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我的傻白甜少爷 作者:陈十年 文案: 我想知道黑暗之外,是什么样子。 这就是我靠近你的开始。 那年夏天,萧屿被告知,陈灿和他所有的缘分都是有意为之,书店,超市,食堂,连夕阳都是算计,且有录音为证。 所谓金童玉女,原来全他妈扯淡。 陈灿站在那儿,单薄的肩背挺得很直,毫不留情告诉他:“是。” 十年后,再次遇见,他是她的主治医师。 她瘸着腿,问他:“萧医生,你看着好像我初恋男友哦。” 人可以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也可以爱上同一个人两次。 【男女主未成年前没有亲热描写】 ·白切黑女主×傻白甜男主,HE。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她抄我。 ·骂我要加钱。 一句话简介:爱情骗子我问你 立意:要努力自强。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灿;萧屿 ┃ 配角:┃ 其它: ================== ☆、零点初刻 一年三班,萧屿。 因为是第一名,所以得到了放大加粗的特别待遇。 人群有些拥挤,学生们似乎都对看成绩这事十分热衷。不时能听见萧屿的名字从人群中传来。 “哎,萧屿,第一名又是萧屿。” “他好厉害啊。” …… 陈灿退出人潮,那些声音也跟着远了。成绩单张贴在老师办公室的走廊上,往右拐就是陈灿的教室。 但是陈灿走了左边的路。 因为她们太过拥挤,把路都挡住了。 那只好先去上个厕所,然后绕过去了。陈灿心想。 教学楼类似于四合院的设计,是一个循环。四四方方四栋楼,合在一块,围着中间一个文化广场。广场上有好几个花坛,花坛中的绿植栽种的时候别出心裁,从楼上看,分别是一中的校训那八个字。 陈灿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楼梯口有人迎面跑上来,和她相撞。 是一个很高的男生。 男生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同学。” 同学。 他嘴唇一张一合,叫她同学。 陈灿回过神来,吸了吸鼻子,眼眶瞬间发红,“没事。” 男生又点头道歉,时不时还回头来看她一眼。 他叫萧屿。 陈灿认识他,但是萧屿不认识陈灿,尽管许多次,陈灿的名字都在萧屿下面。 有什么用呢,又不是人在萧屿下面。 陈灿心里嗤笑一声,收起这大胆的想法。她长得清秀,笑起来的时候尤其清纯,平时同学们对她的印象也很好。 她转过身,刚好上课铃声响起来,她跑起来,马尾一甩一甩的,宽大的校服也贴在裤腿上,可见裤腿里的细腿之细。 踩着铃声的尾巴,陈灿回到自己座位上。她坐在第一排,同桌是一个有些书呆子的男生。 同桌平时不怎么和她说话,她也乐于此。不说话真好,省去了不少麻烦。 她坐下来,调整了一下呼吸。班主任走进来,咳嗽一声,说话:“这次月考就顺利结束了,希望同学们再接再厉,有不足的都赶紧调整一下,至于发挥得很好的同学,就继续保持。啊,还要恭喜一下陈灿同学,又是第二名。大家多向陈灿同学学习啊。” 他说这话,做了一个让她起立的手势。她便站起来,接受众人的目光崇拜。 “好了,坐下吧,陈灿。同学们啊,你们要有点紧迫感啊,马上高一就结束了,你们都问问自己,学到了些什么啊?” 班主任走到讲台上,拿起粉笔,写下几个大字:发奋图强。 很老土的套路。陈灿想。 她盯着老师手里的粉笔,还是好学生的姿态。 老师又总结了好多东西,虽然在她看来,大部分都是废话。 一节课就这么混了过去,下课的时候,有些同学来问她如何保持成绩,如何学习。陈灿带着刚刚好的友好微笑,撑着头想了想,回答她们:“书上的东西要学好,然后多刷题啦。加油。” 说话之际,有人喊她的名字:“陈灿,外面有人找。” 她微愣了愣,谁找她? 她起身去到门口,对上萧屿的眼,有些意外。 不,其实十分意外。 萧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同学,你还好吧?没什么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陈灿忽然想笑,为他居然为了这点小事,估计问了很多同学,那个身高有些矮,长得清秀的女同学是谁?在哪个班? 她想着他问别人的样子,摇了摇头:“没事,谢谢你。” 萧屿有些意外,摆手道:“没有没有,是我的错。你这么瘦弱,万一被我撞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没事就好了,那我先走了。” 他说话的时候,还微微躬身。 关于萧屿的身世,在学校里也有诸多猜测。有人说他父母是高官,也有人说他父母是富豪,家里特别有钱。 …… 关于这一点,陈灿知道。萧屿的爸爸是公司老总,萧屿的妈妈是一个艺术家。父母恩爱。 在这样家庭出生的萧屿,可以称一声天之骄子。 他待人很有礼貌,喜欢打篮球,同时每周逛一周书店。 陈灿曾经在书店见过他很多次。 萧屿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陈灿才回身进教室。 有人问:“那不是萧屿吗?陈灿,你怎么认识了萧屿呀?” 陈灿摇头:“不太熟,一些小事啦。” 她平时从未表露出任何对于萧屿的兴趣,甚至没有对任何男生的兴趣,这话自然将话带过去。 回到自己座位,拿出下节课要用的书,却发了一分钟的呆。 果然,还是很有意思啊,陈灿想。 她弯了弯嘴角,低下头写下一道选择题的答案:A。 微微侧头的时候,马尾落下来,细碎地落在书本上。 下午五点四十放学,学生们熙熙攘攘挤出校门,穿着一样的校服,放眼望去,根本找不见谁是谁。 当然了,这时候更能显出对一个人的兴趣。 倘若一眼凭侧影、背影认出想找的人,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后面女生小跑过来,不小心撞到陈灿的胳膊。她手上书包掉落下去,捡起东西再起身,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背影。 神啊,这可是你给牵线搭桥的。陈灿笑了笑,盯着萧屿的后脑勺。 顾渔从另一侧过来,撞了一下萧屿的胳膊。 据说,顾渔是萧屿的青梅竹马。 也有人说,顾渔是萧屿的女朋友。 这消息当然非官方。 陈灿叹口气,从她们身边绕过去。出了校门左转,而后直走,再右转,便是一家书店。 今天她有时间,可以进去逛逛。从一个书架逛到另一个书架,便入了神。 出神的时候,是对上萧屿的眼。 陈灿不信所谓缘分一说,毕竟她之所以进来,便是抱了一刻关于此情此景的憧憬。 在百分之一的几率中,做一件事。 百里挑一。她想。 她起身,捋了捋碎发:“嗨。” 萧屿还没健忘到失去一天之内的记忆,遂与她打招呼:“嗨,好巧,你要找什么书?” 萧屿是落落大方的。 问心无愧的人才不会做贼心虚。 心虚的人低下头来,作找寻状:“想找《圣经》。” 她不信基督教,不过听闻一句话: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萧屿点点头,转到别处替她找寻。 贼的目光盯着铃铛,铃铛响个不停,叫贼无处下手。 贼只好深吸一口气,踮起脚拿头上的书。 陈灿一米六,踮脚刚好够得着。 头顶放了一本《呐喊》。 鲁迅先生的。 陈灿松了口气,同时听见铃铛响起来:“嘿,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掩耳盗铃。 ——分割线—— 戳专栏可见~ 《耳鬓厮磨》 曾忱在婚礼当天逃婚,同容二耳鬓厮磨。 众人以为曾忱不知好歹,妄想攀容二这月亮。 容起云此人,家世才能品貌皆一流,唯独爱玩,身边女人没见过长久的。 后来曾忱果真同容起云分开,独身离开京城。 容起云同她说过很多话: “我不喜欢小姑娘,玩起来没意思。” “我不喜欢动真心,玩起来没意思。” “我不喜欢太黏人的,玩起来没意思。” 一别经年,曾忱旧地重回,众人看热闹。 谁知看见容起云把曾忱堵在门口,“阿忱,你不要我了。” 曾忱冷眼,以他当年的话回敬他:“我不喜欢容先生,玩起来没意思。” 好一桩因果报应。 ☆、零点一刻 陈灿露出一个笑容,小跑过去,从他手里接过书:“谢谢。” 一本包装很华丽的《圣经》。 陈灿翻过背面,看了眼价格,五十四块。她今天的钱包里,只有四十块。 天公作美。 人家说,淑女笑只露八颗牙齿。但是淑女并不招人喜欢,要比淑女更俏皮一点。所以露出一排牙齿也没关系。 陈灿笑:“真的太谢谢你了,好像只有这一本了。”她抱着书,是松了口气的欣喜模样。 萧屿也跟着笑起来。 陈灿高兴了会儿,忽然反应过来,想起问他:“你怎么也在这儿?买书吗?还是……” 她咬住嘴唇,挑眉,想说的话全都放在表情里。 书店里除了书,还有文娱用品,包括明星周边,甚至体育明星的周边。她记得萧屿喜欢打篮球。 萧屿挠了挠头:“也不是,我就是给顾渔挑礼物,她快生日了,天天催着我要礼物。” 他放下手,看着陈灿,像抓住救命稻草:“你也是女生,你们女生都喜欢什么礼物啊?” 陈灿了然地点点头:“哦,礼物啊,如果是我的话,我应该会……”她目光越过他,往他身后逡巡,最后目光一亮。 萧屿不禁跟着她的视线转动,她跑过去,拿起一个小玩偶。 “女生的话,没有人能拒绝玩偶吧。” 她印象中,顾渔是一个娇娇公主,应该也很喜欢玩偶吧。 萧屿似乎有些犹豫,看着那一堆玩偶不知道该选哪一个。 陈灿一眼扫过去,相中了那个最可爱的龙猫。她指着那个玩偶,给萧屿建议:“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萧屿眼前一亮,也很满意,他抓起玩偶:“好,谢谢,就它了。” 二人往收银台去,陈灿趁机追问:“你和顾渔,是不是在一起呀?你别误会,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歪着头,吐了吐舌头。 铃铛怎么会分辨得出谁是贼呢? 萧屿有些诧异地摇头:“没有啊,我和顾渔从小认识,很多年的好朋友了。” 陈灿恍然大悟地点头,笑起来,“这样子啊,那也挺好的。” 二人说这话,到了柜台前。 陈灿捧着书,从书包里找出钱包,而后忽然瞪大了眼睛,求助地看向萧屿。她有些尴尬地咬着嘴唇,缩了缩脖子:“怎么办?我好像没带够钱,也没带手机,你能不能帮我付一下?我明天还给你。” 她实在窘迫极了,萧屿不缺钱,自然愿意助人为乐。 “好啊,你把书给我吧。”萧屿接过她的书,叫她先在旁边等。 陈灿从人群里挤出来,站在一侧,观察着萧屿。 这么干净的少年啊。她笑起来,撩了撩头发,排队的学生大多是周边学校的,有一中的,也有二中的。碰到一中学生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萧屿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自然有人认出他来。 是两个女生,朝陈灿这边望了一眼,窃窃私语。 陈灿大抵猜到她们在说些什么,不过有什么关系,她不在意,甚至最好多说几句。 萧屿排完队,付了钱,将手里的书递给陈灿。陈灿接过书的时候,指腹擦过他的指尖,他的手很热,这大约是专属于阳光的温度。 陈灿微微躬身道谢:“谢谢,明天还给你。” 萧屿摆摆手,示意不必:“今天我还撞到了你,就当赔罪了。” 他低头看一眼时间,忽然着急起来。 “对不起我时间来不及了,我先走啦。” 他跑动起来,像阳光跳跃在林荫之间。既夺目,又让树荫下的人感到害怕。 陈灿鬼使神差抬起手,同他挥别。萧屿似乎同她心有灵犀,刚好回过头来,遂也同她挥手告别。 他转过街角,消失不见。 陈灿抱着自己怀里的书,安静地离开书店。少女消失在林荫道里,她要去等02路公交。 02路公交,坐五站下车,再转14路公交,坐十八站,便是她住的地方。 她住的地方叫薪巷,在这城市里没什么出众的,同许多老巷子差不多,扑面而来一股复古的气息。 唯一不同的,是住了一个陈灿。 陈灿时常这么想。 其实芸芸众生都差不多,她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仍然喜欢自我欺骗。 薪巷的住户不算太多,彼此都认得。她一路从巷子口开始嘴甜地打招呼,直到她自己家楼下。 临上楼的时候,陈灿把手里的书塞进了书包里,而后低着头迅速地进门,回到自己房间。 她把那本《圣经》从书包里拿出来,而后迅速转移进自己被子里。 很快,便有敲门声响起。 她在椅子上坐下,将书包放在手边,而后起身去开门。 “来了。” 其实不必要开门,因为她的房间没有门锁,陈母可以随意地打开。 她才刚走到门边,门已经被打开。陈灿笑得乖巧:“怎么了?妈?” 陈母带了些狐疑的目光打量一番房间,确定没什么可疑的,才道:“没什么,洗手吃饭吧。” 陈灿点头:“好,马上来。” 陈母有些不悦,陈灿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今天打牌又输了钱。 她所有动作都更小心翼翼,洗手,拉开椅子,扒拉饭菜。 一切都克制。 今天的菜里放多了盐,咸到齁。但是不能指责陈雪,倘若你指责她,她会有一堆的大道理等着你,这种道理的胜利,一定在她手里。 陈灿扒拉完最后一口饭,起身回房间。 “妈,我回去写作业了。” 陈母没什么兴趣管她,挥挥手示意她走。她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听了很久的动静,才蹑手蹑脚地蹲下来,从床下扒拉出一个箱子。 箱子里没什么东西,她从里面摸索出几张钱,塞进了新买的《圣经》里。 倘若耶稣有灵,应当助她一臂之力。 她做完一切动作,将箱子重新推进去,而后起身写作业。书桌对着窗户,拉开窗户,便是自然光。 陈母吃完饭一般还要出去溜个弯,陈灿听见她关门的声音,心松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广告时间—— 戳专栏可见哟~ 《和暴君一起的日日夜夜》 楚星是个暴君,不开心了就想杀人,所有人都怕他。只有一个冷宫的小丫鬟不怕他。 “你……你长得好看。”小丫鬟说。 楚星笑:“哦?有多好看?” 小丫鬟说:“我……我想亲你。” 她便真亲了他一口。 小丫鬟不仅不怕他,还会摇着尾巴讨他欢心,真真是可爱极了。 他便给她带吃的,玩的,日复一日地宠爱她。 城月脑子不好,时常被打发到冷宫去伺候。 冷宫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长得蛮好看的男人。 城月成天往冷宫跑,大家更觉得她是个傻子。 直到有一天,城月怀孕了。 宫女怀孕,是为私通。众人要压着她去打胎的时候,楚星来了。 “谁敢动朕的孩子?” 《疯子》 1. 十月,太子李成暄自青台山清修归来。 众人皆道太子殿下光风霁月,温文尔雅,待人谦逊有礼,日后必定是国之栋梁。 只有初雪知道,李成暄是个疯子。 李成暄如果夸你手好看,意味着他想把你的手砍下来。 他若是夸你脸好看,意味着他想把你的皮剥下来。 初雪之所以知道,因为她也是个疯子。 2. 李成暄归来当日,出现在初雪房间。 “阿雪别来无恙。” 初雪别过脸,告诉他:“殿下不该在这里,我很快要嫁人了。” 李成暄逼近她,笑得温润:“怀着孤的孩子嫁?” ☆、零点二刻 她踮起脚从窗户往下看,瞧见梁静的背影渐行渐远。陈灿回到椅子上,铺展开作业本,作业是没有什么难度的,她大概10分钟可以写完。 趁着天还没黑,陈灿做完了作业。梁静还没回来,她遛了弯之后还要去找牌友打麻将,一般要晚上十点才会回来。 陈灿写完作业是七点,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可以支配。她洗了澡,准备好明天要带的东西,随后在床上躺下来。 那本《圣经》被安置在她的被褥之中,封皮很高级,对得起它的价格。 她将那本《圣经》拿出来,放进书包里。梁静回来的时候,她还没睡下,听见她骂骂咧咧回来,她闭着眼装睡。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听见自己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梁静嘟囔:“小畜生,睡得倒是早。我天天累死累活的,你就这么享受。” 陈灿觉得这话全无道理,她既不享受,也没觉得梁静天天累死累活。 她在黑暗中闭着眼,在心里反驳她的话。 这一夜睡得不算好,也不算坏。她上学的时候,梁静还在睡着。她轻手轻脚刷牙洗脸关门,在楼下买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往学校赶。 从她家到学校,稍微有些远。早上八点上课,她要六点起床。六点半出门去搭公交车,七点四十抵达学校附近。 早上的人很多,她挤在人群中,并不出众。 跟着人群挤上教学楼,再进入教室,在自己座位上坐下来,时间来到七点五十五。 八卦的流传速度实在快,下了第一节课,陈灿便听见她们议论她和萧屿的事。 她和萧屿的事,她心中默念这一句,她和萧屿屁事也没有。 她们是不是瞥她一眼,又不敢正大光明地看她,陈灿只当不知道。就这么到了中午,吃午餐之前,陈灿把钱放进了口袋。 食堂是非常拥挤的,以她的身躯,常年挤不进去,永远在后排。她已经放弃了早去,都是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过来。不过凭着她乖巧的气质,阿姨一般会特别关照。 她到的时候,大家已经吃完了第一波。她打了饭,慢吞吞地寻找位置。 找人的时候,眼神不知道比上课好多少倍。她眼神逡巡一番,落在萧屿身上。 萧屿和同学一起,她想了想,在萧屿身前的外侧座位坐下。萧屿抬头的时候,便能看见她。 如她所料,萧屿果然同她打招呼。 她等到他过来,便拿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好巧。” 萧屿本来已经吃完,要去还盘子。他看了一眼陈灿,和他同学说:“你们先去吧。” 萧屿在她身边坐下来,和她搭话:“你昨天什么时候到家的?” 陈灿有些意外,略略回忆,告知他时间,再附赠一句谢谢。 “啊对了,”她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拿出钱来,“昨天的钱,多谢了。” 萧屿倒是不推辞,接过她的钱。 这种落落大方的界限实在很难把握,有些人过了头,便是斤斤计较,有些人够不上,便是故作姿态。 但是萧屿浑然天成。 有些人是浑然天成的天之骄子。陈灿想。 不过这或许和脸也有一定关系。她忍俊不禁。 她忽然的笑意让萧屿有些惊讶:“怎么了?” 陈灿摇头:“没什么,我想到一个笑话。” 萧屿饶有兴味:“什么笑话?” 陈灿低头戳着自己碗里的蔬菜,说:“我们生物老师说,西兰花其实是荤菜。” “啊?”萧屿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为什么是荤菜?” 陈灿看了眼时间,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她忽然啊一声,有些着急:“我还要去找老师,下次再告诉你吧。” 陈灿端着盘子起身,跑向送盘子的地方,马尾一甩一甩的,甩在萧屿眼前。 整整四十分钟,萧屿一直在想,西兰花为什么是荤菜?和这个谜题一起困扰他的,还有陈灿一甩一甩的马尾。 他心不在焉,被老师一把逮住。 “萧屿同学,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萧屿看着黑板上的问题,流利作答。 老师点点头,让他坐下。 有人惊呼,他走神得太明显,旁人都看得出来。不过即便如此,人家也能对这些东西对答如流。 萧屿从初中时代起,便蝉联第一名。学霸还热爱打篮球和运动,同时长得帅,这种人物,很难不掀起少女心事的风潮。 昨日八卦疯传,众人看萧屿的眼神更加多了几分探究。毕竟在她们看来,萧屿同顾渔天造地设,郎才女貌。也不知从哪里多出一个妖怪来。 下课时候,有人大着胆子问萧屿:“听说你和第二名在一起了?” 萧屿茫然,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第二名是陈灿。他笑着摇头,“什么东西?也太离谱了。” 不过片刻的缘分,就已经传成了他们情深义重。 他想起陈灿的脸,她的马尾,和她的谜题。 萧屿问:“你知道西兰花为什么是荤菜吗?” 同学疑惑,西兰花难道不是素菜吗? 下节课是体育课,几个人一起下楼梯,到了操场也没人能解答萧屿的疑惑。 这种不上不下的好奇心,抓心挠肺,叫人很是不舒服。 萧屿叹气。 体育课的开场戏是跑步,萧屿和几个同学跑在最前面。他一边跑,一边想那个答案,甚至怀疑陈灿是同他开玩笑。 一千米跑完,萧屿只是微微气喘,有女生买了水送过来。萧屿道谢,摆手拒绝,喝了旁边男生的。 男生起哄:“哦~” 萧屿拿着外套起身,跑完步可以自由活动。 遇上陈灿是意外,也是惊喜。 “嗨!”他挥手。 陈灿也看见了他,点了点头。萧屿问:“西兰花到底为什么是荤菜啊?” 陈灿有些惊讶,随即失笑:“这个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还是广告时间—— (对不起,我好多广告QAQ) 点开专栏可见,《无耻之徒》 赵逢秋有一个故事。 十八岁的时候,她在游戏里爱上了一个无耻之徒,无耻之徒欺骗了她的感情。 她把这故事翻来覆去地说。 直到换了新公司,她遇见了当年的无耻之徒余应春。 好心人拿故事去求证余应春,却得知,故事说到最后,赵逢秋才是那个无耻之徒。 余应春没和赵逢秋在一起过,她一厢情愿编排人家。 *全员恶人 *非典型破镜重圆 *男主离过婚 ☆、零点三刻 “这个啊……”她微顿,表情有些躲闪,“我只是听说,并没有实践过。如果你把西兰花泡在盐水里,会有很多小虫子出来。但是吃的时候,我们并不会注意这个,所以就全都吃下去了。” 她笑着,带了些俏皮。 “我没有试验过,所以可能只是谣言也说不定。” 萧屿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 陈灿也跟着点头,她原本打算回教室学习,便与萧屿挥手告别。 旁边是篮球场,不知道是几班的同学在打篮球。陈灿走过去两步,好巧不巧便被篮球击中。 这种天外飞球的运气实在难得,陈灿一声惊呼,萧屿回过头,脸色一变,看着她已经发红的眼眶。 那球刚好砸在她半边脸上,好大一个红印子。 出了这事,打篮球的同学也都跑过来,问她有没有事。 陈灿摇头:“没什么,没什么。我还好,就是有点痛。” 她说着吸了吸鼻子,眼眶又红红,实在可怜。 砸到她那位是个学长,挠着头道歉:“同学,实在不好意思,抱歉哈。你真的没事吧?” 陈灿摇头:“真的没事。”就是有点痛,一个篮球,也不能真把她砸出什么事来。 她摆摆手。 萧屿松了一口气,“我还是送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学长跟着应和:“对对,还是去看看吧。” 陈灿拗不过,便跟着萧屿一起去医务室。校医给她检查了一遍,确认没啥事,萧屿跟着陈灿出了医务室的门。 萧屿说:“你这也太倒霉了,前两天刚才被我撞到,又被球砸了。”他笑着,旁边树荫里投下来的细碎阳光让陈灿心里一晃。 她微微失神,找回自己的神智点头:“是啊,我也觉得我好可怜。” 她虽这么说着,表情还是很大方爽朗的。萧屿看着她,一时间想挠头。 他也真的挠头了,树上掉下来一片叶子,萧屿拿下叶子,有些茫然。 陈灿便笑起来。 她的马尾随着她的笑声轻甩,萧屿看着她,觉得这像病毒,自己也被感染。萧屿跟着她笑,两个人一边笑,一边往前走。 医务室出来是小卖部,小卖部向来是学生最多的地方之一。 在小卖部门口,也是最容易遇见熟人的地方。 陈灿碰见了顾渔。 顾渔和同学一起在买零食,顾渔也是学校女神级别的人物,家里有钱,人也长得漂亮,成绩也在上游。 陈灿偶尔会羡慕她。 顾渔回过头,第一眼看见萧屿。人对熟悉的人的注意力,总是多于对不熟悉的人。 顾渔和他们打招呼:“萧屿,你怎么在这儿?” 她说完话,视线才转到陈灿身上。 “你好,同学。” 陈灿在不动声色里观察她表情,没有嫉妒,只有惊讶。 她垂眸,似乎少了些乐趣。 她笑着回应:“你好,顾渔同学。” 顾渔点头,笑得开朗。她的同学喊她:“鱼,走吧。” 顾渔同他们挥手告别,陈灿也挥手告别。 萧屿问她:“你要吃什么吗?” 陈灿微愣,又听见他问:“你能吃冰棍吗?”他咳嗽一声。 陈灿听懂他的意思,点头。 萧屿跑进小卖部,拿了两支小布丁,递给她一支。 陈灿接过,道谢。 水到渠成,又有一桩瓜葛。 小布丁很甜,奶味很重。 有人找萧屿,陈灿和他短暂分别。 “谢谢你的冰棍。” · 她脸上的红痕还挂着,回到教室,同学们问她这是怎么了。陈灿只好解释,她被球砸到。她们又觉得她惨,又觉得好笑。 陈灿也跟着笑。 这在她初中时代,是不曾有的事情。那时候,她同梁静住在小镇,在那里上学。在作家笔下,小镇的人是淳朴而又善良的,她只觉得她们自私且聒噪。连同她们繁衍的后代,也是自私且聒噪,并不会关心别人。 初中毕业,梁静带她搬家到应城。这一个班级的同学,有那些人的缺点,也有自己的优点。 她们会背地里说人坏话,也会发自真心关心你是否有恙。 到这时候,陈灿才会反思,是否她弱化了小镇同学的优点。 毕竟人的本质就是双标的。 陈灿想来觉得好笑,在椅子上坐下,距离上课还有两分钟。教室里很吵闹,有人在聊天,有人在唱歌。她拿出纸笔,在白色A4纸上写:阳光。 又添二字:细碎阳光。 小布丁的甜味似乎还在嘴里,巴着牙齿和舌尖,不愿意退场。她打开水壶,喝了一口水。 在这夏天,水壶里的水也变得热了起来。 她一瞬间联想起病毒来。 病毒会传染。 所以每个人水壶里的水,在夏天都是热的。 上课铃声响,杯子稳落在桌面上,老师的脚步便到门口。这是一节英语课。 陈灿是英语课代表。 萧屿的英语,应当也是很好的。她记得,开学典礼的时候,萧屿曾经上台用英语念过一段话。 很好听。蛊惑人心。 她单方面认识萧屿,已经很久。 思绪乱七八糟地跳,回过神来,有阳光从窗帘缝隙落在黑板上,刚好落在老师刚写的单词上。 premeditate. 预谋。 ☆、壹点初刻 她抬头,刚好同英语老师对上视线。英语老师徐卉是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平日里同陈灿讲过十分欣赏她。 徐卉微微笑:“请陈灿同学,来给大家读一遍这个单词。” 陈灿起身,流利读出。 徐卉很满意,叫她坐下。 “同学们,英语是很重要的,大家还是要好好学。”她转身,写下下一个单词。 陈灿坐下的时候,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单词。 高中生的生活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每天十几个小时对着书,人都发昏。下午五点的太阳从窗户投进来,暖洋洋,又带了一点颓靡的美感。 “我回去了,陈灿,明天见。” “明天见。” 同学们陆陆续续同她道别,她把书本装进书包里,也起身离开。今日没有好运气,校门口熙攘人群中没再有一个萧屿。 陈灿挤出校门,沿着熟悉的路往回走。回到家,梁静不在,省去一些脸色。 她把东西放在房间里,坐下来,拉开窗帘,能看见不远处的高楼。高楼是城市的象征,高耸在那儿,兀自挺立。 它们之间,相隔不过几千米,彼此身份却是千差万别。 陈灿伸了个懒腰,挺直腰板写作业。 她昨日照镜子时候,发觉自己脊背有些弯,不够好看。想来是平日里写字姿势不标准,得扳正过来。 挺直腰板写作业的时候,比平时要多费些力气。 陈灿写完作业,梁静刚好回来。 “你回来了怎么也不知道做饭?就天天等着我伺候你?你是小公主吗?”梁静掀开饭锅,骂骂咧咧。 房间隔音并不好,陈灿将她每一个字都听进耳中。 陈灿收拾好东西,开门出去:“你休息会儿,我来做饭吧。” 梁静看她一眼,放下手里的锅,倒是不再骂骂咧咧。 梁静肯定输了钱。 她只有输了钱才生气,把所有怒气发泄给她。她赢了钱的时候,对她也还不错。 陈灿拿起锅,淘米,米缸里剩下的米大概还能吃两天。两天,两天后是什么日子呢?陈灿外面脑子里盘算着。 那一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陈灿垂眸,倒掉淘米水,插好电,又去冰箱里拿了菜洗菜。 她甩干水,又想起萧屿来。 像萧屿这样的人,应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吧。 家里应当有一个阿姨,倘若有机会,真想去看看。 她摘了菜,到吃饭已经过去一个小时。梁静在自己房间里睡着,陈灿推开门,小声叫她一声,没有反应。 床头柜上放着一瓶喝了一半的酒,陈灿没走近,又将门带上。 按照以往经验,梁静醒过来大概是晚上了。她把饭菜调到保温模式,回到自己房间,戴上耳机听英语听力。 这是一种解压的方式。 可惜今日她实在状态不佳,十分钟里走神三次。 她摘下耳机,打开手机,班群里消息很多。她很少发言,只是安静往上爬楼。 目光一瞥,抓住萧屿二字。 有人提起萧屿:我听说六班的谢橙喜欢萧屿。 有人跟楼:啊?这有什么稀奇的,喜欢萧屿的人可多了。 就是啊。 要是萧屿公开和谁在一起了,那还爱家稀奇。 但是谢橙啊,上次投票的时候,还有人选她当校花呢。 …… 她往上拉了拉,发现这事不了了之。 谢橙,她有印象,是一个腿很长,胸很大,长得很明艳的女孩子。 陈灿想起她的时候,不由自主往自己胸部看了看。 她时常觉得,自己有时候像个变态。 他们说得对,有人喜欢萧屿不稀奇,萧屿喜欢谁才觉是稀奇事。 顾渔同萧屿,没有猫腻。那猫腻便还是未知数。 她想要萧屿喜欢她。 这应当不是件难事。 她脑子里浮现出种种关于萧屿的片段,萧屿善良,开朗,永远活在太阳底下。 她来由想起一个词:傻白甜。 如果萧屿是傻白甜,那她,相对应的名词应该是—— 她手指划过本子,落在三个字:变态狂。 她被自己想法逗笑,把那页纸撕下来,揉碎了丢进垃圾桶里。又把垃圾袋拿起来,和外面放了菜叶子的一起拿下楼去丢了。 · 萧屿并不知道有人背地里这样编排他,他打了一个喷嚏,萧山和常虹立刻关怀地发问:“怎么了?感冒了吗?” 萧屿摇头:“没有,妈,爸,你们要不要这么紧张。” 常虹没好气瞪他一眼:“关心你,还要被编排,儿子长大咯,不听好歹咯。” 萧屿又气又笑:“我的错,我没事,就是打个喷嚏而已。” 常虹应声:“嗯,没事就好,来,尝尝今天的菜,我亲手做的。” 常虹给他夹了一块西兰花,萧屿看着那西兰花,一时愣住。常虹最近迷上做菜,可惜艺术家的手,在厨艺上没有天赋技能,常常很难吃。 萧屿将信将疑,他还记得陈灿说的话,他轻咬了一口,脸色不好看。“妈,还是生的。你还是让王姨做吧。” 常虹叹口气,不信邪自己尝了一口,立刻吐出来。“呸呸呸。” 萧山憋笑:“老婆啊,你还是让王姨做吧。” 常虹瞪他一眼。 吃完饭,写作业。萧屿的学业从不让他们担心,他很自觉。 夫妻俩常年奔波,也不经常在家里。大多数时候,是靠手机视频保持感情。 萧屿今天难得走神,他今天尝了那一口西兰花,又想起陈灿说的话,此刻总觉得喉咙发痒,像有小虫子似的。 他喝一口水,压下这种感觉。深吸一口气,拿出作业本,继续往下写。 忽然想起什么,萧屿打开门冲他们喊:“妈,爸,我考了第一名,你们还没奖励我。” 常虹回过头来,嗤了声:“你想要什么?” 萧屿怼回去:“你们奖励我,要有诚意,还问我。” 常虹失笑,起身去房间找出一个盒子,丢给儿子。“喏,送你了。” 萧屿笑嘻嘻接过,在手里掂了掂,还挺沉的。包装盒上全是法语,他看不懂。 他拿着东西回自己房间:“谢谢妈妈。” 萧屿迫不及待关门,没听见常虹一声笑。 他拆开包装盒,里面是一个不透明的玻璃瓶,晃动一下还能听见里面的东西响。他猜测是香水。瓶身上依旧是看不明白的法语,萧屿拿着东西左右看了看,不明白这是什么。只好又拿着东西去找常虹。 打开门,发现这俩人已经不在客厅。 “妈,爸?人呢?”没人回应。 他对他们的忽然失踪已经习以为常,便回到房间,尝试用电脑搜索这到底是什么。 常虹同萧山已经在门外散步,萧山摸了摸下巴,有些担忧:“老婆,这会不会不大好啊。” 常虹倒是坦然:“没什么不好的,儿子大了嘛。” 萧屿搜索半天,面红耳赤。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壹点一刻 这是一瓶香水,一瓶关于sex方面的香水。 萧屿不是过分保守的人,对于sex,青少年总是带有一种好奇。他也跟着同学看过黄色片子,看过黄色漫画,自渎过。 不过这种事都是私下里的,像这样被父母明晃晃抛上台面,还是第一次。 萧屿有些手足无措。 妈怎么送他这种东西? 萧屿把香水塞进抽屉里,同时深呼吸。 大概是自己贪玩买的,顺便用来打发他。 即便如此想,萧屿心跳还是有些快。他今日若用一个词形容,心乱如麻。 后来常虹同萧山回来,萧屿也没问他们这是怎么回事,因为同时带了一些好奇,所以他把那瓶香水留在了那个抽屉的最里面。 这一夜做了一个旖旎梦,梦见陈灿对他笑着。 他醒过来,半额头的汗。 想到陈灿,他同陈灿并不算熟,从前是只知其名,不知其人。如今算得上是点头之交了。 他半夜起身喝水,嗓子如同冒了烟似的。 之后几天,同陈灿再没见到。陈灿的班级和萧屿的班级在对角,平时也难见。 也不知道她最近幸运了点没有,萧屿想。 其实他有些庆幸这几日没见,否则他不知该如何见面。为着那日那个旖旎的梦,叫他脸红。 同学私下里也会讨论谁长得好看,顾渔常被提起。 作为同顾渔一起长大的人,萧屿觉得这标准很公平。顾渔确实长得很好看,叫人一眼看上去觉得舒服。 不过似乎没人提起过陈灿,其实他长相也叫人觉得舒服。 赏心悦目。就是这个词。 他这么想的时候,转头便碰上陈灿。 教务办办公室在二楼,萧屿见陈灿抱着一堆东西从办公室出来,在脑子转过之前,已经下意识打招呼。 “嗨。” 陈灿回头来,反应两秒,露出一个友好笑容:“嗨,你来这儿干嘛呀?” 萧屿也笑起来,他牙齿长得很齐,又白,为笑容平添几分魅力。 “我有点事找秦主任。” “哦。”陈灿点头,侧身让开一步,让他进去。 “你去吧,秦主任正空闲着,那我就先走啦。” 她抱着东西,转身直走上楼梯。 坦白说,她今天有预感要碰见萧屿。她的预感是很准的,或许这就是女人可怕的第六感。 果不其然,叫她碰上。 陈灿抱着东西,回到教室里。教室里开着风扇,但依然炎热。毕竟不大的空间里,有五十多个人共同呼吸。 她把东西发下去,已经满头大汗。纸巾是女生常备物品,她用了三张纸巾擦汗。 先擦脖子。 这一学年马上结束,她在秦主任办公室听见他们讨论学生分科适宜。文理分科,这是人生中的一大选择。文科她有优势,不过理科也不差。 再擦额头。 该如何抉择呢?不知道会不会让梁静女士过来,希望最好不要。相信梁静女士也不愿意来。 最后把脸颊两边的汗擦干净。 就理科吧。 陈灿在心里下了决定,其实不过一分钟。 中午,食堂。 陈灿再次遇见萧屿,不过这次是单方面遇见。萧屿在同他的同学交谈,没抬头,陈灿便也没打招呼。 她低着头和同学走过,擦肩而过的瞬间想,倘若等会儿再遇见,她便今日进击。 这话大抵被上天听见,陈灿从食堂出来,转身进小卖部。小卖部并不大,但是也有好几排货架,每一排看一眼,就刚好等到萧屿。萧屿这次终于先看见她,抬手打招呼。 陈灿回了一个嗨,踮脚拿了一块巧克力。 二人错身,又彼此转身离开。 一场相遇就这样完成。 陈灿从小卖部出来,心中盘算,今日该如何进击。 有时候陈灿都觉得,一切都是上天推着她走。在她纠结之际,上天便给她开一扇窗。 五月底,六月初的黑板报需要安排上。 班级活动,是以班级同学轮着来。 这一次,刚好轮到陈灿同几个同学。陈灿写字好看,便是写字担当。 黑板报需要在放学后进行,她站在椅子上,拿了半截粉笔,将粉笔前端磨成尖头。 做这事时她在想,今天回去梁静女士只怕要抱怨。 以及今天的进击计划似乎泡汤。 她磨好粉笔,抬手写第一个字:黑。 萧屿这时候推开教室的门,探出一个头来。 “嗨,我想看一下你们的板报,可以吗?” 萧屿是学校风云人物,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他。凭他一张脸提这种要求,是谁都会答应。 他进门来,看着陈灿挺直的脊背,站在椅子上写粉笔字。 她字迹清秀中带点凌厉,叫人一时惊叹。 “哇,你字写得好好看。”夸赞是一种生活的艺术,这一点萧屿在常虹和萧山培养下学习得很好。 陈灿转头,冲他一笑,问:“你怎么来了?” 旁人本想开口,见他二人聊起来,也不好插嘴。 萧屿说:“我也留下来做板报,不过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所以想来看看别人的,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陈灿从椅子上下来,马尾也落下来:“我们还没开始,只怕你要失望了。” 萧屿摆手:“哪里的话,看了你这么好看的字的也不算失望。” 陈灿挑眉:“多谢。” 一场对话便结束,萧屿前往下一个班级。 同学问:“陈灿,你和萧屿很熟吗?” 