《我本千金》作者:洛咿 文案: 二十岁的詹千蕊 是夜店里万众瞩目的富二代 与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宣优 正半跪在她身后 擦拭着地上客人的呕吐物 二十四岁的詹千蕊 不小心做垮了自家的公司 从老板沦落成无业游民 开除她的正是收购方的宣总 宣优眨着一双,水波潋滟的桃花眼:“你不记得我了?” 詹千蕊白眼一翻:“不记得,不认识,没见过。” 宣优委屈道:“当初说好了要养我,你怎么能食言呢? 酒店房间里 落地灯的昏黄下 宣优把詹千蕊逼到角落,冷笑道:“是你拿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人生。” 下一秒,她深深地拥住她,泪凝于睫:“蕊蕊,幸亏是你,还好是你……” 詹千蕊莫名其妙 就像她四年前同样不知 萍水相逢的举手之劳 无形中给了宣优活下去的牵绊 动人的夜色中 詹千蕊带着醉意,用小拳头捶她胸口:“都怪你,你出现后,我就开始倒霉!” 宣优乘她酒醉,偷偷地亲了她一口 遇见你后,我荒凉的人生,终于转运 【美强惨真千金,自愿为骄纵假千金受苦受累】 【食用指南】 傲娇沙雕富家女VS淡定温柔大总裁 双向初恋 无血缘关系,不在一个户口本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因缘邂逅 甜文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詹千蕊;詹千蕊 ┃ 配角:伊诺 ┃ 其它:甜宠;悠哉;撒糖 一句话简介:美强惨真千金,自愿为假千金受苦 立意:请相信,每一个女孩皆价值千金 第1章 早春三月,乍暖乍寒。 傍晚六点钟,天还未黑透。 从二十六层的落地窗看下去,小小的车子在马路上大排长龙,从左往右一直蜿蜒,看不到尽头。 没有尽头,意味着方向不明,正如詹千蕊此刻的心境。 “饭菜不合口味?“对面的郭律,不知何时停下了刀叉。 詹千蕊赶紧收回心思,切下一块塞进嘴里,含糊地说:“没有,挺好吃的。” 这块西冷牛排,她吃得相当慢。郭律知道詹千蕊素来贪吃,如此食不知味,肯定是另有心事,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郭律竖起双臂,十指交叉在一起,白衬衫露出一截,左腕上的金表,在灯下闪闪发光。 他说起正事时,总是一个姿势。 两周前,郭律向詹千蕊表白,同样在这家餐厅。当时新进了鲟鱼子酱,他以此为由头,邀请她来尝鲜。 用餐完毕后,郭律悄无声息地掏出一个,香槟色首饰盒,慢慢摆在詹千蕊面前。里面是一根项链,坠了一颗小巧的贝壳形坠子。 他的姿势和现在如出一辙:“做我的女朋友。” 要说浪漫吗? 应该是浪漫的。美食、美酒、礼物,一样不缺。 可是,詹千蕊好像并没有收获到太多感动,心如死水一般平静,全然没有其他小女生被表白时的欣喜。 此时此刻,郭律注视着她,似笑非笑道:“我们分手吧。” 詹千蕊蓦然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千蕊,我们不合适。”他拿起高脚杯,抿了一口白葡萄酒。 分手这么重要的事情,在他的语气里飘飘然的,仿佛不值一提。 “不是……”牛肉一下子哽在喉咙里,她被噎得眼眶发红,晶莹的眸子蒙上一层水色。 郭律直接了当道:“我有喜欢的人了,不愿再耽误你。” 詹千蕊简直想翻白眼。 她放下餐具,喝了一大口水,动了动饱满的腮帮子,总算把牛排咽下去。 詹千蕊眉头一皱,神色中尽是不解:“我们谈恋爱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话音落下,郭律懵了。 餐厅光线柔和,流水样的钢琴声,悠然地浸润在四周。 “我们牵过手吗?”詹千蕊竖起一根手指,指节不算很细,胜在肤色白皙。 郭律表情僵住,她又竖起第二根:“我们接过吻吗?” 无视郭律越来越僵硬的神色,詹千蕊竖起第三根小手指:“我们亲密接触过吗?” 郭律:“……” “——都没有!”她把一双眼瞪得老大:“就这,你也敢说,我们是在谈恋爱?看不出来,你还挺保守,竟然喜欢柏拉图那一套。实不相瞒,我对所谓的精神恋爱,完全不感兴趣。再说,我们都认识十几年了,真有点什么能等到现在?” 詹千蕊的语速跟竹筒倒豆子一样:“你怎么不说话?” 郭律:“我在听你讲。” 她巧舌如簧,他根本插不进嘴。 詹千蕊伸出右手,掌心向上,像个谈判官:“现在到你发言。” 他轻咳一声,有意提醒她:“我表白了。” 詹千蕊:“我当你开玩笑。” 郭律继续提醒:“我还送了你项链。” “小梦不也有一条吗?我以为是你去意大利,给我们带回来的伴手礼。”詹千蕊皱着鼻子,说得大言不惭。 郭律扶额,无奈道:“谢煜给钱了。” 谢煜是孟小梦的未婚夫,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朋友。 “怎么,当律师挣得不多,你还搞了个副业做代购?”她面无表情,平铺直叙。 郭律慌得直摆手,拼命掩饰自己的尴尬之色:“行了行了,你说没有就没有。” 詹千蕊作为怼天怼地小能手,他一个律师自愧不如。郭律怕她牙尖嘴利,及时叫了停。 “嗯。”詹千蕊嘴巴一撅。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就是别人的。 郭律缓了缓脸色,将膝盖上的餐巾叠好,放在一边:“吃得还行吗,要不要再点一份甜品?” “不用了。”詹千蕊擦完嘴后拿起包,起身离席:“各回各家。” 她昂首挺胸,努力让自己的背影,看起来硬气,幻想自己是走路带风的御姐。 ——不料,脚滑了。 要不是有人扶着,詹千蕊差点摔跤。男人有力的手臂,架住她下滑的身子。 詹千蕊嘴硬道:“我不要你扶,松手!” 回过头,印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对不住。”扶着她的男服务生,赶忙松开手退到一边。 突然失去支撑,詹千蕊没站稳,屁股跟大理石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她现在很后悔!非常后悔!应该先看清楚脸,再说要不要!!! 餐厅里人不多,她直不愣登地坐在地上,惹来不少食客侧目。还别说,地上怪冷的,凉气一直透过裙底,往她身体里钻。 “你没事吧?”看她半天起不来,郭律离开座位,作势要扶。 詹千蕊避开他的手,迅速瞄了一眼,刚才扶过她又松手的男服务生:“麻烦你,拉我一下。” 男服务生看了看詹千蕊,又看了看站在她身边,弯着腰伸着手的郭律。 他脸色微变,冲他们鞠了一躬:“不敢不敢,实在抱歉。” 詹千蕊:“……” 她要气死了! 从二十六楼的餐厅出来,詹金蕊小跑着乘电梯下楼,躲进了一楼大堂的洗手间。 今天太倒霉了,诸事不顺。 她打开水龙头洗了个手,捧起凉水拍在热乎乎的脸上。 被分手谈不上伤心,只是觉得有些丢人。而最让詹千蕊抑郁的是,她晚饭前刚得知,自己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孩子。 郭律应该是事先听说了,才向她提的分手。 因为双方父母的关系,他们从小认识。如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郭律和詹千蕊又从未恋爱过,周围人便意思着让他们试试。 镜子里的她满脸窘迫,双颊一片通红。心情五味杂陈,都不知道是该难过,该愤怒还是该茫然。从头到脚,全部糟糕透了。 她抽了张面纸,想把脸上和手上的水擦干。 一低头,意外发现自己的裙子,在刚才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撕破了。原本开到离腿根不远处的裙衩,被撕裂到臀部的位置。 詹千蕊无语凝噎,恨不得以头跄地。 在洗手间里纠结半天,她想起酒店大堂有一家精品商店,里面卖女装。 可以先在那儿买一件,临时救个急。 打定主意后,詹千蕊捏紧裙子坏掉的部分,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要去精品店,必须先穿过电梯间。 她瞅准时机,想乘没人的时候,赶快溜过去,谁知E座电梯的门,忽然开了;“宣总,您先请。” “王总,您太客气了。”语调平和,音色不失婉转。 这个声音好熟悉…… 最先走出来的女人,穿着一双银色的高跟鞋。鞋跟又高又细,尖尖的鞋嘴上,镶了一颗极闪的花型钻扣。 顶上的数道光柱,从不同方向打下来,每一颗钻都在折射光线。 女人洁白骨感的脚背上,绷出了筋脉的走向,往上延伸到纤细的脚踝,看着美丽精致而又脆弱易碎。 ——是宣优! 詹千蕊忍不住张大嘴巴。 活见鬼了,她最不想见的人,竟然也偶遇了! 宣优穿着修身的女士套装,黑色缎面的裤子,同材质颜色的上衣,平直的锁骨从领口露出一段,连接着天鹅颈,透出抹难言的性感。 她长发过肩,线形耳饰在浓密的发里,若隐若现。 优雅归优雅,但是毫无新意,一看就是个性冷淡。 詹千蕊心中腹诽。 她猫着腰,躲去一根大柱子后面。见宣优和两个穿正装的中年男子,往自己所在的方向走来,便顺着柱子逆时针绕了一圈。 一边绕,一边祈祷宣优,千万不要看到自己。 宣优果然没发现她。 毕竟,詹千蕊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女子,没被发现反而是常事。 “宣总。”郭律从另一部电梯出来。 詹千蕊好奇地藏在柱子后张望,在宣优回眸的瞬间,她明显看到郭律的眼睛亮了一下。 “真的是你!”他快走几步,来到宣优面前。 郭律笑得春风满面:“看到背影,我就认出来了。” 詹千蕊暗暗翻了个白眼。他俩还是男女朋友的时候,也不见他对自己这么热情。 “好巧。”比起郭律,宣优的回应淡了许多。 原来,他们之前就认识。 郭律:“怎么突然来宫州了,都不和我打声招呼,好歹让我略进地主之谊。” 詹千蕊用指甲刮着大理石柱子——啥地主哦! 新中国成立之后,地主就跟着封建残余一起被斗倒了。一张口便暴露了自己没文化。 宣优:“工作原因,我要在宫州待上一段时间。” 郭律迫不及待地问:“多久?” 宣优:“少则一两年,多则……” 她停顿了一下,微微颔首,细长的手指抵住鼻梁右侧,笑容如涟漪般漾开:“多则就不知道多少年了。” 郭律听了,不禁喜上眉梢:“这样,真是太好了!” 是挺好的,宣优一来,詹千蕊就得从老板的位置下台了。 “嗯。”宣优淡淡地笑着:“还有两位朋友在,下回细聊。” 郭律恋恋不舍道:“等你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宣优走远,郭律仍站在原地目送。 詹千蕊的白眼已经翻上天,至于如此殷勤吗?! 等人都离开了,詹千蕊才从柱子后面钻出来。她一直揪着裙子开衩的地方,布料都被手心里的汗弄湿了。 目睹了这些,她特别丧气。反正,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詹千蕊满脑子自怨自艾的念头,没有了去精品店买衣服替换的心思,打算直接打车回家。 酒店门口设有一座大型喷泉,高四五米,水帘分了三层,夜色下水光四溅,池内波光粼粼。 晚上气温低,一阵风吹过来,詹千蕊站在空旷的风口,抱着手臂打了个寒颤。 她越想越委屈,鼻子发酸,眼泪流了下来。 这时,一辆香槟色的商务型轿车,优雅地绕过喷泉,停在了詹千蕊面前。宽大的车头,流线型的车尾,车窗一点点降下,露出一张清丽无双的脸孔。 此处的光线并不明亮,唯独照亮了车内人的一双桃花眼。 与宣优四目相对的刹那,詹千蕊先是一惊,然后就尴尬了。 好丢脸,她脸上还挂着泪。 詹千蕊别过头,忙不迭用手背在腮边抹了两把,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宣优浅浅地眯起眼睛,略带媚态的眼尾,压着眼下饱满的卧蚕:“你就一个人?” 第2章 “嗯。”詹千蕊好死不活地应了一声。 她身旁还有别的人吗? 吹着冷风的黑夜,独她一个小可怜,站在外面“嘤嘤”地哭。 一想好悲惨,她又要哭了。 “上来。”宣优倾身按下解锁键,替詹千蕊打开车门。 詹千蕊可怜兮兮地坐了进去,倒不是想蹭宣优的车,主要是她太冷了:“去哪儿?”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一开口便泄露了心思。 宣优:“去买衣服。” 詹千蕊愣了:“啊?” 宣优目视前方,笑而不语。 她一出电梯,余光就瞄到詹千蕊了。挺白净可爱的女孩子,就是身上总带有几分傻气。 鬼鬼祟祟地躲在柱子后面,紧捏着裙子不敢撒手。以为没有人注意到她,其实整个大堂里就数她最扎眼。不仅是来往的行人纷纷侧目,大堂前台的工作人员们,都看了她好几眼。 “我不想花钱。”詹千蕊搓着手指,说得委屈巴巴,不晓得是在和谁闹别扭。 宣优闻言,递给她一个干衣袋:“我刚从干洗店拿回来的,不介意的话你先穿。” 詹千蕊看了一眼,里面是件长款外套:“你不送我回家吗?” “送啊。不过,你的裙子……”宣优笑了笑,话点到即止。 詹千蕊撇撇嘴,郁闷地把外套接过来:“你怎么知道?” 宣优不仅知道她衣服坏了,还知道她衣服是如何坏的。 “吃饭的时候,我坐在你后面。”宣优眼波流转,动人的眼神轻巧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詹千蕊急急道:“那你岂不是……?!” “嗯。”她垂眸,长而卷曲的睫毛,慢条斯理地在下眼睑一碰。 尴尬的分手居然被宣优目睹了,今天还能再倒霉一点吗?! 好想去“死一死”,可惜詹千蕊不敢。 天色昏黑,车窗外的景色在眼前迅速倒退。 同司机报完地址,詹千蕊拉开干衣袋的拉链,里面装的衣服是丝绸质地,手摸上去冰冰凉凉。 她曲起食指,揉了揉酸溜溜的鼻子,把外套取出来往身上一披。 “小心点,别把鼻涕蹭上去了。”宣优侧过脸,修长的手指在皮质扶手上,缓缓地敲击着。 詹千蕊瞪她:“才不会!” 外间的光线像浮华掠影般落进车内,光影时不时印在宣优的脸上、发上、手上…… 沉默了一会儿,詹千蕊欲言又止地问她:“再过几天,你就要正式来公司上班了吧?” 宣优:“是的。” 三年前,詹妈妈被查出癌症,爱妻如命的詹爸爸,陪着詹妈妈走遍全国各大医院寻医问药。经过手术化疗,詹妈妈的病情于去年稳定下来。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把经营了大半辈子的心血,交给詹千蕊打理。 詹千蕊非常体贴父母,工作认真卖力。不出三年,就把爸妈创立的公司搞垮了。 上个月,洁德服装有限公司,被恒州的一家大型电商公司收购。虽然詹家手上还占有些股份,但是经营权已经完全交了出去。 现在的总经理,正坐在詹千蕊旁边闭目养神。 詹千蕊低下头,轻轻“哦”了一声。 她与宣优并不算熟,只在前几天,因为交接的原因见过一面,一起在公司附近的茶餐厅吃了顿便饭。 然则,那不是她们的第一次见面。 初见是在四年之前,恒州的一家酒吧里,詹千蕊好心替宣优解了围。 与她这个“恩人”重逢后,宣优对她的态度客气而疏离,公事公办如同刚认识。 也不清楚,宣优是真不记得她了,还是故意装的。 詹千蕊当年,从几个纨绔子弟手中救下的“小可怜”,明明美丽脆弱招人疼,坐在车内束手束脚,流着泪咬着唇,生怕自己不小心哭出声。 跟眼前这位气定神闲的宣总,不能说完全不同,只能说毫不相干。 周围的景色越发熟悉,车行到了别墅区的大门前。 詹千蕊解开安全带:“到这就可以,不用再往里送了。” 司机停下车,她打开车门,一只脚已经跨了出去,却见宣优从后座的小冰箱里,取出一个精致的蛋糕盒。 她用掌心托着,手指尖尖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心情不好,吃甜食会开心点。” 詹千蕊把双手背在身后,一脸的不高兴:“你是不是想害我。” 宣优一愣。 “都这个点了,你还给我蛋糕,是嫌我长得不够胖吗?!”詹千蕊气呼呼的,饱满的双颊一鼓一鼓。 质问完,她劈手夺过蛋糕盒,转身走了。 大树林立,叶片在晚风中“哗啦啦”作响,仿佛春夜里的一首悠扬乐曲,无端惹人沉醉。 宣优看了一眼落空的右手,指尖搭上鼻梁,不由失笑。 “约会怎么样?”门铃一响,詹爸爸屁颠屁颠地奔过去,笑着给詹千蕊开门。 詹千蕊闷闷不乐地换了鞋:“我被分手了。” 詹永德笑容一敛,骂道:“什么傻逼玩意,老子一早看出,郭律不是个好东西。分了也罢,他压根配不上我们蕊蕊!” 他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晚饭吃饱了吗?” 詹千蕊摇头,目光触及到了,茶几上放着的臭豆腐盒。 今天下午她还挺高兴的,坐在沙发正中央的“皇帝位”,被电视里的综艺节目逗得前仰后合,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鬼畜般的笑声。 而与妻子正下楼的老詹,被这毁天灭地的“猪叫”,吓得脚下一滑。 电光石火之际,他一把抓住楼梯扶手,以金鸡独立之势,堪堪稳住身型。 跟在身后的童洁提醒他:“上岁数的人了,走路下楼小心点。” 老詹立起几根粗粗胖胖的手指,颇为潇洒地摆了摆手。 很难想象,年轻时未发福的他,是一位高大英俊的男人,对他示过好的女人,可以从宫州排到北京。 至于妻子童洁的追求者,可以从宫州直接排到法国。 “啊哈哈哈哈哈……”坐在沙发上的詹千蕊笑得直抽抽,又把老詹吓了一跳。 楼梯下到最后一层,詹永德脚崴了,不禁发出“嗷”地惨叫。 真可谓岁月是把杀猪刀,一刀一刀剐得人“嗷嗷”叫。 詹永德努力在妻子心中维持的光辉形象,转瞬间崩塌。 “爸爸,怎……么了?“詹千蕊转过头,含糊不清地问。 老詹装作啥事都没有的样子,不动声色地搓了搓鼻头:“家里,怎么这么臭?” “我在吃灌汤臭豆腐。”詹千蕊对着走到面前的詹永德,打了个饱嗝,臭得他老脸直皱。 詹永德捏住鼻子,没忘记把妻子的鼻子也掩上:“你晚上有什么活动吗?” 尽管嘴上这么问,其实他心里早认定了,詹千蕊没打算出门。 知女莫若父母,詹千蕊是个胖得不算太过分的快乐肥宅。 詹千蕊:“一会儿,郭律来接我吃晚饭。” 出乎预料,女儿竟然要懒猪出圈。 “那你还坐这吃臭豆腐?“老詹搞不懂了。 不洗澡不化妆,现在的小姑娘约会,都不在乎点形象? 詹千蕊嚼着嘴里的东西,圆润的腮帮子一动一动,丝毫没体会到老父亲话中的深意:“我们是刚才临时约的。我换身衣服就能走,怎么了?” “呃,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个事。”老詹挠了挠毛秃秃的脑袋瓜:“不过,既然你要和郭律出去,等你回来再说吧。” 詹千蕊捧着个臭豆腐纸碗,一口一口往嘴里塞,吃得开心极了:“说吧,我听着呢。” 詹永德:“没事,不急。” 他边说边要转身,谁知被童洁推着肩膀又转了回来,完成了一个“胖陀螺式”的原地自转。 “郭律可能已经从他爸那里听说了,我们也给蕊蕊一个准备。”童洁在詹永德耳边轻声道。 夫妻二人,生意场上浸盈了大半辈子,共同奋斗打拼,才创下这份殷实的家业。 他俩,一个能吃肯干,一个头脑聪慧。 郭律是他们合作多年的律师的儿子,和詹千蕊青梅竹马长大。少男少女也算是相识于微时,一直没擦出火花,皆为母胎单身。还是郭爸爸提议,让两个孩子先处着试试。 詹妈妈心细如发,大概猜到了郭律晚饭时,要和詹千蕊聊什么内容。 詹千蕊捏着竹签,在黑不溜秋的臭豆腐上一戳,紧赶慢赶地往嘴里送:“你们说吧,什么事?是关于公司的吗?” 詹永德的样子看着相当窘迫,脑门儿上起了层细密的汗珠:“你先吃,吃完说。我吃东西的时候,最讨厌别人打扰,听也是左耳进右耳出的,根本不走心。我和你妈去饭厅等你,你吃完了过来。” 詹千蕊:“不打扰,边吃边听嘛。” 老詹一听,皱着的脸跟着一黑,与纸碗里皱巴巴的臭豆腐,相印成趣。 关键在于,他这边话一说完,詹千蕊手上的臭豆腐就不香了。 然而詹永德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主要是太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吃屎。” 老詹他什么都好,就是有时言语粗俗了些。 生意人嘛,日常和员工伙伴交流,倒也没那么多讲究。偶尔被质疑登不上大雅之堂,还不是因为吃了没文化的亏。 “妈妈,到底怎么了?你俩搞得神神秘秘的,我都要紧张了。”陶醉在臭豆腐中的詹千蕊,毫不知情。 詹妈妈望着女儿光洁饱满的小脸,心里忍不住抽痛了一下。 她走到詹千蕊身侧坐下,抽出张面纸,温柔地替她擦去嘴角的汁水:“不是什么大事情。你听完了,也别太在意。但是,蕊蕊,你要记着,对于爸爸妈妈来说,你永远,永远,永远,都是我们最爱的女儿。” 詹千蕊隐约意识到,他们要说的事情,估计不太好。 她放下手中的臭豆腐,忐忑不安地抓住童洁的手:“ 妈妈,是之前的病复发了吗?” “没有。“詹妈妈跟詹千蕊促膝而坐,轻轻拍了拍女儿手背,以作安抚。 然后,她将她的双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用一个温柔而又不失力量的力度握着:“妈妈的身体很好,你不要担心。“ 童洁抿了下嘴巴,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好几回都要说了,可最终还是没有。 三番两次下来,詹千蕊的小心脏,再次提了上去:“妈妈,到底怎么了?!” “你把报告拿出来吧。“童洁对詹永德说。 詹千蕊转过脸,只见老詹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个白色的长方形物件。 几张A4 纸,被折成了小小的一块。 詹永德一般做事情风风火火,这次将纸展平却做得极慢。 他小心翼翼地把皱巴巴的报告,递到詹千蕊面前。 她正要拿来细看,才发现爸爸根本不松手。 詹千蕊疑惑地抬起眼,老詹面色凝重,胖乎乎的肉脸,在严肃的表情下竟然显示出一丝刚毅。 詹永德郑重道:“蕊蕊,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爸爸。” 他本来就是她爸爸,这话没毛病。 詹千蕊将报告接过来,最上面一行写着“鉴定人”,下面一栏是他们一家三口的身份认证信息。 再下面是一些英文字母,还有凭她目前的知识水平,很难搞懂的某些生物学专业术语。 难道爸妈是在考验自己什么?她要把看不懂这件事,老老实实告诉他们吗? 詹千蕊为难地抓抓脑袋。 她做错了什么,为何要拿这些东西,测验她的智商…… “直接看最后吧。”詹妈妈好心地帮她指出一条明路。 白纸黑字,只见那一行字写着: “詹千蕊与詹永德和童洁,不构成血缘上的亲缘关系。” 第3章 第二天起床,詹千蕊头痛欲裂,开始后悔昨天晚上喝了酒。 她以前从不饮酒,因为心烦意乱睡不着觉,才偷拿了点老詹珍藏的茅台,希望借酒精麻痹自己。 今天要跟着爸爸妈妈,去见他们的亲生女儿。他们已经约好了,自己是最后知道的。 詹千蕊洗过澡,画了点淡妆,遮住了一夜未休息好的倦态。她走进衣帽间,挑了一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包也拿了最便宜的一款。 现在她所拥有的一切,其实都是属于那个女孩子的。詹千蕊不想让爸妈的亲女儿觉得,自己是一个骄奢淫逸的人。 她在卧室里磨蹭半天,硬是到了约定的出门时间,才慢慢吞吞走下楼。 经历了昨天的谈话,詹千蕊面对熟悉的父母,竟感到尴尬万分。 詹永德看到詹千蕊,立马从沙发上弹起来:“哟,这件小裙子漂亮。” “谢谢。”詹千蕊不知道该说什么,低头沉默了好几秒,干巴巴挤出两个字。 老詹尴尬地挠了挠头,他的脑袋上几乎寸草不生。 “蕊蕊,过来。”詹妈妈从包里掏出一支口红。 童洁捏着詹千蕊的下巴,给她的嘴唇稍微抹了点:“裸色的唇膏太素。小姑娘还是涂鲜艳的颜色好看,你看妈妈这把年纪了,还用这个色呢。来,抿一下。” 詹妈妈帮詹千蕊补完口红,又整了整她原本就不乱的衣领:“我女儿长得美,穿什么都好看。” 詹千蕊笑得勉强。她看得出,爸爸妈妈非常在乎今天的见面。 老詹一贯不修边幅,虽然主业是做服装的,但是对自己的打扮一点不上心。从来都是什么舒服穿什么,用他的话说,“天天跑工厂,穿得人模人样给谁看?” 今天,詹永德穿了整套西装。剪裁修身,面料挺括,一看就是詹妈妈帮着细心搭配过,还在胸前的口袋里,放了折好的手帕。 而童洁,一般化妆只用粉霜均匀下肤色,描个眉涂个唇。今日也罕见地画了全妆,眼影修容一样不缺,平时不戴的珠宝都用上了。 他们明明很期待,可当着自己的面,有心抑制着。 詹千蕊的心情十分复杂,有些失落又有些酸涩,他们不需要这样的。 会面的饭店选在市中心,是一家有名的精品粤菜馆。詹永德特意订了一个带景的包厢,内里的布置高档典雅。 新中式的装潢设计,门与桌之间隔着一扇粤绣屏风。上面绣有一对金凤凰,五彩的羽翎优雅地舒展开,阳光下色彩斑斓。屏风为铺着雪白餐布的圆桌,提供了一个合适的遮挡。 他们到得比约定时间早,落座后,一家三口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包厢内安静雅致,桌子正对着一扇大大的木窗,外面是独属于餐厅的私家花园。园中的植物郁郁葱葱,在太阳的照射下,叶片绿得几欲滴水。 他们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干坐了有七八分钟,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三人立刻将目光调转过去,进来了一个圆脸的小姑娘。 她个子不高,样貌还算讨喜。 詹千蕊愣了愣,这看着有点普通呀…… 圆脸小姑娘笑得一团和气,给他们上了壶茶。 原来,她是饭店的服务员。 詹爸爸倒了一杯,拨动玻璃转盘,将茶杯转到詹千蕊面前:“渴了吧,先喝点。” 詹千蕊把杯子从转盘上取下来,意思着喝了一口。 以前,爸爸都是先给妈妈倒茶的。突然的改变顺序,让詹千蕊心里发酸。 三人喝过茶,继续默默无语地坐着,直到房门再一次打开。 之前来上茶的圆脸服务员,领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进来。 她穿着淡褐色的亚麻质衬衣,底下是一条白色的收口七分裤,踩着一双素净的平底鞋。 漆黑的长发散落在身后,莫名的慵懒中有着说不出的妩媚。 ——竟然是她! 詹千蕊的心脏都要不跳了。 她和她,到底是有着怎样的不解之缘?! 别的不说,光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在同一家医院出生,已然是天大的缘分了。 詹千蕊再怎么样也不会猜到,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居然会是宣优。怪不得自己四年前第一次见她便觉得面善。看到宣优被坏小子欺负,忍不住要上去为她出头。 宣优的长相,综合了爸爸妈妈的全部优点。一看就晓得,她是他们的女儿。 不像詹千蕊,尽管从小到大被不少人夸过可爱,却总有人可惜她没有遗传到父母的优秀基因。 毕竟,詹氏夫妇年轻时的样貌相当惊人。 现在,詹千蕊明白了。不是她可惜,而是她压根不是他们的亲女儿。 詹永德和童洁,情不自禁地站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宣优。 一时间没人说话,他们就静静地站着端详彼此,怔忪的表情说不上是震惊还是喜悦。 对视的时间并不久,看在詹千蕊眼里,像是过了几个世纪般漫长。 她的嗓子干干的,想再喝几口茶润喉,拿起杯子后发觉,里面的茶水已经在之前打发时间中喝完了。 “快来坐。”童洁最先回神,她热情地招呼着宣优。 被声音惊醒的詹永德,忙不迭帮宣优拉开椅子:“坐吧。” 宣优浅笑着点头,自然地走了过去。 她没有带包,手上仅拿着一部手机。 詹永德满面通红,激动得坐不住。 他捧了杯热茶给宣优:“小心烫。” “谢谢。”宣优起身,伸手要接杯子: “你坐,别客气。”詹永德避开她的手,不忘叮嘱说:“茶水新添的比较烫,你过两分钟再喝。” 他小心地把杯子摆在她手边,眼神牢牢地粘在宣优脸上,怕是不能将她看仔细一样。 童洁关心道:“过来还方便吗,路上堵不堵车?” 宣优用指尖,碰了碰滚烫的杯壁:“挺方便的。我坐地铁来的,不堵车。” “那就好。”詹爸爸搓了搓手。 詹氏夫妇望着宣优,眼中满是慈爱。 宣优气质甚佳,坐姿端正,完全看不出忐忑。就是穿着打扮相对朴素,肤色虽然白皙,但是双手的皮肤有些粗糙,很明显是做过活的手。 詹妈妈看在眼里,心里的情绪有如惊涛骇浪般激荡,她尽了最大努力克制。 之前,童洁向中间人打听过,宣优成长的家庭比较艰苦。母亲早年间因病过世。父亲的工作非常不稳定,在宣优上高中时,还染上了酗酒的坏习惯。 亲生女儿的前二十年,应该过得极为不易。 想到这里,童洁心如刀绞:“我去让服务员上菜,大家都饿了。” 她急匆匆地离开包厢,不愿让家人瞧见她落泪。 阴差阳错,骨肉分离二十多载。相遇后,抱头痛哭都是正常的。然而童洁体谅詹千蕊的感受,担心她会感到难堪。 詹妈妈出去后,过了有一刻钟,依然没有回来。 詹爸爸除了给两个女儿添茶倒水,尴尬紧张得不晓得说些什么。 他坐立难安,又是挠头又是抓脸。不清楚的人会以为,老詹凳子底下摆了个火炉,他坐着烫屁股。 “那个……妈妈去了好久,不会没找到服务员吧?”詹永德挠着脑袋,看看詹千蕊又看看宣优,然后再看看詹千蕊,视线不住地在两个女儿身上切换。 詹千蕊低着头不吭声。她还没有从见到宣优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宣优,是不是一早就知晓? 所以,她才会主张收购洁德服装公司;所以她才会回到宫州;所以她才会接替她总经理的位置…… 詹千蕊苦涩地想着,宣优没必要这样做的,所有的一切本该属于她。 “您去吧。”宣优笑得温文,不紧不慢地转了转手中的茶杯:“如果有什么事,您再回来叫我们。” 詹爸爸一听,“唰”地站起来:“好好好,我现在就去看看!” 宣优颔首,目送詹爸爸的身影从屏风后消失。 詹妈妈八成是情绪波动太大,找了个地方去平复了。 詹永德深爱童洁,留她一个人在外面不放心,忍不住想要出去寻找。但是第一次见面,老詹不好意思把两个女儿留在包厢里干等。 詹千蕊抬起头,偷偷打量了一眼宣优。 她安之若素地坐着,好像对将要来临的事情,皆有准备。 詹千蕊瞬间自卑起来。 比起宣优,她如同一只在大海里颠沛流离的小船,未来该驶向何处,她完全没有方向。 宣优昨天见过自己,为什么她就不能稍微提点一下,好让自己也有个心理准备? 詹千蕊神色复杂,眼光闪烁个不停,本人却没意识到。 宣优大抵猜到了,詹千蕊心里在想什么。 于是,她放下杯子轻声道:“我不知道是你。” 宣优来宫州,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当然是接手洁德服装有限公司。其次,便是她一个月前偶然得知,自己的亲生父母另有其人,而他们就生活在宫州。 中间人拜托她,提供毛发做DNA检测。结果出来以后,才给她简单绍了亲生父母的情况。 今天见面之前,他们连电话短信都没有过。 冥冥之中,自有一番奇妙的牵扯。 宣优同样没想到,自己收购的公司,竟是亲手父母的产业。 “我也不知道是你。”詹千蕊低落道。 如此一来,四年前的美人“救”美人,显得尤其可笑。她拿着宣优亲生父母的钱救了宣优,这剧情来得太魔幻了。 窗外的春风从缝隙中溜了进来,偷偷吹拂着藤帘。与此一同流入的,还有草植淡淡的芳香。 宣优眨了眨眼,微有些朦胧的眼色,比一室的春光更加动人。 她对着詹千蕊,莞尔一笑道:“挺好的,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姐了。” 詹千蕊无话可说,喝了一口冷掉的茶。 确实挺好的,宣优不仅是姐姐,还是她公司里的新老板。不管怎样,她都是把自己压在下面的人。 第4章 宣优刚想找个新话题,不至于让二人冷场。 童洁和詹永德先一步回来了,身后跟着服务员,为他们上了几道热菜。 詹妈妈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才哭过。尽管眼泪擦干了,妆也补过了,但是一双眸子还是水汪汪的。 旁边的老詹心疼得要命,一脸关切。 他们夫妻的感情非常好,宣优默默看在眼里。 詹爸爸有意安排了四人位。他坐在靠门的地方,詹妈妈坐在他的对面,两个女儿坐在他俩中间。 童洁夹了一筷子卤水鸡到宣优的碗里,转身又给詹千蕊夹了一块。夹完后她放下公筷,抬手摸了摸詹千蕊的小脑袋:“蕊蕊,自己好好吃。” 詹千蕊乖巧地点头。 之前来的路上,妈妈就和她说起过,他们与宣优是第一次见面,饭桌上肯定会表现得非常热情。 不过,这并不代表爸爸妈妈要冷落她了。 詹妈妈的眼神,总是那么温柔:“蕊蕊,其实妈妈很担心。担心和她相认后,你会不好受。” 詹千蕊今年二十四岁,爸爸妈妈仍然把她当小孩子看待。什么事都要先替她着想,生怕她应付不来。詹千蕊能理解他们为人父母的心,她已经长大了,也许不能成熟智慧得独当一面,可她一样拥有成年人的担当。 “谢谢。”宣优朝詹妈妈笑着道谢,将卤水鸡放在嘴里咀嚼后,桃花眼刹时明亮起来:“真好吃!” 童洁见此,立即又给她夹了一筷子:“好吃就多吃几口。” 詹永德也不停地给宣优夹菜。她面前的小碗,一下子被各式菜品堆成了个“小山丘”。 宣优吃得喜笑颜开,一边尝一边夸赞着味道好。 这就很容易让人以为,宣优以前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童洁心思细腻,果然难受了起来。 这是她的亲生女儿啊,前二十几年都长在别人那里,就剪脐带时看了一眼,再看第二眼已是这么大了。 还不知道,宣优从前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呢……? 詹妈妈看到宣优的第一眼,就认定她是她的女儿。如果能早一步见到,即便是没有亲子鉴定,童洁都可以笃定。 宣优和他们长得太像了! 小巧且饱满的头骨,窄窄的瓜子脸,偏细的眉毛,一双似染了春风般妩媚的桃花眼,来自于童洁。 高挺的鼻梁,则是继承了詹永德。由于女性的骨骼比较秀气,老詹的鼻头带有些鹰钩,而在宣优身上,这点被完全弱化了,反倒显得鼻尖尤为精致。 最直观的是身高。 夫妻二人的个子,在他们的同龄人中,皆是鹤立鸡群。唯独詹千蕊矮了些。按理说,年轻一辈的营养,应该比他们那时要好。詹千蕊长到一米六三就不再往上窜了,他们还曾觉得奇怪。 如今看到净身高起码有一米七五的宣优,夫妻俩心中多年的疑惑,算是被解开了。 宣优看着瘦瘦条条的,胃口倒是好得出奇,吃菜的速度特别快。 詹爸爸和詹妈妈二人围着,前脚刚布完菜,细瞧宣优几眼的功夫,后脚人家的碗又空了。 “是不是以前,吃不饱啊?”童洁的心疼写在脸上。关爱之深,显得问出的问题,有些不同于本人的智障。 都什么年代了,年轻人有手有脚有工作,再不济也不至于吃了上顿没下顿。 詹千蕊听了,有些无语。 宣优今天在哪吃的早饭她不知道,但是昨天的晚饭,俩人是在一家餐厅吃的。 档次绝对可以,人均五百往上。 詹爸爸一看宣优如此爱吃,特意叫服务员进来,加了几道菜。 其实,詹永德点的菜已然够多了。他清楚,宣优再怎么能吃,也没法把桌上的食物全装进肚子里。但是,做父亲的就是想让女儿多尝尝,恨不得把一整本菜单都要了。 乘詹永德叫菜,童洁不动声色地将宣优的穿着琢磨了。 她做了几十年的服装,在衣着上道行颇深。 宣优穿得素净,衣服看不出牌子,剪裁很是简约,好在用的面料还算亲肤。 童洁低下眼,打量着宣优的鞋子。款式简单的白色平底鞋。 她出来没有带包,没有化妆更没有首饰。 宣优的日常穿着和詹千蕊相差太远。詹千蕊从小被童洁当小公主打扮,衣服包包都是捡又美又贵的买。 身边的朋友们打趣过,这样子养闺女,会把孩子宠坏。宠坏詹千蕊倒没什么,只是如今看到亲生女儿简朴成这样,还是坐地铁过来的…… 童洁的心止不住发酸:“在哪里上班呀,住的地方离公司近吗?” 宣优将嘴里的菜咽下去,用餐巾压了压嘴角:“公司在市中心。我现在住朋友家,坐地铁差不多要一个多小时。” 竟然住这么远,估计是城郊结合部了。 童洁就没想,从自家别墅坐地铁换乘到市区,同样一个时长。 詹妈妈还能克制,詹爸爸已经急了:“怎么住那么远?!你这样子上班不方便,我们市区还有一套房子空着。我把钥匙给你,你先去住。如果哪里不习惯,到时候你去看,有看中的我给你买一套。” 宣优一听,连连摆手:“不用了。我也是临时住在朋友家,过几天就要搬到市区了。” “和爸爸客气什么呢?!”詹永德嘴快,情绪激动没收住。 宣优还未改口喊他们爸爸妈妈。 最怕空气里突然的安静,包厢里野雀无声。 詹永德垂头摆弄着筷枕,桌子下的两条腿,拧成麻花状交叠在一起。 宣优侧过脸,漂亮的双眼眨动起来,带着动人的温柔:“谢谢爸爸。” 詹永德楞住了,隔了好几秒才抬起头。目光所及之处,是宣优带笑的眼尾与带笑的嘴角。 老詹眼眶一红,连忙用胖胖的双手遮住脸。 宣优无声地笑着,拍了拍詹永德厚实的肩膀。然后,她回眸对童洁道:“也谢谢妈妈。” 她的话让詹妈妈忘却了拘谨,大颗的泪珠夺眶而出。 童洁起身,一把搂住了宣优:“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宣优的右脸,紧紧贴在童洁平坦的小腹: “没有。妈妈,你别这么说。” 她抬起手,柔柔地搭在妈妈的手臂上。 童洁的眼泪流得停不下来,一颗一颗,滴在了宣优的头顶。 詹永德放下手,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妻子和女儿,一家三口拥在一起。 詹爸爸和詹妈妈哭得肩膀一耸一耸。 宣优闭上眼睛,泪水顺着雪白的脸颊往下淌。美人哭起来,连泪都是脆弱的。 詹千蕊坐在一边,满腹苦楚,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她现在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一张圆桌,居然分出了显而易见的楚河汉界。 三个人抱头痛哭好一阵,才有平复下来的趋势。 童洁从老詹的西装上衣口袋里取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替宣优擦眼泪: “别哭了,乖……小心把眼睛哭坏了。” 她说着哭泣伤眼,自己的眼泪仍然在流。 原来爸爸准备的手帕是在这里用的。 詹千蕊今早看见时还觉得离谱,没想到他们如此细心,这样的细节都注意到了。 宣优鼻尖红红的,眯起眼轻笑道:“好,我不哭了。妈妈爸爸也不可以哭。” 别说是詹氏夫妇了,包括詹千蕊都感慨,这个女儿实在是太贴心了! ——怎么就这么会说话,这么会招人疼呢?! 宣优的长睫毛一扇一扇,残余的泪珠就像是颗颗碎钻,全落在了深邃的眼里。 总算收拾好心情,童洁坐下来,对上了詹千蕊的小眼神。 她怜爱地拍了拍詹千蕊的手背,用唇语说了个“乖”。 詹千蕊扯起嘴角,勉强笑了一下。 她不想打破现在的气氛,她也想成为会说话惹人疼的那一个。 “你现在做服装啊!爸爸妈妈年轻时,也是做服装的!”詹永德得知宣优和他们是同行,兴奋地搓了搓手。 詹千蕊的小心脏一凉,爸爸的说法含蓄了。确切来说,在把公司交到她手上之前,爸爸妈妈一直在做服装生意。 宣优:“好巧,能跟爸爸妈妈在一个行业,真是太有缘了。” 何止是太有缘,简直是非常相当特别以及十分有缘,就连宣优收购的公司,都是詹永德和童洁创立的。 童洁抚着宣优的手说:“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们。我和爸爸虽然不做了,但在宫州打拼几十年,资源还是有的。你若不满意现在的单位,想跳槽的话随时可以,我们替你引荐。” 詹千蕊小嘴一撇。宣优是老板,除了窃取商业机密或者体验生活,不然她不用跳槽。 宣优:“谢谢妈妈。” “傻孩子,一家人说什么谢。”詹妈妈夹了一个鸡腿,放到宣优碗里。 “对了。”童洁像是想起来什么,给詹永德使了个眼色:“之前准备的东西,你赶紧拿出来。” 詹爸爸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推到宣优面前:“你拿着,密码是你的生日。” “给我的?”宣优有些诧异。 她抿着嘴巴,看了会儿卡面道:“不用了。” 童洁:“拿着,才到宫州要用钱的地方多了。你千万别不好意思,不够我们再给你转。” “倒也不是。”宣优微微颔首,有那么点难以启齿的感觉在。 宣优:“我……” 詹永德担心宣优不接受:“拿着拿着,听爸爸的,快点把卡收起来!” 本是好意,可詹爸爸一着急,句子被他念得中气十足,听口气像是在恐吓。 她头一低,笑着用手遮住眼睛,更纠结了。 宣优明晓得自己收购了自家公司。 詹千蕊倒想看看,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跟爸妈坦白。 老詹一拍桌子,拿起手机点了点:“既然你的住处离市中心远,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搬吧。我马上在网上找个保洁阿姨,先去把卫生做了。吃完饭,爸爸就跟你回去,帮你搬家。” “不用这么着急。”宣优咬了下唇瓣,唇色嫣红。 她想了半天,说道:“其实,我住的地方挺好的。风景优美,房子比较大。” 詹永德光头直摇:“我们市中心的房子也不小。一百七八十平的大平层呢,底下就是商场跟饭店,特别方便!你那边风景再好,可是上班远啊,坐地铁一个多小时,来回就是三小时。小女孩,天天这样搞吃不消的。没关系,你搬家麻烦,我们去帮你!” 这边詹爸爸讲得有理有据,那边詹妈妈同样一个劲劝说:“是啊,你一个小女生住那么远,爸爸妈妈不放心。万一下班晚,遇到坏人……” 女人的心思天生婉转,想到好不容易才见到的亲生女儿遇见坏人,童洁几乎想都不敢想,她又忍不住要哭了。 宣优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心里都快纠结得不行了。 詹永德:“你是不是担心房子不是自己的,不好意思住?你别担心,放心大胆地住。爸爸今天回家就找房本,我们明天就去过户。” 这又是哪跟哪,宣优撑着额头,欲哭无泪。 童洁灵光一现:“要不,你就跟我们回去住吧。房子够大,你想住哪个房间随便挑。” 宣优:“这……”。 这也太快了吧…… 詹氏夫妇是明白人,自然知道这样做确实太快。无论是宣优还是詹千蕊,都要有个时间做心理准备。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住在鱼龙混杂的城乡结合部,他们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詹千蕊终于看不下去:“爸,妈!” 她郑重地嚎了一嗓子,把他俩吓了一跳。 “宣优不好意思直说,其实她挺有钱的。”詹千蕊迅速地瞄了宣优一眼。 “是吗?那是好事情。”童洁笑了笑。 “文文静静的,一看就是个有出息的孩子。”詹永德也笑了笑。 夫妻二人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年轻人再能挣也是有限。 詹千蕊干脆心把一横:“你们知道,洁德的现任总经理是谁吗?” 詹永德和童洁面面相觑,公司的事情都交给了律师和詹千蕊去办,他们全不知情。 “就是宣优。”詹千蕊气都没喘:“所以我想,她应该挺有钱的。” 第5章 詹千蕊说完后,没有人接话。 童洁和詹永德好半天都没有转过神。刚才得到的消息,太为惊爆,他们以为詹千蕊是在逗他们。 宣优含蓄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分钟,詹永德:“卧槽!” 可怜他没什么文化,全靠一声“卧槽”走天下了。 “不错不错!厉害啊,真是太有出息了!”他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从嘴角到眼角再到额角,褶子对称排列。 童洁高兴得不晓得说什么好。 她捂住嘴,难掩面上的惊喜:“天啊,你还这么年轻,就已经当上老板了,还是洁德的老板!” 詹千蕊认为此言差矣。 敢情之前几年,公司不是她在管似的。她也是老板好不好,虽然是太子党登基,但也挂了总经理的名头不是。 宣优不好意思地弯起手指,拿指节蹭了蹭自己秀丽的鼻尖:“还好。” 俗话说,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 詹千蕊想着,宣优的尾巴早已翘上了天。 “哪里是什么还好,简直是太优秀了!”詹永德拍了两下手,喜得红光满面。 本以为一辈子的心血走到头了,谁承想自己创立的公司竟然后继有人! 宣优笑道:“公司的底子很好,无论是设计生产还是销售,各条线都是齐全的。我直接接手过来,躺在前人的功劳上,比不了爸爸妈妈创立公司的辛苦。” 她可太会说话了。詹千蕊暗地里腹诽。 情商这么高,做什么老板嘛,就应该改行去当销售。 一顿饭吃完,宣优还有点事情需要处理,得先走一步。 童洁拽着她的手依依不舍,还是宣优主动说,明天会来家里吃饭。詹妈妈才松开。 回到家,詹氏夫妇喜得眉飞色舞,俩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说个不停。 詹千蕊陪着坐了一会儿,感觉挺尴尬的,借上厕所溜上了楼,之后就待在卧室没有下来。 她脑子里很乱,躺在柔软的床上翻来覆去。无聊地摆弄了几下手机,那么多有意思的软件,无论是社交娱乐或是游戏,她全部没有兴趣打开。 詹千蕊从床上起来,到书柜里挑了一本画册。 画册很厚,好几百页纸,从楼上扔下去足以砸死一个人。 她靠在小沙发上盘腿而坐,把画册放在腿上摊开。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本,讲的是欧洲服装史的变迁。 詹千蕊心仪华丽的元素,浪漫的设计可以和她幼时听过的童话故事相重叠。 随手翻了几页,图画看在眼里却进不去脑里。詹千蕊郁闷地把画册放到一边,穿着拖鞋拉开了玻璃门。 卧室连接着一个宽敞的露台,正对着一个人工湖,湖对岸是葱茏的青山。 开阔的景色并不能缓和詹千蕊忧郁的心情。 她缩在躺椅上,滑了滑手机屏幕,锁屏。隔了半分钟又解锁,随意点开一个娱乐软件,看了个搞笑的短视频。 视频还未放完,屏幕顶部进来几条微信提示。 老詹在家族群里发消息,邀请亲戚们过几天去吃大餐,地点选在了宫州最有名的海鲜酒楼。 他还发了个开怀大笑的表情,说是届时有大事要向大家宣布。 很快,热衷八卦的婶婶就出来接茬了:先恭喜啊,又得了个小棉袄。 詹千蕊立即把手机一关,好像不看就不存在了。 该怎么面对这一大家子,她无声地叹着气,一想就好难啊……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清明节小长假,放假第一天便是詹永德请亲戚们吃饭的日子。 大家私下里都传开了,二十四年前,詹永德和童洁在医院里抱错了孩子。现在亲闺女找到了,这次聚会他们夫妻要向亲戚们,正式介绍这位亲生女儿。 天气渐暖,春光明媚。 詹永德兴高采烈地开着车,副驾驶上坐着一脸笑容的童洁。两个女儿肩并肩坐在后排。 这几天,詹永德和童洁时常叫宣优回家吃饭,一家人的关系熟络不少。 詹千蕊从手机里找出一张全家福,放大以后,白白的小手指在照片上戳了戳:“我给你认认。第一排坐着的两个老人是爷爷奶奶。旁边这个长得凶的是大姑,斜眼看镜头的是小姑,这个不晓得看没看镜头的是小姑父。婶婶是穿花棉袄那个,叔叔在她右边。” “叔叔和爸爸……”宣优笑了笑,欲言又止。 “是啊,爸爸的身型能抵两个叔叔呢。”詹千蕊把头一点:“这是大表姐,她在一家科技公司工作,特别厉害!” 宣优顺着她的手指,仔细把照片上的人认了一遍,之后抬起眼道:“我记得,还有一个表哥和一个表弟。” 詹千蕊:“他们当时没在。” 宣优:“有照片吗?” “没有。小表弟从不发自拍,至于那位表哥,呵呵……”詹千蕊冷笑了两声:“他把我朋友圈屏蔽了。” 宣优的眼底浮起困惑。 童洁无奈地转过头:“还不是因为你嘴毒,不讲人家句好话。” 詹千蕊嘟起嘴巴:“我说错了吗?过年给自己染了一头绿,生怕别人看不见他头顶绿油油,这是男人该干的事吗?” 童洁苦笑:“那你也不能当众说出来啊。太不给表哥面子了,好歹他比你年长。” “詹晋就比我大两个月而已!我们初中时一个班,他还抄我作业呢。”詹千蕊不服气。 詹永德忍俊不禁道:“你的作业,他也敢抄?能对几题啊?” 詹千蕊:“……” 她轻咳两声,将话题带了回去:“反正,詹晋和方屿新是很难认错的。他俩一个巨婴,一个怪胎。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听着,都不是正常人。 宣优眨了眨眼,用指尖按了按鼻梁。她觉得詹千蕊的嘴巴,确实如妈妈所说。 ——太毒了。 然而,等到了地方,见到了传说中的表哥跟表弟,宣优的想法变了。 詹千蕊形容得非常到位,丝毫没有夸张。 海鲜酒楼建得气派,雕龙画凤,金碧辉煌。门口铺着红地毯,一进去满眼都是金色,亮得炫人眼目。 服务员将他们引到豪华的“帝王厅”,几个人还未进到包厢,就听见一连串的游戏背景音。 墙上飞着一条金龙,龙头下坐着个黄毛小子。穿一件黑色的oversize卫衣,两只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在手游里杀得正起劲。 他身旁坐了个穿线衣的中年女人,衣服上全是色彩浓艳的大花。红的、蓝的、黄的……什么颜色都有,花团锦簇。 杨艳整个人长得瘦瘦小小,嘴唇很薄,唇色有些深:“来了,路上不堵车吧。” 她在剥橘子,像玩投币机一样,一瓣一瓣往詹晋嘴里喂。 詹晋玩着手机,眼皮都没带抬,上下唇黏糊着碰了两下:“伯伯伯母好。” 詹千蕊躲在爸妈身后,偷偷跟宣优咬耳朵:“婶婶以前可不这样,看到爸爸妈妈不要太热情。这两年家里生意不好,她就变了。” 宣优颔首,不发一语。 詹永典和他们打过招呼,起身接过了詹永德手上大包小包的袋子,放在了靠墙的角落。 他内向话少,只会做事,在人群中没什么存在感。 詹永菊和詹胜,母女二人长得像,气质更像。她们穿着保守的女士套装,连颜色都差不多。寒暄时不苟言笑,一板一眼,如同在进行商务会谈。 宣优听詹千蕊说过,大姑在生下大表姐后不久便离婚了。一个单亲妈妈将孩子拉扯大不容易。她是老师,对詹胜的教育非常严格,颇有点望女成凤的意思在。 幸运的是,詹胜自幼乖巧懂事,学习工作皆是出类拔萃。 “哎呀,这就是宣优吧,长得好漂亮。”杨艳望着宣优,桔子都忘了剥:“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她话音未落,詹晋立即抬起眼,不禁被眼前的美色晃了一下。 宣优正要问好,包厢的门突然开了,进来了好几个人。是小姑詹永兰一家带着爷爷奶奶。 “不好意思啊,带爸妈去医院检查来晚了。本来老方说他来安排的,我怕影响不好就没让。”说话的人,着一身孔雀蓝的粤绣旗袍,手臂上搭着一块皮草。 詹永兰一副贵妇样,穿着打扮很是用力。 詹千蕊对宣优努努嘴:“凡尔赛要开始了。” 只见杨艳笑盈盈地迎了上去:“方院长体贴你,你还不乐意。这块皮草新买的吧,以前没见你用过。” 詹永兰骄矜地笑着:“过生日,老方送的。他们男的买东西,眼光就是不行。你看这颜色深的,死板的很。” “哪有啊,特别衬你的气质。”杨艳的嘴巴像抹了蜜,一遛的好话。 小姑父方伟是一家医院的副院长,詹永兰是里面的护士。 詹晋不学无术,眼高手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杨艳托方伟给儿子找了一份,工资普通,好在轻松稳定。 最后走进来的少年,皮肤白净,身材瘦削,有一双较为狭长的眼睛。他脸上的脂肪很薄,看着尤为清冷。 方屿新骨感的手中,拿了一本厚厚的牛津高阶英语字典。简单地喊完人后,他径直找了个座位坐下。 冰山少年自顾自地打开字典,翻一页撕一页,恍若四周无人一般。 撕纸的声音连绵不断,没一会儿,他面前的桌上就堆了一沓。 “你干嘛呢?”詹千蕊不解地问。 默不作声地坐着撕字典很吓人啊…… “背单词。”方屿新看都没看她一眼。 詹千蕊:“撕掉的就不要了?” 方屿新:“不要了。” 詹千蕊皱起眉:“你背单词也不至于撕字典吧。要是背到后面,前面的记不住怎么办?而且,不撕还能查……” “我能记住。”方屿新凉凉地打断她。 他只说这一句也便罢了,偏偏还多加了一句:“你当别人都是你吗?” 詹千蕊面无表情,悔得想咬舌头。 ——她就不该问这个怪胎问题! 杨艳连忙恭维道:“我们新新聪明着呢,过目不忘的。谁不知道,他是个小天才。” 詹永兰摆了摆手:“天才谈不上。他高考就发挥得普通,只考了个X大。原本目标是清华北大呢。” 大姑詹永菊道:“谦虚了,能被X大录取,已经是十分了不起。”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全在夸方屿新如何成绩好,如何是个天才级的人物。 连包厢里负责倒饮料的服务员,望着方屿新都是一脸崇拜。 詹千蕊要被烦死了,她忽然朝服务员举起手:“你好,麻烦来一下。” 服务员放下果汁壶,走过来小声询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给他拿个垃圾桶。”詹千蕊指着方屿新,义正严辞道:“这个人一直在制造垃圾!” 包厢内陷入了死寂…… 服务员小姐姐很是为难,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众人神色各异,全场鸦雀无声。 “垃圾桶大可不必。”宣优转着手中的茶杯,金色的杯壁上印有桃花,美丽的花朵宛如开在她指尖。 她睁着一双春意无边的桃花眼,轻轻笑道:“给他拿个干净点的废纸篓吧。” 第6章 场面愈发尴尬,空气仿佛凝固。 服务员小姐姐强笑道:“我去找个袋子来。” 话一说完,人就溜了。 杨艳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你们看看瞧,这玩笑开的。” 詹千蕊硬忍着大笑,肉乎乎的小肚皮一抽一抽。 宣优好整以暇地端正了坐姿,表现得温和婉约,好似刚才的话不是她说的一样。 昨天宣优去家里吃饭,詹千蕊有给她介绍,詹家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爷爷奶奶生了四个孩子,两儿两女。除了詹永德做生意以外,其余都在体制内工作。 爸爸妈妈未发迹前,多多少少有点被亲戚们看不起。这两年生意走下坡路,杂七杂八的闲话再次多了起来。 叔叔詹永典是公务员,老老实实做了大半辈子,升官无望。婶婶杨艳在商场里做导购,惯会捧高踩低。二人的性格品行南辕北辙。 詹千蕊的小嘴一张一合,吃饭说话两不误:“虽然婶婶这种人不讨喜,但我最烦的是小姑一家。你是不知道,那三个人优越感爆棚了,估计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小姑张口闭口,就是她老公怎么怎么厉害,儿子怎么怎么优秀。每次家庭聚会,无论聊什么,她总能把话题往小表弟上了X大引。” X大,国内一所知名的 985 211大学,名气仅在清华北大之下。 反观詹千蕊自己,从小到大,只要谈到学习成绩,都叫詹永德和童洁灰头土脸。 宣优:“可能是儿子考到好学校,她喜悦的心情还没过去。” “拉倒吧。”詹千蕊把鸡脆骨咬得“嘎嘣嘎嘣”响:“方屿新明年就毕业了。” 宣优顿了顿:“那是有点过。” 詹千蕊越说越起劲,小嘴叨得飞快:“她要是光吹自己的儿子就罢了,以前总当着一大家子人的面,问我期末考试考了几分。我学习不好,她又不是不知道,还明里暗里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什么,蕊蕊就算成绩普通,以后也是有家业要继承的。再不济,嫁个有本事的老公就好了。什么玩意儿嘛,重男轻女,这点和婶婶一模一样!” 童洁笑着,往詹千蕊嘴里塞了一块红烧肉:“好了,你就不要说你小姑了,本来方屿新就值得夸啊。妈妈倒是也想在外面秀一波你的学历,你给我机会了吗?” 詹千蕊嚼着肉,不吭声了。 宣优用筷子挑着雪白晶莹的饭粒,眼神中流泻出一丝狡黠:“没关系,蕊蕊没能给的机会,我来给。” 詹千蕊白眼一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又是什么大学毕业的,能跟人家X大高材生平起平坐吗?” “先保密。”宣优张开红润的嘴巴,轻快地往里面送了一口饭。 果不其然,詹永德给大家介绍完宣优,一番寒暄问好结束。 詹永兰开始了:“优优啊,看着温柔娴静的,学习成绩一定不错。” 宣优矜持道:“还可以。” 詹永兰怜爱地看了方屿新一眼:“我们新新,原本清明节是不打算回宫州的。X大考研的竞争太激烈了,他想利用假期,好好给考试作准备。因为优优认祖归宗这件大事,他才特意从北京飞回来。” 她侧过脸,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对了,优优的大学是在哪里读的?” 宣优淡笑道:“我也是在北京读的大学。” “是吗?”詹永兰摸着茶杯的杯沿:“不知道……” 她微微笑着,故意不把话问全。但是,所有人都清楚,她想问的是什么。 詹千蕊就晓得詹永兰爱问人学习。爸爸妈妈都不好意思主动问,宣优是哪所大学毕业的,她一个小姑跳出来问。 万一宣优学历不高,问出来岂不难看? 宣优:“我是清华毕业的。” 她音量不大,说出的内容却比放几千响的爆竹,还要震耳欲聋。 简简单单一句话,把一桌人都炸懵了。 詹永兰缓了好一会儿,见宣优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勉勉强强挤出点笑容来:“那么厉害,高考得是当地的状元了吧……?” 宣优垂下眼,睫毛如小扇子一样扇了扇:“没那么厉害,探花而已。” “怎么可能啊。”杨艳弹了弹长长的指甲:“我听说,你之前是在宫江镇生活的。那边不是状元,估计上不了清华。” 言下之意便是,宣优说谎了。 “这种话,肯定是不敢随便乱说的。”詹永兰貌似在给宣优解围:“清华毕业,也不一定非要全日制。” 是不是全日制,里头区别大了。 气氛在朝尴尬的方向发展,其他人静静坐着,眼观鼻鼻观心。 童洁喝着茶,不露声色。 “服务员怎么还没上菜,坐半天了都。”詹永德窘迫地搓了搓脸,想把话题岔开。 杨艳不理他,顺着詹永兰的话往下说:“不会是成人自考,函授什么的吧……” 她看着方屿新,声音提高了八度:“新新那年高考,不就是他们学校的第一名吗?名副其实的高考状元!” 待她们一唱一和完,宣优不紧不慢道:“我指的是省里。” ——省里的理科探花。 “我的天!你的意思是,你高考考了全省第三吗?要不要这么厉害?!”詹千蕊不管不顾,上去就是一通夸:“宣优,你才是真真正正的大天才啊!天之骄子,满腹经纶,雄才伟略,国士无双!其他什么的,比起你全弱爆了!” 众人:“…… ” 方伟滑着手机,之前一直没有加入聊天。 此时此刻,他似是而非地笑了笑:“六年前,清华北大在本省的录取名单里,好像没有姓宣的。” 詹千蕊小脸一白。 ——完蛋,夸她夸早了! 她瞄了宣优一眼,看长相就不像能考清华北大的,如此漂亮的一张脸,去北影中戏差不多。 宣优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我早上了一年学,中途还跳过一级。” 方伟愣了楞,又滑了两下手机,确认后抬眼道:“早两年也没有姓宣的。” “是吗?”宣优注视着他,并不急着解释。 场面越来越僵,尴尬蔓延至包厢里的每一个角落。 宣优优雅地放下杯子:“我当时的名字叫吴有优,当地媒体做过报道,上面应该有我的照片。” 众人不约而同地拿起手机,点开浏览器就要搜“吴有优”三个字。 大姑詹永菊问:“你怎么还把名字改了?” “姓吴,名叫有优,似乎不大合适。”宣优一笑:“念出来,意思正相反。所以改从母姓。” 詹永菊未置可否。 詹晋先开口了:“你们不用找了。我查到了,马上把链接发家庭群里。” 他转载的文章,标题赫然写着: “史上最美高考状元,被天使吻过的孩子。” 题目很古早,有八年前那味儿了。 宣优的照片附在里面。她当时穿着蓝白色校服,头皮比现在短不少,望着镜头有些羞涩,眼神单纯而稚嫩,与现在的样子像也不像。 五官脸型是差不多的,神态气质是天差地别的。 方伟和詹永兰讪讪地将手机锁屏。 杨艳薄薄的嘴唇上下一翻:“清华毕业的高材生,赚的钱肯定不少。” “我在创业,赚的还不一定有投入的多。”宣优措辞委婉,那是她为人低调。 听在杨艳耳朵里,就不是这个意思了:“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想法多。下海做生意九死一生,你爸妈就是个例子。前十多年还搞得不错呢,上个月公司刚被收购。你既然会考试,何苦不去考个有编制的工作,不比你在外面创业强?” 宣优淡淡道:“婶婶的话,有道理的。” 杨艳更来劲了:“我前两天还在网上看到个笑话。说有个年轻人问创业者,你现在有多少钱?创业者说有三百万。年轻人感叹,创业太挣钱了。最后你们猜怎么着,创业者说我原来有三千万。” 她段子还没讲完,自己先笑开了。桌上的人都在跟着笑,只有詹永德一家没有。 杨艳无聊地多问了一嘴:“那你这个创业者有多少钱?” 宣优低眸,杯上的桃花印在了她的眼中:“不如你笑话里的创业者钱多。” “是吧,搞这些投机倒把的没意思。”杨艳翘着个小拇指剥桔子,剥完给詹晋塞了一瓣:“你可没条件创业,爸妈没那么多钱给你烧。” 詹晋不耐烦道:“谁要你的钱了?” “倒也不一定需要自己有钱。”宣优勾唇浅笑,眼帘掀起的同时,一双漆黑的瞳孔似在发光:“我恒州的总公司,刚融资了三个亿。” 他们略带嘲讽的神色,蓦然一僵。 詹永德脸上的笑意,早就掩饰不住了:“你们知道洁德服装是谁收购的吗?” 他把桌子拍得“当当”响,狂喜的心情根本无法克制:“就是优优他们收购的!优优现在是洁德的总经理!” 童洁点了点詹永德,让他不要表现得过分夸张:“没有想到,阴差阳错,最后全又回到原点。这一切可能就是老天爷最好的安排。” 一杀,二杀,三杀,四杀,五杀,团灭…… ——震慑全场! 詹千蕊脑海里,响起了游戏中杀红了的背景音。随着妈妈的最后一个字落下,一个巨大的,带着各种华丽特效的“胜利”跃到了正中央。 之后上菜吃饭,大家都没再提学习工作上的事,尽聊些日常没营养的话题。 比如,最近什么电视剧热播啊;哪家店的东西打折啦;新开的餐厅味道还可以呀…… 杨艳用钳子,辛苦地剥了一个巨大的蟹钳,放进詹晋的碗里:“快吃吧。” “我自己会弄。”詹晋烦躁地把蟹钳往骨碟里一拨,自己夹了片海参。 杨艳瞪着双眼:“妈妈伺候你还伺候错了?!” 她不爽地别过头,心里直骂儿子不识好歹,视线无意和宣优对上了。 宣优对她客气地一收下额。 杨艳咬了口蟹肉,没话找话道:“你那边的父母还好吗?蕊蕊是不是也要回去,跟他们见一见啊?” 举座皆惊,谁也没想到,杨艳会问出这么敏感的问题。她自己后知后觉,眼神不由躲闪起来。 众人望着詹千蕊,却听宣优风轻云淡道:“我妈在我小的时候,生病走了。另一位,几年前也死了。” 第7章 清明假期过后,宣优正式接任了洁德服装有限公司,总经理的职位。 复工第一天,詹千蕊特地起了个大早。洗澡、化妆、卷头发、挑衣服、选配饰,在家里折腾了两个小时,才打扮妥当开车出门。 进了公司,前台小美女龚莹莹看到她,忍不住惊讶道:“詹总,您今天是要见什么大客户吗?” 詹千蕊放下包,借着办公室里的镜面装饰,打量了一下自己。 她鲜少穿得如此正式。 素色的A字包臀过膝裙,烟灰色的丝质上衣,搭配深一色号的西装外套。高跟鞋也没挑以往的华丽钻扣款,穿了双尖嘴细跟的,唯一的亮眼之处便是红底。 詹千蕊爱美,平常穿着多是甜甜的公主风。丝毫不介意,在她这个年龄段,穿些粉粉嫩嫩,满是蝴蝶结绑带的小裙子,会被别人说成是装嫩。 反正她是老板,公司里属她最大。 詹千蕊抬起双手,拢了拢自己的长卷发:“嗯,换个造型试试。” 几个员工凑上来,七嘴八舌地评论詹千蕊的新造型。 员工A:“詹总是要放弃甜美公主风,改走成熟御姐风了?” 员工B:“衣服的颜色很优雅啊,跟裙子特别配!” 员工C:“还别说,今天这身打扮比往常好不少。” 詹千蕊闻言,柳眉一竖问道:“我以前的打扮不好看吗?” “也不是不好看,就是太小女生了。”员工C摸摸下巴,言不由衷。 直男果然没有审美,公主风是多么的甜蜜梦幻!哪个女人小时候,没有一个华丽丽的公主梦? 詹千蕊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倒是没有这么说。不是她不好意思,而是要努力维持,她作为老板的人设。 当然,现在总经理的位子已经换人了,可并不耽误她装高贵冷艳。 “确实挺知性美的。”评论中冒出一个,稍稍令人陌生的声音。 声线温柔,自带一番特有的婉转。 大家迟疑地转过脑袋,见宣优正站在不远处。她的身后是大片的窗户,早间的阳光,柔和地落了她一身。 ——新老板,大驾光临! 众人和宣优打完招呼作鸟兽散,一溜烟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他们都是工作了几年的员工了,有一定的社会经验,对领导有一个最基本的判断。 詹千蕊直来直去,典型的小女生做派,比较好说话。 新来的总经理宣优,外表随和,但给人的感觉,则是客气疏离不好惹。 他们还没有摸透新老总的脾性,员工们都打算先观望观望再说。 宣优径直走到詹千蕊面前:“十分钟后会议室集合,你把各部门的负责人叫上。我想复盘一下,公司近三年的运营状况。” 这一来就公事公办。 詹千蕊表示有点压力,于是赶紧叫上龚莹莹一起,通知各部门负责人到会议室开会。 十分钟不到,所有部门的经理和副经理全部到齐。龚莹莹关上玻璃门,宣优坐在首位,复盘会议正式开始。 宣优面无表情地打开笔记本电脑,修长的十指在键盘上敲击几下:“来宫州上任之前,我研究过最近三年,公司的所有财务报表。自从詹总接手公司以来,第一年的盈利比之往年有所下降。第二年勉强持平。到了第三年,直接就是亏损了。” 她扫视了一圈问:“你们作为各部门的负责人,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未有身临其境,其他员工们透过会议室的玻璃,已经能感受到里面的低气压。 大家垂着头,一动不动。看这个架势,估计没有谁会主动吭声。 也是,一上来便兴师问罪,换谁也顶不住。 詹千蕊清了清嗓子,准备靠自己挽回颜面:“宣总说得不错。去年确实亏损了,但是如今实业不好做。不单是服装,包括餐饮和小商品,都开始走下坡路。” 宣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按照詹总的意思,亏损是避免不了的?”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詹千蕊不自在地拽了拽发尾,仰望着天花板道:“这几年大环境不好,全球经济下行,做实业的公司都是苦苦支撑。老话说得好,往上走几年,往下走几年……” 宣优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淡漠,詹千蕊紧张得不行。实不相瞒,她已经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了。 宣优一笑,覆手把电脑一合:“如此,公司岂不是不用开了。反正往下走,一直亏损,直接关门大吉怎么样?” 她笑了还不如不笑。 詹千蕊:“呃……” 宣优直接把她怼到词穷了。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啊,挺温柔的…… 宣优又问底下的负责人们:“你们怎么看?刘经理,你认为呢?” 被点名的财务部经理叫苦不迭,他升上经理的职位不到一个月。他能怎么看,只能睁着眼睛看。 刘经理不答,宣优继续追问:“我听说,之前的出纳和总账会计是一个人。是真的吗?” 她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音量不大声调平稳,就是听得大家脊背发凉。 没人说话,财务经理仍然不搭腔。 詹千蕊硬着头皮说:“是真的。” 宣优盯着詹千蕊,严肃道:“这不合规。” “不合规……嗯,只是当时的出纳突然离职,所以我就让陈会计去做了。” 詹千蕊心虚得不敢和宣优对视。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陈阿姨在公司里干了几十年,是跟着爸爸妈妈一起走过来的老人。我从小被她看着长大,把钱的事情交给她,我挺放心的。” “所以,责任都在你对吗?”宣优问她。 詹千蕊:“嗯。” 宣优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嗯。”詹千蕊跟着把头点了点。 宣优:“你被开除了。” 詹千蕊一愣:“谁被开除了?” 宣优微微笑着,看起来相当温和且善解人意:“詹千蕊,你被开除了。” “不是……”她眨巴着眼睛。 要命,宣优一当老板,自己就被她解雇了! 詹千蕊张了张嘴:“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宣优:“我不开玩笑。” “要不,您在想想。”詹千蕊两只小手扒着桌沿,望着宣优的眼神可怜兮兮。 她们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吗?宣优把自己辞退,该怎么跟爸爸妈妈交代?再不济自己几年前还帮助过她,就算宣优忘记了,也不能恩将仇报吧?! 会议室光线充足,宣优悠悠然地转着手上的钢笔。 墨色的笔身细细长长,笔帽顶部镶了颗小小的钻石。随着她转笔的动作,钻光不住地在她的指尖来回乱窜。 宣优勉为其难地又思索了几秒,凝视着詹千蕊的双眼道:“收拾东西,回家吧。” ——果然被炒鱿鱼了! 詹千蕊觉得异常不可思议,她最近的生活有必要这么高低起伏,如同在做过山车一般吗? 不对,这个比喻不恰当。她现在是只有低没有高,坐的应该是垂直向下的跳楼机。 其他人目瞪口呆,发出点声响都不敢,生怕下一个被辞退的就是自己。 毕竟宣优连之前的老板,公司创始人的女儿都敢开,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普通打工的。 可惜了詹千蕊,她难道不要面子吗? “宣总,宣总,你等等!”詹千蕊追在宣优后面一路小跑,从会议室跟进办公室。 解雇完她,宣优便宣布散会。 詹千蕊有理由怀疑,宣优开会的目的,就是要当着全公司人的面把自己炒鱿鱼,顺便给他们个下马威。 这个宣优,外表温文尔雅,骨子里坏得很! 宣优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有事?” “当然有了,大事情啊!”詹千蕊小心谨慎地关上门,不希望下面的谈话被同事们听到。 宣优坐进老板椅:“你说。” 詹千蕊站得笔直,双手紧张地攥在一起:“宣总,能不开除我吗?” 宣优摇头:“不能。” 太直接了吧,拒绝都不带委婉点的。 詹千蕊的脸色,霎时间垮了下来:“你让我回去,怎么跟爸爸妈妈说啊?新任老总一来,我就被开除了。我,我也……问题是,没有这样的事情呀!我哪里做的不好,你跟我说,我可以改。” “之前的出纳,同时也是总账会计的那位,离职了?”