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信息素好吃吗》作者：白破 文案： 【预收《影帝总拿人设骗我》】 沉稳固执两面派攻外冷内热自卑受 刚上大学的小甜O俞星，因为香甜的提拉米苏味信息素而受到全校猛A的追捧。 他哪个也没看上，偏要招惹医学院的学神叶扬。 学神的眼里只有书本，油盐不进，然而面对小甜星的求亲亲求抱抱……真香。 原以为这就是童话故事的结局，他们却因一场争吵分道扬镳。 四年后重逢，顶级alpha的信息素更加令人腿软，顶级omega也依旧香甜。 却出了点差错。 俞星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年的书呆子变身情场高手，追起人来花样百出。 而他一改年少时的主动，守着心底的秘密，不敢逾越雷池一步。 直到很久以后，俞星在自己封闭的内心世界焦虑不安，只有在叶扬怀里才安宁下来。 “你知道提拉米苏在意大利语里是什么意思吗？”他搂着叶扬的脖子不让人走，“Tiramisu，带我走吧。” 朋友的文《缺氧》by山颂 双向救赎，正文完结可宰 【受视角】 初二那年体育课晕倒之后，佟语声确诊罕见病，终日缺氧、随时窒息。 凭着嘴甜高情商和病弱加持的佟语声，理所应当地成为了所有人掌心里的小太阳。 直到新学期，遇到了个看起来比他还不对劲的漂亮同桌。 这个人孤僻自闭，郁郁寡欢，总是把自己和他人隔绝开来。 像极了刚确诊时候的自己。 【攻视角】 吴桥一身患阿斯伯格综合征，还伴有抑郁和狂躁，几乎没有表达和接受情绪的能力，一度也丧失了活下去的动力。 转学回国后，新同桌是个病弱少年，每天都在苟延残喘、勉强度日。 看着他辛苦活着的模样，吴桥一难得产生了共鸣。 ——他们都是被生活狠狠抛弃的人，或许可以找时间交流一下厌世心经。 后来，吴桥一发现自己看错人了。 他会在漫漫的放学路上，带着自己看夕阳； 他会在夜晚坐在窗边，数着哪颗星星最亮； 他会在自己情绪崩溃到快要窒息的时候，轻轻捧起双手，再神秘兮兮地放在自己的面前 “别难过，分你一口新鲜空气好不好？” 病弱小太阳受x直球狗勾攻 第1章 十月走到了尾声，秋老虎再厉害也没挡得过寒流。 叶扬今天下班早，脱了白大褂就想出门，结果毫不意外地被冻了回来。 办公室的储物柜里压根没多少存货，厚风衣更是只有一件。 叶扬把那件风衣从最里面抽出来，盯了一会儿还是披在了身上。 三四年没穿，袖口领口都脆得掉渣了——可是又不能不穿，不穿就得冻死。 几个实习的大学生嚷嚷着要去喝酒，叶扬心想正好自从工作调动也没见过老同学，便主动提出去“山河”酒吧。 “哟，谁啊这是？是我认识的叶大医生吗？” 酒吧门口站着个抽烟的人，一身破洞牛仔，一抬头正好跟叶扬对上了目光，盯着他看了半天才笑起来。 叶扬无奈：“别这么叫，你又不是不知道。” “行行行，知道你恋旧。” 说话这人就是“山河”的老板薛川，跟叶扬一样是alpha，另一个身份是叶扬的大学同学。 他往叶扬身后扫了一眼，都是二十冒头的年轻小孩，有几个连白大褂都没脱。 “换口味了？不恋旧了？”薛川把眼睛往下移了移，突然伸手掀开叶扬的风衣，“哎这衣服……” 叶扬迅速从他手中抢回了自己的衣服，还在上面拍了拍，像是生怕沾上灰似的。 “瞎说什么，我怎么不恋旧？这不就来找你这个老相好了吗。” 一问一答两句玩笑，看似谁也没当真，叶扬却悄悄攥住了手腕处的袖扣。 恋旧是真话，老相好却不是薛川。 “哎，我那天在这儿看见那谁了。”薛川神秘地敲了敲桌子，“就这儿。穿着个绿衬衫来酒吧，哈！清高着呢，喝个酒都西装革履。” 他故意拿话刺激叶扬，叶扬却连眼睛都没抬：“爱来来呗，照顾你生意还不乐意？” 薛川无语，心说这人的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毒。 薛川并没把“山河”当做个清吧来开，所以越往里走越乱，大多低级alpha在这里肆意地释放着信息素，熏得叶扬皱着眉戴上了口罩。 Alpha之间有信息素排斥，何况是叶扬这种顶级alpha——那些中低级alpha的信息素对他来说就跟下水道里未清理的秽物 一样。 喝到差不多的时候一群人嚷着要转场，叶扬没几个认识的，就说不去。 “别啊扬哥，来……来都来了！”小同事喝得已经有点迷糊了，手里还拿着一杯酒往叶扬面前送，“叶大医生，您是不是以为真去唱歌呢？” 叶扬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为这声“叶大医生”不高兴，突然瞥到同事手里的那杯酒，心里一惊。 杯底咕嘟咕嘟冒着泡，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里面刚加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泡腾片。 叶扬几乎是逃出酒吧的。 他知道这群小孩一向爱玩，但没想到他们会玩得这么开。 听这小孩话里的意思，好像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酒里被下了药。但他甚至都没犹豫一下，还妄想拿给叶扬喝。 虽然他是个alpha，但是如果发情期被药物诱导，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的行为还能受理智控制。 要是自己没多看那一眼……叶扬想起来都后怕。 叶扬站在路边吹了会儿冷风，刚觉得冷静了点儿，突然感觉小腿肚子被撞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脚边不知什么时候挂了个黑不溜秋的小孩。 是个脏兮兮的小秃瓢，像个卤蛋。 叶扬是个有善心的人。 要是放在平时，他可能会立刻摘了口罩蹲下去问问小朋友是不是迷路了，需不需要帮助。 但今天不太好，天气不好心情也不好，最重要的是刚才灌下的几杯酒已经在胃里翻腾起来，现在他赶紧回家吃半片止痛药。 所以他甚至还把口罩往上提了一下。 “哥……叔叔，打扰你了，你能借我两块钱吗？”卤蛋看他要走，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裤脚，“我想坐公交车回家，但是身上没有零钱了。” 卤蛋劲儿还挺大，差点把他拽厥过去。 叶扬皱了皱眉，在兜里摸了两个钢镚儿出来：“早点回家，下次别乱跑。” 说完这句话叶扬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医者仁心医者仁心”。 喝了酒不能开车，叶扬掏出手机边走边划拉着，想叫辆车过来。 走了一段之后他听到身后传来啜泣的声音，他回头发现卤蛋还踩着他的影子跟在他身后。 “怎么了？”叶扬努力保持着耐心，默念孩子是无罪的，“钱不够吗？” 医者仁心医者……医者也是人，医者的胃快要疼死了。 卤蛋抹着眼泪说找不着公交车站。 叶扬拿拳头顶着胃：“你爸妈呢？有没有手机？” “……没有。”卤蛋愣了一下，“我要回我哥哥家。” 叶扬把手机递给他：“打电话叫你哥来接你。” 卤蛋拨了号，把手机紧紧贴在耳朵旁边，好像生怕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又紧张兮兮地放下手机，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叶扬：“叔叔，我哥哥好像关机了……” 卤蛋说着又往叶扬腿上靠了过来，叶扬只觉得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他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却发现手机界面还停留在“拨号”，根本没拨出去。 叶扬收了收腿，又仔细看了看这个小孩儿。 虽然年纪小还脏兮兮，但能看出来这是个alpha。 明明是最强性别却一副小废物的样子，他要是有这样的儿子，肯定得郁闷死。 不过如果是omega……叶扬看着卤蛋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的样子，不禁想起了一位故人。 嗯，如果是omega，那就很可爱。 用另一只手上下翻看了一下，确定没有新增任何通话记录：“不会用手机？” 这话他问的时候也在质疑自己，哪有七八岁的小孩还不玩手机的？ 就算家里不让玩，打个电话总是会的吧？ 卤蛋没点头也没摇头，大眼睫毛忽闪了几下，唯一的反应就是又往叶扬腿边挪了两步。 叶扬下意识地抬脚，要迈出去的时候又缩了回来。 贴着就贴着吧，又不能被他贴掉一块肉。 卤蛋不说话，他只能把输好的那个电话号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被接起，只不过那头的人连一声“喂”也不愿意先说。 “您好，我这儿有个小男孩儿，说是你……” “弟”字还没说完，那边一句“没儿子，拜拜”就挂了电话。 叶扬握着手机不知所措，连胃疼也突然传达不到大脑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熟悉，但叶扬不太敢相信。 他熟悉的那位故人可不会这么没礼貌。 “你哥……叫什么名字？”叶扬问。 卤蛋歪了歪头，居然哭得更凶了。 叶扬被他闹得头疼，不明白一个alpha为什么这么脆弱：“别哭别哭 ，我不问了。” “姓什么，总能说吧？是你亲哥吗？” 卤蛋闻言睁开了泪眼，声音难听得像被大卡车压过：“俞。” 叶扬心里又是一跳，间歇性的胃疼又来作恶。 看来不能再拖了，他把手机再一次递给卤蛋：“按这个，拨出去自己跟你哥说。” 小孩儿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自己在哪，片刻后又把手机递了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小会儿：“很抱歉，我以为您是诈骗的。能告诉我您现在的位置吗？” 叶扬没说话，醉酒后的脑子不太清醒，分不清这声音到底是不是那人。 “您好，您还在吗？”那边说，“麻烦您告诉我地址。” 大概是电话里的声音有点莫名的熟悉感，叶扬脸上都现了点笑模样，连带着胃里也不那么翻江倒海了。 于是他语气软下来，说了自己现在的位置：“五院的那个诊所你知道吧？就在后面的十字路口。” 又是一阵沉默。 叶扬讨厌沉默，现在也没心情分辨声音不声音了：“喂？听见了吗？麻烦快点来。” 胃果然又开始疼了。 电话里不再传来人声，但也没有挂断，只有“呼呼”的风声和马路上的鸣笛声，分不清是话筒哪边。 卤蛋从他拿走电话就一直在旁边乖乖站着，这会儿才突然出了声：“叔叔你是不是不舒服？” 叶扬疼得满头冷汗，蹲下来狠狠掐着肚子上的肉，耳边除了嗡鸣什么也听不到。 晚上十点多，街上的人不多也不少，旁边就是车水马龙的马路，鸣笛一声大过一声，突然不知从哪儿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好像是出了车祸。 十字路口那儿站了个人，清冷的月光照得他脸色发白。 第2章 耳鸣刚缓和了一点儿，叶扬就听见这一声巨响，下意识地抬头往右边看。 刚才站在十字路口的人不知道哪儿去了，叶扬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怎么可能这么巧？大概是看走眼了吧。 但是他很快就听到了一个比电话里更清晰更熟悉的声音：“你还好吗？” 叶扬觉得身体差不多适应了胃部的绞痛，这才抬起满是冷汗的脸往上看去—— 这一眼让他其他地方也猛地疼了起来。 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几个小时前还被提起过的“绿衬衫”。 实在太久太久没见面了。 今天是一个不太适合营业的日子——对俞星来说。 无关天气，无关生意，仅仅是心情不好，他就锁了店门自己出来喝酒。 至于心情为何不好？那就更无所谓了，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心情是最难控制的东西。 这家酒吧他最近经常光顾，不为别的，就为这里特供的夜间绿茶酒。 大部分酒吧是没有这种酒的，所以尽管“山河”再怎么乱，他也心甘情愿打着抑制剂、贴着抑制贴去喝酒。 虽然常来，但他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一个调酒师或服务生——因为这不是他熟悉的场合。 但是今天有个意外。 在他把酒杯举高到眼前，看着杯壁上挂着的水珠摇摇欲坠的时候，忽然透过杯里的冰块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那身形、那侧脸，甚至是那件被本人骂过无数次“老土”的风衣，再过二十年他也不可能认错。 是叶扬。 俞星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想要再贴近一点仔细看看他。 但他突然注意到了叶扬旁边的几个白大褂。 其中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beta跟叶扬靠得很近，举起的酒杯几乎要顶到叶扬的鼻尖，而叶扬完全没有抵触的意思，反而还笑着跟人家说话。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顶级alpha吗？如果对方是陌生人，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这么轻松地说笑。 ……也许不是陌生人。也许他们要亲密的多。 也许是新欢。 俞星被这个想法弄得烦躁 的很，一口气喝掉一杯酒之后才反应过来。 分开这么久，他一个旧爱如今有什么立场去要求叶扬不能找新欢呢？ 他盯着叶扬的袖口看了一会儿，却一直没找到那个形状特别的袖扣。 不是被旁边的那个beta挡住就是被他的酒杯挡住……俞星觉得这个beta大概就是他本月的假想敌了。 他把瓶底剩下的一点酒喝完，几乎是逃一样的从酒吧后门溜了出去。 不知道在怕什么。 也许是在怕那个beta突然移开酒杯，然后叶扬的袖子空荡荡地晾在他面前，上面什么也没有。 比起亲眼看见，不如假装不知道真相。 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十字路口处发呆。 他家的甜品店就在前面几百米的地方，可他突然不想回去了。 来电显示只有一串号码，备注在他心里。 太巧了。 刚在酒吧偶遇过，对方就打了电话来？ 太巧了。巧得有点令人害怕。 所以他接起电话的时候非常紧张，怕自己记错了，又怕自己没记错。 结果居然是个诈骗电话。 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用一句“没儿子，拜拜”挂了电话，没想到骗子还接着打。 他接起电话刚想骂人，却听到了弟弟俞阳的声音。 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时间也没去想俞阳怎么会用这个手机，也没考虑俞阳为什么会今天来找他。 俞阳这小孩不记道，第二次听到“诈骗犯”的声音，俞星才有点儿回过劲来。 不仅是号码熟悉，声音也熟悉，语气也熟悉，说话的欠揍劲儿……也熟悉。 几乎要跟他印象中酒吧里那个背影重合了。 电话那边说了地址的时候，他才发现重合的不是“印象”。 眼前人是梦里人。 这时候俞星才忽然看见了挂在叶扬脚边的小男孩，不禁有些愧疚——弟弟就在眼前，他居然先看到了别人。 不过这个别人……确实太吸睛了。 大学的时候，叶扬每一次翻|墙来omega宿舍找他都饿着肚子，饿久了就会胃疼，胃疼就会蹲下……就像现在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怎么慢慢蹲下，怎么问出那句“你还好吗”的。 叶扬抬头看他的时候，他忽然恍惚了，两年青春在他脑 海里呼啸而过，反而模糊了眼前人。 大学四年，俞星有两年都扑在叶扬身上。 他从没谈过恋爱，遇见叶扬却仿佛突然开了窍，不顾一切地要追求他。 当时俞星室友还劝他：“咱们做omega的，应该摆好姿态等alpha们来送早餐追你，你怎么能主动追人呢？” 俞星如醍醐灌顶，第二天就开始研究各类营养早餐，跃跃欲试地扬言要成为叶扬生命中最好吃的那个omega。 ……啊不是，做饭最好吃的omega。 追到叶扬的同时，俞星也练就了一番好手艺，一直到现在都没放下。 他爱做饭，叶扬也爱吃他做的饭。 他们有时候面对面坐着吃饭，谁也不会没话找话，却能在对方一皱眉的瞬间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接他即将吐出来的花椒。 室友总说他俩不用干别的，光是坐那儿吃饭就美好得像偶像剧。 可是饭吃完了，人也就散了。 没有多少时间给他回忆，四年来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现在就蹲在他眼前。 “是不是……胃疼？”俞星从兜里摸出一板止疼片，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在了地上，“我这有止疼片，你先顶一顶吧。” 他有头疼的毛病，得随身带着。 叶扬这才回过神来，把目光移到那一板止疼片上。 没什么可推辞的，他直接吞了一整片——这时候他也没有客气的余地，实在是太疼了……不该喝那么多酒的。 俞星把弟弟拉到一边问了两句，半天也没问出什么来。倒是叶扬那边药效发作先站起来了。 他看着旁边一大一小说悄悄话，没想好是该说“好久不见”还是“谢谢你”。 空荡荡的四年里，他幻想过很多次与俞星重逢的场景。 也许是在超市里，他俩同时伸手去拿最后一瓶酸奶，却不自觉地抓住了对方的手。 也许是在大街上，像那场车祸一样的大事同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不知道谁会问一句“怎么了啊”，谁又会答一声“不知道啊”。 也许是在医院里，俞星挽着新男友的手坦率地笑，说他来做产检，说“别来无恙”。 俞星已经盘问完弟弟，见叶扬已经起身便紧张起来，正在尴尬之时却嗅到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 “你喝酒了？”俞星皱着 眉问。 叶扬被唤回思绪，听了这句问话才想起俞星不喜欢他喝酒。 以前是因为怕他胃疼，那现在呢？ “是你弟弟吧？”叶扬没搭话，不太想为喝酒道歉，“看严实点，别再让他……”叶扬想说别再让他乱跑，却因为胃部突然的绞痛没说出来。 俞星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不适，伸出手停了两秒又缩回去，最后只是干巴巴地说：“我家就在旁边，进去吃点东西吧。” 朝夕相处两年多，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叶扬喝多了会犯胃病。 如果是四年前，他会先亲亲叶扬，帮叶扬捂一会肚子，然后给他烧一壶温热的醒酒汤，等叶扬疼的劲儿过去了再好好骂他两句，要他以后都不许喝这么多酒。 可如今他却只能攥着衣服角拼命抑制自己伸手的冲动，连为他擦擦汗都觉得僭越。 俞阳早早上楼睡了，也没说为什么突然来找他。 俞星不是不怀疑。 他这个弟弟并不是亲弟，是他爸和他爸的老婆几年前刚生的，平时就住自己家，偶尔想哥哥了才会来找他。 俞星把“已打烊”的牌子重新挂好，挤了点免洗洗手液搓着。 话可以慢慢问，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俞星去厨房给叶扬热了碗粥，想了想又切了半块巧克力蛋糕。 叶扬爱吃这个。 回到小沙发旁边的时候叶扬已经蜷起来缩在了沙发里，俞星把吃的放在茶几上，用勺子的柄敲了敲叶扬。 “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叶扬好像被冰凉的勺柄激了一下，立刻皱起眉。 俞星下意识地就要摸上他的额头，帮他抚平褶皱。 但还是没有。他制止了自己。 他看着叶扬拧在一起的眉毛，默默把手里的勺子搓热了，再轻轻落在叶扬的眉间。 “醒醒。” “唔……”叶扬又过了十多秒才醒了过来，但眼睛还没睁开，“别走……” 俞星被他拉得踉跄了一下，扶住沙发扶手才不至于撞到叶扬身上：“你干嘛？” 叶扬嘴里不知道咕哝着什么，眼睛还闭着，脸上却微微泛起红。 后半句俞星听清了：“……这么多年不见，你都没有一点点想我吗？” 俞星愣了两秒，随后轻轻躲开了叶扬的手。 怎么可能不想。日日夜夜都想。 叶扬太耀眼了。 奖学金说拿就拿，别人半年考下来的证他三个月就能考完，更别提那一副好皮囊了。 跟这样的人分开，就像是身边突然少了个光源一样。 “不走，星星不要走……” 听见这个称呼，俞星“唰”地站了起来。 “你喝醉了。”说完这句他就逃也似地上了楼，没敢再回头看叶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意识不清醒，刚才那一瞬间俞星闻到了一些信息素。 他太喜欢叶扬的信息素了，每次叶扬故意放出来逗他，他都忍不住凑到腺体旁边多吸几口。 可是他害怕过多的alpha信息素会诱导自己的发情，所以再喜欢也不敢多闻。 他害怕发情。 他讨厌发情。他讨厌自己的信息素。 俞星后来狠下心没再下楼去看，自欺欺人地想一个成年alpha总不可能闹出什么大麻烦。 结果一夜也没睡好。 好不容易熬到了早上，天还没全亮他就蹦起来下了楼。 万一着凉了呢？万一打碎了杯子划破手呢？万一…… 万一想他了呢。 叶扬当然安全得很。不过他也没睡好，做了一夜的梦。 每个梦里都有俞星。 做饭的俞星，在图书馆打瞌睡的俞星，捂着腺体不让他碰的俞星，跟他吵架的俞星…… 梦的结尾是他俩最后一次见面，俞星红着眼睛问他：“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叶扬当时点了头。 然后他去外省读了研，俞星留在本市继续读大学……是吗？ 不是的，梦里没有然后。 “然后”只有梦醒了，梦外还是俞星。 “醒了就别赖着了，一会儿我要开张。” 叶扬听到这句话才睁开了眼睛。 俞星刚想再说点什么让他清醒一下，结果还没等开口就被拉进了一个带着点清香的怀抱。 叶扬刚起床身上暖的不行，这股熟悉的却又许久不见的温暖一下子扑向他，俞星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的脸被迫埋在叶扬肩上，一股清新的绿茶香一下子包裹了他。俞星没忍住吸了吸鼻子，慢慢放松下来。 他太久没闻到过这种令他身心愉悦的香味了。 叶扬的手放在他后脑勺上轻轻摸着，也不说话。 这 种安静像极了他们以前吃饭的场景。 后来还是叶扬先放开了他——总是这样，好像他们之间的主导权就在叶扬手里。 “怎么了？”俞星轻声问。 叶扬盯着他看了两三秒，随后别开眼：“没怎么。做了个梦。” 昨天的事儿他并非一点都不记得，但别说道歉了，现在想起来他都嫌尴尬。 “这是你开的店？”想来想去叶扬只能问了句废话。 俞星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笑了出来：“是啊，我开的。” 语气里还沾着点儿骄傲。 “你真的没读研？”叶扬看着他的背影。 “……没读。”俞星转过身去没看他，低头擦着桌子，“我连大学都没读完。” 叶扬心下意外，但没轻易表现出来，硬是把嘴边那句“为什么”给咽了回去。 他看不见俞星的表情，只能从后面看见他把手里的抹布叠了两下，又散开来，抿着嘴一句话也没说。 为什么没读完大学？ 辍学后去了哪里？ 为什么不告而别？ 为什么一声不吭就注销了手机号？ 没有人敢问这些。 叶扬叹了口气，从包里翻出张名片放在茶几上：“我先去上班了，这是我联系方式，你……有空再联系。” 俞星等人出门了才过去捡起名片，看了一眼—— 嚯，种植科主治医师。 下午一点有个手术，叶扬不得不放弃了吃午饭的时间，早早进了手术室。 要是平时也就算了，但今天他偏偏连早饭也没来得及吃，从手术台上下来的时候几乎都快站不稳了。 助手扶了他一把：“叶医生是不是低血糖了？我这有两块巧克力，先顶一顶吧。” 叶扬接过来道了谢，没说自己胃病犯了。 回办公室吃了两粒胃药也不见好转，叶扬只得换了晚上的班。 最近这段时间太忙了，忙得他现在一见到复诊的患者就头疼。 他得去小诊所偷一偷懒。 自从上周见了俞星一面，他就没怎么睡过好觉。 说是有空联系，可是微信的“新朋友”总也没有好友请求。 也对，不是新朋友了。 小诊所果然没什么人来，叶扬昏昏欲睡一直到半夜两点多，才听见有人敲门。 “您好。”叶扬立马清醒过来，手摸了半天没摸到眼镜，就这么站了起来。 来人看见他似乎愣了一下，然后迟疑着叫出了他的名字：“叶扬？” 叶扬终于摸到了眼镜，戴好之后定睛一看，也愣了。 是他日思夜想的绿衬衫啊。 第3章 俞星手里领着个小朋友，表情也不怎么平静。 今天俞星带着俞阳啃完大棒骨，半夜突然起来说哥哥牙疼，俞星猜他是要换牙了，偷懒没带他去医院，而是去了对面的诊所，没想到正碰上叶扬值班。 他压根没想着能再见，睡衣外面套了件外套就出来了，此时只觉得尴尬。 还好有俞阳在，尴尬的空气不会停留太久。 “叔叔！原来你是医生呀，好巧！” 叶扬笑了笑，跟俞阳打了个招呼：“来拔牙吗？” 叶扬是专业的种植科医生，但以前实习的时候在儿科待了一段时间，像拔牙补牙这样的小事对他来说都是易如反掌。 “拔牙？”俞阳听到这两个字惊恐地叫了一声，“不要拔牙哥哥！阳阳听话的！” 俞星还没等哄，叶扬先开口了：“没事的小朋友，你叫阳阳是吗？拔牙一点都不疼，轻轻一碰就掉了哦。” 俞星挑着眉看他哄，心里的惊讶不是一星半点。 叶扬以前也是知道他有弟弟的，只不过那时候俞阳小，叶扬从来没见过。 那时候叶扬总是不理解他说的“弟弟可爱”，一提起小孩儿就头疼，连走在路上遇到一家三口都要绕开小孩。 上次俞阳在家门口走丢，叶扬的态度也不怎么好。 他以为叶扬一点儿都没变，没想到几年不见，居然已经这么会哄小孩了……俞星心里有了些不好的猜想。 叶扬给俞阳拔完牙又哄了两句，随后撕了块棉花让他咬着，转头坐到了俞星旁边。 “最近还好？”叶扬问。 “还好。”俞星也不看他，“你呢？” “不太好。”叶扬却故意盯着他，“今天胃病又犯了。没吃饭。” “你……干嘛不吃？”俞星下意识地提高了声音。 他想起来刚给叶扬送早饭的那几天，叶扬看都不看他一眼，说不吃早餐。 俞星急了，也不顾自己还没名没分，天天提前一个小时绕过两个宿舍楼，堵在叶扬寝室门口逼他吃。 他说：“你好歹也是个学医的，难道不知道不吃早餐的危害吗？” 叶扬头也不抬地问他什么危害。 俞星唰地红了脸：“危害 ，危害就是我会心疼呀。” 叶扬本意也只是试探一下，没想到俞星这么大反应，他倒不好意思了：“吃了，骗你的。没犯病。” 见俞星不说话，叶扬又问：“怎么不加我好友？” “我看你挺会哄小孩的，阳阳可不好哄。”俞星却不理他的问题，“你……结婚了吗？” 这声“阳阳”叫得叶扬恍惚了一下，根本没听到后面那个问题。 虽然知道俞星是在说弟弟，但猛然从前任嘴里听到自己的小名，让他一下子想起大学校园里飘扬的那件绿衬衫。 绿衬衫有手有脚，却总爱赖在他怀里要他抱。 有时候叶扬故意逗他不给抱，就会收获一个软绵绵的亲吻。 他的星星管这叫“贿赂”。 用亲吻贿赂拥抱，世上怕是仅此一颗星星。 “叶扬？叶扬！” 俞星用手在叶扬面前晃了半天，叶扬才回过神：“啊怎么了？” “我问你怎么收费。”俞星说，“想什么呢？” “不收费了，就当你……就当我送你的。”叶扬没回答后面那个问题，本想说就当你欠我的，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便改了口。 俞星没动，不打算占这个便宜：“别吧。” “真不用。”叶扬说，“俞老板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加个微信以后请我吃饭吧？” 俞星没说话。 这是他第一次听叶扬叫他俞老板，他以前总想让叶扬叫，但叶扬从来不叫。 现在真的听到了，却没有以前的那种执念了。 何况刚才那个问题叶扬没回答，恐怕是真的已经有了爱人。 那他再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不早了，俞老板早点休息。”叶扬说，“以后弟弟牙有什么问题……还可以来找我。” 俞星看了他一眼。 明明别的都变化那么大，讨人厌的地方却是一点儿没变，连说句场面话都这么招人烦。 “我是说，”叶扬好像也反应过来这话说得不妥，“没问题当然最好。” 俞星低头笑了笑，心说小孩拔颗牙能出什么问题。 就算有问题，他也不会再来找叶扬了。 几天后看着俞阳口腔里的两个黑洞洞，俞星想要收回这个flag。 “你吃不下饭多久了？”俞星问。 俞阳想了想：“有 三天了……一碰到就疼。” 看着俞阳委委屈屈地揉着腮帮子的样子，俞星就算生气也发不出火来，只能压着脾气问：“妈妈知不知道？” “不知道……哥哥你别告诉妈妈呀，妈妈会带我去医院的。”俞阳拽着他的袖子，眼睛里含着祈求。 俞星这次不打算惯着他：“不告诉也行，但我也会带你去医院。” 俞阳好像并不在乎去不去医院，看起来还像松了口气：“不告诉妈妈就行。” 俞星心里有点疑惑，但还是没问出口。 小孩长大了，心思越来越多，他也没法第一时间掌控他的所有想法。 眼下最重要的是带小孩去医院。 俞阳大概是注意到俞星脸色不太好，一路上都缩在后座的角落里不敢说话，直到快下车的时候才开口。 “哥你别生我的气呀。”这一声细若蚊蝇。 俞星叹了口气，他怎么可能这么拎不清：“没生你的气。” 俞阳“哦”了一声，半晌又扭过来说：“也别生妈妈的气呀。” 俞星看他一眼，嘴上说着“怎么会”，心里却意外的很。 他在弟弟面前一直克制着不表现出对陈慧的意见，没想到还是被这小孩看出来了。 “妈妈只是工作有点忙，我……是我故意不告诉妈妈的，我不想让她担心。” 俞星哭笑不得：“那你就舍得让我担心？” “不是的！”俞阳赶紧摇头否认，“也不想告诉哥哥的，但是你太聪明了……” 这话俞星接不上来。 “妈妈对我很好的，上周我们学校搞拓展活动，妈妈还请了假来陪我。”过了一会儿俞阳又说，“别的小朋友都没妈妈灵活，我俩拿了好几个奖品呢！” 俞星笑了笑，虽然听得出这是在安慰他，但还是忍不住羡慕一下。 别人的妈妈总是让他羡慕，就连弟弟也是一样。 挂完号很快就轮到了他们，俞星挂的是专家号，诊室也是单独开出来的一个小四方块。 他领着俞阳进了门，便看到一个低着头的白大褂正在写着什么：“您好，我家小……” 话没说完，白大褂就抬起了头。 三个人都愣住了。 最后竟是俞阳先反应过来：“叔叔！你怎么在这里呀！” 叶扬也惊 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巧还能在诊室里碰见，他几乎怀疑是俞星故意来找他的了。 “我就在这里上班呀。”叶扬摸了摸俞阳的头说，“阳阳又要拔牙了吗？” “不是。”俞星终于开口，“好像是蛀牙了，你……叶医生给看看吧。” 叶扬没再跟俞星说话，转过去边清洗工具边问小孩儿：“阳阳怎么蛀牙了？是不是不听哥哥的话乱吃糖？” 俞阳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摇了摇头：“没有吃糖！但是吃了程小红送我的提拉米苏……特别好吃！哥哥你吃过吗？” 俞星听到那四个字，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顿了两三秒才答：“没吃过。” 他感觉到叶扬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转头跟俞阳说：“我也爱吃，改天咱俩一块吃？” 这话说得简直不像哄小孩，倒像是跟个老朋友约个饭一样。 俞星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被弟弟打断了：“好哇好哇，哥哥你也一起去吧！” 就在俞星想着怎么拒绝才能让俞阳也放弃这个离谱的想法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 “哥你电话！”俞阳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手机，发现是自己妈妈的名字，立马小声求哥哥别告诉他妈。 俞星看了他一眼，也没说答不答应，伸手在屏幕上划了一下。 “喂，小星吗？”陈阿姨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躁，也不问问他方不方便劈头盖脸就是一句问，“阳阳是不是在你那儿？” 俞星垂下眼，应了一声：“嗯，在我这。” 陈阿姨听起来松了一大口气：“啊，那就好那就好，我今天刚回家，找不到阳阳给我吓坏了……阳阳在你那还好吧，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太好。”俞星瞥了一眼躺在小床上的俞阳，“阳阳牙出了问题你们知道吗？” 说完这句，俞星顿时感觉小孩的视线投了过来，又被叶扬强行掰了回去。 甚至还听见一句“不要乱动”。 陈阿姨在听筒里惊呼了一声：“什么？我……我这几天不在家，也没听阳阳说啊……出什么事了？” 俞星搓了搓自己裤边的线头，什么话也不想说。 “喂，小星你还在听吗？”陈阿姨的声音更着急了，“小星？” “在。”俞星深呼吸了一下，“阳 阳蛀牙了，我现在带他去医院。” “啊，那用不用我……” “不用了。”俞星打断了她，“一会儿看完我把他送回去。” 说完就挂了电话。 叶扬给俞阳开了单子让他去拍片，余光里瞟到俞星放下了手机才开口叫他：“急着走吗？” 俞星一愣，大概是没想到自己放低了声音也被他听到，半天才回答：“不急，你……有事？” 叶扬低头笑了笑：“倒是没什么大事，不过俞老板不急着走的话，能不能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呢？” 像是怕俞星误会，他又加上一句：“不是私人的也可以，我主要是惦记上次的巧克力蛋糕。” 俞星张了张嘴，然后泄气般地垂下了眼睛：“抱歉，我一会儿要送阳阳回家，不然可以给你做。” “不用。”叶扬盯着他长长的睫毛，“反正你也不想见到我。” “我……”俞星愕然抬头，猝不及防撞上叶扬直勾勾的眼神，又慌忙转过身去叠衣角，连刚才想说什么也没说出口。 想说什么呢？能说什么呢？ 说我没有，我想得很，我四年来每分每秒都想着再见你一面？ 说不出口的。 他摸出自家甜品店的名片，按在桌子上推到叶扬面前：“给你。欢迎光临不苦。” 叶扬接过名片看了看：“俞老板做的甜品确实不苦。” 他上次就看见甜品店的招牌了——“不苦”，当时还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这个文艺青年装逼范儿的店名。 但是知道了店是俞星开的，那就另当别论。 就是这么双标。 “打个赌吧。”叶扬说，“要是阳阳能在一分钟之内回来，就加我微信。” 俞星挑了挑眉，心里知道拍片的时间叶扬肯定掌握得八|九不离十，也没揭穿。 “行。” 话音刚落俞阳就推门进来了，叶扬拿出手机让他扫码，俞星也照做了。 俞阳的视线在两人中间转了两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眨了眨眼。 第4章 俞星把弟弟送回了家，本来没想进家门，但拗不过俞阳的哀求，只好进门坐了一会儿。 俞振擎不在家，陈阿姨坐在沙发上发呆，看见他俩进门才赶紧站了起来：“小星回来了。” 俞星应了一声，在俞阳背后瞥了一眼陈阿姨发红的眼睛，没说话。 这房子是给俞阳买的学区房，家里没有他的房间。他进了俞阳的房间，把客厅留给门外的母子俩。 他没刻意去听门外的声音，拿出手机登了刚加过叶扬的官方号，打算看看朋友圈。 叶扬大概是真没发现加他的是不苦的官号，打过了招呼就再没发过消息。 不过俞星也没得意到哪去。 叶扬好像屏蔽了他，朋友圈一片空白。 连结婚照都没有，会不会是政治联姻没什么爱情？ 俞阳跟妈妈聊完了天，又让俞星陪着写了半个小时作业，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摔东西的声音，俞星立马站了起来。 俞阳拉着他的衣角，小声求他别去。 “哥哥不走。”俞星领会错了，以为俞阳是害怕不想让他走。 等门外安静下来了，俞星摸了摸弟弟的头说去上个厕所。 他轻轻关上了俞阳的房门，在走廊里看到了眼睛比刚才更肿的陈阿姨。 “阿姨？”他走过去轻声叫道，“出什么事了吗？” 陈阿姨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有一瞬间绝对算不上友好。 俞星只是垂下眼当没看见。 “我没事，小星你要是忙就早点走吧。”陈阿姨背过去摆弄花瓶。 这话几乎算得上是赶他走了，俞星抿了抿嘴，没再问。 到底是半个别人的家事，确实轮不到他来问。 叶扬前两天回了趟家，本来以为二老怎么也会妥协一点儿，没想到几个月不见也没一点改变，劈头就是一句“有对象了吗”，让他不知道该不该进门。 叶扬实在提不起精神再跟他俩吵架，老人不妥协只能自己妥协，他最终还是答应了一次相亲。 事实证明二老确实是有点儿糊涂了，也不知是没听清人家姑娘的要求还是病急乱投医，聊了两分钟叶扬就发现这姑娘是个alpha。 “不好意思，我爸妈可能听 错了，今天耽误你时间了……这顿我请吧。”叶扬手里还捧着姑娘送的一大束玫瑰，哭笑不得地说。 “没关系没关系，我也以为你是个omega呢，还特意准备了花。”姑娘看着也有点不好意思。 他俩约见的地点离诊所不远，叶扬觉得这么漂亮的话扔了还挺可惜，就顺利溜达到诊所打算养起来。 刚走了没两步，忽然看见前面迎面走来一件绿衬衫。 他放慢了脚步，不知道该不该出声打个招呼。但手上一大捧花也腾不出手来，只能慢慢地挪着步子等俞星走过来。 “叶医生。”俞星隔着几步远跟他打了招呼，眼睛落在他胸前的一大片玫瑰上。 “俞老板出去啊？”叶扬干巴巴地问。 俞星没搭这句，用下巴指了指他手里的花：“花挺漂亮。” “……嗯，新鲜的。” 叶扬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俞星咬掉嘴上的一块死皮，干脆说的更明白点儿：“送爱人的？” 这下叶扬愣住了，忙否认道：“不是，相亲对象送的。” 俞星惊讶地扬起眼睛看他：“你没……” 你没结婚？ 但这问题已经显而易见有答案了，这种蠢话他不可能问得完整，于是俞星换了个问题：“成了吗？” “没成，是个alpha，我妈搞错了。”叶扬无奈地叹了口气，跟着俞星的脚步慢慢往诊所走。 过了会儿叶扬又没话找话：“阳阳是不是该复查了？想好做不做根管了没？” “在店里睡觉呢，叶医生要有时间就顺便给做了吧。”俞星说，“我请你吃饭。” 大概是知道叶扬没结婚之后心情太好，连请吃饭都直接说了——俞星在心里骂自己不矜持。 叶扬嘴角勾了勾，硬是给压下去了：“行，俞老板可说话算话。” 今天还做不了根管，叶扬给俞阳上了点药就算完事儿了。俞星还是要付钱，叶扬没要。 “别付了，我拿了钱也是去你店里买吃的。”叶扬拿了诊所的钥匙，就要跟着俞星回店里。 俞星愣了两秒，笑了：“没问题。” 俞星让俞阳上楼去写作业，自己进了厨房，“叶医生要吃点儿什么？” “提拉米苏。”叶扬不假思索。 俞星系围裙的动作顿了一下，声 音低低的：“不会做。” “你雇的人连这点基本功都没有？” “不是，是我不会做。今天没人上班。”俞星垂下眼，从冰箱里拿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巧克力的吃吗？就是不知道过没过期……” 叶扬将信将疑，也不知道是不是饿得狠了，他分明在空气中闻到一股香甜的提拉米苏味。 他看了看俞星手里那坨不明物体，怎么看怎么像十几天前自己吃的那块，断然拒绝了。 于是俞星最后什么也没做，只给他拿了一壶冷藏的果茶。 叶扬靠在沙发上看他倒茶，出声道：“俞老板就这么招待我啊？” “没买食材，将就点儿吧。” 叶扬拿起来呷了一口，用的底是茉莉花茶。 他心里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失望，张口就带着刺儿：“不喝绿茶了？” 俞星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别扭什么，心里已经笑出了声，面上还冷冷淡淡的：“嗯，最近没买。” 这话说得暧昧，不说不喝也不说喝，若有若无地暗示着叶扬。 还好叶扬的情商也没低到品不出这句暗示：“我爸上次让我拿了几盒，等我给你送过来。” 俞星不置可否。 其实绿茶他一直在喝，只不过这种昂贵的果茶还是搭配茉莉的香味更合适一点。 戒不掉的。再怎么样也戒不掉的。 他实在太喜欢叶扬动情时散发出来的绿茶香了。 过了两三天，叶扬还真从家里提了几盒绿茶来。 这天叶扬串休，没赶着周末，店里人流量也不大，就一个女孩跟一个眼熟的小服务生在。 小孩其实不算小，看着也有十七八岁，就是瘦的过分，也没听他开口讲过话，奇怪得很。 更奇怪的是那女孩，从他进来就一直盯着他看，盯得叶扬忍不住投去了疑惑的眼神。 结果女孩马上指着他叫起来：“叶扬！是不是你！” 叶扬吓了一跳，看了半天才认出来：“是……小申吗？”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申小竹是俞星大学的omega舍友，他俩谈恋爱的时候没少助攻。 “不是，叶哥，”申小竹半天才回过神，“你……跟星星又搞到一起了？” “什么叫搞到一起。”叶扬皱了皱眉，“倒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 “我怎么不能在啦？不苦也有我的股份呢。”申小竹白了他一眼，“还有脸问我呢，你都不知道星星开这个店有多……” 说到这她突然停住了，像是触及到什么难过的事说不出话了一样。 旁边那个小孩站旁边津津有味地听了半天，见俩人注意到了自己才转身去收拾桌子。 “咳。”叶扬假咳了一声，生硬地转移话题，“俞星怎么不在？” “啊，你来的不太巧啊。”申小竹立马恢复了原状，甚至还眯了眯眼，“星星今天身体不舒服。” 叶扬狐疑地打量了她一一会儿，心说你这表情真是让人没法信任。 “你怎么还不信呀？”申小竹啧了一声，“真不舒服，不信你上楼看看。” 叶扬脚刚迈出去，又听申小竹在后面阴阳怪气：“哟，送的什么呀这是？绿茶？” 叶扬忍着没回头。 反正申小竹也不知道他信息素是什么味的，顶多就当他献殷勤罢了。 至于那几盒绿茶真正的含义，只有他和俞星两个人知道就够了。 叶扬并不知道俞星的房间是那间，但他几乎没推开其他的门，循着一股香味就往前走了。 这香味以前他从没闻过，但却莫名的吸引着他，甜而不腻，甚至还藏着点叶扬为之疯狂的提拉米苏味。 他是个alpha，身心健康的alpha。 他怎么会感觉不到——这是omega发情时释放出来的信息素。 alpha的本能使他一步步靠近了那扇紧闭着的门，此时再好的自制力也抵不过本能。 叶扬推开了那扇门。 果不其然，俞星正躺在床上昏睡着，越靠近越能闻到浓郁的提拉米苏香味。 叶扬控制不住地放出了点alpha信息素，他知道不该趁人之危，但……万一俞星真的需要帮助呢。 俞星没有谈恋爱，至少据他观察，最近半年应该都没有谈过。如果没有专业的抑制剂，他根本没法熬过这一次发情期。 虽然现在人人都在出生时接种长效抑制剂，但omega的本性是不会完全泯灭的。 他们照样每个月都有发情期，只不过不严重的时候可以用抑制剂度过。 或是半年，或是一年，总有那么一次是无法用抑制剂解决的。 床上的人穿着淡绿色的睡衣，仿佛感觉到了外人的打扰一般，皱着眉扭了扭身子，嘴里还小声哼着一句什么。 叶扬赶紧凑过去听。 “想的……我也想你的……” 这句话重复了几次，叶扬的心就揪起来几次。 “叶扬，我也想你。” 第5章 这话就有点太超过了。 叶扬仿佛被一道雷定在那儿了一般，任由俞星慢慢摸索着靠近他，拉着他的胳膊钻进他怀里。 俞星浑身都散发着omega动|情时的香气，加上不知道越来越浓郁的提拉米苏味儿，叶扬再怎么控制呼吸也阻止不了信息素的侵入。 因为姿势的原因，叶扬的鼻子正对着俞星后颈的腺体——没有alpha受得住这种考验——他没忍住在上面蹭了蹭，马上换来俞星的一声低|喘。 这几乎已经算的上性|暗示了，就连在一起的那两年，俞星也没让他有过这么越线的举动。 叶扬当时其实不明白，明明感情也稳定，为什么俞星始终连个临时标记都不愿意要。 但是眼前的情况也不允许他想太多别的东西。 叶扬太想不管不顾一口咬下去了，但他还是强迫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明，问： “星星，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这语气从开头那个称呼就软了下来，明里暗里地逼着俞星看清楚他的身份。 可俞星根本眼都不抬，接着往他怀里蹭：“知道啊，叶大医生。” 叶扬愣了一下。 重逢之后俞星爱叫他“叶医生”，他一直觉得是暗讽他俩的关系。但刚才听到这声“叶大医生”，他控制不住地要想起从前。 叶扬上大学的时候也是规规矩矩学医，从小没想过别的，就想做这行。俞星打定主意要追他，也不知道从哪打听来这些，一口一个“叶大医生”叫的他心里发软。 但后来追到手了反而又不好意思叫了，所以叶扬很久很久没听过这个称呼。 趁他为这一声“叶大医生”愣神儿的功夫，俞星的手已经摸到了他嘴唇上。叶扬刚想往后躲，忽然没防备地被拉了一下，下巴直接磕在了俞星锁骨上，疼得他差点咬到舌头。 “咬我一下，快点……” 俞星的声音已经有点飘了：“我太难受了，你……咬一下就行，别的都不用做，我不会……啊！” 这句话俞星没来得及说完，后颈那块敏感的皮肤就被咬住了。 叶扬没用多少力，只是用嘴唇包着牙齿把那一小块皮肤叼起来，含糊不清地说： “ 星星，这是你自找的。” …… 俞星说咬一下就行，叶扬就真的只是咬了一下。把自己的信息素从咬破的伤口处注射进去，连安抚性的舔舐都没给。 咬完之后他马上就离开了，没给俞星再扑上来的机会。但俞星好像根本没想再做什么，除了最开始被咬疼的那一声之外就没发出过别的声音。 叶扬有点奇怪，发情期不应该是这样的吧？ 正常的omega在发情时会特别依赖标记自己的alpha，就算是临时标记也是一样。可是俞星怎么这么安静？ 叶扬伸手扳了一下怀里人的脸，这才发现他的小老板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 ……不对吧，他这顶级alpha的信息素什么时候有了催眠的功效？ 虽然疑惑，但他也没敢再打扰俞星。不是不想搂着再亲两口，而是他从来不是趁人之危的人。 他大可以趁着这次发情期彻底标记俞星，然后乘胜追击。 性会让他们毫无保留地贴合，再加上之前恋爱的那两年，俞星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会成为他一个人的omega。 但是叶扬知道不能这么做。 用这种手段就太卑劣了，要追他就好好追，按正常流程来。他不想让俞星还没动心就先动了别的地方，这怎么说都不合适。 叶扬在旁边的浴室里冲了个冷水澡，然后下了楼。 正是下午生意火爆的时间，一楼前厅有几个没见过的服务生，没看见申小竹，倒是那个小孩看见他立马小跑着过来，两只手在叶扬面前一通比划。 叶扬看不懂手语，看了半天才发觉有点不对劲：“你……不能说话？” 小孩点了点头 小哑巴一愣，倒是不比划了，“唰”地往身后一指。 那是后厨的门，叶扬以前见俞星进去过，道了谢就推门走了进去。 申小竹正在里面盯着烤箱，眼睛压根没往这边看。后面有个助手模样的人看见有外人进来，有点儿迟疑地叫了申小竹一声，她这才回过头来。 看见叶扬湿漉漉的头发，她立马笑得不怀好意：“怎么样，星星是不是不舒服？” 叶扬懒得理她，直接问：“抑制贴呢？” “干嘛。”申小竹擦了擦手上的水，领着他出了厨房，“我这儿哪有alpha用的抑制贴。” “不是我用 ，给星……给俞星用。”叶扬说。 申小竹回头看了他一眼：“都有你了还要抑制贴干嘛？我看抑制剂都不用买了。” 叶扬一愣，随即有些无奈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俩还没……还没。”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还没和好？还没交往？ 他俩好像不是纯粹地向着和好去，也没有重新开始。 他摸不清俞星的意思。 好像没放下他，但又好像在顾忌着什么……他说不清楚。 见面就该问的那些话，他到现在也没问出口。 但申小竹根本没在意，从自己包里拿了一盒抑制贴给他：“可别怪我没告诉你，要是光靠抑制剂这次他根本挺不过去，我猜你也不敢做别的吧？咬两口有什么的？” 叶扬刚伸出去的手停住了。 是啊，靠抑制剂根本没用，必须有alpha标记。 可是哪怕是证件齐全的义工也难保不会对发情期的omega产生欲|望，好像除了他也没有更好的人选。 而且，他怎么舍得让别的alpha标记俞星？ 申小竹见他不接，啧了一声把抑制贴扔回了包里，指了指他：“我真是不知道你俩在别扭什么，都四年过去了，还有什么误会是解不开的？” 叶扬苦笑一声，心说我要是知道就不至于四年多联系不上他了。 于是他刻意转移话题：“为什么不带俞星去医院？” “你以为我不想？”申小竹说，“他非得说今天你会来，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做梦呢。” 说着她看了叶扬一眼：“没想到你还真来了……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上个月吧。”叶扬迟疑了一下，“他说我今天来？” 申小竹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闭上嘴就转身要走。 “哎，你等会，”叶扬突然想起件事，“俞星这几年的发情期，是怎么过的？” “还能怎么过，打抑制剂呗。”申小竹白了他一眼，然后又嘟囔了一句，“哪次也没强烈到要人标记的程度……偷着乐吧你就。” 叶扬没有再问，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俞星的反应很奇怪，没有对刚标记过自己的alpha产生一丁点依赖，也没有恢复清醒，反而立刻就睡着了。这不正常。 听申小竹的意思，俞星这几年都没被别人标 记过，第一次被标记有点异常也可以理解，但叶扬不敢冒这个险。 他至今还记得那个猝不及防的电话。 那是他们分手后的一年零五个月。没有任何征兆，一直静静待在通讯录最底端的那个名字突然一跃到了屏幕中央，来电显示：闪闪。 这是他给俞星的备注。 他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好不容易按下通话键，心跟着手机一起震了一下。 “是我。”俞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我要走了。去国外。” 叶扬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只说出一句：“去哪里？还回来吗？” 然而俞星好像根本没听见他的话，他说：“这个手机号我不会再用，我们也不要再联系了。” 电话挂断。 俞星连句“祝好”都不曾施舍给他。 后来手机自己灭了屏，星星也不再闪了。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叶扬想起这件事都会止不住地心悸。一直到再见到俞星，看到这个明显已经经营了两年以上的甜品店，他才敢确定那个电话根本是一个谎言，俞星压根没出什么国，他不过是想要删掉他的联系方式。 可是为什么还要特地打电话过来呢？叶扬没想明白，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 但是这事儿跟今天俞星的反常一结合，他又有了新的、不太好的猜测。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叶扬在大厅的咨询处问了一下雷煜的班，却没得到准确的答复。 雷煜是他大学同学，产科的一把手，今天应该是不出诊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没签到。 咨询处的姑娘跟他挺熟，就多说了两句：“你要去找雷医生可小心点儿，听说最近有个家属在妇产科闹呢。” 叶扬一愣，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医闹在他们五院是很正常的事。家属总觉得自己千里迢迢来到省内最有名的大医院，花了大价钱找了好医生，要是再治不好病就不行了，得闹了，不闹医院不给治了。 叶扬叹了口气，边往员工电梯走边低头翻着手机，想给雷煜发个消息问一下。 还没等从通讯录里找出雷煜，他突然感觉后脑勺被人撞了一下。 伴随着一阵钝痛的还有身后人一连串的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走路没看路 ……” 叶扬皱了皱眉，今天怎么什么都不顺。 有个眼熟的小护士跟他前后脚进了电梯，很腼腆地冲他笑了一下说：“叶医生去几楼呀？” 门在他俩身后关上了，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叶扬不自在地摸了一下鼻子：“十二楼。” “十二楼？”小护士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那不是妇产科吗？” “……是，我去找人。”叶扬说。 不知道这事儿戳到小护士哪根八卦神经了，电梯停了好几次她的嘴都没停，吵得叶扬心烦，甚至还有点慌。 好像老天爷也不想让他独自来问这事儿，就算要问也不该是今天。 今天处处都不合适。 到十二楼的时候电梯已经快超载了，叶扬鼻尖盯着电梯门中间的缝，只想一开门就冲出去。 “滴滴” 叶扬刚迈出去一只脚，忽然感觉有一道白光在眼前闪了一下。 他心里一沉。 来不及做别的反应，他伸出右手抓住了那道刺眼的光，左手绕过去按着来人拿刀的胳膊一拧一按，卸了那条胳膊，然后从对方手里抽走了刀。 叶扬一边掐着这人的脖子把他推出了电梯几米远，一边朝后喊着：“先叫保安来！找人报警！” 刀柄贴在右手手心里的时候他还没感觉到疼，直到小护士慌慌张张追出来惊呼了一声： “叶医生！你流血了！” 第6章 保安来得很快，像是见多了这种见血的场面，二话没说就把那人拧着关进了小黑屋。 叶扬扣着人的时候一直没松劲儿，连右手里握着的刀柄都被流出来的血沾湿了。 他在护士站简单包扎了一下，就要去找雷煜。 小护士还有点儿不放心：“叶医生你这手……” 叶扬摆了摆左手：“没事儿，我有数，你忙你的去吧。” 手机在兜里震了两下，叶扬单手不方便拿，就没管，直接敲门进了雷煜的办公室。 屋里不像是有人的样子，一地的碎纸，桌子有点歪，整个屋子里泛着一股发霉的气味。 叶扬叫了两声才看见屏风后面坐着个人，那人冲他招了招手：“这儿。” “雷哥？”叶扬走过去看了一眼，差点没认出来，“你……这是怎么了？” 雷煜整个人看上去很憔悴，胡子茬都长到下巴上了，眼睛里也带着红血丝，看见他用纱布包着的手却突然皱起了眉： “手怎么了？” “刚才碰见个来闹的家属，可能是冲你来的。”叶扬没多说，他们都不是第一次见血的医学生了，没必要卖惨渲染气氛，这样也方便他们互相打掩护。 雷煜沉默了两秒：“我问你手怎么了。” “没多大事，就划了一下。”受伤就更不可能多说了，都是alpha，流点血不算什么。 “划了一下？”雷煜在他手腕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叶扬立马倒吸了一口气，“这叫划了一下？” “……我真没感觉疼。”叶扬把手抽出来，“先说说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去急诊，边走边说。”雷煜在地上撑了一下站起来，坐了一早上腿酸的不行。 那个拿刀的家属就是冲着雷煜来的，上礼拜他老婆和没出生的孩子都死在产房里，连着来闹了好几天。 这事儿要论起责任来应该算是患者送来的不及时，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了，基本已经是可以送太平间的程度，家属求着才给安排了手术。 饶是雷煜也没把人救回来，没到两小时就没了生命体征。 雷煜把事儿交代清楚就闭嘴了，也没解释自己办公室怎么乱成那样。 叶 扬也没问，情商再低这点儿礼貌也是懂的。 “来找我？有事儿？”雷煜问。 “啊，有点儿。”叶扬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适当地隐瞒一些，“我有个朋友被人临时标记了，但是……” 雷煜打断了他的话：“你标记谁了？” 叶扬被揭穿，顿时很没面子，心说不用这么直接吧兄弟：“不是，是我朋友被别人标记了。” 雷煜看了他一眼：“行，你接着说。” “他被临时标记之后反应有点奇怪，也没别的，就是犯困，捂着脖子就睡着了……是不是不太正常，你有遇到过这种案例吗？” 电梯到了一层，他俩避着人群往急诊走。 雷煜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端详了他一会儿说：“你连捂着脖子睡着这种细节都看见了？” 叶扬紧张得头皮发麻，还想接着编：“不是的，他……” 就在这时急诊到了，两人的谈话被迫终止。 叶扬嘴里嘀咕着肯定没什么大事儿，一边抽着气把纱布拆了让护士检查。 “叶医生啊？这手怎么弄的？”叶扬白大褂都没脱，急诊的护士一眼就认出来他，“哎哟伤口挺深啊，不疼？” 叶扬看了一眼雷煜，小声跟护士说：“都疼麻了。” “你这没消毒吧，谁给你包的这么不负责？”护士皱了皱眉，“这伤口再深点儿都伤着骨头了！” 叶扬完全没想到有这么严重，还以为只是流血，说了句我自己包的，又问严重到什么程度。 “至少一个月甭想做手术了。”护士还顾得上开玩笑，“这要是工伤还行，不是工伤可亏大发了，牙医不能用手这不是要命吗。” “还真是工伤。”雷煜插了句嘴，接下去的话被叶扬一个眼神制止。 手机又响了两声，叶扬叫雷煜帮他拿出来看一下。 “没显示，就说微信收到一条消息。”雷煜把手机页面给他看。 “一条消息怎么可能响好几声……”叶扬伸手划拉了几下，却没看到微信上有小红点。 “你确定是微信？”他问雷煜，“我好像没收……” “什么？”雷煜问。 叶扬没回答，盯着手机皱起了眉头。 是俞星。 准确地说，是不苦的官号。 并列的两句“对方撤回 了一条消息”明晃晃显示在手机上，怪不得刚才响了好几声。 “怎么了？这谁啊，不苦？”雷煜问他。 叶扬这才回神：“没，营销号。” 他说着就想换只手拿手机，却忘了右手还放在护士那包扎，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叶医生你别乱动行不行啊？要是你做手术的时候患者乱动你怎么想？真的，体谅一下我们新手护士吧天天就是扎针拔针……” 叶扬看了小护士一眼，技术不咋地话还挺多。 不是什么大规模的医闹，他们医生是不乐意把诊室里的丑事抖搂出去的。 这事儿绝对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但再怎么处理也是他们产科的事儿，被叶扬撞见已经不太好了，叶扬不会允许它继续扩散。 跟做贼似的逃回了雷煜的办公室，叶扬看着自己被包成哆啦A梦的手叹了口气。 “为什么手指头也要全包上？”叶扬问。 “我哪知道，问捅你那家属去。”雷煜没好气地答，“赶紧说你的事儿，怎么着，终于舍得换人了？不搞白月光那一套了？” 叶扬没说话，盯着手腕上的夹板出神。 雷煜见他这样也不咄咄逼人地问，只捡起先前的话题说：“我刚才想了一下，你说的那个情况问题可大可小，多数情况下应该是患者误服过大量不好的药物，你……” “不是患者。”叶扬皱了皱眉，又重复一遍，“不是患者。” “……行行行，不是患者。”雷煜瞥他一眼，“还听不听？” 叶扬问什么药物。 “紧急避孕药，或者……”雷煜看着他的眼睛，“安眠药。” 叶扬半天说不出话来，脑子里过了很多个不好的猜想，再开口的时候撒子都有点哑了：“没有……别的可能性吗？” “可能性肯定是有的，也有人天生就这样。但概率很小。”雷煜说，“具体的诊断肯定要等患……等本人来医院做检查。” 叶扬点了点头，刚要走又被雷煜叫住：“哎，你真换人了？不等了？” 都是关系好的同学，大学时叶扬和俞星的那点儿事儿几乎没人不知道，雷煜也是少数看着他俩从热恋到分手的旁观者之一。 叶扬没想瞒着他，只是觉得俞星的态度还不明朗，现在让 人知道他俩连临时标记都有了，不太好。 所以他只摇了摇头：“没有。说了是我朋友。” 领导在了解情况之后不出意外地给叶扬批了带薪假，叶扬生活的节奏一下子就慢了下来。 跟之前忙碌的那段时间比简直就像按下了暂停键，轻松，但也有点儿待不住。 他这两天一直在想雷煜的话。 避孕药或者安眠药，哪一种他都不敢细想。 一想起俞星，他只能想到那个围着绿色围裙安安静静切菜的大学生，再往深点儿想能想到俞星跟他提分手的时候眼里闪着的泪光。 那么一个单纯的小孩儿，好像天生跟这两种药没关系似的。 可是雷煜说，其他可能性的几率几乎为零。 叶扬好几次拿起手机都想问问俞星在做什么，身体有没有不舒服，需不需要他再巩固一下临时标记。 还没等他下定决心发出消息，俞星的电话先打来了。 叶扬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喂？” “是我。”俞星还是那个调调，让叶扬差点以为回到了几年前那个可怕的夜晚，感觉俞星下一句就要说我要出国了。 但是俞星没有：“你现在方便来一趟吗？我刚才收拾屋子发现一条项链，我看着像你的。” 叶扬下意识摸了一下脖子，果然感觉空落落的，这几天心事重重居然一直也没发现，大概是他倒在床上的时候被俞星拽掉的。 想到这儿他心里一紧，这条项链是俞星送他的，穷学生买的地摊货，却被他当宝贝一样戴了好几年。 链子都换了四五条还是不舍得扔，没想到居然被俞星看见了。 太尴尬了。 尴尬归尴尬，叶扬不可能放过这个见面的机会。 “好，我……下午过去。”叶扬想说马上过去，又怕那样太唐突，显得自己多着急见他一样。 俞星却不太赞同：“下午我忙，你能现在来吗？” 叶扬愣了一下才品出点儿话外音，这不就是说“拿东西是次要的，我想见你才是真的”吗？ 他猜俞星一定也很想他。 俞星确实在想他，但跟叶扬的想法有些出入。 叶扬心事重重，俞星也没闲着。 临时标记这件事对于alpha来说就是咬一口的事儿，但对于从没被人 标记过的omega来说，意义就大不相同了。 这条项链他攥在手里好几天了，并不是刚才收拾屋子才发现。 知道叶扬留着这条项链，他最初是怕的，怕即使分开了自己也给叶扬带去不愉快，怕叶扬一看见他的东西就想起那段失败的感情。 他太怕了，他什么都怕。 但他最终还是决定打这个电话，在心里劝自己试一下吧，万一有可能呢？ 头脑一热电话就打出去了。 听见叶扬声音的时候，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无不庆幸大脑当时的短路。 俞星很有开甜品店的自觉，上午就是没什么生意。 他干脆连牌子也没换，明晃晃的“暂停营业”就在玻璃门上挂着，屋里却点着灯，像是在等什么人来。 工作日那几个兼职的小孩儿是不来的，都是学生，周末才来打打工。 平时店里只有他和采静，连申小竹这个二老板也不怎么来。 俞星天生就是个不爱闹腾的人，采静正好不会说话，用在身边简直太舒坦了。 跟哑巴待久了也懂点手语，读不懂没法交流，读懂了更是哭笑不得，比如今天。 他刚跟叶扬打完电话，就看见采静噔噔噔从收银台跑过来，一通比划，问他打电话的是不是弟弟，是不是要来店里玩儿。 俞星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道采静为什么这么喜欢俞阳：“阳阳上学呢，哪能总来。” 一般这么说采静就不会再纠缠了，今天居然多说了一句，他说小学今天是秋游的日子，下午就放学了。 俞星惊讶地挑眉，他还真没在意。 正想再说点什么告诉他俞阳今天不回来了，门口的风铃突然响了一声。俞星立马站了起来，想第一时间看见叶扬。 结果来人却不是他想见的人，是另一个小祖宗。 第7章 “哥哥！”俞阳还背着书包就咭噔咯噔跑进来，一头扎进俞星怀里，“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感不感动！” 俞星让他压得差点没喘过气来：“……不敢动，你再不起来我就彻底不敢动了。” 俞阳赶紧爬起来，手还在哥哥身上撑了一下，俞星又是一阵咳嗽，心说这孩子还有没有人治得了了？ “采静哥哥。”俞阳冲采静打了个招呼，坐沙发上就开始叽里呱啦地讲话。 出考试卷的老师又批错题了呀，学校里的最后一朵小野花也被人摘走了呀，程小红又带了提拉米苏分给他吃呀…… “……你别总吃那些甜的了，都蛀牙了自己不知道吗？”俞星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没吃！我拒绝她啦！”俞阳大声喊，“叶医生说过不能吃的，还让我把不能吃的蛋糕都带给他！” 俞星一愣，然后笑出了声：“那你真带了？” “当然没有。”俞阳朝他翻了个白眼，“我怎么能做那么没礼貌的事情呢。” 俞星还没说话，采静先笑了，捂着嘴抖个不停，也不知道戳哪个笑点上了。 俩小孩儿玩得来，俞星就打发弟弟去了采静那儿玩，自己落个清静。其实怎么会看不出来，俞阳说了那么多好玩的事，没有一件是发生在家里的。 而且今天看他这样也是没回家就直接跑他这儿来了，以前再怎么亲近也没来的这么频，肯定是有心事又不愿意跟他说。 俞星一口气还没叹完，风铃又响了一声。 这一声比刚才俞阳撞进来那动静细小很多，好像是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风铃一般。 来人深蓝色的风衣被玻璃上的挂钩挂了一下，不知从哪钻出来一小撮浅蓝色的毛线。 俞星盯着那几根毛线晃来晃去，就是不看风衣的主人。 “怎么不营业？”叶扬走到俞星面前，声音里带着笑，“我还以为走错了，不是俞老板的店呢。” 俞星刚想扯起个笑，忽然看见风衣的袖子里空荡荡的，忙扯开他的扣子：“你手呢？” “手在呢手在呢。”叶扬赶紧拿出来给他看，“穿衣服不方便，我干脆也懒得穿……没什么 大事儿，你别担心。” 这个姿势有点儿尴尬，叶扬被俞星扯着半边衣服，像是自己主动用风衣把俞星裹起来似的。俞星低着头半天没说话，叶扬也没躲开，就那么让他拽着衣服。 小店里静悄悄的，俞阳跟着采静上楼了，一楼就他们俩人，还缩在角落里扯衣服。 叶扬低头看俞星的头顶，俞星头发有点长了，还乱，发旋儿藏在里面不让人看见。 就像俞星这个人一样，什么可爱什么热情都藏在最里头，不仔细看都察觉不到。 “你头发也长得太快了，上次见还没挡眼睛呢。”后面的话越说声越小，“……一点儿没变。” “怎么弄的？”俞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想到了别的什么事，再开口时居然红了眼睛。 “你……”叶扬立马就慌了，赶紧解释，“就是刀划了一下，口子有点长就包上了。” “谁干的？” 这话一出来俞星就知道自己失态了，可是话说出口也收不回来，只能放缓了语气又问了一遍：“是……医闹吗？” “不是冲我。”叶扬没否认，把右手伸给他看，“真没事儿，不信你摸。” 俞星看了他一眼，这才发觉自己还拽着人家的衣服，忙松了手：“……谁要摸你。” 叶扬笑了笑，干脆脱了风衣坐在俞星旁边，问：“有事找我？” “啊，对，你的项链。”俞星这才想起来，赶紧起身要去拿项链，却被叶扬拽住衣服角，“嗯？” 叶扬仰头看他，硬是把人拉回来跌坐在沙发上：“我没有说项链的事……你没有别的事要说？” 沙发上地方本来就不大，叶扬这一拉又没控制好角度，俞星一下子就撞在了叶扬身上，后脑勺正对着叶扬肩膀磕下来，叶扬用左手垫了一下。 于是这一句话几乎是贴着俞星耳朵说的，敏感的皮肤碰到叶扬呼出的温热气体立马就红了起来，再细想想这话里的意思…… 这下连耳朵根都红透了。 “没，没什么事。”俞星怕碰到叶扬的手，也不敢乱动，只能半窝在身后人的怀里小声说话，也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 “没事啊？”叶扬又笑了，“没事还急着叫我来，俞老板耍我呢？” 他根本就是无理取闹。 明明说了要还他项链，他又不让自己去拿，现在还反过来说自己耍他。 俞星不说话了。 叶扬承认自己性格里有反差感非常强的一面，比如工作上总是沉着冷静一身禁欲气息，感情上却偏爱香香软软的omega，还总愿意逗逗人家。 如果对象是俞星，那就不仅仅是“逗一下”这么简单了。 “小心点哦，别碰到我右手，疼着呢。”看俞星有要逃的架势，叶扬赶紧开口。 于是俞星非常小心地避开了叶扬的右手，一口气站了起来：“那你可少碰我，我身上带刺儿。” 叶扬不说话了。 “……手伤了多久了？”俞星还是没忍心接着挤兑他，“吃饭什么的还方便？” “三四天吧，不……”叶扬想说不影响，注意到俞星的眼神又改了口，“不方便，干什么都不方便。” 俞星果然皱起了眉：“那……” 还没等他说话，突然听到楼上一阵乒乒乓乓，然后楼梯角那儿探出两个小脑袋瓜，其中一个盯着他俩看了一会儿就跑下来，边跑边喊：“叶医生你怎么来啦！” 叶扬蹲下来想要接住俞阳，没想到小孩儿生生在他面前刹住了车，声音又拔高了一级：“叶医生你手怎么了！断了吗！” “没断没断。”叶扬赶紧安慰，“就是划了一下，一点儿都不疼。” 俞星就看着他扯淡。 刚才是谁说右手不让碰，“疼着呢”？ 叶扬有耐心又有经验，哄小孩简直易如反掌，不一会儿就把俞阳哄得咯咯乐起来，还顺便又强调了一次蛀牙的小朋友要少吃糖。 不过俞阳还是没好骗到那个程度，过了会儿又嚷着要叶医生留在他家住，说一只手肯定不方便的，写字都写不了。 叶扬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这小孩儿怎么这么没有防备心：“哪能住你家，会打扰爸爸妈妈的。” 没想到俞阳还有办法：“那你跟哥哥住一起吧，二楼还有好多空房间。” 叶扬挑了挑眉，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但他肯定不能立刻答应，毕竟房主还没开口呢：“别吧，毕竟那个……” “没关系！哥哥的房子可大了，有好几个房间！叶医生我带你去看看吧？” 叶扬笑着拒绝了，又说：“那 多麻烦他，我现在是个残疾了，帮不上店里的忙，还得给他添麻烦。” 俞阳立马抬头看着俞星。 这话表面上是说怕自己添麻烦，实际是变相跟人撒娇呢：你看我都这样了，你还不答应？ 于是俞星没接茬，叶扬还有借口：“而且我手不方便，万一碰着什么贵重物品，你哥还不得跟我急？” “不会的！我哥那小破屋你是没见过，最贵的东西就是他那本《烘焙大全》。” “那也不行，我一个alpha怎么能跟你哥住在一起呢。” “你可以跟我睡一张床呀！” 矜持到这儿就差不多了，叶扬试探性地看了眼俞星：“那我……” 俞星没搭话，也不说同不同意，站起来找项链去了。 没一会儿俞阳跑过来小声问他：“叶医生到底能不能住在这里呀？” 俞星正皱着眉在抽屉里翻找，扒拉两下又“砰”地关上，再拉开下一个抽屉，动作越来越急躁，好像没听见这个问题似的。 “哥？”俞阳又叫他，“哥我问你话呢！” 俞星这才猛地反应过来：“啊？什么？” “我说……”俞阳说一半突然顿了一下，“哥哥你……是不是不想让叶医生住在这儿啊？” 俞星手里的动作终于停下了，大冷天却急出了一身汗，顺着脸颊流下来，挂在下巴上摇摇欲坠。 项链看来是找不到了，他明明记得昨天晚上把项链收好放在了床头柜上，今天却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也不知道采静会不会把它当成地摊货扔杂物间里…… 他本来想找到项链之后拿给叶扬，再找个借口说自己有事委婉地下个逐客令，这样叶扬就不会有机会再提借住的事儿。 但是人家带着伤还急哄哄地过来，他再让人家空着手回去，总归不太好看。 何况叶扬伤的是右手，干什么都不方便。撇开前任的关系，收留他的确是不过分的请求。 然而坏就坏在这前任的关系上。 “叶医生，我哥哥好像……”俞阳耷拉着眼角磨蹭过来，“他好像不想让你住这里。” 叶扬摸摸他的胳膊：“没事，住这儿也给他添麻烦，我自己可以。” 这话让俞星听到了不知道要怎么笑他卖惨。 “上次有东西落在你 哥哥这儿了，我一会儿拿完就走。” 没想到俞星听到这句却紧张起来：“是，是一条项链吗？” “是啊。”叶扬觉得意外，“你看到了？” “啊……”俞阳更紧张了，“我昨天好像，好像在哥哥的房间看到过。原来是你的呀。” 还好叶扬不知道他昨天没来过，不然肯定要穿帮了。 “是不是拿不到东西，你就不走了？”俞阳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叶扬愣了一下，心说俞星把自己叫到这儿来总不可能反悔，便开玩笑地答：“嗯，拿不到我就不走了，赖这儿。” 俞阳看起来非常高兴，甚至像是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叶扬本来也没把借住当回事儿，想追回来是真的，怕节奏太快也是真的。 可是过了一会儿俞星下来了，脸上的表情比俞阳刚才蹭过来的时候还丧。 “那个……”俞星咬着嘴唇不知道怎么开口，“你……”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硬要住这儿的。”