陈灿继续写字:“哪里,点头之交嘛。” 那人便笑:“哈哈哈哈,你们俩一个第一名,一个第二名倒是有缘分。” 陈灿笑,没接话。 这一天工作到七点,回到家已经很晚。梁静女士没有抱怨她,因为梁静女士已经睡着。 她轻手轻脚进门,将自己门反手带上,第二天又起了个大早,和梁静女士没有碰面机会。 传说中的分科终于传来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他们讨论不断,纠结纷纷。陈灿早做了决定,倒是悠闲自在。 分科表分发下来,叫他们认真写,不要涂改。陈灿认真写完,盖上笔盖,看见同桌表格上的文科二字。 同桌和她视线相对,大抵觉得尴尬,率先开口:“你要去理科?” 陈灿点头。 “为什么?” 陈灿回答:“不为什么,就想去呀。” “哦。” 为了缓解尴尬进行的对话,通常也结束得尴尬。 交了表,众人又哀嚎,为即将结束的高一生活,也为即将到来的分别,以及即将到来的末考,和末考过后的令人欢欣鼓舞的暑假。 ☆、壹点二刻 所有人都在认真复习备考,以及在闲余时讨论暑假该如何度过。陈灿很少参与她们的话题,她不喜欢放假。陈灿装作很努力学习的样子,在同学们看来,他只是在努力学习。在这努力学习的表象之下,其实她捧着书在想萧屿。 萧屿的暑假会是什么样呢? 在进入复习阶段之后,陈灿几乎没见过萧屿。末考不比月考,大家更重视,体育课的机会也被取消了。大家都坐在教室里学习,陈灿没有机会出去。这是一方面的事情,另一方面萧屿也在学习。她找不到机会堂而皇之的去找他,如果去反而显得刻意。 于是只有想象。 陈灿单方面同萧屿的遇见有很多次,她可以尽情去回忆。萧屿永远是光一样的存在,几乎每一次遇见他,都是一样的,光。 她走神。 回过神来,对上同桌的眼。 同桌问:“听说分科可能要分班,班长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吃顿饭?”他递过来一张纸,纸上写了很多人的名字,名字后面跟了一串地点。这是每个人的提议,陈灿接过纸张,拿起笔又停顿,想了想,随意地写了一个地方。这是参加者的名单,班上几乎所有人都参加了。这让陈灿感到意外。 与她而言,这是普通的相遇。她没想过重视这种别离,但是她们不同。 末考之前两天,老师公布考场以及座位号。陈灿还沉浸在前几日的情绪中,对自己的考场以及座位号,只是随意听了一嘴。 她意识到她们和她的不同。 考场是分散打乱的,几乎不按成绩来,全是系统随机。也就是说,和谁在一个考场,在哪个考场,全看运气。 陈灿没想到会碰上萧屿。 他们已经很久没见,单方面,双方面都是。 萧屿在她手边,她起初并不知道。当时周边聚集了很多人,想来都是来围观萧屿的。 她沉浸在那种微妙的悲伤里,并没有发觉这有什么不同。 直到萧屿出现。 她垂眸看着自己桌子,桌面上写了一首诗:朝与同歌暮同酒,红衣佳人白衣友。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 是陈年的字迹了。 她忽然听见有人叫她名字,是熟悉的声音。 “陈灿。” 她转过头,有些惊愕地对上萧屿的眼睛。 她后知后觉地笑:“嗨,萧屿。” 萧屿也笑:“你也在这儿啊。” 陈灿点头:“嗯,很巧。” 寒暄两句,他们的交情仅止于此。 又有很多人过来和萧屿打招呼,似乎他的好友们也过来了。他回到人群中,仍旧是那个耀眼的太阳。 陈灿撑着头看他,想起自己这几日所困扰的东西,忽然觉得一切烟消云散。 考试时候,她是认真的,写完自己卷子,抬头看一眼时间,还早。她又扭头看萧屿,萧屿也在认真做试卷。 他的侧脸也很好看。 她收回目光,继续做卷子。 第一堂是语文考试,她做得还算得心应手。 考完试,总是要讨论一番。萧屿是焦点人物,有人过来问他,“萧屿,你觉得语文难吗?” 陈灿觉得这是废话,问第一名,你觉得考试难吗? 她失笑,萧屿正好看向她,只见她在笑。 萧屿说:“还好吧,我觉得还可以。” 他们又有别的话题聊,陈灿干脆趴下来,埋头睡觉。一觉睡到铃声响,睡眼朦胧抬起头,听见萧屿说:“你要喝吗?” 陈灿睁开眼,聚焦他递过来的饮料。她接过来,说谢谢。 第二堂是数学考试,对于陈灿来说还算简单。考完后,她顺势找萧屿:“倒数第二个大题,我好像写错了。第一名,看来你又是第一名咯。好想感受一下第一名的滋味。” 她漫不经心开口。 萧屿安慰她:“不好说,说不定你是呢。你以前也没比我差几分的。” 以前? 陈灿咬唇,忽然想问:“你以前记得我吗?” 萧屿有些意外,歪头笑:“摆脱,我又不是失忆症。” 陈灿也跟着笑:“不是有人说,第二名都不会有人记得吗?” 萧屿还是笑着:“那是别人看,但我在你上面啊,当然会看一眼啊。而且这么多次了,肯定对这个名字还是有印象的。我以前,还以为你是一个……”他停顿。 陈灿替他自动补全:“男孩子。” 萧屿不好意思地笑,点头。 陈灿摇摇头:“没事,很多人这么觉得。” “萧屿。”有人叫他名,陈灿望过去,是顾渔。 顾渔走过来,见到陈灿似乎有些惊讶,她打招呼:“诶,好巧,你也在。这个考场风水不错,第一名和二名都集齐了。” 旁边一个男生凑过来:“还有第三名。”他指着自己。 他们笑做一团。 陈灿也跟着笑,其实她不认识这个第三名,连名字都没注意过。 第三名和萧屿的关系很好,和顾渔的关系也很好,他们三个人的舞台,陈灿退而做观众。 一番打闹后,顾渔说:“别闹了,你带钱了吗?借我点。” 萧屿直接拿出自己钱包,“咯。” 顾渔接过,“多谢。” 她走了,第三名调侃:“啧啧啧,少爷,你也太大方了吧,我也要。”他伸出手,被萧屿一巴掌拍在手心里。 有旁人起哄:“李宁朗,你可拉倒吧,你以为你是顾渔啊。” 萧屿瞪那人一眼,正色道:“别胡说八道了,顾渔是女孩子,天天被你们这么调侃。” 他们又笑闹起来,陈灿转过头来,朝着窗外看。 金童和玉女,才会别人看过一对。 即便她今天站在这里,也是一个观众。 不过越是这样,越是有意思啊。 倘若到时候叫他们跌破眼镜,想来一定有意思极了。 考试结束,三天后出成绩。有人紧张有人忧愁,陈灿对此毫无感觉。 反正她考什么样子,梁静女士也不会关心,考得好,或者差,这个暑假都不会过得多开心。 班长组织的聚会出了结果,定了一家饭店,和一个ktv。 “大家可以先吃饭,吃完饭再去唱歌,怎么样?” 少数服从多数,最后如此决定。 ☆、壹点三刻 末考成绩出来,萧屿仍旧是稳坐第一名。陈灿第二名,李宁朗第三名。 成绩单张贴在公告栏上,有人欢喜有人愁。还有人根本不看。比如说,萧屿。比如说,陈灿。 陈灿坐在花坛上,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地方,让萧屿坐:“坐吧,没事。” 她递过一杯矿泉水,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一下子高一就过去了。” 他们是偶然碰上的,萧屿刚打了篮球回来,陈灿刚从小卖部出来。 二人看了眼黑压压的人头,当即意见一致,决定先躲起来。 他们坐的地方有些偏僻,有风吹过来,陈灿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享受这一刻的风。 萧屿喝了两口水,礼貌问:“你暑假有什么计划吗?” 陈灿闭着眼,如实回答:“打工。” “啊?”萧屿有些惊讶,“打工?在哪儿打工啊?” 他说完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笑了笑,“我有点惊讶,感觉还蛮有意思的。” 陈灿点头:“是挺有意思的。” 她打工的地方,是梁静女士一个牌友介绍的,在靠近市中心的一家水果店看店,一个月两千块钱。 梁静女士在这一点上还算厚道,不会没收她的钱。 她说,这钱你自己拿着,以后别老问我要。 陈灿想起这事来,不由发笑。 萧屿的话题还在刚才的“有意思”上,他以为陈灿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便问道:“真的很有意思吗?” 陈灿睁开眼睛,同他视线相交。她有时候觉得她同萧屿很有默契,譬如这一句,她立刻觉得,他是在问她刚才在想什么? 陈灿想了想,答道:“可以看见很多不同的人,我以前看见过一个小男孩想给妹妹买那个小玩具,拿了自己的零花钱过来。” 萧屿听得认真,也赞同道:“这小男孩很可爱。” 陈灿点头:“嗯,对,很可爱。” 小男孩并非她打工时候碰见的,而是有一回她不想回家,慢吞吞在街上晃荡的时候看见的。 这也不算撒谎吧,反正都是她看见的,不过是把此处的放在彼处而已。 萧屿听她的话,似乎对此充满了向往。 陈灿心中失笑,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少爷啊,连旁人为了生计而做的,在他眼中也是浪漫事件。 真好。 陈灿晃着腿从花坛上跳下来,“我先走啦。” 她从树荫里走出去,她走到了阳光下面,步子跳跃着,上了台阶,又重新回到阴影里。 萧屿忽然想起来,他喝了她一瓶水。 他掂了掂瓶子,算了,下次再回送吧。 这是他们高一的最后一次见面。 暑假如期到来。 梁静对陈灿放假一事并不愉快,陈灿亦然。这意味着,她们要在一个屋檐下多待这么久时间。 她们彼此明白彼此不对付,且明白已久。所以在生活里会下意识避开相处的时候。 这大概也是一种本能。 好在陈灿白天出门打工,晚上才会回来。回到家里,洗个澡吃个饭,也没什么时间彼此对着臭脸。 陈灿每天出门要坐一个半小时公交车,上班时间是八点,她每天六点起床。 陈灿才十六岁,自然不可能堂而皇之明白说打工。所以她的身份是店主的亲戚,帮忙看店。 店主是一个中年女人,还算友好。让她大致熟悉了一下情况,便把事情甩手给她,自己坐在一边斗地主。 不愧是梁静女士的朋友,爱好都如此相似。 没什么难的,她就是帮忙看着店,有人来,就收个钱。 其实没什么生意,所以陈灿一个上午都很清闲。 中午,不管饭吃。阿姨叫她自己去随便吃点东西,不过不要跑太远。 陈灿点头,在附近找了一家粉店。粉店叫百年粉店,倒是东西不太好吃,也不知道是怎么做了百年的,可能就是骗人的。 她走出店门,便看见萧屿。 神啊,我不该骂这家店。陈灿莫名乐不可支。 萧屿也看见了她,朝她招手:“嗨,好巧。” 这是真的巧,有时候陈灿都替萧屿难受,因为上天都在帮她。 缘,妙不可言。 萧屿穿过马路,有些气喘:“你怎么在这里?你在这里打工?” 陈灿点头,指了指她工作的超市:“咯。” 她笑得大方坦荡,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 当然了,这是装的。 陈灿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萧屿是为了看一家美术馆的展览,票是他妈妈给的,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他便出了门。 萧屿最后总结:“真的太巧了。我们的友谊,一直都好巧啊。” 陈灿点头:“是啊。” 个屁。 少爷就是少爷,看吧,果然是浪漫事件。 所谓巧合,只需要一方不知情即可。 萧屿看了眼时间,“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了,下次再见。” 陈灿同他挥手告别,“拜拜。” 太阳很大,她看着地上自己影子,觉得自己有点中暑。 这实在奇妙不已。 她抬手挡了挡太阳,回到超市。老板娘还没回来,不知道去哪吃饭了。她在椅子上坐下发呆,想起萧屿的话。 美术展?不知道是哪家美术馆?下次可以来看看。 一个下午的无聊时光也消磨过去,陈灿想,明天一定要带上作业来。 “一瓶水。”有人说。 她抬头:“两块钱。” 陈灿笑,看着萧屿的脸。“你怎么来了?” 萧屿说:“那边结束了,顺便来看一下你。” 陈灿哦了声,告诉他自己已经下班。 萧屿顺势说要送她回家。 陈灿没拒绝,同他一起上了公交车。萧屿回去的路线和她回家的路线有所重合,萧屿中途下车,临走的时候把那瓶水递给她。 “拜拜。” 她握着那瓶水,又迅速反应过来,是上一次的礼尚往来。 那瓶水她拿了回家,放在床头,一直没喝。 ☆、二点初刻 夜是寂静的。 陈灿躺在床上,听见一切都是寂静的。她连翻身的声音都显得动静很大,梁静今天又没回来,不知道是输了牌,还是赢了牌。 她翻转两次,最后起身,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来,翻看消息。 群消息从未间断过,陈灿一条条往上翻,翻到她们讨论吃饭的事情。 对,她都快忘了,明天还约了同学们一起吃饭。 明天她还得出门去打工,有点麻烦。 陈灿不由轻轻咂舌,好在约的时间在中午,她可以先过去,找一个借口,比如说身体不舒服什么的,请半天假。 陈灿在心里计划着,最后如此决定。 这一晚,梁静没回来。 陈灿早上如期出门,这一天难得天气凉爽。前几日她七点到外面,已经太阳高照,晒得人发昏。 今日是阴天,黑云压压,瞧着要下雨。她出了门,从公交车玻璃上看天上的云,忽然记起忘记带伞。 只好期盼上天眷顾,莫要下雨。 阿姨对她的事并不多问,见她乖巧非常,对她所说丝毫不怀疑,叫她回去休息。 陈灿顺利离开那里,再次坐上公交车,这一次途中,老天不愿成人之美,哗啦啦一场大雨砸下来。 陈灿心里一沉,不由咬唇。下车时候,雨还在下着,她冒雨跑进街道两边的屋檐下躲雨。 沿着屋檐往前走,顺便询问旁人湘园怎么走。 好心路人替她指路,一路走走停停,抵达湘园时间正好,不曾迟到。 有人同她打招呼:“嗨,陈灿,这里。” 她走过去,在那人旁边坐下来。 这是柳濡。 柳濡从可爱小提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替她擦水。这种自来熟的关怀叫她不由一缩,柳濡笑,退开一步停了手:“你好敏感,那你自己来吧。” 陈灿端出自己信手捏来的笑容,点头道谢。 柳濡在她身侧站定,有一句没一句开始聊天:“天气预报还说今天大晴天,骗人。” 她语气有些娇嗔,仿佛在同好友交流。 这种认知叫陈灿心里一震,她接过话来:“是,我也没想到,所以我出门的时候都没有带伞。结果上了公交车便开始落雨。我在公交车上还祈祷,希望下了车的时候雨也停了,不过老天爷似乎太忙了,也没有听见。” 柳濡被她的说辞笑到,抬手来捏她的脸,笑得停不下来:“你也太可爱了吧,陈灿。” 陈灿微微睁着眼睛,被她□□,不明白她这定论从何而来。 二人打闹之际,同学们陆续赶到。有人同她一样,被淋成落汤鸡,一进门边开始抱怨。也有人有备而来,撑着伞优雅精致。 很容易人都到齐,大家都坐下吃饭。点菜是在班级群里发起的投票,陈灿随大流。 吃饭期间,班长站起来活跃气氛。 “大家好,我呢,陈筱,大家都认识了。今天呢,可能也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聚,希望大家都敞开了吃,敞开了聊,不要拘束。” 陈灿低头吃一道放在跟前的菜,柳濡坐她旁边,替她加菜。陈灿抬头看她,柳濡笑:“多吃一点哦。” 陈灿点头道谢。 她从来不是话多的人,听她们说话也很有意思,她笑了几次。下午三点半,转移阵地去ktv。 定了一个大包厢,陈灿跟着人群进去,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柳濡仍旧坐在她身边,不知是否是她错觉,柳濡护着她,如同老母鸡护着小鸡仔。 她可不是小鸡仔,陈灿看向柳濡,柳濡正好看过来,便四目相对。 陈灿先微笑,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微笑总是不出错的。 陈灿没来过几次ktv,一方面她家附近的她不敢去,倘若去了,梁静定然会知道。一方面,她也没有时间。 上一次,还是初中毕业。 那时候,那边的ktv很小,且隐隐约约透着一股烟味,不如这里条件好。 服务员还上了水果和零食,还有饮料。饮料有果汁和啤酒,陈灿想了想,拿了一瓶橙汁,顺便拿了一瓶递给柳濡。 柳濡道谢,“谢谢陈灿。” 陈灿摇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橙汁,抬手看见屏幕上的歌词:“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周杰伦的《晴天》。 唱歌的是一个男生,唱得十分投入,不过效果实在不敢恭维。有人拍开他,“你唱的什么啊,切了切了。” 切下一首,《雨蝶》。 又有人笑。 柳濡忽然问:“陈灿,你要唱歌吗?” 她这么问,不等陈灿回答,已经拽着她挤过去,把一个麦递给她:“你想唱什么?” 陈灿微愣:“啊?我?《小跳蛙》吧。” 柳濡替她点了《小跳蛙》。 下一首便是她。 陈灿忽然紧张,好在一首儿歌,也没什么难度。不过她们确实表示惊讶,“果然是学霸,连唱歌都如此与众不同。” 她觉得自己不是学霸,若要说学霸,还是萧屿。 不知道萧屿倘若来了,会唱什么歌。她的好奇心被勾起来。 唱歌活动进行到一半,她实在忍不住想上厕所,便溜出了门,七拐八拐拐到厕所。从厕所出来有片刻的尴尬,她忘了路。 好在只有一会儿功夫,她沿着自己来的路走回去,总算回到包厢门口。柳濡在门口等她,见她回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掉进厕所里了。” 陈灿笑,难得坦诚:“我迷路了。” 柳濡恍然大悟:“难怪,你是第一次来吧,我第一次来也迷路。走吧。” 她跟着柳濡进去,之后的思绪一直不太集中。 她在思考,柳濡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这个问题当然不可能在几个小时之内思考出结果。 一直到暑假结束,她仍然没有思考出结果。 这是她同柳濡最后一次见面。 那天回家,梁静女士意外端坐在客厅里,似乎在等她回来。 她直觉有大事发生,以不经意的语气询问:“妈,怎么了?” 她的第六感很准确,梁静告诉她,她要再婚。 这是一个大消息,陈灿抬头,正色看着梁静,试图从她的神色里判断这话的认真程度。 梁静的表情告诉她,这事很认真。 ☆、二点一刻 梁静脸上带了些久违的娇羞,这种细微的表情被陈灿捕捉到,叫她心神一紧。 “哎呀,就是,我……”梁静别过脸去,剩下的话声音小下来:“我打算再婚,今天你继父就要上门吃饭,你别出门,收拾一下。” 梁静说着,眼睛里散发出一种专属于女人的光芒。 陈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应下来的:“哦。” 梁静的前夫是一个酒鬼,赌鬼配酒鬼,看起来绝配。但是当赌鬼没有那么鬼,而酒鬼已经特别鬼的时候,这日子也活不下去。 陈灿觉得最过不下去的,应该是她自己。 她作为一个不知道是为什么的产物,夹在他们之间,遭受两方的怨气白眼,还要忍受来自左邻右舍的施舍眼光和好奇心。 她很讨厌这种生活。 后来酒鬼喝多了酒,还会动手打人。梁静忍不了这委屈,便离婚了。 离婚也费了好大功夫,陈灿还以为,梁静再也不想进入爱情的坟墓了。 事实证明,女人对爱情的坟墓,始终是抱有向往的。 陈灿小心抬眼,忽然发觉梁静脖子旁边有一块很小的红痕,而她早上回来后,洗了个澡。 她忽然明白过来,梁静未归的这一夜,是发生了什么。 到这份上,大局已定。 陈灿低下头来,又应一声:“好。” 好在她已经长大了,酒鬼扔过来的酒瓶她可以躲掉了。 陈灿转身进了自己房间,梁静并没有管她的情绪,她连自己的情绪都管不过来,哪里有闲心管她的情绪。 陈灿拉开椅子坐下来,开始记英语单词。 她心情很坏。 心情很坏的时候,她喜欢记英语单词。这能让她迅速地平静下来。 不过今天这一招不太有效,陈灿看着那些英文字母,像一个个爬行的虫子一样,令人厌烦。 她抓着书角,手指微微蜷曲,很想念萧屿。 不知道萧屿此刻在做些什么。 像萧屿这样的人,应该从来没有经历过特别灰暗的时候吧。他总是光明的,那样耀眼。 陈灿不止这么想了,她也这么做了。 她拿出手机,在学校的贴吧里面,找到萧屿的企鹅号。 默念一遍,记住了。 输入在搜索框里,但迟迟没有按下搜索。 这太刻意了。 刻意的靠近,就破坏了缘分两个字。 巧合才会让人惊艳。 她扔开手机,手指抚开自己的头发。她原本扎着马尾,这会儿将皮筋取下来,头发散落下来。 她从镜子里,看这样的自己。头发散下来,和扎起来,哪样都不好看。 只有萧屿最好看。 陈灿得承认,她一开始注意到萧屿,就是为他的好看折服。人是肤浅的,第一眼的皮囊被惊艳了,才更会去了解灵魂。 她又想起顾渔来。 他们都是优秀的皮囊,同时还拥有泛着光芒的灵魂。 唯有她,皮囊腐朽着,连灵魂也是晦涩的。 她把小腿放上椅子,方便自己抱住。以一种在母亲子宫里的姿势,寻求一种安全感。 或许这也没有安全感,因为梁静并不期待她的到来。 梁静说的人,在中午准时到来。梁静难得洗手作羹汤,这让陈灿感到意外,同时感到一种惶恐。 梁静很少这样在意人。 她从不在意她,如今却这样在意一个别人。 陈灿维持着最礼貌的微笑,和那个人打招呼。“叔叔好。” 项平中等身材,中等长相,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憨厚。但是陈灿不喜欢他。 陈灿的第六感告诉她,她不喜欢眼前这个人。 尽管他看起来没什么错处,可是人与人之间总是需要一点磁场。当磁场不合的时候,没可能好好相处。 于是她又想起萧屿来。 她同萧屿,磁场很合。 这结论有何而来呢?或许是她单方面的。 她又沮丧。 不过表情依然友好,“项叔叔请坐。” 项平有些意外,看了眼梁静,梁静也跟着尴尬地笑:“你这孩子,怎么不叫爸爸?” 陈灿咬唇,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要改称呼呢? 称呼并不是问题,她叫谁都一样,问题在于,她不喜欢眼前这个人啊。 项平打圆场:“没事没事,就叔叔吧,叔叔挺好的。” 三个人在桌子旁边坐下来,梁静做了一桌子的好菜,陈灿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时候。上一次……已经不记得了。 项平同梁静有说有笑,衬得她像个外人。 陈灿心情更坏。 虽然她在这家里没什么归属感,不过好歹待了这么些年,总是有感情在的。 陈灿很讨厌这种情绪。 但是她只能笑着。 这叫她更讨厌了,她迫切的想拥有自己的家庭,一个能自己做主的地方。她不想见不想见的人。 她安静地笑着吃完饭,偶尔应答一两句,便算走完了自己的流程。 他们只需要她走完这个流程,其他的,一概不管。 陈灿下午出门,继续去打工。如今看来,打工倒是个上乘选择。 既能眼不见为净,又能赚到钱。 说到赚钱,只有钱才会有前途。倘若没钱,做什么都是不行的。 她能靠什么赚钱呢? 她不禁想到那些做小姐的,她们出卖自己的身体,获取钱财,到底是赚钱的快乐更快乐,还是看着和恶心的人睡觉更恶心呢? 她想象了一下,倘若有一个大腹便便满嘴黄牙还散发着口臭的人,要同她躺在一起,做那种事。 陈灿反胃。 她扶着电线杆呕吐起来,这种事光是想一想就已经让人反胃了。她注定没有做小姐的资质。类似的,也没有做富豪情人的资质。 当然了,如果富豪是个大帅哥,愿意包养她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 不过,那种事真的很有意思吗? 她脑子里一闪而过梁静脖子上的红痕,她想象着梁静和项平光着膀子的画面,又一阵反胃不止。 不,这一点也不和谐。 尤其是,当梁静带着一种享受和娇羞的表情的时候。 陈灿靠着柱子,头微微望着天。天很蓝,很远。 她又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 或许她生来就有问题,为什么别人都会这么纯洁呢? 那些小姑娘,像朵花儿一样。比如柳濡。 陈灿觉得自己像一只发臭的虫子。 她一面厌恶这样的自己,一面又在这种厌恶里,找到一种享受。 她望着天空,忽然想起从前偷偷摸摸看过的颜色片。 她们用嘴巴的时候,也让她作呕。那个东西真的很丑,很恶心啊。 她又想起萧屿,像萧屿这样的人,也和他们一样吗?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赶路。 萧屿自从那天之后,再也没同她遇见过。离开了学校,天大地大的,两个人,要在哪里才能遇见呢? 这真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她打着哈欠,在这样的生活里感到无聊。 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项平把东西全都搬了过来,放在梁静的房间里。她们住的地方并不大,平白多出一个人,更显得拥挤。 陈灿经过梁静房间的时候,听见他们欢声笑语的交谈。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走过。 她便静静地走过,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明天要买一把锁,陈灿想。 她关上门,把他们的声音一并隔绝了。 打开手机,班级群里的消息又是一条接一条,不知道到时候分了班,离了别,这热闹可还有吗? 她翻着聊天记录,看见有人说,内部消息,找到了分班的结果。一群人问他结果,那人又卖关子说,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反正我有点惊讶。 陈灿微微笑了笑,觉得没意思,她退出消息。她没什么要好的朋友,少有个人消息。 今天意外有一条,来自柳濡。 亲爱的陈灿,我真的太喜欢你了,这话我憋了好久,一定要告诉你。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可爱,可爱极了。不过总是带了点生人勿近的气质,让我一直不好意思接近你。 但是接近了,更觉得你可爱了。我要走了,出国留学了。很高兴在临走之前,摸到了你的脸。希望你能记得我,我叫柳濡,很高兴认识你。 陈灿看完后,发愣了很久。 信息还是中午的,她一直没打开手机看。她想起柳濡的脸来,柳濡说她可爱,她倒觉得柳濡更可爱。 她一点也不可爱,她想,她是这样的腐朽,这样的晦涩。 柳濡已经不在线,或许已经上了飞机。 她打开对话框。 才不是,你更可爱。 谢谢,我很高兴你对我有这样的认知。 …… 删来删去,最后只有一句:好。 ☆、二点二刻 柳濡的离开,很意外。 陈灿翻了翻记录,似乎没看见有人说起这件事。 她想了想,问了问一个关系平时还可以的同学。 “柳濡要出国的事情,你知道吗?”她试探着开口。 对方的反应比她还惊讶:“什么?柳濡要出国了?我都不知道诶。我去问问她们。” 然后班级群里便出现了这个消息,大家都很惊讶。 陈灿更惊讶,柳濡竟然只告诉了她一个人? 柳濡慢吞吞地出来回复:“好啦,被大家发现了,谢谢大家的关心,和这一年的照顾啦。” 陈灿看着她的话,意外觉得想哭。 当别离也被说得柔肠百转,难过就被无限地放大了。 怎么会这么难过呢? 陈灿觉得天都在下雨。 她的心情坏了又坏,她退出群消息,打开添加好友的搜索框,输入背过的萧屿的好友。 点击搜索,点击添加。 你们已经成为好友了。 陈灿第一句话:“萧屿,柳濡要出国了,你知道吗?” 她毕竟是十六岁的小姑娘,这时候还是带有少女的情绪。 她这样问萧屿,其实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萧屿当时在和朋友们一起玩游戏,忽然手机收到消息,来自陈灿的好友。 他没来得及多想,直接点了同意。而后便看见陈灿问:“柳濡要出国了,你知道吗?” 他愣了片刻,退出游戏。柳濡是谁?他似乎并不认识。 不过,应该是她的好朋友吧。 萧屿有些为难,愁眉不展,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人家把自己的难过展现在他面前,他总是不好轻易告诉旁人的,所以也不能询问顾渔。 萧屿只好认真回复:“没关系的,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今日的别离,日后也会重新相遇的。” 他发了这么一番话回来,陈灿看着想笑。其实是很朦胧的,安慰人的话,但没来由的,陈灿觉得萧屿说这话时一定很认真。 她笑过去,又接受到来自萧屿的语音消息。 她有些惊愕,点开来,他的嗓音便流进她耳朵里。 如同阳光一样的,略带了些青涩的,果然很认真的男声。 “我小时候养过一只猫,后来病死了。我当时特别难过,但是想了想,它能陪我一段路,已经是莫大的缘分了。毕竟世界这么大,很多人都不会相遇。对吧。” 陈灿觉得自己被烫伤,她的眼泪倏忽之间掉落在手机屏幕上。 陈灿一边哭,一边默默将这条语音点了收藏。 她点开语音,带着轻微的哭腔:“谢谢。” 末尾吸了吸鼻子,表明了她在哭。 萧屿听这她清脆的一声,眼前忽然浮现出她那清寥的面容来。 萧屿回复:“没关系,你不要难过了。” 陈灿听着他这一句话,眼泪一发不可收拾。为柳濡的离去,为梁静和项平的结合,为她肮脏的灵魂。 她真是卑劣小人,即便此刻,还想偷了这个铃铛。 萧屿看她久久没有回复消息,又发了一条过来:“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从前有一个香蕉,它走着走着就摔倒了。因为它踩到了自己的皮。” 这是一个十足的冷笑话。 陈灿一边笑,一边哭,一边觉得铃铛更加诱人了。 像萧屿这样的小孩子,到底是怎么长出来的呢? 萧屿为了安慰陈灿,游戏挂了机,被举报了。 陈灿花了半个小时,哭完了,和萧屿郑重道谢。萧屿才松了一口气,略带开玩笑地说:“你没事了就好,我为了安慰你,游戏都被举报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陈灿的心,再次被这一句震撼。 她只好笑:“实在抱歉了。” 萧屿说:“没关系的。” 看,这是光呀。 陈灿的刻意,为着柳濡的离别,倒也不显得刻意了。反而,她和萧屿莫名亲近了一步。 老天说,无心插柳柳成荫。诚不欺我。 她的哭是寂静无声的,唯有给萧屿的语音是有声的。 因为这房子隔音并不好,梁静会听见她的声音。 她看了眼门,悄咪咪地起身,将门打开一条缝,没看见梁静,也没看见项平。 不知道他们俩做什么去了,总之都不在家。 陈灿松了一口气,关上门来,对着镜子,看着镜子里自己红红的眼眶,觉出一丝梨花带雨的意味来。 这当然是自我抬举。 她擦了眼泪,趁着他们都不在的时候去洗澡。 洗澡的时候,水声盖过了外头的动静,陈灿没听见项平回来了。以至于她出来的时候,看见项平吓了一跳。 她有些尴尬:“叔叔。” 项平笑得很朴实:“怎么了?被吓到了?不好意思哦。” 陈灿摇摇头,她换了睡衣,还好她穿了内衣出门。 “没事,我妈呢?” 项平说:“你妈出去买菜去了,咱们晚上吃排骨。你喜欢吃吗?” 陈灿点头,笑容乖巧:“谢谢叔叔。我先回房间了。” 她转身进自己房间,没来由起一身鸡皮疙瘩。 项平和她说,咱们。 这种被入侵的感觉。 陈灿咬唇,坐在床上,任由头发淌着水。 忽然听见敲门声响起。 项平敲了三声,推开门来:“小灿啊,你的头发要不要擦一擦。” 陈灿被吓了一大跳,她摇头:“不用了,谢谢叔叔,我待会儿会擦的。” 项平点点头,退出去。 项平走后,她又走神许久,才开始擦头发。睡衣的后背已经湿透了,贴在她背上,凉凉的,有些毛骨悚然。 她只好又想萧屿,她拿出手机,听萧屿的语音。 萧屿声音很好听。安抚她心。 梁静果真买了排骨回来,当晚吃红烧排骨,项平下厨。 坦白说,排骨味道不错。但陈灿吃得不开心。 项平一直在给她夹菜,她讨厌这种行为。 梁静以前从不给她夹菜,她们都是各吃各的。 项平也给梁静夹菜。 梁静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又娇又俏,看得陈灿没有吃东西的胃口。 陈灿唯一开心的,是能和萧屿开始了聊天。 无论什么,都可以聊。但是一定要有一个缘由。 无缘无故的话头只会暴露自己的意图,那种掩藏不住的欲望。 当一切有了原因,才显得合理又叫人抓不住尾巴。 她不会每天都找萧屿,只有在有正当理由的时候才去。 这种小心翼翼,让陈灿觉得像一个可笑的贼。 这句话的重点不是贼,因为她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是贼。 重点在于可笑二字。 一个可笑的,贼。 明明是贼,偏要装得光明坦荡。 一个暑假结束,差一点她都要相信自己光明坦荡了。 这一个暑假,陈灿赚了两千块钱。项平说要给她钱,被她拒绝了。 她不想要。 她拿着自己的两千块,心安理得。 新学期伊始,同学们都很兴奋,同时担忧。他们都知道要分班,意味着分别。这种分别,很可能是一辈子的。 陈灿时常想起柳濡来。 柳濡的位置空了,老师说,她出国留学去了。 同学们都表示了难过之后,又都归于平静。 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在想。 开学第三天,出了分班结果。陈灿选了理科,被分去了一班。同学们有人惊呼,有人抱头痛哭。 在这种氛围之下,陈灿的臭脸显得一点也不违和。 她安静地收拾东西,东西很多,搬起来估计费劲。 也不知道萧屿在哪个班?陈灿把东西放下来,决定先休息一会儿再搬。 在她想起萧屿的时候,萧屿也想起她,这可不可以说是一种心有灵犀? 萧屿问她:“我在一班,顾渔在二班,李宁朗也在二班,你在哪个班啊?” ? 陈灿看着他们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高兴,她成功地打入了内部,和顾渔他们并列一排了。 陈灿回复:“真的吗?我也在一班。” 萧屿果然很快回复:“太好了,新同学。” 陈灿笑了笑:“你好,新同学。” 学校规定不让带手机进来,但依然有很多人带手机进来,都是偷偷地玩,躲着老师。 陈灿回完这一句,听见老师的脚步声过来,迅速把手机塞进了课桌里。 老师进来,开了最后一个班会。关了灯,气氛便显得难过起来。 陈灿在昏暗的光线里,偷偷地打开手机,看见萧屿说:“哇,刚才老师来了,吓死我了。” 陈灿不由笑起来,这是何等的巧合。 她回复:“我也是,吓得我赶紧把手机放进了课桌里。” 老师们开始发表临别感言,然后是班长上台,最后是想发言的同学们上台。 陈灿没什么想说的,只是在下面看着。总归她是文静的人,也没人为难她说话。 她看着她们,听着他们一个个地开口。 有人落泪,有人被逗笑。 她像冷眼旁观。 ☆、二点三刻 陈灿时常觉得自己薄情,且怀疑这淡漠是与生俱来的。 她对这种时刻常常难以共情。好在她隐在黑暗的角落里,也没有人注意她。 她偶尔偷偷地看一眼手机,和萧屿聊天。 她想象着萧屿偷偷摸摸玩手机的样子,忍不住无声地笑。 这一场班会开完,现场哭得很惨烈。在这样的氛围里搬家,简直像大水淹了金山寺。 好在班里的男生很乐于助人,都是先帮女生搬家过去,然后再自己搬东西。帮陈灿搬东西的那个男生,陈灿和他的接触并不多,因为班上同学人多,所以很多同学其实说不上几句话。 她道谢:“谢谢你。” 男生摆摆手,却准确地叫出她的名字来,“不客气,加油啊陈灿。” 她看着男生的背影离开,周遭有很多人,她又开始走神。 直到有人拍她肩膀叫她名字:“陈灿。” 是很欢快的语气。 这个声音她很熟悉,她曾经在暗里听过很多次。 她迅速转过身,笑着叫出他的名字:“萧屿!” 萧屿笑起来,他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旁边还空着一个位置。陈灿顺势说:“我可以做你同桌吗?年级第一名。” 萧屿对她这个年级第一名的称呼很不满,“好啊,年级第二名。” 陈灿挑眉,把东西搬过去。萧屿帮她忙,在忙碌的气氛里,李宁朗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李宁朗坐在萧屿的位置上,打趣他们:“哎呀,萧屿,你要背叛顾渔了吗?” 萧屿擦了擦汗,“顾渔不是和你一起吗?你不会照顾她吗?” 李宁朗笑得爽朗。 陈灿坐下来喝水,和李宁朗视线对上。 李宁朗看着她笑:“我说,年级第二名,你对我们萧屿是不是有什么不轨的意图。” 她一口水微呛在喉咙:“什么?” 她自觉意图掩饰很完美。 李宁朗一副看透了她的样子,宣示她的意图:“你是不是想把年级第一拉下水,坐他的位置。我猜得不错吧?” 陈灿的心放下来,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对啊,这都被你发现了。难道你没有谋朝篡位的想法吗,年级第三名?” 李宁朗摸了摸下巴,学着她的话:“这都被你发现了,不简单啊。” 萧屿走过来,拍了拍桌子,下逐客令:“你们两个想谋朝篡位的问过我的想法吗?” 陈灿和李宁朗对视一眼,笑着说:“不是吧,阿sir,谋朝篡位还要问你的想法啊?那哪里来的这么多起义呢?” 李宁朗起身,让开位置,转而靠着萧屿桌子,附和陈灿的话:“就是啊,推翻你还要和你商量吗?” 萧屿笑:“那你们来吧,我等着。” 今天一整个下午都是用来收拾东西的,到最后的时候,才会象征性开一个班会。 所以李宁朗在一班待了很久,才回二班去。 李宁朗走后,萧屿摸了摸下巴,看向陈灿:“你真的想谋朝篡位吗?那你努力上位吧。” 