宣优把黑色的钢笔,从口袋里拿出来。 詹千蕊有些奇怪,她为什么有意问这个,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是啊。陈姐的女儿怀孕了,她辞职回家带外孙。怎么了吗?” “没怎么。”宣优转着笔,叹息道:“你没有改正的机会了。” 詹千蕊皱起眉,陈姐离职回家伺候女儿带孩子,跟她被辞退有什么关系? “我没明白。”她往办公室里的沙发一坐,饱满的脸颊气鼓鼓的。 詹千蕊双臂抱胸:“你得给我一个理由。我不能不明不白地被你开了。” 宣优注视着她,把钢笔放在桌面,起身接了杯凉水,放在詹千蕊面前的茶几上:“出纳和总账会计不能是一个人。你本科学的工商管理,这点不应该不知道。” “我知道。”詹千蕊不客气地拿起纸杯,喝了好大一口。 “可是陈阿姨不一样!她是看着我长大的,爸爸妈妈刚创立公司,她就在!人家在公司里干了几十年,什么都清楚,我们一家也都很信任她!我小的时候,公司遭遇过一次危机,差点倒闭,里面的员工能走的都走了。”詹千蕊怕宣优不理解,补充了很多细节。 “陈阿姨当时离了婚,要养孩子还要交房租。爸爸妈妈开不出工资,她和璐璐没地方住,母女两个就在厂房里凑活。这么难,她硬是陪他们扛过来了。爸爸妈妈和我说,能共患难不容易,让我以后接手了公司,绝对不可苛待陈阿姨。再说,她现在都离职了,我们能不能不要纠结这件事了?”她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花了好半天才把气喘匀。 “可以。”宣优坐回椅子,十分惜字如金。 她打开电脑,摆出要结束谈话的姿态:“你说的我都了解了。你先回去吧。” 詹千蕊被她的臭样子,气得讲不出话,又不能直接在宣优的办公室里跳脚。 她站起来走了几步,环视一圈后,詹千蕊更生气了。 因为宣优的到来,她特意让出这间采光最佳,格局最好的办公室。 不仅重新粉刷过,里面所有的家具都是新买的。左手边的书架墙,是詹千蕊委托宫州最好的硬装公司打的;办公桌椅和沙发茶几,是她去家具城订的,光是从意大利运来就要等三个月。 然而宣优,非但没有领她的情,还在正式上任的第一天把她开除了! 詹千蕊既愤怒又委屈,将杯子往茶几上重重一放,推门走了。 第8章 宣优望着她的背影,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她面窗而坐,摊开右手,阳光毫不吝啬地将手掌全部覆盖。她眺望着远处密密麻麻的高楼,莫名地有些怅然。 之后,宣优打了一通电话:“洁德服装有限公司,有一个叫陈春玲的总账会计。我怀疑她在账面上动过手脚,而且不是小数目。现在收集证据,准备起诉。” 詹千蕊走得急,包都没拿,只带了个手机。 进了电梯才发觉车钥匙在包里,她不愿回公司,直接打车回家了。 快到饭点,童洁和保姆王阿姨正在备菜。 听到开门声,詹妈妈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蕊蕊,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有东西忘带了吗?” 詹千蕊一看到她,眼泪再也绷不住,站在饭厅里“哇哇”大哭起来。 童洁被她吓了一跳,赶紧走过来关切道:“发生什么事了?” 她用袖子给詹千蕊擦了擦眼泪,拉着她去客厅的沙发坐下:“不哭不哭,你慢慢跟妈妈说。” 童洁让王阿姨倒了杯热水,掏出手机给詹永德发了条微信。 很快,詹爸爸慌急慌忙地从楼上奔下来,拖鞋都跑掉一只:“蕊蕊,怎么了,怎么了?!” 他虽然比较胖,但一关乎到女儿,腿脚就变得灵活了。 詹永德坐到了詹千蕊的另一侧:“谁惹你了?告诉爸爸,我马上去找他算账!” 詹千蕊眼泪汪汪,小脸挤成了一团。 “宣优!”她说得掷地有声。 听到这个名字,詹永德头上冒着的火焰,就像被迎头浇了盆冷水,瞬间灭得干干净净。 他看了童洁一眼,心虚地挠挠头:“宣优啊,你们在公司里闹不愉快了?没关系,说说看,爸爸妈妈来评理。” 詹千蕊嚎道:“她把我开除了!” 童洁:“……” 詹永德:“……” 他们对视了一眼,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宣优接任总经理的第一天,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把詹千蕊赶出了公司?! “宣优太过分了……!”詹千蕊擤了把鼻涕,鼻尖被纸巾摩擦得红红的。 “她有必要这么着急吗?非要上班第一天开我!就算是陈阿姨的事,我之前确实做得不对,她想把我开了。可她就不能再等几天吗?是要赶投胎啊,这么急……当着全体同事的面,大家都看着我,我不要面子吗?她之前的温柔都是装的,我一点都不了解她……”她边哭边说,看着委屈得要命。 童洁心疼地把詹千蕊揽在怀里,詹永德捧着个纸巾盒,一直在旁边递纸。 宣优穿过花园,走到家门口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落地窗很透,里面的人能清楚看到外面,外面的人也能清楚看到里面。 别墅是早年间建的,那时还不兴用双层玻璃保护隐私。 宣优静静地在花园里站了一会儿,没有急着过去按门铃。微风拂面,隐隐带着还未散去的春寒料峭。 詹千蕊哭个不停,照她这个哭法,眼睛肯定要肿了。 自己经营的公司刚被收购,新老板一上任立即就被辞退。乍一听,詹千蕊的确挺可怜的。 可宣优却觉得,她很幸运。 詹永德和童洁一心安慰詹千蕊,没有注意到宣优站在外面,还是王阿姨最先看到她。 与之对视的刹那,宣优望着王阿姨,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来。 宣优进门后,家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詹永德挺高兴宣优来的,但是碍于詹千蕊,也不好表示得太过热情。 他把她招呼坐下后,就找不到话说了。 童洁和王阿姨在厨房里忙活午饭。詹永德、詹千蕊还有宣优,三人坐在餐桌前默默无语。 万籁俱寂,只有詹千蕊吸鼻子的声音。 “来,吃饭吧。”童洁端着菜出来,打破了一室沉闷。 她夹了一筷子鱼肚,放到詹千蕊碗里,又连忙夹了另一筷子给宣优:“快尝尝,这鱼可新鲜了。王阿姨告诉我,卖鱼的说这鱼是今天刚从江里捕上来的,很难得买到。我还特意留了一条,想等你们晚上回来吃。不过中午来更好,能有两次口福。” “谢谢。”宣优尝过后说:“很好吃,多亏了妈妈厨艺好。” 童洁笑了笑:“我听蕊蕊讲,她被姐姐从公司开除了。” 宣优:“是的。” “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詹妈妈的语气非常温和。 宣优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这几年公司的业绩不理想,一直走下坡路。本来盈利不错的公司,去年居然亏损了。” “这样啊……”童洁垂下眼,抿起了嘴巴:“关于公司效益的事,蕊蕊的责任确实很大。她不是一个好的老板。” 詹千蕊震惊地望着童洁。 ——怎么可以这么说嘛! 她嘴一撇,又要哭了。 童洁顿了顿,继续道:“可是,就是因为她不够格,才要跟在姐姐后面好好学习。妈妈认为,只要够努力够上心,没有做不到的事情。优优,你说呢?” “妈妈说得没错。”宣优勾出一个淡若春风的笑:“但是,我没觉得蕊蕊对公司的事情上心。” 当着爸妈的面,讲话都如此难听! 詹千蕊狠狠地瞪了宣优一眼,低下脑袋,埋头扒饭。 詹永德也来替詹千蕊说话:“其实,我和妈妈早年赚了些钱,家里投资了不少房产。女孩子嘛,想要打拼我们全力支持。假如说,感到太辛苦了,少努力一点也没有关系。每年的房租就够现在的开支了,没必要把压力搞那么大。” 宣优平静地吃着东西,口吻中似乎透着点淡漠:“原来是早就准备好退路了。” 詹永德被宣优说紧张了,情不自禁抹了把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童洁对他摇了摇头,詹永德立即噤声。 “做父母的,都是一心为了子女好。我和爸爸不求你们大富大贵,只求你们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童洁为宣优盛了一碗汤:“别光顾着聊工作上的事了,喝汤。” 宣优拿起瓷勺,舀了一勺汤,没有放进嘴里。 隔了一会儿,她轻轻放下勺子:“你们放心,虽然蕊蕊以后不在公司了,但也是公司的股东之一,每年的分红不会少。而且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也要有点表示,就当给妹妹零花钱了。” “谁要你给的零花钱?”詹千蕊把筷子一放,起身就要走,被童洁按住了肩膀。 童洁指了指她碗里的饭菜:“乖,吃完饭再说。” “可是她——!”詹千蕊的眼睛红红的,气嘟嘟地撅起嘴巴:“妈妈,你偏心!” 月明星疏,私家花园里传来了轻快的乐曲声,伴随着人们的欢声笑语。 不仅路灯全开了,别墅主人还新增了不少灯光照明,洋气精致的仿欧式建筑,融在一片明亮的灯海里,让人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花园里紧挨着摆了几张圆桌,朋友们聚在一起坐着。吃过饭,喝点小酒聊聊天。 这群年轻人,因为父母辈的关系,打小就认识。在宫州同一所小学,同一所中学,也就到了读大学的时候,才因为各自的专业发展,选择了不同的国家和城市。 毕业后,他们又陆续回到宫州。时不时要举办几次聚会联络感情,同时交流一下各方面资讯。 “房子买好了,是不是终身大事,也要提上日程了?”郭律握着酒杯笑着,同谢煜碰了个杯。 “我们是有这个打算。” 谢煜与孟小梦相视一笑。 郭律将酒饮尽:“好事情。” 谢煜仰起头,望着挑高的门楣:“赚的钱都用来买这栋房子了。从父母家搬出来,算是独立的第一步。去年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就觉得是时候该安定下来了。特别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小家。” 今天大家聚在一起,是专门为谢煜暖房来的。 去年,谢煜做成了一笔大生意,赚了不少。他干脆拿这笔钱买了套别墅。前阵子刚完成装修,东西一搬完,立马叫朋友们过来热闹热闹。 梳着鱼骨辫的姑娘,将脑袋靠在孟小梦肩头,调侃詹千蕊说:“小梦的好事要到了,那蕊蕊呢?” 众人把目光集中在了詹千蕊身上。 詹千蕊与孟小梦是很多年的闺蜜了,她俩和谢煜郭律属于青梅竹马,四人常常凑在一块儿玩。 包括后来出国念大学,他们选的都是同一座城市。 “嗯……”詹千蕊被问起这件事有点尴尬。 朋友们还不知晓,郭律已经和她分手了。他们的柏拉图恋情只存续了两周时间不到,比过家家还儿戏。 她捏起一块马卡龙,讷讷道:“我啊……” 烦死了,她要怎么说嘛?! 郭律:“我们分手了。” 宣布一个如此重磅的消息,郭律的语气神态,就像是说今天中午吃了盒饭一样简单随意。 大家明显是没有反应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原本喧嚣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 孟小梦惊讶地看了詹千蕊一眼,作为好闺蜜,她竟然都没有提前和她说。 察觉到孟小梦的眼神,詹千蕊的态度有些躲躲闪闪。然而当着众人的面,她只好做出个没事人的样子:“我以为我们没谈,所以就没跟大家说。” 所有人:“……” 郭律和詹千蕊,当时不是官宣了吗? 孟小梦两肋插刀,为了闺蜜睁眼说瞎话:“对,他们没谈。” “是吗?”宋芷歪着头笑了:“我怎么记得,他们两周前刚在一起的?” 孟小梦朝她摆出一张扑克脸,强硬道:“你记错了。” 宋芷没理她,借着酒意拉了拉郭律的袖子:“我看今天,你和蕊蕊没有一起来,还有些奇怪呢。” “你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啊?”孟小梦最烦宋芷的绿茶做派。 “他们又没在一起过。”宋芷对郭律眨巴了两下眼睛:“他的袖子不能拉吗?被哪一位标记过了呀?” 谢煜问郭律:“你俩不会是在闹变扭吧?” 郭律:“没有吵架,可能就是性格不合。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他回答得轻巧,但听起来不大对头。 性格不合,两个人也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还在双方父母的默许下交往。与其拿对方的性格说事,还不如说是因为,詹千蕊的身世给郭律造成了困扰。 宋芷喝了口果酒,舔了舔嘴唇上残余的液体,哪壶不开提哪壶:“分就分了吧。我听爸爸说,蕊蕊平白多了一个姐姐,好羡慕。” 在场的朋友们对此全然知情,担心詹千蕊难堪,谁都没有主动提起。 第9章 不过,宋芷管不了那么多。她与孟小梦和詹千蕊,素来不对付。 “我爸说,蕊蕊的姐姐是个大学霸,清华大学毕业的。工作能力超群,收购了叔叔阿姨的公司。”说到这,宋芷眼波一转:“她还舍不得蕊蕊出来上班,一上任就免了蕊蕊的职,当着全公司人的面叫她回家休息。” 孟小梦听懵了:“你什么意思啊,这个姐姐的做法,好还是不好啊?” 宋芷甜甜地笑着:“当然是好啊。有人养着,谁还想出去苦哈哈地工作呢?所以我才说羡慕。” 换作往常,宋芷阴阳怪气成这样,詹千蕊绝对是要怼她的。但是今天,她忽然没了兴致。很多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还不能直接对宋芷发火,她心里憋得难受。 孟小梦冷笑道:“羡慕人家干什么,你不是也有个姐姐吗?还是亲的呢!” 她一听,笑容随即淡了。宋芷有一个亲姐姐,两个人的年纪差不多大,姐妹俩的关系却非常糟糕,总是在父母面前争宠。 扎鱼骨辫的姑娘不想气氛太僵,好心地起了个新话题,故意抱怨了几句自己和父母的关系。 比如,出国几年口味变了,和爸妈吃饭吃不到一起去;再比如,总被他们催着跟各式奇葩男人相亲…… 说到家长里短,宋芷又问詹千蕊:“你那个姐姐,现在和你爸爸妈妈的关系怎么样?有没有搬到你家住?对了,你现在仍喊‘爸爸妈妈’吗?还是要改口,称养父养母,或者是叔叔阿姨什么的?” 詹千蕊还没说什么,孟小梦已经面若寒霜。 她倒了一杯冷水,又从冰桶里铲了满满一勺冰块,加在水里。 孟小梦把水杯往宋芷跟前一砸:“喝多了就喝点冰水醒醒酒,别总说些有的没的惹人烦!” 宋芷把杯子推开:“我身体不方便,喝不了这么冰的。再说,朋友之间聊天而已,我就随便问问,又不是有意的。” 詹千蕊在桌子底下,拉了拉孟小梦的手。她知道她是在帮她。 “没事。”詹千蕊对着孟小梦微笑。 怎么可能没事,她都要被宋芷说哭了,但依然要假扮坚强。 “我晓得你不是有意的。”詹千蕊侧过脸,笑着对宋芷道:“你不是一直如此嘛。” 她面色一敛,笑容瞬间消失了个干净:“从来都这么嘴贱,从未有过改变。” 宋芷:“……” 说完,詹千蕊心里舒服了些。 反观四周坐着的朋友们,一个个神态窘迫。 春天的夜风有些凉,詹千蕊摸了摸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不想再待下去了。她正要找个借口离开,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宣优。 接通后,詹千蕊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宣优:“我来接你。” 詹千蕊揉揉眼睛:“已经到了吗?” 宣优:“到了。” “我马上出来。”她站起身,向朋友们道别:“我姐姐来接我,先走了。” 看出詹千蕊心情不佳,孟小梦也没有强留她多玩一会儿,转身对谢煜说:“你打个电话给门卫室,让蕊蕊的姐姐把车开进来。这边离大门好长一段路呢,蕊蕊穿了高跟鞋,走路不方便。” “正好,我们还能看看,蕊蕊的学霸姐姐长什么样。”宋芷撑着下巴,口气中暗藏不屑。她想着,没有一个学霸是相貌出众的。 几分钟后,一辆香槟色的商务轿车,停在花园前的车道上。 灯色璀璨,月光如练。 后座车窗徐徐降下,漫天的光与色,竟在她的对比下,稍微有那么丝暗淡。 孟小梦大吃一惊,指着宣优问:“这是你姐?!” 詹千蕊:“嗯。” 旁边的谢煜和郭律,眼睛都看直了。 上了宣优的车,詹千蕊感觉暖和了点。 她低着头,用食指缠着裙子上的带子:“你为什么会来接我啊?” “爸妈不放心你。这么晚了,这里也比较偏。我就说过来接你。”宣优按着高挺的鼻梁骨,纤长的睫毛缓缓倾覆下来。 詹千蕊:“真是个二十四孝好女儿。” 本该腹诽的话,不小心被她说了出来。 宣优眼波流转:“你说什么?” 詹千蕊斜了她一眼:“没什么。” 有一段时间没见朋友们了,今晚来参加谢煜的暖房聚会,詹千蕊原本挺高兴的。谁承想被宋芷一通夹枪带棒的话,扰乱了心情。 她内心烦闷,再加上喝了些酒,脑袋昏昏沉沉。詹千蕊注视着宣优的侧脸,不可否认,她的外形太突出了,侧面的骨相尤其优越。 好讨厌啊,宣优是爸爸妈妈的亲生闺女也就算了,连样貌都比自己漂亮许多。 詹千蕊望着宣优的脸孔,怔怔地出着神。突然想起初遇她的夜晚,宣优的美丽中含着极致的脆弱。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笑啊?”詹千蕊不想问的,可还是没忍住。 她赶紧换了个说法:“我最近特别倒霉。” 怎么突然有一天,爸爸妈妈就不是她的爸爸妈妈了?怎么突然有一天,她就直接从老板变成了无业游民? 宣优沉默着,过了一分钟才说:“我倒是觉得,你挺幸运的。” 詹千蕊嘲讽地弯起嘴角:“你就胡说吧。” 外面的光透进车里,宣优摇了摇头:“你听我给你分析。你不擅长做老板,本来效益不错的公司,到了你的手上就开始赔钱。你不得已,只好把公司卖掉,让我来接手。” 她看着詹千蕊杏仁状的眼睛:“而我呢,原先想着要来宫州大展宏图,不料收购来的公司,是自己亲生父母的产业。我直接从老板,降级成替你们卖命的打工人。接手变接盘,我才是最惨的一个,不是吗?” 还别说,宣优的话有几分道理。詹千蕊听完,“噗嗤”地笑出声。 “开心了?”宣优的唇边也浮起笑意。 詹千蕊摆弄着连衣裙上的丝带:“你说的没毛病。我仔细想了想,确实你比较惨。” 真是孩子心性,这么好哄…… 宣优有些无奈,好担心别人会误会,詹千蕊毕业入社会几年,只长了岁数没长脑子。可是从另一个角度看,也说明了她从小到大被家人保护得非常好。 想到此,宣优不禁羡慕。 “那个,有件事我想问问你。”詹千蕊换了个坐姿,犹犹豫豫道:“你的爸爸妈妈,我是说将你养大的爸爸妈妈,他们……” “他们……”宣优避开了她的目光:“过一阵子和你说,可以吗?” 詹千蕊:“好。” 谁也没说话,两个人安静了许久。 詹千蕊撑着额头,看窗外飞逝的风景。这段路相对偏僻,高速公路两旁是成片的绿化带,晚上光线昏暗,没什么可看的。 宣优播了一首轻音乐,将音量调到合适的范围。舒缓的旋律从音箱里翩然飘出,轻灵地流淌过寂静的车厢。 “你介意我搬过去住吗?”夜色中,她拢住五指,问得小心翼翼。 詹千蕊愣了一下,转而意识到,宣优是在问自己,可不可以搬去家里住:“当然可以。” 怎么会不可以呢? 那本来就是宣优的家,从血缘上来说,自己才是那里的外人。 詹千蕊心中五味杂陈,干脆放空心思去数公路上有多少路灯。 宣优的睫毛颤了颤:“谢谢你。”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谢,潜意识里觉得,应该对詹千蕊说声“谢谢”。 詹千蕊:“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过来?” 宣优想了想:“最快,明天就可以。” 詹千蕊小嘴一撅,偷偷翻了个白眼。她还挺急的,迫不及待想要融入新家庭。 别墅一共三层带阁楼。一楼是公共空间,童洁和詹永德住在二楼。整个三楼都是詹千蕊的地盘。 如果宣优要搬过来,她得收拾出一间房,让给宣优居住。 詹千蕊哀怨地瞄了宣优一眼。 ——她最讨厌整理东西了! 宣优:“还是说,你不方便?” “没有没有,我很方便的。你什么时候来都行。”詹千蕊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完全不一样。 詹千蕊:“你喜欢带阳台的屋子吗?” 三楼有三个房间,两间朝南,一间朝北。朝南的房间,只有一间带阳台,就是她现在的卧室。 詹千蕊打算把那间房让出来。 “我不挑,都可以。”宣优答得小心。 她想了一会儿,又说:“我听妈妈讲,三楼朝北的那个房间,你不怎么用。要不,我住那间?” “看来你们已经商量好了。”詹千蕊有些不开心,既然他们讨论出了结果,为什么宣优还要来问她。 说完这句后,詹千蕊便没有再开口。 车子驶入别墅区,再往里开一会儿就到家了。 宣优侧过身子,面对詹千蕊道:“我能跟你谈谈吗?” “我们有什么好谈的?”她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北边朝向不好,没什么阳光。我今晚收拾收拾,把朝南那间带阳台的房间留给你。” “不用。”宣优按亮了车顶灯,她的脸也清晰起来:“我白天都在公司,只晚上回来睡个觉。阳光好不好,于我没什么区别。” 宣优不提还好,她一提,詹千蕊就来气:“你是在提醒我,我被你开除了,天天要在家里当无业游民。所以房间里采光充足与否,对我还挺重要的?!” 第10章 宣优靠在皮质座椅上,静静地望着她。那双桃花状的眼睛,在灯下瞧着温柔得很,眨呀眨呀,含着一汪让人心软的水色。 她的云淡风轻,无形中影响着詹千蕊,她好像也没有那么焦躁了。 “对不起。”詹千蕊别过脸去,有点后悔刚才莫名其妙地对她发了脾气。 宣优:“你不用道歉的。” 先是叫她不用这么做,之后又叫她不用道歉,宣优是在告诫她,人要佛系生活…… 詹千蕊又把脸转回来,圆润的面颊被她气嘟嘟的样子,充得鼓鼓的。 宣优被她逗笑了:“你这样,好像个小包子。” 朦胧的灯影下,她眉眼弯弯。 詹千蕊不服。嘴巴一张,气一松懈,肉包脸瘪了下去。 这脸蛋的延展性也太好了点。 宣优抬起手,想捏捏詹千蕊的脸,却被她一巴掌拍了下去:“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宣优失笑道:“你是小狮子吗?气性那么大,还那么凶。” 詹千蕊反唇相讥:“你才是母狮子。” 宣优摸了摸自己的鼻梁,笑意未散:“好好好,我是母狮子。那你呢,是小狮子吗?” 詹千蕊两只小手一抱胸:“不是!” 正是春日光景,宣优降下车窗,凉凉的夜风吹进车里,裹挟了鲜花的香气:“还有三个多月,就是我们的生日了。” “同年同月同日生,我们很有缘。”宣优望着天上的月亮,是一弯明亮的上弦月。 不止生日一样有缘,因为医院的疏忽,两个人被父母抱错,二十四年后又聚在一起才是真有缘。 詹千蕊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说:“你还是我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同一天生日的人。” 原本,她们的生活轨道不该重叠;原本,她们应该过着对方的生活。 第二天,宣优提着两个箱子,来到了家里。 詹爸爸和詹妈妈表现得不要太热情。詹永德不放心宣优自己过来,一大早便开车去接。童洁和王阿姨,在家里张罗了一大桌子菜。 宣优和詹永德刚进门,箱子还没放好,就被詹妈妈招呼着洗手吃饭。 从中午十一点一直聊到下午一点,童洁有睡午觉的习惯,往常这个点早犯困了,今天却精神极好,还是詹永德担心她的身体,硬推着一起进了卧室休息。 王阿姨去厨房洗碗,饭厅里只留下詹千蕊和宣优两人。 宣优看着立在门口的箱子:“我去收拾一下。” “要不要我帮你?”詹千蕊刷着手机,眼都不带抬,仅嘴上客气。 不料…… “好呀。”宣优笑得一派温婉。 她推了一个登机箱到詹千蕊面前,自己拿着28存的大箱子:“真是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还如此主动! 詹千蕊觉得自己小看宣优了。这是典型的老脸皮厚啊,和她客气一下都没看出来。 她收起手机,气呼呼地提起她的箱子往楼上走。宣优跟在后面,心里止不住偷乐。她当然明白,詹千蕊只是动动嘴皮,压根没想帮她忙。 “给你摆这行吗?”詹千蕊把登机箱放在房间门口,不想把脚伸进去。 宣优:“可以,谢谢。” “我走了。”了解了宣优的厚脸皮,她也得把脸皮搞厚点。 “这就走了,不留下来帮帮我?”宣优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重物全在她提的箱子里。 詹千蕊瞥了她一眼:“帮你什么,收东西?你就不怕我看你隐私?” 宣优笑着,摇了摇头。 她脑瓜一转,对于宣优日常用什么东西,确有几分好奇:“那好吧,我陪你收。” 俩人把箱子往地上一摊。 房间大而空旷,除了靠中央的位置摆了张双人床,屋内还没有添置其它家具。 詹千蕊有点不好意思:“这张床是我以前用的。你先将就一下,到时候我们去家具店,重新给你挑一套。” 宣优在房间里绕了一圈,虽然朝向谈不上最好,但是配套的衣帽间、卫生间和阳台一应俱全。如果不做饭,完全可以住在里面不出去。 詹千蕊见她四处打量也不说话,不由开始心虚:“那个,你别嫌弃。” 宣优好歹是老总,估计以往的住处,不是带花园的大别墅就是景观大平层。现在把家里最不怎么样的一个房间给她,肯定会被看不上。 “不嫌弃。”宣优停下来,对着詹千蕊微微一笑:“这是我住过,最好的房间了。” “哦。”她应了一声,只当宣优在开玩笑。 詹千蕊百无聊赖地在空房间里踱步,从最左走到最右,转了个弯继续往上走:“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宣优蹲下身,打开了一个行李箱:“你能帮我把登机箱打开吗?” 詹千蕊嘟着嘴,不情不愿地替她拉开箱子。里面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衣服,一套旅行装的洗护用品,还有一台超薄笔记本电脑。 她伸长脖子,看了看宣优的大行李箱,发现除了衣服鞋子就是个化妆包。东西少得可怜,比她出国玩一趟带的东西都少。 确定是搬来宫州常驻吗?看着像短期出差啊…… “你就这点东西?”詹千蕊挑起眉毛,忍不住问道。 宣优:“是的。” 詹千蕊不敢相信:“这是你全部的行李吗,是不是还有一部分没搬完?” “我的东西都在这里。”宣优抬起眸子,手上动作不停。 难道,此人奉行断舍离? 詹千蕊打量着宣优叠放在箱子里的衣服,尽管看不出具体样式,但是颜色多是黑白灰,还有几件咖啡色系的,一件鲜艳的都没有。 还真是个极简主义者!与自己相比,简直两个极端! 詹千蕊不仅东西多得房间里塞不下,而且特别喜欢粉粉嫩嫩的玩意儿。 宣优把衣服拿出来,放在了床上。可能是嫌弃不够整齐,又摊开了重折。 詹千蕊干站着实在无聊,见登机箱里有件外套便说:“我帮你把衣服挂起来。” 宣优还没来及说话,她已经上手了。一个小盒子从大衣里滚了出来,掉落在詹千蕊脚边。 小盒子是透明的,里面装有一个白色的橡胶制品,圆乎乎白胖胖,甚是Q弹软糯。 詹千蕊捡了起来:“美妆蛋吗?” 宣优神色微妙,抿唇不语。 詹千蕊从来没见过这个牌子的美妆蛋,作为美妆爱好者,她好奇地打开盒子,戳了戳雪葫芦样的小东西:“摸着有点硬啊,我还没用过这种质地的美妆蛋呢。” 她又用手指捏了几下:“好使吗?” 宣优意味深长道:“还不错。” 詹千蕊不疑有他,把“美妆蛋”取出来,掂了掂手上的盒子:“这个盒子好沉。我等会儿给你个小架子,洗完方便晾。盒子不方便,可以扔了。” 浅浅的笑意,藏在宣优眼底,此刻就要浮上来:“不能扔,盒子是充电用的。” 詹千蕊惊讶道:“还能充电,这么神奇!是不是电动着上粉底会更服帖?你这个美妆蛋跟洗脸仪,应该是差不多原理。什么牌子的?我也想买一个试试。” “你确定要买吗?”宣优眼波流转,眸色深沉。 詹千蕊:“当然了。好东西谁不想用?你快告诉我牌子!” 问她个产品都藏藏掖掖的,一点不大气,又不是叫她白送。 宣优憋着笑,告诉了詹千蕊一个关键词,让她自己上网搜。 等她打开某橙色软件…… 詹千蕊定睛一看,看了又看,脸色可以用“精彩纷呈”来形容。 最后,詹千蕊不可置信地盯着手上的东西,毫不犹豫地给它扔了:“你有意思吗?!” 她的脸涨得通红,像个熟透的红苹果,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詹千蕊瞪着宣优,几秒后又窘迫地将视线移走:“你恶不恶心?!这样做就不感到羞耻吗?!你的素质就是这样的?!” 极具气势的连环三问,砸得宣优脑袋发懵。 她仔细回想了全过程:“不是你自己拿出来的吗?” 詹千蕊眨了眨眼睛,好像的确是她主动。 “那你也不应该用这种东西!”詹千蕊说完,瞬间感觉自己重回到道德制高点。 宣优弯起食指,用指节蹭着山根处,无奈地笑着:“姑娘,我们是成年人。” “所以呢?!”詹千蕊努力地跟她对视,杏仁眼睁得老大,试图掩饰自己的心慌。 午后的阳光,有其特有的慵懒。透过窗,穿过帘,旖旎地洒了一地。 宣优眯着眼,从眼尾溢出了点,使人浮想联翩的风情。 她慢慢地往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詹千蕊道:“成年人,有点这方面的需求很正常吧。何况,我们都成年很久了……” 第11章 詹千蕊被宣优吓得连连后退,小脸烫得要烧起来。 她退一步,她进一步。 距离太近,宣优身上的香气流进了她的鼻腔,若有似无的花香混合了木质调,干净清爽地使人联想到惬意的周日清晨。 宣优的语调,一点一点地向上扬:“还是说……” “你从来都没有过,这方面的体验呢?”窗帘被风吹得鼓起,宣优微阖着妩媚的桃花眼,懒洋洋地抬起手臂,将掌心按在了詹千蕊身后的墙壁上。 她比她高出不少,二人面对面站着,詹千蕊整个人都被罩进了宣优的阴影里。 春风翩跹,温暖的阳光惹人沉醉。她怀着戏谑的心态把她逼到墙角,悠然自得地圈于身下。 压迫感平地而起,詹千蕊负隅顽抗道:“我没有,你有吗?” 宣优但笑不语,侧过头,状似无意地看了眼,詹千蕊扔在床上的“美妆蛋”。 ——傻了,不该这么问! 詹千蕊后悔得直咬舌头。她想痛斥宣优,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搞黄色,又担心此刻状态不佳,怼不过她。 好气!气死了!!! 詹千蕊羞愤得面红耳赤,恨不得伸手将脸捂起来,眼睛都瞪红了。 宣优却依然不愿放过她,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道:“我不仅用过,还觉得这个产品非常好用。只要按几下,就能获得不一样的美妙体验。而且,根据它不同的位置,身体的感觉也会有变化。” 她轻轻一顿:“能弄出的花样,特别多。” ——头上好像站了一圈壮汉,詹千蕊要爆炸了! 一个又羞又气,一个姿态闲适。她肆意的笑容看在她眼中,显得相当轻浮。 宣优是个坏女人,詹千蕊坚定地在心中给她下了定义。 宫州的春天,已有了燥热感…… “好了,不逗你了。”宣优往后退去。 詹千蕊乘着空档,像被主人玩坏的家养小奶猫一样,跳起来就跑。 进了自己的房间,不忘用力锁上门。她冲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挤了一大坨洗手液,拼命地揉揉揉,搓搓搓……一连洗了好几遍。 她一边洗一边谴责宣优,看着人模人样,其实私下里甚是不堪。 宣优收拾东西时,莫名其妙地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詹千蕊在背后骂她。 她心中还委屈呢,明明是詹千蕊先动的手,怎么可以怪她? 时间溜得很快,詹千蕊看宣优的这份不顺眼,一直持续到了吃晚饭。 宣优坐在詹千蕊对面,一副温和知性的样子,根本看不出骨子里是个流氓。 詹千蕊越看越不爽,故意伸长腿,狠狠地踩了她一脚。 宣优吃痛地眨了下眼,碍于爸妈在场,隐忍着没表现出来。 平静的饭桌下藏着风起云涌,偏偏菜肴的香气引人食指大动。詹永德和童洁,隐约意识到了,两个女儿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 尤其是詹千蕊,仅吃自己面前的菜。有盘荔枝肉靠宣优比较近,作为詹千蕊最喜欢的菜之一,她居然碰都不碰。 风卷残云般地把碗里的白米饭吃完,詹千蕊把筷子往碗上一架:“我吃饱了。” “吃饱了,喝点汤。”童洁替她盛了一碗。 装汤的空碗,原本摆在宣优手边,詹千蕊冷着脸把碗一推:“不喝!” 詹永德奇怪道:“为什么不喝?” “恶心!”她极快地扫了宣优一眼。 暖黄的灯光下,宣优纤细的指骨执着筷子,吃相斯文无比,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不在意詹千蕊的各种反应。 “你不是挺爱吃猪蹄子的吗?以前也没见你嫌腻,怎么今天犯恶心了?”詹永德用筷尾戳了戳光头,不明所以:“你不喝我喝,妈妈盛的,别浪费了。” 詹千蕊扭着脑袋,“哼”了一声,离开饭桌,小跑着上楼了。 童洁和詹永德,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给宣优夹了满满一碗菜。她仔细想了想,自己今天下午开的玩笑有些过分了。 詹千蕊一直是爸爸妈妈捧在手心里宠大的乖乖女,生长环境简单,本人心思单纯。不比她,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些年,玩笑调侃没什么禁忌。 饭后,詹千蕊待在三楼不下来。宣优在客厅里,陪着詹永德和童洁聊天,多是说自己的近况。 詹爸爸和詹妈妈非常贴心,察觉到宣优似乎不太聊小时候的事情,便默契地没有问。 童洁晚上睡得早,十点不到就要上床了。宣优回到三楼,在詹千蕊门前犹犹豫豫好久,几次抬起手都没有敲下去。 她抱着双臂靠着墙,颀长的身体与雪白的墙壁,形成了一个蜿蜒的夹角。宣优正思索着该如何与詹千蕊道歉,眼前的房门忽然开了。 “你站这好久了吧,想干嘛?”詹千蕊横眉冷对。 宣优一愣,即刻站直了身体:“我,我想跟你道歉。” 詹千蕊:“哦。” “我不该与你开那样的玩笑。”宣优低下头,曲起修长的中指,柔软的指腹点了点鼻尖:“还有,我应该早点提醒你的,让你不小心碰了……是我不对。” 詹千蕊抵着房门,一张俏脸神色莫辨。 宣优等了半天,等不来詹千蕊说一个字。她迟疑地抬起头,发现她的脸又红了:“那个,真有你说的那么好用吗?” 宣优:“……” 詹千蕊心虚地抓了抓头发,将自己的视线移开了。 下午回房间后,她脑海中的“天使”与“恶魔”,宛如泼辣蛮横的市井泼妇,没羞没躁地进行了一翻激烈对抗,结果是“魔鬼”把“天使”揍得满地找牙,可怜的“小天使”得要回炉重造。 纠结再三,詹千蕊屈服了。晚饭后在某宝,偷偷下单了一个——“美妆蛋”。 隔天,詹千蕊满心期待地等着收快递。发货地在隔壁市,看物流信息今天就能到。 门铃响了,她兴冲冲地跑去开门。门口站着的不是穿制服的快递员,而是许久未见的庄璐。 “你怎么来了?”詹千蕊很是惊喜。 庄璐是洁德服装有限公司,总账会计陈春玲的女儿。她们从小玩到大,之前见得频繁,几乎每周都会约出来吃饭,直到去年庄璐结婚,联系才渐渐少了。” 詹千蕊对她招手道:“赶快进来吧!我爸妈有好长时间没见你了,陈阿姨还好吗?对了,你不是怀孕了吗,怎么过来也不说一声?你要是想我,我可以去你家找你玩啊。” 庄璐怀孕三个月,小腹微微有些隆起。 她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不用了,你能出来吗?我想单独和你说说话。” 詹千蕊虽然疑惑,可还是点了点头:“好啊,你等我换身衣服。我开车带你去吃好吃的。” 车刚出小区,庄璐就坐在副驾驶位哭了起来。詹千蕊心中一惊,赶忙把车停在了路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庄璐不说话,一个劲摇头,眼泪顺着下巴,全滴去了她的衣服。灰色的孕妇装上,印出一个个更深色的小点。 詹千蕊着急地上下打量她,生怕庄璐出事:“别哭了,怀着孕哭,很伤身体的。到底怎么了?” “我妈被告了。” 庄璐抬起一张遍布泪水的脸。 “啊?!”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庄璐一把抓过詹千蕊的手,长长的指甲戳得她手背有点疼:“她已经被警察带走了。蕊蕊,你一定要帮帮我们!求你了!” 詹千蕊:“好。” 嘴上说着好,实际脑中一片茫然。陈阿姨被警察抓走了?这个消息来得爆炸且突然! 詹千蕊懵了半天,踌躇着问庄璐:“我能问一下,具体发生了什么吗?陈阿姨不是在家照顾你怀孕吗,怎么会被……?” 庄璐眼光一凛,眼底不禁透出几分怨毒:“是你公司新上任的老总。” ——居然跟宣优有关系! 詹千蕊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这样啊……” 庄璐点着头,睫毛低垂下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说我妈犯了职务侵占罪。但是蕊蕊你知道的,我妈在公司干了那么多年,一直勤勤恳恳,从没做过违规的事情。她怎么可能……” 说到这,她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求求你,帮帮我们吧,我妈不能坐牢,真的不能!你帮我求求宣总,这里面肯定有误会!而且,我还怀着宝宝……” 詹千蕊晕晕乎乎地把庄璐送回家,又晕晕乎乎地开车去公司。说完如此严重的一件事,好吃的自然没吃成。自从被宣优当众辞退,这还是詹千蕊第一次来公司。 “詹总,你来了!”龚莹莹一见到她,热情得想扑上去。 詹千蕊毫不犹豫地绕过龚莹莹:“我找宣优。” 她踩着高跟鞋走得飞快,穿过一排排办公桌,径直推开宣优的办公室大门。 正是阳光明亮耀眼的时候,宣优端坐在皮质转椅上,整个人沐浴在一片光下。 听到动静,她望了眼门的位置,与詹千蕊的视线在空中相撞。猝不及防的四目对视,詹千蕊的小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她被宣优的浓颜系长相杀到了,这才是继承了爸爸妈妈颜值优点的大美人。 詹千蕊咳嗽了一声,反手关上门:“我有事问你。” 宣优淡淡地看着她。 她走到宣优面前站定:“关于陈阿姨的事。” “你听说了。”宣优合上笔记本电脑,听语气是个陈述句。 她起身给詹千蕊倒了杯水:“她女儿来找你了。” 宣优的声音淡淡的,依旧是个陈述句。 第12章 詹千蕊接过杯子,“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因为心里有事,急急匆匆跑过来,路上水都没顾上喝。 天气渐渐热了,更让人着急上火。 “是啊,璐璐来找我了。”她咬着下唇,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看宣优的样子,好像她什么都知道。 宣优神态自若地坐回老板椅,转起了手中的钢笔:“她把原因告诉你了吗?” 詹千蕊放下杯子,尴尬地对了对手指:“告诉了。” 宣优没说话,用眼神充分表达了,“那你来找我干嘛”的意思。 詹千蕊试探着问:“这里面,会不会有误会?” “没有。”宣优直视着她,阳光给她立体的侧脸,打上了一层高光:“你如若不信,我可以把证据给你看。” 詹千蕊苦着脸,夸张地叹了一口气:“爸爸妈妈和陈阿姨的交情,我之前告诉过你。璐璐现在怀着孕,一家人经不起这样的大事。” 宣优静静地听着,丝毫不为所动,宛如一台没有感情的人形机器。 “而且,她女儿说了,钱会慢慢还上的。”詹千蕊的声音有些发虚,这句是她现编的:“反正,陈阿姨不能坐牢!” 詹千蕊瞄着宣优,心里直打鼓。 宣优沉默着,长时间的安静让詹千蕊如芒在背。 好歹说句话啊,气氛都僵硬了。可能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心声,宣优终于不疾不徐地问了句:“陈阿姨私吞的是公司的钱吗?” 私吞的不是公司的,难道是你的? 这个问题好无聊! 詹千蕊撇着嘴,根本不屑回答。然而,现在是她主动来找宣优:“是啊。” “嗯。”宣优颔首,指尖的钢笔转得越发快,形成了一个墨色的圆圈。 詹千蕊以为,宣优会继续说些什么,谁知道她完全没有再开口的打算。 “你说完了?”詹千蕊不确定地问。 宣优:“嗯。” 连字都不换一个。詹千蕊眉头一皱:“就这?” 宣优放下笔,捏了捏鼻梁两侧的睛明穴。她真的是被爸爸妈妈保护得太好了。很多事情,不明明白白说出来,她似乎永远无法明白。 她又给她倒了杯水:“你先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詹千蕊听话地坐去沙发。宣优将转椅推过来,坐在了她的对面,正色道:“首先,我不可能撤诉。陈春玲伤害了公司的利益,她的做法是犯罪,在我这没有商量的余地。” 宣优一通话,直接把詹千蕊砸得头晕眼花。 一上来便把话说死,完全是没得谈了的节奏。 宣优面色缓和,放软语气继续道:“我开除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毕竟,陈春玲是跟着爸妈二十多年的老员工,你又被她看着长大,与她女儿的关系更是不一般。我不想让你和爸妈为难。” “但陈春玲从公司私吞的钱,必须还回来。她也必须为自己的错误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公司的现任总经理是我,我和她并无交情。所以,由我对她提起诉讼是最为合适的。”她作了总结。 “可是……”詹千蕊咬着唇瓣,还想帮陈阿姨说几句好话。尽管她晓得,宣优讲的句句在理。 詹千蕊:“可是璐璐说了,她会把陈阿姨挪用的钱还回来的,绝对一分不少!我们能不能宽容一次?” 宣优凝视着她的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很小,态度异常坚决。 此事,已然没有再商讨的必要。 詹千蕊止了声,落寞地望着眼前的玻璃茶几,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陈阿姨会做出这种事。她的人品一向很好,我和爸爸妈妈都很信任她。” 她的情绪越来越低落:“今天,庄璐来找我。她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敢相信……” 天突然暗了下来,一朵飘过的云,遮住了太阳。 宣优转过脸望着窗外,将目光放得很远:“人是会变的。” 詹千蕊郁闷地吸吸鼻子:“爸爸妈妈,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 宣优笑而不语,隐隐觉得詹永德和童洁是清楚的,要不然也不会让詹千蕊卖掉他们的心血。与其让陈春玲继续在里面,借公务之便挪用资产,还不如尽早做清算。 “我不该让陈阿姨做出纳的。我当时没找到合适的出纳员,才临时让陈阿姨代办。之后看她做得不错,就不想再找人了。怪我,我明明知道,会计和出纳不能是一个人,因为我的懒惰……”詹千蕊的眼圈慢慢红了,杏仁眼中闪起泪光。 宣优抽了一张面巾纸,叠得方方正正给她递过去。 詹千蕊瞥她一眼,用力揉了揉眼睛:“我没哭!” 阳光又从窗户洒进来,遮了阳的那朵云,不知何时飘走了。 她故意不接她手中的纸巾,梗着毛茸茸的脑袋,傲娇得跟小狮子一样。 天与地被太阳照得明晃晃的,刚才的阴暗似乎是一场错觉。 “对不起,我可能帮不了你们。”晚上,詹千蕊去到庄璐家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厅约她见面。 庄璐一听就急了:“为什么帮不了?!你好歹是洁德的前老板,宣优不会不卖你面子!” 詹千蕊不自在地喝了口红茶:“我已经不在公司了。况且……” 庄璐急道:“我很少正儿八经求你什么,这一次请你务必帮我。我妈她,一把年纪了,不能坐牢的。詹千蕊,你不能见死不救,做人没有这样的!” 其实她什么也没做错,可庄璐这般求她,仍是令她动容。 詹千蕊:“我……” “总之,我确实没办法帮你和陈阿姨,抱歉了。”她一口气把话说完,拿起杯子将里面的红茶全部灌了下去,仿佛只有这样才好受点。 “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庄璐的眼神冷冷的:“没想到啊。” 她嘲讽地笑着,凉薄道:“不就是点钱吗?几百万而已,对你们来说算什么?我妈跟着你家,年轻时吃了那么多苦,拿这些钱很过分吗?现在你们成有钱人了,我妈她也老了,你们就过河拆桥,硬要把她往绝路上逼是不是?!” 庄璐质问的声音很大,周围已有人侧目。 詹千蕊慌乱道:“不是的,你误会了。” “你和你爸妈都是生意人,商人重利轻别离,没什么好奇怪的。哦,对了,我听说新来的老总,才是你爸妈的亲生女儿吧?一到任就把你开了,紧接着就来起诉我妈,确实是个办事利落的狠角色。”庄璐一脸怒容,好像做错事,挪用公司钱财的人不是陈春玲,而是詹千蕊和宣优。 庄璐的话,往外蹦成了刀子:“薄情寡义,你们一家包括你父母,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本来庄璐说自己跟宣优,詹千蕊还能忍,现在把爸爸妈妈牵扯进来…… 那对不起了,谁还不是个巧舌如簧的怼人小能手? 詹千蕊美目一瞪,秀气的眉毛压了下来,摆出副刻薄的骄纵相:“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敢情陈阿姨借着职务便利,挪用公司钱财不算违法犯罪?我来给你科普一下,她动用的数额之大,已经要判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她拿着茶匙,敲了一下茶杯的杯沿:“我把话说难听点,如果谁身体差,不扛事。说不定能直接在牢里养老送终。” “你说什么?!”庄璐被她气得脸色煞白。 詹千蕊靠去椅背,放松了背部,闲闲地翘起二郎腿:“本来看你怀孕,我不想明说的。你妈非法侵占公司财产,你难道一点都不清楚吗?你去年结婚的时候,去欧洲度蜜月,买了一大堆奢侈品,还买了一辆豪车。你别告诉我,是你老公付的账?” 庄璐的老公家境普通,没有稳定工作,年近三十,长了一张显嫩的小奶狗脸。庄璐被他迷得七荤八素,大学刚毕业,就迫不及待地跟他领了结婚证。 詹千蕊:“你妈给你的这些钱,具体是从哪里来的,你不会没想过吧?” 庄璐:“我没……!” 詹千蕊拍了拍手,打断道:“没想过是吧?那只能证明你蠢!” 被詹千蕊抓到短处,庄璐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她抄起手边的杯子,不客气地往詹千蕊泼去。 电光石火间,她被庄璐浇了个彻底。温热的红茶,顺着她的头发丝往地上滴,浅色的裙子染了色, 咖啡厅里的客人们被这动静惊到了,纷纷转过头来看她们。 詹千蕊拿起纸巾,镇定地擦去脸上的茶水,冷若冰霜地盯着庄璐道:“你是孕妇,这回泼了我,我不跟你计较。不过,我们的交情也就到此为止了。你回去准备准备,该请律师请律师,该找关系找关系。” 她把用完的脏纸巾往桌上一扔:“我们法庭见!” 语毕,詹千蕊拿起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到家时,宣优正陪着爸爸妈妈,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詹永德转过身,手上剥着一颗荔枝。 詹永德:“今天的荔枝可甜了,你快过来吃。” “我换身衣服,马上下来。”詹千蕊径直往三楼走。 宣优眼尖,一眼看到了她身上,大片的茶渍。于是,她对詹永德和童洁道:“我也上楼拿个东西。” 詹千蕊走进卧室,正要关门时,后面的宣优扣住了门框:“衣服怎么回事?” “不是很明显吗,被人泼茶了呗。”她摊着双手,故作轻松。 宣优:“是庄璐做的吧?” 詹千蕊抿紧嘴巴,望着卧室的墙壁不吭声,同宣优聊这个,让她感到非常丢人。 “蕊蕊。”她没由来地喊了她一声。 走廊昏暗的光线下,宣优笑弯了双眼:“你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第13章 宣优:“过两天我要回恒州出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当是散心了。” 詹千蕊不语,似是在考虑。宣优又说:“恒州新开了一家主题乐园,国内首家,你之前去过吗?” “没有。”詹千蕊挺心动的。 宣优诱惑她:“一起去玩吧。” 乘高铁从宫州去恒州,需要六个多小时,二人起了大早,八点不到就到了高铁站。 取完票,宣优问詹千蕊:“饿了吗?” 宣优看到前面有家星巴克:“我喝杯拿铁就好。” 詹千蕊也看到了,不仅看到了星巴克,还看到了旁边的麦当劳、肯德基与永和大王:“我饿了。” 宣优轻笑:“那我们去吃。” 詹千蕊没说话,站在原地不动。宣优问她:“你要吃哪一家?” 她锁眉,为难道:“我在想。” 宣优:“好。” 过了几分钟,宣优看了眼手表。距离她们那班高铁发车,只有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了:“你想好了吗?” “还没。”詹千蕊拖着箱子往前走,在三家快餐店门口犹豫半天。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宣优就听见她小声在那,嘀嘀咕咕:“肯德基蛋挞不错,麦当劳的猪柳蛋汉堡也想吃。但是,永和大王有我喜欢的豆浆油条。” “肯德基也有豆浆和油条卖。”宣优提醒她。 詹千蕊直摇头:“那能一样吗?肯德基的豆浆有股奶味,而且那个油条的面感很重,没有永和大王的好吃。” 宣优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得点头。 可是她纠结的时间也太长了,宣优:“我们得快点了,不然会赶不上。” “决定了,我全都要。”詹千蕊摊开左手,右手握拳在左掌心上一锤。 她转过脸,对宣优郑重道:“你去永和大王买豆浆油条,还有皮蛋瘦肉粥。我先去肯德基买鸡翅蛋挞,再去麦当劳买猪柳蛋汉堡。你买完我们麦当劳见。” 宣优默默无语,那她的拿铁呢? 詹千蕊:“有问题吗?” 宣优愣了愣:“没问题。” 经过詹千蕊与宣优一番“精细”的分工合作,二人拖着箱子拎着食品袋,终于在最后几分钟上了高铁。刚放好行李,屁股还未坐稳便发车了。 詹千蕊放下小桌板,把食物堆上去。自己这边不够放,又把宣优的小桌板放下来堆。 宣优:“嫌挤吗?” 昨晚订好票,詹永德问宣优怎么没订高铁商务座。她这才得知,以往他们一家人出行都是乘商务舱的。 “还行。”詹千蕊拿消毒湿巾擦了擦手,又抽了一张给宣优。 她迫不及待地拿了一个蛋挞,咬了大大一口被烫得直吸气:“咻…好烫!不过好香啊,吃过那么多蛋挞,还是肯德基的葡式蛋挞最好吃。” 詹千蕊一脸满足:“你吃啊。” 宣优:“没关系,你吃吧。” 詹千蕊:“别客气,我特意买了一整盒。我一个人吃买两个,过过嘴瘾就行了,这么多我也吃不完。” 她又拿了一杯热饮给宣优:“咖啡。” 宣优一看,棕色的杯子上,画了个大大的“M”。麦当劳牌的,她顿时不知该哭该笑。 詹千蕊把纸袋翻得“啪啪“响:“你等等,奶球跟糖好像在这个袋子里。你之前不是说想喝拿铁嘛,我买猪柳蛋套餐正好,不仅有咖啡还有个薯饼。” 她把找出来的奶跟糖给她:“薯饼吃吗?” 宣优:“不用了,谢谢。” 詹千蕊:“别客气呀,我买的多,根本吃不完。你想吃哪个随便拿,我们分着吃正好,也不浪费。” 怪不得她买这么多吃的,原来把自己那份也算上了。 宣优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当初在恒州,每天的工作都非常忙。一般都是一杯加奶的咖啡,可以一边喝,一边处理手头的事务,互相不耽误。 直到来到宫州,住进了亲生父母的家里,她才知道别人家里的早餐,可以如此丰盛。 王阿姨会特意去外面的早点摊,买油条煎饼糯米饭;詹妈妈会在家里准备面包培根;锅里还有昨天睡觉前做的粥,正好第二天早晨能喝。 就连吃个鸡蛋,王阿姨都会按不同人的要求,做成荷包蛋或者水煮蛋。 其中就数詹千蕊最讲究,喜欢吃Scramble egg,在蛋液里加牛奶和黄油炒一炒。 这种做法好吃是真的,热量高让人长胖也是真的。 宣优看着詹千蕊白皙饱满的小脸,被食物塞得满满的,咀嚼起来一鼓一鼓就忍不住想戳。 六个多小时车程,詹千蕊从头吃到尾。她下高铁的第一件事,就是揉了揉自己被撑得圆圆的肚子:“好撑!” 宣优忍俊不禁道:“下回吃少点。” 詹千蕊斜了她一眼:“那怎么行?想吃的东西就要吃,千万不要克制。人生在世,饭可是吃一顿少一顿。” 好有道理,叫人无法反驳…… “再说,早饭午饭吃多点不要紧,晚饭吃少点就好了。”詹千蕊竖起一根手指,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沾沾自喜。 问题是,她晚饭也没有少吃。 宣优和詹千蕊此行的一个目的,是去服装城选品。她们先是打车去酒店,把行李寄存,然后去了服装批发中心。每一楼都有很多店铺,密密麻麻的,服装类型也是应有尽有,使人眼花缭乱。 “你要不要我帮你,搭配搭配衣服?”詹千蕊站在里面两眼放光。 宣优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我就不用了吧。” “干嘛不用?你穿着也太素净了,就穿那么几款衣服。这么好的模特身材,真是浪费了。”詹千蕊托着下巴“啧啧”了几声。 宣优的净身高在一米七五,不仅是腿长上身短,还有着特别完美的腰线。双腿细直,楚腰婀娜,整个人瘦瘦条条的,简直是一个行走的衣架子。 詹千蕊期待地搓了搓小手:“给个机会吧!我一定会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宣优不好再拒绝,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詹千蕊不止两眼放光了,还立即精神抖擞了起来。很难相信,一个总在家里长蘑菇的宅女,可以拉着一个有健身习惯的女子,在熙熙攘攘的批发商城里健步如飞。 她们在人群中左突右闪,穿梭自如。 “你有什么要求吗?”詹千蕊问道。 宣优想也没想:“颜色别太鲜艳,款式别太花哨。” 詹千蕊觉得,问了还不如不问。 淑女风的衣服不太配宣优的气质,酷帅风也有点不搭。詹千蕊细细想了想,简约休闲的风格,确实是最适合宣优的。 她指着模特身上的一条裤子对宣优说:“你试试这件。” 宣优看了直摆手:“太短了。” “你的腿长又直,穿这种裤子才能展示你身材上的长处。”詹千蕊贴过去,死皮赖脸地把宣优往店里拖。 她让服务员拿来一条最小码的,推着宣优去试衣间。 宣优磨蹭着不想进:“你都不问问我码数的吗?” “你肯定是最小码,不用问!”詹千蕊斩钉截铁道。 宣优眼睛一转:“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偷看过我换衣服?” 詹千蕊:“没有,我偷看过你洗澡。” 宣优:“……” 完蛋,单纯的小狮子变坏了。 将宣优推进试衣间,詹千蕊又在上衣的区域转了转。她认真挑了几件,来试衣间敲了敲门:“我还选了几件上衣,你也一起试了吧。然后出来给我看看效果怎么样。” 宣优把门拉开一条小缝,桃花眼水波流转:“你要不要进来?” 詹千蕊一愣,转而点了点头:“这样更好。” 宣优还没反应过来,詹千蕊就把门缝拉大,自己闪身进来了。 她把抱进来的衣服在钩子上挂好,转身面对宣优说:“脱吧。” ——这么直接吗? 宣优笑起来,慢慢地解开了衬衣的纽扣。随着扣子越解越下,里头乍现的春光越来越多。宣优不仅有着,如詹千蕊预想到了的动人腰线,她还有着詹千蕊想也不敢想的“波涛汹涌”。 “你的胸,怎么这么大?!”詹千蕊深吸一口气,发出了深达灵魂的质问。 宣优不以为意地拿过一件衣服试穿道:“你也挺大的。” 日常看不出,一是因为宣优很瘦,大家都默认瘦子平胸。二来,宣优每天健身,习惯穿运动文胸,穿着舒适轻便,但是超级不显胸。 詹千蕊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心里开始骂骂咧咧。 身材上,她最后的优越感也没了。 宣优对着镜子照了照,詹千蕊挑衣服的眼光确实不错。 衣服上的一些细节的设计很增亮点,但是挂在外面的时候,乍一看平平无奇,只有上了身才会发现其中的妙处。 宣优夸赞道:“你选衣服的审美很好。” 詹千蕊:“不是我审美好,是你的身材太完美了。你这种人,只要跟衣服的气场合,穿什么都好看。甚至披一块麻布都是美的。” 宣优:“谢谢。” 对于别人的夸奖,宣优总是会很羞涩,可是面上又不愿表露出来。就算她清楚,詹千蕊只是客气一下。 实际上,詹千蕊真的不是在客气。宣优的确是她现实中见过的,身材最好的女人。在她眼中,比宣优胖一分稍显丰腴,瘦一分略显干瘪。最重要的是,因为她常年健身的缘故,宣优的肉弹性而紧致。 满分的身材,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给谁。詹千蕊默默想着,开始感叹宣优以后男朋友的好运。 第14章 “我再试试另一件。”宣优脱下身上穿着的,抬起手臂拿衣架。 詹千蕊似乎看见,她手臂内侧有什么东西,但是宣优动作太快,她没来及看清。 等宣优再次抬手的时候,詹千蕊仔细看了。她没有眼花,宣优的左臂内侧的确有着什么。 “你的手臂怎么了?”詹千蕊好奇地问她。 宣优:“什么?” 詹千蕊:“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是纹身吗?” 她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朋友中有不少人去纹身,把这当作是一种潮流的文化。詹千腿也心动过,可最后还是因为这样那样的顾虑不了了之。 “看不出来,你还挺潮的。”詹千蕊盯着宣优的眼睛坏笑。 宣优上眼睑一阖,遮住了强压在眼底的闪烁。她快速地垂下手臂,装作轻松的样子笑了笑。 詹千蕊相当好奇,期待地问她道:“我可以看看吗?” “不可以。”宣优转过身。 切,不看就不看,以后自己有纹身也不给宣优看。 她们在服装批发商城里转来转去,买了两杯奶茶,里头加了珍珠、芋圆、芋泥等一堆。 “走累了吗?”宣优托着奶茶,侧头见詹千蕊拿着吸管,费力地搅着杯子里的芋泥。 詹千蕊:“没事,我喝杯奶茶就能满血复活。” 这里对她的吸引力很大,詹千蕊手上忙活着,眼睛不忘左顾右盼:“那家衣服不错,设计挺特别的,我们过去看看。” 宣优没想到詹千蕊日常懒惰,走个十分钟不到就喊累,现在竟然如此能逛,硬是走了好几个小时,宣优很庆幸自己今天穿的是平底鞋。 宣优:“满意了?” 詹千蕊手上提满了购物袋,宣优好心地帮她分担不少。俩人拎着大包小包,等车子来接。 詹千蕊意犹未尽道:“挺好,我明天还想来!” 还来……! 宣优差点没站稳。 “对了,你要带我去哪里?”之前詹千蕊问宣优,晚饭去哪里吃的时候,宣优告诉她已经安排好了。 此时,詹千蕊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响:“如果你带我去的馆子不好吃怎么办?” 吃一顿少一顿的饭,务必每餐都要精挑细选后再吃。 宣优看她这副贪吃鬼投胎的样子,居然有几分可爱,不禁莞尔道:“放心,你一定会满意的。” 宣优用词含蓄,很少会用这么肯定的词,弄得詹千蕊心里痒痒的,一下子生出了更多的好奇与期待。 她观察着宣优的脸,努力想在这张带着淡淡笑意的脸上,看出些许端倪。 抱歉的是,詹千蕊眼拙是出了名的。 接她们的商务车很高档,米黄色大理石纹路的内饰,真皮座椅。后座的位置,不仅极为宽敞还能看电视。 詹千蕊来了兴致,在屏幕上点了又点,选了又选。各种尝试之后,她还是觉得自己的手机更好玩。 车子在市区左拐右绕,最后在一栋写字楼停下。 詹千蕊不可置信地指着写字楼的玻璃门:“就这?” ——她们是要进人家公司吃员工餐吗?! 詹千蕊的双臂在胸前一抱,小小的嘴巴一嘟,这可不行。 宣优笑着说:“没有,我们进去见一个人,接上她再去餐厅。” “我很饿。”詹千蕊不高兴了。 接谁呀,就不能她们吃完饭,再来接这个人吗?或者路上先让她买个关东煮,垫垫肚子也好…… 詹千蕊跟在宣优身后进了办公楼,走得极不情愿。宣优却面带微笑,安之若素得很。 完全不在意,詹千蕊在她身后,嘀嘀咕咕骂她。 出了电梯,是一家装潢很现代的公司。里面多采用玻璃和金属硬装,大理石地面能反射出人们的影子。员工们忙得脚不沾地,走起路来都是风风火火的。 詹千蕊忍不住小声问宣优:“你觉得,这里像不像《小时代》里面宫铭的公司?” “什么?”宣优不是没听清,她是没看过。 詹千蕊脑筋一转:“《穿普拉达的女魔头》,看过吗?” 宣优:“没有。” 詹千蕊一脸冷漠,这孩子有青春吗?怎么啥都不知道,啥也没看过! 一路上,不断有人停下和宣优打招呼问好,见到她纷纷两眼冒光。 大家全喊她宣总。 难道,这里是宣优的总公司? ——也就是说…… 詹千蕊的小心脏一通狂跳,跟着宣优走到最里面的一处摄影棚。 妆容精致的年轻女郎,趴在柔软的被褥间,举手投足流转着又纯又欲的媚态。不时有羽毛从空中飘落,沾在她的发上,她的肩上,流连过她的眼角眉梢。 “这也太棒了吧!”詹千蕊站在宣优旁边,狠狠揪着她的衣服。两只大大的眼睛放出的光,恨不得能在女郎身上烫出两个洞。 宣优倒吸了一口凉气:“詹千蕊。” 詹千蕊:“嗯?!” 宣优:“你抓的是我的肉。” 詹千蕊立马撒了手,抱歉地抓抓脑袋:“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 “没事。”宣优后怕地用手摸了摸后背。刚才自己的肉都要被她揪掉了,她这得是多激动。 不怪詹千蕊激动成这副样子,拍摄硬照的女郎,是微博上粉丝千万的顶级网红——伊诺。 伊诺在詹千蕊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网红了。詹千蕊一直很吃她的风格和长相,光是看看她的照片都能流口水,日常特别喜欢去她的微博留言点赞。 可以说,詹千蕊见证了伊诺,从小粉红到大网红的全过程。如今见到真人,詹千蕊兴奋得恨不得化身为窜天猴,要不是自己紧捂着嘴巴,不然她的尖叫声都能把房顶掀了。 摄影师:“脸往左边偏一点,对对对,这个手势好看,保持住……” 伊诺变化着笑容的弧度,在柔软的被子里搔首弄姿,顾盼之中风情万种。 宣优拍了拍詹千蕊的肩膀:“你要是很饿,我们可以先出去吃点东西。感觉她这边结束,还有一会儿呢。” “不饿不饿。”詹千蕊把她的手,从肩膀上挥了下去。 ——烦死了,耽误她看美女! 宣优无奈地笑着收回手,她之前说什么来着,詹千蕊肯定会满意。 古人有一个成语造得好——秀色可餐。 “我们休息一下。”摄影师打了个手势,走到一旁看屏幕上的样片。 伊诺懒懒地撑起身子,眯着双笑眼走过来对宣优说:“你怎么才来。” 宣优从桌子上,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路上有些堵车。” 詹千蕊转转眼睛,有些心虚。 其实是她逛得不想走,如果不是实在拿不下,估计现在还在批发城里头转着呢。 “这位是詹千蕊,洁德服装公司的老板。”宣优一边介绍,一边又给詹千蕊递了瓶矿泉水。 伊诺扬了扬眉:“是前任老板吧。她就是跟你抱错的那个姑娘?” 詹千蕊一愣,伊诺这么直白吗? 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怕自己尴尬…… 但是美色当前,詹千蕊想不了那么多,摆出一个热情而友善的笑容:“是我。伊诺,你好!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我粉了你好多年!” “哦。”伊诺的回应特别轻飘飘,自顾自扭了下瓶盖,没用什么力。 伊诺望着宣优,表情有些娇嗔:“瓶盖好紧。” 宣优正要接,詹千蕊先一步伸出了手。她迫切地想要给,她最喜欢的女网红献殷勤:“没事没事,我来帮你。” 伊诺但笑不语,从詹千蕊手里拿回瓶子,喝了一口后才说:“谢谢。” “宫州那边还好吗,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伊诺问宣优。 宣优:“那边挺好的。不过公司方面,我现在仍处于熟悉的阶段,估计用不了多久便可以步入正轨。” 伊诺:“你办事,我放心。” 她们相视而笑,眼神之中自有旁人不能领会的默契。二人聊了很多,直到伊诺再次开工。 詹千蕊站在旁边听着,多少有点像局外人。 “你们是不是认识很久了?”詹千蕊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她的水一直拿在手上没喝。 宣优颔首道:“嗯,我和她是老乡,小学的时候就认识。” “真好啊。”詹千蕊有些羡慕。 听说宣优跟伊诺经营的服装网店,每年线上的成交量过亿,还上过不少次新闻。 她们绝对是创业成功的典范了! 詹千蕊在心里叹了叹,人家是白手起家,做到了现在的规模。而她自己,接手了爸爸妈妈效益不错的服装公司,由于经营不善,只能把公司转让。 人跟人相比,怎么差距如此大?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等伊诺完工,时间已经挺晚了。仨人便在宣优与詹千蕊下榻的酒店里用了餐。 吃的是恒州菜,食物的摆盘精致考究,菜的味道偏甜,正是詹千蕊喜欢的口味。饿了好久,加上对面人秀色可餐,詹千蕊食指大动,胃口尤为好。 “晚饭吃这么多,不怕胖啊?”伊诺转着酒杯,笑意在嘴角蔓延。 之前,伊诺总在跟宣优聊公司的事情,詹千蕊插不上话,于是只顾自己吃了。 她羞涩地放下筷子:“饭菜太好吃了,没留意。” 伊诺似笑非笑道:“体重还是要控制的,身材就是女人的第二张脸。” 詹千蕊赶紧点头。 “对了,自从宣优住到父母家以后,你还习惯吗?”伊诺抿了口红酒,脸颊在微醺中有些红。 詹千蕊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说,尴尬地看了眼宣优。 第15章 包厢突然安静了。 伊诺打量几眼宣优穿着的衣服,露肩的上衣,极短的裤子。她冷不丁道:“今天穿的衣服,可不是你以往的风格。” 宣优正要说是詹千蕊帮着搭配的,只听伊诺又道:“你这样穿不好看。” 詹千蕊:“……” “是吗?“宣优轻轻地笑了笑,拿起酒杯跟伊诺碰了一下。 伊诺:“有些轻浮,不配你的气质。” 宣优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笑而不语。 这顿晚饭让詹千蕊吃得不太开心,跟宣优上电梯回房的时候,她忍不住问:“伊诺是不是不喜欢我?” 宣优目视前方,通过电梯的镜门,能看到她们的样子:“没有的事。” “真的吗?但我觉得,她对我的态度怪怪的。“詹千蕊的小脸皱了起来。 宣优侧目道:“她可能有些认生吧,你跟她再熟点就会好。” 詹千蕊怏怏地回到房间,服务员已经将行李送上来了。她也不着急洗澡,爬上床看了会儿电视,见没什么好看的节目,便玩起了手机。 一刷手机,时间就过得没影了,直到午夜十二点多,她实在困得受不了,干脆直接躺着睡了,也没有去卫生间洗漱。 翌日,宣优洗漱完打扮好,按约定的时间,敲了敲詹千蕊的房门。 詹千蕊在里面睡得跟死猪一样。幸亏她事先担心自己丢三落四,提前给宣优留了一张门卡。 宣优开门的瞬间就听到了细微的鼾声。 大床上,詹千蕊抱着一只枕头睡得很沉,衣服没换妆没卸。两只平底鞋随意地扔在床下,行李架上摆着的箱子,明显没有被打开过。 这也太邋遢了…… 宣优在詹千蕊的床边蹲下,看了一会儿她的睡颜,眼见着一滴口水流出嘴角。 她赶紧抽出旁边的抽纸,帮她擦了一下,詹千蕊努努嘴哼了哼,翻了个身继续睡。 这是成精了的猪? 宣优挑了挑眉,拿着纸巾搔詹千蕊的脸。先搔搔右脸蛋,詹千蕊转了个身,又搔搔另外一边,她抬起手乱挥了几下,开始有了要醒过来的迹象。 最后,宣优用纸巾搔搔她可爱的小鼻子。 詹千蕊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吓了宣优一跳。 她后退一步,心绪未宁地长长吐了口气,然后又挂上了淡淡的微笑:“醒了?” “啊……?”詹千蕊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呆呆地转了转脖子。 宣优:“醒了的话赶紧起来吧,九点要出发去服装展,只有一个小时不到但时间了。” 詹千蕊的大脑还在启动状态。 服装展……什么服装展?她要睡觉! “今天会有很多国内的新锐设计师参加。你要是迟了,我们可不等你。”宣优挽了缕碎发去脑后,笑意从眼底蔓延。 “要去要去!”詹千蕊瞬间醒了过来,直接从床上奔下来往浴室跑,鞋子都没穿。 她匆匆关上洗手间的门,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紧接着传来水流的声音。 宣优用自动咖啡机做了杯澳白,转过身欣赏起窗外的景色。 伊诺推荐给她的这家酒店风景很好,正对着辽阔悠远的江景。早晨天清云淡,远处的大楼鳞次栉比,却未给眼前的景色造成遮蔽。 眺望起来,心胸甚是开阔。 宣优正要喝上一口咖啡,只听卫生间里面的詹千蕊大喊:“宣优!宣优——!宣——!优——!” 她被突如其来的喊声一吓,差点把嘴里的咖啡吐出来,好不容易咽了下去,又听见詹千蕊催命般的声音:“宣优!帮我拿下洗面奶还有护肤品!” 宣优放下杯子,赶紧走去行李架。 詹千蕊的箱子没上密码,直接就能开。一打开里头乱乱糟糟的,衣服、充电线、化妆包,全部裹在一起,完全分不清哪个对哪个。 “宣优——!宣优——!宣优——!”詹千蕊继续着她的魔音穿耳。 “能不催了吗?”宣优拉开洗手间的门,左右手分别拿着两个小包。 宣优:“哪一个?” 詹千蕊眼睛一瞪,夸张地拿手护住胸:“你怎么进来了?!” 宣优无奈道:“不是你叫我,帮你拿东西的吗?” “让你拿东西,又没有让你开门进来,你快出去!”她对她扬了扬下巴,满眼都是嫌弃。 “所以洗面奶和护肤品也不需要我拿了,是吧?”宣优漫不经心地垂下手:“那我出去了。” 詹千蕊:“等等,那俩包留下。” 宣优将两个包放去洗漱台,纤长白皙的手按上门把,浅笑着故意不急着关。她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一番,桃花状的眼里,弥漫着狡黠的笑意:“你……有什么可看的?” 在詹千蕊取下龙头要喷她水的前一秒,宣优随意又敏捷地关上了门,气得詹千蕊对着紧闭的浴室门一通乱喷,之后她化完妆出来的时候,还差点滑一跤。 詹千蕊咬着牙,这些账都在她心里的小本本里记着呢!以后逮到机会,一定要从宣优那里,连本带利讨回来! 而宣优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翻着酒店的介绍册,翘着二郎腿好不惬意。修身的七分裤显得那双腿更修长了,尖嘴小猫跟的鞋子,勾勒着她足部的骨感。 