叶扬礼貌地笑了笑，“我拿了项链就走。” 俞星一听更头大了：“项链……” 这时俞阳突然插嘴：“哥哥你快拿给叶医生吧，他说要是拿不到就赖上你不走了。” 叶扬忙说是开玩笑。 俞星伸手擦了一下下巴上挂着的水珠，一咬牙：“项链丢了。抱歉，我可以赔你一条。” 叶扬愣住了。 第8章 这就尴尬了。 他是真没想过还有这种情况，所以刚才跟俞阳开玩笑的时候也压根没过脑子。 谁能想到还能真“拿不到东西”呢？ 他还没想好该说什么，俞阳又大惊小怪地插了一句嘴：“不会吧！哥哥你把人家的东西弄丢啦！” 俞阳并不知道那条项链的意义，事实上他连俞星跟叶扬曾经的关系都不知道，只是凭借直觉感觉这俩人之间的气氛好像不太一样。 小孩儿不长眼色，两个大人在一旁可尴尬坏了，一个不想留人，一个不想走人。 “那个……”俞星从身后伸出手来，颤着声音叫他，“我到处找遍了也没找到，但我一定赔，你要是不放心，就先把这个押你那儿。” 那是一块没拆封的手表，干干净净一个小盒子，不知道原来是干什么用的。 叶扬没接，扫了一眼就扭过头去装生气。 “你，你拿着吧。”俞星紧张都来不及，哪还能看得出来他是在装相，“我真的不是故意弄丢的，要不……” “要不？”俞阳比叶扬还着急。 俞星却没理这台阶，嘴巴张张合合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叶扬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有点心疼，忍不住开口：“先不说了，阳阳你上去自己玩，我跟你哥有话要说。” 俞阳走了之后，俞星问他有什么话说。 “也没什么。”叶扬把他手里的小盒子接过来，又抬头看他，“我手疼。” 俞星没想到是这么一句毫无关联的话：“……刚才不是还说不疼吗？你还挺会骗小孩啊？” “……都是蒙阳阳的，你也信。”叶扬摸了摸鼻子，“可疼了，护士给我包扎的时候都差点打麻药。” 这实在是夸张了，不过反正俞星也不知道，还配合着问：“那怎么能不疼？” 叶扬故意皱着眉：“听说心里有解不开的疙瘩，身上的伤就格外疼。” “……你有话快问。” “你找我到底有没有别的事？” “有。”俞星这回是真咬了牙，“本来我想让你拿完项链就走，但项链被我弄丢了，你手伤了一个人又不方便，阳阳也……喜欢你。不如就先住下来，我们 再慢慢聊。” 俞星想要慢慢聊。 这倒是叶扬没有想到的，他以为俞星不会希望他真的住下来，说什么也会把他轰出去。 但既然心上人这么说了，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好。”叶扬说，“不过俞老板还是别吊我胃口了吧？大冷天儿的我带着伤跑过来，可不是就为了拿条项链。” 俞星顿时局促起来，唯独这件事他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怎么说：“就，之前的事……谢谢你，也麻烦你了。我想，呃，我想知道，你怎么想。” 这话说得磕磕绊绊，但叶扬多了解俞星啊，听到“谢谢你”他就明白俞星的意思了。这是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仿佛叶扬才是被迫的那个。 这让他心里很不爽。 “没什么可谢的，我要是不想，你也不可能……”叶扬说到一半突然卡壳了，“咳，那就当你欠我的吧。” 说完这句叶扬自己都觉得自己无理取闹。 “好。”俞星答应得爽快，还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这次应该……是意外，以后不会麻烦你了，你也不用别扭，临时标记而已，一个月就没了。咱俩就当没这事儿发生过，行吧？” 叶扬低头笑了下，说：“行。” 多年未见的香甜omega在他怀里颤抖着散发信息素，随着他咬合的动作而发出细小的呻|吟，牙齿与腺体第一次碰撞……要让他忘记，恐怕要下辈子吧。 那一整天俞星都没开张，中午懒得做菜自己煮了个火锅，把两个小孩儿乐得够呛。 叶扬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非要跟在他屁股后面转悠，他烧水叶扬跟着，他切菜叶扬看着。 “会做菜吗？”俞星随口问。 厨房开着窗通风，叶扬怕他低头洗菜磕着，用没伤的左手虚掩了掩窗户，并不正面回答：“俞老板不会是做个火锅也要人帮吧？” 白眼都懒得翻，一筐青菜在水池里控了控水，随手塞到碍事的人怀里：“闲着就去搞卫生，洗碗擦桌子有的是活干。” 叶扬接过来也随手放一边，也不知什么时候练就的嘴上功夫：“你怎么压榨劳动力呢？采静刚刚当着你面拖完了地板，你又来压榨我这个伤员。” 俞星彻底不理他了，手起刀落，带着冰碴儿的牛肉被 削下来薄薄一片。叶扬完全没觉得威胁，嘴里仍不停：“怪不得看你店里就采静一个服务员，黑心老板留不住人啊……” 最后俞星忍不住拿手里的筷子敲了一下叶扬，警告他：“再跟着我我就把你夹板敲断。” 别说敲断了，就是筷子这一下叶扬就呲起了牙：“嘶……” 俞星以为自己敲歪了敲到他右手上，赶紧问怎么了。 “戳我伤口上了。”叶扬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俞星仔细观察了他几秒，二话没说就把他推出了厨房：“少卖惨。出去等着。” 叶扬被揭穿了也不尴尬，还腆着脸倚在门口跟俞星讲话：“我没有带换洗衣服呀。” 俞星看也不看他：“我这儿有。” “啊，有我能穿的号吗？” “……不穿就自己买去。” 俞星手里拿着菜刀往后退，后背突然撞上一个硬邦邦的胸膛，然后叶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是你太好闻了，我怕我光是穿个衣服就……” “咔”俞星手里的菜刀掉在菜板上，差一点就立着砍下去。叶扬见状忙扶了一下，往后退开一点：“好了好了我出去，你自己弄吧。” 俞星红着耳根不敢回头，伸手胡乱抓起菜板上的菜，半晌才发现没控制好力度，满手都是秋葵的黏液。 他想破天灵盖也没想到叶扬会来这么一出。 这太不像叶扬了，叶扬总是淡定的，冷静的，谈恋爱那两年他也没怎么见过叶扬这样。 太过界了，太逾矩了……可是他除了刚开始那两秒的慌乱，几乎没有别的负面情绪。 他自嘲地笑了笑，还以为自己多坚强，其实心里的那层壁垒比纸还薄，只要叶扬来了，一击即破。 饭桌上有俞阳就不可能安静。 刚才跟哥哥叨咕过的鸡毛蒜皮翻出来再跟叶医生叨咕一遍，采静再比比划划地插几句嘴，看得叶扬眼睛都涩了。 “不用搭理他俩，自己跟自己都能聊上。”叶扬手不方便，俞星忙着给他捞丸子，顺便小声提醒了一句。 叶扬笑了笑：“我爱听这些。” 眼看俞星要把半锅的丸子都捞他盘子里，叶扬赶紧挡了一下：“吃你的吧，我左手能用。” 俞星看了他一眼，漏勺拐了个弯落在对 面采静盘子里：“静儿，你多吃点。” 俞阳立马不乐意了，满桌就他这个亲弟弟没捞着：“哥我也要吃！我要吃你做的手打肉丸！” “自己捞。”俞星冷酷地说。 采静一直抿着嘴笑，刚才俞星给他的那勺根本没有手打肉丸，要不然现在早进了俞阳的肚子了。 叶扬拿起桌上唯一一个为他准备的叉子，从自己盘子里叉了两个肉丸给俞阳。 俞星见状好像想伸出筷子夹回来，但最终还是放下了。他看也没看叶扬一眼，起身说去调酱汁。 叶扬本来没在意，叉子送进嘴里发现是自己以前最讨厌的鹌鹑蛋，忽然想起件事来。 俞星刚追他的时候给他送早餐，天天雷打不动一个鸡蛋。 那会儿他最烦吃鸡蛋，好几次都偷偷给了雷煜。 本来一直瞒得好好的，暧昧快到了顶峰的时候却让俞星发现了。 要是别的还好，被发现的那个刚好被煎成了爱心形。 那时的俞星可不像现在这么疏离淡漠，说掉眼泪就掉眼泪，哼哼唧唧地质问，哭得叶扬心都化了。 最后磨得叶扬不知道怎么哄，只能使出一直没用过也不知道好不好用的必杀技：亲一下试试。 于是暧昧期提前结束，一个煎蛋换了个香香软软的小甜星。 而现在俞星好像是在为了相似的一件事别扭，但叶扬已经不能用相似的必杀技了。 俞星从厨房拿了一壶果茶回来，也没再跟叶扬说话。叶扬如坐针毡，终于忍不住戳了俞星一下：“哎。” 俞星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问也不问一句，挨个给桌上的空杯子倒茶。 叶扬憋红了脸，从桌勾住俞星的衣服：“……我手疼。” “真的假的？”俞星理智上怀疑了一下，但还是下意识地去看叶扬的手，“是不是又出血了？” “没有。”叶扬顺从地给他看，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顺嘴说了出来，“应该，吃个肉丸就好了。” 俞星一愣，知道自己又被骗了，想骂又顾忌着小孩儿在，想打又怕碰着他手，只能忍气吞声重新捞了个肉丸给他，小声说：“最后一个，再闹妖我抽你。” 叶扬拿叉子叉起来送到自己嘴边，在嘴唇上蹭了蹭，试图掩饰上扬的嘴角。 第9章 冬天吃火锅的幸福感实在是太强了。 俩小孩儿精力旺盛还跑得动，俞星却很快犯起了困，连桌子都没收拾就开始眼皮打架。 这要搁在平时叶扬也不能多想什么，但刚去产科咨询完，对“犯困”这件事格外敏感：“你是不是生病了？” 俞星本来头一点一点地几乎要睡着，听到这句却突然惊醒了一般：“没有，我没有，我没生病。” 叶扬吓了一跳，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这句问话有什么不妥，小心地问：“那……昨天没睡好？” 俞星没有否认，看着很困倦地眨了眨眼，然后慢慢地转过头去看他，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你睡得好吗？” “好啊。”叶扬看着他，“就是翻身的时候总会压到手，不比以前身边有人照顾的时候方便。” 俞星点了点头，竟连叶扬促狭的画外音也没听出来，像是自言自语道：“睡得好就行。” 下午采静带着俞阳去小广场滑滑板，店里就剩下叶扬跟俞星两个人。 俞星给叶扬收拾了个小屋子，正好挨着俞阳那个儿童房。 上回上二楼的时候叶扬一心只冲着最里头那个飘着奇妙香味的房间去，都没注意着走廊有这么长。 看了一圈他觉得有点儿震撼，问俞星：“这房子挺大啊，租金不少吧？” “没租，我买的。”俞星笑了一下，“那会儿这房子甩卖，我狠狠心就贷款买了。” 叶扬问多少钱，俞星说了个数。这价格在这地段可真算得上白菜价了，叶扬不禁疑惑：“房东疯了？” 俞星笑了笑，心说原因说出来吓死你。 叶扬又问：“你一直住这儿？不回家？” 俞星铺床的动作停了一下，说：“之前的房子卖了，他们给阳阳买了个学区房。我不住那儿。” 他连爸妈两个字都不想提到。 俞星家里的情况叶扬也知道一些，俞振擎常年不在家，外头养的小b小o都能组成一个足球队。 但偶尔回到家里的时候他也乐于在俞星面前表演出一副跟陈慧关系很好的样子，好让俞星觉得他爸跟后妈是真爱。 他俩读大学的时候俞星从不避讳说这些，他说原 生家庭没什么可掩饰的，再脏再难看也是他们自己的事，跟他俞星没关系。 可是不知道怎么，叶扬总觉得这次见面，俞星说话的语气都跟以前不太一样。 好像不再是那个出淤泥而不染、我主沉浮的少年，反而有点陷进淤泥里的意思。 他以前最不屑最唾弃的那些东西，成了他自愿戴上的脚镣。 这不像他的星星了。 俞星确定叶扬的屋子收拾好了之后就转身要走，叶扬又叫住了他。 “干嘛，手疼？”俞星是看叶扬真没事儿了，才敢开这句玩笑。 “……也不是不疼，但我有别的话想问。”叶扬搓了搓刚铺好的床单角，“呃，你，这个房间，呃……” 俞星把被搓皱的床单从他手里拽出来：“床单新的，房间也没人住过。你手脏，洗了澡再上床。” “不是，我是说……” “浴室在俞阳房间旁边，就是那个儿童房，里面有新毛巾，牙刷也有新的。” “我知道，那个……” “这个房间很久没住人了，记得开窗通风。” 叶扬静了几秒，等到俞星以为他不会再问的时候突然开口：“你以前让别的alpha留宿过吗？” 俞星看着他，突然笑了：“没有。” 这个笑让叶扬忽然之间有点儿恍惚，仿佛回到某一个被“逼着”吃早饭的日子，他无奈地笑着问俞星是不是想把自己喂胖然后只有他一个人喜欢。 俞星那时候笑得跟现在一样，他说：“没有呀。” “别多想，我也没打算让你在这儿长住。”俞星瞥了他一眼，“不收你房租，手好了就回你自己家。” 叶扬嘴唇动了两下，最后小声说：“我手真的好疼。” “……”俞星深吸了一口气，“你到底想干啥？” 叶扬拍拍床单示意他坐下来，表情很严肃：“你知道……” 若是四年前，俞星一定配合地把耳朵凑过去。然而今时今日，他只敢抿着嘴唇稍稍靠近，生怕多进一步打破了二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屏障。 “你知道……我们医院儿科的医生，都是怎么安慰受伤的小朋友的吗？” 俞星一愣，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他们往小朋友的石膏上写字画画，画小孩爱吃的东西，哄他们说拆了 石膏就能吃到石膏上的好吃的。” “如果没有石膏，就往纱布上画。” 叶扬从旁边的小抽屉里扒拉出来两支彩笔，递给俞星：“你知道我爱吃什么吗？” 俞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接过那两支印着卡通图案的荧光笔。 俞星打小就是个除了学习什么都感兴趣的小孩，初中的时候还是班里的美术课代表。 他在很多材质不同的画纸上画过画，画过墙画，画过版画，还在树皮上留下过非著名油画大师的印记，但从来没用过纱布。 还是绑在别人手上的纱布。 非常紧张。比高考那天拔出笔盖的那一秒还紧张。 ……高考好像用的是新买的按动笔来着。 俞星转了转笔，皱着眉想了半天也没想好要画什么，不自觉地想要咬咬笔头，却被叶扬伸手扒拉开。 “别咬笔。”叶扬轻声说，“对牙不好。” 俞星笑出声来：“职业病啊？叶大医生？” 叶扬听见这声又是一愣，随后弯了弯眼睛。 俞星还是太了解他了，知道他最爱听也最怕听什么。 他没说话，俞星也没接着闹他，低着头认真画了起来。 这姿势根本不适合画画，稍微一偏就会撞上头。 俞星想摁着叶扬的手又怕他喊疼，只能把左手虚虚搭在叶扬手腕上，也不敢用力。 荧光笔本来就容易挥发，这两支也不知道放在这儿多久了，不多描几次都看不出印记。 俞星也不知道他伤口在哪，只顾往手心里画。 叶扬仗着俞星低着头看不见自己表情，疼得龇牙咧嘴也没掩饰，每一笔都像捅进他指甲缝里一样钻心的疼。 刚才没怎么疼的时候他喊得血活，这会儿真疼了反倒咬着牙不出声，有病似的。 俞星睫毛很长，从上面往下看，眼睛上面装了两个小扇子，忽闪忽闪的也不嫌累。 叶扬手贱地去碰，被俞星头也不抬地一巴掌拍开：“别乱动。” 叶扬还真听话，不让动就真不动了，安安静静地看俞星画画。 一个人认真做一件什么事的时候总是很有魅力的，何况是俞星。 何况是叶扬眼里的俞星。 哪怕只是两支快没水的彩笔画出的儿童画。 “好了 。” 俞星松开他的手，才发现被自己按过的地方已是一片潮湿，不知道是谁出的汗，让风一吹凉得难受。 于是叶扬又有了新的卖惨理由，他跟俞星说：“我冷。” 俞星连白眼都懒得翻了，起身在他身后十厘米的地方拿了条毯子，刚想扔他身上却听见一个惊喜的声音：“啊这是……提拉米苏吗？” “那……这个是什么茶？” 俞星一愣，手里的毯子就那么僵硬在空中。 他倒真没去考虑叶扬爱吃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画了个自己最擅长最熟悉的——儿童简笔画入门基础卡通蛋糕。 旁边的茶也是下午茶的标配而已，只是不自觉地用了绿色。 “啊，其实……”俞星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假装抬杠，“你怎么会喜欢吃那种东西？又苦又涩，一点儿甜品的样子都没有。” 叶扬正低头欣赏着纱布上的儿童画，听到这句立马抬起头来：“什么？你不喜欢提拉米苏吗？” 俞星捻着毯子的毛边儿，摇了摇头没说话。 “那你……” 叶扬想说那你难道闻不到自己的味道吗，那么好闻。 又想起他俩几乎没有提过这个话题，也许俞星还在为那场不该发生的临时标记感到恐惧和不适，他不确定现在提起会不会让俞星反感，于是挑起另一个话题： “其实也很正常，甜品这东西就跟黑巧克力一样，喜欢的人是真的戒不掉，不喜欢的人也没办法尝到那种先苦后甜。” 叶扬把自己说得都流口水了，却听见俞星小声嘟囔：“要是能从开始就甜着，谁想要先前的那些苦啊？” 叶扬很明显不同意他的说法，刚要张嘴反驳，忽然听见一阵电话铃声。 俞星早就想跑了，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手机，说了句“抱歉我接个电话”就走了出去。 俞星也不知道自己逃个什么劲，明明那事儿都过去那么久了，他却还是一提起来就下意识地厌恶自己、唾弃自己。 而止不住的自我否定还会让他更讨厌自己，恶性循环。 他使劲闭了闭眼，把几乎不受控制要流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隔着一层水雾看了眼手机。 来电显示：陈阿姨。 俞星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几乎 产生了挂电话的冲动。 可是陈慧的电话不能不接。 他接起来。依旧是劈头盖脸的一句：“小星啊？阳阳又在你那儿吗？我给他打电话他又没接。” 俞星放下了点儿心：“嗯，在。吃完晚饭让他回去。” “不用了，你一会儿就让他回来吧，他爸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一家三口吃个饭。”陈阿姨的声音明显带着笑意，突然安静了两三秒，然后又开口，“小星你……” 俞星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我不去了，今天店里忙。阳阳在外面跟他静哥玩儿呢，我一会儿就去叫他回来。先挂了，店里人手不够。” “等等等等！”陈阿姨突然提高了声音，俞星皱着眉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小星你……你最近身体还好吗？有没有去体检？” 俞星听完眉毛拧得更紧了，他不知道陈阿姨为什么突然假惺惺地关怀他。 “没有。我每年都会体检，全方位的。我自己一个人安全得很，不用你……你们操心。” “你……”陈阿姨好像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照顾好自己。” 俞星压根没把这两句关心放在心上 俞星把电话往床上一扔，顺势仰面躺了下去。 躺了会儿他又想笑。店里忙？他今天连店都没开。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枕头旁边捞了个抱枕按在脸上，没忍住骂了一声脏的。 去他妈的一家三口。 第10章 另一边，叶扬正欣赏着那块变漂亮的小纱布，翻来覆去地看个没够。 直到听见楼下的大门“咔哒”一声响，他才下楼去迎接两个小孩儿。 经过俞星房间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进去。 房间门紧紧闭着，里面有点儿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大。他猜俞星应该是在读书或者收拾东西。 俞星会读书吗？他那么不爱学习的一个人，会喜欢读什么样的书呢？ 俞阳说他哥房间里最值钱的是《烘焙大全》，不会又在读这本书吧？他大三那会儿就看俞星在读了。 会不会在读小说？他会读什么样的小说呢？悬疑，科幻，还是爱情？ 应该不会是爱情吧，在他的印象里，俞星只对他俩自己的爱情感兴趣。 想到这儿叶扬笑出了声，暗骂自己挺成熟个alpha，幻想起来也这么不切实际。 “笑什么呢！”俞阳不知什么时候蹦跶了过来，仰头看着楼梯上傻笑着的叶医生。 “阳阳回来了？”叶扬赶紧收了笑容，往后看了一眼，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冲采静点了点头。 他还是做不到像俞阳和俞星那样正常地跟采静说话，总觉得他好像听不见似的。 “唉！”俞阳突然很大声地叹了口气，接着又叹了一次，“唉！” “怎么了？”叶扬问，“还没玩够吗，还是碰到什么事儿了？” “要回家了。我不想回家。”俞阳的声音很低。 叶扬一愣，还没想好怎么安慰，就看采静拍了拍俞阳的肩膀，然后微笑着一通比划。 叶扬看看采静又看看俞阳，不相信这小孩儿能看懂这么快速的手语。 没想到俞阳很快又叹了口气：“采静哥哥你别说了，我知道的，我又不是不懂事的三岁小孩。” 叶扬不知道该先吐槽他让一个哑巴别说话，还是先质疑俞阳到底是不是小孩。 “但是我爸才不想我呢，我猜他回来肯定没什么好事。”俞阳咬着小拇指的指甲，声音听起来气鼓鼓的。 叶扬忍不住把小孩的手拽下来：“别咬指甲……别这么说爸爸。” “叶医生你怎么也跟采静哥哥一样呀，啰啰嗦嗦。”俞阳看着更不 高兴了，嘴撅得能挂油瓶子，“我妈妈又催我了，说车停在十字路口……我走了！别想我！” 说着在原地跳了两下，然后冲他俩挥了挥手就走了。 叶扬被他那两句小大人似的发言逗笑，顺嘴说了一句：“阳阳这小孩真挺可爱。” 采静一愣，左右看了看发现旁边也没别人了，这才确定是在跟自己说话，连忙比划了几下，冲叶扬呲牙一笑。 叶扬立马后悔了，看不懂手语跟人聊什么呢？他只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啊……不好意思，我不太看得懂手语。” 采静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对他笑了笑就低头玩起了手机，仿佛刚才的尴尬“对话”不曾发生过。 叶扬尴尬到脚趾抓地，甚至想要当场百度一下“如何跟哑巴聊天”。 采静的手机突然传出了一段语音。 “我也这么觉得，阳阳的确是个非常可爱的小朋友。叶医生还没有小孩儿吗？” 手机的语音是默认的电子女声，一字一顿不带一点儿感情，那个“小孩儿”的儿化音还被单独念了出来，听着怪异得很。 但有话说总比没有强，叶扬整理好表情：“没有，我没结婚。” 采静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神情，意外中带着点儿惊喜，然后用手机说了另一句话：“我们老板好像也没有结婚。” 十二月刚冒了个头，街上就处处洋溢着圣诞节的气氛。除了总是没人值班的那个小诊所，整条街上别的店铺都张灯结彩。 不苦也没剑走偏锋，采静早早就在门口放了棵圣诞树。 那天上午俞星在厨房忙着，采静自己从仓库里吭哧吭哧搬出来一棵脏兮兮的树。叶扬看见赶紧迎上去，要帮他搬。 上回俩人不尴不尬地聊了那么一会儿，叶扬对这小孩儿的看法大大改变。 以前只觉得跟哑巴聊天太费劲，多聊了几次反而发现采静这种说话方式很有趣，不打手语也不摆口型，有什么要说的就用手机帮着说出来。 果然是时代变了，科技拯救聋哑人。 叶扬对采静改观还有个不太好意思说出来的原因。 这小孩儿看着也就十七八岁，被俞星捡来养着当童工也没有一点儿寄人篱下的自觉。 越聊越让人觉得他狡黠，尤其是 那句“我们老板也没结婚”。 叶扬当时听得一愣，随后笑出声来，头一回被个小孩儿说得害臊。 从那之后他就不敢再小瞧采静了，一直以为他跟俞星那点事儿瞒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自己那点儿心思在小孩儿眼里都快成司马昭了。 “呸呸呸！”叶扬被呛了一嘴的灰，“哪儿翻出来这么棵树啊？这么大灰。” 采静也没跟他客气，手一抬就把圣诞树掀翻在叶扬左胳膊上，然后紧着掏出手机来打字： “老板前两年买的，一直放在仓库里。那时候我还不在呢，可是叶医生你也不在吗？” 叶扬左手抬着树，右手还没好利索，实在腾不出手来打他，只能笑着骂了一句。 小孩儿都这个毛病，熟了之后嘴上就没个把门，什么玩笑都敢开。 骂完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你不在，俞老板一直自己干活？” 采静非常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用手机说：“怎么可能，老板肯定会雇人帮他啊。” 叶扬愣了一下，低下头没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重逢之后俞星总是给他一种独来独往的感觉。 那些只见过一两次的兼职学生总是面孔模糊，俞星好像也懒得管他们，比起老板更像是他们的同事。 采静这句话仿佛打开了某一条之前被堵住的神经。 在他们彼此看不见对方的四年里，俞星忍受着跟他同样的孤独，跟他一样踩着荆棘成长，直到时机成熟才肯从梦里走出来见他。 但是俞星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为什么独来独往？他怎么开店，遇到了什么困难？……这些叶扬都无从得知。 尽管他现在吃住都赖着俞星，但他们之间一直有一段无形的距离。 空白的那四年并不是真的空白，俞星变了很多。 叶扬也是。 采静干活还算是利索，叶扬还跟这儿愣神儿呢，门口的圣诞树就被绕上一圈圈的彩灯，树下也堆好了礼物盒，该有的全都有。 “叶医生，你要来写个卡片吗？” 采静在那边叫他，手机音量开到了最大。 “什么卡片？”叶扬走过去，随手在地上捡了个铃铛挂在树上，“怎么不挂啊，都扔地上干吗呢？” 采静摆了摆手，把他刚挂 上那个铃铛又摘了下来。另一只手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对折的卡片，递给叶扬，做了个写字的动作。 叶扬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写着一行印刷体：“写下你对不苦的祝福吧。” ？？？ 我花钱消费，还要我祝福你们？ “俞老板设计的？”叶扬笑着问采静，这事儿只有俞星能干得出来。 采静点点头，递给他一支笔。 叶扬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印刷体划掉，接着那行字下面的横线上写了几个字。 他刚写好要往树上挂，就听见俞星的声音：“这就挂上了？今年不等我？” 叶扬一愣，没听明白。 倒是采静立马严肃起来，不知道比划了什么，俞星骂了他一声：“去！活不够多是吧？这么有精神？” 采静压根没当挨骂，咧嘴笑了两声就进去端盘子去了。 叶扬好奇：“采静刚才跟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小孩儿胡闹呢。”俞星单手托着盘曲奇，往自己嘴里送了一个，又拿起一个递到叶扬嘴边，“吃么？还热乎着。” 他这动作太自然，叶扬愣都没愣一下就张嘴吃了，动作有点大，嘴唇碰到俞星的手指才猛地后退一步。 他刚想说话，却忘了嘴里还含着半块碎曲奇，一吸气全呛嗓子眼里了，顿时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俞星赶紧放下手中的托盘，帮叶扬拍着后背，等他不咳了才笑了一下：“不至于吧，你这样我真要怀疑我的厨师下毒了。” 叶扬痛苦地摆了摆手，试图以喘不上气为理由缓解尴尬。 “进去喝口水吧。”俞星没再笑他，大概也是知道他动不动就犯尴尬癌的毛病。 店里人很多，他俩直接上了二楼。俞星从冰箱里拿了一壶果茶，问叶扬：“加不加冰？” “不加，大冷天的……”叶扬摇摇头，“你怎么在卧室里放冰箱啊？” “我乐意。”俞星没看他，自顾自倒了两杯茶，“喝吧，这是你上次拿来的绿茶。我也第一次喝。” 叶扬挑了挑眉。 这会儿缓过劲儿来了，这种级别的暧昧他还是接得住的：“那你先喝。好喝的。” 俞星不搭话，任由叶扬盯着自己喝茶，喝完了还问：“好喝吧，喜欢吗？” 俞星笑了笑，这个问题他只答得上前半句：“好喝。一直好喝。” 第11章 十二月一整个月都很忙，连工作日都人满为患。到圣诞节这一天仿佛到达了一个小顶峰，门口甚至还摆了一排凳子，供排队。 “怎么这么多人啊，都请假出来约会吗？”叶扬倚在沙发上咔呲咔呲吃着薯片，一边抱怨着。 俞星正在准备给他换药。 本来是要去医院换的，但叶扬去了几次就嫌太麻烦，想自己拿回来换。 俞星怕他自己手上没个轻重，便提出来要帮他换。 于是叶扬每到换药的那天就一副大爷的模样往沙发上一歪，跷着腿等俞星伺候。 俞星也忙了一上午，下午那几个兼职的学生来了才轻快点儿，又被叶扬叫上来换药：“毛病那么多呢你？我看你这手都快好了，再没机会卖惨了。” 叶扬一听这话立马又“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谁说快好了的？疼着呢，你看……” 说话时俞星拆下了他的纱布，伤口已经结了痂，好像连缠一层纱布都没必要了。 “你看……”叶扬语塞了。 俞星瞅他一眼，弯了弯嘴角给他上药。 嘴贫归嘴贫，真要不上药了他还不放心。 “你看药还能换两次呢，不用了是不是有点儿浪费？”叶扬终于编好了措辞。 俞星只是低着头笑，笑得肩膀都在抖也不说话。 “别笑了，快给我画画！”叶扬拿了几支新买的荧光笔，往俞星腿上一扔。 纱布不能不换，所以叶扬每次换完药都要俞星重新给他画幅画。 要求还挺多，又要五颜六色，又要变着花样，俞星每次画完都要骂骂咧咧好一会儿。 不过这次大概是心情好，俞星画完画也没有抱怨，哼着歌收拾着用过的纱布。 他俩图方便没上二楼，就在一楼的小卫生间里换药。 一墙之隔就是吵闹的餐厅，能听到两个小孩在地上跑来跑去，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儿童暗语。 “哎，你过来听。”叶扬把耳朵贴在墙上，招呼俞星过来。 “我不去。”俞星手上还占着，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跟个偷窥狂似的。” 叶扬立马站直了：“怎么说话呢？我这是善于发现生活中的美好。” 俞星把手放在水龙头下面冲着，一边看着叶扬笑。 叶扬比四年前开朗多了，以前哪怕是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这么开过玩笑。 “叩，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声，叶扬喊了句有人，敲门声还没停，有节奏地叩了好几声。 叶扬刚想开门看看，俞星突然拦住他：“是静儿。” 俞星把卫生间的门开了一条缝，头探出去说了几句话。 叶扬没听清他说什么，只看见采静的表情从疑惑变成震惊，然后冲俞星竖了竖拇指。 “……你跟他说什么了？”叶扬问。 “说咱俩在里面，让他去二楼的卫生间。”俞星说。 叶扬蒙了：“……什么意思？” 俞星笑了笑：“听不懂算了。” 说完这句他就甩着手出去了，留叶扬一个人愣了半天才想起来傻笑。 叶扬在卫生间里又待了一会儿才出去。 俞星正好在旁边点单，是一家四口，听声音应该是之前那两个满地跑的小孩儿。 俞星跟哄俞阳似的哄他俩：“妹妹喜欢吃芒果班戟吗？好，哥哥要一个草莓大福？嗯……” 俞星看见叶扬出来，就把菜单随手扔给旁边的兼职学生，过去跟叶扬说：“怎么这么久？手还疼？” “早不疼了。我看都快好了。” “那太好了，我终于不用天天绞尽脑汁画儿童画了。”俞星戳戳他的手背，说。 “唉。”叶扬举起右手看了看手背，今天俞星画的是河里抢食的两条小鱼，“我还有点儿舍不得，这待遇就没有了啊？” 俞星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低声问：“你也会舍不得吗？” 叶扬一愣，心里顿时打起鼓来：“会啊，怎么不会。” 俞星弯了弯嘴角，这次不是笑：“你后悔吗？” “……不后悔。”叶扬抬头看他，“不过我后不后悔有意义吗？” 先提出分开的人明明是俞星自己。 “我……”俞星愣了一下，静默了半天才小声道，“我后悔了。” 叶扬定定地看着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现在提出和好，俞星一定会答应。 但他不能。 他们之间的矛盾远远不止后不后悔这一件事，甚至也跟分手前的冷战和不理解无关。 他希望俞星能亲口解释，两年 前的那通电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敢问，也不想问。他知道那一定是一件对俞星来说影响非常大的事情。 这件事必须由俞星亲口提起。 最后是一段电话铃声打破了僵局，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你电话响了。”叶扬把手机扔给他，转身要走。 俞星心情郁闷，也没看一眼就接起来：“你好哪位？” 手机开了免提，叶扬隔着一米远都能听见电话里传出来的噪音，好像过年的时候七大姑八大姨的八卦。 “小俞啊，你店里没出什么事吧？” 俞星没听出来是谁，拿下来看了一眼，结果却皱起了眉：“云姨？” 云姨是他以前的邻居，自从他买下不苦这幢房子之后就搬走了。 “哎哎，是我。”那个被称作云姨的人应了两声，然后突然放低了声音，“小俞啊，最近绿荫路……你听说了没啊？” 绿荫路就是夹着五院诊所和不苦甜品店的这条路。 叶扬听见俞星说：“听说了。怎么？” 他有点意外，他可没听说绿荫路最近出了什么事……要是非要找事，那可能就是一个多月之前那场车祸了。 可是跟那场车祸有关的事情……他只能想起俞星。 站在他身旁递给他一板止疼片的俞星。 四年没见而突然出现的俞星。 “车祸？哦我知道……”四年没见而突然出现的俞星突然说。 叶扬回过神来，想要集中精力听俞星打电话。 但俞星注意到他还在旁边的时候居然犹豫了一下，然后开门出去了。 他听到的最后一句是“稍等一下，我出去跟你说”。 合着他才是外人呗？ 俞星没穿外套就出了门，被迎面扑来的雪花冻得打了个喷嚏。 然后马上听到了话筒那边云姨担心的声音：“小俞你怎么啦，是不是感冒啦？我早跟你说……” “我没感冒。”俞星赶紧打断她，“云姨，我真一点儿事也没有，我不知道你说的车祸是怎么回事，但这都两年过去了，你还不放心我啊？” “你这孩子，我哪是不放心你，我是不放心绿荫路那个……那个……” “那个恶鬼？”俞星说完又打了个喷嚏，“我真的……” “哎呀呀，你不要说出来 呀！”云姨的声音听起来像被踩了尾巴，“你张叔前两天路过绿荫路，你知道怎么了呀！我说了你总不信，唉……” 俞星彻底放弃了跟云姨讲道理的想法，打算听完这段就回屋歇着。 “……你们年轻人就是图便宜，姨劝过你多少次，你就非要买这房子，现在出了事不照样没地方住了吗？这样吧，你……” “什么？”俞星突然感觉不太对劲，“我没说不住这儿啊。” “你又没好好听我说话！”云姨听起来有点生气，“我刚才说张叔在你家门口被人推倒了你也没听见，是不是？” “……张叔没事吧？”俞星用小拇指掸掉衣服上的一片雪花，他根本不知道云姨说的是哪个张叔。 但是当云姨说张叔是被一股邪风“推”倒在地上并且足足趴了十分钟才站了起来的时候，他突然知道了。 就是那个永远乐于讲鬼故事吓唬小孩、不害怕不要紧叔叔这里有的是一定讲到你害怕、不信鬼就自己扮鬼逼你相信的那个张叔。 而这次，他毫不怀疑张叔只是又编了个鬼故事来唬他们玩而已。 偏偏云姨又是个坚定不移的唯心主义者，坚信善人死后成善鬼，恶人死后成恶鬼。 “没事吧！”俞星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到云姨的吐沫星子，“你张叔腿都折了！现在还在五院躺着呢！” “五院？”俞星下意识地回头往店里看，想看一眼叶扬。 本该在店里的小沙发上好好坐着的叶扬。 不该一脸无辜地站在他身后五厘米处的……叶扬。 “你……”俞星半天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是该先骂叶扬偷听还是先问清楚张叔的情况。 还好叶扬没让他为难太久，冲他眨了眨眼之后就推门进了店里。 玻璃门一下子被室内外的温差激出一层厚厚的水汽。 “……云姨，云姨，你先听我问一句好吗？”几秒静默，云姨已经重新进入了状态，嚷嚷得俞星头疼。 云姨停了下来。 大概是在等他说话。 “你刚才说……我不能在这住了？为什么？”俞星赶紧问。 “嗐，出了这么大事儿能没有人管吗？我看你趁早找下家吧，绿荫路估计要拆迁！” “什么大事，张叔摔断腿吗？”俞星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你这孩子！”云姨又嚷嚷起来，“那脏东西生前可是个！那叫什么来着，你们叫……瘾君子！你张叔说他这次回来就是要把那什么海什么因，带回来给他那些同伙们！” 第12章 俞星压根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他刚买下这幢房子的时候，云姨和张叔他们这些老居民正要搬走。 一听说居然有人敢买这个刚死了人的房子，几个热心肠的大妈立马坐不住，轮番上门劝俞星别买。 俞星那时候还住宿舍，买房的钱跟申小竹借了大头，所以说到底申小竹才是不苦最大的老板…… 死的那人不住在房子里，住在现在不苦的小仓库里。警察发现尸体的时候已经臭了，据说是毒瘾发作上吊死的。 俞星不是没有犹豫过，可他那时候实在太需要钱了，中介告诉他的价格比市中心的一套小公寓还便宜。 贫穷使他没有选择。 之前那场车祸他也听过后续，好像开轿车的那个突发心脏病，撞上一辆卡车，结果自己没抢救过来，卡车司机也撞成了重伤。 绿荫路又死人了。这对张叔来说无疑是一个新的鬼故事素材。 也就云姨她们能信吧……俞星顺手收了门口一桌的盘子，单手甩着抹布往厨房走。 有点奇怪，刚才他明明看着叶扬进来了，现在怎么不见他影子？ 也许是圣诞节的原因，厨房里比平常还要热闹和忙碌些，各式各样的糖霜饼干被传来传去，连采静这个不爱进厨房的都蹲在烤箱前看得入迷。 俞星拿起案板上一个洗好的苹果，刚要是咬一口却发现手感不对：这苹果怎么摸起来像蛋糕？ “别动那个！”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俞星听出这是申小竹的声音，“快放下快放下……” “你……什么时候来的？” “甭管了，你先帮我看看这个苹果怎么样。”申小竹小心翼翼地把“苹果”放到盘子里。 “……你开始研究龙吟料理了？”俞星问。 “你不觉得很好玩吗？看起来那么逼真，切开却不是苹果果肉。就是做起来有点麻烦……”申小竹说，“不然我们可以把它推广。” “得了吧，你做了几天才做出来这一个？根本不是咱能卖的。”俞星说。 申小竹白了他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扫兴”。 “看见叶扬了吗？”俞星问，“我找他有点事。” “上楼去 了吧。”申小竹又白他一眼，“我说，你俩现在到底算怎么回事？非法同居？” “哪非法了？”俞星不太高兴她这么说，“不是，哪同居了？” 他想起刚才接电话之前，他对叶扬说他后悔了。 ……他到底哪来的勇气说这么尴尬的话！叶扬不理他真是活该！ “那……”申小竹看着他表情变化，轻轻叹了口气，“你怎么想？” “我当然想……”俞星抿了抿嘴，“但是他好像不太愿意。” “……” “别说我俩没同居，”俞星突然想到了什么，“就算同居了也不算非法吧，我有标记。” 说不清是什么心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腺体。 今天是圣诞节。 距离标记失效还有……七天。 俞星看了眼申小竹脸上担心的表情，安慰道：“你放心吧，我有数。” 申小竹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心说你有个屁树你有树，你顶多就有个叶子，还就一片儿。 “不说这个了，你刚才去哪了？”她故意扯开话题，不想再聊叶扬。 “云姨电话，说绿荫路又闹鬼了。”俞星把一盒糖霜递给旁边伸着手的厨师，“不用管，又是张叔闹的幺。” 申小竹听见却突然变了脸色：“云姨？她是不是说跟毒品有关系？” 她说着把俞星拽出了厨房，刚才那个龙吟苹果切了一半放在盘子里，没人管它。 “我跟你说，这次好像是真的。”她放低了声音，把俞星带到楼梯口的角落，“之前死的那个人，好像留了东西在这。” “不是吧，你也信这些？”俞星皱着眉看她，“人都死了两年了，能不能别折腾人家啊。” “不是他，不是。”申小竹看起来有点急躁，“是车祸死的那人……我爸说那人是个毒贩，刚从戒毒所跑出来，车也是偷的。” 申小竹她爸是缉毒警，这个他一直知道。 话说到这份儿上他不信也得信了：“但……跟我有什么关系？云姨说绿荫路要拆迁，怎么可能。” “保不齐。”申小竹这次却没赞同他，“我爸早跟我说过了，那个毒贩经常在这一片活动，谁知道他在这儿藏了什么……好像还进过你家仓库。” “仓库不可能，钥匙一直 在采静那儿，我们平时都不进去。”俞星说。 “是啊，你们都不进。”申小竹跟看傻子似的看他，“这不正好让别人进了？” 俞星半信半疑，刚想再说点什么，突然抬头看见二楼的转角处有个影子闪了一下。 “叶扬？是你在那儿吗？” 叶扬在花盆后面躲半天了，蹲得腿麻才让俞星抓了个正着——他刚才本来想起身假装刚下楼的。 不怪他偷听，他确实是碰巧下楼来想看看俞星打没打完电话，却听见俞星跟闺蜜躲在这儿聊鬼神贩毒的事……一时半会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多听一句是一句。 “呃，我……”叶扬站在一楼和二楼中间的夹层，跟下面的两个omega大眼瞪小眼。 还好他俩都没让他尴尬太久，申小竹对他使了个眼色就拍了拍俞星，示意自己先回家了。 然后留下俞星一个人。 ……更尴尬了。 “上楼去吧。”俞星说，“我正好有事跟你说。” 叶扬松了口气，心里知道这是假装不知道他偷听，于是得寸进尺：“你俩刚才说什么呢？” “我就要跟你说这个。”说话间上了二楼，俞星给他倒了杯茶，“我之前跟你说过，这栋房子是我低价买下来的。你知道为什么这么便宜吗？” “……我问了，你不说。”叶扬说。 “怕你介意。”俞星喝了口茶，这是叶扬带来的最后一盒绿茶，喝完就没了，“但我后来觉得不告诉你好像不太合适。旁边的那个仓库——就是你今天跟采静去的那个，那里死过人。” 刚送到嘴边的茶杯抖了一下，几滴茶水落在桌布上，叶扬一时惊得说不出话。 “那你……为什么……” 俞星毫不意外他的反应：“我不信这些，你如果介意……” “我不是介意。”叶扬打断了他，“我是想问，你们刚刚说的……贩毒？是怎么回事？” 俞星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连这都听见了。 “之前死的那个人是个毒贩，”他说，“他自己也吸毒，后来在家里上吊了。” 叶扬顿了一下，半天才说话：“你不怕？” 在他的印象里，俞星明明是个连雨天打雷都会钻进他怀里的胆小鬼。 自己夜夜安眠的家里，居然有 一间死过毒贩的仓库。 俞星明知道这事，却还能夜夜安眠吗？ 到底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原因，能让四年前那么胆小的一个omega迅速成长成如今这幅陌生模样？ 俞星没有正面回答，还反问道：“你怕吗？如果你怕的话，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地方。” 说着他扫了一眼叶扬手上的纱布：“我是说，你的手已经恢复得很好了，如果你不太满意这里的环境，随时可以……” 后面的话叶扬没听下去。 他有点生气。本以为俞星是想清楚了要告诉他后悔的原因，却猝不及防收到了一条逐客令。 还是这么委婉。 实际上如果没有这份恼人的委婉，叶扬也许还不会这么生气。 俞星连拒绝别人都能做得这么温柔。 太令人生气了。 “别说了。”他站起来把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我明白你意思，既然你这么想我走，那我也不赖着。但你记住了。” 他把茶杯重重磕在桌上，双手撑在俞星眼前：“我不为过去后悔，因为我一直向前看。现在的你是我在向前看的路上碰见的，所以别想让我放弃你。” 情绪使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直到看见俞星慢慢变白的脸色才收敛了点，生硬地道了句歉。 “我明天一早就走。” 俞星等到叶扬进了自己的房间才深呼吸了好几次，刚才他直觉得头晕。 叶扬很少用信息素压制他，即使吵得再凶他也能克制住自己，所以俞星一直很喜欢他的信息素。 他一直没把“顶级alpha”当回事，以为叶扬的不同只是信息素闻起来更清爽舒服，却不知道温柔的人也会露出尖牙。 四年过去，他早就忘了这人的信息素强大到能令所有omega趋之若鹜。 事实上，他刚刚甚至有种跪倒在地的冲动。 叶扬同意搬走了，像他想象的一样。 可他没法开心起来，为这仿佛第二次亲手推开心上人的“壮举”。 他抽了一张纸，拿在手里捏了一会儿，然后又放下了。 他很难不去想，再次失去叶扬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而这种想象让他很难不流眼泪，所以他打算哭一会儿再擦。 为了把叶扬驱逐出脑海，他拿起茶壶想再倒些茶，然而手上的触感使他失望。 他打开茶壶盖看了一眼—— 茶壶里只剩下没滤掉的茶渣。 第13章 叶扬本来也没带多少东西，就跟旅了个游似的，免费住酒店不说，连吃穿都是俞星提供。 所以收拾东西走人的时候也格外痛快，天不亮就出了房门。 早饭他也不打算吃了，今天是圣诞节之后的第一天，医院且忙着呢。 走廊里静得不像话，连采静都没起床。叶扬轻手轻脚下了楼，路过俞星房间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还是没敲门。 起这么早就是为了避免告别。 一楼比二楼亮了一点儿，街上的路灯还没灭。 叶扬站在门口，拍了拍大衣的兜。嗯，手机，身份证，钥匙。再拍拍脖子，项链……项链呢？ 拍完了他才想起来，好像来这儿就是为了拿项链的。俞星说他给弄丢了会赔，到现在也没个信儿，恐怕是忘了。 叶扬突然犹豫了一秒。 这是不是个留下来的好借口呢？ 你赶我走可以，但总得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吧。 你还没还，那我是不是可以假装不知道你想赶我走呢？ 叶扬摇了摇头，在心里。 猛A从不拖泥带水。 一推门，门上的风铃清脆地响起来，与此同时街对面的路灯突然灭了。 叶扬费劲地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刚按亮屏幕却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门口坐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大妈，穿一身粉，还戴了顶插着羽毛的粉帽子，手机灯光下看不清脸，但叶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哈利·波特》里那个坏巫婆乌姆里奇。 “你是谁啊？”粉红大妈突然出声。 叶扬没立刻回答，他总觉得这人看着有点眼熟，像…… 如果他没猜错，这位粉红大妈大概是俞星的后妈。 以仅有的偷听经验来看，粉红大妈应该是个很讨厌的人……至少是俞星很讨厌的人。 “你……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小偷！来人呀——” 粉红大妈突然喊了起来，叶扬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捂住了大妈的嘴。 “别喊别喊。”叶扬把大妈扯到一边，“你……您是来找俞星吧？他还没起床，您进去等吧。” 后妈也是妈。俞星应该不会怪他把人放进店里吧。 “你认识小俞？”粉红大妈脸上警 惕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你是个alpha吧，是小俞的男朋友？” 叶扬一愣，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 “云姨？”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答，突然听见了俞星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叶扬回头，看见俞星抱着个枕头睡眼惺忪地走过来。 “小俞啊，”粉红大妈迈着小短腿跑过去，还撞了叶扬一下，“可担心死我了，你没出什么事吧？这人是不是，是不是小偷？” 俞星叹了口气：“我能有什么事……这是我朋友，最近暂时住在我家。” 说着他心虚地看了一眼叶扬，接着说：您怎么来这么早？这会儿倒是不怕鬼了。” 粉红大妈——现在应该叫她云姨——使劲瞪了俞星一眼，叶扬觉得这一眼再使点劲估计就把眼珠子瞪出来了：“你这孩子！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说着她神情古怪地看了一眼叶扬，凑到俞星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然后俞星扯了扯嘴角，用同样的音量回了两句。 叶扬当然什么也没听见。 他尽力使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别的地方：揪下一片泛黄的绿萝叶子，抠抠门缝里凝固的胶，看一眼俞星。再揪下一片黄叶子，看一眼俞星。再揪……没有黄叶子了。 俞星还在跟粉红……跟云姨小声说话。 好几次他都想上前打断，说一声我先走了，但一步还没迈出去就缩了回来，期待着俞星会突然叫自己一声。 雷煜要是看到他现在这个怂样肯定会笑着骂他丢了alpha的脸。 不知道云姨跟俞星聊了多久，反正叶扬被俞星拍了一下回神的时候，绿萝叶子已经被他揪得不剩几片了。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都愣了一下，最后还是叶扬先别开眼：“吵醒你不好意思，我……本来想直接走的。” “哦。”俞星清了清嗓子，“那你路上小心。” 叶扬等了一会儿，发现俞星并没有跟自己说别的的意思，又不太好意思问“你俩刚才聊啥呢为啥不告诉我”，只能假咳了一声，道：“我还以为，刚才那个是你后妈呢。” 俞星愣了一下，也不知该不该笑：“……她比云姨年轻点儿。” “哦。”叶扬又咳了一声， 又要伸手去揪绿萝的叶子。 这他妈是什么令人尴尬的局面。 要不是叶扬穿的鞋子有点小，估计现在已经在地板上抠出三室一厅来了。 他有点儿挫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失去了跟俞星好好相处的能力。 或许是因为昨天晚上没控制住自己的信息素。 又或许是没能为昨晚那句“后悔”做出个答复。 总之是没法再正常面对俞星了。他宁愿一走了之，给双方都留一点空间。 不过如果俞星挽留的话…… “一会儿就是早高峰了。”俞星见他不说话，好心出声提醒。 ？？？ 这用你说？你以为我不知道？ “行。”叶扬不带感情地笑了笑，转身就走，“那我走了。” 这次他没有刻意放慢脚步，怕一会儿又控制不住信息素，让俞星难受。 不过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就算放慢脚步也不会有人在身后叫他。 他看了一眼手表，离上班还有两个小时，可以先回家一趟。 刚出了门，被吹出声响的风铃还没停下摇摆，黎明的空气里好像带上了点苹果慕斯的香气。 还没来得及多吸几口，叶扬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 “小申？”看清那人之后叶扬愣了一下，“你怎么来这么早？不进去？” “不了。”背对着他的小姑娘慢慢转过身来，叶扬这才看见她发红的眼睛，“我特地来找你的。” 俞星把叶扬送走之后赶紧拉上了门，顺便把深冬才用的那种厚门帘子也放了下来，从外面看起来就像店铺黄了一样。 厚厚的门帘子不太好摆弄，留下一个角还夹在门缝里。但俞星顾不上整理，随手拖了把椅子就一屁股坐在云姨旁边，急切道：“好了云姨，就剩我了，你刚才说小竹怎么了？” 云姨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刚被关上的门，半天才扭过头来：“你们家二老板没什么事儿，出事儿的是她爸！” 俞星张了张嘴：“什么？” 云姨告诉他，申小竹的爸爸昨天出过一次警，就是去调查两年前那个贩毒的案子，但没想到出师不利，出警的队伍里有一半被袭击，初步调查认为正是那个上吊的毒贩残党发起的攻击。 “所以……叔叔也被？” 云姨没 有搭话。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你说话呀！”俞星有点着急了。 “哎哎，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云姨赶紧安抚道，“人上了年纪，身体多少差一点，就是昏迷咯，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哪个医院？！”俞星站起来就要去拿衣服。 “五院……你先别急。”云姨又把他按下来，“还没住上呢，先甭说他了，我这次过来就是要告诉你，赶紧收拾收拾关店吧！” 俞星愣了：“为什么？店里又不是没人看着，就算我去医院看看叔叔，也没必要关店。” 云姨听他说得坚定，不禁叹了口气：“不是那么回事儿……孩子，小竹虽然是你们家二老板，但是罪犯可不管你大老板还是二老板，你们家已经被盯上了，老申不就是个例子吗？听话，关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姨那儿有几套房子空着，你过来住我们也放心，啊？” 俞星多少犹豫了一下。 之前一直没当回事儿，是因为云姨一直把鬼神挂在嘴边，难免让他不太信任。 但现在叔叔已经出事了，下一个遭殃的不是阿姨就是申小竹。 想到这俞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他当然不希望申小竹出事，但如果真的关店，他和申小竹都会失去很长一段时间的收入。 况且那么多员工还等着发工资，采静也没地方住…… “那，小竹同意吗？”想来想去，他只能找了个最不可信的借口。 “嗨呀！”云姨像是长出了一口气，白了他一眼，“小竹本来还要跟我一块来劝你呢！临到门口了，这孩子又说想去医院陪她爸。唉，要我说呀……” 后面的话俞星没听进去，他皱了皱眉，几乎已经能想象到申小竹得知消息的时候是多么崩溃。 “好吧。”俞星最终咬了咬嘴唇站起来，“我会着手准备的。” 一想到申小竹昨天还在厨房里蹦蹦跳跳研究她的青苹果，今天就不得不面对这么大的灾难……只要稍微代入一下她的心情，俞星一整颗心就都揪在了一起。 申小竹现在坐在叶扬家里的沙发上，心情的确一言难尽。 她本来是没想到人家家里来的，但是时间实在太早，周围又没有什么能坐下来聊的地方，叶扬只能提出到他家坐坐。 况且她来的目的，也不适合在公共场合聊。 第14章 申小竹说明来意后，叶扬久久没有答话。 她只能厚着脸皮继续说：“我知道安排住院的事情不是你管，可我身边也只有你一个熟人，我爸的情况真的不太好……” 说着她自己就皱起了眉。求人办事实在不是她擅长的领域，但如今父亲身负重伤还在简易床上躺着，她实在不落忍，这才硬着头皮来找叶扬。 “你放心吧。”出乎意料地，叶扬居然很快答应了，“我在外科有朋友，不出意外的话叔叔今天下午就能住院。” 怕话说太满，又补上一句：“或许……最晚晚上。” 接着他看见申小竹张了张嘴，好像又要流下眼泪来，使劲咬着嘴唇才憋了回去，最后哽咽着说：“谢谢你，我……我不知道……” 看她有点语无伦次，他赶紧打断，顺势问了自己刚才就一直在想的问题：“你先别哭，我听你说捅了叔叔那个人，是以前住在不苦的仓库里那个？” 申小竹一愣，吸了吸鼻子：“不是，那人两年前就上吊了，这次报复警方的是他的残党，只可惜这次没抓住，而且后面藏着多少人也没法着手去查。” 叶扬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问：“俞星呢？” “什么？”申小竹没听清。 “我是说，”叶扬清了清嗓子，“你说那人还会再攻击你们，俞星就住在不苦，他会不会有危险？” 申小竹一愣，随即由悲转喜：“你也这么觉得吗？我和云姨商量了好久，想让星星去云姨那儿住，但星星不愿意……我还想让你帮忙劝劝他呢。” “我？可我已经……”叶扬停顿了一下，“我已经搬出来了，你知道。” Alpha的脸已经丢过一次了，他不想再丢第二次。 “我还真是刚知道。”申小竹还不忘替闺蜜操心，“为什么？” 叶扬没说话。 “为什么啊？” 叶扬看了她一眼，还是没说话。 申小竹大概是开始觉得不太对劲了，于是她降低了音量：“你悄悄说。” 叶扬终于站起来，走出两三步才停下来冲她晃了晃手机：“我要打电话了。如果再早点，说不定还能申请到一个高级病房。” 申小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在心里默念三遍“我不尴尬”之后才站起来道了别。 出了门，她拿出手机给云姨发了条消息。 申小竹第二天从医院回到不苦的时候，是带着急于分享的喜悦之情的。 但是包括俞星在内的所有人都没给她分享的机会，在场的大家都面色凝重。 她轻手轻脚地放下包，在俞星和采静之间犹豫了一下，然后走向了一脸哀伤的小哑巴。 “怎么啦？”她轻声问。 采静头都没抬，甚至还更低了一点，双手胡乱比划了几下，申小竹一个动作也没看清。 就在这时俞星轻轻拍了两下手，声音不高也不低：“既然都到齐了，那我就正式宣布一下。” 他扫过自己面前的每一个人，有的只在周末来兼职，有的却已经跟了他两年多。 他看见采静脚下有几滴水，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一直陪着申小竹胡闹的那个老厨师，双手交叉握在身前，眉间深深锁着。 有个兼职的女大学生——从上大学就一直在这当服务员的，虽然是个omega却被很多同性顾客喜欢的——也不住地吸着鼻子。 “噢……拜托。”申小竹出声的时候，俞星是没想到的。 “别这么伤感好吗？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她大力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等俞老板处理完了自己的事儿，我再一个个把你们请回来。” 说着她看了一眼俞星：“不来的也不用担心，毕竟我也不是什么记仇的人，最多也就拉黑你联系方式而已。” 俞星张了张嘴，他记得还没有跟申小竹说过关店的事儿。 不过既然最困难的部分被她说了——“嗯，申老板到时候会亲自请你们回来。” 他走过去抽了两张纸，递给采静，然后扭过头来：“过两天也就是元旦了，该回老家的那几个我都买好了票，新年礼物一会儿采静会给你们，祝大家——祝大家新年快乐。” 说到最后一句他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冲大家鞠了一躬。 目光最后触及的是那盆长势惨败的绿萝，不知是营养不良还是被人揪光了叶子。 “谢谢你们陪我走到这里。” 除了采静，大概没别人听到这句话。 跟叶扬不同，俞星可不单单是把不苦当作个旅馆来住的，这是他生活了两年的小家。 所以收拾行李也没有想象中的顺利，他总是像个老太太似的，看见某样东西就坐下来回忆一会儿，这一坐也许就是一整个下午。 跟申小竹也不同，她能在搬家的时候那么快刀斩乱麻——他的好闺蜜早就跟着云姨看新房去了，他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能毫不留恋自己的旧居。 ……或许是因为阿姨吧，听说申小竹的行李都是她妈收拾的。 俞星把摊开在腿上的相册翻过去一页，照片上一大一小两个男孩，正傻呵呵地看着镜头笑。 他轻轻抚过照片上俞阳的脸，忍不住想起俞阳最后一次来不苦。 那次也是不欢而散，他接了个陈阿姨的电话，然后他们一家三口就回去吃团圆饭了。 那顿饭好吃吗？俞阳喜欢吗？吃饭吃得自在吗？ 他苦笑着摇摇头，跟自己爹妈一块吃饭怎么会不开心呢？轮不到他来操心。 他把相册又翻过去一页，这次照片上没有俞阳了，只有另一个他没什么印象的小孩。 是他自己。 抱着他的年轻女人是妈妈，她没有看镜头，眉眼间的温柔都灌注在怀里的婴儿脸上。 这次他没有伸手去摸，他知道那是他的幻想。 俞星从来没有跟妈妈合过照，自从他懂事起，就只能被保姆抱着参观妈妈生前的照片——真美啊，那个相框里的年轻女人。 前两年他就连照片也不怎么看了，因为俞振擎带着陈慧和俞阳搬到了现在住的地方。 也不怪他们没考虑到他，那一年他不是住在申小竹家，就是待在医院。 确实存在感很低。 于是他就顺势搬了出来。一直住在不苦。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是采静。他犹犹豫豫地推门进来，站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动作。 俞星放下相册，问：“想阳阳了吧？” 采静“唰”一下抬起头，张大嘴拼命瞪眼，俞星觉得他要是能说话估计早就尖叫了。 “他会去看你的。”俞星笑了笑，“云姨那儿也没几间房，小竹跟阿姨住一间，你跟我住一间。阳阳就算不想我也会想你的，放心吧。” 他把相册放在了行李箱的最下边 ，又说：“也不用担心我，我体检的时候不是让你跟着了吗？多大点事，我还不至于那么脆弱。” 采静愣愣地看着他，张大的嘴慢慢合上了，做了个“谢谢”的手势。 俞星笑着摸摸他蓬松的头发：“明天咱俩一起去剪个头，都长了。”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元旦前一天就下起了大雪，俞星起床的时候窗台上都铺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昨天怎么没关窗啊……”他刚爬起来就打了个喷嚏。 吃完早饭，俞星听见有人在楼下叫自己，是申小竹的声音：“星星有人找！” “谁啊？”俞星又打了个喷嚏，小声嘟囔道，“不会感冒了吧……” 下面却不再传来声音，等到俞星穿好衣服，打着一连串的喷嚏下了楼，看清来人之后却想转身就跑。 是叶扬。 但是只能想想，因为申小竹已经飞快地推了他一把，在他耳边留下一句“好好表现”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希望她不会看到自己还没叠的被子……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着凉了？”叶扬看见他很自然地问候了一句，“晚上睡觉又踹被子了吧。” “昨晚没关窗。”俞星摸摸鼻子，“什么叫‘又’啊？听着好像你见过我睡……” 说到一半自觉失言，俞星双手并用捂住了嘴。 “你头发又长了。”叶扬笑笑，也没接他的话。 “啊。”俞星应了一声，“本来想昨天去剪的，但……有点事耽误了。” “是因为警察来了吗？”叶扬轻声问。 俞星一愣，想往门外看一眼，但先前放下的帘子还没有收起来，根本看不清外面。 “你不会是个便衣吧？”他问。 “当然不是。”叶扬很快地笑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门口停着两辆警车……是因为那个毒贩吗？” 俞星没有回答，就像叶扬离开这里的那天一样。 “你有事吗？我要搬家了。”话说出口他自己都想捅自己一刀。 叶扬看起来像是噎住了，空气突然凝固，这样的沉默让俞星想起四年前。 那一天他俩前所未有地毫无形象地大吵了一架，叶扬用信息素压制他、质问他，从牙缝里逼出来几个字，问他一直不让标记不就是为了找更好的吗。 俞星被他气得语塞，加上被顶级alpha信息素压制的不适，只能红着眼睛问他，你想好了是吧？问完这句就是长久的沉默，正如现在一样。 然后叶扬说是。 直到俞星觉得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叶扬突然向前伸出手。 俞星没防备，只觉得嘴角下方有一瞬间柔软的触感。 温热的指腹在他的皮肤上短暂地停留了一朵云哭泣的时间。 第15章 俞星下意识地后倾，躲开更亲密的触碰。 “呃，你，你嘴角刚才……有一块薯片渣。”叶扬没话找话，“早上干嘛吃薯片？多不健康。” 俞星只觉得脸上被蹭过的地方持续发热，连带着周围的热度也慢慢扩散，好像嘴巴的用处只是慢慢变红，连句敷衍的回答也说不出来。 嘴角是不是有薯片渣他不知道，但那块皮肤上面现在确实多了一点不属于他的东西。 “外面下了很大的雪，挺冷吧。”俞星说，“你手上都沾雪了。” “嗯，雪很大。”叶扬向后退了一步，“你要搬去哪儿？” 俞星没打算回答他：“我刚才问你有什么事，你还没回答。” “噢，我本来是……” 叶扬说到一半突然卡壳了，他来就是为了劝俞星搬家，为这还用尽力气做了两天的心理准备——他真的很不想再给alpha丢面子了，但他今天确实又来丢了。 算了吧，反正雷煜也不知道，拿这事儿来嘲笑他的可能性不算特别大。 ——但是现在俞星居然已经决定要搬家了。 那他要搬到哪儿去呢？他不愿意告诉自己，这不就意味着自己以后没法再随心所欲地来找俞星了？ “我本来是想来问问你，有没有找到我的项链。”想来想去，他只能找了个自己都不信的借口。 但他知道俞星一定会信，而且还会有点愧疚：“啊……很抱歉，我没找到。” 他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门口一直没人搭理的那棵圣诞树上，于是从上面摘下一颗塑料星星递给叶扬：“就当抵押了，以后还你。” 叶扬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手上这个发黄的塑料星星，盯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合上嘴。 本来想说不还也行，你再送我一条也是一样的。 但看见俞星愧疚，他又恶趣味地觉得这样也不错。 他扭头看了一眼那棵圣诞树——他还记得自己走之前把卡片挂在上面了，但是现在树上光秃秃的，只有几串一闪一闪的小灯和泡沫做的廉价装饰。 俞星看到卡片了吗？ 如果他看到了…… 用卡片留字这种事情，叶扬以前以为只有小学生才做得出来。 直到20岁那年跟俞星谈了恋爱，才惊觉小学生竟在我身边。 ——我老婆竟是小学生。 那时并不算是正式恋爱，虽然只是俞星单方面追求他，但他早就悄悄动了心。 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呢？ 是在风雨兼程送了一个多月早餐之后？是在周末红着脸送上一小束鲜花，他看到中央卡片的时候？ 亦或是更早之前，在他们初次相见，被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提拉米苏香气吸引的时候？ 叶扬至今记得那些形状颜色各异的卡片。 有时候没什么内容，状似无意地写上薰衣草的花语“勿忘我”；有时笔锋遒劲，多是些肉麻的情话，一看就是小家伙不好意思自己写，刻意找人代写的；有时却字字娟秀，祝福语也简单：“祝你今天快乐，明天的快乐留着我明天再祝。” 早餐每天都有，花儿是不固定的。于是他经常期盼一束惊喜。 他知道穷学生没多少钱，买花也不敢买大束的，那昂贵的玫瑰也不曾出现。 可他偏喜欢那些小的，不华贵的花束。 是为花呢，是为人呢，还是为那一张张卡片呢？ 思绪飘回今朝，想起自己写的卡片“祝你天天快乐”。 什么高精尖人才，也不过只能写出最朴素的祝福。 什么勤奋苦读十余载，分明懒惰得很，心心念念着明天的快乐也要人祝，自己却只用一句“天天快乐”打发。 他真的希望他天天快乐。 “我叫的车要来了。”俞星随手晃了两下手机，也不管叶扬看没看见，“先走了。回见。” “喂？喂！云姨啊？”还没等叶扬说话，不知从哪传来申小竹大声打电话的声音，好像是刻意掐准了时间似的，“你到了吗？到哪了？喂？” 她一边讲话一边朝门口走过来——也就是俞星和叶扬的方向——一边用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好姐妹：“啊？真的假的，都租出去了？” 还没等一个不好的预感在脑子里成型，申小竹又装模作样紧着问了几句：“一间都没了？不是说给我们留两间吗，现在年底……就是说啊，不好找，这可怎么办……” 俞星抱着胳膊听她打电话，心里将信将疑。 哪儿那么巧？昨天还上赶着欢迎，今天 就一间不剩全租出去了？ 申小竹挂了电话，手指虚无地按了两下，对着俞星摆出一脸苦相：“怎么办啊星星，咱们要流落街头了……” “怎么挂了？云姨不想听我说话？”俞星问。 申小竹吞吞吐吐：“呃，这……她没提你。” “我租房子，云姨提都没提我？”俞星想笑，“连我日后住处都不问一句，这可不像我云姨。” “事发突然，云姨可能没想起你。”申小竹摸摸鼻子。 “租房子还有事发突然的时候？怎么了，国家领导人莅临，没说邀请我们去见见吗？” 申小竹擦了擦鬓角的汗，支支吾吾没一句完整话。 俞星看着她不动声色，想看看这作精还有什么话说。手里店门钥匙转速越来越快，最后“啪”一声撞在叶扬身上，掉在地上昏迷了。 叶扬又默念医者仁心，把一大串钥匙捡起来递给俞星：“听这意思，是不是该我报恩了？” 俞星一时没听懂。 “酒店床硬，民宿暴利，我家整洁又宽敞，还有人做饭。”叶扬眨眨眼，就是不直说。 俞星垂头思索片刻，正在想叶扬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时候，那边申小竹好巧不巧抱怨完了：“真的吗，扬哥，你能收留我……们？” “怎么可能。”俞星抢过话头，叶扬他说不过，这小妮子他还说不过吗，“你认识人家几天，就要去个陌生alpha家里住？反了天了。” 申小竹根本不怕，接着央求：“扬哥，你别管他，我听说你家大业大，不缺几间空房子吧？” 俞星嗤笑一声，刚想嘲笑一个牙医有什么家业，就听见叶扬肯定道：“还真凑巧有一间，不过只够你和阿姨住的。至于采静……” 采静听谈到了他，连忙摆手示意自己不用麻烦叶医生，随便找个桥洞长椅都能凑合，反正以前也过惯了这样的生活。 俞星不轻不重呼噜了他脑袋一把：“别放屁，我能叫你冻着？”他眼珠转了转，“要不这样，你去叶医生家住，我在外面找个旅馆住两天。” 叶扬跟申小竹对视一眼，这可麻烦了，偷鸡不成蚀把米难不成就是说的他？ 忽视小孩儿动用全身肢体语言表达的反对，俞星不动声色接着施压：“没人说 话，那就是觉得我这主意不错？” 视线扫过申小竹皱成一团的眉毛，他从背后推了采静一把：“跟叶医生走吧，寄人篱下记得听话。” 小孩儿几乎要哭出来了，被置之度外的医生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孩子不愿意，你非得逼他干嘛？”说着拽着他袖子扯到一边，“咱俩的事，别为难孩子。” 俞星被他扯到屏风后面，恍惚间觉得自己在离婚争抚养权。 欲盖弥彰地摸了摸衣服上被人扯出来的褶皱，刚才的气势也不知道哪儿去了：“谁跟你咱俩，我在给采静安排住处呢。” 叶扬无奈：“你明知道我什么意思。” 嘴唇张合半天，也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想伸手去摸摸绿萝叶子缓解紧张，却发现昨天还郁郁葱葱的盆栽早成了秃瓢。 “毁坏公物，”俞星喃喃道，“罚款一百。” “没有现金。”叶扬往前一步，“肉偿行不行？” 再退就贴墙了，俞星干脆仰起脸来看人，不答反问，大有鱼死网破的架势：“卡片我看到了。如你所愿，我快乐得很。” “是吗，那当然好。”叶扬不动如山，想起自己在卡片上写祝他快乐，“哪里快乐？” 俞星心里苦笑，哪里快乐？彻夜难眠快乐，还是噩梦缠身快乐？和疯子共处一室快乐，还是偷偷藏起空薯片袋快乐？ “哪儿都快乐。”他听见自己说。 “叶扬。”俞星深吸一口气，这是重逢后他第一次说这么正式的话，“我从不后悔与你恋爱，我怀念你。但是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时间会冲淡你的热情。” 雪下得很大，隔着帘子都吹进来几片雪花。 这么大的雪，仿佛什么都能盖得住。 过去了。俞星在心里狠狠地重复。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屏风外一大一小静悄悄的，好像在演真假哑巴。 俞星瞥了一眼半透明屏风上越来越近的两个脑袋，听见叶扬放低声音：“难得你这么真诚，那我也跟你透个底。” “我放不下你，我不怀念你，我想念你。”叶扬贴近他的耳朵，鼻息若有若无落在腺体附近，“过去的当然过去，我不是来索要过去的。” “四年前你问我是不是想好要走，我说是。你别信我，我说了混蛋话。” “星星，我再也不想走了。” “我想和你一起，讲新的故事。” 第16章 假后返工，一上午忙得脚不沾地。叶扬刚得空想垫补一口，小陈医生脚一蹬桌腿坐着划过来：“扬哥，下午三点加了个牙髓炎手术，家属刚答应做根管，别忘了术前签字。” 叶扬喝了口水，又听他接着说：“哦对了，手术前本来有个患者预约，但刚才又给取消了，你认识吗？” “姓什么？”叶扬问。 “姓俞，俞女士。” 叶扬动作停了停：“干勾于还是人字头的俞？” 俞女士。 叶扬一边吃护士站给订的盒饭，一边扒拉着手机，在脑子里搜寻自己认识的俞女士。不怪他想到俞星，可俞星家里也确实没有他认识的俞女士。 