他还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陈灿被他逗笑,她哪里想上位,她想上他还差不多。 她转过头,长叹一口气,看着面前陌生的黑板。 萧屿问她感慨什么,她指着黑板上的右下角:“这里,以前我们班写的是值日的名单。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日本电影,男女主角同名,值日的时候名字被写在一起,还画了一个心。” “哦,我知道,《情书》。我看过,很好看。” 陈灿不自觉笑起来,她觉得自己头上也要冒出一个心来。 她开口:“有人说,男主没有爱过未婚妻。我不这么觉得,男主对未婚妻的感情一定是独一无二的。” 萧屿点头:“对,独一无二的。藤井树是藤井树,渡边博子是渡边博子。雪也很好看。” 陈灿点头。 这是他们成为同桌的第一天。 在临放学之前,老师简单地开了一个班会,任命了班长和一些班委。 萧屿作为年级第一,毫无疑问成了班长。而陈灿,以年级第二的成绩,荣幸成为学习委员。 萧屿站起身来和大家示好,而后陈灿又站起身来和大家示好。 萧屿和陈灿对视一眼,说:“难兄难弟。” 班会结束,放学。 萧屿收拾东西的时候问陈灿:“你的打工生活有意思吗?” 陈灿有些意外他会突然问起这个,也意外他居然还记着这个。她收拾东西的手一顿,迅速地组织语言:“挺好的,看见了很多有意思的人。” 萧屿对这事似乎很好奇,他赞叹:“你很厉害,我都没有体验过,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体验一下。” 陈灿点头:“嗯。” “对了,你上次去的美术馆地址是在哪里?我也挺想去看看的。”陈灿把笔袋子放进书包里,装作漫不经心地开口。 萧屿抬头:“可以啊,看周末有没有空,我带你去看吧。” 陈灿点头:“好,谢谢。” 萧屿把书包一甩,起身离开:“嗐,什么谢不谢的,客气。” 陈灿看着他背影消失,无声地笑了笑。她跟着出门,发现萧屿在隔壁班级门口站着:“顾渔。” 萧屿看见她,向她挥手告别。“明天见。” 她说:“明天见。” 她回到家里,项平系着围裙在做菜,见她回来了,探出一个头来:“小灿回来了。” 她点头:“嗯,回来了,叔叔好。我妈呢?” 项平重新回到厨房,声音在油烟味里似乎便得遥远:“你妈打牌去了。” “哦。” 果然,这才是梁静女士。 爱情的洗礼也阻挡不了她打牌的脚步。 陈灿背着书包进自己房间,她已经买了锁,进了门,便将房门反锁。 她在床边坐下来,敏锐地感觉到房间里好像有一些变化。这种变化是很细微的,到底哪里变了,她也说不清楚。 但这种变化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她浑身都不舒服,站起身来,在小小的房间里逛了一圈,依然没有找到是哪里有问题。 她只好放弃,重新坐下来。 陈灿深吸一口气,又起身把窗户打开,这才感觉到舒服了一点。 今天没有作业,她拿出了一本英语书垫在底下,然后才拿出了一本漫画。 一本颜色漫画书。 是她前几天去逛书报亭的时候意外看见的,随手翻开,觉得很合眼缘,所以买了。 合眼缘的东西一定要买,不管合适不合适,总归是开心的。 她打开漫画书,嗯,是校园类型。 她看了两页,总是歪楼到萧屿的脸。 她只好合上了那本书,且把它藏进了书包里。 很快项平敲门叫她吃饭,她打开门,项平正解围裙:“你先吃,我去叫你妈。” “嗯。” 虽然她觉得梁静不会回来。 但是梁静回来了,陈灿有点意外。 梁静一回来,还在感慨自己今天的手气:“我今天的手气太好了……” 项平替她盛好了饭,又替她夹菜。“好好,吃饭啊,吃饭。” 到入了夜,梁静和项平会做那种事。他们声音很压抑,应当也是顾虑着房子隔音不好。但是这房子的隔音确实很差,尽管他们已经这样压抑,陈灿还是听得清楚,甚至能分辨出他们进行到了哪一步。 她叹口气,坐起身来,拿出手机,照亮被窝,把那本漫画也拿出来。 他们结束的时候,陈灿也结束,收起漫画来。 她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半。 她很少睡这么晚,明天注定要有黑眼圈,还要犯困。 果然上课的时候忍不住地打哈欠。 萧屿看了她好几眼。 下课时候,她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听见萧屿问她:“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吗?怎么这么困?” 她瓮声瓮气地点头:“昂,没睡好。” 听了半晚上活体表演,又坐了半晚上梦,梦见你。 萧屿替她挡了挡帘子,小声说:“那你睡会儿吧。” 九月,天气闷热。 她侧过头,看着萧屿。萧屿注意到她视线,问:“怎么了?” 陈灿摇头,她想说的话是,你在我梦里身材很好。 这话当然不可能说出口来,她的眼皮耷拉下来,直到上课铃声响。 教室里有风扇和空调,还算凉爽,睡午觉的时候是一天中最舒服的时刻。 有人睡觉的时候流口水,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问题,她开始担心。 故而这一觉睡得还不安稳,她比萧屿醒得早。 她看见萧屿的眼睫毛,很长。 她又觉得自己像个变态,只好别过脸去。 昨夜梦中的场景浮现,她埋头。 好日子是很短的,月考的时间一下子落在眼前。 陈灿没什么压力,反正是万年第二名。萧屿似乎也没有,他反正是稳坐第一名。 诗经云,九月流火。但是九月依旧天气炎热,在体育课上,大家都乐意待在树荫底下。 几个女生坐在一起,看着男生打篮球。 不知道谁说的:“我靠,萧屿好帅啊!” 她们跟着应和,陈灿顺着她们视线看过去,萧屿穿了一件背心,高挑的身材跳跃在阳光下,和她梦里身材一样好。 她忽然脸红。 她身侧同学问:“你怎么突然脸红了?是还没缓过来吗?” 她哪里是没缓过来,她从来没缓过来过。 她点点头,扇了扇风,望天:“真的好热。” 萧屿有喜欢的篮球队员,陈灿偶然刷朋友圈的时候看见过。 她加萧屿微信的时候,说得很漫不经心。萧屿爽快同意,毫无觉察被她偷窥。 她记住了萧屿很多细枝末节的爱好,喜欢的篮球队员,最近在看的漫画,在玩的游戏,最近吃的菜。 她是他的同桌,视线相及之处,便能发现很多秘密。 ☆、三点初刻 她怀抱着这些秘密,觉得自己偷窃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这是别人都没有的东西。 当然了,这些别人不包括顾渔他们。 她时常以这些偷窥来的东西,同萧屿搭话。 萧屿时常露出惊喜的表情,这种表情让陈灿觉得高兴,同时更显得她卑劣。 左右已经是一个肮脏的灵魂了,那再卑劣一点,也没有关系吧。 总之,她想拥有萧屿。 哪怕只有片刻。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 她这样的人,不配拥有萧屿吧。萧屿是光啊。 陈灿看着他的侧脸,敲了敲桌子:“哎,萧屿,我家昨天吃了酸汤肥牛。” 昨天萧屿的朋友圈发了一张酸汤肥牛的照片。 其实昨天晚上项平做的是茄子豆角。她费了些功夫,查了一下酸汤肥牛的味道应该如何描述。 果不其然,萧屿回过头来,挑眉惊喜:“是吗?你有没有觉得很好吃?” 陈灿点头:“挺好吃的。” 萧屿笑起来:“我知道有一家酸汤肥牛的店,特别好吃,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 “嗯。”陈灿点头。 美术馆,酸汤肥牛,她又从萧屿手里赚到一件。 萧屿说,周末带她去美术馆。 “周六你有空吗?”萧屿问。 陈灿点头:“有空。”她每天都有空,且不想呆在家里,而又没有足够的理由不待在那里。 “行,那就周六吧。咱们去美术馆。” 陈灿仔细将他这话放嘴里嚼了一遍,咱们,这个词可真好听。 她笑:“好,明天几点?” 萧屿想了想:“八点吧,八点咱们在……”他一愣,看向陈灿,“你家在哪儿啊?咱们约个折中的地方见面吧。” 陈灿略过他的前半句,只说:“那就地质馆门口吧,咱们在那儿见面。” 她稍微地加重了“咱们”两个字的音。 萧屿点头:“好,那明天八点地质馆见。回家路上小心。” 陈灿挥手:“嗯,明天见。” 她收拾好东西,慢吞吞地往家里走。 最近回家的时候,梁静经常不在家,都是项平在。项平通常会和她打个招呼,可是陈灿不喜欢见他。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否领了结婚证,她想起这些,就心情很坏。 她慢慢地走在路上,直到影子被拉长。 好在明天还值得高兴。 第二日是一个晴天,光线敞亮。陈灿起了个大早,换了衣服要出门去。项平叫住她:“小灿要去哪儿啊?” 她低头穿鞋子,只说:“和朋友约了出门去玩。” 如果是梁静女士,会骂骂咧咧,小畜生,整天就知道玩。 她不觉得自己整天就知道玩,相反,她觉得这话适合送给梁静。 不过今天换了项平,她反倒想念梁静。 梁静还没起床,昨夜,他们奋战到三点。 她听着他们压抑的喘息声,很烦,只好想念萧屿。 她从公交车上下来,撑开伞,远远看见萧屿的背影。她小跑过去,有些气喘,“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萧屿摆手:“没有,是我来早了。咱们走吧。” 他拿出两张票,递给陈灿一张。 陈灿接过:“谢谢。” 萧屿说:“不客气,我妈送的。她有很多这种东西,不值钱的。” 人们常有的东西,是不值钱的。 于萧屿而言,这些都是不值钱的,光应当也是不值钱的。 她捏了捏票的一角,问:“里面有些什么?” 萧屿想了想:“有很多东西,你进去了就知道了,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他小声:“其实我不是很喜欢艺术,艺术是很高深的东西。不过我妈呢,总是很喜欢强迫别人。” 陈灿笑,为他这分享小秘密的姿态。 她想,得礼尚往来。 “嗯,其实我不太喜欢学习。” 萧屿看她一眼,眼神达成一致:“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学习。” 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说这种话,简直天怒人怨。 幸好没有别人在场,否则只怕要一起动手打人。 陈灿和萧屿相视一笑,出发前往美术馆。 其实她也不是很喜欢美术,或者说,她并不是很懂如何界定美术,界定艺术。她只喜欢她觉得有意思的东西。 进了美术馆,确实如萧屿所说,很多东西。她一路看过来,眼花缭乱。 萧屿偶尔会替她讲解一下,不过更多时候他也不知道。除了他们,更多的是一些大人,他们两个小孩子混在其中,有些鸡立鹤群。 萧屿悄咪咪和她说:“上次我来的时候就被鄙视了。” 陈灿也小声和他交流:“啊?为什么?发生了什么?” 萧屿摇摇头:“算了,不提也罢,反正不是什么高兴事。有些大人啊,总是很虚伪的,我妈就经常这样跟我说。” 陈灿只好笑。 她们看了一圈,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人格外地多,也有些喧闹。 陈灿看了一眼萧屿,见他神色缺缺的样子,便提议道:“不如我们走吧。” 萧屿问:“你不看了吗?” 陈灿说:“啊,好像也没什么意思。走吧。” 他们出了美术馆,同时喘了一口大气。 萧屿问:“你饿了吗?你有想吃的吗?” 陈灿点头又摇头,她饿了,但是没有想吃的东西。 萧屿眼神发光:“那我们去吃酸汤肥牛吧。” 陈灿点头:“好啊。” 她跟着萧屿,又坐上地铁,这种奔徙,让陈灿觉出一种浪迹天涯的味道。 她只需要跟着面前这个人,其他的一切都和她无关。 不对,她不配。 她低下头,萧屿拍她肩膀,指着窗外的一朵云说:“你看那朵云,像不像一匹马?” 陈灿点头,天上的云像马,身边的你像光。倘若如此,这世界还是有许多意思。 他们下了车,萧屿走在她前面。那家店在市中心,周末的广场有很多的人,稍微不注意便会被人流冲开。 萧屿时常回头找她,那种找寻的眼神让陈灿有种恶趣味的意思。 她真想立刻消失,多看一看这种眼神。 不过这样不好。 她应当克制。 萧屿三步一回头,终于领着她到达胜利的彼岸。萧屿应当是店里的常客,店员都记得他。 店员调侃:“怎么了小帅哥,你换了个女朋友吗?” 萧屿解释:“说了很多次了,顾渔不是我女朋友,这位是陈灿,也是我同学。” 店员这才严肃起来,领着他们去座位上。 萧屿拿着菜单:“两份酸汤肥牛饭,谢谢。” 他又问陈灿:“你还有别的想吃的吗?我可以请你吃。” 陈灿摆手:“没有了,谢谢,不过我们可以平分。我不好意思占你便宜。” 萧屿想了想,道:“这不是占我便宜,这是我向占了你的年级第一为你道歉。”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总是看向陈灿,给人一种很真诚的感觉。 陈灿很喜欢和他对视,像窥探星光。 这话说的,这原本就是他的位置。陈灿看出了他今天势必要请她吃饭的决心,看他的表情,如果这一个理由不能说服他,他还准备了很多个理由。 他像一个备战的战士。 陈灿只好认输:“好吧,那你请我吃吧。谢谢。” 萧屿笑起来,像偷吃了糖果的小孩。他说:“没关系,我生日很快就到了,你可以送我一个礼物,就算礼尚往来了。” 陈灿点头:“好。” 萧屿的生日在十月中旬,这是她从花名册上偷看来的。除此之外,还有萧屿的住址,和萧屿的电话号码,萧屿的星座,萧屿的父母的职业等。 不过她只是背了下来,还没有打过。 萧屿的生日,她应该送什么礼物呢?她已经开始为难。 见她表情,萧屿又道歉:“对不起,早知道我应该晚点告诉你。” “啊?”陈灿回过神来,明白自己的表情出卖了自己。她摇头:“没事,我先不想了,先吃饭吧。” 很快服务员端了菜上来,热乎的,香味四溢的,酸汤肥牛饭。 萧屿很喜欢吃,他一直眼神都在发光。 陈灿偷偷看他,学着他的样子,品尝这一份饭。 她满足惊呼:“嗯~” 原来酸汤肥牛是这个味道啊。 萧屿期盼地问她:“怎么样?好吃吗?” 陈灿点头,又竖大拇指。酸汤肥牛确实很好吃。不过,她觉得萧屿吃的酸汤肥牛更好吃。 两个人心满意足吃了饭,陈灿感慨:“唉,真好。” 不过乐极便生悲。这话并不是说事情发生不好的转折,只是说,人的情绪在乐极之后,便开始生出悲伤的情绪来。 萧屿问她怎么叹气,她想了想,只是摇头。 今日是这样的好时光,不知日后还会不会有。 她叹气,是因为萧屿。 他们从店里出来,萧屿付的钱。陈灿瞥了一眼,一百二十块。 她默默记住这个数字。 他们从那里出来,沿着街道往下走。太阳有点大,睁眼的时候,会刺眼。 陈灿的伞在包里,她走在屋檐下,懒得撑开伞来。 萧屿走在她前面,她跟着萧屿的影子。 一直走了很远,走到没有屋檐可以遮阳。陈灿不得不打开伞,萧屿顺势接过去,“我来吧。” ☆、三点一刻 “谢谢。”陈灿说。 萧屿撑着伞,他长得高,伞也撑得高,不过伞面大半都在陈灿头上。 陈灿与他并肩,一直往前走。这已经是回程的路。 萧屿低头问:“你家在哪儿啊?我送你回去吧?” 陈灿并未立刻回答,她踮脚看着公交车上的站点提示,手指一个个指过去。 “啊,你是不是在这里下车?”带了些惊喜的语气。 萧屿不解点头,他的确是在那个站下车。 陈灿笑了笑,说:“那正好我可以送你回家,小少爷。” 萧屿看着她的脸,对她这称呼有些脸热。“你怎么也跟着叫……他们就是开玩笑的……” 他似乎有些懊恼。 陈灿捂嘴笑:“挺好的,很适合你啊。” “哦。”萧屿情绪不高。 公交车报出站点,这个时候正值下班高峰,一大波人挤上来。他们俩往里面走,陈灿被萧屿围住,在墙壁之间撑出一个空间。 萧屿的头在她头顶,少年人的体温和呼吸,都落在她肩头。 要把自己玩进去咯。她想。 她别过头,轻咳嗽一声,便在嘈杂人声里听见萧屿问:“怎么了?” 陈灿摇头:“没事。” 又过一站,人更多,更挤。 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 萧屿努力地撑着,不让自己碰到陈灿。陈灿看着他努力的样子,有点想笑。她贴着车厢壁站着,在公交车颠簸的时候,把自己整个往前凑,撞在萧屿的怀里。 鼻子撞得有点痛。 她抬起头来,立刻眼眶发红。 萧屿声音关切:“没事吧?” 他一只手拉着吊环,一只手撑在车厢壁上。 陈灿又哭又笑:“没事,你的胸膛,没事吧?” 萧屿被她逗笑,摇头。 他们此刻,荷尔蒙在相互入侵。陈灿想。 到萧屿下车的站点前一分钟,陈灿推他胸膛,到底是炎热天气,她甚至感受到他身上的汗意。 陈灿说:“我送你回家。” 萧屿眨两下眼,才反应过来,“哦。 是,谢谢你送我回家。” 司机一脸急刹,给了她第二次亲密接触。她的额头再次撞在萧屿胸口,为了稳住平衡,她不得不拽住了萧屿的腰。 似乎有点硬。 她花了一点功夫才松开手,萧屿松了口气,扶着她的手肘,将拉环递进她手中。 而后,他挤出人群,在马路上朝她招手。 她在人影的交叉里,看见他挥动的手。 车子再次发动,萧屿变得很远。 陈灿收回目光,拉着拉环的手松了松,又重新握紧。 好像还有萧屿的温度。 回想自己刚才的小动作,萧屿太坦荡,让陈灿不由叹气。 自古电视剧喜欢凑正邪两道的男女主角,的确,当人看见美好的事物时,总是会忍不住染指的。 她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方才这只手,搂过萧屿的腰。 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或许,这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因为秘密没办法坦荡。 她回到家里有些晚,梁静在客厅坐着看电视。 她已经做好了被盘问的准备,倒是梁静什么也没问,只是说:“回来了。” 她点头:“嗯。” 梁静说:“去洗澡吧,饭还热着。” 太过奇怪。 她又嗯了声,回到自己房间,找出衣服去洗澡。在脱下衣服的时候,陈灿嗅了嗅自己,试图从中嗅出一些属于萧屿的味道。 不过什么也没有,只有夏天黏腻的汗意。 水龙头被打开,热水冲下来,冲掉了一身的汗。 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周六,陈灿在自己心里的日记里这样写。 她在纸上也写下这一句话,写在列满了数学公式的草稿纸上,又被密密麻麻的公式所掩盖。 第二日,周日,依旧是晴天。 昨夜项平不在,听梁静说是忙工作的事去了。 她在家里坐着,写作业的间隙里打开手机,看见萧屿的消息。 “你安全到家了吗?” 是昨夜的消息了。 昨天晚上她意外地疲惫,几乎沾床就睡。 她打开对话框,回复他:“不好意思,我昨天睡着了,到家了,你呢?” 真话和假话一定要混着讲。 一定要抛出一个问题。 陈灿放下手机,拿出数学卷子,第一题是一个简单的数学题,她瞥一眼,得出答案选B。 再看手机,萧屿还没回复。 她将选择题做完,再次打开手机,终于看见萧屿的回复。 他说:“嗯,我也一样。” 萧屿其实很早就看见这个消息,他不是故意没回,只是不知道怎么回。 第二次。 昨天晚上,在他发出这个问题之前,他没想过后面会发生这件事,导致他不知道如何和陈灿交流。 这是第二次了。 他昨天晚上,第二次梦里见陈灿。 和上一次一样,依旧是一些不可告人的梦境。 这实在叫人难以启齿,且无法面对。 他自觉陈灿是他好友,但是不会有人在梦里这样见好友。例如,他从来没梦见过顾渔。 萧屿抓自己头发,心情烦躁。 他的床单早上自己洗了,阿姨来的时候看见床单还问了一句:“怎么你自己洗了床单啦?” 他含糊过去,阿姨大概明白过来,也不再追问。 而后他看见陈灿消息。 陈灿的头像是她自己的背影,即便没有脸,他看一眼还是失控。 萧屿把手机翻过来害羞,深呼吸很久,最后从书包里拿出数学卷子,试图让自己冷静。 事实证明,做数学卷子的确很有用。 萧屿终于平静下来,回复陈灿的消息。 他想,还好今天周日,明天才会见面。 他松一口气,还未到底,脑子里忽然弹出一个画面。 萧屿闭眼,丢开手机,继续做数学卷子。 这一天,他刷完了五套数学卷子。 这些陈灿都不知道,她做完卷子伸了个懒腰。 明天又是周一,这周结束,九月便结束。 十月,是萧屿的生日。 萧屿十七岁的生日。 陈灿笔帽抵着下巴,思索生日礼物应该送什么。 既要能表现她的诚意,又不能过分表明她的意图。 做贼可太难了。 还不如做女皇,想要什么就能要什么。她的思绪莫名跳脱,一把拉回来,化作一声长叹。 ☆、三点二刻 萧屿的生日礼物,叫她费了好大功夫,最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手工做。 做什么东西,这答案最后还是在萧屿朋友圈里找蛛丝马迹。 像一个解谜游戏。 她做狗头侦探,萧屿是那千古谜题,她一桩一桩一件一件抽丝剥茧,最后寻到一个人。 萧屿近来朋友圈说,陈奕迅的歌总是很好听的。 陈灿也喜欢陈奕迅,她翻看音乐软件,最后决定手抄歌词,写在明信片上。明信片用胶纸粘合,又做成一本。 这东西需要费些功夫,她还得瞒着萧屿。说瞒着,当然也不能瞒得滴水不漏,要时不时漏些蛛丝马迹。 否则解谜游戏该如何继续? 她在自习课上写明信片,抄一句“习惯无常才会庆幸”。 《落花流水》。 她最喜欢的陈奕迅的一首歌。 在她中学时期,正是非主流盛行,那些歌手她都不喜欢,她唯独喜欢陈奕迅。 在后来回忆往事的时候,众人为自己黑历史觉得好笑,托陈灿自己的福,他并没有这种黑历史。 思绪回到《落花流水》上,她看着最后一句“但是经历过,最温柔共震。”。 她抄写的时候,萧屿眼神瞥过来,似乎有些好奇。她拿过书本,将东西盖住,萧屿的礼貌让他不会过分追问。 这更能引起好奇心。 陈灿想做一个渔夫,钓海里这独一无二的大鱼。 东西总算在萧屿生日之前完成,陈灿去精品店挑了一个好看的包装盒,把东西装进去,再附一张手写的信。 信里寥寥几句: 生日快乐,前程似锦。 陈灿字迹清秀,她看着这字,自己颇为满意。 做完这一切,她又想起其他人,不知道他们送的礼物是什么。无论如何,自己做的东西,是不会被比下去的。当然了,这话有一个前提,当你这个人是重要的人的时候。这命题才成立。 她在赌,她赌她于萧屿而言,是一个重要的人。 做不了独一无二,也要做数一数二。 萧屿生日并不简单,他父母特意从国外回来,还叫他邀请一些朋友过来。萧屿邀请了她,还有顾渔他们。 她带着礼物,坐上公交车,最后站在萧屿家门口。 萧屿家里的地址,她烂熟于心。当向路人问出这地址的时候,她脑子里忽然生出一个奇怪的比喻:就像在晴天下雨。 一面觉得不真实,一面又如此真实。 萧屿家里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了些花花草草,二楼阳台上放了几盆仙人掌。 她收回视线,端出最好的笑容,将礼物递给萧屿。“生日快乐,萧屿。” 萧屿接过礼物,挠了挠头,这小动作被她收入眼中。她反思自己是否太过正式。 萧屿请她进门:“快进来吧。” 她进了门,发觉她来得最早,又不禁懊恼,这显得她很急切一样。 常虹同萧山还在布置,阿姨在厨房里忙活。萧屿请她到沙发旁边坐下,电视里在放体育频道,是篮球比赛。 她瞥一眼,一个也不认识。 萧屿在她身侧坐下,她的礼物被放在桌子上。 陈灿开口:“他们还没来吗?” 萧屿的视线胶着在电视屏幕上:“嗯,还没有,你饿了吗?” 他忽然反应过来,起身去端一盆水果拼盘。 常虹探出一个头来:“萧屿,好好招待同学,别老看电视。” 萧屿有些窘迫地回应:“知道了,妈。” 他抵过一块水果:“吃点水果吧。” 陈灿没有用手接,她抬头张嘴,直接咬下那块水果,而后才伸手拿过剩下的牙签。 萧屿对她的主动似乎有些意外,他表情藏不住事,这种慌张落在陈灿眼里,叫她兴奋不已。 她笑:“抱歉,吓到你了吗?” 她今日难得没扎马尾,头发松散落在肩头,人显出一种温柔的气质。 萧屿摇头,拿起旁边的果盘整个递给她:“你还吃吗?” 陈灿顺势接过果盘,拿了一块递给萧屿:“谢谢,你要吃一块吗?” 萧屿看了她一眼,犹豫片刻,伸手要接。陈灿的手从他手边绕过,直接送到他嘴边。 “礼尚往来。” 坦白说,他现在心跳加速。 在上次荒唐梦境之后,他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最后又重复怀疑,他是否喜欢陈灿。 喜欢一词,在他们嘴里常见。在他的词典里,却罕见。 这十几年里,从未有过对异性的喜欢。 他弄不清楚这件事,故而心烦意乱。 刚才陈灿凑过来的时候,他慌了。萧屿的视线落在她白色脖颈上,又迅速离开,暗骂自己龌龊。 好在常虹及时出现,“你好啊,小同学,你是萧屿的新朋友吧。” 常虹是很有气质的女人,她在陈灿身边坐下来,温柔地同她说话。 陈灿微笑点头:“是啊,阿姨好。” 常虹笑:“挺好的,我还以为他不喜欢交朋友呢。你看看他好像跟谁都挺好,其实可难相处了吧。” 陈灿摇头:“哪里,很好相处。” 虽然她这么说,但是常虹看萧屿的眼神里有光。 原来这竟是继承。 想来也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才能长出什么样的人来。 常虹同她寒暄几句,又去厨房帮忙。 很快顾渔他们也抵达,都带了礼物,陈灿便同他们一起坐下来。 吃饭,切蛋糕,以及玩耍。 陈灿从来没感受过这样一个流程完整的生日。 萧屿应该是很开心的,陈灿有偷偷地关注他。 他收到顾渔礼物的时候最开心,对比起来,似乎收到自己礼物的时候,情绪最不明显。 这结论让她有一瞬间的挫败感。 在关灯许愿的时候,她偷偷想,萧屿会有什么样的愿望? 倘若是她,生日愿望是,买一座自己的房子。 切蛋糕的时候,萧屿把那块有樱桃的给了顾渔。 萧屿说:“来,你最喜欢的樱桃。” 顾渔笑了笑:“谢谢啊。” 顾渔旁边是李宁朗,李宁朗旁边才是她。她的那一块蛋糕上,什么也没有。 这是小事,其实她不该注意。 可是没来由想注意。 她吃第一口蛋糕,很甜,奶油丝滑。顾渔把蛋糕抹了萧屿一脸,他们闹起来。 陈灿把那块蛋糕吃完,听见萧屿的的声音:“顾渔!” 顾渔跑到她身后,做一个鬼脸:“谁叫你那么菜。” 萧屿哼一声,转身去攻击李宁朗。 顾渔笑得明媚,从她身后探出头来:“谢了。” 陈灿摇头,顾渔跑累了,在她身边坐下,他们的礼物都堆放在桌子上。 顾渔问:“诶,你送了什么啊?” 陈灿如实回答:“明信片。” “啊,适合你。你看起来就是那种很温柔,很文静很文艺的女孩子。哪像我这种憨憨。”顾渔回头看他们打闹,又笑起来。 陈灿说:“其实也不是。” 她既不温柔,也不文静,相反,有点变态。 ☆、三点三刻 “其实你很好啊。”陈灿继续说, 顾渔回过头来,又冲她笑起来:“谢谢。” 快乐的时候总是过得很快,时间也仿佛有两副面孔。 他们都没待到太晚,临走的时候,常虹叫萧屿记得送女孩子回家。 李宁朗主动送顾渔回家,剩下陈灿看了萧屿一眼。 萧屿手摸了摸后颈:“走吧,我送你回家吧。” 陈灿同他并肩,一起走到公交车站。陈灿看了眼站牌说:“你就送我到这里吧,不然你还要回来也怪麻烦的。毕竟你是大寿星,还是省着时间回去拆礼物吧。” 她做决定是坚决的,不想让他送的时候,绝对不会答应。这是第一个借口,如果说服不了,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萧屿看着她的眼睛,大概读懂了她的意思。他点头,有些无奈,似乎是妥协。 陈灿以为他是妥协,她甚至都松了一口气。但是萧屿说:“不行,我一定要送你回家。” 陈灿意外地微微挑眉,他的神情无比认真。陈灿正要抛出她的第二个理由,公交车来了。旁边还有些人,挤着上车。萧屿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揽过她的肩膀,带她往车上去。 他们挤上了车,萧屿一手拉住拉环站稳,另一手揽着她的肩膀没松手。 陈灿同他站得如此之近,近得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或许那是她自己的心跳声。 陈灿在紧张。 车子开动,她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看了眼她肩头的萧屿的手:“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很轻,在嘈杂的背景里显得更加轻飘飘。 这句话飘出来,被萧屿一把抓住。 萧屿低头看她,对视的一瞬间迅速眨眼。 他迅速地松开手:“我……我有件事想和你说,等会儿下了车再说吧。” 他别过脸去,脖子边爬上来的红却出卖了他。 陈灿有些心不在焉,萧屿要同她说什么,难道和她表白吗? 按照她的猜测,应该还没到这一步吧? 她看向窗外往后退的风景,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是风景走过去,她的心也走过去。 一直到该下车的站点,她还在愣神当中,差一点就坐过了站。萧屿不知道她家地址,也跟着她慌乱地下车来。 二人有些气喘,在街边站立着,陈灿找回自己的意识,忽然发问:“什么事啊?” 萧屿的表情仍旧不自然:“我要跟你道歉。” 陈灿微微睁大眼看着他,连心跳都放慢:“道歉?” 她还以为是表白。 她睁着眼睛看着萧屿,试图从他的微末神情里找到些蛛丝马迹。 玩解谜游戏一点线索也没有的话,人会变得焦虑。 萧屿闭眼,说话有些不自然,他看了眼四周。四周人不多,他往前走。 陈灿也跟着他走。 “说出来可能有点尴尬,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做梦梦见了你,是……那种梦。” 陈灿很意外,没想到是这个。她安静听着他说:“坦白说,这对你而言,肯定是一种不尊敬。所以我应该向你道歉。其实我并没有很龌龊的心思。” 他开始语无伦次,蓦地转过身,站定:“啧,实在抱歉。” 陈灿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脑海里只有一个词:可爱。 萧屿竟然这么可爱。 陈灿轻笑出声:“没关系,我原谅你了。也没什么啊,应该是青春期的正常表现吧。” 她笑容大方,这当然有几分真心话在。 倘若有问题,她也应该向萧屿道歉。 原来这也是礼尚往来的一件事。 她压下这个想法,继续往下说:“其实你不用和我道歉的,如果你不告诉我的话,反正我也不会知道。” 萧屿后知后觉:“好像也是。不过,”他又正了神色:“这并不是什么光明的事情,我还是应该和你道歉。” 陈灿想笑,他居然会告诉自己这种事。她只会觉得,很开心好吗? 她在别人的梦里,是什么样子呢? 好想知道啊。陈灿看了一眼萧屿,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不问。 如果这么轻易问出来的话,好像就暴露了什么呢。 “好了,小少爷,我们走错路了,应该走那边。”陈灿转身朝着正确的方向走。 “啊?”萧屿窘迫地跟上。 坦白说,把这事说来,他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和很久的心理斗争。 毕竟陈灿是他的好朋友,友谊需要珍惜。 他看着陈灿的背影,似乎是真的没关系了吧? 他快步到她并肩,转移话题:“你家在哪儿啊?” 陈灿笑道:“你跟我走,不就知道了。” 陈灿在她家前面的路口停下来,指了指她家的方向:“咯,就是那儿,那个窗户上贴了一个旧窗花的,就是我的房间。” 那旧窗花已经很旧,泛着黄,还被风吹落了一部分。 萧屿顺着她说的看过去,点点头:“记住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陈灿点头:“嗯,路上小心,别再走错路了。” 萧屿窘迫地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陈灿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转身回家。坦白说,她真的抗拒回家。 于别人而言,家是温暖的港湾。于她而言,家像是硝烟弥漫的战场。 尤其是最近,她在家里越来越不自在。 因为梁静女士最近说,想再生一个孩子。 一个女人想为一个男人生孩子,这个女人还是梁静,陈灿觉得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梁静和项平为了这个目标,每天都很努力。她夜夜被迫替听真人剧场,有点烦。 而且最近她的房间,也让她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她在那房间里,如坐针毡。 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陈灿闭眼,深吸一口气,上楼。 推开门,家里没人在。她回到自己房间,把门锁上。 然后开始发呆。 发呆的中心还是萧屿。 萧屿其实说得很委婉,那种梦,不就是不穿衣服的那种梦么? 她洗澡的时候也会照镜子,从镜子里看不穿衣服的自己。她觉得裸体一点也不好,这种直白的冲击,完全不如犹抱琵琶半遮面来得美,甚至有些让人反感。 她也看见过几次邻居家的男人,因为太热裸着上半身。 那一身松松垮垮的皮肉,真令人作呕。 她看那种电影的时候,也如此觉得,完全不如漫画或者小说来得好看嘛。 但是邻居家的男人是四五十岁的老男人了,如果是小男生的话,应该…… 于是又回到萧屿身上。 萧屿在她的能力,仍旧是光一样的。不过这光被她染指了。 她思绪万千,跳来跳去,抱着自己膝盖胡思乱想。 萧屿居然会因为这种事同她道歉,她又觉得萧屿可爱起来。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呢,忍不住地让人觊觎嘛。 结合今天这件事,再回想起之前的一些反应,陈灿推测出了他那些反常的时候。 她打开手机,打开萧屿的朋友圈。萧屿今天只发了一章蛋糕的照片,她看见了很多人的点赞。 她也点赞,并且评论:“记得拆礼物哦少爷。” 少爷这个称呼在班级里被喊起来,萧屿也被迫接受了。 很快,有一条回复,来自少爷。 “好的,公主。” 陈灿被逗笑,回复他:“少爷和公主可不是对应的称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四点初刻 和少爷对应是什么呢?反正不是陈灿。 萧屿没有再回复,陈灿放下手机,拿出作业开始写。 十月下旬,学校运动会。 通知提前一周,班长让大家踊跃参加,因为高三不参加校运会,所以这是最后一次校运会。 每个人都要参加一个项目,除此之外,还有集体项目。集体项目包括女子集体八百米,男子集体八百米以及八百米接力和一千米接力,还有一个集体跳绳。 陈灿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班长就问她能不能参加跳高。陈灿当然答应,于是便定了跳高。 萧屿一直是运动健儿,自然逃不脱个人一千米。 跳绳需要排练,那几天的体育课都在排练,中午午休的时候,也腾出了半小时用来排练。 校运会为期两天,可以玩两天,大家都很兴奋。 开幕式需要各个班级举牌子进场,萧屿以美貌成功全票当选举牌人。 校运会的氛围让大家都变得活泼,因此萧屿举着牌子走过的时候,不少班级的同学都跟着起哄。 班里的同学也跟着起哄,萧屿脸色如常,想来已经习惯。 大家分两排站着,萧屿举着牌子站在第一个,陈灿在女生队伍第一个,同他隔得很近。 校长开幕致辞的时候,陈灿在身后观察萧屿。他的后脑勺长得很圆润,露出的半截脖颈很白,很难得他那么喜欢打篮球,还能这么白。 陈灿觉得这应该是天生的,她稍稍抬手看了看自己肤色,确认萧屿比她还略白一点。 校运会第一项就是跳高,陈灿脱了外套,叫同学替她拿一下。 她轻松随意地跳完回来,发现自己外套在萧屿手里。 萧屿在草坪上坐着,陈灿走过去,萧屿便把外套递给她。 “刘一去上厕所了。”萧屿解释。 陈灿接过外套,在他身边坐下来,“嗯。” 在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萧屿明显沉默了几天。 陈灿觉得这种芥蒂未尝不可,也没主动打破。 但是今天天时地利人和,她决定往前走一步。 陈灿抓过旁边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忽然开口:“你待会儿要跑一千米吗?加油啊,我相信你可以。” 萧屿应着:“嗯,好。” 沉默一秒,萧屿问她:“你跳高还好吗?” 陈灿头点得很重:“特别好,要是杆不掉的话,就更好了。” “噗。”萧屿看着她笑。 陈灿也跟着笑起来,一掌拍在他肩上:“好了,我的少爷,你别别扭了。我都没别扭呢,要不我礼尚往来,也让你入梦来?” 她笑得狡黠,似乎把萧屿吓到。萧屿偏头去,“别开玩笑了。” 陈灿笑得更大声,她看见他脖子上爬上一抹红色。 唉,真想摸一下是不是热的。 她拍了拍屁股上的草,起身看向跑道上的人,不由得感慨:“好多人啊。” 萧屿跟着起身,他咳嗽一声,又应和:“对啊,今天高一高二都在吧。” 陈灿点头:“嗯,高三还在学习。好惨哦。” 萧屿笑了声,接过话:“我们很快也要高三了,时间啊,过得可快了。” 高三,高三应该要努力学习吧。书里形容高三是很累的,她暗搓搓地想着,高三来了的话,高考也不远了,大学也不远了。 说起大学,她想考B大。 她忽然问:“萧屿,你想考什么大学啊?” 萧屿被她问得一愣:“A大吧。” 陈灿回头看他,调侃:“果然是学霸啊。” “哈?”