她拨了拨头发,懒懒散散地站起来,把宣传册往写字台一放:“快换衣服下来,我在大堂等你。” 虽然嫉妒,但是不得不说,宣优真的是太美,太有女人味了…… 詹千蕊眸光一沉,好看的女人都是祸水,辛亏她是女人才不会被迷惑! 服装展的展区设置得很艺术,应该是专业策展人精心设计的结果。根据“夏色“这一主题,整个场馆都是浅色调的,看着很有夏日的清凉感。真正意义上的夏天还未到来,场馆里已经放满了盛开的栀子,淡淡的花香在场内浮动着,闻花香便已知夏意。 展区布置成“S”状的曲线形,规划出的路线非常随意,不过能确保观众们从头到尾,每一家都不错过。 詹千蕊和宣优是乘伊诺的车一起来的。上了车,詹千蕊发现原来昨日傍晚从批发商城接她们回酒店的车,就是合伙人安排的。 她小声跟宣优咬耳朵道:“伊诺对你挺好的。” 这话听在宣优的耳朵里有点歧义:“我是她的合伙人,她对我好也应该吧。” 是这个理,没毛病。 车上伊诺跟宣优聊个不停,全是詹千蕊加入不了的话题。于是她打开手机玩,安静地当她这个美女子。 进了展厅后,詹千蕊兴奋极了。里面有几个展区,作品陈列的设计师是她慕名已久的,很早之前就想跟他们交流。 尤其是现场有一件衣服,非常简单的剪裁,只一块布不用到任何拼接,便修出裙摆美妙飘逸的弧线。 詹千蕊特别惊奇,忍不住想找宣优说两句。回头一看,伊诺正拉着宣优欣赏另一处展区。 两个人有说有笑,亲密得像是在谈恋爱。 詹千蕊有些郁闷,跟着伊诺一起过来的,还有她们恒州公司的同事。听说总公司的设计师团队成员都来了。这些人她全都不认识,就一个宣优还算熟悉。 伊诺就不能把宣优,短暂地让一会儿给她嘛。 心情不佳,自然也没了一开始的兴致。詹千蕊走马观花地看着,用相机拍了拍照片,就连清新怡人的栀子香,此刻闻着也觉得甜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更是如此。 服装展场馆在城郊,伊诺提前订了一家餐厅,一伙人中午驱车过去吃饭。大家围着个圆桌,主要都是伊诺跟宣优在说话,大家对宣优热情无比。 看不出来,宣优长了一副清冷挂的脸,人缘倒不差。 吃完饭继续回去看,折腾到了晚上,一起回伊诺公司吃外卖。所有人都在聊今天的服装展,也没什么人问詹千蕊的意见。 詹千蕊觉得自己相当的边缘化。 好不容易和宣优回到酒店,出了电梯,詹千蕊想和她说去她房间坐坐。 谁晓得,宣优先开口了:“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你早点休息吧。” 詹千蕊闷闷不乐地回到房间,洗了个热水澡。坐在窗边刷手机,越刷越觉得无趣。起身在房间里走了几步,正好瞧见早上被宣优,随手放在写字台的酒店宣传册。 她翻了几页,几张图片吸引了她的目光,那是酒店顶层的酒吧。 这栋楼一共四十几层,有着完美的江景。顶层是露天的,晚上不仅有酒吧可以供客人小酌,偶尔还会有乐队在上面表演。 詹千蕊灵机一动,放下宣传册去敲宣优的房门。 门开后,出来的不是宣优,竟然是伊诺。 她完全没料到,呆了两秒,直到穿着浅紫色衣裙的伊诺,挑着双圆眼问她:“什么事?” 詹千蕊:“啊……没什么事。” “哦。”伊诺勾着唇角点了点头。 她本是微笑唇,就算不笑嘴角也是向上翘的。 伊诺:“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关门了。” 詹千蕊:“……” ——啊?这么不给面子的吗! 詹千蕊厚脸皮道:“其实有事。” 伊诺瞧着她皮笑肉不笑。 詹千蕊可以确定,伊诺确实没有笑。她眼里不具一丝笑意,微笑唇长她身上,真是屁用没有。 她已经忘记了,以前她最喜欢合伙人的嘴唇了。笑时在笑,不在笑时看着也像在笑,似笑非笑的笑容甚是勾人。 “我要找宣优。”詹千蕊垫着脚尖,往里看了看,伊诺的身后好像没人。 伊诺:“她在洗澡。” 此时,詹千蕊才留意到浴室有“哗哗”的水声。 第16章 过了两秒,里面的声音停了。 詹千蕊把身子一低钻了进来:“她不是洗好了吗?” 洗手间的门忽然打开,宣优擦着滴着水的头发,赤着脚走了出来。她身形颀长,白色的浴巾将遮未遮,詹千蕊的眼前是大片雪肌留白。 “你耍流氓!”随着詹千蕊石破天惊般地一声大喊,宣优手中的浴巾被惊得掉在地上。 “怎么了?”伊诺关好门正要转身。 詹千蕊立马对着她把手一伸,掌心朝前,做了个“禁止”的手势:“你别动!” 三个字被她念得少有的铿锵有力,伊诺动作一顿,还真的僵在原地没动。 詹千蕊转过脸面对宣优,克制着自己的眼神不要往她脑袋下面瞄。那可是某绿□□站,严禁描写的黄色部分:“你,进去,穿好衣服出来。” 宣优一愣:“我换洗衣服在箱子里。” 詹千蕊:“我替你拿。” 宣优弯腰,捡起浴巾把自己的重点部位遮住。她无奈地笑着,后退几步往浴室走。 伊诺回过身,淡淡地看了詹千蕊一眼:“没这个必要吧。” 她没明白她的意思。 伊诺打开宣优的箱子,从里面选出一条香槟色的裙子:“小时候,我们经常一起洗澡。” “……”詹千蕊听得目瞪口呆。 伊诺侧身将宣优挡住:“你先回房吧。一会儿我要和宣优出去,她很久没回恒州了,今晚我们约了朋友。” 詹千蕊:“这样啊。” 名副其实的逐客令,詹千蕊面上装作不介意,回到房间气得一蹦三尺高。 明明来之前说好了,是宣优要带她来恒州玩。 现在,宣优跟伊诺风流快活去了,把自己一个人丢在酒店。 詹千蕊想了想,又不是非要宣优陪着不可,她自己一个人也能玩。 她气呼呼地化了个精致的全妆,翻出一条桃粉色的娃娃裙,配了一双带珍珠扣的高跟鞋。 来到酒店顶层吧台,詹千蕊问酒保要了杯威士忌。方形的冰块,在玻璃杯里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初夏的风清清凉凉,詹千蕊单手托着腮,晃晃杯子抿一口酒,打开手机刷一会儿再晃一下酒杯。 坐了半个小时,酒没喝多少,因为冰块融化,杯子反而渐渐满了。 “小姑娘,一个人?”詹千蕊百无聊奈地抬起眼睛,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坐到了她左手边的位置。 穿着整洁考究,身材也没有发福,就是头上已经有了不少白发。 詹千蕊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自己玩着手机,没有多说什么。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她面前的杯子道:“冰都化了,应该不好喝了。我再请你喝一杯?” “不用了,我酒量差就喜欢喝淡的。”詹千蕊端起酒杯,蜻蜓点水样的,只喝了一点点。 中年男人笑了笑:“酒量差还喝烈酒。” 詹千蕊:“不懂酒,乱点的。” 她抬高手腕,透过玻璃观察酒的琥珀色。 “心情不好?”中年男人问她。 詹千蕊转了转眼睛:“也谈不上。” 总不能跟这个陌生大叔说,自己被同行的朋友撇下了。 怎么听,都很幼稚啊…… 她轻轻叹了口气,无意识地嘟起了饱满的嘴唇。 粉色的唇沾了酒意,像是被酒浸过的桃花花瓣。雪白的小脸上也起了一层薄粉,倒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化了腮红,亦或是女孩子本身就自带粉粉的双颊。 “我请你。”中年男人打了个响指,问酒保要了两杯苏格兰威士忌。 两杯加了冰的酒很快被端到二人面前。 詹千蕊笑了:“叔叔,你想灌醉我?” 中年男人光是笑,不说话。 “你这样做可不体面。”詹千蕊伸出食指摇了摇,微博忽然出现了一条推送。 她点开看了,是附近的人发的,点赞评论数很高。 原来发博的人是伊诺,定位在附近的一个Bar。几张照片看下来,伊诺跟宣优都站在合影C位。 上面写着:与闺蜜纵情声色的夜晚,不醉不归 伊诺穿着淡紫色的裙装,衣领的位置很低,心机地露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事业线“。 詹千蕊暗自翻了个白眼,就这点也好意思拿出来秀。别说是跟宣优比了,就是跟自己都不能比。 从照片便能感受出现场气氛很燃,各种光线纵横交错,天空中飘下了金色的纸条,一旁的DJ打碟打得极卖力,周围都是嗨翻天的男男女女。 伊诺与宣优身处中央,一个魅惑如妖,另一个清贵如王。宣优与以高颜值出名的伊诺站在一起,竟然毫不逊色,甚至还多了几分不好接近的高贵气质。 其中一张,宣优没有看镜头,炫目的光条打在她优越的右脸,鼻基底饱满得令人羡慕。 一个侧面,硬是横看成岭侧成峰。 长得美有什么了不起的? 詹千蕊在心里酸着,顺便翻了翻下面的评论。 结果,热评第一条:长得美就是能恃靓行凶 第二条是:漂亮的都跟漂亮的玩 老天爷是在暗示自己不够好看吗? 詹千蕊欲哭无泪,长得好看确实了不起,明明都被伊诺还有宣优气死了,但是看到她们的美照,詹千蕊仍然很不要脸地点了保存。 “怎么了》我看你的情绪忽然低落了。”中年男人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詹千蕊:“没有,就是看了几张美女的照片。” 中年男人笑道:“你也是美女。” “哦,谢谢。”有点尴尬,为了不在陌生人面前失态,她喝了口苏格兰威士忌。 虽然詹千蕊也觉得自己长得可以,但是比之宣优和伊诺,她还自认是差了些。她对自己感到满意,因为她有自知之明。 喝了几口酒,之前不觉得,现在身体慢慢热了起来,脑子有点发晕。 詹千蕊甩了甩头,差点不小心从高脚凳上摔下来。 中年男人拦住她的腰:“没事吧?” 詹千蕊心里一惊,顿时酒醒了点。 男人的手,卡在她腰的位置,隔着裙子单薄的布料,她似乎能感受出他手指的粗糙。 “没事。”她不着痕迹地从椅子上下来。 “不再聊聊吗?”中年男人跟着她站起来。 詹千蕊想不出来,一个中年大叔和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可聊的?是自己陪着大叔聊投资和家庭呢?还是大叔陪自己聊护肤美妆? “不了。”詹千蕊问酒保要来账单。 上面只有第一杯威士忌的价钱,她微笑着对酒保说:“麻烦把那杯苏格兰威士忌算我一份,我和这位大叔不认识的。” “没关系,一杯酒而已。”中年大叔面对詹千蕊,向酒保摆了摆手。 詹千蕊摇摇头,笑容加深了些:“萍水相逢。” 付完了两杯酒的账单,詹千蕊拎着小包,悠悠然出了露天酒吧,在电梯间等电梯回房间。 中年大叔并没有跟出来,也未再做挽留。这点事她还是明白的,大叔想要猎艳,可她并不是猎物。 躺回床上,詹千蕊又看了几眼宣优跟伊诺的照片。打开附近的微博,有不少人发偶遇伊诺的照片。毕竟她也是坐拥千万粉丝的大网红,被非常多人关注着不奇怪。 詹千蕊越看越不开心,心里面有股气一直堵着。她不爱去夜店,如果宣优主动邀请了,说不定自己也会拒绝。但是她压根没问,就把她一个人扔在酒店里,让詹千蕊特别倒胃口。 她将手机设成了勿扰模式,打开电视点播了一部恐怖片看。 片子是韩国导演拍的,故事发生的背景同样是酒店,里面的鬼长得超级瘆人。 大大的眼珠一片白,一点儿黑的部分没有,头发乱糟糟的,暗褐色的舌头吐出来几寸长。 有一幕是个无头鬼,突然从浴室钻出来,吓得詹千蕊想去厕所又不敢。喝了酒本来就尿意强,憋得都要忍不住了。她最后将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抱着枕头战战兢兢地去了一趟。 詹千蕊整个晚上都没睡好,半梦半醒间,总觉得床边站着个什么,正盯着她看。她整个人缩在被子里,蒙着头一动不敢动,好好的初夏,硬是被她过成了隆冬。 第二天一早,詹千蕊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没敢认自己。 重重的黑眼圈,额头和鼻下冒了两颗还未长熟的大痘。手摸上去有些疼,詹千蕊自言自语地骂骂咧咧,这笔账自然又算在了宣优的头上。 宣优睁眼就给詹千蕊发了消息,洗漱穿戴整齐后詹千蕊也没回。 她以为詹千蕊在睡觉,刷卡进门后,只见被子卷作一团,床上却没人。打了几个电话没有人接,宣优不禁有些担心,打算去餐厅看看,詹千蕊有没有在里面吃早点。 宣优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詹千蕊坐在临窗的座位,正在拿叉子戳一根小香肠。不晓得是什么原因,詹千蕊一直戳不起来,弄了好几次都不行,气得她把叉子一放,直接抓起香肠就往嘴里塞。 宣优远远看着,笑容漫出了嘴角。 她的样子也太狰狞了,吃香肠居然吃出了,吃小孩的既视感。 谁知道,詹千蕊蓦地抬起头,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宣优对她微笑表示问候,被詹千蕊猝不及防地翻了个白眼。 然后,詹千蕊低下头,继续去戳另一个香肠。 宣优走到她对面坐下:“今天起这么早?” 詹千蕊不上班以后,很少会在这个点起来了。詹爸爸詹妈妈迁就她俩,早晨陪宣优吃完一顿早餐,过两个小时再陪詹千蕊吃一顿。 “那是,像你这种夜夜笙歌的,当然起不来这么早。”詹千蕊头也没抬,就当宣优不存在。 宣优让侍应生上了一杯黑咖啡,轻笑道:“也不算夜夜吧,就昨天一晚而已。” 詹千蕊瞟了她一眼,竖起叉子在白瓷盘上敲了敲:“一晚不够,你还想几晚?老板想不想当了,不当的话让给我!” 宣优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她侧过脸,用手遮住笑开了的嘴巴。 该死,又是这个角度,真是让人生不了气的好看! 第17章 詹千蕊捏着叉子嘟着嘴,她感到自己相当没有出息。 “怎么了,嘟着嘴巴跟小猪一样。”宣优因为常笑的缘故,一双眼总是弯着的。双眼皮的褶皱被压出更深的折痕,显得那双媚眼柔情百转,像是会说话。 詹千蕊:“你才是猪。” “好好好,我是。”宣优说完,出其不意地大幅度扁起嘴,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珠往中间对,瞬间成了个斗鸡眼。 很难想象,长成宣优这样子的美女,也能做出这么丑的表情,完全是惊为天人! 詹千蕊被她惊到了,嘴里吃的食物差点笑喷出来:“有病啊?!突然做什么鬼脸!” 恰逢侍应生端咖啡上来,詹千蕊不禁尴尬,还是宣优安之若素地微笑道谢,倒了些鲜奶进杯子,用小勺将热咖啡搅了搅,颇为优雅地端起喝了一口。 詹千蕊笑得肚子疼,小手揉了半天才缓过来:“话说,你今天要做什么?” 宣优:“去公司处理些事情。” “这样啊。”她一听就笑不出来了,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怎么了?”宣优放下杯子。 詹千蕊:“没什么。你去公司的话,我就去附近的商场转转,吃吃东西看看电影什么的。” “你挺悠闲。”宣优微微前倾,指腹搭在额头,莹白的指尖又尖又细。 詹千蕊撇嘴:“是啊,比不上宣总日理万机。” 宣优:“你刚刚不还说我夜夜笙歌吗?” 詹千蕊:“……” 宣优:“敢情夜夜笙歌是我,日理万机也是我。我的身体能吃得消吗?” 詹千蕊:“怎么吃不消?您可是时间管理大师,觉睡得比常人少,还能比常人清醒。” 宣优:“我听着怎么觉得,你是在损我?” 当然,就差没说你是当渣女,脚踩几条船的好材料了。 心里这般想,詹千蕊嘴上说的却是:“哪里,宣总骨骼轻奇,我等凡人不能比。” “那就谢谢夸奖了。”宣优笑着把最后一口咖啡喝完。 不要脸!这是反讽! 宣优:“我先走了。你好好玩,钱不够我转给你。” 都没看出自己生气,真是没有眼力劲。 詹千蕊不要宣优转账,直接拿了宣优一张信.用.卡,冲进了附近的商场。她这边刷得很开心,宣优那边人还没到公司,手机就响个不停,打开一看全是银行提示的消费短信。 宣优无奈地笑了笑,真是个不懂节制的小孩子。不过没关系,这就是做姐姐甜蜜的负担吧。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能成为另一个人的姐姐。 詹千蕊在外面逛了好几天,通过伊诺的关系,每天中午和晚上都订到了宫州特别难订的餐厅,好好满足了口腹之欲。 按理说,她应该挺开心的,想买的东西买了,好吃的饭吃了,还做了按摩看了电影。可是坐在酒店的大床上,詹千蕊就是高兴不起来。 她把购物袋堆在窗边,给妈妈打了个视频通话。 童洁:“怎么样,这两天玩什么了?” “没玩什么。”詹千蕊支着左腿,右脚跟架在左膝上,一晃一晃的。 童洁惊讶道:“不会吧,这不符合你的性格。再说,旁边的那些购物袋,妈妈全看见了。” 詹千蕊的眼睛往旁边瞟了瞟,靠墙的一边放满了大小不一的袋子,将整个过道塞得满满的:“我就是出去逛街,别的也没玩什么。” 童洁:“逛街还不是玩?对了,优优呢?” 詹千蕊没来及答话,詹永德的大秃脑袋挤了进来,被客厅顶上的吊灯照得直反光。 她把双眼一遮:“老爸,你的光头闪到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有意的。”詹永德腆着脸,努力给自己的脸找位置。 童洁笑了笑,把手机往他那边偏了点。 詹永德:“你和优优玩得怎么样?” 一上来就问到宣优! 詹千蕊烦心地弹了弹指甲,这是她上周刚做的美甲,果冻粉色的基调,两根手指上了人鱼姬粉,无名指上镶嵌了一只,振翅欲飞的水晶蝴蝶配饰。 款式是她精挑细选的,上周才做完,之前看着一直挺好,刚才瞬间就腻了。 詹千蕊:“还行吧。” 明天卸了重做! “我看优优,怎么没跟你在一起。”詹爸爸的眼神四处乱看,惹得詹千蕊又是一阵心烦。 她蓦然坐了起来:“她不在,我们没住一个房间。” 詹永德:“哦,怎么没住一起呢?” “我和她又不是情侣,住一个房间干嘛?!难道还要躺一张大床,抱在一起睡?”詹千蕊气呼呼地一瞪眼。 她从小跟父母骄纵惯了,尽管现在知道自己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她还是很难收住自己的小脾气。 “爸爸不是这个意思。”詹永德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抬手要挠脑袋。他一紧张就会这样。 詹千蕊意识到自己口气不好:“宣优最近都在公司忙呢。除了刚来那天,我们去了服装批发商城,之后几天我也没怎么见她。” 白天在公司忙工作,晚上还要去夜店忙“交际”。詹千蕊的心里话,如果给宣优听到,她一定觉得自己冤。毕竟,宣优只那晚去了一次,还是伊诺以“好久不见”为由头,约了一帮朋友一起去的。 童洁和詹永德在屏幕那边点了点头。 詹千蕊强撑着笑笑:“我去洗个澡,今天早点睡。明天我和宣优就回来了。” 童洁温柔着:“去吧,晚安。” “好好休息。”詹永德冲她挥了挥手,他手举得太高,詹千蕊只看到他伸出来的胳膊。 詹千蕊:“拜拜。” 挂断视频后,身在宫州的詹氏夫妇有些忧心忡忡。 詹永德:“我怎么觉得,蕊蕊有点不太对劲。” 不是有点,是极其不对劲! 他采取了一个让步的说法,比他更为细心敏感的童洁肯定也发现了。 视频里,詹千蕊的头发湿漉漉的。 她从小就这样,懒得用吹风机把头发全部吹干,总是半干不干就完事了。詹千蕊是洗过澡后,给他们打的视频通话。 “估计还没有适应吧。别说是她,我也一样不行。”童洁头晕着,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 詹千蕊瘫在床上发呆,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像是在想些什么,不过脑子里空空如也。 她是被手机的震动声勾回魂的。 震第一声,她以为是推送提示,没有管;震第二声,詹千蕊觉得自己的手机很讨厌,怎么在自己想静静的时候,连着推送;直到震第三声,第四声…… 詹千蕊烦得从床上一跃而起,将手机翻过来一看。宣优给她打来微信电话,怪不得震个不停:“干嘛?!“ 入耳的声音透着浓浓的不耐烦,可是又没什么杀伤力,像是只炸了毛的小狮子发出的。 宣优一笑:“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在做什么。” 詹千蕊:“我在生气。” 宣优愣了愣:“……?” 她的心里闪过一丝揶揄,无意识地勾起嘴角:“生什么气,谁惹你了?” “你!”詹千蕊说得斩钉截铁。 宣优听了,忍不住笑道:“我怎么惹你了?这几天都没见到你,想惹你也没有条件吧。” 詹千蕊没有说话,宣优还以为是信号不好:“喂?” 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她疑惑地看着手机,走出了电梯。打电话时那边很安静,詹千蕊应该是在房间里吧。反正,已经走到这了…… 宣优按响了门铃,里面的人很快就开了门。 詹千蕊披散着的长发,沾染了洗发香波的湿气。 她穿了一条粉色的的法式睡裙,胸口正中央有一个小巧的布艺蝴蝶结。裙摆盖到脚踝的位置,底下一双白生生的小脚没穿拖鞋,就这么光着踩在地上。脚指甲修剪整齐,泛着浅粉色的光泽。 “你来干什么?”詹千蕊眼睛瞪得圆圆的,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宣优对于她的怒意摸不着头脑,只得陪着笑说:“你这些天买了很多东西,我来看看你收拾好没有。我们明天就要回宫州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詹千蕊就更加来气,反手便要关门。幸亏宣优眼疾手快,先一步抵住了:“你怎么了?” 詹千蕊望着她,眼里升起水气,好看的杏仁眼,转瞬间雾蒙蒙的:“你说呢?!” 宣优一脸问号,只可惜她长得不黑,不能伪装成黑人问号脸。 詹千蕊吸吸鼻子,想把所有的委屈憋回去。这个没有心的女人,她果然全忘了! “你当初是怎么说的,我为什么要和你来恒州?如果每天只是逛街吃饭的话,我在宫州也能做。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跟你跑到恒州来?”她的话和语气,听起来像在控诉。 宣优曲起手指在门上敲了敲,此时回过神来:对了,当初来之前说好,要一起去主题游乐场玩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她眉目一弯,笑得流光百转,整张脸变得异常明亮。 宣优上前一步,硬挤了进来。 门在她身后合上,宣优站在詹千蕊的面前道:“现在收拾行李。” “我不收!”詹千蕊后退了一步,把饱满的小脸往旁边一撇。 说了这么多她还听不懂,宣优就是个大傻子! “现在不收什么时候收?”她好整以暇地抱起手臂,眯起了眼睛:“明天从游乐园回来都玩累了,你还有力气收拾吗?” 詹千蕊的嘴角动了动,不确定地瞄了她一眼。 灯光落在了宣优浓密的睫毛上:“今晚早点睡,我现在就去前台把房间再续一晚。明天带你去游乐园。“ 第18章 “你怎么不让司机把车开进去,他赶时间也不差这几分钟吧?“詹千蕊不高兴地拍了拍箱子:“好重的,有本事你帮我拎。” 她们从高铁站打车回家,别墅区地理位置相对偏,司机师傅在路上又接了一单。宣优懂打工人的艰难,考虑到进去后要绕一大圈才能出来,便让司机将她们放在大门口了。 “好好好,我帮你拎。”宣优含着笑,接过了詹千蕊手中的拉杆。 下午的阳光灿烂,被风吹过的街道,透着懒洋洋的静谧。 一个突兀的男声从背后响起:“宣总,好久不见。找到你,真是不容易。” 詹千蕊回过头,陌生的男子站在离她们一米远的地方,笑得不怀好意。 看年纪,他和詹晋差不多大,应该不到三十岁。穿一件印着虎头的短袖T恤,下身是条深蓝色牛仔裤,脚踩低帮板鞋。 他的脸型五官长得不差,只是眉眼之间窜着一股痞气。 宣优的笑容逐渐消失,她挡在詹千蕊前面:“你怎么来了?” 虎头T恤男子挑起眉:“您贵人事忙,当然是我主动来找你。爷爷奶奶身体不好,医药费的事情……” “你先回去。”宣优附耳对詹千蕊道:“我处理完就回家。” 詹千蕊点点头,赶紧拉着自己的箱子走了。她隐约猜到他的身份,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应对。 快到家门口时,詹千蕊看见门是开着的,除了詹爸爸还有一个年轻女人背对着她。 詹永德:“你请回吧,别再来了。” 他的语气不大好,年轻女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詹伯伯,我求你了!” 听着非常熟悉,詹千蕊瞳仁一收缩。 年轻女人是——庄璐。 庄璐挂着一脸的泪,双手撑着腰站在大门处:“詹伯伯,您听我说,我妈是无辜的。她在洁德做了二十几年,什么样的为人,您不清楚吗?您让我进去,我慢慢说给你和童阿姨听,都是误会……” “不用,你就站在这说吧。”詹永德阴沉着脸打断。 他是个胖胖的光头,脸上总是一团和气,加上他为人热心,不介意吃点小亏,所以总被大家侃成胖和尚。 詹千蕊几乎没见过,他脸色难看的样子。 “我妈她没有做假账,她是被人诬陷的。”庄璐哭哭啼啼,像是詹永德欺负了她。 詹永德:“你说完了吗?” 庄璐:“我……“ “说完了就请回去吧。”詹永德作势要关门。 詹千蕊疾步走上台阶,冷冷地看着庄璐:“我们一家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你走吧。” 庄璐的身子僵了僵,神色一变就往地上赖,又是哭又是喊:“你们怎么能这样不通人情?!我要见童阿姨,我妈和她的关系,比亲生的姐妹都亲。我妈出事,她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我要见她……” “你别吵了!”詹爸爸的脸色更加难看,语调也愈发低沉。 现在是詹妈妈的午休时间,她近几年身体不好,根本不能为这些破事操心。 庄璐肩膀一缩,喊是不喊了,就是干嚎。 詹爸爸很想捂她的嘴,但是面对一个小自己一辈的孕妇,碍于情面下不去手。 詹千蕊一面害怕庄璐把妈妈吵醒,一面又很气愤,明明是她们母女不干人事,竟还上门胡搅蛮缠。 她抓住庄璐的胳膊,想把她往门外拉:“你给我出去!你再这样我就报警,告你私闯民宅!” “疼疼疼!”庄璐叠声呼痛。她一只手护着肚子,另一只手紧紧拽住门框:“我疼!你要干嘛?!” 她迅速看了詹千蕊一眼,高声呼喊道:“你想干嘛?!你打孕妇!我要喊救命了!” 詹千蕊给她气得头顶冒烟,张开嘴话都说不出来。 人仰马翻之际,童洁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是璐璐啊。”詹妈妈扶着楼梯扶手,慢慢地踱步下楼。 “妈妈,你怎么下来了?”詹千蕊有点慌。 她不是很希望,童洁知道陈春玲职务侵占的事情。詹妈妈身体不好,她怕她承受不了。 庄璐一见童洁就想冲上去。以前,她和童洁的关系特别好,甚至有几分忘年交姐妹的意思。 幸亏詹千蕊拽着她手臂,庄璐才没能扑成功。她直勾勾地盯着童洁,眼泪像绷断了线的串珠般,顺着脸颊往下落,看着还怪可怜的。 童洁安静地站在门边,脸上隐隐挂着淡淡的笑容。倒不是她真的在笑,而是她的眉毛眼睛全长得弯弯的,嘴角也略微上翘,所以怎么看怎么慈眉善目。 注意到詹妈妈嘴角的弧度,詹千蕊忽然觉得,宣优跟妈妈在嘴巴的形状上长得最像,天生微笑唇。 “童阿姨,我妈她……”庄璐一开口便忍不住抽噎。 童洁:“不用说了,我大概明白的。” 庄璐没有伸手拭泪,任由眼泪流淌着。童洁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一包全新的餐巾纸,撕开封口取了一张递给她:“擦擦脸吧。” 她伸手要接,触到了童洁的指尖,一下子紧握在手里。 童洁让她握了一会儿,缓缓道:“先擦一下。” 庄璐用餐巾纸,将脸上的鼻涕眼泪擦了擦,一双通红的眼睛牢牢地盯着童洁。 詹妈妈温和地问她:“除了你妈妈的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庄璐:“我……” “没有别的事情,你便回去吧。”童洁的语气很平稳。 庄璐却慌了:“童阿姨,我……” “如果,你不想自己出去的话,我们就要叫保安来请你走了。”童洁的声音不大,传递出的意思不容侵犯。 “童阿姨,不是……我还怀着孕,你不能……!”庄璐将餐巾纸握成一团,压在手心里急急道。 “你是要做妈妈的人了,得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童洁没有看她,侧过脸对詹永德道:“老詹,打个电话让保安过来吧。” 庄璐赖着不肯走,但是保安上门的速度很快。一共来了两位,看样子都是力气不小的男人。 他们跟老詹一家打了个招呼,然后其中一位说:“请问,是这位女士不方便出去吗?” 童洁浅笑着点头:“麻烦二位了,她是孕妇,小心一点。” “不麻烦,不麻烦。”两个保安一左一右,分别架起庄璐的两条手臂,扶起来就往门外走。 庄璐挥舞着手臂想挣脱,但她哪是两个正当壮年男人的对手,脚都没沾地,直接被搀出了门。 詹永德:“以后别把她放进来了。” “好嘞!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保安应道。 之前见庄璐时不时来老詹家玩,她来时保安才没多问。然而经过这一遭,以后肯定是再也不会了。 等他们走远,詹永德和詹千蕊舒了口气。 詹永德小心翼翼地挪到童洁身边:“她没吵到你吧?要不要再上去睡会儿,我一开门她就往里冲,还在门口大吵大闹的。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姑娘这么没有家教。你没有被她气到吧?” “我没事。”童洁淡淡的。 詹千蕊也凑了上来:“是啊,我看到她都紧张死了,就怕她冲上来撞到你。我们妈妈可娇弱了,哪经得起她?” 童洁笑着摸了摸詹千蕊的头:“我有什么事是经不起的?你也太小看妈妈了吧,别忘了,洁德还是我跟你爸爸一起开的。” 然后被詹千蕊不小心败掉了,起码有一部分原因是由于陈春玲职务侵占。 詹千蕊一下子心虚了,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 父女俩扶着童洁去沙发坐下,詹爸爸贴心地给詹妈妈倒了杯热水。 童洁疑惑道:“优优呢,她没跟你一起回家?” 詹千蕊愣了愣,霎时想起她和宣优在门口遇见的男人。 “她啊……她马上就回来。”詹千蕊避开了目光。 说话间,宣优开门进来了,看表情正常得很。 詹千蕊心急地问:“你见到庄璐了吗?” 宣优眼波一转:“是被两个保安搀扶出去的那位吗?” “是啊,就是她!”詹千蕊点头如捣蒜。 “原来她就是陈春玲的女儿。“宣优笑了笑:“擦肩而过。” 宣优走过来坐下,对于之前可能发生的一切,心里通透得跟明镜似的。爸爸和蕊蕊,着实是太小瞧妈妈了。 “妈妈,你其实早就知道,陈阿姨有问题了吧?”宣优问得直白。 詹妈妈同样直言不讳:“是的,我早就猜到了。” 詹千蕊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猜到了?” 这不可能吧…… 詹千蕊快速地眨着眼睛,脑子里乱成一锅浆糊:“妈妈,你既然猜到了,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没有让我直接把陈阿姨辞退,或者是找律师起诉她,而是叫我把公司卖了?” 她一连串问题问得像连珠炮,童洁慢慢地喝着热水,压根来不及回答。 宣优瞧着詹妈妈无奈的样子,手抵着鼻尖不禁想笑。 还用问吗,事实已经很明显了…… 童洁放下杯子,慢条斯理道:“之前公司的经营状况一直很好,直到我生了病不管事。第一年的效益变差,第二年勉强持平,之后便入不敷出。就算这几年实体经济不好做,也不至于突然差成这样。” 第19章 “我后来一听,你将会计和出纳的活,都交给了陈阿姨就隐隐猜到了,只是没有证据。”童洁顿了顿:“妈妈不跟你说,一是怕你接受不了。二是,你好像不太擅长管理公司。既然如此,还不如将公司卖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和爸爸这些年积累的身家,已经够我们安度晚年。只要你不要染上恶习,养个你,甚至再养你下一代都不成问题。” “可是……你们不觉得可惜吗?”詹千蕊咬着下唇:“洁德公司是你和爸爸好不容易才创立起来的。” 说成是—— 一辈子的心血也不为过。 “我和爸爸已经老了,但是江山代有才人出。”童洁注视着宣优,嘴角带着笑意。 詹千蕊:“陈阿姨……” 她的声音卡在那,不晓得该如何说下去。 “陈阿姨之所以敢做出这样的事,无非是仗着,她是公司里的老员工。不仅权力大,而且对公司里面的事物了如指掌。更别说,因为我生病,爸爸要陪着我四处治疗。而你,很信任她,对管理没有经验。有了这些前提,她自然肆无忌惮。” 童洁镇定自若,语调没有起伏:“我们是没有多余的精力与她缠斗的,不如将公司转手,及时止损。” “妈妈,你跟陈阿姨以前关系那么好,出了这种事,你一定很难过吧。”詹千蕊问得小声,别说是妈妈,连她自己都很难过。 “难过。”童洁诚实道:“但是,我不会让自己难过太长时间。比起沉浸在负面情绪里,我需要将问题尽快解决。” 詹千蕊嗫嚅着,一直以来她都小看妈妈了。 然后,她猛一拍脑袋:“你太聪明,太料事如神了吧。”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宣优曲起食指,指节蹭着鼻梁。 不与恶人缠斗不仅是聪明,更是一种大智若愚的处世智慧。以妈妈当时的身体状态,根本没有与陈阿姨掰扯的精力,若是被她气出事,丧了命才是不值当。 “你们放开我,我自己会走!”庄璐甩开了两个保安的手:“我是孕妇,万一我有个好歹,你们负得起责人吗?” “得罪得罪。”两个保安不自然地笑了笑:“您慢走。” 庄璐指着他们,柳眉倒竖道:“你们到底是保安,还是他詹家的走狗啊?对有钱人一副嘴脸,对普通老百姓又是一副嘴脸!” 他们听不下去,相继走进了门卫室。 庄璐越想越气,口不择言道:“那个詹家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夫妻两个年轻时坏事做多!要不然老天也不会惩罚他们,让他们给别人家养女儿,一养就是二十几年!” 有人从旁边拍了两下她的肩膀。 庄璐生气地撇过头:“你谁啊?” 穿着虎头T恤的陌生男人,弯起嘴角:“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共同的敌人。” “你什么意思?”庄璐警惕地问。 吴有浩揪着衣服,胸前的虎头扭曲起来:“宣优这个名字你听过吧?” 詹千蕊自从被开除后,每天老老实实待在家里陪爸妈。詹永德和童洁挺开心的,两个女儿,一个能力强在外面挣钱,拯救公司于水火,另一个虽然本事不大,但是可爱会撒娇,正好承欢膝下。 日子怎么过怎么好,到了“五一”长假,詹永德和童洁邀请了所有亲朋好友,打算隆重地办一场宴会,借此向大家正式宣布,宣优认祖归宗。 地点定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考虑到酒席上会喝酒,詹氏夫妇提前定了两个房间。 詹千蕊放下行李,嘟嘟囔囔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本来以为是大床房,结果跟你一起就成标间了。” 宣优莞尔笑道:“恒州的行政套房没住够啊?小姐,你还真挑剔。” 詹千蕊不理她,把吃饭时要穿的连衣裙拿出来:“你准备准备,今天爸爸妈妈要把你引荐给那些叔叔阿姨。你赶紧去洗个澡化个妆,再过一个多小时就要吃饭了。你再磨蹭,小心来不及。” 宣优:“那你呢?要不你先洗吧,我洗澡比你快。” 詹千蕊:“我不用洗,换个衣服化个淡妆,搞定。” “为什么,你不是最注意形象吗?”宣优坐到了她的床上。 詹千蕊拿手直赶她:“走开,我的被单都给你坐脏了。我又不是主角,就坐在旁边吃吃饭跟着捧捧场,打扮太好看岂不是抢了你的风头。” “也对,那我去了。”宣优笑着站起来,悠悠然进了洗手间。 ——对个屁! 詹千蕊不想换衣服了,躺在床上刷了一会儿手机,她只想当咸鱼。 她一个Vlog还没看完,洗手间里面响起了吹风机的声音。她这个视频刚结束,正想点下一个出来看,宣优已经穿着浴衣出来了。 詹千蕊按下锁屏键,坐起来惊叹道:“你洗澡好快!” 之前从未和宣优共用过卫生间,詹千蕊不知道宣优洗个澡能这么快。她一般三十分钟起步,在詹千蕊的想法里,洗澡不超过二十分钟的都是男的。 “是吗?”宣优裹着浴衣,头发有些凌乱,散落在她颀长的脖颈间。 詹千蕊眨巴着眼,美人出浴好美。 宣优坐在化妆桌前,翘着二郎腿,白皙的小腿露出一截。她对着詹千蕊抬了抬下巴:“帮我拿一下化妆包,好不好。” “不好。”詹千蕊残忍拒绝。 宣优浓密如小扇的睫毛一低:“求求你了。” 眼波流转,笑容靥靥,她单手撑着下巴,脖子微微扬起,清晰的下颌缘线一览无余。 这哪里有求人的样子……? 分明是撒娇!别人家的姐妹也是这样的吗? 詹千蕊暗暗咬着牙,孟小梦要是敢在自己面前这副样子,她应该会打她。可是面对宣优,她不仅出不了手,还很听话地帮她去拿了。 她黑着脸把化妆包扔给她,以为宣优接不住。 谁知,宣优随意地一抬右手,屁股都没挪一下,单手接得又快又准,姿态中还有一丝行云流水的洒脱,竟然透露出该死的优雅来。 宣优打开化妆包,詹千蕊伸着头去看。 刚才拿在手里的时候,她就觉得她的化妆包很轻。 詹千蕊好奇地问:“你一般出来,都带哪些化妆品呀?” 宣优挤了一些妆前乳在手背上:“这是我全部的化妆品。” ——全部?! 詹千蕊情不自禁张开嘴,差点忘了宣优是极简主义者。 那她更要仔细看看,极简主义者挑出来的,一定是宣优认为最好使的东西。 “你怎么不涂防晒霜?”詹千蕊皱着眉问宣优。 宣优不解道:“妆前乳里面,不是也有防晒系数吗?” ——这怎么能一样?! 詹千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从自己的化妆包里,掏出一支防晒霜给宣优:“那个不够的。马上就夏天了,小心晒黑了。” 宣优愣愣地接过来。 詹千蕊在她的化妆包里一通乱翻:“你的眼影都用铁皮了!除了大地色,好像还没看你画过别的颜色。难道你只买了这一盘眼影吗?口红就这两支,你是女人吗?腮红放哪了,你不会没有腮红吧……?” 宣优有些无奈,她化着妆,詹千蕊全程在旁边喋喋不休,还把她的化妆包翻了个底朝天,化妆品撒了一桌。 她确实仅用这几样,差不多用完就买个一摸一样的新的。四五年来皆是如此,看在詹千蕊眼里,自己仿佛成了异类。 看完后,詹千蕊把东西收进去,努努嘴说:“就这么点东西,你还能把自己画这么好看,你也是不容易。” “哦。”宣优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再说点什么。 于是又说了声:“谢谢夸奖。” 詹千蕊:“不谢。” 宣优:“……” 好的,话题结束。 詹千蕊拉拉她的袖子:“你起来,我给你看看我的吧。” 她兴高采烈地把自己的化妆包拿出来。光是放化妆品的容量,詹千蕊的就是宣优的好几倍。 她将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掏,不大不小的桌子被她的化妆品摆得满满当当。 宣优惊讶道:“怎么这么多。” “这哪多呀?也就家里五分之一的样子。”詹千蕊抓着头发想了想,可能都没有五分之一。 口红,每种色系选了一根,还没有按质地来。粉底液也是,只带了两瓶,一瓶是哑光的,另一瓶是养肤的粉霜。 “确定是这里?”吴有浩站在空无一人的宴会厅前,望着里面摆放整齐的桌椅餐具。 庄璐瞥了眼迎宾牌:“名字不是写着吗?时间还没到,我们再等等。” 她从朋友那里打听到,詹氏夫妇邀请了圈子里的诸位亲朋:“这次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要好好把握。” 吴有浩摸着下巴,“啧啧”了两声:“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了。如今问宣优要点钱太难了,不是我说,人怎么越有钱越抠门啊?宣优还叫吴有优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有钱人你还不了解,不全是趴在平民老百姓身上吸血的吗?能用的上你,百般笼络,用不上就翻脸不认人,一点情面不讲。”庄璐冷笑着,眼神中满满的怨毒:“你既然手上有点东西,不用我来提点你吧。” 第20章 宴会厅装修得金碧辉煌,大厅内高朋满座。 吴有浩站在门外,捏紧了手中的东西,厚厚一沓照片将牛皮信封撑得鼓鼓囊囊。 詹永德介绍道:“这是你郭伯伯和郭伯母。” 宣优浅笑着问好:“郭伯伯,郭伯母好。” “之前你郭伯伯一直是洁德的律师,后来退休了便把工作都交给郭律。优优,你和郭律见过的吧,签转让合同的时候。”詹永德一想到此就眉开眼笑,光秃秃的脑袋在灯下亮得发光。 “见过的。“不等宣优开口,郭律热切地说:“宣总风采过人,见之难忘。” 童洁掩住嘴,笑弯了双眼:“不愧是做律师的好材料,这么会说话。” “哪里啊,我们优优确实是人中龙凤。不仅是清华毕业的高材生,又是大型电商公司的老总。前途康庄不说,模样完全是随了你们夫妻俩,俊俏得很呢!”郭伯母牵着宣优的手,笑容满面,眼神炽热得仿佛在相儿媳。 詹千蕊无聊地跟在后面玩手指,无论是谁见到宣优,皆是一水儿的夸赞,听得她差不多要自闭了。 郭伯伯同样是一脸的笑:“古人说龙章凤姿,我以前还觉得是夸张用法。今日见了优优才晓得,古人诚不欺我。” “也不知道,谁家的小子能讨到优优做媳妇。“郭伯母轻拍着宣优的手,态度中有几分殷勤,状似无意地看了身旁的儿子一眼。 郭律不小心和宣优对视上了。他一怔,下意识回避了目光,周正的脸上稍稍发红。 宾客云集,耳边响着形形色色的声音。詹千蕊百无聊赖,孟小梦借着去洗手间补妆的由头,将她从尴尬中解救出来。 “你……没事吧?”孟小梦对着化妆镜抹口红,从镜子里偷偷瞄她。 詹千蕊靠着墙,垂着头,双手背在身后:“没事。” “你怎么可能没事?”孟小梦侧过身,手搭上了詹千蕊的肩膀:“我们不是无话不谈的吗?你跟郭律分手,不想跟别人说便罢了,连我也不告诉。” 她颦着眉毛直叹气:“你啊你,现在好多事情都背着我。我还是不是你最好的闺蜜?” “你是啊。”詹千蕊硬扯出一个笑来。 孟小梦揉了揉她软乎乎的脸:“好了,在我面前不用摆出这幅样子。你以前的性子呢?我们蕊蕊,不是朋友当中最最娇纵的那一个吗?” 被她打趣,詹千蕊忽然百感交集起来,眼眶湿润,鼻子开始发酸:“我……” 她慌乱地转过身,不好意思让孟小梦看到自己哭。小小的肩一耸一耸,两只手握成了圆乎乎的拳头。 “怎么了?”孟小梦心急地将詹千蕊转回来,从篮筐里抽出一条白色的手巾,小心地替她擦腮边的泪。 孟小梦:“是不是宣优,私下里欺负你?” 詹千蕊摇头,泪珠溅在了地上。 孟小梦的表情渐渐凝重:“难道是……叔叔阿姨的原因?” 詹千蕊还是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哭得难以抑制:“没有……他们,他们对我还像从前一样好。是我……我自己,我好难把自己调整回以前的样子。” 她可爱的五官,痛苦地揪成一团:“我不是爸爸妈妈的女儿,我本来也不该叫詹千蕊这个名字。那我是谁呢?我的爸爸妈妈,他们……他们是谁?” 孟小梦心疼地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我不是还在嘛。不管怎么样,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闺蜜。” 詹千蕊死死地抓着她的衣摆,泪流个不停,把孟小梦的衣服都泪湿了:“我好难过啊。为什么突然一下子,爸爸妈妈就不是我的爸爸妈妈了?为什么我突然不是我了?” “傻呀,你永远都是詹千蕊!这点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孟小梦握着她的肩膀,握得很用力,好似这样就可以把自己的力量传送给她。 她看着詹千蕊,神色是少有的严肃认真:“我们从小就是最好的朋友,从幼儿园到大学都是一所学校。小学的时候,你吃我的零食抄我的作业;初中开始,你穿我的衣服用我的护肤品;上了大学,我们在伦敦合租一套公寓,一起做饭一起洗衣服,一起图书馆熬夜赶Due,放假也一起坐飞机到处吃喝玩乐。” “顺便说一句……”孟小梦深吸一口气:“你花钱没节制,钱用得比较快,所以买机票订酒店,总是我付的多点。” “给你这么一说,我好差劲啊。”詹千蕊羞涩地蹭去眼泪,湿漉漉的眼睛水光朦胧。 孟小梦郑重道:“这些都不是重点!我想说的是,发生过的一切,永永远远也不会改变。你就是你,你就是我认识的詹千蕊!” 詹千蕊愣住了,似乎是在消化她话里的内容,然后不由破涕为笑。 她又抽泣了一会儿,逐渐平复下来。哭了半天,停下后就想喝水:“我渴了。” “我们回去吧,劝你半天我也有点渴。”孟小梦打开水龙头,詹千蕊的鼻涕眼泪沾了她一手。 詹千蕊讷讷道:“那个……我的妆花了。” 她望着镜子里,顶着俩“熊猫眼”的自己,无奈地挠了挠脑袋:“我可能要回房间补个妆。” 出了盥洗室,她们往电梯间走。不料在转角处,偶遇了宣优和一个男子说话。 酒店的空调打得很足,指尖触到大理石墙壁,凉意顺着皮肤往血液里钻。 宴会厅在三楼,酒店大堂有个一层楼高的挑高设计,回旋型的大理石楼梯从一层延伸上来,呈一个美妙的半圆形。 宣优站在栏杆尽头,面对他淡淡道:“你要做什么,随便。反正,钱我是一分也不会给你。” 看到男子的侧脸,詹千蕊心中一惊。她在别墅区大门前见过他…… 这回,男子换了件T恤,依然是黑色的,不过印着的“虎头”变成了一张恐怖的“血盆大口”。 吴有浩笑了,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吴有优,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宣优。”她的语调不带起伏。 “没区别啊,我管你叫什么。反正爷爷奶奶没有退休工资,老了病了要用钱。你作为孙女不能在身边尽孝,钱的事情就别推三阻四了。”吴有浩右手拿着个牛皮纸信封,说话间信封在左手掌心一下下敲击着。 宣优:“爷爷奶奶的生活费,一人一个月一万。他们现在能自理,这个钱在小镇生活绰绰有余。我每个月都有按时打钱过去,你没有必要特意来找我。” 吴有浩略低着头,笑意深了些许:“还不是因为,他们最近身体不大好……” “如果真是因为看病吃药,你把账单带过来。”宣优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不可能无凭无据,你问我要钱,我就给。” 宣优态度强硬,吴有浩有些难堪。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暗色的嘴唇:“实话跟你说了吧,是我要跟你借钱。我和朋友做生意,资金周转不开,等有钱了就还你。” 宣优看他一眼都懒得:“不借。” “你还没问问,我要借多少。”吴有浩向她逼近了一步:“五十万而已。宣优,你并不缺这个钱,就当给哥哥救个急。” 宣优纹丝不动,似笑非笑地抬起眼,:“钱多不烧手吧?” 四下无人,周围静静的,吴有浩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你姐姐不简单,说话有理有据,刀枪不入。“孟小梦在詹千蕊耳边小声道:“要是你和她进行撕逼大战,你可不一定能讲得过她。” “何止是不简单,她简直太厉害了。”詹千蕊躲在墙后,偷看得津津有味。 孟小梦的眼中,闪烁着微妙之色:“你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做什么的吗?” “不知道。”詹千蕊抿住嘴巴,她明白这些信息非常重要。 孟小梦:“你问过宣优吗?” 詹千蕊:“嗯,算是问过吧。” 之前车上问过,宣优没答,说是过一阵再告诉她。一眨眼到了现在,她照样什么都没和她讲。不过,詹千蕊后来并未追问。 她低下头对了对手指,潜意识里自己也许不想了解那么多。 孟小梦惊疑道:“她没说?” 詹千蕊:“她说,以后会告诉我的。” “哦。”她的微妙在加深。 “我的亲生父母已经不在世了。”詹千蕊的声音闷闷的:“所以,宣优说与不说,具体何时说,全都无所谓了。” 这是孟小梦意料之外的,此刻她没敢多问,而是将话题转向另外一方面:“你考虑过,以后叔叔阿姨老了,宣优和你争家产吗?” 她问得异常直白,詹千蕊呆了有十多秒。 反应过来后,她低落道:“不用争,爸爸妈妈的本来就是宣优的。反倒是我之前的生活,好像是从她那边偷来的。” 她低落的情绪同时影响到了孟小梦,她挽过她的手臂:“你也不用这么想。反正现在的生活不是很好吗?” “嗯。”詹千蕊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 “好。”听到宣优的话,吴有浩又笑了。他轻轻点了点头,继而摇了摇头:“我这个妹妹成熟了,能当大老板的人果然不一样。” 他缓缓打开信封,从里面掏出一张照片,阴测测地摆在宣优眼前:“软的不吃,哥哥再给你来点硬的。” 第21章 看到照片的刹那,宣优的瞳孔猛地一收缩。 然后,她笑了起来,难以克制的那种笑。她先是偏过脸,眼角向下压,嘴角向上翘,精致的五官被笑容浸润着,美得鲜艳动人。 时间一秒一秒向前走,宣优笑容的弧度越来越大。她情不自禁地抬手捂住嘴,一边笑一边摇头,长发摩擦着她瘦削的肩膀,流线型的耳饰闪动着耀眼的银光。 躲在墙后的詹千蕊和孟小梦被她笑懵了,两个人面面相觑间,孟小梦止不住问:“照片上有什么?你姐怎么笑成这样啊?” 詹千蕊仔细地想了想,严肃道:“可能是网上找来的沙雕图片吧。” 孟小梦摸着下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吴有浩拿着照片,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变化莫测。他隐隐没了底气,迟疑地看了眼手中的相片,压低声音问宣优说:“你脑子出问题了?” 但凡是个正常人,见到自己的这种照片,都不能笑成这样。没有当场失态,崩溃落泪,已经是镇定自若的表现了。 相纸呈现出的画面,背景灰蒙蒙的,只有中间的人物最为醒目。女孩子披散着漆黑的头发,未被衣物遮挡的肌肤白得刺眼。她穿着深色的短袖T恤,领口被暴力地撕扯烂了。 她一脸惊恐,眼睛睁得大大的,略微上翘的眼尾,流露出一汪灰色的情绪,夹杂着害怕、忧伤、不可置信…… 女孩子一只手护在胸前,另一只手高高举起,似乎是想去遮自己的脸。正对着她的,是一支烧得火红的烟头。 宣优放下手,面上依然盈着满满的笑。她注视着吴有浩的双目:“所以,你是想拿这些照片威胁我?” “言重了,算不上威胁。”吴有浩摸不清她的态度:“不管怎么说,你现在也是个体面人,这些照片被别人看到不好。” 宣优不说话,笑着颔首,像是在等他继续说。 吴有浩歪着嘴角,不自然地笑了两声,将手上的照片往前递了递:“就当我跟你做个交易,把它们卖给你。” “不还是威胁吗?”宣优没接,笑容未消减半分。 詹千蕊偷看得百爪挠心,她实在是太好奇照片上的内容了,里面肯定大有文章。 孟小梦在后面扯了扯她的衣服,詹千蕊疑惑地偏过脸,见孟小梦的神色中写满了古怪:“你知不知道,宣优以前……” 她话音一顿,有意委婉道:“在那种地方做过。” “哪种地方?”詹千蕊一下子没转过弯来。 孟小梦咬着下唇,眼神飘忽得更明显了:“夜场。” 詹千蕊眨眨眼,慢吞吞地吸了吸鼻子。 她当然知道宣优在夜场做过。她和她初次相遇的地点,便是恒州的夜店,宣优在里面当服务员。 不过看孟小梦的表情,可绝不是单纯的服务员那般简单。 “我平生最恨被人威胁。”宣优避开吴有浩的手,冷冷地转过身,要往宴会厅走:“这场交易,我不做。” “等等!”情急之下,吴有浩一把拉住宣优的手臂,言语急迫道:“不做交易没关系。刚刚是哥哥心急了,我给你道歉。但是钱的事,拜托你帮帮我。” 水晶吊灯旁,宣优逆着光,她冷淡而坚决道:“不好意思,我帮不了你。” 詹千蕊和孟小梦贴着墙壁,在宣优走来之前,小心翼翼地溜走了。 日头正好,酒店房间采用了全落地窗,阳光充满了整个空间。詹千蕊拉上遮光窗帘,安安静静地在盥洗室补妆,听一旁的孟小梦絮絮叨叨。 “几年前,宣优在恒州的一家夜店做服务员。那个时候,她大学毕业没多久。蕊蕊,你想过没有,她清华毕业的,好好的北京不待,正儿八经工作不做,为什么要特意跑去恒州的夜店做服务员?”孟小梦貌似在问她,实际上不是问她。 詹千蕊手一抖,眼线画歪了。她拆出根棉签,沾了点乳液将没画好的部分擦去:“我没想过。” 四年前,詹千蕊和孟小梦一起去恒州旅游,晚上去夜店玩乐时,孟小梦自然也在。所以在谢煜家门口,见到车里的宣优,孟小梦才会如此惊讶。 孟小梦托着下巴:“我后来特意调查过她。果然听到些神奇的东西,我告诉你,你也别太震惊了。” 她坐在浴缸边缘,换了个坐姿,义正词严道:“宣优是大佬的女人。” 詹千蕊的手再次一抖,这回是口红抹出了唇线。 “我是托一个在恒州的朋友打听的。宣优和伊诺合伙的那家电商公司,前阵子不是融资了三个亿吗?背后就是那位大佬的关系。”孟小梦观察着詹千蕊的脸色:“听说他们四年前就在一起了。” “这怎么了?大佬就不需要谈恋爱吗?”詹千蕊用纸巾擦着嘴唇,莫名烦躁起来。 孟小梦“啧啧”道:“大佬已经四十多岁了。” “真爱不分年龄,更不分性别。”詹千蕊回得不假思索。 孟小梦撇了撇嘴,多少有点不屑:“问题是,人家大佬是有家室的,孩子都有两个了。” 詹千蕊将定妆粉一放,金属盒子磕在大理石台面,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说这些风言风语的人有证据吗?他们亲眼见过,宣优和大佬亲密接触吗?为什么就不能是,大佬看中了宣优的才华,信任她才帮她开的公司?宣优好歹是清华高材生,有人资助她创业,很稀奇吗?” “你能这么想,没什么不好。”孟小梦不希望就此事和詹千蕊产生不愉快。说到底,宣优是个什么样品行的人,与孟小梦没有太大关系。 詹千蕊闷闷不乐:“我弄好了,走吧。” 她们走进宴会厅的时候,全场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暖黄的光线照在众人脸上,居然透出几分苍白来。 詹千蕊疑惑地走去自己的座位,大家都不发一语的坐着,眼睛全望着同一个方向,甚至没有几个人注意到她。 顺着所有人的目光,詹千蕊看到不远处,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女人是背对她的,另一个男人的衣服上印着张“血盆大口“。 詹千蕊脑中“嗡”了一声,骤然僵在原地。 几秒钟后,她听到了女人的声音。分明是熟悉的声线,由于她鲜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詹千蕊竟觉得陌生:“我有什么不敢见人的?对我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和将这些照片散布出来的你,才应该感到羞愧!” ——照片! 詹千蕊发觉,圆桌的玻璃转盘上也有几张。她伸手要拿,童洁制止了她。 她按着她的手背,面庞惨白,嘴唇发灰。童洁的手一直在颤抖,从掌心到指尖尽是凉的。 詹千蕊错开目光,慌张地四处张望,每张桌上都放着几张照片。今时今刻,不仅没有一个人碰,所有人皆在努力回避,不想让自己的眼神和照片有接触。 说时迟那时快,詹千蕊突兀地站起身,硬抢过一张看了。 照片中的宣优,披头散发,晶莹的泪淌了满脸,上衣被残忍撕破。另有一只骨节粗壮的手攥着烟蒂,窜着火光的烟头,烫在宣优雪白的上臂内侧。 空间仿佛冻结了,再如龟裂般崩塌。詹千蕊目瞪口呆。 经历了短暂的茫然后,她忽然想起,在恒州服装批发城的试衣间,自己想看宣优的纹身,但是她不让。 ——因为那不是纹身! 那是宣优,被人用烟头烫伤的痕迹…… “你以为,光凭这些照片就可以威胁我?”宣优笑得讽刺,偏偏又笑得很美:“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因此遭受打击,一蹶不振?” 吴有浩紧抿嘴唇,浑身上下散发着极度的阴沉。 “我告诉你,我走过的路,寸草不生。想用这些吓唬我……”宣优顿了顿,终于将笑容全数敛去:“休想!” 说完,她蓦然扬起手。宣优手里握着一沓相片,如同天女散花一般,被她扔去了吴有浩脸上。 相片轻飘飘的,落了一地。 “寸草不生,呵呵!“吴有浩握紧拳头,狠戾道:“少往你这张臭脸上贴金了,你的路不就是傍老男人,给他们当小三玩,靠卖肉一路睡上去。你以为你做的隐蔽,干这些破事,没一个人清楚?别人当老板,做点小生意可困难了。而你吴有优,随便和大佬睡睡就能融资三个亿,还有比这更轻松的老总吗?!” 听到他的话,在场众人无一不变了脸色。 唯有宣优,神色淡淡地再一次纠正他:“宣优。” 吴有浩直指着她,手指恨不得戳进她的眉心:“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本来就不配从我们‘吴’姓。脏!太脏了!!我看你一眼都恶心!!!” 现场的气氛,已经尴尬到不能再尴尬了。 宣优转身,毫不犹豫地往外走,纤细的背部挺得笔直。 “有种你别走啊,把话说清楚再走!”吴有浩迅速地捡起地上的照片,紧跟着追了出去。 宴会厅外,走一小段便是旋转楼梯。宣优顺着台阶往下走,高跟鞋敲击在上面,“哒哒哒”地响。 吴有浩来到栏杆处,从上方睥睨,对宣优挑衅地喊道:“干了脏事,不敢承认,落荒而逃有用吗?” 第22章 吴有浩的吵嚷声,惹得大堂内的人纷纷侧目,无论是酒店的客人还是服务人员,视线皆从高到低走了一遍。 透过水晶般透明的落地窗,阳光落满台阶,在繁茂的绿植叶片上摇曳。 大气奢华的装潢,反衬着宣优一脸冷漠。她香槟色的裙摆,拂过一尘不染的地面,目不斜视地与注视她的路人们,擦肩而过。 “宣优,你不知廉耻!破坏别人家庭,为了钱给老男人做小三!我们吴家,没有你这种不肖子孙!”吴有浩的五官,扭曲得变了形。 他发出阴狠的冷笑,将手中的照片从楼上扔了下去。灰白的相片,纷纷扬扬下落,明亮的大堂下起一场暗色调的“雪花”。 宣优停步,侧过脸,仰起精致的面庞,绷出一条利落紧致的下颌缘线。曾如春风般妩媚的桃花眼里,不见一丝朦胧的情绪,黑漆漆的瞳仁深不见底。 她天生微笑唇,此刻面无表情,更显得似笑非笑,与她浑身散发着的凛冽风霜感,形成了强烈对比。 一个小男孩,原本和妈妈坐在沙发上,等着在前台排队的爸爸办理退房手续。看到落在脚边的照片,他想也没想,顺手捡了起来。 然后—— 一道刺耳的尖叫,划过开阔的空间,撞击在大理石墙壁上产生了回音。 男童的妈妈瞬间惊到了,她脸色大变地把孩子拉进怀里抱住,慌里慌张地扯过照片往远处一扔。 也就几十秒的间隔,小男孩嚎啕大哭,两条肉乎乎的胳膊紧紧环绕着妈妈的脖子。年轻的母亲,心疼地哄着被吓哭的儿子,望着宣优的眼神充满复杂的戒备。 照片铺在地上,有好些人克制不住好奇,偷偷瞄了几眼。看清楚后,他们要不变了脸色,要不就装作若无其事地错开视线。 之前略有喧嚣的酒店大堂,出现了不同寻常的诡异的安静,舒缓的背景音乐,在人们的耳边逐渐清晰。 詹永德的理智已经完全被怒火淹没了。 他恶狠狠地抄起一个白酒瓶,还没走出宴会厅,便被弟弟詹永典强行抱住了腰:“哥!不行!你冷静点,伤人犯法!” “老子没法冷静!”詹永德的脸涨得通红,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了。瓶子在他的大掌里颤动着,虎口几乎能将瓶颈捏碎。 眼见詹永典按不住他,郭律的爸爸上来就夺他手里的酒瓶:“老詹,你疯了!打人是要坐牢的!” 他使了九牛二虎之力,硬是没能掰开詹永德的五指。酒瓶仍然被詹永德牢牢地攥在手里。 这边正僵持着,高亢的女音在背后响起,直击众人的天灵盖:“不好,童洁昏过去了!” 杨艳双手拽着童洁的手臂,想把她拉起来。 然而,詹妈妈早已支撑不住脱力的身体,软绵绵地顺着暗红色的地毯瘫了下去。 她脸色灰白,眼睛和嘴巴紧闭着。 在场的女眷们,全部着急忙慌地离开座位,有人叫着掐人中,有人去倒凉水,有人掏出手机打“120”…… 宴席上乱成一团,各种嘈杂的声音互相交织。 没有人注意到,詹千蕊捧起一盆冷掉的沸腾鱼,踩着十厘米高的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到了吴有浩身后。 他还盯着楼下的宣优,嘴边浮着残忍的笑意,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站了一个人。 詹千蕊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地举高双臂,毫不犹豫地将放满朝天椒的沸腾鱼,顺着吴有浩的脑袋,当头浇了下去。 “啊——”他失声尖叫,双手死死捂住眼睛。 辣的感觉,在某种程度上就是痛感。 吴有浩拼命用手背擦拭着脸上的油汤,手擦了半天擦不掉,他不管不顾地卷起衣服,对着脸一通狂擦。 他的双眼被刺激得完全睁不开,忍不住用鼻子和嘴吸气的同时,辣油便顺着鼻孔和嘴巴往里倒灌。 深红色的尖头辣椒混着白色的鱼肉,尽掉在米色的大理石地砖上。两条鱼骨,一条从中间残破地断开,翻着泛白的死鱼眼。 吴有浩流了不少眼水鼻水,到最后连口水都止不住。他痛苦地蜷起身子,在冰冷的地上打滚,嘴里鬼哭狼号。 詹千蕊后退了几步,目光越过栏杆,与站在大堂的宣优对视上了。 很难说,在那个须臾间,她们在彼此眼中捕捉到了什么。 日光回转,一切仿佛被放慢了。宣优淡淡地侧过身,走入了玻璃旋转门。 外面阳光正盛,她穿着香槟色的礼服长裙,留下一个孤决的背影,看在詹千蕊眼中,好似宣优融进了一片金色的光海之中。 她托着空了的食盆,回到宴会厅门前。所有人都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詹千蕊不禁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晚上,詹千蕊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酒店。 中午的宴会是在一片混乱中结束的。詹妈妈被抬上了救护车,詹爸爸心急如焚地随车一起去了医院,留詹千蕊在这里送客。 亲朋好友临走前,都小心地安慰她,有些跟家里关系亲密的,离开酒店后直奔医院,为了探望童洁。 为了宣优认祖归宗,詹氏夫妇设宴遍邀亲朋,但凡有点交情的人都叫上了。五星级酒店宴会厅摆了十几二十桌,按最高规格点的菜。 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大家哪有吃饭的心思,菜几乎没怎么大动。 结完账,詹千蕊望着一室的剩菜,心中茫然得很。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一般来说,梦境皆是天马行空而又诡谲离奇的。詹千蕊仔细回忆着,印象里她并没有做过如此荒诞的梦。现实往往比虚幻,更要不讲道理。 她坐在空无一人的宴会厅里,发了一会儿呆,回过神后给宣优打电话,想约她去医院看看妈妈的情况。 电话通了后先是没人接,响了几声被掐断了。再打就变成了机械化的女性提示音。詹千蕊不死心,给宣优一连发了小几十条消息,皆石沉大海。 最后,她放弃了,自己一个人打车去了医院。 万幸的是,童洁的情况还算好,下午的时候醒了。医生检查后,认为并无大碍,观察一天后便能出院。晚上,詹永德主动要求陪房,夫妻俩舍不得女儿受累,再三催促詹千蕊回去休息。 她的步伐十分沉重,走在灯光幽暗的走廊,细细的鞋跟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次次抬脚都成了费力的运动。 詹千蕊用门卡开了门,意外地看见房间内,亮了一盏落地灯。 她中午回来补妆的时候,拉上了遮光帘。此刻,窗帘全是敞开的,城市中心的夜色,定格成了一幅摩登风景画。 宣优背对着她,静默地坐在窗前,长发松散地落在背后。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酒味,还有女人身上特有的香味。 她洗过澡,换了一身偏休闲的长裤和衬衫。 “我给你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让你去医院看妈妈不去。”詹千蕊身体累,精神更累:“现在竟然有闲心坐在这里喝酒。” 她压了大半天的焦躁,在目睹宣优的悠闲时,转化成了滔天怒火。詹千蕊冲过去,抢走了宣优手中的酒瓶。 说是酒瓶,其实是迷你的。小小一个,做工非常精致,里面的酒也不多,几口就能喝完。 宣优身旁,躺了几个这样的空瓶子,小冰箱里的酒只剩下最后一瓶。她曲着修长的左腿,用手撑着头,眼神有些迷离,望着空了的手心发怔。 夜色璀璨却深沉。 詹千蕊一甩手,迷你酒瓶被她扔在了地上。酒流出来,厚厚的地毯吸收了,酒味愈发浓烈。 她推着宣优的肩膀:“你说啊!你为什么不回我,我给你发了医院的地址,你为什么就是不去?!” 周围静静的,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宣优沉默着,偏过脸没有看她。 “妈妈醒来后,一直问我你在哪里,我都不晓得该怎么回她。你难道不清楚,发生这样的事情,爸爸妈妈非常担心你吗?你就跟死了一样!好歹回我个消息,跟我说一声也好啊!”詹千蕊心中的愤怒无法宣泄,她推宣优的肩膀推得更用力。 詹千蕊:“我在跟你说话!你不许不理我!” 她气得跳脚,真的蹦了好几下。高跟鞋穿了一天,詹千蕊两只脚又酸又痛。她气呼呼地把鞋子脱了,重重地摔在宣优面前。谁知,方向力度没控制好,一只鞋不小心砸在了宣优的膝盖上。 她仿佛被砸醒了,长长的睫毛扬起,睁大了一双桃花状的眼睛。 电光石火间,宣优抬手,一把扯住詹千蕊的衣领,将她拽进了自己怀里:“你在跟谁发脾气?” 她的嘴唇紧贴着她的耳朵,热气喷在她的耳垂上,让詹千蕊不由起了层鸡皮疙瘩。 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宣优的声音有着与以往不同的沙哑:“是你,拿走了属于我的人生。你有什么资格,在我眼前叫嚣?” 詹千蕊愣住了,愣完后浑身发冷,寒意顺着背脊蔓延。 她隐隐有些发抖,犹豫又害怕地仰起脸,望进了宣优冰冷而薄情的眼眸。 第23章 讽刺的笑在宣优唇角扩散, 她眼中不见一丝笑意,细瘦的五根手指牢牢地抓着詹千蕊的衣襟:“你过往二十多年轻松的生活,父母对你的万般宠爱, 乃至詹千蕊这个名字,本来都该是我的。” 房间里开了空调, 之前还未觉得气温低, 现在詹千蕊冷得微微打颤。 她惶然地睁着一双杏仁样,大大的眸子,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霓虹灯倒影在窗玻璃上,詹千蕊徒劳地做着吞咽的动作,嗓子依旧干涸:“是的。” 她不敢直视宣优咄咄逼人的目光,怒意与烦躁像是被冷气吹散了,心中只有难言的苦涩。 宣优凝望着她,不知不觉松了手, 怅然地靠在身后的床尾。 詹千蕊抱着膝盖,默默地在宣优对面坐下。她将自己的小脸埋进腿里,眼泪顺着左腿和右腿的缝隙, 持续不断地往下流。 “对不起。”宣优疲倦地捏了捏鼻梁:“我失言了。” 詹千蕊不说话, 轻轻抽泣着。宣优咬住唇瓣, 试探地伸出手,缓慢而温柔地摸了摸她顺滑的头发:“对不起,我没想惹你哭的。” 她抚摸着她的头顶,仰头望向了窗外。 今日的夜空很寂寞,看不到月亮更看不到星星。 詹千蕊委屈极了, 哭得更加大声,脑袋使劲往旁边一扭。 “我是不是该离开?”宣优的手僵在半空,她无奈地叹息着:“你不愿和我待在一个空间里, 我可以走。” 她扶着床站起来,转身的刹那,被人从后面拽住了手腕。 詹千蕊:“我想喝酒,你陪我。” 坐电梯上了酒店顶楼的露天酒吧,两个人在吧台坐定,宣优要了杯伏特加。 詹千蕊翻了半天酒水单,也没看出什么花来,于是抬头问调酒的小哥哥:“你有没有推荐?” 面容稍有些痞帅的酒保,扬起眉毛问她:“喜欢喝酒还是喝饮料?” 詹千蕊眉头一皱,表示自己并没有听懂。 宣优:“给她上一杯橙汁。” 他看到宣优眼睛一亮,笑着收走了酒水单。 詹千蕊对宣优的行为有些不满意,小声抱怨道:“我还没选好呢。” 宣优浅浅地笑了笑,撑着额头学她的语气:“我还以为在酒吧,你是行家呢。” 詹千蕊吸了吸鼻子,刚刚哭过鼻腔酸酸的:“什么行家,我都没来过几次。” “那还挺巧。”宣优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詹千蕊转头想想感到不爽,重新招来酒保,一拍台面道:“我再要杯跟她一样的。” 宣优凝视着她的眼睛,纤长的睫毛如太阳花般:“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怎么会不记得…… 四年后,詹千蕊看到她的第一眼便把她认出来了。自己曾在恒州的夜店里行侠仗义,救下一个美丽而脆弱的小姐姐。 那时,几个年轻人喝多了,围着宣优要加她的微信。 明亮的光线下,宣优低着头擦酒杯,装作没听见他们说的话。 “小姐姐,长得这么漂亮。我就想问问,怎么样才能做你男朋友?”穿着卫衣的小青年,顶着头五彩缤纷的头发。 宣优不作声,擦完手中的这个,摆好后又去擦下一个。 “当然要花钱了,漂亮的小姐姐都是要拿钱养着的。”另一个青年似乎是他的朋友,两个人身上透着相同的流里流气。 彩发小哥把头凑近了些:“说,给多少钱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宣优退开了一步,不去看他,手上动作不停。 “在酒吧上班挺辛苦的吧,天天要熬夜,皮肤变差会带不住妆的。”他嘴上说着,伸手就要来摸宣优的手:“你看看,手都给洗洁精弄糙了。” 宣优不着痕迹地把杯子放下,将双手缩去了身后:“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 “哦,原来是有主了。”彩发小青年的态度更轻浮了:“那你甩了他,跟我吧。” “是是是,赶紧甩了跟我们刘少吧。我这兄弟别的没有,就是有个好爸,钱多。”旁边的人跟着起哄。 宣优垂着脸,一直没有应声。 “来,再帮我添点酒。“酒吧里并没有添酒的说法,彩发小青年想借此,揩她的油。 他握着酒杯的手,差不多要挨到宣优的前胸。惊慌失措下,她不小心碰到了彩发青年的的手臂。 “哎呀。”他的手顺势一松,杯子碎在地上。 酒杯掉落之前,里面剩余的酒,洒到了他们身上。 彩发小青年只是袖子上被溅了点,宣优则是胸前湿了一片。白色的制服衬衫被琥珀色的酒水浸透,隐约显出里面内衣的轮廓。 “粉色的哦。”四周响起了轻浮的笑声。 彩发青年也跟着笑了:“我衣服被你弄脏了,小姐姐,你得赔啊。” 宣优望着他,难堪得说不出话。 明明是他自己失手,或者说他就是故意的,然而周围人都叫她赔。 宣优深呼吸一口:“赔你洗衣费行吗?” 她掏出手机:“我扫你付款码,一百够吗?” 彩发青年愣了愣,爆发出一阵大笑:“一百块?!小姐姐逗我呢?我这件衣服Gucci的,奢侈品牌的衣服都不能洗,一洗就毁了,穿过两三次就得扔。” 大家都在附和他,彩发青年掸了掸脏了的袖子:“这卫衣我昨天刚买,今天第一次穿。要不,你赔我件衣服吧。我不贪心,衣服原价差不多一万,我给你算个折旧费,你赔五千就行。” 五千块钱并不多,可是对于当时的宣优来说,她根本掏不出来。 宣优深深地低着头,紧紧捏着手机,垂着的脸看不出表情。 “不赔也行。我的女朋友,别说把我的衣服弄脏了,就是把我衣服直接撕了,我都没意见。”