有的omega挂号的时候会把配偶的姓氏冠在自己名字前面，他还见到过冠着丈夫姓氏的男omega，不大稀奇。 想到下午要做的手术，叶扬又想起俞阳的根管还没做，头脑一热直接点进俞星的对话框：在吗？ 发出去才发觉自己竟恢复刚重逢时的鲁莽，又眼疾手快地撤回了。 与此同时手机震了一声，没看到什么通知，退出来才发现左下角多了个红点。 “不苦官方企业号：暂停营业通知” 嘴里的一口咖喱霎时失去魅力，数十种香料变得寡淡如水，叶扬慢慢停下手里动作，想起那场荒唐的告别。 老房子就是这点不好，窗户缝里永远透得出细细密密的风，到底不比家里什么都好。 尤其到了冬天，俞星怕冷，哪怕在家也要把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 云姨在楼下叫他们吃饭，他应了一声，想了想还是拿了一件厚外套。 那天叶扬的表白远在他意料之外，又何谈体面的回复。与其说委婉拒绝，不如说是落荒而逃。 他何尝不想不管不顾扑到昔日爱人的怀里，还做那个天真纯洁的omega。可是如今的他经历了太多，早已回不到大胆追爱的年纪。 叶扬说想念，他好想说我也想你。 可是不能那么自私。叶扬是那么闪耀的人，应该有自己的美满人生，不该被他这个不值得爱的人耽误。 “星儿，吃虾仁。”申小竹谄媚地夹了一筷子，早没了刚被揭穿时的窘迫。 俞星回过 神来白她一眼，每天都能叫她气死。 那通所谓的电话，其实根本没有打给云姨，都是申小竹这小狐狸配合叶扬演戏呢，齐心合力想把他往别人家里推。 后来他自己给云姨打了电话，果然空房间多的是，老太太还热情地邀他去吃晚饭。 他扒拉着手机把早就编辑好的停业通知发了出去，几乎同时看到了叶扬发来的消息。 “在吗？” 还没等勾出一个完整的笑，屏幕上就显示“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他等着叶扬说点别的什么，等到云姨敲他的碗还没等来。 “敲碗可不吉利啊，姨。”俞星放下手机，把碗里那个虾仁扒到嘴里，“真不像你干出来的事儿。” “还好意思说我！问你话呢半天不吭声，就知道摆弄那个电话。”云姨又敲了一下，“问你店里打算怎么办呢！我这儿可不能白住。” 俞星给老太太夹了片肉，心里知道这话明着刺激他，实际上是怕他急着回去，又受种种牵连。 没等他在心里感慨完，小哑巴先沉不住气了。老早就知道老板的计划，只是苦于有口说不出，手上挥舞个没完，也不管别人看不看得懂。 俞星捉住他的手，道：“我早想好了，甜品店不比别的，没那么依赖线下店面。我这两年也一直在做公众号，准备开个网店。” 简短通知完，如愿收到除了采静之外的一片惊讶。连小竹妈妈林芮都惊叹：“星星，你什么时候准备好这么大的事呀？就一个人？” “是啊！就一个人，连我也不告诉？”申小竹惊讶之外还有些心疼，“你到底把不把我当闺蜜！不是，我好歹还是二老板呢！” 小哑巴听得又急了，这次长精神头，知道自己做手语也没人看得明白，把手机调到最大声，显摆似的：“我早就知道啦！” 手机自带的机械女声说起语气词来总是有点儿生硬，俞星听得笑出声来：“你敢不敢说是怎么偷窥我的？” 小孩儿脸立马红了，紧紧握着手机，好像生怕手机自己说话。 云姨年纪大了听不懂小孩们说的话，小辈们左一句右一句渲染得俞星像个英雄，她便也觉得这孩子出息。 随手携带的挎包里一直压了个红包，她拿 出来悄悄放到俞星手里：“小俞啊，姨没孩子，这钱不多，给你也就是个零花，买点好吃好喝的，别亏待自己。” 俞星一愣，想要推辞的手又缩了回去：“姨没孩子，我也没妈。” “你这孩子……”云姨笑着摩挲他的手背，“真是有想法，姨觉得你以后必然能成大才。” “以后才能成啊？现在就是个小才呗？”看见云姨眼里的泪光，俞星故意逗她笑，“行了，小才去给姨洗碗咯。” “放那！哪轮得到你洗！”申小竹咋咋呼呼，又凑他身边来耳语，“哥，给个机会赎罪。” 说着收拾了桌上的空碗去了厨房。 云姨满意地跟林芮点点头：“你家姑娘也懂事不少。” 林芮哪里不知道自家小孩的心思，可又不便明说。何况自己心里也喜欢俞星，一直把他当半个儿子，好几次甚至还张罗着要给申小竹和俞星办联合婚礼，想让他俩嫁给一对儿双胞胎alpha。 俞星听了之后哭笑不得，立马把自己惦念叶扬那点心思和盘托出，根本上断了林芮的心思。 “哪儿有星星懂事啊，小竹照他可差远了。”林芮最后也赞许地点点头。 俞星听着她们闲聊天，心说恭喜完就不听我具体计划了呗？大才的心真是拔凉拔凉。 看看云姨，又看看林芮，他忽然觉得好笑之外又有幸福。他对母亲没什么记忆，是云姨一直给他母爱的关怀。 一屋子人没一个跟他有亲缘关系，可却个个视他为家人。 而他真正的家人……想到俞阳，俞星阻止了自己往下想的想法。 正好听见云姨开口：“孩儿们，姨这儿虽然说是不缺钱，但也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正好快到元旦了，咱们到时候跟这儿开个趴体，闹点动静！” “趴体！什么趴体？”申小竹手上拿着洗碗布从厨房探出头来，“带我玩不？” “不带你，不带你还能闹得起来？”俞星被她传染，得空就要冷嘲暗讽。 申小竹吐吐舌头缩了回去，俞星忽然觉得期待。 如果早知道来的是夕阳红老年团，就不会这么期待了。 先是被迫买了KTV老年优惠包房，《红莓花儿开》虽然好听，但也扛不住十几个大妈在你耳边3D环绕，单曲循环。 大包厢的音响震得他耳膜疼，也不知道一群女omega怎么能有这么强劲的中气。 难道是这就是O装B？ 到了傍晚被拉去学零基础广场舞，没想到刚才分享过嘹亮歌喉的大妈们歌舞双全，七嘴八舌地要当他私教。俞星觉得仿佛进了露天健身房。 终于熬到了晚上吃饭，已经是临近零点。 派对又土又潮，一屋子陌生人闹得他头疼。采静虽是个哑巴，可也没见过这热闹场面，动起来也是个闹人的。 厨房里他是一步也不敢进，生怕被人知道自己是个做吃的的，不然又不知道要被如何□□。 没想到天不遂人意，还真有大妈问起他的职业，云姨立马不管不顾地吹上了。说他多么有商业头脑，厨艺多么精湛…… 一边产生自己是五星级酒店大厨的错觉，一边忙不迭地躲开几位大妈放光的眼神。 “有、有对象了，各位姐姐饶了我！”磕磕绊绊丢下这么一句，也不管身后阿姨们失望的叹息，三步并两步下了楼吹风。 出来的急，手套围巾一样没带，玩个手机都要不住地搓着手。最上面是叶扬的一条“元旦快乐”。 于是忽然觉得今天受的折磨都值得了，仿佛就是为了这人的一句祝福。 也许是群发的祝福。 他刚要打字回一条“同乐”，便又收到一条：“穿的什么？也不嫌冷。” 俞星略一琢磨便心中一喜，立刻抬头观察周围，不一会儿手机又震了一下：“在后面。” 远处一个黑影从摩托上跳下来，高高挥舞着手臂吸引人的注意。 俞星想低头拉一下围巾掩饰笑意，却发觉颈间空空荡荡。于是堪堪放下手，越发觉得自己像个刚经历初恋的小姑娘。 那人大踏步走来，一边解下自己的围巾环绕在他的颈间，边系边说：“我祝你快乐，你连句同乐也不回我呀？” 俞星看着叶扬落在自己身前的手，已经全看不出来之前裹成哆啦A梦：“我才不祝你元旦快乐。” “怎么？” 俞星不答，状似提起旧事：“你不是祝我天天快乐吗，怎么过个元旦，还要单祝一次？” 叶扬笑他有话不好好说，又问：“不问我怎么知道你住处？” “你和小竹那丫头早串通好了， 还以为我看不出来？”俞星撇撇嘴，“倒是你，怎么不开车来？以前也没见你骑过摩托。” “这两天刚买的，为了追……追风的感觉。”叶扬勾起嘴角，多了些平时深藏不露的痞气。 “闲的你，我看是医院活儿不够你干了。”俞星说。 “哎，提起这个我想起来，阳阳什么时候来做根管？拖太久不好。” 俞星挥挥手：“那个不急，等他放假我就带他去了。” “哦，确实不急。”叶扬笑笑，“大好佳节，大人们确实有一些别的重要事要做。” 俞星不理他的风流话，问：“吃饭了吗？” “吃……了？” 看叶扬有些犹豫，俞星笑说我问你呢。 “不知道你这话是不是要请我吃饭，但我觉得这个时间还没吃估计是跟饭有仇，还不如说句实话。” 俞星静了两秒，说：“那我突然就决定跟五谷杂粮一笑泯恩仇了。走，吃火锅去。” 叶扬摸摸自己刚吃饱的肚子，觉得这祖宗绝对是故意馋自己。 第17章 “不吃点？这番茄锅多香啊。”俞星往嘴里丢了一片烫好的牛肉，“他家牛肉真是一绝。” 叶扬打了个饱嗝，无言地看他。 “怎么没吃就饱了？”俞星没忍住笑出声来，也不再催他吃。 眼前人明眸皓齿，连噘嘴吹凉肉菜的模样都可爱迷人。叶扬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你今天好像心情很好。” 一整天被迫陪在一群老太太左右，又是唱跳又是死亡问答，现在终于有个帅气小伙看，心情好也是情理之中。 他望向叶扬探寻的笑颜，好像若不是有这一句问，他还真不知道叶扬能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情绪转变。 问话没人答，提问的人自然尴尬。 两人心照不宣不提起那日分别，俞星问心有愧，痛恨自己怯懦；叶扬却不知俞星心中忐忑，只当他拉不下脸与自己复合。 来之前早就打算好了这次约会。追老婆嘛，还是要循序渐进，手段得当。 常年窝在一隅小店，内心必然追求刺激。 “想不想去兜风？”叶扬主动打破尴尬，“现在还没学多少花活，但是保证你不会掉下来。” 俞星果然眼睛一亮：“骑摩托吗？” 驰骋马路，与风同行，的确是他多次幻想却不敢做的事情。 刚想答应，忽然觉得太阳穴一阵钝痛，像被重物击打后的眩晕。站起来的瞬间天旋地转，扶了一下墙才站稳。 叶扬见状忙张开双手，让他落入自己怀里：“怎么了？不舒服？” “头疼，老毛病了。”俞星半睁开眼，“帮我拿一下止疼片，在包里。” 叶扬分毫未动，牢牢抱着怀里脆弱的人，看向俞星刚才坐过的地方：“哪有包？” 干燥细软的发丝随着人的扭动蹭过叶扬鼻尖，他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异常的痒。只听俞星嘟囔：“出来的急，忘带了。” 叶扬打了个喷嚏，觉得周围空气不大对劲。 火锅店老板高声吆喝，店小二手托四五个盘子在人潮中穿梭自如，蒸腾的热气一桌挨着一桌，全都未见异常。 叶扬摸了摸怀里人的额头，又去摸他的脸：“你真的只是头疼吗？” 脸比头还热，他心里有了 些不好的猜想。 今天是元旦，距离上次临时标记早已过了一个月。但对俞星这种未经人事的omega，发情期也不会每月都来势汹汹。 除非他并非“未经人事”。 叶扬想起雷煜说的避孕药或安眠药……还没等想出哪一种更可怕，忽然觉得怀里蜷缩成一团的人不安地动了起来。 “星星，你有没有带抑制剂？”问完才觉出不妥，包都没带，哪来的抑制剂。 “我……难受……”俞星好像没听到他的话，抬手搂了上来，“难受叶扬……咬我一下……” 叶扬一愣，恍惚间好像回到一个多月之前。 那次他百般顾虑，生怕自己会错了意，给俞星带来不可磨灭的伤害。 而这次他一边找准腺体位置咬下去，一边还能分神想着：恋爱的时候从未标记，如今不清不白反而习以为常。 像上次一样，叶扬干脆利落不夹杂一丁点情感地完成标记，仿佛一个职业素养极高的alpha志愿者。 然后俞星比上次更快地陷入了昏睡，连一声□□都不曾发出就软在了叶扬怀里。 叶扬不知该高兴他如此的信任，还是该担心是否谁来都一样。 第二天俞星是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醒来的。他摸到手机想要看看时间，却看到叶扬的对话框被手动置顶。 一条明晃晃的未读消息：震惊！他被临时标记后忘了做这些事，结果竟然…… 俞星大惊失色，难道叶扬被绑架了？ 咽了口口水小心地敲了几个字：你还好吗？ 叶扬很快回复：不太好，下次千万别忘了做第一件事。 还没等回复又发来一条：不过过两天开始做第二件事也来得及。 俞星一头雾水：什么第一件第二件？ 叶扬也一头雾水：你没有看我发给你的文章吗，我还特意把自己置顶了。 点开链接，俞星越看脸越黑，刚想抬手扔了手机，却猛然想起不能跟自己过不去。 想来想去他平静地发了条语音：“叶大医生，我真是看错你了！” -第一件事：临时标记完成后，被标记的omega一定要给alpha一个温柔的亲吻。 第二件事：临时标记完成的一段时间内，omega与alpha需保持接触，长时间的分离会让alpha心寒，也会使omega寂寞。 第三件事：若无异常， 建议早点完成完全标记，以除后患。 俞星一边下楼一边想，不知道要不要感激叶扬给他留面子，没提第三件事。 ……叶扬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没脸没皮的样子？ 楼下只有采静在，俞星看了看空荡荡的客厅：“没我饭吃？” 采静耸肩摊手，连手语也不打。 “我昨晚怎么回来的？”俞星又问。 采静这次只耸了耸肩，俞星忽然觉得这小哑巴挺欠揍。 “扬哥送你回来的呗，还能有谁！”申小竹从厨房走出来，神神秘秘靠近他，“又发情啦？” 俞星嫌弃地推开她：“好着呢，劳驾挂心。” 说完又忍不住问：“你有没有觉得叶扬有些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你们小情侣不是更了解吗，问我干啥。”申小竹白他一眼，回厨房端了盘花生米出来，“吃吧，早饭。” 俞星懒得理她，拍了张寒酸的照片发给叶扬：临时标记后没有饭吃，结果竟然…… 这次叶扬很久都没回，大概是到点上班了。 他捡起搭在椅子上的那条围巾，在迷乱的记忆里找出叶扬为他系上围巾的触感。 整整齐齐地叠好，俞星端着那盘花生米上了楼。 又到周末，叶扬这周不值班，但查了值班表后还是去了五院。 雷煜值班。 十二层的走廊难得不那么拥挤，一路没碰上医闹的障碍，反而在雷煜办公室里遇见了熟人。 “小陈？今天你值班啊？”叶扬还没敲门就撞上小陈医生从里面出来，“怎么来这儿？” “啊，扬哥。”小陈抬起头来，叶扬才看清他脸上全是汗，“找雷主任有点事，您忙！” 叶扬皱着眉狐疑地看他走出门去，问雷煜：“你欺负后辈了？” “扯呢，他欺负我还差不多。”雷煜跟他说话也没个把门，“上个月来闹的那个家属，是他丈母娘。” “丈……”叶扬脑子转了转，“我记得你说，那天患者送来的时候就不太行……” “不是他老婆。”雷煜说，“老太太亲闺女。” “来找你赔罪？”叶扬问。 “嗯，还送礼呢。”雷煜指了指地上一箱苹果。 “哟，”叶扬拿了一个出来，随手蹭蹭就啃了，“你收礼啊，举报你 。” “又没多贵重，本来还要给钱，我没要。”雷煜看着他，“还举报我，你现在不也是共犯。” 叶扬三两口啃完，没理他闲话：“差点忘说正事了，是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朋友，你还记得吧？” “哦，你又标记他了？”雷煜问，“算算日子确实也该过一个月了。” “我……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叶扬无奈。 上次是情况不明朗，但这次标记后他觉得已经十拿九稳，也没必要再隐瞒，何况对方是雷煜。 “所以你真换人了？”雷煜微皱着眉看他。 “其实……”叶扬眼神飘忽，“就是俞星。” “我——靠！” 这次轮到雷煜惊讶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啊？不是，怎么联系的啊，都不告诉我一声？咱俩……” “哎停停停。”叶扬推开他，“这不就来告诉你了吗……主要是，我觉得他情况还是不太好。” “怎么，怀孕了？” “……没那么快，还没确定呢。”叶扬说，“上次跟你说过的，临时标记后犯困，我也不太方便问他，你有没有什么药物能给他用？” “估计不行。”雷煜正色道，“我也只是说个推测，这种后遗症只能患者本人来检查，不然……” 看到叶扬的脸色，他又改口：“行行不是患者，必须他本人来，不然我可不敢用药。” 叶扬沉默片刻：“能不能安排个体检，但加一项妇产科检查？” “那也行，定好时间告诉我，我亲自做才知道。”雷煜拍拍他，“我说你，这么长时间了还临时标记啊？” “哪么长时间了……”叶扬叹口气，“你不知道。” 虽说上次一番表白，他已经觉得胜利的曙光正在招手，但是总觉得分别的这四年俞星过得不太好。 他变了很多，只有让他喜欢的地方一点儿没变。 “我当然不知道，你啥也不跟我说，我上哪知道去。”雷煜呛他两句，又赶他走，“没事快回吧，你今天也不值班。” “这事儿算我欠你个人情，有空请你吃饭。” 叶扬边说边拉开了门，却又差点撞上门外站着的人。 “那现在有空吗，扬哥？我想晚上请你吃饭。” 第18章 门外站的这人叫温哲，也是前不久一起出去喝酒的那些实习大学生之一。 不同的是，他似乎从很早就仰慕叶扬，刚来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地要拜他为师。 叶扬看他长得一表人才，以为不过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alpha，一番交谈才知道对方竟是个beta。 本来就不敢随便当人老师，搞清了性别后渐渐发现这“仰慕”好像变了味，超出了自己的接受范围。 然而叶扬实在不擅长拒绝，对方又从未点破，这关系只能这么吊着，像挂在蛛网上的死蚊子。 “不太巧，今天还真的有点事。”叶扬把门带上，“一会要去看望病人，改天吧。” 本以为这就没事了，谁知温哲却一挥手：“不要紧，我随时都有空，共进晚餐如何？顺便今天是我在住院部，你看望哪位？我一块儿去。” “呃，那……”叶扬咬着牙，“有什么事要说吗？只是吃饭的话，不如改天……” “还真有个大事求你。”温哲笑眯眯地说，“别推辞了扬哥，天天工作人都麻了，劳逸结合嘛。” 话已至此叶扬再没话可说，皮笑肉不笑道：“行，晚上联系。” 唯一一件好事是，温哲没有坚持陪他一起去探望病人。 不然他可真不知道要怎么好好跟申小竹的父亲说话。 去护士站问了病房号，推门进去的时候还有点忐忑：住院这么久才来看望，也不知道老人家方不方便。 “是叶医生吧？哎哟，我早就听小竹说过你，果然是大帅哥。”谁想到老人家热情得让他接不住话，“多谢你啊，我这住院都是你安排的，要没有你，我现在还在一楼大厅躺着呢。” “哪儿的话，小竹也是我的朋友。”叶扬扶着老爷子到床上坐下，“叔叔，您这伤没好透呢，不能剧烈运动。” 老爷子挥挥手：“我自己身体自己有数，再说当年部队训练的时候，受的伤不比现在重多啦！甭担心，这次绝对是意外，等我出院了，肯定把那些歹徒捉拿归案！” 叶扬忍不住笑出来，老头还挺好玩：“您哪，好好养伤，抓坏人的事暂时先交给您的同事们。” 老爷子咳嗽了 两声，叶扬立马倒了杯水递过去：“不用着急，我都听护士说了，没伤到要害，最多再有一周就能出院了。” 他看着老爷子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又说：“小竹和夫人已经暂时搬出来了，住处您不用担心，很安全。” “是吗？这也是你安排的吧，真是太感谢你了，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不是不是，这个不是。”叶扬忙摆手，“俞星您应该知道吧？都是他干的。” 这话说得好似推卸责任，老爷子的关注点却急速转弯：“你认识小星？” “啊，啊？”叶扬一时没反应过来，“认识，我们是……大学同学。” “小星没有读完大学呀。”老爷子皱起了眉，“难道你就是那个……哦，我知道你了。” 叶扬一惊，没想到老爷子连这都了解。 尴尬之余，他注意到老爷子的表情失落起来：“怎么了叔？” 老爷子叹了口气：“小星……也是个好孩子。我本来以为你也单着，小竹也单着，可谁知道你就是小星喜欢的那个……唉。” “啊，是啊。”叶扬随便应了，很快起身要走，“叔，我晚上还约了人，下次再来看你。” 说着就匆匆退出去关上了门。 嘿嘿。 老头说什么？他就是“小星喜欢的那个”？ 原来俞星一直喜欢他。分别的那四年里，不止他一个人在想念。 果然是口是心非，还说什么“过去的就过去了”，分明是嘴硬。 那为什么还不答应呢…… 俞星刚下楼就打了个喷嚏，心说最近真是着凉了，总打喷嚏。 门口帘子是水晶流苏的，有人进门时响得好听。 “哥哥！你想不想我！” 俞阳从门口飞奔过来，也不管他在不在就一通乱喊。 “可真难找！我差点又迷路了。”俞阳噔噔两步扑到沙发上，声音闷着，“还好用手机查了导航。” “嗯，手机……”俞星刚想随口敷衍，忽然意识到什么，“你会用导航？” “当然啦，哥哥你老是把我当三岁小孩！”俞阳跳起来站在沙发上。 “你……”俞星看着他，“叶扬送你回来那次，你不是迷路了吗？” 到底还是小孩，脸上表情很难藏住，俞阳当即慌了神，秘密 被发现似的无力辩解：“那天，叔叔，那那天，我没带手机……” 的确是没带，俞星想起来了。 这解释明明合理，为什么慌成这样？ 刨根问底不是好习惯，俞星转了话题：“上次叶扬跟我提起来，问你什么时候去做根管。这个不能拖，越早越好。” “好！马上就期末考试了，考完我就去做！”俞阳以为蒙混过关了，立马扬起笑脸。 “不怕疼？”俞星问他。 “不怕，我知道哥哥都是为我好。”俞阳搂住他，“哥哥对我最好。” 俞星摸了摸他头上新长出的发茬：“小孩儿就是长得快，上个月见你还是光头呢。” “啊！你又把我当小孩儿！” 俞星把弟弟拨到一边，冲楼上喊：“静儿！阳阳来了！下来我带你俩出去吃大餐！” 天花板就两层，薄薄的木板把小孩儿激动的脚步声一点不落地传下来。 ……这未免也太激动了吧？ 人到了楼梯口俞星才看见，原来是两个人四只脚。 “你来干嘛？”俞星笑着骂申小竹，“早饭都不给我吃，还指望我吃大餐带你？” “哎呀呀，”申小竹笑容满面，抓着他胳膊摇晃，“错了哥，明天早上给你准备豪华海鲜贵宾级早餐，带我去吧！” 俞星被她晃得笑出声来，也不跟她再开玩笑，跟采静说：“咱俩先去剪头，一直说带你去也没得空，剪完正好赶上晚饭。” 小孩儿看什么都是个稀奇，俞阳踮着脚看采静新剃的头，摸摸他的又摸摸自己的，爱不释手。 “哥哥，为什么要给采静哥哥剃头呀？” “剃光了方便，洗脸就顺便洗头了。”俞星说，“还能给你添个玩具。” 采静无声地表达反抗，指着脑袋表示不好看。 “要那么好看干嘛，有心上人了？”俞星笑着揉他脑袋。 “什么呀！什么呀！”俞阳瞪大了眼睛，“采静哥哥喜欢谁了？不是说最喜欢我的吗！” 俩大人同时一对眼神，最终还是决定随孩子们去吧。 俩小孩在前面闹得欢，俞星紧跟着后面给弟弟们戴手套、围围巾，嘴里还不忘嘱咐：“不许脱，感冒了我看谁管你们。” 申小竹在后面落了单，大半张脸被围巾挡着，神色看不分明。 俞星折腾完了小孩儿回来跟她并排走：“累死我了，养小孩真不容易。” “……我看你挺高兴。”申小竹很快把脸露出来，声音里带着笑，一贯的欠揍模样，“你跟扬哥什么时候要一个？” 俞阳刚伸手要狠拍她一下，转头看见申小竹的表情却愣住了。 嘴角一直上扬，眼睛却向两边抻，像一个正在卸妆的小丑。 第19章 申小竹在假笑。 俞星默默背过身去，假装没看见她的表情。 他还记得上大学的时候，申小竹对他和叶扬的恋爱一直不看好。 叶扬几次来宿舍找他，她几次不给人家好脸色看。不管他怎么解释，闺蜜总是觉得alpha都不是好人，骂他被爱情冲昏了头，骂他要只是图你美色怎么办。 俞星对她说，我也图他美色呀。 好像就是这句话彻底激怒了申小竹，那之后她避开俞星上课的时间，独自去医学院上课的教学楼找了叶扬。 他们俩都没告诉他那次见面说了什么话、起了什么争执，他只知道那天之后小竹就对叶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连称呼也从“那个alpha”变成了“扬哥”。 那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敢爱敢恨、极尽真诚的人。 从小就在虚伪里成长，他格外爱真诚。 那时候也不曾想过，小竹这样真诚的人会露出这样的假笑。 他觉得自己默默转身视而不见的举动简直是亵渎了他们的关系。 可他知道，这几天保持常态，几乎已经耗尽了小竹全部力气。他不主动提起，他总以为叶扬的帮助已经够了，叔叔被安排到最好的病房，也有专人照顾，没什么可担心。 可他忘了那是小竹的父亲。 夜深人静时，她会不会梦到父亲躺在血泊里？ 在他面前，小竹总是热情洋溢的，没心没肺的，他好像忘记她与自己不同。 她很爱很爱自己的父母。 他放慢脚步，从后面偷偷看申小竹。 她看起来已经调整好了表情，脸上的笑没那么假了。 甚至还能跟俩小孩闹起来。 不能这样。真诚的人好不容易伪装好了自己想要示人的假象，他不能当场揭穿。 真诚是要被保护的。 “哥哥！哥哥哥哥！”俞阳不知什么时候蹦跶到了他身边，“你怎么那么慢呀，就在前面啦！我要吃那家！” “嗯，好。”俞星没忍住多摸了几下他的脑袋，“进去安静点，要讲礼貌。” 那是一家海鲜自助，一米五以下儿童半价。 俞阳算是撒了欢，点餐区到处跑，连采静都拉不住。 “咱们两个来吃 自助，不会有点浪费吗？”叶扬站在门口迟疑，“我记得你好像也不是很能吃。” “扬哥想吃别的？”温哲立马转身要走，“都听你的，想吃哪家？” “不不不不不，”叶扬忙摆手，这要让他选又是一番麻烦，“就这家，我突然特别想吃海鲜。走吧迫不及待了。” 他真有些受不了被人体贴地捧着、供着，自幼父母严厉，他反而更习惯于做付出多的那一方。 虽说是自助，但也有包间服务提供，今天难得人少，还真让他们赶上了最后一个空着的雅间。 点了菜，温哲开门见山：“扬哥，求你个事。说起来还是你们科室的同事，姓陈，你有印象？” 叶扬一愣，小陈？若是小陈，有事为什么不直接找他，还要通过温哲？ 温哲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哦，陈医生确实认识我比较早，再说咱俩……不是更亲近嘛。” 叶扬头皮一麻，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反驳。 “其实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陈医生他姐最近更年期，牙不太好，想找个资历深的大夫。”温哲给他夹了一片三文鱼，“咱们五院不好预约，既然是自己人，我就自作主张帮你答应了。” 叶扬皱着眉看了眼自己盘子里的三文鱼：“我不吃生鱼。” “啊？哦！”温哲又把鱼夹了出来，“不好意思啊扬哥，你自己吃！” 难道是因为刚才在雷煜哪里撞见了尴尬？ “小陈什么时候找的你？”叶扬问。 “嗐，其实已经挺久了，就是我……”温哲看了他一眼，“就是我一直没找你。” 叶扬本来在低头吃菜，闻言微微一抬眼，并未与人对视。 这是在说跟他吃饭是重要的，说事儿只是个借口。 但他没放在心上，只觉得小陈既然很早就找了他，那便不是因为刚才那尴尬一见。 明明同在一个办公室里，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 他又低头吃了口菜，道：“更年期疾病就那么几种，何必非要找我。我相信你，放手去做吧。” 没等温哲再劝，又说：“我这几天预约都排满了，插队不太方便。” 说着抽了张纸站起来：“去下卫生间。” 叶扬去前台把两个人的账结了。 跟温哲吃饭真 是把他吃怕了，他可不想再被逮到“欠人情”的机会。 小陈这孩子，他本来觉得人不错，可以带在身边当个助手，没想到干出这种招人烦的事儿。 求人帮忙没什么，他烦的是拐着弯求人。 求的是他，却拜托到温哲那里。什么意思？觉得他不近人情，连帮同事亲戚插个队都不愿意？ 他兀自点头，本来是愿意的，现在不愿了。 不过……更年期？ 小陈看着最多也不过二十五，他姐姐居然能到更年期？ 叶扬仔细想了想，自己妈五十多了也不见有什么更年期，可能就是分人吧。 说到更年期，他倒想起俞星的后妈。 俞星的……俞星怎么在这儿？！ “扬哥！”没等俞星看见他，叶扬忽然觉得被人拍了一下。 “小竹啊，陪俞星来的？” 申小竹不答，快步走到自助饮料台：“这儿人少，有点事问你，你一会儿再去找他。” “怎么……不能让他听？”叶扬不解。 “不是。”申小竹攥着自己的手指，“我是想问，我爸……” 叶扬一下明白，没让她问下去：“巧了，今天上午刚去看过，好着呢，我要不劝恨不得现在就出院。” “啊，”申小竹原本高耸的肩膀一下子放了下来，“啊，真的啊？太好了，谢谢你……” 叶扬看她不知道是不是快哭了，忙说：“真别，你要是还担心，我带你进去看看？” 申小竹吸了吸鼻子：“不用了，你去看过，我放心。” 叶扬真的很佩服，情绪来去自如的人。 比如现在的申小竹，刚还抹了眼泪，转头就恢复了平时的欠揍样儿：“你俩唠，你俩唠，咱都懂事儿，别看阳阳小，也懂事儿！俩孩子我就带回去了哈，星，不回家的话提前告我一声。” 说着还冲俞星抛了个媚眼。 “竹，”俞星微笑着招手示意她耳朵贴过来，然后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快滚。” “好嘞哥，这就走了啊哥，”申小竹猛地起身，“结了账您就是我亲哥！” 闹腾大人带着闹腾小孩走了，一时间只剩下叶扬和俞星两人。 俞星先开口：“来吃自助，总不会是自己来的吧？” “跟个同事出来谈点事 ，本来都结账要走了。”叶扬说，“结果……遇到你了。” 俞星挑着眉笑，故意说：“要走快走啊，说的像我拦着你似的。” 没等叶扬说话呢，他又装的怨妇样：“我要拦也拦不住啊，恐怕叶大医生是来约会的吧？” “什……”叶扬刚要否认，却见俞星眼底带笑，“我哪儿敢，还等着你做第二件事呢。” 他还有脸提！俞星瞪他一眼：“你哪儿看来那么多歪门邪道的东西！” “看到好文章，随手转发给需要的人。”叶扬笑着，“上次说带你兜风也没走成，大忙人什么时候有空陪我练车啊？” “可别，当着你这主治医师的面我还敢叫大忙人？”俞星说，“再说我现在也算半个失业人士了，靠小竹养着呢。” “什么话，小竹不也跟你一块失着业吗。”叶扬说，“对了，说到她……” 想一块去了，俞星想起那假笑：“你来之后小竹好像很开心，你跟她说什么了？” “今天正好去看了叔叔，我让她放心。”叶扬刚想再说点什么，就看见俞星的目光投向了自己身后。 他顺着人目光回头去看，看见了一脸尴尬站着的温哲。 叶扬刚要介绍：“呃，这是温哲，我的……” “约会对象？”俞星带着笑问。 “是呀，你怎么知道？”温哲笑眯眯地抢答，像个温文尔雅的绅士alpha，“你是扬哥的朋友吧？幸会幸会。” 俞星看着叶扬，叶扬看着温哲。 两脸懵逼。 第20章 “不，不是，”叶扬一脸震惊，看着温哲，“你……” 俞星却先一步起了身：“幸会，我叫俞星，你以后应该还会再见到我。” 俞星转身走了，叶扬没有追上去。 “你什么意思？”他语气不善地问。心里想着要是温哲能就此点破，也算是因祸得福。 没想到温哲还能转圜：“哎呀，我随便开个玩笑嘛，你这位朋友好像很开不起玩笑哦。” 叶扬这次是真的拉了脸：“双方都觉得好笑才叫玩笑，你这是胡闹！” 刚走到家门口，俞星就看见申小竹在门外站着，看见他便快步跑过来：“星儿，你后妈刚才给我打电话，说要来见你。” 陈阿姨？俞星一皱眉：“什么时候的事儿？她怎么能找到这儿来？” “没有没有，我没告诉她在哪儿。”申小竹挥挥手，“应该是去店里找你，看见人去楼空了才担心起你。” 俞星冷笑一声，担心？ “阳阳呢，送他回去了？” “已经到家了。”申小竹说，“对了，她让你回来给她回个电话呢。” 俞星闭了闭眼。他最烦的就是跟陈慧虚与委蛇，偏偏又躲不掉逃不开。 刚被叶扬那个不知道哪来的“约会对象”气得吐血，就又遇上陈慧。真是祸不单行。 “行吧，我给她打。” 电话响了七八声才被接起来，传出了不流畅的烦人女声：“小星——星——” 一闪一闪亮晶晶。 俞星走到信号好的地方，声音不高地“喂”了一声。 “哎，哎，小星啊，你现在住哪儿呢？” “有事么？”俞星不答，心情差得懒得装相。 “我担心你呀！是搬家了吗？” 俞星直接不说话，果然她又继续说下去：“我今天去店里找你，就是知道你会不想见我才没提前告诉你，谁知道你搬家了……” “没事挂了。”俞星懒得听废话。 “哎，小星！”陈慧急了，“你告诉阿姨你搬去哪了，阿姨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不能出去说？”俞星不想被她知道住处，“我回家一趟也行。” “小星。”陈慧语气里带了长辈的责怪，“ 这是阿姨自己私密的事情，不想让你爸知道。” 顿了顿，又放软了语气：“小星，帮帮阿姨行吗？” 俞星深吸一口气，他真的讨厌她这副楚楚可怜的虚伪模样。 说了地址，答应了见面，陈慧恨不得现在就赶过来，俞星好说歹说才给拖到了第二天。 背地里再怎么烦，见了面也只能赔着笑把人请进来，俞星自己都唾弃。 “喝茶，阿姨。”俞星给她泡了茉莉花茶。 那绿茶可是叶扬亲自送的，怎么可能随便拿给外人喝。 “不喝了，小星，我主要是来看看你。”陈慧露出算得上是慈祥的微笑，“看你居住的环境还不错，我就放心了。” 俞星在心里“呸”了一声：“您有什么事？” “哎呀，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你知道我弟弟是个大夫，上班几年了也没个出息，我有点什么事也指望不上他。”陈慧说到这儿向前挪了挪，“我听阳阳说，你认识个很好的牙科医生？” 俞星听着提到了叶扬，心里惊讶了一下：“是认识一个，阿姨牙不舒服吗？” “更年期嘛，身上病多。”陈慧勉强地笑笑，“本来不想麻烦你，可我那弟弟不争气，给我找了个实习大学生……这才来找你。” 俞星心里冷笑一声，心说你弟自己就是个大学生，还能找着什么牛人。 “没问题，我帮您预约，到时候您直接去就行。” “哎小星，你能不能……陪阿姨去啊？”陈慧见他不太想答应，又说，“我怕……人家也不认识我……” “行行行，我陪你去。”俞星心烦地打断，“还有别的事么？” 陈慧闻言叹了口气，情绪转换得那叫一个自如：“小星啊，你应该也知道，你爸常年出差，根本没什么机会陪家人，你别怪他。” “我不会怪他，我是个成年人。”俞星冷着脸，“你倒不如担心俞阳。” “是啊，我就是这样想，阳阳还小，我不想让他……经历太大的家庭变故。”陈慧一副失魂落魄样儿，“可你爸在外面，他……” “他沾花惹草，他喜新厌旧？”俞星想笑，“您嫁给他的时候不知道这些么？” 还是留面子了，他本想说您怎么嫁进来的自己心里没数吗？ “我！唉，小星，你还小，有些事你结婚后才会懂。”陈慧看起来委屈得不行，“你不能帮阿姨劝劝爸爸吗？” 还“爸爸”，这真是把他当俞阳哄了：“你们家自己的事，我不想参与。” 陈慧再一次上演变脸：“这样的话，离婚的事我也不瞒你了。” “已经离了？”俞星皱眉，“那还来跟我说什么？” “当然没有，只是通知你一声。”陈慧收起了可怜扮相，“只不过阳阳还小，也不知道会判给谁。” 俞星难以置信。 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能置之度外，这女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看见他瞪大的眼睛，陈慧又笑了：“好了小星，阿姨看过你也就放心了，不过我来找你的事，不要让阳阳知道。” 俞星几乎要爆孝如雷了，这算是威胁？ 特意来告诉他想要离婚，连亲儿子的知情权也剥夺，还要先让他答应帮着找人看病…… 俞星望着陈慧转身远去的背影，觉得头皮发麻。 心情差到极点，俞星上楼从桌角柜里拿出一大袋薯片。 没有一点儿犹豫，撕开包装就抓了一把塞进嘴里。 高热量的食物会提高幸福感，是真的。 但是这次好像不太好用，他突然想叶扬了。 手机响了一声。 失策了，吃薯片的时候应该调成静音的。 好像美梦被打断，俞星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竟真是心里想的人，只不过说的话有点像放屁：忘了问你了，刚标记完就吃海鲜，身体怎么样？ 俞星气得想笑：我也忘问你了，刚标记完就跟别人约会，心情怎么样？ 叶扬好像慌了，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却不见消息发过来。 俞星随手把没吃完的薯片封了口扔进柜子，手指一下下敲着手机壳等人回复。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才发过来，却没想象中的长篇大论：吃醋了？ 俞星没急着否认，也没再说话，把刚才收好的薯片又拿了出来。 这边不慌不忙啃着薯片，那边却早已等的心急，一个电话拨过来：“说真的，你身体真没什么不舒服？不用我过去？” 风声鹤唳，似乎是在外面。 “没有。”俞星又抓了一大把扔进嘴里，“不过你要来……也不是 不行。” 电话那头的风声忽然小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俞星似乎听见楼下的水晶流苏帘子响了几声。 “等这句话半天了，下来接我。”叶扬带着笑的声音清晰起来，“穿厚点，这次真的带你兜风。” 心情好像被楼下那人提在手里，猛地从谷底飞到山顶。俞星摸着心口还没敢相信：“你什么时候到的？” “快来，下来再说。”叶扬声音里有得逞的一点点傲慢，“再不来我走了啊，难得今天天儿好。” “来了来了。”俞星挂了电话，像听见吃大餐的那俩小孩，睡衣都没换就噔噔蹬跑下了楼。 楼下那人脱了白大褂就像个流氓，痞笑着冲他抬下巴：“想我没？” 俞星不想理，却觉得这身衣服眼熟：“这件大衣……你还留着？” 这是他俩在一起第一年他送叶扬的生日礼物。 廉价又土气，偏偏被人当宝一样留到现在。 “可算认出来了，再穿一次我都怕掉渣。”叶扬不耍帅了，冰凉的手放进俞星睡衣兜里，“外面冻死了，让我暖暖。” 这回轮到俞星笑：“刚不还说天气好？” 叶扬睁眼说瞎话：“天儿好是对那些骑摩托的浪子说的，我现在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顾家alpha。” “哟，发展挺快，约会对象这就成了家里人？”俞星旧事重提，故意找茬。 “你怎么还真信啊，开玩笑的。”叶扬也没当真，“就是一普通同事，对你没威胁。” 俞星神色不自然了起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啊？”叶扬故意说，“那我走了，这就变身驰骋马路的浪子。” 俞星隔着布料抓住自己兜里即将抽出的手：“带上我。” “你是什么？平平无奇顾家omega？”叶扬站起来，却没舍得抽出手。 “不是。”俞星仰头看他，“我是青春期离家出走的叛逆熊孩子。” 第21章 前两天下的雪化的差不多了，马路上都是融雪剂造成的黑泥。 俞星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碎冰碴，心里发怵：“你说的这个兜风，它完全安全吗？” “肯定不能说那么死，你怕了？”叶扬一边笑他一边戴头盔，“看你信不信我了。” 俞星缓慢地后仰，想说还真不太信，我又没见过你骑摩托。 说起来浪漫，真玩起来谁能保证摔到哪儿？ 但叶扬好像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不由分说给他套上了头盔：“别怕。搂着我。” 俞星没等他话音落下就搂紧了，两腿紧紧夹着车身，叶扬在前面都能感觉到他的紧张。 “慢点儿开。”俞星的手指不安地乱动，怀疑道，“你真会开？” “不会，这不拿你练手吗。”叶扬闭着眼瞎说，抓着他的手让他别乱动，招呼也没打一声就启动了引擎。 “啊！” 果不其然听到后面一声惊呼，叶扬笑得松开了他的手。 “你还笑！”俞星感觉得叶扬的小腹微微颤抖，这才意识到他在笑，“门牙摔掉了你可得给我治啊！” “没问题，就按医生家属治。”说完不待他反应过来，“准备好，走了！” “哎等等等……” 后面无力的阻拦一下子飘散在风里，似乎伴着不知是谁的笑声。 骑摩托这个东西就像坐海盗船过山车一样，看着惊险刺激，真正做起来才知道真的爽。 俞星慢慢放松了环着叶扬腰的手，到最后只是虚虚搭着一点儿边，让叶扬知道他没松手。 他看着自己送叶扬那件旧得快掉渣的大衣，被风灌满了又瘪下去，瘪下去又蓬起来，忽然觉得心里静得不行。 头盔虽说能遮风，但声音是遮不住的。 落叶被长长的扫帚卷起又落下，小孩子在薄薄一层冰上跳跃摔倒，眼前人的大衣与呼啸而过的风打架。 这些自然的声音，安静得他想要闭上眼睛。 明明吵闹，却远远胜过暗无天日的绝望寂静。 跟着风，好像过往的那些卑微，那些犹豫，那些怯懦，都被人从身体里抽出来，逐渐碎在风里。 一点儿踪迹也寻不着了。 说是要闭眼， 哪里舍得呢？ 眼前这人真的带他在风里驰骋，硬朗的五官被风吹着显得更冷厉，却总在与他对视时柔和下来。 盯着看都不够，哪里舍得闭眼呢。 也不知道叶扬翘了多少班，几天不见就能上手，还开得这么帅。 叶扬应该是真的很喜欢骑摩托吧，他都闻到抑制不住散发出来的绿茶香味了。 俞星忽然想笑，四年前他被那个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叶大医生吸引，四年后再次为这个耍着帅的天涯浪子魅惑。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大声喊出来自己的心意，想要更亲昵地抱一抱他，想要抛弃一切顾虑跟他在一起。 可他多么胆小啊，他只敢搂紧了在人家耳边吐出一声气音： “叶扬，我喜欢你。” 不知开了多久，俞星怀疑是不是没油了叶扬才肯停下来的时候，忽然一个急刹。 巨大的惯性使他一下子前仰在叶扬背上，贴得严丝合缝：“……你不会撞着人了吧？” “没有。”叶扬把头盔摘了下来，甩了甩微微汗湿的头发，“就是突然想要这样停一下。” “……干嘛？”俞星有不好的预感，刚抛出疑问就想收回去，“不，我不问了。” 叶扬偏不如他的意，觍着个脸笑：“为了让你像刚才那样摔在我背上。” “闭嘴！” 叶扬干脆不给他多骂几句的机会，手一拧直接开了出去。 俞星还哪顾得上骂人，只来得及庆幸自己刚才没摘下头盔。 这一次直接开回了俞星住处，即使戴着头盔也被风吹得脸僵。 俞星一跳下车就跑进屋里开了空调，摊在沙发上不动弹。 叶扬停好摩托才进来：“怎么舍得开空调了？” “冻死我了，再不开都快春天了。”俞星节俭，不到三九天极少开空调，“况且又不是我家，嘿嘿。” 叶扬脱了大衣很仔细地叠好，自然得像是自己家里：“吃饭了吗？给你做点儿？” 俞星想起他之前邀请自己去他家里暂住，原以为只是随口一说：“你真会做饭？” “当然了，不学点我吃什么。”叶扬说着夸张地叹了口气，“上大学的时候本来一直有人做，可惜后来被我弄丢了。” 俞星脸一红，这是说他呢。 虽说是 在追他，可这攻势也太迅猛了，刚兜完风又要给他做饭，万一弄个烛光晚餐什么的，把持不住了怎么办？ “看看有什么啊……这什么肉？有条鱼……再炒个菜……” 一边听着叶扬一个人自言自语，一边眼睛乱瞟。 嗯，云姨这房子虽然不住，绿萝倒长得很好，不像他家都被叶扬薅秃了……其实也不是很饿，刚吃了那么多薯片……不过兜完风就像没吃似的……云姨什么时候开始戴这种素色的帽子了，没见她戴过，怎么扔这儿了…… 俞星盯着那顶淡蓝色的女士帽看了半天，确认这不是云姨的风格。 那就是陈慧落在这里的……陈阿姨。 一想到陈慧跟自己说的那两件事儿，这一下午的完美好心情又打了折扣。 该怎么开口呢…… 做饭这事儿，叶扬还真的没有吹牛。 不到一个小时，三菜一汤端上桌，叶扬问：“怎么不叫采静和小竹下来吃饭？” “不是给我做的吗？”俞星狡黠地笑，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味儿，“原来属于我的东西，也要分享给别人。” 叶扬看他一眼，回厨房去盛饭。 这眼神可笑死他了，俞星冲他背影喊：“带着阳阳和他同学玩儿去了，不知道疯到几点才回呢。” 叶扬这才正眼瞧他：“阳阳放假了？” 俞星又作妖撅起嘴：“你只关心阳阳，都不问我为什么不去玩。” “……那你怎么不去玩呀，星星？”叶扬撑着头笑，用哄孩子的语气说话。 作妖是他，等人家配合了害羞的也是他：“你少来，谁让你瞎叫的。” “那叫什么？”叶扬观察着他的表情，总觉得他有心事，希望跟自己想得一样，“……闪闪？” 俞星果然一愣，却没做出他所料想的激烈反应。 反倒只是用筷子戳了一会儿饭粒，然后突然开启了新的话题：“我后妈，你知道吧？” 叶扬听完皱起了眉：“所以你说……你后妈有个弟弟？” 俞星显然没想到他会从这个角度切入：“是啊，大学刚毕业吧，我也不太清楚。” “叫什么名字？”叶扬还不死心。 “陈宇。” 的确是小陈的名字没错。 没想到真有这么巧……可他已经在温 哲那儿回绝过了，难道是温哲嫌麻烦不给人治？ 俞星大概是以为他皱着眉不想答应，又说：“陈阿姨说，已经让她弟帮着找过一个医生，但那好像也是个大学生，她不满意，就想要挂个专家号。” “不过你倒也不用考虑我，实在忙的话我去推掉，你不用担心。” 叶扬看着他，都这么说了他怎么可能让他为难：“没问题，我闲得天天玩车。” 倒也没有闲到那个程度，都是他从海绵里挤出时间玩的。 约好了的是一点，俞星在五院门口站了半个小时，也没等到陈慧的影子。 十分钟前刚打过电话，陈慧说还有五分钟到。 果然，只过了区区五个五分钟，俞星就看见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面前。 陈慧从上面下来，提着精致的小皮包，完全没有迟到了的自觉：“呀，小星这么早就来啦？” 俞星忍着火，知道讲道理也没用：“不早了，进去吧。” 约的是周末，几台电梯都人满为患，好不容易挤上一趟还超了重。 下了两个男alpha，电梯门刚要关上，陈慧却忽然惊叫一声把俞星拉了下来。 “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俞星忍无可忍不想再忍，叶扬已经在上面等了他们一个小时了。 “这不是程医生嘛！哎呀，真巧真巧，小星快来跟程医生打个招呼！” 似乎是陈慧处理更年期情绪反常时的医生，俞星压根不想看，只听见陈慧对人家一通感谢，却没听到那个“程医生”说什么话。 “程医生，我今天是来看牙的，您要是不急，晚上我跟我儿子请您吃个饭？” 俞星听到“儿子”二字觉得掉了一身鸡皮疙瘩，刚要回头催促几句，目光瞥到那位程医生却猛然顿住。 无边的黑暗、寂静，角落里成堆的薯片袋，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儿…… 分不清是回忆还是现实，俞星眼前一黑，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第22章 陈慧完全没注意到“儿子”的异常，反倒愈发热情。 漂亮话儿说了一大通，没有什么真实内容，俞星没听进去，只觉得陈慧的声音吵得他头疼。 那位程医生却鲜少回应，能感觉得到一股不可忽视的视线在注视自己。 俞星没办法表示想要逃离，只能焦躁地踱步。 终于等到了下一趟电梯，依然拥挤，更不幸的是他们跟程医生上了同一台电梯。 饶是陈慧再怎么不在乎形象，也不能在电梯里大谈阔谈了，只能眉来眼去，用眼神传达自己翻来覆去说不完的感谢。 俞星夹在两个人中间，只恨自己没有遁地术。 终于到了六楼，俞星第一个冲下电梯，凭着记忆找到叶扬的诊室，又在门口等了半天才等到不知去忙什么了的陈慧。 “哎呀……你，你跑太快了，我还在跟程医生说话呢……” 俞星没理她，敲响了诊室的门。 叶扬正在电脑前忙着什么，看到他们进来打了声招呼：“来了？还以为取消预约了呢。” 俞星憋着笑，这话是暗着怪她迟到太久。 没想到陈慧丝毫听不出画外音，甚至还能接着聊下去：“什么取消呀，我们刚才在楼下碰见精神科的程医生了，您认识吧，程建宁医生？” 叶扬注意到俞星瞬间惨白的脸色，没有回话。 陈慧接着说：“上次呀，我弟本来帮我预约了一个主治医师，但我嫌那医生太年轻了，怕没经验，就给取消了，这不这次……” 叶扬一皱眉，问：“您是俞女士？” “我留的是这个名字呀，”陈慧一愣，随后说，“我丈夫姓俞。” 叶扬心下了然。如果陈慧知道他就是她口中那个“太年轻”“没经验”的医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表情。 陈慧还想再闲聊几句，被叶扬打断：“你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除了牙龈肿痛、牙齿松动外还有什么别的症状吗？” 医患交流，俞星没什么话可插，等在一旁玩手机却总觉得有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一抬头却只能看见叶扬专注地询问着什么。 终于把陈慧打发去拍片，俞星听到关门声才抬起头来：“结 束了？要叫下一位患者吧。” “不用，刚才没来的时候已经把后面预约的人调到前面去了。”叶扬笑了笑，“现在只有你。” 俞星抬眼瞅他：“我又不是患者。” “谁知道呢。”叶扬故意说，“刚才看你有点不舒服……你认识程医生？” 俞星果然如他所料地再次僵硬起来，只不过这次还强撑着回话：“……不认识啊。” 叶扬刚要再问，却被一段连续的敲门声打断。还没应门，小陈推开门就闯进来：“扬哥，你申请的体检表，给你多拿了几张……呀，有人在呢？” 俞星只觉尴尬，他跟陈慧这个弟弟根本没见过几面，这人就比他打了两三岁，要他开口叫舅舅，难。 还好陈宇也不在乎这些，跟他打了声招呼就出去忙自己的了。 俞星跟叶扬说这是陈慧弟弟。 “我已经知道了。”叶扬轻蔑地笑了一声，把陈慧做的一系复杂事儿讲给俞星听。 听完俞星长舒了一口气，感叹道：“她可真能造啊……闲大发了吧？” 叶扬笑他骂人都用词幼稚，接着晃了晃手里刚拿到的体检单：“五院给职工安排的体检，可以带家属。你也做一个吧，免费的。” 俞星刚想随口答应，忽然脸一红：“谁是你家属啊？不做。” 叶扬根本没搭理，嘴角带着笑：“留一下血型和家族患病史。” 没等他回答，又自己接着说：“O型，无患病史，对吧？没有服过什么药物吧？” 最后这句也是故意加的，为的就是看到俞星再一次僵硬。 他装作惊讶：“服过吗？” 俞星皱眉，问：“这个有影响吗，我以前做体检怎么没问过？” 叶扬知道糊弄不过去，没有再问。反正也只是试探一下，具体检查雷煜自然会帮他做。 门突然被推开，这次连敲门也没有。陈慧风风火火走进来，说拍完的片子明天早上才能拿。 叶扬点点头，道：“大概率是牙周炎，更年期常见病，不用太担心。明天拿了片子直接来我这儿。” 陈慧连连应答，又对着叶扬一顿虚夸，夸完毫不避讳地对俞星说：“小星，晚上直接跟阿姨去吃饭吧，程医生帮过阿姨很多忙，好吗？” 俞星眼皮一跳 ，没想到就那么两句话还真约上了。 没等想好怎么回绝，便感觉到叶扬的手轻轻搭在自己肩膀上：“抱歉，我们今晚有约了。” 陈慧看向他俩的眼神变得精彩起来。 叶扬见她不说话，又接着说：“你也别吃坚硬生冷的东西，牙龈肿痛可能会恶化。” “噢，噢。”陈慧没走心地应着，眼睛看看叶扬又看看俞星，脸上就差写上“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几个大字。 俞星尴尬地轻咳一声，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叶扬约好了，但总比去见程建宁强：“嗯，我今天跟叶医生……约好一起吃晚饭。” 陈慧表情有些奇怪，不过可能因为终归不是自己的儿子，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走了。 仿佛之前那一通虚夸不存在一样。 “真不礼貌。”叶扬“啧”了一声，“我不喜欢她。” 俞星惊讶于他的直接，又觉得疑惑：“干嘛告诉我呀？” “她是你后妈啊。”叶扬理所当然地说，“我不喜欢她，当然要让你知道。” “医者仁心。”俞星看着他。 叶扬惊讶道：“你不会喜欢这样的人吧？我是默认你讨厌她才告诉你的。” “我没有。”俞星低头，“我只是说，医者仁心。” 叶扬抓住他正在拧门把的手：“你别误会，我不会因为这个就不给她好好看病的！” 俞星回头看他，觉得他的表情好像有一点儿委屈：“我只是……只是说不喜欢你的后妈而已。” 俞星莫名觉得心里软下来：“我知道，我也不喜欢。” “但是，”他接着说，“不要因为个人情感就影响工作。” 尤其是，不要过于关心患者。 时钟短针刚刚指过4，远远不到吃饭的时间。叶扬把剩下不重要的工作交代给小陈，提前下了班。 俞星今天状态很奇怪，从陈慧提到程建宁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 之后种种，也都跟这个他不太熟悉但听过一些传闻的精神科医生有关。 所谓传闻……应该也跟俞星没关系。无非是一些私生活不检点、流连花酒之地的八卦罢了。 俞星仿佛察觉到他心不在焉，敲了敲方向盘：“想什么呢？看路，前面红灯。” 叶扬减了速，犹豫片刻还是问道： “你真不认识程建宁？感觉你们……有点故事。” 俞星很不爽地抽了一口气：“怎么又提他啊！你很希望我跟他有故事？” “那倒没有。”叶扬观察着他的表情，又觉得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只是同事之间有些传闻而已。” 俞星果然期待地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绿灯亮了，叶扬重新发动了车子：“不过你们又不认识，还是算了。” “你怎么那么烦人啊！”俞星气得拍了他一下，“自己提起来八卦，又不讲完。” 叶扬任他抱怨，觉得这两句话是任何一个有好奇心的人都说得出来的话。 如果不是俞星太会演，那就是他真的猜错了。 “带你去个素菜馆吧，他们家的甜品很好吃。”叶扬没再提程建宁，“不是很近，开过去你就该饿了。” 俞星张了张嘴，这人把他要说的话全说完了。 忽然想起什么，他好像来了兴致：“要是骑过去呢？” “嗯？摩托吗？不堵车的话应该会更快。”叶扬笑了笑，“上瘾了啊？” 俞星支支吾吾：“还好。就是很新奇。” “也不知道是谁一个劲儿让我开慢点儿。”叶扬笑话他，还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下周你来体检，做完我再带你玩儿。” 俞星小声嘀咕：“话都让你说了。” “不想玩吗？”叶扬笑着问。 俞星憋了半分钟。 “真不想吗？”叶扬锲而不舍。 “……想。” 俞星想不明白，叶扬在向他这个甜品店店主推荐一家甜品做得好吃的素菜馆时，是什么样的心理。 直到叶扬点了一份提拉米苏，俞星才品出味儿来：“为什么只点一份？” “给你尝尝，不是不会做吗？”叶扬说。 “……我不爱吃。”俞星摸摸鼻子。 “那就给我尝尝，我爱吃。”叶扬笑了笑，“真的不吃吗？很好吃。” “很苦。”俞星说。 “根本不苦。”叶扬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跟你一样，看起来苦，细细品才知道甜。” 俞星觉得他不讲道理。 明明是他要来这家饭店，自己配合他，他还净说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他觉得自己的脸慢慢烧起来，赶紧喝了一口茶降降温。 茶水尝到嘴里才发觉违和感：“这是绿茶？” 这种饭店大多是大麦茶或菊花茶，很少提供绿茶。可是叶扬知道这么一家奇怪的店，他又觉得好像很合理。 叶扬一直笑着，听到这句更是放大了笑意，却不说话。 俞星想，这个人好奇怪呀。 费尽心思让他心动，却又装大尾巴狼保持沉默。 第23章 五院是公立医院，俞星知道职工待遇远远胜于其他一些口碑良好的医院，但是体检事无巨细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还要检查腺体功能啊？”别的他都能理解，只有这个实在是匪夷所思，“我要当场被标记一次展现我功能正常吗？” “呃……应该不用。”叶扬惦记的那几项都让他问了个遍，再问下去他怕露馅，“我也有这些，可能是给职工做得就更详细一点。” 俞星还是念念叨叨：“宫腔镜……这个会不会疼啊？” “不紧张就不疼。”叶扬说。 俞星斜他一眼：“你做过？” “没有。”叶扬捏捏他的手，“但这是常识。” 俞星不想理他，为了甩开他的手快走几步进了诊室。 不到五秒钟他又表情尴尬地出来了，气急败坏道：“走错了你也不告诉我！” 叶扬无辜地摊手：“你走那么快，我还以为你知道路呢。” 说是体检，其实想查的也就那么几项，叶扬早早就让雷煜腾出空来迎接俞星。 磁共振室非专业人员进不去，叶扬和俞星分开之后还挺担心：“做过吗？身上有没有金属？” 没等俞星抱怨，雷煜先受不了了：“祖宗，这是养孩子呢宠媳妇儿呢？赶紧走吧，早查完早了事儿。” 不知道从哪入手反驳，俞星干脆装没听见，直接问雷煜：“什么时候到我？” 雷煜给他指了路，又把叶扬打发走，等候的时候免不了抱怨：“听说你真是老板了？真沉得住气啊，一点儿也不跟我们联系。” 俞星摸摸鼻子，没话可说。 “不联系也就算了，当初你俩……唉，这好歹是重新走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雷煜接着说，“叶扬也是，嘴上那个严啊……” 俞星低头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说到这儿忽然打断他：“没有。” 雷煜不懂：“没有什么？” “我们没有在谈恋爱。” 雷煜一愣，随即像听了笑话似的笑出声：“哎，俞老板，你知道你啥身份不？医生家属！要不是家属我还不给你安排这检查呢！” 俞星像是忽然想起这茬，抿着嘴不说话。 雷煜只当 他是不好意思承认，翘着二郎腿等着叫号。 宫腔镜果然是不紧张就不疼，反倒是抽血化验的时候小护士紧张手抖，第一次没扎进血管里，把俞星疼得皱眉。 “当心着点儿！这可是叶大医生家家属，碰疼了小心削你。”雷煜大咧咧地开玩笑，语气里全无责怪。 但还是把年轻小护士吓得够呛，手一抖把针头又怼进去一寸，差点没□□。 于是等到所有检查都做完了，俞星还捂着胳膊。 “晚上喝一杯去吧？你俩请我。”雷煜仿佛没感觉到他的不适，“这么大的事儿不告诉我，可得补偿。” “……好。”俞星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叶扬会不会还没检查完？” 为了配合他，叶扬的确是跟着做了一次体检，不过只是随便检查一下，比不上俞星这边详细。 “放心吧，”雷煜说，“他项目比你少。” 俞星语气怀疑：“为什么？” 雷煜闭眼编瞎话，编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他是alpha嘛，你做的子宫卵巢方面的检查都省去了。” 俞星小声嘀咕：“那也要查查功能啊……” “啊？”雷煜一愣，心直口快，“你对他的性|功能有不满？” “没有！”俞星脸颊爆红，“不是！我是说，我不知道！” 雷煜这次真正用一种看患者的眼神看着他，半分钟后才开口：“刚才拍的片子我看一下。” 雷煜坚持要他俩请客，一点儿没有玩笑的意思。于是叶扬自然挑了熟人开的酒吧。 雷煜也是老早就认识薛川的，嫌山河不够清净。叶扬说要清净你请客。 雷煜骂他不懂感恩，叶扬反着威胁回去小心我逃单。 车上地方不大，副驾的位置还是叶扬亲口让他上的。俞星此时撑着窗框，只觉得前后座的人一样吵闹。 叶扬在他面前总是一成不变的一副面孔，严肃又温柔，偶尔不正经也都点到即止。像这样毫不顾忌形象地插科打诨，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刚刚以叶扬“家属”的身份蹭了五院的体检，又被雷煜默认已经跟叶扬发生过关系。 可现在，他就坐在他旁边，却好像与他隔了千万里远。 不到夜间，酒吧街胜似贫民窟，静得让人不敢进。 薛川是开酒吧 的，作息日夜颠倒，这个点儿应该正在做清晨前的最后一场梦。 俞星本来想要一杯绿茶酒，却被告知绿茶酒一直是夜间特供，这个时间不卖。 “兄弟，我们跟你家老板都是熟人，就爱喝这一口，帮个忙呗？” 雷煜大大咧咧耍赖，小酒保表情为难，俞星刚想说不喝也行，就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这是哪儿来的小流氓欺负我们家孩子啊，说了没酒，硬要？” 俞星暗暗打量这个陌生人，丹凤眼，高鼻梁，昏暗灯光下依然脸色红润，生的是真好看。 叶扬站起来跟陌生人打招呼，一招手：“今天醒得早？” “没睡，忙活一晚上呢。”那人冲叶扬抛了个媚眼儿，接着像是忽然看见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眼睛一亮，拨开挡在俞星面前的两人，“哟！这是谁啊叶医生，不给介绍一下？” 叶扬转过来把他扒拉到一边，像是下意识地护着俞星：“你别害怕，他不是变态。山河的老板，薛川。” 俞星被他挡在身后，刚破壳的小鸟似的：“你好，我是俞星。” “知道知道，俞老板嘛！”薛川笑得不怀好意，“叶医生好一个怀旧人啊。” 叶扬没把他的调笑当回事儿，直接开口问人要酒。 “哎哟，我们孩子刚才不说了吗？夜间特供！”薛川语气依然吊儿郎当，“老板来了也没用。” 叶扬咬着牙，知道这是故意让他下不来台呢。胳膊一抬搂着薛川低声说了几句，薛川立刻变了脸色，连语气都正派起来： “几位爷，马上给您上酒！” 俞星好奇他说了什么，叶扬却只竖起一根食指挡在嘴巴前面笑而不答。 不多时几瓶绿茶酒端上桌，薛川却不见了踪影。窗边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忧郁范儿的年轻omega，雷煜端着酒杯就过去了。 只剩下俞星和叶扬两人。 叶扬巴不得独处，俞星却显得无所适从。 “喜欢这儿吗？”叶扬随口问，“到了晚上可能会乱，现在看环境还不错。薛川在装修上还是上心了。” 俞星装作感兴趣地问：“刚才那个薛老板呢？去哪了？” 叶扬意外地看他一眼，说：“人家是老板，当然有自己的事儿要做。” “哦。”俞星应一声 ，觉得话题就这么被聊死了。 刚才在车上的距离感依然没有消失，俞星只觉得现在端着酒杯的这个叶扬与他认识的不太一样。 叶扬不知怎么忽然笑了：“薛川偏爱年纪小一点的beta，还对医生这个职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向往。” 俞星一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听他继续说：“我们有的时候会搞点团建，我答应他下次给他牵线。” “啊。”俞星恍然大悟，这毕竟也算是为了他，“谢谢啊。” 叶扬看着他不说话，半晌才低头抿了一口酒。 舞台上的乐队大概是薛川叫上去的，正经不是这个点儿上班，连鼓手都没精打采。一首安安静静的情歌，没人爱听，聊胜于无罢了。 叶扬一直拿手指有规律地敲着桌子，视线触及某一点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捏了捏俞星的胳膊：“你看那儿。” 俞星猝不及防被他捏到了抽血的伤口，无声地抽了口气，还要装着没事儿：“怎么了？” “你看那人，是不是有点熟悉？”叶扬没发现他的异常，抬着下巴让他看。 俞星顺着他看过去，果然熟悉。 “……是程医生吧。”俞星捂着自己的胳膊，“你不去打个招呼？” “没那么熟。”叶扬摇摇头，随后又加上一句，“再说了，没看人家忙着呢吗？” 程建宁搂着一个娇小的omega，凑在人家耳边不知说些什么。 看那个小男孩的样子，好像并不像是两情相悦。 “……不用去看看吗，那个omega好像并不乐意。”俞星担心道。 “酒吧里这种事多的是，薛川都不管。”叶扬说，“不过要是因为程建宁，你就去吧。” “什么意思？”俞星瞪大了眼睛看他，不敢置信。 “没什么。”叶扬移开视线，很快又加上一句，“我瞎说的，你别去。” 关于程建宁的传言他听过不少，但亲眼所见的确还是第一次。 说到底这不过是一个跟他无关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俞星，他可能根本都不会注意到那个角落。 混蛋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雷煜早就说过俞星可能服用过大量药物，那两种药物叶扬都怕得不行，直觉上却更偏向避孕药。 如果是被人轻薄误服了大量避孕药，总比自己寻死要强。 而这个程建宁……虽然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但叶扬总觉得他跟俞星这个莫名其妙的病有关系。 第24章 像是给叶扬公权私用的代价，体检过后一天都没歇着，立马就安排上了几个小手术。 手术不难，大多甚至不用进手术室，难的是一整天连轴转，还要保持专注。 连续第三天没好好吃午饭，叶扬在手术间隙啃面包的时候感叹，医生得胃病应该算是职业病吧？ 担心胃疼影响工作，叶扬这几天都是提前吃了胃药才敢上手术台。 保温杯里泡上养胃的红枣茶，温哲可逮着机会献殷勤，一天下来保温杯都是满的，温度还正好，一点儿毛病挑不出来。 后来叶扬就把保温杯锁在抽屉里，喝的时候偷摸拿出来，好几次烫的舌头起泡。 好不容易得了空，叶扬抓紧时间去给申景平办了出院。 老头碰见他又是一通感谢，谢他办住院谢他办出院，还要谢他平时多照顾申小竹。 申景平在家里休了一天就待不住，非要回缉毒大队。队长也死活不同意，电话打到林芮那儿，林芮说根本劝不动丈夫。 为缉毒拼了半辈子命的人，现在要他休息，的确是无稽之谈。 叶扬得知消息压根没劝，只跟申景平说保重身体，受伤了只许来五院。 年近六十了，申景平依然精神矍铄，听了这话爽朗一笑，说小伙子你很懂我。 叶扬并非不懂人情世故，只是言谈举止中看得出他热爱自己的工作，即使危险也愿意奋不顾身。 对这样的人劝说是没有用的，他只能拜托他受伤了来找他，言下之意是希望他就算受伤，也要受无关紧要的、让他这个门外汉随便治一下就能恢复的伤。 先前袭击申景平的那个贩毒团伙，队里一直在查。这次回去，叶扬祝他们早日将其捉拿归案。 事实上也是为了控制事态，别让俞星真的回不去自己家。 彻底忙起来之前叶扬最后去了一次小诊所。 以前来是为了偷懒，后来是因为离俞星的店近。不苦关店之后他不再主动要求值班，算起来上一次来好像还是两个月前。 夜晚的绿茵路一个人待着还真挺阴森的。路灯的光透过松树叶子变成了绿色，像深邃海底的磷光 。 这天偏偏还有浓雾笼罩着树林，好像锋利的匕首也割不透。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叶扬总觉得附近有人晃悠，忍不住的时候打开窗，却往往只能看见被惊动的猫跳下窗台。 叶扬苦笑着摇摇头，大概是最近太累，出现幻觉了。 中小学陆陆续续放了寒假，俞阳还挺急，对自己的牙上心得很，催了俞星好几次带他去医院。 自上一次不欢而散后俞星没有再跟叶扬联系，虽说也从申小竹那儿知道她爸出院的一系列事儿，了解叶扬工作忙，但终究是带了点儿埋怨，不想主动联系。 不过说是不欢而散，可能也只有俞星自己这么觉得。 听俞阳说妈妈已经去复查过了，是“牙什么粥”。俞星猜是牙周炎，不严重。 自己的事怎么拖都行，孩子的牙不能不看。 俞星本来只想随便挂个专家号，不找叶扬，没想到挂号的时候俞阳一个大嗓门：“要找叶医生哦！” 那天挂号的医生看小孩可爱，态度也好：“上去排队吧，叶医生有空的话就会叫号。” 正常挂号就没有插队待遇了，当天在班的主治医师有两位，俞星盯着候诊区的大屏幕，滚动的号码一个接一个，心里不知在期待些什么。 俞星一直记得叶扬的诊室在哪，他盯着那扇门半天，终于从里面盯出来了一个人。 不是叶扬，是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地中海。 大概是上一位患者。俞星蠢蠢欲动，确信下一个就该叫到俞阳了。 很奇怪，候诊区空座位多的是，地中海一屁股坐在了俞阳旁边。 小孩害怕地往哥哥那边靠了靠，俞星安抚地摸了摸弟弟的头，随时准备着叫号。 又过了两三分钟，旁边的地中海已经唾沫横飞地打了几个电话，粗鄙言语中尽是抱怨五院这不好那不好，不帮他好好看病只会互相推脱云云。 俞星坐立难安，最后终于忍不住拉着俞阳站起来的时候，终于听到了机械女声的叫号。 俞星想也没想，甚至没听到底是进几号诊室，连门都没敲就推门走进来上次来过的那间。 电脑后面能看得见坐着一个白大褂，双手捂 着脸，很疲惫的样子。 听到有人进来他才放下了手，眼睛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眼镜也没戴就机械般地开口问：“您好，什么症状？” 俞星莫名觉得心疼，先前那些别扭本来就堵在喉咙口，现在更是一字半句也说不出来。 还好有俞阳这个活宝：“叔叔！你不认识我啦？” 大概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叶扬一愣，随后摸到眼镜戴上了：“阳阳？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排到别人那儿去怎么办？” 别人又不是不能治…… 俞阳很大声地说：“不会的，我跟小姐姐说了要叶医生！” 挂号没有这么排的，俞星轻轻拦了他一下，让小点声儿。 叶扬看了他一眼，很随意地笑了一下，看不出情绪：“上次的片子带了吗？” 俞星递给他，克制着自己想要摸摸他黑眼圈的冲动。 “慢性牙髓炎，我的建议是做根管治疗。”叶扬把片子举起来看，说到这儿往下移了移看着俞阳，“根管会很疼哦，阳阳能忍得住吗？” “能！”俞阳嗓门又亮了起来，“我一点也不怕疼！” 俞星又拦了他一次：“说了小点声。”然后多问了一句：“叶医生，我能问问这个牙髓炎的成因吗？” 叶扬把片子又举回了眼前，说：“很多原因，没有外伤的话就是清理不及时，龋齿引发的乳牙细菌感染。” 俞阳一听就知道要挨骂了，缩着脖子看着哥哥。 俞星瞥他一眼，心说回家再算账。 “最近有没有疼得吃不下饭的情况？”叶扬问。 俞阳支支吾吾，看看哥哥又看看叔叔，不敢说话。 俞星笑话他刚才气势哪去了，让说实话。 “有一点，但只有一边。”俞阳指指左脸，“我都只敢用右边嚼。” 叶扬点点头：“能吃得下就不算严重。按理说是该预约的，但……稍等一下吧，别人做我不放心。” 俞星看着他，觉得这几天零交流造成的厚障壁被面前这人一点点软化，他那可笑的防御溃不成军，就差变身小猫贴着人舔手指了。 那边说着什么局麻全麻，他不知道自己答了什么，隐约看见俞阳躺在 了小床上，心里乱的很。 刚才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小猫”这个词。 当年追求叶扬的时候胡乱研究过很多资料，其中就有这一条：“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他是下了好大一通决心要照做的，只不过刚实施了第一步就被反客为主了。 准确来说，是正要从猫变成老虎，还在小猫炸毛的阶段。 只是刚刚掉了几滴眼泪，就被叶扬搂在怀里亲了嘴唇。 那时他迷迷糊糊，根本不敢相信发展得这么快。 而现在……他看着叶扬认真的侧脸，是不是自己再勇敢一点，再多迈一步，就能再次得到他了呢？ 小孩儿嘴上说着不怕疼，其实做了局麻之后还是疼得直哭，结束了之后还擦不干净眼泪。 叶扬帮他抽了几张纸，摸摸他圆溜溜的脑袋安抚：“一会儿就好了，阳阳最勇敢了，对不对？” 俞阳还是一抽一抽的，还逞强呢：“最勇敢，我……我没在哭。” 叶扬笑了，试着转移他的注意力：“哥哥最近好吗？” 话问出口才察觉到自己私心之重，这么多天没联系，难受的不止俞星一人。 还好小孩疼得不在乎那么多，还真思考起来：“哥哥……哥哥最近好像胃口不好，总是吃零食，不吃饭。” 叶扬皱眉，问：“吃什么零食？” 俞阳歪头想了一会儿：“薯片吧，哥哥爱吃薯片。” 等到俞星从外面交了费回来，俞阳已经完全不哭了。 俞星不禁惊讶，上一次就发现叶扬很会哄孩子，还为这事儿误会人家结婚。 他搓了搓手里的缴费单，鬼使神差地问：“晚上一起吃饭吗？” 叶扬正跟俞阳不知说些什么好玩的事，把小孩儿逗得咯咯笑，听到这话抬了一下头：“好啊，不加班就去。” “吃什么呀！我也想去！”俞阳来了兴趣，很快就被俞星打断。 “不行，你得吃流食。牙不疼了？”俞星见不得小孩撒娇，毫不犹豫地把担子甩给更擅长哄小孩的人，“不信你问叶医生。” 俞阳立马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叶扬。 “听哥哥的话。”叶扬笑眯眯地说着最残忍的话， “两个小时以后才能吃流食，二十四小时后可以尝试稍微剪坚硬的食物。” 俞星无视小孩噘得老高的嘴唇，火上浇油：“刚才你妈妈给我打电话，催你回去呢。” “又催！又催催催！”俞阳一咧嘴碰到了刚才的伤口，更委屈了，“我不想回家呀……” “听话，阳阳。”俞星蹲下来抱着他，“回家好好睡一觉，牙就不疼了，嗯？” 俞阳噘着嘴不看他。 “下次哥哥还带你来，你自己找叶医生，好不好？” 俞阳这才不情不愿地点点头，让俞星送他回家。 俞星虽然于心不忍，但也知道陈慧在外面等很久了：“妈妈已经在等你了，回家告诉妈妈做清淡点的食物。” 等到俞阳终于依依不舍地上了车，叶扬才叹了口气：“阳阳是真粘你。” “嗯。”俞星脑子转的飞快，“我们家人都挺粘人。” 叶扬一愣，随即笑得眼睛都弯了：“这么多天不联系，还粘人呢？” “我……”俞星自知理亏，但还要嘴硬，“你误会我，我当然生气。” “我误会你什么啦？”叶扬问。 “你……总提那个程，程建宁。”俞星没有底气地说。 “哦，是误会啊。”叶扬诈他，“就为这个？” 没想到还真诈了出来：“还有……还有你那天捏我伤口上了，你们五院的小护士毛毛躁躁，抽个血都不会。” 当时都不在意，现在在他面前却娇气起来。叶扬笑意更深：“真的啊，哪条胳膊，我给你吹吹。” 说着还真“呼呼”地隔着衣服吹起气儿来。 俞星臊得脸通红，甩开胳膊说不是这条。 叶扬作势要去牵他另一条胳膊，俞星不知有意无意地抬手，正巧让他手指一勾，两人的手纠缠在一起，都愣住了。 俞星耳朵尖都红透了，声音细若蚊蝇：“我、我还没答应跟你和好呢。” 黏黏糊糊、腻腻歪歪，还没在一起就要牵手，在一起了岂不是要亲嘴！？ 不成体统，不成体统。 