萧屿皱眉看她,正要开口揶揄回来,忽然有人跑过来,撞过陈灿的肩膀,陈灿重心不稳,望旁边跌下去。萧屿眼疾手快,扶她一把,被带着一起跌倒。 二人跌作一团,落进旁边的校服堆里。 这一摔力气可不得了,她坐在萧屿身上,都听见他一声闷哼。 陈灿赶忙起身,又拉他起来:“没事吧,对不起啊。” 萧屿摆手:“没事。” 但他脸色不太好看。 李宁朗不知道何时走过来的,起哄道:“啧啧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年级第一,竟然和年级第二做出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情。” 陈灿瞪他一眼,关切地看向萧屿。 萧屿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我真的没事。” 陈灿长叹一声,刚才撞他们的人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她小声嘀咕:“这也太没有素质了,撞了人也不知道道歉。” 李宁朗玩笑归玩笑,还是走过来询问萧屿情况。 和李宁朗一起回来的,还有几个男同学,也跟着瞎起哄。 “哎哟,不是我说,我怎么今天才发现,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也是金童玉女啊。” 李宁朗接过话头:“你才发现,我早就发现了。不过你不觉得,年级第一和年纪第三也很配吗?” 萧屿拍了李宁朗一下,嘻嘻闹闹里,这个话题被带过去。 好在男子组都在下午,陈灿看了眼萧屿,又看向别处。 她一眼瞥见在主席台上的顾渔,顾渔声音好听,她这次是主持人。 他们稀稀拉拉地回来,不知道是谁说:“顾渔也太女神了吧。” 陈灿看着顾渔自信的脸庞,在心里赞同她的话。 顾渔是女神,萧屿是男神,说起来,确实是金童玉女。 她回头看萧屿的时候,正好同他视线相交。她有一瞬间的慌乱。 萧屿只是咧开嘴笑:“得了吧,顾渔啊。” 这是熟人的语气。 李宁朗正好看过来,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学着萧屿的语气:“得了吧,顾渔啊。顾渔哪有陈灿女神。” 陈灿哭笑不得看他,也学着这个语气:“得了吧,萧屿啊。萧屿哪有李宁朗男神。” 李宁朗当即一副没眼看的表情:“哇哦,啧啧啧,瞧瞧瞧瞧。” 陈灿被他说得一愣,萧屿拍了李宁朗一下,恶狠狠威胁他闭嘴。 有人跟着起哄:“哎,要是萧屿跟了陈灿,我就不会意难平了。就怕从哪冒出一头猪来,拱了我们的白菜。” 萧屿故作恼怒,指着自己问:“我是白菜吗?” 李宁朗当即接话:“你是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四点一刻 陈灿先忍不住笑了。 萧屿好气又好笑,只好去打了一杯水。除了矿泉水,还有一桶放了葡萄糖的桶装水,毕竟需要运动,需要补充体力。。 校运会是外面小摊贩的商机,在学校围墙附近,有诸多卖小吃的路边摊。有卖玉米的,有卖红薯的,还有卖小串的。 有人举着玉米棒过来,从他们面前走过。李宁朗感慨:“唉,我也有点想吃了,要不我们也去买吧。” 李宁朗向萧屿使眼色,萧屿表情犹豫,被李宁朗一把拉起来,拽走了。 后面刘一追着喊:“李宁朗,我也要我也要!” 李宁朗欠揍地回头:“叫好哥哥,我就给你买。” 刘一呸了声,看着他们背影跑远。陈灿也望着他们背影,等到他们背影消失,才把视线投向旁边的围墙。 她比较好奇,摆地摊的在哪里? 略坐了会儿,李宁朗和萧屿果真拿了一大袋子回来。 李宁朗拿出一个递给刘一:“快,好哥哥。” 刘一娇嗔地瞪他一眼,抢过东西没出声。陈灿正看着笑,忽然眼前也被递过来一个。 她由那个玉米棒,看向那双手,又看向那双眼。 她伸手接过:“谢谢。” 萧屿又递给其他同学,最后拿出一个,又递给陈灿:“帮我拿一下,我去李宁朗他们班一下。” 她接过:“嗯。” 应该是去找顾渔吧。 李宁朗和萧屿关系是很好的,他常来找萧屿串门,至于顾渔,不经常来,但是关系应该也不错。 她捏着萧屿的那个玉米,玉米还是热乎的,上面有水汽。她咬了一口自己的玉米,想起今天想过的大学。 时间的确过得很快,比如说,老师已经在学习上再三强调。她要抓紧时间了。如果拖到大学的话,好像就没什么意思了。 萧屿回来的时候,是十一点。他去了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里,顾渔换班,没在主席台。 她看着顾渔从主席台上下来,看着她和萧屿他们见面,太远了,看不清楚表情,应该是笑着的。 陈灿把玉米递给萧屿:“都凉了。” 这会儿大家收拾东西都在准备去吃饭,陈灿拍了拍手,也跟着收拾东西起身:“走吧,赏脸吃饭吗少爷?” 萧屿看她一眼:“啧,走吧,少爷请你吃大餐。” 陈灿拿起自己的外套,笑出声:“好嘞,奴婢谢谢少爷。” 萧屿走在她身后,人群熙熙攘攘往前。身后有脚步声,停在她们跟前。 是一个女孩子。 女生旁边还跟了两个女生,她们停在萧屿面前。萧屿有些无措地看向陈灿,那女生拿出一个粉色信封,递给萧屿。 萧屿看了眼陈灿,接过信封然后转手给了陈灿。 陈灿莫名其妙拿着人家的情书:…… 萧屿动作结束,似乎察觉到尴尬之处,“对不起。” 萧屿说完,拉着陈灿就跑。 陈灿被他拽着跑出好远,气喘吁吁停下,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信封,带着揶揄的笑意:“你把这东西给我,我怎么办?” 萧屿面露为难,坦白说,刚才他就是下意识这么做了。他看着陈灿的眼睛,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做了。 他要伸手拿回信封:“对不起,要不我拿回去还给她。” 陈灿晃身避开:“算啦,我还给她吧,毕竟人家和你表白,结果你又这么明目张胆把情书还回去。女孩子会觉得丢人的。” “哦。”萧屿显然还是无措。 陈灿把信收进口袋里,拍了拍他胳膊:“走吧,吃饭吧。” 她才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萧屿在谢橙面前,把情书转交给她。 这满含着主权宣誓意味的动作,她不信有女生会不多想。她们越多想越好,到时候一定会传出她和萧屿的绯闻。如果她再把信还回去,就更加坐实了这个绯闻。 绯闻这种东西,都是越描越黑的。 她这么想着,拉着萧屿上了二楼。 他们来得还算早,人还不多。萧屿打了饭坐在她对面,似乎还在为先前的事情懊恼。 陈灿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回神!” 萧屿有些慌乱地同她对视,陈灿揶揄:“怎么了?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本来想收人家的情书,现在后悔了。” 萧屿窘迫,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可能会给你造成困扰。” 陈灿一愣,随即又笑:“不会啊,好朋友不就是应该两肋插刀嘛。” 她低头吃饭,天,萧屿简直在发光。 下午萧屿比赛,有不少女生慕名而来围观。陈灿在人群里看见了谢橙,就是中午递情书的那个妹子。 萧屿在跑道上准备着,陈灿拿着一瓶矿泉水起身,在终点等他。 第一圈萧屿过来,陈灿挥手:“加油。” 萧屿跑步速度很快,甩了别人半圈。 旁边有人惊呼,陈灿看着他的身影拐过弯道,奔过来。 在他跑过终点的时候,陈灿顺势迎上去,搂住他:“你好棒!啊啊啊赢了!!” 萧屿还有些懵,被她抱着也没推开。 陈灿想,这动作应该剂量很大吧。 她故作不经意回头看身后,谢橙脸色并不好看,不过正朝着他们过来。 陈灿松开萧屿,改为扶着他肩膀,陪他一起往前走。 “你太厉害了,甩了他们半圈。上午的伤没事吧?” 陈灿把矿泉水递给他,萧屿接过,仰头喝了一半,跟着她笑:“没事,还好。” 谢橙又过来,似乎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萧屿,我……” 萧屿脑子还在发热,又看向陈灿,陈灿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她单手扶着萧屿,另一只手从袋子里拿出那封信,递给谢橙。 “你的信,嗯,还是好好学习,祝你前程似锦。” 谢橙看着她,又看一眼萧屿。 萧屿跟着应和:“嗯,前程似锦。” 谢橙苦笑一声,明白他们的意思,接过信走了。“打扰了。” 这会儿很多人看着他们,陈灿小声问:“怎么样?还行吗?” 萧屿点头,夸她:“厉害。” 他回头看一眼旁边的人群:“就是,明天你可能就要上贴吧首页了。” 陈灿笑:“没事儿,我还没上过贴吧呢,和少爷一起,是我的荣幸。” 萧屿瞪她一眼,他们走了半圈,一起回到自己班级。 刘一小声询问:“刚才那个,是表白的吗?” 陈灿点头:“但是我已经及时劝她向善了。” 萧屿闻言探头过来:“啊?我是恶吗?” 陈灿摇头:“我是恶。” 刘一啧啧两声,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萧屿没明白她的意思,疑惑地看向陈灿。 “什么意思?” 陈灿接了一杯葡萄糖水递给他:“意思就是,少爷您请。” 意思是,我们是一体的。 她笑起来,在萧屿看来,这笑是没来由的。 萧屿问她笑什么,她回答说:“我好坏哦。” 萧屿只当她在说刚才的事,替她辩解:“没有啊,你说的很得体啊。” 陈灿看着他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四点二刻 集体项目都在第二天,陈灿心情很坏,且写在脸上给萧屿看。 萧屿果然上钩,问她:“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陈灿看了眼跑道,笑比哭难看:“因为要跑八百米了。” 萧屿了然:“没关系,我也在终点接你。” 陈灿苦笑:“我怕你接不住我,一百斤的人呢。” 萧屿皱眉:“啊?你有一百斤吗?” 陈灿点头:“没想到吧。” 他们聊天之际,听见广播在喊女子组八百米集体跑准备。陈灿拍了拍萧屿的肩膀,一脸视死如归:“兄弟,记得接好我。” 她今天就是不晕,也得晕,还得晕在萧屿怀里。 她抱着一种必胜的决心,长叹一声,和她们一起站到起点上。 那旗子落下去,陈灿也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两百米过后,她就开始跟不上大部队。 她看了眼萧屿的位置,萧屿果真在终点位置等她。 跑步的时候,应该把嘴巴闭上呼吸。这是陈灿一早明白的道理。 她张开嘴巴,迈开步子往前跑。第一圈结束的时候,她已经状态很不好。 萧屿和她说:“加油啊,陈灿。” 她点头,继续往前跑。 萧屿看着她脸色发白的样子,慢慢跟着她跑。 “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如果实在不行,就不跑了。” …… 陈灿摇摇头,继续往前跑,这一圈四百米,简直比她跑过的任何一个八百米还要累。跑到终点的时候,喉头一股猩甜涌上来。 陈灿头昏昏沉沉,在闭眼之前,找到了萧屿的位置,然后倒下去。 萧屿惊慌失措,好像在叫她的名字。 “陈灿,陈灿。” 她闭上眼睛。 萧屿接住坠落的陈灿,脸色一变,旁边的女生们也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怎么样了。 萧屿打横抱起陈灿,从人群里挤出去:“对不起,让一让,我送她去医务室。” 其实陈灿很轻,在萧屿手里,他觉得肯定没有一百斤。 她倒下来的前一刻,还跟他笑来着。 他脑子里好乱,好像有无数的思绪飘起来,又好像空空如也。 校运会期间,医务室并不休息,就是怕有这种突发事件。 萧屿抱着陈灿一路狂奔,进了医务室的门:“医生,她……她晕倒了。” 他气不顺,把陈灿放在旁边床上躺下。萧屿关切地看向陈灿,她的脸色惨白惨白的。 “医生,你快看看。” 医生安慰他:“好好,没事啊,你先别急。” 医生也被他的紧张吓到,赶忙看了看昏倒的女生,然后松了口气,带着笑意看向男生:“小伙子,是你女朋友吧?这么紧张,把我吓得。” 医生拉开椅子坐下来,腔调嬉皮笑脸。 萧屿还在大喘气:“没什么事吧?” 他连反驳都忘了。 医生见他没有反驳,默认了他们的关系。他做校医以来,看过了好多纯真的小情侣,别说,还挺有意思。 校医故意逗他:“可能还是有点事。” 萧屿从他的反应里缓过来:“谢谢一声。” 他根本不看校医的脸,只盯着陈灿看。 校医自讨没趣,嘟囔道:“嘿。没事,躺一会儿,缓过来就好了。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是体质不好。得多锻炼锻炼,也不能天天就光学习。” 萧屿心不在焉应着:“嗯。” 校医还在继续说着话:“小同学,你挺不错啊,一路抱着跑过来。不累吗?” 萧屿脑子还有点当机:“没有,她很轻。” 校医看他反应,又忍不住姨母笑。小孩儿啊,真好。 校医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叫萧屿别站着,坐下来等。萧屿便把凳子搬到床边,静默地看着陈灿的脸上慢慢恢复血色。他忽然反应过来,刚才校医说什么? 萧屿懊恼,他看了眼陈灿,陈灿似乎在皱眉。 她的嘴唇微微张着,好像要说话。 萧屿下意识看一眼校医,见他背过身去在写着东西,这才俯身往陈灿跟前凑了凑。 只能喃喃听出几个音节,并不真切。 他挺直身,对上校医促狭的笑声。 本来坦坦荡荡的,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 “额,其实我们不是……我……” 校医只是笑着摇摇头,又转过身去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萧屿:…… 他侧头观察陈灿的神情,她的嘴唇恢复了一点血色,肤色也正常了。 陈灿的睫毛很长,平时笑起来的时候很甜。她的头发似乎长长了一点,他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马尾还没这么长。 她…… 萧屿意识到自己走神的时候,已经把陈灿的五官轮廓都走了一遍。 他偏过头去,今天的阳光很好,阳光从窗户透过来,窗户开了半扇,窗帘落在开着的那边,被风吹得轻轻摆动。 萧屿收回视线,落在自己手上。他手指交叉握着,医务室的地板还挺干净的。 萧屿叹了一口气。 忽然听见身边的动静,他几乎是一秒扭头。 他对上陈灿迷茫的眼,忽然间心乱如麻。 萧屿半天才找到自己舌头,正要开口,校医抢先一步:“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消息掀开她的眼皮,又听了听心跳:“嗯,没什么问题,再歇会儿吧。” 陈灿撑着手肘起身:“谢谢医生。” 校医摆摆手,看了眼旁边的萧屿,开玩笑地说:“小男朋友倒是不错。” 陈灿啊了声,似乎不敢相信,看向萧屿求证。萧屿面色尴尬,她便明白这是真的。 陈灿睁开眼睛的时候在赌,赌萧屿在不在眼前。 她赌赢了,萧屿真的在。 陈灿笑了笑,也没否认,只是笑:“嗯,是挺不错的。” 这下轮到萧屿惊讶:“啊?” 陈灿自然而然地接下一句:“幸好你接住我了,是不是好重。” 萧屿跟着她的步子走:“没有,很轻,我觉得你没有一百斤。” 校医不解风情地插话:“我这里有秤,要不要称一下?一试便知。” 陈灿点头,从床上下来,走到秤上,电子秤的数字停在99.9上。 不知为何,萧屿和陈灿相视而笑。 校医问:“怎么?多少斤?” 陈灿下来,告诉他就差0.1斤。校医打量陈灿一番,最后嘱咐:“多吃点也没事,还在长身体呢。” 咚咚咚。 敲门声响,几个人一起看向门边,是班级里的同学们。 他们涌入医务室,瞬间把医务室装满:“陈灿没事吧?” “没事了吧?” …… 陈灿点头,对这突如其来的善意有些懵。“谢谢大家啦,没事了,让大家担心了。” 团支书站在最前面,开口:“没事就好了,可把我们吓死了。” 萧屿站在陈灿身边,有一瞬间,他们无比般配。 刘一开玩笑:“特别是我们班长,可被吓坏了吧,抱起你就跑,速度比一千米的时候还快。” 陈灿看向萧屿,萧屿一脸的很难为情。 陈灿转移话题:“好了,我们的比赛还没结束吧,我们回去吧。” 她说完,跟着他们一起出医务室。萧屿走在最后面,陈灿在他前面,熟悉的马尾一甩一甩的。 他好像…… 心跳得有点快。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四点三刻 陈灿走了几步,才发现萧屿落在了后面。她回头叫他:“走啦。” 萧屿小跑着跟上他们的队伍。 陈灿说:“你在想什么?” 萧屿摇头:“没什么。” 陈灿不追问,萧屿实在是太单纯的人,连说谎都不会。他说没什么的时候,眼神躲闪,这说明有什么。 人都有秘密,她不喜欢刨根问底别人的秘密。除非这个秘密和她自己有关。 陈灿外头看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 陈灿和萧屿在队伍最后面,他们本来平时关系就不错,这会儿腻歪也没人觉得奇怪。 只是前面有人喊,叫大家走快一点。 陈灿小跑着开口:“你在纠结?对不对?” 陈灿盯着萧屿的眼睛,此刻是进攻的姿态。 萧屿的确在纠结一件事情,他也不擅长说谎,只好点头。 “嗯,是。你猜对了。” 陈灿继续往下问:“让我猜猜,纠结什么呢?我知道了。” 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让萧屿心跳都漏了一拍。 “啊?”他紧张起来,怕自己面前这张薄纸被戳破。 陈灿笑着说:“你在纠结晚上吃什么!” 她的语调十分笃定,“对吗?” 萧屿失笑,顺着她的话头点头:“这都被你猜对了,我在想,晚上吃饭还是吃粉,你觉得呢?” 他自然而然地把话题盖过去,可惜演技实在拙劣。 陈灿在心里绽放一个笑容,她大概明白了。 她也不戳穿萧屿,只是说:“不如吃西兰花吧。” 她朝萧屿眨眼,背过手去,踮着脚跳走,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活力。萧屿在原地怔愣,自从那次之后,他再也没吃过西兰花了。 每一次一看到西兰花,就会下意识地抗拒,也会下意识地想起陈灿来。 陈灿跳着往前走了,马尾一甩一甩的,是记忆中的样子。 晚饭是和萧屿一起吃的,陈灿特意点了一份西兰花。 萧屿看着那份西兰花,有些意外。陈灿咬了一口,问:“看,没事的。” 萧屿笑容勉强:“不了。” 校运会他们班级的比赛名次还算不错,好些前三。班主任很开心,狠狠夸了他们一顿。不过夸归夸,学习不可能耽误。 说起校运会,还是萧屿的名声更上一层楼。他凭借着那一天优秀且帅气的跑步姿势,成功又掀起一轮风潮。 每天下课时候,都有不少人慕名而来。还有不少是高一的学妹。 与此同时,萧屿和陈灿的传闻也渐起。 最初是从外头传过来的,传到当事人口里的时候,已经成了“听说萧屿的女朋友叫陈灿”。 萧屿大大的眼睛里有大大的疑惑,还问陈灿:“这为什么这么离谱?” 陈灿耸肩:“我也很想知道,我们是男女朋友的话,我们怎么不知道。” 他俩相视而笑。 班里人看热闹,每天起哄。 所有的老师对成绩好的同学的慕格外地关注,尤其在叫人回答问题的时候。当老师叫了萧屿之后,又叫陈灿起来,他们俩一起站着,同学们便莫名其妙地笑。 老师都是老油条了,见他们笑,大概明白什么意思。 为此,班主任还找他们俩谈了谈。 从老师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萧屿脸色不好看,陈灿觉得事情似乎已经临近终点,装作满不在乎地开口:“老师想好多哦,萧屿。” 萧屿看着她的脸,笑容虚得很。 陈灿表现得那么坦荡,以至于让萧屿觉得,在这对比之下,他像做贼。 这大抵是做贼的金字塔顶端境界,叫人分不清到底谁是贼。 这会儿正过午后,本是午睡时间,今天天气诡异,本来艳阳高照,忽然无端下雨。这会儿正是雨停之后,空气中带着潮湿的,从远方传来的泥土气息。 走廊上空空荡荡,只有他们两个人。 萧屿忽然说:“空山新雨后。” 陈灿立刻接:“天气晚来秋。” 他们莫名其妙对视,莫名其妙笑。莫名其妙是一个人的,不属于真正的贼。 秋天,天气极速转凉。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 陈灿是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其实她出门的时候,便明白应该带一件外套。 但是她没有。 俗话说,小赌怡情。 她又打开了赌局,命运转动这轮盘,指针落在萧屿身上。 萧屿果然带了外套。 陈灿刚走出门没多久,便已经感受到寒意袭来,她一身鸡皮疙瘩禁不住地起。等到学校的时候,鼻头通红。 萧屿看她一眼,她便一个喷嚏和他问好。 陈灿吸了吸鼻子,笑道:“这天气变得也太快了,我还以为今天没这么冷。” 萧屿看她一眼,立刻便找出另一件校服外套给她。 “还好带了,洗过的,你不要介意。” 陈灿接过外套:“少爷大恩大德,奴婢不敢介意。” 萧屿的外套穿在她身上大了几个号,像小孩子偷穿爸爸衣服。 萧屿看着她这样,没忍住笑。 感冒是世界上最难受的事情之一,她想她也是豁得出去了。 脑子里如同一团浆糊,却仍然在想,要如何在萧屿的外套上,留下她的味道。 她下课便趴下睡觉,整个人埋在萧屿的校服外套里。 萧屿看她侧脸,侧脸枕着的是他的校服。 陈灿睡着的时候,总是显出有些哭相,眉头微微皱着,好像有很多不快乐的梦。 萧屿看了看旁边窗户,抬手将窗帘拉上。回首便对上他们揶揄的目光,他挥挥手,示意他们散了。 以前他们说,萧屿顾渔,金童玉女。 如今变成了,萧屿陈灿,金童玉女。 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就是门当户对。 陈灿在短暂的睡梦里梦见萧屿。 上课的铃声惊扰了一场春天的梦。 她摸着自己额头,热得叫人睁不开眼来。 萧屿偏偏关切问她:“你怎么脸这么红?” 她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和你做一场春天的梦,在脑子不清醒的秋日。 好在英语老师及时赶到,犹如一阵夏天的风,把春天一股脑吹散。吹得陈灿心都在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五点初刻 陈灿觉得自己脑子昏昏沉沉,看英语老师上课都像在跳舞,那些英文字母就更像跳舞的小人了。 她目光没有焦点,老师显然也注意到了。 “陈灿同学,你是不是不舒服?” “啊?”她有些懵。 萧屿看她一眼,替她解释:“老师,她今天感冒了。” 英语老师了然点头,关切道:“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打个吊针什么的,好的快一点。你们看,谁陪她去一下吧。” 老师目光扫过全场,同学们自发地看向了萧屿。有人胆子大,直接开口:“老师,就萧屿去吧。” 英语老师看向萧屿,点头,抬手让他们出去:“那你们就现在去吧。” 陈灿头重,看着萧屿才反应过来几分钟前的事。萧屿点头,起身扶着她出门。 “好的,谢谢老师。” 萧屿扶着她出了门,下楼去。陈灿刚走出门就是一个踉跄,把萧屿吓得不轻。 萧屿连忙让她抓住楼梯扶手:“小心,别摔了。” 她身上还穿着萧屿的外套,外套黑白色调,把她整个人包裹着,显得小小一只。因为生病,她的眼神带了些迷茫,萧屿莫名觉得可爱。 陈灿同他道歉:“不好意思,耽误你的学习了。” 萧屿接过话来,和她开玩笑:“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就是想耽误我的学习,好谋朝篡位。” 陈灿摸着扶手下楼:“这也被你发现了。” 这会儿在上课,楼梯和走廊全都空空荡荡,只有他们的声音回荡,背景音里还有老师上课的声音。 萧屿陪她到医务室,他单手扶着萧屿,让她靠着门站好,然后才敲门。 校医还记得他们俩,调侃道:“你们俩又怎么啦?” 萧屿看了一眼陈灿:“她感冒了,有点严重,头晕。” 萧屿一顿,忽然抬手摸上她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比较出结论:“好像还有点发烧。你看要打针吗?” 校医扶着陈灿坐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实有点烫。” 他反身从抽屉里拿出温度计,递给陈灿:“先量一□□温啊。” “你看,我就说,叫你们锻炼了,又感冒了吧。” 陈灿反应迟钝地点头:“嗯,你说得对。” 她没想到这病会来得这么快,不过两三个小时,她就已经昏昏沉沉。 体温计上显示三十八度。 校医啧了声:“发烧了,你想打针吗?打针的话,好得快一点。吃药的话,没那么快见效。” 陈灿还没回答,萧屿替她抢答:“打针吧,好得快。” 陈灿看着萧屿,眼神有点可怜,语气也委屈巴巴:“但是打针很痛。” 校医闻言笑出声:“小丫头,十几岁的人了,还怕这呢。”他已经起身准备打针的东西。 校医拿了针头和吊水的架子过来,陈灿叹口气,伸出手去。 萧屿看她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安慰她:“没事啊,不就是打个针嘛,你要是害怕的话,就别看。” 萧屿说完,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来,吃颗糖。” 陈灿右手扎着针,伸出另一只手来接。萧屿看她右手一眼,替她剥开糖纸,送到嘴边。 陈灿觉得她真是太坏了,这种时候,只有计划萧屿的心思还在活动。她低头,故意用嘴唇碰过他们的手指。 “谢谢。” 她的嘴唇很软,还有些微微的凉。萧屿看着她的眼睛,眨了眨眼掩饰自己的心虚。 陈灿回头看了一眼吊瓶,和萧屿说:“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觉得这还要很久。” 毕竟还要上课,他也不能待太久。萧屿点头起身:“嗯,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睡一会儿。午饭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带吧。” 陈灿摇头,完全没有胃口。 萧屿说:“这样不行,还是得吃一点。” 陈灿妥协:“想吃火腿炒蛋。” 校医笑了声:“小姑娘,感冒了,可不能吃鸡蛋,你不知道吗?” 萧屿也点头:“这样吧,我看着帮你带一点别的,你先好好休息。” 陈灿点头,抬手送他:“你快走吧,少爷。” 萧屿背影消失在门口,校医摸着下巴不解:“少爷,你们这些小年轻的情趣还真是……” 陈灿只好笑,校医看了她的吊瓶一眼,叫她睡会儿。 她躺下来,眼皮又沉又热,很快就睡着了。 陈灿是被外头学生们的动静吵醒的,已经到了饭点。 她从床上起身,校医也不在,有人敲门。敲了两声,便推门进来,正是萧屿。 萧屿将手里的袋子抬高,晃了晃:“我给你带了点东西,你现在想吃吗?” 她睡了一觉,状态好了一些,点头:“嗯,可以吃点。” 萧屿给她买了一些清淡的菜,陈灿扫了一眼饭盒里的白菜和茄子,故意逗他:“你怎么不买花菜。” 萧屿眼神果然一变,陈灿笑。 萧屿明白她是故意,又从袋子里拿出一瓶热水。他特意去打的。 “还有水。” 陈灿手指冰凉,接过水的时候,故意在萧屿手腕上抓了一把。萧屿措手不及,缩回手去:“干嘛?” 陈灿看着他笑:“冰吗?” 萧屿眼神飘开,咳嗽一声:“没事,打了针就好了。” 他的语气像哄小孩儿。 陈灿吃了一口饭:“你好像哄小孩儿哦。” 萧屿眉毛微扬:“我只哄过我表妹,三岁的小孩儿,可精了。” 他们说着话,听见有脚步声近了,是班上的同学过来探望。 “陈灿,你好点了吗?” “对啊,没事了吧。” …… 陈灿点头:“没事了。” 就是头还有点晕。 这一天,陈灿吊了三个小时的生理盐水。回到教室里又睡了一觉,再醒过来,已经是放学时候。 萧屿替她收拾东西:“走吧,我送你回家。” “哦,好。谢谢。”她后知后觉起身,跟着他往外走。 他的背影很宽厚,给人一种安全感。她忍不住喊他名字:“萧屿。” 萧屿回头看她:“怎么了?” 陈灿摇头:“没什么,就是叫一下你。” 萧屿放慢了脚步,和她慢悠悠地走。到她家附近的时候,陈灿坚持要把衣服脱下来还给他。 “没事,这都到我家了。谢谢你的外套。” 萧屿劝说不动,半开玩笑道:“你不会是为了不洗,所以还给我的吧。” 陈灿伸手去抢,萧屿笑着抬高胳膊:“开个玩笑,玩笑。你快回去吧。” 陈灿瞪他一眼,转身后,却忍不住地笑。 她就是为了不洗啊,留着她的味道的外套哦。 而且,她今天穿着还做了一个关于春天的梦。 萧屿梦见过她,那么,今天还会梦见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五点一刻 旖旎风光。 萧屿醒过来的时候,外头天色蒙蒙亮,他扯过被子蒙过头,有点恼火。 他再一次梦见了陈灿。 昨天陈灿把外套还给他,他回家之后打算洗掉。结果阿姨不在,他只好自己动手。 把那件外套放进洗衣机之前,他鬼使神差地闻了闻。 是熟悉的陈灿的味道。 或许这么说并不好,因为味道听起来像很重的,或许换一个词,陈灿的气息。 这很难形容,因为他和陈灿同桌这么久,那是在朝夕相处里习得的一种熟悉认知。 倘若让别人来闻,或许什么味道也没有。 他放在鼻子前嗅了嗅,满脑子陈灿的气息。 他觉得自己下流。 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或多或少会表露出一点下流来。因为他们怀着满满的好奇,还没学会抑制这种好奇。有些人表露得多,有些人表露得少。 萧屿曾和他们一起看过片儿,但是在他们聊起谁的身材的时候,他一般不参与这个话题。 但是这一刻,他妥协于这种下流。 在意识到这种下流之后,萧屿仍旧第二次嗅了嗅。 确认了那是陈灿的味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那件校服丢进洗衣机里,泡了洗衣液。洗衣机轰隆隆地运转起来,萧屿听着洗衣机的声音,转身关门。 于是又有了这一场缱绻的春天。 白天陈灿的嘴唇曾经擦过他的手,柔软的,在梦里再一次出现,擦过他的肌肤。 萧屿头埋在被子里,眼睛却睁着,意识越来越清醒。 他抬手盖住自己额头,长叹一声,从旁边扒拉出手机来。 时间显示:五点半。 这时间尴尬至极,说早不早,不上不下的,如同一根喉中刺。 萧屿妥协,起身套好衣服。打开房间的灯,在风光里发呆。 他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而后打开手机,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一些禁忌的东西。 看了两眼,觉得没意思。 萧屿抓了抓自己头发,熄灭手机屏幕,收拾白天上课需要用到的东西。 · 陈灿回到家,勉强吃了点东西,躺下休息。她困极了,睡得很早,也醒得很早。 她醒过来的时候看了眼时间,才五点半。又重新眯回去,不过意识却很清醒了。 陈灿认命,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决定起床。 她今天头终于不痛,但是鼻子和嗓子仍旧不舒服。 她换了个衣服,坐起身来,靠着床头看手机里昨夜的消息。 就这么消磨时间到五点五十,陈灿起床洗漱,准备收拾东西上学。 项平看见她的时候似乎有些意外:“起这么早?” 陈灿背着书包穿鞋:“嗯,我先走了。” 梁静也好,项平也罢,都没人发现她昨天发烧生病。 她今天穿了外套,生病的余威还在,她刚有出门,一阵风吹过来,便觉得手发凉。 陈灿没想到会在学校门口碰见萧屿。 他们对视,然后对着笑。 陈灿先开口:“你也来这么早?” 萧屿点头,动作有些许不自然。这不自然被她捕捉到,她明白,她昨天赢了一场赌局。 萧屿昨天肯定梦见了她,不论是什么方面的。 否则,萧屿不会下意识地尴尬。 陈灿低头喝豆浆,掩盖自己的笑意。 他们来得太早,这会儿校门口都没什么人,在晨光里显得有些冷清。 二人并肩往学校里走,门卫和他们打招呼:“这么早啊。” 二人一起点头微笑:“叔叔早。” 门卫叔叔挥挥手让他们进去:“早,快进去吧。” 他们是班里最早的两个,班里门没开,钥匙在昨天值日的人手里。 两只起得最早的鸟儿站在走廊上对视而笑。 萧屿问她:“好些了吗?” 陈灿点头:“好多了,睡了一觉起来,元气满满。就像梦里有人给我打气了一样。” 萧屿目光躲开,笑了笑:“那就好。” 陈灿低头吃包子,她今天买的是肉馅儿包子,有一点点油腻,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 萧屿注意到她的神色,又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陈灿举起包子,眼神很亮:“包子有点腻。” 萧屿看向她咬过的包子:“那别吃了吧。” 陈灿舔了舔嘴唇边的残渣,有些犹豫:“好浪费啊,还是吃了吧。” 她把剩下的包子囫囵吞了,伴着一大口豆浆,最后还呛到了。 萧屿忙不迭替她拍了拍背。 “哦哟,对不起打扰了。”昨天的值日生杨启捂着嘴,故作惊讶。 萧屿瞪他一眼,“快开门吧。” 秋风推着落叶,步履匆匆。仿佛一瞬深秋。 陈灿看着外头秃秃的树叶感慨:“这树叶秃得快赶上我了。” 萧屿看她一眼:“你哪有。” 陈灿转过身,把后脑勺给他看。她今天扎着马尾。 “咯,头发都少了好多了。” 萧屿看着她乌黑亮丽的头发,鬼使神差地摸了一把。 “还好,还有挺多的。” 陈灿转过头来,一脸笑意看着他的头发,也上手捋了一把。萧屿一直头发很短,摸起来有些刺刺的,但是感觉不赖。 教室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杨启大声哎哟:“闪瞎了我的眼啊。” 陈灿只是笑,也不说话。 她从课桌里拿出课本,装作认真思考。其实却在想,到这一步了,该怎么最后拿走这个铃铛呢。 按照小说里的套路,应该放一个配角出来推动剧情。 但是这有些难度,毕竟要骗一个人的感情,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事。 或许,她直接上? 陈灿挑眉,咬着嘴唇有些为难的样子。 萧屿随意看她一眼,又望她面前的课本,是语文书。 直接上不是最佳方案,因为如果她先开口,那日后倘若被戳穿,便不是一场好聚好散。 倘若不是她先开的口,反正总有借口可以推脱。 陆陆续续有人来,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陈灿,直到元旦晚会。 元旦晚会,每个班要表演节目。他们班级的节目,是舞台剧白雪公主。 很不幸,作为班长和学委,他们荣幸地获得了白雪公主和王子的剧本。 放学之后,大家都抽出一个小时从来排练。台词道具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剧本里有一个吻。 他们似乎乐于看戏,起哄要真亲吻。 真亲吻的话,估计要收获教导主任办公室茶水一日游。 何况萧屿的教养不允许他愿意白白占一个女孩子的便宜。 最后决定,背对观众演出。这样可以借位。 他们很失望。 萧屿板着脸叫他们认真排练,陈灿闭着眼躺下来的时候,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她在演出的时候,亲一口萧屿会怎么样? 应当很轰动。 只能想一想,毕竟倘若轰动了,会惊动梁静女士。 她睫毛微微颤抖,接下一句台词:“哦,亲爱的少爷,是你唤醒了我吗?” 萧屿一愣,等到他们都哄笑一堂,才反应过来。 萧屿好气又好笑地看她一眼,陈灿捂着肚子笑,举手保证:“不好意思,再来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五点二刻 排练结束的时候,外面天黑了。秋天,天黑得越来越早。走在街上,风还有点大。 众人在校门口告别:“明天见。” “拜拜,回家路上小心。” 陈灿和他们都不顺路,一个人走在萧瑟秋风的街道。 最近梁静女士和项平感情稳定,关于二胎的事业也一直在努力。梁静女士沉浸在爱情的滋润里,人都年轻了不少。 这种变化看得陈灿不舒服。 她越发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从前,她和梁静女士是相依为命的。哪怕互相伤害,也只能依靠彼此。如今不同了,项平进入了她们的生活。项平和梁静女士更加像相互扶持,而她,是拖油瓶。 她厌恶这种氛围,于是只好期盼时间走快点。 日后要上一个遥远的大学,远离这些可恶的气氛。 萧屿,她又想到萧屿。萧屿几乎是她生活里唯一的调剂。 陈灿哈出一口气,在华灯初上的城市橱窗里,看见自己模糊的脸。 完全没有未来的脸。 元旦晚会当天,他们的节目抽签在中间。在这一天晚上,有人唱歌,有人跳舞,但他们的舞台剧独一无二。 大家都很激动的样子,在这样的气氛里,陈灿却意外地平静下来。 她换上了公主的装扮,戴了一顶粉红色的假发,看起来很好笑。 