他的态度相当孟浪,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 甚至还有人说:“用几天女朋友的身份,换五千块钱,挺值啊。” 宣优站在炫目的光下,成为了众人取乐的焦点。如同一只可爱无助的小宠物,被做成了人类争相观赏的对象。她被这样的气氛包裹着,没有人清楚宣优背后的艰难。 其实,这个有钱的富二代,也不是真的想当她的男朋友,夜场玩个乐子而已。他来撩她,就是在博取存在感,让朋友们觉得他有钱厉害。 也许,宣优说个“好”字,事情就算过去。但是,太伤自尊了…… 宣优抬起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里泪光闪烁,被顶上的强光一照,像是眼里挂满了细碎明亮的星星。 詹千蕊就在这个须臾,看到了这张脸,美丽而脆弱,陌生而熟悉。 她差点误以为,二人之前见过。 “不就五千嘛,我替她赔。”詹千蕊从后面挤进来,站到了彩发青年对面:“支付宝多少,我现在就给你转。欺负人家一个小姐姐,你有意思吗?” 当然有意思,不止彩发青年觉得有意思,围观的人群都觉得有意思。 彩发青年无所谓地笑了笑:“你赔个啥,你也是个小姐姐。” “是啊,你来赔就没劲了。如果来的是个小哥哥,还能说成英雄救美。哪有美人救美人的道理。“此人话一说完,赢来了一圈附和。 詹千蕊那天也喝上头了,摇着手机,双眼闪闪发光:“谁说女人就不能英雄救美?我不仅要救美,如果人家同意,我还想接到家里养着呢。” “行,当然行。”彩发小哥看明白了,这人就是来砸他场子的。 他故意把支付宝付款码调出来:“你扫。” 彩发青年怀疑,她就是喝多了想充个大头,谁知詹千蕊真的扫码,给了他五千块。 宣优惊讶地咬着下唇:“你……” 当众人听到,到账的提示音时,集体沉默了。 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小姑娘,为了另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姐姐赔个五千块,眼都不眨一下。 “钱我赔了,那这件衣服就是我的了吧?”詹千蕊眨着眼问彩发青年。 “理是这个理。怎么,难道要我把衣服脱了给你?”换个小姑娘逗逗也不错,彩发青年又开始了。 詹千蕊眨巴着杏仁眼,一派天真懵懂:“有何不可?脱吧!” “不合适吧。” 他愣住了,完全没想到她会让自己当众脱,一时有些尴尬:“一会儿私底下,我不仅给你脱上衣,裤衩都能给你脱。” 詹千蕊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只买了你这一件。” 来夜店玩乐的男女,不就是图个热闹。听詹千蕊如此说,纷纷调转枪口,嚷嚷着要彩发青年把衣服脱下来给她。 彩发青年被大家架了上去,迫于无奈真的把上衣脱了,送去了詹千蕊的手里。 大庭广众之下—— 只见詹千蕊取过一瓶酒,打开瓶盖瓶口向下,将里面的酒一股脑倒在了衣服上。布料被酒水浸得透透的,明摆着是不能再穿了。 詹千蕊直接将上衣向空中一抛。现场的气氛,在她的动作里走向高潮,瞬间沸腾起来。 “好了,这下扯平。”她笑看着,光着膀子的彩发青年,如是说。 酒保将倒好的伏特加,放在二人面前。 ”我当然记得。”詹千蕊赶紧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尴尬。 宣优撩了下头发,笑得如沐春风:“你那时说,如果我同意,想要把我带回家养着。” “咳咳咳!”詹千蕊被酒呛了,烈酒烧着嗓子眼,火辣辣的疼。 她忙不迭把杯子放下,拿手捂住嘴咳了几声:“我,咳咳……我开玩笑的。” “我当真了。”宣优妙目一垂,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扇动着。 她微微倾过身子,离詹千蕊的距离又近了一些:“我活到现在,想要养我的男人很多,明示暗示的都有。但是想养我的女人,你倒是唯一一个。” 神经病吧,想说自己异性缘好,也不是这个说法。 詹千蕊对着宣优,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现在得是你来养着我了。” 酒店顶楼的酒廊里,坐了好几桌客人。耳边时不时传来旁人的絮语,与他们开怀的笑声。 不见月亮与星星的今夜,似乎也没有那么寂寞…… 宣优笑了:“好啊,我养你。” 第二天,詹千蕊和宣优来到医院,帮助詹妈妈办理出院手续。 宣优开车,詹千蕊坐副驾驶,詹氏夫妇在后排。一路上,四个人看似有说有笑,默契地不提昨天中午发生的事情。 童洁身子虚,没过多久便靠在詹爸爸的肩头睡着了。路程行驶到一半,詹永德也打起了呼噜。 “晚上想去看电影吗?”宣优问詹千蕊。 她没有兴致,想都没想便拒绝了:“最近没什么好看的片子上映吧。而且我也有些累了,回家后只想在自己房间里瘫着。再说,我们一般睡的床不都是King Size的双人床吗,昨晚睡单人床,我都不太敢翻身。我要回我的大床上躺着!” 宣优没有多说什么,只讲了声:“也好,回去休息吧。” 到家时已是傍晚,王阿姨提前准备好了,养胃的清粥小菜。 因为童洁才出院,吃不了荤腥,晚餐很是清淡。 詹爸爸和詹妈妈吃完饭后,一如既往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童洁有追剧的习惯,之前追的一部看了一半。 詹千蕊上楼,进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小沙发上发呆。 自从不用去公司上班,她的日子变得十分清闲。每天睡到自然醒不说,还可以躺在床上看电影,乐意的话,一天看好几部也没关系。 詹永德和童洁乐得她在家,早饭午饭晚饭,全是妈妈和王阿姨准备。 生活非常轻松,导致一日一日过得即快速又苍白。时间的无情流逝,隐隐在催促着她,是不是也要做些有意义的事,而不是在家里轻轻松松地混日子。 只是,胸无大志的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詹千蕊将双腿提上来,把自己抱成一团。 窗外的夜幕像一张大网将她裹胁,詹千蕊开了一盏小台灯,围出了一个狭小有限的黄色光圈。 以前总是被现实推着走,人生的每一步,皆有既定的道路。她知道小学读完升初中,初中读完考高中,高中毕业申请国外的大学。 至于她为什么是去英国读书,那是因为孟小梦、谢煜和郭律都去了英国。孟小梦高中就有目标的专业院校,詹千蕊没有她成绩好,申不了孟小梦的专业,可是不妨碍两人上同一所大学。 回国后,她理所当然地继承了父母的公司,在里面以学习为名打打杂,直到妈妈意外生病,公司的事情全部交到她手上。 这便是詹千蕊,活了二十多年来唯一的意外。 意外到了后来,变得完全不可控制。交付到她手上的公司,越来越不景气,经营三年,爸爸妈妈看不过去,不得已只能卖掉。接手的人是宣优,而她竟然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 从接手公司开始,一切都像是上了变速器。以非常快的速度转变,并逐渐脱离正轨。 公司倒了,爸爸妈妈也是不是自己的爸爸妈妈了。突然变出来的姐姐,有着无法猜测的过去,过往经历成谜。 詹千蕊不由叹气,情绪变得无比低落。她一心情不好就想着吃东西,今晚的晚餐就是白粥跟小菜没有肉,没有肉意味着没油水。 她是不会承认,笋丝里的红油混着米汤也是油水。 虽然不饿,詹千蕊还是点开了外卖软件。非常认真地思考,自己是吃烧烤还是吃炸串。甜点是吃盒子蛋糕,还是吃大泡芙。 商家的图片拍得很好,颜色鲜亮构图舒适,看了就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詹千蕊纠结半天,想想自己住的地方远离市区,送过来都要一个小时了,于是全部给点上了。 点完外卖,她的心情好了一点。打开音箱,挑出一首慢节奏的英文歌,詹千蕊还想点一个栗子味的香薰蜡烛。 找打火机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看来电显示是宣优。 詹千蕊接起来,开了扬声器,继续在卧室里四处找打火机。 宣优:“你在做什么?” 詹千蕊:“我在找打火机。” “你怎么知道,我们需要打火机的?”宣优的语气有些兴奋。 詹千蕊:“……” 我们? 她只知道自己点香薰需要,压根不知道宣优也要。 宣优:“那你找到后,拿着打火机下楼吧。” “为什么?”詹千蕊奇怪地问。 宣优故作神秘:“你下来以后就明白了,我在花园里。” 卧室里找遍了没有,詹千蕊模模糊糊想起来,好像是上次在露台看书点了蜡烛没拿进来。 她推开玻璃门,果然在小木桌上,看到了打火机和另一个松木味的香薰蜡烛。 她探着脑袋往下面看,宣优果真站在小花园里。 昏暗的路灯下,詹千蕊看不清宣优脸上的表情,只看见她举起手,朝她慢悠悠地晃了晃。 “你等着,我马上来。”詹千蕊挂断电话。 “什么呀,神神秘秘的?”她小跑着过去,鞋子都没穿好。 比之神神秘秘,詹千蕊更想说宣优神神叨叨,不像个正常人。 宣优:“打火机给我。” 詹千蕊把打火机递过去给她。 宣优狡黠地眨眨眼:“你背过身去。” 詹千蕊心里一紧,眼睛情不自禁睁大。 还不给看——宣优莫不是想害我! 她一脸的戒备,宣优被她逗笑了,推着她的肩膀,催促她转过去:“快点。” 詹千蕊将信将疑地转过身,心底涌着浓浓的不安。别着个小脑袋,双眼往上看,两只手紧紧地抓在一起。 “好了,你转回来吧。”听到宣优的声音,她赶不及地转回来。 眼前火光四射,极具璀璨。 詹千蕊惊喜道:“是仙女棒!” 宣优笑着,给了一根给她:“不错吧。” 詹千蕊一个劲点头:“我好久都没有玩过了!小时候过年会玩,后来城市里不给放炮仗,也就没有这些东西卖了。过年损失了一个好大的乐趣呢。” 她轻轻晃动手腕,金属的尖端,向四周放射着点点星光。 詹千蕊抬起眼问宣优:“你看,这样像不像把星星握在手里?” 宣优眉眼温和,将漂亮的下颌重重一点:“像!” 实在是像极了。 仙女棒燃得很快,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便在掌中熄灭:“放完了。” 詹千蕊有点遗憾,她还没有过瘾呢。 谁知,宣优从口袋里掏出一整盒:“别担心,还有呢。” 詹千蕊欢天喜地地从她手里接过,迫不及待地又点了一根。 她欣喜地对宣优说:“你也快点拿一根出来,就着我的点。” 小时候,小伙伴们玩仙女棒都是这样的。一起玩个几十根,也就点第一根的时候会用到打火机,剩下的大家互相点。 宣优对她的孩子气,颇有些无奈,可还是听话地掏出一根,就着她燃着的仙女棒点燃。 詹千蕊:“好美啊。” 夜空下,暗淡的路灯旁,她们手中的“星光”亮得耀人眼目,光印在詹千蕊清亮的眼中,火花就在她的瞳孔里跳跃。 “昨晚,我说的话……”宣优感到难以启齿:“对不起。” 从酒廊回到房间,尽管宣优喝了不少酒,她依然没有睡好。在床上辗转反侧,想到之前对詹千蕊说的话,她后悔得无以复加。 詹千蕊没有接茬,而是换了个话题问宣优:“现在这种东西很难买。你从哪里搞到的?” “前几天,路过一个卖二手的小商店,里面就有仙女棒。我感觉你会喜欢,就顺手买下来了。”宣优手中的燃尽,詹千蕊重新点亮一根给她。 詹千蕊:“是吗?这么有趣,下次你也带我去逛逛吧。” 宣优望着詹千蕊道:“你要是想去,我们明天就去。” “好啊。”詹千蕊笑了。 她明白,宣优是在故意迎合她。对于昨晚,宣优是愧疚的。 宣优:“那就说定了。我明天没什么事,可以旷一天工。” 詹千蕊:“不去公司,没关系吗?” “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想做老板吗?”宣优浅笑着问。 詹千蕊歪着头思索:“因为老板有钱?” 宣优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由于经营不善,公司倒闭了的老板也挺多的。” 詹千蕊:“……” 这不是在暗指我吗……? 宣优笑弯了双眼:“不是说你。” 詹千蕊:“哦,好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 宣优:“因为当老板,可以想去公司就去公司,想什么时候上班下班,就什么时候上班下班。” 詹千蕊干巴巴道:“你说的有理。” 何止是有理,宣优说出来的就是真理,都对就完事了。 两个人放着仙女棒,盒子渐渐空了。 宣优将放过的仙女棒拢在一起,她低着头轻声道:“跟你一起玩仙女棒,很开心。” 詹千蕊怔了怔,心情似乎开始轻盈,笑容爬上了眼角眉梢。 她点亮最后一支仙女棒,交到了宣优的手上:“我也一样。” 今晚月色很美,詹千蕊遥望着月亮:“有点后悔,我们没去看电影了。” 她抓了抓脸,姿态有点窘迫:“大晚上,怪无聊的。” “现在去不就好了。”宣优自然道。 詹千蕊苦着脸:“实不相瞒,我点了外卖。而且点的还有点多。” 后悔啊!如果去看电影,就可以直接在店里吃了。烧烤炸串一打包,远不如堂食好吃,比现做的差好远。 詹千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外卖到了吗?好的,你过来就行,我在花园里。” 挂断电话,她不好意思地瞅了瞅宣优:“要不然,你去我的房间怎么样?” “嗯?”她有些不解。 詹千蕊对着手指:“我的房间有投影仪,虽然效果肯定和影院没法比,但是在家里看也挺不错的。而且,电影还可以自己选,我们想看什么就能看什么。” “好啊。”宣优笑起来。 她只是诧异,詹千蕊竟然会邀请自己去她的房间,这还是第一次。 两个人提着外卖上楼,詹千蕊特意叮嘱宣优,一定要小心行事。走后门进入,绝不能让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爸爸妈妈,包括王阿姨发觉。 宣优本来有些奇怪。 进了卧室,詹千蕊明显松了一口气:“你可千万嘴巴严实一点,不能让爸爸妈妈发现,他们不让我吃这么多。” 宣优:“为什么?” 都什么年代了,吃饱还不允许? 詹千蕊不好意思了:“他们觉得,我有些胖……” “你不胖呀。”宣优打量着她。 然而,看着茶几上几大袋外卖,她由衷道:“就是你点的有点多,可能吃不完。” 詹千蕊大言不惭:“不是还有你吗?” 宣优:“……” 问题是你点的时候,完全没考虑会有我吧。 詹千蕊:“不管了,吃就完事。你想看什么电影?” 她把iPad塞到宣优的手上:“我的视频软件都在这一页。你随便选,所有的会员我都买了。” 说完,詹千蕊开始捣鼓投影仪跟音箱。 宣优捧着iPad,随意走了两步。太灯光暗,她也没在意脚下,踩到一样东西差点滑倒。幸亏她平衡能力不错,恰到好处地伸直双臂,降低重心才堪堪稳住身形,不至于摔成个平沙落雁。 差点就要当着詹千蕊的面丢脸,宣优暗暗嘘了口气。 就是她这动作有些大,搞得詹千蕊不明所以地回过头:“你怎么了,电影选好了吗?” 宣优连忙站直,装做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在屏幕上滑了滑:“我都行,看你想看的吧。” 她很少看电影,不清楚什么片子好看,什么片子不好看。 詹千蕊以前说得没错,她确实没有童年,更没有娱乐,所有的时间都被她用来做“更有意义”的事去了。 留给自己放松的时间,实在是少得可怜。 “你喜欢看悬疑类的,还是治愈类的?”詹千蕊问她。 宣优:“悬疑的吧。” 这年头,大家的压力都大,谁会想看致郁(导致抑郁)的? “那我们看这个吧。韩国电影,导演是朴赞郁。他的悬疑片很不错,这一部我一直没看,孟小梦跟我讲,情节有趣,构图精美。难得她能给一部电影这么高的评价。”詹千蕊给宣优指了指,黑色的背景图片,坐着几个女人和男人。 C位的女人一身白衣,长发及腰。 宣优:“好啊,你看过评价了?” “没有!”詹千蕊直摆手:“千万不能没看之前先搜剧评,要不然绝对剧透。我都听别人说完了,自己还看什么看。” 宣优笑了笑:“我一般倒是会先看看,网上的评论。” 毕竟时间有限,她希望看的电影,能对得起她花费的时间。 “你真是个变态!”詹千蕊突然转过头,眯起了眼睛。 她走过来,戳宣优的肩膀:“所有喜欢看剧透的,看书看到一半,就要去翻后面结局的,只有一种人。” “哪种人?”宣优被她搞得紧张兮兮起来。 詹千蕊摸摸下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深沉:“就是那种想要掌控全局,希望所有的一切,尽在自己手中掌握的那种。换个说法,就是控制狂吧。不能接受超过自己预期的事物。” 宣优缓缓地点了点头,好像詹千蕊说得没毛病。她确实不希望。生活脱离自己的掌控,那会让她感到恐慌。 “被我猜对了吧。”詹千蕊双臂抱胸。 宣优动了下眉:“嗯。” 詹千蕊望着她的表情,不禁有些怕怕。本来抱胸是想体现自己胸有成竹,结果现在反而把自己抱住了:“我们还是看电影吧。” 她赶紧把电影找出来,对于自己在宣优面前畏首畏尾表示郁闷,手里的烤串都要不香了。 电影的画面很美,剧情十分紧凑,悬念设置得极好。就是两个女主角的感情成谜。 “这是双女主的电影吧?”詹千蕊啃着羊肉串,房间里飘着一股浓浓的孜然味。 詹千蕊:“这个‘绅士’不可能是男主吧,太猥琐了,油腻得要死!” 她一边看一边评论,食物都堵不住她的嘴。 宣优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你的嘴挺忙的。” 她另一只手,挖着奥利奥盒子蛋糕,嘴里含糊不清道:“还行。不过金敏喜挺耐看的,我以前认为她没那么漂亮,现在看着还蛮有魅力。虽然五官脸型不惊艳,但是营造出的女性美,氛围感很强。” “哎?!她们怎么亲起来了?我看的是正常电影吗?”拍到两个女人接吻这幕,詹千蕊不淡定了。 她掏出手机,搜了搜评论后,红着脸咳嗽了一声。 宣优:“怎么了?” 詹千蕊晃着脑袋:“没怎么,继续看吧。事先说好,我选片子的时候,不晓得这是一部百合电影。” 宣优:“什么是百合电影?” 詹千蕊:“……” “太情.色了吧,怎么羞羞的镜头这么多!全部都是X暗示啊!”吃完了外卖,詹千蕊滚去了床上。 她抱着一个小猪的玩偶,颤颤巍巍地遮住自己的脸,这么多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她的确有些不好意思看。 只是,她一紧张就话多,不清楚的还以为她喜欢搞黄色。 宣优坐在她身边,曲起一条腿,手腕轻轻搭在膝盖上:“你说,和女孩子接吻,会比跟男孩子更舒服吗?” “你问我干嘛?我又没试过!”詹千蕊举起玩偶,就往宣优身上敲:“什么鬼问题,变态死了。” 她不仅没和男孩子接过吻,更没有和女孩子接过吻。宣优问她这个问题,很扎心啊! 宣优忽然握住她的手腕,詹千蕊用力挣了挣,居然没能挣脱。 她将她手里的玩偶扯出来,扔去床的另一边:“轻点,你打得我好痛。” 电影还在放,色彩斑斓的画面,在墙面上不住飞逝,音箱里的声音忽近忽远。 詹千蕊只觉得,宣优离自己好近。 也太过于近了,她都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在夏日的空调房里带着明显的热度。 “你离我太近了。”詹千蕊的心跳越跳越快,仿佛有个小人钻进了她的胸膛打鼓。 宣优低下头:“你的心,跳得好快。” 詹千蕊心慌得往后缩,被宣优捏着手腕拉回来:“你不会怕我吧?” “怕你做什么?”詹千蕊回嘴道。 宣优如此漂亮,就算是调戏,也是她自己吃亏。 詹千蕊满脑子的油腻中年人思想。 “你怕我亲你。”她的嘴巴贴得更近了。 暗沉的光影下,她饱满的唇细微开合,散发着荔枝的甜香。 詹千蕊一惊,脸红了起来,试探着问:“你是不是用了,荔枝味的唇膏?” 宣优偏着头:“没有。” 她听后,脸更红了:“你肯定偷吃了我的荔枝泡芙!” 宣优:“……” 詹千蕊的脸是被气红的:“你把一整个都吃完了?” 宣优迟疑了:“嗯……” 难不成还吃一半留一半?不太卫生吧,她是这么想的。 詹千蕊郁闷得捶胸顿足:“我就买了一个!” ——早知道应该要俩! 主要是,她还点了奥利奥盒子蛋糕……之前根本没想到宣优会来,以为自己点两个荔枝泡芙吃不完。 宣优讷讷地放开手:“不好意思。” 詹千蕊落寞地瘫在一边,玩偶被她压塌下去。 好好一个凸鼻子小猪,给硬生生压成了一个圆扁脸:“不是你的错,是我让你随便吃的。” 宣优老老实实坐好,掏出手机:“要不然,我再给你买一个?” “没事。反正我也吃不下了。”意识到自己的肚子,已经塞不进一个荔枝泡芙,詹千蕊才重新有力气坐直身体。 她像没发生什么似的,把电影调回刚才的位置:“继续看吧。” 整部电影看得人脸红心跳,尤其是最后的结尾,蕴藏了无限旖旎的暗示,银铃的脆响一阵一阵的。 时间还早,两个人都不困。为了将之前暧昧的氛围驱散,詹千蕊找出一部喜剧片。 这一部她看过好几遍,当初上映的时候热度很高。没想到宣优一次没看过,于是詹千蕊毫无不犹豫地放了出来。 毕竟是看过的内容,里面的笑点她全晓得。再说,人吃的饱饱的就想睡,詹千蕊的双眼一闭一闭,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一个不小心就仰面朝天,靠着枕头睡过去了。 身边蓦然安静下来,宣优奇怪地侧过脸,发现詹千蕊睡着了。 她好心地给她拉起薄被,将她的肚子盖盖好。 之前还没发觉,詹千蕊有个圆圆的小肚子。 宣优忍不住伸出手戳了一下,软软的很Q弹。她起了玩心,又连着戳了好几下,像在戳一个糯米团子。 詹千蕊完全没察觉,微微张着嘴巴,睡得跟个小猪仔别无二致。 会穿衣是个优点,胖胖肉藏得严严实实。可惜,还是被自己发现了,宣优都没意识到,自己笑得如此开心。她曲起手指,再次用指节敲了敲她的小肚子。 光影染上了她的面颊,色彩在她饱满的脸上错落。微启的嘴唇,也会如肚皮一般柔软吗? 宣优忍了好久,终是没能忍住。她落下一个吻,在她的唇角边。 作者有话要说:詹千蕊:“你竟然敢乘我睡着,偷偷吻我!” 宣优:“姐姐对你做的事,怎么能说成是偷呢?” 终于要写感情戏了,感觉这本的感情,来得慢了点…… 第24章 半夜, 宣优是被冻醒的。 睡梦中,她将自己缩成了个小球,依然感觉冷。醒来后全身僵硬得厉害, 她伸了伸腿,不小心踢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紧接着传来一声小小的“哼唧”。 詹千蕊睡着后没多久, 宣优也睡着了。 空调不住地吹着冷风,她起身取过遥控器一看,开了十八度还是最大的风速,怪不得没盖被子的她会冷。 宣优将风速打到最低,把温度调成二十六度,正要躺回去时,瞥见詹千蕊躺在自己身侧,睡得四仰八叉, 薄被早被踢到一边。 她担心她着凉,温柔地给她搭上被子,指尖拂过她的肌肤, 詹千蕊暖得跟小火炉一样。宣优特意把薄被折了两折, 只盖了她的肚子。 蕾丝窗帘委婉地垂落在地面, 拖出两道充满褶皱感的影子。外面已然大亮,能听见鸟儿“叽叽喳喳”的鸣声。 宣优在自然光中醒来,转动着脑袋,四处打量了一番。 昨晚灯光暗没看清,今早仔细瞧瞧, 詹千蕊的房间果然乱得可以。 千奇百怪的小玩意,把这个挺大的卧室套间塞得满满的。衣柜、化妆台、陈列柜、书桌、书架一应俱全,可是外套、香水、玩偶、画册和各式彩笔仍散落了一地。 偌大的房间, 如果没有提前规划好行进路线,都不方便人下脚。 昨晚自己就不幸地差点中招,亏得平衡感好,才没摔下去。 宣优失笑,略有点不好意思地张开掌心,遮住好看的眉眼。 詹千蕊:“你在这偷笑什么?” 宣优放下手,见詹千蕊正面对她,两只眼睛睁得溜溜圆。 詹千蕊:“吓死人了!” 她一睁眼就看见旁边躺了个人,手捂着脸,两边嘴角向上翘着,还以为是个变态。 “没什么。”宣优敛住表情,翻了个身背对她。 ——好丢脸啊! 这时,床下的一本素描册吸引了她的注意。宣优随手翻开,一个铅笔绘的人跃然纸上,看起来甚是眼熟。 只一个女子的侧影,修长的食指,撑着直挺挺的鼻梁。指尖的延伸处,是只略略向上勾的桃花眼。下压的上眼睑,含着流光的深色眼眸。 画中人,好像自己…… 有了这样的猜测,宣优又偷偷往后翻了一页。 这回的场景更加熟悉。女子穿着礼裙,长长的头发松散开来,坐在画面中央,斜上方画有一个,夜店常有的灯光球。似乎临摹的是,她们去恒州出差,自己与伊诺在夜店玩时拍的照片。 宣优的手顿住,心中涌起不可名状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就这样被一种陌生的感受,盈满了整个胸腔。 “你……”她罕见地词穷了。 詹千蕊斜了她一眼:“怎么了?” “没怎么。”宣优快速地向前翻去,发现前面几页都是上过色的服装设计图,勾画得相当细致。 她震惊地将素描本拿了起来:“这些都是你画的?!” “啊——!”詹千蕊一看,劈手夺了过来。 下一秒便从床上弹起,她将素描本死死捂在怀里:“你怎么可以偷看!” 偷看?也算是吧…… 宣优狡黠地眯起眼:“我不止偷看了你的设计图,我还看到了你画的我。” 詹千蕊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宣优也坐起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你是有多中意这张脸,才能把它画得如此美丽而传神。我都……” 她的嘴巴蓦地被詹千蕊捂住,话仅仅说了一半。 詹千蕊瞪着眼大声道:“你不要自恋了!你能长成这样,全是因为爸爸妈妈的基因好,跟你有什么关系?” 宣优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构成了一把平铺开的折扇状。 詹千蕊沉在她的眼光里,手渐渐撤去了力气。 只听宣优缓缓道:“当然有关系了。” 詹千蕊好想一巴掌扇过去,宣优看着正经八百,骨子里一点儿都不庄重。就她这种人,竟然也能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 她转过身去生闷气,背影中写满了不高兴。 宣优轻轻地触着她的肩膀:“对不起,我不该没有经过你的同意,随便翻你的东西。我道歉。” 然后,她正色道:“不过,我不后悔自己翻了。因为,你的设计图画得非常好,做成衣服一定很美。能看到如此出色,充满了奇思妙想的的图纸,完全超乎了我的意料。没有想到,蕊蕊,你这样的有才华!” 詹千蕊的心一动。她的素描本,几乎没给别人看过,甚至爸爸妈妈也没有。 她从未系统地学习过服装设计,只是对这方面感兴趣。潜意识里,詹千蕊觉得这些都是自己瞎画画的,不会有人欣赏。 宣优却给了她极高的夸赞。 “真的吗?”詹千蕊不确定地问:“我就是随便画的。” 宣优肯定道:“你画得相当好!比很多服装设计专业毕业的设计师,都要好!” 她并未奉承,所说的都是真心话。 宣优看到的几个作品,不仅有正面图和背面图,还有侧面与细节的展示,比例十分精准,完全可以作为成品看待。 詹千蕊抓了抓自己凌乱的头发:“谢谢。” 她被宣优夸得害羞了。 宣优:“你想不想把你的设计图做成成衣?” “可以吗?”詹千蕊眼睛一亮。 她早就有想过,但是不好意思专门去弄,怕被工厂的叔叔阿姨们笑话。 宣优笑了,一边下床一边说:“赶紧去刷牙洗脸。” “啊……?”詹千蕊抱着素描本,懵懵懂懂地抬起头。 宣优已经在穿拖鞋了:“快点,我开始迫不及待了。你准备好了,我们直接出发去工厂。” 坐在副驾驶的詹千蕊特别兴奋,一路上不停地问宣优:“我画的这些,真的能做出成衣吗?” 宣优哑然失笑,隔了几秒才认真答道:“当然了,你自己画的,自己还不清楚吗?” “我从来没有试过呢。”詹千蕊望着窗外的风景。 建筑物越来越少,车上了高速:“我大学读的是商科,不是艺术设计类,也没有专门学习过,都是自己凭想象瞎画的。比例不一定对,估计打样的师傅很难能按照图纸,做出样衣。” 宣优的食指,敲了敲方向盘:“如果,你确实是没有学习过,随随便便画的。那么,你在这一行上就非常有天赋了。” “是吗,你没有骗我吧?”詹千蕊不太相信宣优说的话。 从小到大,她都不是多优秀的人。从不觉得,自己有哪方面比别人好。 宣优果断道:“没有骗你,你要相信自己!” 詹千蕊叹了叹:“怎么相信啊。我就是个普通的平凡人,就算是认真学了,成绩也很普通。你是清华毕业的,清华啊……!凭我的成绩,二本大学都不敢想,最后没参加高考。高二考完雅思,去伦敦读预科进的大学。” “专业选了个工商管理,中国人最多的学科之一,也是没有什么技术跟难度的。我上课做作业挺用功的,还挂过好几门课,好不容易毕的业。”说起自己艰难的求学史,詹千蕊心酸极了。 “这只能证明,你不擅长学习商科方面的知识,并不代表你画不好设计。”宣优说道。 每个人的天赋,本来就展现在不同方面。伊诺在文化课学习上,同样没有优势,但并不妨碍她,凭借着自身美貌和高于常人的审美,成为了顶级网红。 宣优用余光,瞥了詹千蕊一眼,她脸上的表情,融合着迷茫与期待。 “天才也不是什么都会,而是在她最擅长的领域,做到了极致。”宣优说得慢条斯理。 “噗嗤”一声,詹千蕊忍不住笑了:“天才,我还是算了吧。天才这个词,离我太遥远了,离你这种人比较近。” 宣优笑而不语,她远远达不到天才的境界。要不然,也不会有那段难以启齿,对生活束手无策的岁月。 詹千蕊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我申请大学的时候,其实挺想学服装设计的。但是听说要作品集,我又不知道具体要交什么。再说,上预科的其他同学,大多选了商科,所以我也选了。” “我当时想着,爸爸妈妈老了以后,公司是要交给我打理的。我还是学工商管理比较有用。现在看来,真的是一点用没有!不过三年时间,公司就给我搞垮了。”她摇头晃脑地发出感叹。 “别这么说。”宣优想安慰她:“你把手套箱打开。” 詹千蕊虽然有些疑惑,还是主动照做了。 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放着不少,五彩缤纷的水果糖。 “你挑一个吃。”宣优微笑道。 詹千蕊选了一颗荔枝味的,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独属于荔枝的甜味,顺着舌尖在味蕾上弥漫。 “只能吃一颗吗?你好小气!”她用舌头裹着糖,说得含糊不清。 宣优笑意更深:“你吃多少都行,不牙疼就好。” 詹千蕊又挑了一颗葡萄味的:“我才不会牙疼。” 她把里面的味道,全部尝了一遍,这才想起旁边开车的宣优来:“你要不要吃,我帮你剥。” “好呀。”宣优的声音不禁变柔和了:“你感觉,哪个味道最好吃?” 詹千蕊撑着下巴,细细想了想:“都挺好吃的。可是,硬要我选的话,我会选荔枝味。” 她对荔枝味的东西,有特殊的偏爱。 “那你就给我剥一颗,除了荔枝味的吧。”宣优自然道。 詹千蕊想不通地问:“为什么?” 正常人,不都是问过最好吃的口味,便选择那一种吗? 还是说,宣优不相信自己的舌头?詹千蕊要不高兴了……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入眼的一切皆被阳光笼罩。 她的语气和神色,充满了无限的温柔:“因为你最爱吃荔枝味,这样到最后,你就可以多吃一颗。” 作者有话要说:詹千蕊:“你是不相信我的味觉审美,还是不相信我的舌头?” 宣优:“舌头嘛,我要试过了才知道。” 詹千蕊:“……“(臭.流.氓) 第25章 初夏的阳光太温暖了, 宣优侧过脸甜甜一笑:“我没有你那么爱吃东西,吃什么都是可以的。所以,就挑一个, 不是荔枝味的糖果给我吧。” 詹千蕊摇头,毫不犹豫地剥了颗荔枝水果糖给她:“好吃的东西就是要分享, 才会更加美味。” 她把糖果递到宣优嘴边, 看着她一点点启唇,将白色透明状的糖果,含到了嘴里。 詹千蕊的指尖一软,是碰到了她饱满的嘴巴。宣优唇间一暖,是碰到了她温热的指腹。 “好甜。”宣优笑弯了眼,荔枝味水果糖在她的嘴巴里打着转,浓浓的荔枝香,顺着她的呼吸四散去了鼻腔。 车里有了一股香甜的混合水果味。 詹千蕊的眼睛亮晶晶的:“是吧, 是吧!这个味道最好吃了!” 到了工厂,厂长早已经站在外面迎接了。她们先是去看了车间的流水线,然后进了打样师傅的办公室。 詹千蕊忐忑地将素描本在工作台上展开。出门前, 她和宣优挑选出了几幅设计稿, 就看打样师傅选择哪个。 “裙子的款式很特别, 图纸画得也很清晰,是你们新招来的设计师吗?这位水平挺不错的。”打样师傅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 他年轻的时候在裁缝店做过学徒,入行二十多年,见过数不清的图纸,绝对是这方面的行家。 “真的吗?”詹千蕊的兴奋压都压不住。 打样师傅点头:“确实挺好的, 要直接按这几张图纸,进行打样吗?” 詹千蕊的小手,紧紧扒着桌沿, 她注视着打样师傅期待地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打样师傅有点不解。 难道,她们不是专门过来送图纸的吗? 詹千蕊低下眼,止不住扬起嘴角。她太开心了,又不好意表现得过于激动,忍耐得有几分辛苦。 “设计师就是她。”宣优微笑着,点了点詹千蕊:“她没有学过服装设计,这些都是她业余时间的涂鸦之作,从来不知道可以用来打样。我今天早晨无意间翻到了,所以特地带她过来问问。毕竟,您是专业的。” 打样师傅十分诧异,取下了眼镜:“从来没学过?” “嗯。”詹千蕊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小手情不自禁地去捋了捋自己的长发:“我没有学过服装设计,本科读的是工商管理。” “学过画画吗?”打样师傅问。 詹千蕊:“小时候学过一些,上了高中就没有再学了。” 打样师傅不可置信地凝视着詹千蕊:“我很少见业余的,能把人物比例和透视画得这么好!这方面你绝对是有天赋的,不要轻易辜负了。” “好。”詹千蕊嘴上应着,忍不住看向宣优。 谁料她也在看她,两个人相视而笑。办公室的吊灯垂得很低,明亮的灯光落入了彼此的眼睛。 后来的后来,在岁月轮转的时光之中,当詹千蕊成为了享誉世界的服装设计师。一次国际时装展上,她发言时望向观众席上的宣优,想起了这一天与自己四目相对时,宣优眼中的光芒。 确定了图纸,宣优、詹千蕊与打样师傅,去仓库挑选布料以及衣物上的纽扣装饰。 詹千蕊仿佛来到了奇幻世界,兴奋地四处转悠。 打样师傅对她招了招手:“你看,这种欧根纱做裙摆好不好?它比较挺括,能保证裙子的蓬度,能撑得起来。” “不错不错。”詹千蕊这边看看,那边摸摸,应接不暇。 在工厂里研讨了一整天,晚饭都没有好好吃,就在厂里的食堂随便打发了。 菜色谈不上好,换到平常,詹千蕊估计吃了一口,就不会再吃第二口了。但是跟着打样师傅一边吃一边聊,她不仅把打好的饭菜全吃光了,还喝了一大碗西红柿鸡蛋汤。 打样师傅相当热情,可能是觉得詹千蕊有天赋的缘故,不停地给她科普关于布料与裁剪方面的知识。 等两个人终于说尽兴了,天早就黑得透透的,一看时间到了晚上十点多钟。 样衣制作需要一段时间,打样师傅住在厂里的宿舍。厂长问宣优与詹千蕊,要不要也去厂里的职工宿舍休息。 詹千蕊的小肚子,不适时地叫了一声。宣优心里明白她想吃宵夜,而且想吃好吃的宵夜,于是客气地拒绝了厂长的邀请,带着詹千蕊驱车往城里赶。 车刚开出半个小时不到,詹千蕊已经饿得眼冒金星:“我不行了,好饿!我现在就要吃东西,吃什么都行!今天一天,耗费了我平常一个月的脑力与体力,我急需补充能量!” “你要不要先吃点糖?”宣优帮她拉开工具箱。 詹千蕊迅速往嘴里扔了一颗,舌头卷着咂巴了半天:“没用,还是饿。” 她瘫在座位上,一脸的生无可恋:“好饿啊,我要饿死了!” 宣优发现了,詹千蕊只要一饿就不行了,整个人直接处于当机状态,必须要立马吃上东西。 “前面有一个小饭店,你要去吃吗?”宣优的视力极佳,远远看到了餐馆的招牌。 詹千蕊戴了一天美瞳,双眼早就干得发涩。她身子前倾,专心致志地往外张望:“哪呢?哪呢?我怎么没看见!” 宣优笑道:“你马上就看见了。” 她将车停在路边,一个土菜馆门口,里面应该是吃炒菜的。 宣优曲起食指,敲了敲方向盘:“怎么样,要吃吗?” 詹千蕊满脸纠结,一看就不是太愿意吃。然而,她实在是太饿了,胃空得特别难受:“吃!” 她解开安全带,一副壮士断腕,下一秒要英勇就义的样子。 “你也不用这么悲壮吧?”宣优无奈地笑着,也将安全带解开下车。 两个人进到店里,老板娘拿着两本油乎乎的菜单,将她们领去座位:“二位吃点什么?” 她站在旁边,用圆珠笔戳着小本子,笑呵呵道:“俩姑娘长得真俊。” 宣优含蓄地笑着:“谢谢。” 詹千蕊饿得完全忘我,迫不及待地把菜单翻开:“你们这有什么招牌菜吗?” “干锅包菜,糖醋排骨,酸菜鱼,锅包肉都是不错的。你放心,我们这的味道不说特别好吃,也是中等往上了。”老板娘干脆地报了几个菜名。 听在詹千蕊耳里,她眉毛跳了三跳:“先来个酸菜鱼吧。再要两碗米饭,对了,你要饭吗?” 宣优正拿滚水烫茶杯:“我不用了。” “那就一碗饭吧。”詹千蕊把菜单还给老板娘。 等老板娘走远后,她小声对宣优说:“这家店肯定不好吃。” “你怎么晓得?”宣优倒了一杯茶进烫好的杯子里,体贴地摆在詹千蕊手边。 詹千蕊小脸一皱,神色甚是夸张:“你没听到吗?她报的几道招牌菜,完全不是一个菜系的。南方菜北方菜都有,这么杂食的一家店,能吃就不错了。” 她拿手在面前扇风:“幸亏有空调,外面真的好热。” 之前老板娘夸她们漂亮,完全没有恭维到詹千蕊。 一从车上下来,詹千蕊就感受到滚滚的热浪。她忙不迭举手叫来老板娘,让她帮忙将空调的温度调小点,风调大点。 “那你还在这吃?”宣优啜了口茶,茶味很淡,很一般。 詹千蕊严肃道:“所以,我点的是酸菜鱼。” “嗯?“宣优放下杯子。 詹千蕊瞄了眼,站在收银台前,看电视的老板娘:“酸菜鱼只要是调料包没问题,就不会太难吃。对鱼的肉质,可以要求低一点。我当初在英国留学,那边根本没有国内的草鱼。去超市买个酸菜鱼调料包,用冷冻的巴沙鱼做,勉强也能接受。” “当然了,味道比起国内的餐馆,绝对是差远了。那些专门做酸菜鱼的馆子,不仅调味好,鱼的肉质好,师傅的刀功更不一般。好的刀功,能把酸菜鱼的美味,提高至少一分!”她讲得头头是道。 面对詹千蕊的滔滔不绝,宣优有些无言以对。 不过一道酸菜鱼,她在这上面,也算是颇有研究了。 宣优浅笑着附和。 没等多久,热滚滚的酸菜鱼上桌了。好大一个盆,酸菜、鱼肉和辣椒,在热油锅里充分融合后,迸发出一股绝妙的香味。 詹千蕊闻到这个味道就馋,分泌的口水都变多了:“麻烦你,赶紧把我的米饭上一下。” 看着她的猴急样,宣优抵着鼻梁骨,不由失笑。在此之前,她已经帮詹千蕊,把她的碗筷拿滚水烫过了。 詹千蕊急吼吼地夹了一片鱼放进嘴里,烫得她表情都要失控了:“好烫!好烫!” “你慢点吃。”宣优一惊,连忙打开身后的冰柜,拿了瓶冰红茶。 交到詹千蕊手上的时候,瓶盖都拧开了。 詹千蕊一口气喝了下去,缓了几秒后说:“看不出来,你还挺贴心的。” 宣优望着她:“我对你一直不错,不是吗?” “也是!“詹千蕊夹了一片鱼到宣优的碗里。 然后,她又给自己夹了一筷子:“你快尝尝。他家这个酸菜鱼,做得挺好吃的,完全高出我的预期。” 宣优拿起筷子犹疑道:“是你太饿了吧?” 人在饿的时候吃东西,美味的程度是平常的好几倍。 “没有,是真的好吃!”詹千蕊说得斩钉截铁。 宣优将信将疑地吃了,确实挺不错的。 她抬起头,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詹千蕊对她眨了下眼睛:“我说的没错吧。” “嗯。”宣优吃完一块鱼,自己主动夹了一块。 这时,詹千蕊举起手,呼唤老板娘:“你好,我想再点个干锅包菜和糖醋排骨,还有锅包肉。” 她将老板娘推荐的菜全点了。 不承想,老板娘还不乐意:“两个小姑娘吃不完这么多的。锅包肉和糖醋排骨,你们点一样就行。” 詹千蕊也认为,浪费不是好习惯。 她想了想,问宣优:“你想吃哪个?” 宣优:“我都行,选你想吃的。” 詹千蕊:“我都想吃。要不然干嘛让你选。” 宣优:“……” 她侧过头与老板娘道:“那就糖醋排骨吧。” 老板娘:“好嘞!” 等老板娘进去厨房,宣优对詹千蕊坏笑道:“你还挺有心机的。” “那是!万一不好吃,我又不能当人家面吐出来。先点一样尝尝,味道可以的话,便再多点几样。”詹千蕊为自己的小聪明得意不已。 宣优笑了笑:“这种小市民思想,也不知道你是和谁学的。” “就你厉害,我们宣总是大人物。“詹千蕊反唇相讥。 宣优垂下眼,轻轻摇头:“我以前也是这样。” 她望向远方,眼神略有点寂寥:“除了学校食堂,我都没怎么在外面吃过饭。进饭店,也不怎么敢点菜。” “嗯,是吗,嗯……”詹千蕊讷讷。 她低下头认真吃饭,酸菜鱼吃得特欢,满满的一碗米饭,很快就下去大半碗。 等新点的菜上来,詹千蕊的米饭吃完了。于是,她又和老板娘加了一碗。 “有酒吗?”宣优叫住去厨房添饭的老板娘。 “有,但只有啤酒跟二锅头。”老板娘回过头道。 宣优:“那就二锅头吧。” 老板娘:“好,你自己拿。” “你喝什么酒呀?”詹千蕊奇怪道。 她嘴里塞满了食物,说起话来有些含糊。 宣优拿了一瓶过来,顺带拿了两个小酒杯:“第一次用你的设计图打样,我们不庆祝一下吗?” 庆祝是要庆祝,可是就在这个小炒店里,喝二锅头吗? 太潦草了吧…… 宣优倒了浅浅一小杯给她:“你随意。” 她给自己倒了个满,一口喝了下去。 詹千蕊看得目瞪口呆,宣优的酒量这么好的吗?跟个汉子一样! 她拿起杯子舔了一口,被辣得直虚眼睛吐舌头,像只蠢蠢的小狮子。 宣优撑着下巴笑她:“还真随意啊。” “不是你说的吗?”詹千蕊白她一眼,此刻她只想吃饭,不想喝酒更不想喝一股酒精味的二锅头。 宣优也不在意,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她这次喝的比较慢,分了三次才将一杯喝完。 “好喝吗?“詹千蕊问她。 “不算好喝吧。”宣优回答得诚实。 以前没喝过什么酒不懂,后来喝过好喝的,才发现二锅头是有些烈了,而且不具备好酒清冽的香气。 詹千蕊皱着鼻子:“那你还喝。” “我只是突然想到从前了。”宣优托起小酒杯。 小酒杯一看就是用了很久的,玻璃都磨花了,缺乏透明感。 詹千蕊放下筷子,像是才想起什么大事似的:“对了,你喝酒了就不能开车了!” “你不是能开吗?”宣优反问她。 “是哦。”詹千蕊撇撇嘴:“但是我很累,不想开。” 宣优:“……” 说的好像她不累一样。 今天,宣优陪着詹千蕊一起,在工厂忙了一整天。再说,早上还是她开车过来的。 “附近有个招待所。一会儿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就说太累了,要在这边住一晚,明早回去。”宣优慢慢地喝着酒。 詹千蕊的双眼瞪得像铜铃:“招待所?!我才不要住!” 喝了点酒,宣优完全松弛下来,有些懒洋洋的:“那你自己开车回去。” 詹千蕊:“……” 她深呼吸,埋下头继续吃菜,实在不愿理这个宣优,太不靠谱了! 宣优转着酒杯,眼神浮起些迷离的醉态:“我跟你说过吗?我小时候也是住在,类似这里的地方,省内的一个小县城。” “你没说过。”詹千蕊扒着饭。 宣优:“哦,那我现在告诉你一样的。小县城很小,开车十几二十分钟,就能从南到北走一遍。” 喝了几杯酒,她的话比平常多不少:“县城里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左邻右舍的街坊邻居,彼此熟悉不说,经常走在街上都能碰见熟人。” “小城市全是这样的吧。”詹千蕊咬着糖醋排骨,随口接道。 宣优颔首:“也是。” 詹千蕊最喜欢吃排骨的脆骨部分,嚼在嘴里“咔咔”响:“你要不要尝几块有软骨的,他家的糖擦排骨也好吃,又甜又香!” 说着,她又夹了一块放进嘴里,顺便也放了一块,带软骨的排骨进宣优碗里。 “你悠着点,吃太多不消化。”宣优百无聊赖地用筷子戳了戳。 詹千蕊:“我晓得,你吃啊。” 对着詹千蕊殷切的目光,宣优笑了笑将排骨夹进嘴里:“好吃的。” “是吧,是吧!没想到这家馆子的味道这么棒,我们简直是赚到了!”詹千蕊欢喜得眯起眼。 宣优看着她的笑容,整个人怔怔的。 就这点事也值得高兴吗?可她还是弯起嘴角,微不可闻地轻轻“嗯”了一声。 詹千蕊吃得开心,宣优就喝着二锅头,陪着她吃。 等詹千蕊吃饱喝足,用手揉着明显圆了一圈的肚子,站起来都费劲时,宣优的一整瓶二锅头也见了底。 “你居然自己一个人喝光了!”詹千蕊震惊道。 宣优:“还好吧,并不是很多。” 这还不多,那怎样才多?! 她的酒量,感觉和爸爸能有一拼。有机会,一定要让他们两个人拼一次酒,看看谁能喝过谁。 宣优:“倒是你,吃这么多,小心积食。” “要不要出去走一走?”宣优付完帐,走过来问她。 詹千蕊扶着桌子,慢慢地站起来:“好啊,我正好消消食。” 出了小饭馆,热浪扑面而来。整个人被浸在炎炎夏日的气氛里,身体中的每一个毛孔,皆能体会到热的入侵。 “热死了!”詹千蕊吃得饱饱的,身子有些沉。 要不是顾及形象,她恨不得就要往地上瘫。 宣优于一旁,好心地扶了她一把:“你看天上。” “啥啊?”詹千蕊只想找个凉快的地方躺着。 她懒懒地抬起眼睛,墨色的苍穹中是一片亮眼的星辰。 詹千蕊张大嘴巴:“怎么会有这么多星星?!” 她掏出手机,对着天空就是一通拍。 拍完后,詹千蕊看看屏幕上的照片,不禁泄气道:“手机拍不出来。我还想发给爸爸妈妈看一下的。” “眼睛就是最好的快门,记忆就是最好的相片。”宣优仰望着满天星辰,头骨和颀长的颈部,构成一条优美的曲线。 詹千蕊往后退了几步,对着宣优的侧脸,按下了快门。 闪光灯,闪在宣优的脸上,她迷惑地转过脸,有点微微的被惊到。 “那个,我就随便拍一下。没想到闪光灯会亮。”詹千蕊躲闪着她的目光。 宣优将碎发拂到耳后:“你是在拍我啊。” 詹千蕊没好意思应声,只听宣优又说:“我比星空,还要好看吗?” 果然是酒喝多了,她变得异常自恋起来。 詹千蕊瞟着她道:“就还行。” 宣优笑了,借着小饭店门廊前,不算明亮的光线,詹千蕊看见她的笑容宛若涟漪。 若将眼角与嘴角连成一道线,她的笑意就顺着这道线,向两边缓缓蔓延,染了整张美丽的脸。 “走吧。”她冲詹千蕊招了招手。 宣优:“别走远了,我们对这不熟悉,怕不安全。” 詹千蕊老老实实跟过去,两个人围绕着亮着灯的几家店走了走。谁也没有说话,静静体会着小县城夜晚的静谧,还有不知藏在哪里的蝉鸣。 “这边果然有个招待所。”詹千蕊指着小宾馆的招牌,贼兮兮地问宣优道:“你说,里面会有人,发那种小广告吗?” 宣优眼波流转,明知故问:“哪种?” “就黄色的那种。”詹千蕊以为宣优真不明白,还有点急了:“性感美女深夜按摩。上面印着美女图片,有红色特大字号的手机号码。” “哦。”宣优淡淡笑着。 詹千蕊觉得她没劲透了:“我跟你说,我从来没在现实生活里见过这种。我有一年假期,坐飞机回伦敦上学。晚上睡不着,我就在飞机上看电视。有一个国产动画片,风格可写实了。里面有小招待所,网吧长途客运站啥的,讲的好像是男主人公在外面躲债。” 宣优安静地听着,默默想象,詹千蕊从小到大的生活,是多么的干净而又简单。 是不是有一种女孩,生来就是泡在蜜罐子里的,得是多么顺风顺水的命格,才可以一脸天真的去说这些有的没的。 她与她接触的越多,就越来越羡慕。她曾经所幻想的,就是拥有她的人生,而这本来也该是她自己的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选糖果这段,来自于我的生活,颜颜说过和宣优一摸一样的话。 算是女票给我的灵感吧……哈哈哈 今天更新有些晚,不过是六千字的肥章哦! 第26章 “你有在听我说吗?”宣优没接她的话茬, 詹千蕊开始不乐意了。 宣优:“我在听。” “那我们等会儿散完步,就去这个招待所住吗?”詹千蕊的语气透着期待。 宣优不想泼她冷水,可还是实事求是道:“是的, 不过你要做好准备,估计里面跟你想象的不太一样。” 詹千蕊:“怎么个不一样法?” “会破旧一点, 脏一点吧。”宣优淡淡道。 詹千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心里还是充满了对县城,路边小招待所的好奇。 登记入住的时候,詹千蕊兴奋依旧,东看看西看看,对一切都有兴趣。 前台服务员,是个看着还算年轻的女人,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拿手机追剧。 收完钱, 登记好身份信息,她直接给了两把钥匙,头也没抬地报上房间号。 宣优给了詹千蕊一把:“我们上去吧, 房间在二楼。” 詹千蕊将钥匙放在手心里, 端详着说:“竟然还有给钥匙的宾馆。” 她看得太忘我, 上楼时差点绊倒,被宣优拉住后惊魂未定道:“这个楼梯不是平的!” “你的房间在这。我住隔壁,204号房,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宣优给了她一个阻门器,不忘叮嘱:“进去后, 记得拿它堵住门。还有,衣服别脱,你将就一晚……” “好好好, 晚安。”不等宣优说完,詹千蕊急不可待地打开门进去。 里面一片漆黑,她摸到开关将灯打开,房顶悬着长条形的白炽灯。有一节灯管有些暗,可能是接触不良的缘故。 将房间看清楚后,詹千蕊有些失望。 一张双人床,两个床头柜,一张简陋的写字台和一把椅子。家具全是掉漆的,墨绿色窗帘罩着窗户,她走过去拉开时,手指上沾了一层灰。 詹千蕊本以为,窗户对着外面的马路,然而并不是,它正对的竟然是一面墙壁。 她郁闷地将窗帘重新拉上,随手将阻门器放在写字台,打算去厕所把美瞳摘了。 打开水,将手冲了冲,正要上肥皂的时候,詹千蕊忽然想起,她没有带眼镜出来。 美瞳是日抛,摘了直接可以丢。但是摘掉后,以她四百多度的近视,加五十度的散光来说,和一个瞎子也没有太大分别。 詹千蕊郁闷地关掉水龙头,四处看了看。 厕所很小,连淋浴间都没有。最让她不能接受的是,这里用的不是马桶,而是蹲坑。 詹千蕊顿时失去了,在厕所待下去的欲望。她想躺到床上,玩会儿手机,等晚一点再洗漱。 走到床边一看,她发现床单也不干净,枕头处还有一块不明的黄色污渍。詹千蕊衣服没敢脱,仔细找了块相对干净的地方靠着,用手机刷小视频。 没多久,隔壁响起了什么动静,好像是床或是桌子在摇晃。 詹千蕊不是很确定。紧接着就听到了女人的呻.吟,男人的低喘,然后晃动的声音,开始有了节奏…… 她浑身僵住,小脸涨成了熟透的红苹果,躲起来的心都有。 这还是詹千蕊,第一次感受到真人版。隔壁房的俩人,仅跟自己一墙之隔,可是一点也不晓得收敛,叫.床声让她听得清清楚楚。 詹千蕊还在这尴尬,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了好几下。敲门声相当急促,一个粗声粗气,属于汉子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小声的儿,别……别人不睡觉啊?” 能听得出,他的普通话不太标准,而且还喝大了。 不过问题在于—— 大哥,你敲错门了吧! 见敲门没用,里面的声音还是很大。汉子直接拿双手用力砸门,嘴里爆出一连串脏话:“……&*……**(&&……%%……%()” 詹千蕊从没经过这种阵仗,吓得在床上缩成一团,忍不住给宣优打了个电话。 打第一个,宣优没接。 语音提示响起,詹千蕊毫不犹豫地又打过去。这次同样是过了好一阵,就在电话快要自己挂断的时候,宣优才接通。 门外的汉子,似乎意识到自己敲错了门,于是跑去隔壁继续敲。 “喂,怎么了?”听筒里,传来宣优的声音。 詹千蕊死死扣着手机,质问她道:“你听不见吗?!” 宣优:“我刚刚在洗澡。” “这种地方你也能洗澡,你不是让我不要洗吗?!你不嫌脏?”她拿手掩住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多大。 宣优将手机稍微拿远了点,轻声细语地跟她解释:“我今天出汗了。” “少来,这个地方怎么洗澡,怎么睡觉嘛!”詹千蕊非常生气。 “都怪你,你为什么要喝酒,还喝那么多!我们本来是能开车回宫州的。退一步说,就算回不了宫州,我们也能找个条件不错的酒店住。至于来这种地方吗?!”她的抱怨不断,愤怒之下还有点委屈。 宣优:“可是已经这样了,我们……” “我才不要这样!”詹千蕊粗暴地打断她。 詹千蕊:“都是你的错!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好好的非要喝什么酒。要过瘾,喝点啤酒就行了。你还喝二锅头,一个人直接喝了一整瓶!” 宣优:“对不起,我的错。” 她突如其来的道歉,让詹千蕊有一个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分明有气,又不能完全宣泄,她干脆把电话挂了。 宣优听着手机里的一连串忙音,静静地发了会儿呆。过了一分钟,她给詹千蕊发了一条微信: “别生气了,你是不是有点害怕?” 她还特意从表情包里,找了一个可可爱爱的表情发过去。 等了好几分钟,詹千蕊一直没回。 宣优走到她的房门外,抬手敲了敲门:“蕊蕊,是我。” 詹千蕊看到了微信,就是赌气不想回。现在宣优来到门口,她才不情不愿地下了床,给她开门:“干嘛?” 她的眼睛红红的,眼里还有水光。 “我来看看你。”宣优温柔道。 詹千蕊抵着门,没好气地问她:“我有什么好看的?” “我可以先进来吗?”宣优的语气,与她的眼神一样温柔。 隔壁,汉子还在敲门,嘴上的脏话根本没停过。 詹千腿怵得很,虽然心里不乐意,但还是把宣优让了进来。然后,她赶紧将门关好锁死,抵上阻门器。 “什么事?”詹千蕊靠着门,双臂抱胸,一副防御者的姿态。 宣优清雅地笑着:“没什么,我就是过来问问,你住的习惯不习惯。” 还用问吗?!这已经不是能不能习惯的问题了,她是压根住不下去! 詹千蕊抿着唇,死死盯着她,上牙都快把下唇咬破了。 宣优倒是淡定,拉开写字台前的椅子坐下。椅子做工粗糙,四条腿不一样长,坐下去明显不稳。 宣优自己调整了一下重心,悠然自得地翘起了二郎腿,看起来气定神闲。 她的长发,只用一次性浴巾擦了擦,没有完全干透。房间里,原本很沉很闷的味道,被她的发香味驱散了,空气中浮起了淡淡的香气。 詹千蕊走近了几步,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上,刚洗完澡的温热。 “这里一点都不好。”她委屈极了。 詹千蕊鼻子发酸,泪花就在眼眶里打着转。 她不愿让宣优察觉,自己快哭了,别扭地把头扭到一边:“刚才,有个喝醉酒的男人,一直在敲我的门,嘴里还骂脏话。可是,这跟我一点关系没有,他应该去隔壁敲的。隔壁的两个人……” 詹千蕊的话一顿,脸上泛起潮红:“隔壁居然在做那种事!这里隔音差成这样,他们也好意思……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宣优不发一语地听着她抱怨,试着去理解,詹千蕊不符合年纪的单纯天真。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没有得到宣优的回应,詹千蕊不高兴地嘟起嘴巴。 宣优伸出中指,按着鼻梁的侧面:“我在听。” “拿你怎么不说几句?”詹千蕊不满意。 宣优正要开口,隔壁的房门终于开了。 男人不爽的声音,响了起来:“卧槽,敲什么敲,吵死了!自己哪边凉快待哪去,本来老子不想理你,你倒是来劲了!” 醉酒汉子跟着骂了几句脏话,接下来就是一阵“叮叮咣当”还有女人的尖叫。 詹千蕊缩起肩膀,情不自禁往宣优身后躲:“怎么办?那边好像打起来了!” 宣优掏出手机,淡定地按下三个数字:“报警。” 她立马按住她的手:“报警的话,警察会问报警人的吧?到时候我们怎么说?” 宣优:“就照实说。” 詹千蕊苦着脸,息事宁人道:“我们两个女孩子,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你害怕了?”宣优问她。 不知什么时候,詹千蕊蹲了下来,宣优微微俯视着她,耳边的碎发垂落一缕。 詹千蕊仰着苍白的小脸,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她何止是害怕,她简直是怕得要死!刚才,她好怕那个醉酒的汉子,直接拿什么东西把锁砸了,破门而入。 “好吧。”宣优将手机收了起来。 外面的响动没有停,两个男人还在肉搏。同房的女人似乎想拉架,然而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詹千蕊颤颤巍巍地想去拉宣优的手。 室外嘈杂,宣优只觉,一个凉凉的小东西,顺着自己的裤子在往上挪。低头一看,是詹千蕊的小手。 她顺势将她的手抓在手里:“你的手好凉。” “可能是被吓的吧。”詹千蕊不仅是手凉,心也凉。 宣优把她的手紧紧握住:“别怕,有我在。” 她的手非常暖,源源不断的热流,从她的手心传到了詹千蕊的肌肤。 詹千蕊这才安下点心,蹲着移了两小步,与宣优紧密地贴在一起:“姐姐,我怕。” 第27章 宣优俯下身, 将詹千蕊半拥在怀里,她抚摸着她的发顶,轻声道:“小傻瓜。” 又过了一会儿, 楼下传来警笛,楼梯间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 有人说:“还打啊, 快点分开, 警察来了!” 詹千蕊惊喜地看了宣优一眼,颇有点劫后余生的意思。 随着警察们的到来,打架的两个男人终于停下。骚乱渐渐平息,楼层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他们好像被带走了。”詹千蕊起身,腿脚都蹲麻了:“啊——!” 她一下子没能站起来,重心不稳地往旁边倒。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完蛋,要狗带了 。 千钧一发之际,她的手臂被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手一拉, 止住了往下倒的趋势。 詹千蕊愣愣地望着宣优,直到被她完全拉了回来。脚站稳后就是一麻,从整个脚掌麻到了小腿。 詹千蕊皱起一张脸, 看起来甚是痛苦。 “怎么了, 腿蹲麻了?”宣优扶着她到床边坐下。 詹千蕊可怜兮兮的, 心里直呼宣优还算贴心。 宣优握着拳,轻轻地在她腿上敲,被詹千蕊颤巍巍地档开:“没事,我自己坐着,缓一会儿就好。” “好。”宣优松开手, 活动了一下手腕。 刚才詹千蕊倒得突然,拉她的时候,手腕差点扭到:“没什么事情的话, 我……” 时间不早,也是时候该休息了。谁知,詹千蕊忙不迭地拉住她的手。 “怎么了?”宣优轻笑着问她。 詹千蕊不吱声,一双眼水汪汪的,长而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与她柔弱表情不甚相符的是,她抓着她的手劲,可是一点都不弱小。 宣优:“想我陪着你?” 詹千蕊依然不说话。难道是自己的面部表情,表达得还不够明显吗? 宣优了然道:“我知道了。” 说完,她径自站了起来,慢悠悠转过身,眼看就要往门那边走。 “我要你在这陪我。”詹千蕊急急道,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该死的宣优,就是要逼她直白地说出来。 宣优回过头:“嗯,我明白的。” 知道还要走,莫不是故意想逗自己? 詹千蕊的小脸蛋又要皱起来了,宣优笑着解释道:“我把我的东西拿过来,今天晚上我们一起睡。” 这还差不多,詹千蕊暗暗松了口气:“那你快点。” 宣优瞥了她一眼,妩媚的桃花眼中风情百转:“这么急,我们又不是没有在一张床上睡过?” 詹千蕊:“……” 要死了——! 宣优还好死不活地补了一句:“不记得了?昨晚,我们刚睡过呀……” 詹千蕊恨不得锤死她。但是,此刻有求于宣优,只能不高兴地在自己心里的账本上,对她恶狠狠地记了一笔。 宣优拿上东西回来后,詹千蕊一直躺在床上玩手机,正眼都不带瞧她。 她也不在意,坐在床的另一边看手机。 两人中间,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楚河汉界”。 “眼睛不舒服吗?”在床上靠了半个多小时,宣优就看了詹千蕊两次。两次里,詹千蕊都在揉眼睛。 詹千蕊的声音闷闷的:“我眼睛痒。” 宣优放下手机,往她身边挪了点:“我帮你看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詹千蕊的两只眼睛红通通的,眼眶处的皮肤已经被揉肿了。 宣优关切地问:“你是不是没洗手就揉眼睛?” 詹千蕊欲哭无泪,她连厕所都不想进,怎么洗手。 宣优将她脸上的碎发拨到一边:“你今天美瞳戴了一天,现在也该取下来了。” 詹千蕊一听,脸苦得跟苦瓜一样:“说起来,我就来气!这件事都怪你,我都没有带替换的美瞳和眼镜出来。我把它拿下来,就只能扔掉。明天怎么回去?我什么都看不到!” “这样啊……”事先没有考虑到这个,宣优有些抱歉。 她车里有备一次性浴巾和卸妆水,所以觉得在外临时过一个晚上,问题不大。完全没有想到,詹千蕊会有此方面的问题。 詹千蕊不爽地抱怨道:“你这种眼睛好的人,怎么会明白像我这种视力差的人的痛苦?我不戴眼镜或者隐形眼镜的话,跟瞎子没区别。稍微远一点就看不清,我告诉你,红绿灯我都看不了,别说是上面的数字不行,如果离得远,上面的光也是糊成一片,根本分不了颜色!” 宣优想了想说:“这样,你先卸妆。然后把美瞳摘了,我们直接睡觉。明天一早,我就开车带你回家。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的,你不用担心。” 一次性美瞳戴一天早干了,詹千蕊的双眼实在痒得难受,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她只好简单地洗漱一下,将美瞳摘掉扔去了垃圾桶。 出来后,果然一切全是模糊的,活像是给眼睛抹了一层猪油。 “过来睡吧。”宣优帮她拉开被子。 詹千蕊突然抬起手:“等一下,我要去上厕所。” 她睡觉前,有小便的习惯。虽然尿意并不强烈,但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下过夜,同样没能例外。 詹千蕊看不太出蹲坑脏不脏。放心不下,她往里挤了几下沐浴露,拿着马桶刷一边刷,一边冲了好多下。 等到詹千蕊认为刷得差不多,要蹲下上厕所时,她很不幸的,脚下又是一个没站稳。 可能刚才弯腰刷厕所,刷了太久,血没能即使回上来…… 总之,詹千蕊裤子脱到一半,一屁股坐进了蹲坑里。 光溜溜的屁股蛋,砸在又硬又冷的瓷面,詹千蕊疼得眼前金光乱闪,痛都喊不出来。 宣优只听厕所里一声巨响,她担心地叫了声她:“蕊蕊?” 詹千蕊没有回应,痛觉顺着她屁股上的一处,逐渐蔓延开来,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宣优更担心了:“蕊蕊,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有事,事大了…… 宣优走过来,敲了敲门:“蕊蕊,你应我一声。你再不说话,我就进来了。” 詹千蕊:“我……” 她可不能进来啊——!被宣优目睹自己,光屁股坐在茅坑里的样子,以后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詹千蕊想说自己没事,但是痛苦的呻.吟,暴露了她的现状。 宣优一听就晓得情况不妙,想也没想立即推门而入。 后悔啊,应该锁门的…… 四目相对间,詹千蕊感觉自己的屁股不疼了。因为比之痛感,这一刻她尴尬难堪得想死! 而宣优,她的三观和灵魂都受到了某种挑战。 小时候,班上不懂事的小男生,总是乱开玩笑,说谁谁上厕所跌进茅坑。她以为是小孩子家家,嘴上胡闹瞎说,结果今天被她看到了真人版…… “我……”宣优错开目光,说话讷讷的。 詹千蕊捂住脸。 “我先拉你起来。”宣优试着往前走了一步。 詹千蕊尖声道:“不要——!” 宣优为难地顿住:“哦……” 两个人一站一坐,在阴暗狭小的招待所厕所里,僵持了好一会儿。 宣优不由反问她:“那你就一直在里面坐着?” “不要。”她的声音变低了,小肩膀一耸一耸。原来是委屈地哭了,泪水顺着指缝往外流。 自从住进这家破招待所,扫把星就缠上了詹千蕊。不管她做什么,最后多是会倒霉。 宣优慢慢走到她身边,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没事没事,很疼吗?” 当然疼了…… 詹千蕊哭得更大声了。 宣优小心地抚着她的后背:“能起来吗?” 她将双手,从詹千蕊的腋下穿过,试着略略往上提:“可以吗?” 詹千蕊哭得四肢发软,断断续续道:“好,好像……不太可以。” “没关系,我们慢慢起来。”宣优温柔地揽过她的肩,修长的手指,梳理着詹千蕊凌乱的长发:“小傻瓜,哭成这样是因为屁股摔得疼,还是因为被我看到了,感到不好意啊?” 讨厌,干嘛要问嘛——!!! 詹千蕊小嘴一撇:“你管我。” “乖,我又不会嘲笑你,而且这也不是什么事情,没关系的啊……”宣优柔声安慰。 詹千蕊的大脑已经不太做主了,坐在坑里哭个不停。 宣优搂着她道:“我们试试看,可不可以我扶着站起来。你老这样坐着不行,地方太凉了,坐久会感冒的。” 她的声音太轻柔了,詹千蕊总算找到点安全感。她紧紧抓着宣优的手臂,在她的帮助下,终于缓缓地站了起来。 “怎么样,可以走吗?”宣优扶住她后,在她的耳边轻声问。 詹千蕊抽抽噎噎道:“应该可以。” 宣优扶着詹千蕊,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外挪,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 幸亏招待所房间不大,厕所离床铺的距离很近。 宣优帮詹千蕊俯趴在床上,灯光下她雪白的臀上,果然青了一大片。 “疼得厉害吗?”宣优伸出手,怕她疼不敢去碰。 “嗯。”詹千蕊看着委屈死了,小鼻子一抽一抽,眼里全是泪,被白炽灯一照,宛如眸子里碎着晶石,随着她眨眼的动作忽闪忽闪。 “我去楼下前台问问,附近有没有药店。看看能不能给你买点药。”宣优犹豫再三,还是摸到她的裤子往上拉了点。再贴心地帮她盖上被子。 “不要走。”詹千蕊一把抓住她的手。 第28章 詹千蕊的睫毛在抖:“你不要离开我。” “我不走, 我就去问问有没有药。”宣优的声音越来越温柔。 她蹲着与她平视道:“我很快就回来。不超过十分钟,好吗?” 宣优把詹千蕊的手机拿过来,设了个十分钟的闹钟, 巧笑倩兮地放在她的手里:“你先在这玩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不好。”詹千蕊把小手握成一个拳, 故意不去接宣优递过来的手机。 “乖。”宣优抚摸着她圆圆的后脑勺, 将詹千蕊挡在眼前的碎头发,挽去了耳后:“摔了个跤而已,一下子变得这么粘人,我都不习惯了。” 詹千蕊可怜地嘟着嘴巴,小心翼翼地去摸宣优的手,脑子里斗争半天:“你一定要在十分钟以内回来!” 宣优浅笑颔首,淡淡的笑容,如乘着五月的微风:“好。” 詹千蕊这才勉为其难道:“你去吧, 快点回来。” 看着宣优的背影在门后消失,詹千蕊赶紧滑拉起手机,有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不仅是屁股疼, 她更怕一个人在房间里呆着。 这么个破地方, 使她非常没有安全感。 宣优下了楼, 来到小招待所的前台。 之前那个女员工还是老样子,脚边摆了个电风扇,拿着手机,低头追剧。 她走过去,用指节在台面上敲了两下:“请问, 附近有药店吗?” 前台女员工,心不在焉道:“有,关门了。” 宣优思索着:“你们这里, 有跌打损伤用的药吗?” 女员工继续看着剧,头也没抬便想拒绝,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粉红。 宣优捏着张一百元钞票道:“麻烦了,就当是我借的。今晚用一下,明早还回来。” 她愣了几秒,接过钞票不着痕迹地塞去口袋里:“你等一下。” 说完,女员工起身,进了后面的一个小房间,拿了瓶正骨水出来:“云南白药找不到了。有一瓶这个,要吗?” “谢谢。”宣优接过。 一开门,她就见詹千蕊高高地撅着屁股。 她俯趴着,两只手肘撑着枕头刷手机,把被子顶得跟座小山包似的。 宣优忍俊不禁地说:“屁股撅这么高,像小猪一样。” 詹千蕊不满意她的比喻,撇着嘴巴回道:“你瞎说,只有猫咪才会这么撅。讨厌死了,你明明知道我屁股疼,还说这种话讽刺我!” 宣优拍拍她的肩膀,让她躺下去:“裤子自己脱,还是我脱?” 詹千蕊听了,俏脸不由一红:“我自己来。” 话音落下半天,詹千蕊一动不动。宣优掀开被子,在她的腰上戳了戳。 她咬着唇瓣没吭声,狠狠心,自己把手机一丢,主动地脱起裤子。 宣优倒了点药酒在手心:“我开始了……?” 詹千蕊先是一呆,然后着急忙慌地摆了摆手:“不行不行!你不会要上手吧 ?” 她来抹药,抹的是自己的光屁股——成何体统?! 宣优眉目流转,笑容含上了几分轻挑:“不然呢?” 詹千蕊把脸埋在枕头里,羞得不敢去看宣优:“没有喷的药吗?” “没有,只有这个。”宣优如是说。 詹千蕊欲哭无泪地伸出手:“这样的话,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够不到的。”宣优拍了一下她的手心,笑道:“伤的是屁股,自己怎么来?” “那也不能……”詹千蕊只感觉脸要烧起来了,热气直往头顶窜。 宣优搓了搓手心里的药酒,俯下身对她耳语道:“乖,姐姐帮你。” 她突然靠得极近,独属于宣优的发香,冲进了詹千蕊的鼻尖。下一秒,凉丝丝的药酒抹上了肌肤,中药特有的草本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宣优的掌心,热热的软软的,轻柔地揉搓着:“疼吗?” “不疼……”詹千蕊本以为上药时,按压淤青的地方会痛。没承想,非但没有被宣优按疼,反而还有点小舒服。 药酒渐渐被按摩吸收进去,起效后微微发着热。 宣优放开手道:“差不多可以了。” 詹千蕊眯着眼,扭了扭肉肉的小屁股,老脸皮厚地对宣优说:“你揉得挺舒服的,再给我揉一会儿吧。” 宣优失笑,在她没被伤着的地方,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你还享受起来了。今天的按摩结束,客官明天再来。” 詹千蕊“哼唧”了两声:“那你帮我把裤子穿好。” 宣优将药瓶放去床头柜,帮她把裤子提起来:“现在不害羞了?” “不害羞。我就当你是我的佣人,专门来伺候我。”詹千蕊边说,边将腰部一拱,为了方便宣优替她穿。 宣优轻笑着给她盖被子:“是,我的小姐。” 一切弄完后,宣优去厕所洗了个手。出来关灯,掀起一个被角,她躺在了詹千蕊的身边。 房间黑了下来,县城的夜晚安静成了无声。 忙碌一天,遭遇了不少倒霉事,詹千蕊的困意快速地涌了上来。迷迷糊糊闭眼前,她悄悄伸手,揪住了宣优的衣摆。 有宣优睡在身边,无端让她放心。 第二天,詹千蕊睡到中午才醒。洗漱过后,宣优又帮她上了一次药:“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拍个片子?” 尽管看着没事,宣优仍然担心詹千蕊伤到骨头。 詹千蕊摆手道:“不用了,就是肌肉伤,在家躺两天就好。” 宣优没忍住,多劝了几次。詹千蕊把她的好心当驴肝肺,嘲讽宣优是个碎嘴老太。直到下楼时,肌肉拉扯,詹千蕊再一次被疼得龇牙咧嘴,才停止了对她的嘲讽。 