俞星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忽然觉得叶扬的手动了动，调整成十指相扣的姿势，低沉的磁性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那你在车上偷偷说 喜欢我的时候，想没想过答应我？” 作者有话要说：专栏预收《影帝总拿人设骗我》 学了十几年跳舞、被称为青年舞蹈天才的楚望梁，梦想不是当歌舞演员也不是舞蹈艺术家，却是成为影帝仝野的私人助理。 一次次面试被拒，心灰意冷之际随便接了个舞台剧跑龙套，却被乔装打扮来观演的仝野一眼相中。 仝野：这个演背景的小男孩不错，配得上给我端茶倒水。 楚望梁梦想成真，事业尊严全都先放一边，讨好爱豆要紧。 初次见面，仝野面冷心热：我人设很丰满，高冷酷哥你惹不起。 楚望梁星星眼：嗯嗯嗯好好好，爱豆的人设就是坠吊的！ 仝野出演革命战争戏，战损妆迷倒一大片小粉丝。 楚望梁：野哥演野戏！男神好帅好A好辣！ 仝野尝试跳舞，粉丝开着玩笑嘲他手和脚没商量好。 楚望梁：野哥跳野舞！……这影帝怎么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仝野视频电话说好想小助理，没有小助理倒茶根本不喝水。 楚望梁：野哥撒野娇……妈的，吹不动了，我好像被影帝人设骗了！ 【稳如老狗反差萌攻x痴情天才叛逆期受】 第25章 诊室看着宽敞，然而此刻被叶扬从上方环在怀里，显得逼仄不堪。 俞星本来就被他的信息素迷得快要神志不清，此时又被温暖熟悉的气息包围，忽然听见这么一句，像是被人用冷水兜头浇了一遍。 原来他早就听见……怪不得，那时就该知道的，头盔连风声都挡不住，又哪能挡得住心上人的告白？ 俞星慌乱地开口：“我……”想过？没想过？ 怎么答都错，怎么答都像欲盖弥彰。 承认了，他怕自己真的没做好坦白的准备；不承认，他又觉得不能再隐瞒自己的心意。 就在俞星不知所措时，刺耳的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俞星如蒙大赦，从他胳膊下面钻出来：“接电话，快接。” 叶扬盯着他半天，看他手忙脚乱地捋头发，看他转过头去摸脖子，最后深深叹了口气，认命地接起电话。 “小叶，你哪儿去了？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主任不悦的声音响起，“做根管用得着做三个小时吗？” “主任，”叶扬打断他，“您找我有事吗？” “有事吗！”主任没什么好气儿，“你被投诉了知不知道？” 叶扬闭了闭眼：“我知道，那位患者走的时候就说要投诉。” “小叶，我知道你也打怵做这个手术，但是现在只有你最年轻，最有能力，上级相信你才把这个手术交给你，我相信……” 主任已经不是第一次跟他提这件事了，叶扬把手机稍微往边上移了移，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 那个地中海刚从住院部出来，心血管很多毛病，三高一个不落，偏偏还不知道为什么想不开非要种牙。 要种牙就得拔除牙根，拔牙就得考虑触动神经的风险。 叶扬今天又对他解释了一遍风险问题，那人却胡搅蛮缠，说你们为什么不能规避风险呢？ 叶扬讲得口干舌燥，最后落得个“推脱责任”的罪名。 这还不算，愁人的是这种难差事不管再怎么转，最后都会落到叶扬这种年轻有为又好欺负的医生身上。 如果家属愿意签署风险协议，这手术还真是不做不行。 于 是这天叶扬连送俞星回家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主任叫回去开会了。 走之前他只来得及告诉俞星一星期后带俞阳来复诊。 虽然他想说的完全不止这点小事，但是医者职业病作祟，他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道别。 俞星看起来不那么好，眼神飘忽地不愿看他，听他说话也只会点头“嗯嗯”，没有别的反应。 最后叶扬晃晃手机说有事联系我，他干脆扭头挥手，走得毫不犹豫。 令他惊喜的是俞星真的会主动联系他，甚至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有时候会把晚饭拍照发给他，还会像上次一样拍些申小竹“虐待”他的证据。 偶尔闲暇看到这样的消息，会让他觉得有事可期待。 下一周的复诊很难得是陈慧带俞阳来的，虽然失落，但俞阳偷偷告诉他，哥哥这一周以来只吃了一小包薯片。 叶扬觉得自己不像追求者，反倒像远在外地的保姆，担心家里小少爷吃不饱穿不暖，还担心他偷吃零食。 得知他有在好好吃饭也还不放心，总想要亲眼见见，看看少爷瘦了没有。 术前准备多得繁杂，连着几天加班也没见什么成效，好不容易盼到了周末，叶扬迫不及待地问俞星想不想出来玩。 意料之内地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一天也没休就开着车过去。 俞星似乎很重视这次约会，他到的时候看见俞星早早穿好了修身款的风衣，精致的小皮靴擦得锃亮，还嗔怪他怎么这么晚才来。 天地可鉴，他明明还提前到了五分钟。 本想带俞星去自己家吃个饭，私心也好认认门。可俞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非要去山河喝酒，在车上就喊起来“不醉不归”，吓得他以为这祖宗当场就要吐。 “想喝绿茶酒吗？”叶扬问他，“上次跟薛川打过招呼，给你随时提供。” “嗯。”俞星撑着脸看他，不是很走心地应道，“喝什么都行。” 等红灯的间隙叶扬抽出空看他一眼，果不其然又撞上他的眼神，心里莫名有点儿虚：“怎么了？” “随便看看。”俞星终于移开了视线，好像烫着了似的，“看前面，好好开车。” 周末的 晚上，酒吧街根本找不着停车位。 叶扬打着方向盘调了个头：“你先进去，我停好车就去找你。” “不要，”俞星一点犹豫都没有地拒绝了，“我跟你一起。” 叶扬看他一眼：“行吧。” 好容易停好了车，叶扬特意从后面绕了一圈，走到副驾驶帮他开门。 他伸手拽俞星出来，等人站稳就松开了手。 叶扬找的停车位离酒吧街有点儿远，得走过去。 前几天刚下过雪，地上结的冰还没完全化开，人走在上面难免脚滑。 两人的手背几次碰在一起，叶扬以为他靴子不舒服站不稳，手一抬握住他的手腕：“小心。”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俞星好像翻了个白眼。 随后叶扬就觉得手里一空，本该在手里的那只手腕灵活地一转，反过来握住他的手。 叶扬惊讶地看他，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那手的主人仰着脸，眼里水波荡漾，几乎要说出“挑衅”两个字来。 叶扬下意识地想要握紧，但思索后还是轻轻挣脱开，重新握住人的手腕：“别闹，小心滑倒。” 俞星这么一来倒真的不闹了，进了酒吧也不跟他说一句话，招手要了一打绿茶酒，就闭上嘴一杯一杯地喝。 开车不能喝酒，叶扬今天本来也不是冲着酒来的，也怕俞星喝醉了酒没人管。 酒过三巡，叶扬点了盘花生米安慰嘴巴，忽然俞星一拍桌子，盘子边缘的花生米都被震掉几粒。 没等叶扬低头去捡，俞星一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角：“你为什么不喝酒？” 叶扬往他眼睛里看，觉得他应该是喝醉了，便哄着：“我开车了呀。” “借口！”俞星大声反驳他，“你总是这样，一副清冷禁欲的讨人厌模样……是不是只有跟雷煜他们在一起才会开心？” 他想起那天车上放松又惬意的气氛，叶扬的开心不是他给的，他被排除在舒适的气氛之外。 叶扬不说话，他就盯着他质问：“刚才，为什么不牵我手？” “我……”叶扬好像被他问得愣了，“我怕你摔倒啊，牵着不方便，手腕不也一样吗？” 俞星像是根本没听见：“你不想牵我吧 ？跟我待在一起很丢脸对吧……长得不好看，信息素也难闻。哪像你，年纪轻轻就这么有才，难做的手术都上赶着找你，还有那么好闻的信息素……” 叶扬不放心地用手护着他，怕他往后一仰摔下去。 谁知俞星自己把自己说生气了：“你能不能不要随便释放信息素了啊！那么好闻……湿哒哒的很难受啊……” 这话说到最后带上了哭腔，音量越来越小。 “我没有随便，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很难控制……”叶扬答完才感觉不对劲。 粗略一算日子，果然是俞星又到发情期了。 “星星。”叶扬凑近了叫他，试着让他听见自己，“星星，我们回家吧？” 这句他倒听见了：“回你家吗？” 叶扬有点为难，思考一会儿的功夫俞星又闹开了：“你，你不喜欢我吧，我不配被你喜欢……但我很喜欢，很喜欢你……” 叶扬用手指揩去他眼角的泪水，准备把他抱回车里。 “好丢脸啊。”俞星在他怀里捂住了脸，声音闷起来，“可是真的很喜欢……” 吧台上剩下的花生米挂了个边，被他俩的动作带的撒了一地。 叶扬没管，把怀里已经睡着的omega打横抱起来。虽然是alpha，但要抱着个成年人走这么长一段路也有点吃力。 万幸俞星很快又行了多来，发现自己被人抱着移动时不安地扭动了起来：“谁让你抱我的呀，我没答应和你好呢……” 又提这句，叶扬无奈地应着：“好好好，你没答应，能自己走路吗？” “去你家吗？”俞星反应快的根本不像个醉鬼，“能。” 叶扬哭笑不得，只得领着人慢慢走到了车上。 俞星的住处他也去过几次，算是轻车熟路。虽然心里想要把人带回自己家，但毕竟喝醉了，他也不敢保证大晚上孤A寡O的能干出来什么令人后悔的事情。 何况明天一早还要上门诊，叶扬不敢把俞星放在自己家里。 醉鬼很容易睡着，叶扬刚把他放平在后座，俞星就打起了小呼噜，像只吃饱了饭餍足的猫儿。 刚才冰天雪地里不觉得，到了车里这样的密闭空间，叶扬才感觉到omega信息素浓 得不像话。 他没有随身携带抑制剂的习惯，只能翻了翻俞星的外套，却也空无一物。 叶扬能感觉到他应该是打了抑制剂出门的，只是一晚上跟自己相处，又喝了那么多与他信息素味道相似的酒，引发了发情热也不奇怪。 可是，既然知道自己发情，为什么还要答应他出来玩呢？ 听说申景平出院之后，申小竹母女就跟他一起回戒毒大队的宿舍住了。 采静贪玩，也闹着要去没去过地方住两天。 现在云姨这间房子只有俞星一个人住，云姨偶尔会来给他做顿饭，但大多数时间并不来打扰。 一楼没开灯，静悄悄的。 叶扬好不容易把俞星抱上了二楼，没想到一放床上人就醒了，腿一勾把叶扬放倒在床上，发烫的脸上泛起潮红：“……叶扬。” “嗯，我在呢。”叶扬索性在床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慢慢把外衣脱了，“想不想喝水？” 俞星二话不说缠上来，搂着他说热。 叶扬被他一扑差点摔下床，被俞星压住的右手挣脱了桎梏，抚上怀里人后颈的腺体。 俞星被他摸得一颤，嘴里翻来覆去地说着胡话。 “喜欢你，叶扬……难受叶扬……叶扬……” 他总是“叶扬叶扬”地叫，好像不知道这样做会刺激到人似的。 临时标记过两次，都是在俞星主动要求过“咬我”之后，还做得像例行公事一样干脆利落，一丁点甜头都没尝着。 叶扬捧着他的脸，听俞星不停叫着自己的名字，忽然不想等了。 俞星热得没力气，还是要往他怀里钻，被捧在手心里亲了脸颊，又亲了额头。 俞星把嘴唇凑上去，闭着眼等亲，却只等来腺体上的刺痛。 叶扬第一次用嘴唇摩挲着他的腺体，重重地咬、轻轻地舔。 卧室里提拉米苏的甜腻气味四处乱跑，却盖不过清冽的绿茶香。 叶扬在旖旎气氛里亲吻他的脖子，一灯如豆，连空气都缱绻。 作者有话要说：专栏预收《影帝总拿人设骗我》 学了十几年跳舞、被称为青年舞蹈天才的楚望梁，梦想不是当歌舞演员也不是舞蹈艺术家，却是成为影帝仝野的私人助理。 一次次 面试被拒，心灰意冷之际随便接了个舞台剧跑龙套，却被乔装打扮来观演的仝野一眼相中。 仝野：这个演背景的小男孩不错，配得上给我端茶倒水。 楚望梁梦想成真，事业尊严全都先放一边，讨好爱豆要紧。 初次见面，仝野面冷心热：我人设很丰满，高冷酷哥你惹不起。 楚望梁星星眼：嗯嗯嗯好好好，爱豆的人设就是坠吊的！ 仝野出演革命战争戏，战损妆迷倒一大片小粉丝。 楚望梁：野哥演野戏！男神好帅好A好辣！ 仝野尝试跳舞，粉丝开着玩笑嘲他手和脚没商量好。 楚望梁：野哥跳野舞！……这影帝怎么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仝野视频电话说好想小助理，没有小助理倒茶根本不喝水。 楚望梁：野哥撒野娇……妈的，吹不动了，我好像被影帝人设骗了！ 【稳如老狗反差萌攻x痴情天才叛逆期受】 第26章 俞星是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醒来的。 身上潮湿黏腻得很，除了外套被脱了之外，装束跟昨晚出门的时候一模一样。 俞星想拿手机看一眼时间，摸了半天也没摸到，想是放在外套里没拿过来，于是尝试着起床。 刚用一只手撑着爬起来，就觉得太阳穴像突然被人打了一拳似的，疼得直往外突突。 宿醉真的很恐怖啊…… 好不容易拖着身子挪到床头坐好，下意识地一低头，却被后颈伤口的疼痛刺激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伸手去摸腺体，微热的肿块提醒他这里发生过怎样热烈的啃咬。 “啊……” 想起自己昨晚对叶扬做了怎样过分的事，俞星臊得只想把脑袋埋在被子里等人来给他收尸。 ……还是算了，申小竹跟林芮都已经搬走了，等到云姨下次来，他的尸体说不定已经臭了。 俞星昨天早上就知道自己发情期要到了，也知道该给叶扬一些时间休息。 可是难得周末，叶扬又主动约他，正值暧昧期的omega哪能经得住这种诱惑？ 于是提前打好了抑制剂，打扮好自己想要享受一个完美的约会。 谁知叶扬根本不如他的意，第一步都没让他好好发挥。 想到这儿他就来气，什么怕他摔倒？根本就是不想牵他手！ 再往后想，俞星又泄了气。说到底还是怪他没打够足量的抑制剂，还在酒吧就忍不住发情，如果不是叶扬在身边…… 俞星一愣，什么时候他已经把叶扬当作这么亲密的人了？ 虽然没有喝到断片的程度，但俞星清晰地记得自己意识模糊地控制不了言行的状态。 他想起自己缠着叶扬不让他走，伸着脖子让叶扬留下一个又一个自己看不见的吻痕，然后悄声对他说了很多句喜欢。 叶扬说了什么？ 叶扬什么也不说。 俞星忽然之间头痛了一下，觉得心里某一处地方像空了一大块。 像是还期待着什么，忍着四肢酸痛从椅子背上找到了自己的外套，掏出手机，未读消息只有一 条： 叶扬：睡醒了记得洗个澡，我回去工作了 你瞧，他又这么周到。 总在问他喝不喝水呀、困不困呀、冷不冷呀，却对他真正的需求视而不见。 他把时时处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唯独不说“喜欢”。 他状似真诚地剖白，说自己配不上他、不值得被喜欢、长得也不好看，实际上想要得到的回答是： 没那回事，我和你就是最配的、喜欢你很值得、你是我最喜欢的小漂亮。 俞星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柜子里拿薯片，忽然想起从昨晚到现在——次日正午十二点，自己除了喝酒还一点东西都没吃。 昨晚云姨其实给他留了饭，但他觉得晚上去叶扬家留宿、顺便发生点什么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所以就冻在冰箱里没吃。 拿出来放微波炉里转了一下，俞星习惯性了拍了张照，即将按下“发送”的时候才忽然反应过来。 这几天以来，把要吃的饭拍照发给叶扬好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虽然叶扬有的时候忙起来会忘记回复，但他知道叶扬是需要这样没营养的消息的。 更何况，他也一样在用这种方式传达隐晦的思念。 可是现在，他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没意义。 如果叶扬不需要呢？ 他的分享在他看来也许是打扰，他的思念也是累赘，没有他，叶扬可能会过得更好。 突然又想吃薯片了。 手机随手丢在沙发上，俞星草草几口吃完早午餐，刚准备去刷碗的时候听见门口的水晶流苏响了。 说不清在期待什么，也没工夫去想，俞星只觉得心率一下子涨了好几十，慌慌忙忙扭头去看，却没看到潜意识里想看的人。 申小竹探了个头进来，表情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星，你在吗？” 她那个角度确实是看不见自己的。俞星掩饰了一下自己失落过度的表情，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怎么有空来看我？” “星！星星星星我的星！”申小竹大跨步地跳过来，“猜猜我要说什么！” “我的竹。”俞星无奈地把她的脸推过去了一 点，“不要离我那么近。” “猜对啦！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我根本……”俞星想说我根本没猜，又被申小竹打断。 “快猜猜是什么好消息！”申小竹好像不在意他答了什么，又重新凑近了。 俞星收拾了桌子上的空碗，端进了厨房：“搞对象了？” 明明还没有听到好消息呢，却觉得心情也被申小竹这活宝带的高扬了起来。 “屁！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申小竹大咧咧地嘲笑，“处个对象什么都写脸上。” 俞星张了张嘴刚想反驳，又觉得话糙理不糙，说的很对。 “那是什么？”他听见自己配合着申小竹问。 “你还记不记得我做的那个漂亮苹果？”申小竹笑眯眯地说，“就是龙吟料理！还记得吗？” “噢。”俞星没什么太大兴趣，总觉得那玩意儿好看多于好吃，“记得。” 申小竹并不在意他的冷淡：“我后来又做了好多，还把过程视频发网上去了，你猜怎么着！” 俞星知道这根本就没让他猜，边刷碗边等着听。 “今天，就今天早上，我的账号破十万粉啦！”申小竹从后面跳起来搂住他，“我的星，你知道十万粉！是什么概念吗？” 俞星不太知道，但也替她高兴：“什么概念？” “就是……”申小竹好像也被他这么一问问愣了，“哎呀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给咱家狠狠地打了一波广告呀！” “真的？”俞星这回真的惊讶了，“为什么？你不是用的个人账号吗？” “不是呀！”申小竹肉眼可见的兴奋，手指到处乱敲，“一直用的是咱家官号呀！” “太好了小竹。”俞星笑着恭喜她，“什么时候开始做的？” “其实很早，龙吟料理刚火起来的时候就在发了。”申小竹连语气都骄傲起来，“最近一段时间涨粉很快，今天拿到了十万粉的小奖牌！” 俞星看着她滔滔不绝，忽然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虽然自己这一个月来也一直都在忙活网店的经营，但是真没想到家里出了这样不吉利的事，申小竹在那样心情下还能 有心思管店里。 开店的时候小竹帮了他很多，说好了只投资不干活，如今经营受阻，反倒是她的贡献更多一点。 俞星揽着她的肩膀，轻轻捏了捏，说小竹谢谢你。 “……什么呀。”申小竹有一瞬间的愣神儿，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少来这套！粉丝都是我的，你可一个也别想抢！” 俞星被她紧紧护着手机的样子逗笑，明知道她故意转移话题还是配合着：“那你可小心点儿，我这么年轻貌美的大帅哥，露脸之后人家说不定都倒戈了。” 申小竹瞪大了眼睛：“你想得美！我还能给你机会露脸？！” “哦哟，那你是承认我年轻貌美大帅哥了？”俞星得意地笑。 申小竹气急败坏口不择言：“放屁！你这么好那么好，怎么没见有alpha来倒贴呀？” 本来吵嘴吵得爽快，没想到申小竹哪壶不开哪壶。 俞星要是有尾巴的话，估计现在已经耷拉到地板上了。 申小竹看出他不对劲，也读得懂真难过和闹别扭的区别，一改刚才的嚣张态度，小心翼翼道：“……怎么啦？你们吵架啦？” “没有。”俞星拉开椅子坐下来，喝了口水。 “那……”申小竹犹豫了一下，绕过桌子坐在了他旁边，“那他让你不高兴了，但他自己不知道？” 俞星抬眼看她，心说不愧是你。 “真是这样？”申小竹感觉到他的眼神，“那有什么的呀，你直说呗！” 俞星想收回自己刚才的内心戏，她根本不懂。 “你呀，就是太不敢说话了。像我一样，坦率一点，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好吗？这样你们相处起来也会更舒服，对吧？” 见他不说话，申小竹以为自己的劝说起到了作用，便加紧攻势：“上次也是，你说你去他家住有什么不好呀？还怪我跟扬哥串通，我还不是……” 俞星幽幽地打断她：“你还有脸提上次？” “我……”申小竹语塞，好不容易把人哄好居然又主动提起来了！真是得寸进尺。 “本来、本来也没什么不好嘛……” 俞星叹了口气：“小竹，我真 的没有跟他和好。” “为什么呀？我就不懂了，你俩到底有什么心结没打开，都这样了还不和好？”申小竹不理解，“中了一旦谈恋爱就会变成丑八怪的诅咒吗？” 俞星弯了弯嘴角，还是没有笑出来：“我昨天发情了。” “啊，抑制剂没有了吗？”申小竹问。 “他临时标记了我。” 申小竹气得要吐血：“又标记！又标记了！我的星儿，你去打听打听，有没有临时标记三次还没上垒的情侣，啊？有没有？” “小竹。”俞星重复，“我们不是情侣。” 申小竹抱起了胳膊：“那什么样的人有资格次次都临时标记你？” 俞星答不出来。 “我真的不明白，星星，”申小竹把腿也抬到了椅子上，弯下腰去抱着腿，“到底有什么事儿，你这么排斥他？” “不是排斥。”俞星伸手转着桌上盛了半杯水的玻璃杯，“不是排斥，我很喜欢他。” “你觉得他不喜欢你？” 俞星沉默了。 “不会的，星儿，你相信我。”申小竹冒死重提旧事，“你也知道我上次是和他串通吧？不喜欢你，干嘛要我帮着骗你去他家？” 俞星还是答不上来。 申小竹迷惑地皱眉，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 “小竹。”俞星再次开口，嗓子都哑了，清了清嗓子才接着说，“你知道我的事。只有你知道。” 申小竹闻言坐正了，紧紧抱在一起的胳膊腿也放了下来：“这、这有什么啊，不是都好了吗？都过去了，星星，早就过去了。过去很多年了。” “没有过去。”俞星双手捧着已经凉透的白开水，颤抖着嘴唇喝了一口，“我还是会吃薯片……吃很多很多。” 申小竹把他的杯子拿走，落在桌子上“喀”的一声。 她握住他冰凉的手，听见俞星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悲伤：“小竹，我不怕他不喜欢我。” 说到最后一句已经泣不成声： “我怕他不能接受我。” 作者有话要说：求个预收《影帝总拿人设骗我》 学了十几年跳舞、被称为青年舞蹈天才的楚望梁，梦想不是 当歌舞演员也不是舞蹈艺术家，却是成为影帝仝野的私人助理。 一次次面试被拒，心灰意冷之际随便接了个舞台剧跑龙套，却被乔装打扮来观演的仝野一眼相中。 仝野：这个演背景的小男孩不错，配得上给我端茶倒水。 楚望梁梦想成真，事业尊严全都先放一边，讨好爱豆要紧。 初次见面，仝野面冷心热：我人设很丰满，高冷酷哥你惹不起。 楚望梁星星眼：嗯嗯嗯好好好，爱豆的人设就是坠吊的！ 仝野出演革命战争戏，战损妆迷倒一大片小粉丝。 楚望梁：野哥演野戏！男神好帅好A好辣！ 仝野尝试跳舞，粉丝开着玩笑嘲他手和脚没商量好。 楚望梁：野哥跳野舞！……这影帝怎么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仝野视频电话说好想小助理，没有小助理倒茶根本不喝水。 楚望梁：野哥撒野娇……妈的，吹不动了，我好像被影帝人设骗了！ 【稳如老狗反差萌攻x痴情天才叛逆期受】 第27章 窗关得很紧，寒风吹不进来，只能在窗外“呜呜”地怒吼，听着像愤怒的野狼在月光下嗥叫。 叶扬被风声吵醒的时候，还没完全清醒就打了个喷嚏。 “靠。”叶扬坐起来，感觉头有点晕，迷瞪了几分钟才突然睁开眼睛，“靠！” 都不用看表，只看外面这艳阳高照的，就知道自己早就错过了上班时间。 昨晚把俞星送回家后，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不对劲。 回家冲了个凉水澡依然没能解决问题，想来应该是这一次标记的过程略微繁冗，没能像前两次一样真正做到“临时”标记。 alpha的发情热来的比omega的情潮弱上许多，尤其是像叶扬这种顶级alpha，很少存在被迫发情的情况，只是…… 除非忍不住。 总而言之叶扬自己解决了一下。 说出来很难堪，冲了冷水澡还抑制不了发情热，这对于一个顶级alpha来说简直是耻辱。 要是雷煜知道了必然还能再嘲笑他三天三夜。 不过比起这个，寒冬腊月里冲冷水澡对他的身体显然产生了更显著的恶果。 不仅做了一宿噩梦，醒来之后还堵了一只鼻孔。 只堵了一只原因应该是他习惯侧着睡觉。 至于噩梦……倒不用太担心，尽是一些拿脚指头想都知道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梦见俞星被关在黑暗的笼子里，笼子外一圈聚着一群饿狼，饿狼外面还有一层笼子，最外层的笼子外站着几个白大褂，看着好像他最近接手那个地中海偷了主任衣服的样子。 反的，反的，梦都是反的。 “阿嚏！” 刚回想了一半又打了个喷嚏，仅剩的记忆好像也跟着唾沫星子一起打了出去。 后来怎么样应该也无所谓了，反正有他在，不可能真让人把俞星关到笼子里去。 叶扬摸到手机想要先跟主任请个假，却在拿起的一瞬间被无声震动的手机吓了一跳。 来电显示：主任。 叶扬闭了闭眼，知道今天这场骂又躲不过去了。 视死如归地接起电话，果然听到主任严肃又带 着怒气的声音：“小叶，这是我给你打的第三个电话了，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我生病了，刚睡醒。”叶扬没什么耐心，“刚才拿起手机就是想跟您请假的，就接到电话了。” 主任的语气丝毫没有放松：“你生病怎么那么会挑时候，今天病人做术前检查，没有你能行吗？” 主任提到的这个病人就是地中海。 “我……”叶扬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我只是负责他最后的手术，这些检查我都交给温哲负责了啊。” “我当然知道，小温干的很不错！”不知为什么，提到温哲，主任反而语气轻松了些，“我是在批评你的态度。” 听他这么说，叶扬就知道剩下的部分就是闭嘴挨骂了，手机开了免提扔在床上，还真反思起自己的态度来。 他虽自认是个善良温柔的人，但并不觉得自己耐性很好。 例如那天俞阳迷了路向他求助，他被胃疼折磨得难受，并不那么乐于提供帮助。 例如被温哲的暗示追求缠身，虽然不知道如何拒绝，但也觉得烦躁。 例如遇到一身毛病的患者，要不是天天默念“医者仁心”，他才懒得接手所谓能升职加薪的麻烦工作。 他好像真是比谁都没耐心，但想想昨天俞星说的话…… 无理取闹、胡搅蛮缠，要是换了别人，别说是个醉鬼，就算当场昏迷他也能做到一甩头把人扔下，自己开着车回家。 “嗯……”他点了点头，随手卷起被子一角，觉得自己这种偏心行为值得谴责。 这无意义的一声似乎打开了什么开关，电话里的声音陡然提起：“嗯什么嗯！你真的觉得自己没错是不是！” “错了，当然错了。”没耐性归没耐性，上级领导的面子还是要给，“主任您饶了我这一次，别算我旷工。” 其实算不算旷工对他来说没什么大影响，不过是个全勤，那点奖金他看不上。 但是他乖乖认错的态度，有人看得上。 “嗯，知错就好，我就不追究你责任了，毕竟没出什么大问题。”主任的声音满意了 起来，“调整好身体，还有很多工作等着你来做。”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叶扬长叹了一口气重新仰躺下来。 刚才被忽略的头疼和寒冷重新做起了恶，他裹紧了被子，从抽屉里摸了一支体温计出来。 三十七度八，亏他还能保持清醒。 在下床喝水和在床上躺尸之间，叶扬坚强地选择了前者。 最近很少在家里喝水，加班总是加到半夜，回家倒头就睡，所有水源都是靠着抽屉里锁着那个保温杯。 他把水壶灌满水，打开了开关。随着水壶底座发出的震动声，他还感觉到了另一种微弱的震动。 叶扬找了半天，最后在层层被子底下找到了不停震动的手机。 好几个雷煜的未接电话，好像从早上八点多就开始打了。 他一边回拨过去一边奇怪，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 一声还没响完，雷煜马上就接起了电话，劈头盖脸骂他：“干什么去了你昨晚上？给你打了八百遍电话！” 倒也没有那么夸张吧……叶扬揉了揉太阳穴：“生病了，刚醒。” “放屁！刚才打了好几个都是正在通话中！” “那是我们主任来电话。”叶扬解释说，“我只是刚好接起来。” 雷煜“嘁”了一声，终于切入正题：“检查结果出来了。” 叶扬一下子觉得心脏都多跳了一拍，连声音都不太稳当：“……是俞星的？” “废话。”雷煜说，“我第一时间通知你结果你还没我上心。” 期待了很久的结果就在眼前，揭开一层布就能看见，叶扬却忽然觉得畏惧了起来。 好像那层布下面藏着什么不可触碰的东西，一旦揭开，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可是这事儿毕竟和俞星有关，“你说吧。” 谁知道雷煜又“嘁”了一声，嘲笑道：“你以为交换情报呢？结果很复杂，你有空过来，我得当面和你说。” “有什么……很严重的情况吗？”叶扬担忧道。 “我只能说对生命没什么危害。”雷煜听起来像点了根烟，“见面才能说，啥时 候来？” 没等叶扬说话，雷煜又接着帮他回答了：“哎，但你生病了不太方便吧？什么病我能治治不？” 听他又恢复了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叶扬无奈道：“小感冒，用得着你？” “哎呀，懂，”雷煜大笑了几声，“这就是那什么说的，医者不能自医吧！” 到底还算是个顶级alpha，身体恢复机能比别人好上一点。吃了一天流食，自己熬了一大锅姜汤，到晚上烧也就退了。 叶扬先给主任发了消息，说明天可以正常上班。又把雷煜从聊天框的最下面翻了出来，说报告准备好，明天有空就去他那。 谁想雷煜冷酷无情：明天休息，免谈。 叶扬没理他，结果已经出了也就不急于一时，拖几天再说，也算是给他自己一个缓冲。 比起这些，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从昨晚和俞星分别，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四小时以上了。他自己生着病懒得看手机，俞星那边怎么也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张照片也没有发来。就算没有顿顿饭都发，总该发一顿吧？ 难道俞星也生病了？ omega的体质确实更差一点，但俞星既没有冲凉水澡，又在车上好好地盖着毯子，实在没有感冒的机会。 叶扬觉得有点儿奇怪，但奈何烧刚退，好奇心抵不住困倦袭来，手机一扔倒头就睡了。 一个星期只有在日历上看的时候是最长的，真正过起来好像一眨眼，就从周日到了周一。 俞星上学的时候常常想，为什么周一到周日那么长，周日到周一却那么短？ 他百无聊赖地扒拉着手机上不断弹出的新消息，有新联系的供应商发来的，有申小竹给他推送的自己刚拍的视频素材，还有最让他头疼的小祖宗，数着日子要见他叶医生。 烦死了，没一条是他想看的。 他把置顶对话框一次次点开，手指移到输入框上，打下几个字又反复删除，盯着顶端中央“叶扬”两个字，等了很久也没看它变成“正在输入”。 他赌气地想，如果叶扬真的喜欢自己，现在就应该在手机旁边 看着自己的备注反复变成“正在输入”，却没发出任何消息。 他应该担心自己，然后关心地问问自己想说什么。 俞星被自己这些想法弄得心烦。这是他四年前才会有的小孩子心情，怎么明明已经成熟了这么多，还是摆脱不了固化思维？ 他甩了甩头，想要把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醉酒时说的话，有多少是真心话，俞星就算是面对自己也不愿意承认。 俞星摸了摸嘴角新长出来的痘，另一只手一抖点开了俞阳的对话框。 小孩儿今天没有辅导班，等了一周，迫不及待想要他带着去找叶医生。 他点开最下面一条语音：“哥哥，求求你啦，我真的不想再让我妈带我去，她太……哎呀我答应你再也不吃程小红给的蛋糕了，求求你啦！” 俞星没绷住笑出来，这小孩儿在学校别的没学着，撒娇把式倒是学了一大堆。 他也知道俞阳是真的不爱跟陈慧待，上次是陈慧主动要求，这次如果他再因为自私的原因拒绝他，小孩儿真要难过死了。 想了想，俞星按了条语音过去：“明天去接你，别忘了好好刷牙。” 那边意料之中地秒回：“真的呀！哥哥你真是最最最好的哥哥呀！” 俞星笑了笑，老妈子似的又叮嘱一遍：“刷完牙给我打个视频，我要检查。” 笑完了又觉得苦涩。 他心想，我要是真的有你说的这么好，怎么连一次都没有心想事成过呢？ 他舔了舔嘴角的痘，这么一会儿工夫就涨得疼起来了。 又一次不抱什么希望地点开叶扬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我在楼下，下来吧”。 手指按住了屏幕半天没动，过了会儿屏幕上的画面突然整体往上移了一下。 俞星以为卡bug了，松开手指随便划了划，却看见自己刚看过的那条消息多出来了一条。 仔仔细细地逐字比对，他发现确实是两条一模一样的消息。 看了眼时间，俞星只觉得心脏好像在这之前从没跳过似的狂跳了起来。 “刚刚” 第28章 很难描述心情，总之俞星反应过来自己还有行动能力的时候，人已经在楼下了。 云姨这处房子不比他自己家，因为开店的原因一楼全是透明玻璃，谁在外面一眼就看得清。 像这样正常的居民楼，俞星只能透过厚厚的水晶帘子看到一个虚影。 他清了清嗓子，在心里提醒自己矜持一点，他还在生气呢。 然而当他掀开帘子，看见叶扬眼底的黑眼圈和明显因为不专心而刮了一半的胡茬时，却差点忍不住冲上去抱抱他的冲动。 叶扬看到他，立马扬起一个憔悴而灿烂的笑：“原来你能收到啊？我还以为你手机坏了。” “你……”俞星完全没心情听他说了什么，终究还是没忍住伸出手，往他脸上摸去，“你怎么瘦了？” “病了一场，这几天工作又压着，加班加的。”叶扬没让他摸到，等他伸了一半捉住他的手，“你都不关心我。” 一米九多的成年alpha，动不动跟小孩儿似的撒娇。以前跟他恋爱的时候还没觉得，越大越回旋了。 不过俞星也委屈：“我上哪儿知道你生病了啊……要是，要是你告诉我，我还至于……” 我还至于别扭这么多天，连带弟弟看病都要犹豫半天吗！ 叶扬笑笑，又变成那副“不跟小孩计较”的模样，也不知道是谁先装小孩：“好啦，对不起，下次一定先告诉你。” “呸呸呸！”俞星立马瞪大眼睛，“没有下次！不许生病了！” “嗯嗯好。”叶扬笑眯眯地应着，眼睛一刻不停地跟着俞星转。 “……你看我干嘛。”俞星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又忍不住看回去，“真的瘦了好多啊……” “就是想看。”叶扬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知道为什么瘦这么多吗？” “……累的？”俞星还没看出来他开始瞎说呢，“实在累就偷个懒吧，身体重要。” “不是累的。”叶扬向后靠在了车头上，“这是一种病态。” 说的还头头是道的：“生理学上的疾病会影响心理，你不知道吗？” “……什么病啊？”俞星皱起眉，“不是 发烧感冒什么的吗？” 叶扬煞有其事地摇摇头，高深莫测：“是一种非常罕见的心理疾病。” 刚才还说生理呢，俞星已经有点怀疑了，但还是等着他说。 叶扬吊够了人家胃口，才徐徐开口：“相思病。” “……” 俞星说：“我看你神经病。” 骂完了人还不够：“谁跟你相思，你那是单相思。” 叶扬“嗯嗯”两声，说：“对啊，单相思病更重，所以瘦这么多。” “……”俞星无语，再不转移话题他要吐了，“你到底来干嘛？” 说完他自己在心里笑自己，人家不来你想，人家来了你还烦，贱的。 “来请你吃饭。”叶扬做了个邀请的动作，“上车吧，我的相思。” 俞星瞅他一眼，嘴上没答，身体却乖乖弯腰上了车。 叶扬笑了一声，也没走开，就那样把手臂搭在车门上，歪着头看里面的omega：“也不问问我去哪儿，不怕我把你卖了啊？” 俞星不是第一次坐这车了，轻车熟路嚼了两颗口香糖，还往手里多倒了一颗：“你吃不吃？” “我……”叶扬刚想说我不吃，差点儿咬了自己舌头，“你怎么一点防范意识也没有！” 俞星又瞅他一眼，嘴里“吧唧吧唧”咀嚼着，半天才说：“你我还防，那还有谁能信。” 叶扬一愣，随即笑了出来。 “去我家。”他发动了车子，“你上次不是说想去吗。” 嘴里口香糖都快嚼没味儿了，俞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说去哪？” “我家。”叶扬挑了挑眉，“做饭给你吃。” 除了上大学的时候去申小竹家学过做饭，俞星几乎没怎么用过这种家庭式的厨房。开了店就都是批量生产，厨具也专业许多。 不过小家自有小家的精致，俞星举起一个母鸡样的陶瓷器皿：“这是什么？” “分蛋器。”叶扬把准备好的菜和肉从冰箱里拿出来，一样样排好之后拍了个照。 “……你又在干嘛？”俞星觉得叶扬最近的这些迷惑行为实在太多，让他想要看看这人身份证上到底是不是写着二十六周岁alpha。 “仪式感。”叶扬 把手机放一边，问，“你想喝点什么？” “绿茶。”俞星不假思索。 叶扬笑他，笑完了又说今天可以喝点不健康的。 “什么？”俞星问 叶扬走出厨房，从吊柜里拿出两瓶酒：“你不是爱喝山河的绿茶酒吗，买了几瓶回来。” 俞星目瞪口呆：“我记得老板说这个不能外带啊。” “那是你没出卖色相。”叶扬冲他眨眨眼，满嘴跑火车，“为了报答我，进来帮忙吧。” 扇贝肉用淡盐水洗净，放一边空着水，剩下没用完的盐撒在苦瓜上，腌十分钟拿出来挤干水。 俞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让干嘛就干嘛，自己洗干净黄瓜还啃了一口：“还挺甜。” 叶扬让他别偷吃，把放好腌料的排骨递给他让抓匀。 “那你干啥？啥都让我干。”俞星三两口啃完黄瓜，含糊不清地说 没想到叶扬脸皮厚得超乎想象：“我监督你，看看这个omega适不适合娶回家。” 俞星不知道是该脸红还是该打他，又觉得怎么回应都像恼羞成怒，于是闭嘴干活。 两个人的效率就是比一个人高上很多，比上次叶扬在他那儿做的还快。 俞星偏爱甜食，这点倒是跟叶扬一样。他看着桌子上的苦瓜酿肉，有点下不去筷子：“你怎么这么爱吃苦的？” “不苦啊，我特意处理过，不苦的。”叶扬夹了一块放在俞星盘子里，“你尝尝。” 俞星心说给你个面子吧，憋着气放入口中，奈何太大块一口吃不完，一时破了功，等着苦瓜的苦涩刺激味蕾。 “……还真不苦？”他有点奇怪，“怎么做的？” 叶扬得意地笑了笑：“我说的吧，根本不苦。” 他说爆炒之前用盐腌一下能去苦味，过了会儿突然问：“你听谁说我爱吃苦的？” “没谁。”俞星尝出好吃来了，又夹了一块，“感觉。” “我不爱吃。谁会爱吃苦的东西啊？”叶扬不理解，给他盛了一碗嫩豆腐汤。 俞星想问提拉米苏不苦吗，想想又闭上了嘴。 “你又要说提拉米苏苦，是不是？”叶扬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小小地叹了口气，“到底是谁给你这样的错觉 。” 叶扬本来就没指望他能回答，没想到还真等来了：“我爸。” “嗯？”叶扬嘴里一块排骨没咽下去，含糊着问，“叔叔怎么了？” “我第一次发情的时候，在家里。”俞星喝了口汤，感觉豆腐在嘴里慢慢化开，“没来得及准备抑制剂……我家没有omega。” 叶扬还没明白他想说什么，不过俞星很少提自己家里，他只想安静地听着。 “我爸说，哪有omega信息素这么苦的，你……”俞星闭了闭眼，换了个人称，“他让我离他远点。” 叶扬一愣，刚想骂这人神经病，忽然想起来这是俞星他爸，不能随便骂。 “你……你别信他。”他斟酌着说，“亲属之间的信息素味道会有偏差，我闻到的和叔叔闻到的不太一样。” “真的？”俞星不大相信。 “我是医生。”当然是假的，不过俞星又不知道。 “过年你回家吗？”叶扬问。 “还是得回吧，回去吃个饭就走。”俞星说，“你买好票了？” “嗯，我妈老早就给我抢了票。”叶扬起身又盛了一碗饭，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要是不想在家待，可以来我这儿。” 俞星笑他：“你人都走了，不怕我偷你家？” “你我还不信，还能信谁啊？”叶扬笑着用他的魔法对付他，“主要是怕绿萝没人浇水。” 俞星一进门就看见自动浇水器了，心说在不苦住了那么长时间也没见你回来浇水：“还是不了，我去小竹家。” “多麻烦人家。”叶扬还不死心，“阖家团圆的，你一个外人去，不觉得冷清？” “这几年我都在她家过的。”俞星瞥他一眼，不愿再说，“再说来这儿也就我一个人，更冷清。” 叶扬没话说了，只觉得今天这计划都叫俞星翻了个底朝天，有点进行不下去。 他本来想着俞星如果能答应，他就顺势邀请他今天留宿，然后再表白一次，争取今天结束单身。 不过—— 叶扬从糖醋排骨里挑出一块葱扔进嘴里，他想：这样也好，本来这次就准备得仓促，他们的之间的告白应该更浪漫一点才好。 “你居然吃葱？”没等他 想好下一次怎么计划，就听见俞星惊讶的声音，“这玩意儿不是调味品吗，你能吃的进去？” “多好吃，我就爱吃。”叶扬又挑挑拣拣，夹了一块新的，“看，多有食欲。” 俞星嫌弃地看着他：“都被你筷子碰过了，你怎么那么没礼貌。” “……”叶扬瞪起眼，半天才说，“我就碰，下次你做饭，你也随便碰。” 人长得帅就是不能闹怪，一闹怪就让人想笑。 俞星干脆放下筷子，手撑在嘴边挡着笑意，看着叶扬挑挑拣拣。 叶扬半天才发现他盯着自己看，下巴一抬，自以为酷酷的，问：“吃饱了？” 俞星那点儿笑彻底没绷住，伸手把他嘴角一直没蹭掉的那块油渍抹了，声音都笑得颤颤：“你像个巨婴。” 巨婴这词不好，他想说的是青春期少年。 那种在外面疯跑了一天，回家狼吞虎咽吃完晚饭，嘴都不抹就抱着脏球跑出家门，结果一出门遇见喜欢的女孩儿，立马原地运球摆个pose，自以为在女孩儿面前出尽了风头，实际上不知道人家背地里跟闺蜜怎么笑话他呢。 叶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接着扮演青春期少年，张嘴一口咬住了俞星的手指，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俞星心里一跳，又想说青春期长得就是快啊，一会儿就变成他心动的样子，睫毛忽闪忽闪都能掀起他心里的小龙卷风。 他把手抽出来，在叶扬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说：“哎，我看你今天有心事。” 叶扬舔舔嘴角，看了他一会儿才说：“这都让你看出来啦。” 第29章 说是有心事，一盘苦瓜都让他俩造完了也没见他明说。 俞星深知他那德行，不紧不慢地挑着嫩豆腐汤里的金针菇，也不接着问。 叶扬果然忍不住：“你怎么不问我？” “我就不是那刨根问底的人。”俞星看也不看他，一副很享受晚餐的样子，“你不愿意说，我就当没问过。”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愿意说呢？” 俞星看着他，那意思是你愿意说就说啊。 叶扬从没觉得这么憋屈过。 “唉，”俞星看他好笑，大发慈悲似的，“说吧说吧，求求你我太想知道了。” 这恳求一点儿感情都没带，叶扬却立马来了精神：“你真想听？” 俞星有点想说真不太想。 然后他对上叶扬闪闪发亮的眸子，说：“快说吧快说吧，我太想听了。” 叶扬转了转眼球，迅速思考了一下现在最可能得到同意的是哪个。 “其实……”他想了想，还是选了无关紧要的一个，“你刚才已经拒绝过我了，有点不太想说。” “什么啊？”俞星瞪大眼睛，“我什么时候拒绝你了？” 要这么说他可就不困了，吊他胃口可以，空口污蔑可不行。 再说……他虽然还没准备好，但要扣上个“拒绝”的帽子，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跟叶扬和好。 “那你就是没拒绝我咯？”叶扬眼角带着点痞笑，不怀好意的样儿。 “……当然没，你都没说是什么事儿，我怎么拒绝。”俞星低下头，不敢看他。 “不拒绝就是接受了。” “……也没有。”俞星下意识地否认后才想起来，“到底什么事儿啊？” 叶扬又盯着他看了半分钟才说：“想让你……今晚留宿。” 俞星一愣，不说话了。 叶扬看他这样子，虽然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但还是没忍住失望：“还是得拒绝吧？” 俞星还是没说话。 屋里暖气开得足，但达不到保温的程度。桌上菜早就凉了，再怎么挑挑拣拣都像欲盖弥彰。 叶扬轻轻叹了口气：“走吧，我送你回家。” 大衣都穿好了，拿了车钥匙 正要出门，却见俞星一动不动。 “怎么了，还想待会儿？” 俞星终于舍得开口：“嗯。” “还想，再待一晚上。” 吃饭谁都乐意，但没人喜欢刷碗。要不是因为在叶扬家，俞星早就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了。 “我来刷碗吧。”他假惺惺地，“你做这么多菜肯定累了，歇着去吧。” 刚吃那一顿早就歇好了，不会真让客人刷碗吧？ “好啊。”叶扬还真厚着脸皮答应了，“我不累，我看着你刷。” 俞星：“……” 叶扬这么说着，还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了厨房里。 背后有一道热切目光的感觉并不好受，俞星咬着牙，失手挤了一大坨洗洁精。 “哎！你别浪费呀！”叶扬一下子站起来，但好像觉得站起来也没什么用，喊完这句又坐下了。 俞星忍无可忍，转过去瞪着他：“你能不能先出去？没点工作要做吗一天忙忙忙的。” “你怎么那么没良心的？”叶扬仰着头看他，“我加班加一礼拜了，周末就休这一天，你还让我工作。” 俞星铁石心肠，拿沾满洗洁精的脏手把叶扬推了出去。 “始乱终弃。”叶扬一边躲着他的手不让他蹭自己身上，一边不住地摇头，“过河拆桥。” “能不能不要乱用成语了啊你？”俞星说，“好歹是个高知分子，丢人。” 叶扬转身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冲了冲自己衣服上被蹭脏的地方。 他用指甲一点点抠掉了上面的洗洁精，又用另一只手的指甲把藏在指甲缝里的污垢剔除，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件衣服还是他今天为了见俞星特意换的，第一次穿。要不是弄脏他衣服的人是俞星，他现在肯定要发火了。 他往后看了一眼，走过去把厨房和卫生间之间的窗户关上了，然后又对着镜子洗了把脸。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确是瘦了点，也看得出憔悴，但不完全是累的。 俞星看出他“有心事”的时候，他其实是有吃了一惊的。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只像个面对心上人手忙脚乱的追求者。 雷煜对于体检结果的上心程度的确是超乎他的想象，奈何两个人都忙的脱不开身 ，今天好容易赶上两人都休息，叶扬起了个大早到雷煜家去。 雷煜比他想象的严肃一些，即使是在家里。 雷煜给他仔细比对了各项数据，虽然他不是专业学这些的，不过都是医学生，多少能听懂点。 俞星服用的药物大概率是安眠药，用量达到半瓶以上。不过可能是因为药品质量不过关，或者俞星服药前后又食用了什么东西，导致生理功能也受到影响。 例如发情期不规律、被临时标记后嗜睡、生育功能薄弱等。 叶扬听到最后一条的时候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问：“什么意思？” “就是说，”雷煜双手交握，看着他，“他很有可能无法怀孕。” 叶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又听见雷煜说：“但是可以治疗。如果在当时接受过检查，他自己应该是知道自己身体状况的，负责任的医生一定会让他坚持服药，要是这样，就有可能规避风险。” “当时？”叶扬重复道。 “被人发现服用安眠药的时候。”雷煜说，“这么大剂量的安眠药，只有在一小时内洗胃才有可能存活。他很幸运，我猜是有家人在旁边。” 叶扬回想到这里，又想起俞星今天提起他的父亲。 或许世界上的严父都是如此？表面上会对孩子指指点点，当孩子出了事却比谁都紧张。 叶扬难以想象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让俞星绝望得想结束生命。 他忽然又想起几年前俞星打来的那个电话，一时间如醍醐灌顶。 什么“出国”，什么“手机不再用了”，他分明是在结束自己生命前向他道别。 可他什么都没听出来，还为此觉得俞星心肠狠毒，连个念想都不留给他。 叶扬第一反应是觉得后怕，如果那时没有家人在他身旁，他可能真的会失去这个“念想”。 第二反应又是生气，气俞星居然想过那样潦草地离开世界。 他心急地想要窥探，想要质问，到底为什么？ 可理智让他清醒，没有人的崩溃是毫无理由的。比起质疑，俞星更需要的是陪伴。 他有点理解俞星为什么迟迟不答应他了。 可是越是这样，他 越是想赶紧跟他的omega确定关系，名正言顺地抱一抱他，告诉他跟我走吧，总会有光的。 要是他现在去敲俞星的心门，还能够像大学时那样敲开吗？ “叩叩叩” 俞星在门外边敲门边说：“你便秘了吗？” 叶扬下意识地要伸手开门，想了想又走过去按了一下抽水按钮：“你要去吗？我……脚麻了。” “不着急。”俞星在外面说，“我想问你有没有新的洗漱用具。” “有，我一会儿给你拿。”叶扬说，“你刷完碗帮我把热水器关了，不然会漏水。” 其实并不会漏水，他只是找个理由把俞星支开。 他从洗手池下面的小柜里拿出了新的洗漱用具和毛巾，听见俞星在那边叮叮哐哐了一会儿，高声说：“找不着算了，我去关。” 俞星进来看见他，看似随口问道：“脚不麻了？” 叶扬早知道按他的细心程度肯定能发现端倪，故意制造了刚才那段空白时间：“好点了，你找个开关那么慢，够我血液循环跑一圈了。” 俞星不理他，视若无睹地挤开他，兀自洗漱起来。 叶扬靠着门框看他，用力过猛把牙膏泡沫刷到了脸上。 他伸手在人脸上勾了一下，实际上什么也没擦掉：“哎。” “干嘛？”俞星后撤一步，警惕地看他的手。 叶扬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心疼，也有点委屈自己这么久还不能获取他的信任。 于是话到嘴边变了味：“过年的时候，在家里多待两天吧。” “啊？”俞星没懂，怎么忽然切换到了毫不相干的话题？ “叔叔应该会很开心的。”叶扬说完这句就离开了门口。 俞星看着他一点褶皱都没有的裤脚，没回应。 第二天俞星醒来的时候叶扬已经去上班了，只给他留了张字条在桌上。 “饭温在锅里，我今天可能加班。” 俞星看着纸条上个苍劲有力的字体，陷入了沉思。 今天是周一，本来该答应俞阳带他去做最后一次根管的。但是叶扬说可能加班……那恐怕也没时间给他们开后门。 他有点愧疚，但还是带俞阳去挂了正常的号，这次没那么幸运，分配到了另一个 主治医生那儿。 看着岁数挺大，人也严肃，一丝不苟给小孩做完，还提醒道：“下次根管充填可以去儿科，能便宜点。” 俞星谢过他，还是决定要找叶扬。 这位一看就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先生，他仔细观察了，觉得叶扬的手法不比这人差上多少。 至于钱，那更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小孩也不知道是疼着了还是委屈着了，一出诊室就开始闹，俞星哄得心烦，问他到底想怎么样。 俞阳抽抽搭搭：“你答应我能见到叶医生的……” 俞星头疼，有点怀疑自己再不出手，是不是男朋友要被自己亲弟弟抢走了。 “叶医生今天有一个很重要的手术要做。”他耐着性子跟弟弟解释，“阳阳一定要见他的话，会打扰他工作的。” 俞阳又自己哭了一会儿，很久才抬头：“那，那哥哥，你过年会回家来吗？” 俞星张口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觉得不适合对小孩说这样的话，于是说：“会的，阳阳，过年我肯定回的。” “爸爸也会回来的。”俞阳小声说。 俞星一愣，以为这是小孩想见爸爸的美好期许：“嗯，肯定会的。” 俞阳却摇摇头，说：“我偷偷告诉你的，妈妈不让我说。” “……什么意思？”俞星觉得不对。 “爸爸会和我们一起过年呀。”俞阳说，“妈妈说，邀请你回家过年的时候不要告诉你这件事。” 下楼就是儿科，转角处两个小孩对着哭喊，好像比赛谁更熊似的。 俞星看了眼自己身边乖乖的小孩，摸了摸弟弟的头。 作者有话要说：专栏预收《影帝总拿人设骗我》 学了十几年跳舞、被称为青年舞蹈天才的楚望梁，梦想不是当歌舞演员也不是舞蹈艺术家，却是成为影帝仝野的私人助理。 一次次面试被拒，心灰意冷之际随便接了个舞台剧跑龙套，却被乔装打扮来观演的仝野一眼相中。 仝野：这个演背景的小男孩不错，配得上给我端茶倒水。 楚望梁梦想成真，事业尊严全都先放一边，讨好爱豆要紧。 初次见面，仝野面冷心热：我人设很丰满，高冷酷哥你惹不起。 楚望梁星星眼：嗯嗯嗯好好好，爱豆的人设就是坠吊的！ 仝野出演革命战争戏，战损妆迷倒一大片小粉丝。 楚望梁：野哥演野戏！男神好帅好A好辣！ 仝野尝试跳舞，粉丝开着玩笑嘲他手和脚没商量好。 楚望梁：野哥跳野舞！……这影帝怎么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仝野视频电话说好想小助理，没有小助理倒茶根本不喝水。 楚望梁：野哥撒野娇……妈的，吹不动了，我好像被影帝人设骗了！ 【稳如老狗反差萌攻x痴情天才叛逆期受】 第30章 除夕之前俞星和叶扬没有再见面。 叶扬上飞机那天俞星倒是想去送他，却被他拒绝了。说是就回家这么几天，没必要弄得生离死别似的。 俞星当时在手机另一边点低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然后空着手回了家。 他特意早出发了一个多小时，想要提前带俞阳去买点儿烟花，这样晚上不用在家里干瞪眼看春晚。 结果一进门只有俞阳来迎接他：“哥哥你来啦！” “嗯，咱俩出去玩？”俞星蹲下来搂搂他，“妈妈呢？” 俞振擎不在很正常，他问也不想问。 大概是只想吃个饭意思意思，再去见他的情人们吧。 “妈妈出去订饭店了，我们晚上出去吃！”俞阳看起来很兴奋，“我们去哪儿玩呀哥哥，去找叶医生吗？” “你怎么满脑子就是叶医生。”俞星再次考虑被俞阳截胡的可能性，“去买烟花，晚上出去放。” “真的呀！我好久没有放过烟花啦！”俞阳在他怀里蹦起来，“只有咱们俩去玩吗？” “你想让采静哥哥一起，是不是？”俞星问他。 “嗯……”小孩儿居然也懂得脸红了，扭扭捏捏地不承认。 俞星笑了笑：“采静在小竹他们家过年，好着呢。” 他故意曲解，假装自己不知道俞阳那点小心思。 小孩儿还不死心：“那，那采静哥哥在他们家住得开心吗？” “这个啊。”俞星佯装思考，“我明天应该就会去她家了，帮你问问。” “啊！”俞阳激动起来，“我，我也想去！” “明天大年初一，不想收红包了？”俞星越说越忍不住笑，又觉得自己被截胡完全是不可能的事儿，“妈妈肯定要带你去走亲戚的呀。” 两句话给小孩儿整郁闷了，一边是钱，一边是喜欢的哥哥，小朋友根本做不了选择。 俞星想起很流行的一句话：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也忍不住再逗他了，说你想去我随时都能带你去。 “只要妈妈同意。”俞星是这么说的。 话音未落，两人就听见大门被钥匙打开的声音。 俞 星刚站起来，便听陈慧热情得过分：“呀，小星来了？我还以为你能晚点过来，家里也没收拾。” 俞星沉默着，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份虚伪。 陈慧好像根本不觉得尴尬，还笑盈盈的：“我订好饭店了，你爸晚上才能回来，我收拾收拾屋子，你带阳阳玩吧。” 俞星一挑眉，没想到她能这么干脆，开口前发现她居然化了妆：“那你把地址发给我，我一会儿直接带阳阳过去。” “不用了，爸爸回来开车送我们去。”陈慧好像心情很好，甚至哼起了歌。 真是匪夷所思，俞星想，好像之前凄凄切切说要离婚的那个不是她一样。 另外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明明跟儿子说了不让在他面前提起俞振擎，自己却这么亲昵地说“爸爸送我们去”，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虽然奇怪，但并不难理解。 不想让他觉得是因为俞振擎回来才叫他回家过年，又忍不住炫耀自己留男人的本事。 她是真不知道吗？还是只是在继子面前逞强，假装自己还有个完整而和谐的家庭？ 俞星懒得窥探。 这几年他很少在家里吃年夜饭，不是店里忙着，就是特意安排了出差，总之能避开这种团圆场面他是尽量避开。 毕竟就像他想说却没对俞阳说出口的那句话一样，这里或许并不欢迎他。 他总是在橱窗内或电视前看外人的热闹。他不觉得寂寞，反而欣赏世间一切幸福。 逛到第二个烟花店的时候俞星掏出手机来付钱，看到叶扬给自己发了两条消息。 他走出店门，点开大图，是摆得满满的餐桌，一眼望过去都是叶扬喜欢吃的菜。 叶扬说：我妈做了一大桌子菜，我说没我做的好吃，她骂我。 不知道这句话戳着他哪儿了，俞星“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赶紧捂住了嘴。 除夕夜街上人少，倒没什么外人瞧见他失态，只是俞阳好奇地从烟花袋子里抬起头：“哥哥你笑什么？” 俞星把手机给他看，小孩儿果然兴奋了：“是叶医生！” “想不想见见叶医生？”俞星一边问，一边打字问叶扬现在方不方便 。 “可以吗！”俞阳眼睛都亮了，“我要我要跟叶医生说话！” 俞星在得到肯定答复后拨了个视频过去。 接通之后他故意躲在俞阳后面，没露出脸，但又能看得见屏幕。 他看见叶扬很大的笑脸，但马上就僵硬了一下，大概是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俞星躲着偷笑，又看见叶扬很快调整成了一如往常的温和笑颜，他说：“阳阳你好呀，你哥哥哪儿去啦？” 没想到这人真这么开门见山，俞星连忙想要捂住俞阳的嘴，手都伸出去了还是没赶上小孩儿嘴快：“叶医生！哥哥在我后面躲着呢，不知道干嘛。” 俞星只能尬笑着探出头来：“嗨。” 叶扬无奈地笑他，刚想说什么却被俞星抢过话头：“哎，阳阳老想你了，让他跟你说说话。” 于是一大一小两个alpha隔着屏幕很是安生地唠了一会儿家常，最后还是被叶扬花言巧语骗得俞阳把手机交到了俞星手里。 一边催他跟叶医生说话还一边小声说：“哥哥你好好跟叶医生讲话，叶医生也很想你的。” 什么叫“也”呀？自己那点心思现在连小屁孩都能看出来了吗？ 俞星站直了跺了跺脚，这个高度俞阳就看不见了。 “你挺能啊，耍我呢？”叶扬带着笑的声音传出来，“藏在阳阳后头，真亏你想得出来。” 俞星悄悄吐吐舌头：“他想你嘛。” “你不想我？”叶扬歪着头，轻易问出脸皮薄的人问不出的问题。 “……你才走几天呀，没来得及呢。”俞星缩缩脖子掩饰脸红，“我很忙的。” 叶扬“嗯嗯”两声，眉眼间都是柔和：“可我都想你了。” “……”俞星差点被他这直球击得接不上来话，“那是你没忙起来，去帮阿姨做饭就没心思想了。” “我要做啊，她不让我做。”叶扬叹了口气，“非说我做菜咸，这不是离谱吗？根本就没机会给她做饭。” 俞星笑着听他抱怨，在心里感叹这样可爱的母子关系。 其实就算是不可爱的母子关系他也会好奇，毕竟他几乎没有拥有过母亲。 “……你呢？”叶扬不知说到了哪儿，忽然问他。 “什么我？”俞星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样呀？”叶扬那边背景变了，看起来好像是斜躺在了床上，“跟叔叔聊天了？” “他还没回。”俞星声音放低了，不大想谈自己，“你干嘛呢。” 叶扬在床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说：“躺着等吃。” 不知道为什么，俞星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叶扬这幅全身心放松的样子不太常见，往那儿慵懒地一倚，好像世界上没什么事儿值得他起床一样。 俞星看着他，刚想再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忽然瞥到屏幕上方新弹出来的消息，笑容凝固了。 叶扬看出来他表情变了，微微偏了偏头问：“怎么了？” “我爸回家了。”俞星垂下眼看了眼俞阳，“先挂了。” 小孩儿懂事得很，看他表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说：“我们要回家了吗？” 俞星轻轻叹了口气，摸摸他的脑袋：“嗯，爸爸开车来接我们。” 俞阳头发又长长了一些，摸着不扎手了。 小孩儿长得就是快。 陈慧订的是一间大包厢，能坐下八个人的那种。俞星有点不习惯，只紧紧挨着俞阳坐在了边上。 年夜饭套餐不用点菜，都是准备好的，上菜很快。 俞星觉得这样不错，省去了等上菜的尬聊时间。 俞振擎居然难得地关心起儿子们，一会儿夸两句俞阳听话，一会儿问问俞星近况，还时不时给妻子夹一口菜。 俞星尽量简洁地应答，吃了两口就没胃口了，菜咸得齁嗓子，肥肉比瘦肉还多。 他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冷眼看着陈慧笑得像朵花一样，跟俞振擎推杯换盏。 “小星你也喝呀。”她居然还能分神招呼俞星，“喝杯啤酒不要紧的，阿姨先干了。” 俞星没动，没想明白俞振擎为什么要喝酒。 要是刚开始就想喝，为什么不干脆打车来？叫代驾的话车里会很挤，恐怕是根本就没打算带着他。 想到车里还有俞阳自己挑的烟花，他硬是压下心气儿，又喝了口水。 算了吧，大过年的，就当是为了阳阳。 陈慧大概是看他没理人面上过不去，又重新 提起话题，偏偏又是他最讨厌的那种：“小星啊，你也不小了，什么时候带个alpha回来给我们看看哪？” 俞星皱皱眉，这话说得好像他们俩真是他的双亲。 “不着急。”他不想多说。 “别不急啊，你要是忙，阿姨帮你找一个？”陈慧还来兴趣了，“上次那个程医生你……” “阿姨。”俞星声音很低地打断，“我喜欢的人，你不是已经见过了么？” 餐桌上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还是陈慧最先反应过来：“小星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什么时候见过你……” 好像“喜欢”这个词对她来说太过纯情，连发音也难。 俞星说：“你忘了也没关系，知道有这么个人就行了。” “在处了么？”俞振擎忽然开口问，“你那对象，已经处上了？” 俞星张了张嘴，刚想说还没有，却忽然起了对抗的心思。 他不喜欢俞振擎的用词：“我们在谈恋爱。” “我认识么？”俞振擎又问。 他和叶扬恋爱那时候俞振擎确实知道，他也失去了再编瞎话的耐心：“认识。” 没想到俞振擎却忽然怒了，把筷子重重一放：“你怎么还和他搞在一起？你身上那些不幸都是他带来的！我和你说了离他远点！” 俞星满头黑色问号，也有点生气。虽然还没确认关系，但这不代表外人能在他面前随意诋毁叶扬：“您对他了解多少？” “我不用了解他！”俞振擎一扬手，刚才喝过酒的杯子被他打碎在地上，“我就知道他是个灾星！” 陈慧吓坏了，手忙脚乱地劝他：“别生气，老公，大过年的，算了算了……” 俞星盯着自己杯子里剩了个底的白开水，忽然心烦得不行，觉得心底里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跳出来，替他说话。 他忍着不适站起来想走，忽然被俞阳拉住了衣角。 他刚有些心软，就听见俞振擎大喊：“你走吧！走了也得给老子分手，别想跟那种灾星混一起！” 俞星彻底不想待了，把自己的衣服从小孩儿手中拽出来，嘴抿得紧紧的，一言不发就要走。 俞阳忽然高声叫他：“哥哥！你要回家吗？” 俞星没回头，他深知自己回了头就要心软。 现在他更想做的事是说那句几番涌上喉咙口却又几番被自己压下去的话： “俞阳，那是你们的家，不是我的。” 第31章 申小竹听完俞星的一席话，不敢置信地重复：“你真这么跟阳阳说的？” “是啊……”俞星后悔得双手抱头，把自己缩成一团，“他肯定要哭了，他肯定得哭。” 申小竹看着他，想骂他又觉得他已经够难过的了，只好无言地拍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慰。 “他肯定得讨厌我了。”俞星闷着声音，“我真是……我当时真是太混蛋了。” “别这么说。”申小竹心疼地捏了捏他的胳膊，“阳阳那么懂事儿，会理解你的。” 俞星摇了摇头，也不说什么别的，只是把头埋着。 申小竹头疼了，硬着头皮宽慰着：“那个……没事儿的！你下次去，阳阳不是还有两次治疗吗？你下次带他去，跟他道个歉不就好了。” 俞星这次连头也不摇了，只轻轻抽着鼻子。 “哎……”申小竹以为他哭了，慌得出了一脑门汗，“不是，不至于吧……” 话没说完俞星忽然抬起头，说：“吃饭了吗？” 申小竹愣住了。 “应该还没吧，你们家向来都是熬到晚上才吃一顿饭。”俞星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刚才有过那么委屈的一段，“我去帮叔叔阿姨打个下手。” 宿舍不比家里，厨房小得只能容下两个人在里面活动。 刚才他进门的时候就引起了申景平和林芮的注意，只时申小竹直接把他拉进了屋里，没给他们询问的机会。 他出来的时候申景平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跟林芮说了什么，便走了出来：“你阿姨嫌我碍事儿，叫你进去帮忙呢。” 俞星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进了厨房。 “小星今年来这么早，是不是知道咱家有好吃的啊？” 林芮没回头，只是停了一下切菜的动作，说完就接着切了起来。 “……”俞星听着这些字眼，觉得刚才好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要掉下来，“是呀，隔着老远就闻着味儿了。” “你就捧我吧，我刚把鸡翅腌上。”林芮笑着，“知道你爱吃甜口的，特意给你做两个可乐鸡翅。” “谢谢阿姨。”俞星说。 “跟我客气什么，吃少了啊 ？”林芮眼角皱纹都笑了出来，“去尝尝你叔叔凉拌的那个海蜇皮，我说淡了，他非不听。” 申小竹的父母比俞星父母要年老一点，平时也没把心思花在保养上，一眼就能看出来是长一辈的人，但神态里却很少有沧桑，尤其是林芮，总是平和又温柔。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俞星问。 “有呀，有的是呢。”林芮的视线在案板上扫了一圈，给俞星指了两个无关紧要的活儿，又说，“哎呀，小星你就是能干，哪像小竹……” “嗯？”俞星擦了擦溅到脸上的水珠，“小竹又惹事儿啦。” “她哪有那个胆儿。”林芮的语气变成了普通中年母亲，对女儿的嫌弃溢于言表，“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厨房研究她那个什么龙的料理，弄得到处都是，还卖了两个烧钱的机器，唉真败家……” 俞星心下了然，心说这可不能不帮着说几句话。 他往厨房外面看了一眼，申小竹正在客厅翘着二郎腿玩手机。采静也不知道从哪儿出来了，探着头看申小竹打游戏，急了还上手指挥两下，被申小竹一胳膊肘怼开。 ……还是不看了，俞星默默地回过头，再看他可能也会顺着林芮骂她。 “那个，”俞星清了清嗓子，“小竹也是为了我们店里生意，她帮了我很大的忙。” “是吗？”林芮很是惊讶，“就那个什么龙的菜？我看着也不好吃啊。” “那是一种甜品，现在年轻人爱看这个。”俞星说，“做起来很复杂，小竹肯定也很费心。” “哦。”林芮点点头，也往外看了一眼，不知申小竹还有没有跷二郎腿，“那还算有点儿出息，我还以为她净瞎玩儿呢。” 刚才在饭店俞星根本没吃几口，现在馋虫又被勾了出来，菜还没上齐就早早坐下了。 “哎！谁让你偷吃的？”申小竹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眼疾手快地打掉他的筷子。 “我饿了。”俞星想要直接上手，又被按了回去。 申小竹冷酷无情：“就你饿？第一次来啊？” 俞星悻悻缩回手，小声说我刚才还给你说好话呢，就这么 对我。 很奇怪，他们一家人好像什么也没做，只是随便跟他聊了些再正常不过的天儿，就让他几乎忘记了今天早些时候经历过的不痛快。 “小竹，”俞星想着想着自己感动了，“谢……” 不过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林芮小跑着端出来最后一盘菜，嘴里还“呼呼”吹着气：“烫烫烫！” “好了吗！”申小竹突然跳了一下，“爸！爸爸爸快来饭好了快来！” 俞星被她过大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知道她又在闹什么妖。 “快讲快讲吧，你说星儿来了就讲的。”申小竹手脚麻利地给五个人摆好碗筷，端正地坐在桌前，“静儿你也快来！坐好坐好，听我爸讲。” “什么啊？”俞星让她弄得有点好奇。 “她爸今天早上说有个好消息宣布，但非得要等你来了再说。”林芮把申小竹按回椅子上，“结果你还提前来了，这丫头甭提多高兴了。” 俞星刚要说话，就听申景平“咳咳”两声，这是要说话了。 “经过年前这段时间啊，我的调查，”申景平声音很沉，差点儿就能当播音主持了，“当然也有我的队友的功劳啊，我已经……” “哎呀你快说重点！”申小竹急得拿筷子敲碗，被林芮一个眼神警告回去。 “你让我说完啊！我们已经，”申景平停顿了一下，观察到四双闪着期待光芒的眼睛后才说，“基本确定了毒贩窝点的位置。” 俞星一愣，随即最先反应过来：“真的啊？” “当然了。”申景平得到了期待的的反馈，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你要相信警察，我们……” “那我们是不是就能搬回去了？！”俞星兴奋地问。 “对啊，我就是想说这事儿。”申景平被抢了台词也不恼，还笑眯眯的，“想家了吧？别看采静那孩子不声不响的，我都能看出来他想家。” 那确实是不声不响，他想有声响也难。 俞星跟申小竹对上眼神，同时笑了起来。 春晚对于申小竹他们家就是个背景音。谁感兴趣了就听一耳朵，不感兴趣就放那放着，声音不高不低，很是舒服。 今 年除夕他们这儿没下雪，俞星把小竹家的年夜饭拍给叶扬看，收到了一张拍得很没水平的雪景。 叶扬：好看吗？冻掉两根手指头换的。 俞星笑出声来，申小竹闻声凑过来看他：“啧啧啧……异地恋起来了。” “什么啊……”俞星把她推开，也不敢给叶扬发语音了，打了个“哦”回过去。 叶扬：真敷衍。 俞星赶走了申小竹，迫不及待地把刚刚得知的好消息告诉叶扬。 叶扬马上打了个语音给他，听起来也跟他一样兴奋：“你是不是能搬回不苦啦？” “是啊。”俞星没想到他跟自己想的一样，“过两天就可以收拾收拾搬家，采静也能回去了。” “太好了。”叶扬的声音里听得出喜悦，“我又能去诊所偷懒了。” 俞星让他好好工作，别成天想着怎么偷懒。 叶扬说：“你还不想我呀？距离咱俩打视频都过了……过了五个小时了！对我来说如同五年一样长！” 俞星刚想损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儿想他。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他竟觉得这种思念不是刚刚出现，而是一直埋在心里什么地方，被人软磨硬泡着，从山谷里缓缓升起。 “怎么不说话？”叶扬在那边问，“你在干什么？” 俞星忽然想看看他。 “你方便吗？” 叶扬二话不说挂了语音，不到两秒就发了视频申请。 俞星忍不住笑，接起来之后笑还收不回去。 “……怎么了？”叶扬担心地问他。 “没有。”俞星深吸了一口气，“就是忽然，很想你。” 俞星后来还是没有跟叶扬讲那天的不愉快。 俞振擎对叶扬的不满来得非常匪夷所思。 他的公司在三年前濒临破产，那时已经是俞星跟叶扬分手的一年后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俞振擎一直坚持说公司走下坡路的导火索就是“你那个废物男朋友”。 俞星当时觉得很奇怪，说要真是一个废物都能把你们公司搞垮，问题到底在谁？ 当然他完全不相信叶扬是个废物的说法，这么说也只是为了跟俞振擎对着干。 熬过除夕夜这年就没那么难过了，申 小竹跟着家里走亲访友，俞星火速开始准备搬家事宜。 