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副驾不可能是荒星玫瑰 作者:楚青晏 简介: 少将老攻在我面前秒变恋爱脑 标签:强强、情有独钟、星际、甜文 主角:时蔚然、沈袭京 配角:古耽《我们剑修不讲武德》球收藏 其它:欢蛋《全世界都求我当救世主》求收藏 视角:主受 评分:11人已评分 收藏:4862 ‎ 立意:团结友爱保家卫国 ‎ ————————•———————— 【谢绝盗文狗评论,玛莎拉蒂见围脖@晋江楚青晏】 【八月开固氮《我们剑修不讲武德》,求收藏呀!】 时蔚然在段楚彧的订婚典礼上迎来人生的转折,新娘指控他勾引新郎破坏世家联姻,新郎指控他瞒天过海试图越狱荒星。时蔚然自此被通缉追杀,刀口舔血多年,看遍世间冷暖。 有朝一日他得以逃离荒星,乘坐的船还没驶离大气层就莫名其妙的炸了。时蔚然大难不死,颠沛流离至首都星,在街边邂逅了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男人似乎以为他是个清贫男大学生,温柔的朝他伸出手。 望着这个“何不食肉糜”的贵公子,时蔚然突然体会到了残酷的阶级矛盾。 他想要颠覆这一切。 于是他藏敛了浑身的锋芒,怯生生对男人道:“你的手,真大。” - 沈袭京作为卫斯理军校功勋排行第一的舰队leader,人送外号常胜贵公子,却拥有一个月逼疯三名副驾的恐怖记录。 校长不允许他成为一名讨人厌的星舰寡夫,挖空心思要给他找个合眼缘的副驾。 沈袭京大言不惭的提议:我理想的副驾必须体格强健,自律沉稳,吃苦耐劳,家世背景清白正统。 校长:这个可以有。 几日后,他保险库里的私人机甲被人盗用,出现在红灯区大肆斗殴,归来时千疮百孔。 盗贼本人从安全梯上跳下来,细腰长腿桃花眼,竟然是他怜爱收留的“清贫男大学生”,对方大摇大摆的走上前来,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时蔚然,是校长派给你的磨刀石。” “荒星玫瑰”时蔚然是罪臣之子,被流放的那些年声名远播,除了威名,更有艳名。 沈袭京:跟我的理想型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某日,时蔚然背对着他脱下衬衫,用刀剜出了肉里的子弹,血混着汗水划过如玉般的肌理,那张总是漫不经心的脸被隐忍的神色占据。 沈袭京发现自己不仅心有刺痛,还不由自主的升旗了。 心狠手辣满肚子坏水的钓系美人VS战斗力爆表但在老婆面前秒变恋爱脑的毒舌帅比 阅读须知 1.强强,1V1,双处双初恋, 2.架空私设,全是胡诌,别考据别对号入座 3.角色立场不代表作者立场,弃文勿告,也不要乱排雷,你理解的真不一定是我写的 5.如果发现很多谐音字不要惊讶,是为了让我们能在JJ相遇! 【20200406存】【封面授权@帕提卡拉,封面制作@厌姝】 ※接档古耽《我们剑修不讲武德》 秦云盏穿成了一本修真文里同名同姓的炮灰剑修。该剑修身上有难看的胎记,人嫌狗憎,唯鸣鼎剑派肯收留,掌门赐他一张新脸,成了他的再生父母。为讨掌门欢心,他为门派鞠躬尽瘁,循规蹈矩半生,结怨无数。 不料本文真正的男主却是掌门之子,突然跳出来斥他为了自己的皮相杀人剥皮,作恶多端,最终将他一剑刺死,就地飞升。 秦云盏:这是什么垫脚石的自我修养?我真的会栓Q。 落地时恰好是入门双选仪式,为了不重倒原主的覆辙,秦云盏在众目睽睽之下拍开了掌门父子递来的橄榄枝,一个滑跪拜入了快要断绝香火的自在阁。 众人:世上怎会有如此不识好歹之人! 掌门父子:呵,扑街跟咸鱼宗门锁死! - 自在阁号称人均逍遥道,从上到下摆烂,师云琢替宗主参加招生仪式,本想走个过场,却被一个阴阳脸少年扯着袖口道:“仙尊我看你骨骼清奇气度不凡,是注定要成为我修道之路上的明灯啊!” 师云琢:“说人话。” 秦云盏:“我没人要你招我可好?” 师云琢:“我看起来像收破烂儿的?” 秦云盏:“我看你像!” 师云琢:“?” - 师云琢十八岁入洞虚境界,一心向道清冷寡言,却迟迟不能步入大乘,卜算子说他未历情劫,不可飞升。 并不是很想谈恋爱的师云琢:那不升就不升:) 某天,自在阁招进来一个小阴阳脸,今天脚踢辱骂师尊的修士,明天拳打调戏师妹的流氓,师云琢每天被迫给他收拾烂摊子。 玄窟问道上,对手剑修道:业内有不成文之规定,喂招不过三,点到即止! 秦云盏:你说止就止? 而后该剑修的裤子被刺成窗花,对练剑生出心理阴影自此弃武从文。 众人:秦云盏不讲武德!琢师兄不会让他见到明天的太阳的! 不料几年后,秦云盏在玄窟闻道一战成名,得“九州第一剑修”的称号;自在阁荣获修真势力排行榜榜首,招生门槛被人踏破;而因不懂寡情而迟迟不破境的师云琢也莫名其妙的飞升了...... - 秦云盏拜入自在阁以后可以明确感觉到大师兄师云琢每天都很想把他叉出去,但作为原文中唯一不跟男主为伍的NPC,他必须抱紧师云琢这条大腿不撒手,努力修行。 大道圆满那日,秦云盏如释重负,多喝了两杯斗胆去摸师云琢的后颈,被师云琢用扇子卸了剑,狠狠的按在枕云台冰凉的石潭之上。 翌日,秦云盏抱着化成碎片的衣服,痛声长叹:我这师兄怕不是修了个假的逍遥道! 光风霁月闷骚扇修 VS 春光灿烂话痨剑修 ※欢蛋预收《全世界都求我当救世主》 超自然事件始终在发生。觉醒了异能的年轻人被联合国名下的斯宾塞学院召集聘用,成为新一代救世主, 斯宾塞学院新招的插班生盛欢既不能点石成金也不能呼风唤雨,每天只想躺着数钱,是众人眼中的头号废物。 没人知道他曾睁眼凝视灾厄本身,拥有一汪足以让邪神怯步的精神海洋。 - 在被拎去斯宾塞之前,盛欢就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能提前预见一些大概率事件。 身边怪事频发,前来调查的执行官居然是他英俊多金的前男友,对方不计前嫌施以援手,让盛欢非常不好意思。 于是当晚他就敲开纪霆渊的家门,递上一条自己精心挑选的领带,“抱歉啊纪sir,之前为五百万伤害了你的感情……” ——然后他就看到了几帧自己被纪霆渊用领带捆住的画面…… - 纪霆渊年少时爱过一个男生,对方为了五百万放弃了这份感情,打破了他半生顺风顺水,几年后对方捧着一盒领带来找他复合,模样落魄可怜勾的他心痒痒,没两秒却又临时反悔,撒腿就跑。 纪霆渊:呵,撩完就跑,哪有这种好事? 自此,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的故事拉开序幕。 #我生来被诅咒,而你是我的救赎良方。 ​ 第1章 不怎么样,我仇富 时蔚然最近反复做这个梦。 梦里,他在段裴彧和宋琳娜的订婚典礼上被星际警察按住,新郎指控他利用自己的订婚宴席越狱荒星,违反联邦安全法,新娘则指控他与新郎关系暧昧不清,破坏世家政治联姻,意图动摇高层统治。似乎不管是哪一条,性质都与他那个因叛国被处死的父亲一无二致。 时蔚然醒了,他是被活活热醒的。 胶囊屋的墙壁上跳显室内温度,一百多曼氏度,跟室外温度的差距几近为零,是能把人夜间囤积的水分全部蒸干的程度。 昼夜温差大,气候极端多变,营养土壤含量低..卡兹曼星糟糕的星理位置使得它完美闪避了各种适宜生存的条件,是一颗史无前例的荒星。一百多年前,这颗荒星被联邦废物利用,成为了特级罪犯们的流放地,多年来只进不出,全封闭管理。 时蔚然一出生就在荒星,他的父亲因为间谍罪被处死,联邦宪法规定间谍罪有连坐效应。 于是尚在襁褓中的他便随着母亲一同被流放至卡兹曼星,再也没有出去过。 他从吊床上坐起,抬手触及滚烫的天花板,中空层有滚珠感,应该是控温元件的碎片。 胶囊屋顾名思义,是一种外表像胶囊的出租屋,占地三到五平,外壳由稀有金属熔炼建造,能在地震、海啸、岩浆浸泡等致死环境下勉强维持内部稳定,宛若小小的诺亚方舟,在卡兹曼星这样动不动因为天灾而导致伤亡的荒星上随处可见。 胶囊屋租金廉价,弊端也格外突出——空间逼仄,没有外接水电。 更重要的是,因为是量产,在资源匮乏的卡兹曼星很难保证质量,搬进来刚满一周就遇上这种事,显然时蔚然是租到残次品了。 时蔚然并不着急致电租房中介,他从吊床上跳下来,打开胶囊屋的门。 天空灰蒙蒙的像是布满了霾,日照却白亮刺目,闷中带燥,滚热的风灌进来,夹杂着颗粒状的固体冷却剂,落在身上瞬间汽化,带走热量。 每天这个点,隔壁菜农一家都会准时给蔬菜大棚降温。时蔚然曾亲眼看见他们蔬菜大棚里长了两周半的土豆被突如其来的强光烤成了无油薯片,让菜农一家面面相觑。 虽说薯片也能卖,但卡兹曼星三天两头遭遇太阳融暴陨石流窜,地壳板块沉沉浮浮,想要找出一块无毒的土壤搞活农产品简直难如登天,时蔚然的母亲就是因为长期吃富含重金属的劣质食物得了血液病,最终不治身亡,所以他明白在这里没有什么比新鲜的蔬菜瓜果更值钱的了。 “早啊小白!”菜农老程憨态可掬的跟他打招呼:“孩子他妈做了紫菜包饭,来吃啊!” 老程皮肤黝黑满手老茧,半点看不出曾是个漏税漏税十多亿的大奸商。 分散在空气中的冷却剂堪比免费的空调风,时蔚然正白嫖着,适逢程家太太端着一盘拳头大的饭团过来分发,他上手拿了一个,被烫的倒吸一口凉气,几根手指狠狠捏住耳垂,笨拙的模样惹的程家夫妇忍不住笑起来,时蔚然看他们笑自己也笑了。 卡兹曼星上有许多这样的住宅区,由胶囊屋、厂街和棚田构成,农不农工不工,混乱到无法形成哪怕一条完整的经济链,基本是各家顾各家,勉强糊口。 时蔚然回到屋里,蹲在狭小的行李箱上刷牙,屋外路过一条佝偻的影子,拄着一根手杖,笑眯眯的放下一瓶牛奶,“小白?” 时蔚然:“哎!” “你还真认?”陆山彦道:“搬来一个月大名都没被人记住,你不反省一下?” “挺好。”时蔚然满嘴牙膏沫,含糊道:“万一有人上门来问他,「见没见过一个叫时蔚然的」,他会说「时什么然?什么蔚然?时蔚什么?」”说着他起身去拿毛巾,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面缺角的镜子,倒映出他的模样。 十八九岁,拥有一头利落璀璨的银发,刘海下面是一双漂亮至极的桃花眼。 若是遮住其他部分单看这双眼睛会觉得媚气横生,偏偏鼻梁生的挺直,嘴唇又薄,那种人畜无害的小白花气质便被削弱了,显得清高倨傲。 时蔚然搬来此处一个月,对外话不多,偶尔帮左邻右舍搭把手,显得老实巴交的,这片区域在卡兹曼星相对偏僻。 无论是信息传递还是交通都很落后,也正是因为这样,时蔚然斯文无害单身男青年的人设才塑造得很成功,目前颇受隔壁老程一家照顾。 唯有跟他一块儿搬来的陆山彦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 联邦每个月会运送数量不多的物资过来,以表对罪犯的「人性化管理」,荒星住民自己还会生产一些质量良莠不齐的食物和日用品,这些便是流通在卡兹曼星市场上所有物资的来源,与人口数量相较远远不够,往往供不应求,陆山彦似乎有一些自己的人脉渠道,总能高价团购到一些物资,四处配送,他是个少见的热心人,跟荒星自扫门前雪的大基调不太相符。 此时,老头儿兜里揣着一个蓝星时代才有的老式收音机。 荒星的封闭程度远超想象,有网络也只能接通官方频道,属于是联邦让你接收什么你才能接收到什么。 这收音机太老了,播音员的播音腔都变成了电音。 “昨日,外交部长之子段裴彧(yu第四声)携妻子宋琳娜参观了沃盛顿星最大的养老院,宋琳娜小姐的一曲《往事重来》充分展现了我邦外交亲和力,带给孤寡老人们无数的欢声笑语..” 陆山彦道:“段裴彧后来还真是节节高升啊!” 他说的「后来」指的是那场订婚宴以后。 因为协助逮捕窜逃未遂的重犯之子,段裴彧被授予一等功,时蔚然则被打回了荒星,个人数据被纳入S级监察类别。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无法购买到任何联邦分配的物资。 与此同时,他与段裴彧的风流韵事在许多地方流传开来,那些故事有各种各样的版本。 但无论是哪一个版本,里面的时蔚然都是恃美行凶的浪荡形象,满腹狡诈最后自掘坟墓——没有人知道那场订婚宴本是段裴彧主动邀请时蔚然去的,求了还不止一次。 “要换台吗?”陆山彦道。 “随便。”时蔚然无所谓道。 陆山彦「啧」了一声,体贴的给他切换了个频道——虽然他的收音机也只能接收到两个频道。 “据悉,一日前智慧虫族于舒克马拉星系偷袭联邦值巡舰队,我方在沈袭京上尉的领导下反击制胜,追击敌方至密西西比星..” “又是沈袭京?”时蔚然说。 也不知道是他收音机听的太少还是怎么的,最近好像总能听见这个名字,相关消息还一次比一次劲爆,上次好像还是什么“沈袭京在XX跃迁站意外发现三头人制毒据点并将三名毒/贩包围”。 三头人,顾名思义,是一副躯壳上长了三个头的奇特物种,另配了六只手和六条腿,可合可分,除了共用一套脊髓神经中枢以外,就相当于是三个完整的人。 三成三那就是九。 沈袭京一个人包围了九个人。时蔚然心想联邦宣传部是不是对「包围」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宇宙由无数独立的星系和跃迁点组成,跃迁点就像是蓝星时代的铁路和隧道,将星系与星系的边界连结。 “从舒克马拉到密西西比?”时蔚然不乏诧异道:“追了十三条星域?这人心好黑啊!” “沈袭京啊,卫斯理军校的风云人物,当二值班半年打了十三场胜仗,人送外号「常胜贵公子」,心能不黑吗?”陆山彦说。 “是之前开穿梭舰打三头人的那个么?” “嗯。”陆山彦的话莫名的多了起来,“那回要不是因为他乘的穿梭舰没什么荷载量,三头人可能就绝种了,而且这次托他的福,从舒克马拉到密西西比这块儿短时间之内应该都看不到虫影了,民航局和运输部的人明年的KPI下半年估计就能达标,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这么牛逼,那他们不得给带救星立个纪念雕像拜拜。”时蔚然说。 “可不,你听说过沈袭京的至理名言吗?”陆山彦清了清嗓子:“「如果我追不上入侵者,那么我与入侵者之间的距离就是联邦技术部门和外勤部门水平之间的落差」,把研发部给气的。” “你跟他好像很熟?”时蔚然说:“连他的至理名言都知道。” 陆山彦噎了一下,表情讪讪然:“这不是经常听广播听的么?”他忽而态度揶揄的凑近过去,“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时蔚然道。 “就是..印象。”陆山彦说。 “哦,不怎么样。”时蔚然说。 陆山彦:“?” 他舔了舔嘴巴,锲而不舍的继续试探:“跟段裴彧比..应该好很多吧?一个是「何不食肉糜」的外交部的伪君子,一个是保卫星球,不畏艰险的真男人!” 时蔚然面无表情的擦干了脸上的水渍,胶囊屋供水量也有限,不抓紧这个时间段洗漱过阵子就只能喝泥水了,生活的拮据体现在方方面面各个角落。 “从我的立场来讲他们俩难道不是一种人吗?” “唉?”陆山彦愣住。 时蔚然冷笑了一声。 “同样受裙带关系的影响,有人生在罗马,有人生在卡兹曼星,有人享受金钱权利,有人被践踏到地底。”时蔚然说:“老陆,你问任何一个在荒星长大的小孩儿他对联邦的天之骄子有什么看法,他只要脑子发育正常,都会冲你翻白眼。” 陆山彦:“啊..” “你应该可以体会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叫做——”时蔚然想了想,认真道:“叫仇富。” 作者有话说: 陆山彦:这不是相亲,绝不【认真; 新星历时代计温单位; 1.0曼氏度=2.5摄氏度; 开文啦,这次的鹅子是满肚子坏水的钓系小白毛,希望大家喜欢! 2分评论掉30个红包,想看到有趣的评论鸭。 第2章 “老陆,我有现成的推进器了!” 说这话时,银发青年的眼眸闪烁如极北方的星斗,带着浓浓的厌弃和冷漠。 在搬至程家隔壁以来,时蔚然还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上次看见这样一副送葬脸,还是在那破败的街头雪花般飘飞的通缉传单上。 为了争抢有限的物资,荒星平日就会爆发形形色色的冲突。大家伙儿都不是什么好人,长年累月的被关在荒芜之地,养蛊似的,没被逼疯就不错了,很少有理智。这也是为什么多年来卡兹曼星只进不出却从来没有出现过人口溢出的原因。 每天都有人在死去。 疯子们最不缺的就是被欺凌的对象。 那段时间,时蔚然的艳名传遍大江南北,成了众人眼中巴结权贵不成的美貌贱货,卡兹曼星上的恶徒们有着奇怪的共情,时蔚然此举仿佛是在说「联邦的男人就是比他们这群人强」,自我带入后感觉有被冒犯到。 他们疯狂的找时蔚然的麻烦,手段无所不用其极,陆山彦因此见识到了人类暴力的上限与腌臜的下限,同时目睹了时蔚然频繁搬家的全过程。 吃完饭团,时蔚然提着牛奶去隔壁给老程家儿子讲故事。 老程的儿子今年七岁,三年前被查出对卡兹曼星上的短波光过敏。 一旦接触强光,皮肤肌肉细胞就会破损崩坏,轻则皮肤红肿溃烂,重则死亡,每天只能待在黑暗狭小的胶囊屋里,非必要不出门。 小孩儿被包在厚厚的棉麻布里,侧脸的位置湿了一块,晕出淡淡的红,那是溃烂的皮肤流淌出来的组织液的颜色。 大概是因为进入了太阳黑子活跃期的缘故,强光连胶囊屋都有些扛不住,这小孩儿即便有里三层外三层的防护,病情也还是每况愈下。 时蔚然故事讲了一半就发现这小孩儿有些心不在焉。 听众不想听时蔚然也懒得浪费口舌,他放下二手童话书道:“在想什么?” “我好像快死了。”小孩儿说:“就算一直待在屋子里也没有用。” 「死」这个字在他嘴里滚出来就跟吃饭睡觉一样寻常。 时蔚然皱了皱眉。 他莫名的想起了自己六岁那年,母亲也说过类似的话。 预见死亡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应该是屋子的系统出问题了。”他拍了拍小孩儿的头,一本正经的说着白色谎言:“我那儿控温系统就坏了,早上差点没被蒸熟。” “是吗?那要联系中介来修呀!”小孩儿信了,巴巴的抓着他的手道:“我去找号码给你。” 这片区域的胶囊屋都归同一个租房中介管理,时蔚然记得那是个烫着大波浪卷的女人,单身带娃,精明又有点嘴碎,不肯让人占一点便宜。 不过也能理解,荒星上的交易不存在七天无理由退换货,更没有什么消费协会的保障,经验丰富如时蔚然大抵能猜到电话打过去会被推诿到什么地步。 不过打就打吧,他心想,就当给小孩儿一个安心。 “嘟——” 忙音响了一阵,接通。 “喂?” 时蔚然的身躯不易觉察的绷紧。 似乎也没料到接电话的会是个男人,躺在床上的小程张嘴欲「咦」,被时蔚然反手捂住。 那头有人小声追问了一句话,语速飞快:“是认识朱晓雯的吗?收五千块让他们来领尸体,少一分也不行!” 对方有捂着终端机的听筒,如果这头不是时蔚然,大概什么也不会听到。 多年来的摸爬滚打赋予了时蔚然一些过于卓越的反侦察天赋。 “刚才送的快餐没给筷子。”时蔚然说。 小程的表情愈发疑惑。 对面也接不上词儿,没说话,呼吸声沉重,时蔚然道:“不好意思,我可能打错了。”说完,他主动挂断了电话。 胶囊屋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时蔚然顺手将该号码拖入黑名单,并删除了通话记录。 这块恶人遍地走又无法律监管的荒星土地上人命如草芥,这点时蔚然是知道的,只是祸源未免离得太近了,又来得太突然了。 不要被惦记上才好。 “阿蔚!”陆山彦在门外叫他。 时蔚然拍了拍小程的头,推门而出。 胶囊屋跟前有许多废弃的金属垃圾,时间一长跟地表长在一块儿,形成了大大小小表面抛光的金属桩,可以当板凳使。 陆山彦就蜷在这么一个不算高的金属桩子上前摇后摇。 “给你找了个活。”他嬉皮笑脸,“老程不好意思开口,托我问问。” “说给我听听。”时蔚然往他对面的金属桩上坐下,曲起两条长腿。 陆山彦冲胶囊屋抬了抬下巴,“他家小程现在这个情况你也看到了,医生建议他们搬家到高纬度地区去,没准还能活长一点儿,以后应该还要根据光照途径频繁的搬家。” “需要钱。”时蔚然一语道破。 “没错。”陆山彦说:“往东有一片滩涂区寸草不生,老程的玉米和土豆在那儿能卖出六七倍的高价,但是中间要跑一百多里。” 荒星上的一百多里可不是平坦到可以开自动驾驶的超速公路,时蔚然垂眼道:“懂了,他们缺个司机。”顿了顿,他道:“为什么不找当地的捷运公司?” “找了,没谈妥,对方要抽百分之六十的利润。” “六十?”时蔚然皱眉。 那等于老程这一棚蔬菜瓜果都白种了,属实是狮子大开口。 “托最近那位上尉的福,咱们这儿也基本看不见几条虫了,所以只要有一辆大排量的鹰嘴皮卡,这一百多里就能跑下来。”陆山彦说。 卡兹曼星上吃喝住都尚且成问题,就更别提「行」了,能搞到机动车还是大型机动车的,不一定有钱。 但一定有强硬的组织背景,毕竟再有钱的人遭遇掠杀,钱就会变成别人的。 “你觉得我能搞到鹰嘴皮卡?”时蔚然掀起眼皮。 “你不可以。”陆山彦说:“谁还可以啊?” 时蔚然鼓了一下腮帮子,漠然起身:“真看得起我。” —— 翌日傍晚,陆山彦去往区中心垃圾站。 天气炎热,垃圾站的废物堆砌无人处理,味道很不好闻,陆山彦捏着鼻子绕了半圈,在一片空地上看见了时蔚然。 银发青年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背心,手臂和腰腹的肌肉紧实流畅,半点不显得突兀,裸露的锁骨肩颈几乎与发梢同色,白的惹眼,他反戴着一顶棒球帽,银发在脑后扎了个小揪,从车底滑出来,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油污,浅棕色的眸子亮如星子。 这辆鹰嘴皮卡居然成型了,距离上次陆山彦提议过后才两天。 机动车的设计与组装本身是一门学问,联邦军校有专门的机械学院,机械生要通过一系列的理论课程才能进入实操的阶段,而这样一件作品如果被当成作业布置下去,他们少说也需要花上一个月的时间。 时蔚然毫无理论基础。 多年来他能依靠的只有那些糟糕的经历,他抢过无数的车,砸过无数的车,同样也在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修好过无数的车。 他是典型的体验型选手,纯靠感觉在混沌中摸索出一套教科书上没有的知识体系。 陆山彦愿称之为「天才」。 “你这是把谁的胶囊屋改装了?”陆山彦盯着那辆堪称凭空出现的鹰嘴皮卡看了许久,看出了一点端倪。 “我的。”时蔚然说:“控温系统崩溃,也没有售后服务,不如废物利用。” 胶囊屋里调控温湿度的能源核与发动机能源核的运作原理基本相同。 “你还真豪气啊!”陆山彦拍了一下车厢,震惊道:“那你以后住哪儿?” “没想好。”时蔚然说:“实在不行跟你住也行。” 陆山彦:“我谢谢你啊。” 他又看了眼这辆皮卡,发现四个轮子的型号都不一样,方向盘也磨损的很厉害,显然都是时蔚然在垃圾场里淘金的结果没错了。 “就差推动器了。”时蔚然说:“帮我找找有没有适配的替代品。” “比如?” “燃气灶,电焰烤炉,吹风机配香薰点火器也行。” 前两个还贴点谱,后面的简直是离离原上谱,陆山彦满头问号:“..你仿佛在逗我笑!” “你能给我个现成的推动器来我也真的会谢。”时蔚然面无表情道。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在垃圾堆里遨游,不知过了多久,静止的皮卡车厢里忽然传来一点儿响动。 时蔚然闪电般回头。 “有人。”他吐出两个字,箭步翻上车,“哗啦”将车厢挡板拉开。 空旷的车厢里趴着个人,被厚厚的棉麻布包成了个狼外婆,他维持着一个伸手够东西的姿势,距离指尖两三厘米的地方有一根铅笔。 时蔚然听到了自己下巴掉在地上的声音。 “小程?!” —— “你想干嘛?”时蔚然叉着腰,语气糟糕:“想上天?” “我就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小程抱膝坐在车厢里,蔫头耷脑。 “现在看到了?可以回家了么?”时蔚然道。 “不!我不回家!”小孩儿像是多长了一条胆子,辩驳道:“我之前从来都不知道,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宽敞的地方!” “宽敞?你说这里?”时蔚然用拇指戳了戳:“垃圾堆得跟山一样,臭不可闻!” “你不觉得好壮观!好厉害吗!” “..你管这叫厉害?我不觉得!”时蔚然道:“为了看这堆垃圾,把命搭上?你这小孩儿脑子坏了吧!” “那也比在家里等死强!”小孩儿也急了,大声说道。 银发青年被杠无语了,叉腰在原地转了半圈,最终把机修手套脱了摔在地上,气结:“我不理解。” “你当然不理解。”陆山彦说,他正在翻小程的日记本,这小子刚才弄出动静来就是为了去摸写日记的铅笔。 很难想象,这小子居然昨天就在这里了,趁着晚间没太阳,将垃圾场逛了个遍,在日记本里写满了「好酷」,「好棒」,「超厉害」之类的溢美之词。 “你看多了的东西就不会觉得好看。”陆山彦轻声叹道:“哎阿蔚,如果给你一个走出卡兹曼星的机会,代价是死亡,你接受吗?” 时蔚然微微一怔。 陆山彦拍了拍他瘦却坚硬的肩膀,“看,你也没法儿拒绝。” 时蔚然沉默不语。 陆山彦其实很能理解他的矛盾。 找到这一处信息闭锁的无争之地很难,他藏敛了浑身锋芒,在老程家隔壁装大宝贝,明里暗里的帮衬着老程一家,看得出来有在很努力的去维持一段稳定的关系,当初频繁搬家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厌倦。 没人喜欢成天的颠沛流离。 一束白亮的强光突然贯穿了黑暗的垃圾场。 震耳欲聋的发动机轰鸣宛若野兽的嘶吼,时蔚然以手遮目,听声辨物,低声道:“大托?” 陆山彦眯着眼睛,果然看见了那种八个轮子的大型机动车。泛着蓝光的金属轮胎微微悬浮,每秒转速可达近四十,车身被劣质喷漆画满了涂鸦,依稀可以看到「大龙捷运」四个字。 “我去,冤家路窄啊!”陆山彦脸色微变,“之前跟老程要百分之六十利润抽成的就是他们。” 时蔚然警觉的眯眼。 大托所过之处烟尘四起,两股车前灯上下舞动,怒龙般照耀着不远处的鹰嘴皮卡。 几个男人从车上跳下来,为首的那个格外肥硕,脖子上卡了几个金环,冷冷道:“嚯,我说那卖菜的怎么拒绝的那么干脆,原来这还有戗行的呢?” 时蔚然与陆山彦蹲在密闭的车厢里,两人各出一只手捂着小程的嘴,付大龙的声音被隔在墙外,闷闷的,时蔚然仍然觉得有些耳熟。 他垂目,对上了小程相似的眼神,豁然一怔。 ——之前借女中介的终端机与外界通话的就是这个声音! 下一秒,整个车厢闷声轰鸣。 大托前面的铁板朝两旁扇形张开,缝隙中竟然伸出了一个圆筒状的喷射口,蓝色的火焰喷射而出,顷刻间将整个皮卡含住!高温的火舌将车头的金属板燎出了焦色,支撑用的钢筋发出了爆裂的「噼啪」声,方向盘上的软质皮受热挛缩! 付大龙和他手下的喽啰们在驾驶舱里哈哈大笑,尖叫起哄。 车厢外宛如有狂风席卷,墙壁的温度在节节攀升,小程的额头上被蒸出了汗,他紧张的贴近了时蔚然,眼底有眼泪在打转。 我们会被蒸熟吗?会死吗?他在心底一遍遍的诘问。 他看见时蔚然在冲他比口型,眸光镇定。 “别怕,这可是胶囊屋改造的。” .. 火焰喷射了足有一分多钟。 这辆大托当初打着「高荷载穿越虫巢」的旗号进行过攻击装置的改造,车头的火焰炮能将一整条大型蠕虫瞬间燎成焦炭,付大龙按发射器的手都酸了,对面那辆皮卡的鹰嘴车头也崩坏的不成样子,他停止了攻击,带着一群人跳下车,得意洋洋的晃过去。 “车上应该没人哦?” “有估计也烤成人干儿了!” “让他丫的戗行!就凭一辆散装的垃圾!” “你说他多想不开,跟之前那女的一样,非他妈不肯交保护费,还咬大龙哥,这不找死嘛!” “在咱们的地盘上,敢跟大龙哥作对,统统该死!” “烧掉烧掉!全都烧掉!烧成灰给他扬了!” 几人绕着皮卡转了一圈,没什么收获,又绕回了车头,付大龙叉着腰道:“明天再去找那卖菜的,之前给他脸他不识抬举,这回记得问他要九十的抽成,我看他还敢拒绝!” 话音未落,皮卡后方传来了一点儿动静。 “谁!”付大龙面露异色,他撩起衣摆,露出了腰间的一把短,枪,缓缓的朝着车后方靠过去。 他走到侧面,拧着脸探头,发现车厢后的挡板居然升了起来。 有人出来了?! 付大龙心里「咯噔」一声,如此情况下还有人能活着往外逃,委实算不得什么好事,他东张东望的搜寻着可疑目标,同时,自皮卡的顶端缓缓冒出一个人影,闪电般一跃而下—— 付大龙被重重的扑倒在地! 他下意识的就要去摸枪,然而对方的动作与他相比简直像是开了八倍速,他的指尖都还没摸到枪柄,手腕便被砸折,对方的身躯轻盈却像一只凶猛的螳螂,将他的关节要塞精准卡住,付大龙肥胖的身躯死命的挣扎,那一堆堆的肉却尽数成了他的负担,他抬起头,将对方模样映在瞳孔里,刚要发出痛吼,一支尖锐的铅笔便刺穿了他的声带—— .. 车外传来短促密集的枪声。 陆山彦用双手捂着小程的耳朵,过了许久,时蔚然才再次出现在车厢外,银发青年的神色平静,除了肩颈和下颌处沾了些血迹,半点看不出刚才开过一轮屠杀。 “五杀!”他轻擦脸颊,朝那辆大托抬了抬下颌,仿佛在看一头待宰的肥羊。 “老陆,咱们有现成的推进器了!” 他微微一笑,面容在血色的衬托下是惊人的美丽与妖冶。 看他这么开心,陆山彦克制不住的捏鼻梁,叹气道:“你克制一点,可以不用这么开心,不然人家真的会分不清谁才是受害者。” 时蔚然:“。” 作者有话说: 时崽认真脸:我不像受害者吗? 2分评论掉30个红包!脑婆们!球可爱的评论!高亮:打0分会被红包插件滤过的。 围脖艾特晋江楚青晏,可以及时获取更新信息鸭。 第3章 激活口令:我愿意。 陆山彦沉默了许久,纠正道:“还有,你现在有的可不止是推进器。” 时蔚然回过神来,“你说得对。” 遂兴高采烈的掉头奔向大托。 陆山彦默了两秒,从时蔚然身上感觉到了一种返璞归真的凶残。 他松开小程的耳朵,歪着头端详着小程的眼睛,慢条斯理道:“你白毛哥哥老说「保护保护」,我倒觉得,既然是生活在荒星的孩子,就注定要学会面对残酷,搏求生存,你觉得呢?” 小程眨了眨眼。 “想下去瞧一瞧发生了什么吗?”陆山彦道。 “想。”小程不假思索道。 “走,我带你去。”陆山彦道。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车厢。