上了车,宣优特意从后座,拿了个抱枕垫在詹千蕊的屁股下面,希望她坐着能软活点。可惜回程路上,她照旧如坐针毡。 到家后,詹永德和童洁,准备要吃晚饭了。 詹千蕊早饿了,一闻到厨房里的饭菜香味,激动得像饿了好几天的猪,连走带跑扑到餐桌前,手都懒得洗,一心等着王阿姨上菜。 还是詹妈妈帮她拿了一瓶免洗洗手液,在詹千蕊的手心按了一下,她随便搓了搓便拿起筷子。 饭吃到一半,詹千蕊没那么饿了。 她开始和爸爸妈妈说,自己在工厂的见闻,还有她的设计稿要被打板成样衣,包括小县城的招待所,设施有多简陋,半夜三更竟然有人敲错门。 说到开心事和倒霉事,詹千蕊的话变得特别多,眉飞色舞间,不小心喷出了几粒饭。 宣优但笑不语,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吃菜。詹爸爸和詹妈妈想提问,好几次都没有插进去嘴。 直到詹千蕊说渴了,拿起杯子喝水,詹爸爸好不容易问出一句:“你屁股怎么了,我看你从吃饭到现在,一直动个不停。” 詹千蕊一窒,差点被水呛住。她咳嗽了两声:“没事,就是摔到屁股了。” “怎么摔的?”詹永德问她。 事情的发生过程,实在是太过于丢脸。 詹千蕊不好意思讲,哼哼哈哈打算把话题带过:“还不是那个招待所条件太差了,厕所就一点小,没有防滑垫就算了,连专门的淋浴和马桶都没有,用的竟然是蹲坑!你们住过用蹲坑的地方吗?真是想也不敢想!” 詹爸爸的脸上,出现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不会是摔进茅坑里了吧?” 他“哈哈哈”大笑了几声,完全没注意到,詹千蕊是多么的尴尬。 詹妈妈不动声色地在饭桌下面,踩了詹爸爸一脚。 詹永德侧过脸看看童洁,又正过脸看了看詹千蕊。他眉头一皱道:“难道是我说准了?” ——哦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猜这么准,不会是爸爸以前也摔进去过吧?! 詹千蕊好死不活地把脸往饭碗里一埋,面无表情地扒了两口干饭:“嗯。” 就你厉害,就你说得准。 詹永德脑补了一下场景,笑容不禁爬上了胖胖的脸。老脸上的褶子,又深了几度。虽然很惨,但还是忍不住想笑。 这回,詹妈妈大力地踩了他一脚,詹爸爸的笑倏然消失。 看在詹千蕊眼里,分外奇怪,让她联想到一个沙雕表情包。一只油腻熊猫,笑得鬼畜,在脸前放了张伪装哭泣的纸。 ——我哭了,我装的。 不过套在爸爸身上,得把它反过来。 此事经不起细想,很快爸爸妈妈的脸上,相继浮现出尴尬之色。明明他们已经吃完了,此时重新拿起筷子,继续默默地吃了起来。 只有宣优,吃的虽然慢,但是从头到尾没放下过筷子。 詹千蕊想了想,认为还是解释一下为好:“其实,我上厕所前,有用沐浴露把蹲坑刷了几遍。所以,应该不太脏。” 詹永德:“那你还挺有先见之明的。” 他一说完,立刻心虚地看了童洁一眼。 果不其然,老詹看到了爱妻脸上的无语,这种话接了还不如不接。 詹千蕊把小嘴一扁,心里想着自己果然不是爸爸亲生的。现在一听他说话,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而邻座的宣优,想法则和詹千蕊相反。听他们父女俩说话,简直是一脉相承,皆是说了还不如不说系列。 晚上,詹千蕊早早地回卧室里躺着了。受伤了就得在床上静养,都不用为自己的懒宅找借口。 她美滋滋地打开投影仪,找了部电影看。本以为只有一部,谁知电影还有第二部,她继续把它看完,时间已至子夜。 肚子有点饿,詹千蕊趴在床上,望着床单上的云朵,想着自己晚饭也没有吃多少。 然而大晚上的,再吃夜宵太罪恶了…… 脑子还在那里做斗争,身体实诚地先一步动作。 詹千蕊摸到手机,打开了外卖软件,下单了一份烧烤。 心里有了盼头,连带着肚子都没有那么空了。 她舒了口气,又找了一部电影出来。一边看一边等她的外卖。这部电影,她看得三心二意,时不时掏出手机,看外卖员有没有取到餐。 詹千蕊接连发了几条消息给外卖员: “你好,一会儿外卖到了,不要按门铃。” “因为家人不让我半夜吃东西。你到了去后门,那边门廊上挂了个灯,我们就在那边交接。” “麻烦你小心点,别给我家里人发现了。” “拜托啦!!!感谢!!!” 发完后,詹千蕊读了好几遍,检查是否说清楚了。生怕外卖员不能理解,她消息里蕴藏的深意。 外卖员发来一个“没问题”。 詹千蕊这才放下心,看起了她的电影。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詹千蕊已经做好了准备。她掀开窗帘翘首以待,一心盼望着,穿马甲的外卖小哥,可以骑着小车入她眼帘。 终于,暖黄色的光柱将深色的地面照亮。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骑着小电驴悠然地破风而至! 詹千蕊给外卖小哥发了条消息: “别打电话,我来了。” 她将手机调成静音,詹千蕊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爸爸妈妈应该已经睡了。她放轻脚步,沿楼梯下到二楼,路过爸爸妈妈的房间时,她发现紧闭的房门下,漏出一条光的细缝。 ——难道他们还没睡? 詹千蕊的心里打起鼓,但是她管不了那么多。美味的烧烤,正在后门的位置向她发出召唤。 她摸到门把,极缓慢地轻轻转动着,生怕弄出点动静。詹千蕊留下一只拖鞋抵住门,连蹦带跳地向外卖小哥奔去。 活像古代深闺里,要在月黑风高夜,密会情郎的大家小姐。 “谢谢你啊。”隔着围栏,詹千蕊小声跟外卖小哥道谢。 她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你快点回去吧。” 外卖小哥把头一点,一句话没说,同样给她比了大拇指。然后跨上小电驴,如来时一般悠悠然地离开。 烧烤的香味从塑料袋里飘出,点燃了詹千蕊的食欲,她的口水分泌的比之前多。 就在她满心欢喜地转身时,黑夜里幽幽响起了一声:“你干嘛呢?” 詹千蕊脚步一沉,心脏都要吓得不跳了。 她缩着脑袋,迟疑地回过头。粗壮的树下站着一个黑影,高大中还有那么一丝,不容让人忽视的肥硕。 “偷吃啊?”黑影一步一步朝詹千蕊走来。 她的脖子缩得更厉害了,连大气也不敢出。 黑影走到了光亮下,他紧盯着她手里的外卖袋子:“有好吃的,怎么不喊上爸爸呢?” 为什么不喊上呢? 因为喊上的结果只有两个。一个是爸爸跟妈妈站在一条战线,逼她减肥不让吃;另一个则是,她要和爸爸一起分。 老实说,两个结果,第二个也就比第一个,好个芝麻粒样的一小点吧。 詹千蕊叹了口气,无奈地举起袋子:“一起吃吧。” 父女俩蹲在树下,詹永德说:“快把袋子打开,烧烤闷久了,不好吃了。” 詹千蕊斜了詹爸爸一眼,手上解塑料袋的动作不停。 她当然知道,热的食物装在袋子里久了会出水,自然不如干干脆脆的时候好吃。 詹千蕊递了一串烤花菜给詹永德,遭到了爸爸的嫌弃:“没肉吗?谁吃烧烤,上来就吃素。” 她自己咬了一口羊肉串:“有的吃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再说,妈妈说你体检时三高,吃点蔬菜挺好。” “都吃烧烤了,还在意吃素吃荤?”詹永德火速把花菜解决,朝詹千蕊伸出了肥嘟嘟的手:“给根羊肉串,五花肉也行。” 詹千蕊不情不愿地递了根羊肉串给他,幸亏羊肉串五串起卖,五花肉就点了两串,她自己都不够吃。 他吃完羊肉串,眼巴巴地看着她。 詹千蕊又给了他一根羊肉串,詹爸爸一边吃一边道:“别光给羊肉串,再给个别的。五花肉,鸡翅什么的有吗?” “没有。”詹千蕊嚼着脆油油的猪五花,说得口齿不清。 詹永德的双眼直往袋子里看:“谁说没有,我都看见了。” 乘她不注意,他眼疾手快地偷了几串荤的出来。 詹千蕊急得要抢,詹爸爸赶紧抬起手:“你这样可不够意思。” “你偷吃我的就够意思了?”詹千蕊抢不到,杏仁眼瞪得老大。 詹永德心虚地笑了笑:“吃的事,怎么能说成是偷呢?我们父女,本不该分你我。” 到“父女”俩字,詹千蕊眼色一暗,没有了再和他闹的兴致。 她默默地拿出串烤金针菇来吃。 “怎么,生气了?好吧好吧,我不吃你的肉了,还给你。”詹爸爸看出了詹千蕊的心思,玩笑着要把肉串还给她。 詹千蕊闷闷道“不用了,你吃吧。” “真生气啦?这样,明天爸爸带你去吃好吃的。火锅怎么样?”詹永德抓了抓脸。 詹千蕊:“太便宜了。” “那我们去吃海鲜大餐。澳龙肉蟹鲍鱼,你想吃什么随便点!”詹爸爸义薄云天地把大腿一拍。 他太激动了没蹲稳,幸亏被詹千蕊从背后扶了一把,才没摔成个屁股蹲。 詹千蕊给他的窘样逗笑了:“你的屁股,差点就和我一样了。” 詹永德晃了晃头,摆了摆手,表示对此不想多谈。 他们安安静静地吃着烤串,詹千蕊一翻袋子,发现里面只有吃剩的竹签:“竟然没了!我们吃得也太快了!” 她担心长胖,原本点的就不多,更经不起和爸爸两个人分。 詹爸爸拿了一串五花肉和一串鸡心,放在了她面前:“吃吧。” “你吃。你比我胖,肯定没吃饱。”詹千蕊用手背擦了擦嘴边的油。 詹永德笑了:“谁还指望吃这玩意吃饱啊。还不是因为你妈,我过个嘴瘾就行,你吃吧。” “那我们一人一串。”詹千蕊将鸡心接过来,留了一串五花肉给他:“我就点了两串五花肉,正好我们一人一串。” “好。”詹爸爸眉开眼笑。 吃完后,二人分工协作,迅速打扫战场。詹永德拿着垃圾,扔去了别墅区公共区域的垃圾桶,詹千蕊找了口香糖和香水来:“你一定小心,千万别让妈妈发现了。” 她拿着香水,给詹永德从头到脚喷了几下:“转过去,我再喷喷。” “行,但也别搞太浓了。你妈会怀疑。”詹爸爸原地转了一圈。 詹千蕊:“没事,你就跟妈妈说,你去院子里抽烟,怕身上的烟味熏到她。” 詹永德竖起大拇指:“你这个点子不错。” 她傲娇地扬起下巴:“那是!” 翌日吃早饭的时候,童洁不咸不淡道:“老詹,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偷偷吃什么东西了?身上有股孜然味。” “哪能啊,我不是一直在家。你晓得的。”詹永德不敢看童洁的眼睛,佯装认真喝粥。 “确切来说,是孜然味混着一股香水味。香奈儿五号,蕊蕊,我记得你有一瓶。”詹妈妈云淡风轻地看了,坐在正对面的詹千蕊一眼。 宣优笑了一下:“香奈儿五号,这么性感的吗?” 又来了一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 詹千蕊赶紧往嘴里舀了两勺粥:“没有吧,妈妈你记错了。” “哦。”童洁点点头,在詹永德的手臂上用力一拧。 詹妈妈:“你身上的香水味,是哪个女人的?我可没用过香奈儿五号。” 老詹疼得放下碗,欲哭无泪地盯着詹千蕊。 詹千蕊全当没看见,喝完了碗里的,重新给自己盛了一碗粥。 詹永德求救地看向宣优,一个劲给她使眼色,希望这个乖女儿,可以关键时刻救他一命,千万别学喝稀饭的另一位。 宣优了然,摆出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我有一瓶香奈儿五号。可能是我昨晚临睡前喷的时候,不小心喷到了爸爸。” “还真是性感啊,玛丽莲·梦露的经典名言——我只穿香奈儿五号入睡。你不会也跟她一样,喜欢裸.睡吧?”詹千蕊对着宣优,调侃地眨了眨眼睛。 宣优微笑着,给她的空盘里,夹了小半截油条:“我喜不喜欢裸.睡,你还不清楚吗?” 她捏着雕花木筷,一双桃花眼浅浅眯起,百媚顿生道:“蕊蕊,嗯……?” 此话太容易引起歧义,童洁惊讶地望着她们,注意力成功地被带偏了。 “你们,你们两个……”詹妈妈有些磕磕巴巴。 宣优:“我们就是睡一张床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后来,宣优和詹千蕊跟爸妈出柜了。 詹爸爸:“我万万没想到,你们真是那种,睡一张床的关系。” 詹妈妈:“其实,我想到了。” 今日三更日万完毕,很快就要到感情戏了,蕊蕊太迟钝啦…… 第29章 詹千蕊气不过, 把宣优夹过来的油条,扔回她的碗里:“我吃饱了。” 宣优笑笑,不介意地夹起来继续吃。 眼看詹妈妈的脸色, 从惊讶过渡到震惊。 詹千蕊赶不及地说:“别听她瞎讲,我就前天晚上在招待所, 不敢一个人睡, 才叫她来我房间陪我一起。” “还有大前天晚上,我们在你房间看电影,不小心睡着了。”宣优慢条斯理地补充。 童洁扶额,轻嘘了一口气。什么嘛,吓她一跳! 之后,詹妈妈正襟危坐道:“你们可以了,真当我不知道,蕊蕊和爸爸昨晚偷吃烧烤了吗?蹲在院子里的树底下, 两个人都嫌不够还要抢。我从窗户里看得一清二楚。” 就这么被妈妈不留情面地揭穿,詹千蕊和詹永德表示,很下不来台。 比起丢面子更严重的是, 童洁:“你们今天只能吃蔬菜和白饭, 不允许吃荤菜。我会盯着你们的。” 父女俩的神色, 犹如晴天霹雳。 童洁看着,让自己不省心的两个人:“老詹,你自己的身体,自己不清楚吗?今年体检,你的血压、血脂、血糖, 哪一样不比正常值高?你胖我就不说了,反正胖了那么多年,年纪一把也不靠脸吃饭。但是关乎身体健康的事, 你能不能自己控制一下。” 她面色一凛:“还有蕊蕊,你爸爸是老头子了,可你还是年纪轻轻的漂亮姑娘。不是妈妈讲话不中听,你那些女性朋友们哪个有你胖?你也挺爱美的,怎么在身材上,这么不注意?” 詹千蕊跟詹爸爸,被詹妈妈训得灰头土脸,哑口无言,只能附和着在后面点头。 童洁主动夹了个小烧卖给宣优:“倒是你,瘦成这样是得多吃点。” 午饭,只有两盘绿叶菜和西红柿炒蛋,黄澄澄的鸡蛋是最先被吃光的。 詹妈妈本来就爱吃素,一顿饭吃下来没压力,就是詹千蕊和詹永德郁闷得要死,寄希望于晚上,宣优要回来吃饭,妈妈在荤菜上,应该不会卡得太死。 果不其然,晚餐有冰糖红烧肉,是詹妈妈让王阿姨,单独给宣优开的小灶。Q弹的深棕色猪皮上,覆着一层好看的油光,香喷喷一看就很下饭。 詹千蕊跟詹永德,硬是吃着不同种的蔬菜,闻着红烧肉的香味,才把米饭吃完。 饭后,詹千蕊不死心地问爸爸:“我的海鲜大餐呢?澳龙、肉蟹、鲍鱼在哪里?我都不要求这些贵的了,吃个粉丝蒸扇贝也行啊!” “你以为我不想吗?”詹永德喝了口茶,吃了全素的晚饭,嘴里淡出个鸟来。 他有点后悔,中午的鸡蛋没有多吃几块,全让詹千蕊给夹走了。 詹千蕊闷闷不乐,晚饭吃完便上楼了。 童洁在她身后叮嘱道:“你可不许再偷偷点外卖了。” 詹千蕊更郁闷了,连带着脚步也变得沉重。进房间前,宣优叫住了她:“和你说个好消息,要不要听?” 现在除了告诉她,立刻可以吃荤菜,别的都不算好消息。 詹千蕊懒懒地抬起眼皮:“什么啊?” “样衣做出来了。我今天下班前收到的,特意带回家给你看看。”宣优撑着门框淡笑道。 詹千蕊的眼睛倏尔睁大,她惊喜地说:“当然要!” 宣优将她带进房间,把衣服从纸袋里拿出来,整齐地摊在床上:“你看,是不是很美?” “太美了……”詹千蕊喃喃道。 脑子里虚幻的构想,变成了眼前精致的实物。她怔怔地伸出手,摸了摸衣服胸前的蕾丝,指尖顺着衣料向下,抚摸着裙摆。 “原来真的可以!”詹千蕊激动得不行。 宣优含笑道:“在人形台上会更加漂亮。打样的师傅,打电话和我说,你对于剪裁的设计特别棒。” 詹千蕊捂住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动人的笑意从睁着的双眼中流泻。 宣优凝视着床上的衣服:“我有个想法。明天我去恒州出趟差,将这两件样衣带回总公司。马上要出新一季的衣服了,正好是以蕾丝为主题。我打算把你的这两件加进去。但要先跟伊诺,还有设计总监说一下,听一听他们的意见。” “我和你一起去!”詹千蕊两眼放光,像是眸子里安了探照灯。 宣优浅笑颔首:“好,一起去。” 虽然非常兴奋,但是到了晚上九点,詹千蕊还是感觉到肚子空落落的。毕竟惊喜不能让人当饭吃,她在房间里无聊地来回踱步。 突然响起了两声敲门声,打开门是爸爸。 “你饿吗?”詹永德开门见山。 詹千蕊想也没想:“我饿啊。” “想不想吃佛跳墙?”詹爸爸问她。 别说是佛跳墙这样的硬菜了,就一普通的鱼香肉丝,她都想吃。 “想!” 詹千蕊小头直点。 詹永德掏出手机,点开自己的微信朋友圈给她看:“你瞧这个。” 原来他加了一家附近的粤菜馆子,里面正好发了一条广告。今晚佛跳墙还有剩余,餐厅快打烊了,外卖自取七折。 “我已经问了,外卖闪送。”詹永德郑重道。 詹千蕊如饥似渴地问:“你是不是还没点?” “点了,而且是两份。说了要请你吃鲍鱼,爸爸不会骗你的!”詹永德的表情越发郑重了。 詹千蕊开心得搓了搓手,恨不得再跺跺脚。 “不过,我俩要想成功吃到,得打个配合。一会儿你先去拿,我在一楼陪你妈看电视聊天,转移她的注意力。她一般九点半洗澡,等她去卫生间的时候,我们就在小花园里火速解决!你看怎么样?”詹永德详细说明了作战计划。 “我看可以!”詹千蕊竖起大拇指。 詹永德掰着指头,算了算时间:“我给外卖员留的是你的电话。你一会儿接到电话就去后门拿,动作小点。” 詹千蕊又给爸爸比了个“OK”的手型,一切尽在不言中。 詹永德:“那我下去了,广告应该差不多放完了。” 过了一刻钟不到,詹千蕊接到了粤菜馆送餐员的电话,约好后门见。 她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竟然看到宣优抱着双臂,倚在对面的门上:“又和爸爸去偷吃啊?” 詹千蕊心里一惊,抿着唇,不吭声。 什么偷吃,讲话这么难听,感觉像是要去风月场所。 宣优低下头,尖尖的指尖抵着鼻侧,风情百转地轻轻一笑:“放心,我会保密的。” 詹千蕊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郑重其事地对宣优一抱拳。 宣优愣了愣,瞬间被她逗笑了。她抬手按住鼻侧,笑得差不多要弯腰。 詹千蕊紧张地挥了挥手:“别笑了,再笑把妈妈引过来!” “好。”宣优用手掩住嘴,一双眼弯成了两个细细的月牙:“蕊蕊,你太可爱了。” 詹千蕊不耐烦地又把手挥了挥,如同在赶苍蝇:“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下去拿外卖。” 宣优止住笑声,轻咳了两声:“吃的是什么,着急成这样?” “佛跳墙。”想到吃的她就高兴,嘴角不禁上扬。 宣优眉峰一挑:“吃这么好啊。” “嗯,爸爸昨天答应的,今天请我吃大餐。”詹千蕊往楼下走。 宣优笑靥如花,长发从肩头滑落,她挑起了一缕:“那你要分我吃一点吗?” 詹千蕊转过头,两条手臂交叉,比出一个大大的“X”。 宣优笑容一僵。 太直白了,真的…… 下了楼,詹千蕊果然看见,詹永德在热火朝天地跟童洁,讨论电视剧的剧情。 明明是他不太感兴趣的家长里短伦理剧,他不仅语气激昂,还连手带脚一通比划。往常,爸爸都是一边陪着妈妈看,一边拿手机打斗地主的。 这回,他跟妈妈聊得如此认真,就算是缺心眼的詹千蕊,也不由动容。 她背对着妈妈,偷偷地跟爸爸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转过身,轻手轻脚地打开后门。 关门的时候,她分明听到,詹爸爸大力地拍了一巴掌。 “是粤秀酒楼吗?”詹千蕊从后门冒出个头。 “是是是。”送餐员通过铁门的缝隙,将外卖递进来:“钱已经付过了,你们记得乘热吃,放久了就没那么好吃了。” “明白,谢谢你。”詹千蕊拿着袋子,佛跳墙的香味,拼命勾着她肚子里的馋虫:“我马上就吃。” “一定乘热吃。”送餐员走出两步,不忘回头再三嘱咐。 詹千蕊提着袋子陷入了纠结。按照之前和爸爸说好的,拿到外卖,应该等妈妈去洗手间洗澡后,与爸爸在小花园里把它解决掉。然而,佛跳墙太香了,香得她口水都要滴出来了。 得亏詹千蕊不是狗,嘴还能包得住口水。 这玩意好吃到,和尚都要跳过墙来吃,名字真不是瞎起的。 再说,詹千蕊看了眼手机,离九点半还有十分钟。放这么长时间,佛跳墙肯定要凉了,这海鲜凉下来,可是有腥味的。 美味的食物,就应该在它最美味的时间里品尝,才不辜负食材的牺牲,与大厨的一番心意。 詹千蕊鬼迷心窍,没有理会跟爸爸的约定。 她把一份佛跳墙,藏在小花园里的桂花树下,私自带着一份回到了家里,打算溜回自己的房间吃。 才打开门走了几步,就被童洁闻到了香味:“什么味道?” 詹永德一惊:“什么……什么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情戏就快到了,最迟周末能看到,甜甜的恋爱即将开始 第30章 “你没闻出来吗?海鲜跟高汤的味道。“童洁狐疑地看了詹永德一眼, 就要转过身。 詹千蕊手忙脚乱地把袋子藏到背后。 詹爸爸一把抓住詹妈妈的手,惊得她动作一顿:“你闻错了吧。什么海鲜味,刚才电视上放他们去酒楼吃饭, 你是不是大晚上看饿了?” 詹千蕊赶紧往楼上走,心慌之下脚步声有点大。 童洁突然将头一转:“蕊蕊, 你站住。” 老詹在心里直呼“要命”, 不愿意去看童洁和詹千蕊的脸色。 詹千蕊本来还想负隅顽抗,当作没有听见妈妈的声音。 谁晓得童洁离开了沙发:“詹千蕊,叫你呢。别当没听见,我看见你手上的东西了,是什么?” 她无奈地停下,下意识把袋子往身后藏,被妈妈劈手夺了过来:“果然。” 她撑开袋子闻了闻:“佛跳墙啊,点个外卖都吃这么好的。” “你不是说, 烧烤炸串不健康嘛。”詹千蕊小声反驳。 童洁脸色一沉:“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不是说好了晚上不吃夜宵。作为对昨天晚上的惩罚,今天你和爸爸吃一天素菜。现在怎么又偷偷点?这件事往小了说是贪吃, 往大了说就是做人不诚信!” 只要一关乎于父女俩的身体健康与饮食问题, 詹妈妈就丧失了平常的和颜悦色;只要一关乎于父女俩为人的问题, 詹妈妈就丧失了平常的知性与温柔。 她的嘴角明显向下拉,两弯细长的眉,恨不得在眉心绕成一个结。 詹永德走过来道:“是啊,蕊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妈妈限制我们饮食, 也是为我们的身体着想。你怎么大晚上,自己偷偷点了个外卖?” 他嘴上说着,对詹千蕊一通挤眉弄眼, 暗示她千万不要揭穿他。 詹千蕊撇着小嘴,脸上写满不高兴,心里骂爸爸不是个老实人,就让她背黑锅挨妈妈骂。 “怎么了?”这时,宣优走下楼来。 她佯装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微笑着对詹千蕊说:“我不是让你帮我拿佛跳墙吗?怎么弄了那么久,我都饿了。” 詹妈妈一愣,问宣优说:“这个佛跳墙是你点的?” “对啊,是爸爸帮我点的。他说我太瘦了,特意买了一份,想帮我补补。”宣优风轻云淡地从詹千蕊手上接过袋子,放到了餐厅的饭桌上。 童洁不动声色地瞄了瞄詹永德,詹爸爸不由地小心脏一凉。可是脸上还是摆出一副,慈祥憨厚如弥勒佛的笑容:“优优她太瘦了,正好今晚佛跳墙有折扣。我就帮她点了一份当夜宵。” 詹妈妈:“我知道了。” 詹永德“嘿嘿”笑了两声:“就是这么一回事。” 童洁:“你的话有点多。” 詹爸爸心里,又是一个“咯噔”。 宣优巧笑倩兮地问童洁:“妈妈,你要不要也尝一点?” 她把佛跳墙从袋子里拿出来,看到只有一碗,微微一愣。宣优处变不惊地取出餐具。 “不用了,你吃吧。”詹妈妈摆摆手。 她什么年纪了,要想保持身材,当然得少吃。但是宣优没关系,她身子太单薄了,纤细的骨架上似乎只覆着一层皮,看着让人心疼。 詹妈妈慈爱地拉开宣优对面的椅子,帮她将瓦罐的盖子打开,放到一边:“你慢慢吃,妈妈陪你。” 詹千蕊一听就郁闷了,妈妈可不能在这陪着吃啊…… 小花园里还藏着一碗,等宣优在这慢悠悠地吃完,绝对就凉了。 宣优挖了一勺进嘴里,桃花眼一亮。 还别说,这家饭店的佛跳墙,做得确实不错。装在瓦罐里,送过来还是热乎乎的。鲜味伴着汤汁流到嘴巴里,残留在味蕾上,鲜得舌头都要化了。 宣优甜甜地笑着,活像只偷到了腥,开心的小猫咪,漂亮的脸上生动无比:“真好吃,谢谢爸爸。” 詹千蕊的脸庞在抽搐。 美味原本是属于她的,宣优帮她解围,将这份佛跳墙吃掉也便罢了。 然而,宣优的表情,居然如此——做作。 詹永德在旁边尴尬道:“好吃就好,好吃就好。不客气……” 童洁仍然是一张慈爱脸,将宣优落下的头发,拨到她身后:“慢点吃,小心烫。” 这一对贪吃的父女,可怜地站在桌边,满脸羡慕地看着宣优吃佛跳墙。 鲍鱼、鸽子蛋、海参,她每用勺子挖出一样,詹千蕊和詹永德都要在心里叹上三叹。 对于他们来说,简直不亚于受酷刑。 所以看到一半,詹千蕊打算先开溜了:“我去洗澡,洗完澡上床睡觉。时间不早了。” 童洁淡淡地瞥她一眼:“很少见你这么早睡。” “早睡早起身体好。”詹千蕊抓了抓脑袋。 詹妈妈点头:“你去吧。” 詹爸爸跟在她后面说:“我也去洗澡。” 父女俩往楼上走,詹永德小声问詹千蕊:“我的那一份呢?” 詹千蕊:“藏在小花园里了。一份被宣优吃了,还有一份,我俩一起分。” 詹爸爸眉头一皱,不满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分?你没有按我们的计划行事,才被妈妈发现了。自己的问题自己承担。” “你要是不跟我分,我就不告诉你藏哪了。”詹千蕊开始威胁。 詹永德晃晃光头:“你不告诉我,我自己不会去找吗?反正小花园也就那么大。” “你要是不跟我分,我就告诉妈妈。”詹千蕊祭出杀手锏。 詹永德立马闭了嘴,纠结一会儿道:“分分分,你看看你,一点都不尊老爱幼。” 詹千蕊:“那你得先爱我这个幼啊!” 詹爸爸白了她一眼:“二十好几的人了,还好意思说自己幼。倒是我……” 他拍拍自己的光头,叹了一口气:“真是个小老头了。” 詹千蕊不客气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秃脑袋:“老头就老头,不用特意在前面加一个小。” “没大没小的。”詹爸爸把她的手挥开:“洗澡洗快点,我们一起去小花园吃那份。这回,一定要小心行事!” 詹永德洗完澡出来,宣优已经差不多吃完了。 童洁上楼洗漱,准备过会儿睡觉。 他给詹千蕊打了个电话,她没有接。 看来是还没有洗好澡,詹永德摸了摸自己寸草不生的头。 也是,肯定是光头比较好洗,不用拿吹风机吹干,毛巾一擦就行。 蕊蕊洗好估计要一会儿,既然如此,不如…… 詹永德打开后门,来到了小花园里。东闻闻西嗅嗅,想先一步把那份佛跳墙找出来。 谁知,前方树后忽然钻出一个人影,把老詹吓得脚下一趔趄。 “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个老头,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是约好了一起来小花园,吃佛跳墙的吗?你怎么先来了?!”詹千蕊小跑到他面前,张牙舞爪对着他就是一顿数落。 詹爸爸拍拍胸脯,心虚地抹了把脸:“你不是也来了吗?我还没说你,再说我给你打电话了,你没接怪谁……” 詹千蕊打断他的话:“我是故意没接,看看你会不会等我!” 她一脸的痛心疾首:“你这个老头,果然经不起美食的考验!” “好好好,海参给你多吃一个,行了吧?”再这样下去,詹永德怕詹千蕊的大嗓门,会引来童洁的注意。 詹千蕊:“不行,我要鲍鱼!” 詹爸爸瞪她一眼,妥协道:“行吧,你别吵了。” “可以。”詹千蕊瞬间平静下来。 变脸如翻书,老詹看得目瞪口呆:“等等,我后悔了。” 詹千蕊摆着手,往树底下走:“后悔无效。” 在外面放了一阵,佛跳墙冷了, 詹千蕊问爸爸:“要不要拿回去加热一下?” 她望着他:“冷的绝对不好吃。” “可是,你妈会发现的,她鼻子太灵了。”詹永德想起童洁的“狗鼻子”便心有余悸。 詹千蕊想了想道:“妈妈不是在洗澡吗?我们赶紧用微波炉加热一下,她就算闻到有味道,我们也可以推说是,宣优之前吃了留下的。” 詹爸爸听了觉得有理,于是俩人连忙回到家中,前后脚进了厨房。 “还有个问题,吃完嘴里有味道,给妈妈闻到怎么办?”詹永德仍然惴惴不安。 詹千蕊不可思议道:“你睡觉前不刷牙吗?” “我说的是刷牙之前。你这个孩子,浴室跟卧室连着,你妈肯定会发现的。”詹爸爸轻敲了詹千蕊的脑袋。 “不怕,有办法。”詹千蕊的眼底,浮起得意之色,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铁罐,晃起来“叮叮当当”的:“薄荷糖,祛味效果一流。” 詹爸爸放下心来,两只肥手对着搓了搓:“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是只小机灵鬼! 詹千蕊:“热个一分钟足够吧?” “至少要三分钟,一分钟太短了。“詹永德捣鼓着微波炉上的按钮。 两个人守在微波炉的黄光前,眼巴巴地盯着里面旋转的小瓦锅。 时间一到,詹千蕊赶不及地打开炉门,把手伸了进去。 指腹刚一碰到锅身—— “好烫!“她忙不迭把手收回来,在空中乱甩。 “手没事吧?“詹爸爸见詹千蕊烫红了指尖,心疼地说了她两句:“烫到了吧,小姑娘家家的,这么粗心。你快去拿冷水冲冲,涂点药,我把它拿出来。” 詹千蕊嘟着嘴巴冲水去了,不忘扭头对爸爸说:“你不许偷吃哦。” “知道了。”老詹汗颜,这个女儿就算不是亲生,也是从小带到大的。这幅饿死鬼投胎模样,不晓得是随了谁。 不得不说,父女俩真是像绝了。对于某些方面,完全没有自知之明。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双更,应该会到感情戏。 我也发现,这篇文写得太日常向了:( 接下来会加快节奏的 第31章 香喷喷的佛跳墙, 发出热情的召唤,还没开盖子就飘出了馋人的香味。盖子被詹永德打开,淡黄色的高汤, 勾得俩人直吞口水。 他将筷子给詹千蕊:“你先吃吧。” “没事,你先。”詹千蕊礼貌地谦让。 “吃吧吃吧。”他把筷子塞进她的手里。 詹千蕊眉开眼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詹爸爸:“……” 詹千蕊嚼着鲍鱼, 不光鲜美还弹牙得不行。她含糊不清道:“鲍鱼也……太好吃了吧!对了, 你之前……说要把你的鲍鱼,留给我的。” “我给你留个海参行吗?”詹爸爸后悔了。 詹千蕊娟秀的眉毛一竖:“不行!” 事关鲍鱼,绝对没有商量。 吃完鲍鱼,她给自己夹了块海参,然后拿筷子在碗里捞了捞:“果然鲍鱼就两块。” 老詹悔得恨不得要捶胸顿足,心里直骂臭女儿没良心。 詹千蕊看了爸爸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她又夹起一块鲍鱼, 慢吞吞地放在嘴边吹了吹,作势要往嘴里塞。 眼看着爸爸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失落, 她猝不及防地将那块鲍鱼, 放进了他的嘴里:“逗你的。” 舌头上一热, 海鲜味一弥漫,老詹的心里,紧接着一暖。 他嚼着鲍鱼,心想这个女儿没白疼:“还是你……有良心。” 詹千蕊笑着,起身去找勺子, 她想喝些高汤。 二人还没吃上几口,听到了下楼的脚步声。老詹眼疾手快地将瓦锅一盖,詹千蕊也配合着把筷子跟勺子, 藏在了抽屉里。 “你们在干什么?”童洁打开了悬在中岛上面的吊灯,照得整个大理石桌面,亮堂堂的。 被妻子抓到现行,詹永德慌了,脑海一片空白:“我们刚把佛跳墙热了。” “然后呢。”詹妈妈面无表情,抱着手臂,站得笔直。 詹永德紧张道:“然后,要给优优送去。” 话一说完,他就想咬自己的舌头,这说的都是啥! 詹千蕊肯定道:“对,宣优说她吃一份没吃饱,让爸爸又给她叫了一份。” 童洁不说话,只是冷笑。 詹永德和詹千蕊的头上,差不多要冒虚汗了。詹千蕊躲在詹爸爸身后,往嘴里丢了一颗薄荷糖。 她拽了拽爸爸的袖子,放了一颗糖在他的手心。 “真的,妈妈你不信,可以去问宣优。”詹千蕊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理直气壮。 她把薄荷糖在嘴巴里裹了几圈,往楼梯的方向走了几步:“我这就去叫她来。” 乘童洁看着詹千蕊的功夫,詹永德偏过头把糖塞进了嘴里。 詹千蕊跑上三楼,急急地敲了几下,便推开她的房门:“宣优,大事不好!” “怎么了?”宣优刚洗完澡出来,还没有换好衣服。 她身体温热,光滑的皮肤上还有残余的水珠,长发被花香味的洗发香波洗得香香的。她刚套上一件睡衣,胸前露着一大片白皙的肌肤,纤细的锁骨有一个美妙的凸起。 詹千蕊不好意思地别过眼,深吸了一口气。 宣优扣着纽扣,迈着笔直的长腿往前走。 “妈妈发现我和爸爸吃佛跳墙了,她现在很生气,正站在客厅跟爸爸对峙。我们撒谎说,是你没吃饱还要吃,那一份也是买给你的。对,我和爸爸本来买了两份,有一份拿的时候被我藏在花园里了。”詹千蕊说这么长一串话,气几乎没带喘。 宣优笑着倾身,在她耳边缓缓道:“肺活量不错啊。” 詹千蕊脸一红,慌忙把她推开:“你快点去救救爸爸,就说是你要吃的。” “救爸爸?”宣优翘着二郎腿:“同时不也是救你吗?” 她优哉游哉地整理着自己的睡衣:“你承我的情吗?” 詹千蕊点头如捣蒜。 宣优笑着,竟有些妩媚,她优雅地抬起一只手,放在詹千蕊面前:“那,扶我起来吧。” 下了楼,童洁果然面色冰冷。 詹永德低着头,看神情就像犯了事。 宣优笑着,走到詹妈妈面前:“我听蕊蕊说了,其实这份也是我让爸爸点的。” “是吗?”童洁反问。 宣优从容不迫地点点头。 詹妈妈学着她,把头点了点头:“那好,你赶紧乘热吃,我陪着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宣优已经有点笑不出来了:“很晚了,妈妈先睡吧。我自己一个人在这吃就好。” 宣优维持着笑容,从爸爸手里接过餐具,在中岛的高脚凳上坐下。 “没事,妈妈就想陪你。”詹妈妈不动声色,坐上了另一个高脚凳。 宣优觉得,自己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食量小,晚饭吃的是正常量,吃完一碗佛跳墙当宵夜,已是非常撑了,如今还要吃另一碗。 高汤调出的海鲜,好吃是真的,腻人也是真的。 宣优勉强吃了几口,对詹千蕊说:“蕊蕊,能不能帮我倒杯水,有点噎住了。” 詹千蕊正要去,詹妈妈给宣优递了个勺子:“没事,噎了喝汤。” 宣优:“……” 她强颜欢笑道:“主要是……汤有点烫。” 詹千蕊赶忙倒了一杯凉水,放在她的手边。 宣优吃上个两口,便要喝一口水。 童洁假装关切道:“是太咸了吗?” 宣优一个劲点头,生怕詹妈妈感受不到:“挺咸的。” “太咸了是不好。”童洁思索着。 宣优心里一喜,以为妈妈会让她别吃了。谁能料到,詹妈妈起身去冰箱,拿出晚饭没吃完的冰糖红烧肉:“我把红烧肉热一下,你一咸一甜,搭配着吃要好一点。” 高汤配充满油脂的肥五花,还是甜口的…… 宣优认为大可不必! 她从高脚凳上跳下来,一把握妈妈要开冰箱的手:“不用了。” 宣优面上浅笑着,心里几欲崩溃:“真的不用了,夜宵吃太多不健康。我已经饱了,剩下的放冰箱明天吃。” “这样啊。”童洁似笑非笑,斜眼望着桌上的瓦锅:“以后吃多少点多少,毕竟菜放隔夜就没那么好吃了。” 宣优立即附和着说:“妈妈说的对,浪费更不好。以后我一定注意。” 詹妈妈拍拍她的手,叫着詹永德一起上楼了。临走前盯了詹千蕊一眼:“可别被我发现,你偷吃啊。” “不会不会,妈妈你放心。”就一个晚上,几次三番被妈妈突击检查,连恐带吓。 詹千蕊的馋虫全部死光光,根本没有了偷吃的心思。 可怜了宣优,将剩下的佛跳墙放回冰箱后,走路都得拿手撑着腰。 詹千蕊有些抱歉:“撑着了?” 宣优无可奈何,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詹千蕊过去摸了摸她的肚子,又拿手指戳了戳,情难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叹:“果然胀出来了一圈,好神奇!” 神奇嘛,宣优更倾向于悲催这个说法。 她一手扶着楼梯把手,一手扶着腰,上楼的速度比平常慢不少。 詹千蕊跟在她后面:“你这样子跟怀孕一样。” “你和孕妇,近距离接触过?”宣优没好气道。 詹千蕊想也没想:“怎么没有,陈阿姨她女儿,庄璐不就怀孕了。只是,我见她的时候,月份没那么大……” 她忽然止住话音,想起了她跟陈阿姨女儿的关系,再也回不去了。曾经闺蜜间的美好,只会留存于记忆。往后再见面,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将那些快乐的片段撞破,碾碎,直到坠入永恒的深渊。 詹千蕊走着神,一下子撞到了宣优瘦削的后背。 “哎呀!”她痛呼一声,用手心揉了揉被撞疼的鼻子:“你干嘛突然停下来?” 痛死了,她的背是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吗?鼻水都给撞出来了! 宣优继续上了一步,慢慢转过身。 她本来就比詹千蕊高不少,此时又比她多上两级台阶。詹千蕊要微微仰着头,才能看清楚宣优的脸。 “我是不是做错了?”她问她,睫毛扇动如蝉翼。 詹千蕊愣住:“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宣优上眼睑的“小扇子”倾覆下来:“我的做法,伤害了你跟陈阿姨,还有同她女儿这么多年的情谊。” 官司还在打,之前一审结果下来。 陈阿姨被判处了五年有期徒刑,并要求归还所有资金,外加附带的赔偿。 她家里接受不了,再次提起了上诉。中途,宣优见过庄璐一次,她已经生了,但比怀着孕的时候,更加臃肿而苍老。 很难相信,陈阿姨的女儿二十多岁。她外表看起来的样子,说成是三十多岁也不为过。 詹千蕊仰着脸注视她:“你没有做错。” “甚至,你比我有魄力。”她抿住嘴角,微笑起来:“其实,对陈阿姨,我以前不是一点怀疑没有。只是在此之前,我不敢去想。” 宣优摇了摇头:“你不是没有魄力。你和我唯一的不同,就是我和她们没有丝毫交情,但是你有,爸爸妈妈也有。” “没错。”詹千蕊轻轻吐了口气:“不过,在陈阿姨做出那样的事的时候,我们跟她的所有交情,都不复存在了。” 宣优笑了,壁灯下她瞳孔黑得惊人,眸子里宛如聚了光。她担心过詹千蕊小女孩脾气,生怕詹千蕊圣母心发作。还好,她不是那样的人。 “我想重新回公司工作。”詹千蕊定定地凝视着,宣优的双眼。 宣优:“好,明天我们就带着样衣去恒州总部。”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上班,回家太晚了,说好的二更明天补上。 蕊蕊和优优去恒州,就开始感情戏啦 第32章 当晚, 宣优订好了高铁票,隔天一大早二人就出发了。 同上次一样,詹千蕊又买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从宫州一直吃到恒州。而宣优,随意吃了点便开始补觉。 她昨晚撑得慌, 围着房间踱了好几圈步, 到凌晨两点多才睡着。 阳光从落地窗射入,反射在玻璃墙与大理石地面,看似波光粼粼。 “我觉着还行。”伊诺撑着下巴,望着人形台上的样衣,问会议室里的其他设计师们:“你们怎么看?” 下一季出的是秋装,主题是“落叶繁花”,用到不少蕾丝元素。 设计总监Nick说:“这两件衣服的设计确实很棒,而且和我们的主题也符合, 可以考虑加进去。” “它们真的是你设计的?”伊诺正对着詹千蕊,把她从头到脚认真打量了一遍。 不是伊诺看不起人,她就是觉得, 詹千蕊没有设计出这样衣服的气质。 “确实是她设计的, 原稿我们都带过来了。”宣优主动帮詹千蕊说话, 示意她拿出素描本。 詹千蕊有些不开心,至于这样看不起她嘛…… “全在里面。”她将素描本往长桌上一放,嘟着的小嘴巴,差不多能挂个瓶子。 伊诺瞥她一眼,故意不将本子打开。 两个人, 陷入进微妙的僵持中。 Nick摸摸鼻尖,坐着没动,不知道该不该上前翻阅。 设计总监如此, 更别说其他的设计师们了。 宣优笑了笑,这俩人都是骄纵别扭的性子,放在一起着实有些难搞。 她站起身,拿起素描本,走到伊诺身边,不紧不慢地将本子在她面前摊开:“蕊蕊非常有才华,你看了估计得吓一跳。” 比例得当的人像,跃于纸上的生动色彩。衣服的每一面皆有细节展示,透视感极强。 伊诺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了又看,又伸出手前后翻了翻,这才惊讶地抬起头对詹千蕊说:“完全看不出来。” “哼。”詹千蕊将小脑袋一扭,就是不看她。 Nick瞄了几眼,便情不自禁地走过来,捧起素描本细细翻看。 他看了很久,以至于旁边围满了其他设计师,他都没有发觉。 众人全在惊叹詹千蕊的设计图,能落于实处制成的衣服,却不乏设计者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詹千蕊,在服装设计一行,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半天没有人说话,詹千蕊吃不准大家的态度。 虽然宣优和伊诺,表达出了对她的赞赏或是不相信,可她们毕竟不是专业的。相反,这些科班出身的设计师们,围在一起看了好久,却没一个人发出一声点评。 她不知道的是,众设计师们都处于震惊和学习的状态。 终于,设计总监Nick说话了:“你以前学过?” 之前有听伊诺说,詹千蕊大学读的是工商管理,根本不是设计。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业余时间,从未进修过服装设计方面的课程。 詹千蕊一听,底气不足了。 果不其然,专业人士,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的缺陷:“我没学过设计,画画是小时候学的,上中学以后就没学了。所以,人像比例和透视,可能会存在些问题,还有色彩搭配方面,是不是……” 也有问题。 她话讲到一半便不讲了,因为要咽一下口水。 当着专业设计师的面,看自己的设计稿,詹千蕊太紧张了。 Nick捧着素描本,注视着詹千蕊,沉默不语。 别的设计师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了。 设计师A:“不可能吧,完全不像啊。” 设计师B:“不好说,有些人就是和常人不一样。” 设计师C:“你要说是剽窃的我都信。” …… 设计师G:“这个,还真是说不好。” 詹千蕊此刻一个头两个大。她听在耳里的每一句话都能听得懂,被他们组合着一说,她就听不懂了。 所以,她的服装设计稿,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这些设计稿,全部是你画的?”Nick犹豫再三,终是问了出来。 根据詹千蕊对自己的描述,很明显是个业余。但是她的成品太专业了,让他不得不再次确认,这些稿子的出处:“它们也全部是你设计的,而不是临摹?” “当然不是啊!”詹千蕊急了。 敢情这些人,怀疑她作品的来源:“它们全部是我,自己脑子里想的,自己画出来的。除了今天在场的人以外,几乎没有其他人看过。” 众人的眼光里,又是狐疑又是惊讶,总之各种复杂的情绪,交杂在一起,呈现出了显而易见的不确定。 他们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私语不断。 詹千蕊见此,斩钉截铁地说:“你们要是不相信我,我可以当着你们的面,再画一个。” 会议室蓦然安静下来。 Nick摸了摸下巴道:“倒也不是不行。” 很快,画纸、颜料、彩笔、笔刷……但凡能想到的绘图工具,皆被拿到了会议室。 Nick怕詹千蕊施展不开,特意说:“接电脑的手绘板,还有iPad随便用,我们这里都有。” 詹千蕊望着被摆得满满的桌子,无奈道:“其实,只要给我个Ipad和Apple Pencil就可以了。还有,iPad里面要装procreate。” 这一桌的画具,完全不用专门拿来的,多占地方啊…… “明白。”Nick打了个响指,几个人鱼贯而入,桌上的东西,转瞬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与此同时,詹千蕊手里多了个iPad Pro和一支Apple Pencil,Procreate也已经打开了。 Nick站着,詹千蕊坐着。 他俯视她的角度,有些居高临下:“开始你的表演。” 詹千蕊一愣:“好。” 她低下头,在iPad上“唰唰”画了起来。也不能说成是即兴创作,詹千蕊昨晚有了个新的灵感。 在家中的楼梯上,宣优站高她两级台阶。 黄铜壁灯,照着宣优瘦削的脸庞,她睫毛颤动,恍若夏蝉的翅膀。桃花眼眸光潋滟,在暖暖的光下,无端浮起了一层脆弱的透明感。 那一刻,詹千蕊想到了薄纱,想到了墨色的裙摆,想到了笼罩在颈部,精巧的蕾丝…… 她先是简单勾着形状,然后不断添加涂层,画面不断地变得精致。黑色的裙摆,如同夜风中旋转的花瓣,飘逸中带着微微的凉。 “可以了。”Nick按住她的肩膀。 詹千蕊手不停道:“还没画完呢。我动作挺快的,再细化一下就好。” 设计总监Nick松开手,没有扬声催促,静静站在詹千蕊身边,等她画完。 他已经看出詹千蕊的水平了,无论是绘图的技艺,或是脑海中的创意,都让他忍不住拍案叫绝。 Nick盯着她的发顶,突然非常希望,詹千蕊之前的话是骗他们的,只是为了博得更多夸赞与关注。 若是真如她所说,从来没有系统学习过服装设计,那么老天爷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我画好了!”詹千蕊放下Apple Pencil,将 iPad拿到Nick眼前展示。 之前担心人多,会打扰到詹千蕊创作,除了设计总监,其他人全去了外面,包括宣优与伊诺。 见她画好,伊诺第一个推门进去,挨着Nick看詹千蕊的成稿:“这就是你刚刚画的?” 还别说,确实挺好看。 “是啊。”詹千蕊伸了个懒腰,甩了甩酸了的手腕。 Nick:“是的,我在这一直看着。” 不仅画得好,速度也很快。 iPad在众人手中传阅着,所到之处,皆能收获一片赞叹之声。 詹千蕊没想到,自己的设计能如此受专业人士认可,感觉就像是在做梦,还是一个美妙到,不愿意醒来的梦境。 宣优夹在一群人里,目光不经意间与詹千蕊交汇。她望着她,露出一个与往日,别无二致的清浅笑容,不过这一回,笑意从嘴角扩至眼底。 詹千蕊激动地对她点了点头,忽然生出几分,与宣优心照不宣的默契来。 落地窗前,阳光带着暖意,詹千蕊的心似乎被某种感觉充满了。 “你可能是一个天才。”席间,喝到微醺的Nick是这么与詹千蕊说的:“不,你就是一个天才。” 晚上,宣优与伊诺,带着设计部的人,开了一个庆祝派对。加上詹千蕊的两件设计,新一季的衣服已经全部敲定。 “到时候配合市场部,可以给你造一个,天才设计师的名头。”伊诺也喝了些酒,听到设计总监夸詹千蕊是个天才。她握着酒杯,过来凑热闹,语气一半调侃,一半认真。 伊诺托着高脚杯,脸颊上两坨粉红色。分不清是酒意染上的,还是她晚饭前补妆,不小心刷多了腮红。 她的妆有些花了,可掩饰不住她的天生丽质:“天才设计师,不敬我一杯?” 早有人把酒瓶交到了詹千蕊手上,她站起来颇为嫌弃地扭开瓶盖,对着伊诺的杯口倾过瓶身,给她倒了满满一杯。 “你想喝死我?”伊诺挑了挑细长的眉,看脸上的表情,全是不情愿。 “快喝吧。”宣优手腕稍倾,碰了一下伊诺的杯子,“叮咚”一声甚是清脆:“谁不晓得你酒量好,今晚高兴,不醉不归。” “我有什么可高兴的?”伊诺喝了一口酒,撑着桌子坐下问宣优。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还有一更 第33章 宣优又抬手, 碰了一下她的酒杯道:“祝贺我们,找到了一个天才设计师。” 她眼波流转,望向詹千蕊的眼神里, 饱含笑意。 伊诺颔首:“的确值得庆祝。” 她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不过,是你跟我。” 说此话的时候, 她同样在看詹千蕊, 只不过神色有些微妙。 詹千蕊实在是记不起,她和这位著名网红,宣优的合伙人,到底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结下了什么仇什么怨? 但凡有交集,她总能感受到,伊诺说不清的敌意。 不断有人劝酒,詹千蕊任是喝的不多也已经醉了。到最后, 她整个人都趴在了宣优身上,杏仁眼眯成一条缝,笑个不停。 “这就喝醉了?”伊诺推了一下詹千蕊的肩膀。 看她没什么反应, 又想接着推第二下, 被宣优拦了下来。 “好了, 真当别人全跟你一样,千杯不醉吗?”宣优微微笑着,伸长手臂揽过詹千蕊的腰:“我马上带她回酒店。” 伊诺托着下巴,直勾勾地望着她:“你为什么不送我回家?” “你不是有司机吗?”宣优笑道。 伊诺笑了一下,长长的指甲, 弹着透明的杯身:“司机和你,怎么可能一样?” 宣优笑着没应声,侧身扶住詹千蕊的肩膀。 她醉得不轻, 身体如烂泥一般往下瘫。如果没有宣优扶着,估计已经化在地上了。 伊诺放下杯子,指甲上的钻饰,在耀眼的灯光下“Bling Bling”地乱闪:“我跟你一起送她回去。” 她起身,扶过詹千蕊另一侧肩膀,表情似笑非笑:“我们的天才设计师,不是一般二般的矜贵。” 詹千蕊像是喝断片了,望着伊诺只晓得傻笑。 他们聚餐的饭店离酒店不远,但是市中心多是单行道,开车的时间比走路还要慢二十分钟。 伊诺嫌弃地瞟了一眼在座位上,昏睡过去的詹千蕊,没好气道:“真是从小没吃过苦的娇小姐,喝点酒而已就彻底瘫下了。她这个样子,娇弱得怕是无法自理,也不晓得能不能凭自己,在社会上立足。” 宣优曲着手,撑着太阳穴,手臂与车窗形成一个优雅的夹角。 繁华的城市,炫彩的霓虹,她静静地欣赏街景,淡淡地说了一句:“她只是酒量不好。” “我以前的酒量好吗?”伊诺突然反问她,双目盯着宣优的侧脸,一眨不眨。 宣优笑着:“你以前也不好。”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伊诺目光炯炯,明显的明知故问:“说到底,不就是练出来的。” 宣优低着头,并未出声,手慢慢地放了下来。 “你怎么不说话?”伊诺问她,兴许是语气太冲,乍一听像是在逼问。 宣优轻声道:“我在想,该说些什么。” 她的声音太轻了,在安静而又封闭的车厢里,听起来像是絮语。 伊诺换了个坐姿:“你还记得,我们读大学的时候吗?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会去外面打工。我那个时候不懂,在一家KTV门口看到招工信息,只要求长相甜美会唱歌。” “我兴冲冲地去试工了。谁知道工作的内容,不仅要陪客人唱歌还要喝酒,我第一天上班便喝得烂醉,还是你把我接回去的。”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宣优默默听着,伊诺叹了口气:“这件事,你估计不记得了。” “我记得。”宣优抿住嘴巴。 怎么可能不记得? 她到的时候,有个中年客人,抱着神智不清的伊诺快亲上了,手还特不老实。别的人,在一边该干嘛干嘛,尽情地喝酒唱歌玩闹,其中还有跟伊诺一同入职的女生。 宣优曾惊骇于周围人的冷漠,到了如今反而淡然了。 “当时是你救了我。”伊诺朝宣优的方向靠了靠,脑袋枕上了她的肩膀:“我心里一直记着,可惜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 “我们还用说什么感谢?”宣优笑着拍了拍她:“你也曾救过我。” 此时,司机已经将车,开到了酒店门口。门童走上前,拉开了车门,伊诺缓缓将身体直回去。 宣优跟伊诺将詹千蕊搀了出来,一左一右扶着她上电梯,刷卡进入房间。 伊诺把詹千蕊扶到床上就撒了手,坐去床边的小沙发,双臂一抱:“她吃什么了,这么沉。” “晚饭,我们吃的是一样的。”宣优戏谑地笑着,帮詹千蕊脱去了脚上的高跟鞋,整齐地放在床下。 伊诺一看便不乐意了:“送回来就算了,鞋子也要你脱?” 宣优:“是你的话,我也会帮忙脱的。” 她的脸色有所和暖:“好了,人送回来了,我们走吧。” 宣优摇摇头:“你先回去休息吧。她的妆还没卸,而且醉成这样,她一个人躺这我也不放心。” 她挽起袖子,去洗手间冲了个热毛巾出来,擦了擦詹千蕊花了的一张脸。 眼线睫毛膏脱没了,晕在了眼下,像熊猫一样。她的脸红红的,有些发胀,唇上的口红几乎掉完。 不知怎么的,詹千蕊丑丑的模样,看在宣优眼里有些搞笑。她不自觉勾起嘴角,好看的脸上泛起明媚的笑意。 伊诺不屑道:“至于吗?带妆睡一晚又不会怎样,我们都带妆睡过觉。” 除了第二天脸色暗沉,会冒几颗痘以外,确实不会怎么样了。 “她不行。”宣优温柔地替她擦着,略有点无可奈何道:“你说蕊蕊娇气,并没有说错。之前,我带她去招待所睡了一晚,后来……反正是一言难尽,还是要小心一点。” 想起她后来在家里,坐立不安的样子,宣优很是过意不去。 伊诺突然地站了起来,一把夺过宣优手上的白色毛巾:“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什么?”宣优没反应过来。 伊诺将毛巾死死握在手里:“我是问,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她是我妹妹。”宣优不太理解,伊诺为何忽然如此激动。 “算了吧。”伊诺把湿毛巾往床上一丢:“你跟她,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你的父母,跟她也没有血缘关系。现在还让她在家里住着,不过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上。说难听点,你爸妈这二十几年,不都是在替别人养孩子吗?” 宣优跪坐在地上,一时间不晓得,该怎样回应伊诺的话。 她用手指按了按鼻侧,似乎这样可以让自己舒服一点:“她的爸妈,也替别人养了我。” “那算养吗?待你还不错的妈妈,在你小时候就去世了。你那个爸,压根禽兽不如,你去福利院都比落在他手上强。你忘记他是怎么打你的,用碎酒瓶扎你,用烟头在你身上烫!” “别说什么给你生活费了,他自己赌博欠了一屁股债,催债的是怎么逼你的,你不记得了?你以前被他逼得恨不得去死,现在为什么要可怜他的亲生女儿?”酒意上头,伊诺的情绪比往常激动,很多不该说的话,被她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 她指着詹千蕊睡着的脸:“她!她拿走了本该属于你的人生!” 迷迷糊糊间,仿佛听到了激烈的说话声,詹千蕊在床上翻了个身,抬手抓了抓有点痒的鼻子,发出一声小小的“嘤咛”。 “别把她吵醒了。”宣优感觉到了疲倦,将床上的湿毛巾捡了起来。 入手又凉又湿,跟她此刻的心绪一般。 伊诺的声音更高了:“吵醒?我巴不得她赶紧醒过来,我可以对着她,当面说说你以前的事。” “有什么可说的呢?”宣优抬起手,在中央控制屏上点了几下,床附近的灯尽数熄灭。 她的面容隐在黑暗里,让伊诺看不清她的表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何况人死债了,以前的事,又有什么可说的?我不想说,也不想听。” 宣优口吻平淡,跪坐在床边,宛如一尊古老的雕塑。全身上下,弥漫着一股能震慑他人的淡定。 伊诺受她影响,态度有些软化:“你不想提,便不提了。” “嗯。”手上的这条毛巾冷了,宣优起身,打算去洗手间,再冲个热毛巾给詹千蕊擦脸:“你回去吧,时间不早了。司机还在楼下等你。” 伊诺蹭掉高跟鞋,小跑几步,从背后将宣优抱住:“我不要。” 宣优一惊,下意识想要挣开。 伊诺紧紧地抱住她的上半身,两手在她的胸下环过:“我不要你在宫州工作了。我要你回恒州,现在立刻!” “别闹了,你先放开。”担心伊诺抱得更紧,宣优没有刻意挣扎,而是用手在她的小臂拍了两下:“我被你勒得不好呼吸了。” “那就不要呼吸好了。”伊诺任性道。 宣优失笑道:“不呼吸不就死了。你要个死了的我也没用啊。” “怎么会没用?”伊诺的脸颊,牢牢贴于她的后背,一双大大的眼睛,在黑夜里透着幽幽的光:“我可以把你做成标本,放在家里天天看天天摸。” 宣优身体一僵:“你这样说,有点吓人。” “你为什么要对詹千蕊这么好?你们认识的时间并不久,不是吗?”伊诺问宣优,语调哀怨得像古代的小妾,质问夫君为什么又要纳一个新人。 是她不美了吗?还是她不再年轻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的二更来啦 写感情戏使我愉快,哈哈哈 第34章 宣优与伊诺家住同一个县城, 从小到大都是一所学校。高考之后,两个人一同去了北京。 这样的经历,让她们成为了挚友, 人在异乡,相互扶持。 宣优无奈地重申:“她是我的妹妹, 就算是没有血缘, 她也是我的妹妹。” 她想表达的是,自己对詹千蕊好,理所当然。 “是妹妹又怎样?我难道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伊诺在她的腰上,重重地掐了一把。 宣优吃痛,下意识捂住被她掐疼的地方。思考再三后,她对伊诺说:“我对你也挺好的。” 伊诺闭上眼:“你明明知道,我想要的好,不单单是这样的好。” 连她自己也不敢承认的感情, 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心底里埋了一颗种子。发出小芽时,她没当回事, 继续日日夜夜跟宣优粘在一起, 享受她对自己的好。 伊诺曾认为, 这是两个女孩子之间的友谊,直到这颗小芽逐渐在心中,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宣优将后背挺得直直的:“你应该清楚,我不是。” 她不想拒绝得太直白,相识这么久, 事业上牵扯这么深,宣优不愿意伤害,自己与伊诺之间的感情。 伊诺不仅是她最亲密的朋友, 更是她人生事业路上,最重要的合伙人。 “其实,你也不是。”宣优轻轻笑了一下,故作轻松道。 在宣优的认知里,喜欢女孩子的女孩子,一般穿着打扮较为中性。如果再长得瘦削精致一些,应该会干净漂亮的,让人误以为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伊诺放开手,宣优刚松了口气。 她却绕到了她面前站定,水灵灵的眼睛,仔仔细细地注视着她。眼下用闪粉提亮过的卧蚕,在灯光的折射下,像钻石一样在发光。 显得伊诺的眼神,既无辜又坚定:“我确实不是。但是,我喜欢你。” 她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宣优怔忪着,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理解错了。 愣了有半分钟,她才不自然道:“我们是好朋友,也是好同事。” “你是在拒绝我吗?”伊诺盯着她的眸子。 宣优尴尬地转移了视线。 伊诺继续问她:“是我不够漂亮吗?还是我不够有能力?又或是,我性格不够好?” 宣优没有说话,房间里寂静得瘆人。别说是掉根针的声音能听见,估计落灰都能听见。 躺在床上的詹千蕊暗暗叫苦,早在宣优给她擦脸的时候,她的意识便渐渐清醒过来。 伊诺说的话,信息量相当大。 这是詹千蕊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自己的亲生父母,而且如此直白。但是,在伊诺的嘴巴里,妈妈早逝,爸爸怎么听,怎么不是一个好东西。 话题令人窒息,她不敢起来,只得装睡。 谁能想到,她还亲耳听到了,伊诺对宣优表白。 现在问题来了,她俩不都是女孩子吗? 女孩子向另一个女孩子表达爱意,伊诺竟然是同性恋! 继自己的身世之后,詹千蕊不小心撞破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你说啊,到底是因为什么?你不要不讲话!”伊诺受不了她沉默,抓起她的一只手臂。 宣优涩然道:“你很好。” “所以,只是因为我和你一样,我们都是女人?”伊诺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是累极了。 她的手脱了力,但强撑着不松开:“连试一下也不行吗?” 宣优不语,就当是默认了。 伊诺笑了笑,不用照镜子也猜的出来,此刻她的笑容并不好看:“我明白了。” 说完,她打开门走了出去。走到大堂,踩在冰冷的大理石上,伊诺蓦地想起,她把鞋子忘在了詹千蕊的房间里。 那是她最喜欢的一双鞋,鞋型很窄,缎面上镶嵌了无数水钻。长而细的鞋跟,足有十二厘米。鞋子漂亮归漂亮,然而特别挤脚。 她是为了宣优,才特意换上的。 詹千蕊以为伊诺走了,宣优也会马上走。 等了半天,宣优非但没有离开的意思,还自顾自地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坐下来了。 詹千蕊原本背对着她,只能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翻过身,偷偷地把眼皮掀开一条缝。 室内,落地灯的光线昏暗,外面的霓虹光,照进来后泛着白。 詹千蕊隐隐约约,看见宣优的轮廓。她倚在沙发的靠背,望着窗外好像在发呆。 夜色将她笼罩进暗处,她坐着一动不动,石雕样亘古不变的坐姿,无端让詹千蕊觉得,她非常寂寞。 猜不透宣优要在这里坐上多久,是她的房间景色不好吗?非要坐在这张沙发上看,詹千蕊渴得嗓子冒烟,期盼宣优赶紧抬起屁股走人。 “你还要在床上躺多久?”宣优突然说话了。 詹千蕊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下一秒就认定宣优是在诓她。 她从头躺到尾,不发声,眼睛都不敢睁大,宣优怎么可能发现,自己早就醒了。 话说回来,如果宣优发现了,更不可能让伊诺在这里表白,被自己听到多尴尬…… 于是乎,詹千蕊继续在床上装睡,权当没听见宣优所说的话。 宣优侧过脸,看着装死的詹某人道:“我知道你醒了,在我给你擦脸的时候。” 她站起来,从小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走到床边:“快起来。” 詹千蕊总算装不下去,不得不慢慢地将紧闭的眼,裂开一条缝隙,还想着跟宣优装装迷糊。 入眼处,宣优的脸色,一片淡漠。詹千蕊连装一下的心思,都不能有了。 她接过宣优递过来的矿泉水,磨磨蹭蹭地坐起来:“我不是有意听的。” “我知道。”宣优无所谓道。 詹千蕊喝了一口冰水,怎么想也想不通:“既然你知道我醒着,为什么不阻止……” 宣优表现得十分淡定,可是詹千蕊还是为自己,不小心听到墙角而感到尴尬。 何况,还是盛气凌人的伊诺,表白遭拒的现场版。 “我没有想到,她会直白得说出来。”宣优的语气淡淡的:“我以为她不会说。” “那后来……”詹千蕊咬着嘴唇。 后来,伊诺说出口了,宣优怎么还不带她走呢? 詹千蕊惊讶地望着宣优,后知后觉道:“难道——” 难道这个自恋狂,就想让自己目睹,伊诺跟她表白,以此来展现,她非同寻常的魅力?! 可以可以,实在是老天皮厚。詹千蕊又喝了口水,她要平静一下。 不用她开口,宣优就能猜到,詹千蕊是怎么想的。 她撩了撩长发,柔软光滑如绸缎的黑发,从她纤白的指缝,如流水般泻过:“我没那么戏精。” 詹千蕊睁大眼:“啊……?” 她要配合宣优,故作自己看不出来。 宣优在她的身边坐下,手握成拳,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如果,她说到一半发现你醒着,岂不是更尴尬吗?” 她苦笑着:“还是你觉得,自己装睡装得很成功?别人根本发现不了,你已经醒了?” 詹千蕊撇了撇嘴,她装得很辛苦好不好? 嘴干得要死,一直强迫自己,闭眼躺着,不去喝水。 ——她这是为了谁? 自己就应该大刺刺地爬起来,让那个趾高气扬的伊诺,还有这个宣优难堪一下。 詹千蕊“咕嘟咕嘟”地往嘴里倒矿泉水,她后悔啊…… 不过很快,八卦的火焰,占据了詹千蕊的脑海。 她贼兮兮地凑过去:“话说,你们是怎么回事啊?不是好朋友,兼合伙人的关系嘛。怎么人家,忽然就跟你告上白了?你是不是以前,对她做过什么,让人家有了想法。快说来听听……” 她的瞳孔,亮得宛如一百瓦的电灯泡, 宣优漫不经心道:“没有,我和伊诺,就是正常的朋友关系。” “怎么可能?”詹千蕊不满意宣优的回答:“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我不是你的妹妹吗?姐姐跟妹妹之间,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她看了詹千蕊一眼:“你真想听?” 宣优的眼睛很美,暗色的光下,若有似无地沾着让人移不开眼的美妙流光。 她朱唇微启,又问了她一遍:“你真的想听?” 詹千蕊把自己的小脑袋点得极快,瓶子里的矿泉水,被她夸张的动作带着溅了出来,一不小心飞上了宣优的脸孔。 她有点不好意思,伸出手给宣优擦拭。 电光石火间,宣优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怎么了?”詹千蕊一愣。 宣优也不说话,只是柔柔地凝视着她。 詹千蕊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想把自己的手缩回来,但是宣优攥得很紧,她用了力气,竟然完全挣不开。 “你要做什么?”詹千蕊更紧张了。 宣优笑着,引着她的手,来到自己的脸庞。 然后,指尖一勾将她的食指撑直,用她温软的指腹,细细擦过脸上的水珠。 小水珠凉凉的,宣优的脸同样凉凉的。 詹千蕊慌忙将她的手甩开:“好了好了,恶心死了。你私下和伊诺在一起的时候,不会也这个样子吧?” 宣优的目光越发温柔:“没有,我跟她在一起时,从未这样过。” 作者有话要说:詹千蕊:“你好BT!” 宣优:“欺负傻白甜蕊蕊,好开心……” 第35章 宣优摊开手心, 低着头笑了:“还是不行啊,我对女人真的没感觉。” 说的好像她有感觉一样。 詹千蕊一下子把脸拉得老长:“我不仅对女人没有任何感觉,反而觉得你刚刚的行为像个变态。” “是吗?”宣优笑出了声来。 詹千蕊把矿泉水瓶子, 往旁边的床头柜上一放,双手叉着腰, 一副思考状:“你说是为什么呢?直女和直女之间, 很难产生出爱情吧?” 她假想着自己跟孟小梦,两个人不是正常的朋友关系,而是变成了你侬我侬,还要亲亲嘴巴,床上缠绵的爱人,不禁感觉有些不大好。 “话说,你们谈过男朋友吗?”八卦的詹千蕊,忍不住问起宣优。 印象里, 伊诺之前有过一个男朋友,当时俩人还在微博官宣了。 詹千蕊撑着下巴:“我怎么记得,伊诺几年前在微博上发过一个男的, 难道我记错了?” “你没记错, 她确实有过男朋友。”宣优肯定了她的记忆。 詹千蕊斜着眼看她:“那你呢?” “我没有。”宣优摇摇头, 视线落向了别处。 詹千蕊:“一定是你对另一半的要求太高了。” 宣优长得那么漂亮,人又那么有气质有能力,说是没人追她,傻子才会相信。旁人不说,周围的异性朋友们对待宣优都很热情, 包括了詹千蕊名义上的前男友——郭律。 想起这茬,詹千蕊的脸色不好看了。 她这是什么倒霉命,不管男女, 大家全喜欢宣优去了,她自己怎么没这个桃花运呢? “你真是命犯桃花。我就不一样了,从小桃花运单薄得可怕,我是不是要找个大师,帮我看一看命盘,做法转个运什么的?”詹千蕊皱着脸,语气酸不溜丢的,显得她抑郁得要命,浑身透着恨嫁的负能量。 宣优笑着,戳了戳她的肩膀:“不至于。” “至于啊。我又不像你,长得好看还有本事,这么多人上赶着喜欢。再说,小梦应该快结婚了,我男朋友还没个着落。”詹千蕊叹气叹出了声,长长的一声“哎”飘在空中,拖了一个向下降的小尾巴。 宣优弹了弹手指,漫不经心道:“烂桃花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詹千蕊靠在身后,叠起的“枕头山”上,懒洋洋地瞅着宣优:“烂桃花?伊诺听见你如此评价她,估计要当场气死。不对,应该是死了,能在墓里被你气活过来。” 毕竟气死人不算本事,把死了的人气得,从阴间跑来阳间算账,才叫独出手眼。 宣优笑着:“你啊你,太夸张了。” “那什么才算是好的桃花?”詹千蕊问。 不会要求对方,美成西施,才比蔡文姬,权势如武则天。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才算吧? 詹千蕊没意识到,自己类比的人物,皆是历史上的传奇女性。 “你对另一半的要求是怎样的?”詹千蕊好奇地对了对手指。 “没有要求。”宣优轻笑着说。 詹千蕊不信,追问她:“理想型有吗?” 宣优想了半天,缓缓吐出三个字:“也没有。” “好了,你脱不了单了。没硬性的要求,只看感觉才是最最最难的。”她一连用了三个“最”加强语气,最后下了结论:“你等着孤独终老吧。” “不还有你陪我吗?”宣优眯起眼睛,上扬的桃花眼,漾满了笑意。 詹千蕊已经不想欣赏她的美了,她只想打死她。 抬头仰望着天花板,詹千蕊在心里直叹气,不晓得是叹自己或是叹宣优。 过了好一会儿,她问她说:“我们明天,还要见伊诺呢。我装作睡着了没听见。倒是你……你要怎么面对她?” 她把她们的关系,代入进自己与孟小梦。詹千蕊的想法是,短期内她应该不会跟孟小梦见面,太尴尬了:“你不会失去,伊诺这个朋友吧?” 她仍是担心她的,问完怕宣优不好受,詹千蕊有些后悔问出来。 宣优仰起脖颈,劳累了一天,她的骨头“咔咔”响着,天鹅颈伸展出优美的弧线,与她的直角肩构成了一个夹角:“也许会,也许不会。” “你挺淡定的。”詹千蕊啧啧嘴,宣优就是一个情绪稳定的人。 典型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她不应该当总经理,她更适合当间谍。 詹千蕊眉头一皱:“你就不怕伊诺跟你绝交,你们的公司做不下去?” 朋友可以不做,生意不能不做。再说,她设计出来的衣服,还要她们的公司卖,可不能就这么流产了。 一关乎到自己的事,詹千蕊便心急了:“你可千万稳住她啊,我的设计稿还在她那呢。” 宣优笑了:“你放心,就算我跟她做不成朋友,伊诺依然会把公司继续做下去的。她和我都没那么幼稚。” 说的好像她们有多成熟一样,明明和她是一般大的年纪。 詹千蕊嘟起嘴巴,被宣优轻笑着按了回去:“别嘟了,再嘟成小猪了。” “不许碰我的嘴,你的手干不干净啊?!”詹千蕊把身体往后缩,后面的枕头挡住了她。 詹千蕊只得想尽办法将脸挪开,又被宣优坏笑着掰了过来。 两个人打闹一阵,宣优呼吸如常,詹千蕊则瘫在床上,气喘吁吁:“你到底是不是女的,怎么力气这么大?” 好不容易将气喘匀,詹千蕊看了一眼宣优,发现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笑容。 低垂着一张好看的脸,长发在侧边做了一个遮挡。想来,伊诺跟她告白,宣优应该是又震惊又为难的吧。 詹千蕊俯趴着,脸贴着滑溜溜的床单:“别郁闷了。” 宣优正过脸,回以一个安慰的微笑:“我没有郁闷。” “好啦。”她拽着她的手晃了晃:“郁闷就说出来,我不会讲出去的,放心吧。” 宣优狐疑地问她:“你的嘴巴,真有你说的这么严实吗?” 詹千蕊:“……” 没有,你闭嘴吧! 对着詹千蕊突然失去表情的脸,宣优也晃了晃她的手:“逗你的。” 她双眼上下的长睫毛,稍稍一碰,抿住了樱花色的唇瓣:“我也不知道该怎样说,我跟她的关系。” 她扯起嘴角笑了笑,另一只手的中指,撑住了鼻梁的右侧。 詹千蕊静静地望着她,有了一个新的发现。 