采静说什么也要跟他一起回去，有时候小哑巴更难说服，他不乐意打手语，你就一点儿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俞星转念一想，反正正愁怎么跟俞阳道歉呢，要是采静在，可能会顺利一点。 于是到初四的时候他把俞阳接过来，小孩儿果然不记仇，有人陪着玩就忘了怨气。 何况俞阳也是真懂事儿，知道哥哥在家里并不受欢迎，还反过来安慰他两句。 “有阳阳呢，哥哥，有阳阳在呢。”他是这么说的，“你不喜欢我妈妈的话，可以把我当成妈妈！” 俞星让他气笑了，轻轻弹他脑门，说：“瞎说什么，我是你哥。” 初五早上叶扬回来，俞星又趁热打铁把小孩儿一起带去了机场。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喜欢叶医生，明明每次治疗都涉及拔牙这种痛不欲当小孩的活动，他还是一见叶扬就黏得紧紧的，看得俞星又忍不住担心。 虽然都是alpha，但不排除小孩儿是同性恋的可能性。 俞星还惦记那天后备箱里的烟花呢，问哪儿去了。 “妈妈带我放啦！”俞阳见到心心念念的叶医生，语气都上扬着，“哥哥你那天要是看天空，肯定能看到很多很多我们放的花！” “是吗。”俞星笑笑，牵起弟弟的手。 陈慧虽然和稀泥，但也是真心疼俞阳的。俞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俞阳面前也不经常提。 叶扬本来在牵着俞阳另一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俞星这一侧。 “想我没？”叶扬小声问。 “……你是不有点什么毛病啊？”俞星让他问烦了，就走这么几天每天都要问他八百遍，“这就是医者不能自医吗？” 叶扬觉得这话熟悉，一时间也没想起来是谁说的，只悄悄握住了俞星的食指：“真不想我？” 俞星不想理他了。 大概是见他没甩开，叶扬的手又得寸进尺，握住了他的三根手指，好像在聊天气一般开口：“哎呀，那也不知道是谁前两天求着我开视频，说突然有点儿想我……” 俞星把手也甩开，离叶扬远远的。 但根 本没用，叶扬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谁呢你说？这么主动的omega，我是不是也该认识认识啊？” 俞星骂他神经病。 叶扬装模作样地叹口气，空出来的手去扒拉手机：“我想想是谁啊，是这个吗？好像不是……这个吧？也……” 说的好像他那列表里真有那么多omega。 俞星咬咬牙，直接把那人手里的手机抢下来扔进自己包里，然后凶巴巴地瞪他一眼，胳膊一伸把叶扬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抓住了。 “闭嘴，看路。” 叶扬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悄悄钻出来跟他十指相扣，实在没有手再去遮掩上扬的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专栏预收《影帝总拿人设骗我》 学了十几年跳舞、被称为青年舞蹈天才的楚望梁，梦想不是当歌舞演员也不是舞蹈艺术家，却是成为影帝仝野的私人助理。 一次次面试被拒，心灰意冷之际随便接了个舞台剧跑龙套，却被乔装打扮来观演的仝野一眼相中。 仝野：这个演背景的小男孩不错，配得上给我端茶倒水。 楚望梁梦想成真，事业尊严全都先放一边，讨好爱豆要紧。 初次见面，仝野面冷心热：我人设很丰满，高冷酷哥你惹不起。 楚望梁星星眼：嗯嗯嗯好好好，爱豆的人设就是坠吊的！ 仝野出演革命战争戏，战损妆迷倒一大片小粉丝。 楚望梁：野哥演野戏！男神好帅好A好辣！ 仝野尝试跳舞，粉丝开着玩笑嘲他手和脚没商量好。 楚望梁：野哥跳野舞！……这影帝怎么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仝野视频电话说好想小助理，没有小助理倒茶根本不喝水。 楚望梁：野哥撒野娇……妈的，吹不动了，我好像被影帝人设骗了！ 【稳如老狗反差萌攻x痴情天才叛逆期受】 第32章 寒假的时间对他们这种小店来说是禁不起拖的，晚一天开业就晚一天挣钱。 但时间再怎么赶也就那样，俞星做好准备重新开业的时候已经是二月初了。 按照之前说的，他和申小竹履行承诺，一个个把当初的厨师、服务员都请了回来，甚至那些只在周末做个兼职的大学生，他们也挨个通知询问，终于在开业前凑齐了人手。 开业之前申小竹在视频网站上发了很用心的一条视频，宣布他们重新开业，果然当天引来很多粉丝来到店里，还说要跟视频里的漂亮姐姐合影。 俞星这才发现一楼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申小竹收拾出来一面照片墙，色调是柔和甜蜜的淡粉色。 怪不得，俞星想，怪不得申小竹搞开业比他还积极。 肯定又想从粉丝里找帅哥合影吧！ 但是听到申小竹扬言“消费满120元可获得照片上墙资格”的时候，忽然又不想调侃他了。 虽然这种捆绑消费有点那个，但是—— 俞星一边数钱一边喝着鲜榨的橙汁，心说这样也不错。 采静虽说也是一直跟着他俩干的，这两年还真没见过店里生意这么好，连二楼消费区都坐满了人。 他虽然不用帮客人点单，但是光收盘子刷碗的工作就够忙的了。跑上跑下，大冷天儿的愣是热出一身汗。 他被地上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打碎了一个盘子的时候，俞星正在清理烤盘。 俞星向来是在厨房最里面忙叨的，离水槽很远，看小孩这样自己也心疼，说：“静儿，放那我收拾吧，你就在这儿等着刷碗，别乱跑了。” 说着他高声叫了一个本来只负责点单的女大学生进来，交代她帮着收拾桌子。 采静慌乱地打着手势，俞星抽空看了两眼，说的是不想让女孩子干这种重活。 俞星让他整乐了，说：“人家是个alpha，比你强不知道几倍呢。” 采静脸红了，还胡乱比划了两下，俞星也没看是什么意思。 比当年捡回来的时候成熟多了，是个懂得照顾别人的小大孩儿了。 叶扬先前说了今天 要来剪彩，俞星当时呛他又不是第一次开业，就你上赶着凑热闹，但还是没拒绝。 不过看这个盛况他估计也没工夫搭理叶扬了，便发了消息告诉他别来。 说是不让来，但他知道叶扬并不会真的不来，他提前发消息只是给叶扬打个预防针，防止叶扬又缠上来说他不理人。 但他没想到叶扬是骑摩托来的。 俞星跟堵在厨房门口的高大alpha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忍不住先开口：“你躲开，没看我们静儿要出去吗。” 采静早就被下了命令待在里面，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动作表示要出去的。 但察觉到空气中不太一样的氛围，小哑巴头一低走了出去。 一点儿没留恋，手上刷碗用的手套都扔在了水槽里，也不收拾一下。 俞星叹口气，过去把手套冲干净挂了起来，跟叶扬说：“你不会还想跟我出去骑车吧？忙死了我都。” “不用急啊。”叶扬说，“晚上去。” “晚上下班都八|九点了……我只想好好躺床上歇会儿。” 叶扬把俞星手里的空盘子接过来，轻车熟路地刷了起来，说：“相信我，出去兜一圈比那样休息得好。” 俞星将信将疑。 这时候还是将信将疑，到了真下班的时候就是完全不信了。 “我不去。”俞星连楼都没上，霸占着一楼唯一的一个沙发，“我真的爬不起来了。” 一楼先前那些休息区被申小竹全搬到二楼去了，空出来的地方摆上乐器和照片墙。叶扬没处落脚，只能站在单人沙发前面握着俞星的手腕，想要把他拉起来。 “信我，去了你肯定爽。” “我知道很爽，但我现在很累了，下次再爽不行吗？” 采静打着哈欠从厨房走出来，边揉着酸痛的肩膀边听到他们的对话，关节处“咔”响了一声。 俞星半躺在沙发上转了个头，正对上小哑巴无声又热情的探究眼神。 有些事儿没人提醒还好，一旦有第三人在场，再纯洁的对话都会在一瞬间变得污浊起来。 俞星显然也发觉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虎狼之词，“噌”一下从沙发上蹦 起来，臊得想钻进照片墙里变成一张没有生命的照片。 也不知叶扬有没有回过味儿来。不过俞星想，就算察觉到了这人也不会有什么反应，顶多是装作惊讶地说一声“哦？还有这层意思啊”就没话了。 他低着头快步走向门口的时候被身边人绊了一下。 “干嘛呀。”俞星只微微抬了一下头，又迅速地低了下去，“我跟你走还不行吗……” 不得不说骑摩托兜风确实是爽，试过几次俞星都愿意这么说。 尤其是还不用自己掌握方向，搂着身前人的腰就能肆意享受风打在脸上的爽快。 车转弯开上了逆风坡，俞星又搂得紧了点儿。他俩兜风的时候一般是不聊天的，除了风大听不见之外还有个原因。 骑车就是图个爽，放空身心的感觉才是他们的初心。要是跟对方说话，两个人的心跳都会乱得一塌糊涂，谁还有心情享受兜风。 平时叶扬是不敢往人流量大的商业区骑的，今天不知怎么骑过了一条人不少的小街。 俞星眼前掠过什么，轻轻掐他的腰让他停下来。 停下了也不说话，静静看着路边一家免税店的牌子。 叶扬也顺着他视线看，注意到那是俞星喜欢的一家衬衫品牌。 “最近没看你穿绿衬衫。”叶扬把头盔挡板推上去，“怎么不穿了？” “在家还是习惯穿家居服。”俞星说着，眼睛也没离开那儿。 叶扬看出他犹豫，笑了笑让他下车：“走，进去看看……就当庆祝不苦重新开业。” 俞星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眼睛瞥向另一条街，说：“没想到晚市现在还没关。” 叶扬一愣，才反应过来他再说什么：“想买点食材吗？甜品材料的话这种市场卖得少吧。” 俞星摇摇头，跟叶扬说去这儿逛一圈。 这种市场大多都是有固定摊位的，该卖什么的天天都来卖。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有个明显是今天临时搭的摊子，俞星莫名觉得很有吸引力。 “什么东西这么香啊，”俞星吸了吸鼻子，“薄荷吗？” 摊主是个老太太，倒是精神矍 铄：“艾草啊，是艾草。哎呀，现在小孩儿都不认识咯……” 俞星点点头，又问：“您怎么这时候卖？艾草不是端午节挂的吗？” 老太太挥挥手，一副“这你不懂了吧”的样子：“艾草呀，什么时候都能当药材用的，还能做清明果，做汤圆，还能泡脚……” 俞星嘴角抽了抽，不知道为什么要把泡脚和做食物两件事放在一起。不过有件事他很在意：“清明果？清明吃的？” “是呀。”老太太张开没剩几颗牙的嘴笑了笑，“你们年轻人好像叫青团儿吧，像你这样的omega都爱吃。” 俞星被她这个儿化音逗笑了，弯腰挑了一捆艾草，凑近闻了闻。 “新鲜的，都早上摘的。”老太太看他有买的意思，坐直了跟他说，“天儿都黑了，我给你算成本价吧，要多少？” 俞星没说话，放下就转身走了。 “哎，小伙子！嫌贵啊？”老太太在后边喊，“都新鲜的！不贵了这个价！” 俞星脚步很快，生怕后面有人追上来抓着他推销一样。 叶扬好容易追上他，喘着气问：“你不买吗？” “不买，看着就不新鲜。”俞星看他一眼，放慢脚步，“你这身体不行啊。” “我？”叶扬瞪大眼睛，“你说我不行？” 俞星赶紧竖起手掌：“没那意思，我是说你应该多锻炼身体了。” 叶扬轻哼一声，过了会儿又问：“你还能看出来新不新鲜呢？我都不认识。” “那当然了，这不是常识吗？”俞星随手从路边的一个摊子上抓了一小把瓜子，“吃吗？” “……不吃。”叶扬皱了皱眉。 俞星看他一眼，说：“那个青团，我也挺有兴趣的。不苦好久没有出新品了……” 叶扬了然：“你想试试？” “嗯。”俞星点点头，“不过不着急，清明节还早着呢。走吧。” 叶扬跟上他，张了张嘴想说有的节在前面呢，要不要考虑一下。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开口，俞星偏过头看他：“我有个朋友家里有一小块菜地，他种了艾草，我会去采点。” 他停顿了一下，问：“你想要……一起吗？” 叶扬 莫名觉得嗓子一紧：“哪天？” 距离情人节只有三天了。 俞星歪一歪头，思索了一下：“后天吧？不行后天是周天，应该很忙……大后天吧？” 叶扬心里就四个字：心肺骤停。 “你……”叶扬艰难地开口，“你确定吗？大后天……没什么事吗？” “嗯？”俞星想了想，“没有吧，你有事？” “需要一整天吗？”叶扬问。 “倒也不用，一下午吧。”俞星看着他，“怎么了，你有事的话可以改天。” 叶扬长舒了一口气，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消磨时间的方法：“没事，就是晚上……晚餐，可以邀请你一起共进晚餐吗？” 说完这句他在心里狠狠唾弃了一把自己，这还没告白呢就说不明白话了，真要等到情人节那天可怎么办。 叶扬看着俞星神色无异地点头答应，心说这次一定。 作者有话要说：专栏预收《影帝总拿人设骗我》 学了十几年跳舞、被称为青年舞蹈天才的楚望梁，梦想不是当歌舞演员也不是舞蹈艺术家，却是成为影帝仝野的私人助理。 一次次面试被拒，心灰意冷之际随便接了个舞台剧跑龙套，却被乔装打扮来观演的仝野一眼相中。 仝野：这个演背景的小男孩不错，配得上给我端茶倒水。 楚望梁梦想成真，事业尊严全都先放一边，讨好爱豆要紧。 初次见面，仝野面冷心热：我人设很丰满，高冷酷哥你惹不起。 楚望梁星星眼：嗯嗯嗯好好好，爱豆的人设就是坠吊的！ 仝野出演革命战争戏，战损妆迷倒一大片小粉丝。 楚望梁：野哥演野戏！男神好帅好A好辣！ 仝野尝试跳舞，粉丝开着玩笑嘲他手和脚没商量好。 楚望梁：野哥跳野舞！……这影帝怎么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仝野视频电话说好想小助理，没有小助理倒茶根本不喝水。 楚望梁：野哥撒野娇……妈的，吹不动了，我好像被影帝人设骗了！ 【稳如老狗反差萌攻x痴情天才叛逆期受】 第33章 青团这个东西，苦中带甜，甜中带涩，很适合当下以“不甜”为甜品最高评价的消费群体。 俞星去年清明就想过做，但当时并没找到合适的供应商，市面上的艾草不够新鲜，时间也来不及，就没做成功。 今年那个朋友前几天突然联系他，说家里的艾草都长出篱笆外了，想起他是开甜品店的，就问问要不要买。 俞星当然说要，正愁不苦重新开业没新品呢，灵感就来了。 朋友是农业大学毕业的，在城里工作了两年觉得不够清闲，便去郊区购置了一套有小花园的房子，过上了种豆得瓜的生活。 俞星说他凡尔赛，朋友憨憨地傻笑两声，问凡尔赛是哪儿？ 叶扬听完他的描述，又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皮肤黝黑、憨厚老实的男beta，狠狠地相信了。 朋友很实诚地把最新成熟的那块地指给他们看，说：“你们想做青团的话，要用嫩一点的叶子，这样汁水多。如果有想做标本的话，可以看看旁边那块，熟的早，现在叶子都老了。” 俞星谢过他说：“你去忙吧，今天就是采点样品，我俩来就行。” 俞星手把手地教叶扬怎么分辨艾草叶子新不新鲜，怎么掐才是最专业的手法，教完递给他一个篮子，说咱俩分头采，篮子满了就行。 “哎。”叶扬没听他的，一直跟在他旁边，“你说今天就采点样品啊？” “对啊，回去试做一下。”俞星动作很快，一点不像个没干过重活的omega。 “我还以为这就是全部材料了呢。”叶扬小声嘀咕，“上午还卖了那么多东西。” 他指的是那一大袋红豆、红枣、咸蛋黄和肉松。 俞星白了他一眼：“成年人了，能不能思想成熟点儿。” 叶扬瞪着眼指着自己，难以置信：“我？” 咱俩哪个思想不成熟？ “要走亲访友的啊，店员什么的都得送，哪能就自己尝尝。”俞星又低下头去干活，“再说了，真要投入生产就得批量采购，光靠咱俩可不行。” 叶扬弯腰忙活了半天，抬起头来腰酸背痛不说 ，瞥一眼俞星的篮子，才发现自己干活的速度比不上人家一半。 他挺直了身子想要伸个懒腰，还不小心被角度刁钻的阳光晃了一下眼睛。 抬手擦去差点流进眼里的汗珠时，叶扬不禁对自己的生活产生了一定怀疑。 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儿？ 今天是情人节，我该跟心上人约会的吧？ 他看了一眼俞星，心上人倒确实是在身边，不过能不能算约会呢？ 想到这儿叶扬忽然听见俞星说：“这地方还挺适合养老的，空气新鲜，环境优美，气候也不算差，没事的时候种种地喝喝茶，离汽车鸣笛远远的……” 叶扬看他闭着眼一脸享受的样子，生怕他下一句就是“我们今天住这儿吧”。 那样他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还好没有。采完艾草比他们想象的时间晚一点儿，开车回市区还要一个多小时，俞星跑得比他还快，上了车就嚷嚷饿，问叶扬订了什么餐厅。 “能吃饱吗？我有点想吃自助。”俞星把自己说馋了，舔舔嘴唇，“饿死我了。” 叶扬沉默了。 他也有点饿，但是如果是为了吃饱去的话，他订的那家很有格调的西餐厅就失去意义了。 不过，叶扬想了想自己做的那些准备，玫瑰花、小提琴，又觉得俞星到时候可能就不觉得饿了吧。 叶扬想着开心起来，俞星肯定会感动死了吧。 “……”俞星看着他脸上诡异的笑，“你笑什么？” “嗯？”叶扬回过神，还没忘了刚才的问题，“能吃饱，很好吃，我想想就开心。” 今天太阳不算大，但就是这样大冷天的出汗才更容易感冒。 叶扬从后座拿了包湿巾扔俞星身上：“擦擦汗再开空调。” “哎呀别开了，热死我了。”俞星拿出一张往脸上随便抹了抹，还伸手把窗开开了，“吹会儿。” 叶扬从中控台那儿把门窗都锁上了，说他就知道图个爽，发烧了就真爽了。 俞星不乐意，擦完汗把脏湿巾往他身上一丢：“你不图个爽？你不图爽你骑什么摩托车啊？” 叶扬用两根 手指加起湿巾，放到了后座的垃圾袋里，叹了口气说：“我要是真只图个爽，今天也会骑摩托来。” “那不是。”俞星越过他伸手去按车窗开关，“那你是弱智。” 叶扬抓住他的手：“等会再开。” “哎我真热死了再不让开真热死了……”俞星嘴里叨叨得溜，两只手腕却都被抓住，一点儿空也不得。 “你……” 叶扬刚要说些什么，突然感觉车窗外的天猛地暗了下来，然后就是雨珠“噼里啪啦”砸在车顶上的声音。 这雨来得及，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跟司马光把玉皇大帝的浴缸砸碎了一样，都能听出“哗哗”的声。 两人都吓了一跳，俞星愣了两三秒之后哀嚎起来：“不会吧……这真是天要亡我，苦其筋骨饿其体肤了吗开始？” “今天也没报有雨……”叶扬皱了皱眉，“完了，没带伞。” 俞星还在小声抱怨：“二月就下雨，全球变暖了吧……” 说到一半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东西？你车上连把伞都没有？” “没……”叶扬头疼，“真不该信天气预报。” 俞星难以置信，半天才说：“快开吧，吃顿饭说不定雨就停了。” 叶扬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暴雨加上晚高峰，路上堵车堵得像五一小长假的旅游景点。 俞星捂着肚子还不忘关心叶扬：“你不饿吗？” “有点。”叶扬看了眼表，快六点了，他预约的是六点半，“实在饿的话，后面有小饼干，你可以垫垫。” “不早说。”俞星毫无客气，抓了一大盒就拿过来，“你吃不吃？” “不吃。”叶扬有点焦躁，到了餐厅恐怕也不好找停车位，还下了这么大的雨……不知道有没有地下停车场。 微信公招号接连不断地提醒他“您的预约即将过期”，叶扬被震得烦，把手机递给俞星：“帮我开静音。” 俞星接过来看了一眼：“预约过期了还能吃上吗，人多吗？” “平时不是很多，但今天肯定爆满。”叶扬说，“我差点都没预约上。” “啊……”俞星肚子响了一声，“为什么今天特殊啊？” 叶扬看他一眼，转回去看了会儿路之后又转头看他一眼。 俞星好像是真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怎么了啊。”俞星被他看得发毛，又实在饿得不行，“你看前面压得……我估计等不到开到市中心了吧？” 叶扬用手指敲着方向盘，虽然不太舍得但也明白俞星说的有道理：“嗯，帮我取消了吧。” 他尽量说得不带一点留恋，可毕竟是精心准备得约会，主动取消好像都白准备了，难免有点儿失落。 俞星一点没听出来，干净利落取消了预约：“好耶！那去吃火锅吧！就在这附近，因为离郊区近所以一直没什么人。” 叶扬应了一声，去哪儿吃他都无所谓，他只在乎约会计划又泡汤了。 怎么老是这么倒霉呢…… 俞星说的那家店还真是路边的一家小火锅店，周边连个停车位都没有。叶扬只能把车暂时停在马路边上，把自己联系电话写在窗前。 “没有伞，拿两件外套盖着吧。”叶扬翻来翻去只找到一件长风衣，是过年回家的时候他妈送的，放车里还没穿过，有点心疼。 “这新的吧？”俞星拿过来看，“我看后面不是还有一件旧的吗，怎么不拿那个？” “那个……不行。”叶扬说。 俞星没看清楚，那件叶扬之前穿出去就放在了车里，正是俞星送他那件快掉渣的大衣。 叶扬把那件新大衣的吊牌摘了，一抖衣服盖在俞星头上：“快跑两步，别摔了。” “那你呢？”俞星只露出个眼睛，看着他问。 叶扬熄了火，把手放在车门上：“我就快跑三步。” 快跑四五六七步也没用，暴雨不长眼，叶扬跑到火锅店里的时候已经湿透了。 一看俞星，比他好点儿，但裤子也全湿了，死贴贴地黏在腿上不知道多难受。 火锅店条件一般，他俩只能用餐巾纸擦擦脸和头发。不过好在火开得够足，俞星觉得周身都热腾腾的，舒服很多。 叶扬没怎么动筷子，一片毛肚涮了一遍又一遍，都卷成豆腐卷了也没吃下去。 俞星没点辣锅，怕叶扬胃病又犯，此时 看叶扬胃口不大好的样子，问：“胃疼吗？” “嗯？”叶扬终于抬起头，看着他微微叹了口气，“没有。” 他只是心疼自己提前半个月的预约被白白浪费，错过了一年一度的情人节表白机会。 他知道他们之间现在只差一个契机就能在一起，可是仍然想要给俞星一场浪漫完美的场景。 谁想他与浪漫之间重重险阻，一次次精心计划又一次次被现实毒打。叶扬不禁有点迷信地怀疑，是不是上帝真的不想让他和俞星在一起？ 他微微摇了摇头，唯物主义信徒不信上帝。 “星星……” 叶扬好容易下定决心开了口，忽然听到裤兜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他只能对俞星晃晃手机，接起电话，看着是个本地的陌生号码。 一个男声在电话里很大声地问：“是姓叶不？出来挪一下车！挡道了！” 叶扬差点把嘴里含着的筷子咬断。 不是没想过有人要他挪车，但这周围都没停车位，一挪就得挪八百里，叶扬回来的时候都不想跑了，假装享受雨中漫步的感觉。 回去俞星已经差不多吃完了，给他成了满满一碗肉和虾滑，叫他擦擦脸再吃。 “给你要了条毛巾，那边有个女的跟我抢，没抢过我。”俞星夸张地叹口气，“连毛巾都不管够，快倒闭了。” 叶扬本来想说一个火锅店要毛巾管够有什么用，想想还是闭嘴吃饭了。 吃完火锅雨小了不少，没那么“暴”的感觉了，但因为叶扬把车挪得更远了，跑过去恐怕还会再湿透一次。 俞星站在房檐底下深呼吸了一下，把头上顶着的大衣拿了下来。 “干嘛？有雨衣不用？”叶扬看着他。 “不用了，好好个衣服你舍得我还不舍得。”俞星说，“这么淋雨恐怕就这么一次，你说得对，我就图个爽！” 说完没等叶扬就冲了出去。 “哎！”叶扬反应了两秒，一咬牙也跟了上去，“你知道我车停哪了吗！” 夜幕降临，黑云压得低低的，满天都是豆大的雨珠，砸在有伞没伞的路人头上，砸在两个“图个爽”的年轻人身上。 跑进雨帘，踩进水坑，飞溅的泥浆弄脏了两人的裤腿。 俞星忽然控住不住地大笑起来，放飞自我似的喊：“啊——” 于是叶扬也跟着喊：“爽啊——” 俞星拉开车门，小狗似的随便甩了甩身上的水，然后侧着坐进副驾驶，狠狠往后仰了一下，差点儿磕到头。 叶扬的理智残存得比他多点，不过也不一定——他接住俞星仰过来的脑袋，捧着人湿漉漉的小脸不放手。 就那么倒着看着他，也像小狗似的，鼻尖碰碰鼻尖，脸上手上的雨水混为一体。 叶扬忽然对俞星睫毛上的水珠产生了兴趣，鬼使神差地开口： “如果今天真是全球变暖，潮水上涨末日来临，你愿意跟我死在一起吗？” 俞星吃力地抬起头，偏着头把鼻尖上的水珠蹭到叶扬脸上，又颤抖着嘴唇吮去。 他说：“你真没趣，告白还讲生死。” 嘲完人家又兀自“吃吃”地笑：“不过，我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专栏预收《影帝总拿人设骗我》 学了十几年跳舞、被称为青年舞蹈天才的楚望梁，梦想不是当歌舞演员也不是舞蹈艺术家，却是成为影帝仝野的私人助理。 一次次面试被拒，心灰意冷之际随便接了个舞台剧跑龙套，却被乔装打扮来观演的仝野一眼相中。 仝野：这个演背景的小男孩不错，配得上给我端茶倒水。 楚望梁梦想成真，事业尊严全都先放一边，讨好爱豆要紧。 初次见面，仝野面冷心热：我人设很丰满，高冷酷哥你惹不起。 楚望梁星星眼：嗯嗯嗯好好好，爱豆的人设就是坠吊的！ 仝野出演革命战争戏，战损妆迷倒一大片小粉丝。 楚望梁：野哥演野戏！男神好帅好A好辣！ 仝野尝试跳舞，粉丝开着玩笑嘲他手和脚没商量好。 楚望梁：野哥跳野舞！……这影帝怎么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仝野视频电话说好想小助理，没有小助理倒茶根本不喝水。 楚望梁：野哥撒野娇……妈的，吹不动了，我好像被影帝人设骗了！ 【稳如老狗反差萌攻x痴情天才叛逆期受】 第34章 叶扬最终把俞星送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雨小了很多，叶扬本来想问俞星要不要到他家留宿，但略一思索后又觉得今天太过刺激，两个人可能都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缓缓。 要不是开着车倒不出手，他真想当场搜索一下“和分手四年的omega破镜重圆是什么样的体验”。 他一边偷看俞星在副驾驶上慢慢地擦着头发，一边回想他们第一次在一起后的场景。 那段时间正赶上俞星发情期，因为不严重一直用抑制剂挺着，也不让他标记。 没有alpha抚慰的发情期omega情绪很不稳定，脆弱易怒，所以一听他把煎成心形的鸡蛋给了雷煜，眼泪“哗哗”地流下来，无声地质问他。 他当时……他倒是初生牛犊，上去摁着人就亲，亲完人还真就成他的了。 直到那一次发情期结束，俞星一直呈现出非常黏人的状态，像刚跟人建立信任的小猫，吃饭要跟着，走路要贴着，晚上回宿舍之前还要啵一个，比现在可爱多了。 上午买的食材还都在后备箱堆着，俞星考虑了一下自己搬上去的可能性，果断决定求助。 求助完半天也没得到回应，被求助那人反倒自己笑出来，笑得俞星觉得他瘆人。 “你……”俞星回忆了一下自己做的事，觉得不至于让人发疯，“你怎么了？” “嗯？”叶扬如大梦初醒，“我想起……好笑的事。” “什么事啊？说来一起笑笑。”俞星问。 “……”叶扬轻咳一声转过去假装看路，“你刚才说什么？” 俞星笑了笑也不难为他：“我问你，能不能帮我把那几个袋子拎上去。” “行啊，你……”叶扬刚要答应，忽然想起什么，“你不给点跑腿费？” 俞星看他一眼，又默默看向别处，心说自己怎么答应了个弱智的表白。 “给你一个周末跟我一起做青团的机会。”俞星说，“够不够让你跑腿？” 叶扬顺杆就爬，微微一笑道：“不用周末，我明天晚上下班就可以来。” 车开到了不苦门口，雨也变得淅淅沥沥，好像从 没下过那么凶似的。 叶扬左右手各拿了两个大购物袋，俞星手里只有两个装满艾草的篮子。 俞星没让他送到楼上，把需要冷藏的放到冰箱里就要把人赶出去。 临走前又给叶扬拿了条新毛巾：“这个你用，擦擦再走。” 叶扬张张嘴想问不让我洗个澡再走吗，又想起和刚才一样的理由，决定忍忍回家洗。 俞星看着他漫不经心的动作，看不过眼直接把叶扬摁在椅子上抢过他的毛巾：“擦个头发也不会，你家里是不是有个全职保姆啊？” 叶扬被他按摩得舒服，好像思考能力也变弱了，脱口而出：“你去过了，你知道没有。” “……”俞星不想跟他理论，又忍不住叮嘱，“回家记得冲个热水澡，今天淋了那么久的雨，晚上盖好被子，空调也开着吧，别感冒了……” 好一顿唠叨，叶扬闭了闭眼，把手伸到脖子后面拽住俞星的手腕往前一拉，偏头轻轻咬了咬他的嘴唇，咬完又心疼似的舔了舔，在他耳边吹气：“听到啦。” 俞星被他吹得耳根红透，抿着嘴巴把他往外推，说你真碍事，快走吧我要睡觉了。 叶扬笑了笑，把毛巾罩在他头上，挥了挥手快步走了。 至于谁在车里用手背拍打滚烫的脸颊，谁又在原地用湿润的毛巾捂住脸，深吸一口气被绒毛呛得咳嗽，那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采艾草够累的了，但俞星躺在自己被窝里打滚时回想着这一天的经历，觉得自己很可能睡不好。 他假装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心里却隐隐期待叶扬给自己安排一场浪漫的约会。预约不得不取消的时候他也难过，可暴雨里拥吻，也不失为另一种浪漫的回答。 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只觉得再拒绝叶扬就太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他了。 他总被叶扬深深吸引，每次即将掉入深渊时都有心里一个低沉的声音，告诉他远离他吧，你配不上他。 而叶扬仰起头捧着他的脸时，他狠狠让那个声音闭了嘴。 原以为会失眠一整夜的，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觉得这念头像个笑话一样——俞星被正 午的阳光刺到眼睛时这么想道。 申小竹说敲门叫了他好几次，实在没反应就没再叫了，所以饭也没留。 俞星满头问号：“我没睡醒你就不给我留饭？” “剩了两片儿面包，你要不嫌弃我给你裹鸡蛋煎一下。”申小竹态度倒好。 俞星摇摇头毫不留情地吐槽：“你那鸡蛋就没打匀过，还不如我自己来。” 申小竹看他从冰箱里拿了两个鸡蛋，低头想了两秒又拿了一个，问：“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嗯？”俞星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很快僵硬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从昨天晚上确认关系到今天中午，还不到二十四小时，难道是叶扬来过了？ “废话。”没等俞星想出个所以然，申小竹又开口了，“桌子上放了那么多东西你当我看不见是不是？怎么又吃零食！” 俞星一愣。 吃零食这件事上申小竹管他很严，他的薯片都是藏在柜子里的，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 “不是，”他赶紧解释，“那不是零食啊，你有没有打开看？” “我看个屁！”申小竹声音扬了起来，“面粉倒出来装上薯片，鸭蛋箱子里垫一层塑料装满整整一箱薯片，这不是你干的事儿？” 俞星语塞，这事儿他确实干过，还干过很多次。 一开始申小竹确实发现不了，但干多了难免露出马脚，那天申小竹气得差点卷铺盖回家。 “真没有。”俞星把手里的碗放下，“我昨天采艾草去了，去年咱俩想做青团，你忘了？今年早点开始，那些都是馅料。” “没骗人？”申小竹将信将疑，“你把袋子都拆开我看看。” 俞星把东西拿出来让她看，但并没有拆封，扭扭捏捏的：“那不行，晚上才能拆。” “？”申小竹皱眉，“你昨天吃什么坏东西了？” “晚上叶扬来陪我……做。”俞星低头打鸡蛋，声音越来越小，“真没零食，你放心吧。” 申小竹感觉不对劲，从桌子上跳下来：“怎么意思？叶扬来陪你干什么？” “试做青团啊。”俞星背过身去，加了一把盐，“你最好……嗯我 是说，你可以歇着。” 这是赶她走呢，申小竹忍不住笑，声音里带着探究：“你俩和好啦？” “……啊。”俞星背着脸也忍不住偷笑，还有点骄傲的意思，“昨天是情人节嘛。” “我——靠！”申小竹大喊一声，“星儿！真有你的啊！” 俞星抿着嘴不说话，心说那我可不是吗！ 本以为叶扬下班过来起码要六点多，没想到四点出头就来了。 俞星还没准备好，湿着手从厨房出来：“怎么这么早啊？” “换了天班，今天在诊所。”叶扬把外套一脱，跟自己家似的，“屋里怎么这么呛，有水吗？” “我刚点了根艾草香。”俞星给他倒了杯热茶，“你不觉得香吗？” “不香。都闻不着你身上的香味儿了。”叶扬抿一口，果然是绿茶，“我爸上次又给我拿了两盒绿茶，下次带给你。” “……我身上有什么味儿。”俞星一低头，用脚碾了碾地上的茶渣。 叶扬早注意到他店里的香炉了，不是燃着香就是喷了大量的空气净化剂，闻着不舒服。又想起上次俞星说起他爸对他信息素的评价，心里有了点底。 “别用了，都是香精。”叶扬牵着他的手拉近自己，试着散发出一点信息素，“你不喜欢自己，总要喜欢我。” “我没不喜欢自己……”俞星小声反驳，“谁说喜欢你了，净往自己脸上贴金。” 叶扬弯弯眼角：“都要跟我死在一起了，还不喜欢我？” 俞星红着脸不说话，硬是挣脱开叶扬爬了起来：“快进来帮忙，就等你了。” 申小竹调侃归调侃，真临到头了还是懂事儿的。刚才还在这儿和面，听见门响就溜楼上去了，还给俞星抛个媚眼说加油姐们。 “刚才给艾草榨汁呢。”俞星说，“一锅煮不下，你去把那锅煮了，水开之后捞出来过冰水，榨汁机不用刷。” 本来是想借机跟叶扬腻歪腻歪的，但没想到他来这么早，还真成了帮忙。 叶扬边等锅开边倚着墙看俞星和面，大惊小怪的：“和面还要放猪油？你不怕胖啊。” “……” 俞星白他一眼，“看不懂闭嘴干活，别指手画脚的。” 叶扬闭了嘴，但没有完全闭嘴：“面团也要加糖？你确定不会热量过高？” 俞星瞅他：“你是老板我是老板？” “您，您是您是，”叶扬笑着捏他的脸，动作跟语言完全配不上套，“都听老板的。” 俞星拍开他的手，说：“锅快扑了。” 叶扬信以为真，忙回过头去看，发觉被骗后干脆把下巴压在了俞星肩上：“你变了。” “那个魔法有点难的，我现在还没学会变身。”俞星面不改色，把筷子往碗边上一敲，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这回水真开了，叶扬伸手去关火，关完直接环上俞星的腰，“你不像以前那么黏人了。” 俞星抓住他的手，不为所动：“去过冰水，干完活再抱。” 叶扬一听眼睛就亮了，从来没松手松得这么爽快过，行云流水把泡蔫儿的艾草捞出来扔进冰水里，手也不擦就重新搂上去，抱得更紧了。 “弄完了。”抱着还不行，还要用下巴蹭蹭omega嫩白的脖颈，“抱抱。” 俞星被他抱着不方便，轻轻推了推他：“我怎么看你这么黏人呢。” “喜欢你。”叶扬一点儿不害臊，“喜欢你就要黏着你。” 俞星不说话了，把跑过冰水的艾草拿出来挤干水分，一起放进榨汁机。 榨汁得加水，一下背着个比自己高半头的alpha缓慢地挪动，叹了口气：“你能不能松点儿抱？” “不要。”叶扬一点没松劲儿，在他腺体上亲了一口，“我想你。” 俞星发情期快到了，被碰到腺体还是会下意识地颤抖。他微微往前一躲，瞥到叶扬受伤似的眼神却愣了神儿。 “我不是在这儿吗。”俞星觉得这人像个幼儿园大班，“你别……别碰那儿呀。” 叶扬不说话，只满眼心痛地看着他。 “怎么了啊……”俞星没办法，只能轻轻亲亲他的脸颊。 没想到叶扬早有准备，头一偏擒住他的嘴唇，还故意释放信息素让人腿软，小声说喜欢你。 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俞星嫌他腻歪，又怕他像个小孩儿似的闹脾气，一时间不知所措。 叶扬却忽然正经起来，深情表白：“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觉得没安全感。” 俞星一愣，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他俩闹分手的那段时间。 第35章 其实分手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儿，谁也没出轨，也没什么不可抗力，本来是一件打情骂俏似的吵架，不知怎么发展成了这样。 那段时间叶扬在写毕业论文，俞星也担忧起自己的前程，跟叶扬商量说不想读研了，想要自己开饭店。 叶扬不同意，还说你只能做饭给我吃。 本以为一定会得到恋人的支持，没想到他不仅反对还态度激越，俞星气得说他占有欲太强，不可理喻。 那之后他克制着自己不去找叶扬，存心要冷落他几天，没成想叶扬毕业论文忙到焦头烂额，根本倒不出空想他。 交论文前一天，叶扬收到俞星的消息说“分手吧”，当场就放下论文去宿舍找俞星。 好巧不巧那天宿管阿姨心情差，死活不让进，非要有人下来接才行。 申小竹拦着俞星不让他吵架，俞星信誓旦旦地说我肯定不哭。 分手当然是没想分的，他本来只想让叶扬知道知道冷落他的下场。 他俩在楼下就起了争执，叶扬也是生气到口不择言，说你不想让我标记，不就是想找更好的吗？ 后来想起叶扬也觉得这话说得混蛋，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俞星当时还是被他气得语塞，红着眼睛说：“行，你想好了是吧？” 叶扬说是。 于是俞星转头上了楼，叶扬在原地定定地看了他很久。 后来申小竹告诉叶扬，俞星只是想试探一下，并没真的想跟他分手。 可那时两人心气儿都高，叶扬尤其拉不下脸，说这事儿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程度，还是要分。 叶扬毕了业，理所当然地跟俞星断了联系。 叶扬此时说“不会再让你觉得没安全感”，听着好像一句没意义的空话。 但俞星一听就明白他意思，眉眼间都柔和起来，拍拍叶扬搂在他身上的手：“我知道。” 叶扬似乎也在跟他想着一样的事儿，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一直想问你，为什么没读完大学？” 俞星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 事儿，想了想开口解释：“当时只想创业，想让我爸在资金上帮帮我，但……他只想让我考公务员，我就跟他对着干，干脆办了辍学。”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叶扬的表情，感觉他并没怎么相信，绞尽脑汁加了些细节：“真的，你都不知道当时吵那个凶，我爸当着陈阿姨的面扬言要把我锁起来，我吓得上小竹家住了好几天……” 叶扬笑了笑，没说什么，松开了环抱着俞星腰的手。 俞星真是很不会编造谎言的人，或许是太低估叶扬对他的了解程度，连这样蹩脚的谎话也说得出来。 不过他不打算拆穿。 俞星不能对他坦白，是他不够努力，没得到心上人的完全信任。 但叶扬相信自己早晚会得到。 红豆在清水里浸泡了一夜 ，比买来的时候大了一圈。捞出来换水煮沸，再用滤网碾碎成泥，二次下锅的时候叶扬大呼小叫：“怎么又放猪油！” “豆沙就是要加猪油。”俞星没理他刻意转移话题的举动，“去帮我把柜子里的抹茶粉拿出来。” “怎么还要用抹茶粉？”叶扬找了半天也没找着，“哪儿呢？” “嗯，有的小孩吃不惯艾草的苦味，多做一种甜的试试。”俞星说，“你是这样的小孩吗？” 叶扬被他哄孩子的语气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这倒难得：“我才不要，大人都喜欢苦中带甜。” “嗯，那我是小孩儿。”俞星点点头，伸手给他指了一下，“不就在这儿吗，那个小的。” “这么小一袋够用吗？”叶扬两根手指拎起抹茶粉的放袋子，“你不是说要做很多……” “这是给小朋友吃的，俞阳采静能吃多少？”俞星把准备好的青稞爆珠拿出来，加进豆沙里，语气有点得意，“看，我的秘密武器。” 叶扬捡起落在案板上的一颗，手指用了点力捏爆了：“霍，还挺好玩。” “你不要浪费呀！”俞星说，“净帮倒忙……算了算了，你去切面团吧，擀成长条，一个剂子五十克左右。” “五十克是多少？”叶扬抹了满手油，没和匀的艾草汁飞溅到身上，一个个 翠绿的点子，“啊我脏死了。” 俞星看着他好笑：“看你心情，反正第一锅就是为翻车准备的。” 剩下几个馅料俞星没再让他捣乱，自己一心好几用给弄好了，正式包青团的时候才出去叫叶扬。 出去的时候就看见叶扬跟采静无声地玩着游戏。 小哑巴果然干什么都悄声无息，他已经好几次注意不到采静的突然出现了。他倒不知道叶扬什么时候跟采静这么熟稔，明明上一次见俩人还尴尬得什么似的。 他俩玩的奇妙手指游戏，俞星看了半天也没看懂怎么个玩法，最后开口叫了一声：“过来干活。” 采静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跳起来，看他带着手套站在那还不明白，打着手势问他有什么活要干。 俞星无奈地把他扒拉到一边，对叶扬勾勾手指：“叫你呢。” 叶扬早准备好了，屁颠屁颠地小跑过去，还不忘对采静眨眨眼，无声地挥手说拜拜。 采静恍然大悟，双手抱拳做了个奇怪的手势，叶扬还没看懂就听俞星大声吼了一声：“去！小屁孩说话那么粗鲁！” 叶扬跟他进了厨房，安静半天也没想明白，还是开口问：“采静刚才说话了？” “你是第一天认识他吗？”俞星惊讶，表情真诚地看着他。 “那你说他说话粗鲁？”叶扬也是真诚发问，“什么话？” 这要是搁在以前，俞星肯定不理他，但这回不知怎么就来了兴趣，想看看叶扬听见的反应：“他说祝咱俩早生贵子。” 叶扬脸色变了变，不知想到了什么，但还是说：“这不是美好的祝福吗？” “这是我翻译过的。”俞星叹了口气，还是决定不重复采静的原话，“这小孩不知道从哪学的，得控制他上网时间了。” 俞星给他示范了几次怎么擀面皮、包馅料，叶扬没怎么看进去，满脑子都是刚才俞星的话。 早生贵子…… 看着俞星的样子倒是一点儿不难受，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生育的问题？ 他很想和俞星一直走下去，丝毫没想过自己未来的爱人不是俞星这一可能，所以在得知后不久就接受了这 个事实。 他本来也没多喜欢小孩儿，也不觉得他们的爱情需要靠孩子来维系。可是…… 他并不清楚俞星的想法。 如果俞星喜欢呢？如果俞星很在意自己无法生育呢？ 虽然雷煜说了有可能治愈，但那也是在俞星长期服药的前提下，这样看来俞星并不知情，那也就是不存在服药的可能性。 叶扬不知道是该松口气，庆幸俞星不必被未知的担忧折磨，还是该担心暴露的那一天。 过年耽误了几天，出了正月俞星才想起俞阳还有一次根管没做。 地中海的手术做完，叶扬也没年前那么忙了，听说他们来了就主动要求帮俞阳做。 这次治疗时间有点儿长，叶扬让俞星自己出去等会儿，做完了会叫他。 估计这次做完了还是只能吃流食，俞星决定去五院旁边的便利店给他买一杯小米粥。 电梯间闷得很，医院的电梯又总是人挤人，俞星一下电梯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心说下次来得戴着口罩了，到处是病菌。 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好容易停下来搓搓鼻子，忽然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叫他：“俞星？是你吗？” 这声音让俞星的心往下沉了沉，刚想假装没听见往前走，后面那人已经快步绕到他身前：“真是你……好久不见。” 俞星往后退了半步，既然遇见了就不能不打招呼：“程医生，别来无恙。” “我当然是无恙。你呢？”程建宁一双吊梢眼眯了眯，“最近身体有没有什么……” “我很好，”俞星打断他，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谢谢程医生关心。” “你真的好吗？”程建宁皱起了眉，上前一步拉住俞星的胳膊，“你一直没来复诊过，你怎么肯定自己状况很好？” 俞星用了点力想甩开他，不过失败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您不如担心担心陈慧女士的心理健康。” 程建宁松了松手，但并没完全放开：“你母亲的症状早就有所缓解，而且她也按时复诊，是一个比你省心的患者。” 俞星一听就炸了， 这句话简直在他雷点上蹦迪：“第一，她不是我母亲；第二，我早就不是你的患者了，麻烦你松手。” 程建宁没松，反而把他另一边胳膊也握住，又往前走了一步，跟俞星近在咫尺：“是不是患者，由医生说了算。” 俞星挣扎起来：“松手！我警告你，我男朋友就在这家医院，你不要得寸进尺。” 没想到这次他还真松了手，语气里很大的惊讶：“你恋爱了？你居然能……” “我当然能。”俞星趁他低着头思索的时候溜之大吉，特意绕开了正门，从医院后门快步走了出去。 这边的门里便利店有点远，俞星绕了一大圈才买到小米粥，回去的时候怕又遇见程建宁，于是又反着绕回来，等到叶扬诊室的时候俞阳已经困得打哈欠了。 “有点事儿回来晚了。”俞星把刚加热过的小米粥拿出来让俞阳喝，一边跟叶扬解释。 叶扬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有一丝不对劲，不动声色地问：“遇见熟人了？” “……”俞星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有陌生alpha的气味。”叶扬慢慢逼近，在他衣服上嗅了嗅，脸色冷下来，“近距离接触才会有这么重的味道……是谁？” 第36章 俞星突然跟他拉近距离，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抬手捂着嘴巴：“没有，可能是不小心碰到了。” “捂着嘴干什么？他亲你了？”叶扬捏住他的手不让他挡着，又凑近去嗅他的腺体。 并没有更重的味道，他这才松开了俞星的手。 俞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在说什么？” 他本来还有点心虚，想要好好跟叶扬解释一番，可现在看他的态度，俞星只觉得生气：“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是吗？你说了要给我安全感，就是这样给的？” 叶扬心里也知道自己说话重了，但抵不过闻到陌生alpha信息素的烦躁，依然冷着脸：“现在是你在夺走我的安全感。” 俞星刚要再说话，却感觉衣角被人拉住。 他低头去看，只见俞阳踮着脚，双手拢在嘴巴旁边，要他低一点下去听：“哥哥别生气，叶医生爱你的。” 俞星一愣，他从没跟俞阳说过自己跟叶扬的事，也不知道这小孩儿什么时候开了窍。 童言无忌，但有时候还真挺有用。俞星被弟弟这一句话浇灭了火气，偷偷抬眼看了眼叶扬，那人扭着头不看他，但眉眼低垂着，也不似刚才盛气凌人。 说到底叶扬也是担心他，俞星清了清嗓子想要给他个台阶下，却被突然闯进来的人吓了一跳。 进来的人有点眼熟，门也不敲，看来是跟叶扬很熟，进来看也不看人就喊：“扬哥——主任让我给你拿张出差申请——” 说一半好像是忽然注意到旁边有人似的，轻飘飘地瞥他一眼，又把视线移了回去，看向叶扬的眼神热情又浓烈：“有患者啊，打扰了，扬哥今天喝热水没？” 叶扬看了俞星一眼，好像要说什么，却转开头对着温哲说话：“我没申请出差。” “哎呀，这次是主任特批你出差。”温哲往桌子上一坐，身体离叶扬很近，“有个什么研讨会，反正是提拔你的，我也不懂。” 说完俯下腰去，好像根本不在乎有旁人看着他，声音压得很 低：“有没有用我的保温杯呀？” 叶扬下意识地去看俞星，对上眼神后又移开了，跟温哲拉开点距离：“我知道了，你放着吧，我这儿还有患者。” 温哲夸张地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叶扬嘴唇前面两厘米的位置，说话都是气音儿：“我懂我懂，有外人在，晚上再聊！” 说完就跳下桌子一溜烟儿走了，带着门“砰”一声关上。 诊室里重新陷入沉默。 刚才俞阳浇灭的火气早就翻了好几倍，俞星气温哲，但更气的是叶扬一句话也不反驳，直接从最后一句开火：“我是外人？” “不是。”叶扬答得倒快，“你听我说……” “你用他的保温杯？喝热水了吗？晚上还要再聊？去哪聊？”俞星一连串地输出，越说自己越生气，“说吧，我听你说。” 俞星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个蛮横无理的泼妇，但还是忍不住脸上的怒气。 叶扬也不怎么痛快，刚才还跟这儿质问俞星呢，现在倒反过来被俞星质问，何况那些话也不是他说的，于是语气不善：“我没话说。” 叶扬的温柔都是在俞星面前才有的，骨子里就是个没什么人情味儿的冷酷医生，现在俞星态度不好他也放不下姿态，冷着脸就坐回了自己椅子上。 俞星气得想笑，脸上肌肉都抽搐了，一把把自己衣角从俞阳手中扯出来，一言不发就要走。 “哥哥……” 俞阳要拉他，到底还是小孩儿，大人铁了心要走是拉不住的，但俞星还真让他拉住了，还假模假式的：“你别拦我。” 叶扬也站起来了，声音还绷着：“我送你回去。” 俞星想听的是这个吗？他想听的是服软：“不用，我长腿了。” 小孩儿语出惊人：“我没长。” 俞星差点没绷住，轻咳一声掩饰：“你没话跟我说，那送我也没必要。” “等我。”叶扬皱着眉，却连脚步也没往前一步，“等我下班。” 俞星彻底没了耐心，招呼没打一声就硬拉着俞阳出去了。 叶扬没有追出来。 下了 楼才想起刚才温哲过来说出差的事儿，他在气头上也没心思问，想想不知道几天跟叶扬见不到面，甚至连他在哪儿、跟谁一起、做什么都不知道，俞星就又委屈又生气。 俞阳从出了诊室的门就开始小声劝他，小alpha声音软软地为大alpha开脱。 俞星听得心软又心烦，于是拿俞阳的烦心事儿来让他闭嘴：“妈妈是不是要来接你？” 俞阳果然蔫了，耷拉着眼角扁着嘴不说话。 “给妈妈打电话吧。”俞星把弟弟领到个避风的地方，说，“回家别贪吃，像前几次一样，知道吗？” 俞阳比陈慧送他来那次还抗拒，干脆双手插兜，装个小酷哥：“不会用手机。” 一提这事儿俞星又想起他“迷路”那次，加上刚才一下就说出“叶医生爱你的”，不禁有点儿怀疑。 俞阳比采静小了八九岁，心思却比小哑巴多上许多。 俞星看着弟弟纠结地绞着手指头，好像真的只是个不想回家的叛逆小孩儿。 俞星摸摸他的头，随意问道：“阳阳为什么不想回家？” 小孩儿主意不少倒是坦诚：“妈妈最近很不开心，爸爸脾气也变差了，我想，我想跟哥哥在一起。” 没人会不喜欢弟弟亲近自己，可是俞星是成年人，不能做那么自私的事情。 他抿了抿嘴唇：“爸爸妈妈可能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情，但是他们爱你，这是不会变的。” 俞阳抬头看他：“真的吗？我觉得，他们的爱还不如叶医生对你的爱。” 俞星一时无措，越来越学不会怎么哄这个小孩儿。 最后他只能点着俞阳的鼻子，叹一口气说：“你呀。” 陈慧每次来接儿子都很快，不过这次倒没有自己开车，反而打了辆车，下来之后急三火四的：“阳阳你先回家，妈妈嘱咐过司机了，有点事儿要跟你哥哥说，一会儿就到家哈！” 俞阳一点不反抗，任由她推着就要上车。 俞星觉得不对，上去拦了下来：“你放心让他一个人回家？” “哎呀，多大的孩子了，马上十岁了都。”陈慧笑着摸摸儿 子，跟俞星说，“阿姨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有什么事不能打电话说？”俞星说完冲出租车里探头探脑的司机喊了一声，“走吧师傅，不用等了！” “哎哎哎——”陈慧想要拦，但没拦住，泄了气埋怨俞星，“你让他走干什么呀，我钱都付了，又得重新打车。” 俞星不想跟她多说，低头拿手机又叫了一辆车，目的地设在他们家。 陈慧当然瞥见了，占小便宜的那点心思被满足，语气也温和下来：“小星啊，你晚上什么时候有空，阿姨给你打电话呀？” “今晚没空，”俞星说，“过两天吧，我会找你。” “行，那你可得接阿姨电话啊。” “最好别。”俞星说，“能发信息或者语音尽量不要打电话。” 陈慧被他噎住，当着俞阳面还要保持微笑，表情别提多扭曲了。 车两分钟就到了，俞阳上车前还不忘关心亲哥：“哥哥你怎么回家呀？” 俞星笑笑，知道他是想让叶扬送自己，也不忍心揭穿：“我会瞬间移动，一会儿找个没人地儿就没影了。” “哥哥再见！”小孩儿在车里跟他挥手，依依不舍的样子。 俞星也象征性地挥了挥手，没忍住叹了口气。 在亲妈面前表现得对他这么亲近，看来这小孩也终究是个小孩。 说今晚没空并不是推脱，俞星连着几天都给自己安排好了工作，其中大头就是青团的制作改良。 上次蒸出来的一屉面没发好，面皮厚、艾草味重，馅料不是太甜就是过油，都不适合售卖。 叶扬出差那天不冷不淡给他发了条“走了”，俞星也想过放下手里的活去送送他，偏赶上采静拉肚子歇了一天，申小竹又回家里陪爹妈了，店里几乎就剩他一个人，实在走不开。 于是他干脆没回，退出界面的时候隐隐有些担忧，觉得自己好像在重蹈当年的覆辙。 不过什么矫情都比不过工作，外头一声“服务员结账”就让他抽离了自己的思想世界。 大概过了三四天，新出炉的一屉豆沙青团俞星挺满 意，就决定给自己放半天假。 一说休息就想起来答应陈慧的“联系她”，答应人的事儿不能不做，真这么拖下去俞星自己心里也有个疙瘩。 于是晚上冲完澡他就给陈慧发了消息，问方不方便说话。 陈慧很快打了电话来，俞星之前为了听店里的转账提示把声音调到了最大，铃声在耳边响起来吓了他一跳，随后皱着眉给关了，又调成振动，才发消息过去：打字，我不方便电话。 发完这条他就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今天累得几乎睁不开眼，刚才洗了个热水澡，困意一波一波来袭，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手机还在手上，电量也没耗尽，打开就是陈慧的聊天界面。 好几段长长的文本，最后一条时间在凌晨两点，看来是真的好好考虑过措辞。 内容还是说想要离婚，觉得俞星需要知道这个事实，但却拜托他不要告诉俞阳，说孩子还小，麻烦他考虑她为人母的心理。 俞星看得烦躁，心说这时候怎么不搞AO有别那一套了？亲儿子没权利知道父母的感情破裂吗？ 真当小孩儿没长脑子呢，要不是当年俞振擎包|养的小o小b里她是第一个怀孕的，现在俞阳有没有爹还说不定呢。 一早上自然醒的好心情全被打破，俞星没看下去，只回了一条：什么时候决定分开，告诉我就行了。 退出去看最上面有个红点，是俞阳。 “哥哥！这是叶医生的航班信息哦~[爱你][爱你]” 下面附着一张截图，看着像叶扬的手机界面，看来是俞阳特意去要的。 小孩儿学东西快，表情包一大堆，看得俞星腻歪，赶紧回过去说知道了知道了。 中午十二点就到家……没想到还挺快，他本来以为起码得十多天呢，这才第五天就回来了，看来升官升得挺顺利。 这次主动示好吧，反正人是叶扬追到的，就当给他庆祝升官。 俞星这么想着，甩着钥匙出了门。 这个航空公司跟俞星想的有些不一样，本以为五院这种财大气粗 的医院能安排一个更好的公司，这家俞星有幸坐过一次，飞机餐难吃还晚点，从那之后就拉黑了。 事实证明还有很多跟他想的不一样的事情，比如出差回来的叶大医生并不会穿着白大褂走在最前面，被一群小白大褂围着英姿飒爽向他走来。 叶扬只有一个人，周围的老头老太太看起来没一个是跟他一起的，神情姿态也跟“英姿飒爽”一点儿边都不挂。 虽然俞星很不想这么说——但叶扬看起来像个去战火纷飞的一线战场刚刚打了败仗落荒而逃的胆小士兵，看见自己就像看见了补给站，拖着行李箱向他跑来，还差点绊了一跤。 俞星怕他摔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尽量往前迎了迎他。 出站口接机的人很多，甚至还有个不知名明星的粉丝团，尖叫的女粉丝跳着踩到他的脚，他几乎是被人拥着到前面去的。 叶扬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自己个高腿长挤出来了不说，还硬是把俞星从人群里拽出来，两手一带把他紧紧拥在怀里，在他耳边喘着气：“星星……你来了……” “我，我来了呀。”俞星没懂，他怎么不要台阶就自己下来了呢？也不给点表现机会。 “我想你。”叶扬亲吻他的耳朵，却也不见更多动作，“我好想你。” 再怎么硬的心听了这两句也软了，俞星吃力地回抱住他：“我也想你的。” “你也想我？”叶扬的怀抱骤然松了一下，“那为什么，为什么说那种话……” 俞星懵了：“什么话？” “你早上说要跟我分开，我好害怕。”叶扬又重新搂住他，生怕一松手人就跑了一样，“我很怕再次失去你。” 俞星想了想，八成是把要发给陈慧那条错发到叶扬那儿了，顿时愧疚得很：“啊那个不是……不是发给你的，你别怕。” “不是给我的？”叶扬捏捏他的下巴，知道误会了也没刚才的委屈劲儿，“那你跟谁分开？” 俞星笑出声来，骂他吃飞醋，然后简短地讲了一下陈慧的事。 叶扬这回更不愿意放手了，跟个大型挂件一样，一会儿说自己会还没开完，一会儿说一早上买了最近的机票，那飞机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猪饲料。 “哎呀我热死了。”俞星推他，根本推不开，“你松点劲儿。” “我不。”叶扬执拗得像脑子不会拐弯，说出口的话却又像撒娇的小媳妇儿，“你哄我。” 俞星无奈，硬是在他怀里转了个圈，撅起嘴巴轻轻亲他一口：“好了吧。” “不够。”叶扬凑上去蹭蹭鼻尖，又亲他的眼睛，毫不顾忌公共场合。 俞星被他弄得痒痒，谁还记得前两天闹的别扭啊，满心满眼都是这个黏人又可爱的alpha，他笑出声来，这真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好啦，回家好好哄。”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哄呢那当然就要少儿不宜一点啦（不是 第37章 那天晚上叶扬临时标记了俞星。 明明不是发情期却硬要标记，那感觉实在称不上爽快。但俞星见不得叶扬被自己的信息素诱导发情，又真的愧疚想要“哄哄”自己爱人，挺着脖子让他咬。 之前几次毕竟只是浅浅一咬，注入的信息素也只是发情期所需的最低量，加上俞星发情期被标记后又昏昏欲睡，所以并没感觉到什么不适，可这次叶扬动了情，差一点到诱导发情的地步，也没控制自己注入信息素的动作。 他的齿尖刺入腺体皮肤时，俞星只觉得有清新的、刺激的绿茶香气从脖颈内部冲向大脑，整个人被一只无形的手向上提着，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在体内缓慢滴流动。 可是叶扬是多自律的人，憋得不行了也能坚持着抽身，亲亲他的鼻尖说去洗澡。 俞星腿一勾不让他走，在他耳边吹气，说你来吧。 “……”叶扬难得让他撩拨成这样，声音都不稳了还是从他身上起来，“不了，你会疼。” 不进生殖腔根本疼不着，叶扬是医生，比他更清楚这一点。 俞星没说话，松开搂着他脖子的手，轻轻吻他嘴角，吻他颈侧，小声问：“哄好了吗？” 叶扬双手撑着床起来，身体却还在床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低低地笑，小声震得他耳朵发麻：“没哄好，下次再哄。” 情|潮退去，夜深人静之际就矫情起来了，叶扬洗完澡又重新黏上来，搂着他让他说永远不分开。 “不分不分。”得亏是刚入春，再过两天俞星就该嫌热了，“都说了发错了。” 不谈不知道，叶扬真是比四年前变了不少。好像他才是被雨淋湿的小狗，俞星那点儿追人秘籍全让他偷去了。 “你发誓。”叶扬从后面抱着他，力度没到让他不舒服的地步，但也够大了，“你保证。” “我保证，我发誓，我永远不跟你说分手。”俞星竖起两根手指，转过来认真地看着叶扬，“你也发誓。” “我也永远。”叶扬笑着低头亲他，“我永远在你身边，你赶我走我也在你身边。” 俞星弹他脑门， 说我才不赶你走。 名正言顺的小情侣了，晚上自然是要留宿，自然还要睡在身边，还要有晚安吻，别提多满足了。 清早起来一翻身就能碰到爱人温热的躯体，再一睁眼就能看见昨夜留下的痕迹，和熟睡的、不设防的睡颜。 叶扬心都软和了不少，怕俞星睡得浅一碰就醒了，愣是用眼睛把他全身抚摸了个遍。 最后还是没忍住，手伸下去牵了个小指尖。 这动作做完叶扬自己也笑了，一对二十出头的热恋情侣，排排躺着牵小手，真是越活越回旋了。 俞星也不知道是哪儿累着了，比平时晚了将近俩小时才醒。 睁眼一摸身边儿床单都凉了，叶扬体会到的幸福和暖和他没体会到。 不过下楼看见爱人在厨房忙活的幸福，又是另一种“暖和”了。 “醒了？”叶扬听见他下来，手里活没停，“给你下了碗面，多放番茄的。” 俞星应了一声，喜欢看他在厨房做饭：“你在干什么呢？” 以前都是自己给他做，忽然换过来了，不太习惯又觉得新奇。 “给你做个芝士四季春。”叶扬举起来给他看，是满满一小锅奶盖。 刚才锅挡着了没注意，俞星这下才发现他穿得好笑：“你怎么穿这件围裙啊？那是小竹的。” “是吗？我不知道。”叶扬一点不臊，还转了一圈给他看。“我穿好看不？” “……”俞星懒得理他，坐下吃面。 叶扬正好关了火，放轻脚步凑他面前来，人家挑起一筷子面条送他嘴里去了。 俞星吓了一跳：“你走路怎么没声！” “不可爱吗！”叶扬装着凶，其实嘴里塞得满满的还没咽下去呢，“说好不好看。” 俞星让他笑得直不起腰来：“好看好看。” 互通心意的小情侣正常相处都是甜的，采静刚才下来看他俩在，就又上去了。 现在小孩还真都挺懂事儿。 一顿早午餐吃完就该开门了，俞星喊了一嗓子把采静叫下来，小哑巴捧着手机慢吞吞地走下来，俞星问他：“干嘛呢？今天算你迟到啊。” 迟到一天也不扣工资，何况俞星那脾气他早就摸清了，根本不 怕吓唬。 俞星视力好，瞥了一眼看见跟采静聊天的人就没说话了，拐进去跟叶扬说今天俞阳要来。 “怎么知道？”叶扬惊讶。 “静儿想他了。”俞星笑笑，小孩儿手机根本不设防，一眼就看见了，“他俩确实挺久没见。” 叶扬泡了一杯四季春，又倒进奶盖递给他：“下午去放风筝？” “今天啊？”俞星看了眼天气预报，阴天还没什么风，“估计放不起来。” 叶扬把他手机拿一边去：“你还信天气预报？忘了上次了？” 一提上次俞星就脸红，那场大雨恐怕是他淋过最难忘的一场。 他低头喝了口四季春，下意识点评：“奶盖咸了。” “不满意啊？”叶扬勾起嘴角，恶趣味地释放一点信息素，“这样呢？” 这种浓度的绿茶味让俞星很喜欢，还不害臊地往前凑：“你这样，我就不想喝奶盖了。” 叶扬挑眉，很快停止了释放信息素的举动：“想喝别的？那可不行。” 俩人在这儿自己玩得高兴呢，忽然听见采静故意发出的踩地板的声音。 小孩儿过来敲敲手机，打着手势说俞阳中午过来。 俞星看叶扬一眼，那意思是说你看我厉害吧？ 叶扬站起来，小孩子面前还要维持他叶医生的沉稳形象：“好，今天中午我做饭，阳阳还没吃过呢。” 本该穿白大褂的人穿上了可爱的小熊围裙，拿惯了听诊器的手自如地颠着锅，站在甜品店煮员工餐的旧厨房里，动作帅气又流畅。 这画面太诡异了，可是放在叶扬身上，却又好像他与生俱来的背景，人和景差点就融为一体，俞星忍不住上手摸了一下，才知道眼前原来不是油画。 “欠儿的你。”叶扬手上忙着，只能张嘴咬住他伸到自己眼前的手指，“去把锅里粥搅和一下，快扑了。” 俞星差点想问你是老板我是老板，想到叶扬不是自己员工又忍住了。 “我要吃手打肉丸。”俞星半天搅和了一会儿忽然说，“你记不记得，上次你在这儿吃火锅？也是跟阳阳一起。” “记得啊，怎么突然想吃了？”叶扬放下锅又翻炒几 下，招呼他拿个盘子来。 俞星敲他一下：“你还有脸提，我一直记着仇呢！总共就给你做了五个，有两个被你叉给俞阳，他就那么笨不会自己叉啊？” 叶扬惊讶，他几乎完全没印象了：“这么精确你都记得？” “做不做吧！” “做做做。”叶扬笑着答应，“给你做一百个。” 俞阳不知道叶医生也在这儿，一进来看见叶扬眼睛都亮了：“叶医生！你也来啦！” 叶扬还有一个菜没盛，把小孩儿打发出去跟他哥玩儿。 俞阳蹦蹦跳跳地跑出去，声音大得叶扬在厨房开着油烟机都听得见：“哥哥你们和好啦！我就说嘛，他很爱你的！” 一里一外两个成年人被个上小学的额小孩儿弄得脸红，采静在一边挂着微笑喝南瓜粥，神情淡然得好像是在场唯一一个成年人。 “吃你的饭吧。”俞星不轻不重呼噜一把他的脑袋，却也再没话说。 俞阳不愧是他亲弟，第一次吃叶扬做的饭反应都一样，大眼睛瞪得滴流圆：“叶医生！这是你做的吗！” “当然了。”叶扬给他夹了个鸡腿，“尝尝怎么样。” 俞星盯着他夹菜的手，把叶扬盯得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献殷勤似的叉了个肉丸到他碗里：“尝尝这个。” “哇太好吃了吧叶医生！我是不是应该叫你叶大厨呀？”俞星吃得满嘴是油，当哥的看不过眼给他抽了张纸，叶扬直接接过去亲自给他擦。 “阳阳今天嘴这么甜呀？”叶扬一边擦一遍哄孩子，“奖励你下午去放风筝。” 俞星看他一眼，张了张嘴想说你弟还是我弟啊，又怕小孩儿语出惊人，万一叫出什么新奇的称呼就尴尬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俞阳现在的确也可以说是他弟。 俞星从小就没放过风筝。 有妈的时候还太小，没妈了之后自然也没人带他放。 后来倒是带着俞阳放过几次，这小孩儿干什么都聪明得很，卖风筝的大妈教两下就会了，根本没让他碰。 所以看着叶扬手把手带弟弟放起来的时候，其实觉得有点好笑。 真论放风筝，叶扬可能还不如这个小屁孩呢。 叶扬帮俞阳放起 来之后就退回俞星身旁，小声问他：“想不想玩？” 俞星一愣，没玩过也没想过玩不玩的，这么一问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 “从小就没玩过吧，可怜见的。”叶扬打断他，二话不说拉起他的手，“给你买一个去。” 大妈过了很多年还是原来那个，但早就不认识他了，见了客人都是一样热情：“来啦？给孩子挑个小燕子，还是大蝴蝶？” “嗯……你喜欢哪个？”叶扬挑了一圈，最后转过头来问他。 大妈很熟练：“给媳妇儿买啊？看你是omega吧，猫头鹰喜不喜欢？” 俞星被这一声“媳妇儿”弄了个大红脸，当下就想钻地里去。 叶扬一把拉住他，也知道他害羞，便随便指了一个：“就这个吧。” 走出好远才小声问他：“喜不喜欢啊，媳妇儿？” “别瞎叫！”俞星拿手背轻轻拍着脸颊，“你……放起来再给我。” 叶扬好像找到什么乐趣似的，还叫上瘾了：“好嘞媳妇儿，都听媳妇儿的。” “哎呀……真别叫啦！”俞星对着叶扬跑远的背影喊，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恼怒之外又觉得欢喜，他向来是在旁边或坐或站等孩子的家长，今天忽然被人当了“孩子”，捧在手心里哄他开心。 天是湛蓝的，远成一个小黑点的人离天很远，又好像离那交界线很近，刚刚从天上下来找他似的。 俞星喃喃道：“你怎么不早点来呢？” 小孩儿精力旺，玩够了的时候俩大人坐旁边歇半天了。 风筝收起来，俞星跟弟弟说得回家吃晚饭了。 “嗯嗯！还是叶医生做吗？”俞阳仰着脸看他。 “……”俞星长出一口气，伸手把他脑门上的汗擦了，“晚饭，得回家吃。” 俞阳听懂他什么意思之后很明显地失落了，但倒也没有太难过，说爸爸不在家，妈妈可能会带我出去吃。 俞星了然，好像只是跟爸爸妈妈单独相处的话他并不反感，只是害怕爸妈都在家总是吵起来。 叶扬开着车把俞阳送回了家，小孩儿下车之后车里就剩了他们两个。 叶扬垂着眼敲了会儿方向盘，忽然抬头靠近俞星，在他嘴上 按了个戳：“哎，馋死我了。” “我是什么好吃的啊？”俞星让他亲笑了，“还馋死你了。” “本来就是，你是提拉米苏。”叶扬笑得眉眼弯弯，“你是我最爱的小蛋糕。” 俞星清了清嗓子，还是不大习惯他这么腻歪，生怕自己不答又引他叫出那个臊人的称呼，连忙转移话题：“去看电影吧？之前你说想看那个，咱俩去看。” “好啊。”叶扬发动了车子，想了想又凑过来，“等一会儿，你先让我好好亲一下。” 电影两个半点儿，散场就真该吃晚饭了。俞星饿得肚子叫，问叶扬还做不做饭。 “我也饿了。”叶扬摸摸自己肚子，又摸摸他的，“俩人凑不出个饱肚子，吃自助去吧。” 俞星一边划拉手机一边答应，看了一会儿乐了：“你看阳阳，才跟你分开几分钟就打电话，还打这么多。” “哪是几分钟啊，都快三个小时了，我也想他。”叶扬掏出自己手机一口，居然也有十几个未接电话，“你快给他回一个吧，给孩子等成啥样了。” 俞星把电话拨过去，刚“喂”了一声，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第38章 俞星坐在副驾驶上，手抖得握不住手机。 车在一个红灯处停下来，叶扬从俞星手里抽走了手机，对里面叫了一声：“阳阳？” 电话里立马传出了俞阳带着哭腔的声音：“哥哥！是哥哥吗！” “嗯，哥哥马上就到，你别挂电话。”叶扬没纠正，这会儿俞阳也听不出是不是哥哥了，“妈妈回房间了吗？” 俞阳“嗯”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绿灯亮了，叶扬把手机放在腿上开着免提，嘴里不停地安抚着俞阳。 渐渐地手机里不再传出压抑的哭声，变成了舒缓平和的呼吸。 叶扬试着叫：“阳阳？睡着了吗？” 俞阳没有回应。 叶扬又叫了几声，确定俞阳睡着了之后才挂断了电话。他从后视镜里看俞星，看了两眼就被发现了。 俞星对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快开吧，再快点。” 叶扬没有再看后视镜，只是伸手在俞星冰凉潮湿的手上使劲握了一下。 “不怕。” 俞阳哭着说爸爸又打妈妈的时候俞星立马就慌了，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摔倒。 俞振擎有家暴倾向，他之前隐约猜到过。 但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弟弟哭得这么撕心裂肺，哭得他刚缓解的头痛又故态复萌。 叶扬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很快皱起了眉。他听不清电话里说的什么，只能看见俞星逐渐变白的脸色。 俞阳才刚刚离开他们三个小时。 回去的时候还说爸爸不在家，也不知道有没有吃上晚饭。 下午那个追着风筝跑得无忧无虑的小孩儿仿佛不是他，不加忍耐的哭声通过电话传过来，他在一旁隔着两三米都听得见。 他不是很了解俞星家里近几年发生过什么变故，所以也不知道俞星为什么突然反应这么大。 他能做的就是沉默地摸摸俞星的手，沉默地开车送他回俞阳的家。 担心的同时他也庆幸，还好他在，还好在的是他。 如果俞星身边没人陪呢？ 他发抖的手不会有人握住。 俞星没让叶 扬跟上来继续看他的家丑。一路上叶扬在电话里安抚俞阳，其实他知道也是在安抚他。 所以现在他比刚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平静了很多。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一会儿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多想。 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 是他们家的事。我只是来帮帮俞阳。 他抹了一把下巴上的汗珠，长呼了一口气。 跟我没关系。 “……阳阳？” 门虚掩着，是他刚才在楼下让俞阳打开的。但是现在俞阳居然不在门口，俞星皱了皱眉。 “在这儿呢！”俞阳从里屋跑出来，小声说，“妈妈刚才要喝水，我去倒水了。” 俞星应了一声，问：“爸呢？” 俞阳低着头不说话。 “什么时候走的？去哪儿了知道吗？” “不知道……”俞阳看着好像又要哭，俞星赶紧蹲下来揉了揉他的后脑勺。 “不哭阳阳，不怕，哥哥来了。” 俞阳扁了扁嘴刚要说话，走廊尽头忽然炸响一声清脆的碎玻璃声。 俞星吓了一跳，忙站起来按住同样吓坏了的弟弟，说：“你在这儿待着，我去看看。” 俞星敲了敲卧室的门，没有立刻迈步子，而是站在原地推开门，探了个头进去：“需要我……我帮忙吗？” 中间那个停顿不是故意的，实在是陈阿姨现在的模样有点儿惊悚。 眼睛肿着，脸也肿着，分不清是挨打之后哭肿的，还是肿着泪眼挨了打。 这不是他该看见的。 俞星低下头，看见地上散着几块碎玻璃，旁边还有一小滩水，大概是刚才喝水的杯子被砸碎了。 “刚才不小心碰倒了。”陈阿姨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麻烦你了，别划伤手。” 语气冷静又冷淡，倒不像是刚被殴打过的样子。 俞星弯腰去捡碎片，又听到陈阿姨说：“阳阳叫你来干吗？又没有事。” 俞星本来一直避免跟她眼神交流，听到这句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是没有事？ 这是说他们家的事不要他管，不关他的事。 “别逞强。”俞星收拾好地板，直起了腰，“冰箱里有冰 块，我拿给你敷一下吧。” “冰箱里没有冰块。” 俞星皱了皱眉，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他虽然回来的次数不多，但冰箱里一直放着冰盒他又不是不知道，陈阿姨这话让他摸不透。 不过既然已经这么说了，他也不可能再进去讨人烦。 他拿了块抹布把碎玻璃包起来放到了门口，把俞阳叫过来：“去冰箱里拿点冰块给妈妈敷一下，不然会疼。” 俞阳应了声好，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小声问他：“叶医生没有来吗？” 