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五六具尸体,表情都安详得很,死因是眉心的一个小小弹孔,直接贯穿颅脑让整个生命系统宕机,死相大多体面,唯一一个谈不上体面的是付大龙,脸色青紫两眼暴突,手掌软趴趴的弯向背侧,喉管处插着一支铅笔,周围凝着许多细小的血泡,可见死前还在努力的想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陆山彦带着小程挨个儿看过去,淡声道:“这些就是欺负你爸爸妈妈还要断绝你求生之路的人,记住他们现在的样子了吗?不要害怕,如果他们笑着站在你面前,你才要感到害怕。” 半空中忽然传来「咻」一声尖啸,一道若隐若现的金红色冲上深蓝色的天穹,轰然炸开,于最高处膨胀成了一片艳丽的极光带。 “哇!!”小程张大了嘴,他高昂着头颅,拼命地拍起手来,“好看!!好好看!!” 陆山彦的眉宇却紧紧的蹙了起来。 他松开了眉飞色舞的小孩儿,疾步冲到大托跟前,正好看见时蔚然从中控箱里爬出来。 “是定位信号,绑定在中控箱里,识别到强制拆卸或是暴力损毁就会自动发射。”时蔚然道:“可这不是联邦的军用系统吗?他一个地痞流氓怎么会有?!” “这些个地痞流氓的嚣张程度也远超你的想象吧,阿蔚,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你不过是跟联邦高层有过节,为什么卡兹曼星上的囚犯会屡屡跟你过不去,好像你无论怎么逃都能被找到。”陆山彦垂眼,侧脸沉进了一片阴翳,“也许这颗荒星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封闭,所有人做的所有事,背后都另有一双手在遥控。” 时蔚然的瞳孔略略收缩。 车厢里的全息记录仪忽然跳显出画面,系统冰冷的宣读道:“视频录制将在30秒后开始。” “原来还有这个环节。”时蔚然说:“他们还真是团结的像是某个人的喉舌与爪牙。” “快走吧,东西不要了。”陆山彦拉上小程的手,急声催促道:“不然你连最后的容身之处也要失去了。” “他们连追踪定位都发了,你当我还有容身之处可言么?”时蔚然笑了一声:“这个视频的内容只会决定接下来的围猎是覆盖性的还是针对性的。”他朝陆山彦挥了挥手:“不想被连累就站远点,别影响我发挥。” 陆山彦怔了怔。 30秒很快就过去了,「滴」一声,视频录制开始,左上角有个灰色的信封在闪烁,那是设置了录制完成自动发送的图标。 时蔚然摘下了头顶得棒球帽,露出了一头桀骜不驯的银色短发,他双手撑在驾驶台上,冲着记录仪挑眉而笑。 “嘿,又见面了,想我了么?” 陆山彦合上了眼。 他之前有听过一个名词,叫银发PTSD,大概意思是当地的恶徒们看到银色的头发就会产生「血压飙升呼吸急促双目猩红牙齿战栗」之类的应激症状。 吸引火力,没有谁比时蔚然更擅长了。 “仅仅是对付不听话的住民,他们也许还不会动用太脏的手段,但如果是针对你,他们会无所不用其极。”他低声对时蔚然说:“你应该知道的吧,再厉害的狮子也会败给一群穷追不舍的野狗。” “可老程一家会死,我却不一定。”挑衅完毕的时蔚然直接将记录仪砸了,而后整个人都埋进了大托内部,像个杀猪的屠夫一样开始拆卸大托的零件。 “这个可以用,这个也可以用,这个可以卖钱..”他一边碎碎念,一边「叮叮咣咣」的往外抛东西,看起来兴奋得很,“好家伙,宰了头肥羊啊!” 陆山彦拉着小程左躲右闪,眼睁睁的看着时蔚然大包小包的打包,无语道:“喂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这个月我过得很开心。”时蔚然答非所问。 “你在说遗言吗?”陆山彦给气笑了。 时蔚然的动作顿了顿。 陆山彦笑不出来了,“不是吧?搁在以前你会立刻激情辱骂我的。” “待会儿我把大托的推进器安上去,剩下来的东西变现之后够老程一家搬迁落户了。”时蔚然似是在自言自语:“我还想起来一件事,小程。” 小孩儿抬起头,茫然的看着他:“白毛哥哥什么事?” “记得让你爸去找那位朱阿姨的女儿。”时蔚然说:“她没了妈妈..很可怜。” —— 几个小时后,时蔚然开着一辆空壳大托驶出了垃圾场。 他没有往住宅区开,而是往着东面滩涂区的方向行驶,像是在拥抱朝阳——那是他来时的路。 这么多年,他算是把卡兹曼星跑了个遍,基本没有走过回头路,这回终于无处可跑,就要原路返回了。 说实在话他也有点腻了。 左右也离不开这片荒岛,生活不过是无趣空乏的复制过程。 他曾经问陆山彦,为什么要有连坐制度的存在,谁犯了罪处罚谁不就好了,连累无辜的人做什么呢? 陆山彦告诉他原因有三。其一,连坐制度可以让亲密关系变成威慑犯罪者的筹码,其二,信息传递就像是播种,连坐可以减少漏网之鱼的存在,其三,被连坐的人有很大一部分不会去怨憎当权者,而会去怨憎他们的亲属为什么要犯罪,这样的精神PUA可以减少后续报复心理产生的犯罪率。 总而言之,这样一种泯灭人性的制度替当权者省了不少事,而那些被牵连的无辜的人..他们都在遥远的荒星,看不见摸不着,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他微微一走神的功夫,车底传来剧烈的颠簸,时蔚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滴滴」声,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踹开了车门跳下去,下一秒整个大托被自地表腾起的烈焰吞噬。 时蔚然落地狂奔,他的身体机能在这一刻被拉到极致,短短一秒钟冲出去几十米,但滚烫的烈风紧跟而至,将他狠狠的掀起来又拍在地上。 时蔚然闻到了发梢和皮肉传来的焦糊味,他咳嗽了两声,满嘴血腥气,肺脏可能挫伤了。 他艰难的昂首,赤色的天空被浓烟占据,远处人影瞳瞳,装甲类的车辆巨兽一般缓缓迫近。 .. “是他!小白毛!” “把他宰了!我要他的心脏和肝儿!” “头皮剥下来留给我,我需要他那一头银发做枕套!” .. 从简单的肉搏到棍棒到携带枪械..再到如今,他们进步的实在太快了。 仅仅是生活在封闭的卡兹曼星,绝不可能弄到这么多的科技资源。 陆山彦说的没错,他这头狮子终究是被豺狼以及远在他星的黑手逼到了强弩之末。 电光石火间,一辆摩托从道路边缘疾驰而过,车身上流淌的蓝光霓虹昭示着它非同一般的能源核类别。 骑手朝时蔚然伸出手,臂弯坚硬如铁,时蔚然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借力蹬地,稳稳的翻上车! 摩托霎时间驰出去百米,后方的地面寸寸爆裂,金属碎片与土石横飞。 “我早说你的仇恨值真是太高了!”摩托骑手声嘶力竭道。 “老陆?!”时蔚然在狂风热浪中睁大了眼睛。 这居然是那个平时没个正经还总是佝偻着个背的瘸腿老头! “你特么——”时蔚然一时竟然不知道从何处槽起,词穷了。 “来不及解释了!”陆山彦在震耳欲聋的轰炸声微微扭头,半白的头发随着狂风飞舞,“记得我之前问过你的问题吗!” “你问过太多没用的问题了!!具体是哪一个!”时蔚然吼道。 “如果给你一个离开荒星的机会!!你要不要!!” 在震耳欲聋的轰炸声中,时蔚然呆了呆。 “喝多了吧你!!” “你除了相信我没有别的选择!”陆山彦吼道。 时蔚然想了想,还真是。 陆山彦飞摩救人已经很荒唐了,好像也不怕再荒唐一点! “条件呢!”他诘问道:“不可能没有条件对吧!!” “条件是给沈袭京——” 一枚炮/弹轰然砸来,陆山彦车头急拐,险险避过,他的声音淹没在爆炸的尖啸之中。 “你说什么!!”时蔚然的耳朵在流血,耳鸣尖锐持久,削弱了听力,他用吃奶的劲贴着陆山彦的耳朵嘶吼,“沈袭京什么——” “我说——”陆山彦扭头,瞪圆的眼睛里全是血丝,“时蔚然!!你愿意成为沈袭京上尉的副驾吗!!无论富贵贫穷!!无论生老病死!!无论他有多讨人厌!!都对他不离不弃!!保护他!!做他人格的磨刀石!!” 时蔚然:“??” 他刚想问关沈袭京什么事?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提他最讨厌的那些官富二代! 还他妈念的跟结婚誓词一样! 须臾间陆山彦的脖子上空了,不知是谁启用了超声波刃,乱象中直接切掉了老头的脑袋。 时蔚然面色煞白。 陆山彦的肢体还在驾驶着摩托,半点没减速,时蔚然的瞳孔却缩成了一个小点。 没有血。 老头脖颈处大开的腔道中是大量的光纤电缆,晶体元件,此刻仍然在运转着——画面又诡异又好笑! 「没头的陆山彦」还抬手递给他一张卡,然后在一片荒草地带漂移甩尾,将时蔚然抛了出去。 .. 时蔚然在草中翻滚了不知多久。 大地震颤,天穹昏黄,不知名的植物根茎刮擦着他的身体。 那些乱糟糟的动静终究是追着没头的陆山彦远去了。 时蔚然的眼神闪过一瞬间的空洞。 他始终不能相信跟他在卡兹曼星相互扶持多年的陆山彦,竟然..不是陆山彦。 信息量太大了,疲倦的用手背抵住了额头,时蔚然猛地一怔——他的手里还有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椭圆形的镭射磁卡,底部有一行漂亮的钢笔字。 “听说你连死都不怕,但成为沈袭京的副驾没准儿是比死更伤脑筋的事。” 将卡翻过来,背面印刻着几行小字。 阿波罗航空公司; 货载舰Z0513号限定单程票; 卡兹曼星——织女四星; 卫斯理军校校长陆山彦签发。 激活口令:我愿意。 时蔚然:“..”: 作者有话说: 让我们恭喜这对素未谋面的新人喜结良缘!【不是今天是头都没了也要拉皮条的敬业老陆。 2分评论发30个红包!围脖艾特晋江楚青晏,可以及时获取更新信息鸭。 第4章 星舰寡夫很值得骄傲么? 很少有人知道,威名显赫的卫斯理军校曾经并不是联邦政府指定的教育基地。甚至在一个多世纪之前,在联邦大大小小无数野鸡军校疯狂内卷的时候,卫斯理的名号都排不上前三。 直到陆山彦坐上了校长之位。 陆山彦三十岁时荣升少将,曾经距离元帅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堪称帝国军人中的尊贵翘楚。但奇怪的是,他在争权晋升最关键的时刻突然选择离退,从一线的外勤指挥位径直空降到卫斯理军校,跨界十万八千里,叫当时政界所有的人大跌眼镜。 有传言说他离退的原因是因为当时与他风头正劲的对手在一场任务中意外牺牲,陆山彦唇亡齿寒,对死亡生了畏惧之心。他的离开让政界大受震动,有人扼腕有人喝彩。 但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众人都一致觉得陆山彦光辉的人生就此荒废了一半。 上任后,陆山彦立刻不干人事,他先是以资本的手段一口气吞并了首都星的七所军校,垄断了所有的师资,开始大肆扩招首都星的青少年学生,姿态不可为不强硬。 那六位被降格的校长悲愤之下联合了媒体,承包了首都星半个月的头条文章。 “教育资源如何能被金钱衡量?” “政客肮脏的骨爪撕开首都星纯洁的花园,青少年的未来将何去何从?” “无产阶级人性的园丁们啊,站起来!不要成为资本的奴隶!” .. 陆山彦就当看不见,他开出的优渥薪水足以让人性的园丁们兢兢业业育人,在往后的日子里,卫斯理军校屡出精英,硕果累累,国防部中的中青年骨干基本都出自卫斯理军校,最近那位风头正盛的沈袭京亦是其中之一,联邦总统发现陆山彦此举直接提纯了联邦军队的忠诚度,干脆顺水推舟,给卫斯理军校贴上了「皇家」的标签,而那些当年疯狂唱衰陆山彦的媒体们被狠狠的打了脸,集体换了条舌头,非常不要脸的改将陆山彦封为「联邦历史上最伟大的教育家」。 学政大楼是一座金字塔形状的莹蓝色建筑,由多边形的走廊和上上下下的观光电梯构建而成,随处可见穿着得体的校内人员与忙碌的办公机器人。 此时此刻,教育家本家正坐在他的办公室里跟近期的流量密码沈袭京对峙。 新星历时代,人均寿命比蓝星时代要长三到四倍,衰老的速度也会相应的延缓,陆山彦的年纪近百,看起来只有六十岁的样子。他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灰色西装,腰腹部半点赘肉也无,胡须和鬓角都茂盛的性感,是放在大街上也会被一群少女乃至少妇追着跑的程度。 坐在他对面的沈袭京则是另一种极致。 媒体们起外号相当有一套,「常胜贵公子」五个字既总结了沈袭京近期的作为,又将他的气质精准点破,陆山彦看着这张棱角分明的帅脸,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候就有「建模脸」「漫撕男」这么一说,只是他不会那么明显的把「桀骜」二字写在脸上。 “阿袭,别用那么充满攻击性的眼神看我。”陆山彦十指交错搁在腿上,“想当年你这名字当时还是我起的。” “我知道,我爸当时是财政办公室的副助理,正在跟另外一个副助理竞选下一任财政部部长,他忙着拉选票,直接记错了我妈的预产期。”沈袭京将领口解开了些许,两条长腿交叠,制式校服在他的腰际收拢,被皮带勒出紧致狭窄的轮廓,“这是我爸的光荣事迹,我听很多人说过,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以为我妈跟你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绯闻,事实上你才是我的亲爸。”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生出你这种满脸刻薄的小鬼。”陆山彦冷笑一声,抬起下颌,点了点他杂乱无章的办公桌,“看看吧,这是你上周代课两小时收到的家长投诉,我都让安徒生打印成纸质稿了。” 安徒生是他的秘书机器人,有手有脚,方头方脑,长得像个蓝星时代的小电视成精,此刻煮了咖啡送进来。 “沈上尉。”他一板一眼的说道:“报废的打印机型号已经发送到您的邮箱,一共三台,校长说需要您报销。” 沈袭京:“?” 他瞄了一眼安徒生,又看向陆山彦,“我不就是叫醒了几个上课睡觉的坏学生吗?” “纠正一下,不是「叫醒」,你拆了助教机器人的鼻子砸破了他们的脑袋,那位助教机器人跟安徒生恰好是同一个厂家出来的老乡,我都已经核实过了。”陆山彦痛心疾首道:“拜托,为人师表,怎么能以暴制暴体罚学生呢!” 沈袭京翻了个白眼; 他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双眼皮,眼睛狭长,似是能藏住许多情绪,睫毛却很浓密,让人觉得他不是天生的冷漠,总有变得多情的机会。 “拜托,他们是军校的学生,联邦未来的守护者,上课都能打瞌睡,以后出勤是不是打算随身携带褪黑素长眠外太空啊?”沈袭京反唇相讥道:“与其到时候拉着队友共沉沦,不如现在被我砸破脑袋,至少不至于尸骨无存。” “这是一群刚入校的新生,还是孩子,他们需要时间去成长,难道你以前上学的时候没有打过瞌睡吗?”陆山彦道。 “不好意思,我自从出了婴儿期就再也没有在不该睡觉的时候打过瞌睡。”沈袭京很欠揍的说,他忽然前倾身体,趴在办公桌上挑了挑眉:“校长,我看你这么生气的根本原因是因为这两节课本来应该是你上吧?老实交代,你最近在忙什么呢?总也不见人影。” 陆山彦:“。” 不得不说沈袭京这小子的长相实在是吃香,无论是深邃的眼窝还是挺而直的鼻梁都英俊到富有攻击性的地步,以至于他似笑非笑时,那种痞坏与矜贵的气质杂糅,变得邪肆又充满压迫感。 如若对面坐着的不适陆山彦,大概会被他看的从椅子上摔下去。 “这跟是不是我的课没有关系,我是校长,任何一个学生和老师出问题我都要负主要责任。”陆山彦从胸前的口袋抽出一支钢笔,抵着沈袭京的肩将人推开:“说了不要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人,很不招人喜欢,学生家长需要你的道歉信,你要实在不会写,我就让安徒生代劳。” “谢了。”沈袭京欣然接受了这份馈赠,毫无愧疚感,“讲道理,我不觉得代了两节课会收到这么多的投诉信。” “我承认,这里面不只是投诉,还有江晨飞爸爸写的小作文。”陆山彦说:“他希望你网开一面,不要让江晨飞在卫斯理混不下去。” 沈袭京:“江晨飞是谁?” 陆山彦沉默了两秒:“你的前副驾,三月初宙斯号上的飞行员一值班,你忘了吗?” 看沈袭京还没反应,陆山彦只好说:“三个月前灾难演习被你骂哭鼻子的那个。” 这下沈袭京有印象了,“哦!你说这个我就想起来了。”他轻拍膝盖,眼底弧光冰冷:“追逐战环节我让他发射脉冲炮,他居然按了身边的逃生舱按钮。” “这个我必须要跟你解释一下。”陆山彦说:“江晨飞这个孩子我见过,是个好孩子,就是心理素质差了点儿,容易临场发挥失常,他当时应该是手滑了,而不是真的要当逃兵。” “我也没说什么不是吗?”沈袭京懒懒道:“只是建议他既然拥有这么柔软的内心应该去托儿所当幼师,或者牧师!总之不应该出现在我的副驾驶位上,我带不动他。” “可以,你的点评很犀利。”陆山彦给他气笑了,“总之你现在的副驾也已经要离职了,原因是他扛不住你的工作量,横向能连追十三条星系,纵向能从地表扎到地心。 无论是三头人还是虫族他都已经看倦了,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二年级生,不应该承受那么多。”顿了顿他道:“你也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三年级生,当值勤舰长而已,为什么能一连逼疯两名副驾呢沈上尉?你不怕正式入编以后没拍档啊!” “如果拍档是废物的话,我宁可跟人工智能搭班。”沈袭京说:“安徒生就不错。” “你问安徒生愿不愿意。”陆山彦说。 安徒生:“达咩。” 沈袭京:“。” “还人工智能,人工智能能在关键时刻替你挡刀保住你的命吗?”陆山彦的嗓音一沉,猛地将钢笔拍在了桌案上,“你知不知道当年忒休斯上将是怎么死的!” 他的发作很隐晦,却又很突兀,沈袭京觉察到了,收敛了戏谑的神色,认真道:“我知道,他被敌方的融合光波意外击中了,副驾没有来得及将他从座位上推开,那个副驾跟他搭班不足半年,没有什么默契可言,而跟他最有默契的拍档..也就是校长您,那时候已经成为了他的竞争对手,你们不可能再同时出现在一搜星舰上。” 陆山彦合上了眼,皱纹在他形状优美的眼眸附近蔓延。 “可那场战斗我记得我们没有输。”沈袭京道:“加加林少将接替了舰长的位置,守下了织女四星。” “不,我们输了。”陆山彦低声说:“我们失去了一个宝贵的上将,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忒休斯。”他顿了顿,沉沉然道:“舰长是整个星舰的核心,就像是蜂巢中的蜂王,往往是敌军眼中首当其冲的攻击目标,他是多么需要一个与他心意相通的副驾..” “但是校长,在我看来副驾不是用来挡刀用的。”沈袭京道:“一个优秀的舰长必须足够强大,他不是蜂王而是护盾,他有义务保护星舰上所有的人不受伤,包括副驾在内。” 陆山彦睁开眼,与桌子对面俊美又狂妄的年轻人对视。 “你有这样的想法,也很好。”他慢慢道,换了副语气,眼底的伤痕如雾散去,“但是没有副驾不行,年纪轻轻的,当个没人喜欢的星舰寡夫,很值得骄傲么?” “你非要给我找副驾也不是不行吧。”沈袭京心口莫名的一松,打了个响指:“但是我有条件。” “你说。”陆山彦道。 “我理想中的副驾必须体格强健,自律沉稳,吃苦耐劳,家世背景清白正统。”沈袭京道。 陆山彦:“这个可以有。” 沈袭京:“?” 他答应的太干脆,以至于沈袭京都有些不信了。 “真的假的?我以为你会骂我挑剔。” “你管我真的假的。”陆山彦捏了捏鼻梁,似乎不想搭理他了,“行了,把咖啡喝了就走吧,希望你还是回去反省反省。” 沈袭京撇撇嘴,将咖啡一饮而尽,被甜的直皱眉,而后举起手做投降状,“回见。” 他礼貌的带上了门,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安静。 安徒生收掉了杯碟,轻声道:“校长,他走远了。” “嗯。”陆山彦在椅子上躺平,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背对着门,面朝着窗户。窗帘轻浮,阳光洒落在他的脸上,明媚,安详,却带着几分哀伤的颜色。 陆山彦复又闭上眼,似是要昏昏睡去。 “安徒生,用忒休斯的声音给我讲个童话故事吧。” 作者有话说: 陆山彦:你尽管提条件,会听你的算我输) 安徒生:诚实的说,沈袭京的副驾,狗都不当。 记住这个袭哥!他的脸现在还不肿! 老陆也有很多小故事。 下章见面; 2分评论掉30个红包!围脖艾特晋江楚青晏,可以及时获取更新信息鸭。 第5章 邂逅一位银发选手。 蜜蜡酒吧是首都星诸多娱乐场所当中的人气翘楚,营业项目集西餐、调酒、桌游于一体,位于市中心毗邻若干高校的校区,最是受年轻人的喜爱。 眼下刚过晚上八点,酒吧内人声鼎沸,三楼的VIP包厢内,沈袭京正在参与一局激烈的《血染星港》。 身份推理游戏从蓝星时代就开始风靡,期间几经改革,逻辑的难度变得更大,盘凶核的心却没变。沈袭京最爱头脑风暴那一卦,把把都能把逻辑理的门儿清。 《血染星港》素有掀桌派对的美名,顾名思义,掰头场面总是异常激烈。 “怎么又指我啊!!”坐沈袭京对面的一个卷发少女气急败坏的跳起来,张牙舞爪道:“我是好人!!是好人!!家人们!!我怎么可能连续拿两把恶魔呢!这概率很低好不好!而且明明他更像恶魔!”她指着沈袭京,“一直带节奏!明显就是心里有鬼!投他!!不投不是联邦人!” “我警告你不要贴脸啊周妙!这种游戏你得以逻辑服人,就像我刚才分析的那样。”沈袭京懒懒的倚在沙发背上,摊了摊手,“不然只会显得你心虚。” 周妙,沈袭京的远房表妹,远到一直到见面之前沈袭京都以为周家生的是个儿子,事实上周妙的性格也很外放,很难想象这个花儿一样的少女会喜欢跟复杂的变成以及金属零件打交道,作为机械学院今年刚入学的新生,拥有一小时拆装达芬奇机甲的超绝记录,社交悍匪,也是今天的攒局人。 她的据理力争好像并没有什么卵用,几个玩家票她的动作都不带犹豫的,“四号!” 周妙跌坐回沙发上,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嘴里还叽叽咕咕的负隅顽抗,“你们肯定会后悔的!我是好人!好人!” “你哪点样子像是好人。”沈袭京笑出了声,指了指控场机器人,“来来来,宣布结果,让她死个明白!” “四号玩家倒牌。”控场机器人头顶的灯泡频频闪烁,结算速度很快,“游戏结束,四号玩家是恶魔。” 其中一个男生立刻把牌一摔,“第一轮就刀我是吧妙妙!还跟我装!” “你是预言家,不刀你留着你验我啊!”周妙白眼一翻,哭丧着脸捶地,“有啥用呢!!沈袭京是变态!!我啥身份都骗不过他,不玩了啦!!” “沈师兄在看人这方面是真的有点东西啊!”另一个男生感慨道,“下次还想跟沈师兄一起玩。” 周妙瞪圆了眼睛,“不是吧!你不觉得很没有游戏体验吗!” “我不是他的对家,游戏体验还蛮好的。”那男生委婉道。 周妙气的翻白眼,“再见!” 她玩累了,从外面提了两瓶气泡酒进来,咬牙切齿道:“要我说下一把咱就什么也别管,直接把袭哥票出去,不要逻辑不要输赢,全是私人恩怨!” 沈袭京:“幼稚。” 今天蜜蜡酒吧的限定菜单是芝士排骨意面。 炖到脱骨软烂的鲜嫩肉排,奶香四溢的金色皮山芝士配上浇了甜辣口酱汁的Q弹意面,活生生的卡路里炸弹。 沈袭京用叉子挑起熔融状态的芝士,一层一层的裹上排骨,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捏着肋端的指尖微曲,慢条斯理的,非但不显野蛮,反而带着几分诡异的优雅。 周妙在一旁快乐的吸溜碳水:“我本来还担心你不吃快餐呢!” “怎么你以为我是喝露水长大的?”沈袭京道。 “你爸我舅不是财政部的部长吗?”周妙说。 “那又怎么样?”沈袭京说。 周妙:“同样是官二代,那个外交部长的儿子段楚彧不就很金贵嘛!每天进出的餐厅都是有星级的,穿衣服是私人订制,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有摄影团队跟在他身边直播他的高质量生活起居。” 她话未说完就被沈袭京塞了一根炸年糕进嘴。 “这话当着我的面说说就算了,别给自己找麻烦。”沈袭京说:“他是他,我是我。” 周妙眨眨眼。 沈袭京咬了一口裹好芝士的肉排,只觉得奶味浅淡,“这不是皮山芝士。” 一旁的服务生机器人郑重其事的上前解答:“本店货运星舰一周前于织女四星附近遭遇意外,皮山芝士供给暂时短缺,用本土芝士代替,给您造成了不好的用餐体验,我们深表歉意,本店将赠送两瓶您最喜欢的龙舌兰,请收下我们诚挚的道歉与祝福。” “意外?”周妙好奇道:“什么意外?” “是有架货舰被撞了,我有印象,撞它的是一架偏离轨道的空载星舰,说是停泊时引擎没关好自己飞出的星港。”沈袭京从托盘上接过酒瓶:“虽然理由听起来不太靠谱,不过我接受你们的道歉了。” —— 夜深,沈袭京微醺,话也少了,起身出去透气。 他将外套脱了搭在臂上,兜里的终端机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米兰达女士」。 米兰达•伊丽莎白自从嫁给财政部长沈威就入乡随俗,把自己超长的家族姓氏给改了,问起来就说自己姓米。 她是个潇洒的女人,除了生孩子前后吃了点儿苦,大多数时间都在跟着姐妹团们四处吃喝玩乐,包括他的老公儿子在内,谁也不知道她现在浪到那颗星球上去了。 沈袭京接通视频电话,果不其然在米女士背后看见了风和日丽的大海。 “早上好。”他说:“有何贵干?” 东斯拉夫血统的米女士扎着两个麻花辫,头带夏威夷风情的草帽,面容雪嫩的像个十八岁的少女,“阿袭,你也别怪老妈,谁让你爸先打电话给我问我你今年相亲的KPI完成没有。” “哪有二十岁出头的男人天天着急相亲的?”沈袭京道。 “段部长的儿子段楚彧也没比你大很多。都结婚好几年了吧。”米女士说:“你爸说要给你安排个门当户对的。” 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了。 沈袭京冷淡的翻目。 “倒也不必总拿我跟他比较。”他皮笑肉不笑道:“辱我了。” “怎么就辱你了。”米女士道。 晚风拂面,沈袭京捞了一把额前的刘海,锋芒随之毕露:“妈,强者不会让身边的任何东西成为利禄的牺牲品,我跟段楚彧还是有境界上的差距的。” “你的意思是段楚彧结婚是为了往上爬咯。”米女士道。 “这不是他们家的企业文化吗?”沈袭京略有不耐,嗤笑:“你当他名字为什么起的这么草率,他爸姓段,他妈姓楚,生怕人家不知道段家跟楚家联姻了。” “是啊,现在段楚彧又跟宋家的小小姐结了婚,首都四大世家联了三个,你爸说你这是把他放在火上烤。”米女士说。 “那又怎么样。”沈袭京耸肩:“你看,你也不太担心,” “他烤他的,我担心什么?我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传话机器。”米女士哼了一声说:“他的话我带到了,姑娘的照片也都发给你了,你感兴趣就知会一声,不感兴趣就到此为止,正如你所说,真男人应该自己搏前程,你们爷俩怎样怎样都不应该牺牲我的度假时光,有时候我真的后悔结婚生小孩!” 沈袭京时常觉得如果他跟他的冤种老爹闯了什么弥天大祸,米女士会毫不犹豫的跟他俩断绝关系以明哲保身。 “你说得对。”他道。 点开照片浏览,入目一排毫无记忆点的脸,棕发红发蓝发却应有尽有,沈威属实有广撒网的嫌疑。 “你爸说如果不喜欢要给出反馈,他好吸取经验再去找。”米女士说:“真是个喜欢较真的死老头。” 沈袭京沉默了片刻。 “他老人家不会觉得这些花里胡哨的发色扎眼睛吗?”他随手关掉了相片集,“PASS,你可以交差了。” “成。”米女士很满意他的办事效率。 片刻后,沈袭京接到了财政部的沈部长百忙之中抽空打来的电话。 “你以为你很讨人喜欢吗沈袭京!!”沈威在电话里咆哮:“陆校都跟我说了!!你连个副驾都留不住!!这种狗脾气老了以后躺在养老院是要给人拔氧气管的!” 沈袭京:“。” 看得出来沈威真的很忙,辱骂完都没有给他回嘴的机会就把电话挂断了。 沈袭京撇撇嘴,不以为意。 他的酒还没完全醒,问路边的零售机器人买了根电子烟,边抽边逛。 首都星的深夜车马喧嚣不逊白日,街道上飞驰而过的悬浮机车络绎不绝,路两边是高饱和度的全息投影与霓虹灯光,被人和机器人频频穿过。 半道上一辆跑车急刹,蓝光车窗摇下,性感的女郎探出头来,冲沈袭京晃动手机。 “嘿帅哥,想乘我的车兜风吗?” 沈袭京默了两秒,把烟熄了。 “我不是鸭。” 女郎:“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沈袭京盯着对方一头BlingBling的星空紫看了一会儿,纳闷道:“你们这些时尚的小姐最近很流行染发?” “这不是染发,是植入了可变微型毛囊,无痛感不脱发,全真质地,发色和直曲程度还会根据你的样貌自动调整。”女郎卷了卷发丝,笑眯眯道。 “怎么个调整法?”沈袭京想起了沈威给他找来的那些五光十色。 “打个比方,如果识别到你肤色较深,毛囊会长出显白的铅笔灰或是亚麻色发丝,如果肤色较浅,毛囊则会长出粉色或是淡金色这样的浅色发丝来提高面部的精致程度。”女郎道:“这样就不用花时间专门去做头发,也不用担心Tony老师发挥失常啦!” “一定很贵。”沈袭京道。 “那当然。”女郎抖了抖顺滑蓬松的紫发,坦然道:“比胸部填假体贵。” 沈袭京:“。” “不过浅色系的头发真的很难HOLD住,我之前不信邪,自己切换过粉色和金色,效果都差强人意。”女郎道:“很多人还意识不到这一点。” “你的星空紫很好看。”沈袭京说。 “你很有眼光,谢谢夸奖。”女郎冲他抛媚眼。 “说起来,有人用白色吗?”沈袭京好奇。 “白色?你说的是银色吧?”女郎拍了一下车门,莫名激动:“帅哥!如果你有幸能看到银发选手,记得怼脸拍照片给我,我一定照着他的脸整!” 沈袭京:“。” 鉴于沈袭京不上车,女郎也没打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一骑绝尘而去。沈袭京觉得怪有意思,给周妙发了条消息,他敢打赌他不是最后一个知道「可变微型毛囊」的人。 十字路口红灯闪烁,机车轰然驶过,沈袭京被迫停下脚步,偏了偏头。 