萧屿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在后台等待的间隙里互相嘲笑。 “阿拉伯少爷。” “埃及公主。” 顾渔是今天的主持人,她的声音在前面响起:“接下来有请高二一班为我们带来作品,舞台剧《白雪公主》。” 陈灿的台词并不多,躺在那里的时候,听见台下叽叽喳喳有人讨论萧屿。萧屿就是这样的人,在哪里都是惹人注目的。她想。 萧屿俯身,她眼前的光线一黑,紧跟着感受到萧屿的嘴唇轻轻从她脸边划过。 陈灿有一瞬间忘了台词,她睁开眼,看着萧屿垂下来的眼眸。 念出自己的台词:“哦,亲爱的王子,是你吻醒了我吗?” 台下一片女生尖叫,最后他们的节目拿了第二名的高分。 陈灿怀疑,都是评委老师看在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的份上打的分。 从舞台上下来,换掉节目服装,在昏暗的后台,萧屿一直低着头。 陈灿忍不住地看他,忍不住地想笑。 她,飞天女贼,好像得手了。 当时舞台灯光昏暗,萧屿的背影又把一切都挡得严严实实,没有人之分发生了什么。 他们都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陈灿也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 她成功把铃铛据为己有。 离开后台,回自己座位的途中,陈灿跟在萧屿身边,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刚才……被我发现了哦。” 萧屿目光躲闪地抬起头来,挠了挠头,正要开口,身后的他们已经跟上来,催他们快些走。 对话就此作罢。 回到座位上,萧屿坐在她旁边。陈灿看着舞台上的表演,忽然叹口气,并不转头。 她是故意做给萧屿看的。 下一秒,陈灿的手便被握住。 她们在大庭广众之下牵手。 她听见萧屿故意的一声咳嗽,握她手的力气却加了几分。 这座位毫无遮掩性,后面正在说话的同学一抬头,便发现了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的奸情。 她起哄:“哦~” 陈灿故意板着脸,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萧屿扭头,眼睛里唯有一个她。 她站在光的中心里。 萧屿只说:“少奶奶。” 他们又起哄,惹得维持秩序的老师过来,叫他们小声一点。 老师过来的时候,萧屿拿外套挡住了他们握着的手。 老师从他们旁边走过,陈灿恶作剧地抠了抠他的掌心。 这一年的第一天,陈灿握住了一束光。 他们牵着手到元旦晚会结束,结束后,还要回自己班级。在路上,两个人被围着起哄。 萧屿挡在陈灿面前,分明也很不好意思:“不要欺负她,以后少爷罩着她了。” 陈灿看着他的后脑勺,萧屿越坦荡,越衬出她卑劣无耻。 “那我们就欺负你了,少爷。” 他们又起哄,班主任在后面催他们快点回教室,这才不得不散了。 在老师宣布放学之后,萧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和陈灿说话:“我送你回家吧,少奶奶。” 陈灿被他的称呼逗笑,看他一边不好意思的眉眼,一边又是忍不住地喜悦。而这些情绪,都是为她陈灿而生。 她获得一种满足感。 “好嘞,谢谢少爷。” 他们出门,在门口碰见谢橙。谢橙看了眼面上含笑的萧屿,又看一眼他身后的陈灿,她表情倔强:“我打听过了,你和陈灿根本没在一起,所以,我可以追你吗?” 她话说得很有气势,大约带了些给自己壮胆的意思。 萧屿下意识地看向陈灿,诚实回答:“我们今天在一起了。” 他握住陈灿的手,怕办公室有老师出来,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 谢橙征询的目光落在陈灿身上,陈灿回握住萧屿的手,笑着点头:“对不起。” 谢橙第二次溃败,脸色并不好看。萧屿牵着陈灿越过她,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萧屿小声道歉:“对不起。” 萧屿牵着她,走在前面,陈灿看着萧屿的背影,就这么一直看着。 萧屿听她沉默,忽然间慌了:“你不会生气了吧。” 陈灿觉得好笑:“我为什么要生气?” 萧屿可是光,倘若她为旁人喜欢萧屿而生气,她这辈子得生多少气? 这辈子?她后知后觉。 这是一个如此长远的词。 “我真的不生气,回家吧,少爷。” 萧屿点头,继续笑得像小媳妇,挠头抠手,无处安放。 陈灿打趣他:“少爷好紧张啊。” 萧屿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坐得端端正正,反驳:“你不紧张吗?” 陈灿摇头:“为什么要紧张?” 萧屿想了想,说:“因为早恋是不被允许的。” 陈灿笑起来,把头靠在他肩头:“那这样你是不是更紧张了?” 萧屿果然挺直了脊背,轻咳嗽一声:“还好。” “哦。”陈灿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腰。公交车站没什么人,来来往往的车辆过去,在嘈杂的背景音里,陈灿听见萧屿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和她自己的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五点三刻 萧屿还抓着她的手, 指节微微用力。 公交车停了,陈灿抬起头,拉着他上车。这个时候的公交车上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他们随着人流站往后退, 又站在角落里。萧屿站在她身前, 替她隔出一片空间。 她轻轻嗅了一口萧屿的气息, 而后伸出手搂住他的腰,将头靠在她的胸膛。 倘若时间能停在这一刻, 也不失为一个浪漫少年故事。 可惜时间不会停止,车子开动, 她贴在萧屿的胸膛, 听他的心跳声,如同听一阵夏天的风。 萧屿有些僵硬,许久后才抬手, 回抱住她。 从萧屿的角度看, 这是水到渠成的少年心事。 而从陈灿的角度看, 这是一个处心积虑的卑劣故事。 幸而无人心有灵犀。 萧屿送她回家, 这一次没有先走了而是看着她上楼去。 陈灿说:“那好吧,等你看见那扇窗户开了,就是我到家了。” 萧屿等着那扇窗户被推开, 有一双手挥动。 他忽然乐从心底起,笑容难自抑。萧屿这才转身离开,踏上回家的路。 二日, 忽然下雪。 大家都穿了厚重的羽绒服,唯有陈灿穿得薄。她只穿了一件棕色厚毛衣,套一件黄色呢子大衣。手上没有手套,脖子上也没有围巾。 她进教室的时候, 脸上被冻出一坨高原红。 萧屿关切看她:“怎么穿这么少?也不带围巾?” 陈灿避重就轻,只回答第二个问题。 “我不喜欢戴围巾,总觉得有东西膈应着,不舒服。” 她略微停顿,说出一句大胆言论:“或许我上辈子是上吊死的,这辈子才不喜欢戴围巾。” 萧屿哭笑不得,解下自己围巾手套,尽数塞到她手里。倘若不是衣服风格太甚,他甚至要解了衣服给她穿。 毕竟早恋还是要偷偷摸摸的才好。 有人调侃:“啧啧啧,我们少爷巴不得把少奶奶整个捧在手心里。” 萧屿只是嬉笑骂他,却没否认。 陈灿抓着他的围巾,将手套还回去。萧屿微愣之际,她已经握住他的手,一起塞进他的上衣口袋里。 萧屿脸色瞬间发红,不自在地咳嗽一声。他在口袋里回握住她的手,甚至一根根手指把玩过去。 他们只能在早读课的机会牵手。 陈灿手指落在他手心,被搓扁揉圆的时候,她在想,倘若这双手,握住萧屿的那个,上下滑动的话…… 她打住,抱歉,她应该克制。 她只是好奇而已。 她对那种事没有欲望,只是单纯地好奇。 这话说出来,可以成功骗过自己。 她的思绪微微偏远,一把将思绪拉回来,正好是下课铃声响。 萧屿没有松开她的手,在课后时间里,这短暂的十分钟里,萧屿分开她的手指,握住。 她松松垮垮带着萧屿的围巾,萧屿的围巾是棕色的,正好和她的毛衣颜色相配。 萧屿看她一眼,又问起那个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怎么不穿羽绒服?这点衣服会冷的吧。” 陈灿笑,瘪嘴道:“我没想到这么冷。” 其实是因为她衣柜里的羽绒服翻出来的时候发现,都生出好多虫卵。她看了一眼,差一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她甚至想直接把那两件衣服都丢了,可惜丢了也没钱买新的,最后还是忍住了。 萧屿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只是嘱咐:“明天记得多穿一点。” 她点头:“嗯,好。” 上课铃声响,萧屿松开她的手。 原先冰冷的手,如今有了温度。她摸了摸自己被萧屿握过的手,和他们一起起身喊“老师好”。 在狂欢过后,还要经受折磨——末考。 寒假末考是很痛苦的,因为和过年混在一起。 陈灿以前没有这个烦恼,因为梁静的爹妈早都死了。她们过年的时候,只会两个人收住脾气,安静吃一顿饺子。 这一年么,就不知道了。因为多出一个项平来。 或许梁静要去项平那里过年。她想。 在所有人奋笔疾书的时候,陈灿再次走神。 萧屿和她一起走神。 萧屿递过来一张纸条:“我好像都没问过,你什么时候生日?” 陈灿想了想,告诉他:“十二月二十五。” 但是她从来不过生日。 萧屿笑着点头,用口型说:“记住了。” 十二月二十五,过年前的几天。已经没有多久了,萧屿思考,该送什么礼物给陈灿。 风水轮流转,终于这烦恼落在萧屿头上。 萧屿三番五次打听:“你生日要请别人吗?” 陈灿摇头。 “那,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 “那,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你。” 萧屿语塞,同时脸红。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把萧屿上了。这样就是完整地拥有了。 可惜啊。可惜。 陈灿笑开来:“开个玩笑,不要紧张,少爷。” 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公然开小差,惹来众人眼红。可惜即便如此,最后他们还是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 众人起哄,好一桩美好姻缘。 最后期末总结班会,老师叫他们上台传授学习经验。 萧屿想了想,说:“多看书,多做题,多动脑子,没了。” 陈灿点头:“嗯,萧屿说得对。” 他们又笑起来。 陈灿和萧屿在校门口分别,萧屿今天要去机场接他父母。 萧屿叮嘱她:“好好吃饭,多穿衣服,注意身体。” 陈灿点头应着,伸出手来,给了他一个忽然的拥抱。 在校门口,随时还会有老师过来。 陈灿松开手:“寒假快乐。” 寒假一点也不会快乐的,于陈灿而言,放假远远不如上学快乐。 他们的寒假只有二十天,作业却有四十天。 陈灿窝在房间里写作业,听见梁静和项平吵架。 她断断续续,拼凑出前因后果来。 项平今年过年要回家,梁静要跟着去。项平不同意,梁静生气了。 陈灿想,他们吵他们的,反正不要牵涉到她就好了。她不想去项平家里过年,哪怕他们最后和解,一起去,也不要带着她去。这就很好。 她戴上耳机,隔绝他们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六点初刻 寒假前几天, 陈灿的生活单调且乏味。除了写作业,吃饭,便没什么事情做。 从前她要准备做饭给梁静吃,如今有了项平, 这事便是项平来做。 这几天项平和梁静吵架, 气氛尴尬。陈灿安静吃饭, 安静回房间,偶尔会听见他们争吵。 可见感情这种东西, 并不长久。 她和萧屿每天都会聊天,聊天的内容毫无营养。大抵是为了有些营养, 他们开始交流作业应该怎么做。 有人在群里起哄说, 这就是学霸吗。 陈灿没回,萧屿给她发了解题的思路过来。她对着萧屿的解题思路又做了一遍,果然快了不少。 这天夜里, 项平和梁静又吵架。 陈灿把自己的头埋进被子里, 第2天起来的时候, 项平不在, 梁静一个人在房间里坐着。 她坐在阳台上,看着外头的马路。那架势,有一点点像空巢老人的广告。 陈灿开口:“叔叔呢?” 梁静果然瞪她一眼, 又骂人:“这才几天,你就一口一个叔叔。我在你面前坐着,你怎么不问问我?” 陈灿明白她这是在无理取闹, 女人的小情绪上头就是这样。她不想和她吵架,起身去准备早餐。 良久,听见梁静带着些幽怨的声音:“他回老家去了。” 陈灿明白她的潜台词,他回老家去了, 却不愿意带我去。 陈灿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梁静,她只好沉默。 梁静叹息一声,扶着扶手起身:“唉,今年过年,还是咱们娘俩。照旧吃饺子吧。” “嗯。”陈灿点头。 梁静显然不记得,明天就是陈灿的生日。 陈灿偶尔会疑惑,生孩子这么痛的事情,真的会忘记吗? 还是说,好了伤疤忘了疼这话到底比疼痛来得更有道理。 她拿了两个鸡蛋:“你要吃早餐吗?” 梁静摇头,朝着门口去。“我不吃,没胃口,你自己吃吧。我出门去了。” 梁静关了门,砰的一声,房间里安静下来。陈灿连叹息都懒得有,自己煮了两个鸡蛋,将就着吃了点。 这一天夜里,在今明两日的分界线,萧屿祝她生日快乐。 他打电话来,在电话里和她说:“陈灿,祝你生日快乐。” 萧屿那边有很大风声,不知是在哪儿。 梁静还没回来,陈灿坐起身来,忍不住想推开窗户。窗户被推开来,冷风灌进来。 她冻得脖子一激灵,“嗯,谢谢,我很开心。” 她的声音轻微颤抖,这是第一次,感受到被别人放在心尖上。 陈灿记性很好,在生活里尤为明显。她记得小时候被丢过的酒瓶,被甩过的巴掌,那些鄙夷和看热闹的眼光,那些恶劣的恶作剧……太多太多的事情了。 她想,她也会永远记得十七岁生日这一天,她偷来的铃铛叮咚作响。 连在梦里,也是叮咚叮咚的。 咚。 她睁开眼来,忽然明白过来,这是现实里的声音。 陈灿睁开眼,竖起耳朵认真听着。听见又有咚的一声,是什么摔倒在地的声音。 而后,她听见梁静的声音。 她打开门,看见梁静喝醉了酒,瘫在沙发上。 她记得,梁静最讨厌人喝酒。 她又想起项平来。 陈灿站在门口,灯也没开,昏暗光线里,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外人。 从没有这么强烈地觉得过。 他们都说,孩子和父母是紧密相连的,连人生都绑在一起。但其实不是,这世上所有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那些由血缘或者感情联系的纽带并不牢靠,甚至可以说脆弱。 最后,人还是只能依靠自己。 如何依靠自己呢? 这是个长久而且艰难的问题。 她慢慢地关上自己的门,回到床上,被窝里还残留着余温。她打开手机,发现有系统提示她生日快乐的消息。 除此之外,还有一封邮件,来自柳濡。 柳濡祝她生日快乐。 她无法想象,柳濡是怎么知道她生日的?她们隔着时差,却能准确地过同一个生日。 第二日,陈灿被电话吵醒。 电话来自萧屿:“嘿,陈灿,我现在在你们家楼下,你能出来吗?” 她从床上坐起身,答道:“等一下。” 她换了衣服,轻手轻脚出门去。梁静还在沙发上躺着,宿醉估计要到下午才能醒。 她打开大门,迅速地跑下去。 萧屿果真在楼下等着她,见了她,和她挥手。 她又没戴围巾和手套,因为跑得急,有些微微地气喘。 萧屿正要开口批评她:“你怎么又……” 陈灿拉起他就跑,跑出了那条街,一直到另一条街。 两个人停下来,都是大喘气。 萧屿看着她,不解又紧张地问:“怎么了?” 陈灿摇头:“没事,就是想跑。” 萧屿无奈地笑。 他把围巾解下来,搭在她脖子上,并不系紧。 “这样应该不难受吧?” 萧屿解下手套,也给她戴上。 陈灿摇头:“嗯。” 萧屿做完这一切,严肃地站定,看着她,说:“祝你生日快乐。” 陈灿依旧点头:“嗯,谢谢。” 她笑起来,很难得地灿烂。 萧屿递给她一个小盒子:“礼物等回去再拆,现在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陈灿点头,并不问去哪儿。 萧屿牵着她的手,往前面走。 萧屿带她去的地方是游乐场,陈灿有些意外。 这个时候的游乐场人还挺多的,毕竟有春节的流量。 萧屿买了票,牵着她进去。 陈灿说:“你怎么想起来游乐场?” 萧屿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能去哪儿,就只好来游乐场了。” 其实他在网上搜了很久,来来去去都是那么些地方,游乐场,电影院。 萧屿屈从于这俗套的现实。 他们从旋转木马开始玩,过山车很惊险刺激,把陈灿的头发都吹乱了。心也吹乱了。 他们把游乐场的每个设施都玩了一遍,午饭随便买了两个面包吃。最后一项,是鬼屋。 陈灿不怕鬼,倒是还好。在黑暗里,她感觉到萧屿的手伸过来,又缩回去。 陈灿决定主动,她伸手握住萧屿的手。 他们又牵手从游乐场出来。 生日怎么可以不吃蛋糕,于是萧屿带她去吃了蛋糕。 最后是看电影。 他们看了一部喜剧片,在此起彼伏的笑声里,陈灿亲了一下萧屿。 很轻的一下,从他脸颊擦过去。 萧屿有些愣愣地扭头看她,她只是笑。 十七岁生日,和萧屿度过一整天。 陈灿在自己心里的日记里写。 喜剧片到底放了什么也不记得了,她自诩记性很好,其实也忘了。最后萧屿送她回家,在临近她家的那条街道旁边,萧屿低头亲吻了她的额头。 萧屿说:“希望明年也能这样。” “快回去吧。”他挥手。 陈灿转身,朝自己家里的方向走。 明年,她不知道明年会是什么样子。 陈灿回到家,梁静并不在,家里没人,昏暗且寂静。 梁静如果不在,只有一个可能,她去打牌了。陈灿回到自己房间,才发现有一只手套忘了还给萧屿。 她发消息告诉萧屿这件事,萧屿说:“别还了,送给你,一人一半。” 陈灿看着那只手套,无声地笑起来。 梁静没问她去哪儿了,这是她们之间一贯的相处模式。 到过年那天,梁静买了饺子,煮了一大锅,和她在烟火声里度过。 新的一年就此开始。 新的一年和旧的一年没有太大的差别,她依旧做一个女贼,萧屿依旧做光。 项平在当天晚上给梁静打电话,不知说了些什么,梁静的情绪似乎好了一些。 她们没有亲戚可走,梁静会去找牌友打牌,陈灿从前是自己写作业,今年是边写作业,边和萧屿聊天。 萧屿也回了老家,老家信号不好,他消失了好一段时间。 萧屿录了一个放烟火的视频给她看,视频里,萧屿用唇形说:“我喜欢你。” 陈灿莫名觉得脸热。 她从来是一个厚脸皮的人,那个视频却点开了十七次,才终于看完。 其实视频只有一分二十秒。 陈灿在对话框里输入:“过年快乐。” 她打开邮箱,回复了柳濡给她的那封邮件。 过年快乐。 她算着时差,设置了一个定时。 项平在年初四回来,还带了好些腊肉特产。 他已经哄好了梁静,他们已经和好如初。 年初十,开学。 依旧很冷,陈灿穿了两件毛衣来到学校,萧屿已经在座位上坐着,和她微笑问好。 “好久不见。” 他们后面的那个同学接:“甚是想念。” “去。”萧屿回头。 陈灿笑,坐下来,整理好了东西,最后才和萧屿说:“好久不见。” ! 新学期的大家特别的开心,想来是因为都有了压岁钱。 老师说,欢迎同学们回到校园,留给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加油啊,同学们。 高二下学期,距离高考又近一步。 课程在这一学期收尾,而后准备开始一轮复习。 这一个学期里,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仍旧没有改变。 陈灿和萧屿的关系,更加亲近,但是也还在情礼里。 辅导资料好几本,永远在桌子的最上面,被翻得破旧不堪。卷子是一叠一叠发下来,两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 直到七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六点一刻 七月, 别人的离别季。 他们还在上课的时候,高三的学长学姐们正在进行最后一场相聚。 托学长学姐们的福,他们之前放了几天假。在布置考场的时候,有人感慨:“明年就是我们了啊。” 他们还是太年轻, 并不明白这日子过得到底有多快。一年, 三百六十五天, 实在太短了。 陈灿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她考了一眼萧屿, 萧屿也看向她,笑了笑。 离开学校的时候, 陈灿和萧屿并肩而行。陈灿问萧屿:“你想过以后的日子吗?” 萧屿点头:“想过一点。” 陈灿点头:“我也想过, 我想买一座房子。” “然后呢?” “没有然后啦。” 他们从绿树下走过,夏天的阳光那么亮眼,从他们的头顶跳跃过去。 七月, 他们最后一个暑假。 跨过这个暑假, 便进入人生最重要的阶段之一——高三。 有人珍惜这最后的狂欢, 也有人找了补习班认真学习。 陈灿二者都不是, 她依旧去打工。这一次不是梁静介绍的,是她自己找的工作,在连锁大超市做收银员。比之前那个工作要忙, 但是工资也高一点。 萧屿委屈巴巴,故作姿态道:“为了钱,抛弃了我。” 陈灿摸了摸他的头顶, 以示安抚。 她不敢告诉萧屿,她从来没考虑过未来有萧屿。 在她的认知里,这是一段五十米冲刺跑。 但是她也没想过和萧屿分手的理由。 大概还是人性的贪恋作祟。 陈灿把这事告诉了梁静,梁静没说什么, 反倒是项平,还劝她不要太累。 “嗯,好,谢谢叔叔。”陈灿换上鞋子,带了雨伞出门。 早餐在路上买了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在挤公交的时候,豆浆洒了一半。 陈灿忽然生出一种错觉,或许十年后,她也是要这样工作。 剩下半杯豆浆在公交车上冷掉,不好喝,被她丢进了垃圾桶里。 陈灿没告诉萧屿她打工的地方在哪儿,她怕萧屿来找她。 她没来由地害怕这件事。 收银员工作很累,她和另一个同样暑假工的女孩换班,她早班来,另外那个女孩晚班接替她。 萧屿果然死缠烂打问她地方,她没说。当她不愿意说的时候,她说什么都不会说的。 “好了,别问这么多了。你自己玩呀,你可以打打游戏,刷题。啊?我哪有?你的控诉好严重。我不是每天陪你打电话吗……” 陈灿和萧屿通完电话,松了一口气,回首遇见一位不速之客。 她看着谢橙,谢橙也看着她。 坦白说,之前有人说谢橙漂亮。她也认同这个观点,谢橙的确是很漂亮的。 她五官生得明艳动人,连瞪她的时候都仍旧那么好看。 陈灿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她身上还穿着超市的工作服。 “嗨,你要买点什么?” 其实她马上换班,这会儿是休息时间。不过也没什么可说。 谢橙仍旧瞪着她,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最后落下自己的结论:“你根本没那么喜欢萧屿吧。” 她这么直白的敌意,让陈灿都一愣。 “什么意思?” 陈灿笑着看着她,以萧屿女朋友的气势看回去。 其实还带着微微的心虚。 她在心里赞同这句话,或许谢橙说得对。 她的血是热的,心却是冷的。 她从不否认她对萧屿掺杂了很多复杂的感情。 于是陈灿偷换概念:“谢橙同学,你凭什么觉得,我不喜欢萧屿?” 她质问,用的是,不喜欢。 她不喜欢萧屿。 这句话她可以轻易地反驳,因为她肯定她喜欢萧屿。 谢橙并不上当,拦住她的去路:“我说的是没那么,至少肯定没有我喜欢。” 陈灿笑:“可是我是萧屿的女朋友,你在萧屿女朋友面前说这种话,不觉得很好笑吗?” 谢橙看着她,反倒笑起来,眉目里都是张扬。 “你看,你现在多么凶狠,可见你的虚伪。” 陈灿觉得这话好笑:“人本来就是双标的,因为我不喜欢你,所以我不愿意表现得喜欢你,有什么问题吗?” 她从谢橙旁边绕开,往更衣室去:“麻烦让一下。” 陈灿在更衣室的凳子上坐下,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 她确实没控制住情绪。 大约是因为谢橙戳中了她的痛脚,大约还因为谢橙也喜欢萧屿,大约还因为萧屿。 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牵扯各方各面,如同一张蜘蛛网。尤其情感,最为复杂。 陈灿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谢橙已经不在了。 诚实地说,她松了一口气。 她开始害怕面对真实的自我,这是很不妙的事情。 陈灿从超市出来,她下班是五点,萧屿给她发消息:“你这藏得也太好了,我问了一圈,都没人知道。” 她看着这条消息,嘴角微微扬起来,又迅速落下来。 她没告诉过他们,除了项平和梁静,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 以及,现在多了一个谢橙。 但是她相信萧屿不会问到谢橙那儿去,至于谢橙,她觉得谢橙应该不至于去告诉萧屿。 她不是很有把握。 谢橙果真没有告诉萧屿,八月,萧屿约她出门,被她婉拒。 “我还要上班。”这是她的正当理由。 萧屿很沮丧:“少奶奶,到了手,你就不珍惜我了。” 陈灿哄他:“珍惜,我最爱你了。” 萧屿这才作罢,又劝她注意身体,以及注意学习。 “别到时候成了年纪第三了。”这是他的原话。 陈灿嗯嗯全应下:“好嘞,听少爷的话。” 她的打工持续到八月底,结算工资。 三千块钱。 萧屿啧啧两声,靠着桌子表达他的不满:“你就为了三千块钱,抛弃了本少爷。” 陈灿觉得萧屿越来越可爱,他从前被人喊少爷还会害羞,会不好意思,如今已经可以厚脸皮地自称“本少爷”。 陈灿无奈地笑笑,从包里拿出一个礼物盒递给他。 “咯,送给少爷赔罪。” 礼物盒里有一对铃铛,她在店里逛的时候被一眼击中。 她买下了她的铃铛,送给她的铃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今日更文bgm《万身为墨》——池年 ☆、六点二刻 这是九月, 九月金桂飘香,九月他们变成高三学生。 从前的卷子只多不少,所有人都变得紧张起来,不止是学生, 连老师也跟着紧张。一切节奏都变得紧张。 唯有陈灿在这种紧张里持续走神。 她望着自己手里的数学卷子已经发呆五分钟, 这是高三第一次月考。考场里的挂钟滴滴答答在走, 有人在翻卷子,有人在奋笔疾书。萧屿这次没和她在一个考场, 考场打散了重新组合。 陈灿拉回自己停滞的思绪,把剩下半个“解”写完。 她对待学习并不算用心, 因此她始终相信世上有些人是靠天赋。譬如她自己。虽然这么说, 有些不要脸。 不过没关系,她不要脸惯了。 考完数学,便是中午饭时间。考生们各自归位, 桌子的间距都被拉得很长, 陈灿回来的时候, 发现谢橙坐在了萧屿的座位上。 萧屿和她前后脚回来, 他很惊讶。 谢橙站起身来,和他说话:“这缘分……” 她欲言又止的话都停在唇边的笑里。 “你好。”萧屿点点头,从她旁边绕开, 回到自己座位上。 萧屿从课桌里拿了一瓶达利园花生牛奶递给陈灿,说:“吃饭去吧。” 陈灿接过饮料,放下东西, 抽了一包餐巾纸抓在手里。她点头:“嗯,好,走吧。我想吃西兰花。” “……啧。”萧屿无语地看着她。 陈灿和他并肩,笑得很灿烂。 身后谢橙视线灼灼, 陈灿只当没看见。 拐过楼梯口,萧屿主动解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坐在我的座位上。” 陈灿点头:“系统随机的嘛。” …… 谢橙的视线随着他们的消失而落下,她叹口气,明艳的脸上写着不高兴。她的小姐妹跑过来挽着她手:“橙橙,怎么样?坐在萧屿的位置上……” 谢橙自嘲地笑:“不怎么样呗。吃饭去吧。” 陈灿果真点了西兰花,萧屿脸色复杂看着她。 明明他以前也是爱吃西兰花的人,如今看着始作俑者,他真的心情复杂。 偏偏始作俑者还恃宠生娇,举着一块西兰花问他吃不吃。 萧屿摇头,陈灿把西兰花送进自己嘴里,还配以一个“嗯”的赞叹。 萧屿低头吃饭,给她夹了一块肉。 月考结束,萧屿仍然是年级第一,陈灿差一点丢了年级第二。 萧屿看着她的分数,替她惊吓:“还好多了三分。” 差三分的李宁朗无语瞪他一眼:“你看你自己的不行吗?” 萧屿笑:“我得看我们家少奶奶的。” 李宁朗一巴掌拍在萧屿背上,顾渔感慨:“萧屿就是厉害,这么多年,和你做朋友真的压力很大。” 李宁朗附和:“就是,就是。” 陈灿替萧屿打圆场:“不会呀,我觉得挺好的,倍儿有面子。” 李宁朗一副酸倒牙的表情:“算了算了,说不过你们。” 九月底,银杏一面金黄,一面落叶。有一片很大的银杏叶子落下来,正好落在陈灿头上。萧屿替她拿下来,李宁朗说:“哎对了,萧屿,你爸妈是不是想让你出国留学来着?” 萧屿下意识看向陈灿:“他们以前是这么说过,但是……我想上B大。” 李宁朗点头:“B大也很好啊,反正像你这种优秀的人,在哪都是优秀的人。” 陈灿转动着手里的银杏叶,低着头看着脚下的银杏叶。有些叶子被人接住,有些叶子化作泥土。 她没来由感伤。 陈灿抬头,把手里的银杏叶抛向十月。 十月,距离高考越来越近,也是萧屿的十八岁生日。 陈灿在日历上勾出了那一天。 萧屿似乎很期待那一天,几次暗示她。陈灿只装作听不懂。 高三要上晚自习,上到晚上九点半。萧屿的父母本来想替他办一个生日宴,但是又想着不能为这种事请假,浪费学习的时间。 “然后就没有然后咯。”萧屿说着,眼神偏向陈灿。 陈灿挑眉:“那我送少爷一个大礼吧。” 萧屿五官都动起来:“真的吗?什么?” 后座笑得贱兮兮:“大礼嘛……”她挑眉。 萧屿从她猥琐的笑容里明白过来潜台词,忽然脸红,他别过脸去。 “别瞎说。” 陈灿从桌子底下抓住他的手,放在他腿上。 陈灿道:“不是。” 她话里夹杂着笑意,是对刚才的解释。 萧屿咳嗽一声:“咳,我知道。” 陈灿笑得更大声。 她准备了一份礼物,虽然后座说的那个礼物她也觉得很好。但是肯定送不出去。因为以萧屿的性格,他不会接受对她做那种事的。 他们还太年轻了,全社会都觉得,倘若他们睡了觉,吃亏的是陈灿。萧屿也这么觉得。 但陈灿觉得,吃亏的是萧屿。 不在意的那方,就不会吃亏。 · 萧屿生日那天,顾渔他们来送礼物,班里同学都送了好些礼物。萧屿很期待陈灿的礼物,但是陈灿一直没送。 吊着他的胃口,不上不下的。 他觉得自己就是这么被骗上贼船的,上了贼船还要被骗。 “少奶奶~”萧屿叫她。 陈灿低着头在写卷子,抬头看他:“嗯,生日快乐。” 萧屿嗯哼一声,开门见山:“礼物呢?” 陈灿说:“晚上回家送给你。” 萧屿点头,不情不愿地走了。 十月的晚上已经有些凉意,萧屿对放学这件事怀有十分的热情。 “快走快走,礼物礼物。”男孩步子轻快。 陈灿被他拉着,两个人的影子都在路灯下被拉长。 这个点的城市,属于夜行动物。夜行动物毕竟是少数,街上还是寂静。 马路对方的红灯为空旷的街道亮着,萧屿的手在陈灿手中,她顺势把萧屿反手推在旁边的墙上。 萧屿看着她,她手掌按在萧屿的胸膛上,感受到他的心跳迅速加快。 陈灿笑得纯真烂漫,另一只手勾住他下巴:“这位少爷要去哪儿啊?” 萧屿还在懵着,盯着她眼睛眨个不停。 陈灿踮脚,把他下巴往下勾,直到唇齿相碰的瞬间。 对面的红灯变绿灯,此刻唯二两个行人却并不想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亲你们一脸口水#*…… 今日更文bgm《万身为墨》池年(还是它,听歌使用单曲循环,直到听腻为止) ☆、六点三刻 陈灿松开手, 仍旧笑着:“生日快乐,小少爷。” 萧屿从她眼睛里看见头顶的灯光,他伸手抱住陈灿。 “唉,怎么办, 不想让这一刻过去了。”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在这秋天的夜里, 拥抱还带着一些热意。 对面马路的灯重新变成红灯, 他们分开。萧屿坚持送陈灿回家,陈灿说:“你快回去吧。” 因为是高三, 萧山和常虹都推掉了很多工作,回家来常陪着萧屿。 萧屿一路好心情, 回到家里稍微有些晚。常虹还在厨房忙活炖汤:“儿子回来啦, 快来,喝点汤补一补。学习可累了,不能累瘦了。” 萧屿放下书包, “来了。妈, 照你这个补法, 我过完高三就得变成一个胖子。” 他这么说着, 常虹已经端了汤过来。 “怎么会呢?”常虹替他拿勺子过来,“快尝尝。” 萧屿今天比平时回来得晚,常虹也没问他为什么, 只是一个劲叫他喝汤。常虹在他身边坐下来,手臂环抱搭在桌上,小心试探:“儿子, 关于上大学,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呀?想不想出国留学?” 萧屿一口汤呛到:“咳咳……啊?” “妈,我没有这个想法。” 常虹也不生气,继续和他梳理:“你看, 出国留学不是挺好的嘛。以后如果你想回国,也是可以回来的呀。” 常虹同萧山早有计划移民,她眨眨眼看着萧屿。 萧屿动作慢下来,还是拒绝:“可是我不想去。” “好吧好吧,你再考虑考虑嘛。”常虹起身往厨房去。 萧屿看着她背影,想起陈灿来。以陈灿的家庭条件,出国留学家里肯定不支持。在国内的话,以他们的成绩,肯定可以考到同一所大学去。 他又想起一小时前的那个吻。 萧屿忍不住地傻笑,常虹在厨房里听见傻儿子的笑声,摸不着头脑。 萧屿咬着勺子,拿着细节就像这勺子里的汤似的,在他舌尖炸开来。 汤好像有点甜。 “妈。”萧屿冲厨房喊:“再来一碗。” · 陈灿在房间里已经发了十分钟的呆,她缓过神来,觉得嘴角像被一根线扯着,要叫它往上走。 她拿杂志盖过自己脸,望天长叹一声。 梁静对她的高三生活并不关心,项平倒是关心得多。 “灿灿要去上学了吗?也不要太累了?” “灿灿回来了,快,想吃什么吗?” ……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产生一种错觉,项平是她亲爸一样。 “不用了,谢谢叔叔。” 梁静和项平的二胎计划至今没什么进展,这是意料之中的。梁静已经四十岁,这个年纪再生养,压力很大。 但是当梁静算着日子,发现没怀孕的时候,脸上那种难过的神色,叫陈灿有一点难受。 她怀着这样的期待对待一个孩子,但是,陈灿回眸,她应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吧。 怀着别人的那么多期待和爱,活在这世界上,是怎样的感受呢? 她不明白,大概也没机会明白了。 陈灿出了门,深秋的风扑在她脸上,叫她没忍住一个哆嗦。 十月一走过去,天气就迅速地凉下来,且伴随着连绵不绝的雨。 陈灿从雨幕里望过去,只有灰蒙蒙的前路。 灰蒙蒙的前路里出现一张萧屿的脸,“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陈灿笑,把焦点落在萧屿的脸上。“刚才那张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道大题怎么做?” “啊?”萧屿被她带跑,拿出草稿纸,认真地给她解题。 最后一个寒假只有十二天,年二十四放假,大年初六开学。简直是争分夺秒。 萧屿很高兴这放假的日期,“太好了,明天刚好放假。” 陈灿一瞬间反应过来,萧屿让她对自己的生日也有了期待。 她笑:“嗯,很好。” 这一天的十二点,陈灿没睡,等着手机,在十二点刚过的时候,等到萧屿电话。 萧屿说:“生日快乐,明天来找你偷情。” 他自己说完觉得不好意思,傻笑起来。 陈灿也跟着笑,偷情什么的,听起来很刺激,很不错。 陈灿本以为她的生日只有萧屿和柳濡记得,结果起床收到了项平的惊喜。 项平给她买了一个蛋糕,梁静表情还有点别扭:“生日快乐。” 项平附和着笑起来:“对,生日快乐,成人礼哦。过了今天,我们灿灿就是大人了。” 陈灿一瞬间手足无措,“谢谢妈,谢谢叔叔。” 项平叫她坐下来切蛋糕,她动作有些迟缓,蛋糕切得好难看。 项平笑道:“没事没事,来来来,吃蛋糕咯。” 梁静也跟着笑,蛋糕上的樱桃好酸,酸得她几乎要掉下泪来。 梁静最后说:“陈灿,这么多年,我们都跟冤家似的,我不知道怎么对你好。坦白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我不能要求你原谅我,你也不能要求我必须对你如何好。十八岁了,以后都要好好的。” 陈灿低着头点头:“嗯,好。” 梁静说得对,孩子和父母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紧密相连。人活在世上,唯有自己是属于自己的,其次是你的伴侣,最后才是你的孩子。 她从来没有恨过梁静,或许她爱着梁静,正如梁静也爱着她。 不过这种爱隐秘,而且矛盾。 因为这个意外的惊喜,萧屿和她的见面拖到下午。 萧屿今年有意外计划,提早去看祖父,就在二十五号的晚上出发。 萧屿叹气,搂着陈灿:“抱歉,今年好像不能去游乐场了。” 陈灿摇头,安慰他:“没关系,或许还有下次。” 或许吧。 萧屿总是阳光灿烂的天气,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送给我亲爱的少奶奶,十八岁了,成年的一天啊。” 陈灿接过他的礼物,直接就打开来,萧屿拦都没拦住。 “哎……等会儿……回家再……” 她已经打开了盖子,是一条项链。项链上挂了一个平安符,和一个铃铛,那铃铛还是她送给萧屿的。 萧屿有些不好意思:“有一对嘛……一人一半。平安符是我小时候在寺庙求的,很多年了,一直保佑着我平平安安的。” 陈灿拿起来项链,铃铛便响动起来。 “很好的礼物,谢谢你。” 有一阵风吹过来,铃铛响起来,光秃秃的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也掉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我好短。(说你们的话,让你们无话可说,) 今日bgm《君心剑意》——池年 ☆、七点初刻 梁静和项平决定一起回项平老家过年, 梁静问陈灿去不去。 “我不去了,我学习。你们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梁静没有坚持,倒是项平劝了她几句, 劝不动, 最后只好嘱咐:“那你一个人在家里要好好的, 如果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们打电话。” “嗯,好。” 他们在二十八号离开, 陈灿提前买好了饺子,放在冰箱里。除夕那天, 她一个人打开电视看春晚, 听着万家灯火。 萧屿给她打电话,祝她新年快乐。“我初三就回来了,好想见你啊。” 他的声音有些远。 “回来见一面吧。” 梁静和项平要在老家待到大年初四才回来, 倘若萧屿初三回来, 他们还能见一面。 年初二晚上, 陈灿照例一个人写完作业后睡觉。 凌晨四点半, 她意外地醒过来,听见放门外有怪异的声响。那声音很轻微,像是压抑着的, 偷偷摸摸的声音,陈灿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性,家里进贼了。 这可是这么贼, 不是她那种贼。 她心一下提起来,脑子里涌现出诸多小偷入室盗窃杀人的新闻。 陈灿翻了你的身,找到自己的手机,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萧屿。 她一面提心吊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面给萧屿发消息。 “我们家好像进贼了,我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怎么办啊?” 她发出去,便听见压抑的脚步声在她门口响起。她房门的锁被转动,那种悉悉索索的动静,叫她一身鸡皮疙瘩冒出来。 她房门上那个锁是坏的,真正的锁在里面的插销上。 那贼转动着,见打不开,忙活了好一会儿,脚步声才渐渐远了。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陈灿感觉自己的血液都仿佛凝固。她的呼吸变得缓慢,精神紧绷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手边的手机响起来。 是萧屿的电话。 萧屿大喘气:“……我……我在你家楼下了,那贼……还在吗?报警了吗?没事吧?我上来找你吧。” 他一面喘着粗气,一面抛出一连串问题。 陈灿被这突然的消息冲击到,陷入茫然之中,愣愣道:“没……” 萧屿长呼出一口气,说:“我上楼了。” 她哦了一声,眨着眼看着自己手机。 咚咚咚。 敲门声响。 外面的人故意放大了音量:“我回来了,开一下门。” 是萧屿的声音。 外面的贼应该是走了,萧屿说完这话,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陈灿大声地回应:“哎,你怎么不带钥匙。”她打开灯,照亮房间,房间被翻得很乱。 陈灿打开门,萧屿进门便将她紧紧抱住。 “没事吧。”他松了口气。 陈灿回抱住他,看着他风尘仆仆的,还背着书包。 “没事了。” 萧屿头埋在她肩上:“我跟我妈说,我要回家学习,才一个人回来了。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刚下飞机,从机场直接打了个车过来找你。累死我了。” 萧屿松开她,笑容灿烂。 陈灿被他的笑容闪到,忽然就很想哭。她重新扑进萧屿怀里,哽咽难言。 萧屿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萧屿看了眼房间里的东西,问她:“丢什么了吗?贵重物品快检查一下,要是丢了的话,就报警。” 陈灿抽噎着点头,他们家里其实没什么贵重物品,那小偷是空手而归。 萧屿放下书包,伸了个懒腰:“我吓死了。” 陈灿红着眼,吸了吸鼻子:“我也吓死了。” “谢谢你。”陈灿笑着,“真的谢谢你。” 萧屿摆摆手:“这是什么话呀,我可是你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声音有点小。 “嗯哼。”萧屿咳嗽一声,忽然问“我可以在你家休息一晚吗?” 他又打补丁:“不是想占你便宜,主要是怕那个贼去而复返,而且,离天亮还有些时间……” “可以。”陈灿说,“不过只能劳烦你睡沙发了。” 萧屿摇头,表示没所谓。 陈灿从自己衣柜里拿出一床被子,临走的时候又道谢。 凌晨五点半,萧屿和她一墙之隔。陈灿意识清醒,完全没有睡意。 她在想很多事情。 萧屿今天的到来,简直叫她震惊。当他出现在门口的那一瞬间,她的心就像一颗风化的石头一样。 陈灿翻了个身,忍不住起身,贴在门板后面听萧屿的动静。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萧屿的呼吸声。 他似乎是睡着了。 陈灿打开门,轻手轻脚地停在沙发前。萧屿睡在那儿,呼吸有一点沉。他应该是很累了吧。 陈灿伸出手,又在半道上缩回。 她在做一个决定。 · 陈灿后来一直没睡着,躺到七点起床,煎了两个蛋。 “你醒了,吃早餐吧。我妈他们明天才回来。” 萧屿揉了揉眼,笑起来:“嗯,好。” 陈灿忽然记起来,萧屿分明说初三回来。 “你不是说初三才回来吗?” 萧屿坐下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声音也带着些慵懒。 “因为我迫不及待。” 陈灿看着他笑:“谢谢你的迫不及待。” 她从椅子上起身,张开双臂。“拥抱一下。” 萧屿进入她的怀抱,听见她说:“谢谢。” “你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已经说了很多次谢谢了。” “因为我想说嘛。”她突然撒娇。 “好吧,不客气,不客气,不客气。” 萧屿在她家待到九点,陈灿想送他,被他制止。“你把家里收拾一下吧,给爸妈打电话了吗?先说一下情况吧。不然叔叔阿姨会担心的。” “好。”最后陈灿送他下楼,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成一个点。 她把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给梁静打电话,言简意赅:“妈,家里进贼了,但是没丢什么。” 项平在梁静旁边,闻言有些激动:“那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陈灿回答:“没有,一切都好,就是东西被翻乱了。” 项平和梁静当天下午就赶了回来,一个劲儿地后怕。 “早知道不该把灿灿留下来的,多吓人啊。” “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嘛,还好没事。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大过年还出来偷!” 陈灿看着他们:“好啦,不是没事嘛。” · 初六,开学。 气氛格外的紧张,距离高考只剩下四个多月。黑板上的倒计时一天天地换,卷子每天都有一叠,做完了又有新的。 陈灿常常偷看萧屿,她在思考一个时机。因为贼决定改邪归正,把铃铛放回阁楼上。 他们之间的开始不光明磊落,她不愿意一直如此。或许,她应该告诉萧屿一切事实真相。从那些偶遇开始,那些阴暗的秘密,都应该让他明白。 她不是他以为的那种样子,她是一个肮脏的卑劣的灵魂。 这灵魂欺骗了一个少年真诚的、灿烂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破镜get。 ☆、七点一刻 陈灿为这事走神, 她时常走神,也不影响什么。冬天和春天的过渡期,风很冷,但是萧屿的手很热。食堂里很多人, 陈灿点了一份考场, 和萧屿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 陈灿扭头的时候, 能看见外面来来往往的人里,有一个谢橙。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把目光定格在谢橙身上。她想起谢橙说过的话来, 笑了笑,难道她那么说, 就代表谢橙很很喜欢萧屿吗? 啧, 她又想起顾渔来。 顾渔,谢橙……陈灿其实在纠结一件事,她该如何结束这一场游戏。 陈灿收回自己的视线, 落在面前的盘子上。她不愿意自己去坦白, 她在逃避。 她敢做不敢当。幸好, 她是女子, 也不是君子。 萧屿叫她名字:“陈灿。” 陈灿回过神来:“怎么了?” 萧屿说:“你好像有点走神。你最近,一直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陈灿叹口气,信手拈来一个剧本:“啊, 最近家里有点事。我妈她,好像怀孕了。” “哦。”萧屿点头:“你不开心吗?” 陈灿摇头,她不过是编的, 何来高兴或者不高兴一说。倘若真有这么一天,她应当也没什么感觉。 “我就是心情有点复杂,没事啦,快吃吧, 吃完继续回去学习。” 学习!学习!学习! 每个人的口号都是如此,千篇一律。 清明,三天假期。 陈灿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一句,竟然如此灵验。那天早上,他们本要去祭祖,结果听见梁静和项平惊呼。 “真的吗?天呐!” “是真的。” …… 明明陈灿什么也没听清楚,但她没来由地心里咯噔一下。 后来果真如她所言,梁静怀孕了。 项平嘴巴都要咧到天上去,梁静拍他一下,脸上带了些娇羞。 陈灿回想起自己说的话,她在这一刻,确实没什么感觉,反而有种解脱。这真是奇怪。 她绽开一个笑容:“恭喜妈妈和叔叔了。” 梁静看她一眼,眼睛里居然泛着泪水。 陈灿想,或许梁静对她的到来没有过期待,因为她当时的人生也没有期待。如今她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所以便有了期待。 而她,不过是刚好出现在一个错误的时机。 这都没有关系,陈灿可以自己爱自己。陈灿可以自己期待自己,可以独自在这世上行走。 后来的日子被喜悦包围,项平和梁静那真诚的难以掩藏的笑容,一直在她耳边。 陈灿又想萧屿。 陈灿要自己独自行走,那么萧屿该如何是好呢? 她在纸上写下谢橙和顾渔的名字,撕成两个小团,握在手心里。 她闭上眼睛,神啊,再帮一次忙吧,做一个选择吧。 她睁开眼,从手心里抓了一个。 那张纸条摊开,上面写着谢橙的名字。 · 要如何完成这一步,这是很难的一件事。陈灿没有任何头绪。 但是她心里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她一定、一定要做成这件事情。 她要和萧屿分开,要萧屿明白,她的心如何给,血如何冷。她要把真实的自己撕裂开来,给萧屿看。 这个念头充斥在她脑子里,几乎主宰着她的一切。 她明白谢橙绝非善类,或者某种意义上来说,和她有些许相似之处。 她也明白萧屿不会喜欢谢橙。 都是直觉告诉她的,没有任何理由。 她想要这么做,同时恐惧着。人是矛盾的生物,这话真是对极了。 在她困顿之际,谢橙主动送上门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今天格外地短dbqQAQ 明天补上。 ☆、七点二刻 那日是寻常的一天, 陈灿独自在书店闲逛。这是高三难得的周末时光,原本萧屿约了她一起,结果临时被他妈妈叫走了。 “哎,只能下次了。”萧屿说。 “来日方长。”陈灿这么说。 陈灿挂了电话后一个人去了书店, 在她心情不平静的时候, 很喜欢一个人来书店。于是她看见了谢橙。 谢橙也是一个人, 她没有看见陈灿。陈灿观察着她,她似乎在找一本书。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陈灿看见了《圣经》。 陈灿思考了几秒,朝她走过去。“你在找《圣经》吗?” 谢橙表情并不好看, “哦。”她简单应了一句, 从陈灿身边走过去,“让一下,谢谢。” “你别白费力气了。”陈灿在她身后说。 这是一个愚蠢的操作, 她故意装作被发现似的, 带了一些趾高气扬以及慌张。这是她露出来的马脚。 但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因为做贼是她一个人的事, 旁人无从知晓。她既然想让她知晓, 必须得露出一些马脚来。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了。 她的话果然引起了谢橙的注意,谢橙转过头来看着她,眉头微微皱着:“你什么意思?” 陈灿脸上带出一些恰好的慌乱:“没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你不要以为学我就可以?” “学你?”谢橙若有所思地重复她的话,“什么叫学你?” 陈灿笑了声, 走到她身边,踮脚拿起最上层那本《圣经》,“难道你以为同样的套路可以用两次吗?” 这看起来是拙劣的演技。 谢橙嘲讽地笑了笑:“套路?” 她摇摇头,一副看破一切的神情:“我就知道, 你没有那么喜欢萧屿吧。” 陈灿反问:“你凭什么这么觉得?” 谢橙自说自话:“是为了什么呢?身为第二名,想把第一名拉下水?还是单纯享受被人喜欢的感觉?” 当一个人不喜欢的一个人的时候,恶意总是很大的。谢橙以她的恶意揣测自己,这是歪打正着,但是她绝对猜不到理由。 陈灿坚决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种否认才最欲盖弥彰。当她给了对面疑点,又坚决否认的时候,对方永远不会相信,反而会去寻找蛛丝马迹证实那些疑点。 陈灿把书放回书架上,转身离开:“再见。” 她走出书店,希望谢橙不要叫她失望。 不过女性在面对感情的时候,总是能化身福尔摩斯。陈灿吐出一口气,手机上萧屿的消息来自两分钟前。 ——“我妈好烦,又叫我帮她打扫画室。” 陈灿想起她和萧屿妈妈的唯一一次见面,印象中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至少比起梁静来说。 ——“没事啦,加油。” 雨停的时候,春天也接近尾声,一下子就是四月,黑板上的倒计时变成连两位数。教室里的哀嚎多了一些: “啊啊啊啊,这个题好难啊。” “照这个分数,我怕是要凉了。” “我爹可能要打死我。” …… 谢橙自从那天之后,时常出现在陈灿的生活里。陈灿只当没看见,她希望一切在高考之后结束。 天气渐渐热起来,冬天的校服变成夏天的校服,老师们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强调知识点,风扇呼呼地响着,这样的日子里,陈灿有一瞬间觉得恍如隔世。 萧屿怕她紧张,还天天安慰她:“你不要紧张啊,没关系的。” 陈灿笑:“我不紧张啊。” 她对高考一点也不紧张,甚至迷之自信。 萧屿笑起来,外面的太阳也刚好照进来,“嗯,不紧张就好。等考完了,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陈灿摇头,低头做卷子:“等考完就知道了。” 就怕到时候你哪儿也不会想和我去了。 钟表嘀嘀嗒嗒地走,走到六月的开头。黑板上的倒计时变成一位数,老师们把能说的都已经说了,转而提醒他们不要忘记拿准考证之类。 “你们别笑,每一年高考都有好多这种人嘞。希望你们别成为这种人。”老师在讲台上故作恨铁不成钢的姿态,其实已经开始感伤,“唉,加油哈,都加油啊。都努力考一个好学校,这是你们自己的人生。” 高考的时候,梁静难得关心陈灿,问起她考试的情况。“需要我们去接你吗?” 陈灿看了眼梁静凸起的肚子,摇头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她的考场就在自己学校,还好。 梁静看她一眼,没有坚持。项平煮了两个鸡蛋和一根油条,递给她:“路上吃。” 陈灿接过,道谢:“谢谢叔叔。” 昨天晚上萧屿还和她加油鼓气,他们约了在校门口见面,临进去的时候,萧屿突然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老师们甚至都在。 萧屿抱完松开手,有些不好意思,“加油,希望下次你是年级第一。” 同学们都跟着起哄,他们大多认识萧屿。在这样的日子,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说:“好好考试。” 陈灿看着萧屿,走入人潮之中去。 高考没什么意外,陈灿对考试一点也不紧张,题目还算简单,她没什么失误。 高考完简直就是狂换的天堂,此前的压抑都被释放出来,萧屿提议高考完聚个餐。他毕竟是班长,得忙活一下这些事。 同学们自然同意,毕竟平时关系都不错,以后天南海北的,谁知道能不能见到。 定了高考完的第四天聚餐,邀请了老师们过来。 高考结束之后的那个下午,谢橙终于来找她。 “聊一聊吗?”谢橙说。 陈灿看着谢橙,点头:“好。” 她给了谢橙这么久的时间,想来她早就迫不及待想来质问她了。 谢橙和她约了一个咖啡厅,咖啡厅人少,安静,适合这种时候。 谢橙并没有开门见山地质问她,反而说:“我很喜欢萧屿,和你不同。” 陈灿不说话,其实她想问,哪里不同? 谢橙笑了笑说:“我初中的时候从乡下转学过来,和萧屿在一个学校。他是一个特别好的人,从以前就是。那个时候我一会儿说方言,打扮也土里土气的,经常被排挤。我喜欢躲起来哭,有一次,被萧屿撞见了。他安慰我,我那时候就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谢橙抬起头来看着陈灿的眼睛,“你根本配不上他。” 陈灿终于开口:“凭什么你会这么以为?” 谢橙说:“你敢说,你不是故意接近萧屿吗?以前萧屿根本就不认识你。我都调查过了,你那天说的套路,难道不就是套路萧屿吗?带着不怀好意的目的,接近萧屿的人,根本配不上他那么好的人。” 陈灿听见她这么说,竟然有些兴奋。 终于。她想。 “是又如何呢?”陈灿看着谢橙的脸,脑子里却想起萧屿。 她故意装作没看见谢橙打开的手机录音,这样很好,更有说服力。 “我是故意接近了他,从书店开始,到食堂,甚至放学的时候,还有很多很多时候。可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难道萧屿不喜欢我,他就会喜欢你吗?” 她以一种嘲讽的语气说出这些话来。 谢橙有些气急:“我和你才不一样,我不需要萧屿喜欢我。我只需要他开心快乐。” 陈灿反问:“可是他和我一起就很开心,很快乐啊。” 谢橙语气有些嘲讽:“那是因为他不知道你骗他,倘若他知道的话,他不会原谅你的。” 这一句话谢橙说得很对,萧屿不会有原谅她的。萧屿是那种看着对谁都很有礼貌,同时很有原则的人。 她打破了萧屿的原则。 “哦。”陈灿说,“我就是想知道,如果被萧屿那样的人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 谢橙脸色很不好看,陈灿觉得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 她起身:“我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再见。” 陈灿走出咖啡厅,站在黄昏的街上,深吸了一口气。 夏天的晚风也是闷热的,吹在皮肤上黏糊糊的。 陈灿走回家,到家的时候,萧屿给她打电话:“到家了吗?明天你想出去玩吗?” 陈灿躺倒,翻了个身,扣着枕头回答他:“对不起啊,明天我得陪我妈妈出去,所以没有空。” “这几天可能都没空,要忙完这一阵才行了。”她补充。 萧屿有些失望,“唉,没事,那你先忙吧,暑假还这么长呢。” “嗯,来日方长嘛。” 她又翻了个身,脸朝着天花板。 她知道,没有来日方长了。 聚餐的那天,陈灿去得很早,萧屿作为负责人,居然迟到,又被他们一顿谴责。 因为有老师在,所以大家的玩笑都收了些。不过依旧调侃她和萧屿,老师也跟着调侃。 “你们俩挺不错啊,难怪我以前就怀疑你们俩。” 陈灿只是笑,她看一眼萧屿,萧屿也看她。眼神很复杂,只一眼,陈灿便明白,谢橙一定已经告诉了他。 那天下午大雨倾城,把他们困在饭店的包厢里。 萧屿出去上厕所,陈灿也跟着出去。 陈灿追上他的脚步,关切问道:“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哦。” 萧屿猛地抬头看她,她装作被吓到的样子,问:“怎么了?” 萧屿是藏不住事情的人,他几次呼气,又吸气,才决定开口:“谢橙和我说,你欺骗我的,感情。” 他压抑着情绪,其实有些不知所措。从他今天得知这个消息开始,就一直不知所措。他其实不愿意相信的,可是谢橙还有录音为证。 萧屿看着陈灿,一直看着她的眼睛。 她的脸色变了,慌张起来。 陈灿想,终于是时候了。结束这背负着罪恶感的游戏吧。 她挺了挺背脊,声音有不自觉的颤抖:“是。” 走廊外忽然轰隆雷声响起,闪电在雷声之前落在他们脸上。 · 那天的雨吓得很大,一直下到下午,陈灿一个人打车回家。回家的时候,还是浑身湿透。 项平打开门,见她这样,连忙叫她进来。“怎么了,这是?怎么淋成这样子,快进来。快去洗个澡吧。” 陈灿木然地被推着去洗澡,而后又被推着喝了一碗姜汤,她回到自己房间,桌上的架子上,还挂着她忘记还给萧屿的那只手套。 她长叹一口气,伸手拿过那手套,眼泪毫无征兆掉下来。 人总是不停地在做选择,无论做什么选择,都会不停地后悔。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接受自己的选择,不要后悔。 陈灿不后悔自己做的选择,她握着那个手套,吸了吸鼻子。 陈灿把手套收进抽屉里,起身的时候,抬手撞到了旁边的镜子。镜子应声落地,摔成两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看过我的专栏你们应该知道:年,短,懂? 以下是广告时间,不喜欢看广告的宝贝可以换台了。(狗血和骨科,永远我的爱) 《嫁给最喜欢的男人之后》 原窈喜欢陆懿行十年,后来两家商业联姻,她终于如愿嫁给他。 陆懿行以前把她当妹妹,成天叫她小孩儿。 后来他们结婚,陆懿行把她当仇人,叫她原小姐。 陆懿行的抽屉里,始终放着一张照片,那是他的白月光。 陆懿行这么多年一直不结婚,就是为了等白月光。原窈断了他的念头,所以成了她的仇人。 她第一次看明白这一点,觉得自己这十年像一个笑话。 原窈留下了他们的婚戒,和离婚协议,直接消失了。 陆懿行曾经以为,小孩儿会一直在那儿,直到他那天回家,看见了那枚婚戒,和那份离婚协议。 他忽然觉得心口一痛。 *** 帝都名流圈里最近有好大一个热闹看,以前被原窈追着跑的陆懿行,现在追着原窈跑。 原窈冷眼拂开男人的手:“陆先生,请你自重,我们已经离婚了。” 陆懿行红着眼:“阿窈,离婚协议我还没签。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世人大多如此,你犯贱的时候他拒之千里,等你走远了,他又犯贱了。 ——分割线—— 《耳鬓厮磨》 曾忱在婚礼当天逃婚,同容二耳鬓厮磨。 众人以为曾忱不知好歹,妄想攀容二这月亮。 容起云此人,家世才能品貌皆一流,唯独爱玩,身边女人没见过长久的。 后来曾忱果真同容起云分开,独身离开京城。 容起云同她说过很多话: “我不喜欢小姑娘,玩起来没意思。” “我不喜欢动真心,玩起来没意思。” “我不喜欢太黏人的,玩起来没意思。” 一别经年,曾忱旧地重回,众人看热闹。 谁知看见容起云把曾忱堵在门口,“阿忱,你不要我了。” 曾忱冷眼,以他当年的话回敬他:“我不喜欢容先生,玩起来没意思。” 好一桩因果报应。 ☆、七点三刻 “阿陈, 求你啦。” 杨悦拉住陈灿的手,讨好撒娇。“你明天就陪我去吧,我不想一个人去,正好你不是也没做吗?求你啦。” 电梯过来, 陈灿走进电梯, 高跟鞋, 通勤女装,到肩的微卷头发, 一切都和十年前大相径庭。 陈灿抬手按电梯,看向杨悦:“我明天真有事。” 杨悦还在撒娇, “什么事情吗, 什么事情有我重要吗?阿陈~” 陈灿在她的连环撒娇下败下阵来,“好好,明天我陪你去还不行吗?你这么大个人了, 做体检都要我陪着。” 杨悦诡辩:“这不是刚好你也可以做一个全身体检吗?你知道, 到我们这个年纪了, 很容易有一身毛病的。做了体检才放心嘛, 我爱死你了。” 电梯到底一楼,杨悦在陈灿脸上吧唧一口,随后开心地跑出电梯去。 “就这么说定了啊,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mua。”杨悦临走还抛一个飞吻。 陈灿看着她的背影,哭笑不得。 二十八岁的陈灿, 事业有成,不必为生存焦虑。她从B大毕业后,就留在了寸土寸金的帝都,如今已经是工作的第六年。 杨悦是她如今的同事, 性格活泼程度,实在过分。她时常会在杨悦身上,看见顾渔的影子 提起顾渔,就不得不提起萧屿。 在那件事之后,她和萧屿失去联系。她心一横,干脆连高中同学都断了联系。 如今周遭一切,都和过去断得干净。陈灿走入社会后,棱角也磨圆了几分,不过她偶尔开会的时候还是走神,想一些天马行空的事情,比如说,老板的假发是哪里买的。 杨悦已经走远了,陈灿独自走到停车场,开车回家。 在回家的电梯里,接到了梁静的电话。梁静很少给她打电话,她接起:“喂,妈,怎么了?” “嗐,没事儿,就是你叔叔想着你很久没回来了,问问你好不好。” 陈灿按电梯:“我挺好的,你们怎么样?” 她从电梯里看见自己的样子,没有一点过去的影子。 “好就好,其实吧,我们是想着,你都二十八岁了,还没个对象,想给你张罗一下相亲,你看过年的时候……” “妈!不用了!”陈灿打断她的话,“我想有的时候自然会有的,你别操心了。项望还不够让你操心吗?” 项望便是她十岁的弟弟,她说到项望的名字时,刚好听见项望在电话那头叫她:“姐姐~” “哎,好嘞,最近乖吗?” 于是这话题被成功带过去。 陈灿进门的时候刚好挂断电话,她换了拖鞋,瘫在沙发上。 这周末,她要陪杨悦去做一个全身的体检。 她连灯都没开,缩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手机忽然亮起来,陈灿摸到手机,打开来,有一封新邮件,是工作上的。 她如今的工作有点忙,大学学的金融专业,陈灿把邮件关掉不看,周五的晚上才不要工作。 她振作起来,起身开灯,走路的时候膝盖不小心撞到沙发一角,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打开灯,一看膝盖,果然青紫一块。 她懒得管,直接洗漱睡觉。第二天起来,那青紫更明显,和杨悦见面的时候,她一眼注意到。杨悦瞪大了眼睛,耐人寻味的眼神飘过来:“阿陈~” 陈灿闭目养神,声音懒懒的:“昨天撞到沙发上了,你不要太猥琐。” “啧。”杨悦很失望,“唉,我猥琐嘛?我不就是正常的好色吗?难道阿陈你没……”她挤眉弄眼。 陈灿闭着眼,看不见她的挤眉弄眼:“快走吧,待会要迟到了。” “哦。”杨悦开动车子,在等红灯的间隙旧事重提:“说这么多,阿陈,你是不是还是处啊?这么多年好像也没看你交过男朋友,你在大学的时候交过男朋友吗?” 陈灿睁开眼,摇头道:“没有。” 她高中交过男朋友。 杨悦叹口气:“那你真是亏大了,鼓掌可太棒了……” 这个话题过分的少儿不宜,陈灿转移话题:“今天去哪儿体检啊?” 杨悦果然被她带着跑,“就我跟你说过那个公立医院,我已经替你报名了,嘿嘿。” 体检一般都要预约,陈灿控诉她:“原来你是早有预谋。” 杨悦笑:“这怎么能叫预谋呢,这是未雨绸缪。” 公立医院人多,她们拿着预约去找负责的医生。来体检的人还不少,排了好长的队伍。 杨悦看着这长空自夸:“还好我早早报名了。” 体检项目很多,且没安排在一块,她们东奔西跑,在二楼检查的时候,杨悦被医生的美貌吸引,跑去搭讪,扔下陈灿一个人。 “你先去做别的,我待会儿就来。” 果然重色轻友,人之本性。陈灿摇头叹气,自己去找下一项目。 她随手拉住一个护士询问:“你好,请问这个,应该去哪儿?” 护士给她说了地方,她道谢欲走,听见护士喊:“萧医生,你现在有空吗?带这个小姐去……” 其实只是听见一个萧而已,她甚至不知道是哪个萧,但是陈灿就是惯性回头了。 她得感谢这一回头,你说命运真的是奇妙哈,就凭一个萧字,一个回头,陈灿看见了萧屿。 萧屿似乎没看见她,应了一声:“嗯,可以。” 陈灿在他转身的片刻,身体动作是落荒而逃。 但是耶稣就这么灵了十年,她转身要走的时候,杨悦蹦跶着回来,一把搂住她肩膀。 “亲爱的,我回来了。” 护士也指过来,“就这位小姐,麻烦你了。” 萧屿看过来,从背影发型甚至气质,他都没认出来这是陈灿。 萧屿走上前来,凭美貌震惊杨悦。 “你好,请跟我来。” 陈灿低着头,又借着杨悦隐藏了自己。萧屿已经转身往前走,她松口气,跟在身后。 杨悦为美貌插她两刀:“陈灿!你看见了吗!这个医院的医生也太帅了吧!” 她激动到夸张的时候会叫她全名,陈灿虎躯一震,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 不,其实也庆幸。 在杨悦叫出她的名字之后,萧屿果真回头,四目相对的时候,她恍惚回到那时候。 陈灿忽然又坚定起来,她向来拿手虚伪笑容:“嗨,好巧啊。” 萧屿没应她的话,眼神冰冷,他重新转过身去,领着她们往前走。 杨悦一脸懵逼,在到了地方之后,萧屿便自行离开。杨悦哪里能放过八卦的机会,揪着陈灿问:“什么情况啊,阿陈,你们认识啊?” 陈灿想起他刚才的反应,摇头:“不熟,就是同一个高中,他是学霸,大家都认识。” “嘶。”杨悦表情夸张,“傲慢学霸,算了,不爱了。” 傲慢吗?她想起那时候的萧屿,简直就是傻白甜本甜。 陈灿不置可否,杨悦当她是默认,拉着她去体检。 体检完已经是下午五六点,杨悦要送陈灿回家。 陈灿拒绝:“你不是要去见你的小哥哥吗?我自己回去吧。” 杨悦看她一眼,比了一个ok的手势:“那自己小心,我走啦。” 她们在医院门口分别,陈灿看着她的车子走远,才折I返医院。 她觉得自己这十年来感情生活如同一潭死水,在方才看见萧屿的时候,化成一座火山,岩浆喷出来,在她血液里流淌,燃烧她从头到脚。 她在大厅拦住了一个护士,“你好,我想问一下,你们医院叫萧屿的医生有几个?” 护士看她一眼,一脸了然的表情:“你也是萧医生的病人?我们医院就他一个萧医生啊。” 陈灿点头:“哦,那他是哪个科的?” 护士有些疑惑了,“你不是萧医生的病人?萧医生是外科的啊。” 护士随即又恍然大悟了,“嗐,萧医生的号可太受欢迎了,祝你好运。” “谢谢啊。”陈灿走出医院,在门口站定。 从护士的话里可知,萧屿目前必然是单身。因为护士说,祝她好运,如果是非单身的话,护士必然劝她。 不过以前有没有……这就不得而知了。至于这个目前的时间段,也不知道。 陈灿抬头望天,呼出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重圆第一步。 ☆、八点初刻 “唉, 阿陈,今天下班去喝一杯吗?”杨悦凑过来,又撒娇。 陈灿盯着电脑,“今天可能不行。” 杨悦有点失望:“为什么呀?” “加班。” “啧。”杨悦恨铁不成钢, “天天就知道加班, 你啊你啊……” 她把椅子转回去, 后面的话也没说出口。 距离她们上次去体检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距离她和萧屿遇见, 也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那天她问了护士萧屿的科室之后,一直没有行动。 一来, 最近确实工作忙;二来, 她还没想好,应当怎么行动。 陈灿轻微走神,从萧屿那天的反应来看, 这似乎是一件难事。毕竟人都会成长, 或许…… 她轻呼一口气, 继续盯着电脑屏幕看。杨悦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过来的, 一副抓贼的表情:“被我逮到了,你最近一直走神,虽然每次只有一会儿。说说吧, 为什么呀?是不是春心萌动了?” 陈灿避而不答:“你工作做完了?” 杨悦一脸“你很无趣”的表情:“不和你说了,我去工作。” 陈灿加班到晚上十点,回到家整个人都累瘫, 在沙发上放空自我的时候,一下子又想起萧屿来。 她从沙发上弹起来,打开电脑,在浏览器里搜索萧屿二字, 果然跳出了他的页面。 资料显示,萧屿是年初新调过来的。资料并不算详细,但也记了他毕业的大学。 陈灿看了眼,是国外的学校。当年之后,原来萧屿出国留学去了。 她其实早有猜测,不过今天得到证实。尽管这猜测是基于她在大学的时候,几乎把同一届的学生翻了个遍。 陈灿沿着勺子的把,看着网页的页面沉思良久。 第二天,陈灿同杨悦要跑外面一趟见公司老总。这位老总为人散漫,很喜欢在家里听她们汇报工作。 “你们请坐,可以开始了。”老总舒服悠闲还泡了杯茶。 陈灿同杨悦对视一眼,这才开始汇报工作。原本一切是很顺利的,如果老总的小三和原配没有遇见的话。 老总生性散漫,对待女人也是,故而养了好些小三小四的,她们在公司里也早有听闻。不过真见到这大场面,还是有些许震惊,主要是她们打起来了。 陈灿和杨悦怕被殃及,已经躲得很远。三个女人扯着头发嘶喊的场面,让陈灿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笑笑出报应,小四被推倒的时候,刚好撞在陈灿身上。而陈灿身前还站着一个杨悦,于是她惨烈地被两个人压了。 于是陈灿腿骨折了。 她似乎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那位坐在腿上的妹妹,反应比她还激烈,简直化身尖叫鸡。她哭笑不得化解了这场扯头发大战,老总焦头烂额地处理现场。 “快打120啊。” …… 作为受害者,陈灿居然是最冷静的那个,她慢条斯理地指挥她们:“嘶,麻烦送我到第一医院。” 大概又是耶稣有灵吧,陈灿躺在救护车上的时候如此想。 杨悦坚决要陪她一起去,“阿陈,你不要死。” 她抓着陈灿的手,表情一脸生离死别。 陈灿无奈闭眼:“小悦,你不要搞得这么紧张好吗?我只是腿断了,不是要死了。” “不,我不允许你这么说。”杨悦不愿意放弃浮夸式表演。 等到她表演完,终于恢复正常。 “第一医院好啊,我又可以看见我亲爱的林医生了。” 陈灿已经懒得回复她,她躺着闭目养神,脑海里不住地跳出萧屿。 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医院里了。 杨悦陪着她下车,吐槽她:“你真是的,这也能睡着,把我吓死了。” 陈灿笑了笑,被扶着坐上轮椅。 · 萧屿在走神。 八天。 他垂眸,盯着桌面上的仙人球继续走神。 萧屿呼出一口长气,距离他再次遇见陈灿,已经过去了八天。他仍在为这事走神。 八天,她都没有来找过他。 他有时候真想揪着她的领子问一问:“你没有心吗?” “萧医生,有病人。”护士敲门。 “嗯,好。”他回过神来,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他先看见了杨悦,杨悦探出一个头来,萧屿还记得她,是那天和陈灿一起的女生。 他心一跳,不知是松了一口气,给是提着一口气,正要开口,便听见杨悦说:“阿陈,是那天那个医生诶。” 阿陈。 陈。 萧屿眉心一跳,后面的人被推进来。萧屿先看见了轮椅,而后才看见了陈灿。 陈灿脸上表情无懈可击,这种无懈可击,给了萧屿一刀。 他声音不自觉冷了几分:“姓名。” 杨悦听他这么问,朝陈灿眨了眨眼,意思是这学霸果真傲慢,竟然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陈灿安抚地笑了笑,说:“陈灿。” “昂,她,嗯,被人坐到腿了,好像骨折了。”杨悦言简意赅。 萧屿头都没抬,低头写了几个字,“先拍片吧。” 他全程没看她的脸。 “哦,好的。”杨悦陪着陈灿去拍片,在路上小心吐槽:“这个医生有点冷漠啊,这就是傲慢学霸呀。” 旁边的护士没忍住插嘴:“萧医生吗?萧医生怎么可能冷漠,他可暖男了。” 小护士是十足十维护的语气,可见是萧屿小迷妹。果然优秀的人在哪里都是发光的。 