俞星一愣：“他来干什么？” “你们不是，在约会吗？”俞阳说着又低下头，愧疚地说，“是我打扰了你们，对不起。” ……俞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胡噜了一把俞阳的脑袋：“我看你这会儿是不害怕了。” 俞阳并没像他想象的那样笑出来，拿了冰块一声不吭就进屋去了。 俞星愣在原地，刚才俞阳走的时候缩了一下脖子，他摸头的手现在还停在半空中没收回来。 -我好像看见你爸了。 -在楼下坐着，看不清脸，但是身上没伤。你别担心。 俞星盯着叶扬发来的两条消息看了一会儿，闭上了眼睛。 但是很快他又睁开了眼。 不能闭眼，一闭眼就能看见噩梦。 噩梦里的那个身影比他高出一个头，面无表情地把他推进铁栅栏，面无表情地离开。 他被铁栅栏里的黑影一层层包裹住，真像一场梦，可是怎么也醒不过来。 俞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陈慧卧室里出来了，拿手指碰碰俞星，说：“妈妈睡觉了。” 俞星对着地板眨了眨眼，感觉眼前清明起来才答应了一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俞阳这才把事情的经过给他讲了一遍。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陈慧做的晚饭不合俞振擎的胃口，他喝了酒又不清醒，争执之下便打翻了刚做好的饭菜。 这种情况发生过很多次，以前陈慧顶多抱怨两句就去收拾地板了，但这次不知怎么回事，居然跳起来打了俞振擎一巴掌。 她这一巴掌不痛不痒 ，可酒醉的人哪有那么理智，二话不说就回了她两个大耳刮子。 “妈妈最近总是很暴躁。”俞阳叹了口气，“但是还从来没有这样过……” 俞星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皱了眉，往俞阳脸上抹了一下：“害怕了吧？” 俞阳的声音细若蚊蝇：“……嗯。” 俞星心里抽了一下，却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一下一下地摸着弟弟的后脑勺。 “不怕了，哥哥来了。” 小孩儿哭得抽抽搭搭，还要伸着胳膊腿挣扎开他的怀抱。 房间很小，轻轻一动就会碰掉东西。俞星一边轻抚着他的背，一边感觉到什么东西砸在了自己脚背上。 他低头去捡，是一本儿童读物，里面像是当书签用的夹着一张照片，露出了一个角。 俞星看了眼渐渐安静下来趴在自己肩上的俞阳，轻轻把照片拽了出来。 画面里是两个他很熟悉的人。 一个是叶扬，一个是大学时期的他。 叶扬没什么变化，只是他主观上觉得现在的叶扬更帅气一点；而照片里的他，笑得比现在开心几百倍。 这张照片他有印象，是他过生日的时候求申小竹帮他们拍的。他本来只想要一张普通的合照，叶扬非说要跟他手牵手，镜头按下的一瞬间还凑过来亲吻他的脸颊。 俞阳不知什么时候转过了头，眼神怯怯地看着他。 “对不起哥哥……” 俞星虽然疑惑，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于是轻轻捏了捏他带着泪痕的脸蛋：“不说这个。” 没想到俞阳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哥哥……” “好了，我不会怪你。”俞星拿了张湿巾给他，“我们以后再说。” “不是，我……我还有一件事一直没和你说。”俞阳从他身上下来，在小书桌的抽屉了翻了半天，拿出一个东西递给他，“这个，是我拿走的，对不起哥哥……” 俞星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他找了很久本该还给叶扬的那条项链。 “怎么会在这儿？”俞星忍不住皱眉，不理解弟弟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拿哥哥的东西？” 俞阳嘴一扁又要哭，声音 委屈得俞星是在不忍心再说他：“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哥哥随便扔在床上是不要的东西，就想拿回来送给妈妈……对不起，阳阳真的不是故意的……” “好了好了。”俞星叹了口气，“找到了就好，叶扬也不会怪你的。” “哥哥也不怪我吗？”俞阳殷切地抬头问。 话音刚落大门就响了一声。 俞星顿时紧张起来，但还是拉着俞阳出了卧室，看俞振擎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俞星咽了一下口水，压着声音叫：“爸。” 俞振擎眼珠滚动了两下，好像在分辨哪来的声音。 就在他开口的瞬间俞星才闻到了酒味：“你来干什么？” 俞星的瞳孔狠狠缩了一下，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倒是俞阳这会儿什么都敢说了：“是我叫哥哥来的，我害怕……” 俞振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害怕什么，你妈不是没死么。” “爸！”俞星差点破音，“你在说什么！” 俞阳拉了拉他的衣角，好像想说什么，但俞星已经红了眼：“阳阳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也不想来，你跟陈阿姨我都能不管，但阳阳我不能不管。” “你要是嫌阳阳也碍事，我可以把他接走，你俩爱怎么打怎么打，我保证不来多管闲事。” 俞星一口气说完这些，紧张得气喘吁吁。俞振擎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摸出打火机点了根烟。 客厅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静得能听见烟灰落在地上的声音。 一根烟抽完，俞振擎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进了俞阳的卧室，“砰”一声关上了门。 然后是锁门的声音。 整套动作流畅又连贯，仿佛这本来就是他的房间，而他已经习惯于回家就进到这个房间。 “……他睡你的房间？”俞星惊讶完了才想起来问。 “嗯。”俞阳低着头。 “为什么？”俞星皱眉，“他俩分房睡多久了？” “快半年了。”俞阳说，“爸爸回家的时候，我就睡沙发……但是我不喜欢睡沙发。” 俞星长出了一口气，他总算知道俞阳为什么 总往他那儿跑了。 “你……要不……” 话还没说完，刚才锁上的门突然又响了一声。 俞振擎从里面迈了一只脚出来，半边身子还缩在里面：“你要带就把他带走吧。我下周还要出差，你阿姨也有事。” “我……” 俞阳刚要说话，俞星拦了他一下，跟俞振擎说：“行，不过我有条件。” 俞振擎看也没看他，不说话，但是也没回屋。 “……”俞星只能憋着这口气，继续说，“我带俞阳走，什么时候他愿意回来了才能回来，你们不能逼他。” 俞振擎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还是没说话。 俞星当他默认了。 俞阳没什么东西要收拾，他看起来连自己的卧室都不想进。 “去拿几件衣服吧。”俞星跟他说。 俞阳摇了摇头：“爸爸在里面，会有味道。” 俞星愣了一下，是alpha之间的信息素排斥？ 可是俞阳还没成年，不应该对信息素这么敏感。 他带着疑惑重新走进了俞阳的房间，一进屋却闻到一股不同于信息素的难闻气味。 他皱着眉嗅了半天，觉得脑子都有点发胀，只想赶紧走出去喘两口气。 上次见面还是过年，他都不知道俞振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关上门的时候他似乎感觉到脚底有些发粘，大概是沾到了刚才掉在地上的烟灰。 作者有话要说：并不是所有的白色粉末都是烟灰 第39章 叶扬没锁车，靠在车头上焦躁地转着手机。 俞星没回他的消息，后来他又发了好几条也没得到回复，他有点儿担心。 正想着贸然打电话过去会不会打扰他们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的车窗被敲了两下。 叶扬回头去看，只看到俞阳仰着个小脸冲他笑，而俞星已经坐进了后座。 叶扬看着关上的后车门，看了一会儿才叫俞阳：“你也坐后面吧。” 他没问家里发生了什么，也没问俞阳为什么跟着出来了。 车上没人说话，只有俞星偶尔咳嗽两声。 一开始叶扬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但后来俞星咳嗽的声音越来越大，他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句：“感冒了？” 俞星摇了摇头，看着比刚才进去的时候更没精神了。 “爸爸抽烟。”俞阳突然说，“哥哥可能不习惯吧。” 叶扬了然，说：“下次戴着口罩去。” 俞星本来一直没说话，听到这句突然抬起头：“不会有下次了。” 叶扬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不会有下次了。”俞星重复道，“俞阳也不会再回去了。” “哥……”俞阳害怕地开口，“那我妈妈……” 俞星突然顿住了，好像才反应过来俞阳还有妈妈似的，半天才缓过神来，摸了摸俞阳的肩膀。 “哥哥不是不让你回去，”还没等他说话，叶扬先开口了，“他说的是气话，阳阳你不用害怕。” 俞星看了一眼后视镜，发现叶扬也在看他，于是别开了眼。 他把手从俞阳肩膀上拿了下来，闷着声音“嗯”了一声。 回到不苦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叶扬去停车，俞星领着弟弟穿过大厅，服务生高声的叫嚷听得他头疼。 “回你屋里去吧。”俞星一上楼就把外套一脱，窝在了小沙发上，“一会儿让采静哥哥给你收拾一下屋子，早点休息。” 俞阳看在楼梯口，怯怯地看着哥哥。 “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有点儿头疼。”俞星闭上眼睛，“我睡会儿，你不用担心。” 俞阳还是看着他，半晌才动 了动嘴唇：“哥……” 话没说完他就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很快就有人敲了门：“阳阳在里面吗？” 是叶扬的声音。 俞阳赶紧过去开了门，侧身让叶扬进来，小声说：“我哥哥好像不太好，您能安慰安慰他吗？” 叶扬听到这话挑了挑眉：“怎么突然这么客气？还‘您’，以后叫哥就行。” 俞阳低着头走了出去，一句话也没说。 叶扬回头看着他，一直看到俞阳伸手关上了门才转回来跟俞星说话。 “你猜我刚才收到了谁的消息？”叶扬说。 俞星本来做好了被“拷问”的准备，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顿了一下，问：“什么？” 叶扬把手机拿给他看，笑了一下说：“你看。” 手机上是一张微信聊天页面的截图，备注名是“星星”，最新的一条消息是“清明吃青团，新品尝鲜限时优惠！” 俞星扫了一眼，不知道叶扬是什么意思。 “你加我的是不苦的官号？”叶扬依旧笑着，“都是我媳妇儿了，还不让加私人微信啊。” “……是。”俞星疲惫地眨了眨眼，“你才发现。” 俞星拿自己的手机找出二维码，扔在沙发上让叶扬自己加：“之前本来想……算了，抱歉。” 叶扬皱了皱眉。 他知道俞星今天情绪很不好，恰好收到了这条消息，想着能撒个娇让俞星分散分散注意力，却没想到俞星来了这么一句。 他的本意并不是让俞星道歉。 “……你怎么了？”叶扬放下手机，讪讪地问。 “加完你就回去吧，我有点头疼。”俞星没回答。 叶扬张了张嘴，没想到自己能被赶出去。 然而最后也没多说什么，只说“早点睡觉”。 叶扬轻轻关上房间的门，这才敢出声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俞星的状态让他很害怕，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看俞阳还能笑得出来，应该不是家里出了什么值得伤心的大事。 那还有什么事能让俞星这么失魂落魄呢？ 他想不明白。 过后的几天，俞星都不怎么下楼。 前几天一直是采静上楼给俞星送饭 ，直到有一天下雪，俞阳拉着采静出去堆雪人，下午一点多还没回来，叶扬只能自己给俞星送饭。 其实不是他不想，而是第一次他上楼敲门的时候被俞星赶了出来，之后才不得不拜托采静。 “俞星，开门。”叶扬屈起手指敲了敲门，“是我。” 门里传来拖鞋蹭过地板的声音，然后脚步声在门口停下，俞星说：“怎么是你来？” “采静跟阳阳出去玩了，还没回来。”叶扬说，“你先开门。” 叶扬听到俞星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但并没有开门。 “我没换衣服。”他慢慢地说，“你把饭菜放门外吧，我一会儿饿了就去吃。” 叶扬半天没出声。 大约过了两分钟，叶扬才把餐盘放在了地上，发出“喀”的一声响。 他没有立刻走，而是屏着呼吸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 俞星没有打开门，门里也没有新的脚步声，反而传来跟上次一样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看书看到废寝忘食？ 这不太符合俞星的人设啊。 叶扬刚把手伸出去想要推开门，忽然想起俞星这几天都锁着门。 他想了想，转身下了楼。 采静已经领着俞阳回来了，现在俩小孩正在门口跺着脚，想跺掉鞋上沾上的雪。 “回来了。”叶扬边走边招呼了一声，“静儿，你过来。” 采静换了鞋就跑了过来。 “你有没有俞星房间的钥匙？”叶扬小声问。 采静愣了一下，打着手势问他要干什么。 相处了这么多天，叶扬也能看懂一些简单的手语。他随便编了个借口：“俞星睡着了，我怕他凉着，进去看看。” 采静将信将疑。 “哎呀。”叶扬咬了咬牙，故意装作不好意思，“别人不能进，我还不能进吗？” 其实这话他说得一点底气都没有，俞星家里出了事，他还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让自己窥探。 但采静一听这话立马露出了暧昧的笑容，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 叶扬一看有戏，立马乘胜追击：“钥匙在哪？我去拿吧。” 采静告诉他在二楼转角处的花瓶底下。 叶扬把钥匙插进锁孔 之前，心里是不安宁的。 脚下的餐盘没人动过，饭菜早已凉透。俞星没有出来过，听声音好像也安全得很。 但叶扬就是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好像今天他不进去，俞星就会出大事一样。 “星……俞星，我进来了。” 叶扬轻轻推开门，却发现门板被什么东西弹了回来。 他又推了两下，还是没推动。 门只开了一个小缝，他只能侧着身子从门缝里钻过去，一边注意着屋里的动静。 地上一片狼藉，少说也扔了二十多个空的食品包装袋。 更诡异的是，所有包装袋都是同一个牌子的同一个样式。 床上没有人，桌子前也没有，阳台…… 不会吧不会吧。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叶扬越靠近阳台，越觉得之前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越大。 他屏着气息拉开了阳台的门。 ……没人。 叶扬有点儿慌了，刚才明明听见了俞星的声音，怎么这一会儿人就不见了？ 他焦急地转过头，却被门后的黑影吓得紧退两步。 俞星抱着一个比脸盆小一点的钢盆坐在门后面，手上不断地往嘴里送着吃的。 叶扬下意识地凑近去看，脖子都探出去了才觉得这举动不妥。 要搁在平时，俞星早就张口骂他不规矩了，但今天却像没看见似的，仍机械地咬合着牙齿。 俞星没拦，于是他也看清了。 那是薯片。 一盆薯片。 这场景令人窒息，要不是俞星眼神失焦，可能还有些滑稽。 叶扬想从他手里抽走那装着半盆油炸马铃薯的钢盆，却没拽动。 “俞星。”叶扬轻声叫他，“星星。” 俞星还是没理，手和嘴配合得完美无瑕，熟练得仿佛从出生开始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做这件事情。 “星星，”叶扬心疼地按住他的手，“不吃了，不吃了好不好？” 俞星继续咔呲咔呲。 叶扬见他油盐不进，心里那个猜测更明朗了。 他盯着俞星不断张合的嘴唇看了一会儿。 趁俞星伸手去盆里抓薯片，他猛地把那只手按在盆里，俯身压上去，嘴唇堪堪蹭过俞星的脸颊，落 在鼻尖上，闷闷的一声响。 冲动劲儿就是一瞬间上来的，劲儿过了什么害臊什么尴尬也都现形了。 虽然早就亲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但现在情况不同，他几天没跟俞星见面，亲完还真有点儿不好意思。 叶扬蹲在那儿按着俞星的手腕，认真而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自己在睡梦中吸入酒精的可能性。 两秒之后思考完了，他有99%的把握认为亲鼻尖这一下跟他脑子抽风有关。 不过这一下的冲动还是有成效的，俞星像是被打破了结界，眼珠转了两下，然后突兀地对上叶扬的目光。 他好像吓了一跳似的，缩着脚就要往后退。 可是后面就是门板，退无可退。 俞星表情变化了几次，最终定格在惊恐，空着的那只手下意识地一扬，打翻了怀里抱着的盆。 薯片洒了一地，钢盆倒扣在地上，俞星犯了大错似的惶惶然站在旁边。 饶是叶扬再怎么沉稳也愣了几秒，半天才说：“你……先下去吃饭吧，我来收拾。” 俞星不点头也不摇头，捏着衣角站在那儿，不时地摸一下鼻尖。 叶扬看见他的小动作，心里心疼得很，甚至猜测自己是不是再次失去了俞星。 他想要伸手摸摸爱人的脸，想了想还是放下了胳膊：“快去吧，我不去烦你。” 于是俞星踩着一地的薯片走了出去。 第40章 叶扬把地上洒落的薯片都扫在一起，又拿拖布把地板仔仔细细拖了一遍，抹布摘下来色儿都变了。 叶扬摇摇头，不知道俞星这屋子多久没清理了，于是重新换了块抹布想要把边边角角也收拾一下。 清理书桌底下的时候感觉拖布碰到了什么东西，他低下头去一看，最深处的角落里散落着几个药瓶。 用手够了几次没够着，估计也是掉进去懒得弯腰去捡了。 好不容易拿拖布杆给扒拉出来，有几瓶是不同牌子的安眠药，还有两个被撕去了包装。 有包装的安眠药都没过期，看来是一直在用。 叶扬想了想，从那两瓶没包装的药瓶里各倒出一粒，放在自己衣服兜里。 刚藏好俞星就推门进来了，他没来得及把药瓶放回原处，只好冲他不尴不尬地一笑。 俞星看见他手里的药瓶，只微微愣了一下就绕过地上刚聚成一堆的灰，神色如常地说：“黄的那个给我，饭后吃的。” 叶扬递给他问这是什么。 “助消化的。”俞星倒出两片，“这几天有点吃不下饭。” 叶扬刚要说我去给你倒水，就看他头一仰生吞了下去，不禁怀疑这药是不是真的只有助消化那么简单。 俞星把他拉起来，推着他到椅子上坐下，说：“你都收拾好了啊，还挺快。” “嗯，你……”叶扬仰头看着俞星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顿了一下，“睡不好吗？” 俞星大大方方地承认，一点儿没有刚才走下楼前的恍然畏惧：“是有点，家里糟心事儿太多。” 他把下巴抬起来，从抽屉里翻出一条项链来，拎在手上给叶扬看：“你看这是什么？” 叶扬用手托起吊坠，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是个明显磨损过度的镀银叶子。叶子形状很奇怪，俞星当时告诉他那是叶扬的专属叶子。 他挺惊喜：“怎么突然找到了？” “阳阳贪玩拿走的。”俞星说，“还有呢，你看这个。” 他跟俞阳一样把照片夹在了书里，一只手搂着叶扬，另一只手捏着书脊抖了抖照片就滑了出来。 叶扬一愣：“你还……留着这个 呢？” “也是在阳阳卧室找到的，你说奇不奇怪？”俞星晃了晃手中的照片，笑着问他。 叶扬眼看着他笑得眯成一条线的眼睛，看不出里面有没有光。他咬不准俞星的意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俞星忽然不笑了，低头在他嘴上重重地亲了一下：“我困啦，睡个午觉。你先出去吧。” 说完没给叶扬反驳的机会，像刚才把他按到椅子上一样，二话不说地拉他起来，推着出了卧室。 叶扬站在门口半天，最后弯下腰把地上凉透了的饭菜端了下去。 下楼下了一半听见楼下有个女声在吵闹，于是他快走两步下去，却看见个熟人。 也不知道陈慧是怎么跟个小哑巴吵起来的，明明看她那样也没看懂采静的手语…… 叶扬顾不上把餐盘放进厨房，一手端着一手拉开了采静，很有礼貌地跟陈慧说：“您好女士，有什么事吗？” 陈慧一掐腰：“我要见你们老板。” 叶扬心下好笑，他好久没听过有人管俞星叫“老板”了，不过也顺着她说：“俞老板在午睡，麻烦您稍等一下。” “叫醒不就行了，你们这个服务员就在这拦我，真是不知轻重。”陈慧一撩头发，狠狠瞪了一眼采静。 采静到底是个小孩儿，被她这幅样子吓得退了两步，又听见她碰了碰托盘上的饭菜：“这什么东西呀，你们就给我儿子吃这个？” 叶扬一挑眉，一时间还没明白她哪个儿子：“他最近精气神儿不太好，吃不下油腻的，也麻烦您别在他午睡的时候打扰了。” “我有急事！”陈慧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说，“你是那个牙医？姓叶是吧，你在跟俞星搞对象？” 叶扬皱了皱眉，不太喜欢这个说法，于是不答。 没想到陈慧当他默认了：“你既然是他对象，那咱们都是一家人。家人出事了你能不管吗？躲开躲开吧。” 叶扬被她扒拉到一边，手上托盘差点摔了，被她说得一愣一愣，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被忽悠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陈慧已经轻车熟路找到俞星的卧室，“啪啪”地拍着门：“小星，小星！阿姨来找你有 事，开门小星！” 叶扬上楼时就看见俞星开了门。 他脸色不太好，没让她进门，还反手把门关上了，说有什么事下楼说。 说完扫了一眼正在上楼的叶扬：“不用避着他。” 陈慧犹豫地看了看叶扬，还是跟着俞星下了楼。 俞星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叶扬注意到他并没有刚睡着被吵醒的烦躁，反而面无表情，跟刚才亲吻他的时候一点也不一样。 这个点儿一楼没什么客人，俞星把采静打发走，下巴一抬示意陈慧有事就说。 陈慧又看了一眼叶扬，见他确实没有回避的意思后狠狠翻了个白眼，转过去小声开口：“小星，阿姨也不跟你绕圈子，你上次也看见了，我真的……不得不跟你爸爸离婚。” 俞星冷笑一声，没怎么掩饰，用正常音量说：“可以，离婚是你的自由，不必特意来这里告诉我。” 这音量本来不大，但足以让叶扬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陈慧吓得直给他使眼色，俞星没理。 “哎呀，小星，你别这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陈慧声音带了点委屈，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我现在真的没办法跟他交流，你知道我不想打扰你的，来找你也确实是没别的办法……” 说着双手握住俞星的一只手：“小星，你得帮帮阿姨，当初你生病的时候……” 俞星猛地抽出手，双臂骤然松开，欲盖弥彰地拿起一杯水，他压低了声音：“闭嘴。” 陈慧现实愣了一下，随后大概是被他的态度激怒了：“你叫我闭嘴？我凭什么闭嘴，我说错了吗？” 俞星站了起来，指甲深深陷入肉里也没感觉。他下意识地往叶扬那边瞟，那人没什么动作，直勾勾地看着他们，也不知听没听见。 不过很快他就确定叶扬肯定听见了，因为陈慧几乎尖叫了起来：“啊？俞星，你有没有一点感恩的心？当年你被你爸扔医院就不管了，还不是我叫人去把你捞出来的？” 她喋喋不休，一点儿没注意俞星的脸色：“跟你一块儿那个小姑娘，啊，她没和你说吗？要不是我，你早在那个不是人待的地方烂死了……” 俞星听得目眦尽裂，嘴唇微张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吃力地从牙缝力挤出几个字，仿佛呆呆地重复：“你去叫了……小竹？” “不然她怎么知道的？你以为那地方那么好找呢，里面全是骗子，消息都封死的，她上哪儿找你去？” 高压状态下的大脑一时无法处理这么多信息，加上陈慧还在说个不停，眼前的情景忽然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别的画面。 拿到确诊通知时男人的破口大骂，办理休学手续时辅导员好奇又探究的眼神，被半强制地推上通往从没听过的疗养院的车，站在铁栅栏外听到里面人如野兽般的嘶吼…… 与栅栏外的“父母”告别前，他最后一次使用了那个手机。 他只来得及对叶扬告别，就被“医护人员”抢走了手机，说电波辐射对病人的大脑会有损伤。 俞振擎满脸堆笑地直点头，对他大声喊“好好治疗”，却不说什么时候会来接他。 他好像恍然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医院”，这次他不在栅栏里也不在栅栏外，他似乎像一只被通电的网捕捉到的苍蝇，挂在上面不住抽搐。 他在网上环视周围，门外的家长们络绎不绝，门内的目光或冷淡，或色|欲，或厌恶。 往上看是乌黑肮脏的顶棚，不知有多少吊死的冤魂未曾离去；往下看是无尽深渊，想要跳下去也会必然摔死，好像只能永远挂在上面，嘶哑地呻|吟。 手里的水杯早就“砰”地一声掉在上摔碎，好像那一年，同时碎裂的两颗心。 或许是饭后的那粒药真的起了作用，俞星虽然晕眩幻视，却并没有晕倒。叶扬第一个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往前几步搂住他，听他在耳边喃喃：“什么？” “药，给我药……”俞星想尽力看清叶扬的脸，不让自己跌入梦魇，在叶扬想要上楼拿药的时候又控制不住地紧紧搂住他，“别走，别丢下我……” 叶扬不得要领地安抚，忽然想起自己偷拿的两粒药，于是赶紧倒出手从衣服兜里拿出来，直接喂进俞星嘴里。 “不走，我不走。”叶扬轻轻摸着他的后背帮他顺下去，不住地用言语安抚 他，“我在这儿，别睡，看着我，我是叶扬。” 俞星逐渐安静下来，叶扬趁这个空挡看了眼旁边早被吓坏的陈慧。 陈慧见他看自己连忙推脱责任地摆手：“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我不知道他……” 叶扬根本没理，忽然觉得怀中人又发出了点声音。 他低下头去听，怎么也听不清，只好靠口型辨认出是“叫我”两个字。 叫我？ 叶扬皱着眉在心里重复，试着开口：“星星，俞星？” 俞星依然张合着嘴唇。 “……媳妇儿？宝贝？” 不是该害臊的时候，但当着外人面叫出这样肉麻的称呼还是有点儿脸红：“亲爱的？” 俞星的眉皱得更紧了，从嗓子里发出了难受的声音。 叶扬不知怎么的忽然清明，颤抖着嘴唇叫出那个四年来都没有再叫过的爱称： “闪闪，我在这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陈慧形象和语癖有参考，是我身边的人。 世界上真的有人这样说话的，没想到吧。 第41章 俞星平静下来的速度非常快，只一会儿就恢复了刚才的模样，还想继续和陈慧说话，被叶扬拦住了，非要送他去医院。 俞星拗不过他，无奈地被塞进车，临走前陈慧小碎步追上来，问他没事吧，要不要紧。 叶扬听得想笑，最后兀自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申小竹接到电话第一时间赶了过来，那时候叶扬刚要挂急诊，她给拦住说：“直接挂程医生的号吧，星星的病一直是他负责。” 叶扬微微一愣：“是精神科那个程医生？” 申小竹抿着嘴点点头。 叶扬看了眼俞星，他又变成那副犯了大错的模样不说话。叶扬没多问，挂了号就给人送过去了。 程建宁一看来的都是熟人，张口就问俞星：“怎么舍得来复查了？” 没等他回答申小竹先嚷嚷起来：“什么？你一直没来复查？” “我……”俞星瞅她一眼，心虚道，“忘了。” 程建宁毫不留情地揭穿：“就是不来，我劝也不听。先去做个检查吧，就在隔壁。” 俞星拿着单子进了检查室，进去之前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叶扬，眼神很复杂。 检查室不让家属进，三个人就站在外面等。程建宁说得了解一些基本情况，问申小竹：“患者这次复发，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吗？” 申小竹也不清楚，小心翼翼地看叶扬：“……出什么事了吗？” 叶扬正皱着眉考虑措辞，忽然听程建宁问他：“叶医生，我这样问对你来说可能不太礼貌，但请原谅我……” “请问你和患者是什么关系？” 叶扬深吸一口气：“我是他爱人。” 这口气刚吸到一半，他突然觉得空气里的气味有点儿呛得慌，又好像在哪里闻过。 他不敢确定，回头看了眼申小竹，发现她也皱着眉一副不太舒服的样子，于是直接开口问：“你在释放信息素？” 程建宁一愣，随后温和礼貌地笑：“抱歉，我见到omega就会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别在意。” 别在意？ 叶扬皱着眉捏了一下鼻子，想起某一次在酒吧看见程建宁疑似调 戏omega的行径，又听见他说： “你别误会，我这人虽然私下里爱玩一点，但是对你的爱人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这点儿医德我还是有的。” 叶扬左耳进右耳出，忽然记起来是在什么地方闻过这个味道。 跟俞星吵架那次，他捏着俞星的衣领闻到的“陌生alpha信息素”。 他没心思听程建宁说话，直接打断：“程医生，你在私下里有接触过我爱人吗？” 程建宁又是愣了一下，说的确有一次。 “其实也不算是私下，我是在医院跟他遇上的。我希望他能尽快复诊，不过……患者并不配合。” 他又顿了顿，似乎耗尽了耐心：“现在我们可以讨论患者病情了吗？” 叶扬听了回答放下心来，点点头示意他说。 “我需要知道是什么事导致他发病。”程建宁说。 叶扬尽量不带感情地叙述了一遍，小竹在一旁听得瞠目结舌，几次想要破口大骂，都被叶扬一个眼神拦了回去。 最后她只能小声吐槽：“这人真有点儿病吧……” “小竹。”叶扬叫她一声，“她说的是真的吗？” 申小竹往边上看了一眼，不那么想承认的样子：“那地址……确实是她告诉我的，但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只是挂了个母亲的名号，那地方只有送来病人的人能把病人带出去。” “是吗……”叶扬低头想了想，随后抬头认真地看着申小竹，“小竹，谢谢你。” “别说这个。”申小竹说。 “打断一下。”程建宁静了一会儿才说，“我对患者遭遇深感不幸，但恕我直言，就算没有这件事，他也一定会因为其他的小事旧病复发。” 叶扬皱着的眉就没解开过：“为什么？” “我没猜错的话，患者之前没有规律服用药物。”程建宁接着说，“病情控制住之后，我就建议他把形状相似的普通钙片和真正的药片混合在一起，这样每次吃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不是真药。” 随着病情稳定慢慢加大钙片的比例，通过心理暗示减少药物服用。 “毕竟，是药三分毒。我也希望我的患者早日脱离抑郁症的折磨。”程建宁是这 么说的。 叶扬闭了闭眼，低声说：“那我还挺幸运，拿的两片刚好是真药。” “那可不一定。”程建宁摇摇头，“俞星的心理暗示非常强。我怀疑他在出院几个月后就把药片全部换成钙片了。” 看见叶扬沉默，程建宁莞尔道：“这倒不是件坏事。说实话，俞星会谈恋爱我也很意外。” 叶扬看着他。 “他的经历……我不能随意泄露患者信息，但他的经历会让他陷入长期情感焦虑，很难相信陌生人。”他对叶扬坚定地说，“既然你们有在恋爱，那说明他真的很信任你。” 检查室的门从内打开，俞星慢慢走出来，脸色依旧惨白。 叶扬握住他的手，第一时间说我在这呢。 俞星看他一眼，好像想要扯出一个笑却失败了，脸上表情很难看。 “小星。”申小竹叫他一声，眼神里都是担忧。 俞星张口就道歉：“抱歉小竹，又让你操心了。” 申小竹看他这样，眼里担忧也没了，给他一记眼刀说：“放什么屁，不会说话闭嘴。” 俞星这次才真的带了点笑，又看向叶扬，嗫嚅着：“我，对不起让你看到我……” “发病”两个字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口。 走廊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大概是看一群人站在一起，难免回头率高了些。 俞星想要靠叶扬近一点，又畏惧着周围人好奇的目光，手伸出去也没碰到叶扬。 忽然叶扬紧紧握住他的手，把他拉入怀中，外人看来真是高调得不行了。 那人却在耳边认真得几乎偏执：“没事了，闪闪。我说了，不会再让你没安全感。” 申小竹眼神飘忽假装看风景，指甲抠进墙缝里数灰尘。 程建宁更绝，头一回进了自己诊室，门关上不轻不重地“砰”一声。 拿检查结果要等半个小时，叶扬让申小竹去店里看看俞阳，小孩儿一睡醒家里大人全走了，估计要哭鼻子。 精神科看诊时间都很长，程建宁干脆没叫下一位，一直等到结果出来。 “应该只是普通应激反应，跟既往病史有一定联系，但并不严重。”程建宁看了结果之后说，“最近 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诊室里都是医生，俞星默默看了爱人一眼，咬了咬嘴唇一闭眼全都说出来。 失眠、暴食、脾气暴躁、不想见人…… “吃药也没用。”俞星垂着眼睛。 “你吃的都是钙片当然没用。”程建宁写了两行字，把诊断书递给他，“去拿药吧，这两瓶还是要备着点，光靠暗示……以防万一吧。” 俞星接过来微微一怔，似乎在疑惑他为何如此笃定。 “……我不知道是不是钙片。”俞星说，“只有一半，我不知道拿的是哪个。” 程建宁身体前倾，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退回去说：“就别骗医生了吧。” 俞星心事被揭穿，扭头就想走。 刚出了门，叶扬就正面搂着他拦住，叫他：“闪闪。” 这个爱称清醒时听着还是令人耳热，俞星低着头问他干嘛呀。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叶扬问。 俞星完全猜得到他要问什么。 “我不太好。”他最终决定实话实说，“我的暴食很严重，每天晚上都要吃安眠药才能睡着，有的时候早上会醒不过来。” 他几乎自暴自弃地吐露出来：“我快要烂透了，从里到外都是。” “很抱歉我没有精力再去解释……我的病态。”俞星伸手拉住他，整个肢体都透露出挽留，说出的话却寒冷刺骨，“你要走的话，我不恨你。” 叶扬本来就把他半拥在怀里，紧紧盯了他一会儿忽然用力搂住他，在他耳边轻轻叹息： “不怪小竹天天骂你，我也想骂你。” “不过你是我的宝贝，今天你很难过了，攒着以后再骂。” “我发誓永远不跟你分开，记得吗？你那时说，才不会赶我走。” “既违背自己的承诺，又不相信我的承诺，记两个大过。” “罚你，跟我一起吃薯片。” 俞星差点听得要哭，听到最后一句憋回了眼泪，不可置信道：“你……我暴食就是因为吃薯片……” “我知道。”叶扬摸着他的后脑勺安抚，“相信我吧。” 回了家俞星才知道这句“相信我吧”是什么意思。 叶扬简直耐心 得离谱，跟着俞星进了他的房间，轻车熟路从柜子里拿出两大包芥末薯片，拿剪刀剪开了一条边，放在床上。 俞星刚要伸手去拿，他给拦住了，腿一盘坐上床来跟俞星面对面，手指夹了两片出来，一片放到自己嘴里，一片直接喂给俞星。 “……我自己能吃。” 俞星想从他手里接过来，叶扬绕开塞他嘴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俞星一开始还能跟他保持对视，后来实在受不了移开眼神，叶扬还捏着他下巴把脸硬扭过来。 “我……” 俞星委屈又无语，瘾再大也扛不住他这么折腾。 最后一偏头把嘴里的渣渣吐在床上，被子一盖赌气说我不吃了。 叶扬还是没说话，从头到尾那嘴巴好像只用来嚼薯片了。 他把没吃完的薯片用夹子封好放回柜子，自己一言不发把床单换了。 抽到俞星身下的时候他还不情不愿地磨蹭，叶扬干脆把他抱起来放到床的另一边。 刚一抽走床单俞星就滚回了原位，蒙着被子不愿意露脸。 叶扬说下楼给他热杯牛奶，俞星等到快睡着了他才上来。 俞星看着满满的牛奶说喝不下，递过来又推回去，撒着娇说你帮我喝了吧。 叶扬还真照做了，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捏着俞星的下巴吻上去，一小口一小口地渡给他。 俞星差点呛着，刚想躲开又思及刚换的床单，硬生生给咽了。 喝完一抹嘴刚要骂他，那人拿着空杯就走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换上了洗漱用品和脸盆，要他刷牙洗脸。 俞星无语得不想动弹，他就掰开他的嘴手把手地送到嘴里。 折腾完窗外青蛙都睡熟了，连知了也不叫一声。 睡前叶扬轻轻给了他一个晚安吻，十分自然地躺在了他的被窝里。 “……再去拿一床被子吧。”俞星也不舍得赶他，“明天早上要上班的话，不用等我。” 叶扬也不答，直挺挺地躺在那儿。直到俞星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才忽然听见： “做|爱吗？” 俞星猛地清醒，刚才迷迷糊糊的睡意都烟消云散：“你……确定要今天？” “不想吗？那算了。”叶扬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睡觉吧。” 俞星压根没想到他这一出，被这么一搅扰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鼻尖一直萦绕着绿茶的清香，冰冰凉凉舒服得很，却又没到顶点。 直到他感觉腺体也凉飕飕的痒，实在忍无可忍地坐起来，恶狠狠地咬上叶扬的嘴唇。 他叼着他的舌头含糊不清：“你赢了好吧？标记我，快点。” 窗外的昆虫乐队像被什么惊醒了，半夜里又聒噪起来。 而窗内的小猫，终究圆了“变成老虎”的清梦。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嗯终于终于 第42章 俞星被折腾了大半宿，被叶扬放下来的时候实在没有精力去想别的事情了。 叶扬一点没照顾他是第一次，该顶就顶该磨就磨，除了没真正进入生殖腔标记之外，能欺负的地方都让他欺负了个遍。 俞星最后累得昏睡过去，倒是一夜无梦，睡眠质量一下拔高了一大截。 第二天一睁开眼就看见那罪魁祸首在枕边温柔地注视着他。 叶扬看他醒了，第一件事就是过来亲一下，问他昨晚睡得好吗。 俞星捂着脸翻了个身，背对着叶扬，不情不愿“嗯”了一声。 初夜过后的暧昧和心跳涌上来，又被刚睡醒的爱人从身后搂住，身上温暖得不像话。谁还会在意“他会不会嫌弃我”“他会不会想跟我分手”这类蠢问题啊？ 俞星会。 背对着人家还不够，自己越琢磨越往被子里缩。脑袋顶上一撮毛探出被子外面，像小狗耷拉下来的尾巴。 叶扬怕他喘不上气，手伸到前面揪着他鼻子拽出了被子。 他痛得嗷嗷叫，回手一巴掌软绵绵地扇在人身上，人家一点疼都没感觉到。 叶扬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轻笑着捉住他的手，说：“别瞎想。” 俞星被他扳着肩膀转过来，听见他说：“我去给你做早饭，想吃点什么？” 俞星下意识地说薯片。 叶扬闻言一挑眉：“还没吃够？那我下去拿？” 俞星反应过来，又想起昨天晚上的经历，忙说：“别了别了，随便做点养胃的吧。” 叶扬笑着“嗯”了一声，伸了个懒腰说：“给你做个绿豆粥……煮两个荷包蛋？” “没点儿青菜啊，一点都不注意营养搭配。”俞星揉揉眼睛，鸡蛋里挑骨头。 “早上吃点蛋白质行了，青菜中午再做。”叶扬说完坐了起来，抹了把脸，“腰疼。” “？？？”俞星差点没伸腿踹他，怕牵扯到那儿又忍住了，“你哪来的脸啊，我还没喊腰疼呢！” 叶扬嬉皮笑脸凑上来，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又亲了一口，说：“今天歇着吧，吃完饭回来给你揉揉。” 俞星忽然觉得很舒服。 好像自己躺一整天也有人照顾，没人催着他工作。 有人给做饭，还会关心他爱不爱吃，吃完还给按摩。 再这么待几天，快变叶扬照顾成废人了。 俞星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想要睡个回笼觉，脑子乱乱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睡着，干脆穿了鞋下床。 叶扬正在厨房做饭。 说是做饭，其实估计他就把绿豆小米倒进锅里，然后就像现在这样倚在旁边玩手机。 也不知道看的什么东西，皱着眉看得很认真，他站旁边半天也没发现。 他走过去，还特意发出了点儿声音，问：“看什么呢？” 饶是这样叶扬也吓了一跳，随后才低头点了两下递给他看：“中午吃这个？” 俞星看了眼手机上绿油油的一盘漂亮菜，抬眼看着叶扬。 他分明看见刚才不是这个界面。 叶扬跟他对视几秒后叹了口气，说：“我刚在单位群里扒拉，想找找有没有程医生的私人号码。” 俞星呼吸一滞：“你……找他干嘛？” “跟他道个歉呀。”叶扬把锅盖打开闻了闻，看差不多了就一边盛粥一边说，“之前还误会他……对你做了什么。” 俞星半天没说话，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 虽然理智上知道叶扬说的未必是真话，但是情感上这个回答让他安心。 不是“以防万一”，不是“怕你出事”，不是“你你你”，而是“我”要道个歉。 他自己只把爱人那句“给你安全感”当个场面话似的承诺，没想到叶扬处处都考虑周到，把小心翼翼演绎得自然合理，好像他生来就是该被如此温柔对待。 他看着叶扬把荷包蛋盛到碗里，加了点糖自己又尝了一口，然后又加了点糖。 俞星看得眼睛发涩，忽然开口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只吃芥末薯片吗？” “嗯？”叶扬看他一眼，示意他说，“为什么？” “你应该闻过，但可能没我闻到的那么强烈。”俞星没动，眼睛追着他往桌子上端盘子端碗，“程建宁的信息素跟芥末薯片几乎一模一样。” 叶扬动作微微停了一下，随后拉开椅子让他坐，自己也坐 在了对面。 俞星坐下来，但没碰碗筷，接着说：“你应该也知道，他见到omega就控制不住自己信息素，这是生理性的，你别误会。” “我，接受治疗的时候，很依赖他……的信息素。”俞星绞着自己的手指，从这儿开始不敢跟叶扬对视。 “所以我怕你，”他艰难地逼着自己开口，“我怕你不能接受我。” 叶扬一直静静听着不说话，手里的勺子不小心弄破了蛋黄，一碗糖水黄澄澄的浑浊起来。 把荷包蛋搅和得看不出蛋白之后，他忽然说：“我爱你的。” 看俞星听得一愣，他笑了笑说：“阳阳都知道的道理，你怎么不知道呢？” 俞星想起俞阳那天站在这儿，说“叶医生爱你的”。 于是也笑了，笑得眼泪“啪嗒”落在碗里，又被对面人轻轻拭去。 “吃饭吧。”叶扬知道他为什么哭，也不多说什么，“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聊。” 叶扬说到做到，说了给他揉腰撸袖子就干，要不是没脱裤子，这一甩一扔的架势俞星还以为他要再来一发。 “我……”他想说没疼到那份儿上，却被腰上一酸惹得闭了嘴。 既然有人伺候，那没有不享受的道理。 叶扬手法很好，他舒服的同时也有点儿怀疑：“你从哪儿学的？” “这还用学？”叶扬脸不红心不跳地反问，“伺候媳妇儿不是胎里带的技能吗？” 俞星脸一埋不说话了，这个背对叶扬的姿势倒很适合他装鸵鸟。 “哎，”叶扬手上用了点儿力，“没话说吗？我等着呢。” 俞星又装死装了半天才开口：“你想听什么。” “都想听。”叶扬一点儿没客气，“咱俩分开四年，你说你变烂了，我说你变成更好的人了。你怎么变好，又为什么觉得自己烂，我都想听。” “嗯……”俞星被按摩得舒服，精神也放松下来，“我想想怎么说。” 叶扬也不催他，变换着手法力度让他更舒服一点。 “我刚开店的时候刚20岁，刚跟你分开。”俞星语速很慢，“你走了之后我就赌着气，想赶紧做出点成绩给你看看，说不定你就回来了。” “之前店面没这么大，开的也不是甜品店，成本高人手少，地脚选的也不好，很快就全赔进去了。” “我爸……没支持过我。他一直想让我考公务员，我非要开店他就一分钱也不给。”俞星吸了口气，怕人误会似的，“不过不给也应该，都是成年人了，没理由再靠着家里。” “后来就吃不上饭了嘛，还欠了不少债。”俞星加快了语速，声音也放轻了，“不敢告诉别人，就吃了一瓶安眠药。” “不过很快就被小竹发现了，她救了我。”他叹了口气，“出院之后说什么也要让我去她家待着，追债的人也不来追了。都是她，我都知道。” “那时候心理已经出问题了，自己不愿意承认，也是小竹非要带我去医院。程建宁就是那时候接诊的医生。” “有一次让陈慧看见了。”俞星深吸了一口气，“那之后过了两三天，我爸就闯进小竹家了，说要送我去正规疗养院。” “其实那时候跟程建宁聊了几次，已经稳定很多了……”俞星吸了吸鼻子，“我爸话说得很难听，说我就是跟她们这样的人混在一起才会莫名其妙得了病。” “靠。”叶扬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真有病。” “后来我就进了那个疗养院。”俞星接着说，“那里根本不是什么治疗机构，就是靠虐待病人骗钱。” “我爸不知道，他大概以为我真的在那里受到最好的治疗。” “后面的……你应该也听见了，跟陈慧那天说的一样。” “不过她说小竹找到那儿是她告诉的，这个我不知道。”他把手往后一挡，示意叶扬轻点儿，“当时也是……太震惊了，大概就复发了吧。” “出来之后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什么清晰的记忆，小竹怎么说服我爸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住了很久的院。” “那时候很排斥跟人接触，除了小竹就只能见到程建宁。所以……也只能依赖他。” “撑不下去的时候就吃薯片，想你。”俞星哽咽了一下，“通常想到你，就会平和好一会儿。” “后来病情控制住了，我就跟小竹一起开了不苦。” “小竹只是出资，但也没那么多钱。正好有这家刚死了人房价大跌，我们就直接给买了下来。” “你不是老问我怕不怕吗？我根本不怕。” “左右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何况活人比死人可怕得多。” 叶扬静静地听完，手上动作愣是一点儿没停，后来静得俞星都笑了：“你没完了啊？” “好点了吗？”叶扬看他笑才笑出来，“我怕打扰你。” “没事儿了。”俞星坐起来，“都没事儿了。都过去了。” “……”叶扬看着他，跟他面对面坐了一会儿忽然一挑眉，“都没事儿了，那明天不用我揉？” 俞星愣住。 他硬撑着剖白了自己，虽然略过所有的痛苦回忆，但是脑子不可能不想。 多说一句就是多割一刀，他相信叶扬会爱他，会继续爱他。 可是无论叶扬说什么，都会继续他回忆的痛苦。 哪怕是安慰，是情话，是任何与他自述有关的语言。 可是叶扬全程说的唯一一句，就是那句忍不住的“靠”。 然后他跟没听过这些似的，笑着问他明天要不要揉腰。 “没听懂啊？”叶扬靠近他，依然笑着，“就是问，今晚还能不能做？” 话音未落他们唇角相碰，俞星头一次在亲|热中清醒地流泪，双手缠上爱人的脖子，像第一次泡到女神的穷小子一样猴急。 叶扬回抱住他，却不进攻，只含着他的舌尖轻轻地吮吸。 到底还是青涩，俞星吻到最后只会跟他额头抵着额头，泪流满面地说我爱你。 窗外有卖老唱片的三轮车经过，唱歌的女声慵懒缱绻，唱的是《知心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靠。 第43章 这几天一直待在不苦陪着俞星，叶扬已经用掉了好几天假期，最近的清明假只剩下过节当天。 哪怕俞星不让他整天陪着，他也要每天晚上下班过来看看，给他做完晚饭才走。 俞星哭笑不得，心说自己又不是残了手脚不能做饭，倒也不用这么捧着吧？ 在叶扬又一次一下班就钻进他家厨房之后，俞星干脆扒着门框问他：“你要不搬来得了？天天这么两头跑。” “真的？”没想到叶扬一口答应，“可以吗？我还怕你嫌我烦呢。” 他一手颠锅一手炒菜，腾不出手去擦鼻尖上的汗珠。俞星抽两张纸走过去帮他抹了，低头笑着说：“怎么会。” 我留恋你还来不及。 不苦算是个黄金地脚，交通发达商圈也多，叶扬住这儿上班也近。 他像上次一样没带什么大件儿，甩着手就入住了。 “我的房间在哪儿？”他难得摊在沙发上歇歇，大爷似的痞笑着故意问。 “二楼最里头那间。”俞星头也不抬，“衣柜给你腾了一半，不够了咱俩去买。” 叶扬嘴角一勾，最里头那间当然是俞星自己住的，共享衣柜这种事更是听起来就亲密。 俞星最近禁逗了很多，什么流氓话儿都接得上，叶扬反倒觉得没有以前把他逗得脸红那种乐趣。 “唉。”他有一天故意叹着气，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唉——” 俞星躺在床上瞅他：“肾亏了？” 叶扬差点被他噎住，这种话他是越来越会说了：“放屁，你昨晚上试了？” “有事儿说。”俞星笑笑不理他那茬。 “……我觉得我们的生活没有激情了。”叶扬爬上床搂着他，“老夫老妻了。” “没有……激情？”俞星心不在焉地重复，手机上的小游戏玩得走火入魔，“老夫老妻不好吗。” “好什么啊！”叶扬伸手挡着他屏幕，“你不觉得太平淡了吗？” “哎哎哎……”俞星被他遮住了视线，好几个小怪没打死，输了游戏心里不爽，“一点也不平淡，我每天都很有激情。” “什么激情？ ”叶扬警醒起来，“跟谁？” “跟我亲爱的顾客们。”俞星笑得促狭，“今天白天就来了好几个，唉可惜你没看见，好像是混血，真是漂亮啊……” 叶扬知道他满嘴跑火车呢，俯身捉住他的嘴唇不让他那样勾人地笑：“我看你不是找激情，你是没事找事。” 嘴上说着没激情，其实叶扬自己巴不得这种状态多持续几天。 叶扬完全察觉不出什么事情会刺激到他，通常两个人聊着聊着天，或者很正常地在厨房里做点吃的，俞星就会突然沉默下来。 俞星状态差的时候也不闹人，只是安静地挨着他，一会儿亲亲一会儿摸摸，好像在试探他是不是真的一样。 平和对他来说是很难得的，有时候俞星半夜做噩梦醒来，第二天早上会不记得自己做过梦。 他格外依赖叶扬的几个时刻，一个是高|潮之后，另一个就是噩梦惊醒时。 所以他没那么黏人的时候叶扬反而放心，知道这是他远离精神压迫，难得的平和时刻。 不过状态再好也要吃药。 叶扬大概是加到了程建宁私人号码，按着医嘱给他配药。 有时候说今天吃维生素A，有时候问你那助消化的药吃没吃，要是没吃就手把手喂到嘴里才放心。 两个人心里都明镜儿似的，俞星什么都说了，叶扬什么都不说。 清明节快到了。 之前俞星一个人准备了很久的青团终于陆陆续续上市，临近过节的前一周天天都能卖到断货。 第二天想要再接着卖，就得连夜制作出来。 俞星临时发了招聘公告，但甜点师没那么好找，多半还是他自己和原来的厨师在店里忙。 叶扬很多次下班回来，就看见他挂着大大的黑眼圈却神采奕奕地干活。 厨房的热气蒸得他脸颊通红，休息不好的苍白脸色，衬得本来就出挑的脸蛋更好看了。 叶扬心疼他，说了好几次早点休息。 俞星一边设置好烤箱时间一边接着揉面，说：“忙起来才让我心安。” “……”叶扬沉默片刻，随后认同地点点头，“嗯，的确是，得动动脑子。” 俞星 洗完手得个空看他一眼，问什么意思。 叶扬笑他：“脑子老不转，哪天我把你卖了还帮我数钱呢。” 俞星掏出手机，一边看顾客的转账记录，一边在计算器上按来按去，头也不抬说：“现在是你得帮我数钱。” “来了。”叶扬叹了口气，任劳任怨接过俞星递来的账单。 俞阳早开学了，平常少了个小孩儿在家就会省心很多。 这时候才能看出采静是个大孩子了，天天接送俞阳上学，俩小孩儿分明差着好几个代沟，愣是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周末的时候叶扬会带俩小孩儿出去玩，俞星通常跟着后面看，觉得真像一家四口。 要是陈慧没有时不时给俞阳打电话来，或许就真能一直这么美好下去。 “接吧，没事儿。”俞星在又一次听到弟弟的电话响起来的时候说，“我俩去买个冰激凌，要什么味儿的？” 小孩儿多好哄啊：“巧克力！” “好。”俞星笑着摸摸他的头，嘱咐采静看着他。 等到走得离两个小孩够远了之后，叶扬问他：“在担心吗？” “嗯？”俞星从思考中惊醒，下意识地否认，“没啊。” 叶扬也不揭穿他，一边拿手机扫码点了单，一边等着他自己说。 俞星本来是个不爱主动倾诉的性子，被叶扬这样几次沉默逼得也学会自己开口了：“你说……” “嗯嗯。”叶扬马上回应，总是这样，一察觉到他有想说的意思就立刻期待起来。 “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对？我这样，把阳阳抢走。”俞星说，“毕竟是，阳阳的妈妈。” “没什么不对的，那还是你爸呢。”叶扬后来听俞星说了回家那天发生的事，“阳阳要真想妈妈，就让她过来看看。” “我？”俞星指着自己，“我去说吗？” “当然得你去说，要我说算什么。”叶扬捏捏他的指尖，“过两天不是清明吗？你要去扫墓的话，就那天让她来。” 冰淇淋店的叫号机在叫他们的号了，俞星张了张嘴，把嘴边的一句话咽了回去。 其实比起陈慧，他更担心俞振擎。 他怕他会像当 初闯进小竹家一样，闯进这里抢走俞阳。 虽然不苦的地址他没告诉过俞振擎，但陈慧能告诉他一次就能告诉第二次。就算是他俩现在闹得要离婚的地步，他也不敢保证陈慧能做出什么奇葩事儿来。 “阳阳。”俞星看着弟弟，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口，“……好吃吗？” “好吃！以前在家里妈妈都不让我吃这么大的！”俞阳嘴一咧，满嘴都是冰激凌，“哥哥你不吃吗？” 俞星没心情，摸了摸他的脑袋：“想不想妈妈？” “不想。”小孩儿懂事得很，每次都这么答。 “清明节哥哥和叶医生要出去一趟，让妈妈来好不好？”俞星问。 小孩儿表情藏不住：“真的吗？我，我……我会好好听话的！” 俞星笑了笑，余光看见叶扬在旁边对他竖了竖拇指。 清明当天俩人赶着营业前就出了门，俞星说是怕一会儿忙起来，自己就不舍得走了。 墓园在城市的另一头，开车过去要一个半小时。 叶扬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他：“舍不得走？干活有扫墓重要？” 俞星低头摸摸怀里的花：“顾客是上帝嘛。” 俞星对母亲的回忆实在是少，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爱吃什么。 于是每年都带些不同的花和吃的过去，今年待了一束百合，一盒青团。 他不大在意带什么东西，像今年流行咸蛋黄肉松馅儿，他就做了一盒。 跟店里卖的一模一样，连百合也是因为一进花店看到了第一束花。 墓碑上的照片是个很年轻的漂亮omega，拍照的时候应该跟俞星差不多大。 俞星把照片细细地擦了一遍，然后就静静地蹲了下来。 他没有对着墓碑说话的习惯，每次都只把上次带来的干花扔到一旁，鲜花再放上去。 有时候不太清楚这样做的意义，后来他自我安慰，这样大概就知道，这儿只有我一个人来扫过墓。 他母亲好像也没什么亲密朋友，俞振擎更别提，说不定早就把她忘一边去了，还以为发妻就是陈慧呢。 “阿姨。”俞星正蹲着发呆，忽然听见站在身后的人开 了口，“我是星星的爱人，今年我和他一起来看您。” 俞星没抬头，接着听他说。 “第一次见您有点儿紧张，给您带了个小礼物，别嫌寒酸。”叶扬不知从哪儿掏出个东西放在那束百合旁边，“您放心，我会对星星好的。” 俞星拿起来一看，是他之前从圣诞树上薅下来给叶扬当“押金”的那个泛黄的星星。 “阿姨在天上，没人陪肯定很孤单，”叶扬看他拿起来，说，“这个给她，就像你陪在她身边一样。” “……这可是我送你的耶？”俞星瞅他。 “我都有你了，代餐就送给妈……送给阿姨吃吧。”叶扬笑了笑，轻轻拉住他的手，又对着墓碑说，“走了阿姨，下次再来看您。” 俞星被他牵着手走，说：“你不怕我话没说完吗？” “你要有话说早说了。”叶扬一副“我还不知道你”的欠揍样儿，好像格外高兴。 “干嘛这个表情？怪恶心的。”俞星第一次扫墓出来还这么愉悦，好像让叶扬带的，“你别冲着我笑。” “见家长了呀，我还不能高兴高兴？”叶扬偏要凑到他眼前儿来笑，“你看我表现怎么样？” “不知道。”俞星如实说，“我又没带别人来过。” 叶扬听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愣了半晌后笑着追上去，说你那么爱我啊？ 俞星假装烦躁地偏过头去，晃晃头散下一缕头发，挡住了泛红的脸颊。 作者有话要说：星：不知道是谁这章开头还说没激情。 求求评论吧，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第44章 清明节路上到处都是放了假的学生，一张张不施粉黛的嫩白脸蛋儿，青春得仿佛一掐就能出水儿。 扫完墓俞星不打算那么早回去，在车上看景看得起劲。 叶扬由着他看了一路，开到下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忍不住说：“你要没啥事儿干咱就回去吧，开一天车怪累的。” 俞星没理他，一扬下巴问：“我上大学的时候是不是也那么嫩？” 叶扬没说话，把车停稳了凑上去咬一口他的脸，还故意咂了咂嘴：“不知道，反正现在挺嫩。” 俞星快习惯了，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说下去逛逛吧。 两个人在商业圈漫无目的地逛了俩小时，除了被小孩儿们踩得满鞋都是鞋印子之外毫无收获。 好容易钻进奶茶店买了两杯奶茶，又被消费区旁若无人接吻的两个初中生直接劝退。 回到车上以后叶扬长长叹了口气：“可别跟他们攀比了，还是你现在这样好，又嫩又不招人烦。” “你意思是我以前跟他们一样招人烦？”俞星瞅他。 “没有。”叶扬马上否认，“都说别跟他们攀比，没一个比得上你。” 俞星习惯去家附近的晚市买菜，晚上菜便宜。 叶扬说我做饭听我的，径直拐进了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你有毛病？”俞星看着他，“商场的菜又贵又难吃，钱全花包装费上了。” 叶扬还是那句话，谁做饭听谁的。 俞星看着他挑挑拣拣，倒净是挑营养价值高的菜：“你又从哪儿学教程了？” 叶扬虽说是会做饭没错，但做的都是些不让自己饿死的家常菜。自从他坚持给俞星做饭之后时不时会研究点新菜谱，每一道都声称“营养美味”。 有一次实在是淡得吃不下去，俞星也没给他面子，碗一推就说难吃。 “怎么会呢？”叶扬自己尝了一口，当时就变了脸色，拿着车钥匙说出去吃饭。 “这次真不是，你相信我。”叶扬的声音唤他回神，“这次是程医生给我推荐的菜谱，绝对适合你。” “怎么，加了芥末？”俞星一边吐槽一 边心里不太是滋味儿，“天天程医生，三句不离他。” 叶扬挑土豆的动作停了停，乐了：“你还吃上醋了？咱俩好好算算账？” 一提到程建宁这账就算不明白，俞星也知道自己理亏的更多，嬉皮笑脸躲过去：“还没问阳阳回不回来吃呢，不知道跟他妈玩得怎么样。” “早回去了啊，没跟你说吗？”叶扬一边开车一边把手机解了锁扔给他，“我以为你知道呢。” 俞星接过来一看，还真是两个小时前就说了“已经到家”。 他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机，确认没收到任何消息。 “这小破孩。”他把手机扔给叶扬，“不粘我了。” “怕你看不见吧。”叶扬摸摸他，顺手把他衣服上掉的一根头发摘了，“你自己看看未读消息存了多少了。” 俞星语塞。 的确是，从家回来他就没再怎么仔细看过手机消息，有意识地躲避着互联网侵蚀。 “别瞎想，你老是瞎想。”叶扬搂住他，“走吧，回家。” 叶扬这次研究的这个营养餐还真不赖，饶是俞星这样职业病也没挑出什么毛病。 要搁在以前，俞阳吃一顿饭能夸八百局。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别说夸，连个声儿也没出。 “阳阳，不好吃吗？”俞星主动打破沉默，夹了一筷子菜给俞阳。 “好吃，”俞阳点了点头，把碗里的菜三两口吃完，“我吃饱了，去写作业啦。” 俞星看着他碗里剩的半碗饭，想要叫他一声却如鲠在喉，最终什么也没说。 晚上睡前路过俞阳的房间，俞星停了下来。 “估计又跟他妈妈吵架了吧。”叶扬劝他，“我建议你别进去问。” 俞星本来就没下定决心，让他一说又退缩了。 跟个贼一样贴着门板听了半天，什么也没听出来，最后还是走了。 走之前他叹了一口气，心说小孩真长大了。 叶扬看着他吃了晚上的药，洗澡之前问他今天做不做。 “不了吧。”俞星还能笑着跟他开玩笑，“你都肾亏了，歇一天。” 叶扬亲他一口，也不跳脚了，反倒正经问：“想聊聊 吗？” “……”俞星又被戳中心事，抿着嘴推他，“你赶紧去洗。” “不洗了，不做就不洗了。”叶扬直接推着他一起爬上了床，“你也别洗了，我不嫌你。” 俞星本来也没想洗，被他一推还把灯关上了，还真有那么点儿倾诉的欲|望。 他还是稍微有点儿怕黑，叶扬住进来之后就不让他看小夜灯了，说你抱着我，不用怕。 后来他也渐渐适应，晚上不用挨着叶扬也能睡得着，但睡着了还是忍不住往人身边靠。 他把自己脑袋放进叶扬怀里，后背贴着叶扬的前胸，这才舒服了。 “其实阳阳跟陈慧挺亲的。”他说，“我有时候都觉得她太溺爱孩子了。” 叶扬轻轻摸着他的头发，“嗯”了一声说：“都跟妈亲。” 俞星忽然静了会儿，叶扬问他怎么了。 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气音，像笑又像叹气：“有点想我妈。” 带着体温的气体喷在叶扬搂着他的胳膊上，有点心痒，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还好俞星并不怎么需要安慰，接着说：“你知道吗？他们给俞阳起名的时候我其实闹了好大一顿，但没人理我。” “为什么？”叶扬问。 “你问我为什么闹吗？”俞星笑了，“他生下来就是alpha，我觉得给他起这个名字，好像他是太阳我是星星，太阳出来了，就没人看得见星星了。” 叶扬忽然觉得心里一疼，轻轻吻他的脖子：“不会的，我看得见你。” “那时候哪有你啊。”俞星说着，听声音好像没再笑了。 过了会儿叶扬突然贴近了，在他耳边说：“你要这么说，那我也是太阳呢。” 俞星笑他没文化，说：“你那个扬又不是太阳的阳。” 叶扬“嗯嗯”两声，说我就是冒牌货。 他从背后抱住俞星，难得做了个脆弱的姿势，把脸埋在他脖子里，说：“我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躲在星星后面的太阳。” 申景平早说要来看看他，好容易这天全家都有空，携着妻女上门拜访。 一块儿来的还有条大狗，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大概是串儿。 都是老 熟人了，也没带什么装样子的东西。申小竹更是跟回家似的，往沙发一摊，支使俞星给她倒水上茶。 “你消停会儿。”申景平让她坐正了，跟俞星说话，“小星啊，之前让小竹住你这儿，真是麻烦了啊。” “什么话，叔叔你这么说话我可生气了。”俞星说，“我不跟你们说谢谢，您也甭提这些。” 叶扬看他们说话插不上嘴，说去厨房切点水果来。 “哎，叶医生。”申景平认出来，跟他打了个招呼，“少切点就行啊，别浪费。” 俞星喜欢小动物，蹲下去试着摸了摸大狗。 大狗一点儿不怕生，拱他拱得来劲。 俞星撸了撸狗，问：“叫什么名字啊？” 申景平一副骄傲的样子：“凛凛！威风凛凛那个凛凛！” “还挺乖。”俞星笑了笑，凛凛从他怀里溜走了，“怎么想着要养狗啊？你们工作都那么忙。” “唉，说这儿我就难过。”申景平撑着膝盖，很有个警察的样子，“之前不是抓那个毒贩子吗，案子结了，我们养了好几年的缉毒犬也殉职了。” “啊……”俞星心说聊到敏感话题了，“他在天上也会想你们的。” “是啊，我很想他。”申景平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还好，任务圆满完成，你们现在都能放心在这儿住了！” “是啊小星，你要是无聊也可以叫小竹过来。”林芮在旁边说，“她这不是闲下来了吗，也一直想养条狗，我们就捡了个流浪狗。” 凛凛从俞星身上下来之后就一直“汪汪”叫个不停，绕着门口的鞋柜转来转去，这会儿还把俞星的鞋叼过来，扔在他们中间。 “凛凛！”申景平踹它一脚，“不许乱动，给放回去。” 凛凛被踢得翻了个跟投，但还是锲而不舍地用鼻子拱了拱那只鞋。 应该是训得很好的狗，到了别人家却突然不听话了。 申景平面上有点挂不住，刚要把凛凛捞起来，却突然听见申小竹说：“哎，你那鞋底是什么东西啊？” 她一向眼尖，几个人往那只鞋上看去，果然鞋底沾了不少粉末。 “脏 不脏啊你，搬砖去了？”申小竹把狗抢过来，埋怨她爸，“你别老拿队里那一套训练凛凛，宠物狗就是要宠着的……” “烟灰吧。”俞星说，“前几天回了一趟……我爸家。” 他不太爱在外人面前把那个称作“家”。 “你爸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申小竹也做不到喜欢他爸，从来不叫叔叔。 “我……”俞星看着申景平蹲下去，去抠了一点那个粉末，说，“不知道。” 凛凛依然嗷嗷叫着，很焦躁的样子，叫得俞星也有点心烦。 他看见申景平忽然变了脸色：“小星，你确定是在家里沾上的？” “是啊。”俞星点点头，他最近出门都没有穿这双鞋，“怎么了？这烟有什么问题？” 申景平严肃地摇了摇头：“这不是烟。” 叶扬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想要招呼他们来吃水果，却被申景平下一句话惊得差点摔碎了盘子。 “——这很有可能是毒品。” 作者有话要说：球球评论 第45章 申小竹一家急匆匆地走了。 俞星站在门口跟他们一个个挥手告别，直到凛凛也摇着尾巴跑出去之后才泄了力气。 叶扬捏着他胳膊没让他摔倒，好容易把人重新拉到沙发上坐下，店里又进了客人，只能任由他站起来去招待。 他是知道俞星的，越是有工作忙越是能平静下来。 不过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藏起了自己的恶劣情绪。 俞星在忙的时候他通常是不去打扰的，难得休息一天，他俩本来打算跟小竹一家一起出去春游的，结果出了这样的事儿，也不得不改变计划。 他坐在俞星的卧室里，不是很走心地写着开会纪要。 眼睛盯着电脑屏幕，脑子里想着申景平的话，耳朵还要留心着隔壁的动静。 申景平把那个粉末取了点儿小样带回去，说是等上班了拿去检查一下，让俞星不用担心。 可是怎么能不担心？别说他了，连叶扬都在反复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几个字又删掉，最后什么也没搜。 隔壁是俞阳的房间，这小孩儿最近话少得吓人，简直不像个小学生，倒像是跟他们一样的成年人。 周末他作业不怎么多，正常这会儿应该是玩游戏呢。 但叶扬把耳朵贴在墙上半天，一点儿打游戏的声音也没听见，窸窸窣窣的，倒像是在看书。 他想了半天，除了跟他妈吵架了夜想不出什么让小孩儿这么消极的原因。 到底不是自己亲弟，摸不透小孩儿的想法，干脆戴上耳机沉浸工作了。 俞星今天关店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要更晚一些。 就算是周末，平时也不至于忙到这个点儿。 通常不到九点他就挂上“休息中”的牌子，只等客人走光就上楼享受自己的时间了。 叶扬差不多能猜透他为什么回来晚了，已经形成的习惯告诉他不必多问：“吃药没？” “还没。”俞星累得往床上一砸，“帮我倒水去。” 叶扬笑了笑，还能支使他说明精神尚未麻木，于是他刚想随口问：“今天做……” 话说一半突然住了嘴，倒不是有多良心发现，主要是俞 星有点儿太热情了。 “嘶……”叶扬让他咬疼了，忍不住抽了口气，“怎么……” 俞星不说话，咬疼了就舔舔接着咬。 他倒是知道什么样的力度能激起叶扬的欲|望，稍微动了点儿小心思，叶扬就配合地如他所料地坐了起来。 正常该笑着问声“今天怎么这么热情”，但两个人吻得气喘吁吁，谁也没先说一句破坏气氛的话。 还是叶扬剩的理智多点，扒衣服之前愣是给按下了：“药还没吃呢。” 俞星“嗯”了一声，说等会儿再吃。 “等会儿你就睡了。”叶扬拿大拇指按着他的嘴唇，“听话，我去给你拿。” 刚想下床，他忽然觉得按在俞星脸上那只手感到了粘稠的湿润。 他错愕地回头：“星星……” “为什么？”再看俞星早已流下两行清泪，紧紧抓着他的手，“为什么不叫那个了？为什么我一定要吃药？我要吃到什么时候啊……” “什……”叶扬一下子没懂，不过马上反应过来，“闪闪，好，闪闪，我们以后都不叫星星了，好不好闪闪？” “很快的，我们下个月就去复查，然后就不用吃药了，嗯？”叶扬耐心地吻着他的嘴唇，他眼角的泪流下来顺着嘴角流进嘴里，两人口中都是一股咸味。 可这耐心反倒更让俞星崩溃：“不……不……我要吃药的，我要吃，不吃药会发病……” “不会，不会的星……闪闪。”叶扬轻轻顺着他的背，“相信我。” “你不会觉得……我很麻烦吗？”俞星终于哭累了，趴在他身上不让看脸，“总是毛病，总是有事儿，还那么脆弱，一有事儿就哭。” “不会，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巴不得你什么都麻烦我。”叶扬任由他把鼻涕眼泪都蹭在自己衣服上，心里哀叹今天又不能做了。 “你骗人。”俞星声音还带点儿鼻音，“没有人喜欢被麻烦的。” “嗯……也许吧。”叶扬还认真想了想才说，“但我喜欢你依靠我的感觉，你说这是alpha的控制欲也好怎样也好……反正我就喜欢，喜欢你。” 俞星笑出声来，又狠狠 吸了一下鼻子：“你净哄我。” 叶扬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我不哄你哄谁？哄别人你不更得闹啦？” “我才没闹！”俞星彻底笑出来了，终于肯拿眼看他，“真不要脸。” 叶扬“嗯嗯”两声，伸手给他擦干在脸上的眼泪：“保养这方面还是注意点儿，长皱纹的话……” “长皱纹怎么？”俞星一把拍掉他的手，眼神里带上点威胁。 “嗯长皱纹的话，我就得亲自给你联系五院的医美一把手……”叶扬反过来捉着他的手亲，亲得人发笑又正襟危坐，道，“闪闪，没人能阻止我喜欢你。你也不行。” “那我又要麻烦你了。”俞星重新趴在他身上，好像又变成几天前挨着他才有安全感的样子，“我很害怕。” 他这么说了，叶扬自然知道他害怕什么。 不过这事儿他也头疼，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说些自己都知道没用的话：“嗯……也不一定真的是毒品呢？” 如他所料，俞星一点也没被安慰到，动都没动一下。 “就算是，就算是吧。”叶扬眨眨眼，“也有可能实在外面沾上的吧？你不是说他经常出差，还有很多情人？” “情人？”俞星忽然眼睛一亮。 俞振擎的确有很多情人，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还真有可能是从他们那儿沾上的。 俞星咽了口口水：“有道理，不一定是我爸的错。” “嗯，别担心。”叶扬捏捏他的手，“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不管结果怎么样，都别怪自己。” “……我怎么会怪自己。”俞星低下头。 叶扬笑笑，没揭穿他：“困吗？睡觉？” 没等俞星回答，两人忽然听见卧室的门被敲响了。 叶扬提高点声音：“采静吗？进来吧。” “是我。”门外的人推门进来，却不是采静。 “阳阳？”俞星有点儿意外，赶紧从叶扬怀里钻出来，“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啊，明天不上学了？” “我听到……听到隔壁有声音，怕你们有什么事。”俞阳用手绞着睡衣衣角，有点不安。 俞星顿时觉得脸上发烫，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好叶扬及时解围，没事儿人似的笑：“没事儿，你哥跟我撒娇呢。” “哦。”俞阳明显看着是松了口气，这才抬头看着俞星，“哥哥，我……有话对你说。” 俞星点了点头等着他说，却半天没见弟弟吭声儿。 