他已经走过了商业区,左侧的店铺大多打了烊,一片昏暗,唯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还亮着招牌。 药店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姿高挑而清瘦,宽大的深色T恤衬的脖颈纤白,而那一头扎眼的银发几近与皮肤同色。 交通信号灯频频闪烁,晃在沈袭京的视网膜上,他却一瞬不瞬忘记了眨眼。 许久,他退了几步,鬼使神差的举起手机,照着对方的侧脸按下了拍照键。 “咔嚓” 作者有话说: 一小时前狗男人:你不觉得这些发色辣眼睛吗? 一小时后沈袭京:我先偷拍为敬。 《血染星港》大概是几百年以后的《血染钟楼》吧! 2分评论掉30个红包!围脖艾特晋江楚青晏,可以及时获取更新信息鸭。 第6章 原来..你就是沈袭京啊。 「咔嚓」完沈袭京才后知后觉,自己脑子发昏用了聊天软件内置的相机,点「完成」即发送。 【沈袭京】:【图片】 「沈袭京」撤回了一条消息; 【周妙妙】:?? 【周妙妙】:焯!帅哥!! 【周妙妙】:你撤回干嘛呀!我还没存图呢!我要看帅哥! 【沈袭京】:没有,你看错了【微笑】; 【周妙妙】:?? 【周妙妙】:你居然质疑我的眼睛!我可是能看清微米级别机甲零件的存在! 【周妙妙】:沈袭京你不对劲! 沈袭京扶了扶额头。 早知道这死丫头不是个省油的灯。 不过当下比起敷衍她,似乎还存在着更有吸引力的事.. 沈袭京抬起头。 身为战训学院最顶尖的飞行员,沈袭京的目力自是不用说,短短几秒钟他已经将对方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廉价的衬衣和牛仔裤都过于肥大,这么不合身大概率是因为穷去淘了二手货,膝盖处有灰尘痕迹,像是磕过或是跪过,裸露的手腕部分可见陈旧的瘢痕,难道还挨过打吗.. 那个银发男生在药店跟前站了有一时半刻,似乎在发呆,也没有发现被偷拍的事实。昏黄的光影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鼻梁和眼眸处精琢的线条,漂亮的像—— 像一朵异色的冷调玫瑰,幽夜盛放,孤独而易碎。 沈袭京冷不丁回想起方才那时尚女郎说过的话。 能hold住银发的,果真不是凡品。 —— 纵然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从卡兹曼星出逃那天所发生的事情于时蔚然而言都历历在目。 陆山彦给他弄的那张票竟然是一张货运星舰的船票,当跟几十箱冷冻的皮山芝士同舱而处时,时蔚然有种自己也不能算是个人的既视感,宛若在偷渡。 这还不算。 这辆货运舰在驶出卡兹曼星大气层还不到二百星里,就与一架突然偏离轨道的空载星舰正面相撞。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天崩地裂般的剧震使得舱内的金属集装箱纷纷碎裂,成吨成吨的货物如雨坠落,又在迅速升高的可怕温度中化成灰烬。 那一刻连时蔚然都觉得自己是死定了。 但脚下的地板突然抽空,他掉进了一个逃生舱,舱门立时封闭,卡着爆炸的前一秒乘着怒张的流火狠狠的弹射了出去然后——落在了距离首都星十万八千里的一颗乡下星球上。 时蔚然死里逃生,但,笑不出来。 身无分文又蓬头垢面的他踹开因为变形而卡住的舱门,面对一片陌生至极的地表景象,时蔚然笃定自己被陆山彦狠狠的耍了。 时蔚然到底是在卡兹曼星摸爬滚打十几年前的狠人。 他平复了一下心绪,在心里默默辱骂了陆山彦一千八百多遍,而后在这颗乡下小星上找到了一支即将启程前往首都星表演的马戏团。 马戏团上有一对扮小丑戏的爷孙,时蔚然不知道他们的真名,只知道其他人都喊他们老满和小满,对他颇为照顾。老满有点儿心脏方面的疾病,许是长途跋涉的缘故,今晚毫无征兆的发作了。 别说时蔚然这个荒星人,这一整支乡下马戏团都是头回受邀来到首都星,全然迷失在先进繁华的都市文明当中,时蔚然发现首都星能用人工智能代替的岗位都不会多浪费一个人力,所有的药店都是机器人派药,交易方式是银河央行电子账户扣费,作为一个黑户,官方的银行账户时蔚然是必不可能有的,他找了足足两个小时才找到一家店主是活人的小药店,可以接收外地货币。 时蔚然本以为这是坎坷的最极限了—— 老板用金属义肢点了点墙上的监管药品清单,“盘妥心安片,购买需要实名登记。” 时蔚然宕机了几秒,深吸一口气,“我没带身份证,急用。” “联邦药品局的规定,我也没办法,通融你我就得进局子。”老板慢吞吞说。 时蔚然的眼神又是几秒钟的失焦。 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在此时綳到了一个危险的临界点。 他到首都星是为了找陆山彦的。 可照目前的形势来看,这死老头压根没给他铺好路。 他没有身份证,没有钱,没有人脉,如履薄冰疲惫不堪,陆山彦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按部就班根本就是个错误! 时蔚然的脑子里划过一系列的行动计划。 他可以将这个老板就地放倒,然后洗劫这个药店,明天他的名字就会出现在各大媒体的头条上。 他不信陆山彦看不见。 只是那样的话,这老板未免有些太倒霉了。 时蔚然看着他左前臂的金属义肢,是不可拆卸的款式,之前听广播说这种款式多用于残疾人的治疗,价格比较低廉,表面磨损的很厉害,还有些锈痕,显然不常去维护,估计也是付不起维护的费用。 一个在荒星上喋血不眨眼的罪犯之子好像不该这么有道德感吧。 老满在等药救命。 没有老满替他遮掩,他都到不了首都星。 时蔚然的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这时他听见了微弱的「咔嚓」一声。 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的光影之中,手中举着终端机。 时蔚然余光飞掠,警觉性拉满。 偷拍?难道是发现什么了。 他捕捉到了一些细节。 薄机身,高性能; 衣品良好,穿着体面; 袖扣价格不菲; 眸光笃定锐利; 是卓有功勋的上位者; 年轻,腿很长,脸很帅。 时蔚然收回余光。 锤击太阳穴,是让人晕厥失去记忆的最快方式。 —— 沈袭京并不知道时蔚然的暗鲨名单多了他一个名字,一如时蔚然不知道沈袭京给他脑补了多么悲惨的身世经历。但是光从表面来看,两人隔着这样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在首都星长街的一隅相对伫立,竟有那么一丝诡异的浪漫。 “你也别这么可怜巴巴的站着了。”老板突兀的又开了口,他怜悯的瞥了一眼这站立许久的银发男生,对方生了一副文静俊雅的面容,此时垂下浓密的鸦睫,却敛不住那些令人心疼的神色,老板迅速挪开了目光,不忍看一般,“这些药都是处方药,很多都有副作用的,像这个盘妥心安片,吃多了好像是能抑制中枢神经吧,有的人买回去是自杀用的,你说这能让人乱买吗?” 他的嗓门在幽静的街头敞亮,叫沈袭京听进了耳中。 原来是因为没带身份证买不着盘妥心安才无助的在药店跟前站了那么久。 大半夜急匆匆出来买药,一定是遇上难以解决的困难了。 见死不救还能算是男人吗? 不出手帮一把实在是说不过去! —— 时蔚然发现那个高大的男人突然疾步朝自己走过来。 他条件反射的退了半步与对方拉开距离,自袖口抖出了一管便携式麻醉针捏在手中——是马戏团里的常用物品,用来制服不听话的大型猛兽。 沈袭京见他后退,只当他被自己吓着了,止步原地,温声道:“别怕,我不过来。” 「小玫瑰」没出声,半边身体隐藏在光不能及的阴翳之中,唯有一双大大的眼睛睁着,瞳仁与眼白边界分明,盈润的像是盛了清澈的水,令沈袭京联想到了一些无辜而警觉的草食系动物。 他决定不做那么多无谓的解释了,转身对药店老板道:“给我两盒齿蛙胆含片。” “哦!”老板回过神来。“是现金还是——” “刷卡。”沈袭京说,顿了顿,他又道:“再给我三盒凝胶创可贴。” 一起付完钱,他再次扭头,发现「小玫瑰」的目光停驻在自己拿药的手上。 “你的手真大。”「小玫瑰」轻轻的感慨。 沈袭京一挑眉。 他的身高放在那里,手掌宽大,手指又瘦长,单手拿着五盒药,指尖还能稳稳的按在药盒的上半部,浑不费力。 “你的关注点会不会有些太奇怪了?”他冷不丁笑了起来,将东西递过去,“给你的。” “给我?”时蔚然倏地抬眸,这样生动的表情令那些光影在他精致的面容上跳跃着,摇曳生姿。 “齿蛙胆含片可以暂时代替盘妥心安治疗急性心肌病。”沈袭京的目光在对方翕合的嘴唇上滞留,那样薄的唇瓣居然长了一粒小巧的唇珠,“我有很多当医生的朋友,信息来源可靠,你放心用。” “哦..那我给你钱。”时蔚然低头作势要掏,被沈袭京喝止。 “不用,很便宜。” 时蔚然飞快的眨了一下眼,眼眸深处的波光潋滟愈浓,“那多不好意思。” 沈袭京晃了晃药盒,看着时蔚然朝自己伸出手来。 与长相不同,「小玫瑰」的指尖并不柔软,自他的手指内侧缓缓探入,插进皮肤与药盒之间的缝隙里,质感微凉,又有些痒痒的。 ——是薄茧,正好擦在沈袭京手心当中没有茧覆盖的位置。这种感觉有些微妙,像是在诱敌至深,偏偏又不做到底,让人不堪忍受。 沈袭京猛地翻过掌心,反客为主的捉住对方的腕骨,将药盒尽数盖到对方的手中。 仿佛是怕他一只手兜不住,沈袭京握住他的手心朝中间拢了拢,几乎将他的手全然包裹在自己的大手之中,指腹不经意间蹭过时蔚然腕上的陈旧伤痕,沈袭京道:“都是给你的。” 时蔚然怔了怔,而后眯起眼。 “你是谁?”他也不抽手,任凭对方握着,轻声发问。 沈袭京一时沉默。 他想,我要自报名讳吗? 他对外的名声似乎..有些两极分化,说出来会吓到对方吗? 以毒舌著称的沈上尉头回开始在意起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变得瞻前顾后起来。 不等他纠结完,一旁的药店老板却率先激动的嚷嚷出声。 “沈袭京啊!他就是联邦舰队大名鼎鼎的常胜贵公子沈袭京啊!”他一边说着一边挥动着交易成功的单,生怕别人看不见上面印着的账户名似的,“他都不怎么在媒体上露脸的,谁能想到是个大帅比呢!” 沈袭京:“..” 拳头硬了。 不讲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沈上尉长这么大没被人这么拆台过,心底竟然浮起一丝忐忑,他望向对面的人,意外的发现时蔚然竟然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哦,原来..你就是沈袭京啊。” 作者有话说: 时蔚然:和善的微笑•jpg; 一个并不知道在危险的边缘试探过的袭哥正在同情心泛滥中; 2分评论掉30个红包,围脖艾特晋江楚青晏,可以及时获取更新信息鸭。 第7章 你好,我是沈袭京,睡了吗? 沈袭京的名字或许经常出现在一些头条新闻上,但稍加留心便会发现,那些新闻当中的配图清一色都是卫斯理军校的校徽,沈袭京从未正式接受过采访甚至是露过面。 绕是首都星本土的居民都未必能将沈袭京这个名字与真人对上号,就更别提时蔚然这个只能在荒星上听广播的土著了。 从卡兹曼星出来的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他时蔚然只想着要如何寻找陆山彦。 因为在他的概念里,沈袭京这个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是他离开卡兹曼星的先决条件,是他重获自由不得不接触的终极NPC,亦是他颠沛流离几万星里的根源所在,总之——时蔚然就没把他当成过个人。 但他打死也想不到,殚精竭虑没能找到那姓陆的老东西,反而在路边上径直邂逅了这位正主。 ——还被正主给搭救了。 命运属实是奇妙。 时蔚然眯了眯眼,心情可以说是非常的不美丽。 “原来你就是沈袭京啊。”他笑着开了口,眼底浮光浅浅。 “是的。”沈袭京以拳抵颌,轻轻咳嗽了一声,“但是我其实没想要图你什么,这么做纯粹是因为——” “因为你善良,是个绅士。”时蔚然歪了歪头:“首都星的公子哥都像你这么绅士吗?” 他的唇因为笑的缘故染上嫣色,眼眸弯弯,眼尾散发着模糊了性别的媚意,半长的银发随着动作轻轻抖动,站在他跟前的男人身形高大,眉骨高耸而坚硬,将整个眼窝都卷入阴影,是无论放在什么场合之下都充满了压迫感的存在,此刻却像是被问住了,顿了顿才回答道:“别人什么样我不清楚,但我应该..不是绅士。”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这点比段楚彧要强。 时蔚然轻挑眉峰,在内心腹诽。 “我想你也会有受伤的时候,还你一盒。”他出其不意的倾身靠过去,将怀里的一支凝胶盒子塞进了沈袭京的口袋。 沈袭京没料到他会直接突袭自己的外套口袋,还十分精准。两人之间的距离猝不及防的就拉近了,沈袭京半身微僵,目光低垂,视线依次掠过那苍白柔韧的脖颈以及小巧玲珑的耳朵。 他有耳洞。 沈袭京藏在外套中的指尖没来由的蜷缩了一下,像是要在虚空中触摸些什么,不等他回神,时蔚然已经跟他道了别。 “我家人还在等药,回见了。”银发青年转身飞奔,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啧。”一旁的药店老板莫名的唏嘘,频频摇头道:“你说你俩这这这也不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首都星这么大,以后可不一定能再见到,白认识一场了。” “路人而已。”沈袭京嗤了一声,朝反方向转身,迈开长腿,“又不是相亲。” 他大步流星的走了一段,心里却乱糟糟的,好像有一只小猫玩散了一只毛线团,毛线缠裹的到处都是。 止步,他再次斟酌起时蔚然临行时的留言。 .. “我家人还在等药,回见了。” .. “回见?”沈袭京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 他说的是「回见」,而不是“再见。” 沈袭京眸光一闪,冷不丁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抖开西装外套,将兜里的那盒凝胶创可贴取出来,放到亮出查看。 果不其然拆过封了! 沈袭京的心失序一跳,狠狠的撞击胸壁,他拆开盒子,里面没有凝胶管,只滑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号码。 “这也能代替伤药?”沈袭京捏着纸条轻声自语,而后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他听见周妙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哥!” “你怎么来了?”沈袭京道,他将外套穿上,看起来心情不错。 “你还说!”周妙上气不接下气的冲到他跟前,比划道:“不打招呼出去这么久,发消息有上文没下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车撞了!” “能不能盼我点好的。”沈袭京道。 “你没看最近的新闻吗?大托司机酒驾冲上人行道造成一死六伤。”周妙抬眸看他背后,“咦!还真有这么个药店啊?” “你以为呢?”沈袭京若无其事道:“我拍照是因为好奇这年头居然还有非自动贩售的药店,谁知道你个丫头满脑子只有帅哥。” 周妙撇撇嘴,跳起来去勾他肩膀,“走啦走啦,那边就等你结账了。” “嚯,这才是你来找我的真实目的吧。”沈袭京说。 “其实是想来邂逅帅哥!”周妙浑然不掩饰自己颜控的本质,东张西望,“人呢?” “走了啊。”沈袭京说。 “你怎么舍得他走的!”周妙大声质问。 “我为什么要舍不得??”沈袭京没好气道。顿了顿,他低声自语:“我不舍得有什么用?” —— 红果果马戏团是受首都星一家俱乐部的邀请前来表演,酬金据说给的很高,定金却给的奇低,以至于他们跋山涉水来到首都星,演出前却只能租借别人的车库暂居。 狭小的地下车库空气瘀滞,被折叠床、锅碗瓢盆以及各种表演道具堆满,男男女女混住,只靠布帘子遮掩。 时蔚然从半开的窗户猫一样翻进来,落地无声,室内吵闹,空气里弥漫着各色人种的体味,混杂了化妆品与油漆涂料的刺鼻,时蔚然贴墙疾行至角落,掀开灰扑扑的布帘子。 七十多岁的老满脸色发紫,捂着心口急促的呼吸着,喉咙里发出缺氧的「嚯嚯」声。 纵然对沈袭京的推荐存楠枫着几许不信任,但常年混迹于荒星的时蔚然早已练就了一手审时度势的技能,利弊在他脑子里滚了滚便明白此刻只能选择相信,手指灵活的将那包齿蛙胆含片拆封。 小满急急忙忙端来水,这小孩儿还没时蔚然的腿高,水端的摇摇晃晃,老满就着水吞下药,撕心裂肺的呛咳了一阵,青紫的面色逐渐好转。 小满「哇」一声哭出一个巨大的鼻涕泡。 “爷爷不会被扔掉了呜呜呜。” 时蔚然垂眼瞧着那闪闪发光的鼻涕泡,不知怎么的就回想起了荒星上程家的那个小孩儿。 马戏团不是做慈善的地方,一个马戏团居然会有一个七十几岁的老小丑,可见其苛刻程度。 时蔚然一路藏匿在他们的大托上「偷渡」从未被发现,完全是因为团长对成员的情况不闻不问。倒是途中有个驯兽师得了痢疾,严重到下不来床,时蔚然亲眼看见那位袖顶的乡间资本家就地拋人,让那奄奄一息的驯兽师在车尾气中逐渐滚远。 “小白,你是怎么买到药的?”老满缓过气来,喃喃道。 他嗓音嘶哑,时蔚然皱了皱眉,不想跟他多说话。 “这事你别管。” 说完,他自窗户沿着原路翻了出去。 —— 首都星是一座几近完全科技化的发达城市,越靠近市中心,一切就越规整,越没有生态自然的气息,像这样一棵高耸的歪脖子树,时蔚然自觉在市中心是找死了也找不到的。 今夜天气清朗干燥,睡在外面也没什么,事实上时蔚然大部分时候都像野猫一样自找栖息地。 一来是为了不占用老满他们本就狭小的居住空间,二来也是为了避免被发现存在。 时蔚然一手枕在脑后,虽然闭着眼却没什么睡意。 方才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零散的重现。 沈袭京是做了一件好事,同时,也满足了自己身为一个上等人的虚荣心。 时蔚然并不意外,甚至可以说事态发展的每一步都在意料之内,他没有生出什么感激之情,因为在他看来,一切不过是在复刻当年段楚彧的所作所为。 段楚彧起初也是这么殷勤体贴。 未几,他听见有人在小声叫他。 “小白哥哥。” 小满不知何时来到了树下,仰着头眼巴巴的看他,时蔚然替这小子感到脖子酸,遂从树上跳下来,淡声道:“不去睡觉来这儿做什么?” “你真的没有为我们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小满说:“爷爷说他没有给你那么多钱。” 小孩子有什么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他虽然没有说太多,时蔚然却从中读出了「好害怕你被警察叔叔抓走」之类的担忧情绪。 “药是一个人送给我的。”他弯下腰,轻声回答:“我没有当小偷,也没有当强盗。” “真的吗?”小满说。 “真的。”时蔚然难得耐心。 “他帮了你,帮我们?”小满道:“他可真是个好心人。” “他不好心。”时蔚然道。 “那他为什么要送你药?”小满问。 时蔚然双手抄兜,“大概是因为中了我给他设下的小小圈套吧。” 从头至尾给出的反应都是假的,包括最后的号码在内。 他给的是小满儿童机的号码。 “那他以后还会帮你吗?”小满天真的期待着。 时蔚然默了片刻。 “应该不会。” 他刚才短暂复盘了全过程,发现自己其实留下了个不小的破绽。什么样的人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偷天换日将药盒里的东西调换呢? 原本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但事后想想,跟他的小白花人设未免不符。 敏锐如沈袭京回去之后只要稍微细想一下就能觉察出自己被欺诈了,生气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短时间内再跳进同一个圈套呢? 自己可真是多此一举啊! 时蔚然有些懊恼。 他推了推小满,示意他回去睡觉,忽然,小满脖子上挂着的儿童机「嗡嗡」震动了两下。 “来信息啦!”可可爱爱的卡通提示音说道。 小满打开儿童机,一板一眼的念道:“三点水..龙衣..点横口小..” 时蔚然:“你在念什么经?” 小满委屈道:“这些字好复杂哦我都不认得。” “我看看?”时蔚然从他手中接过儿童机,垂眼。 一条消息赫然闯入眼帘。 “你好,我是沈袭京,睡了吗?” 作者有话说: 之前的时崽:好慌; 后来的时崽:哦,我高估了他,面无表情•jpg; 今日是来自沈少爷的直男搭讪- ,小孩子不要学; 2分评论掉30个红包!围脖艾特晋江楚青晏,来找我玩呀! 第8章 你愿意赏脸来看吗?阿袭? 在蜜蜡酒吧结完账已经快凌晨四点了,沈袭京把周妙送回学校宿舍,便调转车头离开。 沈袭京绝大部分时候都在学校的宿舍居住,但他其实在首都星的黄金地段另有一套房。这种时候沈公子就变得像个阔少了,他盘下了三层楼的车位,将中间的隔板全部凿空,改装成了一间高十几米的机甲库。 天之骄子如沈袭京在校期间不仅高效率的完成了本专业的必修科目,还于机械学院辅修了机甲设计,专业完成度足以让周妙这个真机械专业的学生啧啧称奇,丝毫不像是个辅修专业。 这台未完成的「塞壬号」机甲是沈袭京的私人藏品,组装原材料全都是沈袭京通过周妙的关系自费购得,总价堪比市区的两套房,是能当做传家宝代代相传的不动产没错了。 沈袭京到家后直奔机甲库,换上宽松的工装衣裤,带上手套,乘升降梯抵达「塞壬号」的右肩位置,继续组装肩翼。 组装机甲是一项枯燥冗长的体力活,于沈袭京而言却是享受,每到值勤结束的休息期,他都会回趟家在机甲库中捯饬几个小时,释放自己的压力。 但今天的他略略有些心不在焉。 当那颗光子螺母第三次滑脱手心的时候,沈袭京终于放过了自己,他一屁股在升降梯的顶端坐下,摸出了终端机打开。 没有新消息。 那句「睡了吗」的问候如同石沉大海。 沈袭京捞了一把额前的碎发. 那抹银色,那双媚气横生的桃花眼,那颗小小的隐秘至极的耳洞.. 无辜却又饱含诱惑。 沈袭京唇角发干,莫名的有些心焦。 都这个点了是个人都会睡吧,睡了又怎么可能回消息? 他的问题可真是没水准。 —— 自律如沈袭京不论晚上熬到多晚,翌日都能准时醒来,精神抖擞的参加工作。 终端机上的AI小助手每天零点会定时发布一整天的行程内容,低年级学生基本都是课表,中高年级则会有相应的行动任务,十分忙碌。 八点整,沈袭京抵达卫斯理军校的专属星港。 小熊星座附近有几架星舰连环碰撞失去了驱动能力,沈袭京接到的任务是救援乘客以及回首损坏的星舰。 沈袭京服役四年不到已取得指挥官资格证,按照陆山彦的话来说,论能力,沈袭京完全可以担任大型星舰的一舰之长。 但坏在他实在太过年轻,毕业设计都还没开始搞就当舰长很容易引起职场骚乱,出于各方面考量就让他再熬两年。但这种难度的任务,他带队执行起来绰绰有余。 广阔的星港地基部热闹非凡,几十架穿梭舰停泊在两侧蓄势待发,检修人员与机器人来来往往,奔走交接,还有若干穿着制服的军校生们在等待分配,一个辅工机器人迎上来,将平板终端递给沈袭京,“沈上尉,请挑选你的队员。” “又是我先挑?”沈袭京道。 “是啊,凭什么又是他先挑!KMI不是实时更新的吗?我刚刚从埃蒙德恒星上带回了大量的稀有元素金属,怎么?都不算功勋点啊?” 沈袭京横目看过去,旁边站着一个长着短须的中年上尉,态度盛气凌人,叫戚秦。 机器人不愧机器人,面对戚秦的突然发难,可以做到毫无情感波动,“KMI全称Key Merit Indicator,是用来衡量军官服役期间功勋状况的重要指标,戚上尉昨日KMI涨幅为29个百分点,实时KMI是89.4%,沈上尉近三天的实时KMI维持在91.2%,按照制度规定,应该由沈上尉先行挑选。” 每天星舰上的船员配置都是由指挥官指定的,但军校生们良莠不齐,指挥官们又各有偏好,所以挑选时以KMI为标准——牛逼的先挑。 沈袭京耸了耸肩,随后摆出满脸的懊恼:“哎呀,都怪我之前表现的太激进,基础差距拉得大,戚哥你已经很努力了,跟你的真实水平没关系,都是我的锅好吧!” 他不鼓励还好,戚秦的脸都给他「鼓励」绿了,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着走了,沈袭京并未放在心上,平板上有长长一列人员名单,名字后面有姓名,学院专业,成绩评分等详细信息,可供指挥官查看,指挥官若是选中了相应的人员,只要点击名字,召集信号就会发送到对方的终端机上,被召集的这个人的名字在平板上也将无法再被选中。 沈袭京在查看名单,远处的新生们却早已骚动不安。 “好想进「常胜贵公子」的队编啊!” “不是说他脾气很差,逼疯两名副驾了嘛。” “那是副驾唉,跟他接触最多的,要求高点很正常吧!” “你这是颜表立哦!” “那当然,我又不是战训学院的,当不了他的副驾,有恃无恐嘿嘿。” “讲道理,只要不当副驾,沈师兄的队编简直是黄金坑位好嘛!他执勤效率是一般人的好几倍,人家飞一周的内容他飞两天就够了,这不等于白嫖好几天休假嘛!” “最重要的是人长得帅啊!在星舰上一边整理文件一边看帅哥,想想就开心。” “我上铺姐妹在他们船上当过护士,回来的时候沈师兄请他们所有人都喝了咖啡!人超级好!” “只有副驾受伤的世界达成了呢!” “别酸溜溜,你以为真的没人想给沈袭京当副驾啊?江晨飞跟了沈袭京一个星期,实时KMI最高点破70,他以前都达不到及格线好吗?他爸可是绞尽脑汁的想把他再弄回去,只不过沈袭京不要罢了。” “听说有跟沈袭京共事经历的飞行员,学校发奖都会优先考虑。” “别说了家人们,沈师兄选我了!!啊啊啊专业课考满分果然有用啊!!” 沈袭京粗略过了一遍人员名单,将轮机室、翻译官等人员先拟定,最后点兵点将的选了个副驾,顶着一张痛苦面具开了工。 —— 时蔚然在树上过了一夜,醒来后浑身酸痛。小满的终端机就搁在他平坦的小腹上,一夜过去,他也没给沈袭京回消息。 主要面对那句「睡了吗」,他实在是不知道能回些什么,话题无法展开,饵都不方便下,这可能就是直男搭讪的特色。 牙刷牙膏都在老满的行李箱里,时蔚然虽然经常风餐露宿,却还十分讲究基本卫生,他摸去地下车库,听见里面传来一些吵闹声,间杂着老满断断续续的咳嗽。 “老孙已经三个多月没有练过飞镖了,而且他最近一直在酗酒,咳咳咳..重启这个项目没必要,真的没有必要啊。” “可是我们的金主想看。”老强尼不近人情的声音响起:“就在后天,辉煌俱乐部会所,这是没办法更改的事情。” “那为什么..非要我当靶子呢?”老满颤声道。 “你的小丑戏早就没有人看了,谁会喜欢看一个老小丑做那些滑稽又弱智的举动呢?你能在我这儿待到现在属实是我大发慈悲。”老强尼说道。 「可是孙伯伯手一点都不稳,扎伤我爷爷怎么办!」小满哭哭啼啼道。” 闻言老强尼居然笑了起来:“你一个小孩儿懂什么?我们马戏团唯一的优势是真实,首都星是什么地方?到处都是人工智能,他们性能稳定,不会出错,有钱人都习惯这种生活了,他们需要刺激,那种能真切威胁到生命的刺激。” “他们难道想要看我被飞镖扎死吗..”老满喃喃道。 “老孙的手艺也不至于那么差。”强尼团长淡然道:“总之你就两个选择,要么去转盘上当活靶子,要么就带着你的宝贝孙子一起滚出我的马戏团。”顿了顿他笑道:“就是不知道你们一老一少离开了我这马戏团,在这么发达的首都星活不活的下去。” 老满下意识的搂紧了小满,脸色苍白的厉害。 “那么..那么..” “就让我当那个活靶子好了。” 老满猛地抬起头,发现银发青年不知何时竟然站在了车库门口。 时蔚然身姿清癯高挑,环臂斜倚着门框,银发凌乱的遮住了半只眼睛,俊美且颓废。 老强尼也瞧了过去,警惕道,“你哪位?” “应聘!”时蔚然站直了,举起一只手:“听说你们缺..表演人员?” “我不记得我有发过招聘启事。”老强尼说。 “是那位大爷发给我的。”时蔚然伸手指了指老满,“他说他不干了。” 老满:“?!” 他不知道时蔚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头雾水的瞪着昏花的老眼。时蔚然抛来一个眼神,出于信任,他便硬生生将那些疑惑都咽了下去。 “你不打算干了?”老强尼狐疑的扭头看向老满,“你是真觉得自己骨头硬朗了?” “不是。”老满急的舌头打结,不等他开口,时蔚然便施施然接道:“老满是觉得我比他更适合当表演人员,毕竟他老了,我还风华正茂。这位先生,你扪心自问,如果换做是你,你更愿意看谁被捆在转盘上呢?” 这个问题问的可谓是一针见血,老强尼小小的眼珠子转动,随后凝在时蔚然的脸上。 这是个过分精致漂亮的青年,连皱一皱眉都会让人心痒难耐,如果被捆上,束缚住,那画面……一定会吸引很多很多的看客。 “你的确..比他更合适。”老强尼哑声道。 “对吧?”时蔚然笑容灿烂:“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既然是这样,老满,我还得谢谢你了。”老强尼摸着自己光秃秃的头顶,幽声道:“离团的时候我会送你两张新睡袋,免得你跟你孙子流落街头,连床褥子都没有。” 老满茫然失措的「啊」了一声,哆嗦个不停,适时时蔚然背着手走到他跟前,转了个身,冲他摊开掌心。 青年白皙的手心里写着一行字。 “先离开这个鬼地方,钱,一分不会少你。” 老满猛地一怔,抬头看向时蔚然,青年扭头冲他挤了挤眼睛。 “那,那我们走了。”老满收回目光,讷讷的推了一下小满。 “拜拜,有缘再见。”时蔚然笑眯眯道。 小满懵的不行,但他隐约能觉察到,时蔚然是没有恶意的,所以爷爷不说话,他也就不吱声,只是许久才道:“哥哥,我的电话——” “哦对!差点儿忘了!”时蔚然一拍脑袋回过神来,摸出那只儿童机。 在还给小满之前,时蔚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指尖翻飞的给沈袭京回了一条消息。 “不好意思刚醒,昨晚有点累。后天我在辉煌俱乐部会所演出,你愿意赏脸来看吗?