陈灿又走神,杨悦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怎么又走神?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陈灿摇头:“没有,我在想,这算工伤吗?” “当然算啊,要去找公司报销。” 她们拍了片,回到萧屿的诊室,在门口看见小护士偷看。 小护士见她们来了,又一溜烟跑了。杨悦感慨:“这位学霸挺受欢迎啊,也对,毕竟脸长这么好看,换我我也喜欢。” 旁边的小护士又忍不住打抱不平:“萧医生才不只有脸好看呢,业务能力也很出众,性格也很好。” 杨悦看出来她的迷妹属性,跟着点头:“那挺好的,有对象吗?” 小护士摇头:“没有,但是有人说,遇见过萧医生和妹子在外面逛街,估计也快了吧,唉。”小护士一脸的芳心破碎。 小护士推她进诊室后便走了,杨悦在一边坐下来等她。陈灿把拍的片子递给他,萧屿结果,目光甚至不在她脸上停留超过两秒钟。 萧屿看了看她的片子,给出治疗方案和她商量,是十分公事公办的语气,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陈灿垂眸,其实这种结果她早有预料。或者说,她甚至想过这辈子都不会遇见。 可是上天偏要叫她遇见,她不得不相信这是缘分。 陈灿看向他,语出惊人:“萧医生,你长得好像我前男友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八点一刻 这话一出, 诊室里谜一样的寂静。旁边杨悦看手机的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陈灿,门外围观偷看萧屿的小护士也都和杨悦一个表情。 唯有两个当事人,面不改色心不跳。 萧屿连手头翻病历的动作都没停, 声音平淡:“看来你记性不太好。” 陈灿盯着萧屿的脸, 试图从他表情里看出一些什么来。但是萧屿脸上那么平静, 平静如同在讨论中饭。 陈灿轻叹一口气,小声道:“抱歉。” 萧屿没接话, 转而说起她的病情。她的骨折不算太严重,只要好好调养没什么大问题。 语气公事公办, 表情公事公办。 他越是如此, 陈灿倒越觉得高兴。因为这样,说明他之前还有芥蒂。倘若真的什么都没有,如同旧友一般, 那才是最伤人的。 杨悦被她震惊到, 一直到进了病房, 才敢小声问她:“阿陈, 你好猛。你不是说是你高中同学吗……” 杨悦话音一顿,福至心灵,突然反应过来。“我明白了, 不会真是你的前男友吧?难怪呢。你俩这北极冰川一样的气氛。谁甩了谁啊?” 杨悦又八卦起来,“我觉得应该是你甩了他,看他的臭脸来说, 是不是?” 陈灿被她问得头疼,她腿上打着石膏,吊在那儿。“别说了,宝贝。换个话题吧。” 杨悦有些失望, “啧,你这么多年没谈恋爱,不会就是对他余情未了吧……” “杨悦。”陈灿正经叫她名字的时候就说明她生气了,杨悦做了一个拉链的手势,坐在一边玩手机。 陈灿靠着靠垫闭眼,就这么又睡了过去。 · 陈灿走了之后,萧屿才吐出一口长气,他放下笔的时候,发觉自己手都在抖。方才一切镇定,都像梦里。 陈灿说,你看起来像我前男友。 谎话连篇,她那天分明还和他打招呼。 萧屿放下还在抖的手,好在马上换班,萧屿起身去外面走廊透气。回来的时候又看见陈灿的朋友推着她,陈灿变了很多,他记忆里,她一直是高马尾,文文静静且爱笑的样子。 当然,十年了。人都是会变的,就连他自己也变了很多,说这些并没有任何意义。 萧屿转过身去,电话响起来,是常虹的。 “喂,妈,怎么了?” “哎呀,还能怎么嘛,就是想你了呗。” 常虹和萧山十年前移民国外,如今定居国外,萧屿大学是在国外读的,工作也是在国外,直到去年年底,才忽然想回国来。 自从回国,常虹的电话三天两头打过来。 “哎,你都老大不小了吧儿子,感情生活有没有什么想法?你要是没有,我这里有个想法。妈妈有个老同学的女儿,也在国内,你有空见一面好不好?” “妈,我没兴趣……” 常虹打断他:“不可以,你每次嗯了说没兴趣,每次都是我妥协,这次你也该妥协一次吧。” 萧屿说不过她,只好答应:“好好,我见还不行吗?” …… 陈灿是被杨悦叫醒的,“阿陈,你怎么最近这么能睡,该不会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吧?体检报告还要过两个星期才出结果。你饿了吗?想吃点什么吗?我给你买。” “白米粥吧。”她浑浑噩噩地说。 自从见到萧屿之后,她就感觉自己身体里绷着的那根线断了,全身的细胞好像都疲惫下来。 她住了一段时间的院,这些日子里,身为始作俑者的老总特意来慰问了她,还给她加了工资,惹得杨悦很是羡慕。 “换你来骨折,我也不介意。” “不了。”杨悦笑,“我的工资也够用了。” 杨悦常来看她,顺便去泡她的林医生。萧屿来查房过几次,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一点也不像和她是旧相识。 反倒是她上次的事迹大概传遍了医院,许多小护士慕名而来围观她,搞得她哭笑不得。 杨悦倒是很积极地想帮她撮合,还去问小护士萧屿的电话,但是她们都认识她,统统拒绝。大概是怕她是神经病,骚扰她们的萧医生。 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陈灿终于能回家,不过还得拄拐杖,上班只好远程办公。杨悦原本不放心她,说要来照顾她,被她拒绝了。 她在家里又窝了大半个月,才被杨悦强行拉出去放风。 “你看看你,你都多久没出门了。” 杨悦推着她的轮椅出门,硬要拉着她出门逛街。 陈灿推辞:“这不太好吧。”她之所以不出门,也是因为麻烦。 杨悦十分坚持:“多拉风啊,我推着你嘛。” 她如今行动不便,只能任人宰割,杨悦推着她去商圈逛街,路上吸引了一大波人的注意力。大概他们都觉得,这人身残志坚。 陈灿只好装作看不见。 她们在三楼又遇见萧屿,萧屿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他们有说有笑,陈灿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杨悦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安慰她:“没事啊,嗐,说不定这也不是第一个了。” 陈灿看她一眼,杨悦又改口:“当然了,也有可能,这是第一个哈。” 陈灿淡淡开口:“不会安慰人就不要安慰了。” 杨悦挑眉,打算推着她走,被她拦住:“没事。” 杨悦松手,“你都把人家甩了,干嘛非要吃这回头草。” 陈灿说:“说来话长,长话不能短说,说不清楚的。” 她从前是因为想要拥有光,现在只是因为喜欢一个男人。 萧屿他们朝着她们的方向走过来,陈灿的视线一直落在萧屿身上,叫人无法忽视。 萧屿今天是同常虹说的那个女孩子出来见一面,他看见陈灿的时候在想,难道这也是计划好的? 他装作没看见陈灿,但是李婧戳了戳他胳膊肘:“那边那个女孩子一直在看你,你们认识吗?” 萧屿想违心说不认识,可是他说不出口,只能点头:“嗯,以前的同学。估计是很久没见了,所以不敢确认吧。” 李婧哦了声,他们从陈灿身边走过去,陈灿说:“好久不见,萧屿。” 萧屿只好停下脚步,“嗯,好久不见。” “谢谢你上次帮我看腿。”她没话找话。 李婧看了看陈灿,又看了眼萧屿,觉得好像和萧屿说的不太一样。 萧屿沉默数秒,才接话:“我是医生,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没什么好谢的。” 陈灿笑了笑,把目标转向李婧:“你好,你是萧屿的女朋友吗?你很漂亮。” 李婧被她这直球惊到,她凭借女人的第六感,在这话里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李婧摆摆手:“不是,我们是朋友。” “这样啊。”陈灿笑起来。 李婧看了眼萧屿,他脸色并不好。萧屿说:“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 杨悦打圆场:“好的,拜拜。” 等他们走远了,杨悦才夸张道:“阿陈,你好猛。万一要是他女朋友,你这可就过了啊。” 陈灿没说话,她只是喜欢赌。 事实是,她赌赢了。 她笑起来,让杨悦一惊。 “不是他女朋友。”陈灿说。 杨悦这段时间断断续续从她口中逼问出了一些前尘,东拼西凑也凑出了一段往事。 杨悦叹口气:“阿陈,你何苦呢。” 陈灿摇摇头,没说话。她不知道如何说,不知道如何解释她从前是怎样的人,如今又是怎样的人。人的性格受很多方面的影响,或许有天生,或许是后天。 陈灿说:“我想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八点二刻 “好, 回家吧。”杨悦看她这样,妥协道。 杨悦送她到家里面,陈灿家里很整洁,杨悦看了眼, 最后又叮嘱:“没事的话出去多走走吧 , 适量的运动也有利于恢复健康嘛。” 陈灿点头:“嗯, 好。” 她很快就要去走了。 第二天,陈灿去复诊。杨悦本来要请假陪她, 被她劝住了。 陈灿今天没坐轮椅,拄着拐杖出的门。出门打了个车, 司机师傅还劝她坚强。 她到医院的时候, 萧屿的诊室还排着队。陈灿在这里已经是名人,护士看见她都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陈灿主动打招呼:“你好。” 她拄着拐杖站在外面排队还是可怜,护士毕竟有职业道德, 给她搬了一把椅子坐下。 今天来看病的人格外多, 队伍排了好长一条。 陈灿坐下来, 和护士搭话:“谢谢。萧屿人气很高吧?” 陈灿忽然发问, 护士一愣。护士对她有明显的防备,“嗯,像你这种不走寻常路的也有。” 陈灿笑了笑, 看向诊室的门,一脸的心酸,又配着叹气:“他真是一如既往地优秀啊。” 这些年, 陈灿演技只增不减,毕竟在职场,合格的伪装是必要的。 护士听她这么说,狐疑地看着她:“一如既往?你和萧医生以前认识?” 陈灿笑起来, 笑容还是夹着心酸,她大方承认:“对啊,我是他前女友。” 她说着,抬起头来看向萧屿的诊室,目光又迅速垂下去,一副回忆往昔岁月的样子。“以前萧屿每次都是年级第一,我就是年级第二。他人真的很好,很有礼貌,打篮球的时候特别帅……” 她声音渐渐小下去,逼真得不得了。 护士显然开始相信她的话,不过仍旧带了些怀疑地打量她。 为了凸显自己的可信度,陈灿拿出手机,翻出相册,给护士看:“你看,我们以前的合照。” 屏幕上是十年前的陈灿和十年前的萧屿,他们的合照并不多,她每一张都存着。 照片扑面而来的年代感,终于让护士动摇。 护士说:“那你们为什么分手?该不会是萧医生甩了你吧?” 陈灿摇头,吸了吸鼻子:“不是,是我的问题。我那个时候,家里出了一点问题,你知道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陈灿嘲讽地笑了笑:“那个时候很年轻啊,就想着,不能连累他嘛。唉,我跟他提了分手。然后他出国了,我留在国内。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没谈过恋爱。我以前在想,要是我这辈子不能再遇见他,我就一辈子单身。” 陈灿再次抬头,眼睛里带着光芒。“可是我遇见了他,我想重新开始。但是看他的态度,好像没什么可能。” 陈灿说得绘声绘色,把护士唬得一愣一愣的。 护士安慰她:“也不一定啦,萧医生还是单身嘛,说不定你还有机会。但是姑娘,人还是应该向前看。你们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年,彼此都发生了改变。可能结果也不是那么的好。” 陈灿点头:“我明白的,我只是想努力一把。你知道他平时一般都去哪儿吗?我想去……” 陈灿咬唇,欲言又止,剩下的留给护士自己体会。 护士点头:“萧医生啊,平时下了班的话,我也不是很清楚……” 护士给了她几个大概的地方,但是不确定。陈灿笑得很开心,道谢:“谢谢你。” 她拿手机记下来,“啊对了,我可以加一个你的微信吗?你能不能把他的微信也推给我啊。” 陈灿诚挚地看着护士,言辞恳切。 护士犹豫,陈灿退步:“不方便的话也没有关系,已经很感谢你了。” 护士被她这么一说,叹口气道:“好吧,不过你得保密。唉,我要把萧医生让给你,我也太伟大了。” 陈灿扫了她的微信,很快收到她的消息。 萧屿的微信头像是一头熊猫,很可爱。陈灿再次道谢:“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她几乎热泪盈眶。 护士被她的反应吓到,忙不迭安慰她:“不用不用,我也是希望萧医生幸福的。” 有人叫她去工作,护士说:“那我先走了。” 陈灿点头,护士走后,队伍也终于向前行进了两步。陈灿搬着凳子往前挪两步,又打开手机看萧屿的微信。 倘若她站在贸然去加,萧屿肯定不会同意的,此行道阻且长。 队伍到陈灿,萧屿正低着头说话,抬起头来说话声一顿。 “请坐。”他说。 陈灿这次没做什么惊骇的事情,她还在酝酿。 她走的时候,一个人拄着拐杖慢慢吞吞的,萧屿忍不住看了她的背影几秒。 萧屿下班回家的时候,总是要去旁边超市买一盒牛奶。 这是那个护士告诉陈灿的,陈灿今天从医院回来后,便直接去了萧屿家附近,等着他下班回来。 萧屿下班已经六点,回到家已经七点。他惯例去逛超市,没想到会遇见陈灿。 陈灿拄着拐杖忽然从旁边货架窜出来,和他打招呼说:“好巧。” 一瞬间萧屿的记忆被拉回来,他脸色沉了几分,语气不爽:“你怎么知道我家住这里?” 陈灿说:“因为神给了我指引。” 萧屿当没听见,拿了一盒牛奶从她旁边走过,陈灿在他走过去的时候把拐杖往旁边一丢,整个人就重心不稳要往身后货架倒去。 萧屿眼皮一跳,伸手扶住她。陈灿顺势得寸进尺,伸手圈住萧屿脖子,整个人牢牢地扒住他。 萧屿冷声道:“放开。” 陈灿笑嘻嘻的:“不放。” 萧屿觉得陈灿确实是变了,她以前都是迂回战术,如今都打直球了。 陈灿的拐杖摔在地上好大两声,惹得服务员过来查看情况。 服务员看见他们两个人抱得难舍难分,还以为他们光天化日之下在超市里干什么。 I萧屿看她眼神不对,解释道:“不好意思,滑了一下。” 萧屿低头把拐杖拿起来,又去掰陈灿的手。 这里毕竟是公共场合,萧屿忍着不耐烦买了单,出了门,才和她理论。 “你又想干嘛?”萧屿盯着她的眼睛看。 陈灿不松手:“想追你。” 萧屿叫她名字:“陈灿。” 带了些生气的恼怒。 “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不能追前男友吧?”陈灿反问, 萧屿别过头去,挺好,他从长得像前男友,变成了前男友。 萧屿不看她的眼睛:“天很晚了,你该回家了。还有,适当运动,不是过度运动,像你这样,不利于健康恢复。” 陈灿摆正他的脸,逼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你别逃避我,你越是逃避我,越让我觉得一切有可能。” 萧屿忽然泄气:“我欠你的吗?” 陈灿看着他的表情,也不泄气:“不欠,我欠你的,我可以以身相许补偿回来。” 萧屿冷笑一声:“谁知道你是不是又骗人。” 陈灿看着他的眼睛,“明天我们就可以去领证。” 萧屿不能否认,他听见这话时心里一颤,他目光垂下去:“陈灿,已经过去了。” 陈灿没说话,他继续说道:“那天那个女孩子,我有意向和她发展,我妈也很满意。我们之间已经过去了,你不明白吗?” 陈灿看着他的眼睫毛,一瞬间流下眼泪。 她带着哭腔:“那至少现在还不是,我也还可以再追你一遍。” 萧屿叹口气,抬起头来:“不,没我快这个必要了。你回家吧。” 他掰开她的手,把拐杖重新放进她手里,转身离开。 陈灿看着他的背影,她没追上去。天气预报说,八点钟要下雨。 她是赌徒,又开一把赌局。 萧屿住六楼,从他的窗户看下去,能看见陈灿还站在那超市的门口。 孤零零的,让萧屿忍不住皱眉头, 他一点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可以这么轻易。一切都这么轻易,轻易想要他的感情。 萧屿拉上窗帘,准备一份晚饭。 晚饭完成的时候,外头哗啦雨声响起。 萧屿几乎是心一跳,又拉开窗帘看,陈灿还站在那儿。雨越下越大,萧屿眉头越皱越深。 萧屿看着她站在那儿,也不动弹。他连勺子都拿得困难。 陈灿感受着雨滴溅落下来,落在她的皮肤上,一片鸡皮疙瘩跟着起来。 陈灿往里挪了挪,她不相信萧屿不会下来。人再怎么变,基本的性格是不会变的。 她相信萧屿依旧是光,就像她依旧卑劣。 她等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她都要以为今天这赌局倾家荡产。 有一把伞,撑在她头顶。 撑伞的人,有一双她熟悉的眼。 萧屿看她一眼,“我送你回家吧。” 陈灿摇头,嘈杂雨声化作背景:“好。” 萧屿打了个车,送她回家。在车上,萧屿一言不发。 陈灿找了两次话题,最后不了了之,她也终于不再开口。 萧屿送她到楼下,陈灿看着他:“你可以送我上楼吗?” 萧屿正要拒绝,陈灿又把拐杖一扔。好在萧屿眼疾手快,接住了拐杖,免于它们掉进泥水里。 萧屿皱眉,看着陈灿,又妥协:“好吧,我送你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八点三刻 陈灿点头, 在他伞下单脚跳。萧屿看她这样,终究搭手扶了一把。 “小心点,你是病人。” 陈灿冲他笑,萧屿皱眉, 把拐杖递给她。 他撑着伞送她上楼, 陈灿住在八楼, 萧屿送她到家门口。 陈灿停下来,问他:“要不要进去坐一坐?” 萧屿看着她, 一双眼睛里浓烈情绪藏不住。“这也是陷阱吗?” 陈灿点头。 萧屿往后退了一步,“不了, 早点休息, 洗个澡,喝点姜汤,如果有的话。” 萧屿肩膀湿了半截, 是为她撑伞的时候湿的。 陈灿看着他转身, 萧屿只听见她的拐杖又砰一声掉在地上, 听得他心里一跳。还未反应过来, 腰上已经环了一双手。 陈灿的脸贴在他背上,萧屿没动。 楼道里的声控灯熄灭了,黑暗弥漫过来。 · 萧屿还没睡着, 他睁开眼,对着天花板发呆。 陈灿说:“对不起。” 她当年连歉都懒得道,他那些美好的愿望和期待, 全都化作泡影。 他和陈灿分手的原因,没有人知道。甚至顾渔和李宁朗还来问过他,是不是他的问题。 他什么也没说,也不知道说什么。 欺骗是大罪。 更大的罪行是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这种行为只说明一件事,她一点也不在意这件事。这让他所付出的一切显得那么可笑。 萧屿抬手遮住眼睛,到现在,她又这么轻易地说,想追他。 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萧屿在黑暗里叹气,这一夜无人睡得安稳。 萧屿起了个大早,接到李婧电话,约他出门看电影。 “实在抱歉,因为我朋友放了我鸽子,我不想浪费这张电影票。你和那位小姐,怎么样?”李婧笑。 “啊?”萧屿不明白她是怎么看出来他和陈灿一定有什么发展。 李婧摆手先道歉:“对不起,我只是直觉而已。你们之间,看起来并不简单。” 萧屿没接话,李婧也不深究,转而讨论起电影来。 他们从电影院出来,萧屿手机振动,有一条微信的好友申请。 来自陈灿。 陈灿的微信号还没换,仍旧是当年那个,甚至连头像都都没换。 萧屿看着这个熟悉的头像,有片刻走神。 李婧说:“好了,工具人你的任务完成了,可以走了。” 萧屿和她道别:“那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 李婧点头,又叫住他:“我会和阿姨说,我们没来电的。” 萧屿笑了笑,没说什么。他乘自动扶梯下去,到一楼的时候又看手机。 陈灿一连发了八条好友申请,验证连起来,是一句:“今天晚上你有空吗?” 萧屿把手机屏幕熄灭,手机扔进手机里,转身出了商场的门。没一会儿,电话响起。 还是那句话:“今天晚上你有空吗?” 萧屿抬头看红绿灯,问:“你从哪里,弄到的我的电话。” 陈灿说:“只要想,总是可以要到的。” 只要想,她确实什么都可以算计好。 萧屿沉默。 陈灿大概意识到什么,笑了笑,问:“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吧。” 萧屿拒绝:“没空,吃过了。” 陈灿坚持不懈:“那夜宵呢?” 萧屿说:“夜宵不健康。” 陈灿沉默片刻,红绿灯变绿,萧屿走过人行道,听见陈灿说:“那夜宵吃我呢?健康吗?” 萧屿脚步一顿,才继续往前走。 陈灿还在说着话:“我早就想把你吃掉了,那个时候,你不是说,你晚上梦见我吗?其实我也梦见过你,梦里你……” 眼见要少儿不宜,萧屿耳朵发烫,打断她:“你还是个病人,应该好好休息。” 陈灿抓住他话里的漏洞:“那等我不是个病人的时候就可以吗?” 萧屿抬头望天,“不可以,我对吃人没兴趣。” 陈灿继续问:“那你对被人吃有兴趣吗?” 萧屿叫她名字:“陈灿。” 他走过马路,进了地铁站,陈灿挂了电话。 萧屿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又愣了一秒钟。他直觉他在上当。 萧屿回到家之前,去超市买了菜。结果在门口看见一位不速之客。 陈灿拄着拐杖坐在他家门口,叫他震惊。 陈灿见他来了,从那儿蹦起来,单腿一蹦一蹦的,有点吓人。 萧屿脸色微沉,出口是不善的语气:“你怎么会在这儿?” 陈灿笑起来,有一点从前的样子。“我问了楼下的保安大哥,说我是你女朋友,他就告诉我你家在哪了。” 萧屿看着她这样,一腔闷气,“你知不知道你是个病人啊,你每天这么跑来跑去的,能不能为自己腿想一想?” 陈灿被他凶到,眨眨眼看着他。她看向他手里的菜,“你骗我哦,你说你吃了饭。” 萧屿一梗,不知说些什么。 陈灿笑嘻嘻的:“但是我还没有吃饭。” 萧屿想,他果真在上当。 他转身开门,“进来吧。” 陈灿跟着他进门,把他住处打量一番,很整齐干净,一看就是独居。她笑起来,自己到沙发上坐下。 萧屿看她这样,无语道:“你倒是很方便。” 陈灿一脸无辜:“谢谢。” 萧屿终究轻叹一声,拿了菜去厨房。他挽袖子,动作很流利,陈灿在客厅看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场面好温馨。 萧屿很快做了两个菜,拿了两副碗筷过来,“吃饭吧。吃完饭,我送你回家。” 陈灿问:“吃完饭不吃我吗?” 萧屿瞪了她一眼:“不吃饭你现在就可以出去。” 陈灿认怂:“吃。”她接过碗筷,表情夸张:“嗯,很好吃~太好吃了。” 萧屿无语地看着她,陈灿道歉:“对不起,演技有点浮夸。” 萧屿低头吃饭,吃完饭的时候,外面天也黑了。萧屿还要洗碗,陈灿跟着他进厨房。 萧屿背对着她,陈灿忽然想起,萧屿以前是很喜欢规划未来的。或许,他也规划过这么一天。 但是她没把萧屿放进她未来里, 陈灿附身,从后面搂住萧屿。萧屿一僵,冷着脸道:“松手。” 陈灿没动,“我卑劣,无耻,不要脸,心思很深。” 萧屿沉默,不明白她突然说起这个有什么意思。 “我把真实的我剖开给你看,这个真实的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 萧屿转过身来,就看着她的眼睛:“我还是觉得,我在上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九点初刻 他们离得很近, 气息都交缠在一起,极尽暧昧。萧屿意识到这一点,要往后退开。 陈灿收紧了抱着萧屿的手:“你不能推开我,我现在是个瘸子。” 萧屿动作一顿, 声音低下来:“你现在喜欢用这种方式骗人了吗?” 陈灿耳朵贴在他胸膛, 声音有些闷:“不, 我现在是最真实的我。她想要我这样抱着你,告诉你, 她真的很喜欢你。” 萧屿喉头一动,“所以以前为什么不喜欢我?” 他还是上了这贼船。 出息, 过了这么多年, 他面对陈灿,还是很喜欢。 陈灿闷闷地开口:“喜欢的,只是她自私且卑劣, 如果不告诉你, 就觉得良心不安。可是告诉了你, 又不知道一切要从哪里掰正过来。” 萧屿没动, 又问一遍:“所以,这是陷阱吗?” 陈灿抬起头来要开口,萧屿抬手捂住她的眼睛, 打断她:“该洗碗了。” 他这么说着,捂住她眼睛的手却没有放开。 陈灿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眼前是一片黑暗, 一切触觉都被放大。 她感觉到自己的唇舌被抓住,柔软的,碰在她牙齿上。 陈灿有一瞬间想哭,她往前探了探, 是回应。 于是对方方寸大乱。 萧屿松开手,别过眼去,“我总是要被你骗的。” 陈灿看着他的侧脸,踮脚吻他。 一个吻引发一场血案。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明白为自己负责的道理。 萧屿被她按在沙发上,看着居高临下的陈灿,作为医生的职业道德唤醒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萧屿按着陈灿作乱的手:“你还是病人。” 陈灿回握住他的手,反客为主,“所以这不是在看医生吗?” 萧屿:“……” 他的衣服扣子在她手里,灵魂也在她手里,一颗热忱跳动的心也在她手里,连同他的命,都握在她手里。 陈灿抓住他,从前的疑问得到解答。她小声嘀咕:“原来也这么丑啊。” 萧屿闷哼一声,精神绷着,没听清她说什么。 他嗓子哑着,问:“什么?” 陈灿笑了笑,说没什么。她继续下一步,凭借着那些纸上谈兵的经验,缓慢地撩拨。 萧屿受不住,翻身将她制住,还要小心她的腿。 他如此小心翼翼,她倒完全不知死活。最后收不住,情动的时候忽然听她一声痛呼,理智又被拉回来。 陈灿却笑起来。 萧屿看着她的笑容,又觉得不平,这种不平落在他的动作上,又是一阵狂风骤雨。 那时候他是一直活在阳光里的人,这打击于他而言简直如同暴风雪。萧屿有问过她,可是陈灿不回答。不回答,不就是默认。 年少又意气,哪里有这么多的耐心。他出国很久之后,有片刻想通,回头去重新寻求答案,却得知她退了高中好友圈子,几乎人间蒸发。 陈灿在这风雨里,还说起了骚话来。萧屿一顿,压着嗓子问她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她还骄傲,眨着眼说:“我一直是这样的人,所以你应该知道,以前在你面前的我,有多么虚伪。” 萧屿没接话,只是做。 陈灿越受不住,说的话越不堪入耳,听得萧屿越发收不住,最后把自己全部都交给她。 萧屿怕压着她,打算起身,却被她拉回去。陈灿缠着他脖子:“哥哥这么猛,是第一次吗?” 陈灿是笑着问这话,萧屿却从她眼睛里读出了一些试探。 他不是一个擅长撒谎的人,只好去吻她。 陈灿从这个吻里读懂了他的窘迫,她笑得越发肆意。 萧屿咬一口她的嘴唇,叫她吃痛。 的确,这么久了,萧屿一个女朋友都没谈过。因为他看见西兰花的时候想起陈灿,看见马尾的时候想起陈灿,看见树想她,看见云想她。越想她,越觉得她可恨。他这么丢进去一颗心,就像喂狗一样。 萧屿觉得狼狈。 陈灿察觉到他情绪的忽然低落,又拿唇哄他,像哄小孩儿一样。 陈灿咬他耳朵:“再来一次吗,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不要问我为什么短,因为浓缩都是精华。 (分开的原因,灿灿拧巴,她觉得一定要把一切全打碎了,才能重新来过。少爷觉得被骗了,很生气,又都俩小孩。我觉得人的情绪是很难讲的,我以前想吃炸鸡,怎样都会想吃,但有时候我讨厌吃什么,也不是多难吃,就莫名地讨厌。) ☆、九点一刻 第二天陈灿醒的时候, 萧屿已经去医院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身上睡衣似乎是萧屿的。陈灿抓起袖子闻了闻,一脸痴汉笑。 她伸了个懒腰,翻身下床。萧屿给她留了张便条, 上面啰啰嗦嗦写了一大堆, 大意是叫她自己好好休息。 陈灿从萧屿家里离开, 打车回自己家换了身衣服,又去医院。 她到的时候萧屿在认真工作, 那天那个护士刚好过来,神秘兮兮地和她搭话。 陈灿和她打招呼:“你好, 谢谢你。” 护士看她一脸春风得意, 联系起今天萧医生也是一脸春风得意,她迅速反应过来:“我懂了。” 护士一脸悲痛:“你快走,不要让我看见你!” 护士气呼呼从她身边走过去, 陈灿在一边等着人都走了, 才上前来。 “萧医生, 我疼。” 她在椅子上坐下来, 萧屿还没反应过来:“你好,请说明一下情况……” 萧屿抬起头来,哭笑不得。“你腿疼吗?是不是昨天晚上……” 陈灿笑着摇头, 打断他的话:“不是。” 萧屿忽然不自在地咳嗽一声,“那里吗?抱歉……我……” “噗嗤。”陈灿笑出声来,“少爷, 你变坏了。” 萧屿咳嗽一声,正了神色问她哪里疼。陈灿说:“我心疼。” “没想到萧医生给人家看了病,都不负责到底的。” 她语气忽变,画风突然变得暧昧起来。萧屿嗔瞪她一眼:“别闹。” 陈灿倾身:“你都不给人家一个名分吗?” 萧屿哦了声, 低头翻桌上的文件:“可是你要昨天才说要重新追我,我觉得应该给你这个机会。不过,得等到腿好了。”他又抬起头来,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陈灿乖乖点头,正要开口,有护士来敲门:“萧医生,陈医生让我跟你说,他马上过来。” 萧屿点头:“好的,谢谢。”他收拾东西,看了眼时间,“去吃午饭吗?让你尝尝我们医院的食堂。” 陈灿点头,随他一起往食堂去。一路上遇见不少人看她,陈灿啧啧两声,感慨道:“少爷果然还是少爷,在哪里都有这么多人喜欢。” 萧屿侧头看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说。陈灿偏不听话,她如今是什么都直接做出来,不躲躲藏藏。她笑道:“医院是个好地方啊,病床更是个好地方啊,要是有机会的话,真想把你按在病床上。” 她吸溜一下嘴唇,一脸的坏心思。 楼梯上还有别的医生护士走,闻言看了眼萧屿,萧屿在这里可是一张知名名片,他们听见这么狂野一段话,出自一个跟在萧屿身边的女人,那表情可是相当的震惊。 萧屿扶额,求她:“大庭广众,这种话还是不要说了。” 陈灿笑了声,扒住他的胳膊,附耳道:“你不想吗?” 萧屿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她行走不便,萧屿直接叫她坐下,打了两份饭过来。 陈灿同他坐在对面,看见他盘子里的蔬菜,笑道:“你还是不吃西兰花吗?我好罪过。” 萧屿看着始作俑者,挑眉不置可否。 萧屿给她打的,还是她从前最喜欢吃得菜。陈灿忽然心生感慨,她抬头问:“这算约会吗?” 萧屿没反应过来:“啊?” 听她说:“少爷你这么应该矜持一点,我还没开始追你,你就主动带我来约会了。” 萧屿幽怨看她一眼:“我怀疑你给我下蛊。” 陈灿被他逗笑,笑得见牙不见眼:“没错,被你发现了。我给你下了情蛊,一辈子只能爱我一个人。” 萧屿眼巴巴问她:“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东西吗?” 陈灿觉得他可爱极了,“我怎么知道,我随口编的” 萧屿撇嘴,低头吃饭。 “我要追你多久你才会同意啊?”陈灿忽然发问。 “不知道。看心情。”萧屿故作冷酷。 这种姿态落在陈灿眼里,只觉得他可爱至极。 陈灿道:“可是以前,正儿八经说起来的话,也是我追的你呀。” 萧屿看她,陈灿低着头说:“我给了你那么多暗示,明示,最后才终于叫你开窍。” 萧屿冷漠:“哦。” 吃过饭,萧屿还有一些休息时间,带她到阳台看风景。 阳台风很大,吹得陈灿头发乱掉,她在乱掉的头发里看一眼萧屿,就很想亲他。 陈灿叫他名字:“萧屿。” 萧屿回过头来,她的脸近在咫尺,他呼吸乱掉。 陈灿凑上来,咬一口他嘴唇,再进行下一步。萧屿微痛,被她得寸进尺,而后两个人呼吸乱作一团。 陈灿退出来,抵着他鼻尖:“我怀疑你给我用了奇怪的药,医生。” 萧屿声音沉沉:“嗯?” 陈灿看他眼睛,“弄得人家痒痒。” 她用这种语气说话,叫萧屿虎躯一震,他要往后退,陈灿把他拉回来,又是一顿□□。 “我说的是心痒,你又想歪了,医生。” 萧屿被她几乎牵着走,一步反客为主,又被夺回主权。 不知觉过去半小时。 陈灿离他稍远些,忽然道:“这里有监控吗?” 萧屿一愣,陈灿继续说:“倘若有监控,明天你就出名了,萧医生。” 天台没有监控,监控只到楼梯。 萧屿还剩下半小时休息时间,全用来和她缠绵。 临走时候,陈灿问他:“今晚还能找你看病吗,医生?” 当时在诊室门口,正好有病人经过,以一种炸裂的眼神看了看萧屿,又看了看陈灿。 萧屿尴尬:“请坐,麻烦说一下具体情况。” 陈灿坏笑着走开。 她回到家中,工作堆积成山,这些日子全都忙着弄萧屿。杨悦电话发过来催:“阿陈,你最近也太消极怠工了。” 陈灿笑,笑中带春风:“是,这不是要工作了吗?” 杨悦同她认识许久,从她声音里听出来有情况发生,逼问:“我听出来了哦,你和你前男友,嗯?” 陈灿不否认:“嗯,我们和好了。” 杨悦有些惊讶:“这么快吗?我看那个学霸的态度,还以为你们没机会。” 陈灿笑了笑,没解释太多。好在杨悦也不关心这么多,她反倒问:“怎么样?你们睡了吗?什么感觉?活好吗?” 陈灿回忆起来,只有一个字:“爽。” 不亏她十年前就想把萧屿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来晚了。 ☆、九点二刻 杨悦在电话那头笑得好猥琐:“可以, 可以。恭喜你,请吃饭吗?” 陈灿毫不犹豫拒绝:“没空,我要找我家少爷吃饭。” 杨悦大骂她重色轻友,陈灿笑了声, 挂了电话。 她忙活一下午工作, 等从工作中抽身, 外头已经霞光满天。陈灿喝了口水,看了两秒钟夕阳, 启程去找萧屿。 她可不是听话的好病人。 有了第一次的惊艳,陈灿轻车熟路进了萧屿住的小区。保安大哥还记得她, 因为她是个瘸子。 保安大哥和她热情搭话:“你腿还没好呢?” 陈灿点头:“快好了。” “跟你男朋友和好了啊?” 陈灿点头:“和好了, 谢谢大哥。” 大哥挥挥手,豪迈开口:“哪里的话,快进去吧, 小心点啊。” 陈灿到萧屿门口等他, 还特意带了一盒蛋糕。 萧屿回来看见她, 眉头一皱, 便要训话:“你怎么回事?能不能听话……” 陈灿不等他说完,拐杖一丢扑进他怀里。 她撒娇:“好累啊。” 萧屿没话说。 他抱着她开门,将她放在沙发上坐下, 又去外头给她捡拐杖。 “真是……一点不听话。”萧屿把拐杖放在玄关,一副老父亲的态度。 陈灿举着蛋糕:“我买了蛋糕。” 她这十年,容貌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笑容还是那样子。萧屿看着她笑容,有一瞬间走神。 陈灿打趣他:“怎么了医生,你又想给我看病了吗?” 萧屿满头黑线,刚涌起的感慨瞬间化为泡沫。他好言好语和她商量:“你还是叫少爷吧, 别叫医生了,再这么下去,我工作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萧屿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蛋糕,切成几块端过来。 陈灿不接,张开嘴巴一副雏鸟的姿态。 萧屿看她一眼,她眨眨眼,萧屿妥协,给她喂了一勺子。 “不是说了……在腿没好的时候不许追我吗?” 陈灿理直气壮:“明白,所以我现在不是在追你。” “那你?” “在找医生看病。” “……” 萧屿扶额叹气,“吃饭了吗?” 陈灿摇头,萧屿知悉她的套路:“特意留着来蹭饭的吧?” 陈灿点点头,再自曝一桩:“特意在你家门口等你,是想让你看了心疼,然后给我你家钥匙。” 萧屿起身去做饭,“你挺厉害啊,还说不是陷阱。” 陈灿只是笑,并不反驳。 萧屿系了围裙,切菜洗菜,手机落在客厅里,震动了一个圈。 “你电话。”陈灿看了眼手机屏幕,屏幕上是顾渔两个字。 萧屿探头出来:“你帮我拿过来一下吧,我现在没手。” 陈灿起身,蹦着过去给他送手机。他双手都是湿的,看陈灿一眼,陈灿便帮他接通。 顾渔声音传过来,还是老样子,不过像跨越了十年传过来。顾渔说:“最近在干嘛呢?听说阿姨给你相亲了?怎么样啊?” 萧屿看了眼陈灿,陈灿内敛地笑。“没干嘛啊,我能干嘛。” 陈灿觉得气氛一下子从夏天转秋天,她垂眸,盯着手边一个盘子。 “嗐,还以为你能成呢。” “你自己呢?” 盘子花纹是一个找人,盘子有一半悬空,看着摇摇欲坠。 “我?你可拉倒吧,我都快见父母了,你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有了。” “啊?” 盘子仿佛被她意念驱使,真的坠落下去。她沉浸在盘子里,一声惊呼,伸手去捞,稳稳接住。 顾渔听见她声音:“女人的声音?你出息了啊,萧屿。” 萧屿问陈灿:“没事吧?” 又回复顾渔:“是陈灿。” 顾渔沉默很久,声音有些激动:“你们又在一块了?我就说嘛,当年什么原因啊,就突然两个人……又没人说。” 萧屿兴致显而易见低下来:“嗯,说来话长,下次有机会再跟你说吧。我在这做菜呢,不太方便接电话。” 顾渔道:“行,那挂了。” 陈灿拿着手机,手机发烫,她也发烫。 萧屿说:“谢谢,你帮我放客厅吧。” “嗯。”陈灿应了一声,却没有走。 抱歉如此单薄,她只好仰头去亲吻他。