回头看见叶扬指了指自己：“要我出去？” 俞星惊讶地看着弟弟抿着嘴点了点头。 “什么事还非要赶走他呀？”俞星笑着把弟弟拉近，“是不是跟程小红闹矛盾了？” “什么呀，没有。”俞阳确实没以前好逗了，整个人正经得像个小大人，“我想跟你道歉，那个照片的事。” “嗯……照片啊，偷的吧？”俞星摸摸它，“没事儿，那张我宝贵着呢，有的是备份。” 俞阳抿抿嘴唇：“那张，是我从你抽屉里偷的。” “哥哥都说了我不怪……” 俞阳头一次打断他：“我当时猜，你一定很喜欢照片上这个人。” 俞星察觉到他好像不止想来道歉这点儿意思，于是静静听着。 “平时妈妈给我买了什么好吃好玩的，你都不要。虽然你比我大很多很多岁，也不喜欢我的玩具，可是我从来也不见你喜欢什么。”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哥哥你有喜欢的东西。” 俞星动了动嘴唇，有点想说叶扬不是东西。 脑子里稍微过了一下就觉得这话说得滑稽，于是又闭上了嘴。 “妈妈说，人一不能撒谎，二不能偷盗，我都犯了，对不起。”俞阳浅浅地鞠了个躬，又很快抬起头来。 “我一直没告诉你，那天迷路是假的，我看到跟照片上一模一样的那张脸，激动得话都不会好好说。” “当时只想，要把这个人带给你看看，要你开心。” 俞阳拿小手轻轻摸着他的脸：“你回家的时候，总是装得假笑，我能看出来。妈妈跟爸爸吵完架，也会这样对我笑。” “我不喜欢你们假笑，我希望你们开心。” “哥哥你现在开心吗？” 俞星惊得半天说不出话，眨了眨眼才说：“开心，哥哥很开心。” “阳阳很聪明啊，一眼就看出哥哥那么喜欢叶 扬。”俞星闭着眼搂住弟弟，“但哥哥很幸运，叶扬也像我喜欢他那么喜欢我。” “那真是太好了。”俞阳深吸了一口气，小胸脯使劲鼓起来又塌下去，“我希望你们俩幸福。” “嗯，一定会的。”俞星摸摸他，“说到底还是多亏了你，我们才能再相见。” “可是，”俞阳又吸了口气，“妈妈不幸福。” 俞星怔愣片刻，不太确定他的意思。 “那天妈妈说，要跟爸爸分开。”俞阳低着头抹了一下眼睛，不过什么也没抹下来，“我不想他们分开，但又怕爸爸再打妈妈……我，我很害怕。” “别害怕。”俞星说，“哥哥在这儿，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没想到俞阳摇摇头：“我不是怕自己，我是怕妈妈害怕。” 俞星一愣，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哥哥，你能不能帮帮妈妈？” 俞星无言，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这是妈妈让你来说的吗？” 小孩儿刚才强撑出的冷静骤然崩塌，慌得眼神四处乱飘：“不，不是的，妈妈只跟我说了，说了要跟爸爸离婚，我……” 俞星看着弟弟手足无措的样子有点儿心疼，没忍住把俞阳搂进了怀里，连声答应，说哥哥知道了。 “真的吗？”俞阳这才刚刚露出点儿小学生该有的天真模样，“哥哥你答应了？” 俞星叹了口气，这盘棋下到俞阳这儿，他当然不答应也得答应。 他一向不愿意俞阳牵扯进大人们这些烦心事儿，这次真没想到陈慧能这么狠心。 作者有话要说：阳，小孩子大可以不这么酷的 第46章 叶扬又出差了。 上次的研讨会其实只是走个过场，本来就是要提拔他用的。 临秋末晚了他却打了飞的回来追老婆，人家可不管你是不是误会，会议缺了最重要的那个人，当然没开下去。 不过主任实在器重他，下了最后通牒说再给一次机会。 外人听了该羡慕死了，不过只有叶扬心里清楚，牙科除了他之外确实也没什么好手。 刚毕业的应届大学生要么名校在前心高气傲，要么不想读研想赶紧赚钱，都乐意去美容医院或口腔医院寻个高职，薪资待遇都比公立医院强。 饶是五院这样的三甲医院，也几年没招上新人了。 愿意考编制的越来越少，正赶上这两年退休的多。旧的也去，新的不来。 副主任的位置空了两三年，不提拔新人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 这次出差远没有上次那么简单，货真价实的公益性下乡。 好机会不能摆在明面上都让他一个人占了，那是个很偏远的地方。医院倒是有收到捐款，不过发到医生手里那点儿补偿根本不够弥补那恶劣环境带来的侵害。 叶扬的胃娇气着呢，水土不服就上吐下泻一整天，还得忍受着胃疼的折磨。 不敢吃药，吃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吐出来。 几天下来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儿，俞星跟他视频的时候看见，差点冲出屏幕骂他。 “你是不是晚上睡不好啊？到那儿还得加班吗？”俞星快心疼死了，“你别逞能，累了就歇会儿，领导那么牛还能不让你歇吗？” “我歇好几天了，哪敢不歇。”叶扬也看得出俞星的疲惫，“倒是你，顶着这大黑眼圈还来质问我呢？晚上没我陪着睡，失眠了？” 俞星翻了个白眼：“还失眠，我都累死了，脑袋一碰枕头就睡着。” 帮陈慧忙活离婚的事儿也不轻松，不过叶扬不知道这事儿，他也不打算在视频里提。 这样叶扬才能一点儿没有心理压力地说：“累点儿好，比睡不着强。” 俞星当然知道失眠的滋味，那人远在千里之外还要跟他视频监督吃药 ，又不让吃安眠药，真失眠他就悲剧了。 “你就巴不得我累着。”俞星还是忍不住问，“什么时候回来啊？” “得一个月吧，金主专门为了这个村的孩子们来的，不会让我们早走。”叶扬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这会儿宿舍就他一个人，“你想我啦？” “想个屁，没工夫想。”俞星瞪他一眼，“别急着回来，跟上次似的……你好好工作。” 他也学着叶扬的样子在床上侧躺下来，没一会儿就迷糊了。 叶扬叫了几次都没给人叫醒，刚准备挂了视频，却听见了意外的声音。 快睡着了，俞星嘴里才终于吐出真话：“快回来吧……我想你。” 俞星没有阳奉阴违的习惯，答应人家的事儿就得好好做。 俞阳找过他之后，他很快就叫陈慧出来聊了一次。 就算不提俞振擎态度这最重要的一关，也要把后面的财产分割先说清楚。 弄清楚陈慧想要什么，他才能帮到她。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净身出户也没关系。”陈慧捋着头发，“只要一点，阳阳必须跟我。” 俞星听完沉默了一会儿。 他不太懂陈慧，明明处处都看得出她那么爱俞阳，却又忍心利用儿子来要挟他帮她离婚。 难道不觉得应该把孩子剥离这些家长里短吗？ 陈慧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副“我懂你意思”的样子：“小星你也不用觉得我狠心，阳阳是大孩子了，应该了解大人之间的事。” 俞星差地笑出声来，心说现在又不是你拜托我别告诉他的时候了？ 陈慧这人骨子里很矛盾，比如明明不喜欢他这个丈夫亡妻之子，却还要在他深陷折磨时拉他一把。 既善良又小人，简直是他不可理解的究极矛盾体。 再比如现在，她不知怎么忽然换了话题，神情怯怯的：“小星，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俞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还好，上次去复诊过了。” 答完他又忽然想起，陈慧许久之前也这么问过一次。 那时他觉得是假惺惺的关怀，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是一直记得他的心病。 伸手不打 笑脸人，纵使再看不惯陈慧的作风，他也不能人前表露，于是正色道：“这个事儿我没法跟你保证，一切都需要你和我爸两个人去谈。” 陈慧又急了：“你又说谈，我跟他现在根本交流不了，你不是也知道吗？我……” 俞星打断她：“交流不了的问题我可以帮你，到时候你说清你的诉求，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怎么帮我？”陈慧狐疑道。 俞星被她问得语塞，还真没想过这怎么帮忙：“至少……我去说的话，他多少会给我个面子。” 陈慧也不知是信没信，依旧捋着她那头发。 估计是白发变多，她最近去染了发，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俞星不禁问她：“我爸最近在家吗？” “哪儿呀，根本就没有在家的时候。”陈慧翻个白眼，“说是出差出差，估计不知道上哪个情人家住去了吧。” 果然没出他所料，只要俞振擎不在家，他们娘俩都会过得更开心一点儿。 俞星默默无言。这当中从根儿上算，只有俞振擎是他亲爹。 可是不知道怎么，他心里那杆秤却有点偏向陈慧了。 “他……我爸有说去出差了？”俞星问。 “有时候说一嘴，有时候走了也没个动静。”陈慧又是一个大大的白眼，翘起了二郎腿，“我也不问了，他爱上哪上哪。” “情人”这个词其实让俞星有点儿敏感。 刚出了疑似发现毒品的事儿，如果真是从情人那儿染上的，现在再去无疑是助纣为虐。 可是要陈慧硬把俞振擎留在家里，估计也不现实。 最后他只能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我给他打个电话吧，最近尽量不要让他出门了。” 结果没打通。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的电子女声响起，彻底浇灭了他最后一点儿希望。 他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有点自暴自弃：“他没说什么时候回？” “那哪能跟我说得着啊，跟他那些情人说也不带跟我说的。”陈慧三句话不离抱怨，听得俞星头疼。 “行了，今天就到这儿，等我联系上我爸再说。”俞星抹了一把脸，下 了逐客令，“给你叫辆车吧。” 送走了陈慧，俞星也没什么心情再从沙发上爬起来。干脆翻了个身打开了手机。 叶扬出差之后他就渐渐恢复了社交软件的使用，毕竟再不用就真没什么渠道联系到叶扬了。 叶扬每天得空就给他发点儿没用的废话，知道他会看，没回复也坚持发。 他点开微信，置顶那个人果然有好几个小红点。 最下面一条是一个视频，没有人声，只有呼呼的不算好听的风声。 “看！云在飘” 俞星重新点开视频看了一下，确实拍的是天空。 嗯，云确实在飘。 他又往上划了划，上面就没视频了，全是一张图片配一行字。 “看！买了一个提拉米苏的鸡蛋仔，香” “看！树好绿，像绿茶” “看！……” 划拉了一圈，确实没什么有营养的内容，却莫名看得他心安，难得回过去一条：吃饭没？ 估计是在忙，那边半天才回过来：几点了不吃饭？你中午到现在还没吃？ 俞星笑了笑，这人老是能从他的问题里看出别的东西。 他说吃了，又想起陈慧刚才说的关于出差的话，忍不住想要犯个贱。 他说：刚才陈阿姨在这儿，说我爸出差是去见情人。 叶扬这回更慢，拍了个视频给他。 这次周围环境嘈杂了很多，一圈都是临时搭的简易棚子，一个棚子一个白大褂，看诊环境着实不太好。 画面最后翻转到叶扬这边，那人面无表情地对镜头亲了一下。 俞星看得笑出来，直接发了条语音过去：“亲谁呢？” 叶扬估计是不方便说话，还是打字：发给谁就亲谁呢。 俞星又按了条语音：“哟，那可别是发错了吧？现在撤回还来得及。” 还没等到叶扬的回复，手机突然变了界面。 来电显示：申叔叔。 刚才跟叶扬聊那么一会儿积攒起来的愉悦彻底没了，申景平这一通电话，他不用猜都知道是说什么。 他闭着眼深吸了口气给接起来：“叔叔。” “哎，小星。”申景平简短地打了个招呼，直入主题，“检测结果出来了。你 方便吗？” 俞星哽了一下，心说早死早超生吧：“方便，您说。” 申景平重重叹了口气：“是纯度很高的一种毒品，不过我们还不知道量有多少，很多事情无法确定。” 俞星想要干笑两声，结果连笑也没笑出来：“哦，还……挺快的。” “小星，如果确定来源于你家的话，我们需要到你家进行进一步的调查。”说完申景平静了一会儿，像是在等他的回应。 “……好，当然，我确定。”俞星调整着呼吸，“不过我爸最近出差了，可能现在手机没电，我明天再联系试试可以吗？” 申景平听着像犹豫了片刻，然后才客客气气地说：“当然可以，不过我们去调查的时候，可能还需要你回避一下。” 俞星身子一僵，指甲抠进了沙发缝里。 “——当然，我会的。” 电话挂断，俞星站起来去洗了把脸。 他没拿毛巾，干脆鞠了一捧水扑到脸上，看着水珠从自己睫毛上滑落，又不小心滴进眼睛里，眼角泛起一片红，像哭过似的。 手机依然在旁边震个不停，他使劲眨了眨眼，任由水珠从脸上流进脖子，流进衣服里。 还是叶扬。 大概是看他许久不回，以为他生气了，解释个没完： -晚了，撤不回去了，这可怎么办 -干嘛呢？怎么不回我 -可别是当真了吧 -我错了闪闪，开玩笑的 -亲你亲你亲你，没想撤回 -闪闪我错了 -宝 -【亲亲】【亲亲】 -干活去了，晚上之前要看到你的一百个亲亲 窗没关，外头的风吹干了刚才洗脸没擦掉的水。 可俞星脸上却始终挂着水珠，没人伸手去擦，擦也擦不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洗完脸还是要好好擦水，不要风干 感谢在2021-08-04 09:12:39~2021-08-05 10:1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eviathan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没到傍晚俞星又给俞振擎打了一次电话，没通。 他本来没怎么在意，出差嘛，叶扬有时候都半天半天不回消息，打不通电话也正常。 直到第二天晚上他再打过去，连“已关机”的提示音也没有了，干脆说是空号。 他又仔细核对了电话号码，确定是俞振擎的没错。 他皱了皱眉，事情发展得有点超出他的预料。 店里的事儿不敢全权交给采静，小哑巴要是遇上什么要动嘴的事儿了，自己也处理不好。 一边分心照看着店里，一边还要忐忑地等着申景平来电话。 没等来电话，反而把人家姑娘等来了。 “先说好，我今天没空陪你玩啊。”看见进来的人是申小竹，他下意识地垮了肩膀，“闹心着呢。” 申小竹难得扭扭捏捏的：“说得跟我没正事儿一样。” “那你来办什么正事儿了？”俞星瞅她。 “……我闲的，我过来我自己家店看看不行啊？”申小竹过来赶他，“上楼躺着去，这是公共场合，是给你休息的地方吗？” “我……”俞星让她骂笑了，刚想说你躺得少了吗，忽然注意到她脚边那个大箱子，“你拿行李干嘛？” 申小竹转过去背对着他：“住两天不行啊，给没给我收拾我屋？” 俞星笑着过去看她，她还别着脸不让看：“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 “见过见过，”俞星勾着她脖子把她头发揉乱了，“就是没见过这么善解人意的美女。” 申小竹连赶带骂地把他推上了楼，说是他在楼下晃悠影响她工作。 俞星问她还记得老板需要做什么吗，她就不理他了。 他一直走到楼上还没收敛住笑意，先是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然后很惬意地搬了躺椅到阳台去晒太阳。 春天的阳光不太硬，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他还记得自己高考完那个暑假，家里没阳台，他经常起个大清早去图书馆占座。 不为看书，就为抢个能晒到太阳的位置，无所事事地待一天。 他太喜欢晒太阳了。 刚从那暗无天日的疗养院里出来的时候，他几乎整天整天地坐 在窗前，等着太阳出来，就让小竹领他下楼晒太阳。 除了晒太阳好像没有什么别的事做。 这几年身体心理都好起来了，却少了很多这样惬意的时间。 他一边看天上飘过的云，一边掏出手机拍了个视频。 拍完学着叶扬的样子给他发过去，说：“看！云在飘！” 发完他犹豫了一下，选中这两条消息点了转发。 他跟申小竹很少微信聊天，有什么都见面说，所以翻了很久才翻到她的对话框。 这种没意义的东西，热恋中的小情侣喜欢，申小竹看了估计只会骂他。 果然，那边很快就回过来一条隐晦的脏话：听扬哥的，药别停。 他笑了笑没当回事儿，手机扔一边闭目养神。 养着养着，脑子也歇了下来。 再醒来是被门外的母夜叉吵醒的，他没锁门，申小竹却没进来，在外面重重地敲着门。 “出来，俞星！”她敲得很有节奏，“你有本事饿肚子，你有本事开门哪！” 他很久没被吵醒过了，揉着眼睛有点烦躁地去开门。 “门又没锁，你自己进来不就行了。”他走了一圈回来才发觉肩膀不太舒服，可能是落枕了，“给我捏捏肩。” “滚蛋。”申小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你闻闻我是你对象吗？” “哎呀——”俞星腻歪着她拖了个长音，“落枕了落枕了，你是我爸爸。” 没想到申小竹却变了脸色，不像是生气，倒像替人掩饰似的：“我才不当你爸。” 小声说完那一句，又恢复了正常音量：“下来吃饭吧，睡了一下午。” “……你做的？”俞星有心活跃气氛，“您那贵手还能做饭哪？” “不能啊。”申小竹还挺理直气壮，“接了个推广，听说那家螺蛳粉挺好吃的。” “……合着拿我拍广告呢？”要不是申小竹来的时候那副别扭样，他几乎要怀疑她过来的动机了。 申小竹瞪他一眼：“有的吃不错了！闭嘴下楼。” 申小竹轻车熟路地架好相机，一边跟他说：“一会儿不用你尬聊，我那视频都是后期加bgm的。也不用露脸，吃饭就行了。” 俞星脸上一个大大的问号：“那为什么非得用 我？” “上次在店里拍了点儿空镜，有小姐妹说看见帅哥了。”申小竹翻了个白眼，“我一看那不就你吗，我说你是omega，没人信。” 俞星高兴了，笑了笑说：“omega也有帅哥啊，干嘛不让我露脸。” “……”申小竹看着不想理他了，开了机开始冲泡螺蛳粉。 俞星没吃过这东西，泡完一闻还真挺奇妙的。 他小声说：“有点臭。” “不用小声，视频都会消音的。”申小竹看都没看他一眼就挑了一筷子，“尝尝。” 俞星学着她也挑了两根放进嘴里，鲜辣味浓，酸笋的臭味直冲鼻腔，到了嘴里却化作香味。 “还挺好吃。”他一边说一边又夹了一口，“哇，好神奇。” “是吧……”申小竹瞟了一眼他的手，说，“你把手露出来点，镜头拍不到。” “拍我手干什么？”俞星又不懂了。 “有人爱看呗。”申小竹挪了挪相机，像是给他个特写。 他赶紧低头吃了几口，最后连汤也都给喝光了。 “我给叶扬打个视频啊。”他抹了抹嘴，“先上楼了。” 申小竹一边骂他见色忘友，一边在他身后大声喊：“碗洗了再跑！” 俞星没听她的，视频接通了还笑个不停。 “什么高兴事儿啊？”叶扬的声音听在他耳朵里轻飘飘的，像是喝醉了，“跟我讲讲。” 俞星幅度很大地摇摇头，说：“小竹上家住啦。” “是吗。”叶扬笑了笑，“吃药没？” “现在吃给你看！”吃药这事儿他上次闹过一回，后来就没再有什么怨言。都是为自己好，他清楚得很。 俞星觉得自己好几天没这么高兴了，看见爱人的脸就绷不住情绪，一边倒热水一边哼起了歌。 他听见叶扬轻轻笑出了声，呼吸声经过电流处理，有点儿奇异的撩人。 “你是不是偷偷出去喝酒了？”叶扬问。 “没啊，我哪敢喝酒。”俞星仰着头吃完药，往床上一摔，“你不在，醉了都没人带我回家。” “真没喝？”叶扬拿手撑着脑袋，神色如常地一脚踩雷，“像嗑药了似的。” 他没注意到俞星突然变了脸色，正巧那边来了人：“先挂了， 主任好像找我。” 俞星挂了电话，长舒了一口气，劝自己不要钻牛角尖。 躺了会儿觉得这事儿越拖越麻烦，一骨碌翻身起来，决定主动联系申景平。 晚饭的点儿刚过去不久，申景平接得很快：“小星啊，小竹到你那儿没？” “早到了，叔。”俞星一咬牙，也开门见山，“我今天……没联系上我爸，号码变空号了。” 那边好像挺怎么意外：“空号？人跑了？” 俞星不是没想过，但心里还是不愿意承认：“我……我不清楚，明天我去他公司一趟，要是再……联系不上，您就按公事办吧。” 这家公司俞星小时候经常来，俞振擎算是副总，他放学没地方去的时候就过来写作业，那时候的老员工很多都认识他。 不过这次来，放眼望去都是新人，实在没几个熟面孔。俞星只好去前台问：“您好，我找俞副总。” “我们副总不姓俞呀。”前台是个女beta，笑起来甜过omega，“如果您找江副总，这边登记一下我带您上去。” “江副总？”俞星皱了皱眉，总觉得身边认识的人好像有姓这个的，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是的，您需要……” 前台还在说话，俞星忽然听见有人高声叫他：“小俞啊！是小俞吗？” 那人看着眼熟，年纪好像快过半百了，一笑脸上皱纹都聚在一起：“哎呀，真是小俞，你多少年没来啦？倒是没怎么变……” 俞星这才认出来这是位老员工，叫了声叔叔好，问：“我爸最近来上班了吗？” 那人变了神情，好像很意外他在状况外似的：“噢，你原来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俞星有种不好的预感。 “咱家老板早换人啦！你爸……我得有三个月没看见他了吧？毕竟自己家公司被收购了，他跳槽也是正常。” “收购？！”俞星惊得差点说不出话，一时顾不上问别的，“那您知道我爸去哪了吗？” “那我不清楚啊，你也没回家看看？”那人说，“哎，其实早在四五年前叶氏就要收购咱家，那会儿已经快倒闭了，结果当时，俞总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钱，硬是给救活了！” 那人说着叹了口气：“不过啊，我说实在话，经营管理这方面不到位，救活了也白搭。这不最后还是叫人家给收购了？” 俞星无言，扒在前台桌子上的手无力地落下，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走。 他听见后面的人在喊：“哎！小俞怎么刚来就要走啊？” 不只是他，来时没注意到的那些嘈杂也都忽然在耳边放大，一个个陌生的声音炸开，无数没用的信息涌入脑子，他忽然觉得头痛欲裂。 俞振擎跑了，俞振擎真的跑了。 他脑子里明明充满了被迫接收的废料，却莫名其妙只剩下这一句话。 他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颤抖着手指打开手机，心里却没什么底，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把通讯录由上到下翻了一遍，想要对陈慧说离婚的事帮不了你了，找到人再说。 想要对俞阳说爸爸不见了，又怕弟弟问他更多。 想要对申景平说按公事办吧，他愿意从现在开始回避。 想要……给叶扬打个电话，没什么想对他说，哪怕听听他的呼吸也好。 最后手指停留在“叶扬”两个字上面，他脑子里忽然响起刚才那人提到的收购公司。 “叶氏” 出租车不知在哪个路口急刹了一下，司机破口大骂。 他把头抵在前座的椅背上，想起叶扬说他的妈妈姓江。 第48章 一直到下车俞星都觉得脑子有点乱，刚关上车门就差点左脚踩右脚绊倒自己。 他甩甩脑袋，努力把没用的信息尽量甩出去，腾出一个空白思考的空间。 倒不是没有听叶扬说过他的父母，那个年代的人没现在这么开放，大多是男女beta结合。 叶扬的父母也不例外，现在一起经营着一家连锁企业，生意做得很大。 不过收购这事儿，他从没听俞振擎提过。刚刚想起与叶扬的关系，他才慢慢理清思路。 俞振擎早在他俩刚谈恋爱的时候就明确表示过反对，他那时候不懂，明明学业生活上都不怎么管自己，怎么单单谈恋爱要管？ 过年那次更是奇怪，好不容易凑齐个一家人阖家团圆的假象，故意找茬把他气走也不是俞振擎的风格。 现在想来，他恐怕是早就知道那家公司和叶扬的关系。 不过就算这样……一家没有活力的公司被更有能力的竞争对手收购，本来就谁也怪不着只能怪自己。 迁怒于叶扬，更只能说明俞振擎的无能。 刚进店门他就感觉气氛不太对，说热闹也不是鸦雀无声，说寂静，倒还真有点儿空气凝固的感觉。 申小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倚在吧台后面，看着好像是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连他进门也没感觉到。 他先观察了一下一楼大厅，有几桌客人，其他都很正常，只有一桌坐着一对情侣，两个人抱着手面面相觑，桌上的甜品一动也没动。 虽然奇怪，但他勉强理解为情侣吵架。放轻了脚步走到吧台里面，轻轻敲了敲桌子：“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申小竹微微吓了一跳，站直了没再倚着。 “刚才。”俞星冲那对情侣一扬下巴，问，“他俩闹事了？” 申小竹给他一个复杂的眼神：“连你都能看出来了？” “竹。”俞星随手擦了擦桌子，叫她一声，“我今天心情不大好，别用问题回答问题。” 申小竹翻了个白眼，她自己还是个暴脾气呢：“行，他俩点了一份杨枝甘露，非说我们拿冬瓜染色当芒果，要赔偿。” “冬 瓜……？”这理由离谱到俞星有那么一瞬间很想笑出声，但很快又意识到不合适，“要多少？” “你不会打算给吧？”申小竹瞪大眼睛，“多少也不能给！” 她声音有点儿大，早就引起了那对情侣的注意，那个女生已经站了起来，气势汹汹的，但没说话。 俞星也没打算吃这个哑巴亏，干脆走过去，客客气气地鞠了个躬：“顾客您好，我是不苦的老板，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你看！我就说那个女的不是老板吧！”那男生也站了起来，俞星这才注意到他是个omega，“既然老板来了就赶紧解决问题，别拖着了。” 俞星依然保持着微笑，微微移动方向转向男生：“请问是您点的餐有什么问题吗？” “你少冲着他！”女生一步跨到他面前，“有能耐冲着我来，欺负omega算什么本事？” 错愕的表情没来得及掩饰，俞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自己也是omega，还是继续礼貌地询问他哪里欺负人了。 “您……”俞星一时语塞，眨眼眨了半天才回过神，“那您希望怎么解决呢？” “哎，我看你们这服务态度估计也快倒闭了，就不要什么大额赔偿了。”那女生很明显地对他翻了个白眼，“要么免单，要么再重给我们上一份。” 俞星挂着微笑磨牙，明白他们的真正意图了：“如果是餐品有问题，我们当然可以为您替换，请允许我把这份不合格的餐品撤下去。” “哎哎哎！”吃两碗的如意算盘被打乱，那男生急了，“不用撤，这份我们凑合吃就行了。” 凑合吃？我给你脸了还让你吃？ “先生，我作为不苦的老板，不能允许不合格的餐品出现在顾客桌子上。”俞星心里快烦死了，脸上还保持着微笑，“请允许我撤掉。” “你们要是这个态度，我可就不走了！”女生说着还抱着膀坐下了，“我就在这儿拖死你，直到你们给我一个合理的处理方式！” 俞星这次是真的觉得头疼了，也不知道再说什么能交流得通。 最后申小竹也没办法，还是免单息事宁人了。 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待在这儿闹，还影响别的顾客心情。 这天他提前很久关了店，拖着心累的身子上楼，打算看个电影休息一下。 家里投影仪很久没拿出来用，镜头都有点磨损了。俞星关了灯，调试半天才找出一个电影。 刚想泡壶绿茶坐下来好好看，却发现着电影氛围有点儿奇怪，像是个惊悚片。 倒不是说有什么血腥暴力的场面，但色调、运镜都让人毛骨悚然。 俞星回头去床上拿了个抱枕，回来时忽然觉得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 他对黑暗比普通人敏感一些，也经常会在无人的深夜莫名惊醒，只是有叶扬陪着之后才好了一点。 最近屋子里空得不像话，明明以前也是一个人过的，那人走了之后却猛然觉得寂寞。 电影是没心情看了，他“啪”地一声把灯打开，光线刺得他闭了闭眼。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敲打着窗户，他走过去一看，不知何时落在窗沿上的麻雀拍着翅膀，“扑棱棱”地飞走了。 烦躁。 睡觉吧，睡着了就不烦躁了。 俞振擎跑了。 公司是叶氏收购的。 无语顾客年年有。 黑暗。 想吃薯片啊…… 烦躁。 “明天来做窝沟封闭，赶个早来人少，”叶扬看完最后一个病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久坐真的不行，光是从坐诊台往洗手池这两步，他都走得脚步发虚。 一边在原地跺了跺脚，一边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一天没响了，他想听俞星的声音想得太过急切。 单手伸到水龙头下面，等待微信页面加载出来的间隙才一时到自己连一次性手套都没脱。 他把手机放到洗手台上，眼镜也拿下来，洗完手顺便洗了把脸。 往招待所走的路上他还自己笑话自己，怎么那么沉不住气呢。 不过就是一天没收到俞星的消息而已。 招待所条件不怎么样，热水器还是老式的那种，烧个水得等半天。 叶扬没顾得上看别人的消息，直接一个微信电话打给俞星，等待的时候就顺便把洗澡水烧上了。就这还得再等至少一个小时。 毕竟是这样的小村庄，能有这么个招待外地人的地方 都算不错了，也没法要求这些看病都看不起的村民们给他们提供更好的条件。 他出了浴室看电话没人接，自动挂断了。 又打过去一次，这次干脆没等到自动挂断，就被手机上新进来的电话界面覆盖住了。 叶扬接起来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叫了声“妈”。 那边听起来不怎么高兴，是被忽视许久的那种不爽：“怎么打电话老不接啊？消息也不回，刚下班？” “我出差呢，可能没听见。”叶扬确实没工夫看手机，要不也不至于憋成这样，“妈你找我有事吗？没事给我发消息吧。” “等会挂！”江笙语气不善，“就知道挂，一打电话你就着急挂，我给你打电话能没事儿啊？” 叶扬有点无语：“那你说啊。” “出差完回家一趟吧。咱家最近收购了个公司，正好就在你家那边儿。”江笙还是一贯的风格，虽是询问意见却听得出态度强硬，“你爸都给处理好了，你想不想……” 叶扬打断道：“妈，我就想好好当个大夫，你们不是当时也同意了吗？就别老弄继承家业那一套了，啊。” 这语气听着像哄小孩儿，上了年纪的中年人还偏偏就吃这一套。 江笙那边安静了一会儿，说：“你呀，就想上那个朝九晚五没前途的班……我们不拦你，那我们想看到什么，你不清楚吗？” 叶扬在不大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把手机换了一边听电话，右手腾出来去摆弄桌子上刚买的一个小盒子。 “星星还没准备好，再说吧。” 这个盒子还是他来的时候在机场的专柜买的，不是什么大牌子，但做珠宝算是三甲。 不是他不想买更好的，但天天都跟俞星待在一起，出门也几乎要一起，上下班那点时间根本不够去商场的。 就连戒指的尺寸，还是他趁俞星睡着了偷偷量的。 他俩之间经历了太多坎坷，精心准备的告白泡汤，工作又忙得没时间给爱人准备惊喜，求婚这件大事，可万万不能马虎。 他跟俞星重新在一起的事，只是过年回家的时候提了一嘴，这二老就知道自己儿子把惦记多年的 那个omega重新追到手了。 江笙手舞足蹈好几天，连广场舞都想让他们爷俩陪着一块去。 俞星准没准备好他其实并不知道，不过他自己…… 他单手拿着那个小盒子，大拇指微微用力顶开了一条缝，钻石的光芒一下子投射了出来。 他自己还没鼓起送出这个盒子的勇气呢，哪能那么轻快地替俞星答应。 “怎么又吐了啊，哎呀……”申小竹手忙脚乱地给他拢头发擦嘴，“这大半夜的……你是不是薯片又吃多了？扬哥跟我说你最近都不吃了啊怎么又开始……” 她一句话没说完，俞星又吐了一口苦胆水，她赶紧伸手轻轻给他顺着背。 俞星挥挥手示意她回去睡觉，咳嗽了两声，话说出来都是气音：“帮我，帮我把采静叫来。” “你又招呼人家孩子干什么！人家睡得好好的！”申小竹不去，“我哪伺候得不好了？” 俞星让她念叨得头疼，胃里又难受得不想说话，又挥了挥手。 光挥挥手谁能看懂，申小竹一屁股坐在了洗衣机上：“咱俩吃的饭都一样，怎么你就吐了？” 俞星按下抽水马桶的按钮，拿了漱口杯漱了漱口，嘴里不难受了才觉出嗓子眼里火辣辣的。 他指了指嗓子，又挥了挥手。 “……”申小竹一开始没懂，随后才瞪大了眼睛，“你不会说不出话来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孕吐（不是 第49章 俞星愣住了。 说不出话……倒不至于那么严重，不过他现在的确不太想说话。 刚想要张口否认，话到嘴边却又咽回了肚子。 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如果能让申小竹就此闭上聒噪的嘴，就更美丽了。 于是他摇了摇头，再次挥手示意申小竹出去。 “嘿！”申小竹脾气上来了，又没处发，“你当我愿意在这伺候你呢！” 走之前还凶巴巴地：“看着点儿！摔倒了没人过来扶你。” 俞星撑起嘴角笑了笑，顺从地点了点头。 申小竹说的没错，的确是薯片吃多了，也的确很久没有吃这么多了。 并不是他真心想吃，而是意识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吃得胃疼了。 叶扬那毫无根据的治疗方式似乎很管用，让他面对面看着爱人，嘴里的薯片会变得味同嚼蜡。 本来就是在情绪失控的时候才会暴食，而只要叶扬在，他就总能第一时间阻止他的情绪失控。 可是，可是。 这次短暂的分别却让他觉得久得没边儿，好像怎么等也等不到他回来。 每一次遇上烦心事都告诉自己没事的，很快就过去了，他马上就要回来了。 可是这个冬天好难过去。 明明柳树已经抽了枝，他的爱人也久违地重新躺在了身边，可头顶那片乌云始终没有散去。 黑压压的，像里面藏了个定|时|炸|弹。 他每次充满希望地抬头看，却只能看见那乌云一点一点压下来，好像要直压到他的心底。 卫生间门被敲响了两声，“笃笃”的，听着克制又平静。 他一抬头，对上采静无言的关切目光。 这次他是真的笑了，俞星想：小竹真是教科书式的刀子嘴豆腐心。 采静给他重新接了一杯凉水漱口用，也不扶他，接完水就垂着手站在一边，乖得不行。 俞星把他捡回来好几年了，最初那一丁点儿隔阂过去了就当亲弟弟一样使唤：“给我倒杯温水来。” 采静也没个回应就出去了，脚步轻得像是没进来过。 小哑巴这种时候就很安静，不是说不会说话那种安静，而是举手投足间都给你营造出一种安静的气氛，也不主动打手语分你的神，再燥的心也能在他陪伴下安宁下来。 不像申小竹，叽叽喳喳个没完。 虽然这么说实在有点儿对不起她，但还是采静陪在身边更能让他平静。 尤其是，这种叶扬不在的情况。 他把卫生间排气扇打开，捂着胃蜷缩在了沙发上。 刚吐过，浑身上下都不太舒服。他拿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沙发：“静儿，过来坐。” 他看着采静坐过来，咳嗽了两声，说：“陪我说说话吧。” 说是陪他说话，采静又能说什么话，不过是一味听他倒苦水而已。 除了叶扬，俞星不愿意把自己家里那点儿破事抖搂出来让人听，更何况这次连叶扬也不知道。 绿茵路到了晚上就没什么人，现在更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除了风“飕飕”地刮，窗里窗外都一片寂静。 俞星不忍心打破这寂静，说话都小小声的：“真冷啊，怎么开春了还这么冷。” 或许是没拿手机，又或许是不想打扰俞星，采静动了动身子，没发出什么声音。 “冬天什么时候才过去啊。”俞星望着天花板，像自言自语。 余光看见采静指了指窗台上的绿萝，大概是说春天早就来了的意思。 俞星没给他面子：“那玩意儿四季常青的，生命力还贼强，叶扬之前把那叶子都薅秃了还没死。” 说到这儿他突然不说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你想不想家人？” 采静是没有家人的，他知道。 来的时候就一团黑黢黢的躲在门口，那时候才十二三岁吧，自己就从福利院逃了出来。 但他还是问了：“我是说，你想不想见家人？” 采静没什么犹豫，刚才问那句的时候就摇头了，这会儿又摇了一次头，指了指俞星。 俞星枕着胳膊笑了：“我啊？我又不是你亲哥。” 采静不说话了，手里握着杯子像个雕塑。 “静儿啊。”俞星想了想说，“我有时候不 知道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应该带你去找你的家人的，可我没去，我就想把你留这儿。说怕你回去过得不好，其实最根儿的原因是我舍不得。” “谁养了快三年的小孩儿还能舍得送回去啊，我是不是特别自私？” “先别急着摇头，这事儿涉及到你你肯定拎不清。” “我也不想见我爸。就算他跑……” 他突然顿了顿，嘴上差点没把门地说出去了，还好理智没丢。 “我过年都不想见他，虽然他……但我真挺烦他的，不是烦他是我爸，而是烦他这个人。” “申叔叔知道我最近过得不好，还特意叫小竹来陪我。我有时候真嫉妒小竹啊，她怎么有那么好的爸妈呢？” “都是命吧……可我不怎么信命。”俞星声音低下去，却又很快扬起来，还笑了一声，“小竹，我说嫉妒都是那么一说。我这条命都是她捡回来的。” “估计是因为她太善良，才会有跟她一样可爱的父母吧。” 俞星看了眼昏昏欲睡的小孩儿，无声地笑了一下：“好啦，你回去睡吧，明天允许你迟到两小时。” “路过我屋把我手机拿来。”他冲着采静的背影眨了眨眼睛，“我对象该急死了。” 他对象确实要急死了，不过是在梦里。 明明晚饭吃得饱饱的，睡前也放过水，却不知怎么一睡熟就胃疼又尿急。 做了好几段梦，都停在视线接触到马桶的一瞬间，然后就马不停蹄地开始下一段梦。 最后还是被憋醒了，站在卫生间里的时候还没完全睁开眼。 回床上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眼手机，心里默认俞星已经睡着了不会回复，却在看清新消息提醒的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刚看清俞星回了三条消息，还没来得及看内容，就看见俞星又打来了一个电话。 他赶紧接起来，一开口把自己吓了一跳。 这声音得是吃了八百斤煤块吧…… 叶扬清了清嗓子：“怎么这个点儿打来？” 俞星的声音听起来很远，好像是开了免提放在旁边：“怕你找不着我着急。” 叶扬一愣，随后笑了笑：“ 还知道我着急你呢？招吧，跟谁浪去了？” “……”俞星安静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听着有点委屈，“你没看我消息啊？” “没，刚醒就看见你来电话。”叶扬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一边开免提一边最小化了通话界面。 “……我生病啦。”俞星难得主动示一次弱，“刚把晚饭全吐出来了，难受。” 叶扬已经看清了他发来的消息，也顾不上高兴：“怎么回事儿？吃什么了？” “跟那没关系。”俞星说，“我遇上很多事儿。” 叶扬许久没有说话。 “怎么不说话了？”俞星问。 “没。”叶扬吸了吸鼻子，“就觉得……离你太远了，帮不上你。” 俞星笑了笑：“你已经离我很近了。” “哪近了，隔着大半个地图呢……”叶扬揉了揉眼睛，现在已经一点儿困意都没了，“我说刚才梦里怎么胃痛呢，咱俩通感了属于是。” “是啊，所以很近。”俞星重复道，“所以你快回来，我的心和身体不能分开太久。” “好。”叶扬笑着说，对着话筒亲了一口，“别担心，有什么事儿等我回去。” 俞星没说话，也对着话筒亲了一下。 叶扬经常会说这样的话，“别担心”“交给我”“放轻松”。 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是敷衍，从他口中说出来就是最有效的定心丸。 听在他耳朵里，那就像是心被猫儿挠了一下，痒痒得很。 “我想你。”他听见自己说，“我好想你，想你快回来。” “……嗯，我看到了。”叶扬轻声说，“我也想你，想得胃都疼了。” …… 俞星后知后觉地问：“你那胃疼跟通感没关系吧？” “嘶……”叶扬吸了一口冷气，“你别说还真有点，那，那我先挂了……” 俞星让他气得差点再吐一波：“吃药去！用热水吃！” 今年春天来得实在有点着急了，根本没顾得上感受春风习习，就像被人踹了一脚似的跌进了热浪，家大人还提着秋裤叫你“春捂秋冻”。 “真的捂出痱子了！”俞阳指着自己后背让他哥看，“你看看你看 看！” “哎，别。”俞星拿手挡了一下眼睛，“AO授受不亲啊，亲哥也不行。” “我不管我不管！”俞阳热得快撒泼了，“我今天就要穿短袖！” “行，感冒了别来找我。”俞星语气没什么波动，低头在手机上摁着什么，“你采静哥要乐意管你就算，不乐意管你也别去烦他。” “我这身板还能感冒？”俞阳表情夸张地冲他一扬眉毛，可能是两边眉毛没商量好，展示出来的效果非常滑稽。 采静让他逗笑了，小哑巴就这时候能发出点声音，笑个不停。 “啊——你也笑话我！”俞阳仗着自己矮，一个箭步冲上去扑在人身上，蹬着空气往人身上爬，“罚你背我去上学！” “阳阳。”俞星警告地叫了一声，“下来。” “我不！”俞阳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赖在采静身上，头一扭不动弹。 采静笑着轻轻拍他，也没见认真挣扎。 俞星皱着眉回复申景平，也不知道老头怎么那么急，非要今天早上见面。 他瞅着回消息的空闲看了眼两个小孩，采静乐意陪着俞阳玩那他也没有再说什么的理由，只嘱咐了一句“赶紧走吧别迟到”就上楼去了。 刚把睡衣换下去穿了个凑合能见人的衣服，就听见楼下风铃响了。 早上没什么顾客，申景平直接扯着嗓子喊他：“小星啊，小星你在楼上吗？” “哎来了，马上马上。”俞星被他催得扣子都系歪了，一边重新系一边下楼，“出什么事儿了叔？” “你甭下了，我上去。”申景平最近来得频，跟自己家似的，到了屋里才说，“你跟你爸联系上没？” “……没呢，我不跟您说他失踪了么。”俞星不知道怎么突然问这个，“您上回说超过48小时能立案，立了没呢？” 申景平摆摆手：“那都小事儿，他自己跑的，立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着人。” “上回抓的那个毒贩子，你还记得不？”他几乎等不及俞星回答了，自己就接着说下去，“入狱的时候交代过买卖毒品的同伙，我同事昨天给拿了份名单来，你看看。” 俞星抿着嘴接过来，心里已经有了猜想。 名单很长，他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在倒数几个名字中看见了“俞振擎”三个字。 “这是……买的，还是，”俞星艰难地开口，“还是卖的？” 第50章 申景平沉着嗓子：“买卖都有，但名字写得这么靠后就不算什么核心人物，有可能是被骗的。” 俞星抽了抽嘴角：“这下倒不用去家里查了。” “其实那个贩毒案的主谋伏法之后，我们一直在抓残党。”申景平拍了拍俞星的腿，“小星，有很多人都是被骗进来的。” 俞星低头用食指拨弄着拇指上的倒刺：“您别哄我，您就说判几年吧。” 申景平愣了一下，莫名觉得屋里发冷：“这个……视情节轻重吧，我咬不准，不过贩毒是最低三年。” 说完就看见俞星手指尖流出血来，红红的一片，整个指甲缝都是。 “哎呀，你这手上有倒刺儿怎么能拿手抠呢？你看看这弄得……疼不疼啊？”申景平从小把女儿当宝贝，哪能见得小辈受伤，“别抠了！拿个指甲刀来！” 俞星沉默着看敬重的长辈推着眼镜给他处理那个再不处理就愈合了的小伤口，嘴里还嘟嘟囔囔着抠倒刺危害重重。 他再一次在心底提出疑问，为什么有的人可以拥有这样的父亲，而他却有那样的父亲？ “你呀，就是年轻太急躁了。你说这又没定罪，你就急着自残啦？”申景平抬眼瞅他一眼，看他没什么反应又接着说，“你爸这人确实……我也不怎么看得上，但你甭着急，一切交给我们警察。” 他抽了张纸巾过去沾了点儿水，回来眯着眼睛给他擦手指上的血：“再说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人找到，过后的调查还都是没影儿的事儿呢。” 俞星定定地看着他的动作，实在忍不住眨了眼才觉出眼睛酸涩得不行。 “叔。”他清了清嗓子开口，“我能抱您一下吗？” 上了年纪的人就怕这身体上的亲密接触，申景平更是要面子的老头。 可偏偏提要求的是俞星这个他最心疼的孩子，内心挣扎半天还是故作爽快地张开了手：“来吧！” 俞星心里再怎么堵也让这个可爱老头弄笑了，一下子没憋住笑出了声，狠狠搂上 去，一点力气没留。 “咳咳……”申景平被猝不及防地搂了一下，差点呛到口水，“你这孩子……” “不好意思叔，没控制住。”俞星吸了吸鼻子，起身直接绕过了老头，“我去给您倒杯水。” 心里再怎么暗示自己不在乎，到底是亲爹跟违法犯罪挂边了，不在乎也就能嘴上说说。 面上藏着里子也藏不住，采静都打着手势问了他好几次，更别提叶扬这样时时刻刻关注着他的人了。 所以俞星没想瞒他，等人回来了就准备说。 不过叶扬回来那天他没赶着去机场接，一个是店里忙，另一个是他不太想等待。 机场是最没准谱的地方，飞机晚点航班延误都是常有的事儿，让他在那等几个小时，从下飞机的人头攒动中揪出自己想看的哪一个，想想就煎熬。 又不是小情侣热恋期了，见面不差那一会儿。 不过见到之后俞星就不这么想了。 他确实没从机场出站口的人头攒动里抻着脖子寻找，但门口风铃一天响八百多次，就那么一次听得他心痒痒。 手里的裱花袋没稳住，一大坨奶油喷溅出来，俞星脸颊睫毛都沾了不少。 他边往厨房外走边摘手套，塑料沾了汗水不太好脱，他也没来得及收拾，一只扔在操作台，一只直接扔地上了。 “静儿帮我收拾——” 一句招呼没喊完，人已经来到了门前。 那风铃好像让谁上了发条似的，朝太阳的那面泛着金属特有的光泽，响个不停。 一早上就钻进厨房，到现在才得空看一眼窗外。今天太阳好得像夏天了，懒洋洋地在天上摊个蛋，任谁直视都得眯一会儿眼。 可是照在门口那人身上，却偏偏让他头发丝儿都发着光。 叶扬估计也是快着步子来的，脸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刚要摘了眼镜抬手擦擦，却被扑进怀里的人撞得差点没稳住下盘，捏着眼镜腿结结实实搂住了人，没用上的那三根手指都快僵直了。 等搂紧实了自己都笑了，那只手轻轻拍拍怀里的脑袋：“快 起来，你店里那么多人呢。” 俞星蹭到他脖子那儿，使劲摇了摇头。 “哟？你倒不害羞了是吧？”叶扬有点意外，但知道自己要是不阻止这祖宗回过神来了又得别扭，于是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行，你最好今儿晚上也这么热情。” 这句果然有用，俞星听了就迅速从他身上下来，顺手还接过了他的行李箱，好像刚才搂着人不放的不是他一样。 “上楼去吧，杵这儿干嘛呢？”走了几步还回头来催他，看得叶扬不太想让他再下楼了。 不过这事儿也就只能想想，六个小时的飞机，他还是个被两个人夹在中间的座位，一路上密闭空间里到处都是低级alpha的信息素，就算只有一丁点儿也让他头晕得很。 他上午十点多到家倒头就睡，到下午四点才醒。 睡得太舒服有点错乱，一睁眼看床边坐了个人还以为招待所进贼了。 他翻身出了个动静，俞星很快就注意到了，立马放下手机：“睡得怎么样？” 刚睡醒总是不愿意说话，叶扬点点头伸了个懒腰，摸了半天没摸到眼镜，刚要开口问就看俞星捏着眼镜腿递了过来。 “睡着了就乱放，我不给你收拾早晚压断。”俞星叹了口气，“睡醒就起来吧，阳阳知道你今天回来。” 叶扬调整了一下眼镜的角度，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还不太清醒：“啊？” 俞星看着他迷糊的样子看笑了，他太喜欢叶扬刚睡醒这会儿的状态了，什么柔软慵懒都摊在外边，没来得及收回去。 不过这“外边”也就仅限于俞星看得见的外边，再往外就不给看了。 叶扬躺下的时候困得没来得及换衣服，身上睡衣也不知道谁给穿的。 他装着真不知道，厚着脸皮问：“你扒我衣服了？” “嗯，全看光了。”俞星歪着头滑下去，枕在叶扬身上，“你背上有几颗痣我都看清了。” 真脱光了谁看背啊，不过叶扬还是顺着他说：“那你说几颗。” “自己看呗，”俞星调整了下脑袋的位置，抬眼看他，“你 不会看不见自己后背吧？” 叶扬让他气笑了，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说你真欠揍。 俞星忽然闭上眼睛不说话了，睫毛一颤一颤，好像睡着的时候做了噩梦。 叶扬以为他要亲，刚低下头碰到鼻尖就被躲开了。 不仅躲开，俞星还背对着他从另一边下了床。 “阳阳放学了。”俞星下楼之前跟他说，“我去告诉他你没睡醒。” 回来的时候俞星拿了个大托盘，里面装着几样平平无奇的菜色。 他把盘子一个个儿拿出来放到屋里的小桌上，说：“凑付一顿吧，这两天都是员工餐，我吃腻了都。” “明天就给你做，想吃什么？”叶扬下意识地拿起筷子，随后才想起什么，“吃腻了你自己做呗，又不是不会。” 俞星抬头瞅他一眼，没说话。 叶扬这才想起他前两天还病过，也不知道他现在想不想说。 “你……” 嘴边的问题刚开了个头，他忽然又不想问了。 俞星有心事，他不可能看不出来。俞星当然也知道他看得出来。 这样还没说，那就是心里还有别的顾虑。 “你不想说的话，就不用一直想着该怎么开口。”叶扬看着他埋头吃饭，“我又不是必须得第一时间听到。等你想说了，我随时都可以听。” 俞星动作顿了几秒，然后干脆放下了筷子：“不是不想说……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要不你问？” 叶扬一愣，真没想到他能来这么一句。他笑了一下，还真问：“行，那你先说你爸那边怎么样了。” “找不着人，涉嫌贩毒，还在调查。”俞星倒是对答如流，像提前练习过似的。 叶扬点了点头，没表现出心里的过于惊讶，等了一会儿才问：“让你不开心的事，不止这一件吧。” 相爱的人在一起生活久了，总是能从蛛丝马迹里看出你的不同。 俞星咽下嘴里的食物，轻轻叹了口气：“别的都是小事儿，不值一提。” 他说不值一提那叶扬自然就不会逼着他提，估计也是 生意上遇上什么奇葩顾客。 俞星不是那种抱怨小事儿的人，何况谁创业不受点儿挫折，就连叶扬都这个体制内的打工人，刚进医院都受了几个月欺负。 所以他又点了点头，说如果憋得难受就跟我说。 俞星嘴里一口菜咀嚼了半天，半天觉出不对劲才吐出来一看，原来是不小心嚼了块葱。 再怎么舍不得吃完晚饭也该下去了，俞阳跟个小弹簧一样上蹿下跳，亢奋得不行。 俞星先下来的，看他在大厅里蹦差点儿撞到了客人，连忙过去把弟弟拖到一边儿，小声跟他说：“小心着点，都是大人，万一把你撞倒了怎么办？” 其实他要是自己凑上去撞，遇上那脾气不好的顾客，说不准还得陪人家一份餐。 “我太高兴啦！”俞阳在哥哥怀里也不安分，“明天六一儿童节，老师给我们放一整天假！” “是吗。”俞星随口应着，把他校服上的领带解下来递给采静，“这个不能水洗，别扔脏衣篮了。” 没等俞星再说什么呢，忽然听见俞阳发出了一声堪比熊孩子的尖叫，然后就从自己怀里跑了出去：“叶医生——” 叶扬早有准备，半蹲下来扎了个马步把小孩儿接住了，这才不至于摔在楼梯上。 “我想死你啦叶医生！”小孩儿就是一点儿包袱也没有，噘着嘴在叶扬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嘬了个响出来。 俞星像被什么烫了一下似的，没忍住别开了眼。 叶扬看了他一眼，笑着哄孩子：“刚听你说儿童节放假啊？我跟你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呀！”俞阳声音洪亮地欢呼，“我要采静哥哥也去！” 叶扬“嗯”了一声，又连哄带骗的：“那你答应我，今天晚上早点睡觉，不去打扰哥哥好不好？” “为什么呀？”小孩儿歪着头，看着天真可爱。 跟他相比叶扬就不那么天真了，那话表面上是跟俞阳说，实际上眼神都往远处瞟：“你哥今天晚上忙着呢。” “哦，哥哥今天晚上就要开始准备出去玩的东西了吗？”俞阳也回头看哥哥，“那你不要太累噢！” 再看俞星，像是被人烫完又丢进了冰水里，不能自已地打了个寒颤。 作者有话要说：冰火两重天（不是 第51章 儿童节这一天早上，俞星睁开眼只有一个念头。 这恐怕是他近两个月来唯一真正逃离生活琐事的一天。 不过很快他就产生了一些别的念头。 叶扬醒得比他早，俞星起床的时候他已经从卫生间洗漱完出来了，看他醒了就过来亲了一口：“醒啦？” 俞星轻轻推了推他，不让他把舌头往自己嘴里伸：“起开，没刷牙呢。” 这么轻轻一推还真给推开了，他穿上拖鞋想去洗漱，刚站起来就腿软得差点摔倒。 叶扬从后面托住了他的腰：“我抱你去？” “滚！”俞星把他的手扒拉开，自己一瘸一拐地进了卫生间。 每次前天晚上干了点儿什么，第二天叶扬都要比往常粘人一些。 俞星前脚进来，叶扬后脚就跟上，还要把手环在腰上。 “别捏了，我腰疼。”俞星刚挤上牙膏就不得不空出手再把人推开，“等会儿再亲行不行？刷完牙的。” “我又不嫌你。”叶扬依然要往他嘴上亲，被俞星踩了一脚之后忽然顿住了。 俞星警惕地看着镜子里突然停下动作的人：“干嘛？” “你昨天那样儿我都没嫌你呢。”叶扬贴着他耳朵说。 俞星让他说得顿时咳嗽了起来，牙膏沫呛进了嗓子里，一喘气儿整个鼻腔都是薄荷味。 昨天晚上做到最后他都不怎么清醒了，又困又累。这会儿被叶扬一提，那些再努努力就能忘了的记忆又涌现上来。 “你……出去！”他狠狠地把牙膏沫子吐到水池里，隐约觉得小腹疼，“洗床单去！” “又不是我尿床……”叶扬笑着装作抱怨，在俞星抬脚踹他之前闪出了卫生间。 他出去之后俞星又兀自烧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把凉水拍在脸上才降了点儿温。 俞阳平时跟哥哥还能撒个娇，但对叶医生那是一点儿也不违抗，说不让打扰就一直忍着不去敲门，就是把采静闹得不行。 俩小孩儿看见叶扬出来简直要疯了，一个是惦记着终于能出去玩了，一个终于从熊孩子的闹腾中解脱出来。 叶扬心情好得不像话，直接弯腰把俞阳 抱了起来，嘴里还“哎哟哎哟”地装着吃力：“阳阳长胖了啊？” “哥哥家的饭太好吃啦！”得亏是小孩，要换个二十几的年轻人听了这话就得嚷嚷着减肥，俞阳还挺得意，在叶扬怀里扭动了起来。 小哑巴参与个聊天还怪费劲的，他俩半天才听见采静的手机传出了声音：“老板还没睡醒吗？是不是昨天晚上太累了？” 话音刚落俞星就从后面过来了，不轻不重拍了他一巴掌：“再乱说话今天不让你坐过山车。” 小孩儿难得去一次游乐场，听到这话立马闭嘴了——还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叶扬看他下楼了就把俞阳放到了地上，招呼他帮着把野餐用的东西都搬到车上。 结果俞星跟没骨头似的，一挨着沙发就倒了，说：“我不搬，我昨晚上累着了。” 叶扬惊讶地扭头看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把他逗大发了。 俞星对上他的目光，根本没什么反应，还催促道：“快点的，一会儿小竹醒了看我们全跑了该骂人了。” 他们要去的那个游乐场离市中心有点儿远，一早上开车过去将近中午才到。 买了门票进去，第一个让俩小孩儿安静下来的东西就是野餐。 披萨是路上叫的外卖，寿司昨天晚上就做好放冰箱了。俞阳爱吃海鲜类的东西，一盒鱼生寿司一会儿就吃完了。 俞星不想让叶扬吃凉的，摸着披萨还是热的就准备给他拿一块。 游乐场附近外卖送得快，芝士还能拉老长的丝儿呢。俞星用刀叉抬起一块，拉得高高的也没断。叶扬拿了个叉子从中间捞了两下，这才把那块披萨放进纸盘子里。 他很自然地接过盘子，顺手拿刚才用的叉子叉了两块肉再叉到披萨上，然后放到俞星面前，又去弄自己的那一份。 俞星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擎着刀叉愣了一会儿，干脆没管那么多，直接上嘴了。 俞星久违地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配文：一家四口【马戏团】 叶扬叼着披萨凑过来看，指指点点的：“那个表情不是游乐场。” “就是。”俞星没搭理他，退出去看了眼消息，果然收到了申小竹的连环语 音轰炸。 他立马又划到了朋友圈的界面，心说眼不见心不烦，只要我不听就没有挨骂。 那条刚发出去就得到了一个红圈，俞星斜着眼睛看叶扬：“你赞的？” “我没啊。”叶扬摊摊手，示意自己手机不在手里。 俞星点开一看，是申小竹。 她说：【微笑】 俞星笑得手里披萨都掉回外卖盒里，被叶扬捡起来吃了。 采静安安静静吃饭自然比他们快，解决完最后一个被俞阳嫌弃的蔬菜寿司，拍了拍手站起来，示意自己跟俞阳先去玩会儿。 “行，注意安全啊。”俞星心也是大，“别离开我视线就行。” 刚挥手说完拜拜，他就感觉身边的野餐垫起伏了一下，随后身边人的存在感也消失了。 他扭头看见叶扬站了起来，走出两步远跟一男一女说着什么。 一开始他以为是问路的就没搭理，后来越看越觉得那男的眼熟，站起来才看清了。 那是跟叶扬坐一个办公室的温哲。 他一直对这人观感不是太好，除了撩次叶扬之外，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也不太舒服。 毕竟在疯人院待过那么长时间，他太知道怎么用直觉判断一个人是敌是友了。 再看叶扬，刚才还跟俞星笑着说话呢，就忽然被拍了肩膀。 一回头温哲冲他露出很大的一个笑：“扬哥！真是你啊？我还怕我认错了呢？” 叶扬皱着眉，一句“你跟踪我？”差点就脱口而出，还好理智及时阻止了，说出口的话变成：“巧啊。这位是？” 温哲身边还站着一个甜美系的女性omega，很腼腆的样子，连头都不抬一下。 温哲笑了一下，说：“噢，这是我妹妹，今天正好陪她过来。” 妹妹？ 叶扬认识他这么长时间，从来没听说过他还有妹妹。 看着模样也没什么相似，估计是不知道从哪儿认来的妹妹。叶扬没有窥探的兴趣，只想赶紧把他打发走：“是吗，我也跟我的爱人出来玩，祝你们玩得愉快。” 这话就算是逐客令了，但温哲哪是正常人，听完很夸张地：“啊？扬哥你什么时候谈恋爱啦？” 叶扬刚想让他小点声，回头看 了眼俞星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于是更急着送走温哲：“嗯，早就谈了。还有什么事么？” 温哲看起来还想再说点什么，被身旁的小姑娘拽了拽衣角。 小姑娘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温哲看起来很不耐烦，完全没了刚才跟叶扬讲话时的风度。 “妹妹急着去玩吧？别让她等急了。”叶扬像是嘲笑地出了个声，用只有他和温哲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我劝你不喜欢就早点说，不要耽误人家姑娘。” 温哲愣了半天，直到他转身重新坐在野餐垫上才讪讪地走了。 “遇上个同事。”叶扬主动开口，跟刚才好像不是一个人了，“你吃饱了？” 俞星一边收拾垃圾一边说：“就是同事？” “啊。”叶扬想起刚才他应该是看见了，干脆说了实话，“是温哲，你应该记得吧。” 俞星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他不说话叶扬却慌了，生怕人误会：“真就是碰巧遇上了，你别……” “我说不是碰巧了？”俞星这才笑了，捏着他鼻子揪了一下，“好了，我哪有那么小气。” 叶扬还不放心：“那你亲我一下。” “不要。这么多人。”俞星白他一眼，双手拢成喇叭状招呼不远处的两个小孩儿。 叶扬哪能吃这个亏，瞟了一眼俞阳和采静，就迅速地低头在俞星耳朵上亲了一下。 闻声赶来的俞阳大为吃惊：“哥你耳朵怎么红啦，那么热吗？” 说着还扒拉一下采静：“你热吗？” 采静笑着摇了摇头。 采静想坐过山车，俞阳想去鬼屋。小孩儿们意见不统一，大人也不好做主。 最后是叶扬开了口：“你俩石头剪刀布，平局就去坐旋转木马。” 两个男孩儿哪能乐意坐旋转木马，采静立马就摆摆手，指了指鬼屋。 “你呀，就会让静儿让着你。”俞星刮了一下弟弟的鼻子，看着那小脸也舍不得骂，“我看你以后离了哥哥们怎么办。” 采静走在前面忽然停了一下脚步，在手机上点了点好像想要说什么，最终又什么都没说。 俞星都敢买死过人的房子，当然也不怕什么鬼屋；叶扬更 是从小到大没信过什么牛鬼蛇神。反倒是最兴奋的两个小孩儿，一进去都怕得跟什么似的，一人拉着一个大人，躲在身后怯怯地走。 刚进去门就从外面关上了，俞星想要回头说句别跟丢了，突然看见叶扬背后的那面墙上倒映出了刚才没有的一张惨白的脸，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他下意识地捂住了采静的眼睛，小哑巴看见害怕的东西也喊不出来，只能紧紧地搂着他的大腿。 俞星伸手牵住了采静，小声说：“不怕，跟紧我就行了。” 刚说完这句，那面白墙上又伸出了几只骨瘦如柴的手，好像要伸过来抓住他们一般。 俞星歪头看了看，突然伸手往叶扬头上划拉了一下。一堆干枯得发脆的树枝“哗啦啦”落了一地，再抬头去看，白墙上的手已经没有了。 他顿时有些失望：“什么嘛，连道具都是就地取材？没啥意思，往后走吧。” 叶扬牵着俞阳跟在他后面，一时间不太能搞清楚自己存在的意义。 “啊——” 刚走了两步忽然听俞阳尖叫了一声，叶扬赶紧搂住他，却感觉怀里的小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我踩死了……我把她踩死了……” 第52章 踩死谁了叶扬不知道，他只知道后面有人踩到自己脚了。 估计也是个被劣质道具吓到的胆小omega，胆子不大劲儿还不小，叶扬费了好大劲才把自己的脚抽出来。 他一边揽着俞阳往前走了两步，一边嘴里安慰着：“没事的阳阳，都是假人。” “不是不是，她流血了你看……”俞阳在他怀里使劲摇起头来，似乎把他当成了俞星，“哥哥你看……” 叶扬应了一声，这鬼屋里虽然道具劣质，但是bgm可足够到位，阴森恐怖之余还夹杂着几声女人的尖叫，让人一时分不清是玩家的嚎叫还是音响。 前面的一小段路非常窄，只容一人侧身通过。周围太黑又看不清，不过这么久也没听见俞星的声音，估计是没什么问题。 叶扬刚这么想，就突然觉得后颈处好像碰到了什么冰凉的液体，一滴一滴的。 这小破屋子还漏水？ 一边用手盖在了了俞阳的头上，一边自己抬头往上看。 这一看不要紧，就看见天花板上倒垂下来一个人偶，眼珠子都掉下来一只，用一根丝线颤颤巍巍悬挂着。 刚刚滴到他脖子上的液体也不是漏水，而是从人偶眼睛里滴下来的“血”。 准确的说，是那只已经没了眼球的眼眶里面。 鬼屋里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 俞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抬头看见了，闷着头往叶扬身上爬，说的话都带上了哭腔：“哥哥我，我们出去吧……我不玩了……” 叶扬被他拽得裤子都要掉了，没办法只能把他抱起来，满口答应：“好好好，我们去找你哥，然后就出去？” 话音刚落他忽然注意到前面亮起了一盏明亮的灯，那灯光正常得不像是鬼屋里该有的气氛。 然后就看见俞星从那灯光下向他们走了过来，声音还带着笑：“阳阳吓成这样啊？” 这光线实在有点柔和了，打在俞星本就线条明朗的脸上，脏污血腥的背景衬得他更出淤泥而不染。 那两片嘴唇也不知道是冷气吹得还是自己咬的， 总之红彤彤的一张一合，看着很好亲。 叶扬任他把自己胳膊上坐着的小孩儿单手接了过去，那只手还牵着采静倒不出空，只能努努嘴示意他跟上来。 叶扬咽了口口水，不太想动腿，只想在他撅起的嘴唇上狠狠咬一口。 出了鬼屋俩小孩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俞阳一直哼哼唧唧撒娇要人抱，采静更惨了，连个声也发不出来，惊吓恐惧都自己吞到肚子里了。 俞星主动说去买两个冰激凌，这东西又凉又甜，平时是绝对不肯给俞阳买的。 所以小孩儿格外高兴，连撒娇也不撒了：“那哥哥你快去快回！” 也不知道是谁刚才贴着哥哥不让人走。 叶扬留在原地没话找话：“采静得有十六了吧？还跟着阳阳过儿童节呢。” 采静摆了摆手，好像要否认自己的年龄，可惜手势没有俞阳的嘴快。 “才不是呢，我们老师也全都放假了，他们也去过儿童节了呀。”俞阳有冰激凌吃就没刚才那个害怕劲儿了，说得还头头是道，“谁说儿童节只有儿童才能过的？” “是吗？”叶扬笑了笑，“那哥哥也在过儿童节咯？” “当然了，你们俩都在过节呀。”俞阳做了个鬼脸，人来疯似的，“过节就是要跟喜欢的人一起出来玩，无所谓是什么节。” 叶扬笑着逗他：“那你怎么没有带喜欢的小朋友来玩呀？” “我喜欢采静哥哥呀！”俞阳说得特别理所当然，好像全世界都该知道似的。 叶扬愣了一下，看着采静笑着摸了摸俞阳的头，忽然觉得心疼。 俞阳能体会到的亲情其实非常少，除了哥哥估计也就是采静。 哥哥比他大了一轮还多，更多时候是充当个监护人，真正能陪他玩到一块的也只有采静。 连喜欢的人都脱口而出，恐怕真的离不开采静了。 过山车比起鬼屋来要好接受得多，两个男孩儿都喜欢这种摆在明面上的刺激，反而是俞星有点担心。 “我看那下面怎么有人拿着水枪啊。”俞星边排着队边指给叶扬看，“那水脏不脏，喷身上不能感冒了啊？” “就 是这样才刺激呢！”俞阳在狭窄的过道里蹦来蹦去，“好不容易玩一次过山车，哥你就不要在乎那些啦！” 俞星张了张嘴，又怕自己唠唠叨叨像个老妈子，最后还是勉强同意了。 俞阳嚷嚷着要坐在第一排，说要玩就玩最刺激的，尖叫也要比所有人都早，必须得是第一个体验从高处跌下来的感觉的人。 俞星表面上没什么意见，手却慢慢攥紧了叶扬的胳膊。 叶扬察觉到他的紧张，又低头检查了一下安全带，说：“你怕这个啊？” “……不怕。”俞星嘴唇颤了颤，最终还是嘴硬着否认。 叶扬低头看了他一会儿，也不揭穿他，只把他怀里自己的胳膊抽了回来。 “……”俞星张口好像要骂他，两秒之后又赌气般地抱起了胳膊，自欺欺人地说，“我稀罕牵你那个破手啊？” 叶扬不置可否，在第一个小高潮的地方把头埋了下去。 等身边的尖叫声小了一点之后他抬起头来，看俞星头发都湿透了，笑着跟他喊：“不知道躲躲啊！” “啊——”俞星终于忍不住跟别人一起尖叫起来，“我不敢低头——” 叶扬笑出了声，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俞星的头上。 来之前怕太阳毒，俞星给他们一人带了一件防晒服，这会儿居然派上了挡雨的用场。 俞星也不逞能了，一头扎进他怀里，手也诚实地扣住了叶扬。 俩小孩儿在前面不知道玩得多开心，一点晕眩也没有，走路发飘的人反倒变成了俞星。 叶扬任由他挂在自己胳膊上，单手拿着纸巾帮他擦头发，忍不住笑话他：“不是不怕吗？” 俞星张嘴刚要说什么，却打了个喷嚏。 又玩了几个小项目，俞星都没陪着上去，不危险的就在旁边看着，觉得危险的就干脆禁止俩小孩玩儿。 这个季节六点刚过太阳就下山了，他俩好说歹说把俞阳劝回了车上，答应他下次还来玩。 不过这个“下次”是什么时候，那就没有人知道了。 俞星到了风口处就开始接连不断地打喷嚏，脸上莫名地泛红，还说浑身 发冷。 叶扬侧过身给他挡风：“快上车暖和暖和，别感冒了。” 这话是说给两个小孩儿听的，不过叶扬心里清楚，这是他发情期到了。 这里面omega只有他一个，那俩又是小孩儿，叶扬只能这么说不让他难受的同时还尴尬。 上次的经验让叶扬在车里备下了几支抑制剂，这会儿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塞进了俞星兜里，说是暂时的，打一支就行。 其实有他在，临时标记比临时抑制剂更有用。 但他今天不想临时标记。 回去的车程不是晚高峰，比早上快了十分多钟。那种抑制剂有催眠的功效，开到了家车上另外三个人都睡了。 采静睡得浅，引擎一停他就醒了，敲了敲驾驶座的椅背，表示自己可以背俞阳下去。 叶扬正愁这三个祖宗怎么一波带走呢，醒了一个大的就好办多了，也没跟他客气，绕到另一边帮他开了车门。 车上都睡得不怎么实，俞阳一扒拉就歪到了背上。叶扬目送着他们进去，这才打开副驾驶的门。 “难受吗？”叶扬轻声问，“腺体疼不疼？” 叶扬不清楚第一次用这款抑制剂会不会过敏，不过俞星的体质还算正常，没什么异常现象。 他直接把人从座位上打横抱起来，说：“能坚持到吃完饭吗？怕你一会儿体力不支。” alpha的体力优势就体现在永久标记上了，只要alpha不想成结，omega就一直得不到解脱。 他看俞星闭着眼点了点头，嗓子都沙哑了：“你就不能等下次……” 叶扬一开始没听清，上了楼才琢磨过来，笑了笑心说这可真的等不了。 抑制剂对omega的信息素压制快要失效了，再不抓紧时间，他也会被诱导发情。 回来前他给申小竹发了消息，说给他们留几份员工餐。本来是答应了俞星要自己做饭的，可是情况紧急，实在来不及现做了。 算了吧，叶扬心想，等发情期过了想吃什么都给他做。 现在暂时要反过来，得俞星给他做。 他把炒饭和菜都拌在一起，让俞星坐在床上一口一口地喂：“慢点吃，嚼碎了再咽，别一会儿压着胃了。” 明明不算是荤 话，俞星却比他故意逗他时还臊得慌，别提细嚼慢咽了，到最后直接抓过勺子自己往嘴里扒饭。 他也没关心叶扬吃没吃饭，不如说他巴不得没吃饭的alpha能稍微轻着点，持久度说不定也能降低…… 吃完把盘子往桌子上“喀”地一放，自以为凶狠坦然：“来吧。” 叶扬一点也没吝啬自己的信息素，张嘴就含住他的耳垂，牙齿轻轻地在那块肉上磨：“就不问你让不让进了……我不给你后悔的机会。” 他在俞星后颈的腺体处吮吸舔吻，就是不露出尖牙咬下去。 正是甜品店客流量最大的时候，楼下的风铃响个不停，偶然那么几声碰巧了，像是随着他俩的动作响得清脆。 俞星舒服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又凭着意志力微微退开一点，勉强维持着清醒说：“我……我不能生育，你知道的。” 叶扬哼笑一声，动作停都没停一下：“谁稀罕要孩子啊，我要你。” 好像恶魔在耳边低语，引导着天使自甘堕落。 又好像沙漠里的濒死者看见贴着毒药标签的液体，一饮而尽却回甘着绿茶的香气。 第53章 俞星断断续续地做了一夜的梦。 要说累，这次比前面几次当然都累得多。然而前几次却能睡个一夜无梦的好觉，这次却反复地醒来好几次。 不过倒不全是噩梦，从第一次遇见叶扬一直梦到昨晚昏睡过去之前，他像上帝之眼一样从另一个角度完整地围观了自己和叶扬这几年走过的路，时而哭时而笑。 他梦见某一日晨光熹微，叶扬不知又找到了哪个监控死角，从外头翻进来，带来的两碗米粥还温热着。 他梦见疗养院的“医生”点了支烟，他在跃动的火苗中看见了叶扬的影子。 他梦见他们在大雨滂沱中亲吻告白，在夜深人静时诉说无尽爱意。 他梦见身后有野兽追逐，逃命时绊了一跤却跌进了叶扬怀里…… “闪闪？”叶扬皱着眉看怀里一脑门虚汗的俞星，轻轻拍着他的脸蛋，“做噩梦了吗？” 俞星睁开眼还以为自己真的在野兽怀里。 他借着力坐起来，被噩梦吓醒也没有什么睡意，问了句几点了。 “早着呢，阳阳还没上学。”叶扬用手揩去他的汗，拿了把小扇子给他扇着风，“饿不饿？我帮你把早饭拿上来？” 俞星摆摆手：“我下去吃。” 叶扬昨晚照顾他，特意用了不累腰的姿势，可毕竟是要成结的永久标记，下了床腿还是发软。 俞星坚持不要他扶，等人到了楼下都快站不稳了。 采静眼尖，看见他这样赶紧过来给他拉椅子盛粥，要是没跟叶扬眉来眼去嬉皮笑脸就更体贴了。 “哥哥！”俞阳可不像大人们心思那么多，昨晚上睡得香着呢，“你怎么啦，是不是在鬼屋里的时候摔倒了？” 采静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还拿手机打字，说扭到腰的话还是要去医院哦。 俞星哪能不知道这小孩心里想什么，也不反驳，还随口支使叶扬：“闭嘴吃饭，帮我拿个垫子过来。” 自己家还要什么面子，丢面子总比腰疼腿麻强—— 俞星这么想着，又听见自己弟弟聒噪响亮的声音： “哥你看你脖子都红了！热的吧？还不开空调，夏天都来 啦不能春捂秋冻啦……” 说着小腿倒腾得快，“嘀嘀”两下就开了空调，还直接调到了17℃。 叶扬拿了垫子回来就看见这个场面，不禁觉得好笑，打断道：“好了你俩，你哥早晚得让你俩气死。” 采静满头问号，想说自己什么也没说，也被叶扬一个眼神按下来：“谁最先吃完，我今天下班儿多带一个冰激凌回来。” 俞阳惯会卖乖，听完这句三两口把碗里的饭扒完了，勺子都舔得干干净净。 亮晶晶的大眼睛瞪着你，不由你不笑。就算那眼神是对着叶扬，俞星在一旁也看笑了，还故意压着声音说：“空调不许开那么低，调成22℃去。” 俞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显然是知道家里谁做主的，又“蹬蹬蹬”跑过去升高了温度。 俞星满意地点点头，等他上学去之后警告叶扬不许带。 叶扬“嗯嗯”地答应，说：“带点不凉的甜品吧，老骗人他该不跟我亲了。” “你是牙医！”俞星气得掐他，“他那个牙还能这么频繁吃甜的吗？” 叶扬好似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职业，恍然大悟点点头：“说得好有道理，原来我是牙医……你提醒我该请假了。” “你出差回来就放一天假？”俞星问到一半又想起什么，“没打算上班还说下班带冰激凌回来……也就俞阳那个脑子能信你。” 几个小时前刚刚第一次标记自己的omega，这样他还能去上班就怪了。 俞星一边享受alpha的按摩，一边美滋滋地想。 “想什么呢，早上做的噩梦吗？”他听见叶扬问。 “嗯？”俞星睁开了半只眼，什么也没看清就又闭上了，“没，我都忘了做的什么梦了。” 叶扬没出声，他不愿意追根问底，俞星不想说的他也就装傻。 不过过了会儿俞星倒自己开口了：“哎。” “我不叫哎。”叶扬故意说。 俞星每次遇上这种需要主动说话的场合就像个蜗牛一样，先探出触角试试周围，被人一碰就缩回去。 但是不一会儿又忘了危险似的，两条触角颤颤巍巍地伸出来，直入主题：“你昨天说的话……是真心话吗？” 这话 听着简直像个深闺怨妇，连叶扬都听笑了，像个始乱终弃的渣男：“哪句啊，我只爱你一个，她们都只是妹妹？” 想都不用想根本没说过，俞星连着被打断两次，脸冲下埋在枕头里不说话了。 叶扬也没当回事儿，停了手上动作过去亲他的耳垂，一下不理人就两下，两下不行就三下，最后把人整个耳朵都亲红了，不得不抬起头骂他。 他笑着挨骂，时不时还“嗯嗯”附和两声，最后才搬了个台阶来：“那你说哪句。” “你说……不要孩子那句。”这句声音小得快听不见了。 得亏叶扬就贴着他的嘴巴，要不还真不至于听得一愣。 他昨天说那话的时候没过脑子。说是没过脑子，不如说是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自从知道俞星服药影响生育之后他就默认自己不会有孩子，仔细想想也没因为这产生过什么遗憾情绪。 他不想犹豫太久让俞星怀疑，于是笑着说：“当然，你怎么会担心这个？还怕我去找别人吗？” 俞星抿着嘴不吱声。 “不是吧？”叶扬胳膊肘怼了怼他，放轻了声音，“真在担心这个？” 见俞星还是不说话，知道他又瞎想了，心疼之余还有点生气，捏着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我不是说过吗，没人能阻止我喜欢你，你也不行。” 俞星终于给了点儿声，模模糊糊的一声“嗯”。 他眼睛红红的，要不是知道他刚才在枕头上蹭来蹭去，叶扬还以为他哭了呢。 “我真不怎么想要小孩。”叶扬追着他躲闪的目光，“阳阳不可爱吗？还是不够你操心的？实在喜欢养个小狗也行，干嘛生个孩子来给咱俩添乱？” 俞星被他捏住了下巴，眼神也不躲了，不过看着还有点别的事没说。 “还有什么话说？”叶扬忍不住亲他，又故意逗，“昨天太粗暴了？” 没想到这一问还给俞星问脸红了，不太自在地：“那你觉得我……” 后面叶扬没听清，于是哼着问了句：“什么？” 这音量好像把人吓着了，俞星往后退了退，清了清嗓子 ：“那你觉得，我的信息素好吃吗？” 叶扬忽然觉得空气燥热起来，混着点omega故意使坏释放出来的信息素。 昨晚刚标记过，此时两人的信息素都混合在一起，虽然omega的信息素浓度降低了，但这样的味道却给了alpha极大的心理成就感。 叶扬呼吸重了点儿，面上依然笑得像正人君子，说的话却能入选十八禁语录：“昨晚吃太快了，没尝出味。今天还给不给吃？” 俞星不敢再撩拨了，最后被逼得低低“嗯”了一声，嘴角的弧度压不下去。 叶扬坐起来看见地上大张的行李箱旁边掉了一张纸，猛然想起什么，顺口就说了：“哎差点忘了说，我们主任给我申请了个意外险，不是每个人都有。说可以填三个家属，我给你写上了啊。” 俞星沉浸在刚才的甜蜜里，根本没注意听就应了一声。 “我看看要什么证件……”叶扬戴上眼镜仔细看了看要求，“户口本结婚证复印件。咱俩周末去把证领了？” “嗯嗯嗯。”俞星心不在焉地应着，心里不知道想着什么黄色废料。 ？ 叶扬觉得自己脑袋上冒出了个大大的问号。 俞星也不是真傻，只不过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刚说什么东西？” 这语气就是已经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叶扬用拳头抵着嘴笑，说：“你刚刚答应我求婚了啊，怎么还要反悔吗？” “……当然不。” 俞星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有点高兴又有点失落。 高兴的是求婚，失落的是求婚就这么简陋？ 他看着叶扬笑个不停的样子，弯了弯嘴角也笑了一下。 叶扬上大学前就把户口落在这儿跟爸妈分开了，要回家拿户口本的人只有俞星一个。 他特意跟俞阳串通好哪天陈慧不在家，做贼似的回自己家拿自己的东西。 好在户口本这东西家里一般也没人用，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 俞振擎不在，陈慧又不是亲妈，所以俞星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才想起很重要的事：“我还……没见过叔叔阿姨呢。” “怕什么，反正他们早就知道你了。”叶扬打算开车去民政局，睁眼说瞎话，“上次还跟我 说又收购了个小破公司，说不娶你就让我回去继承家业。” 俞星一愣，小破公司？ 要是俞振擎知道自己半辈子的心血被人这么形容，估计得当场自杀吧。 “笑什么？”叶扬问他。 “那个小破公司，以前是我爸的。”俞星说得风轻云淡，“他是副总。” 叶扬看起来比他刚得知的时候还要意外：“啊？我以为叔……我以为他生意做得还不错呢。” “都沦落到贩毒的地步，还能有什么生意。” 人生大概是都有这样的起起伏伏，只不过俞振擎的起伏格外大吧。 叶扬点了点头，刚要再说什么，忽然听见后座谁的手机响了。 “是我的吗？帮我接一下吧，可能是我妈，我跟她说今天去领证了。”叶扬说。 俞星从后座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说是我的。 “谁啊？”叶扬一边问一边趁红灯看了眼他的手机。 号码没存，俞星接起来开了免提，是申景平的声音。 “小星吗？我手机没电了，拿警局电话给你打的。”申景平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波澜，“不是急事，你不用担心。” 说完他顿了顿，第一次在俞星面前直呼这个名字：“俞振擎自首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吗？可以评论 第54章 俞星也就愣了两三秒吧，就“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开着免提，叶扬也听得见，看他沉默就凑过去说了声“叔叔好”。 那边又静了两秒，很意外似的：“小星你旁边还有别人啊？不方便的话我……” “没事儿，是叶扬。”俞星清了清嗓子，“没不方便，您说您的。” “噢，那行。”申景平接着说，“那你爸……反正都招了吧，也没别的，就说想开庭之前见你一面。” “见我？”俞星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只见我一个人？” “对，就你一个。”申景平好像跟旁边人说了什么，声音忽远忽近，“这边儿时间也不怎么自由，你看星期一能不能来？” 星期一就是后天，俞星当然没什么事儿，也没多问：“可以。” 申景平不是爱在电话里寒暄的人，说完正事儿就挂了电话。 “不问问别的吗？什么时候开庭……什么的。”叶扬打着方向盘掉头，用余光看着发呆的俞星。 “没什么好问的。”俞星用手转着手机，“申叔叔想让我回避，要不是我爸想见我可能都不会通知我。” 车窗上落了几滴水，叶扬伸手把雨刷打开了。 “啊。”俞星把自己这边的车窗关上了，“下雨了。” 叶扬点点头：“毛毛雨，不怕。” 不知是alpha的本能还是叶扬这人就是这性格，好像一遇上什么突发状况，他的第一反应总是安慰别人。 俞星想笑：“有什么怕的，你又没带伞？” 没想到叶扬听到却身子一僵：“啊……” “不过我今天穿了戴帽子的外套嘛。” 最后他把车停在了离民政局不到五十米远的地方。 “幸亏是毛毛雨，这要下大了我看你一会儿怎么拍照。”俞星用手机当镜子摆弄着头发，“见过亡羊补牢，没见过亡羊补羊的。” “什么意思？”叶扬挨骂都没挨个明白。 “别人淋雨了知道下次带伞，你淋雨了换件衣服，生怕淋不透彻是不是？” 叶扬理亏，还把他手机抢过来揣自己兜里：“别看了，够好看了。” “拿来吧你。”俞星从他另一个兜 里把他手机抽出来，一副了如指掌的得意样儿。 “真不用看了。”叶扬说，“大红肯定衬你，你皮肤白。” 俞星完全没被骗到，指着脸上跟他说：“我这里起了个痘啊，你看。” 叶扬定睛一看，下巴底下确实长了个痘，不比他矮上一个头都看不见。 不仅拍照片前这样，拍完了一遍又说不满意，一直要求重拍。 民政局摄影师大概是抬头见这些新婚夫妇，脾气也好，笑眯眯地拍了一张又一张。 这就导致他现在在办公室里一边看着牙齿骨骼结构图，一边偷偷在底下看结婚证复印件上笑得灿烂的俞星。 “扬哥？”温哲进来还是不爱敲门，“主任让我过来拿你保险表，填完了吗？” “啊。”叶扬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把几张纸拢在一起递给他，“一共四张，别拿少了。” 温哲本来是象征性地翻了一翻，看到最后一页却突然停了动作，半天都没说话。 叶扬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点面子的，怕被后辈发现自己刚才上班偷懒，这会儿一直装着认真看屏幕呢，听到温哲出声才猛地注意到他。 “扬哥，新婚快乐。”温哲是这么说的。 他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被温哲看到了结婚证，也终于不用应付他的试探了：“嗯，谢谢。” 就这会儿不知道怎么生出点怜悯心，多说了一句：“你也会遇到真正对的人的。” 温哲没跟他对视，笑了一下就出去了。 叶扬难得因为温哲走了神，不过也就那么一小会。 更让他走神的那张证还在抽屉里放着呢。 俞振擎被小区的派出所暂时拘役着，俞星见到他的时候还拷着手铐。 申景平为了他俩见面特意换了白班，把他带到专门探视的屋子里，这才解开了手铐。 “不用了。”俞振擎在他解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开口，嗓子哑得像抽了几百根烟，“我这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犯，别伤着小星。” 申景平点点头，说了句“半个小时，抓紧时间”，然后收了钥匙就出去了。 俞星这才有心思认真大量起俞振擎。 记不清多 久没见了，只记得上次见面他还挺着啤酒肚，趾高气昂地指着他的鼻子让他跟叶扬分开。 而现在—— 面前这人瘦得好像就剩半个了，满脸写着憔悴，眼窝深得能装下两个鹌鹑蛋，红血丝里藏着阴霾，活像那些禁毒宣传片里被毒瘾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可怜人。 可怜人。 俞星想到这个词又觉得可笑，说可笑也不知道可笑在什么地方。 他说申景平说了一点儿，说俞振擎的毒品都是在那个捅他的毒贩那儿买的，那人伏法后俞振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毒品来源，变得暴躁不安，瘾上来的时候很可能会伤害到自己和他人。 俞星顺着时间推了一下，发现正是陈慧被家暴的那段时间。 他没再盯着俞振擎看，清了清嗓子道：“申叔叔说你要见我……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他该叫声“爸”的，可是不知怎么没叫出来。 俞振擎也不看他，双手垂着被拷在一起：“就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俞星没说话。 “还有阳阳，阳阳在你那儿挺好的吧？”俞振擎说两句话就要咳嗽一声，“他跟我也不怎么亲，跟他妈亲。” 俞星不吱声他就自己断断续续地接着说：“你陈阿姨……我对不起她，真是，我当时真是控制不了，我对不起她……” 俞星抿了抿嘴：“这些你应该跟她本人说。” “我会的，我知道。”俞振擎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她想离婚吧？趁我还没进去赶紧离了，至少房子还能留下。” 俞星一愣，倒没预料到他能这么说，也不知道该不该坦白。 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听着俞振擎自言自语：“我也对不起你……小星，我对不起你。” 俞星不太舒服地换了个姿势，没忍住看了眼表。 “你得病那时候我真是害怕了，没怎么查就把你送进医院……你受苦了啊。” 俞振擎说到这儿狠狠地咳了一会儿，周围也没有水，俞星双手在裤子上摩挲着，没动弹。 好容易止住了咳嗽，他又接着说：“爸爸知道你在那儿不好过，可是那也是治疗的必经过程，后来你……你朋友把你接走了，换了个医院不也是那 样吗？唉，就是那医药费贵了点儿……” 俞星越听越觉得不对，皱着眉问了一句：“你知道？知道什么？” 俞振擎愣了一下，以为他生气呢：“爸对不起你，爸没照顾好你才让你得了精神病……” 大约是这个词刺痛了俞星，他“哗啦”一下站起来，握紧的拳头有些发抖：“你知道？你知道他们把我关在不见天日的屋子里一整天不吃不喝？你知道我被绑起来电？你知道我跟一群真的疯子关在一起？你知道我在那还不如待在监狱？” 俞振擎微张着嘴抬头看他，好像很意外他会提起这些：“小星，那些都过去了，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过去了……？”俞星难以置信，“所以你都知道，你觉得这些是合理的？” “不是，小星，你听我说……” 俞振擎的表情除了慌张没有一点惊讶，俞星这才确定，他原来早就知道自己在那个疗养院里受着非人的待遇，却还觉得这样再正常不过。 他没再听俞振擎为自己找的什么借口，咬着牙点了点头：“我说错了。” “我说错了，我不知道疯人院和监狱哪个更难熬。”他盯着地板上的一块裂缝，看起来像是有人打斗过的痕迹。 “但是既然你知道我遭受过什么，”他一字一顿，“那你很快就能比较了。” 时间刚好到了，申景平在外面敲了敲门。 敲到第二下的时候俞星就冲过去打开了门，头都没回就走了出去。 俞振擎有没有在后面叫他他记不住了，只记得当时耳朵里都是嗡鸣，吵闹得他睁不开眼。 事实上，怎么回的家他也没什么记忆，被人拍了一下肩回神时已经是傍晚了。 他回头看见叶扬在自己身旁的躺椅上坐下——然后躺下，很舒服地长叹了一口气。 夕阳还差一点才落，正是西边屋子里阳光遍地的时候。叶扬外衣都没脱，只微微挽起了袖子，整个人像描了一层金边。 他露出的那一小截手臂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绒毛，俞星看着看着，忽然用手拍了一下。 力气不大，叶扬也没躲，只睁开一只眼睛：“手痒痒了？” 俞星笑出声来 ，积压一整天的迷茫彷徨和不知所措忽然就消散了。 他又伸手拍了一下叶扬的手臂：“拍拍不行？” 叶扬一挑眉：“行。” “不过晚上你得让我也拍拍你。” 叶扬向来是擅长在这种事上掌控全局，想让他累就累，想让他睡得沉稳就能连做梦的力气也没有。 于是这一个晚上，不苦里面只有俞星一个成年人睡得着。 叶扬没抽过烟，今天往走廊尽头阳台走的时候也有点想来一支。 他刚给俞星和自己洗完澡，身上带着点水汽，到外面一吹那凉风差点吹进骨头缝里。 他打了个喷嚏，刚准备回去加个外套再出来吹风，就听见申小竹的声音：“扬哥你也睡不着啊。”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最终决定先在旁边避风处待会儿，就不上阳台了：“啊，你呢？” 申小竹估计也是吹一会儿了，走出来搓了搓鼻子：“星儿今天去见他爸了，你知道吧？回来跟被抽了魂儿似的，哎我……” 她单手抹了把脸，很用力地抽了口气：“我真不知道怎么这种破事儿总是找上他。” 叶扬沉默了一会儿。 “不过还好有你了，现在有你了。”申小竹转身把阳台的门关上了，“星儿生日快到了，你好好给他过一个。” 俞星生日是在六月末，叶扬当然记得：“你们没什么活动？” “当然有，不过下午就闹完了，晚上都是你的。”申小竹笑了笑，很快又收了笑容，“前几年这时候，我记得是他状态最差的那段。天天疯一样的吃喝，晚上就抠着嗓子眼吐出来……谁也没心情过生日。” 她闭了闭眼：“那会儿我说，等明年一定给你补办个隆重的生日。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叶扬看着她用手腕按住了眼睛：“他说，我还能有明年吗？” 第55章 自首会不会减刑、贩毒最低判多少年、有毒瘾者入狱会不会隔离…… 俞星把自己的搜网页浏览记录一键删除，“啪”的一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别那么关，对电脑不好。”叶扬看他半天了，“放心不下就去看看。” 俞星看着他，嘴唇动了动。 “我不去，我上班。”叶扬说，“你自己打车去。” 俞星转过了头，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说：“我不去了，我不想再见到他。” 申景平一开始是想让他去看看的，毕竟也就能见最后一面。俞星当时说见已经见过了，没兴趣看他再法庭上痛哭流涕。 开庭这天小竹故意找个借口出去了，留俞星一个人忙活店里的事儿。 除了叶扬她该是最了解俞星的人，知道他越瞎想越完蛋，必须得给他找点事做。 还真奇了怪了，明明是工作日却人满为患。俞星从厨房出去溜达了一趟，一看都是小情侣，原来今天是六月的亲吻情人节。 他想想自己的男朋友，又想到他今天早上上班那个德行，估计根本听都没听过这个节。 一边沥干了洗糯米的水准备做端午节的水晶粽，一边招呼采静给自己留一盒巧克力。 本来以为自己这样算个惊喜，结果叶扬晚上风尘仆仆地回来，一副“我有个惊喜给你”的表情：“你猜今天什么日子？” 俞星心里咯噔一下，心说我要是没留那盒巧克力又不知道要被他怎么挤兑呢，笑了一下说：“你还关注这些呢？” “什么关注？”叶扬愣了一下，随后自己忍不住了，在他嘴上亲了一口，“明天就是副主任咯，赶紧过来巴结巴结我。” 说着他往厨房走过去，手朝后挥了两下：“有没有想吃的？今天喝点酒庆祝一下。” 俞星一愣，随即低头笑了笑，心说这人真是没情趣。 叶扬还是爱喝酒，不知什么时候背着俞星从薛川那儿要了一箱绿茶酒，问起来就说“留给你喝的”。 俞星指了指他，想说的都在眼神里。 “绝对不可能醉，一定吃饱了饭再喝。” 叶扬是这么跟他保证的。 结果上了饭桌申小竹一磕酒杯：“给我满上。”叶扬就颠颠地给她倒了一杯，然后又给自己倒满了，说我陪小竹喝。 俞星白他一眼，也没管他，学着样吧酒杯一磕：“给我也倒上。” 叶扬又颠颠地给他倒了个杯底。 绿茶酒相对于啤酒白酒度数都低了些，俞星虽然不爱让他喝酒胃疼，但是这种日子也不是天天有，喝了就喝了。 俞阳看大家都有饮料喝，立马不干了，嗷嗷叫唤说要喝可乐。 “你问你叶医生能不能喝可乐，他让我就没意见。”俞星抿了一口酒，话对着弟弟说，眼睛却盯着叶扬。 “……阳阳，”叶扬接收到他的眼神，笑着哄道，“你的牙还在恢复期，这样，这次我们先听哥哥的，下次我偷偷带你出去喝别的，好不好？” 俞阳看看他又看看哥哥，凑近耳边小声说：“你这样都让他听到啦。” 叶扬微笑了一下，侧过头对俞星眨了眨眼。 “静儿，别管他们。”他们这边儿勾心斗角着，申小竹也懒得参与，“你想喝什么？我给你拿罐冰可乐去？” 采静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面前刚热过的一杯豆浆，还摊手示意她也喝。 “哎哟，我可不喝。”申小竹也是资深酒鬼了，哪还看得上这种属于小孩儿那桌的饮品，“咱们这桌不看长相，估计是采静最老。” 俞星“啧”了一声：“怎么说话呢？我们静儿还有三……两年半才成年吧，是不是静儿？” 采静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多大。多大也无所谓，多大了这些人都把他当弟弟。 吃到差不多的时候叶扬又拿出来两瓶酒，说：“前两天回家拿点东西，看我爸给我寄了两瓶他们那儿的酒，我寻思正好就今天给喝了吧……” 说一半看见俞星的脸色，忙又加上一句：“行吗？” 俞星就受不了他这样故意装相，一仰头把杯子里的酒都喝光了，装没听见。 叶扬确实是吃饱了才开始喝的，喝到现在也没看有什么胃疼的迹象。 他担心的只有叶扬的 胃，胃不疼就怎开心怎么来。 但俞星确实是缺乏饮酒知识了，没想到喝酒喝杂了会出现这种状况。 “我没喝醉啊，我怎么可能喝醉？”叶扬酒品倒是不错，话说得清楚也不满地乱吐，就只是搂着俞星不放，骂也骂不走。 “你不知道我什么酒量吗？别说没胃疼，就是疼得受不了了也不能叫喝醉。” 俞星无语：“你那胃疼跟醉酒是一个地方管的吗？” “怎么不是？不都是大脑管的？” 他强词夺理，俞星说不过他，哄着人往楼上走。 走一半叶扬又赖着不走了，嘴里叼着他那条项链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 正好赖在小竹房间附近，俞星留心听了会儿，听见里面传来冲水的声音，冲完水好像又吐了一地。 他叹了口气，这种时候叶扬反而算省心的。 小孩儿这时候并不那么让人操心，好容易家大人都喝得烂醉，吃晚饭就窝一块打游戏去了。 隔着个门板都听得见敲键盘的声音，俞星心说这俩小孩儿今天又得熬个通宵。 他想起跟叶扬领证那天民政局的阿姨感叹，他们还这么年轻就结婚了，看来是真爱。 现在想想，他不只是英年早婚，他好像还英年早育。 这就是“无痛当妈”吧…… “闪闪。”终于进了屋，俞星这才听清他说的什么，“闪闪闪闪……” “哎哎哎，在这儿呢。”俞星被他搂着动弹不得，费着劲把手臂抽出来，去床上够自己响个不停的手机。 他吃饭不爱把手机放旁边，都是吃完了饭再看消息，所以经常有接不到电话的情况。 两个未接电话，一条消息，名字都是申景平。 俞星刚点开消息扫了一眼，就被叶扬压过来碰掉了手机：“闪闪怎么不理我。” 俞星叹了口气：“你什么毛病？我怀疑你装醉了。” “我根本没醉！你不信我。”叶扬声音听着还有点儿委屈。 俞星不理他，在床上蹭着去够手机，过会儿又听见他“嘿嘿”笑了两声，神神秘秘地：“闪闪，生日快乐。” 俞星满头问号：“谁过生日？” “你呀，你马上要过二十五岁生日啦。” “……”俞星咬着牙，“虽然我觉得我挺年轻的，但是过生日就过生日，别提岁数。” “哦。”叶扬乖巧地点点头，很快又傻笑起来，小声说，“我有个很大很大的惊喜要给你。” 俞星“嗤”地一声笑出来：“都告诉我了还算什么惊喜啊？” 叶扬眨眨眼，然后很惊讶地捂住了嘴：“啊？我刚才说了？” “……”就是知道他脑子不清醒了也忍不住跟他讲话，“你是不是把智商都搁在医院了？上班用一个脑子回家用另一个？” 这种级别的嘲讽叶扬已经听不太懂了，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我怎么会告诉你呢，你已经知道我要干嘛了？” 具体要干嘛还真不知道，俞星难得有机会逗他一次：“知道了啊，所以惊喜没了，重新准备吧。” “不可能。”叶扬忽然坚定起来，“我不会出卖我自己的，你肯定不知道。” “那你要送我什么？”俞星想诈他一下，不过没成功。 叶扬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说我不会告诉你的。 喝醉的人容易套话，不过叶扬显然不是普通人，俞星怎么问也没问出来。 看他这样估计也没什么别的活动了，被子一抖就要睡觉。 “干嘛？”叶扬一把掀开，“我没刷牙呢。” “你都醉成什么样了还要刷牙……”俞星有点儿困了，也没什么耐心，“今天不刷了吧，啊。” “不行。”叶扬比往常更执着，“我不刷牙老婆不让我亲。” 俞星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听到这句还半天才反应过来，低低地叹了口气，说让亲让亲。 叶扬立马搂过来，没章没法地在他脸上一顿舔。 刚有点儿感觉那边又没动静了，俞星一看，这是把他当绣花人形抱枕了属于是。 “判了五年。”俞星把钥匙扔在桌子上，手插兜站在门口，“缓刑一个月，你要见见么？” 陈慧大约还是对丈夫有点儿感情的，听说真进去了还掉了几滴眼泪，盯着俞星扔在桌子上的钥匙啜泣。 俞星没什么兴趣观 摩她矛盾的情绪，把申景平在消息里传达的信息都转述了一遍。 的确是被钱诱惑，在公司快倒闭的时候遇上了个吸毒的情人，阴差阳错进入了他们的圈子，也参与他们的贩毒搞到了一些钱。 但毒瘾哪是那么好满足的，贩毒赚来的钱又拿去从其他毒贩子那儿买了毒品。 俞振擎何尝不知道这是恶性循环，但有些东西碰了就毁了一辈子。 陈慧听完也哭完了，脖子一挺像释然了似的：“我还是得离婚。” 俞星不怎么意外，点了点头说：“要带的材料你都知道，他会同意把房子留给你。” 服刑人员配偶提出的的离婚事宜通常会得到法院支持，俞星一点没隐瞒，该说的都说了。 没想到陈慧固执地摇了摇头：“我不要他的钱。房子留给你吧，你也是他的继承人。” 俞星无意地偏过头去，深呼吸了一下，耐着心跟她讲道理。 “这个房子，买来就是给阳阳上学用的，我要个学区房干什么？你现在没工作，我可以继续照顾阳阳……反正我不可能有孩子，他又那么喜欢叶扬。” 陈慧一愣，像是忽然想起自己儿子的遭遇一样，又要哭。 俞星忙开口阻止她：“我不是要抢他啊，你想来看他随时都可以。” “那阳阳……”陈慧捂着嘴将哭未哭，“阳阳愿意见我吗？” 俞星头疼：“那些你们自己去交流，我没义务参与他的母子关系。” 看陈慧不说话了，他把桌子上的钥匙捡起来揣进兜里，扫了一眼这个自己没住过几次的房子，说：“我来是拿走我剩下的东西。如果你愿意把俞阳交给我，我就顺便拿走他的东西。” 陈慧红着眼睛站起来，看他走来走去收拾东西，怯怯地：“我，我一会儿给你叫个车吧？” 俞星弯了弯嘴角：“我对象在楼下等我。” “啊，好。”陈慧讪讪地垂下手，又跟在他后面絮叨，说阳阳喜欢吃这个习惯用那个。 俞星想起什么，说：“上次来拿户口本忘了送回来，你收好。” 陈慧半张着嘴怔愣了好一会儿，不敢置信地问：“你们……已经，结婚了？” 俞星动作停都没停，把背包拉链拉上了，说：“结了。” 申景平之前让他“回避”这件事，他从自首到开庭都没参与，也真的做到了“回避”两个字。 他早就已经拥有新生活了，旧的生活，总要画下句点告别的。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大家都可以告别旧生活 第56章 “去度蜜月吧？咱俩。”晚上办完事儿平复呼吸的时候，俞星突然说。 “嗯？我想想啊，明天有个研讨会，下周一做个大手术，再下周……说不定要出差……” 俞星把脸转过去了。 叶扬笑了，平行着蹭过去搂住他：“但闪闪想出去玩，那就都推掉。” 俞星看他一眼：“这么牛了现在？” “那是，副主任了。”叶扬挑了挑眉，过去亲他一口，“不过现在是旺季，等阳阳他们下学期开学了再去吧？” 俞星“嗯”了一声，问他想去哪儿。 “不是你提的吗？你想去哪儿咱就去哪儿。”叶扬打了个哈欠。 俞星闭上眼不说话了，看着是在思考。 叶扬怕他这么闭着眼一会儿睡着了，等了一分多钟就手贱地伸手，把他眼皮扒开了。 任谁快睡着了也受不了这么烦人，俞星睁开眼从两根手指中间看他，那眼神像看半夜爬床的小狗。 “干嘛这么看我。”叶扬笑着爬起来，胳膊肘撑着床，脖子里的项链从领口掉出来，垂在俞星脸上。 银链子一直贴着皮肤，都被焐热了。俞星用手托起来放在眼前看，又觉得不困了。 “好看吧，想要吗？我老婆送我的。”叶扬不知道又抽了什么风，“你没有老婆。” 俞星笑了一声，微微用力把他牵到跟前儿，往他脸上吹了口气。 叶扬立马偏过头夸张地咳了两声，舌头都吐出来了：“啊！都是那个……那个味儿。” “去！”俞星没手软拍了他一巴掌，“都是你自己的！” 叶扬笑着过来亲他，说逗你的，我才不嫌你。 俞星松开他的项链，顺手甩他脸上，往上坐了坐勾住他的脖子。 “干嘛这么粗鲁，你自己没老婆就这么对待我老婆送我的礼物。”叶扬握着他的另一只手，把那个吊坠重新放在他手上，“我心情好给你欣赏欣赏。” 俞星“嗤”地笑了一声：“像个神经病。” 叶扬捧着他的手掌看，说：“哎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送我个叶子呢？我干嘛要把自己戴身上。” “你问你老婆去 啊，不是他送你的吗。”俞星捏着他头发玩。 叶扬“噌”一下抬起了头，迅速在他嘴上吻了一下：“你是我老婆。” 俞星没忍住笑出来，一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开始喜欢这些没营养的文字游戏了。 “你应该送我个星星。”叶扬咂了咂嘴，“是不是？” “是个粑粑。”俞星白他一眼，“你那眼镜度数不够了就去重配一副，别哪天家门都看不清，走错了人家把你当变态，我还得去派出所赎你。” 他最近骂人老是拐着弯骂，不过叶扬这次听懂了，问：“不是叶子吗？我看了几百遍也是叶子啊……” 俞星把叶子柄那儿突出的一个小珠子摁了一下，就看见吊坠上面的花纹渐渐变了，看着机关精巧得不行。 “是……是条鱼？”叶扬这是真没想到，捧在手里看了半天，感叹道，“我靠，你真浪漫。” 俞星又偏过头去，心里叹了口气，觉得叶扬这辈子都不能浪漫一次了。 “不过，哎，”叶扬没意识到他的小心思，扳着肩膀给他翻过来，说，“现在地摊货也有这种好东西啊，真挺实惠。” 俞星本来不想说话，听到这句实在忍不住了，说：“谁告诉你是地摊货？” “啊？不是你说的吗？”叶扬显然理解错了，“不过我不是嫌便宜啊，你那时候也没赚什么大钱，我很感动了。” 俞星无力地锤了一下床，在心里劝自己气大伤身。 “要真是地摊货，你戴了这么久还不变色？” 叶扬又盯着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啊，所以是纯银的？” 俞星觉得嗓子都冒烟了，转身打定主意决定不理他。 “闪闪。”叶扬从背后抱住他，又亲了亲他刚被咬过的腺体，“你好爱我。” 不知道是该说大晚上不要瞎聊天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俞星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总觉得喉咙有点儿不得劲。 他灌了好几大杯开水，还是觉得咽口水都难受。又根本不像是感冒，奇怪得很。 叶扬擅长的按摩手法也用不上了，只能在一边看着干着急，蜂蜜水兑了满满一壶：“我下班给你带点润喉糖回来？ ” “不用，外面买的都是添加剂，我自己做。”俞星咳了两声，“昨晚着凉了可能是。” “我看你不像感冒。”叶扬忽然想起什么，凑近他耳边说，“是不是我捅太深了。” 俞星下意识地看了眼那边正准备背书包出门的俩小孩儿，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反应看着是心里有数，叶扬有点愧疚地亲了他一口：“下次肯定不这么玩儿了。” 俞星推着他往外走，感觉有个米粒卡在后槽牙那儿，舌头怎么舔也舔不出来。 叶扬由着他推了一会儿，到门口又折回来，说不急着上班呢。 他看着俞星张着嘴照镜子，也探头过去看：“嗯，嗓子都红了。” “滚！”俞星拍他一下，又扒着往里看，“我好像长智齿了。” 五院牙科副主任哪听得了这话，当时就捏着他的下巴，说我看看。 俞星乖乖张着嘴让他看，半天才听见他说：“看不太清，不过位置不算太歪。” “那怎么办？”俞星问。 叶扬看了眼表：“得了，跟我上班去吧。” 自从俞阳所有根管治疗都完成之后，俞星再没去过医院找叶扬，所以白大褂一穿上，俞星还以为换了个人。 他“啧”了一声，问：“拔牙的医生长得帅的话，能不那么疼吗？” 叶扬一边整理领子一边还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嗯……看帅到什么程度吧。” 俞星笑了笑，支着下巴看他：“帅得我魂儿都没了。” “那肯定不疼了，魂儿没了啥感觉都没了。”叶扬伸手把他支着下巴的手拨开了，“别这么弄，牙容易变形。” 在家里不知道这么支着多少回了，今天才说，俞星换了个姿势笑着问他：“职业病啊？” “嗯。”叶扬严肃地点点头，“据说越帅的医生职业病越重。” 俞星本来以为让他跟着来上班只能提前挂个号排队，没想到叶扬换完衣服就让他上床躺着，连号都没挂。 他都没敢躺实诚，还问：“真不用挂号？一会儿正常挂号的患者进来怎么办？” “让他等着。”叶扬刚才出去拿了盒一次性用品，“我不叫号一般没人进。躺下。” 牙医这 个职业，不熟悉的时候总会让人有种莫名的敬畏感。 俞星小时候拔牙就是，戴着一次性口罩和头套的陌生人，拿着个小镜子往自己嘴里探，他总觉得医生的鼻尖要跟自己碰到一起了，但每次都没碰到。 患者眼里医生是神，是治病的天使；牙医眼里患者就是一张嘴几颗牙，可能还有污垢和虫洞。 可是叶扬拿个小镜子往他嘴里探的时候，又完全是另一种感觉。 除了换乳牙，俞星的牙齿一直很健康，也没什么进口腔医院的经验。成了爱人工作时的服务对象，他低下头来的时候俞星觉得心跳都加速了几下。 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他还有点儿想笑。昨晚刚做过那么亲密的事，今天却因为单单距离拉近就脸红心跳。 “别笑，张嘴。”叶扬忽然侧了侧头，隔着口罩在他脸上碰了碰。 被给自己拔牙的牙医亲了。 虽然知道这人是叶扬，但俞星还是僵硬了好一会儿，总觉得有种背德的快感。 他趁叶扬划过去拿东西的时候说：“我好像在出轨。” 叶扬挑了挑眉没说话，看不见嘴角只能看见眼睛，好像真生气了似的。 他把镊子之类的东西放在俞星胸口的一次性垫子上，塞了团棉花放进他的嘴里，说：“咬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俞星摇了摇头，他又把棉花拿了出来。 一边口罩被他摘了下来，露出一直没放下去的嘴角：“起来吧，坐会儿给你打麻药拔牙。” “今天就拔啊？”俞星愣了一下，倒没多害怕，毕竟他也不怕疼，想了想还笑了，“你干嘛对我笑啊，还亲我，你没有对象吗？” 叶扬看他一眼，那眼神俞星觉得有点熟悉。 ……好像是昨晚骂他的时候自己的那眼神。 他看着叶扬又把口罩戴上了，让他在这儿等着自己去拿麻药。 走之前弯腰碰了碰他的鼻子：“有老婆，但可以跟你约。” 他的手好像带电，俞星等他关上门走了出去才敢伸手摸摸鼻子，感觉电流一下从鼻子窜到下半身去了。 俞星一直牙齿健康，就连智齿的位置也长得像教科书上一样，叶扬对 他又格外手轻，估计疼不着。 “这两天别吃生冷辛辣……算了我自己做饭注意就行了。”叶扬拿着镊子给他看他的牙，“看，还挺漂亮。” “给你打个戒指。”俞星顺口说，却看叶扬好像僵了一下，“怎么？” “……想得美，这属于医疗垃圾，必须得集中处理。”叶扬把那颗牙放在一边，“别老说话了，一会儿漏风。” “又不是门牙……” 等麻药劲儿过去的时候俞星在旁边坐着看他整理“医疗垃圾”，忽然问：“你累不累？” “拔颗牙有什么累的。”叶扬没回头。 “我是说……”俞星张口说了一半儿，又闭上了嘴。 叶扬刚才还那么弱智呢，这会儿却突然聪明起来了，说：“又毛病？又觉得自己麻烦我了？” “倒不是……麻烦……”俞星不知道怎么说，干脆闭上了嘴，遵医嘱少说话。 “那我问问你，我哪天要让医闹的家属捅刀子了摔断腿了，你管不管我？”叶扬把手里东西放一边，看着俞星的眼睛。 俞星连忙“呸呸呸”了几声，说不许说那些不吉利的。 “又不是不可能。”叶扬握住他的手不让他捂自己嘴，“你能不管我吗？” “说的什么屁。”俞星小声嘟囔。 “那不就得了。”叶扬松开他又去整理垃圾，“你也不用想着我爱你，就把我当卖保险的，做的这些事儿都是为了让你以后照顾我。” 这么一句猝不及防的“我爱你”让俞星哑口无言。他忽然觉得自己真有够混蛋的，爱人把心都给他看了，他还在这斤斤计较，自以为替人着想。 他从床上下来，慢吞吞地挪过去：“对不起嘛。” “有什么对不起的。”叶扬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 “我爱你。”俞星打断他，额头抵着他的背，“我也爱你。” 白大褂上的消毒水味有点刺鼻，但他忍着没动。 叶扬终于笑了，转过来把口罩拉下来吻他，贴着他的嘴唇轻声说我知道。 正好来了医院，叶扬说去程建宁那儿复查一下得了。 “啥也没带啊，病历什么的……”俞星不太想去， “要不下次吧？” “你这情况还用病历啊？往那儿一站就能让他想起来。”叶扬牵起他的手，转身把诊室门锁了，“走，去坐电梯。” “你……就这么锁门？有人挂号怎么办？”话音刚落就看他跟走廊上遇到的一个小护士说了句话。 “副主任了，想偷懒就偷一下。”叶扬看着他笑了一下，“就这一次，放心吧。” 俞星当然也知道他不是真的偷懒的人，又有点担心自己：“我这几天都没吃药哎。” “我知道，我要不让你吃你是真不想着吃。”叶扬“啧”了一声，“但你最近状态确实不错，我也不想让你老吃。” 程建宁那儿就不能随便进了，里面有患者呢。 叶扬陪着他在等候区晃着腿，听他说：“之前都是我带阳阳来，现在居然也有人带我看病了。” “感觉怎么样？”叶扬摸了摸他的手背。 “感觉……像谈了个父系男友。”俞星说，“就那种，像爸爸一样。” 本来以为叶扬不愿意提到关于他“父亲”的话题，没想到他点了点头：“嗯，父系老公。” 俞星刚要说什么，又听他带着点儿笑意接着说：“你最好今天晚上也这么叫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这车怎么从头开到尾 第57章 叶扬对俞星的心理健康状况比他自己还重视，要是叶扬都觉得他状态好，那基本上就没什么大事儿。 程建宁没有像俞星想的那样跟他要什么病历，看着好像很随意地问了几个问题，就说药可以停一段时间。 “意思是还要再来复查？”俞星皱着眉。 “正常的话当然是要一直定期复查的，但是，”程建宁看了看他俩牵在一起的手，“以我的经验来看，只要你俩感情没什么问题，那就不用来。” “那肯定没有。”叶扬又握紧了一点，往俞星身边挪了一步。 程建宁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铁盒，放在桌上推过来：“我没记错的话，你生日快到了吧？” 叶扬愣了一下，想起小竹那天提过俞星最痛苦的那一年。 “……没记错。”俞星比他反应快，也没跟他客气，拿起来说，“谢了。” 叶扬从他手里接过来掂了掂，应该是一盒糖果……过了会儿他忽然皱眉道：“麻烦你把信息素收一收。” 程建宁一愣，随后笑着低了低头：“不好意思，我控制不了。” “你得亏是有单独诊室。”俞星走之前跟他说，“要是在护士站工作，估计天天被当流氓打出来。” “哎，我医生都想着要送我生日礼物。”俞星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阴阳怪气，“也不知道有些医生是怎么想的。” 叶扬让他逗笑了：“我能怎么想啊？我肯定早就准备好了啊。” “那谁知道你……就送过一次生日礼物，那一次真是让我终身难忘。”俞星把车窗打开，“我可不敢再期待了。” 叶扬笑得趴在方向盘上：“不是，那不是你一直嚷嚷说寝室没有个摆桌子上的镜子吗？你想要啥我就给你买啥，这你还不满意。” “我自己不会买？我用你？”俞星转过来瞪着他，过了会儿又转回去叹了口气，“那玩意儿在我仓库放这么多年，没扔都是看在你送的份儿上。” 叶扬忍着笑点点头：“嗯，不期待也好，期待过高容易失望。” 不是他不想期待， 是实在累得没力气期待。 他过生日那天该来的不该来的全来上班了，老老实实表现了一个上午，中午开始就有人蠢蠢欲动了。 俞星先是在自己枕头底下发现了盒子，还没当回事儿地晃着问叶扬，说这就是你的惊喜？ 叶扬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他抱着怀疑的心态打开一看，是一套不同款式星星的火漆印章。 叶扬当然不可能送他这种中看不中用的礼物，他猜是那个只在这儿待了暑假两个月的omega大学生。 那女孩儿就喜欢这种摆着看的小东西，家里两个大柜子摆满了收藏品。 但这还只是个开头。 自从不苦开起来之后，他这个老板每年过生日都跟捉迷藏似的，小孩儿们总能找出来你平时观察不到大的地方藏礼物。 不找还不行，去年有个小孩儿把对家买来的一盒点心藏在了盆栽后面，他没仔细找，后来发现是因为招苍蝇了。 他看着盒子上的logo骂那小孩儿，你是给我过生日呢还是给我添堵呢？ 小孩儿也委屈，说：“我不是看咱们店不景气，让你借鉴借鉴人家的配方吗？” 俞星挺无语的，但小孩儿也确实是好心，没法怪他。 为了避免再出现招苍蝇事件，俞星必须得在今天之内找到跟人数对得上的礼物盒。 有的小孩儿还会使坏故意放些空盒，延长跟他捉迷藏的时间。 这种小孩儿要是被他揪出来了肯定要骂的，不过一年就这一次，有的人只是假期来做兼职，早就辞职了——挨骂又不花钱，这群小孩儿根本不怕。 叶扬算是找东西的好手，这一上午下来也是满头大汗，两个人总算把盒子找齐了，正坐床上一个个拆呢。 就跟拆快递似的，买的时候肉疼嫌贵，拆的时候世界末日来了都得等我拆完再说。 店里打工的都是穷学生，也买不起什么贵重物品，俞星拆得还挺开心。 尤其是俞阳，年年给他写封信，拼音越来越少，看得他有种把这些方格纸裱起来的冲动。 他一边听叶扬读一边轻轻踹他：“你都不知道给我 写写情书？” “写，现在就写。”叶扬清了清嗓子，“今天是星期六，天气晴，我爱闪闪的第不知道多少天。明天是星期天，天气应该也晴，我爱闪闪的第不知道多少天多一天……” 俞星笑着给他胳膊上来了一巴掌：“闭嘴吧！就这还高知分子呢我们学校知道有你这样的研究生都得拉高入学标准……” 叶扬夸张地搓了搓胳膊：“家暴了开始，打死我你就没礼物收了。” “那可不行。”俞星立马过去帮他搓了搓，“你无所谓，礼物得给我留下。” 叶扬作势下床不理人，听俞星带着笑在后面喊：“晚上去哪儿玩？” “有约了。”叶扬走到门口，回头对他笑得不怀好意，“那天遇上个来拔智齿的omega，今晚准备出去约会。” 俞星“嘶”地抽了口气，下床追过去又拍他一巴掌：“我看你是找死。” 叶扬笑着勾住他的腰，在他嘴唇上轻轻咬了一口：“下搂吃饭吧，看看采静能弄出什么能吃的来。” 采静前两天非得闹着要跟叶扬学做两个菜，俞星怕他下班回来累说想学我教你，小屁孩还头一扭不乐意，跟俞阳学得就认这个叶医生。 后来叶扬偷偷告诉他是为了要过生日给他做饭吃，俞星这才没找采静的茬。 一屋子年轻学生，好容易疯玩一天，外卖盒子袋子扔了一地。俞星顺手捡起来两个，心说这哪是给我过生日，不就是图自己玩个爽吗。 他们不知道又从哪个对家订了个双层大蛋糕，拆了盒就嚷嚷要他过来许愿切蛋糕。 俞星骂他们，说：“我一个开甜品店的，你们觉得买个蛋糕送我能高兴？” 有个周末做兼职的小男孩挺热情：“不是，那过生日不能不吃蛋糕啊，我们还能让寿星自己动手做？” 俞星说不过他们，又被人按着肩膀坐到桌边，插上蜡烛要他许愿。 刚闭上眼一首生日歌闹哄哄地唱完了，他还哪得上许愿，忙不迭地切好蛋糕送到这群狼崽子嘴里，最后给自己和叶扬一人留了一块带巧克力的，坐在沙发的角落里吃。 “撑死 我了，也没吃出来哪个是静儿做的。”刚才吃完午饭，也不知道吃了点啥，反正挨个外卖盒都叨了两口，“晚上够呛能吃饭。” “那就不吃，我本来也没订能吃饱饭的饭店。”叶扬把蛋糕夹层里的水果吃了，奶油都撇到一边，“就去吃个情调。” “你怎么不吃奶油啊，浪费。”俞星用叉子把他撇一边的奶油刮走吃了，又说，“吃不饱饭还叫饭店，浪费。” “这浪费那浪费的，你上联合国当环保大使得了。”叶扬吃完了把盘子往茶几上一放，就要站起来走。 俞星在后面声音不高地叫了一声：“盘子自己刷了去。” “……好嘞。” 小孩儿们闹到下午就陆陆续续地回去了，俞星把收到的没什么用的小摆件都收在之前程建宁送的那个铁盒子里，跟小竹打了声招呼。 “好好玩儿去吧，都不用管我孤单一人。”申小竹先是大声喊了一句，确保让叶扬听见，又凑近了小声跟俞星说，“好好玩儿，星儿。” 俞星莫名其妙跟她抱了一下，笑着说：“我怎么有点不敢玩了。” “玩你的，星儿。”申小竹难得没跟他对着呛，在他背上拍了拍，声音很轻，“以后的生日都会这么平静快乐的。” 俞星沉默了会儿，随后重重地拍了她两下，说我知道。 叶扬把地点订在上次没去成的那个市中心的餐厅，不知是出于什么执念，总觉得要在那儿好好浪漫一次才好。 “这不会是你上次说要预约的那个地方吧？”俞星坐下之后环视了一下周围，“环境确实挺好，适合过生日。” 叶扬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俞星翻着菜单忽然笑了：“哎我突然想起了啊……你上次不会是想在这儿跟我表白吧？没表成？” 叶扬难得红了脸：“没有啊，就普通吃个饭。” 这话简直就是在说这儿不普通，俞星了然地点点头，忍着没笑：“行，你说什么是什么……你吃什么？我刚才那块披萨还在嗓子眼堵着没下去呢。” “那就来两块蛋糕吧。”叶扬说，“你吃抹茶，我吃提拉米苏。” “问你吃 什么怎么还给我安排上了，我不吃抹茶。”俞星招手示意服务员，说，“两份提拉米苏。” “哎！那个……”叶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叫住了服务员，“那个，我那份，做甜一点。” 说着还跟服务员使眼色，眉来眼去的不知道表达点什么。 等人走了俞星也有点想走了：“你不会是要整蛊我吧？把糖换成盐什么的？” “怎么可能，我哪舍得。”叶扬摆了摆手，重新调整了一下姿势，问，“你怎么想起吃提拉米苏了？不一直说苦吗？” “你老那么吹，我也想尝尝呗。”俞星摆弄着桌上的花瓶，“这花不错，你怎么不送我花？” “下次下次。”叶扬敷衍道，“我去下卫生间。” 俞星眉毛拧成一团看他走向了跟卫生间完全相反的方向，心想一会儿服务员端上来的蛋糕要是有那种一点就炸开还唱歌的蜡烛，他估计能当场钻桌子底下去。 他很少来这种“吃个格调”的餐厅，看见什么都觉得稀奇，桌子上放着的都要挨个用手碰碰，终于一抬手把筷子碰掉了。 他低下头去捡，一弯腰再起来的工夫，周围灯光突然都变了。 他立马怀疑上了叶扬，要是他敢这么高调地唱首情歌什么的……他抓住了手提包随时准备离开。 不过叶扬很快出现在了他对面，还也是一脸茫然。 俞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听见餐厅里音乐忽然停了，一个陌生男声出现在广播里，“喂喂”了两声，然后开始诉说自己对交往八年女友的爱恋。 灯光调得很暗，朦胧里还真有点儿浪漫，不过都是别人的。俞星看见就在自己不远处的一个女omega眼角含泪地捂住了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亮起来的一块电子屏。 上面有一个男alpha对着镜头说话，他猜这应该就是她相恋八年的男友。 提拉米苏做好送上来了，俞星也没注意看就叉了一口，注意力都在电子屏上面，也没品出什么苦味：“哇，他在求婚哎。” 叶扬“嗯”了一声，看着居然没什么看热闹的兴趣，还问：“好吃吗？” 俞星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还行。” “再吃一口，你好好品。”叶扬不知道犯的什么病，握着他的手又叉了一大块送到他嘴边。 俞星蹭了一嘴，皱眉躲了一下，说话含含糊糊的：“哎呀等会儿再吃，我听听他们怎么异地恋的……” 叶扬依然拿着叉子往他嘴里送。 有人喂他当然也乐意，渐渐还学会配合着他张嘴，也没觉出什么不对劲。 那边音乐快演奏到高潮，那女生流了一脸的眼泪，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捧着一束玫瑰悄悄接近。 鼓点越来越急促，俞星嘴里咀嚼的动作也跟着快了起来，还拍着叶扬的胳膊让他看那一大束玫瑰。 “啊！”他忽然停了动作，把叶扬伸过来的叉子推开了。 “怎么？”叶扬马上问。 “咬到什么东西了啊……怪硌得慌的。”俞星低头把嘴里没咬动的东西吐在了桌子上，看了一眼却愣住了。 叶扬抽了张纸巾把那个东西三两下擦干净了，盘子叉子都“喀”地一声搁在桌子上，单膝下跪的动作自己都没觉出急促。 俞星看着他在自己眼前跪下去，又听见不远处女生的惊呼声，周围人纷纷站起来起哄，喊着“嫁给他，嫁给他”。 钢琴声很高亢地转了个音，歌词终于唱到高潮：“我们曾在高朋满座中，将隐晦爱意说到最尽兴……” 而他只看向他眼底。 身后人群又爆发出尖叫，似乎女生答应了求婚，两人忘情拥吻在一起，那束玫瑰被遗忘在地上。 叶扬离他很近，左手举起的戒指在昏暗灯光下发着微弱的光芒。 他轻声叫他“闪闪”，说是我在向你求婚。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8.17 是很浪漫的一天呀。 歌是《真相是真》，很好听，可以配合食用，但不要去歌曲评论区ky噢 第58章 正文完结 俞星半张着嘴，半晌才回过神来，表情复杂地看着叶扬手里的戒指。 浪漫是挺浪漫的，就是这戒指……虽然叶扬刚擦过了，但毕竟是刚从自己嘴里吐出来的东西。 “要不回家洗一下再戴吧？”他说。 背景音太吵闹，他自己都没听清自己说了什么，只看见叶扬张了张嘴，应该是在问“啊？ “我说！”俞星凑近他耳边，“回家洗一下再戴吧！” 叶扬听完也在他耳边喊：“那你先答应我！” “答应什么！”俞星接着喊，“证都领了！” 叶扬听清后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个很放松的笑容，顺手撑着他的大腿站了起来。 俞星被他摁得自己差点跪地上去，等他起来刚要骂，却被人揽进了怀里。 “快，趁没人看咱俩。”叶扬低头啄了一下他的嘴唇，“亲一个亲一个。” 后来俞星问另一个戒指呢，叶扬才从自己那份提拉米苏里扒拉了半天，抠出一个尺寸稍微大一点的同款戒指，要俞星帮自己戴上。 俞星接过来却没给他戴，非要回家消一下毒再戴。 戴上之后他拍了张两人交握在一起的两只左手，发完朋友圈就把戒指撸了下去。 “干嘛！”叶扬立马急了。 “干活去呗干嘛……”俞星从铁盒子里翻出一条某个小孩儿送的项链，把上面的挂坠拆下来，戒指挂了上去。 “我一个甜点师能天天戴着戒指吗？干活就得摘下来放一边，还不如挂脖子上。”俞星是这么说的。 “哦。”叶扬这才放心了，又说，“那我……” “你不行，你天天跟患者接触，得戴着个象征已婚身份的东西。”俞星振振有词，“别再遇到那种拔个智齿就要跟你约会的人了……” 叶扬忍着笑点点头：“对，下次不能跟他约。” 说着他掐着俞星下巴让他张嘴：“我看看有没有病变。” 说着升职能多偷偷懒，其实副主任医师根本不是那么好当的。就像学校里的老师升职当了教导主任，就多了很多教学之外的繁杂工作。 加班的时间越来越多，虽说有加班费吧，但对他们来说 真正的报仇应该是充足的休息，而不是钱。 俞星那边就更忙了，下半年受年轻人喜欢的节日越来越多，放了暑假学生们的需求量也多了起来。一连两三个月，这对新婚燕尔的恋人都没有约会的机会。 不过叶扬比起他来时间还算规律，偶尔也能当五天的工作狂，留下两天休息时间。 比如过块七夕的时候，叶扬加班到八点多，回家兴冲冲地跟他说：“七夕出去过节吧？看看那家店今天有没有人求婚？” 俞星当时在厨房，一边小心翼翼地给新做的情人节巧克力画上花纹，一边在烤箱噪音下问：“说什么？忙着呢！” 就连叶扬七月份过生日，俞星都硬是提前一天给他过的，说你今年生日正好赶上周六，比起生日我还是更喜欢钱。 于是叶扬就在二十七岁的第一天独守空房——俞星熬着夜研究新甜品，卡着十二点争分夺秒上来亲了他一口。 等到圣诞节叶扬都没报什么希望了，自己好容易按点下班一次，随口问他想不想出去放松一下。 俞星又在厨房，看他进门还招了招手：“让你买的食用色素买了没？今天要做圣诞主题的饼干……” 年前那一周，叶扬实在忍受不了了，跟他说：“过年陪我，这回你还不答应我就去阳阳那屋睡。” 俞星让他逗笑了，白他一眼说：“我是什么奴隶主吗？我想赚钱孩子们还得放年假呢吧。” 看叶扬不说话，他又接着说：“之前不是说度蜜月吗？你年假几天，咱们找个地方去玩。” 叶扬一挑眉，说你居然舍得放那么多天？ “哪么多天？”俞星脸色一变，“超过三十天可不行啊！一个月不开店我用不用吃饭了……” 叶扬笑了：“想什么呢，我最多能请到两个礼拜假。” 俞星想了想：“是不是该去看看你爸妈？我们去你老家旅游吧。” “……你想去吗？”叶扬有点儿意外，“那我……查查攻略。” “你神经病？”俞星笑着骂他，“你自己家还要查攻略？我还指着你带我玩儿呢。” “不是，主要是……我也没在那旅游过 。”叶扬翻了翻手机，“小时候光知道学习了，上大学就来这边，根本没在老家那边玩过。” 总之他们决定先回趟家见见父母，顺便看看江笙有没有什么旅游攻略。 飞机晚上起飞，他们一早上又去了趟墓园。 上次来是清明节，那会儿叶扬还支支吾吾叫不出口一声“妈”，现在叫得比俞星都顺口。 “妈我这花给你放着了啊，你看喜不喜欢给我托个梦，俞星天天嚷嚷着要我送他花，我就不，我先送你。”叶扬蹲下去打扫着墓碑，嘴里念念叨叨。 俞星冷着脸碰碰他：“你连名带姓叫我？” 叶扬“啧”了一声，凑近他还半捂着嘴，好像妈妈真能听见似的：“这不是长辈面前嘛……我得矜持点儿。” 俞星依然不爱对着墓碑说话，这次也不例外。 照片上那个眉眼温柔的女人多少年都没变过，来看她的人却一年一年长大。 俞振擎入狱了，就算没入可能也根本没来看过她。 这个世界上，记得她的人越来越少了。 就连他也很快要去爱人的家里，叫另一对素未谋面的夫妻“爸妈”。 “我会记得你。”俞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没意识到动了嘴。 叶扬蹲在他前面回头看他，半晌又转过头去，摸了摸那张照片说：“我也会记得你的，妈。” 下飞机的时候是除夕的凌晨，明明不缺钱的两个人，看见深夜特价机票愣是买了。大半夜的不好意思去打扰二老，俩人在叶扬家附近找了个酒店住下了。 三个小时飞机倒也不算长，不过特价机票确实是没什么好服务，座位挤得塞不下不说，乘客素质也普遍低语正常水平。 到了酒店连干点儿什么的情绪都没有，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能早上就起还多亏了俞星定了闹钟，说要拜访就要早点去，下午上门算什么拜访。 叶扬打着哈欠迷迷瞪瞪地被他拽起来，听见他问自己去哪儿买。 “买什么？”他搓着眼睛，“有什么想要的非得来这儿买啊都是骗外地人的……” “我问你，给叔叔阿姨带点什么！”俞星让他气死了，用手背沾了凉水轻轻 拍他的脸：“我还能空手去啊？” “啊怎么不能？跟我爸妈还计较这些啊……”叶扬一看就是真没睡醒，被冰得一激灵还说胡话。 俞星懒得跟他说了，拿出手机搜了下附近的商场，觉得还是买茶叶和丝巾最稳妥。 “现在商场也太电子化了，手机下单一会儿直接去拿就行。”他一边选了一盒最贵的茶叶，一边跟晃晃悠悠站起来洗漱的叶扬说，“你快洗，最好十一点就能到你家。” 叶扬叹了口气，这大冷天儿还能让他早起拿凉水洗脸的人，要不是真爱他真能给俞星一拳。 他洗完出来看见俞星皱着眉划拉手机，过去看了一眼：“别选这个，我妈喜欢素色。” 俞星“哦”了一声，又把订茶叶的那家指给他看：“这个呢？” “你居然买茶叶？”叶扬面露难色，“嗯……虽然我不太懂吧，但喝茶你肯定喝不过我爸。” 俞星不服，说没有不抽烟的中年男人不喜欢收到茶叶。 没想到叶扬居然点点头：“也是，说不定我爸根本顾不上看礼物，光看你了。” 就是说知父莫若子。 老爸见了他确实满意得很，早听说这对老夫妻观念陈旧，前些年只接受传统的男女beta恋，后来自己生了alpha也就一直盼着他找个omega。近几年更是一直愁着儿子的婚事，一下子心想事成，嘴都笑得合不拢。 “叔叔阿姨过年好。”俞星一进门就戴上了微笑面具。 “小星是吧？一直听叶扬念叨你好看，我还说他情人眼里出西施呢，看来是真好看。”江笙也是够热情的，一进门就把他俩手里的东西都接过去，“哎呀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 老爸就没她那么客套，跟叶扬一模一样：“我看看带的什么。” 江笙拍了他一巴掌，暗暗瞪他一眼：“人家孩子来看你，你在那看什么！” 俞星有那么一瞬间恍惚，感觉自己从江笙身上看见了自己的五十岁。 还好叶扬没把他晾在那儿，先是跟爸妈寒暄了几句，就牵着俞星的手坐在了沙发上，说：“今年我可不做年夜饭啊，累挺。” “谁稀得吃你做的那菜，淡出鸟来了都。” 江笙坐在他俩旁边，“我看看我儿媳妇儿给我带的什么礼物……” “哟！这是那个哪的新茶，西湖龙井啊？哎哟我都没舍得买。”老爸也不知是给面子还是真喜欢，拿起来赞不绝口，“小星眼光真不错。” “可不是吗，哎老公你看我戴上好不好看？”说话的工夫江笙都把丝巾拿出来戴上了，在镜子面前兀自转着圈看，“扬扬你看呢？” 俞星听见这个名儿下意识地回了一下头，反应过来之后就看叶扬忍着笑瞄他，一边说：“好看，我妈穿什么都是十八岁美少女。” “你看都没看！就知道跟小星眉来眼去。”江笙察言观色的本事都在交易场里练出来了，看人一看一个准，“小星都不愿意看你。” 俞星吓了一跳，除了云姨，他还没被长辈这么仔细地关注过，这会儿有点不自在：“没，阿姨，我刚想事儿呢。” “行行行你俩快走吧，给儿媳妇儿做饭去。”叶扬开始赶人，“让他歇会儿，进门连口水没给喝呢。” 老爸主动说去给他俩泡茶，俞星跟着叶扬进了他小时候住的房间。 他没顾得上看房间装潢，关上门就瞪大了眼睛：“你爸妈怎么那么叫你啊！” 叶扬现在也不忍笑了：“怎么我不能有个小名？你又没问。” 俞星被他说得语塞，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话反驳，只能说：“哎我尴尬死了……刚我还以为俞阳跟过来了呢吓我一跳……叔叔阿姨也太热情了……” 叶扬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别紧张，一会儿吃个饭，他们问什么你就说，不用顾忌那么多。” “嗯。”俞星点了点头，“只要别再叫扬扬就行。” 叶扬笑得碰倒了桌子上一个相框。 俞星扶起来，看见上面是一张一家三口的合照。 上面的叶扬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站在笑得慈眉善目的父母中间，臭着一张脸，活脱脱一个不良混子。 要不是知道叶扬现在是什么样，俞星一会儿出门可能就要劝二老再要一个了。 “真酷啊你小时候。”他感叹道，“我要是高中遇到你，估计就考不上那个大学了。” “现在 不酷？”叶扬板起脸，“现在更帅好吗。” 俞星扭头看看他，又看看照片，说：“现在是另一种帅。” 说着摸摸他的脸：“少了很多棱角。更好看了。” 叶扬笑着亲他的手指，说棱角都被你磨平了。 “中午少吃点吧？”看起来江笙在家是没有敲门的习惯，这么突然一嗓子差点把俞星吓蹲地上去。 叶扬刚亲完他的手，还牵着没放下，倒是淡定得很：“行啊，今年也要四点吃年夜饭？” “多了个人呢，我不得忙活忙活，你也不会做饭。”江笙只扫了一眼他俩牵在一起的手，没多说什么，“下碗面条吃吧。” “人大老远跑来吃你一碗面条？”叶扬不爽地说，“天天说我不会做饭，我在家天天是我做饭。” 说着他就推门出去了，俞星想叫他都没叫住。 他冲留下来的江笙不尴不尬地笑了一下，叫了声“阿姨”。 “哎，小星。”江笙笑眯眯地坐下来，“我听扬扬说你们证都领了吧？唉，就可惜你俩都忙，婚礼是没法办了……” 俞星又是一愣，这回倒不是听见“扬扬”两个字，而是没想到叶扬连这一层都考虑进去了。 他跟叶扬说过不想办婚礼，不为别的，就自己这边没爹没妈的，总不能让俞阳牵着自己送到他手里。 不过很快他就没有那么多闲心想这些了，因为江笙不由分说递给他两个红包，说：“我知道你俩都是有出息的孩子，也不缺钱，但我们就是比较传统嘛，改口费还是要有的。” 改口费？ 是那种收了就要…… “不过这个不急，你还第一次见我们，多少有点儿生疏。”江笙仿佛总能看透他似的，依然笑得温柔，“别让扬扬知道我给你钱了，藏好了啊。” 说着就直接对折了一下塞进他兜里，连推辞的机会都没给他。 “……谢谢阿姨。”俞星没办法，只能又笑了一下，心里祈祷她赶紧接个电话出去吧。 也许是今天许愿拐了个弯，阴差阳错实现了。他话音刚落就看见叶扬从门外探了个头进来：“妈你别摁着他了，让他过来给我打下手。” “你 就知道支使人家！”江笙跟他喊。 “那你来？”叶扬瞅她。 江笙立马笑眯眯地转过头来：“小星快去吧，别跟我们客气。” “我妈给你红包了吧？”叶扬看他一进厨房就关上门，忍着笑问。 “……啊，还不让我告诉你，”俞星把下巴放在他肩上，还闭上了眼，“累死了。” 叶扬象征性地摸摸他的头发以示安慰，然后就关了火：“我看看老太太给了多少。” “阿姨还够不上老太太吧……”俞星看着他跟钻钱眼儿里似的，觉得有点好笑。 叶扬数着钱忽然笑了：“我妈让你改口呢吧。” “啊。”俞星摸了摸鼻子，“我……” “没事儿，不着急。”叶扬拍拍他，“只要你别叫爸不叫妈，我妈就不能骂你。” “她还会骂我？”俞星惊了。 叶扬笑出声了：“不是不是……我就打个比方，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想叫就叫，不想叫明年再叫。” 中午炒了一锅方便面，叶扬说怕你一会儿吃不下年夜饭。 他们吃饭的时候倒是已经一点多了，俞星问：“你这个一会儿是多长时间？” 叶扬想了想：“最晚三点半就能吃上第一道菜了。” 俞星到今天才明白叶扬为什么学做饭那么快。 隔着一层玻璃门，他看见江笙炒菜的动作熟练又漂亮。要不是还残存一点儿理智，他都想问问这位女士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儿做工作餐…… 基因太强大了。 他们这儿快接近郊区了，燃放爆竹管得不那么严，外面一直断断续续地放着鞭炮。 天空好像就是一下子暗下来的，俞星跟吃流水席似的，偶然一抬头才发现烟花在天上都能看得清了。 “想出去放花吗？你爸之前说给员工发，剩了不少都扔仓库了。”江笙应该是真喜欢做饭，最后一个菜端上桌还满足地叹了口气，“我听说小星爱吃苦瓜酿，尝尝妈做得怎么样。” 俞星夹了一筷子，不得不感叹江笙的说话艺术，这一句把爸妈全涵盖在里面了，不承认也不行。 “嗯，好吃，我都不知道咱妈手艺这么好。”俞星舔了舔嘴唇，故意避开江 笙惊讶的眼神，“爸也坐下来吃吧。” 这回连叶扬都没忍住露出了点惊讶的神色，夹了一筷子锅包肉掉回了盘子里。 二老盼这一天不知道盼多久了，江笙更是差点儿掉眼泪。最后还是叶扬把俞星拉起来，说了声我们吃饱了，你俩先吃。 俞星跟着他回了屋，立马塌下来趴他身上，声音都蔫儿了：“我真牛。” 叶扬笑着拍拍他：“嗯，表现不错。” 说着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个跟二老同款的红包：“给，你的奖励。” 俞星看他一眼，没怎么犹豫就打开了。 里面硬硬的一张卡片，右下角画着两幅等大的简笔画，星星在左，太阳在右。 卡片中央有两行作为医生好不容易写出来的人字儿： ——To闪闪，新年快乐。 ——和我一起，发光吧。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啦，后面还有一个番外。感谢一直陪伴的读者。这本成绩不是很好，我们下本再见。 第59章 采静番外 他有记忆起就生活在福利院里。 听捡他回来的婆婆说，他没有姓也没有名，浑身赤|裸地被放在一个小篮子里，只盖了薄薄一层毯子。 那会儿他其实已经不小了，到了能说话的年龄，可偏偏不哭不闹，一声也没见他出过。 婆婆说这孩子不爱说话，就起名叫静儿吧。 于是他就有了自己的名字：采静。 后来慢慢长大了，他才知道婆婆不是院长，只是负责孤儿们生活的一位老人。婆婆也知道他不是不爱说话，而是不能。 这样的小孩儿她见得多了，看着健健康康，问起来人家都不相信是被人抛弃的，多半是聋哑人或盲人。 采静这哑巴不是天生的，毕竟听力一点儿没受损。也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院里那么多孩子，痴的傻的，缺胳膊的少腿的，没人关心一个哑巴为什么是哑巴。 哑巴在哪儿都不受待见，哪怕是在一群没家的孤儿们中间。 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最牛，谁都能欺负，谁都欺负不了他们。其次是那种慢性绝症的，先天性心脏病啦这种表面看着跟正常人似的孩子。 福利院又能提供什么娱乐，不过是在小孩儿们互相打架的时候象征性地拦一拦，轻飘飘地说句不要淘气。 采静喊不出疼，伤口和淤青都藏在裤管袖子里，婆婆发现了会帮他上点药，发现不了就那么挺着。 他就这么安静而孤独地过了两三年。 哑巴是要上特殊学校的，学费和生活费都贵得吓人，这家福利院负担不起，就只请些老师来教他们识字读书。 采静就是在第一天上课的时候遇见了姐姐。 院里仅有的资金估计都用来建墙了，第一性别相同的beta和alpha住一起，剩下的omgea住一起。 他以前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姐姐看起来应该是个女omega，天天穿着件脏兮兮的小裙子，几乎没见洗过。 他们第一课学拼音，姐姐很亲近他，握着他的手念“么傲——猫——”。 采静当然是念不出来的，还觉得手腕被她捏 得有点痛。 “你是哑巴呀？”姐姐教了半天没听见个声儿，有点生气。 结果采静点了点头。 姐姐没像别的刚得知他是哑巴的人一样打他，反而歪了歪头，也不生气了：“不能说话很难受吧？” 采静愣住了。 他挨打挨骂，深夜翻身的时候被伤口疼醒，有时候还会吃不饱饭，可没人问过他“很难受吧？” 要不是看见过别人的生活，他差点以为自己活得就是常态。 后来姐姐经常带着他玩，他从前说不出口的话姐姐帮他说，从前不得不挨的打，姐姐挡在他身前不让他们打。 有老师来教他们手语，正常只有聋哑人要学，姐姐却偏要陪他一起上，因为这样他们才能更好地交流。 姐姐帮他抢干粮和牛奶，有的时候还会半夜爬过来，从裙子的内衬里掏出一个苹果，小声说给你留的。 姐姐喜欢收集小玩意儿，采静就经常主动去后院拔草，运气好能捡到很多纽扣和别针。 这个被婆婆发现了，第二天婆婆给他们拿了一个生锈的铁盒子，塑料和金属“哗啦啦”倒进去，姐姐觉得好听，咧嘴笑着说我爱婆婆。 他们还一起捡了一只小猫。 小猫是他们在后院发现的，三九寒冬冻得打颤，采静小心翼翼地把它捧起来，眼睛瞪得圆溜溜地看着姐姐。 “你想养呀？”姐姐也瞪着他，“那你以后就只能吃半份饭了！” 采静依然看着她。 “好吧好吧，那我们轮流养。”姐姐很好说话，在他眼神请求下很快就妥协，“这样就不会有一个人天天挨饿了。” 小猫吃的很少，根本不至于挨饿的程度。等轮到采静养的时候，他就把它放在被窝里，有时候能看一整夜。 他们福利院的小孩儿也不讲究什么干不干净，有病菌没病菌的，只知道小猫毛茸茸的，窝在怀里很暖和。 他和小猫都很暖和。 那个冬天过得很快，是采静过得最快乐的一个冬天。 小猫吃饱了饭就很活泼，有时候跑得采静抓不着，晚上熄了灯才从被窝里钻出来的圆滚滚的 小脑袋，也不叫，姐姐说它乖得跟采静一个样。 这种时候采静就会咧嘴笑笑，然后用干裂的嘴唇亲亲小猫。 他们都确信小猫一定能陪他们看到春天。 小猫的确很乖，也知道两个小孩偷偷养自己好像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很少听它叫。 只有到了夜晚，外面的野猫发情的时候，小猫才会竖起尾巴，表情很警惕地听一会儿，然后再乖顺地窝回采静怀里。 立春前后突然开始没完没了地叫。 采静一开始还急着捂它的嘴，伸手过去才发现小猫左眼都烂了。 他不敢耽搁，没怎么多想就抱着它给唯一信任的婆婆看。 婆婆看小猫的眼神有点儿奇怪，但还是答应他会交给院长处理，争取送到宠物医院。 过了两天婆婆很抱歉地告诉他，院长付不起宠物医院的高额费用，不过小猫已经被来领养小孩儿的富人家庭一起带走了。 采静听到富人家庭很开心，他们从进了福利院就开始被告诉，要讨好来领养的大人们，被领养就会过上好日子。 采静一直觉得这是真的，小猫也会过上好日子。 直到春暖花开，连喜鹊都愿意飞进这个没有喜讯的院墙内的时候，他看见姐姐哭得满脸都是鼻涕，叫他去后院看看。 他刚从那儿拔草回来，还以为姐姐看见了什么虫子，心想我终于也能保护姐姐一次啦。 然后就看见了小猫。 准确的说，是小猫已经快要腐烂的尸体，后腿的骨头都露了一点出来。 的确是有虫子，尸体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虫子。 采静吐了。 他“呕”地一声吐出来的时候，天上也打了一道雷，然后下起倾盆大雨来，好像给小猫的一场迟来的葬礼。 高烧发了整整两天，婆婆每隔半个小时过来给他换一次毛巾，还自己出钱给他买了药。 姐姐跪在他旁边哭得抽搐，还打着哭嗝跟婆婆说谢谢。 采静烧得迷糊了，好像什么也听不见，又好像只能听见姐姐哭。 那一年他十岁。 烧退了以后他整个人更沉默了，虽然一直不说话也看不出来什么，但姐姐知 道。 姐姐依然在安慰他，说小猫在天堂会过得很好的。 他还不懂，打着手语问那是什么。 “天堂啊。”姐姐把双手放在脑后，很放松的姿势，“天堂就是，我们以后都要去的一个地方。” 采静先是问那我们还能见到小猫吗，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他闭上眼想了一会儿，又比比划划：那把小猫抛弃的人也会去天堂吗？ 福利院在社会上是个充满善意的机构，可是福利院的小孩儿没几个善良。 姐姐说：“不会的，他们会下十八层地狱，和那些抛弃你抛弃我的恶魔一样，在地狱里受尽折磨，想死也死不掉。” 采静没有再问地狱是什么。 采静长到十二岁的时候姐姐被领养了。 他不知道姐姐有多大，但超过五岁的孩子都很少有人领养，他一度以为自己的余生都会跟姐姐在一起。 没人愿意养一个不会叫爸妈的omega在家里，可是姐姐被带走了。 姐姐很不想走，搂着采静说你们把他也带走我才走。 院长过来硬是把他们分开了，陪着笑脸说小孩子不懂事，你们快领走吧。 采静虽然也舍不得姐姐，但他希望姐姐能在新的家里过上更好的生活。 于是他用脏手擦去姐姐的眼泪，跟她贴了贴脸，打着手语说祝你快乐。 不久后他又去后院拔草捡扣子，听见院长在角落里打着电话。 声音不高，但够他听得清晰：“……那小omega你们随便玩儿，没破|处呢，才十五岁破什么处，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采静在那通电话里听见了姐姐的名字。 他想要用手里的小铲子给院长来上一下，可他知道这样是杀不死人的，自己还会坐牢。 姐姐教过他很多——姐姐说你以后要逃跑的话，一定要找好时机、做好准备，还要记得带我走。 他不逃跑，他要去救姐姐出来。 可是还没等到机会，就听说姐姐在“新家”里割腕了。 他当时麻木地拔着草，铲子一下一下凿进泥土里，挖了个小小的坑。 他把姐姐没带走的那个铁 盒子买进去，填好土坑，在上面用树枝写了几个字。 “你在天堂等我” 婆婆年纪很大了。 采静没有见过别的婆婆，但是听老师说人老了会变得行动缓慢、皮肤皱缩。他渐渐从婆婆浑浊的眼睛里看见了老态。 婆婆对每一个受欺负的小孩儿都很和蔼，会给他们买药擦药，小一点儿的还能听着故事入睡。 那些淘气的孩子她就不那么喜欢，有些孩子健康而恶劣，让人怀疑是不是福利院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有一次她正好撞见小恶霸在欺负一个瞎子，她颤颤巍巍地挡在那小瞎子面前，努力去够那个藏在柜子后面的小恶霸。 小恶霸缺了条胳膊也掌握不好平衡，平时欺负比自己小的孩子来劲，真遇上大人还是害怕。 他铆足了劲儿用健全的那只胳膊一挥，高柜上的陶瓷碗“啪”一声摔下来，不偏不倚在婆婆头顶上砸了个粉碎。 瞎子看不见满地的血，坐在地上听人们跑来跑去，手上黏糊糊还以为是自己的眼泪。 采静闻声过来，那时候婆婆已经被抬走了，他只看见一个满脸是血的小孩儿呜呜地哭。 哑巴跟瞎子交流可太难了，他只能拿衣服角给瞎子擦擦脸，在心里说婆婆会上天堂的。 他看见那一地鲜红，恍惚间还以为是姐姐手腕里流出来的血。 婆婆没什么家人，当晚就装在盒子里送走了。 运婆婆的车是那种带车斗的大卡车，采静拿上自己没几样东西的小包裹，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车开到火葬场，采静没敢留在那儿看婆婆火化。 他一直往前走，从夜里一点走到第二天早上八点，从郊区走到了市中心。 实在走不动了，他在一个仓库一样的地方坐了下来，啃完了一块干巴巴的玉米饼。 不知坐了多久，旁边的店里突然亮起了灯，出来一男一女，看起来都是omega。 那个男的先看见他，吓了一跳，跟旁边的女的说：“要不是不信鬼，我还以为这儿的死人回来招魂儿了呢。” 他慢慢接近采静，看他不躲才蹲下来笑着说：“小孩儿，这儿死过人 ，你怕不怕啊？” 采静不说话，警惕地看着他。 那人耸了耸肩，向他伸出手来：“我叫俞星，进来暖和一会儿吧。小竹你去给他倒点儿牛奶，要热的。” 采静又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把手搭在了他的手上，借力站了起来。 他在心里悄悄说了句不怕。 他还想说，我就是从烧死人的地方来的。 这一年采静十三岁。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全写完啦终于！！！单机日更我真的好厉害呀真想给自己磕个头……下本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