阿袭?” 作者有话说: 性感时崽:正愁没话题聊,那就在线邀请老攻来看我被绑) 老强尼,危; 2分评论掉30个红包!微博艾特晋江楚青晏,酷爱来找我玩! 第9章 银发小男生邀请他看演出没告诉他包厢号。 沈袭京是真没想到自己点兵点将摇来的副驾竟然就是上次跟着自己狂飞十三条星系活活飞吐了的拍档。小伙子一上船嘴唇就条件反射的开始抖,一幅随时会晕船的样子。 沈袭京还十分诧异,“怎么是你?” 小伙子算是看明白了,痛苦面具道:“沈队,合着您跟我搭了两个月的班,连我的名字都没记住。” 沈袭京:“。” 回想了一下在平板终端上戳人名的全过程,好像是这么回事。 沈袭京不是个多么喜爱摆弄人际关系的人,他很少去记谁是谁,尤其是这流水似的副驾人选。 倒不是因为记不住,而是因为懒得记,毕竟试图麻烦他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但盲选能选到旧拍档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手气,沈袭京难免有点子心虚,这趟出行全程就努力的克制自己过于发达的语言系统。 任务执行的还算顺利,他的副驾也没有被骂哭或者是熬吐,只是一直掐自己的大腿仿佛在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大家皆大欢喜的下了船,临了了还跟沈袭京热情的道别甚至是上来索要纪念签名,表达对他的爱戴之意,沈袭京都一一拒绝了,他沉默着去星港的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时正好撞到了调研机器人玛丽。 职能高级的机器人往往会拥有自己的名字,而非编码123456这样,玛丽挪到沈袭京跟前,用粗粗的机械臂推了一下脸上那并不存在的眼镜,嗓音扁扁道: “沈上尉,您今天的飞行时长远高于平均值,已经有效拉低了您的KMI,请问是在飞行过程中遇到了什么意外吗?如果有,可以填写上报表格。” 说完,玛丽的两个灯泡眼投射出了全息的系统屏幕,也照亮了沈袭京铁青的帅脸。 沈袭京并没有去填写那张表格,而是沉默了许久,轻启薄唇。 这一启就好似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他今天三次输错经纬坐标,七次将曲速引擎拉反,十几次..哈!我已经不记得了,应该说是几乎每一次,我说转向,他都会花超过五秒钟的时间去反应,他是昨天晚上没睡觉还是阿尔兹海默症提前发作了!谁说没副驾的舰长死的快,我看有副驾死的更快!” 男人的语速快不可挡,偏偏吐字还滚珠似的清晰,这位一直训练有素堪称成精电视机当中气质优雅的玛丽小姐在沈袭京跟前停驻着,宛如死机了一般,足足宕了半分多钟,默默的收掉了全息屏幕,假装无事发生的掉头离开了。 这机器人前脚刚走,后脚戚秦又来了,他幸灾乐祸道:“哟小沈,我午餐都吃完了,怎么你才回港吗?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沈袭京不想跟他多废话,解开领口扒了外套,拎在肩头掉头就走。 出去吸了两口新鲜空气,沈袭京才勉强冷静下来,觉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陆山彦的话不算错,副驾的问题是需要好好考虑了。 迎面走来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携着一个白脸皮的瘦弱男生。 “沈上尉。”女人热情的招呼道:“晚上有空吗?” “你是?”沈袭京心情不虞,扫了这二人一眼,没找到什么记忆点。 “我叫李欣,是学校档案室的。”女人甜笑着自我介绍,拍了一下身边男生的肩膀,“这是我弟弟李星满,也是你们战训学院的学生,算是你的学弟啦!” “沈师兄好。”李星满的声音如猫叫,他怯生生瞥了一眼沈袭京,又红着脸挪开目光。 “你好。”沈袭京道:“有事?” “我在档案室经常整理到你的行动汇报呢,常胜贵公子的战绩有多漂亮,我比谁都清楚,我弟弟还是你的粉丝哦。”李欣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微微前倾身体,丰满的胸脯在衬衣里轮廓毕现,“想请你一起吃个饭,晚上在辉煌俱乐部,不知道沈上尉肯不肯赏脸?” 沈袭京眯了眯眼,眼底的温度迅速降低至冰点。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样的开场白他简直再熟悉不过。小时候他那个从政的老爹就经常受到类似的邀请,这姐弟俩多半是有事相求。 沈袭京不是沈威,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也厌烦别人以利益交换的方式来干涉他的选择。 所以比起沈威的长袖善舞,他十分懒得应付类似的社交,见李星满在一旁扭捏的绞着手指,沈袭京正想出言拒绝,口袋里的终端机却震动了起来。 为了防止机密泄露,外太空与首都星内部用的不是同一套卫星网络系统,执行任务期间,士官们的终端机就只能接收到军用频段的信号,因此出了星港范围,终端机往往会延迟接收历史消息。 沈袭京点开终端机,一条消息映入眼帘。 上午 08:06; 【Silver rose】:“不好意思刚醒,昨晚有点累。后天我在辉煌俱乐部会所演出,你愿意赏脸来看吗?阿袭?” 沈袭京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一瞬,像一条发现了目标的专注狼犬。 捏着终端机的指骨硬出分明的轮廓,现在回消息显然已经不具备什么时效性了,沈袭京头也不抬的问道:“你们两个刚才说..晚上的局在哪里?” 李欣和李星满对视了一眼,双双眼眸发亮。 “在辉煌俱乐部!”他们异口同声道。 “就是沈上尉你平时常去的那个蜜蜡酒吧的斜对角!”李星满急巴巴的补充了一句。 沈袭京抬眸。 “你怎么知道我常去蜜蜡酒吧?” 李星满表情一僵,语塞。 “我没——绝对没有跟踪..” 李欣在一旁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笑容可掬道,“阿袭,你可是卫斯理的男神,校园论坛上都有专门的话题楼讨论你,区区行踪不难了解吧?”说完她剜了李星满一眼,仿佛在责备对方的笨拙。 沈袭京笑了一声,不以为意,眼下他的心情好极了,好到可以忽略掉各种无礼行为。 “知道了,我去。” —— 下学之后沈袭京便驱车前往辉煌俱乐部,同时给周妙发了条消息。这是他的惯用手段,场上有外人在,私人诉求就没那么好谈了。 周妙下午正好没课,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当场同意,跟沈袭京约好在辉煌俱乐部见面。 “凯旋厅是吗?”周妙反复确认,“辉煌里面大小厅有四十多个,你可别弄错了!上次我上次去找爱丽丝,她包厢号就告诉我一错的,我推门进去里面正好有对情侣在看簧片..” 辉煌跟一般的娱乐会所还不太一样,里面的包厢都配有大大小小的展厅,小厅可用作家庭影院,大厅甚至可以上演马戏。周妙这么一说,沈袭京觉得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那个银发小男生邀请他看演出可没告诉他包厢号。 他总不能一间一间包厢去敲门询问吧? 念及此,他摸出终端机给对方复又发了条消息过去,但宛如石沉大海,再无回应。 等交通灯时,他用手肘抵着窗,无奈的撑着侧颊,不知怎么的就有点不太想去应李欣和李星满的约了。 就仿佛有一只充满了气的彩色气球,在要放飞天空的瞬间,「啪」被人戳破了。 沈袭京的太阳穴有些发胀,情绪莫名其妙的从高处坠到了谷底。 他的余光扫过后视镜,在首都星这样快节奏的城市,道路上永远车水马龙,霓虹斑斓。 一条熟悉的人影自车流缝隙之间横穿而过! 沈袭京豁然睁大了双眼,猛地拧过身体,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怎么可能这么巧,前一秒还心心念念的想着,后一秒就出现在眼前了?! 缘分使然。 沈少爷当即调转车头,火速找地方停了车,而后追着那影子穿入小巷。 —— 时蔚然跑起来像一阵风。 他见识到了首都星的快节奏,只要有路的地方就有车,有车的地方就会堵车,与聒噪的车马喧嚣相比,他两条腿的进度还快一些。 没一会儿他就找到了老满和小满。 与老强尼的预判一无二致,老满和小满离开马戏团的确是无处可去,在一处有雨棚的垃圾堆落脚,首都星上的每条街都有相应的清洁工机器人,小型湿垃圾几乎不可见,垃圾堆里堆着的都是些废弃的大号硬摆件儿,如电脑、电视机、壁橱等。 老满和小满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高奢电子产品,尤其是那台高清液晶屏,除了画面老是变成黑白色以外,哪儿哪儿都好,小满看里面缓存下来的动画片段看的不亦乐乎,明明连剧情都不完整;老满则将那壁橱当做了储物柜,又将门板卸下来当围栏。 所以时蔚然看见这俩人时,这俩人居然还挺自得其乐的。 “小白哥哥你来啦!”小满率先看见了时蔚然,开心的拍手。 时蔚然身上有个单肩包,他将包拉链拉开,先倒出了盘妥心安片,而后取出了一些马戏团里分发的速食,最后将一叠用牛筋扎好的钞票塞进了老满手里。 “这是——”老满瞪大了眼。 “我让老强尼预支了工资。”时蔚然道。 “团长居然会预支工资?”老满难以置信道:“他明明连按时发工资都做不到..” “因为我跟他说如果他不给我预支工资,我就不干了。”时蔚然挑眉,“再过几个小时演出,在首都星临时找一个大活人来顶班,怕是不太可能。” 大概是从未见过谁制裁心狠手辣的老强尼,老满和小满都惊呆了。 片刻后老满才担忧道:“钱既然都得手了,小白你还是快逃吧,没必要真的成为老孙的活靶子,他..唉。”提到这个他连连摇头。 时蔚然笑了笑不答。 正对着他的壁橱表面光可鉴人,镜面上倒映出街头的景色,依稀可见一辆方正的车头自拐角处驶出。 时蔚然吊起眼梢。 下一秒,他看见那辆大托毫无预兆的加了速,狂甩车尾,一个漂移冲入直街。 小满尖叫了一声。 这辆大托冲入街道也没有按部就班的沿街行驶,而是几近癫狂的冲上人行道,几个正在缓慢洒水的清洁机器人被撞飞,在街两旁的橱窗上撞了个稀巴烂。 即便如此大托也没有丝毫要减速的意思,横冲直撞碾着玻璃碎屑径直冲向垃圾堆。 时蔚然狠狠推了一把老满,又抱着小满往侧方急速奔跑,「轰隆」一声巨响,大托的车头陷进垃圾堆里去,将老满精心搭建好的小避难所彻底毁灭,金属的碎片弹射,时蔚然感到背部一阵刺痛,大抵是被割破了。 他躬身在地上打了个滚,扭头,看见那大托一侧悬空的轮子开始逆向旋转,庞大的车身开始倒退,转向。 “我早上看到新闻的!!”老满惊恐万状的大呼:“酒驾!司机会撞死人的!!” 时蔚然的额角剧烈一跳,低声骂了句脏话。 他望着那辆疯狂的大托,车前窗装的似乎是特殊材质的玻璃,大概是为了防晒或是防辐射,从侧面看来黑乎乎的一片。此刻车子已经完全退出垃圾堆,恢复了正常行驶,车头复又瞄准了时蔚然,引擎如野兽般轰鸣,火速逼近。 小满吓得捂住了眼睛,被时蔚然抛到一边,下一刻时蔚然迎了上去,自手中掷出一片锋利的金属,打着旋穿透了大托的驾驶舱! 老满霎时间噤了声。 他看清了,那是一块芯片,来源大概率是垃圾堆里的那台废弃电脑,只是不知道时蔚然是什么时候拆卸下来的,变成了致命的武器。 大托的窗玻璃被击得粉碎,后方不出意外应是驾驶员的脑袋,老满的心跳几乎要停止,他没想到时蔚然会选择干掉司机来终止这场事故,狠辣又果决。 「砰」一声闷响,芯片块深深的扎进了大托驾驶舱的后壁,此时整个驾驶舱的窗玻璃都已经荡然无存,里面的景象也一清二楚的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怎么会这样!!”老满声嘶力竭的惊呼。 时蔚然的瞳孔也骤缩。 ——驾驶舱里没有人!空空如也! 那一刻,时蔚然产生了一种错觉,这辆车是活的,自己有了生命迹象,在充满了目的性的捕食—— 他的悍然攻击丝毫没能削弱这辆幽灵大托的攻势,纵然驾驶舱千疮百孔,车头仍然在突飞猛进,眼看着就要把时蔚然卷进车底! 电光石火间,一道影子矫健的窜出,蹬地跃起,风衣轻薄的衣摆被风吹荡,露出紧绷的长腿和劲腰,沈袭京借臂力在路灯上一荡,精准的撞进了高速行驶的驾驶舱,脱下外套草草在前臂缠裹,而后狠狠一拳砸进了操控台! 好一个无情铁手! 车外的时蔚然瞳孔巨震。 沈袭京为毛会出现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袭哥:为了见老婆我什么都无所谓! 时崽:笑不出来•jpg; 以为自己闪亮登场,实际上可能老婆并不想在这时候看到他- - 2分评论掉30个红包!!围脖艾特晋江楚青晏,来找我玩!啾咪! 第10章 我只想你一个人知道。 讲道理,时蔚然被高速旋转的车轮胎怼脸的时候都还面不改色!此刻脑子里的思绪乱到可以出一本书——《论鲨人灭口的一百种方式》。 所以沈袭京是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会来?!跟踪自己来的吗?! 那自己之前的言行举止他听见了多少?!又看见了多少?! 活见鬼! 那厢,沈袭京并不知道时蔚然陷入了深深的恐慌,整个操控台在他的拳头下易拉罐似的瘪下去,断裂的元件发出短路的「丝丝拉拉」声,沈袭京反手又把手挡给拔了。 格斗可是战训学院所有飞行员的必修项目,沈袭京身为一个自律狂魔在体能方面从来没对自己放松过要求,在莱卡星的跃迁点,他按死了一窝三头人,三头人拥有鳄鱼般坚韧又凹凸不平的结缔组织皮肤,其中有一颗脑袋死死的咬着沈袭京的肩膀不松嘴,那时他的副驾恰好又在晕船,沈袭京能脱身全靠自己徒手拧断了对方的脖子,与那躯壳结实又充满了报复心理的智慧物种相比,金属死物简直太容易摆平了。 一整个机动的庞然大物在断连了能源核心之后晃晃悠悠的减速靠停,沈袭京松了口气,推开车门跳下地。 他的外套经过刚才的粗暴折叠变得皱巴巴的,这种价格不菲的面料都娇气的很,沈袭京一面拎着领子抖动外套一面朝时蔚然走过去,大托的车前灯闪烁了一下,在时蔚然的面庞上留下光影,精致又迷幻,沈袭京心口微微激荡,低声道:“没事吧!” 时蔚然没吭声,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的盯着沈袭京看。 沈袭京只当他被吓傻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喂。” 事实上,「差点被车撞死」这件事已经无法在时蔚然心中构成什么,他现在尤其也是唯一在意的,是沈袭京究竟撞破了多少不该撞破的事情。 时蔚然整个人机灵了一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跟着你来的。”沈袭京答的理智而气壮:“我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到你了。” “你跟踪我?!”时蔚然颤声道,“你看到什么了?” “唔..”沈袭京用拇指蹭了一下鼻尖,“该看的好像都看见了。” 时蔚然:“..” 都看见了?! 看见他诉说敲诈老强尼的过程,看见他偷拆电脑芯片毫不留情你的猎杀卡车司机?! 你特码的知道的也太多了! 时蔚然的拳头硬了,整个人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扑上去放倒沈袭京。 而在沈袭京看来,他的面色在一阵苍白过后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单薄的肩背轻晃,呼吸急促,眼睛水汪汪的瞪着,眼眶也泛红,仿佛要被气哭了似的——那是被拆穿了落魄生活的难堪。 首都星是个内卷严重的发达城市,流浪汉不少,但沈袭京知道流浪汉也不是自主选择成为的流浪汉。 毕竟人工智能占据了大多数的基层岗位,对活人的需求就不那么高了。这种时候出生、家庭背景等就变成了决定性的因素。 “你别误会!也不用感到不自在,我没有别的意思。”沈袭京慌忙解释道,他认真的凝望着时蔚然的双眼,笑容恳切:“出生不是谁可以选择的,努力生活的人都值得赞扬。” 时蔚然在头顶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他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他是不是在内涵我什么? 一定是的!这群该死的上等人! 一旁,小满迅速找到了老满会和,祖孙俩死里逃生搂抱在一起,听见沈袭京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大为共情,感动成了两坨煎蛋眼,居然齐齐鼓掌,掌声如雷: “说的太好了,说的真太好了!” “呜呜呜!呜呜呜!” 时蔚然:“..” 没事儿吧你们两个?跟他共什么情啊! 事情的走向越来越奇怪了啊喂! 时蔚然瞟了一眼不远处报废的大托,眼神难以名状,他觉得沈袭京除非是瞎了,不然不可能不注意到他扎进车厢后壁的利刃。 果不其然,沈袭京道:“这是你刚才抛出去的那个东西——”他一面说着一面摊开手心。 时蔚然看见了那枚薄薄的电子芯片——被他完整的从墙里取了出来。 时蔚然脸都绿了,他想摆烂。 “我——”他刚想说点什么,却又被沈袭京抢了白。 “我知道,当时是形势所迫。”男人轻声道,神色略略含了些悲悯,“但是砸窗玻璃没有用,这些车都是靠能源核驱动的,也就是说只要能源核在运转,哪怕框架都没了只剩四个轮子,它也一样能行驶。” 时蔚然:“啊..” 他知道啊,所以他选择杀司机来着。 但你非要理解为砸玻璃..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苦心孤诣的琢磨应对措施,好像完全没必要,对方却已经替他把理由都找好了,前因后果都相当圆满。 世界上还会有这种好事? 时蔚然头回感到张口结舌,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趁着他懵逼的功夫,沈袭京走近了些,笑着拍了一下他的头,时蔚然的眼睛瞪的更大了,却没有惯例反击,适时沈袭京夹着那块芯片在他眼前晃了晃。 “还有,这东西很容易割伤手,以后不要随便玩。”沈袭京说着,食指与中指轻轻一错,金属薄片断裂了。 这一刻,他身上散发的圣光已经快把人晃瞎,老满和小满在一旁鼓掌鼓得快把手甩断了,时蔚然退了半步,被那份诡异的语重心长冲击到表情一片空白。 不对,一定有哪里是不对的。 他们应该打起来的,直至一方倒下! 他垂眼,费解的咬紧了唇角。 沈袭京歪了歪头,他将外套倒提在肩头,姿态随意,痞帅。 “说了这么多,差点忘了正事。”他轻快道:“你邀请我去看你的演出,可是没告诉我在哪个厅,我怎么去找你呢?说真的,我期待一整天了。” 时蔚然:“..你很期待?” “嗯,我还给你发消息了,可惜你没有回复。”沈袭京耸耸肩。 “啊!因为爪机在我这里!”小满在一旁抢答:“所以他没看见!” 这个事实叫沈袭京又是一怔。 他们三个人用一部终端机,还是儿童机。 真是落魄的祖孙三人组。 但是我不能说,因为这个银发小玫瑰的自尊心很强。 沈袭京在心里轻叹。 “我们团的演出定在辉煌俱乐部的公共展厅,没有特定包厢。”老满笑呵呵道:“所有进去的人都能看见。” “原来如此。”沈袭京恍然。 时蔚然捏住了鼻梁。 他很少遇到这种被动又略显得窘迫的局面——虽然都是他私下单方面的感受。 事情没有一步发展是按照他的预判来的,就离谱。 “问完了吗?可以走了吗?”他没好气道。 “还有一句。”沈袭京也不着急,气定神闲,“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小白哥哥!”小满插嘴道。 “小白?”沈袭京一愣,“这是你的真名吗?” 这当然不是一个应该存在于户口本上的名字! 在小满接着说出「我们也不知道他的真名」之前,时蔚然不得不抢白道:“不这不是我的真名!”他没办法瞻前顾后了,抱着「算了死就死吧」的弃疗心态回答道:“我叫时蔚然。” 说完,他飞快的吊起眼梢,观察着沈袭京的表情。 若沈袭京表现出半点攻击或是怀疑的姿态,他会毫不留情的动手,让这个家伙的尸体在少说一周以后才能被人发现。 “时蔚然,这个名字..”沈袭京忖度道。 很耳熟?在黑名单里听过?还是在某些听证文件里瞧见过? “蔚然成风。”沈袭京说:“好听。” 时蔚然:“?” 银发青年怔忪了几秒,不知是被气到了还是无语到了,笑了一声出来。 “你笑什么?”沈袭京道。 笑你笨。 “被夸了,不该高兴吗?”时蔚然笑出了眼泪,他蹭了蹭眼角,冷不丁抓住了沈袭京的手臂。 沈袭京的身体微震,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那几根细长冷白的手指上。 和主人的面孔一样,撇开那些陈旧的薄茧不谈,这双手好看到有些模糊了性别,指尖圆润如葱段,指骨的轮廓却清晰分明,带着英气。 明明隔着衬衫的布料,沈袭京却仿佛可以感知到指腹的温度与质感,他甚至体会到了磅礴的心跳声。 “答应我,不要告诉别人我的名字。”时蔚然强硬的禁锢着他的臂弯,说话的语调却软软的,像是恳求一般:“我只想你一个人知道。” 作者有话说: 二十四孝好老公守则第一条: 帮老婆找好行为动机。老婆就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小天使。 上榜原因,晚零点更的章节提前发啦,可以有长长的评论嘛QVQ; 围脖艾特晋江楚青晏,及时获取更新信息鸭! 第11章 沈袭京,这姐想泡你 沈袭京的这声「嗯」基本算是在时蔚然的意料之内。 幽灵卡车的事情需要上报给交通警署,沈袭京一边打电话一边对时蔚然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开车带你去辉煌俱乐部。” “不好吧。”时蔚然淡声拒绝,他通体扫了一眼沈袭京便收回目光,转头去帮老满收拾散乱一地的行李,“你这个人太招摇,让人没什么安全感。” “新鲜,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说没有安全感。”沈袭京挑眉,收了终端机,去给时蔚然搭把手,“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也很让人没有安全感?”他盯着时蔚然的侧脸,玩味道。 时蔚然的动作微顿。 沈袭京眼角含笑。 时蔚然呼出一口气,就装听不见,扭头对老满道:“首都星不好安顿,钱一定要收好,实在不行就买张票回去,乡下虽然穷但至少太平。” 沈袭京道:“怎么说得好像首都星是个不太平的贼窝。” “在我们看来确是吃人不吐骨头。”时蔚然指了指四分五裂的辣鸡停放处,又指了指路边那辆幽灵大巴:“可能你穿名牌开豪车,不懂。” “首都星固然难混,机会却也多。”面对他的奚落,沈袭京丝毫不以为意,干脆转过面向来大大方方的欣赏他不高兴的脸,“如果真能扎根下来,生活质量比乡下好万倍不止。” “怎么扎根?跟机器人抢饭吃?那必输无疑,因为机器人不用吃饭。”时蔚然说:“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一直盯着我看。” “有人说过你生起气来比平时更好看么?”沈袭京说。 “我生气了吗?”时蔚然问。 “生气了。”沈袭京笃定的点头。 时蔚然:“。” 沈袭京笑出了声,他并没有揪着银发青年短暂的吃瘪不放,而是起身对老满道:“其实人跟机械相比,有一项尤为显著的优势。” “什么?”老满问。 “人情味儿。”沈袭京道:“有许多依靠人情关怀的岗位招聘,例如医院或是养老院的护工,幼稚园的内门卫。” “我,我可以吗?!”老满睁大了眼睛,又惊又喜,嗓音发颤。 “应该可以,因为这类工作需要三班倒,待遇也没有想的那么高,稍微有点文凭的人都不太乐意纡尊降贵。”沈袭京说。 “我不怕,我在团里累惯了!工资够填饱肚子就楠枫行!”老满说。 “C区有个专门的人才市场,你可以去看看,坐地铁直达。”沈袭京说。 老满跃跃欲试,又询问似的看向时蔚然,时蔚然撇撇嘴,将行李递给他,“看我做什么?想去就去咯,东西别丢了就成。” “好,好啊!”老满连连鞠躬,“谢谢你们!太谢谢了!” “你们祖孙之间还真客气。”沈袭京道,他拍了一下时蔚然的肩,“走吧阿蔚,我的车在那边。” 突然亲昵的称呼让时蔚然眯了一下眼,眼底闪过几许波澜,但这回他没再拒绝,而是转身跟着沈袭京走了。 —— 时蔚然本以为沈袭京会开一辆张扬骚气的跑车,毕竟这位常胜贵公子声名在外,不花里胡哨一些好像不太符合他的人设。 隔了老远沈袭京按了一下车钥匙,路边的一辆银灰色的轿跑车灯闪烁。时蔚然怔了怔,见沈袭京走过去替他打开了车门。 车内十分宽敞整洁,没什么异味,倒是车载香薰的香气淡雅柔和,时蔚然坐进副驾驶座,目光落在车前的一个小摆件上,整辆车都是一个大写的低调沉稳,这摆件儿便成了唯一能体现主人个人风格的色彩。 那是一架三棱星舰的模型。 模型大约只有巴掌大,却精巧玲珑,细节毕现,时蔚然只一瞥就全然挪不开眼了,他在荒星从来只听广播里说过战舰飞船,从未真正见识过。 “这是哥白尼号。”沈袭京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启唇而笑,有些小得意,“我最喜欢的星舰,没有之一。”他凑过去替时蔚然系安全带,“你可能觉得我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但实际上我的家世对于我的梦想没什么特别的助力。” “你的梦想是?”时蔚然道。 “成为哥白尼号的舰长。”沈袭京道。 时蔚然默了默。 “还真是个奢侈的梦想。”他一手托腮看向窗外,低声道。 沈袭京笑了笑,发动引擎,专心开车。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沈袭京是个颇有绅士风度的人,他只开场说了说自己的事,另外没有再问时蔚然哪怕一句唐突多余的话。 这让时蔚然感到舒适,他靠着窗户,略略出神。 沈袭京的车开的快且稳,很快,辉煌俱乐部就到了。 时蔚然开门下车,扭头冲沈袭京笑了一下,粲然俊美,而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姿态不可谓不傲慢。沈袭京盯着他飒爽的背影看了一阵,丝毫没觉得吃瘪,反倒愈加小鹿乱撞,他轻轻哼笑了一声,转去停车。 —— 此刻,辉煌俱乐部的公共大厅里正在举行预热活动。 天花板上是若干全息光束投影而成的欧式穹隆,六颗巨大的虚拟水晶骰子正在翻滚,那是在摇奖,伴随着主持人抑扬顿挫的报奖号声,场下的欢呼一浪高过一浪。 沈袭京看了一眼公告,公共大厅果然有大型演出,还是马戏,只不过距离开演还有一个多小时。 叫周妙来撑场子果然是个明智的决定。 沈袭京撇撇嘴,转头去了凯旋厅。 凯旋厅是个在二楼的中号包厢,沈袭京推门而入,就看见李欣、李星满以及周妙三个人正并排坐在里面。 李欣穿着一条露背的大亮片裙,李星满穿着一身三件套燕尾服,姐弟两个居然都化了妆,相比之下旁边穿着背带裤又素面朝天的周妙妙同学简直像是来收破烂的。 可偏偏场上只有周妙一个人的声音在「呱呱呱」,结合李家姐弟生无可恋的厌世表情来看,他们可能已经丧失话语权有一会儿了。 周妙就是有这种本事,给她一个话题切入,她能自说自话一整天都不带停的,连捧哏的都不需要,沈袭京一度觉得她应该去相声社里当社长。 “沈师兄!” “袭京!” “你终于来啦!!” 李家姐弟看见他犹如看见了救世主一般,双双起身围上来,一左一右的挽住他的胳膊,“来这边坐!” “我那八卦还没讲完呢!”周妙嚷嚷说,她拿过桌上的汽水儿喝了一口,用眼神瞟着沈袭京,故作幽怨,“算了不讲了,正好我也口干了。” 沈袭京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不着痕迹的抽回手臂,“我外套不干净,怕弄脏了你们的礼服,坐周妙旁边就行。” “不要紧,不要紧的呀..”李家姐弟异口同声道。 李欣脸上露出了一些失望的表情,李星满的眼珠转了转,突然跻身过去,往沈袭京的另一侧坐下,大声道:“姐还坐原位,我坐这里就好啦!” 李欣:“?” 李星满:“今天本来也是要说我跟沈师兄的事情呀!” 李欣:“..” 她迷惑的看了看弟弟,又看了看沈袭京,最终败下阵来,干巴巴的笑了声,“也是。”遂无奈的坐回了原位。 那厢,周妙跟沈袭京并肩而坐,面上八风不动,终端机上的键盘却敲的飞起。 【周妙】:袭哥,你喊我来真是太对了。 【沈袭京】:怎么说? 【周妙】:这!姐!想!泡!你!啊! 【沈袭京】:嗯哼? 【周妙】:你别不信,女人的直觉不要太准。丑话撂前头,你不能同意啊,这表嫂子我不喜欢。 【沈袭京】:你不喜欢?我找对象什么时候要经过你的同意了? 【周妙】:??沈袭京你有没有良心啊!我在为你好唉! 【周妙】:长得不好看也就算了,穿了套借来的礼服还那么拽,居然敢内涵我土,是生怕别人看不到她屁股都不敢坐实,担心把礼服压出褶皱不好还吧!讲道理,本小姐穿辣妹装炸街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周妙】:还有啊!这女的我跟她聊了快仨小时天,上到国家大事下到时尚八卦,就这种包容度,哪怕是个鹦鹉都能跟我聊上了吧?她居然没有一个话题能接上的,见识得有多短啊!呵!光知道跟我打听你的信息了。 【沈袭京】:她打听我什么了? 【周妙】:身高体重三围感情史,我可什么也没说啊,老忠诚了!你也是,来这么晚!讲道理,你再来晚一点儿,她把我惹毛了我可能会直接跟她说你是Gay! 【周妙】:说!怎么补偿我的精神损失! 【沈袭京】:你想怎么补偿? 【周妙】:下周新生的体能测试好像是你监考吧?给我放个水,我就不考了,回去画设计图呢,你给我随便记个及格就行! 【沈袭京】:你在想Peach。 【周妙】:?? 【周妙】:沈袭京是个基佬!啊..这是可以说的吗?【害羞】 【沈袭京】:可以啊【微笑】。 周妙:?? 