宣优无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尴尬还是不尴尬,难过还是不难过,她永远都是笑着的。 宛如除去笑容,她白皙瘦削的脸上,便再也不会有,其他任意一种表情。 “我和伊诺,与你和孟小梦一样。我们从小就认识,生活在一个县城。也是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再去同一所高中,这样子过来的。”宣优开始了她的回忆。 记忆飘远,连着她的眼神也变得迷惘起来:“仔细想想,我照顾她,照顾得比较多。她性子像你,比较骄纵,成绩也不算特别好。” 詹千蕊小嘴一瘪:“我骄纵吗?” 成绩不好倒是可以承认,毕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你说呢?”宣优笑着反问。 “好吧。”打开宣优的话匣子并不容易,詹千蕊不愿打断她:“你继续说,我听着。” 宣优的笑容深了些,指尖在鼻梁处按了按:“对啊,我照顾她,照顾得比较多。帮她补习功课,跑腿什么的全是我来。她上学的时候,特别不爱打扫卫生。我们都是放学一起走回家,所以一到她值日,我就会陪着她一起干。” 与其说是陪着一起干,不如说是宣优干,伊诺在旁边看着。 这不是男朋友才会做的事情吗? 詹千蕊一边听一边腹诽,怪不得日复一日,伊诺会对宣优产生出,有关于爱情的别样情绪。 你已经把人家当女朋友宠了,怎么还不许人家对你动心? “你会觉得我很自恋吧。一直在说,我是怎么对她好的。”宣优眯着眼睛,动人的笑意,总在嘴角徘徊:“她对我也特别好。” 宣优:“伊诺的妈妈做菜很好吃,她时不时会邀请我去她家里吃饭。买了零食漫画书什么的,都会和我一起分享。所以,我不知道,是我对她更好,还是她对我更好。从某种程度上,我们把对方欠缺的东西补全了。” “你的零食和漫画书,不跟她分享吗?在我心里,你可不是个小气的人啊。”詹千蕊随意地评论了两句,宣优的大方她是清楚的。 想当初,第一次和宣优来恒州,自己拿着她的信用卡到处买买买,直接刷到了消费限额。 宣优咬了下嘴唇,一时没有接话。 詹千蕊眉毛一挑:“不会,你小时候很小气吧?” 那这变化倒是有些大…… “也不能说是小气……”她不由难以启齿起来:“换句话说,应该是我没有办法大方。” 母亲早早地去世了,父亲几乎不给零花钱。当别的女生,拿着爸爸妈妈给的零用钱,买自己心仪的小东西时,宣优从不愿意跟着去看。 好像只有这样,才会不觉得羡慕。 宣优唇边的笑越来越深,像是酒窝里又进了酒:“其实,爸爸发现了,我不是他的女儿。” 詹千蕊愣了好几秒,慢慢反应过来,宣优说的爸爸,并不是她们现在的爸爸——詹永德。 那岂不是——!!! 宣优颔首,与她四目相对:“是的,他以为我是妈妈和别人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詹千蕊:“你对女人没感觉?” “没感觉。”宣优大言不惭:“我只对你有感觉。” 第36章 要死了, 被误会成隔壁老王——喜当爹!!! “伊诺能把我当做朋友,将好玩的东西和我分享,我真的特别感谢她。”宣优是这么说的。 虽然她与伊诺互相帮助, 比如补习功课,帮忙打扫卫生什么的, 但宣优一直觉得, 自己做的并不够。 她的口吻如往常一样的平淡,只是詹千蕊不敢想,她的平淡下隐藏着多少心酸。 宣优一定是自卑过的。 詹千蕊的眼神柔软下来,伸出热热的掌心,握起了她冰凉的手。 宣优眨了眨眼,琉璃般剔透的眸子,涌起了水光,沉浸在了某种情绪里。 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 多么的熟悉…… 隔了四年的时光,刹那间将詹千蕊的思绪,带回了恒州那间酒吧。 那个时候, 宣优也是睁着一双这样的眼睛。明明眼神是沉静的, 却藏着千言万语, 一字一句都含着忧伤的悲泣。 这双眼是如此的美,流畅的眼型,下压出深深的双眼皮褶皱,琥珀色的眼眸还有浓密卷翘的睫毛,构成了她的千种风情。 美丽而又脆弱, 似乎轻轻碰一下,就全部碎了。 “你……”詹千蕊张了张嘴,莫名地失语了。 宣优撑着眉心笑着:“我没事。” 她放下手, 不经意间将不小心滑落下的一滴泪,用指尖拭去:“我只是,突然有那么点感伤。让你笑话了吧……可能是晚上酒喝多了,我也醉了。” 詹千蕊牵着她的手,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会笑话,是你代替我度过了,那段苍白又难捱的少女岁月。 “他对你怎么样?”詹千蕊声如蚊讷。 纠结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她仔细注视着宣优,想将她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尽收眼底,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 宣优回避了她的视线:“还行吧。” 是假话,不可能还行的…… 詹千蕊用力捏了捏她的手:“你骗人。” 可怜的是宣优,詹千蕊的心倒是先酸了,连着鼻子一起泛起了酸涩:“他不会对你多好的。” “是啊,所以是还行。”宣优眨着一双水波粼粼的笑眼:“好了,时间不早了,你要休息了吧。” 宣优不愿意再说了。 詹千蕊有些失落,她以为宣优会再和她,多说一点的:“你要不要留下来,跟我一起睡?” “现在不怕我是变态了?”宣优翘起二郎腿,手肘撑在膝盖上,巴掌小脸搁于手掌。 詹千蕊轻轻拿抱枕,怼了一下她的脸颊:“你烦死了!快走,不送。” 宣优笑着站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我走了,你记得卸妆。带妆睡一晚,第二天脸色会暗沉的。” “我晓得,不用你操心!”詹千蕊扔了个抱枕出去,正好被宣优接在手里。 她抓在手里按了按,又出其不意地给詹千蕊扔了回来,抱枕蹭着她的脸蛋,撞在了身后的床头。 詹千蕊被吓到了,整个人从床上跳起来:“你是不是想砸死我?” 宣优摆摆手,悠悠地转过身:“我的手是有准头的。” 不理会身后詹千蕊的张牙舞爪,宣优袅袅婷婷地往门口走去。 当她把房门关上的一刻,她不自控地叹了一声。 还是没有办法,把以前的事情说出来,就算是喝了酒也是不行的。 正如詹千蕊猜测的一样,那个男人,当他知道了自己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甚至怀疑起了妈妈对婚姻的忠诚,他怎么可能控制自己的愤怒? 吴良全,本非善类。 宣优抚摸着左手臂的内侧,恍惚间有了灼烧感。 她垂下头,暗笑自己今晚太放任情绪了,过去了许多年,伤口早就结了痂,留了疤。 她再也不会感受到,那晚的疼痛。 燃着的烟头,在雪白的皮肤上烫下了印记,身体的疼远不及心里的。 宣优闭上了眼睛,逼着自己不要再去回想,当时的不堪。 然而,吴良全的话,宛如魔音穿耳,不受控地钻进了脑海:“既然那个女人,做了对不起老子的事,你也不是我的女儿,那么就由你来偿还。” 一字一句,不住地在宣优的世界盘旋。她疲倦地捂住额头,背贴着墙壁,缓缓地蹲了下去。 太阳穴发胀,眼前金光乱闪。她的心跳越老越快,呼吸的频率却越来越慢。 第二天来公司开会,在会议室里见到了早就到了的伊诺,正跟其他员工讨论着什么。 见到宣优和詹千蕊一起进来,她淡淡地看了她们一眼,说了声:“来了啊,坐吧。” 之后,就正常地开始了会议。宣优和她交流,她应对如常,好像昨晚表白失败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会开得特别顺利,关于新一季上新的衣服,还有将詹千蕊的两份设计加进去的事,中午吃饭前便谈完了。 合同签好后,正好离一点钟差一会儿。 伊诺问她们:“工作的事告一段落,你们今天打算回宫州?” “是,宫州那边也有很多事。”宣优转着手中的钢笔,轻笑着说。 伊诺了然地点了点头:“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不用了,你下午还有工作,我们不好总是耽误你。”宣优将钢笔收了起来,起身时弹落了覆在肩头的头发:“而且,也不想吃外卖了。” 詹千蕊听到,恨不得热泪盈眶。她是真的不想再吃。总公司这边订的盒饭了!再吃下去,她的味觉都要不敏感了。 伊诺挑了挑眉:“路上注意安全。” 一行人三三两两走出会议室里,设计总监Nick早早地来到了宣优的面前,脸上满是不舍:“宣总就要走了,来恒州没有几天啊。我们还想多看看你呢……” 宣优失笑道:“只有你想多看看我吧。” “大家都想,宣总是万人迷。”Nick这么说着,旁边一大堆人跟着应声。 伊诺走过来,敲了敲办公桌,一脸倨傲道:“有我这个大美人,还不够吗?” Nick被她锋利的眼神吓得直扶眼镜:“伊总跟宣总是不一样的美,一个是如雪山之巅的高岭之花,一个是妖艳妩媚的人间富贵。两个大美人在公司,我们也更有干劲啊。” 伊诺的脸色这才缓和,她伸出纤纤玉指,对着众人的脸一一指了过去:“记住了,现在是在我手下干活,你们只能看我……” 她缓缓一顿:“我的脸色。” 底下人立马噤若寒蝉,呆了几秒钟,齐刷刷地点起脑袋。 宣优撑着鼻梁笑靥如花,一双漂亮的眼睛,眯成了两只月牙,浓密的睫毛随着她眨眼的动作,上下飞舞。 詹千蕊在众人的艳羡中,跟着宣优往外走,不乏听到员工们对宣优的告别之声。 下了楼,詹千蕊开始和宣优碎碎念:“你们的那些员工,对你也太热情了吧。我以前的那些员工,可没有一个对我这样。” “那你要检讨一下自己了。”宣优眉眼风流,动人的眼神一个劲在空中飞。 詹千蕊看不过眼,狠狠地将脸扭到了一边。 “午饭想吃什么?”宣优问詹千蕊道。 詹千蕊随意地说:“就高铁站里随便吃点吧。” “这么不挑的吗?”宣优奇了怪了,以前詹千蕊总是要吃好吃的。 詹千蕊握紧了拳头,兴奋地挥了挥:“因为我想快点回宫州嘛,晚上约了小梦她们吃饭。我想把签约的事情告诉她们。” 宣优笑了笑,怪不得……詹千蕊总算有了,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了。 晚上和朋友们聚餐,一众朋友们各种恭喜,说是詹千蕊已经是设计师了。 她高兴是高兴,可朋友们一直夸,反而被她们说的有点不好意思。 詹千蕊拿着酒杯,眼神一个劲往宣优的身上瞄:“其实还是要感谢宣优,如果不是她,我都不知道,我自己的设计稿可以被制成样衣,甚至还能批量生产,拿到市场上卖。” 虽然羞于承认,但是宣优实实在在是她的伯乐。 大家转而去向宣优敬酒,都说她慧眼识珠。 唯有孟小梦老大不高兴地撇撇嘴:“我早就夸过你的设计天赋好不好,也建议过你去服装厂打样。你呢,以前根本不听我的。”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詹千蕊尴尬地抓了抓脸,她是真的不记得有这茬。 可能,对于当时的她来说,确实不太重要吧。 孟小梦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自己吃菜去了。 确定之后,工厂开始了大规模的量产。 公司对于新一季的衣服,还有詹千蕊这个设计师开始了极大规模的宣传。网上的文案照片铺天盖地,举行了各种活动。甚至还让伊诺的圈内网红好友与旗下艺人,进行直播宣传带货。 一切都往好的地方发展,谁知道几天以后,微博出现了一条热搜。 直指伊诺新上新的一季衣服,主打着天才设计师的衣服,存在抄袭行为。而抄袭的对象,正是一个这两年小有名气的新锐设计师,被指抄袭的作品,刚刚登上过一个月前的国际时装周。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伊诺就是个非常存在争议的人物。网上有一群支持她的铁粉,自然也有一大群,怎么都看她不顺眼的黑粉。 加上竞争的对家们,买水军对她进行尬黑,本来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直接在微博热搜上登了顶。 “抄袭就抄袭了,网红们照着大牌衣服打样,已经不是秘密,但非说原创就过分了。” “何止是抄袭,简直一摸一样。” “抄袭死妈,穿山可耻。” …… “所谓的天才设计师,是照着人家的设计直接做的吗?恕我拙眼,难以分别。” “楼上的,我肯定你眼不拙。我眼里也是一样。” …… 伊诺阴沉着脸:“怎么回事?” 连宣优都没想到,事情刚发酵不过两个小时,伊诺已经坐飞机来到宫州,现在人坐在了公司的办公室里。 同她一起来的,还有设计总监Nick。 “你先别急,喝点水。”宣优倒了一杯水,送到她面前,被伊诺一巴掌掀翻在地上。 水在地毯上泼了一片,米色瞬间深了两度。 詹千蕊一来便看到了这幕,她来得相当急,下了出租车小跑进公司,气有点喘,看伊诺脸色阴沉,她紧张得不敢大声喘气。 第37章 宣优从容地将掉在地上的纸杯捡起来, 扔去了旁边的废纸篓,又拿了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不紧不慢地摆到伊诺面前。 伊诺看也没看一眼:“你不是说, 设计稿是詹千蕊自己画的吗?现在是怎么回事,她设计的衣服, 和上个月夏恩发布的成衣, 几乎一摸一样!” “你不要告诉我是夏恩抄了她的!人家是谁,她是谁,这不用我来说吧?”伊诺火气滔天,重重地用指节敲了几下桌子。 夏恩毕业于全球顶尖的服装设计学院。前两年,凭借着一套”藤花“主题的礼服声名鹊起,在服装设计行业里小有名气。 更别说,夏恩的母亲是鼎鼎有名的时尚杂志《Luxury》的中国主编,一个名副其实的时尚界女魔头。 不用伊诺说, 这些资料,热搜一出来,宣优便迅速查清了。 “我没有抄袭!”詹千蕊推开玻璃门, 大步走了进来。 伊诺冷冷地看着她:“你还有脸来?” “我没有做错事, 为什么没有脸来?”詹千蕊迎着她的目光, 同样冷冰冰地回视:“倒是你,事情还没有搞清楚,就往我头上扣这么大一顶帽子!” 伊诺笑了,好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你不会不清楚,夏恩的背景吧?” “我不清楚。”詹千蕊说完, 紧紧抿住嘴巴。 她确实不知道这个设计师。 伊诺走到詹千蕊面前,踩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那我来告诉你, 人家夏恩高中读完,就去英国的艺术学院留学。这所学校的设计专业,全球排名前五。本科毕业后,又去了法国巴黎的服装设计学院深造,师从当代的著名服装设计师——丹尼斯·门罗。” “夏恩在华伦天奴,杜嘉班纳,此类国际一线品牌,参与过实习和成衣制作。她于2018年国际时装大赛,以一套华丽款的”藤花“主题高定礼服获奖,一年前回国,设立了自己的服装品牌。”伊诺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砸得詹千蕊有点发懵。 听完后,她什么信息点都没记住,只晓得夏恩的履历是顶尖的。 可就算是顶尖的设计师,也不能抄袭自己的作品啊! 打车过来的路上,她对比了两套衣服的设计。不得不说,就算没看到设计图,然而出来的成衣,确实是非常相像。不仅是采取了相同的元素,蝴蝶结与蕾丝。 整体的剪裁设计,都如出一辙。 别说专业人士会觉得是抄袭,就算是业余吃瓜群众,也能一眼看出来。 “就算你说了这么多,这个设计师怎么怎么厉害。但是,我可以保证,我没抄袭!”詹千蕊说得斩钉截铁。 伊诺挥手打断她:“没有抄袭,我拜托你了,夏恩在时装周上展示出的衣服是在上周。” “你不会怀疑,我偷看了这位设计师的设计图吧?”詹千蕊也打断她:“我何德何能,能从宫州跑到上海,去到她的公司或者她的家里,偷偷地看了她的设计图?” “或者是,我能找到顶级黑客,黑她的电脑?何况,设计图我上个月就给你了,就算是她的衣服比我们早出来一周,又能说明什么呢?”詹千蕊不断反问她。 她认为伊诺在这件事情上,既不可理喻又显得没有头脑。 刚才伊诺在气头上,想法不太理性。现在被詹千蕊如此一说,她反而冷静下来。 是啊,成衣早出现一周,并不能说明什么。重点是设计稿出来的先后。 伊诺深呼吸着,转身走回椅子坐下,拧开了宣优之前给她的矿泉水,仰头灌了几口。 她慢慢地咽下去,坐在她对面的宣优,依然十分轻松的样子。 也许,她不完全在气,詹千蕊的设计稿可能存在抄袭;她是对宣优拒绝了自己的告白心有不甘,借着此事发泄心中的怒火。 伊诺暗暗笑了一下,好幼稚啊…… 她侧目看了眼宣优,距离上次表白遭拒,过了有一个多月。时间不算短,她没能从心底真正释怀。 伊诺扭过头,问站着的詹千蕊:“既然你说自己不是抄袭,你有证据吗?” “我可以阐明我的设计理念。”詹千蕊急急地开口。 伊诺闻言,再次露出冷笑:“这算哪门子证据?你就没有再硬一点的吗,比如说你的设计稿,在电脑上存稿的时间之类的。” 詹千蕊凝神想了想,脸色逐渐苍白起来:“好像,确实没有。” 伊诺脸上的冷笑僵住了:“怎么可能会没有?” “我都是手绘在素描本上的。”詹千蕊低下头。 她从未将自己的设计稿,在网络平台发表,素描本一般放在家里。以前的詹千蕊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服装设计师,所以没有考虑过留证据,证明自己是否抄袭这样的问题。 有谁能想到,她真的可以做服装设计师。又有谁能想到,她竟然会有一天要自证清白。 伊诺的手机“咚咚咚”响个不停,她不耐烦地划开一看,脸色又是一变。 她将手机往桌上一扔:“夏恩发微博了。” 宣优拿起她手机看了,表情仍是淡淡的。 詹千蕊迫不及待地小跑过来,绕到宣优的身后跟她一起看。 那是一张微博截图,上面的字不多: “诸位见笑,能被借鉴是作为服装设计师的无上光荣。” “真不要脸!!!”詹千蕊气得一蹦三尺高。 这不是明摆着嘲讽,自己抄袭了她的设计吗? 詹千蕊甩着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气死我了,她凭什么发这种微博!现在还没有个结果呢,她就敢这么说?!她就不怕有了结果以后,打她的脸?” 伊诺没好气道:“你先想想,该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吧。” Nick坐在旁边,表情木然,从头到尾不发一语。 唯有宣优神色如常,安安静静地滑着手机。 夏恩发的微博底下,清一色力挺的留言。 有知名女明星发的:“中国设计终将走向世界,为你加油。” 也有时尚圈人士:“抄袭可耻,坚持原创。” …… “几年前在米兰时装周,我就开始关注你了。虽然当时的你,只是华伦天奴的一个员工,但是在米兰的秀场,你是为数不多的中国设计师之一。希望你可以一直往前走,不要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声音左右。” “抄袭的胆子真大,要抄也抄一个没名气的设计师啊,怎么敢来抄袭你?” “抄袭狗,她妈死了。” …… 看完一圈,宣优把手机放下,有条不紊地开了口:“这件事无非两种可能。第一种,你们心意相通,虽然没有过交集,但是画出了差不多的设计稿。第二种,你的设计图是很多年前画的,设计师抄袭了你的作品。” 宣优修长的指尖抵着鼻侧:“问题的关键在于,她是怎么做到抄袭的?” “你还真相信是夏恩抄袭了詹千蕊啊?”伊诺不可置信地望着宣优。 就算是站在己方立场,也不能偏心到是非不分吧。 宣优抬起眼,眼神中写满了坚毅与笃定:“蕊蕊说了自己没有抄袭,那么我就相信她。” 伊诺没说话,心情复杂无比,干脆走到窗边,眺望远处的景致。 她只想着,詹千蕊能否证明自己没有抄袭,压根未想过,夏恩可能会抄袭詹千蕊的设计。 而设计总监Nick,从进办公室开始便安静如鸡,此刻震惊的神色,同样出卖了他心底的真实想法。 詹千蕊的心情也很复杂。 Nick明明目睹了,她即兴发挥的设计稿,却没有对她报以信任。宣优是不出于任何原因理由,就无条件支持她的那个人。 她的心酸酸的,像是把胸膛剖开,倒了满满一公升的柠檬汁,混了山西老陈醋。 又酸又涩的同时,隐隐夹杂着感动。 她盯着宣优,眼睛一眨不眨道:“我一定会证明,我没有抄袭!” 宣优与她对视着,浅笑着点了点头。 外面的阳光将房间装满,暖意在室内浮动,连带着气氛也变得温柔。 伊诺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你弄快点。事不宜迟,这种事要尽早回应。你需要什么快点说,我让公关部配合你。” 在线上跟公关部的人讨论了一阵,最后还是决定由伊诺与詹千蕊本人,在晚上八点,用合伙人的微博账号发布直播,解释此事的来龙去脉。 六点钟的时候,应对方案与直播时要说的内容,已经全部准备完毕。 伊诺翻了翻手上的材料,面色凝重地问詹千蕊说:“你觉得怎么样,要说的东西都记下来了吗?到时候就按我们事先准备好的流程,一步一步说。” 她指了指对面的白板和提词器:“实在记不住也有办法,那边有提示。Nick在这,到时候问到专业问题,如果你答不上来,他会帮忙提醒你的。” 詹千蕊点点头,掌心的汗将手上的纸页浸湿了。 她第一次在直播间里抛头露面,还是在一次有争议性的直播中,面对着不知道多少的观众。 不紧张是假的,詹千蕊时不时便要喝一口水润嗓子,一边喝一边默记着打印出的稿子。 “你少喝点水。”伊诺抢过她手上的矿泉水瓶:“直播的时候,你也能一直喝吗?再说,喝多了就内急,你可别想着中途还能去卫生间。” 詹千蕊看着空空荡荡的掌心,不自在地吞着口水:“我不喝水紧张。” “有什么可紧张的?”伊诺一本正经地注视她:“如你所说,你又没做亏心事!该紧张的不应该是夏恩吗?” 第38章 中午伊诺发了微博, 宣布晚上要进行直播声明后,夏恩那边就没有任何动作了。 在此之前,夏恩本人回复了几条, 支持她的微博留言,其中包括了时尚圈里的共同好友。 时尚圈看不起演艺圈, 演艺圈又看不起网红圈。 她们在这件事上完全不占上风。 伊诺对着詹千蕊, 纤纤玉手把桌子拍得“咚咚”响:“你一定好好准备,确保万无一失,我们没有退路!” 宣优走过来,微笑道:“好了,还有两个小时就直播了。别把她搞得这么紧张,吃点东西吧。” 她将一盘香喷喷的KFC炸鸡翅,放在了詹千蕊面前。 詹千蕊有压力的时候,最喜欢吃炸鸡翅, 尤其是KFC的。宣优特地问过原因,得到的解释是麦当劳的有些辣…… 对此,詹千蕊非常感动, 没想到宣优会记得她的喜好。 可她仍然拒绝了她的好意:“拿过去给大家分吧, 今天都挺辛苦的。而且, 我也不太有胃口。” 宣优摸摸她的头,把炸鸡翅端去分了,回来时拿了几根巧克力棒:“吃些补充能量。” 她蹲下,与詹千蕊平视道:“你午饭就没怎么吃东西,一会儿体力不够, 会坚持不下来的。” 詹千蕊接过:“谢谢你。” 她把包装撕开,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嚼着,希望赶快吃完, 可以多点时间熟悉稿子。 “小心,别噎到了。”宣优见詹千蕊,脸色忽然一变,双颊的颜色肉眼可见变红,立即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詹千蕊一把接过,灌了小半瓶水,才慢慢缓过来:“我还是第一次吃巧克力噎住。” “你也是第一次直播力证,自己没有抄袭他人作品的设计师。”伊诺吃着炸鸡翅,不忘说上句风凉话。 詹千蕊没心情理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材料。 宣优安静地陪着,凝视她好一会儿道:“其实,你没必要紧张的。就算直播出现意外状况,你忘词了,或者发生别的什么……你按照创作时的感受说,并不是不可以。” 詹千蕊当初对宣优说起,自己的灵感来源,异常光彩熠熠。 不仅眼睛在发光,整个人都像是沐浴在晨光中,从内到外散发出让人难以移开眼的光亮。 宣优并不认为詹千蕊十分健谈,尽管她的话不少,可是说起自己的作品,她总能找到最合适的词句。 也许凭借这个,会让一部分观众共情。 到了晚八点,直播准时开始。 一小时前,伊诺与詹千蕊,在化妆师手下化了妆,做了头发,换了一套适合直播的衣服。 詹千蕊又想喝水了,伊诺只让她喝一口润嗓,之后便让人把矿泉水拿走:“再喝唇妆花了。直播时间起码一个小时往上,去不了厕所,你就别想着喝水了。” 宣优没有阻止,她也看出詹千蕊不停地喝水,是因为紧张而不是口渴。 室内开了空调,保证了温度、湿度和通风。直播的器材是今天专门租来的,万幸詹千蕊从小在宫州长大,身边靠谱的朋友众多,才未在这些杂事上,浪费太多的时间与精力。 开始后,先是伊诺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今日微博热搜上爆出,我司设计师,涉嫌抄袭了夏恩,于上周在北京国际时装周上的作品。诚如大家所见,两件成衣在外观上极为相似。” 她说得有条不紊,看似镇定自若,实则双手冰凉:“首先,我要声明的是,我们的设计师,也就是坐在我身边的詹千蕊小姐,绝对不存在任何抄袭行为。其次,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会向大家详细解释自己的创意理念。观众朋友们可以随时留言提问,我们会对大家关心的问题,进行解答。” 伊诺在底下用脚碰了碰詹千蕊,示意她可以开始说了。 詹千蕊深呼吸后,向观众问好,介绍自己的身份。 她将素描本打开,翻开了设计图成稿的那一页。 直播设备的收音效果很好。 詹千蕊嗓子发干,她不敢清嗓子,生怕观众们听到了不舒服:“这本素描本陪了我十多年,从高中的时候便开始用了。这张服装设计图,是我七年前画的。受鬼才艾伦的影响,那年的衣服,经常出现蝴蝶结以及蕾丝元素。” “我大学读的是商科,没有进行过专业的服装设计的学习,包括绘画也是业余的。所以,画出来的成稿,显得有几分稚嫩……”她直直地望着摄像头,眼都不敢眨。 满脑子全是伊诺之前叮嘱的,讲话一定要直视镜头,要不然观众会觉得你没有正视他们。 留言刷得极快,好几条都是: “设计师能不能眨眨眼。” “一直被盯着怪瘆人的。” “拜托,不要这么直勾勾看着我。” 工作人员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在白板上写道——盯太死了。 詹千蕊还在按事先商量的内容说,完全没有理解到“盯太死了”,是什么意思。 是观众们不满意她介绍太多自己的背景?还是,看直播的观众太多,大家把这件事情盯得死死的? 她依旧直直地盯着摄像头,工作人员包括摄像,一脸焦急地跟她打手势。 詹千蕊本来就紧张,看到白板上的内容更紧张,自己意会不出确切的意思,完全紧张到无以复加。 她手心冒汗,指尖一蹭全是汗水。张着嘴,机械般地重复稿子,底下说她眼神瘆人的留言越来越多: “不说还没看出来,一说果然。” “有没有点直播经验啊,僵的跟木头人一样。” “读字机吗?还不如让公关写好澄清贴,直接在网上发。” 工作人员急得要死,幸亏到了展示细节图那块。 詹千蕊将素描本往前翻了几页:“这一页是草稿,比较潦草,只画了个大概的构思。之后,我一步步完善细节。左上是衣服的领子,左下是袖口,右边是裙摆的设计……” 她再翻动一页:“这边是蕾丝的设计稿,还有蝴蝶结的样式。我有将它们画出来。” 尽管詹千蕊解释得十分卖力,但是观众们并不买账: “说这些有什么用,能拿出点硬的证据吗?” “成衣都出来了,当然有设计图了。” “让我们看设计稿是什么鬼,服了!” …… “感觉根本没说。” “不看了,浪费这么多时间,都是些有的没的,到时候直接听结果。” “走了走了,同等结果。” “是游戏不香,还是电视剧不好看。” …… 有人退出直播间,也有新的观众加入。总体来说,观看人数还在持续上升。 詹千蕊终于说到了关键部分:“如大家所见,我只有画在纸上的设计图。通过扫描件,拿去工厂打版制作样衣,之后投入生产。我没有办法用事实证明,这幅设计图到底是什么时候画的。可是……” 她继续向后翻:“我当时画了不少各式各样的。总体的设计风格较为相似,不过那一件更出色,所以被伊诺选中,批量生产。大家可以看一看。” 詹千蕊展示着素描本里其他的设计稿,工作人员将扫描件打去了公屏。 观众们能更加清晰地看到作品的细节。 乍一看,风格确实类似。懂行的人可以看出,大几率是出自同一个设计师之手。 不过,留言依旧是: “恕我直言,这些并不能说明,这一幅你没有抄袭。” “设计专业学生也觉得这些作品是一个人画的,但是……” “整点硬的证据行吗?” …… “肯定是没有硬证据啊 ,要不然干嘛直播,直接发帖然后起诉啊。” …… 詹千蕊和伊诺,能看到其中一部分留言。 伊诺心情低落,她明白直播到现在,并没有挽回什么路人缘。 她尽力保持着良好的状态,将直播引入观众提问环节:“想解释的,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下面回复大家的问题。有什么尽管问,我们一定会给出正面的答复的。” 很多人问问题,主要针对: “别的不想问,就想让双方拿出设计图的存稿时间,一目了然。” “楼上,附议。” …… 除了围观吃瓜的,有一些留言明显出自于对家: “抄袭无疑了,压根拿不出证据。” “这也算证据吗?我抄完那些大牌,也随便拿出几张图说是我画的。” “等着被起诉吧。” “完全不值得相信,看了也是浪费时间,走了。” …… 宣优密切地关注着一切,登入了私人账号,发了几条出去。 一片骂声中,夹杂了几条: “想听听创意理念。” “有点好奇设计师的想法。” …… 詹千蕊在无数消极的声音中,看到这样几条都要感动了。观众最大的疑问,她确实无法回答。 她就是没有硬的证据,这没有办法。 詹千蕊端正起坐姿:“ 我画这套设计的时候,正在伦敦念书。那边有一个古董店,里面卖的多是维多利亚时期的东西。那个年代,蕾丝非常受欢迎,几乎上流社会的女性服装都会用到。她们需要穿束腰,来让腰身看起来更加纤细,跟中国封建时代的妇女缠足,是一样的陋习。我就在想,为什么蕾丝概念的裙子,一定要是复古华丽的呢?它是不是可以,以一种简洁的方式来呈现女人的美。毕竟,不是所有女人,都有着不足一尺七的细腰,也不是所有女人都有骨感的足踝。 第39章 说起这些, 詹千蕊不再直勾勾地怼着镜头,头微微向旁边偏了一点,双眸偶尔向右上角看去。 她眼里光芒闪烁, 宛如仲夏夜天上的星辰,坐姿放松下来:“那一天, 天空下起了小雨, 我正好看到一个女人,走在伦敦的摄政街……” 詹千蕊顿了一会儿,似是在回忆:“看长相,她应该是混血,深棕色的中长发,脸型很窄,骨相立体,眼睛深邃, 但是虹膜不是浅色,而是偏黑。” 爱听故事是人类的天性,此时留言多了起来: “看到美女走不动路, 是我本人了。” “好想看那个美女的照片。” …… “说设计抄袭, 咋说到美女身上了, 但我可以听。” “她骨架比较大,并不符合传统审美中的纤细。当时,她穿了一身黑,胸前有女人味的蕾丝,下身是直筒的裤装。用现在的话来说, 就是很A吧。她的着装把女人的柔美,和男性的力量感融合了。”不知何时,她将手臂放上了桌子。 詹千蕊弯曲起手肘, 双手托着脸,眼中一片神往:“我就在想,如果更女人一点,会不会更好看。我在自己的设计中,添加了蝴蝶结元素,将裤装换成了连衣裙。希望穿上的姑娘们,能在雨中体会风的飘逸,在人间取悦自己。” 光在她眼中不断流转着,竟然生出了不可多得的美感。 下面的评论依然激烈: “虽然证据不硬,但我有点想相信她,怎么回事?” “故事讲的不错,可以有80分。” “一百分好吗?再多给一分,我也不怕她骄傲。” …… “我们是听故事的,还是听解释的?大家理性点!” “这不能算是证据吧。” …… “再看看设计师怎么说吧。” “先不站队。” 直播结束后,宣优笑着对詹千蕊比了个大拇指。 伊诺整个人瘫在椅背上:“有什么好夸赞的,你又不是没看到下面的评论。她说了这么多,还是没办法服众。” 宣优给她们,分别递上矿泉水:“难以服众,我们之前就有心理准备了。我想表达的是,蕊蕊直播时发挥得很好。连我这种,被你们评价成生性淡泊的人,都被她说共情了。” 伊诺默默地喝着水,不想理会,坚定地站在詹千蕊一侧的宣优。 而詹千蕊脸红地拧开瓶盖:“真的吗?” “真的。”宣优含笑点头:“特别棒。” 折腾完,已经快凌晨一点。宣优将伊诺和Nick送回酒店后,才开车带詹千蕊一起回家。 沉默了一阵,詹千蕊问宣优:“你说,会有人相信,我没有抄袭吗?” 她换了个坐姿,觉得口袋的位置有些硌。伸手摸出来一看,是支按压式的圆珠笔。 准备稿子的时候,她在公司里随便找了支笔,于纸上写写画画做记号,直播开始便顺手放进了衣服口袋。 无意间带了出来,詹千蕊按压着笔帽,声音“嘎达嘎达”的,响在寂静的车厢中,相当有节奏感。 宣优能感觉到她的烦躁。 她默了默,淡淡道:“会有人相信的。” “那是不是,也会有人不相信?”詹千蕊盯着她的侧脸追问。 宣优:“自然会有。” 反而不相信的人会更多,面对夏恩那样的履历与背景,詹千蕊显然不占任何优势。 从来没有学习过服装设计,完全的野路子出生,怎么与专业的服装设计师抗衡? “你就一点都不着急吗?”对于宣优淡然的态度,詹千蕊又是不解,又有些生气:“还是你已经掌握到了什么?” “没有。”宣优依然是淡淡的模样。 詹千蕊按压笔帽的速度愈发快了,似乎就要冲破某种极限:“你明白这件事的后果吗?” 宣优没开口。 她怎么会不明白,她只会比她还明白…… “如果我被大众认定成抄袭剽窃,我将在这个圈子里声名狼藉。从此以后,抄袭者的身份会一直伴随我。”詹千蕊哽咽了。 “我要是还想做服装设计,只能是自己随便做做。再也没有办法成为,一个有名有姓的设计师了。”她晶亮的眸子里,蓄满了泪水。 她又看向宣优:“对此,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在乎呢?反正这个世界上,有才华的服装设计师非常多。每年会有很多专业的学生毕业。你和伊诺有资本,当然可以慢慢挑选。” “于你们而言,缺一个我根本没有关系。只要你们对外道歉,声明自己不知情,把所有责任推到我身上就好了。”泪水沿腮边滑落,星星点点掉在了衣襟上面。 宣优仍然不出声,手扶着方向盘,稳稳地开着车。 詹千蕊受不了她过分淡定的态度,彻底爆发了:“你就是这么打算的是不是?!所以你这么淡定!你早就想好了对策!” 她死死控制着,才没让手触及到宣优。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不住地提醒自己,宣优在开车,她不能做出过激的举动。 詹千蕊死死咬着嘴唇,几秒后便尝到了腥甜味。腥味顺着舌尖,蔓延上味蕾,渐渐覆盖到了整个口腔。 宣优不发一语,好像持续了,非常长的时间。 直到詹千蕊差不多放弃,失去了所有气力一般,靠在皮质座椅的椅背上,望着窗外飞驰过的荒凉景色发呆。 一盏盏路灯被甩在后面,黄色的灯光仅照亮这一条路,却照不清范围更广的荒芜。 “我没有这样想过。”宣优总算开口了,也就这么一句。 詹千蕊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望着宣优那张,表情不甚丰富的脸,她觉得特别没有意思,于是又将自己的脸,扭去车窗那一边。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汽车的中央屏幕,显示分钟的数字,从“2”跳去了“8”。 宣优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还是如此淡,如此浅:“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无论前方的路有多难走,我都会与你一起肩负。” 打心底里,从看到詹千蕊的素描本那一刻,从去工厂参观,再到第一次拿到样衣,宣优就决定了—— 未来,她的事业将会与詹千蕊的事业绑定。 “我们是一个整体。”宣优如是说。 她将车停去应急车道,凝视着詹千蕊,目光灼灼:“你不用自怨自艾,以为我可以轻易地放弃你。你不知道,你在我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詹千蕊呆住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公众号文章,微博上的营销号,全部在讨论抄袭一事。大家说法各一,依然是不看好不信任的居多。 詹千蕊拿不出硬性证据,展示不出底稿完成的时间。唯有设计稿的右下角,用铅笔写了个“04/22/2014”,然而这点太容易伪造了。 尽管有人感动于詹千蕊的说法,产生了共情情绪,表示愿意相信她,可这类人极少。 网上关于伊诺的黑料铺天盖地,说她受骗上当用错人,还算是温和的。很多人猜测,伊诺故意策划了此起事件,为了给自家宣传带货。 有一篇十万加的公众号,写了这么一段: “不出所料,最后会成为罗生门事件。伊诺这边拿不出证据,却把成稿时间定在了七年前,并且在直播上打了一出感情牌。夏恩的创作日期,很难比七年前更早。双方都说不清楚,拉拉扯扯,这件衣服火了。夏恩那件的原价要卖大几千,而伊诺的定价,只是她的零头。作为普通消费者,又会如何选择?” 有意思的是,伊诺这款衣服确实卖得极好,网店的月销量已然过万。 顾客买就是图个款式。两百来块钱能买到的快乐,犯不着为了所谓的“更好”,去花个七八千。 詹千蕊窝在家里看手机,早饭都没心思吃。 童洁和詹永德心疼了,一个劲叫她快吃点东西。詹妈妈松口,让她去吃几顿大餐,用美食一扫最近的不愉快。 夏恩在微博发了文章,篇幅不长,主旨意在痛斥抄袭行为: “近些年,网红服装的崛起,对原创设计师,形成了毁灭性的冲撞。多少设计师的设计,被网红们直接按原样打板,降低剪裁跟材料的要求,成批量生产,拿到市场上售卖。她们赚得盆满钵满,无非是趴伏在原创者身上吸血!” 字字含泪,句句泣血。 詹千蕊不禁想,也许夏恩也是无辜的,她同样不存在抄袭行为。 然后,夏恩发布了自己的证据。 存稿日期是前几个月的,附带一些手绘设计草图。手机里的拍照,会显示出时间,没有詹千蕊说的七年那么早,但是的确在前几年。 詹千蕊放下手机捂住脸,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 世界上,为何会存在如此惊人的巧合,偏偏自己又不能解释清楚。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难道就要被冤枉吗? 下面的评论,全是声援夏恩维权,表示绝对支持她,告倒伊诺和詹千蕊,将她们的盈利用于赔偿。 眼见着愈演愈烈,伊诺束手无策。不过两天功夫,她们便收到了律师函。 紧接着,律师函的高清图片,也被夏恩发到了微博,配文仅有一句: ——“为正义出征。” 作者有话要说:搞了个评论抽奖,希望小可爱们可以给我留言鸭! 第40章 时尚圈内, 有不少知名的摄影师和模特,公开声明要力挺夏恩。其中自然少不了她的母亲,时尚女魔头《Luxury》主编的斡旋。 而詹千蕊这边, 一丁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在最近的一次会议中,向来充满冲劲和凌厉感的伊诺, 一改往日面貌。 她无力地抱着双臂, 精致的妆容,盖不住暗沉的脸色:“做好准备打官司吧。我和律师聊过了,我们败诉的几率虽然不小,但是他们胜诉的几率不一定大。总之,打个几年很正常。” 公关部总监,Flora也说:“事情到了这一步,不如我们主动找夏恩,进行和解。” “怎么和解?”詹千蕊反问Flora:“要我向她道歉, 说我的确借鉴了她的设计,希望她能谅解吗?” Flora看着她没说话。 伊诺同样默默无语地看着她。 詹千蕊愤怒地望向宣优:“你呢,你怎么想?” 这个人, 前两天晚上在车里, 对她说我们是一个整体。 宣优摸着鼻梁, 徐徐道:“既然她们把律师函寄给我们了,干脆就陪她们打一场官司。” “你傻了吗?打官司要费多少时间成本和经济成本?我们哪有那么多时间处理这个事情?如果取保候审,这件衣服就要下架。我们的前期投入算什么?你别忘了,我们的宣传费花了多少!”伊诺第一个不同意。 “我明白。”宣优低声道。 伊诺敲了敲桌子,她已经没有用劲拍的力气了:“你明白个屁。” 詹千蕊翻着夏恩的微博, 小脸气得发红,像是喝了不少酒,耳朵红得几欲滴血。 宣优起身, 将她的手机抽走:“最近几天,这些东西就不要看了。” “我凭什么不能看?”詹千蕊想把手机夺回来。 宣优举高了手,她跳起来都够不到。 “就凭这些内容,除了让你生气以外,没有一丝一毫的积极作用。” 宣优的目光静若寒潭。 詹千蕊听后,憋在心里的气,仿佛一下子散了。 她垂着头,坐回椅子:“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难道我们就要听之任之,被夏恩她们牵着鼻子走?我就一定要向她道歉?” 詹千蕊好后悔,为什么画完以后不传上网?哪怕只是用手机拍下来,能有个时间证明也好。 “你愿意道歉吗?”宣优轻声问她。 詹千蕊猛然抬头:“我当然不愿意!” 宣优不说话,微微点头。 詹千蕊牢牢地盯着她:“你不会想我去道歉吧?” “我不想。”她回视道。 伊诺长长地叹了一声:“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没有人说话,会议室静得出奇。 “宣优,以往你的主意最多,公司里大小事务,多是听你的。这次,你为什么如此沉默?“伊诺走到她面前:“还是,我们真的没一点办法?” 宣优从容不迫道:“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伊诺有些惊喜:“你有想法了?” 詹千蕊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宣优:“现在还没有。” 燃起的希望陡然熄灭,大家更失落了。 宣优转着钢笔:“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都没有。如果夏恩的作品确实有问题。那么,她们如今做的越多,未来错的便越多。” 她优哉游哉地抬起眼:“所以,平和的心态最重要。”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以不变应万变?”会议室的玻璃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走进来的女人扎着马尾,笑容靥靥。 詹千蕊奇怪地抓了抓脑袋:“小梦,你怎么来了?” “我来救你。”孟小梦迎窗而立,身上披满阳光。 “你来救我?怎么救?”詹千蕊更奇怪了,又在头上抓了两把。 孟小梦一把拉下她的手:“别抓了,你不晓得干设计,容易秃头啊?你是不是想和你爸一样,光荣加入到光头大军。” 詹千蕊的脸拉得老长。 说她本人就算了,怎么还说起了詹永德? 谁会像他一样,直接变光头啊!女人头发再少,都很难变秃! 孟小梦笑着:“我有可以帮你证明清白的证据。而且是硬的,比金子还硬!” 伊诺瞟着她,不阴不阳地插了句嘴:“金子是软的。” 孟小梦瘪了瘪嘴:“比花岗岩还硬,行了吧。”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开放到詹千蕊眼前:“你看这是什么?” “什么啊?”詹千蕊不解地扫了一眼。 孟小梦将手机怼在她脸上:“你再看看!” 詹千蕊定眼看着,整个人蓦地弹了起来。 她急不可耐地把孟小梦的手机拿在手里:“我没看错吧?!” 詹千蕊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盯着手机屏幕。 全是认识的字,都是熟悉的图。 她惊喜的表情,溢于言表:“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这个账号好久不用,我找回来花了一番心思呢!再说,如果实在找不回来,或者是我不小心删掉了,你岂不是要空欢喜一场?”孟小梦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伊诺凑过来,疑惑地问:“什么东西啊?高兴成这样……” 看清楚后,伊诺的神色也变得惊喜非常,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提。 她反反复复将时间确认了好几遍,才招手让宣优过来:“你快来看!” 宣优走近看了,不禁露出笑容。 那是一个ins账号,上次更新还是三四年前,账号的主人将它设为私密。 点进去后,有一些图片。其中的一张,偏偏是詹千蕊的原稿照片,上面配的文字是: “闺蜜的服装设计,好棒!“#designer 时间显示于——七年前! 詹千蕊激动得要哭了,眼中滚着泪花:“你什么时候发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忘了吗?你以前给我看过你的素描本,我当时就夸你画得特别好,还拍了几张我喜欢的,作为收藏。你不会不记得了吧?”孟小梦叉着腰,对此有些郁闷。 詹千蕊不好意思地将泪水抹去,她确实不太记得了。 孟小梦气得想揪她耳朵:“我就说嘛!我很早就发现了你的设计天赋,还跟你说可以去找打样师傅,看看能不能制作成样衣。你自己忘记了,没有去!竟然跟我说,只有宣优是你的伯乐!只有她,欣赏到了你的作品!那么我是什么?作为你关系最亲近,玩的最好的闺蜜,你有了这个好姐姐以后,我就不配拥有姓名了吗?!” 孟小梦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詹千蕊紧紧抱住。 她忍不住哭出了声,泪水顺着孟小梦的衣襟,往她的脖子里流。 孟小梦也反手将詹千蕊拥住:“好啦,没事了。有了这个,就可以证明你没有抄袭。” 詹千蕊情绪激动,将孟小梦的腰搂得更紧了。 她以往不觉得詹千蕊的力气大,此刻却觉得自己要被她拦腰挤成两半,孟小梦脸色变了。 宣优笑着把詹千蕊拉开:“好了好了,你抱得太用劲了。” 詹千蕊不想松手,双臂伸直,要把孟小梦揽过来。 后者紧张地连连后退,嘴上不住说着:“心意领了,领了……” 她暗暗摸了摸,自己仍然吃痛的腰,庆幸宣优在关键时刻,救了她一命。 “对了,还有一件事。”孟小梦揉着腰,四处张望找空椅子。 伊诺贴心地拿了一把椅子给她。 詹千蕊:“什么事?” 孟小梦挑眉,神色中写满不屑:“说出来,你不要太惊讶。” “啊?”詹千蕊隐约猜到了些,她心急地问:“是什么啊?你快说!” 孟小梦眯着眼,整个人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如果不是特殊原因,你和夏恩应该见过。不是单纯的见面哦,是朋友们在一起,吃饭喝酒轰趴那种。” “不会吧!”詹千蕊无意识地张开了嘴。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全部安安静静地听孟小梦继续往下讲。 孟小梦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夏恩是朋友的朋友,世界就是这么小。” 伊诺性子急,三步并两步走到她面前:“你再说细一点!” 孟小梦:“我和蕊蕊在伦敦读书的时候,有一年考完期末考,交完所有论文。我请了一群朋友来家里玩。那次来的人多,邀请来的朋友,有的也带了自己别的朋友。” “不会吧……”詹千蕊再次感叹了一声,只不过这次尾音拉得更长。 孟小梦点了点头:“没错,夏恩那次也来了,她是我们朋友的朋友。” 伊诺喃喃地重复:“朋友的朋友。” “是啊,我说了,世界就是这么小。”孟小梦笑眯眯的。 伊诺看看孟小梦,又看了看詹千蕊:“那她去哪了?” “图书馆。”孟小梦答道。 詹千蕊立即将手一拍,满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想起来了!那年期末,我生病了,申请了论文延期。我当时在图书馆,通宵写论文!” 一切都对上了,孟小梦朝詹千蕊努努嘴:“你把照片,往后面滑一滑。” 明亮的光线下,一群青年站在,她们在伦敦租住的寓所。有人拿着酒瓶,有人端着酒杯,还有人拽着气球,喷着手持礼花。 詹千蕊:“夏恩在里面?!” “嗯。”孟小梦笑道:“就是拿伏特加酒瓶的那位。” 詹千蕊凝神看去,果然啊…… 那时的夏恩比较稚气,走朋克风,穿着铆钉T恤,黑直中长发,画了夸张的烟熏妆。 与现在打扮淑女,留着长长的波浪卷,画着复古妆容的她,判若两人。 “可是,这也不能说明,她剽窃了我的设计。”詹千蕊为难道。 尽管夏恩曾去过她的家里…… “傻呀!”伊诺用长指甲点着屏幕:“有这几张照片,完全够用了。” 詹千蕊茫然道:“什么意思?” 伊诺冷笑:“意思是,公众根本不会理性地推导,同样不会冷静地保持绝对中立的态度。他们只需要一点点怀疑,就可以对另一个人定罪。” “关于设计稿的部分,肯定要当作证据发出去。不过,夏恩到我家里玩的照片也要发吗?”詹千蕊有点犹豫。 她的教养让她认为,做这样的事情并不厚道。 “发啊。”伊诺笑得凉薄:“我们只管发出去,后面的事听天由命。” 当这条微博发出,网上的评论骤然颠倒。从前吃瓜群众是怎么抨击詹千蕊的,现在就是怎么抨击夏恩的,甚至越发激烈。 “为正义出征,我呸!” “就知道会有反转,幸亏之前没站队。” …… “无语子,一个专业出身的,还不如个野路子有设计天赋。这么多年的书,读到猪脑子里了。” “背靠资本,心肠歹毒!” “太不要脸了吧,看长相完全看不出来,衣冠禽兽!” ……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弄抽奖的时候,不小心选成了,中奖者每人1000晋江币 不过,能给小可爱们发福利,我还是挺开心的 期待你们的评论噢 第41章 詹千蕊刷着微博评论, 看得胆战心惊。虽然骂的不是自己,可也后怕得脊背发凉。 如果不是小梦,那么后果…… “你怎么了, 脸色不太好看。”宣优端了一盘黄油曲奇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吃吧, 妈妈让我拿过来的。新西兰进口, 黄油味特别浓,你肯定会喜欢。” “她现在倒是不强求我减肥了。”詹千蕊吐吐舌头,抓了一块重重地咬了一口。 浓郁的奶香与黄油味,融化在了舌头上。 宣优轻轻笑着,撑着下巴看着她吃:“好好珍惜吧,估计你吃不了几天了。” 因为抄袭剽窃的事情,童洁大发慈悲。不仅允许詹千蕊大吃大喝,连带着詹永德也吃了几天好的。 家里天天大鱼大肉不断, 一家四口还动不动出去吃火锅烤肉,海鲜大餐。大家肚子里的油水足足的,每个人都胖了两斤。 “你就会倒我胃口。”詹千蕊翻了个白眼, 把最后一口咽下去, 又抓了另一块来吃。 她边吃边感叹:“天哪!太好吃了吧!感觉往嘴里一放, 没有几秒,曲奇自己化了。牙齿咬起来酥酥的,简直绝了!” 宣优无奈地按压着鼻梁,实在想不通,詹千蕊为什么如此贪吃? 老詹同样十分贪吃, 詹千蕊不是他亲生的,证明了贪吃并不靠遗传,而是靠身边人影响。 若是自己也如此, 可保持不了现在的体重。想到这,宣优情不自禁地缩了缩,她纤弱骨感的肩膀。 她不是很想当个小胖子。 “你也吃几块。”詹千蕊好心地将点心盘,往宣优的方向推了推。 谁知被宣优立即推了回来:“你吃吧,这玩意太容易长胖了。” 詹千蕊撇嘴,继续吃了两块:“小饼干而已,再长胖也有限。” 宣优但笑不语。 不久之后,詹千蕊心血来潮,自己在家做了一次黄油曲奇。她认真地对着配方表制作,不停地为其中的高热量长吁短叹。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詹千蕊终于狠了狠心,短期将黄油曲奇戒了。 只是,如今的詹千蕊仍然没有意识到。坐在廊亭中,旁边放着电风扇,右手抓着黄油油的曲奇,左手握着茶杯,里面是浓香四溢的冰奶茶。 夏日如火,阳光灿烂。 炫目的日光在花园里落了一地,照得植物绿得发油。眼前一片生机勃发,恣意绚烂,使人心旷神怡。 气温不低却有凉风相伴,舒服的感觉,钻入了身体中的每一个毛孔。 “一边吃好吃的,一边在这里看美景吹风,真舒服啊……”詹千蕊叹着,眼睛眯成了细细的一条线。 她将左脚的拖鞋一踢,单脚踩在椅子上,另一只腿悬着,小脚一晃一晃的。 宣优抬起手,自然而然地抹去了,她嘴边黄油曲奇的碎屑。 这曲奇真的是做得太酥了…… 宣优动作极轻,未能将屑抹走,反而不小心在詹千蕊的嘴角抹开,糊了她小半边脸。 詹千蕊瞪大眼睛:“你是不是故意要整我?” 宣优:“没有,我就是好心……” 办了坏事。 她浅笑着抽出一张纸巾,想要给詹千蕊擦拭却被躲开。 詹千蕊咽下曲奇,将纸巾从宣优手中扯了过来:“我自己擦,不信任你!” 宣优被她谨慎的样子逗出笑声,纤细的手指掩住嘴巴,头偏向一边。 詹千蕊手上擦着,用眼神朝宣优飞出几把眼刀,可惜完全不具备杀伤力。 逗得宣优,更加笑得直不起腰。 “你是想笑死我吗?”宣优的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是,笑死你好继承你的遗产。”詹千蕊说得一本正经。 宣优整个人,笑趴在了木桌上。 人生前二十多年,她也算见过了数不清的社会人,没有一个能有詹千蕊这么好玩,这么能供她解闷。 “笑屁啊。”詹千蕊不爽了,陡然冒出一句脏话。 谁承想,她话音刚落,嘴巴就被宣优一根竖起的食指按住:“小朋友,是不可以说脏话的。” 詹千蕊眸光一沉,出其不意地张开嘴,咬住了她的手指。 上下牙磕在一起,略微使了些力。 她以为,宣优会被她吓到,会痛得忙不迭把手指缩走。 然而都没有…… 宣优弯着眼尾,提着嘴角,笑语盈盈地注视着她。 该死,这女人长得太好看了! 詹千蕊不敢咬得太重,小牙撤了力,含糊不清地问她:“你怎么不把手缩回去?” “缩回去啊……”宣优妩媚的眼,眨巴眨巴。 詹千蕊无端地感受到,一股难言的暧昧。 她脸一热,松开牙齿,蓦地坐直。 宣优自然地将手收回来,打量着一圈不深不浅的牙印:“属狗狗的吗,还咬起人来了。” “你才属狗。”詹千蕊想也没想,上下唇一碰,即刻怼了回去。 宣优擦了擦笑出的眼水,漂亮的脸庞缓缓靠近。她倾身,在詹千蕊耳边,朱唇微启:“汪汪,汪……” 耳廓一麻,心脏一颤。宣优的声音酥软无比,溅在她耳垂上湿漉漉的。 詹千蕊愣住了,整个身子仿佛僵硬得不能动,又宛如下一秒能软成一池水。 “蕊蕊,我们的生日就快到了。”宣优靠得那样近:“你想要什么礼物,记得告诉我。” 她柔嫩的唇瓣,若有似无地摩擦着她的耳朵,詹千蕊紧张得心跳变快,却不愿意推开她。 这种感觉很陌生,这种感觉她好像有些喜欢…… “姐姐给你买。”她的音量轻如呢喃。 听在詹千蕊耳里,竟让她心肝乱颤。 詹千蕊与宣优,第一个和着一起过的生日,恰逢二人本命年。经历了上回吴有浩在酒店宴会厅的搅局,詹氏夫妇心有余悸,打算在家里办生日宴。 一家人挑了个人少的工作日出门采购。到了商场负一层的进口食品超市,詹永德和童洁去了生鲜区。 一路上,詹千蕊有点不敢看宣优。 前天下午,她俩坐在家里的廊亭,明明开始时一切正常,后来的气氛怎么就变得奇怪了呢? 说是奇怪,更似暧昧。 詹千蕊未经人事,加上宣优昨天忙于工作,从早到晚一直没见到,她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不晓得该与谁诉说。 讲出来,定是骇人听闻的! 詹千蕊一紧张,话就多得离谱。 她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带着宣优直奔零食区:“快走快走,妈妈一般不让我吃太多零食,说吃多了发胖。每年也就过年,过生日的时候,可以多买点放纵一下。我以前嘴馋,只能在外面偷偷买偷偷吃,不敢拿回家的。” 有些夸张吧,宣优抿着嘴,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 琳琅满目的零食,把一排排货架摆得满满当当,放眼看去一片鲜艳的花花绿绿。 有些商品还有试吃,装在白色的磁盘里,旁边配有一次性的塑料餐叉。 詹千蕊吸着鼻子:“好香的奶味。” 她快步走到前方的试吃台,往嘴里塞了一小口乳酪蛋糕,小舌头“啧啧”个不停:“可以可以,这个奶味超级浓的!” 詹千蕊走走看看,眼睛鼻子嘴巴四肢全没停着。 她顺手拿起一份,精致的纸制包装盒,上面画着乳白色的奶酪芝士,芝士上遍布着小孔,光看着就让人起食欲。 詹千蕊又贪心地往嘴里塞了一块,回过头来问宣优:“你要不要也尝一口?” 宣优本来没打算尝,詹千蕊已经叉了一块,送到她嘴边。 于是,她张开红润的唇,轻轻含住了。 随她启唇的动作,詹千蕊的心砰砰直跳。 她心虚地低下头,下一秒复又抬起:“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詹千蕊握着叉子,眼睛亮亮的。宣优被她眼里的光芒刺到,怔愣着点了点头。 甜甜的奶味,绵软丝滑的乳酪蛋糕,在舌头上化了。 好吃是好吃,但用不着这么兴奋吧。再说,味道不好的零食,十有八九卖不出去…… 詹千蕊嗦着叉子,晃了晃芝士乳酪蛋糕包装盒:“怪不得呢,日本北海道产的。那边牛奶芝士口味的东西都很好吃。” 她原先手上就拿了一盒,连着去拿了第二盒。两颗玻璃样的眼珠,滴溜溜转了转,詹千蕊忍不住从货架上拿了第三盒,全抱进了怀里。 宣优问她:“你吃得完吗?” “你不是也要吃嘛。”詹千蕊回答得理所当然。 宣优跟在她后面道:“我很少吃零食。” 詹千蕊脚步一顿,真是讨厌,宣优肯定是有意泼她冷水。亏自己这两天总是想到她…… 她不满地嘟囔:“你不吃,爸爸妈妈也要吃。爸爸妈妈不吃,可以招待上门的亲朋好友。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还有小我们一辈的。小朋友最爱吃这些了。那么多人,还怕吃不完吗?应该担心不够吃才对!” 宣优弯着肘,两只前臂,横搭在购物车的扶手上,微笑着望着詹千蕊。 她总有一大堆话等着她,宣优颔首:“放进来吧。” 詹千蕊欢天喜地将怀里抱着的东西,一股脑丢进了购物车,继续领着宣优在零食区乱逛。 宣优脸上的笑容深了些,詹千蕊不仅话多,变脸的本事也非常可以。 翻脸岂止是比翻书快,压根是比刷不感兴趣的小视频还快。 詹千蕊:“这个海苔特别好吃!泰国产的,以前我在英国读书的时候,一到Final期就要备好几袋。没有它,Essay都写不出来。我最喜欢海鲜味了!” 她拿了几包海鲜味的,其他口味各拿了一袋。 “薯片要买日本韩国产的,美国英国澳洲那边的,大多不合中国人口味。要不然味道奇葩,要不然调料味太重。我最能接受的海盐味都咸得要命。一包的量超级大。吃多了长胖,吃不完浪费。不过,现在国内的薯片,同样做得很好吃就是了。”詹千蕊的小嘴,巴巴说个不停。 没人应声,她偷眼去看宣优。 她正盯着她,双眼一眨不眨。 第42章 詹千蕊连忙偏开视线:“你盯着我做什么?” 她问得底气不足, 耳根隐隐发热。 “我不能盯吗?”宣优撑着下巴,笑容靥靥:“喜欢看你,不可以吗?” “不可以!”詹千蕊转过身, 装作去看货架上的零食。 背部突然一热,宣优居然从后面贴了上来:“为什么不可以?” 她的唇离她的耳极近:“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詹千蕊的心脏越跳越快, 她觉得自己的生理反应, 愈发不正常了。她面对的是宣优,自己名义上的姐姐! 同时是一位,漂亮而优秀的女人…… “我……”她不晓得该怎样回答,只想快速摆脱开,现下说不清却不讨厌的氛围。 詹千蕊灵机一动,指着货架的最上层:“这个牌子的巧克力不错,没想到今年,国内的超市也上了!” 她踮起脚尖伸长手臂, 指尖堪堪碰到:“你帮我拿一下。” 宣优拿来递给她。 詹千蕊对着包装,表面上看得非常仔细,其实根本没看字:“真的是。前几年都没有的。” “需要我帮你, 拿几盒不同口味的吗?”宣优已经清楚了她的秉性。不等她回答, 便每种口味各取了一盒。 牛奶味, 黑巧克力,草莓酱夹心,榛果脆……别说,这个品牌的巧克力,口味还挺多。 巧克力包得极薄, 宣优手指细长。饶是如此,所有口味全部拿完,她也有些吃力, 正要放去购物车…… 詹千蕊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她:“你喜欢吃巧克力啊?” “嗯?”宣优愣了一下说:“我是帮你拿的。” 詹千蕊茫然道:“我不吃超市里的巧克力。商场北馆负一楼,有一家比利时巧克力的旗舰店。全部手工现做,我一般吃巧克力都去那边买。” 宣优:“……” 她将手上拿着的那盒,塞进了宣优手里:“麻烦你再帮我放回去吧。” 宣优:“……” 她眯起眼,怎么感觉,詹千蕊是故意的。 詹千蕊轻轻敲着购物车催促:“快点快点!我马上想去饼干区看看。” 宣优:“……” 通过詹千蕊的一系列扫货操作,大大的购物车,很快就被不同种类的零食塞满。 幸亏宣优在收纳上有一套。零食早就超过了推车的高度,但硬撑着没有往下掉。 远远看着,还以为是谁,推了一个隆起的小山包。 一路逛过来,偶尔碰到几个跟家长出来采购的小朋友。一张张稚嫩的脸庞上闪着艳羡,小手被妈妈牵着,看到了她们的购物车,皆情不自禁地一步三回头。 詹千蕊有点得意:“还是长大了好啊,可以零食自由。” 宣优笑了。 敢情成天被詹妈妈限制,不能吃零食,不能吃宵夜,正餐也不能吃过量的人,不是她詹千蕊本人一样。 典型的小人得志。 可惜,詹千蕊的春风得意并没有持续多久。结账的时候,在收银台碰到了詹氏夫妇。 詹永德倒还好,童洁则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很多吗?”詹千蕊心虚地抓了抓后脑勺,跟詹爸爸挠光头的神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很多,不是一般的多!”詹妈妈肯定道。 “我想着要吃好久呢。而且生日宴,我们邀请了所有的亲朋好友。那么多人上门,总不能没有零食招待客人吧。”詹千蕊的心越来越虚。 童洁将脸一板:“放回去。” “啊?”詹千蕊可爱的五官皱变形了,如同嚼了一嘴苦瓜:“妈妈……” 苍天啊,她不想放回去啊! “至少放一半。这么多零食,我们四个人怎么拿回家?车子后备箱,根本不够放!”詹妈妈下了最后通牒。 詹千蕊没办法,不情不愿地跟着宣优往回走。 正好,旁边站了一个,刚才偶遇过的小男孩。 小朋友心思简单,直接拽着妈妈的手问:“妈妈,那个姐姐怎么跟我一样?我拿多了零食,妈妈你也要我放回去的。” 小孩子真是口无遮拦! 詹千蕊郁闷地跺了两下脚,气哼哼地大踏步。 ——好丢人,好尴尬! 她偷偷地瞄了眼宣优,竟然发现她扬着嘴角。 “你笑什么?”詹千蕊斜眼。 宣优轻咳一声,单手摸了摸鼻侧:“我没笑。” “我看见你笑了。”詹千蕊指着宣优的嘴角。 宣优努力维持着风轻云淡道:“我天生这个表情,嘴角就是有些翘,没办法。” ——鬼才信! 詹千蕊抱着胳膊,气得不想理她。 宣优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你要放哪些回去?” 詹千蕊:“……” 她哪样都不想放,哼! 詹千蕊在那边磨磨蹭蹭,拿起几包想了想,又纠结地放回购物车。 搞了半天,一袋零食都没往货架放。 宣优等了许久道:“要不把饼干放回去几盒。” 饼干是摆在购物车最上面的,拿去放比较方便。 “不要,我饼干买的最少了。”宣优才伸手,詹千蕊便耍赖地趴过去,用身体将零食护住。 宣优想了想,探手从购物车下面取:“放几包薯片回去吧,薯片你买的最多了,基本每种味道都拿了。” 詹千蕊赶紧将她的手拨走,义正严辞道:“放回去哪包,就代表哪个味道没买。要买就每个味道都买,剩几个多遗憾,凑不齐太痛苦了。” 宣优无奈地笑着,用指尖揉了揉鼻梁。 怎么买个薯片,买出开盲盒,收集全系列那味儿了。 “不然,拿你买了不止一包的,这样不影响。”宣优继续提议,觉得此办法最可行。 詹千蕊夸张地甩动两条手臂,比了个大大的叉,表情肃穆像是儿时动画片里的超人:“那更不行了!都是我最喜欢吃的口味,我还怕自己不够吃呢!” 宣优:“……” 她笑了笑,点了点头,摊了摊手:“好,你来决定。” 可能是她们磨蹭得过于久了,詹永德和童洁推着购物车走来。 詹妈妈看着堆得要溢出来的大包小包,又看了看左手一包薯片,右手一包饼干的詹千蕊,小脸上尽是不舍之色。 童洁面无表情地吩咐詹永德:“你帮她放。” 老詹刚迈出一只脚,詹千蕊便嘟起了嘴巴。 詹爸爸为难地望向詹妈妈,童洁行峻言厉:“不放一半回去,今天我们就不要回家了!” 詹千蕊:“……” 宣优:“……” 詹永德:“……” 这个语气,是教育小孩子的吧…… 詹千蕊在那搞来搞去,唉声叹气,脸拉成驴子一样长,和童洁胡搅蛮缠,撒了半天娇,最后才把原购物车三分之一的零食,放回了货架。 好笑的是,她人一出超市就后悔了。 “这也太多了,我们怎么拎去车上啊?”詹千蕊两手,各拎了两个购物袋。 四个大袋子在手,把她整个人的宽度拉长了两倍。 詹永德和宣优,手上提的最多。像是饮品肉类这样的重物,父女俩都主动分担了。 童洁凉凉地瞥了詹千蕊一眼:“怎么去车上?当然是自己走回去。你这么大人了,总不会指望你爸背你下去吧?” 詹千蕊老脸皮厚道:“也不是不行。” 童洁还没开口,詹永德先出声了:“还真的是不太行。” 詹千蕊:“……” 宣优笑着伸手,打算从她手里接一个袋子:“我再帮你拿一个吧,我不嫌重。” “优优,别惯着她。她从小就这样,都是我跟你爸惯坏的。”詹妈妈眼一瞪,宣优还没收手,詹千蕊先把手缩回去了。 她小声嘀咕:“你当时就应该让我再少买点的。” “怎么,现在怪上我了?”詹妈妈又是一瞪眼。 詹千蕊赶紧闭嘴。 宣优在心里笑得不行了。 到了下班高峰,升降梯等了三趟都没位置。 詹千蕊和宣优,跟在爸爸妈妈后面乘扶梯下楼,往地下五层的车库走。 宣优偷偷让詹千蕊,分一个袋子给她拎。 詹千蕊撅着小嘴:“你是不是想让妈妈看到,再多说我两句?” 宣优:“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袋东西被发现了多不划算,但是两袋可以。”她坏心思地将两个袋子交给宣优。 宣优手上一沉,下意识地停下来整理。 詹千蕊大步流星地直往前走。 宣优暗笑,自己好心却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詹千蕊更坏的心思在后头。 进到车库,她立即返回来,从宣优手中拿回那两个袋子。特意装作花了大力气,累得气喘吁吁。当着爸爸妈妈的面,把四袋东西塞入后备箱。 詹永德和童洁走在前头,不知道詹千蕊的小动作,见她如此不由心疼。 宣优放完东西,对她玩味地笑笑,詹千蕊只当没看见。 上了车,詹爸爸负责开,詹妈妈坐副驾驶。 詹千蕊与宣优坐在后排,系安全带的时候,四目相对,宣优再次对着她笑了笑。 “你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怪恐怖的。”詹千蕊评价她说。 然后,她掏出手机,开始刷搞笑视频,不理会宣优了。 车开出了商场的地下停车库,在路口等红绿灯。 宣优接到了伊诺的电话:“立刻去机场,你和詹千蕊来恒州的机票,我已经买好了。夏恩和她的妈妈,现在正坐在公司的会议室。她们找我们有正事谈。”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喜欢看甜甜的恋爱,我就把恋爱部分加长些好啦 第43章 晚上九点多, 詹千蕊和宣优所乘的飞机,在恒州机场降落。到总公司会议室时,将近十一点。 宣优本提议, 夜已深,不如大家先回酒店休息, 明早再谈。 然而, 夏恩那边的意思是,事态严峻时间紧迫,约谈宜早不宜晚。 她们到时,会议室仅坐了三个人。长桌左侧是伊诺,对面坐着《Luxury》中国区主编申玉,还有她的独生女儿——夏恩。 詹千蕊以为,申玉作为时尚女魔头,应该打扮得非常时髦。见到本人后, 有些出乎意料。 她的打扮高贵却不冷硬,素净却不单调。一袭简约的烟灰色丝绸套装,短衣长裤, 唯有领口处的设计较为别致, 露出一双骨感的手臂。 未过肩的深棕色短发, 蓬松而柔顺,浑圆的珍珠耳饰若隐若现。 一旁的夏恩,穿着湖水绿的洋裙,大大的方领,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头上戴着同色系的发带, 垂下的缎带与及腰长卷发,在身后编成了个小辫子。 望着眼前复古精致,宛如洋娃娃的夏恩。詹千蕊一时无法将她, 和孟小梦照片中的朋克少女对上号。 “明人不说暗话,直入主题吧。”申玉微笑,坐姿巍然不动:“这次事件,我们彼此存有诸多误会。夏恩名校毕业,履历丰富。服装设计方面,得了不少业内大奖,不乏圈内人的夸赞,前途无可限量。” “当然,詹小姐同样有着过人的天赋。未经雕琢,便已经胜过很多专业的设计师了。”申玉直视着詹千蕊,淡淡一笑道:“我仔细想了想,确实不排除,你们心意相通的可能性。二位都是服装设计的天才级人物,再说蕾丝和复古感,又是今年流行的热元素。误打误撞碰上了,并不奇怪。” 宣优和伊诺不动声色地听着她说。 詹千蕊冷着脸,按耐不住性子反问:“你的意思是巧合了?” “目前看来,只有这一个解释。”申玉目光沉静。 詹千蕊相当不满意她的说法,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我拿不出硬性证据时,你们说我抄袭,趴在原创者身上吸血。我拿出来了,你们就非要说成是巧合。好坏坏话,全部让你们说了是不是?” 夏恩一听,面色极不自然。垂下的眼,闪烁个不停。嘴巴紧闭,桌下的十根手指,拧成了麻花。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申玉自然地给它破了冰:“对不起。” 她往前坐了些,双手交叉在一起,头微微低下:“夏恩太年轻了,做事情不晓得轻重,给你造成了困扰。作为母亲,我替她向你道歉。” 她笑容温和,眼神真挚。 詹千蕊讷讷的。 她心里有气,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面对申玉,火似乎泄不出来,连话都要说不利索了。 “所以,申主编,您的意思呢?”宣优问得不疾不徐。 她们得了解,对方的意图和需求。 申玉:“那我便直说了。如今网上对此事众说纷纭,既然夏恩和詹小姐,都不涉嫌抄袭。那么不如一起对外申明,承认对方的设计能力和价值,达成一个和解的态度。” 她笑得温婉,充满了成熟女人的知性感:“中国人以和为贵。看客们见无戏可看也就散了。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经此一役,以后就是朋友了。” 伊诺眼睛一转,也跟着笑起来:“与申大主编做朋友,我们怎么敢当?” “粉丝千万级的KOL,说的又是哪里话。能与你们这些杰出的后浪交朋友,是我的荣幸。日后各大秀展,拍摄杂志照片,我们还要多多走动。”申玉表现的态度恰到好处,热络却不殷勤。 不愧是时尚界,屹立不倒的人物。 作为主角的詹千蕊还没表态,但是她感觉到了,她们像是全部谈完了,已经形成了某种共识。 “不对,不是这样的!”詹千蕊摇着头,死死盯住了夏恩:“你真的没有抄袭我吗?你展出的成衣,几乎和我七年前画的设计稿一摸一样!” 夏恩不敢看她,低着头咬紧了唇瓣。 “而且,你去过我在英国住的房子。你很有可能,见过我画的设计稿!”詹千蕊步步紧逼。 申玉眼色一沉,微笑不变:“詹小姐,世界之大,巧合无处不在。” “我不相信是巧合!”詹千蕊斩钉截铁道:“就算有着类似的创意,具体的表现方式,每个设计师各不相同,根本不会出现完全一样!”