在这狭小的厨房里,两个人站下就已经用力,遑论让暧昧也挤进来,简直挤得人喘不过气来。 萧屿怕她摔倒,扶着她:“先吃饭好吗,宝贝。” 陈灿点头:“好的,宝贝。” 陈灿退出厨房,于是她的空间全部被暧昧占领,萧屿觉得气温上升了一个轮回,他吸口气,平心静气继续切菜。 陈灿在客厅等他,略一会儿,陈灿起身去他书房和阳台。书房里都是模型,还有篮球,阳台上晾晒着他一个人的衣服。 她退回客厅,萧屿正好出来,调侃道:“查岗呢?还没追到我就查岗了?” 陈灿却回得正经:“我也没有过其他人。” 气氛似乎进入深秋,萧屿低头,去端另一个菜。 “吃饭吧。” 酒足饭饱,总是得做些别的,比如说,打游戏。 中场休息的时候,萧屿问:“顾渔想加你微信。” 陈灿嗯了声,当年她几乎把所有人的联系方式都删掉了。 片刻后,陈灿收到顾渔的好友申请,再之后,是李宁朗的。她愣了一下,通过。 顾渔消息发过来:唉,可算是皆大欢喜。我可能年底结婚,你要不要和萧屿一起来? 陈灿扭头问萧屿:“顾渔要结婚了吗?” 萧屿点头:“对,和李宁朗。” “啊?”陈灿挑眉,这她确实没想到。 顾渔:啊对了,我的伴娘正好还没人,你有空吗? 陈灿:我倒是没什么事。 顾渔:那就这么说定啦。 顾渔:啊对了,年底还有校友会,你们想参加吗? 陈灿没回,把手机盖住,看向萧屿。“顾渔问,年底有校友聚会,问我们想不想一起参加?” 萧屿抓错重点:“她干嘛不直接问我?” 陈灿笑,伸手握住他的手。:“不知道啊。” 萧屿任由她握住自己的手,“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陈灿思索片刻,道:“还是去吧。” 她拉着他手往上爬,开始兴风作浪。 “医生营业了吗?” 萧屿真是听她说一次就无奈一次,他欺身把她堵在沙发和胸膛之间,语气凶狠:“哪里有医生,只有恶霸。”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九点三刻 又过一个月, 陈灿腿好得差不多。听闻这消息,老总还特意过来慰问,还特批再给她放几天假。 杨悦也跑过来,“唉, 你可算好了。” 杨悦探头探脑, 陈灿问:“你找什么呢?” 杨悦在她房间里搜索一番, 十分失望,她在陈灿旁边坐下:“我找你的对象啊。” 萧屿还没进过她家, 每次都是她去找萧屿,萧屿把家里钥匙都给了她。 陈灿听她这么一说, 觉得确实也应该把人拐过来看看了。 杨悦说:“快点回来上班吧, 又到十一月了,年底了,大家都好忙, 没有你好寂寞。” 陈灿摇头:“啧, 杨总刚放了我假, 我要多玩两天再说。” 杨悦扑上来挠她痒痒, “重色轻友。” 陈灿躲开,回敬她:“你不是也一样?你的林医生呢?” 杨悦退回去坐好,撇嘴撩了撩头发:“别说了, 掰了呗。 “为什么?生活不和谐?” 杨悦瞥她一眼,眼神很无奈:“还没到这一步呢。别说了,生活处处是艰辛。今年放假回家, 我妈肯定又要念叨我了,而且肯定又有一大堆的相亲等着我去。也不是说我不愿意相亲,就是他找的那些人吧,唉。” 杨悦叹气, 往后仰倒在沙发上。她也是名牌大学毕业,人长得也好看,自身条件并不差。陈灿记得刚来的时候,她还有一个小男朋友,后来男朋友和她异地恋,劈腿出轨,移情别恋。 陈灿手搭上她肩,安慰她:“没关系的,还早呢。” 想她自己,可是做好了一辈子单身的打算。 杨悦叹口气,“不说这个了,说点开心的。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啊?”才十一月,就要考虑什么时候回家了吗?陈灿惊讶。 杨悦偏头看她:“嗯哼,我归心似箭嘛,谁不是小公举啊。” 陈灿笑了笑,没答。她向来不太愿意回家,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 梁静和项平如今一家三口,她每次回去,倒觉得自己像客人。 虽然项平也对她很好,可是,唉,她在心里叹口气。 年轻时候特别在意这个,随着年纪的增长,她是没有那么在意了。 她和杨悦又闲谈了会儿,后来送杨悦离开,杨悦刚走,梁静的电话便打过来。 “喂,妈,怎么了?” 梁静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今年什么时候回来?” 墙上钟表滴滴哒哒,陈灿看一眼时间,“这还是不确定的事情呢,还这么早,等到时候确定了我再给你打电话吧。” “好,到时候你叔叔去车站接你啊。” “嗯,好。” 话题又结束,电话这头那头都沉默。 陈灿摸着抱枕,斟酌道:“妈。” 梁静应她:“哎。” “我有件事想和你说,我谈恋爱了。” 梁静有些激动:“真的吗?那挺好的!今年能带回来吗?” 她意识到自己情绪激动,又压抑下去:“妈也不是催你,就是……” 陈灿抢话:“嗯,我知道,但是没有这么快啊。你也别担心了。” …… 挂了电话很久,陈灿还在走神。这世上亲缘关系真的奇妙,梁静和前夫的婚姻里,过得一点也不快乐,那时候她也像一个怨恨婚姻的人。 陈灿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就是感觉心里堵了一口气。 她今天没找萧屿,萧屿反倒找她。 “喂。”陈灿一接他电话,语气瞬间变得荡漾。 萧屿咳嗽一声,问:“今天……不过来了吗?” 陈灿看了眼时间,“你要是想让我过去,也不是不可以。” 萧屿道:“算了,你腿才刚好,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别乱跑了。” 陈灿怕他挂电话,“哎,别呀,那你来找我呗,我家你也知道地址,等你哦。” 萧屿沉默片刻,“好。” 陈灿听他点头,还有些意外。“好呀,快点来哦。” 陈灿挂了电话,把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她家里摆设简单,平时也注意收拾,其实没什么需要收拾的。 她回到自己卧室,从床头柜里拿出萧屿当年送她的项链,想了想,没戴脖子上,挂在了旁边的架子上。 抽屉里还有萧屿的那只手套,她洗过,也拿出来,随意地丢在床头。 半小时后,她家门铃声响。 陈灿开门,倚在门边看着他。她白天化了妆,这会儿全卸了,头发简单扎了个高马尾。 “请进。”她侧身让开路。 萧屿跟着她进门,陈灿请他在沙发上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吃饭了吗?” “吃了。” 陈灿自己也喝了杯水,动作娴熟钻入他怀里。 “要过年了。”陈灿说。 萧屿嗯了声,她头发落在他下巴,他嗅了嗅。 陈灿问:“你过年,要回阿姨那边吗?” 萧屿看她一眼,明白她的潜台词:“不用,他们可以自己过。” 萧屿以为她要接着问,那你跟我回家吗? 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是他莫名这么觉得。 结果陈灿只是平淡地哦了声,再没下文。 反倒把萧屿钓得不上不下,他没好气问:“你问这干嘛?” 陈灿笑:“没干嘛啊,我就随便问一问。” 萧屿语塞。 陈灿从他怀里起来,又问起:“我现在算追到你了吗?” 萧屿还生刚才的气,没好气回答她:“不算。” 陈灿觉得好笑,从他肩头攀上来,找到他唇舌。 “那今天是看病?还是恶霸打劫啊?” 萧屿掌住她后脑勺,呼吸有点乱,还带了点薄怒:“今天上课。” 她乖巧配合,“萧老师,今天上什么课呀?数学还是英语?” 她倒是变换得娴熟,萧屿眉头一皱,问:“你怎么这么熟练?” 陈灿解他衣服,“可能梦里学会的。” “哦?跟谁啊?”萧屿按住她手。 陈灿顺势从他指缝里进去,把他手拉过来,放在自己心口。 “你呗。” 萧屿不语。 陈灿把玩着他的手,话题突然,语气漫不经心:“过年想跟我回家吗?” 她抬起头来,笑得像狐狸。 萧屿啧一声,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好没诚意。” 陈灿拍他大腿,拉着他起身来:“带你参观一下我家。” 萧屿跟着她步子走,陈灿领着他看阳台。从阳台往外看,可以看见零星几颗星星。 他们倚着栏杆,晚风吹过来,凉丝丝的。陈灿回头看他,忽然开口:“少爷,你嫁给我吧。” 萧屿又语塞,好气又好笑:“什么啊?” 陈灿转了个身,背靠着栏杆:“我很认真。” 萧屿看她眼睛,亮晶晶的眼睛里,只站着自己。 ☆、十点初刻 萧屿说:“没钻戒, 不嫁。” 陈灿说:“明天给你买。” 萧屿说:“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陈灿侧身,把头伸到他面前,夺他唇舌。 “看看卧室吧。”陈灿说。 她推开卧室门,卧室里就一张床, 一个衣柜, 书桌、凳子、床头柜。一眼看完, 萧屿目光扫过,落在她摆出来的项链上。萧屿在她床边坐下, 伸手拿过那项链。 “你还收着。” “对。” 萧屿看她,他已经大概明白她的套路, “你不会是特意摆出来给我看的吧?” 陈灿不否认, 反而夸他:“你变聪明了。” 萧屿笑了声,把项链挂回去。“你送我的铃铛丢了。我当时特别生气,就丢河里了。” 陈灿在他身边坐下, “丢了就算了。” 反正是作为贼的立场送的, 放在如今, 也没什么意义。 萧屿看着她, 又说:“骗你的。” 陈灿失笑,和他对视之间,世界被暧昧旖旎占领。 萧屿在间隙说:“你不觉得我们好像太过火了吗?” 陈灿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怕什么。” 萧屿欲拒还迎:“可是太过了也不好。” 陈灿起身欲走:“那不来了。” 萧屿把她抓回去,“不行,你都开始了, 得有始有终。” 外面灯火熄灭的时候,陈灿倚在他胸口,碎碎念些有的没的。 问起他的生活,他的事业, 他的家庭,最后又问他:“你从不从?” 乱七八糟,稀松平常。 “你会不会觉得我变了?” “有一点点。” 不过反正变不变,拿一个陈灿钓他,他总是咬钩。 陈灿被他的话逗笑,她约萧屿改天钓鱼。萧屿啧一声,不想理她。 萧屿可没假放,他轻手轻脚起身穿衣服,打算去上班。等到了医院,换衣服的时候一摸口袋,发现口袋里多了一串钥匙。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陈灿放的。 萧屿站在衣柜门前,想起陈灿来笑着摇头。 陈灿又浪了几天,才回去认真工作。年底什么都忙,忙完这一波,年就送到跟前。 陈灿伸了个懒腰,外头已经是黄昏。秋冬的天暗得快,杨悦走过来,和她感慨:“终于忙完咯,可以回家咯。” 杨悦已经迫不及待买了回家的机票,陈灿特意买了晚几天的。她给梁静打电话,告诉她回家的日期,梁静语气听起来高兴,电话那头项望在看电视,梁静还叫他。 陈灿挂了电话,又给萧屿打电话。 “喂,少爷,我下班了。你呢?” 萧屿语气和平常有些许变化,“我也下班了,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怎么了?想我呀?” 萧屿嗯了声,把话题带过去,“我妈和我爸过来了,你有空吗?” 陈灿一愣,才找回自己声音:“有。” 萧屿说:“那我现在来接你,你在哪儿?” 陈灿报了公司地址,萧屿挂了电话。陈灿从玻璃里看着自己的样子,忽然就开始紧张。她对着镜子梳理了一下自己仪容,还是站不住。 萧屿很快过来,她没话找话:“今天这是正式地见家长吗?” 萧屿看她一眼,“你紧张?” 陈灿点头,丝毫不否认。“我以前不紧张,现在格外地紧张。” 萧屿漫不经心:“因为你以前不用心,现在上了心?” 陈灿和他撒娇,萧屿哼了声,安慰她:“没事的,我爸妈你不是都见过吗?都是很好的人,不会为难你的。也不会给你一千万,叫你离开我的。因为他们舍不得出这么多钱。” 陈灿被他逗笑,紧张缓解了一分。 “你跟叔叔阿姨说了是我吗?” “说了啊,我妈还说,早看出我们俩有猫腻。” …… 车子停在萧屿家楼下,他们下车便看见常虹和萧山在门口和他们招手。 萧屿也挥挥手,带着陈灿上楼。陈灿在电梯里坐立难安,和萧屿撒娇:“怎么办,我好紧张啊?” 萧屿看她一眼:“有什么紧张的?” 陈灿声音萎靡:“这不是骗了他们的宝贝儿子,怕秋后算账吗?” 萧屿亲她额头,“没关系,不要害怕。” 陈灿得寸进尺,从额头进到嘴唇。结果常虹打开门,正好看见他们,又又迅速关了门。 萧屿:“……” 萧屿打开门,“爸妈,我回来了。这是陈灿,你们都见过的。” 陈灿端出乖巧的笑容和他们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常虹笑容很和蔼可亲,拉着她坐下来,“哎,好,挺好的。亏我之前还怕萧屿这辈子打光棍呢。” 陈灿看着萧屿笑了笑,又故作娇羞地低下头去,笑容那叫一个乖巧文静温柔。 萧屿先前还觉得她有一点变化,现在看来,哪里有变化。不过是对他的立场发生了变化,以前是他站在她外面,如今是他站在她里面,是自己人了,就什么牙齿爪子都露出来了。 常虹问了一些问题,“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都老大不小的了,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 常虹说这话时,明显看向萧屿。陈灿也跟着看向萧屿,她说:“都看他。” 萧屿忽然接收到信号,决定暂时退避。“我去厨房做菜。” 常虹看他背影,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真是……你也不能什么都听他的。” 在常虹看来,陈灿简直就是温柔乖巧,肯定是他儿子主动。 人在厨房的萧屿打了个喷嚏。 陈灿摇头:“不是的,萧屿很好啦,阿姨。对了阿姨,你看看,萧屿也不早点告诉我,害得我今天空手来。叔叔阿姨要在这里待多久?我看看时间,好准备个礼物。” 常虹道:“不用啦,你人来了,已经是最大的礼物了。我们也就待两天,还要忙自己的事呢。” 陈灿点头:“那让萧屿带你们出去玩两天吧,也挺好的。” 常虹摇头:“算了吧,我们这工作就成天在外头跑,好容易休息两天啊,根本不想出门。” 陈灿笑起来,聊天一派和谐。 萧屿出来的时候,只看见她们笑作一团。 刚才在门口和他说紧张的人,一点也看不出来紧张。 吃完饭,陈灿回家。因为叔叔阿姨在,她不好留宿。 常虹叫萧屿送她,萧屿送她下楼,语气幽怨:“都不知道谁是她儿子。” 陈灿挽住他胳膊,“你呀。我以前真的很羡慕你,你们家可太好了。” 陈灿很少和他提起家庭,萧屿在这种时刻才会问一句:“为什么羡慕?” 陈灿低头看地板,“你知道我妈妈是二婚吧?她前夫,也就是我亲爸,是一个酒鬼。喝多了,会打人。脾气很暴躁,打我,也打我妈。我妈天天和他吵架,也连带着不喜欢我。一个孩子,倘若在不被□□里长大,总是会有一些奇怪的想法。” 萧屿停下来,忽然拥抱她。“嗯,没事。以后我们会爱我们的孩子。” 陈灿闷头在他怀里,“你都不答应我的求婚,我们哪里来的孩子?” 萧屿不想和她计较这些。 陈灿继续说,“那个时候我妈也很烂,日子烂到家了,我跟她,就跟俩刺猬一样。后来有一天,她突然爱上了现在的丈夫。他们结了婚,成了家,我就更加的……” 她说不下去。 萧屿摸她头发,陈灿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哭,这么多年,她很少哭。此时此刻,星星在头上萧屿在面前的这个夜晚,她想哭了。 陈灿拍了拍萧屿的肩:“没事没事,少爷别哭。” 萧屿哭笑不得,不知道她的剧本怎么跳到这里来的。 “不哭不哭,有少奶奶了,不哭。” 陈灿松开手,咳嗽一声:“想和你睡觉了。” 萧屿被夜风呛到。 陈灿走到前面,又回头看他:“睡一辈子。” 萧屿啧了声,也跟着放肆,拉着她往她们家去。 他给常虹打电话:“妈,我可能晚点回来。” 陈灿看着他,眨了眨眼,“真要啊?” 萧屿点头,陈灿忽然跑得更快,拉着他在街上放肆。 这会儿才八点,到了大街上,人还挺多的,他们俩奔跑着,像俩小屁孩。 萧屿跟她回家上楼,最后十一点回家。 常虹和萧山果真就待了两天,临走的时候,陈灿也去送他们。常虹特意叮嘱陈灿,要是被欺负了一定要跟她说,她教训萧屿。 陈灿应着好,送他们上飞机。 萧屿看她一眼,反问:“谁欺负谁啊?” 陈灿说:“你不是恶霸吗?” 萧屿无言以对。 萧屿请了假和陈灿回家,他们搭了一天的火车。 在火车上,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 外头风景迅速地往后腿,陈灿和他聊起高中的时候。 萧屿问:“你是真的每次都考不过我吗?我怀疑你让我。” 陈灿头靠在他肩膀上,声音昏昏欲睡:“你想太多了,你要对自己有自信,我确实没有你厉害。” 他们旁边有一个带小孩的妈妈,小孩子很闹腾,妈妈也不管,叫声震天响。 陈灿本来想睡觉,可是怎么也睡不着。她爬起来和萧屿发消息,“你猜我现在想干嘛?” 萧屿很配合:“想做掉那个小孩。” 陈灿和他对视,相视而笑。 陈灿又栽下去,头靠在他肩膀。 萧屿问她:“为什么不坐飞机?” 陈灿说:“下次一定坐飞机。” 到达的时候是晚上八点,项平待了项望来接她。 项望已经长很高,乖巧地叫姐姐:“我帮你拿吧。” 陈灿把行李箱递给他,摸摸他的头:“真乖。” 项平看见萧屿,脸上笑容绽开,他伸手要替萧屿拿行李。萧屿哪里好意思,“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谢谢叔叔。” 项平点头:“好好,你妈在家里做菜呢。” 项望接话:“买了一大只鸡。” 梁静这些年变了很多,她现在牌都很少打,也常主动下厨。 陈灿嗯了声,“那我们快点回去吧。” 萧屿察觉到她话里的失落,主动牵她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十点一刻 回到家的时候, 梁静已经做出了两个菜,一个红烧排骨,一个清炒冬瓜。 项望很活泼,“妈, 我们回来了。” 陈灿把自己东西放进房间, 顺便邀请萧屿进她房间。她房间平时是梁静在住, 因着她要回来,才特意收拾出来。 床单被套都是新换的, 没有一点旧的气息。 “坐啊。”陈灿对萧屿说。 萧屿坐下来,主动牵她手, 这是安慰的意思。 陈灿笑了笑, 说没什么。“孩子总是要离开家庭的,会有自己的家庭。” 萧屿点头。 项平来敲门:“要不要吃点零食?” 项平端着盘子过来,盘子里放了一些瓜子花生, 还有糖果。陈灿抓了一把, “谢谢叔叔。” 她把抓的一把全放在萧屿掌心, “别客气, 吃吧。” 萧屿看着她笑,陈灿手机一震,她打开手机一看, 是顾渔的消息。 顾渔:你们俩是不是回来了?出来玩啊? 陈灿给萧屿看,萧屿叫她拒绝。 “她最近在忙活结婚,叫我们出去肯定是当苦力。” 陈灿点头:“有道理。” 陈灿找了个理由拒绝了, 然后和萧屿聊天。“她和李宁朗,什么时候的事啊?” 萧屿想了想,“大概三年前吧,那个时候顾渔和前任男朋友分手, 换了工作,阴差阳错和李宁朗在一个公司里,就看对眼了。” 陈灿往后瘫倒,叹口气:“唉。” 萧屿问她叹什么气,她想了想,“人生过得好快呀。” “是啊,时间过得很快。” 他们是十八号回的家,二十二号校友聚会。 顾渔和李宁朗都来了,一见到他们就埋怨:“你们怎么回事啊,叫你们出来玩也不来?我们都忙死了。” 萧屿拆台:“你们这么忙还叫我们玩呢?” 他一副看穿一切的眼神,顾渔啧了声,“这都被你们看出来了,这不是想找你们帮忙吗。” 陈灿岔开话题:“你们婚礼是后天吗?” 顾渔点头,“对了,伴娘的衣服,你明天要不要试试?” 陈灿答应:“可以啊。” 今天是高中校友聚会,是他们那一届的学生,虽然那一届很多人,不过能来的也就几百个。 他们交谈的时候,有人拍陈灿肩膀,陈灿回过头来,还以为是萧屿,正要叫他别闹。 陈灿的话都堵在嗓子眼,年前的的女生手背过去,笑了笑,“嘿。” 陈灿也跟着笑,女生问她:“还记得我吗?” 陈灿点点头,她当然记得。“我一直记得你,柳濡。” 柳濡笑起来,和从前的变化不大。 陈灿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和柳濡失去联系。以前柳濡常给她发邮件,从那一年之后却再也没有发过。 她试着回了一封,石沉大海。 柳濡撩了撩头发,有些遗憾:“不知道哪个坏蛋,把我的邮箱盗了。烦死了,我又不记得你们的邮箱,气死我了。这么多年了,还是想起来就生气。” 陈灿笑了笑,摇头:“没关系,你看,现在不是见到了吗?” 柳濡笑得可爱,拿出手机来,“对了,一定要加个微信,还有电话。” 陈灿和她加了微信,又和她聊起来。 柳濡问她现在怎么样,“你以前好像老是不开心的样子,现在开心了吗?” 陈灿点点头,萧屿拿了一杯果汁过来,顺手递给她。 陈灿说:“开心了,有了很开心的事。” 柳濡了然地看了眼萧屿,“明白。等你们结婚的时候,一定要记得通知我哦。” 柳濡上手捏她脸,“还是这么可爱呀。” 陈灿看着她,只是笑。 柳濡和他们说了会儿话,接了个电话就走了。“我还有别的事情,可能要先走了,记得保持联系。” 她抬手,晃了晃手机,背影轻快又活泼。 陈灿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没回过神来。 萧屿何时走到她身边,替她擦眼泪。“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她。” 陈灿低头,埋进他胸口,她声音闷闷的:“嗯,对,好在现在都回来了。” 她也回来了,你也回来了。 世界终于还是走成了一个圈,在上个站台下车的乘客,又在下个站台重新上车。 校友聚会除了见了老朋友之外,一无是处。他们呆到一半就犯困,李宁朗拉了个群,问他们要不要出去喝一杯。 四个人溜出去,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烧烤摊。 烧烤摊里有很多穿校服的年轻人,年轻的脸庞上满是朝气蓬勃。顾渔感慨:“唉,我们都老了。” 李宁朗捧场:“胡说,哪里老了。十八岁就老了吗?” 陈灿和萧屿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咦了一声。 他们没喝太多酒,从烧烤摊出来的时候还早,不过街上人已经不多。 他们在路口分别,顾渔拉着陈灿:“明天记得来试伴郎伴娘的衣服。” 陈灿点头,目送他们离开,于是路口的红绿灯刚好变成红色。 他们在路口等,陈灿踮脚回头,和萧屿亲了一下。 萧屿把她搂在怀里,用风衣裹住,“你要生日了。” 陈灿点头,自嘲:“马上要二十九岁了。” 萧屿收了收手臂:“二十九岁也是少奶奶。” 陈灿听得心情愉悦。 梁静家里不大,房间就那么几间,本来他们挤一挤,给陈灿和萧屿各自留出了一间。 陈灿直接拉着萧屿住一间,叫他们不必费心。 回到家里的时候才九点,项望已经睡了,项平和梁静在客厅里看电视。 “我们回来了,叔叔,妈,你们还没睡呢?” “嗯,我和你妈马上就睡了,你们也早点睡。”项平说。 项平和梁静很少干涉她的生活,一来她后面上大学,远在外地,而来她已经成年,很少让他们费心。 这种平衡一直维持至今。 “好,那我们先回房了。” 陈灿拉着萧屿回自己房间,陈灿把门关上,房间里的摆设位置略微变了些。陈灿坐在椅子上,推开半扇窗户。 和萧屿说:“看见这扇窗户了吗?” 萧屿点头,他记得这扇窗户。 陈灿探出手去,长叹了一声,“我以前无聊的时候会从这儿看下面的人。” 萧屿只嗯,听她说话。 “有时候很有意思,我会想,为什么?看见什么都会想为什么?” 她缩回手来,在凳子上坐下,拉开旁边的抽屉,给他解说。 “我以前这里面会放一些小东西,但是从来不放会暴露我自己的东西。因为我妈会翻我抽屉,她那时候真的很暴躁,经常会骂我。当然我也会在心里骂回去。” 萧屿靠着桌子站着,“嗯。” 陈灿合上抽屉,又说:“我以前还坐在这里看《圣经》,如果心情不好,我会坐在这里背英语单词。我还在这里看过那种漫画。” 她抬头,看着萧屿,笑得狡黠。 萧屿明知故问:“那种漫画是哪种漫画?” 陈灿也故作正经:“就是那种漫画啊。大部分都画得好丑,也有少部分画得好看的。” 萧屿阴阳怪气:“你这经验还挺丰富。” 陈灿啧他一声,说:“我都是纸上谈兵罢了。” 临近新年,家家户户都很热闹。从打开的半扇窗户里,可以听见外面的人间烟火气。 他们洗漱后,躺在床上聊天。 顾渔给她发了好多图片过来,让她帮忙挑选一下。 陈灿感慨:“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有这么多事情没有搞定。该不会明天去,还要做苦力。” 萧屿一副“你明白就好”的表情。 “啊,早知道不该答应。” “算了,早点睡吧。” ·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听见外头谁家锅碗瓢盆响,还有个妈妈在骂孩子,孩子哭得方圆十里都能听见。 梁静如今全然是贤妻良母,听得直皱眉头:“哎哟,这些太惨了,这谁家孩子这么带啊。” 陈灿低着头,没好意思说,你不就是这样带的。 终究都过去了,她低头吃饭。 萧屿做她旁边,她趁机调皮捣蛋,悄悄拿腿蹭萧屿的腿。萧屿警告地看她一眼,她只当没看见,冥顽不灵继续。 萧屿只好装作没看见。 他们出了门,打车去找顾渔。顾渔的婚礼定在酒店,他们到的时候,顾渔还在和酒店工作人员商量,细节的一些事情。李宁朗也是焦头烂额,见他们来了,如同看见救兵。 “你们可算来了。” 顾渔迎上来,“快来,试试伴娘的衣服,我觉得可好看了!” 陈灿被她拉着去试衣服,是一套抹胸小礼服,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冷。 顾渔推着陈灿出门,问萧屿:“怎么样,好看吗?好看就抓紧啊。” 顾渔和陈灿说:“你先试试,有哪儿不对的,尽力再修补一下。”而后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陈灿穿着那身衣服,转了个圈问萧屿,“好看吗?” 萧屿点头,和她有同样的疑问:“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冷吗?” 陈灿笑,看了眼酒店环境。“应该有空调吧。” 那边李宁朗过来,拉着萧屿去换衣服,本来定的伴郎不是他,不过临时有事来不了,便拉着他上了。 萧屿换了衣服出来,陈灿眼前一亮。 “好看!帅!” 李宁朗自夸:“帅吧,我的眼光。” 他们夫妻俩忙得不可开交,陈灿和萧屿忙里偷闲,坐在一边聊天。 陈灿和他咬耳朵:“你穿这个真的太好看了。” 萧屿看她一眼,从她眼神里读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萧屿夸她:“你也很好看。” 他们试完衣服,果真又被拉着做苦力。顾渔把婚礼流程告诉他们,顺便威胁,他们最好不要出意外,倘若出了意外…… 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为了不被顾渔暗杀,第二天又是忙碌的一天。婚礼真的好忙,忙完一天下来,陈灿都失去了结婚的欲望。 萧屿和她有同样的想法。 不过在看见他们交换戒指,朗读誓言的时候,还是很心动。 伴娘伴郎还得帮忙挡酒,等到忙完已经是临近晚上十点。 陈灿连脚趾头都不想动了,她瘫在床上,闭着眼。 “结婚好累。”陈灿感慨。 萧屿比她稍微好一些,“确实有一点,不过如果不大宴宾客的话,就没这么累了。” 陈灿稍微来了些精神,“只洞房花烛就更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十点二刻 她爬起来卸妆、洗漱, 因为累了一天,很快进入梦乡。 陈灿做了一个梦,梦见从前的萧屿,也梦见从前的自己。从前的萧屿和从前的自己都一闪而过, 很快便消失不见, 而后梦境也消失不见。 第二天没什么事做, 陈灿一觉睡到九点起床。 她睁眼的时候,看见萧屿在椅子上坐着, 低着头不知道在干嘛。她叫萧屿名字:“萧屿。” 萧屿回头看她,笑道:“懒猪你醒啦。” 她撑起身, 发现萧屿不知道从哪翻出了她的英语书, 翻到了单词表那页。 陈灿问他:“你在干嘛?” 萧屿说:“感受一下背单词是什么样的感觉。” 陈灿笑了笑,“然后呢?感受出什么了吗?” 萧屿摇头:“只感受到了记忆力的退化,这一页我已经看了好久, 还没记住。” 陈灿笑起来, 翻身下床。 “叔叔阿姨出门去了, 给你留了早餐。” 陈灿点头, 她已经很久没睡过懒觉。 “你快去刷牙洗脸吧,懒猪。”萧屿说。 陈灿偏生要闹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而后迅速逃离现场。 梁静和项平出去采购过年要的东西,项望也跟着去了,家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她洗漱完, 顺手扎了一个马尾,萧屿从她房间里出来,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来。 陈灿看他一眼,他们都想起那年过年时候发生的事情。 萧屿叹口气, 故意道:“我是真没想到,我这么可怜。” 陈灿从沙发后面搂住他脖子,无声地表示抱歉。 萧屿拍了拍她的手,“出去走走吧。” “嗯,好。” 他们换了衣服出门散步,回家过年的都回来了,家家户户热闹得很。萧屿和陈灿牵着手,在街道边上慢悠悠地散步,和以前一样。 树叶子都掉得差不多了,外面好冷,风呼呼地刮过来。陈灿又没戴围巾,萧屿解下一半的围巾给她,某一棵树的最后一片叶子掉下来,刚好落在陈灿头上。 萧屿伸手替她拿下来,陈灿转着那片叶子,有种时空逆转的错觉。 她看一眼萧屿,“明天我生日。” 萧屿点头:“嗯,你放心吧,生日礼物我准备好了。” 上次萧屿生日的时候,她送了一对袖扣,然后一夜缠绵。 不过这次回家,他们已经很久没做。因为梁静家里隔音不太好,倘若有点声音,只怕梁静和项平都会听见。 毕竟她当年也听得清清楚楚。 陈灿开始猜测他说的礼物是什么,“项链你送过了?难道是戒指?” 陈灿笑容狡黠。 “啧,没意思。” “嘿嘿,我昨天偷偷看见了,大钻戒。你终于要从了我了。” 陈灿抬手,把萧屿脖子圈住,和他在空旷街道拥抱。 萧屿说:“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就不送了。” 陈灿看了他一眼,咬他一口,“不行,都看见了,不送的话,也太过分了。” 萧屿斤斤计较:“可是你说要送我大钻戒,娶我的。” 陈灿笑得见牙不见眼:“咱俩谁跟谁啊?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萧屿搂住她的腰,蹭了蹭她的额头。 在外头逛了一圈,还有点冷。回来的时候,陈灿手都是冷的,她一把抓住萧屿的手,一起塞进萧屿口袋。 梁静他们后脚便回来,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大包小包的。 萧屿帮忙搭把手,项平还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不用,你是客人,你坐就好了。” 萧屿哪里能坐,还是帮忙搬了进来。 陈灿看了眼,什么鸡鸭鱼肉,样样齐全。 “妈,你们怎么买这么多啊?又吃不完。” 梁静啧她一声,“你这孩子,这不是有客人吗?招待客人不得多准备点。” “你们今年不去叔叔那边了?” “嗯,不去了,今年在家里过年。” 项望喊陈灿帮忙:“姐姐,这个好重,你快来帮我一下。” 陈灿出门去帮他提东西,一大袋橘子,是过年时候要用的。 项望已经到她胸口,“谢谢姐姐。” 陈灿看着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他是怀抱着爱和期待出生的,同她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不客气,你进去吧。” 她看着项望的背影,萧屿出来找她,她忽然搂住萧屿。萧屿猝不及防,但是明白她定然心情又不好。 “怎么了?”萧屿抱住她。 陈灿说:“你是不是打算明天求婚,别求了,直接去结婚吧。” 她眨眨眼,萧屿哭笑不得,“哪有你这种人。” 陈灿说:“这不是怕你突然发现又被骗了,然后醒悟以后决定不要我了嘛。” 萧屿控诉她:“我哪里是这种人?分明这更像你做得出来的事。”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重点没抓对:“不对,什么叫发现又被骗了?” 萧屿看着她,目光审视。 “啊,这个嘛,就是发现,我可能是个特别坏,特别懒,特别爱耍小心机,特别容易有一些很奇怪的想法。” “哦,可是这些我不是都知道嘛。” 项平出来叫他们,“快进来吧,外面风大,冷。” “哎,好嘞。” 陈灿和他进去,小声和他打商量:“怎么样?到底怎么样?考虑一下嘛。” 萧屿不置可否。 这天晚上,换项平下厨,又做了一大桌子好菜,还准备了酒。 项平拉着萧屿问了很多: “萧屿啊,你们有没有什么结婚的打算啊?灿灿毕竟是女孩子,年纪还是吃亏,你也知道。” 项平喝了点酒,醉醺醺的,也不听劝。萧屿反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都应了下来。 最后项平喝趴过去,梁静和项望扶着他去房间睡觉。 萧屿也喝了很多,目光都不清明。 陈灿给他擦脸,又觉得他这样子可爱极了。 陈灿偷偷地戳他脸,问他:“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萧屿就点头。 她问什么萧屿都点头。 “你想我吗?” “嗯。” “你爱我吗?” “嗯。” 陈灿实在被可爱到,拿出手机来想录下来,被他握住手腕,一把抓住。萧屿拽着她一用力,将她拽下来,顷刻间,萧屿便成了上面的。 萧屿目光稍微清醒了点,问她:“好玩吗?” 她还骄傲地点点头,“好玩。” 萧屿附身亲她,一嘴的酒气,陈灿觉得自己也要上头。 萧屿拉着她说话:“别动,别睡觉啊,等到十二点。” 十二点是她生日。 以前萧屿总是在十二点刚过的时候,打电话给她,祝她生日快乐。 她点点头,哄着他:“好好好,不睡觉,你先喝了这个啊。” 她喂萧屿喝了一杯蜂蜜水醒酒,萧屿怕起身,手臂搂住她肩膀,小声嘀咕:“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 陈灿听得心都要化了,她拿了湿纸巾替他擦脸,“我也特别喜欢你。” 陈灿在他臂弯里凑过去,“萧屿,谢谢你。” 萧屿看着她,眼神有些许茫然。 萧屿一直念叨着,“不要睡觉……十二点……” 好不容易真的熬到十二点,萧屿看了眼时间,似乎清醒了一些。 他从行李箱里翻出被陈灿偷看过的钻戒盒子,扑通一下跪下来,“陈灿,嫁给我吧。生日快乐。” 陈灿看着他的眼睛,他笑了笑,“唉,我还是怀疑你给我下蛊了。” 外面不知道谁家放的烟火怦地下来,五颜六色的光从窗户里投进来,落在他们脸上。 陈灿点头,伸手拉他。 “好,明天就结婚。” 她拉萧屿起来,萧屿重心不稳,又把她带倒。两个人躺在那儿,看着外头的烟火一下一下地响。 萧屿应该还是有些醉,蹭了蹭她的头发,低声说:“好香啊。” 陈灿侧身,和他鼻子抵着鼻子,她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看着萧屿的脸。 萧屿很快睡着,陈灿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戒指,一点也不想睡觉。她起身,从自己箱子里也找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有一枚戒指。 陈灿找到萧屿的无名指,亲吻以后,把戒指推进去。 第二天萧屿的起来的时候,陈灿不在房间里。他虽然有些醉,但记忆都还在。 萧屿起身去找陈灿,陈灿在阳台上站着喝茶。 “你醒了?”陈灿回头看他。 萧屿点头,走到她身边,他抬手摆在栏杆上。“昨天晚上……我可都还记得。”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看见自己手里的戒指。 萧屿微睁大眼,看向陈灿。 陈灿说:“戒指我也买了,你可以嫁给我吗?” 萧屿摸着自己手里的戒指,小声道:“我怎么觉得,我这辈子被你吃得死死的。” 萧屿叹气,“那亲爱的少奶奶,有空去领个证吗?” 陈灿点头,表情显然兴奋起来:“当然可以。” 萧屿从行李箱里拿出护照身份证什么的时候,陈灿又笑得狡黠:“原来你早有预谋。” 萧屿和她拿着东西出门去,在楼下碰见梁静。 梁静问他们去哪儿,陈灿说:“妈,我们很快回来,出去领个证。” 梁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看着陈灿的背影已经跑出去好远。 “这孩子……领证……这么草率吗?” 陈灿全程都是拉着萧屿在跑,跑到红绿灯的时候,又是红灯。 “想好了啊,不能反悔了啊。”她语气很激动。 萧屿点头:“你要是跑的话,也跑不掉了。” 陈灿一脸得逞的表情:“我才不跑呢。” 这时候马路对面红灯终于变绿灯,一如当年。 =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鞠躬~ 完结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