作者有话说: 沈袭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第12章 我,预言家,刀我啊 周妙震惊的抬起头来,颤巍巍的把终端机拍在茶几上,对于沈袭京这种不要脸的玉石俱焚行为表示谴责。 沈袭京不以为意,还怪殷勤的又给她开了瓶气泡水,这时坐在对面的李欣娇声道:“袭京,听说你喜欢打牌?” “不是打牌,是打桌游啦!”周妙再次被她土到,“血染星港知道不?” 李欣的脸上闪过茫然之色,倒是一旁的李星满眼疾手快的上网搜索,及时接话道:“知道知道,一个推理游戏。”顿了顿,他小心翼翼中又带了点儿崇拜,“沈师兄,你喜欢玩儿推理游戏呀?” “还行吧。”沈袭京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崇拜的,“打发时间而已。” “不愧是我们袭京,玩儿的牌都比一般人要上档次。”李欣甜笑道。 这马屁拍的,周妙露出了脚趾扣地的痛苦表情,“所以要干什么就抓紧时间开始吧。”她忍不住道:“你们是还在等谁吗?” 李欣和李星满居然还真一起看了看时间。 周妙和沈袭京对视了一眼,各自在对方眼底看到了些许疑惑,这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门果真又被推开了。 这门一开,一片珠光宝气迎面袭来,沈袭京的额角微微一跳,浑身的敌对DNA都开始运作。 “段楚彧?!”他冲口而出。 开门的是一对儿穿着晚礼服的年轻男女,身上佩戴的昂贵的珠宝配饰光泽交融,贵不可言,他们亲昵的挽着彼此的臂弯,动作熟练到一看就是各大上流酒席宴会的常客,正是外交部部长的儿子段楚彧及其妻子宋琳娜。 来人的身份太过离谱,周妙被尴尬到活活坐直了,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她再也忍不住了,拼命咬沈袭京的耳朵,“这俩缺心眼是不知道你跟段楚彧的关系有多差吗?!” 沈袭京懒懒的后靠,与周妙相反,他的肢体完全舒展,源自骨子里的傲慢几乎遮不住。 “也谈不上差吧,顶多是我瞧不上他,他也未必瞧得上我。”他笑意阑珊。 周妙心想,这还不算差?! 李家姐弟是抠到什么地步了才会把邀请两方大佬的饭局并成一个局啊! 都不用去考了什么诉求了,在沈袭京与段楚彧同屏出现的那一刻,李家甭管有什么诉求,统统没戏了。 周妙觉得耶稣在世都救不了这对没脑子的李家姐弟。 事实上不止是他们,段楚彧与宋琳娜在进门后也不受控制的愣了一愣,显然也是被李家姐弟的骚操作给惊到了。但这两人毕竟是常年游走在社交场合的人精,表情控制的相当得体,宋琳娜红唇一弯,笑的愈发端庄,段楚彧则露出了几分诧异的神色。 “沈袭京?”他的音调一分不嫌高,一分不嫌低,控制得恰到好处,像是友好的寒暄,“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巧了,我也没想到。”沈袭京说,他似是不想花太多时间跟段楚彧聊些有的没的,一扬手道:“不是说打桌游吗?可以开始了。” “什么桌游?”宋琳娜小鸟依人的在段楚彧身边落座,抬手抚弄着镶钻的耳坠,姿态妩媚而妖娆。 “娜娜,你也不知道桌游吗?”李欣像是找到了组织。 她满脸堆笑,套近乎之意毕现,宋琳娜瞄了眼,笑的矜持,“是不知道啊,我们很少玩儿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毕竟不是生活在象牙塔里不问世事的大学生了,我跟楚彧平时去的场合玩儿的都是桥牌和国际象棋。”她温柔的不忘强调:“楚彧两样打的都很好。” “啊..这样。”这里唯一的「真土狗」李欣顿时笑不出来了。 周妙缩在沈袭京的另一侧猛翻白眼儿。 “怎么就看不起在校大学生了!大学生怎么了!大学生低人一等吗!说起来我就没见他俩来学校上过课!段楚彧还在我们院学生会挂了个名誉会长的名字呢,他们俩到底是怎么通过的期末考啊!”她快把终端机的键盘敲烂了。 沈袭京不动声色的回复道:“这问题还要问?自然是有人替他们搞定,你当宋段两家是白联姻的?” 周妙想想气不过。 “那你们今天打这个可能要吃亏喽。”她阴阳怪气道:“不好意思我们一早就订好要打《血染星港》了,不打算改了!” “妙妙,别这么霸道。”沈袭京嗔怪道:“桥牌和国际象棋你不会吗?他们要是真学不会新把戏,我们当然不能只顾着自己,换成国际象棋和桥牌也不是不行。” 李星满在一旁扯李欣的裙摆,小声道:“是不是有句话叫老狗学不会新把戏?” 李欣恶狠狠道:“去你的,闭嘴!” “谁说学不会!”宋琳娜还是听见了,冷哼一声,一双桃花眼眯了起来:“楚彧的智商高达280,学什么都很快的,区区桌游——” “上牌吧。”沈袭京不想给她多说一个字的机会。 旁边的机器人迅速切换了服务模式,很快身份牌就发了下来。 段楚彧从寒暄过后就没有参与过讨论,任凭宋琳娜当「夫吹」搅弄风云,自己则全程保持着微笑的男神形象,此刻拿到身份牌,趁着众人看规则,他慢条斯理的开了口。 “袭京,下月初总务署的文森特总长要和我一起去大熊星系出差,他托我问问你有没有空。” “有我什么事?”沈袭京道。 “你的星舰和机甲都开的一流,最近太空意外事件频发,不是你的话,文森特总长不放心。” “你们出差不都乘坐客运星舰吗?”沈袭京道:“就算是办公用舰也有专门的驾驶人员。” “文森特总长租借了劳拉号。”段楚彧道:“毕竟是总长,衣食住行方面总要和群众有所鉴别。” 和机甲不同,银河联邦所有的星舰都是政府统一管理的公家物品,由政府统一调配,私人包船这样极奢极靡的事情几乎不可能发生。 “你牵的线吧?”沈袭京翘起腿,也不看他:“就像你现在跟我拉皮条,人情都是欠你的,我算什么?你们雇佣的司机?”他挥手道:“我下半年排班表已经出来了,下个月一整个月都不在首都星,别打我主意了。” “值勤有什么好值的?放弃这个于你而言天大的好机会不可惜吗?伺候好了总务署你就不必成天冲在危险的第一线了,没准儿文森特先生会调你去物流,那里晋升可不用看什么KMI,也没有什么年龄和资历的限制。” “物流?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沈袭京笑出了声,连连摆手道:“段楚彧你还是别跟我说话了,我怕再听两句我就吐了。” “我还是挺喜欢你身上的书生气的,袭京。”面对他的讥诮,段楚彧似是做了个无形的深呼吸,神色淡然:“是没经历过毒打的样子,还觉得孤勇是种优良的品质。”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其实都挨过打,只不过一个是强者,一个是弱者。”沈袭京不笑了,挑了挑眉峰。 段楚彧的唇角倏地抿紧,褶皱蛛网似的环绕在下颌处。 他想起了在总务署夸下的海口,又生生忍了下来。 “袭京。”他翻看了一下手上的身份牌,「恶魔」两个字赫然在列,“之前卡兹曼星附近有一架货运星舰出了事,那天好像是你当值?” “是。”沈袭京下颌高抬,眼神傲慢:“我们及时上报,事情圆满解决,有什么问题吗?” “那架货运星舰途径卡兹曼星,你就不担心是有重刑犯蓄意为之,想要乘着这架货舰越狱吗?”段楚彧的嗓音微冷。 沈袭京斜眼:“我担心——” 段楚彧:“担心为什么上报时没有提及?只是草草的一笔带过,你们当真有细细查验残骸,排查过附近星球上的外来人口吗?还是说你沈上尉根本就是玩忽职守!” 沈袭京:“个屁啊!” 他终于不再收敛音量,大大方方的回怼起来道:“段楚彧,想给我泼脏水啊,先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再说。我见过的穷凶极恶比你吃过的饭还多,这架货舰的危险系数还轮不到你来评估,嘴皮子上下一碰又要查验残骸又要排查几百颗小星上的外来人口,你自己怎么不去啊!” “这是你们联邦舰队的工作,不是我的。”段楚彧似是被激怒了,“是啊,危险系数是轮不到我来评估,但是若真有重刑犯从卡兹曼星逃逸至任何一颗星球,公民才是最大的受害方!身为联邦的公民,我提出自己的担心,不可以吗?”他正襟危坐,冷笑道:“还是说你沈上尉已经金贵到不许任何人批判了吗?” “你随便批判,我不是个有偶像包袱的人。”沈袭京道:“只是都舰毁人亡了,你段大少爷还这么在意,该不会这场意外也是你牵线搭桥的结果吧?” 此话一出,段楚彧的面色倏地煞白。 “这么担心有人搭乘货舰出逃,卡兹曼星上别是有你的天敌吧?”沈袭京朗声大笑,倏地将手中的身份卡牌翻了过来,以指尖重重一点,眉峰上扬,“我,预言家,刀我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13章 转盘上绑着的是时蔚然。 像是被踩到了痛处,段楚彧白净的脸浮上了一层紫红色,他盯着沈袭京,眼珠子褪去温润,收缩的宛若一只冷血动物。 周围一圈人也被他们两个突然激烈的对话震慑住了,宋琳娜翕动红唇。 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欲言又止,只冷艳的举起了桌上的玻璃杯。 反倒是李欣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陪笑道:“怎么了这是,二位不都是卫斯理军校的男神吗?怎么好像..关系不太好的样子..” 周妙心想你的眼睛不要可以捐给需要的人。 都这样了还看不明白局势?还用问? 可闭嘴吧! 果不其然,李欣的这句话成为了终结整个聚会的遥控器,段楚彧一撑沙发而起,淡声道:“我下面还有局,就不多留了,娜娜,我们走。”说完,他冲宋琳娜抻起臂弯,宋琳娜优雅的起身挽上。 “啊?段少爷你这就走了吗?我后面还准备了很多的活动..”李欣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劲,慌不择路的起身,她刚从茶几后方绕出来,堪堪伸出手去,段楚彧却毫无预兆的转过身。李欣的指尖就这么擦过他胸口的方巾,而后被段楚彧握住又重重推开。 “李小姐,请你自重!”段楚彧突兀的开口,掷地有声。 李欣在头顶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段楚彧的表情严肃至极,“我是有家室的人。” 李欣:“??” 段楚彧看了眼身边的宋琳娜,眼底的爱意浓郁柔情,他将宋琳娜的手挽得更紧了些,“我的妻子温柔端庄,是我心中最完美无缺的人,我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 宋琳娜同样深情回望,“楚彧,谢谢你那么珍惜我。” 李欣的脸几乎成了问号山。 段楚彧复又看向她,语气诚恳无奈,“所以李小姐,今天的事情我可以假装没有发生过,只是以后请不要再邀请我参加你的私人饭局了好吗,我知道你是无心之失,可男女之间还是需要有一些边界感。”末了,他的目光越过了呆若木鸡的李欣,再次看向沈袭京:“另外我方才的提议,袭京,希望你慎重考虑。” 语毕,他挽着宋琳娜扬长而去,像个莅临指导的大领导人。这一系列变故来得快去的也快,风一样匆匆,叫场上剩下来的众人都久久不能回神。 倒是李星满第一个跳了起来,青白的面孔上爆出了一点儿恼羞成怒的红血丝。 “姐!你是不是疯了呀!”他指着李欣大声道:“段楚彧的夫人还在旁边站着呢!你就这么等不及的对他老公动手动脚,是生怕她不记恨我们是吧?” 周妙:“?” 沈袭京:“。” 李欣像是迎面挨了一拳,茫然之余更有震惊,扭过脸来哆嗦道:“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说错了吗!你都被段楚彧现场抓包了,还被拒绝了!”李星满表情扭曲,仿佛是他自己的面子被人丢在地上狠踩般,前途岌岌可危,“你也不看看宋琳娜是什么条件!你是什么条件!段楚彧只要有眼睛都不会看上你好吧!你简直就是不自量力!自取其辱!不嫌丢人啊!” 周妙在一旁听不下去了,扯了一下沈袭京的衣角,小声逼逼:“他们俩..真的是亲姐弟吗?” 沈袭京环臂,看起来丝毫不意外,“这就是精致利己主义者。”末了他低下头问周妙:“你刚才离得最近,看清楚情况了吗?” “看清楚了。”周妙笃定的说:“李欣就伸了伸手而已。” 沈袭京若有所思的眯眼,低声道:“碰瓷大户啊。” 若非周妙站的近看得清,一般人经段楚彧这么一糊弄,大概率只会和李星满一样认为李欣在倒贴,这套骚操作一石二鸟,段楚彧不仅可以撇清李欣这个麻烦又无用的人际关系,还能给自己立了好大一块牌坊。 李欣显然是没想到李星满会用如此恶毒的话来诋毁自己,气的眼眶也红了,嘴唇直抖,她手足无措的尖叫道:“李星满!你到底是不是我弟弟!你居然信段楚彧不相信我!” “我只信我看到的!”李星满嚷嚷道:“你恨嫁又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沈师兄在那儿你不是时也紧赶着往沈师兄身上贴吗!” “你闭嘴李星满!”李欣瞥了一眼沈袭京,难堪至极,她被李星满句句不留情面的腌臜话刺得崩溃了,高高的抬起了巴掌,停顿良久终是没打下去,而是跌坐回沙发上放声大哭起来,“为了你的前途我费尽心思攒今天这个局,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钱多少精力吗!!光是这个包厢的订金!我都已经半年没给自己买过东西了!!你居然还这么说我!!你没有良心李星满!!”她哭的歇斯底里,妆容尽毁,狼狈委屈。 “天哪。”周妙在一旁看的瞠目结舌,“要是我弟弟敢这么说我,我保证我不会上手只会上啤酒瓶子。” 沈袭京捏住了挺直的鼻梁,他脑仁疼。 虽说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但两个男人联合起来欺负一个女人,也太烂了。 “别哭了。”他沉声喝道。 李欣用力抽噎了一下,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来,只见沈袭京厌倦的耷拉着眼皮子,眼尾压下深青色的褶,他朝李星满慢慢伸手,不耐道:“跟你姐道歉。” “啊?”李星满僵在原地。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沈袭京说。 他的嗓音低沉又充满了压迫感,宛如某种灰黑色的稀有冷金属,表面泛着釉光,以往的工作中他只要用类似的语气说话,驾驶舱内必定安静如鸡。 李星满果然有被吓到,眼神不知所措的乱飘,如惊弓之鸟,一旁的周妙感到幸灾乐祸:“唉,你最好听他的话,舰长在旗舰里有绝对的话语权,忤逆他的后果很严重哦。” 李星满瞪圆了双眼,他似是看不明白沈袭京的立场,小心翼翼的辩解道:“沈师兄,我刚才也是为了你的名声才数落我姐的!” “你这话还是留着说给段楚彧听吧,他吃这套,我不吃,我挑副驾只看考试成绩。”沈袭京冷冷道:“当然,我这个人也不是绝对的公正,如果你不道歉,我保证你这辈子都上不了有我在的驾驶舱。”他立体凌厉的下颌微抬,眼神洞悉一切,“那你今天所做的一切可就真的白费了。” 李星满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许久,他看向李欣,不情不愿的抽了几张纸递过去,闷声道:“对不起啊我刚才话说重了,不过你是我姐,年纪又比我大,应该不会记仇吧?” 李欣坐着没动,没接话也没接纸。 两秒后她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呼吸逐渐急促,毫无预兆的起身,反手给了李星满一个大逼兜。 “啪” —— 这场闹剧总算收了场。 周妙走出凯旋厅,满脸无语:“哥!你从哪里找来的这对奇葩姐弟啊!这局你居然也会同意参加!我真的会栓Q!” 沈袭京在长廊上止步,将手肘搁在栏杆上,身体前倾,看向一楼的大厅,“我来当然是有别的目的。” “什么目的?”周妙凑近他身边,兀自咋咋呼呼的。 沈袭京大手按住她的脑袋,“看下面。” 适时滑稽喜庆的音乐响起,马戏开场了。 几个驯兽师穿着色彩鲜艳的欧式宫廷礼服,左手提着一只铃铛,右手持着一根皮鞭,狮子跳过燃烧的火圈,猴子踩着独轮车起舞,大象卷着长鼻吹号..这些鲜活的生物在满是机器人的俱乐部内受万众瞩目,围观的群众逐渐多了起来,他们欢呼鼓掌,大厅里温度持续上升,气氛一片滚热。 周妙的眉头却紧紧的蹙着。 她发现驯兽师摇铃的同时也不忘挥动鞭子。 独轮车不好骑,那些猴子要一边骑独轮车一边抛彩球,球经常掉落在地上,驯兽师就会上鞭子抽打它们,猴子被打的「唧唧」惨叫,无处可躲,叫声都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乐声当中。 “好残忍。”周妙扭头看向沈袭京:“这些动物好好的为什么要被抓来表演?真的会有人觉得这种戏码好看吗?” “会,而且很多。”沈袭京淡声道,他的目光细细的扫过下方的每一处角落,没有看到时蔚然,“他们见惯了被设定好程序的人工智能,在过分安逸又高容错率的生活里过腻味了,见到这些饱受威胁的弱小生命,肾上腺素就会分泌,继而产生刺激感。” 这时,音乐切换,下方的动物演出纷纷被撤离了舞台,取而代之推上来的是一张圆形的大转盘。观台上掀起了一阵异样的唏嘘声,泄露出一种隐秘的期待与兴奋。 沈袭京豁然瞪大了眼,他扶着栏杆的手指绷紧,身体随之前倾—— 转盘上以「大」字形绑着一个人,那人穿着贴满亮片和羽毛的紧身衣,修长柔韧的身体线条暴露无遗,一头银发夺目璀璨,正是时蔚然。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围脖艾特晋江楚青晏,来找我玩鸭。 第14章 请让我尊称您一声主人。 沈袭京的视力很好。 所以即便站在这么高远的二楼观景长廊,他也能细细的将下方马戏团里的每一个表演者的脸都看的清清楚楚。 他设想过时蔚然的各种身份,却没有料到自己心心念念大半个晚上的人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整颗心都不受控制的震颤了一下。 站在这个位置明明什么都看得见,他却依旧克制不住的沿着长廊疾步向前,走了一段,直至离舞台更近。有助演者在时蔚然的腰际加了一道硬质的金属锁头,紧紧的勒着,生怕他还拥有半分自由,青年的腰身在锁头的环绕下显得更细更柔弱,大约是被禁锢的不太舒服,时蔚然的眉峰轻蹙,露出了些许不能耐受的痛苦神色。 不知是不是错觉,时蔚然似乎抬头朝着沈袭京所在的方位投来视线,虽如惊鸿掠影,一划而过。 明知道在泱泱人群中精准看见自己这样一个个体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沈袭京却仍然觉得他们有过短暂的对视,对方的无助与慌乱深刻的残留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这一刻,时蔚然是场上最诱人最精美的玩偶,结局却与那些狮子、大象并无区别。 沈袭京的后槽牙用力挫了一下。 又有人走上台去,用一块黑色的绸布蒙住了时蔚然好看的眼睛,时蔚然咬了一下唇角,脖颈后仰,拉出隐忍曼妙的弧度,在无数聚光灯的密集照射下,他像是被融化了的冰雪,冷白的肌肤上渗出了薄汗,变得丰盈润泽。 格外可口。 台下的起哄声高潮迭起,有人铁肺般吹着绵长的口哨。助演人士打开了机动开关,巨大的转盘缓缓转动了起来,这时台下摇摇晃晃的走上来一个肥胖的矮男人,他穿着艳俗的表演服,像个老旧的大彩球,腰间挂着一圈尖锐的飞镖,夸张的冲着台下观众行礼致敬,而后,他慢吞吞的抬手,朝着转盘掷出一镖。 台下响起一片惊呼,那枚飞镖落在时蔚然的腋下腰侧,深深的钉进了转盘里,台下随之响起了掌声,那矮男人再次冲台下挥手致敬,洋洋得意的又出一镖。 他的手似乎抖了抖。 飞镖擦过时蔚然的脸颊,「跺」的扎进了圆盘,台下寂静了片刻。 两秒后,他们可以清晰的看见时蔚然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条红痕,慢慢的洇出血来。 老孙的笑容微微僵住。 他似是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纰漏,高举致敬的手在半空中不高不低,显得十分尴尬。 台下不知是谁带头怪叫了一声,掌声雷动,起哄的架势竟比之前还要热烈疯狂,老孙迷惑的看了眼助演,却看见老强尼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助演身边,正环着手臂,满意又笃定的冲他点头。 这好像就是老强尼要的节目效果。 老孙当即一颗心落回了实处,他复又举起了飞镖,这一次,他瞄准了时蔚然的两腿之间。 他懂了,这都是为了满足这群首都星人变态的X癖,他们就是喜欢看可爱的漂亮的完美的东西在强权控制之下变得支离破碎。 那就满足到底好了。 —— 早在大象被电棍击打出斑斑焦痕之后,周妙就一推栏杆后退,让那些可怜的动物离开了自己的视野,此刻却更加敏锐的觉察到了不对。 “我真的是活在新星历时代吗?就离谱!”周妙指着台下,怒极反笑:“他们居然在拿人当活靶子?沈袭京!你摸着良心说这种戏码真的好看吗?变态吧!”她急的在原地来回踱步,而后道:“我不觉得这种恶俗残忍的马戏团应该在首都星里红红火火赚大钱,快做点什么阻止啊!”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沈袭京的声线低了低,像是极地多年未开的冰湖,波澜不惊。 “喝止他们停下,或者..举报他们!”周妙道。 “他们合理合法的被雇佣演出,你用什么理由举报他们?”沈袭京道:“观众付费观演,津津有味,你又想用多大的嗓门去喝止他们?在这里,钱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力啊!”他叹道。 “所以你就打算这么看着?跟他们同流合污?”周妙被说的无言以对,她的目光复又扫过台下,瞳孔一收一凝,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唉!这银发小哥不就是那天在药店门口的那个吗!被你偷拍的那个!”猛然间她像是恍然大悟了,指着沈袭京冷笑道:“哦——我知道了沈袭京!你们这些被雄性荷尔蒙支配的臭男人都是利益共同体!其实你根本就乐在其中对吧!你就是个想看人家男孩子被搞的衣不蔽体遍体鳞伤,难怪你一直在这儿跟我虚与委蛇!” 沈袭京:“..” 周妙生气起来就喜欢乱咬,沈袭京早就习惯了,他不搭腔,转身从路过的服务机器人手中抽走了一张传单。从刚才开始,这些机器人就在四处分发传单,上面用烫金字体写着「充值会员回馈抽奖」一行大字。 沈袭京扫过奖品设置,一二三四等奖品都是些不同金额的优惠券或是赠品,唯有特等奖的内容还有点儿意思—— 体验成为辉煌俱乐部的主人一日。 辉煌俱乐部上上下下有好几百号人,这个奖赏的意义就显得有些微妙了,它甚至没有说是否应在法律允许的范围之内。 那是不是意味着,可以支配俱乐部上下的任何一个人,哪怕让他去死? 沈袭京抬起头,穹隆顶上的全息水晶球正在不停的跳闪数字,每到刻点就会定格一个中奖号码,今夜已经开出了一等奖四个,二等奖十六个,三等奖三十八哥,四等奖若干,仅一个的特等奖尚未开号。 “妙妙。”沈袭京忽然开口:“这个算法模型看得明白吗?” 周妙正生闷气,瞪眼道:“哪个?” “抽奖的这个。”沈袭京抬手指道:“为什么特等奖迟迟不开?” “那当然是因为钱没充够咯!你还真以为机会均等,充钱少的人也有机会开大奖啊!”周妙撩了一下眼皮子,没好气道:“这是最简单的「摇奖模型」了,每个时间段都会对充钱的人员进行一个清算,由高到低设立区间,在每个区间内单独进行抽号,高区间中大奖,低区间中小奖。 至于为什么迟迟不开特等奖,应该是提前设定好了阈值,充值金额的上限没达到就不会开特等奖。” “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我累计充值金额够多,就一定能中特等奖?”沈袭京道。 “不是。”周妙说:“为了尽可能避免一个人多次中奖,「摇奖模型」对进池次数有规避限制..简单点来说就是参与摇奖的次数越多,中奖的概率就会越低,盈利也主要依靠这部分不信邪的倒霉鬼..” “所以想要中特等奖就必须在特定的时间点冲进足够多的钱。”沈袭京道。 周妙:“对。” 沈袭京:“告诉我时间点和金额,我来操作。” 周妙:“?” 沈袭京瞟她一眼,“该不会算不出来吧?专业课第一?” 周妙勃然大怒,“开玩笑!就这!”她昂起头,指着那全息的摇奖球道:“你细看它的数字背景,是有暗光在跳闪吧?那个就是区间计数!” “哦!”沈袭京若有所思道:“那需要给你支笔吗?” “用不着!破解这种模型,本小姐心算就够了!”周妙轻蔑的哼道。 大约过了十几秒,周妙抓住沈袭京的胳膊,咬牙切齿道:“现在是八点二十五,八点二十九分四十秒的时候,充二十万有百分二十五的概率中,充四十万有百分之六十的概率中,充八十万中奖概率就能有百分之九十九..” “别说了。”沈袭京低头打开终端机:“我充一百万。” 周妙:“??” 周妙:“你哪儿来那么多钱!” 沈袭京没回答,只晃了晃终端机,漫不经心道:“我准备提交订单了,要是没中你下个月的体能测试就都别想过。” 周妙:“??” 八点二十九分四十秒。 沈袭京按下了确认支付。 下一刻,穹顶上的摇奖球光芒大盛,他的六位订单号出现在了圆润的球体之上,一架无人机循着信号定位飞到了他的正上方,打下了一束白亮的聚光灯。 “今晚的特等奖!!终于诞生啦!!恭喜这位尊贵的会员!!”主持人的声音激动非常,甚至盖过了马戏团的音乐。 马戏被迫中止,场上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扭头转身,朝着沈袭京所站的方向投来或是艳羡或是嫉妒或是不可思议的目光。沈袭京在这万众瞩目之下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适,他侧了侧身体,从一旁迎过来的机器人手里接过了话筒。 主持人正激动万分的想要跟这位财大气粗的金主互动。 “请让我尊称您一声主人!!”他慷慨激昂道:“这位主人,您有什么愿望是本俱乐部可以为您实现的吗?”顿了顿他道:“您可以慢慢想,想好了再——” “我已经想好了。”沈袭京打断了他的话,懒懒的觑着下方的舞台,他像一个君王,理所应当的俯瞰着属于自己的一切,怡然却又带着威压。 杀伐决断,莫敢忤逆。 老强尼没来由的打了个寒噤,他疑惑的抬起头,恰好看见站在高处的英俊男人伸手,遥遥点着他的颅顶,眼底浮着一层冷而锐的弧光。 “我想看这个家伙被绑在转盘上,当活靶子!” 作者有话说: 沈袭京:有钱为所欲为。 感谢阅读 第15章 看我就够了! 时蔚然在镜子跟前站定,他身上的亮片演出服已是千疮百孔,冷白紧致的皮肤在破口处若隐若现,透着几分脆弱与淫靡。 此时的更衣室里空无一人,马戏团里所有的成员都出去围观老强尼被绑上大圆盘的场面了,可见老强尼的人缘之差。 老强尼在指点江山的时候说着什么「我们马戏团唯一的优势是真实」,「有钱人需要那种能真切威胁到生命的刺激。」「老孙的手艺也不至于那么差」,眉毛也不动一下。 但真轮到自己当那砧板上的肉,他便再没了镇定,直接被吓得尿了裤子,众们看他尿裤子笑的更大声了,比看真正滑稽的小丑戏还要乐在其中。 老强尼那句话说的没错,金主的要求必须满足,他受雇于辉煌俱乐部,也就成了那必得被摆布的棋子之一,没有说「不」的权利。 时蔚然淡定的把演出服脱了,他身上的划伤不少,但无一处在要害。 那机动转盘他玩了两次就掌握到了诀窍,可以通过肢体的重心错位完全拿捏转盘的转速。 所以在训练的过程中,老孙就算喝再多只要他时蔚然不想,那飞镖都扎不中人,他,百分百闪避。 所以今日这些无关紧要的细小伤痕也都是时蔚然自己的杰作,除了让他看起来足够惨,并无别的用处,一切基本都在他的盘算之中——沈袭京这条过分正直的傻狼犬上钩极快,时蔚然料到他会出手将自己脱出这片泥淖,却也没想到他会用这么精妙的手段,直接把老强尼置换上了转盘。 想来这下老强尼会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这罪孽深重的马戏班子也该解散了。 时蔚然知道马戏班子里有个没有老强尼的小群,时蔚然先前叮嘱过老满,让他找到工作后记得在群里分享招聘信息,老强尼总觉得大家离了他的破马戏班子就无处可去只能流浪和饿死街头,时蔚然偏要打破这场谎言。 演出服的料子很廉价,刺的时蔚然不舒坦,他照着镜子脱了上衣,又低头解裤子,他的腰身比寻常男人要细不少,裤子过于松垮,只能将裤腰处折叠起来别上一个别针,这不刚解下那个别针,镜子里就门影攒动,竟是有个人推门进来了。 时蔚然猛地转过身,面上恰到好处的浮现出惊慌与羞赧。 沈袭京推门的动作僵在原地。 入目白晃晃的,比雪更纯,却又更欲,不仅是时蔚然的银发。 沈袭京觉得时蔚然的平时穿衣服的欺骗性实在是太大了,青年看起来是瘦削羸弱的,穿任何衣服都是那么的宽松肥大,紧身衣也将他的骨骼包裹的灵巧修长,仿佛风一吹就能跑了。 但事实上,时蔚然的胸口和小腹都有肌肉,尤其是小腹,平坦紧实,纹理半点不显得喷张。很难想象有人的腰那么细,却又那么有力,像是拉了八分满的弓,人鱼线一路蜿蜒着向下,隐入了他手指按压的地方,叫人不由自主的遐想,悸动。 沈袭京的嘴唇抿紧,他下意识的舔了一下上颚的犬齿,反手带上门,疾步走进来。 时蔚然便退了半步。 事实上他并没有太多空间可退,后背撞在了全身镜上,一片冰凉,前方是沈袭京高大的体魄,时蔚然抬起头来,只见沈袭京脱下了自己的外套,一把将他的肩裹住。 “没事了。”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性感,在他耳畔如立体声环绕,震的他耳骨酥麻,“别害怕。” 时蔚然垂下眼帘,情绪都被藏在小扇子似的浓密眼睫后方。 “能不能先让我换上自己的衣服?”他小声说,用指尖勾了一下外套的领口。 沈袭京这才回想起来他方才那个动作似乎是正要解裤子。 “对不起!”男人慌忙松开手,他的耳尖连着下颌的边缘都红了一圈儿,看着跟他自身的气质极度不符。 “那个,我出去等你。”他指了指门,“我在门口帮你看着。” 时蔚然撇撇嘴,没吭声。 