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指证要讲证据。夏恩在这件事上,也是受害者。不能因为她的设计稿比你的时间晚,就背了天大的黑锅。”申玉的笑容渐渐淡了。 ”对,我和你没有不同,都是受害者!”一直未开口的夏恩,突然抬起了头:“詹小姐,劳烦你推己及人。” “应该推己及人的是你吧?!”夏恩不提也罢,一提詹千蕊就忍不了:“当初我只有纸稿,证明不了时间。你在网上霸凌我,给我发律师函,说是要为正义出征。煽动网友们,站在你那一边。那时,你怎么没想,会不会存在巧合?你怎么没想,如果是误会,我将一辈子翻不了身?轮到自己开始担心了,太晚了吧!” 詹千蕊瞪着杏仁样的双眼,怒目而视:“更细思恐极的是,你抄袭了我的设计稿,发现了我是原作者。见我拿不出硬性证据,竟想彻底做坏我!夏恩,你蛇蝎心肠!” 第44章 “我不同意!我跟她们没什么好谈的!抄袭就是抄袭, 抄袭者就是应该滚出这个行业,一个连底线都守不住的人,没有资格当设计师!”詹千蕊气急败坏, 在会议室里一蹦三尺高。 伊诺冷冷地看着她:“你先冷静。情绪平复好后,再开口。” 詹千蕊:“我没法冷静!” 夏恩母女离开后, 詹千蕊便再也控制不住了:“她们根本不承认抄袭!明明夏恩剽窃了我的作品, 还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不仅不向我道歉,还得寸进尺,要我和她一起发一个和解的微博!” 她站起来,下手用劲拍了两下桌子:“凭什么?我一个受害者,之前被她们诬陷泼脏水。现在小梦帮我找到了关键证据,事情反转了,我竟然还要站在她们的立场, 帮助她们向公众解释!我的脑子抽了吗?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伊诺哼笑道:“看来你的脑子确实抽了。” 詹千蕊一愣。 “申主编的话,你没听懂吗?”伊诺仰起脸,直视着詹千蕊的眼睛:“经此一役, 以后就是朋友了。秀展, 杂志拍照, 多多走动。这么明显的暗示了,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我……”詹千蕊错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反正就是不行!” 她不是不懂申玉的意思,她只是意难平, 不能接受这样的处理方式。尽管最后的结局,也许会是双赢。 “且不说这么做,我们帮了夏恩大忙, 送了申主编一个天大的人情。”伊诺抿住嘴,饱满的唇瓣形成一道僵硬的直线:“如果不这么做,夏恩在行业内的污点洗刷不掉,申主编会如何对待我们?” 詹千蕊脑海里“嗡嗡”的,耳边也“嗡嗡”的,似乎有数不清的蜜蜂围着她,扇动翅膀直打转。 伊诺无奈地揉着太阳穴:“都是先礼后兵,明天的谈话内容,只会比今天更棘手。” 申玉叫停,不完全是因为夏恩绷不住了,同样是给她们一个空间,让伊诺做詹千蕊的思想工作。 “合作双赢的事,没必要不做吧。”伊诺牵过詹千蕊的手,硬生生扯出一个微笑:“多一个厉害的朋友,总比多一个厉害的敌人好。何况,你与夏恩,缘分本是让你们在英国时,就做朋友的。” “才没有。”詹千蕊沉着脸,甩开她的手:“要不是因为生病,我不会申请延期,也不会派对当晚,在图书馆通宵写论文!上天注定,我和夏恩做不了朋友。我也不屑于跟抄袭剽窃的人做朋友!” 伊诺望着自己落空的手,一个头两个大。她白日里工作了一天,晚上还要处理这个事情。已经凌晨了,还坐在会议室,听詹千蕊和自己发脾气。 ——她是为了什么?! “行,今晚都累了。”伊诺没看詹千蕊,起身往外走:“我们也回去休息吧,明天的事明天说。” 路过宣优的时候,她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其中厉害你知道的,好好劝劝你这个妹妹。” 玻璃门回弹关上,会议室中只剩下她们。 万籁俱寂,占了整层楼的公司,现下也只剩詹千余和宣优二人。 夜色如墨,远处的高楼鳞次栉比,窗户中透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宣优什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走到窗前:“有一阵子,没看凌晨的景色了。” 她伸出食指,轻点了几下玻璃窗,巧笑倩兮地回过头:“这还多亏了你。” 詹千蕊“哼”了一声,抱起双臂,嘟起了嘴巴。 宣优此言差矣,之所以会如此,也是源于詹千蕊的故意找茬。宣优才来宫州接管洁德公司,经常工作到半夜才回来。 那段时间,詹千蕊刚刚得知,自己并不是詹永德与童洁的亲生女儿。她虽然表面上装得不以为意,实际上晚上经常睡不着。一个人待在三楼的房间里看电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转移注意力。 詹千蕊看电影不睡觉,自然能听见宣优什么时间回来。她睡不好,脸色自然差。詹爸爸詹妈妈担心,詹千蕊当他们的面不说,私底下偷偷找宣优抱怨,说是她回家太晚,半夜总影响自己休息。 自此之后,宣优回家的时间变早了许多。詹永德和童洁挺高兴,宣优到家早,晚饭也能一家人一起吃。 她睡不好,并不是因为宣优回家晚,打扰到了她,而是因为她自己睡不着。 “我故意骗你的。”詹千蕊吸了吸鼻子:“我当时睡不着,不是你的原因。” 宣优望着她,笑容清浅:“小傻瓜,我知道的呀。” 她的眼神太温柔了,她的笑一样太温柔了,詹千蕊被她看得吃不消,心慌地别开眼:“知道还认栽,你才傻。” ”我愿意对着你傻。”宣优朝她走过来。 她越走越近,身上好闻治愈的荔枝香气,顺着她走动中的微风,若有似无地拂了过来。 詹千蕊隐隐想往后退,脚步像是被胶水粘住了,迈不出去。她看着宣优越来越近,竟然有点手足无措。 终于,宣优走到了她的面前。二人相对,一面是公司的灯光,一面是窗外的夜色。 宣优牵起了她的一只手:“蕊蕊,我愿意对着你傻。” 詹千蕊的手,在宣优手心里微微抖着:“啊……是吗?挺好,好的呀……” 她在说什么,詹千蕊郁闷得想咬舌头。 ——自己还能说人话吗?! 啊吧啊吧的,一点儿不像平时。 宣优摩擦着她的手腕内侧,她的脉搏跳动得好快,一下一下急促如紧密的鼓点:“蕊蕊,你于我,终是不同的。你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 所以,无论是双赢,还是鱼死网破,选你想选的就好。 第二天的谈话,完全由宣优主导。谈判时间很短,不管申玉说什么,她们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没有的谈。 最后的结果不欢而散。 伊诺对此大发雷霆,她质问宣优:“你疯了吗?作为你的合伙人,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你有没有考虑过公司的利益?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共同的立场?你是魔怔了吗?詹千蕊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居然让你放弃了理性?” 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宣优没有回答。 伊诺对她摆了摆手,看神色是再也无话可说:“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宣优了。” “过几天,我想和爸爸去看看,养你的爸爸妈妈。”詹妈妈慈爱地望着宣优:“他们将你含辛茹苦带大。虽然不在了,于情于理我们都是要去看看的。现在去,会不会有点迟了。” 宣优捧着碗,用筷子挑起一颗米粒。 她抬起眼,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不晚。是我不好,之前一直忙工作,没抽出时间陪你们回一趟小镇。蕊蕊应该也想去看的,我没顾忌到她的感受。” 不是詹氏夫妇没有提过去小镇,祭拜一下那对养父母,只是以前的宣优总在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回避。 “傻孩子,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童洁心疼地夹了个鸡腿,放在她碗里:“多吃点,你看你瘦的。” 宣优咽了口白饭:“要不中元节那天。” “好好好。”詹永德也给她的碗里,添了只大虾,和詹妈妈交换了一个眼色:“我和你妈,还有蕊蕊都是闲人。听你的,按你的时间为准。” 前一晚周末,詹千蕊跟宣优,晚上出去和朋友聚餐玩闹,年轻人免不了要喝些酒,回到家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詹爸爸本来说他来开车,谁知早晨一起来,就看见宣优在厨房里做咖啡。 詹永德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我一般都这个点醒,喝普洱茶吗?”宣优转过身,笑意盈盈地问。 “好啊好啊,先来一壶。”詹爸爸搓着手走进厨房。 乘宣优烧热水,掰茶饼的功夫。詹永德打量了宣优几眼,发现她精神挺好的。 只睡了四五个小时,却一点不见疲态。 老詹不禁感叹,年轻真好! 宣优将泡好的茶放去中岛,用纸巾擦了擦手对詹永德说:“一会儿还是我来开车吧。你第一次去,我担心路不好找。” 詹爸爸:“没事没事,不是跟着导航走嘛。你昨晚睡得太晚了,我开过去,你还能在车上补个觉。” “没关系,我不困。年轻人不需要睡太久的,早点过去,晚上也能早点回来。”宣优笑着说。 詹爸爸眯着眼,又在心里开始了感叹。 ——同样是年轻人,蕊蕊怎么每天都睡不够呢。 詹千蕊下楼的时候,另外三人皆整装待发。 她还打着哈欠,连睡衣都没换:“你们好了?” 她惊讶地睁大眼:“我早饭还没吃!” 詹妈妈拿出一个饭盒:“给你装上了,路上吃吧。” 詹千蕊赶紧返回三楼换衣服,穿了一身黑往楼下跑:“你们怎么都不喊我?” “多大人了,还要人喊你起床。明知道今天一早要出去,昨天还在外面玩那么晚。”因为去小镇上坟,对一家人来说是件大事。童洁不高兴地数落了她两句。 詹千蕊不服气道:“宣优跟我一起出去玩的。” 詹妈妈:“人家七点不到就起来了,你能起来我也不说你。” 詹千蕊吐吐舌头,小跑两步溜上了车:“你去坐副驾驶吧,让爸爸妈妈坐后面。” 她开门的手势一顿:“你来开吗?” “嗯。”宣优已经坐好,系上了安全带。 詹千蕊坐去副驾:“你能行吗?昨晚喝了那么多酒……” 她喝的没有宣优多,今早醒来都有点头痛。 “没事,我酒量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宣优敲着方向盘笑了笑:“早点开过去弄完,也可以早点回来。” 詹永德从仓库搬出了花篮和奠仪,放去后备箱。这是他和童洁提前准备好的。 宣优借着倒车镜看到了,一时间觉得有些不真实。 “听你的口气,你好像不是很想回去。”詹千蕊抓住了她话里的短处。 第45章 宣优随手降下了点车窗, 带着暖意的夏风,一股脑漫进车内:“确实没有很想。” 她的思绪非常飘,说这些话的时候, 显然没有经过大脑。 詹千蕊动了动嘴唇,思虑过才小心地问:“我可以问问, 为什么吗?” “什么为什么?”看到詹永德提着奠仪跟花篮走近, 宣优按开了后备箱。 这时,她回过神,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我逗你的。”她似笑非笑地眨了眨眼睛。 詹永德和童洁,已经打开了后座车门。詹千蕊不好继续追问,只是心里的疑团越来越重。 以前聊起那对夫妇,宣优便是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詹千蕊曾以为,是不是宣优比较内敛, 或是没有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不知怎样开口。现在看来,更像是宣优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 从宫州到宫江镇, 车程要三个多小时。半路经过一个服务站, 休息了十来分钟。 十二点不到, 一家人到达了宫江镇。小镇这些年的发展,并谈不上好,建筑物大多没有翻新过,看着恍惚都不属于二十一世纪。 宣优将车停去了某个小商场后面的停车场。 詹千蕊探头探脑地问她:“干嘛停这啊?我们不是去上坟吗?” “先找家饭馆吃午饭,吃完再走。从这边开车到山上的墓园, 还要一个小时,那边没有吃的。”宣优淡淡道。 詹永德和童洁,没有多说什么, 直接开了车门下来。 烈日把水泥地烤得滚烫,耳边全是恼人的蝉鸣。 热浪扑面,詹千蕊挥动着小手,不住给自己的脸扇风:“我们为什么不找家大点的商场,繁华点的地方也行,附近看着好普通啊。” 宣优:“这已经是镇上,最大的一家商场了。” “哦。”詹千蕊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忽然觉得自己的无心之语,相当不合时宜。詹千蕊心虚地看了看宣优,她漂亮的脸上,不存有别样的情绪。 詹永德笑道:“我们赶紧进去吧,外面热死了。优优,你有没有什么推荐,哪家馆子的菜好吃啊?” “我也不清楚,好几年没回来了。”宣优低声应道。 尽管是最热闹的商场,里面的人并没有特别多。他们选了一家,看起来比较干净的,点了几个炒菜。 “上完坟,我跟妈妈,想去你以前住的地方看看。毕竟是你从小生活的地方,所以我们……”詹爸爸搓着手,话只敢说一半,谨慎地征求着宣优的意见。 宣优抬起眼,挽了缕碎发去耳后道:“之前住的房子已经拆迁了,好像是新建了一个超市。” 言下之意便是,没必要回去看了,没什么可看的。 “这样啊。”詹永德讪讪的,手搓得更快了。 童洁看了詹永德一眼,轻声细语地对宣优说:“我们想多了解你一些,就算那边全部拆迁了。可是,能过去感受一下也是好的。你能懂爸爸妈妈的心吗?” 詹妈妈语气柔和,态度却令人无法拒绝。 “到时候,看时间吧。”她少见地表现出了否定的意思,可未将话完全说死。 童洁微笑着,宛如没有察觉到宣优的抗拒:“没问题。今天我们到的早,时间应该是充裕的。” 詹永德的手都要搓起火了,他附和着童洁连声道:“对对对,我也觉得没问题。” “嗯。”宣优淡淡笑了一下,转头招手叫来了服务员。 “这次你可别喝酒了。”詹千蕊借机调侃宣优,想要缓解古怪的气氛。 她将一次性筷子掰开:“不过,爸爸可以喝一点。” “我不喝。”詹永德摆着手。 一会儿是要上坟的,喝酒不大好。 詹千蕊把玩着木筷:“上次我和宣优,在工厂附近的县城,找了家炒菜馆,点的菜可好吃了。不晓得,这家馆子的菜好不好。宣优,你猜呢?” “我哪里猜得到。”宣优提着问服务员要来的热水瓶,打算将几个人的碗碟烫了。 詹爸爸忙道:“你放着,我来。” “没事。”宣优避过詹永德的手,烫餐具的动作非常娴熟。 詹爸爸见此,也没有坚持,静静地望着宣优。 童洁跟詹永德一样,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等她烫得差不多了,才轻笑着说:“优优,谢谢你。” 宣优:“一家人说什么谢。” 爸爸妈妈只是微笑。詹千蕊捧着脸,难得没有四处张望。 无人开口,厨师颠勺晃锅的声音,他们都能听见。 从早上出门开始,气氛就很微妙。一般一家四口出去,在车上都是叽叽喳喳聊天。 詹千蕊没睡够,出发以后便塞着耳塞,靠在座位上补觉。 她以为,他们路上会聊天,然而并没有。 全程安静得可怕,只有车载音响里,飘出的轻音乐声。偶尔路上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他们才会聊上几句。 往常无时无刻,不说着话的一家人,今天话少得可怜。 还是上菜解救了几人大眼瞪小眼的局面。菜色无功无过,说不上难吃,也远远谈不上好吃。 “这菜不错。”詹爸爸没话找话。 “是挺好的。” 詹妈妈口不对心 詹千蕊尝了几口,当了第一个说实话的人:“这家菜不算好吃,不如我和宣优上次去的那家。” 她对宣优努努嘴:“你感觉呢?” 宣优笑笑:“还可以。” 都是什么评价,一个两个三个,全部言不由衷。 詹千蕊皱起眉头,要不是饿狠了,她根本不太想吃。 一家人静悄悄地吃着饭,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 詹千蕊是因为没人跟她说;詹爸爸詹妈妈心情复杂,二人没心思说;宣优则是完全不想说。 詹氏夫妇,不是没猜到宣优从小的生长环境,只是真正面对起来,还是止不住心疼。 他们是从苦日子里打拼出来的,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经历一遍他们曾经尝过的艰苦心酸。 看到现在事业有成的宣优,再看看她儿时住的小镇。不难猜出,宣优吃了多少苦,耗费了多少努力。 宫江镇离宫州,不过三个小时的车程。一线城市,不少上班族光是每天上下班,都会花费三个小时在路上。 如此近的距离,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面貌。一个是摩登都市,一个是僻静小镇。 倒也不是说,看不上这个地方。只是想着宣优长在这里,詹永德和童洁作为生身父母,不由感到愧疚心酸。 一路走来,宣优不仅幸运,抓住了时代的机遇,她也一定过得相当艰难。 吃完饭,一家人驱车,来到了山上。 墓园的入口处建在山顶,门口一块大石头,上面用隶书写着“宫江墓园”,字体粗糙,看起来较为简陋。 进去后,往下排列着一排排墓碑。 骄阳似火,墓园空旷寂静。就算是大夏天,身处在墓地,也觉得脚底冒寒气,沿着小腿肚爬上背脊,再窜上头顶。 詹千蕊忍不住缩了缩肩膀,老老实实站在宣优的身后。 宣优抬起手,往下一指:“他的墓大概在那个位置。妈妈的墓还要在底下,她去世的比较早。” 詹永德听了,吃惊道:“他们没有葬在……哎哟!” 他被童洁狠狠地踩了一脚。 詹妈妈这脚还是踩晚了,詹爸爸瞬间反应过来,讪讪地摸着光秃秃的后脑勺:“我是说……” “早些年,没有双穴的墓地卖。”童洁抢在詹永德前面说道。 宣优没有吭声,捧着束菊花,静静地站在原地。 詹永德和童洁,有些不知所措,盯着宣优的背影,不晓得说什么是好。 “我们先看爸爸,还是先看妈妈?”詹千蕊低声问,打破了寂静。 詹氏夫妇愣了愣,他们不单是回来看已故的吴氏夫妇,看宣优从小到大生活学习的地方。 同样的,他们也是陪着詹千蕊,来祭拜她从未见过面的亲生父母,还有他们曾居住的地方。 他们多顾着心疼宣优了,照顾安抚宣优的情绪,却忽略了詹千蕊。 童洁内疚地摸了摸詹千蕊的头。 “先去下面看妈妈吧,到时候不用走回头路。”宣优转过身,从詹妈妈手里接过花篮:“要往下走蛮长一段,花篮有些重,我来拿吧。” 她侧过脸对詹千蕊说:“妈妈身子弱,下楼梯不方便,你扶着点。” 说着,宣优顺手接过,詹千蕊抱着的花束。 “那么多,你好拿吗?”詹妈妈不放心地问宣优。 宣优:“好拿的。” 路不好走,下去的楼梯较为陡峭,铺的石板也不算平整。 宣优和詹永德,提了不少上坟用的东西。詹千蕊扶着童洁,走得小心翼翼。几个人走得不发一语。 走了一段,宣优在一处墓道,稍作停顿:“就在里面了。” 一个个墓碑,间隔得紧密,人要侧着身体,面对墓碑才比较好过。 宣优领着大家,在一处墓碑停下:“到了。” 她把花篮递给童洁,再将一束花递给詹千蕊。这才俯下身,把自己的那一束,放在墓碑前。 詹千蕊也学着宣优的样子,将花束放了下去,仔细调整了位置。 然后,詹千蕊直起身,和墓碑照片上的女人,对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太忙了,晚上十一二点打开电脑,写到凌晨两点多睡觉,第二天还要早起。 精力不大够用,导致文章有些地方,可能过渡得不太好 本周日,会修一下近几章 只想让蕊蕊和优优捅破窗户纸,赶紧开始恋爱! 第46章 微微开裂的黑白照, 下面刻有她的名字,字上的墨色斑驳了。 对着亲生母亲的墓碑,詹千蕊生出了不真实的感觉。 虽然早几个月前, 便知道了自己的生世,宣优也以姐姐的身份融入了家庭。 然而, 就算是今天来到了宫江镇, 在镇上的馆子吃了几道菜,詹千蕊都没有觉得不真实,最多是陌生。 现在看到亲生母亲的照片,反而像是在梦里。 照片里的女人头发茂密,显得脸小小的一张。她的其它五官不甚突出,唯有一双炯炯有神的杏仁眼,又大又灵,占去了脸庞不少位置。 这种感觉, 不真实的同时,又让詹千蕊感到无比熟悉。 隔着二十四年的距离,她猝不及防地与她对视。 上一次与她见面, 是不是刚出生时, 护士抱着自己, 给母亲看的第一眼。新生儿不会立即睁眼,詹千蕊真人与照片上的女人一望,才是她今生与母亲的第一次对视。 詹千蕊来之前,以为自己的情绪会起极大的波动,事实上也是如此的, 只是呈现出来的,是那样的平静…… 她生母的身体,被火化成了灰, 压在石板下面。 那个人,是陪了宣优七年的妈妈,也是与她脐带相连,给了她生命的母亲。 詹千蕊不忍再看,目光往下移,她看清楚了她的名字——宣小宁。 童洁放下花篮不久,便捂起嘴巴啜泣。詹永德赶紧将奠仪摆正,揽过妻子的肩膀,同是一脸悲伤之色。 过了几秒钟,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擦了擦眼角的泪。 天色晴朗,墓园冷清。 宣优与詹千蕊,作为女儿没有哭,一旁的詹氏夫妇,倒是先流起泪来。 “那个……”詹千蕊讷讷地吐出两个音节。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言不语地站着,有点奇怪。 以前清明节,她跟随爸爸妈妈给过世的外公外婆上坟,献完花总是会说些什么的。 詹妈妈抽噎得说不出话,夫妻俩的心情异常复杂。 “有什么话,在心里说就好了,妈妈能听见的。”宣优的声音很轻,被风一吹,飘散在了空气里。 詹千蕊:“好。” 她以为自己,会有很多话想对着生母说,可实际上好像没什么好说的。是说阴差阳错好呢,还是说医院的护士不负责? 詹千蕊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似乎仅能说一句:妈妈,真的很谢谢你,给了我生命。 正是有了生命,才会碰到养育自己的詹爸爸和詹妈妈,才能认识好闺蜜孟小梦,才会有着开心快乐的经历,才会拥有到今天为止,都不曾后悔的人生。 还有,宣优…… 詹千蕊偷眼看她,而她居然也在看自己。 城市里的墓园,大多不允许烧纸了。小镇这边好像没有强制,四处能见到灰黑色的纸堆。 风一刮,灰絮飞了起来,粘在衣服上,飘到了脸上。手一摸就是一道黑。 宣优身后,偶尔飘过飞灰。她的脸,却是那样美,美到詹千蕊的心跳,莫名加了速。 从墓园出来,一家人原本打算直接回宫州。 童洁明显累了,怏怏地靠在座椅上,眼前一阵阵发花,手脚冰凉。 宣优透过后视镜,见她脸色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不由担心道:“妈妈,你不舒服吗?是不是车里太闷了?” 她将车窗降下来一点,让外面的空气能流通进来。 童洁虚弱地摆了摆手:“我没事,你好好开车。” 詹永德一听,立刻凑上前,仔细观察着詹妈妈:“你脸色是不太好。我们要不先回镇上,找一家宾馆休息一会儿。” “我没事。”詹妈妈还想坚持。 她隐约察觉到,宣优并不愿意,在这里多做停留。 “这怎么能行呢!优优,听我的,我们先回镇上。”詹爸爸对宣优急切道。 不用詹爸爸开口,宣优早已打定主意往镇上开。 詹千蕊不放心地转过头,两只手扒在椅背上,小脸上满是焦虑。 “我真的没事,可能就是有些低血糖了。”童洁努力扯起一个笑容。 詹千蕊想起了什么,从手套箱里翻出一包水果硬糖来:“妈妈,你要不要含一颗在嘴里。” 童洁并没有很想吃,可是怕女儿担心,依然点了点头。 “妈妈,你要吃什么味道的?”詹千蕊的食指,在袋子里拨了拨:“有葡萄、草莓、青苹果、荔枝……” 她头晕眼花得厉害,眼前全是五彩光:“你帮我挑一个吧。” “那就荔枝的吧,我觉得荔枝味最好吃了。”詹千蕊自顾自道,找出一颗荔枝水果糖。 詹爸爸伸出手:“给我吧,我来帮妈妈剥糖纸。” 詹千蕊眨了眨眼,又找出来颗一摸一样的:“爸爸也吃一颗。” 吃下了糖,童洁的脸色也没有好转多少。 詹千蕊挑了一家,好评比较高的宾馆。宣优照着导航,一路开得飞快,回程只用了半个多小时。 登记完入住,詹永德扶着童洁,先进了房间。 詹妈妈靠在床头,三个人紧张地守在床边,六只眼睛牢牢盯着她。 她笑了笑,他们实在夸张了些:“我真的没事,你们别担心了。我躺躺就好,应该还能赶上回家吃晚饭。” “说什么呢,脸色差成这样了!”詹千蕊嘟起嘴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成自拍模式给她看:“你看看,脸白就算了,连嘴唇都是白的。” 童洁看着屏幕里憔悴的自己,不自觉用手摸了摸脸。她没想到,自己的脸色会这样差:“可是,明天优优还要上班呢。蕊蕊也住不了这种宾馆吧,上次住不但在厕所里摔了一跤,回去还长了一身疹子。” “这家宾馆不会!我一进来就看了,厕所用的是马桶。而且,床铺比较干净,跟我上次住的,根本不能同日而语。”詹千蕊想到就来气,敢情县城不是没有好点的宾馆,而是她上次住的,就是条件最差的招待所。 “妈妈,你安心在这休息吧。我是老板……”宣优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老板上班迟到一会儿,没关系的吧。等会儿你睡着了,我还打算带蕊蕊出去逛一逛。这边卖很多传统小吃,她可能都没有尝过。” “好吧。”詹妈妈这才放下点心:“那你们快出去玩吧,爸爸陪我就好。” 詹爸爸也说:“你们去吧,我在这,你们放心。” 他蹲下身帮童洁脱了鞋,将被单掀开盖好后,小心地掖了掖被角。 宣优走到窗边,把爸爸妈妈的外套放在椅子上,顺手将窗帘拉了起来。 做完后,她走到詹永德身边,轻声说:“现在差不多三点半,我和蕊蕊六点左右回来。你要吃些什么吗,我们买好带着。” 詹永德:“我吃什么都行,给妈妈带碗热粥吧。最好能让店里的人,准备个保温的袋子。” 一贯贪吃的詹爸爸竟然无心吃饭,只想着给詹妈妈带一碗能保温的热粥。 此等关心,此等爱情,詹千蕊在一旁听到,感动得快要哭了。 “行,那我们去了。”宣优拉着詹千蕊出门。 詹千蕊一路走一路嘟囔:“这边能有什么好吃的小吃?你不要骗我!” “真的有。”宣优笑着,没有把詹千蕊往商业街上带,而是从一条大路,转进了一条小巷子。 巷子里静悄悄的,似乎是一个居民区。 詹千蕊缩起肩膀:“你不会是想拐卖我吧?我们是要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宣优眨眨眼,故作神秘。 詹千蕊揣着重重疑云,跟宣优在小巷子里左拐右绕,终于听到了喧闹的人声。 从巷子钻出来后,眼前豁然开朗。 马路对面是一个小广场,里面人山人海,竟然还有人做着传统装扮,在那边表演才艺。 “这就是,传说中的卖艺吗?”詹千蕊跟着宣优跑过马路,这一带电瓶车居多,人们不太守交通规则。 宣优:“你也可以这么理解。那边有画糖画的,你以前吃过吗?” “画糖画?”她何止是没吃过,她甚至没能亲眼见过:“那不是古时候的人吃的吗?” 詹千蕊记得,她看过的古装戏里,出现过如此玩意。 一个老爷爷,戴着个帽子,坐在一张小马扎上。面前摆着个木箱,箱子上有个木头制的转盘。转盘上是动物彩绘,除了十二生肖以外,格子占比最小的,分别是龙和凤。 不少大人,陪着小孩子站在旁边看。 只见老人用勺子挖出黄色的糖,在蜡烛上融化后,晃着勺子在一个白色的板子上倒。随着他的动作,手腕或摇或抖,先是一个大概的雏形,渐渐能看出是一只猴子。 他再拿牙签,熟能生巧地勾出猴子的眼睛鼻子,丰富了脸上的细节。 “太神奇了吧!”詹千蕊看得相当专注,面上的表情与一旁的小朋友们,不说毫不相干,只能说完全一样。 宣优不禁失笑:“你也要转一个吗?” “啊?”詹千蕊有些不解。 宣优指了指转盘:“这是要自己转的。” 果然,木牌上写了:十五元一次。 “指定好像也可以,但是需要加钱。”宣优说道。 詹千蕊激动地搓了搓手:“我要自己转,指定多没意思。” 等老爷爷做完了手上的,宣优扫码付过钱:“你想要哪个?” “我随便,哪个都行。”詹千蕊跃跃欲试,反正她都没有吃过。 深吸一口气,詹千蕊伸出根小食指,指腹侧面贴着指针猛地一拨。 指针“唰唰唰”,一连转了好几圈,仍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宣优心里一轻,她担心詹千蕊,直接把人家的转盘转坏了。 赔钱事小,当着这么多孩子的面尴尬是真。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会修一下最近几章 给小可爱们,带来了不美好的阅读体验 真的很抱歉 第47章 幸亏宣优的担心比较多余, 指针虽然转得颤颤巍巍,但是并没有坏。 转到后面,速度越来越慢, 先是绕过了凤凰,走过了鼠牛虎兔, 龙蛇马羊, 猴,鸡,狗,猪…… 最后,渐渐停在了绘有彩龙的那一格。 周围一片吸气声,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说:“是龙啊,是龙!” 卖糖画的老爷爷笑道:“你是我今天摆摊,第一个转到龙的。” 詹千蕊有点小得意。 这时, 旁边一个当奶奶的女人对孩子说:“你也借这个阿姨的彩头,自己转一个好不好?” 小朋友非常开心,嘴要笑裂开了。 而詹千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阿姨!!! 她太阳穴直跳, 宣优在她耳边低语:“其实, 你的年龄也差不多。” 詹千蕊瞪了宣优一眼, 此人话糙理不糙。 她腹黑地暗暗想着,小孩奶奶喊她“阿姨”,这小朋友肯定转不到龙凤。果然,小朋友凝神屏气地认真一转,只转到了“鸡”。 做糖画的老爷爷, 适时地说了句吉祥话:“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也不错。” 可是小男孩,嘴巴抿在了一起, 两只小手拽着衣摆绞着。 老爷爷开始做了,先是詹千蕊的“龙”。龙会比生肖的糖画大一些,龙须龙鳞细致,造型也更加灵动。 他做完后,将糖画插在旁边的木桩上放凉定型。紧接着,又开始做“公鸡”。一下子就倒了好大一勺糖,作为鸡身的部分。 “鸡”明显没有“龙”来得好看。 詹千蕊对着她的“龙”,拍了不少照片,小男孩抓着他的“鸡”闷闷不乐。 她蹲下身问他:“你要和我换吗?” 小男孩不确定地抬起眼:“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我还没有吃过呢。”詹千蕊的笑容明晃晃的。 小男孩有些忸怩,犹豫了半天,抵不住“龙”的诱惑,一脸羞涩地和詹千蕊换了,还对她甜甜地说了声:“谢谢姐姐。” “真乖。”詹千蕊笑弯了大眼睛。 周围的孩子们又眼红又羡慕,老爷爷也在笑。 小男孩拿着换来的“龙”,兴高采烈地去找他的妈妈炫耀去了。 詹千蕊舔着糖画,舌尖刚一碰上去,就尝到带点焦味的甜,一直甜去了心里。 “你要不要尝尝?”她把糖画举到宣优眼前:“好甜啊,很好吃的。” 宣优垂目启唇,舌尖碰到了她舔过的地方,詹千蕊见了,心一荡,手有些软。 她抿住唇瓣,轻咬了一口鸡冠的部分,不小心咬掉了一大半。 詹千蕊愣了愣,双眼蓦然睁大:“你怎么把我的鸡脑袋咬掉了?!” 心也不荡了,手也不软了,整个人硬气了。 宣优也没想到,一口便咬成了这样,佯装淡然地笑着:“不是你让我尝的吗?” 詹千蕊抠搜道:“我只是让你舔一下。” 宣优:“……” 过了一会儿,宣优温柔地问她:“你刚刚,和那个小男孩换,是不想他失落吧?” 詹千蕊表面上娇气任性,其实心地善良,人也特别暖。 宣优望着她的眼神,情不自禁地柔和似水。 谁会不喜欢,善良的女孩子呢? 谁承想,詹千蕊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在“鸡”屁股上大大咬了一口:“我跟他换,是因为‘鸡’用的糖比较多。别看那个‘龙’做的大,其实真正用到的糖不多的。好看是好看,拿来拍拍照就好了。吃的话,我还是想选用糖多的。” 宣优呼吸一窒。 詹千蕊这个龌龊心思,小孩子的便宜都要占! ——她不变胖,谁变胖? 不过,詹千蕊并没有察觉到,宣优对她的看法,在几秒钟之内急转直下。 她吃得开心,糖在嘴里“啧啧”的极有味。 “那边的水池,是用来干什么的?”詹千蕊被别的东西,吸引去注意。 宣优懒洋洋地瞥了一眼:“捞鱼的吧。” “是真的鱼吗?”詹千蕊兴奋地小跑过去。 确切来说,那是一个深蓝色的充气池子。里面不仅有红色的小金鱼,还有一些别的小玩具沉在池底。 詹千蕊问老板:“这个怎么玩?” 老板晃了晃手上的小鱼网。一根金属的细杆子,连接着一个粉色的塑料圈,圈里撑着尼龙网:“五块钱捞十分钟,捞到就把鱼带走。” “这么简单?”詹千蕊不太相信。 这也太容易了,感觉一分钟能捞好几条,老板会血本无归吧。 宣优走过来看了,笑着对詹千蕊说:“你应该捞不到。” “怎么可能?这一看就很好捞啊!我马上捞给你看,你先把钱付一下。”她把糖画嚼得“咯吱咯吱”响,对宣优努了努嘴。 宣优的笑容深了几度,掏出手机边扫码边问她:“为什么是我付?” “因为我在吃东西,不方便掏手机。”她理直气壮。 等宣优付完钱,詹千蕊直接把糖画签子,往她手里一塞,转头就去接老板递来的渔网。 詹千蕊捞了捞,居然捞不起,小金鱼们灵活得要命,像红色的光线,一条条从她的网下掠过。 她不信邪,挽起袖子,从蹲姿改为跪姿,捞得特别卖力。手腕都伸下水了,这些鱼儿们似乎有超能力,无论詹千蕊怎么捞,它们总是能在她的网下逃脱。 詹千蕊折腾了老半天,时间到了也没捞上一条。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不情不愿地把渔网还给老板:“我知道我为什么捞不到了!你池子里的金鱼大小,与你给我的渔网大小不匹配。金鱼那么大,网这么小,鱼很容易就跑走了。你给谁捞,他都没本事把你的鱼捞起来。” 膀大腰圆的中年老板,“哈哈哈”大笑起来,一口黄牙参差不齐:“当然了,要不我还做什么生意啊?!” 詹千蕊要气死了!!! 她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一路跟宣优吐槽,捞鱼老板不厚道。 “太没意思了,明知道肯定捞不到,还摆摊让人捞鱼,这不是骗人吗?!怪不得没几个人玩,大家都是聪明人,谁会上他的当?不是我说,这种人就是不会做生意,活该赚不到钱!”詹千蕊的小嘴喋喋不休,上下嘴唇碰来碰去,像是在跳舞。 宣优风轻云淡地笑着:“我之前,不是和你说了。” 当时你还一副,谁捞不到才是傻子的样子。老板别人没骗到,就骗到个你。 詹千蕊烦躁得甩了两下手:“你也没和我说原因啊。随便一句话,我当然没放心上。我上了那老板的当,全怪你提醒不到位!” 敢情如何都是她的错了。 宣优侧过脸,嘴角浅浅上翘,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你不会一开始没看出来吧?” 詹千蕊张了张嘴没说话,自己埋着头继续吃糖去了。 这不是废话吗?要是她早看出来,肯定不捞了! 宣优慢条斯理道:“一般捞到能带走的,都是捞不上来的。相反,如果说五块钱捞十分钟,但是金鱼不能带走,则是可以捞的上来的。” “捞上来,不给带走有什么意思?”詹千蕊哼哼唧唧。 宣优:“可能有人捞着捞着觉得有趣,便直接买几条回去养着了。又赚到捞鱼的钱,又把金鱼卖了,赚了两份钱。” 詹千蕊彻底闭嘴了。 怪不得爸爸妈妈的公司会被她做败,因为她压根不是做生意的料子! 詹千蕊垂着头,闷闷不乐地吃着手里的糖画。不知怎的,灰溜溜的气质从头顶冒了出来。 宣优瞧她可怜,有些不忍心,指了指不远处的地摊问她:“那边有套圈,要去玩玩吗?” 詹千蕊头都没抬:“这种套圈肯定也是骗人的,圈做的还没有奖品大,绝对套不着。” “也不一定。不看一下,怎么知道。”宣优牵过她的手腕,将她往套圈的地方领。 “你看。”她在她的脉搏上,轻轻一握:“不仅有手工艺品,这边还有套兔子的。” 小兔子们蜷缩在笼子里,毛茸茸圆乎乎,长长的耳朵多是低垂着。 不少大人带着小朋友排队,等着套兔子。 宣优:“这个圈挺大的,你不要试试吗?” 她这么一说,詹千蕊有点心动:“我们先在旁边看一会儿,看看有没有人能套中。如果有的话,我必须要玩!” 套兔子是十元三个圈,不太容易套。过了五个人,终于有个带孩子的爸爸套中了。 小女孩最喜欢小白兔,专让爸爸盯着一只白色的兔子套。 那只毛球样的小白兔,有一双红宝石色的眼睛,兔笼被小女孩拎起来时,它的身子抖了抖,看起来怯生生的,胆小得很。 “我们去套吧!”詹千蕊摩拳擦掌:“小兔子好可爱,我也想套一只来!” 宣优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来:“套到了的话,是要带回去养着的。” “养着就养着呗,反正家里没有宠物。我一个人总呆在家里挺无聊的,不如养一只小兔子陪我。”詹千蕊想象美好。 宣优摸了摸鼻梁,仍然比较犹豫:“这种兔子很难养的,可能带回去没几天就会死。你要是真想养一只兔子,我们可以去宠物店挑一只。照顾的好的话,兔子也能活好几年呢。” “你的话怎么这么多?”詹千蕊不高兴地斜她一眼,开始不耐烦了:“我就是要套这里的兔子!” 第48章 宣优拗不过她, 老老实实地过去扫码交钱,领到了三个圈,交给詹千蕊。 她见了, 撅起圆乎乎的嘴巴:“你怎么只买了三个?我只用三个圈,百分之一万是套不到的!” 刚才那个爸爸, 可是花了三十块钱, 买了九个圈,才在第八次的时候套中。 自己第一次尝试,手上哪有准头啊? 宣优就是小气! “不着急,你先试试。”宣优笑了笑。 “好吧。”詹千蕊闭上左眼,用右眼瞄准了半天。 几次都准备要扔出去了,最后一刻又给她收了回来。 围观群众被她几次三番,要丢不丢的样子,弄得又无语又心焦。毕竟后面还有不少人排队。 有个大叔, 对詹千蕊吹了声口哨:“姑娘,你这个圈还丢的出去吗?” 旁人听了全在笑。 詹千蕊撇撇嘴,尴尬得挠了挠头。 ——她怎么就丢不出去了? 脑子里如此想着, 詹千蕊不由走了神, 手比脑子快一步, 竹圈被她丢了出去,轻轻落在铺了张布的地面上。 别人丢圈丢不准,好歹还能碰到笼子。 她这一丢,完全是四不靠,孤零零一个竹圈子, 掉在了笼子与笼子之间的空隙中。 周围人爆发出一阵阵大笑,怎么听怎么是嘲笑。 詹千蕊有些郁闷,起了赶紧离开的心思。走之前, 必须要把手上的圈丢完! 她比划瞄准,第二个圈也丢了出去。 很自然的,套不准但是碰到了个笼子,算是套到了三分之一。然而,这边的规定是,要把一个兔子笼,百分之百完完全全套住,才算成功。 詹千蕊吐了口气,打算将最后一个圈扔出去。 反正大多数人都是套不到的,她就当自己凑了个热闹,随便玩玩。 正准备要扔,被宣优拦住了。 她的纤纤玉手,按在了詹千蕊的竹圈上:“你喜欢哪只小兔子。” 詹千蕊翻了个白眼,好像她说想要哪只,宣优就能套到哪只一样。 于是,她随心所欲地往最远处一指:“就那个吧。” 宣优笑了起来,双眼亮亮的:“你喜欢小灰兔啊。” 詹千蕊指向的地方,有一只灰溜溜的小兔子。两只前爪搭在笼门,黑玉样的眼睛眯着向下垂,耳朵呈飞机耳状,看着垂头丧气。 宣优将长发拢了拢,笑靥如花道:“灰头土脸的,跟你是有点像。” ——像个屁! 詹千蕊恨不得拿手上的竹圈,狠狠地抽宣优的屁股。 “我来吧。”宣优轻巧地从詹千蕊手中接过竹圈,有意无意地瞄准了一下。 总共几秒钟的功夫,竹圈离开了宣优白皙纤细的手指,稳稳地落在了一处,将小灰兔的兔笼,罩了个彻彻底底。 周围人又爆发出一阵阵声音,这回是喝彩。 詹千蕊竖着耳朵,有意听了几嘴。三姑六婆都在夸这姑娘,不仅长得好看,手上的准头也好。 她苦闷地掰着自己的小手指,小脸皱成一个肉包子。 这边的人,怎么就这么喜欢,在公众场所表达自己的看法呢?一个两个活得太无所顾忌了! 其实,詹千蕊就是心里不平衡。 宣优从套圈老板的手里接过兔子笼,献宝一样交到詹千蕊的手上:“给你!” 虽然她不爽宣优调侃自己灰头土脸,但是可可爱爱的小灰兔,詹千蕊非常喜欢。 她兴奋地摊开手,两只白里透红的掌心并在一起。 宣优笑得眉眼温和,将装着兔子的笼子,摆在了她手上。 詹千蕊小心地捧着,与宣优肩并肩,离开了套圈的摊位。 走在下午的小镇,夏风卷着热浪,向人们席卷而来。 詹千蕊之前玩得太开心了,没怎么察觉到热。现在,她抹了把额上的汗水,用手揪了揪衣襟。 停下脚步,她瞥着身旁,气定神闲的“神套手”:“宣优,我渴,还热。” 烈日将她的头发晒得发烫,詹千蕊嗓子快冒烟了,相当得惜字如金。 宣优环顾四周,看到一家卖冰饮的摊子。 她指给詹千蕊道:“走,我给你买甘蔗汁。” 刚一拿到手,詹千蕊就“咕嘟咕嘟”吸了好几大口,一半甘蔗汁须臾间下了肚。 她用吸管搅动着塑料杯里的冰块,怏怏道:“我累了,想找个地方休息。” 宣优一手拿着冰镇甘蔗汁,另一只提着兔子笼。她仰起头,望着太阳的方向,日头逐渐有了西落的趋势。 “我带你去个凉快的地方休息。”宣优转身,径直往前方走去。 她没有说要带她去哪,詹千蕊也没问,心思全在喝甘蔗汁上,跟着宣优穿过广场,走过两个路口,顺着一串石阶拾级而上。 广场后面,是一个建在小山包上的公园。绿树成荫,满眼的绿色,为炎炎夏日隔出了一片阴凉的小天地。 小山比较矮,詹千蕊没来及抱怨,便走到了山顶。 四下无人,环境清幽,风拂树叶后的余音,山中响过的虫鸣,耳边都是自然的声音。 “过来坐。”宣优找了个长椅,放下甘蔗汁和兔笼,轻笑着对她招了招手。 詹千蕊慢悠悠地踱步过去,这才发现从此处往下看,就是热闹非凡的广场。 身处幽寂,却能于山巅,观赏世间繁华。 她冲宣优挑了挑眉:“地方挑得不错。” 参差的树木,茂密的枝叶,在她们的头顶,织起天然的凉棚。 詹千蕊坐下,望着山下的景色,心旷神怡了不少:“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去家,有空调的甜品店休息。” “甜品店有些没创意吧。”宣优撑着手肘,支着香腮:“我小时候,心情不好就会来这里。” 詹千蕊一愣:“你现在的心情不好吗?” “算不上好。”宣优语气淡淡的,看表情同样是淡淡的。 今天上坟,一家四口之间,很是微妙。宣优在墓园,没有称呼吴良为爸爸,只是用了个“他”字来代替。 祭拜完宣小宁,詹永德和童洁,竟然未提要去吴良的墓看看,而是像忘记了一般,放下所有花篮奠仪,随宣优出了墓园。 詹千蕊的心思再单纯,这点眼力还是有的,闷不吭声地跟在后面,一起出来了。 “你……”她伸出手,试探地拉了拉宣优的衣摆。 宣优侧过脸,一双桃花眼漾着清浅的光,默默地注视着她。 詹千蕊声如蚊讷:“你心情不好的话,可以和我说。” 她自己的心情,一样是沉重的。 看到生母的遗照,詹千蕊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从前,一直没有这般清晰的认知,自己不是爸爸妈妈的女儿。今天见到了宣小宁的样子,詹千蕊忽然意识到了。 紧接着的感受便是,她的亲生母亲已经不在了。 死了,烧成灰,安葬在墓穴之中。 终其一生,她再也不会与她相遇,再也不会体会到她的温度。 还有,她血缘上的生父。宣优,讳莫如深,连看一眼都不愿看的男人。 “我该怎么和你说?”宣优微微笑着,居然是在反问她。 詹千蕊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前的宣优,不期然地有些不真实。 她想起那晚,在恒州总公司,夜色下也只有她们二人。 宣优说:“蕊蕊,我愿意对着你傻。” 她还说:“你于我,终是不同的。你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 詹千蕊定下心神:“你不是说过,我与你而言,是不同的吗?” 她观察着宣优,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小变化:“既然如此,有什么是你不能和我说的?” “有什么……?”宣优垂眸,低声呢喃。 这一刻,时间的流逝开始缓慢…… 宣优直起上半身,缓缓向她靠去,有条不紊地拉近了她们的距离。 虫鸣声渐远,詹千蕊面前竖起了阴影。她的嘴唇温柔地贴上她的肌肤,在她白里透红的脸颊上,留下一个似是而非的亲吻:“比如,这个……” 宣优的声音轻极了,詹千蕊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幻听。只觉脑海里掀起了广袤的白光,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原始的本能,宛如上紧了发条,对她作出了驱动。 詹千蕊想也没想,双臂环上了宣优的脖颈,唇瓣横冲直撞般,往她的双唇碰去。 电光石火,分明是碰撞,却又是如此柔软。 她们的嘴巴,紧密地粘在一起,呼吸仿佛不需要了。 环境定格,万籁俱寂,时间停滞。 在短暂的失神后,宣优反手拥住了她,轻轻吻起了她的嘴巴,在上下唇之间来回吮吸。 詹千蕊被宣优亲得浑身发软,嘴唇从未如此敏感过。 她喘息着,嘴咧开了一条小缝,感觉到一个灵巧微凉的舌尖,出其不意地窜了进来,卷着她自己的,共同缠绵嬉戏。 这是她们的初吻。 从最先的僵硬,到达现在的如鱼得水,真正的耗时不过几十秒。接吻是大自然赋予人类的本能,遇见了喜欢的另一半,天生便会。 她们亲了好久,好久…… 久到嘴唇都要肿了,才恋恋不舍地分开。望进对方的眸子,彼此眼中水雾弥漫,欲望在空中缠绕成藤。 她们终是抗拒不过诱惑,再次难舍难分地亲在了一起。 原来,这就是接吻的滋味,舒服而新奇。詹千蕊找回了点自己的理智,满脑子稀奇古怪的想法,心中被巨大的喜悦充满。 第49章 欢喜过后, 詹千蕊懵了。 她喜欢宣优,喜欢的是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还是她的“姐姐”。 如果她们在一起了, 该如何面对爸爸妈妈?又该如何面对,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 乃至众多的亲朋好友? 凉意从心底, 扩散去了后背。詹千蕊的肢体,逐渐僵硬起来。 宣优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放开她的嘴唇,摊开手轻抚着她的背脊:“怎么了?” 詹千蕊双手掩住脸,忙不迭地转过身去,小肩膀隐隐有些颤抖。 宣优小心翼翼地从后面抱住她,尖翘的下巴贴着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耳畔。 语调婉转, 如溪流潺潺:“蕊蕊,怎么了?” “我,我们……”詹千蕊的声音也在抖:“我们不可以。” 因为她们的关系, 所以不可以相爱。 詹千蕊:“这是不对的。我们怎么可以这样?我, 我怎么能亲你, 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反正不可以,我和你……” 她说得颠三倒四,逻辑混乱不清。脑海被许许多多的想法和感受填满, 偏偏处于当机状态,根本没在思考。 “蕊蕊,你转过来。”宣优的口吻, 温柔而坚定。 詹千蕊咬着唇瓣,微微摇着头。 她不敢看宣优。大夏天,紧张得手指发凉。 宣优探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她的耳廓,蛊惑道:“乖呀,先转过来。” 詹千蕊一颤,跟被电到的感受差不多。她内心激烈地挣扎着,两手不自觉握成了拳。 夏风是热热的,宣优的手也是热热的。 她握住詹千蕊的肩膀,将她强行转到自己这边。宣优的右手,稳稳扣住她的下颌,逼着她与自己对视。 “你在害怕。”她用的是陈述句:“你怕和同性相爱。你更怕,我们的事情被爸爸妈妈,还有亲戚朋友们知道。” “你不怕吗?”詹千蕊的眼睛睁得很大,不仅是黑眼珠的部分,眼白暴露的也比平常多。 宣优:“我不怕。” 她连死亡都不怕,怎会害怕这样的小事? 但是宣优明白,詹千蕊不一样。 宣优无声地叹了口气,微笑着用指腹,轻轻摩擦着她下巴的肌肤:“别怕,有我在。” “我们是不会有以后的。”詹千蕊眼眶红红的,鼻尖一耸一耸,看着像是快哭了:“以我们的关系,会有以后吗?” 她不死心,说完后,她又不确定地去问宣优。 詹千蕊保守的爱情观,让她认定了只要恋爱,就得奔着结婚的目的去。然而,她和宣优,怎么可能会有婚姻? ”我们会有。”宣优凝视着她。 无论眼神还是语气,皆充满了安稳人心的力量。 宣优松开她的下巴,牵起她冷冷的小手,移去嘴边亲吻:“你想要爱情,我就给你爱情。你想要婚姻,我就给你婚姻。你担心家人朋友不接受我们,不敢让他们知道,我就好好地配合你。我会想办法,排除所有阻碍。蕊蕊,你愿意相信我吗?” “我……”詹千蕊的眸子剧烈晃动着,小脸快速地发热发红:“我愿意。” 一定是今天的阳光太炽热了,晒得她头脑昏沉,太阳将她的理性全部烤干。她才会不管不顾,主动让这些事情发生。 绝对是这样的! 天色渐暗,霞光往橙色过渡。 宣优一直搂着詹千蕊柔声安抚,时不时在她的颊边嘴唇,落下一个又一个亲吻。面对着心尖尖上的人,似乎如何都亲不够。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全软软的惹人爱。 “快六点了,我们买完粥,就要回去了。”宣优看过时间,侧首望着詹千蕊。 只见她脑袋直点,提起地上的兔笼子。两只滴溜溜的大眼睛,和小灰兔的黑玉眼紧紧相对。 她不好意思回应宣优的目光,装作把全部心思放在了兔子身上。 宣优不依地问:“兔子比我好看吗?” 詹千蕊:“……” 之前宣优还觉得小灰兔可爱,灰头土脸的小样子与詹千蕊有些像,现在怎么看怎么有点碍眼。 下了山,宣优揽过詹千蕊的肩膀,避开迎面而来的自行车。穿过广场后,过一条大马路,便到了宫江镇的商业街。 一个个小店连在一起,门楣上挂着大大的招牌,简单粗暴的红底黄字。牌子设计不精致,店名起的非常直白。人都不用走进店里,光看招牌就知道每家是卖什么的。 宣优印象里,前面有一家粥店挺不错的,在镇子上开了二十多年,当地人都爱在里面喝粥。 小时候放了学,途经门口都会闻到糯糯的米香,顺着风钻进鼻子,带着心也暖了点。 “前面有家卖粥的铺子,我们去那里买吧。”宣优脚步一顿:“等等,你看这个。” 她将詹千蕊的肩膀轻轻一转。 詹千蕊往里看了看,是一个杂货店。 里面摆满了杯子、盆、衣架、电风扇等小件的家居用品。店面不大,货物堆叠,各种东西塞得满满当当。门口还支了个桌板,专门放一些打折的货物。 “怎么了?”詹千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理解一个杂货店,有什么可看的。 宣优转过身:“这里应该有卖保温杯的。我们把粥装在保温杯里面,带回去就不会冷了。” 这边离宾馆,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粥凉掉的概率不小。 詹千蕊一拍脑袋:“是哦,我们赶紧进去看看。” 问过柜台的女店员,保温杯在货架最里面一层,跟杯碗瓢盆放在一起。 地面是瓷砖的,白炽灯照着显得很明亮。保温杯相对好找,她们一下子就看到了。 宣优拿了两个,左手是个不锈钢的,右手是个黑色的,两者都是那样的朴实无华:“我们买哪个好?” 詹千蕊嫌弃道:“买哪个都不好。” “是质量不好吗?”宣优放下黑色的那个,对着不锈钢保温杯,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又拧开盖子,往里仔细地看了:“我看着还行,用几次应该没问题。” 詹千蕊无语地瘪起嘴巴,将兔笼子交给宣优拎着:“你有没有点审美啊,这两个杯子丑死了!” 她站在货架前,摸着下巴,对着放出来的保温杯琢磨了半天。左右也就四个款式,除了宣优刚才拿着的两个,还有一个白色的,一个玫红色的。看牌子也都是同一家厂商。 詹千蕊纠结了好久,才不情不愿地拿起白色的保温杯:“要不然,就这个吧。” 宣优笑了笑,心里想着没什么区别。 可她仍然颔首道:“白色的耐看,我们就买这个。” 两个人正要走去门口结账,突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中年女人,直直地冲到收银台前,急赤白咧地对女店员嚷道:“你们卖的什么破玩意?!这个饭盒我才买回去用两天就这样了,你们店做生意不厚道!” 女店员被她吓得一愣,回过神后,连忙拿起来看了看。 盒身还好,饭盒的盖子已经变形了。尤其是盒盖边缘,磨损很明显,一看就是用锋利的物件强行撬过。 穿着米色T恤的女店员,打扮非常年轻,脑后扎一个长长的马尾辫。鼻梁上架着一副浅棕色的板材眼镜,看起来满满的学生气。 她问那个中年女人:“你是不是把饭盒,放进微波炉加热了?” 中年女人一听,杂乱的眉毛立即竖了起来:“不可以啊?我从来没听说,哪个饭盒不能放微波炉用的。当初我买的时候,你们店里的人讲没问题。要不然,我怎么可能买回去?你现在是不是要说不能放,自己不小心弄坏的,你们不管赔偿?” 女店员就问了一句,中年女人就有一长串话等着。 她无奈地用中指推了推镜框:“这个饭盒,是可以放微波炉里用的,但是盒盖必须拿下来。受热以后,盖子会打不开。” “对啊!”中年女人在柜台上一拍:“我当时就是怎么都打不开,才拿一个勺子撬开的。勺子都掰弯不能用了,你们看怎么办吧!” “是这样的。”女店员为难道:“这个饭盒,是你使用不正确导致的损坏,我们是没办法退换的。” 她话没说完,中年女人的脸色,彻底变了:“你什么意思?不赔是不是?我告诉你,今天你要不然给我换个新的,要不然就把我的钱退给我。不然的话,我现在就把你的店给冲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女子尖利的声音,引来了行人的侧目。有一对小情侣,本来都已经走上台阶,要进店里买点东西的,看到这一幕,犹豫了一下便离开了。 女店员知道,自己是碰到难缠的客人了。 她稚嫩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要不这样,我先给我们老板打个电话。”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正要找到老板的号码拨出去,手机却被中年女人抢走了:“打什么打,我没有时间在你这边磨蹭。你赶紧给我换一个或者退钱!家里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小姑娘这点事都办不好,老板怎么找的你!” 中年女人就是看见老板不在,才特地跑进来要求赔偿的。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看店,说不定吓她个几下就给换了。 她死死地盯着她,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女店员不知所措地站在柜台里,双手牢牢地攥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抽奖,就没有留言了吗? 最近评论区很冷,有点伤心w(?Д?)w 第50章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詹千蕊专爱打抱不平的性子起来了:“明明自己弄坏的东西, 还硬要人家店里赔偿。光天化日,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 宣优没来及拉住她,詹千蕊已经走了过去。 白炽灯下, 宣优望着詹千蕊的背影,神色颇为复杂。 收银台不大, 柜台前只能站一个人。 詹千蕊拿着白色保温杯, 对中年女人不客气道:“我要结账,麻烦让一下。” 中年女人的脾气不好,此时被詹千蕊弄得更加暴躁:“先来后到懂不懂啊?我先来的,你要结账就得在我后面排队!” 詹千蕊脸色一沉,将保温杯往台面上重重一放:“胡搅蛮缠懂不懂啊?自己弄坏的饭盒,竟然还有脸过来,让店家给你赔!” 中年女人急了:“什么叫胡搅蛮缠,就是她店里东西质量不好!害我今天特意跑来一趟, 你当我闲的?!” “你就是闲的!在店里买个碗,吃饭的时候不小心砸了,你也能要求店家赔?这个饭盒坏了, 完全是你的问题!饭盒放微波炉加热, 盖子要打开, 小学生都知道的常识,你一个中年大妈不知道?”詹千蕊嘴上功夫相当厉害,中年女人在她这里,压根讨不到便宜。 她双眼一翻,指着詹千蕊的鼻子, 嗓门又高了八度:“店是你家开的?要你在这边跟我讲?多管闲事也要有个限度吧!” “多管闲事怎么了?我就不爽你欺负小姑娘!”詹千蕊把自己的手机,递给站在柜台里愣神的女店员:“你现在就用我的手机,给你的老板打电话。” 詹千蕊挑衅地望着中年女人。 老板的电话, 不仅女店员手机里存了,柜台下面压着的纸上也有。拨通后,中年女人怄着气,将女店员的手机摔在了台面。 女店员:“老板,是这样的。有个阿姨拿我们店卖的饭盒,放到微波炉里微波,没把盒盖打开。然后用勺子撬的时候,盖子撬坏了,让我们给她换一个。您看……” 话筒里传来老板的声音,隐约还能听见洗麻将的背景音:“多少钱的饭盒?” “二十几块钱吧,我记得是二十六。”女店员说。 老板:“给她换吧。还有什么事?” 女店员看了詹千蕊一眼,低下头:“没了。” “好,就这样。”那边挂断了电话。 女店员不好意思地将手机还给詹千蕊,轻轻说了声“谢谢”。 中年女人得意洋洋,望着女店员皮笑肉不笑道:“早这样不就好了,浪费这么多时间。也不知道某些人,在旁边管个什么劲,跟她有一毛钱关系吗?” 这话明显是说给詹千蕊听的。 女店员抱歉地对她点点头,走到后面的货架拿新饭盒。 詹千蕊心里有气,嘴角倒是挑着的。她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语气高高在上得很:“你我社会阶层不同,本就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 “你——!”中年女人听后,血压瞬间飙升。 她指着她的手指在抖,脸涨得通红。 詹千蕊不紧不慢地瞥她一眼:“阿姨,您还是别气了。被我气昏过去,在医院里躺个十天半个月,浪费的时间更多。” 临了,她笑容满面地补上一句:“不值当吧,您说呢?” 女店员取来了新的饭盒。 中年女人被詹千蕊气得不轻,劈手从女店员手里夺过饭盒,检查都没检查,直接气急败坏地走了。 等她走远,詹千蕊的笑容也消失了。 女店员一边帮她结账,一边感谢道:“刚才,谢谢你了。” 詹千蕊:“没事。” 女店员摸着鼻尖,小声说:“保温杯原价是三十七块钱,你给我三十就好了。” “没关系,就按原价吧。”她付完钱,才发现宣优从开始就没出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了。 詹千蕊奇怪地往里走了两步,喊了喊她的名字。宣优正站在一个隐蔽的货架下,端详着上面的商品。 “你在做什么呢?”詹千蕊从她身后拍了一下:“我刚才和那个中年女人吵架,你不会被吓得躲起来了吧?” 宣优转过身,看了眼詹千蕊背后。见她后面没人,像是舒了口气:“没有,我就是随便看看。” 詹千蕊往货架上扫了几眼,狐疑地问她:“怎么,你要买口锅回去?” 宣优拎着兔笼,用另一只手环过她的肩膀,想带着她往外走:“保温杯的钱付过了?” “付了。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躲在这里?”詹千蕊刨根问底。 宣优笑着,按了按她的肩头:“我哪里躲了。快点回去吧,要不然爸爸要打电话催我们了。” 出店门后,詹千蕊一路上紧闭着嘴巴,罕见地没有叽叽喳喳。到了卖粥的铺子,宣优问她要给妈妈买哪一种,她依然嘟着小嘴,一声不吭。 圆圆的脸气鼓鼓的,像一只刚出炉的肉包子。 她不开口,宣优也未再问,点了一份香菇青菜粥给妈妈。 往回走,詹千蕊仍是沉默。 就算宣优没明说,她也隐隐明白了点。快到宾馆时,她终是没能忍住:“你是嫌我在外面,和一个陌生女人吵架丢人了,是不是?” 宣优有些惊讶:“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就是嫌我丢人!我们一起出来结账,但是我跟那个女的吵起来后,你就走开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外面和那人吵架,像个泼妇一样,一点不顾及自己的颜面,连带着你也丢人现眼。”詹千蕊越说越生气,还有点说不上来的委屈:“所以,你就躲起来,装作和我不认识!” 她讲得太激动了,鼻涕泡冒了出来,一不小心爆在脸上,把嘴巴跟鼻子弄得湿湿的:“人家小姑娘被一个中年女人欺负,可怜死了!她还抢她的手机,不允许她给老板打电话,逼她给自己换新的!” 詹千蕊抹了把脸:“明明是她自己没常识搞坏的,依然在那儿铮铮有词,一点道理不讲。做人怎么可以这么没素质啊?!” 天已经暗了下来。橘色的霞光,照得大地一片昏黄。 宣优走在她身侧,静静地听着抱怨。等詹千蕊竹筒倒豆子一般讲完后,她淡淡地说了一句:“不是所有人都讲道理。” 对于有些人,怎么讲道理都是无用。既然讲不了,不如趁早远离。 “那你为什么没有站在我身边?你知不知道,你自己躲起来,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我认为你这个行为,非常差劲!”詹千蕊鼻子发酸,心里委屈死了。 宣优不是喜欢自己吗?喜欢的话,怎么会忍心丢下她! 她停下脚步,一头撞进宣优怀中,小脸不客气地往她衣服上蹭。 她的鼻涕再不擦,就要干在脸上了。 宣优笑了,故作要推开她:“你在做什么?” “我在用你的衣服,擦我的鼻涕。”詹千蕊一点不避讳,铁了心要恶心宣优。 宣优笑得无奈而宠溺:“就不能等到回宾馆,去厕所洗把脸吗?” “不能!”詹千蕊斩钉截铁道。 她们站在老旧居民区,僻静的一隅。四下无人,灰扑扑的街道,灰扑扑的楼体,恍若是被尘世遗忘的角落。 宣优温柔地摸着她的后脑勺:“蕊蕊,我没有觉得你在外面打抱不平,是丢人的行为。“ “当年,你不是也为了我,在酒吧里和一个小青年,对着干了吗?”宣优垂下头,轻轻吻着她的额头:“不仅不觉得你丢人,我还觉得特别感动。我的蕊蕊,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变。” 詹千蕊呆住了:“那为什么……?” “和你吵架的中年女人,是吴有浩的妈妈,我的婶婶。”宣优解了她的疑问:“我……我不想和她扯上任何关系。” 她语调转低,似是在叹息。 詹千蕊情不自禁地张开了嘴巴,处在震惊中难以回神。 那个中年女人是吴有浩的妈妈,在宣优认祖归宗的宴席上,大闹了一场的吴有浩的妈妈! 也就是她自己——真正的婶婶。 “怎么会这样?”詹千蕊喃喃道:“为什么他们一家,都是这样的?” 这个问题,宣优无法回答。她搂着她,细密的吻,一个接一个落在她脸庞。 “优优,你以前的生活一定很难吧。亲戚是这样的,生活条件是这样的。爸爸还以为,你是妈妈和别人……生出的女儿。”詹千蕊卡了半天,终是说不出那样不堪的词汇。 她又难受又愧疚,以前自己不愿想这些,不敢去共情宣优所受过的苦楚。在吴有浩公布了照片后,她更加不敢。 要怎样面对宣优?要怎样面对这个,被自己偷走了幸福人生的人?她所有的快乐,被人羡慕的生活,全部是偷走了她的。 想到自己的堂哥,会是吴有浩那般品行低劣的人,詹千蕊就头皮发麻,心里一阵阵后怕。 “那些照片,是谁拍的?”詹千蕊狠下心问了。 她强迫自己抬头,注视着宣优美丽的眼睛:“告诉我,是谁拍的?” 之前没问,因为害怕,因为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问。现在,她与她的关系不同了。 宣优抿着唇,笑容苍凉而寂寞:“是吴良全拍的,那时,他想……” “我知道了。”詹千蕊一把捂住她的嘴,生怕听到接受不了的话。 眼泪从詹千蕊颊边滴落。她已然明白,她不想她说。 第51章 宣优弯起了眼睛, 含笑吻她的手心。温热的嘴唇,柔软的嘴唇,一下一下碰着她, 将詹千蕊的心都亲化了。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温柔?”詹千蕊的眼眶不禁红了, 眼里水汪汪的:“你虽然在笑, 但是我看着,却感觉好伤感。 ” 夏日傍晚的风,脱去了白日的燥热,吹拂起清凉的旖旎。 她垂眸,吸着鼻子,收回手,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我是不是说了奇怪的话?” 宣优但笑不语。 詹千蕊看了看她,双手拍了拍脸颊, 然后掩住了双眼。 前言不搭后语的不知所云,让她羞涩极了。 “怎么,害羞呀?”宣优用指尖搔着她的下巴, 坏坏地戏谑着。 詹千蕊怕痒, 小脑袋往后一缩, 躲着她调皮的手指:“我才没有。” 她的这副小样子,见起来难得。宣优不想轻易放过她,伸长手臂揽过她的腰,将整个人圈在怀里,继续勾着她的下巴挠痒痒:“没有的话, 就不要躲。” 一番打闹,化解了忧伤沉闷的氛围。 詹千蕊被她逗得笑个不停,眼水都笑出来了:“哈哈哈, 不要……别闹了。哈哈哈哈哈……痒死了!” 宣优的脸贴得极近:“你求我。” 她不愿意求,硬着头皮抵抗了半天,还是投降了:“我,我求你……” 宣优停下手,盯着她一眨不眨,之后把她紧紧地拥进怀里。 詹千蕊也反手抱住她。宣优的纤腰没有一丝赘肉,盈盈不堪一握,她不敢搂得太用力,生怕将她的腰折断。 踮起脚尖,詹千蕊仰着小脸,情不自禁地去吻宣优饱满的唇瓣。 对着喜欢的人,总是如何亲,也亲不够。 詹千蕊的手机,急促地在口袋里震动着:“快点快点,爸爸打电话来催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们刚进宾馆大门。 天花板悬着好几盏大大的水晶灯,灯光是黄色的,地面铺着大理石。大堂虽然比不上五星酒店的敞亮和高级感,倒也算得上富丽堂皇。 等她们刷卡进了房门,詹永德一下子迎了上来。 他压低音量,有意小声问道:“你们怎么出去了这么久?不是说六点回来的吗,现在都七点多了。” 毕竟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天暗下来后,詹爸爸有些不放心。 她们哪敢说,是因为亲不够,抱不够耽误了时间。 詹千蕊皱着眉头,装成一脸不开心道:“我跟个中年女人,在商店里吵了一架,所以回来晚了。” “吵什么?和谁?你一个小姑娘,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怎么还能跟人吵架呢?”詹永德接过宣优递过来的保温杯,眼神一直留在詹千蕊的身上。 “她呀,就是喜欢在外面打抱不平。”宣优轻叹一声。 四年前,在酒吧里的詹千蕊,同样是这个样子。当初的面相,比之现在要更稚气些,浑身上下写满了单纯与无畏。 想到中年女人是吴有浩的妈妈,詹千蕊怕自己多说多错,惹爸爸妈妈担心。干脆闭紧了嘴巴,径直走到童洁的床边坐下。 宣优笑着对詹永德说:“没事。蕊蕊就是在店里,和一个女人为了点小事,拌了几句嘴,谈不上吵架。对了,妈妈怎么样了?” 詹永德:“应该没什么,还在睡着呢。” 他又被宣优手上的毛茸茸,夺去了注意力:“哎?!你们怎么带了只兔子回来?” 宣优将兔子笼放在桌上,特意拿了一份报纸垫在下面,以防小兔子突然拉屎撒尿:“这是我们套圈套到的,挺可爱的吧。” 詹爸爸伸出手指,隔着笼子点了点。小灰兔抖着鼻子,闻着詹永德的指尖:“可爱是可爱,但岂不是要拿回家养着了?” 宣优宠溺道:“蕊蕊一个人在家,挺无聊的,养一只小宠物陪她也好。” 詹千蕊才坐下来,詹妈妈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试了试着,妈妈额头的温度。不烫,还好没有发烧。 詹千蕊:“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我自己醒的。”童洁的嗓子有些沙哑。 床头柜正好放了一杯,詹爸爸之前烧好的热水。 詹千蕊将妈妈扶起来,让她相对舒适地靠在床头,将杯子递到她嘴边:“你先喝点水,润润嗓子。我马上再给你烧壶热水。” “谢谢你。”童洁温和地笑着,摸了摸詹千蕊柔软的脸颊。 詹永德也凑过来。他打开了保温杯的盖子,青菜香菇粥的清香,从小小的杯口飘散出来,整个房间都是一股青菜与香菇的香气。 童洁闻着香味,感觉到饿了。詹永德则更是,肚子不客气地“咕咕”叫了两声。 宣优体贴道:“爸爸,你先去吃饭吧。我和蕊蕊,留在这里陪妈妈。” 詹永德:“我晚饭吃迟点,不碍事。” 他打算晚点再去,宣优却主动地从他手里接过保温杯。 “那,我就去了。”他用胖手,抓了抓自己光秃秃的脑瓜,实在饿得很:“我一会儿问餐馆里的人,要点菜叶子来喂兔子。” “你们买了只兔子吗?”童洁好奇道。 詹千蕊献宝似的将兔笼拎了过来:“嗯,优优套圈套到的!厉害吧?” “还是一只小灰兔啊。”詹妈妈伸出根手指,抚摸着兔子柔软的皮毛:“挺可爱的,那就拿回去养吧。” 她慈爱地望着两个女儿。蕊蕊终于开始叫优优,而不是生硬的宣优了。 詹永德走后,童洁问詹千蕊和宣优,要不要一起看电视。 宾馆里的电视方方正正,一看就是十几年前的老款式。没有办法点播,更没办法投屏,电视里放什么,就只能看什么。面对这样的”古董“电视机,她们都有些陌生。 童洁倚靠在床头,喝着青菜香菇粥, 詹千蕊和宣优,一左一右躺在妈妈身边。母女三人,在开了空调的宾馆房间看电视,詹千蕊突然感受到一种很强的幸福感。 她紧挨着妈妈道:“以前小时候,我们晚上,也喜欢这样躺在床上看电视。” 那个时候,爸爸在外面做生意特别忙,晚上要工作,总是很晚都到不了家。 詹千蕊记得,她们一家人,最初住的那个房子里,客厅和她的小房间是没有空调的,只有爸爸妈妈的房间才有。 所以冬天最冷的时候,或者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她总喜欢溜到妈妈的房间去睡,自然而然把晚归回来的詹永德,赶去了她的小房间睡觉。 爸爸妈妈心疼詹千蕊,怎么会不了解她的小心思。所以,詹永德去小房间睡是心甘情愿的。 一般来说,詹千蕊一写完作业,就会赶紧叫着妈妈一起洗漱。母女俩人早早躺到床上,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看下来了不少电视剧电影,看困了就直接睡觉。 她蹭了蹭童洁的肩膀:“妈妈,你还记得吧?我们以前最喜欢看古装剧了,尤其是什么武侠志怪类,我们看了一大堆。” 童洁温柔道:“当然记得了。” 一路陪着詹千蕊长大,与她一起度过的日子,做母亲的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詹妈妈侧过脸,细细打量着宣优。 她害怕和蕊蕊说太多以往的美妙回忆,优优会失落。毕竟宣优以往的二十多年的岁月,她作为母亲,全部缺席了。 “我小时候也喜欢看,尤其是金庸的书,还有《聊斋》改编的影视剧。”宣优笑着,自然地参与进讨论。 “你也喜欢啊,真是没有看出来。”詹千蕊捂着嘴,没想到这个宣优,还算有点童年。 之前詹千蕊说过的那些电影,宣优是一部都没有看过。 “那我们就找个古装剧看吧。”詹妈妈调着遥控器,正好调到一个新翻拍的武侠剧。 一边看,詹千蕊一边发出评论:“以前的武侠剧,明明特效什么的,没有现在做的好,演员穿的戏服,也没有现在的精致。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以前拍的武侠剧,比现在的带感呢?” 她说着话,忽然感觉头上多出来一只手,轻柔地抚着她的头发。詹千蕊一怔,旋即意识到是宣优的手,于是握了上去。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处在童洁脑袋的正上方,手指勾着手指。二人心中,有做了坏事没被发现的兴奋感。 待这集演完,放起了片尾曲。 詹千蕊:“以前是看了一集,还想往下看一集。现在是一集看完,完全没有想继续往下看的想法。” 她抓耳挠腮,有这个时间看电视,还不如刷刷短视频。 宣优的目光,未曾离开电视屏幕:“可能是以前的娱乐少,诱惑不如现在多吧。” 詹千蕊:“我们一会儿干什么?” 大半集电视看完,妈妈手上的粥也见了底。 宣优站起身,将纸巾盒拿过来递给妈妈。 童洁擦着嘴道:“你俩吃了吗?” “还没。”宣优笑道:“不过,蕊蕊吃了很大一块糖,应该还不饿吧。” 詹千蕊的眼睛瞪圆了:“怎么不饿,饿死我了!” 她摸了摸自己,有些肉的小肚子:“你看,我的肚子饿的瘪下去了。” 詹妈妈戳了戳,一脸疑惑的样子:“明明就还是圆圆的。” 詹千蕊:“……” 宣优忍俊不禁,詹千蕊剜她一眼:“你笑什么,只有妈妈能笑!”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挺辛苦的,做的事越来越多,睡眠时间越来越少。 感觉到了阻力,生活应该是在往上走吧? 第52章 七月底的一天, 迎来了詹千蕊和宣优的生日,那天正好是周末。 詹氏夫妇对于上次,宣优的认祖归宗宴心有余悸, 生日派对定在家中别墅举行。 中午在自家花园里弄烧烤, 晚上订了自助餐送上门。 众人在花园里忙来忙去,宋芷问詹千蕊:“你在家赋闲几个月了,还没打算回公司上班?” 明知故问,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要挑事。 詹千蕊瞄了她一眼,懒得回她。 宋芷笑了笑:“看来是不打算了。” 说完,她看了圈附近的其他人, 无人搭腔,大家全当没听见。 倒是宣优主动插了一嘴:“蕊蕊想回的话, 随时可以。” 詹永德和童洁,提前订好了新鲜的肉类和蔬菜。郭律夫妇前一天去钓了鱼, 收获颇丰,带了一桶活鱼过来。 詹永德一看:“这个好啊, 中午还能有烤鱼吃!” 搞笑的是,想法很妙,但是一群人里面,竟然没有愿意杀鱼的。 小一辈们不会杀便算了, 老一辈的妈妈们当惯了贵妇,杀鱼这种事许多年不曾做过。最后还是宣优自告奋勇, 接下了杀鱼这个任务。 烧烤区有专门供处理食材的操作台。宣优把鱼从桶里拿出来, 鱼一个劲挣扎, 拼命甩着水。 她拿刀背将鱼拍晕,直接开膛剖肚,将里面的内脏取出扔掉。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刀功更是没话说。 一群人围在旁边瞠目结舌,完全没有料到,宣优连杀鱼都会干,还干得这么好。 “好厉害!”郭律的妈妈不禁夸赞:“你是不是四五岁,就会自己做饭吃了?” 宣优微笑道:“谢谢阿姨。没那么夸张,初中的时候吧。” 她话音落下,众人又是一阵感叹,说实在太居家了,完全看不出来。 鱼处理好后,宣优调了不同口味的腌料和蘸料。本来有人担心不好吃,谁承想这烤鱼的滋味,比外面烧烤摊做的还要好。 一方面是食材新鲜,另一方面是宣优做的料,配比很棒。 大家兴奋不已,拍了不少照片,纷纷夸赞宣优能干。 詹氏夫妇听了,开心得合不拢嘴,望着宣优的眼神别提多温柔了。 詹千蕊觉得自己就像个多余,拿着穿着烤鱼的竹签,默默坐在小板凳上咬。 一个人吃烤鱼太无聊了,她又拿出手机,刷了刷朋友圈。 来的很多人都发了今天烧烤的照片。宣优也发了一条,配图有两张。 一张是别墅对岸的美景,青山与湖泊共处于同一画面。另一张是烧烤台,多种食物摆在一起,滋滋冒烟。 下面全部是点赞回复,叔叔阿姨,同龄的朋友们都有。 郭律:鱼很好吃,辛苦了。 宋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 孟小梦: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烤鱼 …… 小梦居然给宣优留言,詹千蕊非常惊讶。众人在宣优的朋友圈下,表现得异常热情,她俨然成了今天的主角。 詹千蕊看在眼里,多多少少有点复杂。宣优是她的爱人,别人夸她,她自然是开心的。但是,这些人不是自己的发小吗?从小光屁股玩到大的? “烤鱼不好吃吗?”宣优轻轻走到她身后。 詹千蕊一惊,赶紧把手机锁屏:“你好吓人。” 背后突然钻出一个人来,詹千蕊表示不太可。 宣优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她的身侧:“味道还行吗?” “就那样吧。”詹千蕊回答得敷衍。 她说完话,咬了几口,烤鱼十分美味,就是有点凉了,不如刚才热乎乎的好吃。 ”不好吃吗?“宣优疑惑地将脑袋凑过来,张开粉嫩的嘴巴,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不难吃啊,没有腥味,吃着也是热的。” 不是烤鱼凉,是詹千蕊的心凉。 詹千蕊用力拍了她一下,小心翼翼地扫视着周围:“你做什么?太暧昧了,这么多亲戚朋友在!” 宣优笑了:“姐妹俩一起吃东西不正常吗?哪有人会往那方面想?我的蕊蕊,是不是太敏感了?” 一问三连,詹千蕊僵着个脸瞪她。 宣优戳了戳她的脸:“他们一会儿吃完了,要去地下室打桌球。” 詹千蕊:“哦,我不想打。” 她挺喜欢热闹的,只是此刻过分的喧嚣,与她的失落沉闷格格不入。 詹千蕊轻咳了一声:“你怎么不去?” 宣优:“我不会。” “这样啊。那我回房间待着了。外面挺热的,还是躺在床上看电影舒服。”她把烤鱼三口并两口吃完,起身往别墅走。 宣优静静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詹千蕊打开窗户,夏日的风轻盈地吹了进来,带着草本植物的清香。 院子里已经没人了,只留下还没有收拾的桌椅和烧烤台。她之前在微信群里看到消息,大家都去地下室玩了。 爸爸妈妈和叔叔阿姨辈的人,聚在棋牌室打麻将玩牌。年轻人们打桌球,或是K歌狼人杀,各个玩得都很热闹。 这么多人,缺她一个根本不缺。 詹千蕊叹了口气,自己找了部短片窝在床上看。尽管网上有不少好评,可惜没什么娱乐性,她原本就无聊,大段的镜头语言,却没有任何情节上的推进,她看着看着不小心睡着了。 等詹千蕊醒来时,iPad播完视频后自动锁屏。她看了眼时间,白底的屏保图片,照得她不禁眯上了眼。才过了三十多分钟,她睡的时间并不长。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詹千蕊有些口渴。她爬起来把头发理理整齐,下床穿上拖鞋,打算下楼去厨房倒杯水喝。 推开门,四下寂静。 她顺着楼梯往下走,空旷的客厅静悄悄的。几年前装修别墅,爸爸妈妈特意在地下娱乐室,安装了隔音墙。 詹千蕊走进厨房,找出来个玻璃杯,打开净水器接了杯凉水。 外面阳光明媚,树影婆娑,树木的细枝偶尔在风里摇曳,炽热的空气中裹挟着夏日的蝉鸣。 詹千蕊隐隐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好奇地伸着头往外看。 门廊下,一男一女坐在个木质圆桌前聊天。 背对着詹千蕊的女人,有一头茂密的长发。而坐在她侧面的男人,竟然是——郭律。 空无一人,孤男寡女,坐在一起聊天。 詹千蕊用自己的小肚鸡肠想了想,这俩人绝对有问题!她放下水杯,蹑手蹑脚地往大门处移动。 门并未关严实,留了一条不宽不窄的缝隙。 “夏恩剽窃作品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我听王律师说,你们材料准备得很好。”说话的是郭律。 宣优的声音辨不出情绪:“他连这个都和你说。” 郭律:“我们是老朋友了。” 宣优没有说话。 詹千蕊顺着门缝往外看,郭律打开酒瓶,替宣优倒了一杯酒:“你最近辛苦了,看脸色比之前憔悴。是因为烦心事太多了吗?” 宣优:“还好。” 郭律:“你不用硬撑着,如果有什么困难,只要是我能帮的上忙的,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 宣优:“谢谢,目前一切都好。” “你总是这样。”郭律喝了一口酒,语气有些无奈。 他一直注视着她:“当初我第一次见你,你就这样。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特别惹人心疼。我其实……” 郭律略带宠溺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宣优打断:“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蕊蕊还是你的女朋友吧。” “没那回事。”郭律摇头:“我和她就是被长辈撮合着试试看,你千万别有顾虑。” 他单手撑着头:“完全是因为父母的关系,从小一起长大,到了该成家的年龄,一直没遇上合适的。所以……” 郭律故意将话停顿在这:“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我对你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詹千蕊躲在门后,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们确实是从小认识,到了年龄也没有对象,按照爸爸妈妈的意思,两个人处处看。几个月前被郭律分手,詹千蕊虽然意外挫败,却没有太难受。 只是,此时被他如此不加掩饰在宣优面前说出来,詹千蕊觉得既难堪又愤怒。 她咬住嘴唇,用力压抑自己内心的强烈情绪。身体木木的,炎炎夏日,手脚不由冰凉。 宣优淡笑:“这样看来,你们分开是好事。” 郭律颔首:“没错。”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楼上休息了。你去地下室找他们玩吧。”宣优将杯子里最后一口酒喝完。 眼看她和郭律就要结束聊天,詹千蕊赶紧掉头离开。她踮着脚尖,小跑着回了三楼,推开房门爬回床上躺下。 没多久,便听见了开门声。 ——等等! 宣优怎么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果不其然,脚步声由远至今。 詹千蕊装作睡眼惺忪的样子,翻了个身道:“你怎么进来了?” “嗯,吵醒你了?”宣优坐在她床边。 詹千蕊揉了揉眼睛坐起来:“你都吵死了。” 宣优:“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她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里,明显包含着怒意。 宣优笑着弹她的鼻尖:“我不是有意吵醒你的。” “你是不是很得意?”詹千蕊避开她的手,质问脱口而出。 宣优:“你听见了?” 詹千蕊死死盯着她:“你和郭律吗?是的!” 第53章 艳丽的阳光, 穿过充满褶皱感的纱帘,在素净柔软的床上洒落一片。 宣优温柔地牵起詹千蕊的手,与她十指交握, 两只掌心紧贴在一起:“那你应该知道, 我和他之间,什么都不存在。” 她对郭律的态度十分冷淡,只要蕊蕊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她一定清楚自己的心意。 “我只知道,郭律喜欢你。”詹千蕊抿着嘴巴,故意将自己的手往外抽:“我听郭律的意思, 他当初对你一见钟情。真是委屈他了,在心里压抑那么久, 今天才找你表白。” 宣优轻挠着她的手心:“他对我如何,不重要。只要我喜欢你, 就好了。” 詹千蕊忽然想起,在宫州碰到宣优的那天, 她目睹了郭律和自己的分手现场。 二十六楼的餐厅里,她刚刚得知自己,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郭律就提了分手。 “我们分手吧。” “千蕊, 我们不合适。” 最后一句,郭律说得特别直接:“我有喜欢的人了, 不愿再耽误你。” 原来, 郭律喜欢的人是宣优。 詹千蕊觉得这一切, 发生得猝不及防,而又相当魔幻。 她讽刺般地笑了起来:“宣优,为什么, 你一出现,我的生活就天翻地覆?先是公司被收购,爸爸妈妈不是我的亲生父母,然后我被分手,再被你开除。我又喜欢上了你,如今我名义上的前男友,中意的也是你?” 她摇着头,嘲讽的笑中,透着说不清的茫然:“你不觉得,这些事情都非常神奇吗?每一件充满了不可思议,却又实在地一步一步发生着。冥冥之中,像是已经全部安排好了。宣优,是你计划的吗?” 詹千蕊的脑子很乱,似乎是在思考,可是又没有在想。 “而且,我不是同性恋啊!我是直的,我应该喜欢男人!我为什么会倾心你,我竟然会为了你,会为了一个女人,产生心动的感觉?”她用力揉着“突突”跳着的太阳穴,指腹死命地往下按着。 宣优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傻瓜,你不要瞎想。我从来没有动过,伤害你的念头,对你的喜欢更是真心的。我明白许多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给你的冲击很大,但是你相信我……” “我怎么相信你?”詹千蕊打断她:“对了,你不说我还没往这里想。宣优,你为什么喜欢我?我有哪一点,是值得你喜欢的?” 宣优被她问愣住了。 房间里没开空调风扇,一时间竟让人感觉燥热无比,宛如进了一个巨大的蒸笼。 宣优眨了眨眼,轻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不可置信道:“你怎么会这样问我?” 詹千蕊凝视着她,杏仁样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迸发着一种近乎凌厉的精光:“你答不上来,你为什么喜欢我。” 冷静下来后,詹千蕊的确想不通,宣优喜欢自己的理由。 她长得美吗? 还可以,脸型五官没有缺陷,又大又灵的眼睛是加分项。但是比之宣优和伊诺,她肯定算不上美女。 她有能力吗? 不少人说她在服装设计上有天赋,然而宣优和伊诺,比她事业有成的多。 她性格好吗? 任性骄纵,偶尔还会犯犯迷糊,不被吐槽就挺不错了。 詹千蕊仔仔细细想了一圈,实在找不到一点,能让宣优倾心自己的动机。反而得了一大堆,自己会喜欢宣优的原因。 她头脑简单不错,她喜欢粉粉嫩嫩,具有童话般梦幻的事物也不错。不过詹千蕊不是傻子。她不相信,世界上有没有理由的喜欢,或是没有理由的厌恶。 所有的因果,全部有迹可循。 詹千蕊再次郑重地问道:“宣优,你为什么喜欢我。” 午后日光正盛,人的影子极短。宣优的脸庞,被阳光照得明晃晃的,配合着她明艳的长相,美得越发惊心动魄。 “你果然是不明白的。”宣优笑了笑,微微偏过头,不轻不重地叹了一声:“你并不知道,你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詹千蕊盯着她的眼睛:“我确实不明白,所以你要告诉我。” “好。”宣优点头,握紧了詹千蕊的手:“四年前,你在恒州的酒吧里帮了我。” 詹千蕊:“嗯,所以呢?” 萍水相逢的举手之劳,不值得宣优对自己起心动念。 宣优低下头,有点不敢看詹千蕊。她咬着嘴唇,心里纠结着,指尖打着颤。 音量很小很轻,詹千蕊费了好大力,才听清她所说的。 宣优:“那个晚上,我本打算去死的。” 詹千蕊呼吸一滞,万万没有料到,这会是宣优能讲出来的话。 她印象里的她,从来都是笑容满面,淡定温柔,仿佛除了笑,脸上就不会出现其它消极的表情。 处事成熟的宣优,内心强大的宣优,居然想过去死。 这是詹千蕊从未想过的…… “为什么?”詹千蕊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音量同样很小很轻。 幸亏宣优听见了。 她看着她的唇瓣,微微启开:“因为……” 宣优浅浅地阖起眼,双目被拉得又细又长:“因为,人生太无望了。” 詹千蕊的心变得很沉重,手指不知不觉凉了。分明是炎热的大夏天,她们在屋子里相对而坐,握在一起的手都是冷的。 “无望”,同样不该是宣优应该说出来的词。 她成绩优异,通过高考,进入到全中国最顶尖的学府。之后创业成功,拥有了一家年流水过亿的公司。 詹千蕊喃喃道:“是我理解的无望吗?” “不然呢,好像也没有同音的其它词了。”宣优笑了,听语气很是轻松。 詹千蕊向她靠近了些,二人的距离近得不能再近:“优优,我要听细节。” “细节啊……”宣优重复着,宛如是在叹息。 她还是不愿说,仍然做不到,在她面前毫不保留。 詹千蕊亲了亲她的脸颊,用鼻子蹭了蹭她的鼻尖:“告诉我,好不好?我想要了解你的过去,我想要认识真正的宣优。” “真正的宣优,不如你想象的美好。”她眸光深沉,眼神中汇集了千言万语:“就算是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詹千蕊浅笑着注视她,坚定地摇了摇头,吻上了她的眼睛。 俄国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在他的名作《安娜·卡列尼娜》中,有一句被后世人用烂了的名言——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宣优认为,这句话对,也不对。 问题主要出现在后半句,不幸的家庭确实各有各的不幸,但是归根究底,本质上离不开几个因素。除了天灾,更多为人祸。 至少一个,堕落不堪的家庭成员;有不仅限于“黄赌毒”的一项恶习;情绪控制极差,拿自己最亲近的人开刀。 吴良全便是活在这条线上的。 “我和吴良全的关系,有一个节点。因为一次偶然,他发现我们的血型不符,我不可能是他的女儿。”躺于柔软的床铺,宣优将脸贴在詹千蕊的胸膛:“在此之前,他虽然工作不稳定,喝了酒会发脾气。但至少,他会给我学费生活费,至少他还是一个正常的父亲。” 宣优把自己窝得小小的 :“后来,他就变了。” 她脆弱的样子,终于与詹千蕊四年前见过的宣优重合。 “可笑的是,我一开始不知道原因。还以为自己不小心做错了什么,天天换着花样讨好他。”宣优的鼻子有些发酸。 每一次讨好,换来的都是恶语相向,拳打脚踢。然后,宣优明白了,吴良全恨,恨自己过世的妻子给自己戴了绿帽,恨自己给别的男人,白养了十几年“野种”。 她开始变得小心翼翼,通过给同学们补课挣钱,在假期里偷偷打工,尽量不开口问吴良全要一分钱。平时吃饭都是去爷爷奶奶家,幸亏他要面子,不愿意让旁人知道,所以没将事情说出去。 战战兢兢的日子,伴随了宣优的整个青春期。 考上大学后,她勤工俭学。白天上课学习,课余做家教,没有任何娱乐地度过了本科四年。毕业后,凭借着优秀的成绩和实习经历,进入到一家全球顶级的金融公司做技术岗。 四年中,宣优没有回过家,没有见过吴良全。她以为自己,可以和过往泥泞般的生活说再见了。她以为自己,前途康庄,无可限量。 偏偏生活是最不讲道理的。 某一天,吴良全带着一伙社会上的人,冲进她工作的公司大楼。门禁森严,他们上不去,便站在楼下大吵大嚷,直呼她的名字,让她替父还钱。 这件事,整栋楼中,所有公司所有人,几乎人尽皆知。 那时,她还是太年轻了,觉得实在丢不起那个人,竟然不顾上级的挽留,毅然地递交了辞呈。 其实,领导们爱才心切,有心想把她一把的。他人的好意,处事不深的宣优,自尊心作祟没有接。 那伙人说,吴良全由于赌博,欠了他们很多钱,本金滚利息,差不多两百多万。 数字不小,宣优却不认为自己还不起,她需要的是时间。她认认真真地和他们谈,希望可以约定一个,还款期限和额度。她会尽快找到一份和之前类似的工作,还清不是难事。 可惜,他们居然不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状态不好,这一章我明天会改写,内容会有不一样的地方,抱歉啦 第54章 “你为什么要帮他还?他赌博欠钱, 和你有什么关系?”詹千蕊愤愤不平。 还没听到这里,她便已流了不少泪。一边为宣优难过不值,一边又感到了庆幸和愧疚。截然相反的感受, 在詹千蕊心中盘旋。 宣优默了默:“我当时想着, 还完他的欠款,我和吴良全,便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詹千蕊搂着她, 手臂紧紧箍着宣优的细腰,希望可以把她抱得更紧:“他们不同意你找类似的工作,那他们要你怎么还?” “他们要我, 去他们的店里打工。”宣优笑了起来,笑容很苦很涩:“那家店, 你去过的。” 詹千蕊的双眼蓦然睁大。 宣优伸出食指,在她的嘴唇上点了点:“是啊, 就是你我初遇的那家酒吧。” “挺幸运的,如果不在那里当服务员, 我也碰不到我的蕊蕊。” 她的笑逐渐温柔了。 如果不是在那里当服务员,她的人生又该往哪个坐标移动?宣优眯着眼睛,暗叹的世事无常。 詹千蕊用力地拍了下床铺:“不对啊!在酒吧当服务员能挣几个钱?不会比在大公司做技术挣得多的。这些放高利贷的人,脑子坏了吗?” 宣优笑着看她, 没有说话。 这一夜,詹千蕊睡得很不好, 断断续续做了许许多多的梦。 先是梦见小时候, 爸爸妈妈带她去看电影。 那是她第一次进电影院, 进去后坐得好好的,灯突然全数熄灭。里面黑漆漆的,大荧幕上一下子冒出好些人物。 她看不清他们的脸, 只觉得电影里面的人们,离她非常遥远,然后他们渐渐的来到面前,面孔也越来越清晰,是一群恐怖的丧尸,嘴角粘着暗红色的液体。 詹千蕊被吓得不轻,扯开嗓子喊爸爸妈妈,但是无人回应。她惊慌失措地跑出了影厅,外面人潮汹涌,但是没有一个人长着爸爸妈妈的脸。 接下来,场景开始转换。 那个时候她应该更小,坐在家里的老房子中。老式收音机发出“嚓嚓嚓”的噪音,开始放起了某支不知名的老歌。 女歌手声音绵糯,唱起来咿咿呀呀。 詹千蕊不知道爸爸妈妈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还要坐在这等多久。 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微微亮了。睡前没有拉遮光帘,只有一层薄纱罩着窗玻璃。 詹千蕊的心悬着,背上出了层冷汗。她脖子有些酸,想翻个身,竟没能翻过去,干脆躺在床上放空自己。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醒地感受到了自己的不安。 灵魂深处,不是爸爸妈妈亲生女儿的事实,一直折磨着她。 尽管爸爸妈妈尽全力,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尽管宣优永远是那么温柔,尽管她的生活,似乎没有多大改变。 詹千蕊不是没想过,郭律是因为知道了真相,才选择与自己分手的。但是,谁又愿意承认,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切都是因为父母的关系。当自己离开了爸爸妈妈,不作为他们的女儿生存时,自己变得不值一提。 这样的认知让詹千蕊感受到了痛苦。 她不愿意再多想,掏出Ipad将昨天没看完的短片看完。 剧情果然很无聊,当短片演完,出现了导演演员及幕后主创团队的名单表,詹千蕊还没理解,这部电影到底说了什么。 只记得好几个人,一直在里面聊天,但是聊的内容,完全勾不起她的兴趣,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这部电影。 宣优:“你醒了?” 詹千蕊侧过脸,宣优不知道何时睁开的眼。 漂亮的眼睛有些微的迷茫。晨光下,她的素颜也是该死的好看,皮肤明亮细腻。 真不敢相信,凌晨三点多睡的觉,这么早醒来,脸上竟也不见一丝一毫的暗沉。 詹千蕊翻了个白眼,继续看她的iPad:“早醒了。” 她的手指在视频网“热映“的界面滑了半天,打算再找部电影看。 当然,她绝对不看评分高的文艺片了。太无聊,还是符合大众口味的商业片对她胃口。 毕竟看电影只是消遣并不是爱好,犯不着尽看那种小中高深的,就让她做一个俗人吧。 “你要起来吗?”宣优从床上下来,用皮筋把长发绕成一个揪扎起。 詹千蕊摇头:“这么早起来干嘛,无聊去外面乱转吗?” 现在才七点不到,估计其他人也不会这么早起床。还不如躺在床上看电影。 “天气这么好,早晨阳光也不烈。要不要出去跑个步?”宣优凑过来,眼睛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跑步…… 确定宣优不是在搞笑? 跟自己朝夕相处这么久,都不知道自己作为个宅人别说是早起跑步了,就算花了笔巨款在健身房办一张VIP卡,一个月都不见的能去两次。 詹千蕊面无表情道:“不去。” “不跑步,走走路也是好的。”宣优老脸皮厚地往床上一坐。 她也不是硬要拖詹千蕊出去不可,实在是这几个月,她肉眼可见她长胖了。可能之前要去公司上班,每天还有点运动。自从开除在家后,詹千蕊就整天宅着,这样下去对她身体也不好。 詹千蕊嘟着嘴巴:“走路也不想。” 宣优脑筋一转,用好吃的诱惑她:“我听说,城南新开了一家早餐店,是一个退休了的知名糕点师傅开的。他家早点可棒了,尤其是糕团,糯糯的还有嚼劲。” 她装模作样地拿出手机,巧笑倩兮地滑了一滑:“现在洗漱,开车过去正好赶得上。他们十点就不卖早餐了,你确定不和我去看一看吗?” 詹千蕊放下iPad,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她最爱吃甜甜的糯米点心了:“我想了一下,好不容易早起一次,躺在床上看电影没什么意思。不如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顺便吃个早餐。” ——早餐划重点! 宣优笑了笑,收起手机道:“那你快起来。” 驱车二十多分钟,来到了老城南。 走进去后,没想到是一片粉墙黛瓦的皖南建筑,给人一种穿越到古代的错觉。 早餐店很好找,在一处桥边上。一大早,不少人在门口排队,买完了带走。 詹千蕊给宣优遥遥一指:“竟然开在这,那座桥很有名的! 石桥本不稀奇,稀奇的是这处桥被一个当代有名的画家,画进了画里。烟雨朦胧中的小桥流水,有一番独特的旖旎。 詹千蕊和宣优挑了个靠窗的座位,望出去便是河水。 她们要了豆浆和糯米吃食。早点铺子就这点好,上菜十分快。 吃饱喝足后,俩人在附近逛了逛,看了不少稀奇的小物件。其中一家店是卖传统小玩具的。 宣优拿起一个金属索状物,摆弄了几下。 “这是什么?”詹千蕊好奇地凑上来。 宣优拆解着:“它叫九连环,是一种智力游戏,要把这个金属棒拿出来。” “真能拿出来吗?看着就觉得肯定拿不出来。”詹千蕊对着繁复的环状连环物,表示不太相信这玩意能通过办法解开。 宣优好笑道:“智力游戏当然没那么好解。要不然,就不智力了。” 詹千蕊:“你怎么知道,这个东西叫什么的?” 别说是名字了,这个她连见都没见过。 宣优:“这个啊,《红楼梦》里就有这个东西。贾宝玉和林黛玉常在一起解着玩呢。” 詹千蕊一听笑了:“没想到你还是个文化人,《红楼梦》都读过。” “《红楼梦》好像是中学生必读课外书吧?”宣优瞄了她一眼。 “这九连环很有趣的,解出来可没那么容易。”店家是个老爷爷,看两个姑娘对着九连环玩了好久,于是笑着走了过来。 “你们爷爷奶奶年纪的人,不少都是玩过的。”老爷爷慈祥地笑着。 詹千蕊提议道:“要不然,我们把它买下来吧。” 回程的车上,詹千蕊一直摆弄着九连环,搞了半天都没有用。而且看起来越缠越紧。 她没了兴趣,把九连环往车旁边的置物处一插。 “这就放弃了?”宣优调侃她。 詹千蕊:“嗯。” 宣优笑道:“玩智力玩具得有点耐心。” “我没有。”詹千蕊不耐烦的嘟起嘴巴。 口袋里的手机,此时震动了几下。 詹千蕊打开一看,原来是孟小梦发来的几条消息。 “郭律和宣优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吗?” “郭律喜欢宣优!” 詹千蕊的脸要黑了,她不仅知道,她还亲眼看见了郭律对宣优告白。问题是,她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看见了,没想到今天一早,大家全知道了。 詹千蕊回道:我知道,怎么了? 孟小梦:你去我们那个群里看看吧 他们这些朋友们,有一个微信群。方便大家活动时联系,日常大家在里面聊天吹水,消息动则几百条。 对于这种群,詹千蕊设置了不提醒。谁知此刻群里炸开了锅,光是未读消息就有999+。 詹千蕊顺着聊天记录一直往上翻,最早是宋芷发出的一张照片。 昨天下午,宣优和郭律,坐在门廊聊天喝酒时偷拍的。 宋芷:郭律和宣优在一起了 谢昱:不会吧 宋芷:詹千蕊呢?她怎么说 …… 孟小梦:WOC,活久见,这也行 谢昱:他们好像之前就认识 第55章 詹千蕊不说, 宣优也没有追问。 她瞥了眼她饱满的侧脸,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垂下来, 抚摸着她的手背:“蕊蕊。” “嗯?”詹千蕊疑惑地转过脸。 宣优:“我忽然想起来, 我还没有带你去游乐园玩过。” 她们第一次去恒州出差,出发前,宣优说要带詹千蕊去主题乐园游玩。可惜事与愿违, 最后她俩并没有去成。 “你今天有空吗?”宣优的指尖,从侧面划过她的手心。 詹千蕊笑了:“宣总最近很贪玩啊。总是旷工,不怕影响不好吗?” 宣优轻快地敲了敲方向盘:“谁让我是宣总。” 她们到的时候, 门口已经有了密密麻麻的人。进了门更是人山人海,各种项目都要排一阵子队, 才能玩得到。 过山车从头顶飞过,人们的尖叫如一阵风, 由远至近响在头顶,再渐渐飘远。 宣优不由张了张嘴巴。她侧过脸, 见詹千蕊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她不由狐疑道:“怎么了?” 詹千蕊的双眼,眨巴了两下:“你害怕坐过山车吗?” 这时,过山车又从头顶蹿过,宣优抬起头摸了摸鼻尖:“还行吧。” 怎么可能还行?一看就晓得, 她已经紧张死了! 詹千蕊搓了搓手:“我们去玩怎么样?” “不了吧。”宣优不自在地笑了笑。 ——果然啊! 詹千蕊拉着她的手臂晃道:“去吧去吧,你不是说今天陪我玩的嘛。来游乐园, 哪有不坐过山车的?” 实不相瞒, 詹千蕊来游乐园, 几乎从不坐过山车。 她挺怕的,总担心会不小心甩出去摔死。但是为了欺负宣优,她不介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宣优低下头, 觑起了眼睛:“真的要玩吗?” “真的!要玩!”詹千蕊努力做出期待的样子,眼里全是小星星。 实际上,她怕得要死。 詹千蕊催促道:“快去吧,再晚点不知道要排多久了。” 事已至此,宣优强笑道:“那好吧。” 这个笑容看在詹千蕊的眼里,怎么看怎么勉强。她不禁心里乐开了花。 排队的时候,詹千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宣优时不时应她几声。 人紧张的时候,话便容易多。詹千蕊平时的话也不少,此时简直是说个没停。 宣优:“要不然,我们别坐了。” “不行!下一班就是我们了,你不会害怕了吧?”明明是她自己虚,还故意对另一个虚的人,用起了激将法。 “我还好。”宣优的表现淡淡的,和往常看不出分别。 詹千蕊在心里偷笑。别看宣优现在淡定,一会儿在上面,不知道要怎么鬼哭狼嚎呢。 可惜啊,玩过山车带不了手机,不然一定得给她拍下来! 轮到她们的时候,詹千蕊非常紧张,依然装作没有事的样子。 扣好保险后,她偷偷检查了好几遍紧不紧。等工作人员过来,她硬是强压着才没当面问出一句:“你看我这个保险,没问题吧?” 设备渐渐启动,詹千蕊的双手死死抓着把手,心悬在了嗓子眼。 然后,过山车以能冲上云霄的速度飞了出去。形容起来,就是人在前面飞,魂在后面追。 她嘴一张,尖叫声冲出了喉咙,跟着风一起在天上跑了一路。 下来后,詹千蕊整个人都软了,嗓子叫得又痒又疼。 “你没事吧?”宣优扶着她,认真地表示关心。 詹千蕊有气无力地斜她一眼,宣优还是那么的淡然。 神色从容,呼吸平稳,步伐矫健,仿佛她根本没有坐过山车一样。 奇怪!刚才陪她一起上去的人,不会是个假的吧? “你不怕坐过山车吗?”詹千蕊的声音哑哑的。 宣优淡笑道:“不怕。” 詹千蕊一僵:“你不怕,为什么之前说不坐?” 宣优深深地看着她:“我感觉你很怕。” ——竟然是心疼我?! 詹千蕊眼前一黑,心里充满绝望。 “你不会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了吧?”宣优戏谑道。 詹千蕊没力气反驳,只想让宣优闭嘴。 她倒也识趣:“前面有西瓜卖,我给你买一个吧。天气热,西瓜汁最解暑了。” 宣优贴心地把她扶到长椅上坐好。 詹千蕊像烂泥般瘫在椅子上,两条腿拧巴在一起,小脸苍白。 接过宣优捧来的西瓜,她够着吸管,喝了几口西瓜汁,又用勺子挖了几口瓜瓤吃。 这才想起来问:“你要吃吗?” “没事,你吃吧。”宣优不知从哪里,搞出一把扇子。 站在詹千蕊身旁,帮她打着扇子,轻轻扇着风,一副知性温柔姐姐的模样。 眼神温柔,嘴边挂着暖暖的笑意,胜似人间四月天里的阳光。 “那个小姐姐好温柔哦,你也学学人家。”走过来一对年轻情侣,女孩子拉着男孩子的手,一脸娇嗔。 詹千蕊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温柔个屁哦,腹黑还差不多。看出自己不敢玩,还装成害怕的样子,故意激将。 男孩子坏笑着,抓乱了女孩的头发:“人家是小姐姐,不应该你来学吗?” 女孩后知后觉地抱住头:“你好过分!” 说着,她也想跳起来搞乱男孩子的头发,被他嬉笑着躲开了。 “小心我不要你,也去找个小姐姐谈恋爱。”女孩跟在后面追,两个人打打闹闹跑远了。 “听见没,人家都说我温柔呢。”宣优的小扇打得悠然,纤细的手腕不疾不徐地上下挥动,优雅得与古代深宫里的娘娘们别无二致。 詹千蕊:“要吐了。” “不至于吧。”宣优低眉浅笑,视线落回詹千蕊的身上。 调侃一句,蕊蕊不至于这么毒舌吧。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她“哇”地一声…… 真的吐了。 詹千蕊把脸埋进了西瓜皮里,稀里哗啦一通,把之前吃掉的瓜瓤部分又填满了。 宣优看了,觉得有点不适,忍不住继续说了句:“不至于吧。” 不至于吐成这样吧,幸亏买了半个西瓜来,不然就得吐地上了。 想了想,宣优又觉得庆幸,小扇子打得更勤快了。 詹千蕊吐完,好受了许多,只是周边行人纷纷绕路。 宣优屏住呼吸,帮她把西瓜皮扔去了垃圾桶。 “你刚才是不是嫌弃我?”詹千蕊对着水池漱口,偷偷借前方的镜子,偷窥宣优的神色。 宣优还是一副笑脸:“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詹恰努日:“假话。” 宣优颔首:“不嫌弃。” 行吧,明白了。早知道不问了…! 她的嘴里包满水,两腮鼓鼓囊囊的,活像一只被戳生气的胖河豚。 宣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那是什么表情。” 詹千蕊:“……” 宣优:“逗你的。” 这还差不多,詹千蕊将水吐了出来。 出了洗手间,她们碰到卖气球的工作人员。手上抓了一把,款式颜色各不相同。 外面是圆形透明的气球,里面飘着不一样的玩意儿。几百个气球飞在空中,色彩斑斓。 “你看,像不像《飞屋环游记》里面的?”詹千蕊指着给宣优看。 宣优:“我没看过《飞屋环游记》。” 可怜的孩子,啥也没看过,是不是都没有娱乐。 “我要去买气球,你付钱。”她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宣优跟在后面。 詹千蕊突然停了下来,往后退了好几步。 宣优猝不及防,鼻子差点撞到她背上:“你说,我买哪个好?” 两个人仰着头,天上的气球慢慢悠悠地飘着,跟蓝天上的白云一起浮动着。 “你好,请问一下,我买了气球,你可以借我手上的这一把拍照吗?”詹千蕊期待地搓了搓手。 她好想拍一个,拿一把气球的照片,就跟电影里一样。 工作人员为难道:“不好意思,我们的气球不能借的。要不然,大家都会过来借着拍照了。” 詹千蕊听了有点失落,可是工作人员的话挺在理,于是她闷闷道:“好吧,没关系的。” 她抬起头,对着气球仔细看了半天,对宣优说:“米奇头的好可爱,但是那个蝴蝶结的我也喜欢。还有,你看你看,里面的那一个,是不是《冰雪奇缘》里的?你怎么不说话?” 宣优也想说,然而詹千蕊讲的这些,她一个都不认识。 “喜欢就全买吧。”宣优轻声道。 詹千蕊兴奋得直点头:“好呀好呀,我刚才说的那几个都要。” 宣优对拿着气球的工作人员道:“这一把都要了。” “不好意思?”听到话的工作人员,以为自己没听清。 宣优:“你手上拿的这把,我们都要了。” “你疯了吧!”詹千蕊猛戳她的肩膀:“拿着这一把气球,我们一会儿怎么玩?要排队的地方好多的,而且气球也不方便带啊。” “有快速通道。”宣优回头,报以一笑:“你玩的时候不好拿,导游会帮忙拿的。” 于是乎,詹千蕊欢天喜地地拽着一把气球:“你快来帮我拍照。” 她在前面跑,小裙子的裙摆,在阳光下上下翻飞,蝴蝶结的丝带与她的长发同时飘扬了起来,单薄白皙的身后,天空摇曳着一片五彩缤纷的气球。 詹千蕊回过头,空着的那只手,按住飞舞的长发,笑靥如阳光般明朗:“你说,我会不会被气球带着飞起来啊?” 她的笑语,随着风飘进宣优的耳朵。她跟着她,手上一个劲按着快门,每一个瞬间的詹千蕊,皆带着鲜活璀璨的美感。 宣优:“会的吧。” 她也笑起来:“你跳起来试试。” 詹千蕊听话地跳了起来,宣优快速地定格下这一刹那。数不清的气球似乎能带着少女一起飞起来,恍如童话里的场景。 作者有话要说:一般我提到修改,是会扩充剧情。文字并不是重复了,因为上一章添加了新的内容,才顺延到了下一章。 第56章 在游乐园里走马观花, 欣赏梦幻的建筑,拍摄有趣的照片,路过的行人问她们借气球拍照。 詹千蕊特别大方, 来问的人都借了, 一点不嫌麻烦。 逛了一会儿,她们要去坐“穿越地平线”。进去之前,詹千蕊跟导游确认了好几遍:“你确定这个不刺激吗?” 导游安慰她:“不刺激, 很好玩的!” 设备移动速度不快,此项目的玩点不是惊险刺激,而是让游客们借全息投影, 欣赏世界中的奇妙景色。 坐上去后,只需要拉一道保险杆。 詹千蕊放下心道:“这个保险一看就不吓人。网上的评论说挺好玩的, 我还有点期待。” 宣优笑了笑,忍住想要嘲笑她的冲动。 厅内一下子变成全黑, 设备开始移动。4D投影渐渐将周边笼罩,入眼的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碧绿的青草,渐变成了黄沙漫天的戈壁。然后,出现了雄浑的狮身人面像,再然后是蓝蓝的天空下, 空旷的土地中立起的石像。 比萨斜塔,埃菲尔铁塔, 蜿蜒千里的长城…… 坐在上面, 随着全息投影的不停变换, 世界名胜与自然奇景,在观众们面前掠过,将天地间的壮观与瑰丽, 在短暂的时间内一一呈现。 “真的好美!”詹千蕊感叹。 看到游览过的名胜古迹,她情不自禁指给宣优说:“这里我去过,可漂亮了!” “这边我也去过!”她声调变高,愈加兴奋。 宣优:“你去过的地方好多啊。” 听出了她语气里的羡慕,詹千蕊有点不好意思:“还好啦,我大学是在英国念的。欧洲不大,读书期间乘放假,大体玩了一遍。” 读大学的时候,她的假期在做什么呢? 宣优粗略地回想着。去中学生家里当过家教;在街上发过传单;做过培训机构的老师;还曾陪伊诺摆地摊…… 她其实也到过很多地方。 “不过,埃及我还没去过呢,感觉这个地方很神秘。沙漠、法老、金字塔,还有一大堆埃及神话中的神庙。我一直想去但是没敢去,以后我俩去吧。”詹千蕊期待地对宣优说。 宣优没有立即答应。 詹千蕊侧过脸:“你不会不想去吧?” 宣优这才回神,微笑着说:“当然想去。” 光影漂浮在宣优立体的脸上,更衬得她眉骨饱满,鼻梁高挺,眼窝深邃。 起伏的骨相,正对上投影画面中起伏不断的山峦:“优优,你长得太好看了。” 詹千蕊叹了口气,不愧是遗传了爸爸妈妈的优点,长相上全是好基因。 宣优笑着,抬手刮了下詹千蕊的小鼻子:“你也不差。” “我差远了。”她又叹了叹。 没人夸她美,都是说她可爱。 詹千蕊丧眉搭眼,垂头一看脚底,发现自己的脚是悬空的,登时心里一惊。 要死了……! 刚才投影的光比较暗,现在忽然明朗。原来她们正“飞”在半空中。 “优,优优……“她的声音在抖。 宣优:“怎么了?” 詹千蕊哭丧着脸:“我们是悬空的。” 这个小傻傻,不会现在才知道吧? 宣优轻轻一笑,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紧紧扒在栏杆上的手:“没事,我在你旁边呢。” 她的手非常暖,轻轻搭上来,肌肤能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宣优的话似乎能安神,詹千蕊没有那么害怕了。 她反手握住她:“我掉下去也拉你一起。” 宣优:“……” 我好心安慰你,你却尽想着害我。 景色变换,光线蓦地变回了暗。詹千蕊借着一片黑乎乎,偷笑着吻她饱满的嘴巴:“有你,我就不怕。” 在游乐园里,从白天玩到天黑,晚上城堡上空会放烟火。 快速门票有专门预留的位置,她们几乎把想玩的项目玩了个遍。 夜幕下,焰火一簇簇升向空中,把夜幕照得恍如白昼。有一片烟火做成了火焰的样子,围绕着城堡顶端烧成一片,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詹千蕊捂住嘴巴,惊喜地看着宣优:“我以为真的烧起来了,吓我一跳!” 宣优戏谑地学她的口吻:“我也以为。” 气球买得太多,车里塞不下。詹千蕊每样挑了一个,剩下的送给了游乐园里的小朋友。 詹千蕊派着气球,朝宣优飞去一个眼色:“你看我们这样,像不像圣诞老人?” “圣诞老人,夏天跑出来吗?”宣优笑着,将一个气球给了个小姑娘。 小姑娘眨巴着水灵灵的小鹿眼:“姐姐不是圣诞老人,姐姐是森林里的仙女。” 詹千蕊一听,赶忙凑上来:“那我呢?” “你是小公主。”小姑娘的声音如银铃清脆。 詹千蕊听了很高兴,又送给她一个。 小姑娘和爸爸妈妈笑着道了谢,渐渐走远了。 詹千蕊望着他们的背影,摇头晃脑地对宣优说:“还是小孩子会说话啊,情商比大人高多了。” “你指的是,你这种大人吗?”宣优玩味地耸了耸鼻尖。 詹千蕊面无表情道:“显而易见,你说话情商为负数。” 回程,宣优叫了代驾。 詹千蕊没过一会儿便睡着了,小脑袋一晃一晃,不自觉搭去了身边人的肩膀。 宣优只觉肩上一沉,侧目看去,只见外面路灯发出的黄色灯光,在车速下连成光柱,印上了詹千蕊的脸。 她呼吸平稳,微微打着鼾。 司机也听到了,轻松地调侃道:“妹妹玩累了吧?” “嗯,在游乐园疯了一整天,根本舍不得回家。”宣优怕詹千蕊的脑袋滑下去,温柔地扶住她的肩。 司机从镜子里看到,不由感慨道:“你们姐妹俩感情真好。” 宣优:“嗯……” 詹千蕊睡得并不沉,脑海里交错浮现起,昨天下午和宣优的对话。 宣优说,吴良全赌博,欠下两百多万的高利贷。她打算替他还完,之后断绝父女关系。她还说,自己从北京去到恒州,讨债的那伙人不允许她外出找工作,让她去他们的酒吧打工。 詹千蕊一听,隐约感到不对劲。 “难道……”她迟疑着:“他们想要的不完全是钱。” 宣优揉着她的发顶,权当默认了。 想当年,单纯天真的宣优不明白,他们未摆在明面上的龌龊心思。 居然傻乎乎地讲逻辑摆事实,和一群社会人解释,在酒吧里当服务员,不如在大公司里上班挣的多。若自己不能及时还上欠款,应该是他们亏了。 宣优一到恒州,便被酒吧老板,背后的大佬看上了。 他们在社会上浸淫久了,早就练出一副火眼金睛,明白宣优这样的姑娘,聪明美丽,自尊心强,有着过硬的学历,压根不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低头。 智慧如宣优,当然清楚两百多万的欠款,于一个清华毕业生而言,不算什么,断不会去出卖自己的身体。 但是,年轻美丽的肉.体,机敏睿智的头脑,没有几个男人见了,能做到不心动。老奸巨猾的猎人,对漂亮可爱的猎物展开了剿杀。 他们假借担心宣优赖账逃跑,以吴良全作要挟,将她拘在酒吧里工作。 暗无天日的环境,迷醉颓废的气氛,足以打击一个人的活力。周围的同事,多是胸无大志的青年男女。用年轻当资本,挥霍着有限的青春。 宣优时不时听到她们说起,谁的干爹发了厚厚的红包;谁又钓了富二代,约完就送奢侈品包包…… 对于她们,似乎碰到个有钱的男人,命运便会彻底改变。再不济,捞点好处也是好的…… 世俗且虚无。 宣优不认为自己属于这里,不自觉展现出了一种特立独行,所以她不受大家待见,被泼冷水受排挤是家常便饭。 他们得知她名校毕业,父亲欠下老板高利贷,肆意嘲讽她说:“清华毕业又怎样,还不是和我们这群高中都没毕业的人混在一起。” “长的漂亮,学历还高,找个有钱男人不香吗?” …… “大佬们可不是傻子,资本的世界里,美色是最廉价的资源。” …… 宣优听了,恍若未闻,继续干着自己该做的事。她的工作是服务员,原本只是端茶送水,后来也会被安排去吧台洗杯子,最后甚至让她去打扫厕所,清理醉酒客人的呕吐物…… 她一开始做不下去,拿着抹布对着那摊污秽,站了好久…… 久到领班过来催促,对着她劈头盖脸,发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脾气。从她不认真干活,引申到她没有公主命,却有公主病,还说不打扫干净,下班时间到了不许走。 她屏息,缓缓蹲了下去。先用草纸擦,脏了的纸扔进垃圾袋,等地上擦得差不多了,再喷上消毒水清理。 站起身,舒完一口气,宣优觉得,做这些并不难。可是突然有些恍惚,好像自己灵魂深处的一些宝贵的东西,在日复一日的酒吧工作中被消磨了。 昼夜颠倒,重复着机械而简单的活计,脑子完全不需要思考。眼前是炫目的强光,耳边是动感的音乐。每天听到的,不是形形色色的男欢女爱,便是浮在空中的吹嘘。 她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狠狠拽入进深不见底的泥潭。 作者有话要说:不出意外,本文下周完结。 紧接着会开新文,《女王的逆转(穿书)》 希望小可爱们,可以点个收藏鸭 第57章 “我们, 到家了吗?”刚从睡梦中醒来,詹千蕊的声音有些沙哑。 宣优低下头,帮她理着睡乱的头发:“快了。” 车子开入了别墅区的林荫道, 夏日的夜风中, 枝影横斜。车窗外的景色快速飞逝,转眼到了自家的花园前,摆设与往常无二。 昨日生日宴用到的移动烧烤台和桌椅, 全部被收拾走了。 进门后,家里静悄悄的,只留玄关处的灯光。 詹千蕊小声问道:“爸爸妈妈睡了吗?” 宣优弯下腰, 将俩人的鞋子整齐地放入鞋柜:“已经十一点多了。我在车上给爸爸妈妈发了微信,让他们早点休息, 不用等我们。” “哦,这样。”詹千蕊往前走了几步, 侧过身笑着拉住了宣优的手:“那现在,我们可以在家里光明正大地牵手手了。” 宣优刮了下她的鼻梁:“爸爸妈妈在跟前, 你就不敢了吗?” 詹千蕊瞥她:“你敢吗?” “当然敢。”她说着,手上使劲把詹千蕊拖进了自己怀里:“我不仅敢牵你的手,我还敢……” 话音一顿,詹千蕊正疑惑她要说什么, 宣优出其不意地吻上了她的唇。 “我还敢,当他们的面, 对你做更亲密的事情。”唇齿交缠, 宣优语调变沉, 满满的蛊惑。 “你,不要……”詹千蕊一惊,下意识想推开她:“这里是客厅, 会被爸爸妈妈看到的!” 宣优抓住她反抗的小手,高挺的鼻梁骨,不轻不重地顶着詹千蕊的鼻子。 在她温柔的压迫下,詹千蕊一步步后退,背部接触到墙壁。宣优紧紧地贴了上来,扣着她的手腕,将她压在墙上。 吻,愈发地缠绵,愈发地难舍难分…… 她们喘息加重,时不时发出嘤咛的细响。温度仿佛升高了两度,清凉的夏夜变模糊了,逐渐回到白日的高温。 宣优与詹千蕊吻得热烈,没有注意到前方的楼梯亮了。一楼到二楼的转角,站着一个女人的身影。 童洁穿着睡衣,手揪着领口的衣料,双眼盯着楼下,整个人都僵住了。 朦胧的光线中,她的两个女儿抱在一起,亲得忘乎所以,彼此恨不得像方便面一样纠缠。 亲生的那个,仗着身高优势,弯着腰低着头,将养大的那个完完全全地圈在怀中;养大的那个不甘示弱,仰着脸垫着脚尖,热情地回应着亲生的那个的嘴唇。 童洁感到麻麻的,不知是大脑先感知到,还是心脏更早一步,最后流向全身。 作为母亲,对孩子总有诸多的不放心。宣优虽然发了消息,说到家会比较晚,童洁仍是睡不踏实。听到门口有动静便醒了,随即起身下楼,万万没料到,会看到这一幕! 她用打着颤的指尖,碰灭了楼梯处的壁灯。 静谧的夜晚,无人的客厅,于宣优和詹千蕊而言,是再浪漫合适不过。 宣优的掌心覆上詹千蕊的面颊,顺着光滑的皮肤来到纤细的脖颈,之后一路向下,指尖钻入了她连衣裙的衣襟,触到了意料中的柔软。 詹千蕊闭着眼与她亲吻,早就察觉到她的动作,心里既害羞又兴奋,根本舍不得打断。双手不自觉握成拳,由于看不见,触觉似乎比平常敏感了好几分,身子软成了水。 “蕊蕊,我,我可不可以……”她询问着,手却比嘴快。 詹千蕊张开手摸索着,用手指挑开了她亚麻质衬衫的衣摆,抚摸上她柔韧的腰际。宣优的皮肤,要比她的衣服光滑太多,好怕粗糙的料子会蹭伤她。 她的行为,是最好的回答。 宣优喜不自胜,拥着詹千蕊旋转了一圈,双双落入进身后柔软的沙发,互相解起了身上的束缚。 “回房间都等不及吗?”詹千蕊勾着她的衣扣,呼吸起伏不定。 “我等不了。”宣优扯开她的裙带,轻轻笑道:“你不也一样。” 童洁再也看不下去,慌乱地转过身往回走,脚步是虚浮的。忽然脚下一滑,幸亏她手快地抓住扶栏。 突兀的声响,让沙发上的她们停下动作,不约而同地望向楼梯。纵是光线不佳,也看见了人影。 詹千蕊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同样记不清是怎么睡着的…… 翌日清晨,她被震耳欲聋的门铃声吵醒,怯怯地拉开房门。 洗漱完毕的宣优,正从房间里出来。 “你……”詹千蕊不安地看了她一眼,立即移开了目光,左手死死扣在门框上。 宣优走近,温柔地拉下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蕊蕊,不要怕,有我在。” 昨晚,意识到楼梯转角处,站着的人是童洁。宣优没有出声,更没有上前。 万籁俱寂,她们看不清彼此,默默地静对,直到楼梯处传来细微的声响,越来越轻,是童洁离去的脚步。 詹千蕊捂住脸:“我没有办法面对妈妈。” 空气中染上愁绪,宣优不着痕迹地微微一叹。 “她一定对我们很失望,觉得我们很恶心,她会讨厌我,后悔怎么会把我养大……”詹千蕊语无伦次地说了许多消极的话,声音中起了哭腔。 宣优抱着她,抚摸着她的背脊。 “大哥,你要救救我们啊!我们家詹晋,你知道的,他不是坏孩子,这次就是糊涂了!”楼下传来杨艳的哭天抢地,尖锐的嗓音几乎将天花板刺破。 詹千蕊愣在宣优怀里,迟疑地侧过脸,心脏都要被吓得不跳了。 童洁淡漠地站在三楼的楼梯口,脸上瞧不出喜怒:“叔叔一家来了,你们准备好了下来。” “妈妈,我们……”詹千蕊慌乱地拉开与宣优的距离。 童洁像是没看见,通知完她们便往楼下走。 空旷的客厅中,詹永德面色凝重:“欠了多少?” 詹晋咬着嘴唇,头发乱如杂草,看大伯一眼都不敢。 杨艳哆哆嗦嗦地伸出一根食指。她人长得瘦,手指也比常人瘦,嶙峋的指骨上,覆着一层暗淡的皮。 詹永德的心直直下坠。 坐他对面沙发的詹永典沉声道:“詹晋欠了人家一百多万。” 詹永德一听,松了口气,心脏重新升了回来。 他还以为,詹晋在外面欠了一千万。 随着詹晋磕磕巴巴的叙述,事情渐渐被理清。 自从詹千蕊的服装设计稿,制成衣服上市后,詹晋也蠢蠢欲动起来。借着宣优的关系,在恒州的总公司谋了个职位,不仅工资变高不少,远离家乡脱离了父母的管,在社会上认识了一群狐朋狗友。 光是吃喝玩乐把钱花光就算了,他竟然跟着那群“朋友”玩起了网络□□。开始他小赚了些,一高兴胃口变大,动不动几千上万一局的玩。 十赌九输,詹晋想翻身,之后被介绍借了民间高利贷。 詹晋说完,久久无人开口。 氛围沉闷得可怕,詹永典忽然站起身,对詹永德和童洁分别鞠了一躬:“他们钱要得急,我一下子拿不出一百多万来。不过,大哥大嫂你们放心,我马上回去就找中介,把前两年买的那套房卖了,连本带利还给你们,绝对一分不少。” “你疯了!”詹永德夫妇还没开口,杨艳激动地弹了起来:“那是我们买给詹晋娶媳妇的婚房!” 詹永典盯着她道:“他这个样子,结什么婚?自控力极差,根本无法挑起做丈夫的责任!” 杨艳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指着老公的手指一个劲地抖。 童洁出来打圆场:“都是一家人,遇到事了当然要帮忙,房子先不着急卖。” “是啊,弟妹刚刚还说,追债的都从恒州追到宫州了。我们先把小晋的外债还了,自家人不急于这一时三刻。”詹永德无奈地挠着光脑袋。 詹永典郑重道:“谢谢大哥大嫂,是我教子无方。” “你放宽心,不算个事。”詹永德拍了拍弟弟的手臂让他坐下。 杨艳硬拽着詹晋起来:“快给大伯说,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詹晋耸拉着脑袋:“再也不敢了。” “还不快谢谢,大伯大娘救你一命?”杨艳放下心,脸笑成了菊花。 詹晋:“谢谢大伯大娘。” 眼见亲戚和睦,大事化小,尴尬冷凝的气氛有所缓和。 宣优冷不丁开口了:“这次借了,以后呢?赌博哪是这么容易戒掉的?” 杨艳笑容一僵:“什么意思?” 她赶紧一屁股坐到宣优旁边,拉着宣优的手套近乎:“优优,小晋不懂事,在总公司那边给你添麻烦了。婶婶替他道歉。你是个优秀的孩子,哥哥犯蠢,麻烦你多担待。” “不是担待不担待的问题,詹晋在外面闯祸,赌博借高利贷输了一百万,就这么替他把钱还了,太轻易。他不会长记性的。”宣优说得慢条斯理。 杨艳硬着头皮道:“他是第一次。” “难道,婶婶还想他有第二次?”宣优丝毫不为所动。 杨艳嘴里发干,不吭声了。 詹永典思索着宣优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在脑中滚了几遍。 最后,他抬起头与宣优对视着,眼中写满了严肃与坚决:“优优说得很对,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第58章 与债主约见面的地方, 位于市中心的一家高档茶室。走进去小桥流水,古色古香,是繁华喧嚣处难得的清净之地。 出发前, 宣优本想让童洁和詹千蕊留在家里, 却架不住她们的坚持。 童洁的态度非常坚定:“尽管妈妈如今身体不好,但也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怎会经不起这种事。何况欠债还钱, 天经地义。” 詹永德想法直,不懂迂回。詹永典一家鲜少和那类人打交道,只一个宣优, 童洁终归放心不下。 相比较而言,詹千蕊就简单多了。经历了昨晚, 她不敢和童洁单独待在一起。 站在包厢门口,詹千蕊还有些忐忑。她印象里的债主, 全是香港动作片里的形象。两条胳膊上,左青龙右白虎, 戴副漆黑的墨镜,光是坐在那里便可杀人于无形。 一见到真的,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矮胖的中年男人,穿着红黑相间的Polo衫, 黑色的休闲短裤,脚踩一双白色运动鞋。这身装扮, 詹永德有同款。 他悠哉悠哉地喝着茶, 脸上肉肉的, 看起来相当和善。服务员带人敲门进来,他居然非常礼貌地冲他们笑了笑。 落座后,他也没有急吼吼地瞪着眼, 粗声粗气地催促还钱。反而给他们七个人,一人倒了一小杯茶。 室内,陈设雅致;茶水,香气四溢。 债主王哥,双眼眯在一起,笑成了弥勒佛。 “宣总,又见面了。”王哥放下茶杯,手腕上的珠串,柔润得发亮:“您大驾光临,简直令此处蓬荜生辉。” 詹千蕊克制着面部表情,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这王哥拽起成语怪搞笑的,有种和他外表不搭嘎的冲突感。 童洁心中一沉,宣优竟和他认识。 “你们认识?”詹永德急急问道,杯中的茶都未喝完。 王哥淡淡一笑:“旧相识了。” 童洁在桌下拽了拽詹永德的衣摆,提醒他少安毋躁。 詹永典一家,饮完茶后便安静地坐着。杨艳少见地闭紧了嘴巴,詹晋恨不得自己是个透明人。 宣优也笑:“既然不是第一次,我们便把流程走快点。” 她抬起下巴:“借据。” 王哥毫不含糊,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打开,里面赫然夹着詹晋的借据。于何时何地何处,欠了谁多少钱,还款的利率期限,写得清清楚楚。最下面是他的签名和红指印。 宣优示意詹晋过来确认:“你签的是这份吗?” 詹晋点着头,怏怏道:“是。” “再确认一遍。”宣优反客为主,拿着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詹晋又仔细看了看:“是这份,没错。” 她啜着茶,不紧不慢地问:“不会再有别的欠条出现吧?” “没有没有!“詹晋把杂毛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宣优注视着王哥:“王老板?” 王哥用胖乎乎的手指,点了点欠款的数字:“詹晋欠我的钱,总共就这么多。” 宣优颔首,稳稳地放下杯子,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您请查收。” 王哥没动,笑意加深道:“宣总办事,我放心。” 宣优笑而不语,将借据从文件夹里取出,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点燃了纸张的右下角。 白纸黑字,瞬间被火光侵吞。宣优左手捏着左上角,顺势将燃成的灰烬,放入了面前的烟灰缸。 她一系列做完,王哥笑着拍了两下手:“干净利索和当年一模一样,气度却比当初沉稳了太多。梁先生见到,一定十分高兴。” 宣优似笑非笑:“四年时间,您一点没变。酒吧的生意还好吗?” “托您的福,还开着呢。什么时候,宣总回恒州,带朋友去我那玩免费。”王哥替她倒茶。 宣优笑了,指尖按着鼻梁,笑得风情百转:“不了,我怕触景生情。” “听谈话,王老板和我们优优挺熟。不知道,是怎么认识的?”童洁笑着,自然而然地加入进来。 王老板一怔,给童洁续上一杯。 童洁笑着喝了两口茶:“我不妨猜猜,八成也是欠了王老板的钱吧。” “不完全,宣总那次,同样是替别人还。”王哥倒不用斟酌太多,来宫州前梁先生嘱咐了,有必要说一些当年的事,让宣优的亲生父母知道。 毕竟,他们生而未养,对宣优多些愧疚和同情,她能在新家生活得更舒适。 “宣总没说起过吗,他的养父是个赌徒,欠了我两百多万还不上。”王哥摸着一颗颗小叶紫檀的串珠,故意停顿了几秒。 果然,宣优云淡风轻道:“都是好久以前的旧事了,不提也罢。” 童洁却说:“优优,妈妈想听。” 她转而对王哥微笑道:“做父母的心,王老板肯定能理解。这餐茶,我们请了。” “不用客气,小事情。”王哥摆着手,继而转动起腕上的手串:“宣总那时刚刚大学毕业,怕我担心她赖账,特意从北京赶往恒州,跑到我的酒吧来打工。” 詹千蕊听后一惊,他的说法和宣优的,有不小的出入。她偷偷瞄了宣优一眼,见她不动声色地饮茶。 童洁主动给王哥添上一杯:“后来呢?” 王哥向童洁道谢,笑着托起了茶杯:“宣总二十岁,便已然能看出是个人物了。有天叫我去吃饭,我还以为是想让我宽限还款的时间。谁承想,吃完以后,她直接从包里掏出两样东西。” 詹千蕊咬住嘴唇,她晓得那两样东西是什么。 “一样是企划书,另一样……”王哥轻拍了下桌子:“是一把菜刀!” 他似是没拍够,弯起中指,指节在桌面“砰砰”敲着:“宣总,您不满意我定的利率,也不能这样直白粗暴吧?威胁我说,如果不按她的计划还款,就要和我同归于尽。” 王哥朗声大笑:“不过,我们宣总本就不是普通人。有狠劲更有能力,得贵人相助,再加上靠谱的合作伙伴,不出一年就把欠我的钱还清了。” 同一件事,不同人说来是不一样的,甚至同一个人说来,主线不变,也可以有天翻地覆的差别。 宣优淡笑,王哥说得太含蓄,也把他自己说得太弱了点。分明是他们去她北京就职的公司闹事,以吴良全的性命作要挟,把她逼到恒州的酒吧打工。 梁先生对她有意思,并不用明示,连暗示都不需要,王哥自会替他安排。 先让自己做繁重的体力劳动,再把自己放在与她三观相悖的圈子里接受同化,再叫自己做又脏又苦的活。种种下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折损她的心气,让她对冰冷的现实认命。 对经历过苦难的女人而言,一点点温柔便可产生动摇,从而降低自己的底线。 宣优曾对梁先生说:“你想我跟你在一起,年龄不是问题,但是你有家庭,我不可能做任何人的第三者。” 梁先生但笑不语,王哥却在后面点她:“梁先生和梁太太白手起家,离婚家产便要分出一半。几十个亿呢,有多少人值几十个亿?梁先生慧眼识珠,为人更是不差,他不会亏待你。两百多万的债,你不是还不起。那改变人生的机会,你要还是不要?成功男人,只会栽培他心仪的女人。” 实不相瞒,若是这样的机会,宣优并不想要。大不了和他们耗着,欠债从她打工的工资里扣,能耗一天是一天,她年轻总能找到出路。 日复一日,身体上的辛劳是次要的,更痛苦的是心灵上的折磨。她不属于这里,却在这里无止境的消磨。直到那一日,终于到了她的临界点。 普通的一个晚上,宣优打完工回出租屋休息,明天仍是重复的一天。吴良全不在家,宣优跟往常一样,洗过澡换了衣服,上床睡觉。半夜突人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她惊呼“救命”,嘴先一步被人死死捂住。惨白的灯光下,她看到吴良全扭曲的面孔。烟味窜进鼻腔,吴良全举着手机,拿烟头往她身上烫:“敢背叛老子,看老子不弄死你!” 宣优强忍疼痛,惊慌失措地往后躲,她在他手里挣扎着,护住自己的衣领,泪水无助地流了满脸:“爸爸,不要,你不要这样……我疼!” “谁是你爸?!”吴良全丢下烟头,拽着宣优的头发,将她狠狠地扯到自己面前:“老子跟你没有血缘关系,天知道你是谁的杂种!宣小宁贱!不要脸!” 她的头发被扯掉了一撮,宣优拿手去摸,指尖染上了鲜红。 不待她反应,吴良全通红着一双眼把她按进了怀里,撕咬着她的脖子,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排牙印:“既然你不是老子的女儿,不如拿你爽爽……” 宣优吓得毛骨悚然,恶心的感觉充斥了脑海,蔓延过整个躯体。她对着吴良全又打又踢,发疯地推开他从家里冲出去,狂奔在凌晨无人的街道。 她跑了很久,很久…… 直到跑到一条河边,眼前没了路,宣优才瘫软在地上。她喘着气,腥咸味弥漫在口腔里,豆大的汗珠沿额角滴落。 宣优一想到吴良全就一阵阵反胃,恶心得恨不得用死来解脱。再想到自己帮他打工还债,愈发觉得绝望。 她曾对他费心费力地讨好,她也曾刻苦努力,进入到全中国顶尖的学府,拥有过一份让不少人羡慕的好工作。 可惜,到头来,不过如此…… 暗夜无声,河流也是一样的寂静。宣优望着河水出神,忽然觉得死亡是一个安静而平和的事情,它离她而言,原来是这般近。 她手脚并用地往河边爬去,换了个姿势坐在河岸。临行前,她想再看一眼太阳,最后感受一下阳光的温度。 不承想,宣优没等来日出,却等来一场毛毛雨。正逢多雨的春季,是一个夹带雨丝的阴雨天。 也许,老天爷嫌弃她现在自杀,太不负责任。 宣优思索着,自己的物品没有收拾。善良的房东阿姨,体谅自己一个小姑娘,在恒州过得艰辛,特地同意她房租一个月一交,还是在月底结算。 上个月的房租,她还没缴…… 宣优站起身,平静地在脑子里计划着。 她打算赶紧将私人物品打包,能处理掉的先处理。正巧今天是发薪日,付完房租还有结余,剩下的钱留给房东阿姨。估计自己身后,或多或少会给她添些麻烦。 想到此,宣优不禁心生愧意。 而命运便是如此奇妙,那天晚上,她在王哥的酒吧里被客人刁难,遇到了拔刀相助的詹千蕊。 于这个节点,宣优的人生,开始了好的改变。 听完王哥说的,詹永德夫妇迟迟不能开口,拼命压抑着内心里翻江倒海的情绪。他们清楚,王哥措辞委婉。听话不能光听表面,要悟底下藏着的意思。 宣优能带着合同,拿刀出来,可想当时是被逼到了何种境地。 没人说话,一直沉默的詹永典出声了:“优优,钱,叔叔要还。现在还不了,便用这个抵。” 银光一闪,他出其不意地从包里掏出一把刀,毫不犹豫地往自己的小指砍去。 手起刀落,鲜血瞬间喷了出来。他皮开肉绽,连带着隐约能看见的白骨,触目惊心! 杨艳尖叫着,拿起茶巾往他的手指盖去,死命按压着他的伤口。没过几秒,血液就将素色的巾子染红。 詹永典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詹晋,下次你再敢赌,爸爸就不是剁手指了,直接抹脖子。养不教父之过,我舍不得你,只能……” 他眼睛湿润,别说是詹晋,成年后的詹永德都不曾见弟弟哭过。 詹晋大骇,腿一软,跪在了父亲面前,哭道:“爸,我再也不敢了!” 王哥眯起眼,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从茶室出来,詹永德和童洁马不停蹄地带詹永典去医院包扎伤口,杨艳和詹晋随车同行。 宣优和詹千蕊打车回家,一路上詹千蕊脸色郁郁,宣优逗她也不怎么开口。 “蕊蕊,刚才是不是吓到了?”一进詹千蕊的房间,宣优就从背后将她抱住:“别怕了,我点了佛跳墙的外卖,我们一边看电影一边吃。” 因为忙着处理詹晋的事情,童洁并没有和她们单独相处,看詹永德的样子不像知情。 然而,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还有,宣优的过往…… 詹千蕊转过身,有意在她胸前撞了一下,再拦腰将宣优抱住:“我听说过梁先生,有人说你是大佬的女人,我不信。” 宣优笑了:“我顶多算大佬的打工仔。” 梁先生的确是宣优的贵人,是他点头结束了她的酒吧生涯,也是他提供了创业的启动资金。 在高级法餐厅吃完饭,宣优左手企划书,右手握着刀:“按你们的算法,利滚利并不合理,继续下去我一辈子都还不完。我自己做了一个方案,你们看看能不能接受,如果可以我们签合同,以后就按我定的来。” “若不可以……”宣优微微一笑:“你们的命比我的值钱,没道理我一个赤脚的,要怕你们穿鞋的。” 梁先生笑得不能自抑,鼓着掌说,他爱她的美貌聪慧,可更爱她勇往直前的狠劲。 从这一刻开始,她不是他们眼中美丽的猎物,而是后起之辈的猎手。 “那个晚上,无论在车里还是在酒店,你都哭得很惨。”詹千蕊说得无头无尾,宣优却听懂了。 四年前,她们初遇的那晚。那时无望的她,久违地感受到世间的温情。 詹千蕊嘟着嘴巴:“你还说,你想过去死。” 她把宣优搂紧了些,心痛得不能呼吸。 “是啊,不过见到你后,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宣优轻笑,笑中带泪:“我还欠你钱呢,没还清之前,当然要好好活着。” “你什么也没说,就从酒店走了,第二天早晨,我只看到张字条。”詹千蕊气恼地捶着她,忽然灵光一动,翻箱倒柜起来。 从柜子的最里面,詹千蕊找到一个镭射包,几年前的秀款,后来几乎没怎么用过。她在包里翻出一张借条,字迹清秀,是宣优四年前写的,留了电话号码。 詹千蕊迟疑地拨通,宣优的手机响了。 “你还有一个号?”詹千蕊问。 这是宣优四年前的号码,吴良全喝酒猝死后,宣优抹去了过往的一切。改名换姓,联系方式全换了,唯有这个号码还留着。 她一直在等这个号码响起,在等当年的那个姑娘联络她,一等就是整整四年。 宣优将电话接起:“喂,你终于联系我了。” 詹千蕊不晓得该说什么,宣优笑道:“我欠你五千元钱,你记得吗?” “我……”詹千蕊喃喃道。 她们离得太近,话筒里的声音和现实中的声音重叠着,听不了太清晰。 宣优放下手机,眼中泪光闪烁:“曾几何时,将五千块钱还你,向你当面道谢,是我对这个世界的最后牵挂。” 幸好老天待她不薄。 因为活着,她蓄足了勇气和梁先生他们谈判;因为活着,她等来了已经在网络小有名气,计划与她一起创业的伊诺;因为活着,她好好的,吴良全酒精中毒,死了。 詹千蕊的胸腔上下起伏,一切将要喷涌而出。 “蕊蕊,你可能没想到,是你救了我。”宣优擦着眼角的泪,笑容明亮而动人。 昨天才办完詹千蕊和宣优的生日宴,今晚詹家依旧宾客盈门,大家纷纷前来关心。 害得詹千蕊误以为,欠债的是自己,剁手指的是詹永德。 直到郭律捧出了玫瑰,众人围在旁边笑而不语,詹千蕊才觉得—— 不对劲! 孟小梦将她拉到一边:“蕊蕊,这是大家计划好的,你不会怪我没事先告诉你吧?郭律想给你姐一个惊喜,我们担心你嘴里藏不住事,才没和你说。” “什么惊喜?!这是惊吓!”詹千蕊不高兴了。 孟小梦拍着她的后背:“好了,反正你也没喜欢过郭律,就当是成全了。你不晓得,郭律跟我们讲得可煽情了,他对宣优一见钟情,找她找了好久。” 詹千蕊:“宣优找我也找了好久。” “你说什么?”孟小梦不是没听清,她是一下子没明白詹千蕊的意思。 宣优和郭律站在客厅正中,吊灯光线充足,将厅堂照得金碧辉煌。 郭律手捧着一大束玫瑰,空气中花香浮动,他在大家的注视中,深情款款地向宣优告白。 真是怎么看,怎么刺眼! 詹千蕊管不了那么多了,拨开人群钻了进去,抢走了郭律手上的玫瑰。 所有人都惊了,除了童洁。她望着两个女儿,不断安慰自己是意料之中。 “你不能和宣优在一起!”詹千蕊的话掷地有声。 大家不由想起,此前郭律和詹千蕊谈过恋爱,忍不住尴尬起来,却也想等着看好戏。 宋芷阴阳怪气道:“怎么,人家都和你分手了,还不能和你姐姐在一起?” “不能!”詹千蕊转过身:“因为宣优,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四目相对间,她把玫瑰举到她面前。 宣优的笑容是那样的缠绵温柔,与詹千蕊见惯的并无二致。 在一片惊呼声中,宣优接过了她手中的玫瑰,在她的唇上,落下轻轻一吻。 眼前璀璨是你,心底柔情是你,我的所有全是你。 她们明知等待她们的,是数不清的艰难险阻;明知身边的亲朋好友,不会轻易接受。可她们,仍是这般做了。下一秒的事情,不妨交给下一秒,先享受此刻爱人的亲吻再说。 无论前方的山川沟壑,都请相信世间值得。因为每一个女孩,皆价值千金。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专栏里有几本小说了,有一本写了五年,写到了五十万字,耗费了我最多的感情。 万万没想到,最先完结的竟是这一本。 想了想,这也是一种世间的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