沈袭京似乎也没打算等他回应,便分外积极乃至急躁的往门口走去,时蔚然忽然道:“那个女孩儿是你朋友?” 沈袭京的步伐一滞。 时蔚然也怔忪了片刻,随之后悔。 他不应该问这句话的。 他在台上,台下以及观景长廊上的人那么多,他怎么能够那么迅速且精准的锁定沈袭京的位置呢?这么强的目力放在他身上,好像不太合理。 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么毫无铺垫的问出口了。 明明那个女孩儿是谁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 时蔚然别过脸去,懊恼的咬了一下唇角,内心很希望时空倒流。 但从沈袭京的立场来看,一切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时蔚然问出那句话时,沈袭京脑海里就射出那么一行行大字报似的弹幕—— 他那时真的是在看我唉!! 他是在人群中找我来着!! 他注意到我了!! 他是明知道不该问还是克制不住的问了!! 他很在意我跟异性之间的关系!!他在害羞!! “那是我表妹。”沈袭京回答的很快,语气轻松,“别想太多。” 说完,他轻轻带上了门,留时蔚然一个人在更衣室里怀疑人生。 怎么就又圆过去了? 这真的是联邦新闻里吹出花儿来的「常胜贵公子」吗?怎么老是放着那么明显的BUG不追根究底呢?还紧赶着帮他找理由?? 时蔚然想不明白,觉得只能用媒体夸大其词来皆是,决定暂时不想了。 —— 换完了衣服出门,沈袭京果真还守在门边,正背靠墙刷终端机,男人微屈着一条长腿,姿态闲适帅气。时蔚然轻轻咳嗽了一声,沈袭京忙放下了手里的终端机,扬唇,“走吧。” “去哪儿?”时蔚然道。 “跟我走就是了。”沈袭京不由分说,仿佛等这一刻等了许久一般,俯身抓过他的前臂,拉着他一路走出了辉煌俱乐部。 那些纵情的声色须臾间便尽数落在了身后,时蔚然第一次觉得首都星的夜也没有那么吵闹,甚至有些祥和,他跟着沈袭京穿过马路,去到对面的停车场,乘着升降梯直往地下。 除了各个场所自带的停车场可供车位以外,首都星最常见的就是这种廉价的公共停车场,停车费便宜,车位众多,地上建两层,地下可以建到十多层,自动刷卡停车。 这样的运转机制就意味着它往往除了停车也就不会再提供什么别的服务。 由钢筋和水泥隔开的空间粗糙逼仄,天花板上短路的灯管频频闪烁,时不时还会震动着抖落灰尘。墙壁的每一个犄角旮旯都贴满了荧光小广告,连脚下的地面也不放过,「重金求子」「包治杏病」等字眼让人避之不及,有刺目的荧光配件的加持让人想不注意都难,边边角角还有一些不知道是陈年老痰还是口香糖的污痕,一整个乌烟瘴气。 “这里停车可不好停。”沈袭京道:“为了承你的约,我就差掘地三尺停车了。” 时蔚然看着升降梯上「B8」的字眼,语气淡泊,“可我见你是从二楼的中包厢里出来的。” 言下之意:你明明是有约在身。 沈袭京的眉峰上挑。 说完这话时蔚然又后悔了。 他的脾气本是锋芒毕露的,总是习惯性去戳穿那些藏了心机的漂亮话术——分明是为了别的目的而来,却说的好像自己欠了多大的人情似的。 “那个包厢的局才是顺道。”沈袭京看起来依旧很开心,“没想到你这么清楚我的行踪,说实在话今夜如果没有你的邀约,我也不会来。” 升降梯的门开,大把带着纹身烫着爆炸头的人涌入,闹哄哄的不成样子,几乎将门堵住,时蔚然出不去,被那些混杂的香臭气息熏的皱眉,这时他听见沈袭京低声道:“麻烦让一让。” 男人的措辞是礼貌的,但落在耳朵里却像是有千钧利刃剐过,那群叽叽喳喳的社会摇分子齐刷刷的噤了声,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管,离得最近的那个鸡窝头斗胆瞄了沈袭京一眼,只见对方薄薄的眼皮撩起,两人视线对碰,鸡窝头倒吸一口凉气,压着自己的玩伴直往后退:“让让让——哎哟谁踩我鞋跟儿啊!” 沈袭京根本也没把这些家伙放在眼里,反手抓了时蔚然引着出升降梯,而后仿佛是担心他走丢一般,就一直抓着他的手没有松过。 “真好。”他听见时蔚然忽而开口。 沈袭京回眸望向他,发现他一步一回头,目光流连在那些社会摇分子身上。 “有什么好?”沈袭京不大爽利的舔了舔犬齿。 “住首都星,有钱,有自由,还不够好么?”时蔚然微微出神,轻声道。 而后他手臂一酸,不由得「哎哟」了一声。 前头那男人坏心眼的反复按压着他的桡骨,是挺常见的推拿手法,男人稍加了些力道在温热的指尖,因长时间的捆绑束缚而僵硬的肌肉随着揉搓而放松下来,酸胀感渐渐得到了纾解。 这感觉说不出是爽还是不爽,时蔚然轻轻皱眉,而后又咬紧了下唇,他费解的看向沈袭京的脸,见沈袭京漫不经心道:“我,家族三代首都星籍,刚在辉煌充了七位数,有房有车没贷款,独居生活没宵禁。” 他突然一通炫富,炫的时蔚然半点准备也无,表情一片空白:“啊..所以呢?” 沈袭京:“所以你看他们做什么?” 沈袭京:“看我就够了!” 时蔚然:“..”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 第16章 你的底细我早就看穿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袭京觉得时蔚然在听完他说话后,似乎翻了个白眼。 沈袭京想不出值得他翻白眼的缘由。 事实上,此刻的沈少爷心大如斗,只当是这地下停车场光影缭乱的缘故。他熟门熟路的在车群里找到了自己的轿跑,打开车门,微微欠身,冲时蔚然做了个邀请的姿势,优雅且充满了绅士风度。 “你要带我去哪儿?”时蔚然站在原地没动,他眼皮低垂,目光冷冷的,嗓音也冷冷的。 沈袭京扶着车门,顽劣的欣赏着他冷若冰霜的漂亮脸蛋,大言不惭:“去我家。” “你家?”时蔚然撩起眼皮,定定的与他对视:“为什么要去你家?” “那不然这么晚了,我把你扔在大马路边上?不合适吧?”沈袭京道:“又不好带你去开房。” 时蔚然:“。” 这话若是换个人说那必定是X骚扰没跑了,时蔚然可能会上去一记撩阴腿结束对话。偏偏沈袭京顶着一张正直无比的俊脸,一板一眼的分析着可能性,能看出来他真的有在斟酌各项选择的利弊。 时蔚然默了两秒,败下阵来,弯腰钻进车里——他本来也不是真的害怕,只是例行公事的问一句。 欲拒还迎才能让他小白花的人设更立体,更饱满,更有说服力,总不能让被钓的鱼感到OOC。 沈袭京浑然不觉有异,自己也坐进驾驶座,他关上车门,想了想还是又多替自己解释了几句,“我要是想对你做什么,刚才在更衣室里就做了,毕竟那里面连个监控都没有。而且我还是辉煌的一日主人,不发声也没人敢追来打扰。实在不必多此一举的憋到这里再行动,所以你不用害怕,真的。” “嗯。”时蔚然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自顾自的拉过安全带,低头去找卡槽。 “唉,先别急着系安全带。”沈袭京挡了一下他的动作,转身从后车厢里拿过一个纸袋,纸袋上印着几行LOGO花纹。 如果时蔚然在首都星呆上几年,必定能认出这是个颇有名气的男奢品牌,会员都非富即贵。 沈袭京将纸袋递给他,“这是我之前买的衣服,店内清洗过了,就是一次也没想起来要穿,搁在车里有一阵子了。” “所以呢?”时蔚然以目暔渢光扫过里面的真空干洗袋。 “你身上这套衣服都脱线了,穿着不嫌扎人吗?”沈袭京指了指道:“换了吧,我的衣服你总不可能嫌小。”说着,他按了按钮将车窗户切换成了深色的单向玻璃。 时蔚然却没立刻接。 沈袭京顿了两秒,回过神来,“需要我回避是吧?”他还怪自觉地,低头就去拉车门,“那我下车,你换好了叫我。” “不用。”时蔚然这才开口,漠然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我就这么换,你抓紧时间开车,我不想再待在地下了。” “OK。”沈袭京眼眸发亮,将油门一踩到底。 此时他们的位置在地下八层,乘升降梯下来固然方便,但要将车开上去还要开足足好一会儿功夫,螺旋式上升的车道搭建并不如那些专用停车场来的宽敞结实,一道道钢筋混凝土捆绑熔焊而成的高架路乍一看像是交错纵横的蜘蛛网,路面都是镂空的,缝隙能塞下一个人的脚掌。稍一低头甚至能看见万丈深渊下的层层车流,能叫恐高症直接晕过去。 但即便是如此,在这繁忙的晚间时刻,简陋的车道上仍旧挤满了车,进的进出得出,络绎不绝。 因为一直在螺旋式的拐着弯,这就超出了自动驾驶系统的操作阈值,AI会直接报警,好在沈袭京也不是个依赖人工智能的司机,他习惯于自己手动开车,并享受把控一切的感觉。 但不得不承认,开这条道需要多集中一些注意力,不然极容易追尾,要是再从这钢架桥上掉下去,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他开着车,时蔚然则在副驾上脱衣服,沈袭京竭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去注意他,可余光始终能瞄见那些闯入的惑人景色—— 洁白圆润的肩。 深陷清癯的锁骨。 结实的胸膛。 紧窄平坦的小腹。 颧骨上的嫣红伤痕叫人揪心却又心生悸动,想要上手去浅浅触摸,看他露出吃痛的隐忍神色.. 直到听见车后方有人在暴躁的狂拍喇叭,沈袭京才意识到自己的车速已经堪比龟爬了。 待到轿跑驶出停车场,时蔚然的衣服也换好了,地面的灯光流淌进车内。 不得不说,沈袭京的这件衬衫的质量好极了,面料亲肤柔软,版型规整,除了过于宽大,简直可以直接当睡衣穿。 时蔚然呼出一口气,手臂交叉环抱住身体,轻轻依靠在了窗边,疲倦感涌上来。 “你今天为我花了多少钱?”他哑声问。 沈袭京想了想道:“你问的这个问题其实意义不大。” “为什么意义不大?” “因为不同的人对于金钱的概念是不一样的。”沈袭京目不转睛的开着车,“同样是一千块,对于有的人来说也许就是吃一顿饭的钱,对于有的人来说也许就是一个月的生活费,所以他们如果同时花掉了一千块,心情一定是截然不同的。” “那我应该怎么问这个问题?”时蔚然道。 “唔..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沈袭京道:“今天往后两个月我都得过自律的生活,不能在爱好上肆意氪金了。” 「塞壬号」的完工日期就往后推一推吧,跟周妙说那些零件都先撤单。 沈袭京在心里盘算。 照理说这话是在尽可能的不给时蔚然压力了,但银发青年依旧沉默了很久。 “我不了解你。”他的额头抵着玻璃,词不达意,目光渺远,窗外五彩缤纷的霓虹光影融融如水波,在他精致如玉石般的面容上流淌着,衬的眼下一片阴翳。 沈袭京从中读出了几分幽怨。 “你想了解什么?”他积极主动道:“你尽管问,我都可以回答。” 宛若一颗颗莹润澄澈的冰球滚落,时蔚然吐字清冷利落,在沈袭京听来却怯生生的,“那天他们说的「常胜贵公子」,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沈袭京笑了出来,轻抿唇角,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在卫斯理军校平时跟着联邦舰队执行任务,之前多出了几次风头,被某些媒体揪住了,他们为了吸引流量才起了这么个中二的绰号,你不用太当真。” “卫斯理军校是,大学吗?”时蔚然似乎来了些兴致,追问道。 “卫斯理是联邦最棒的军事大学!”沈袭京自信抢答。 “大学..那是不是得有校长?”时蔚然道。 “当然有校长了!”沈袭京被他的问题逗乐了,滔滔不绝道:“我们的校长姓陆,叫陆山彦,是个风姿绰约的骚老头子,你别看他平时儒雅斯文,年轻的时候可是个风云人物!” 时蔚然眨了下眼,眼尾闪过银色的薄光。 沈袭京飞快的一顾,注意到他在持续的看着自己,心如撞鹿,忍不住发笑,“怎么这么看着我?好奇的话,下次有机会带你去见见他。” “可以吗?”时蔚然的眼眸亮了一亮,他歪着头,以指尖轻轻摩挲脸颊。 后视镜里,他的神态无辜懵懂如羔羊,上下挪移的干净指尖质感细腻,不经意间溢出点儿纯情诱惑之意,沈袭京的脸颊一热,心口软的像是烤化了的棉花糖,莞尔道:“又不是要上天摘月亮,有什么难的。” 他笑得明净灿烂,令一整张原本硬朗的俊颜生动柔和了不少,如阿波罗神般耀眼夺目,时蔚然漫不经心的眼神凝了凝,浅色的瞳孔竟有那么须臾间的放大,掠过涟漪波澜。 而后他将面孔转向窗外,淡然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我是坏人,你告诉我你的身份背景,让我坐你的车穿你的衣服,还带我去你家,却从来不打听我的底细。” “你的底细?”沈袭京重复了一下这四个字。 时蔚然斜睨他。 意外的,他在这家伙脸上看到了一抹胜券在握的王霸之气。 “你的底细我其实早就看穿了!”沈袭京掷地有声的说道。 .. 一直到车子行驶到下一个十字路口,时蔚然都久久不能言。 按照以往的惯例,在沈袭京当着他的面夸下如此海口之时,他理应感觉到警惕,危机感会令他的脑子高速运转起来,随之想出无数种应对方案。 但眼下这会儿不知为何,时蔚然半点紧迫感也没有。 交通灯由绿转红,沈袭京脚踩刹车,手肘架在方向盘上,趁着等红灯的功夫回望着他,时蔚然这才发现沈袭京似乎有些混血的特质,玻璃珠子似的瞳孔色泽半灰半蓝,像是掩映在雾霭中的深海。 男人身体半倾,双目炯炯有神,时蔚然看着他,莫名就感觉自己在看一条不太聪明的大型犬类。 他完整回顾了一下沈袭京前几次的反应行为,统统在他的预判之外,这位「常胜贵公子」似乎不爱按照套路出牌.. 时蔚然合理怀疑,沈袭京口中所谓的「看穿了」..跟他心目中的那个结论全然不是一回事。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17章 一件纯白蕾丝的女士内衣。 时蔚然的眼皮有些沉。 来首都星这么久,他持续的殚精竭虑,筹谋奔波,的确是累了。 猫科动物极少在陌生环境中展示出疲惫的一面,在天敌环伺的时候,疲惫不会引来同情与援助,只会让天敌们趁虚而入,前赴后继的将它撕成碎片。 时蔚然就像这么一只敏感多疑的猫科动物,要么不休憩,要么就休憩在一些隐蔽无人的高处。 可在沈袭京的车上,在距离沈袭京这么近的副驾驶座上,他莫名的浑身松弛,睡意止不住的扑灭理智。 是他的空调风里掺了什么药吗?..时蔚然稀里糊涂的推断着,诘问着自己,可并没有什么卵用,沈袭京的笑靥在他的视线中逐渐模糊,与夜间曼妙的霓虹融为了一体,他依稀看见男人翕动薄薄的嘴唇,似是笑着说了句什么,可窗外驶过一辆摩托,马达声震天响,盖过了沈袭京的话语,他似乎听见有类似「可爱」什么的字眼。 可那也太离谱了,时蔚然皱了皱眉头,正想反驳,意识却在这一刻完全抽离逝去。 .. 不知过了多久,时蔚然重新睁开了眼。 眼皮子轻薄,一次性就睁到了最大程度,时蔚然确定这是个极其清醒的状态,入目是一片光彩柔薄的浩瀚星河,只见一架巴掌大的星舰在各个星系之间无声的穿梭,往复循环,时蔚然认得,这是大名鼎鼎的哥白尼号,他曾在沈袭京的车前看过模型摆件儿。 时蔚然盯着看了会儿,居然又困了,他猛地坐了起来,再次抬头,这下才确定头顶那片催眠效果杠杠的「星舰遨游图」是全息投影。 他坐起来的同时,整间屋子里的亮度都上调了几许,床头响起了一板一眼的电子合成音效,是人工智能在播报。 “检测到您已起床,关闭护眼助眠模式,是否切换日常模式?” 时蔚然僵在原地,在落后的荒星他从未接触过这些高科技家电,遂默了两秒,试探性的回答:“是?” “收到,切换中。” 「嗡」一声短暂的轻响,时蔚然左手边的窗帘朝两旁徐徐拉开,明媚的阳光灌入室内,一整片鳞次栉比的高楼画一样在窗外呈现,折射着天光熠熠闪烁。这个位置大抵离市中心真的很近,高空投发的大幕商业广告在更换日承包商,飞艇降落在停机坪又重新起飞,碧空下连飞行轨迹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屋内已经完全进入了白天的状态,四面的墙露出了原本的米色暗纹,不做全息屏的时候就显得明净简约,是主人审美素养的体现,倒是十分沉稳低调。 等等,主人? 时蔚然的瞳孔骤缩。 睡过去之前的事件画面像是一下被掀开了匣盖,海潮一般涌入他的脑海。 沈袭京浅笑生辉的俊容与那缓缓开合的笑唇成为了最后的定格点,时蔚然浑身一凛,忙低下头去查看。 他记得先前在车上穿的是沈袭京的一件新买的衬衣,此时入目的却是一件宝蓝色的丝绸睡意——果不其然,衣服被人换过了。 不仅如此,时蔚然活动了一下手脚,又抬手以指尖轻轻触摸脸颊,昨天在辉煌俱乐部受的那些皮肉伤都无一错漏的被人上过药了。 虽然不知道上的是什么药,但质感冰凉,伤口已经没有痛感,有的甚至已经进入了愈合末期,药效惊人。 时蔚然大概能猜到这些看起来很多余的行径是谁的杰作。 沈袭京的车到底是给了他多大的安全感才能让他睡得跟死猪一样,被实施了这么多的操作居然一无所知,时蔚然宁愿相信自己被下了猛药。他撇撇嘴跳下床,走到门边。 房间的隔音效果甚好,配得上这幢独栋建筑的地理位置,但外面路过的规整的脚步声却依然被时蔚然听得清楚。 时蔚然不好形容这是一种怎么样的脚步声,音实,沉重,略有回声,步伐还规整的有些过火..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脚步声不属于沈袭京。 所以沈袭京的家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时蔚然的呼吸凝滞。 会是谁呢? 沈袭京之前丝毫没有跟他提及过家里的人员情况。但从他自信且颇为开朗的性格来看,应该是从小生活在富足且安定的家庭环境中,大抵是父母双全的。 那外面的会是他的父母吗? 时蔚然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推断。 不,不会。 沈袭京的作息相当自由,不像是与长辈同居一屋檐下的状态,而且他也只听见了一种类型的脚步声,应该只有另外的一个人才对。 那难道是..同居的女朋友? 当这个念头划过时蔚然的脑海,他怔了一怔,思绪出现了短暂的逆流。 仿佛是向没有冷却殆尽的碳灰堆里丢了一粒烟头,混沌又污秽的黑烟丝丝缕缕的逸出来,令人开始烦躁不安。 时蔚然猛然惊觉这是他计划中的一个巨大漏洞——他并不确定沈袭京是否是单身。 平心而论,像沈袭京这样条件的贵公子,单身的概率就好比联邦政府给他们老时家发放救助津贴——四舍五入为零。 时蔚然用力扶住了「突突」跳痛的额头。 他昨天被沈袭京漏夜带回家,安置在客房里,沈袭京替他换了全身的衣服还上了药..要知道他有好几道擦伤都落在大腿根部附近..整件事的暧昧程度不消说。 倘若这间房子本有一个女主人的话..那一切就变得复杂且严重了。 他还没有接触到陆山彦,没有确定自己的身份是否已经被从监管黑名单里拉出来。 这种时候多树哪怕一个敌人都可能是致命的,会令他前功尽弃。 时蔚然用力晃了晃头。 他越是去思考前情后果,心底的躁郁难安就越发的沉重,犹如菟丝子花般滋生暗长,遮天蔽日。 就算是遇见什么突发状况,照理说他也不该这么失控,时蔚然感觉自己的情绪有些超负荷,遂做了几个深呼吸。 解释吧,他跟自己说,总能找到合理的解释。 推开门,视线里空无一人。 时蔚然挑眉,他的足尖踢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简易的小推车,推车上放着折叠整齐的干净衣服,从衣服到裤子,从外衣到内衣。最上层的那个玩意儿在时蔚然浅色的瞳仁表面形成了倒影——那是一件纯白的蕾丝质地的..女士内衣。 时蔚然瞳孔巨震。 下一秒,他又听见了那熟悉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铿锵传来。 时蔚然猛地扭过头——他居然看见了一个西装革履的高个子机器人! 机器人很快走到了时蔚然的跟前,行了个人模人样的绅士礼,抑扬顿挫的开口,“尊敬的客人,您好,我是沈氏公寓的管家机器人,亚里士多德,将竭诚为您服务。” 时蔚然瞅着他方屏的脑袋上展现出的迷人微笑,还有那金属焊接的脚底,总算知道那沉重规整的脚步声来源,心口骤然间一松,紧随而来的便是无语。 “这些..是沈袭京让你准备的?”他神色复杂道。 “管家机器人与主人同心同德,一切以主人的利益为先,以主人的喜好为金标准。主人的客人便是宅邸的贵宾,我们致力于提供最完善细致的生活服务。”亚里士多德道。 时蔚然悠长的「哦」了一声。 “懂了。”他皮笑肉不笑,“那现在方便给你的主人沈袭京打个电话吗?” 作者有话说: 时蔚然:女主人竟是我自己?? 感谢阅读 第18章 这里是一个大难不死的小白毛。 ZNB系列的服务型机器人是戴文森公司最新研发推出的热门款,亚里士多德作为其中之一,其光脑芯片里存有大量细化的家政数据程序。主人不在家的时候,他会将偌大的公寓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会把所有的东西理顺归位并精准的记下收纳位置以便主人提问寻找;会及时帮主人拿快递、取外卖,甚至可以完成最基本的速食加热。 这些都还不算,戴文森公司最引以为傲的,是ZNB系列的学习能力,当与房子的监控系统同步连接之后,机器人将全方位的观测到主人的衣食住行,同时,再与主人贴身的智能配件如运动手表等相连接,就可以得到主人的各项身体数据,如心跳、体温、血压、呼吸、脉氧值等等。多方面结合分析,机器人便可以判断出主人的好恶,自定义优化服务方案。 可亚里士多德偏偏缺了个人类察言观色的预警系统,如果他有的话,此刻一定能感受到时蔚然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 “收到您的指示。”亚里士多德老实巴交的说,随身掏出了一个平板光脑端,按了一下视频通话。 两秒后,沈袭京的俊脸出现在了屏幕中央。 看背景,沈袭京正在一栋巍峨的大楼跟前,他一面疾步下着台阶,一面按着头顶的军帽,身上穿着黑金配色的校服,胸口有卫斯理军校的校徽,跟帽子是同样的制式,隶属于战训学院,看样子他是刚刚下课。 接通电话的一瞬间,沈袭京的眼里有光,“你醒了?睡得怎么样?” “还行。”时蔚然平静非常;“就是醒来后有些小疑惑。” “你在这栋房子里生活,有任何疑惑都可以问亚里士多德。”沈袭京的语速飞快,风吹动他的鬓发,将他凌厉深邃的眉眼轮廓全然暴露出来,器宇轩昂,“他是个十分出众的管家,懂我的心思,对房子里的一切如数家珍。” “是吗?”时蔚然幽幽道,他弯下腰,用指尖勾起了小推车上的那件蕾丝内衣,晃晃悠悠的提溜到了画面中央,“那也就是说你确实是想看我穿这个咯?” 视频通话的另一头,赫赫有名的常胜贵公子脚下一滑,相当不帅气的在密集的台阶上摔了个结实的屁股蹲。 两旁路过的人纷纷侧目,各个露出了活久见的讶异表情,毕竟英俊潇洒如沈袭京,几时这么狼狈仓促过。 那厢沈袭京龇牙咧嘴的揉着摔疼的后腰,视听系统都被冲击的不轻,脑子却还在遥远的后方追,他费解的要命,索性也就不站起来了,敞开两条长腿坐在台阶上,把终端机的屏幕拿近了些。 “我家为什么会有这个?!”他震惊道。 时蔚然翻着眼睛不说话,一旁的亚里士多德则自动抢答,“少爷,是我专程购买的。” 沈袭京:“你买这个干嘛?” 亚里士多德振振有词道:“结合您昨天夜间的体征波动以及特殊的生物学行为,我合理推测您对您带回的对象有——” 沈袭京:“打住!” 这个「有」字后面百分百是付费内容,亚里士多德的嘴悬崖勒马。 沈袭京用拳头抵着下颌,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你难道没看出来他是个男的吗?是男的!” “抱歉少爷。”亚里士多德的语调听起来分外认真,“我无法仅通过监控数据分辨客人的性别,不过我这里纪录着您的个人原始数据,性取向一栏填写为女,请问,现在是需要申请修改吗?” 沈袭京:“..” 好想把亚里士多德返厂维修啊..他痛苦的按住了额头,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能挽救自己的形象,对面的银发青年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沈袭京愣了愣,抬起头来看,只见时蔚然一手掩着唇,笑的肩膀耸动,眼角湿润,沈袭京还从未见他笑成过这样,只觉得那松快的情绪无比真实,隔着屏幕溢出来,将自己传染了,先前的窘迫也随之烟消云散,禁不住跟着时蔚然一起朗声笑了起来。 两人莫名其妙的对着笑了半天。 “行了挂了,你好好工作。”时蔚然笑够了,也不打算再逗沈袭京,他在沈袭京的背后看见了一块宣传栏,上面展示着卫斯理军校最新的招生简章,左下角留有招生办的号码。 “好。”沈袭京道:“我争取早点回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我也不知道。”时蔚然眼波流转,“不然你让我想一会儿,等想好了再告诉你。” “行,反正家里有座机,你让亚里士多德教你怎么用。”沈袭京轻抬下颌,他眸光微凛,似是看见了什么,嗓音不由自主的下沉,“阿蔚,我这回真的要挂了,回见。” 他挂的速度很快,时蔚然撇撇嘴,呼出一口气。 这年头家里还安装座机的人真的不多见了。 可见沈袭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个有顾家心态的传统男人。 时蔚然冲亚里士多德伸出手。 “座机再借我用用吧?” —— 时蔚然回到了卧室。 他回忆了一下先前看见的招生办号码,在座机光脑上按了一串数字拨出去,拿起听筒,片刻后,一个悦耳的女声响起: “你好,卫斯理军校招生办,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你好,我想转接校长室。”时蔚然道。 “好的,正在为您转接中。” “嘟——” “您好,这里是联邦卫斯理军校之校长办公室,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通过这段时间在首都星的混迹,时蔚然已经可以分辨出对面这声音来自于一个秘书机器人。 看来陆山彦这死老头很忙嘛,忙到电话都不能亲自接。 时蔚然眯了眯眼,露出和善的微笑:“哦,这里是一个大难不死的小白毛,麻烦转告一下尊敬的校长先生,我想跟他通电话。” 作者有话说: 亚里士多德:我,真牛逼。 浅压一下字数 第19章 他们不仅做不成朋友,还会变成宿敌。 「大难不死的小白毛」几个关键字眼出,那头的电话听筒就被人接了过去。 时隔近半月,再次听见陆山彦的声音,时蔚然感觉有些像在做梦。 还没等他开口,对方已经抢先开口,阵仗比他还离谱。 “感觉像是做梦一样,小蔚然!你竟然会主动打电话给我!” 老头激动的声音跟在荒星听到的有七八分相似,却更加中气十足,也更加悠然自得。 正是这份无负担的悠然让时蔚然怒从心中起,他冷笑一声,“怎么?听到我还活着怪惊讶的是吧?” “不不不,我知道你一定会好好活着来到首都星,不然就不是我一眼相中的阿蔚了。”陆山彦赞许又感慨:“我只是惊讶于你联系我的方式——” “你不联系我当然只能我来找你了,怎么?坑完我就想跑?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时蔚然磨牙。 “你对我的误解很深啊小蔚然。”陆山彦长吁短叹,“我本以为你会通过拔高犯罪率的方式来吸引我的注意力,于是这半个月我在全首都星大大小小的警局都安插了眼线,就等你哪天大闹首都星闹到不可收场的地步,我好用点私人关系把你保释出来。” 时蔚然:“?” 好家伙,这家伙也太能预判了,他还真这么想过。 但他嘴上说的却是:“开玩笑,我是那种人吗?” “怎么看你都是啊。”陆山彦说。 时蔚然:“..” 老校长耸耸肩,释然道:“不过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时蔚然:“那你什么时候派人来接我?或者,我要怎么去找你?我现在的疑问真的非常多,急需人解答。” “现在恐怕还不行,我这里的情况还有些复杂。”陆山彦沉思道:“先前跟你说的沈袭京,那小子是个刺儿头,我之前探过他的口风,很是气人,可能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将你介绍给他,不然容易引起他的逆反情绪,你稍安勿躁。” “你让我稍安勿躁?!你还让我稍安勿躁!我差点死啊陆山彦!”时蔚然给气笑了:“你其实跟我有仇吧!我真的怀疑你让我来给沈袭京当磨刀石,到底是为了磨他还是为了磨我!” 陆山彦直接装没听见:“说起来你上哪儿弄的户籍身份办电话卡?你人现在在哪儿?” “我用的别人家的座机。”时蔚然冷哼一声,满满的恶意,“哦,忘了告诉你,我现在在沈袭京家。” 我,在,沈,袭,京,家,啊。 时蔚然抛出这句话之后,竟然有一种多年积怨一朝宣泄出来的酸爽感,连紧绷的天灵盖都松弛了,只想大笑。 那厢,老校长像是被雷劈中了,活活呆了有两秒,扭头看向身边的安徒生。 安徒生何等机敏智能,不等他开口就主动答疑解惑:“经过核对校验,来电号码确实是沈上尉蝶墅雅居的座机号。” 陆山彦两眼一黑,手里玩转的钢笔掉在了桌上。 “你怎么会——”他迟疑了许久,嗓音压低:“你骗他了,对吧?” “我就骗他了,怎样?”时蔚然轻挑眉峰,不以为意,“这是生存基操吧?你的仿生人兄弟在荒星跟我共同生活了那么久,这点难道还不了解?” “沈袭京这个人的性格板正,这辈子最恨的大概就是背叛欺骗之事,如果他知道你骗他,把他当猴儿耍的团团转..你们两个之间可能这辈子都做不成朋友了。”陆山彦往椅背上一靠,用力捏住了鼻梁:“不,事情会更麻烦。” “麻烦?”时蔚然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埋怨,禁不住冷笑道:“老陆,你别是换了副正经头面就想站在道德制高点来指责我吧?我如果没能抓住沈袭京这根浮木,现在人还不知道在哪儿,也许在流浪,也许在蹲大牢,也许早就暴毙了。” “我知道,是我的错。”陆山彦叹息道。 “不你不知道。”时蔚然眼底的光雪片般冰冷,言辞也逐渐变得刺人锋利,“你把我当成一枚棋子,还是一枚不值钱的烂棋子,能用最好,不能用随时可以毫无负担的扔掉。 反正卡兹曼星上的人都命如草芥,所以你压根不关心我是死是活,只关心我是不是会影响到你的计划——” “阿蔚!”陆山彦断然喝止。 时蔚然闭上了嘴,纵然是不说话了,电话这头却仍然可以听见他略显沉重的呼吸。 “我向你道歉,擅自将你带离卡兹曼星,却没有给你提供足够的保障。”陆山彦道,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带着无奈的意味,“但我发誓,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过什么棋子。” 时蔚然的唇角浮现出冷嘲之色,“校长大人,发誓管用,还要什么连坐制度呢?” 面对他的挖苦,陆山彦饱含歉疚的摇了摇头。 “有些话我现在不好说,但是相信我,最多不超过三天,我一定给你一个妥善的处置,在此之前,你不用主动找我,我会找机会联络你。”老校长斩钉截铁,像是在下达部署命令。 顿了顿,他的语气放缓,半是叮嘱半是安慰:“你也不用太过紧张,好在沈袭京现在上了你的钩,你既然已经骗了他,索性就再多利用他两日,不用有什么负罪感。只是记住一点,在我将你的身份信息完全调离通缉黑名单之前,千万不要让沈袭京知道你的身份底细。 否则我敢保证,以他的性格会第一个逮捕你,亲手将你押回卡兹曼星,他完全做得到。” 时蔚然用舌尖抵了一下腮肉。 “我好像也没有权利说不,毕竟我身份证都没有。”他淡淡道:“知道了,我不会有负罪感的。” 听出了他的疏离和冷漠,陆山彦无奈的笑了笑。 “阿蔚,你是个好孩子,总能给我交一份超出预期的完美答卷,像你这样的苗子实在不应该被连坐制度困在卡兹曼星,你必须有所作为,我一定要让你有正大光明的理由离开卡兹曼星。” “你如果有,就不会让我跟着货舰偷渡离开。”时蔚然刻薄道:“枉我还天真的以为离开卡兹曼星会睡到有生以来最安稳的一觉。”他带着情绪,不愿跟陆山彦多聊,反手挂断了电话,仰头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明净的天花板映入眼帘,那是他在荒星胶囊屋里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开阔,时蔚然忽然感到疲倦,很想放空自己的大脑。 可他仍然不受控制的回想起陆山彦的警告。 .. 沈袭京这个人的性格板正,这辈子最恨的大概就是背叛欺骗之事。 如果他知道你骗他,把他当猴儿耍的团团转..你们两个之间可能..这辈子都做不成朋友了。” “千万不要让沈袭京知道你的身份底细,否则我敢保证,以他的性格,会第一个逮捕你,亲手将你押回卡兹曼星,他完全做得到。” .. 身份暴露后,他们不仅做不成朋友,还会变成宿敌。 时蔚然将手背靠在了额头上,深深的吐气。 那又怎么样? 那些混沌的负面情绪在他的眼底聚起幽深的海潮。 一个娇生惯养的富二代,一个享受联邦法律优待的大少爷,本来也不可能跟自己成为朋友。 装着演着,总不能当真了。 他们是永恒的阶级敌人。 作者有话说: 不,你们不是。 感谢观阅! 第20章 大阴阳师沈袭京 跟时蔚然通视频电话,沈袭京心口盈着一团暖意,久久不散。 他说不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先前他总觉得住宿舍和住自己家无甚区别,值勤期间他甚至可以几个月都不回一趟家。 但现在却生出几分归家心切的心态,家里的那个人就像个精巧的小勾子,时刻勾着他的惦记。 一抬头的功夫,沈袭京在前方看见了被众星捧月的段楚彧夫妇,面带微笑,由远及近而来。 沈袭京皱了皱眉。 他私心不想让家里的小玫瑰看到这俩货,省的时蔚然又对首都星的人产生误解,觉得大家都是神经病,遂打了声招呼,率先挂断了视频通话。 段楚彧与宋琳娜今天没穿豪华大礼服,而是换了一席职业正装,像是蓝星时代老电影里的精英史密斯夫妇。两人仍然是那副手挽着手的连体婴姿势,不像是来上课的,倒像是来莅临指导的。 路过不少人,纷纷驻足回眸观望这对儿「金童玉女,」,艳羡之词此起彼伏。 “哇!这就是新闻里经常报道的那个段楚彧吧!真人跟照片一样帅哎!” “我听说他因为太过优秀都不用上学了,直接在联邦政府跟着他爸学习外交事宜,特别高大上!” “可惜英年早婚了,你看他老婆好美啊,像电视明星一样!腰好细!腿也好细!” “不美也不可能让段这么宠爱啊!听说这段公子一表人才,家世又好,不少女人都眼馋呢!很难想象他这种条件的人居然不是个花心大萝卜,还是个情种!” 前日在辉煌俱乐部的闹剧还历历在目,沈袭京翻了翻眼睛,只觉得晦气,步子一拐打算避开段楚彧这一大坨香臭香臭的牌面,绕路的过程中,他听见了那些窃窃私语的下半截—— “哎哎哎!我也听说了!档案室的那个李欣,自己出钱开房勾引段楚彧,搔首弄姿,结果被当场拒绝!” “啊?这也太不要脸了吧!人家有老婆唉!” “老婆还这么国色天香,李欣是喝了几两酒才这么有自信去撬墙角啊!” “自己出钱开房?贱卖啊!被当场拒绝也太掉价了,要是我我都没脸来学校上班!” “我记得李欣今天来上班了吧?刚刚还看到她走过去了呢!咦?去哪儿了?” 这些谣言是谁放出去的不用想也知道,沈袭京余光一闪,看见身后不远处的地方缩着一个女人,大热天的,这女人将自己的头面裹得严严实实,面对着宣传板假装在看公告,正是李欣。 沈袭京看得出来,李欣是想等段楚彧这一汪人走远了再进档案楼,她以为自己藏得缜密,但实际上不少人都在盯着她打量。 周遭的议论之声越来越响亮,李欣的脊背也驼的越来越厉害,沈袭京甚至可以看见她低垂的手指头在剧烈的颤抖。 段楚彧身边跟着的人有几个是校内高管,沈袭京虽然叫不全名字但基本都眼熟。 要是段楚彧那货再不要脸一点儿,当着诸多校领导的面去跟李欣打招呼,再假装无意的旧事重提..那李欣就真的可以不用在卫斯理待了。 可段楚彧一个大男人应该不至于这么没下限吧,为了给自己贴金,盯着这一件事不停的翻来覆去的鞭李欣的尸。 下一秒,段楚彧就仿佛后背长眼睛一般,衣冠楚楚的转过面向来,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了一阵,而后精准定格,“李小姐?”他微微一笑,像一条凶残的巨型章鱼朝着李欣伸出无形的触手:“好巧啊,追我都追到这里来了?” 沈袭京:“..” 还真就这么没下限?? 身为男人的脸都被姓段的丢尽了。 段楚彧幽灵似的招呼刺中了李欣。 那可怜的女人几乎是在原地一个小跳,而后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般剧烈的颤抖起来,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面对她的窘迫,宋琳娜和段楚彧迫近的姿态则越显得优雅,尤其是宋琳娜,美艳的脸上浮现出突兀的优越的笑意。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欣赏这一出棒打落水狗的好戏时,一道磁性低敛的有力声线横插进来,敲击着段楚彧的耳膜: “段楚彧!上次你找我聊的那件大事——我重新考虑过了!” 段楚彧的步伐一顿,循声看过去。 沈袭京杵在路边,斜倚着一棵笔直的树干,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段楚彧瞳光微凝。 他心里有一杆秤,比起戏弄李欣,显然沈袭京提出的问题更为重量级,他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大半,整个人的面向也都转了过来:“袭京?好巧啊,刚才都没有看见你。”他略带喜色的追问道:“怎么说?” “咱就是说——”沈袭京冲他勾了勾手指,动作懒懒的,却轻易拿下了在场所有人的好奇,“你过来点我再告诉你。” 面对沈袭京的勾勾手,段楚彧终于松开了他那宛如长在宋琳娜身上的手臂,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树荫下。 “我早说过那是个绝佳的提议,你没有理由会拒绝。”他微微笑道,摆出了甲方才有的高姿态:“时间地点我会让秘书投递给你,记得提前到,不要让我和总务署的大人久等了——” 沈袭京:“我拒绝。” 段楚彧:“?” 沈袭京环起手臂,觑着段楚彧眼底的神色,吊儿郎当道:“我非常非常非常郑重的重新考虑过你的提议了,结果还是拒绝,怎么办呢?我这个人真的很固执。” 他好像还怪为难的,段楚彧脸上虽然还维持着露出八颗牙的优雅笑容,眼底却是八爪鱼般的细密裂纹,他嗓音压得低低的,掩饰不住的咬牙切齿: “沈袭京,你玩儿我啊?” 沈袭京最烦看他平时端着像个人,此时,那些虚假的风度被冲的裂痕斑斑,露出了最原始的凶残嘴脸,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但够沈袭京爽了。 “玩儿你怎么了?”他低声发笑,痞帅,后退了半步,与段楚彧拉开距离,全无顾忌的大声道:“你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啊段楚彧!” 他余光瞄见李欣从人群后方疾步跑动着进了学政大楼,心下松了口气,发达的语言系统彻底预热完毕,解除禁制,“不是说宽容大度是你们外交官的基本礼仪吗?怎么随便说两句就生上气了,枉你还声称与我交朋友,合着跟你交朋友话也不能好好说了呗,这样下去谁还敢跟你交朋友啊!沽名钓誉!” 几乎是被以及之道还治彼身了,段楚彧一张姣好的脸孔有顷刻间的扭曲和紫红。 沈袭京阴阳怪气完毕,对段楚彧丧失了仅剩的几分兴趣,伸了个懒腰,转身欲走。 “你不可以走!” 段楚彧绷不住了,恼羞成怒的低声呵斥。 沈袭京只当没听见,反正段楚彧也不可能吼太大声,毕竟这人还得艹温文尔雅的人设。 背后传来几不可闻的风动,竟是段楚彧冷不丁伸出手臂,重重的向着他的肩膀抓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 第21章 “这个笨蛋。” 沈袭京的表情霎时间从慵懒轻视变得坚硬冷锐,战训学院培养出来的反应深刻于骨髓,他闪电般旋身,手以更快的速度掀开段楚彧的手臂,反向一折—— “啊!我的手!!”段楚彧惨叫一声,捂着手肘连连后退。 他这一叫石破天惊,成功吸引了不远处的人们,宋琳娜第一个冲了过来,惊慌失措的一把抱住段楚彧,尖叫道:“楚彧!!楚彧你怎么了!!” 她是个学美声的,这一声呼唤抑扬顿挫,悲戚之意尽显,顷刻间感染了周围的校领导们,刹那间,人群蜂拥过来,将沈袭京包围了个水泄不通。 “沈袭京!你做什么下手那么重!”宋琳娜带着哭腔道。 “娜娜,别哭,不关袭京的事..”段楚彧倚在她怀里,面色苍白,笑容惨淡,“是我的错,不该去拍他的肩膀,我忘记了他们飞行员的格斗教学都非常严谨..” “他这么对你你还帮他说话!你怎么这么傻啊楚彧!”宋琳娜美目含泪,她咬了一下嫣红的唇,似是气不过,复又昂首道:“沈袭京!你不就是为了给李欣出头吗!至于这样吗!” 沈袭京:“?” 宋琳娜:“你喜欢李欣你去追她就好了啊!追不上她是你没本事!就算她被楚彧给拒绝了!你也不应该伤害楚彧啊!” 沈袭京:“..” 什么叫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这宋琳娜的扯皮水平丝毫不逊于段楚彧。 经她三言两语的渲染,一段荒诞的多角恋情呼之欲出,他们夫妻俩的形象贴金了不说,段楚彧还变成了其中受害最多的那一朵大白莲花,其狗血程度足以令在场所有的人咋舌,沈袭京听到了更多的窃窃私语,有在骂李欣的犯贱的,有在骂他脑子坏了白长这么帅了,一时间他只觉得可笑,那种无语的情绪甚至盖过了愤怒。 “鬼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淡然道:“但我下手有分寸,这点力道一个大男人绝不可能骨折,你们现在就给我去出示验伤证明,否则一切指控我都不会承认。” 宋琳娜气结:“你——” “娜娜,算了。”段楚彧虚弱着站起来道:“袭京也不是故意的,我们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吗?不要因为我就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宋琳娜:“你都这样了还在为别人着想——” 终于有个中年校领导看不下去了,咳嗽了一声插进来道:“沈袭京,我知道你之前立功不少,但也不能因为这就肆意妄为吧?楚彧跟你们这些皮糙肉厚的粗鲁士官不一样!他刚刚才募集了十套陆地机甲,无偿捐赠给学校,我们正要去举行交接仪式,这些机甲未来也是供你们使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算是你们的衣食父母了!” 这男人沈袭京有印象,好像是学校联协办的,喜欢冲在各种表彰会议的第一线,跟各种莅临指导的政府高官们高调合照。 “衣食父母?你说段楚彧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沈袭京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了一遍,给气笑了,“麻烦搞清楚,是我们这些皮糙肉厚的人冒着生命危险没日没夜的巡航才给了你们这群人一个玩弄政治的舞台,到底谁才是谁的衣食父母啊?” 他字字珠玑,咄咄逼人,将那位中年校领导说的哑口无言,半晌才指着他颤巍巍道:“狂妄!不要在这里宣扬你的个人英雄主义!联邦难道缺了你就不行吗?沈袭京,傲慢致人灭亡!你真的应该好好反思反思自己!” “那在我反思之前,友情提醒一下。”沈袭京的锋芒一放即收,又变的懒懒的,“机甲可不是金条,掺了假也能说送就送。在供给舰队使用之前,机械部门会对机甲由外到内进行全面的质检验收,不合格的机甲哪怕昂贵也只是破铜烂铁。”他一摊手,故作无奈,“毕竟谁也不希望为了某些外行人的面子工程,让自己的战友们置身于危险之中,我要说的说完了。” 语毕,他再没有看那群人精彩纷呈的脸色,头也不回的走了。 段楚彧被若干双手浮起来,絮絮道谢,眼底却闪过森冷之色,目送沈袭京离去。 —— 时蔚然利用半个上午将沈袭京的家逛了个遍。 作为一栋三层楼的洋房,沈袭京的家中配备有电梯,房间多但没几间是闲置的,有主卧、次卧、客房、游戏厅、电影厅等等,安排妥当无一赘余。时蔚然本以为沈袭京是个自律成瘾的老古板,没想到私底下生活还怪丰富的,颇有人情味儿。 亚里士多德是个合格的管家,全程陪同着他参观,替他按电梯和指路。 抵达顶层的阳光房,视野瞬间开阔,时蔚然忽然注意到西南方向有个与洋房差不多高的中型建筑,离得也不算远,乍一看像是个仓库。 “那是什么?”他问亚里士多德。 “抱歉先生,这超出了我的管辖范围,我无法回答。”亚里士多德道。 时蔚然轻轻的「哦」了一声。 这机器人的用词十分缜密,没说这不属于沈袭京,只说超出了他的管辖范围。 那建筑物说不清是什么材质建造的,好像不是单纯的钢筋混凝土,没有一扇窗户,只底部有一扇禁闭的铁门,根本无法从外面看清楚里面的状况。 时蔚然眯眼。 是为了屯放什么东西的禁地吧。 防风防水不透气,大概率是惧怕氧化的金属制物,距离建筑物约五米的地方有一块深灰色的半球型物体,宛若一枚扎进地底的大水晶球,里面有缥缈烟尘般的微光流转闪烁。 时蔚然曾在荒星见过类似的东西,他不知道首都星称其为什么,在荒星他称之为能源转换桩,可以将基础能源如电热能等转换成炽核所能使用的能源。 炽核的概念是陆山彦告诉他的,其全称为炽能源核,有能源压缩包的美名。 如果将一辆小型轿跑的能耗定义为一个单位,那么大托的能耗为二十到八十个单位不等,一幢住满了人的二十层公寓楼能耗为一千二百个单位,而一架星舰的能耗单位需以万计。 这种时候,炽能源核就应运而生,它可以将海量能源十倍百倍的压缩储存,再顷刻释放出来,极大提高了能源的利用效率。 公共的能源转换桩往往安装在大型交通枢纽附近或是工业开发区内部,市区并不多见,遑论住宅区了。那眼前所见的这个只可能是私有品。靠仓库的距离远远小于靠洋房本身,根据能源输送损耗来推断,这根桩子服务的大概率不是沈袭京豪宅中的日常起居,而是仓库本身。 那这仓库不得了啊,时蔚然兴致勃勃的猜想,不是停放了几十辆大托,就是停放了一辆规模庞大的高性能机械体。 大概是担心他逛累了,亚里士多德邀请他到客厅坐下,替他倒了杯水,还贴心的替他打开了网络电视。 高清的全息巨幕亮起,时蔚然还没来得及找到遥控终端,一条夸张醒目的新闻报道就狠狠的怼上了他的视网膜。 播音员用一股湾里弯气的腔调同步念道:“众怒!九头身威猛高/干之子竟为一巨波女职员残忍折断校友手足!” “噗嗤” 时蔚然一口水喷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时宝:下班了别东张西望的早点回家) 别狡辩了你就是心疼他个憨批儿感谢在2022-06-08 06:49:09-2022-06-08 21:3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告诉他我想喝牛奶。 时蔚然定定的盯着这炫目的新闻标题看了好一会儿,使劲用手揉眼睛。 然而无论他怎么揉,新闻背景配图里的老熟人都还杵在那儿,不近,不远,昭示着他的眼睛没出毛病。 沈袭京、段楚彧、宋琳娜,这三个人怎么会同屏出现??太诡异了吧! 时蔚然从亚里士多德手上夺过遥控终端,按了一下暂停键。 这张新闻配图显然是抓拍的,角度还很私密,就看见沈袭京居高临下的立在那儿,宋琳娜和段楚彧瑟瑟发抖的抱成一团,半蹲半坐着,用又是悲愤又是可怜的眼神回望。时蔚然不得不感慨,隔了这么长时间他们俩还是这么喜欢当连体婴。 段宋二人背后还站着大把西装革履的校内人员及围观群众,两边的阵仗规模高下立见,可即便是如此,沈袭京看起来还是像个只手遮天的男恶魔。 时蔚然冷不丁的就想起了早先在卡兹曼星听过的那条新闻播报。 .. “沈袭京在XX跃迁站意外发现三头人制毒据点并将三名毒/贩包围。” .. 啊,原来是这么包围的啊。 从气势上来讲,这位沈少爷确实是有万夫不当之狂气,至于这个九头身猛男的形容—— 时蔚然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些画面。 穿着单衣衬衫的沈袭京,穿着制式校服的沈袭京,穿着西装外套的沈袭京.. 还蛮贴切的嘛! 首都星媒体的用词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时蔚然莫名的很想笑。 于是他一手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得太大声。 这时,一些实时弹幕从新闻画面的上下段飞过。 “这个沈袭京是那个沈袭京吗?常胜贵公子?” “什么贵公子啊!脸长得帅点就把你们搞得不分是非黑白啦!” “居然为了个大胸女跟校友动手,简直猥琐!” “明明是个没素质的兵痞!当自己赢了两场仗就是土霸王了?” “他打的好像是段楚彧唉!外交部长的儿子,有名的慈善家。” “我知道,他跟他夫人宋小姐经常去慰问养老院,是大大的好人。” “宋小姐都哭了,这得下手多狠啊!” “是嫉妒段家夫妇两个名气大受欢迎吧?” “谁让段楚彧手无缚鸡之力呢,远离丘八保平安!” “我靠他连慈善家都打,那平民老百姓还有活头吗?没天理啊!” “请卫斯理军校开除沈袭京!不然难以平众怒!” .. 时蔚然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盯着屏幕,眉峰一点一点的蹙了起来。 这场景、这套路、这手段,真是说不出的熟悉。 显然,沈袭京踩进段楚彧精心编制好的陷阱里了。 那些流言蜚语就如同段楚彧手中舞动的白绫水袖,会将人层层包裹、束缚,好好的人最终都会成为声名狼藉的木乃伊——就像曾经的他一样。 略有不同的是,他本就身处尘埃,再跌也跌不到哪儿去,而沈袭京这个大怨种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天之骄子,落下便是落千丈—— 那点幸灾乐祸的情绪只如昙花一现,很快就褪去了,剩下来的尽数是烦躁狂怒,涨潮般倾灌心扉。 大概是因为见不得段楚彧过得好吧..毕竟他就是那么一个记仇的人,时蔚然将遥控终端扔在沙发上,弯下腰去用力抓扯头发。 “..真是个笨蛋。”他低声骂道,不知在说谁。 许久,他的呼吸平复下去,重新坐直了,表情波澜不惊。 “帮我给沈袭京发条消息吧。”他扭头对亚里士多德道:“告诉他我想喝牛奶,让他别在外头晃了,买了早点带回来。” —— 沈袭京堪堪走出卫斯理的大门,终端机就爆了。 无数询问的消息带着截图和录屏涌向他,只消一眼,沈袭京就看明白了情况。 那条精心准备的粉色大标题是生怕别人注意不到它,骚了吧唧的气息满溢,每个字都极尽调侃羞辱。 段楚彧和宋琳娜的那场大戏果然不是白演的,一瓢脏水泼了他跟李欣两个人。 沈袭京的眼尾微皱,关心他的消息太多,他没有挨个儿回应,倒是周妙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让他不得不腾出手来接。 电话附一接通,周妙直接破了音。 “哥!你怎么样!” 沈袭京迅速把终端机拉远,感觉耳膜在「嗡嗡」的震。 “在接你电话之前都还挺好的。”他嫌弃道。 周妙难得生气,打机关枪似的突突:“我跟你说认真的呢袭哥!别乱开玩笑!!网上都把你损成啥样了!你怎么会跟段楚彧结梁子呢!” “先撩者为贱,我又不是他爸,还得包容他犯贱。”沈袭京说。 周妙噎了一下,觉得沈袭京的状态好像还可以,至少语言系统还是那么发达。 “你是不是没看到那个弯弯星媒体的报道啊?”她小声道:“你要是没看的话可千万别看。” “你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沈袭京说:“还好我已经看到了,不然我真的会忍不住去看。” 周妙:“我呸!” 适时沈袭京的终端机震动,他将通话界面最小化,看见一条来自家中座机的未读消息。 “阿袭,什么时候回家?我想喝牛奶。” 面对这一行字,沈袭京像是按了暂停键,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些画面。 瘦削单薄的银发青年乖乖的蜷缩在他家的大沙发上坐着,咬着形状饱满的下唇,怯生生的编辑短信内容,时不时还会因为饥饿揉一揉那平坦的小腹.. 像是被浸泡进了一锅沸水里,沈袭京的脑子有点温烫,浑身的血都莫名的朝着一个同地方涌过去—— 直到周妙在听筒那头再次破音:“沈袭京!!” 男人小幅度的晃了一下头,神志归位。 “没事,我待会儿就回家了,你不用太担心我。”他沉声道:“但是有件事你得替我留个心眼,妙妙。” “什么?”周妙道。 “段楚彧给学校捐了一套机甲。”沈袭京说:“不出意外今明两天就会送到你们机械部接收质检。” “哦?”周妙顿时来了兴趣,摩拳擦掌,“那我不得亲自去看看!” “是这个话。”沈袭京说:“那家伙长袖善舞,我怕他买通你们院的质检员,你千万不要给他以次充好的机会。” “事关你们这些飞行员的身家性命,我必然给他盯死了,放心。”周妙说。 第23章 这朵玫瑰不应该被沈袭京攀折于手里! 堪堪挂断周妙的电话,沈袭京就接到了军务部的来电,军务部管理着联邦舰队所有队员以及附属下级军校生的工作事宜,接通后,对面的声音冷硬严肃: “沈袭京,你看到网上的舆论了吗?” “看到了,假的。”沈袭京言简意赅。 “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行为让别人觉得卫斯理培养出来的都是狂妄自大的莽夫,联邦舰队接收的都是兵痞,这已经严重损害了军部形象。如果舆情进一步恶化,我们不得不暂时叫停你在舰队的飞行工作。” 沈袭京:“哦。” “哦?”对面给他淡定的态度整不会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袭京看了眼时间,距离他收到时蔚然的消息已经过去了一刻钟了。 “你的意思我收到了,如果没有别的指令传达,我可不可以挂了?”他非常认真的询问:“我急着回家。” 他如此「顾家」,跟变态工作狂的人设形象出入过大,令电话这头的人瞠目结舌。 赫赫有名的常胜贵公子沈袭京,有钱有家世有功勋有样貌,军务部这群坐办公室的可能半辈子都混不到如此身价。 起初,他们一个个都抢着想打这通电话,为的就是想要看看这位天之骄子坠入泥潭,抱着他们的大腿低声下气的求饶的画面,想想就爽。ŋɔ:лf 按照他们的预设,沈袭京就算不苦苦哀求他们减轻处罚,至少也该诚惶诚恐的道歉吧!可为什么会是这种展开?? “你,你没有什么别的话要说吗?”对面战战兢兢的提出质问。 沈袭京的耐心有点儿不够用:“你挂不挂?你不挂我挂了。” 这态度嫌弃到仿佛他们是诈骗电话,一时间都分不清是谁在指控谁了,对面急了,大声道:“你难道赶着回家结婚吗!不知轻重!”说完立刻抢在他前头挂了电话,生怕颇有种恼羞成怒的意味。 沈袭京觉得对方的胜负欲来的莫名其妙,轻嗤一声。 但他不得不承认,对方最后的那句话还怪中听的,遂怡然钻进车里。 他要回家去给小玫瑰浇水了。 —— 首都星中心医院的十三楼是VIP病房,此时此刻清空了一整层楼,只留下了最中间的一个套间。 新星历时代医学发达,精密的机械微创手术配合基因药可以高效治疗绝大部分伤筋动骨的外伤。 但要想让表皮愈合如初全无伤痕,还必须外敷特殊的修复胶膜,持续防水防光。 段楚彧很讨厌这种修复胶的黏腻质感,总让他联想到鼻涕,更何况他的手根本没受伤。 感应水龙头持续开着,段楚彧反复搓洗干净手指,抬头。镜子里的青年五官不丑,甚至算得上是俊秀,只是大约维持了太久的微笑表情,此刻掩唇垮下,细纹密布,略显阴沉。 他们段家人都擅弄权,但混迹到这个位置,社交就开始需要庞大的财力支撑,这是段家所欠缺的;宋家人却恰恰相反,投资机械产业富可敌国,一双儿女却都只会花钱毫无建树。 两家联姻算得上是各取所需,段楚彧借宋家财力平步青云,动辄带宋琳娜参加大型外交场合,给宋琳娜平庸的富人生活添了一份万众瞩目,让其觉得自己受人敬仰,很有价值。 此刻宋琳娜正在外面的沙发上涂指甲油,边涂边哼着小曲儿,段楚彧推门出来,随手拿了个苹果吃,“军务部那边怎么说?” 有机水果都是卫斯理联协办的人送的,来时点头哈腰的赔罪,不停的暗示沈袭京行为与学校无关。 “听说准备给沈袭京停飞!”宋琳娜吹了吹未干的指甲油,唏嘘道:“可怜沈袭京那么帅一颗脑袋里面都是浆糊,你给他提供那么优厚的条件,他居然不接受,他爸不是财政部的吗?又不缺钱,做什么非要干一线,一线不是很容易死人嘛!” 段楚彧懒声道:“人家没准儿还觉得你我一身的铜臭气,不懂得奉献二字。” “铜臭气?明明是他蠢!”宋琳娜像是被踩着尾巴般跳起来,尖尖的红指甲折射出锋利的光:“弯弯星的效率那么高,现在半个星网的人都知道他沈袭京人设崩塌,看他还怎么在你面前装清高,活该!”说完,她顺势坐到了段楚彧的腿上,飞快的变脸,撒娇道:“亲爱的,沈袭京搅黄了你跟文森特总长的合作,那我下个月还能不能去天鹅岛演出啦!我新做了一条裙子,还想给那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们看看呢。” “当然可以。”段楚彧从容道:“联邦的王牌飞行员又不止沈袭京一个,我有备选项。” “我就知道你厉害了!”宋琳娜乐不思蜀,在他脸颊上重重的亲了一口,“放心,我一定好好做你的贤内助,配合你所有的计划,争取让你当上联邦的大总统。” “那你就是独一无二的总统夫人了。”段楚彧微笑。 宋琳娜「咯咯」笑个不停。 “对了,你说沈袭京真的会被停飞吗?”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搂着段楚彧的脖子问道:“陆山彦不是很喜欢他嘛,应该会给他撑腰的吧?那个自称教育家的老狐狸。” “陆山彦最近在被国安部门调查呢,自身都难保,还罩他?”段楚彧冷哼一声,不以为然。 “被国安部门调查?为什么?”宋琳娜吃了一惊。 段楚彧的眼底忽而闪过一星半点的心虚,他咳嗽了一声,推开宋琳娜,“跟你无关的事情少打听,说了你也不见得听得懂。” 宋琳娜撇撇嘴,委屈道:“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嘛。” “你放心,沈袭京的日子不会太好过。”段楚彧倒了杯咖啡道:“我已经让弯弯星去挖他别的料了,只要抓住苗头就没有弯弯星泼不出去的脏水。”语毕,他轻晃终端机,得意的微笑:“看,这不就来了么?” 弯弯星狗仔给他发来了一段视频,像素模糊,声音嘈杂,但能明显看出那是一处奢靡的娱乐场所,沈袭京站在高处,英姿勃发。 宋琳娜好奇的凑上来围观,念着标题:“《辉煌俱乐部奢靡大典,沈袭京斥巨资猎艳马戏团》。”她给自己逗笑了,一面拖动进度条一面阴阳怪气道:“马戏团里不是只有动物和小丑吗?能猎到什么艳?” 段楚彧没说话,脸上的血色在无声褪去。 他在抖动的画面边缘看到了一个人。 偷拍视角下,那人的面容轮廓都尽数马赛克化,唯有那一头银白的发色在晦暗中显眼非凡。 世界上再难找到第二朵像这样的异色玫瑰。 沈袭京看的也正是那一处。 可这朵玫瑰该在卡兹曼星枯萎凋零啊,亦或是在爆炸与炙烤中燃烧成灰!他下了那么多的狠手,无论是哪一种结局,都不应该活着出现在首都星,更加不应该被沈袭京攀折于手里! 作者有话说: 当当当!家人们下章V啦!七月一号零点掉落肥章,感谢支持。 不会写特别长,写完会开个小车,届时围脖艾特晋江楚青晏可以及时获取车钥匙哈! 下本接档开固氮《我们剑修不讲武德》 秦云盏穿成了一本修真文里同名同姓的炮灰剑修。该剑修身上有难看的胎记,人嫌狗憎,唯鸣鼎剑派肯收留,掌门赐他一张新脸,开启了他的全新人生。为讨掌门欢心,他为门派鞠躬尽瘁,循规蹈矩半生,结怨无数,却在关键时刻被诬陷杀人剥皮作恶多端。 最终掌门之子——也就是真正的男主将他一剑刺死,就地飞升。 秦云盏:这是什么垫脚石的自我修养?我真的会栓Q。 落地时恰好是入门双选仪式,为了不重倒原主的覆辙,秦云盏在众目睽睽之下拍开了掌门父子递来的橄榄枝,一个滑跪拜入了快要断绝香火的自在阁。 众仙士大跌眼镜:世上怎会有如此不识好歹之人! 掌门父子:呵,扑街跟咸鱼宗门锁死! —— 自在阁号称人均逍遥道,从上到下摆烂,师云琢替宗主参加招生仪式,本想走个过场,却被一个阴阳脸少年扯着袖口道:“仙尊我看你骨骼清奇气度不凡,是注定要成为我修道之路上的明灯啊!” 师云琢:“说人话。” 秦云盏:“我没人要你收了我行不?” 师云琢:“我看起来像收破烂儿的?” 秦云盏:“我看你像!” 师云琢:“?” —— 师云琢一心向道,十八岁入洞虚境界,却迟迟不能步入大乘,卜算子说他未历情劫,不可飞升。 并不是很想谈恋爱的师云琢:那不升就不升) 某天,自在阁招进来一个小阴阳脸,今天脚踢辱骂师尊的修士,明天拳打调戏师妹的流氓,师云琢每天被迫给他收拾烂摊子。 玄窟问道上,对手剑修道:业内有不成文之规定,喂招不过三,点到即止! 秦云盏:你说止就止? 而后该剑修的裤子被刺成窗花,对练剑生出心理阴影自此弃武从文。 众人:秦云盏他不讲武德!恳请琢师兄重重责罚! 不料几年后,秦云盏荡平魔域,得「九州第一剑修」的称号;自在阁荣获修真势力排行榜榜首,招生门槛被人踏破;而因不懂寡情而迟迟不破境的师云琢也莫名其妙的飞升了.. —— 秦云盏拜入自在阁以后可以明确感觉到大师兄师云琢每天都很想把他叉出去。 但作为原文中唯一不跟男主为伍的NPC,他必须死皮赖脸的抱紧师云琢的大腿。 大道圆满那日,秦云盏如释重负,多喝了两杯斗胆去摸师云琢的后颈,被师云琢用扇子卸了剑,狠狠的按在枕云台冰凉的石潭之上。 翌日,秦云盏抱着化成碎片的衣服,痛声长叹:我这师兄怕不是修了个假的逍遥道! 光风霁月闷骚扇修 VS 春光灿烂话痨剑修; ※欢蛋预收《全世界都求我当救世主》 超自然事件始终在发生。觉醒了异能的年轻人被联合国名下的斯宾塞学院召集聘用,成为新一代救世主,斯宾塞学院新招的插班生盛欢既不能点石成金也不能呼风唤雨,每天只想躺着数钱,是众人眼中的头号废物。 没人知道他曾睁眼凝视灾厄本身,拥有一汪足以让邪神怯步的精神海洋。 —— 在被拎去斯宾塞之前,盛欢就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能提前预见一些大概率事件。 身边怪事频发,前来调查的执行官居然是他英俊多金的前男友,对方不计前嫌施以援手,让盛欢非常不好意思。 于是当晚他就敲开纪霆渊的家门,递上一条自己精心挑选的领带,“抱歉啊纪sir,之前为五百万伤害了你的感情……” ——然后他就看到了几帧自己被纪霆渊用领带捆住的画面…… —— 纪霆渊年少时爱过一个男生,对方为了五百万放弃了这份感情,打破了他半生顺风顺水,几年后对方捧着一盒领带来找他复合,模样落魄可怜勾的他心痒痒,没两秒却又临时反悔,撒腿就跑。 纪霆渊:呵,撩完就跑,哪有这种好事? 自此,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的故事拉开序幕。 #我生来被诅咒,而你是我的救赎良方。 第24章 宽肩窄腰大长腿..臀部还很翘。 卫斯理军校离沈袭京的蝶墅雅居还有一段距离, 开车大概需要半小时。 沈袭京在市中心的连锁超市里买了鲜奶又买了些别的日用品和食材,一同打包,马不停蹄的打道回府。 刚将车停到楼下, 他的终端机就又闹腾了起来,沈袭京甩上车门,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 居然是段楚彧。 沈袭京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存过这个号码, 可能是工作需要,也可能是校园通讯录批量导入的结果。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当初存这个号码的时候段楚彧还是会来上学的。 ——那就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可段楚彧为什么突然给他打电话? 难道是嫌他们之间的梁子结的不够大,打算趁热打铁,前来落井下石的冷嘲热讽一番? 这种事情姓段的垃圾干得出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 沈袭京觉得段楚彧就纯纯是来讨骂的, 在电话里占不到半点上风。只可惜,就算对方有心讨骂, 他现在也没什么心思赏脸去嘴, 毕竟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正想着, 一个东西轻飘飘砸在他的脑袋上,打断了他的思绪。 沈袭京一愣,条件反射的伸手接住, 摊开手心发现砸他的是个纸团儿,他纳闷的昂起头来, 就看见时蔚然倾身趴在阳台上, 冲他挑了一下细长的眉,便头也不回的折回了屋里。 沈袭京:“??” 心脏用力一跳, 撞得他胸壁发麻, 沈袭京轻轻吸气, 面带茫然的展开了那团纸。 纸上被人用水笔张牙舞爪的写了几个大字, 那随性的笔锋将本人的小情绪展露无疑。 “发什么呆?快点回家。” 沈袭京盯着「回家」两个字看了又看,禁不住乐了。 被人等候的感觉极好,他唇角上扬,将那团纸端端正正的叠好,塞进口袋,小跑着奔向玄关。 进门后,他果真看见时蔚然抱成小小的一团,缩在沙发的一隅,还穿着他给换的睡衣。那套睡衣松垮垮的,有些溜肩,宽大的领口朝一侧倾斜,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和胸膛,轮廓往深处延展,叫人遐思。 沈袭京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听时蔚然道:“你干嘛不换鞋?” “哦!”沈袭京冷不丁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还木桩子似的杵在玄关里,格外矜持,矜持到都不像回了自己的家,忙弯下腰去脱鞋,他一边解着鞋带,一边用余光继续瞟着时蔚然,觉得这场景像极了老夫老妻,并假装无意的寒暄道:“我刚才逛超市买了不少东西,有排骨、无籽西瓜、爆浆曲奇,果汁软糖,还有你点名要的鲜牛奶,不打算来看一看?” 时蔚然的眼睛微微发亮。 他像个被主人开了猫罐头的小猫,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却没找全拖鞋。 于是独脚鸡似的踩着一只脱鞋,就这么单脚蹦蹦了过来,看起来异样活泼。 沈袭京的眼尾收缩压出深邃的褶,从这个角度他就能清晰的看到小玫瑰的脚,眸光就牢牢的胶在那一处。 小玫瑰自然是没穿袜子,裸足雪白,踝骨精致的像是琉璃,仿佛一只手就能环过来,稍稍使点力握住就会留下一圈抹不去的红痕,小腿则大部分都隐藏在了真丝睡裤里,无法窥见。 以后应该给他买睡袍穿——沈袭京的脑海里响起一个愤懑不平的声音。 “蹦着不累吗?”他甩甩头,神态如常。 “拖鞋被踢到沙发底下去了。”时蔚然伸手说:“我帮你拎袋子。” “不用,让亚里士多德给你找拖鞋先。”沈袭京略略后仰,抬手避过了时蔚然的动作,感觉小玫瑰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往自己的胸口贴了贴。 这一刻身高的差距给了他莫大的优势,沈袭京的唇角飞快的上扬了一瞬,看向时蔚然身后,“亚里士多德?干嘛呢你!” “换台。”亚里士多德正放下遥控终端。 他此话一出,室内莫名的寂静了两秒,时蔚然的手指蜷曲,缓慢的攥紧了沈袭京胸前的衣服,表情仍然是温软无害。 “我在电视上看到你的新闻了。”他埋着头,嗓音低微:“他们说你..” “假的。”沈袭京打断了他的话头,难得郑重,“我没有打人,也没有跟什么人关系暧昧不清。” “那是他们陷害你了。”时蔚然仰起头道:“泼你脏水。” 沈袭京笑了笑,不以为意,将食品袋交给亚里士多德拿去厨房,又接过那只拖鞋递给时蔚然,“差不多吧。”他将时蔚然从胸前滑落的手握在手心里牵着,往室内走,“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我料理的手艺还可以。” “你为什么不泼回去?”时蔚然道。 沈袭京怔了怔,从小玫瑰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份执拗。 “我泼他什么?”他转首问。 “他跟宋琳娜..我是说那个富家小姐。”时蔚然道:“他们的婚姻,也许根本就不是外界所看到的那样!” “那我也去买通弯弯星媒体,搜集他们的证据,撰写一份骇人听闻的报道?”沈袭京笑了,语气调侃,他捋起袖子居然真的准备当家庭煮夫了,叫时蔚然感觉一口气憋在胸口。 睚眦必报是时蔚然的行事准则,至少在这一刻,在面对着段楚彧的时候,他有把沈袭京划入自己的阵地,急沈袭京所急。 “你拥有的东西太多了,知不知道流言蜚语会对你产生多大的影响,他们会剐下你一层皮!” 沈袭京卷袖子的动作顿了顿。 他忽然觉得,时蔚然的状态跟先前有些不一样。 如果说之前的时蔚然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羞涩的内敛的,任君采撷全无抵抗,那明媚娇艳固然让人见之欲醉,未免显得疏远。而现在的他,根茎抽条,尖刺毕现,的确,他生气的样子更加好看,那是一种充满了攻击性的美,那些张牙舞爪与锋芒毕露,将花瓣的浓艳与蕊心的芬芳衬托得真实,非但不让人心生厌恶,反倒愈加惊艳。 沈袭京怔了怔,有一刻的怦然心动,随后莞尔。 “大数据时代,人类的记忆是很短暂的。”他转过身去,围上围裙,熟练的开始洗菜开火,“置之不理,很快,一件东西就会淡出大众视野。” “你该不会是在害怕吧?”时蔚然别过脸去,冷然发问。 沈袭京轻轻挑眉,不答。 “你害怕他报复你!”时蔚然道:“毕竟..段楚彧那么权势滔天,惯会颠倒黑白,甚至反过来想想,还不如去负荆请罪,主动求和,结梁子有什么好呢?你们强强联手的话,没准还能博得个更好的前程。”念及此他突然间觉得可笑,这不仅是对沈袭京,还是对突然心浮气躁的自己。 皇帝不急太监急。 面对这番咄咄逼人的指控,沈袭京抿唇,意外的竟然没有生气。 他将过了水的意面放进盘子里,又将洋葱、蘑菇还有培根切丁,调了个浓厚细腻的简易酱汁,浇淋在面上,转身将盘子端上桌,像个真正的米其林大厨。 “我的时间宝贵。”他接过亚里士多德递来的刀叉,继而递给时蔚然,微微一笑,“与其拿来追着咬我的狗再反咬回去,不如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比如——给你做顿饭。” 时蔚然:“?” 一把子怔住。 他还是有点想反驳,说些过于耿直的扎心的话,例如「你不要拿我当借口」之类的。奶油酱的香气却不管不顾的钻进了他的鼻子。 顷刻间唤醒了他沉睡的唾液腺,与此同时,五脏庙蠕动起来,发出响亮的「咕噜噜」的回声。 时蔚然猛地捂住了小腹。 沈袭京双手交叠垫在下颌处,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噗嗤” 时蔚然:“..” 谈正事呢,怎么就饿了?? 这饿的也太不是时候了吧!全盘垮掉! 银发青年愤慨哦磨了一下后槽牙。 “我不吃饭。”他低声道。 沈袭京将他使的小性子尽数看在眼里,忽而走过来,单手撑着沙发背,倾身压下去道,“不行,不可以不吃。” 时蔚然的反骨顷刻间被激活,他这辈子最厌烦被人支配命令,眼睛睁大了些活像个聚精会神的猫科动物,浅色的瞳孔剔透,掠过一丝冷然挑衅,“那你告诉我不吃会怎么样。” 男人高大的身躯与沙发形成了折角的囚笼,将他封印其中。 “绝食啊..真不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让我心疼吗?”沈袭京「啧」了一声,摇头,“那我只好把你关在这里,一直关到你肯吃饭为止。” 时蔚然:“..?” 男人的嗓音低沉,带着几分磁性的喑哑,不像是威胁,更像是调情,呼吸吐纳间有淡淡的薄荷烟草的气息弥散开来,并不是很呛人,反倒有些蛊意。 时蔚然的脑子恍惚了一下,“噼里啪啦”炸开一行行大字。 你没事儿吧!你没事儿吧! 荒星不是没有小人书,大多是首都星淘汰下来的盗版货,总能混在物资里被运送过来些许。托陆山彦的福,时蔚然有幸也瞄过两眼,被恶俗的不行。 在时蔚然看来,这些「文学作品」就是首都星那些心怀叵测的上位者特意用来荼毒人心智用的。 所以沈袭京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吗??说的都是些什么霸道总裁小娇妻的强制爱台词??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条围裙穿在沈袭京身上,紧裹着他健壮挺拔的腰身,与齐整的衬衣裤相配,有种别样的禁欲与性感。 就还挺..挺霸总的。 时蔚然想,幸亏他长得比段楚彧好看,不然在他说完那句诡异的台词之后,人应该已经躺在地上了——被自己一个勾拳揍的。 沈袭京看他表情凝重,睫毛一颤一颤的,似是流露出几分娇怯。 这种时候就很想擒住他小巧的下颌,做些过分的事..沈袭京的心底像是被猫爪子不轻不重的挠了两下,酥痒难耐。 难怪周妙那死丫头会喜欢看帅哥哭哭,沈袭京之前还觉得周妙是个变态,现在理性觉得自己也有点变态了。 这小玫瑰眼眶憋红,好像都快被吓哭了..沈袭京臂弯一用力起身,莞尔道:跟你开玩笑的。”他说着,低头去解围裙的系带,“之前你不是说对卫斯理感兴趣吗?你要是好好吃饭,我最近就找个时间带你去卫斯理看看,顺便咨询一下,外地户籍报考卫斯理的要求是什么。” 时蔚然一口气吸到丹田,堪堪平复了心底的杀意,闻言一愣。 “报考?” 他属实没料到前一秒那么脑残的聊天内容会突然间出现这种正经的展开。 “我看你顶多也就二十岁吧。”沈袭京灰蓝色的眼眸清亮,温声道:“这个年纪如果向往一所学校,拥有理想,应该拼一拼。毕竟卫斯理出来的学生幸运的话是可以成为联邦舰队的一份子,开着机甲与星舰驰骋外太空,安邦定国,在我看来那是世界上最崇高的工作。” 时蔚然没吭声。 他抱膝坐在沙发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抠着衣服面料。 “怎么了?”沈袭京发现时蔚然的表情略有不对,关切道。 “没什么。”银发青年倏地从沙发上起来,大步流星的坐到桌边,拿起了他准备好的刀叉,“饿了,吃饭。” 他的自尊心是真的很强啊,沈袭京从中看出了一丝隐晦的妥协,闷闷的笑开: “我真的很想看看我的校服穿在你身上是什么样子。” 震动的终端机打断了他的笑。 沈袭京摸出终端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时蔚然坐在那儿作势要吸面,用余光瞟着沈袭京,发现沈袭京握着手机没有立刻接,而是转身走向阳台。 时蔚然眯了一下眼,端着盘子从桌边起身,亚里士多德很有眼力见的要上前来搭把手,却被时蔚然灵巧的避开。 “凳子太硬了,我去沙发上吃。”他的理由信手拈来,装模作样的于沙发的另一端坐下,继续吸面。 他与阳台上沈袭京的距离骤然间拉近,阳台上的隔音拉门没有关严实,沈袭京通电话的声音便逸出一星半点,被他卓绝的听力系统捕捉。 “..鸡窝头?八号晚上我确实在凯越停车场见到过一个鸡窝头..不过你还是得给我发照片我才能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什么?他被车撞死了?” 时蔚然咬着叉子不动了。 他的记忆瞬息回溯—— 在肮脏晦暗的b8层停车场,电梯里挤进来的那一群朋克风的非主流,被沈袭京喝退半步的鸡窝头少年.. 是有这么一个人。 时蔚然觉得极为不可思议。 随后他才意识到,这份不可思议的源头其实更为复杂。 他来首都星半月不到就亲临了一场车祸,如今又耳闻一场车祸。 可一个几天前还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大活人,怎么转眼间就被车子撞死了?! 首都星的车祸发生率会不会太高了点?! 这得是什么废物治安啊?卡兹曼星直呼内行。 届时沈袭京接完了电话,神色匆匆的推门进来。 “我有事出去一趟。”他叮嘱道:“你乖乖在家待着。” “可我不想总在你家待着。”时蔚然冷不丁放下手里的餐盘,起身道:“我又不是你养的金丝雀。” “什么?!”沈袭京被这个劲爆的名词呛的一愣,“..金丝..” “你不要欺负我是乡下来的,就以为我什么也没看过。”时蔚然柔柔的觑着他,表情又委屈又无辜,“我之前看过一本在我们那儿很受女孩子欢迎的故事书,叫《邪少的娇娇金丝雀》,里面的男主角发起疯来就会跟你说一样的话,什么关起来不关起来的..那我不是金丝雀是什么?” 沈袭京心里「咯噔」一声,慌忙解释:“我那是逗你的!” 时蔚然振振有词:“那个邪少把金丝雀手脚筋都挑断了,后来也摸着他的脸蛋温柔的说,亲爱的我是逗你的,我只是不想让你离开我。” 沈袭京:“..” 他噎了两秒,忽然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多此一举说那两句油了吧唧的台词。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啊沈袭京!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是那些小说里的神经病偏执男,沈袭京无可奈何道:“好吧,我不强制你非要留在我家..不,我本来也没有这个意思,你可以随便去哪里逛,亚里士多德都可以给你设计路线,只是..” 他欲言又止,眸光在时蔚然的脸上逡巡来去,像是眷恋不舍的羽毛。 “你玩尽兴了,还会回来找我吗?” 时蔚然背着手,低了低头,小扇子似的睫毛天真无害的扑闪着,将那点子狡黠尽数掩盖,“所以我才想问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终端机,我怕我出去玩儿万一迷路了,都没有办法联系你。” 沈袭京的眼睛瞬间瞪大。 他在这一个瞬间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满足,就仿佛他在努力追逐着天际的月亮突然选择坠落于自己的怀中,被皎洁月色须臾盈满心口。 “我有终端机,还不止一个,你等着我让亚里士多德找给你。”他朗声道。 时蔚然点点头,坐回远处,重新将装满了意面的盘子端起来。一切都波澜不惊如常,像个运筹帷幄的将军。 意面吸饱了酱汁,入口嚼劲十足,甚至有种爆浆的感觉,不得不说沈袭京这个奶油酱调的极好,咸淡适中,口感细腻,奶味儿却馥郁醇香,是他这个奶制品控的福音了。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这些话。 几乎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幻想过这些——以一个合法公民的身份走出荒星,做着为家人为自己争光的事。 可现实是什么呢? 他在荒星做困兽之斗,哪怕离开了荒星,也不得不殚精竭虑的思考「如何活下去」。 只要他的身份信息上一日刻着「罪」的刺青,他就不得不整日整日的应对奔逃与厮杀。 理想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遥远,难以企及,所以他不会轻易浪费精力和思想填补这虚无的框架。 只是来到了首都星之后,他看到了钢铁森林,霓虹织影,唤醒了他的灵魂,那些深藏着的欲念破土而出——他是那么想要成为其中发光的一个质点。 只言片语的寒暄流露,最终居然被沈袭京这个家伙觉察了。 沈袭京不光觉察到了,甚至还设身处地的去替他考量和打算—— 只可惜自己连个合法公民的身份都没有。他一切的一切,除了名字,都是假的。 亚里士多德精准的翻出了沈袭京买过的三十几部终端机,各种牌子各种型号,应有尽有。 最离谱的就是,这三十几部机子没有一部是坏的,外表能有七八成新,像时蔚然这种乡下来的乍一看都很难看出是二手货。 几天前还在跟小孩儿抢儿童机用的时蔚然大受震撼。 亚里士多德这次终于观测到了他异常的心里活动,贴心的在一旁解释道:“少爷对电子机械类产品有收集偏好,不过,他并不是奢靡浪费的那种人,他只是在自己经济允许的范畴之内,尽可能多买了一些。” 时蔚然:“..” 买了三十几部机子,还是在自己经济允许的范畴之内?! 这就是阶级的差距吗? 好家伙,更生气了怎么办! 时蔚然闭着眼睛从中摸了一部拿走,然后臭着一张脸走到阳台上,目送着沈袭京开车绝尘而去。 这人是个大傻子吧! 明明就是! 时蔚然狠狠的翻着白眼儿。 按照往常的惯例,他现在吃饱喝足,还顺到了一步终端机供以己用,现在就可以溜之大吉了。 毕竟天晓得沈袭京会不会被段楚彧斗垮,要是那样的话,殃及池鱼可就麻烦了。 然而大傻子穿围裙的模样却在时蔚然的脑子里反复呈现。 宽肩窄腰大长腿..臀部还很翘。 臀部很翘? 时蔚然浅褐色的瞳光倏地凝住。 荒星上的歪瓜裂枣那么多,难得看到个长长得像人的段楚彧,结果还不是个人,搞得他都快对这个世界的颜值丧失希望了。 沈袭京是个例外。 所以光凭这一点,时蔚然忽然觉得沈袭京就还有藕断丝连的价值。 第25章 可这是我的家事,你少管。 沈袭京离开后, 屋子里一下子就清寂了下去。 时蔚然在阳台上伫立了片刻,忽然听到背后的电视传来嘈嘈切切的响动。 时蔚然有些诧异,他明明记得自己老早之前就将电视暂停了。 难道是亚里士多德自作主张把电视又打开了? 他回过头, 看见亚里士多德正在斜对角的厨房里收拾厨具。 不是亚里士多德? 那还能是谁? 时蔚然目前所站的位置与全息墙基本在同一平面,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画面在动,却看不清楚具体在播放些什么, 隔着半面隔音玻璃,那电视声效也闷闷的, 听起来隐约像是一盘绞带了的磁带,稀里哗啦。 时蔚然皱了皱眉头,对亚里士多德这个机器人的观影审美产生了怀疑, 时高时低的尖利动静吵得他心烦, 遂迈步走回室内。 全息墙上正在播放着一部不知名的电影,又有点儿像是纪录片, 画面抖的厉害, 横冲直撞, 毫无镜头语言可讲。时蔚然举着遥控器盯着看了会儿,只觉得屏幕里的场景略有熟悉,有鳞次栉比犹如水晶般指天的巍峨建筑, 有时不时反向飞驰一闪而过的轻悬浮机车,还有道路两边五颜六色几乎化成残影的商铺与街标。 但画面实在是太乱太抖了, 动辄急转弯, 像是在以第一人称的视角玩什么飙车游戏,时蔚然一时无法做出辨别,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绕过茶几走近了些, 细看这一整个立体的全息投影图像, 看了几遍猛然间发现了古怪所在——整个画面上没有LOGO水印。 无论是当地星网电视台的LOGO还是投屏终端APP的LOGO, 这偌大的画面上一样都没有,投屏仪仿佛有着自己的意志般,肆意向人类展示着一系列离奇缭乱的画面,同时发出人类听不懂的尖锐杂音。 时蔚然的神色微凝,感到脊梁处在窜凉风,他低头,用力按下了遥控终端上的退出键。 遥控器前端的信号灯大力闪烁了一下,投屏仪毫无反应。 时蔚然又用力按了几下别的键,换台键、音量键甚至是开关机的总控按钮,可无论他怎么按,朝哪个方向按,遥控器前的信号灯闪烁频频都对投屏仪起不到任何作用。 投影的画面中出现了曈曈人影,蝼蚁般密集渺小,那些人影由远及近迅速放大,尖叫着被冲散,他们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极为骇人的场景,在竭力奔逃,奔逃的过程中东西乱扔,慌不择路。 时蔚然的心被这些杂乱无章的音画弄得烦乱不堪,怒气值直线上升,他转身找到了悬在半空中的投屏仪,一把扯脱了对应的电闸,指望立刻终止这一切。 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电闸关闭,没有了能源支持的投影仪居然还在运作着! 时蔚然错愕的回过头去,这时他发现整个画面出现了大幅度的减速。 一颗无限放大的脑袋清晰无比的坐落在画面中央,表情狰狞惊恐,瞳孔暴突,鸡窝似的毛发被鲜血和脑浆粘在脸上,像是带了一张滑稽的面具,随后无论背景怎么晃动挪移,这颗头都在画面的固定位置一动不动,摆件儿似的。 随后画面开始分裂抖动,出现了一行一行的雪花,那颗脑袋的表情也随之变得诡异惊悚,眼珠上翻,眼角与眼白分离,嘴角胡乱上扬。 时蔚然的瞳孔略略收缩。 若是换做是一般人,此刻大概已经被这灵异的场面给吓傻了,只可惜时蔚然不是一般人,他从不信鬼神,也不惧未知,只是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坐在驾驶室里的司机,正失控的开着一辆车在街道上奔袭。他冲进人群肆意碾压,而后撞飞了一个倒霉鬼,那倒霉鬼的身体可能飞到了几米开外,也有可能已经在车轮下面被碾成了肉泥,唯独头还在。 因为头卡在了雨刷和玻璃之间,随着他的漂移,持续的恐慌的注视着他。 而这个倒霉鬼,就是那天他与沈袭京在凯越停车场地下八层的电梯里撞见的非主流少年! “叽叽嘻嘻..” 画面中的诡异声效骤然间高了八度,像是生活在死亡古堡中的巫婆在狂笑,下一秒投屏仪黑了,大片阴影被拉成细长的多边形,像是携带了镰刀的死神,自后方缓缓覆盖了时蔚然的身体。 风声切耳! 时蔚然垂下眼帘,眼角收成刀锋一般的形状。他猛地一矮身避过,手里的遥控终端已经砸了过去,「梆」一声,金属与金属猛烈撞击带来了巨大的反弹力,足以将一个普通人的手臂撞至骨裂。 但时蔚然到底是打架斗殴里的一把好手,浑身的肌肉骨骼在反复的受伤愈合之中练就的坚韧非常,他只觉得手腕被震的疼痛发麻。 但这一击令对方身形后仰,及时与自己拉开距离,他朝侧方回旋闪开,这一闪,他也看清了攻击者的模样。 钢铁身躯,扁方形的LED脑袋,体面的燕尾服。 是亚里士多德?! 时蔚然吃了一惊。 —— 新星历时代,机器人已经成为了首都星公民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为了避免恐怖谷效应,绝大部分与人有密切接触的机器人们都不会被设计的太像人,他们往往会顶着一个像小电视一样的LED屏脑袋,在上面以银色或是蓝色的光点形式构建出各式各样的表情包,信息传达明确且观感十分可爱。 而此时此刻,亚里士多德的LED脑袋上是一片漆黑。 时蔚然差点以为他宕机了。 机器人方方正正的额角瘪下去了一块,四周有细小的裂纹环绕,那是被时蔚然用遥控终端砸的。下一秒,两团刺目的红色灯光弹出来,亚里士多德又开始动了,他像被恶魔附身了一般,阴恻恻的转过脖颈,机械手上擒着一把水果刀。 “人类,好杀。”他用诡异冰冷的电子合成音说道。 时蔚然叹了口气。 “信我,人类不好杀。” —— 一刻钟以后,时蔚然单脚踩着亚里士多德的背,将他拿刀的机械手臂连带着关节一起卸了下来。 “哪部电影给你的勇气改行当杀手的?”他讥诮道:“小管家?还想统治人类?” 脚下的身躯剧震。 “尊敬的客人..”管家机器人的声音重新响起,彬彬有礼的,与方才刺耳邪性的电子合成音截然不同,“方才不知为何我失去了意识,没有对您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吧?” 时蔚然:“?” 他松开腿,只见亚里士多德用一只独臂艰难的撑地而起,LED头上恢复了蓝色的光,不再是那诡异刺目的猩红色,细密的光电组成的表情相当苦闷。 与此同时,天花板上的吊灯轻闪,而后熄灭了。 时蔚然心里疑云四起。 他冷不丁联想到了那天,那辆在街上横冲直撞的幽灵卡车。 无人操控,在被沈袭京砸烂了中控箱之后停下。 事后车灯似乎还闪了一下。 当时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这点异常——在没有能源没有驾驶者的情况下,车灯是怎么亮的? 时蔚然油然而生一种古怪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寄生在这些智能的电子元件之中,成为了冰冷机械的灵魂,机身的损坏损坏之后悄然逃逸,再寄生到另一处—— 这想法离奇到没有任何的科学依据,纯粹只是他个人的揣测,甚至说是臆想,他昂起头,眼睁睁看着天花板上的灯重新亮起,紧接着大门上的智能锁发出尖啸。 时蔚然扑过去的瞬间门锁立刻哑了火,随后,一辆在路边停靠已久的轿跑发动了引擎。 它又要跑了! 时蔚然眉头紧缩,正要出去追,有人在后方轻拍他的肩,时蔚然扭头,发现亚里士多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背后。 这钢铁小管家身残志坚的用独臂捧着一堆衣物,LED屏上挂着两行面条泪,“对不起,尊敬的客人,方才对您做了过分的事。要出门的话请先换下睡衣。” 时蔚然这才注意到自己还穿着拖鞋、他扫了一眼亚里士多德给他准备的衣服,脑子里闪过一些计划。 “给我换一套。”他说:“我要沈袭京备用的换洗校服,就是黑金配色的那套。” 亚里士多德的表情逐渐变得疑惑。 “你忘了吗?”时蔚然不给他提出质疑的机会,言之凿凿:“他先前说过,他真的很想看看他的校服穿在我身上是什么样子,像你们这么忠诚的管家,应该不会忤逆主人的意愿吧?” —— 沈袭京驱车前往了交管所。 交管所的徐长海警官是他的高中同班同学,当初差两分没能进卫斯理,就调剂到了当地的警官学院,每每提及此,徐长海都深感惋惜。 先前的「幽灵大巴」事件,沈袭京就直接上报给了徐长海,两人关系尚可,就算后续没能做成大学同学,交际还算频繁,所以徐长海电话一来,沈袭京就去了。 抵达交管所后,徐长海亲自出来迎接,他的嘴角长了个巨大的泡,看样子是上火上的。 整个交管所内的氛围都有些愁云惨淡。 “我这可真是见了鬼了。”徐长海揉着凌乱的头发道:“最近一个月市中心的车祸发生率比以前二十年的发生率都要高,我尼玛被骂得头都飞了,来来来,先来认一下照片。” 有辅警机器人上前来提供了平板,照片上的少年满脸青春痘,剃了个板寸,跟那晚见到的浓妆艳抹的鸡窝头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沈袭京只瞄了一眼便确认道:“是他,我那天晚上在凯越的负八层见过他。” “我就说,非得是你来才行。”徐长海道:“那后来呢?有没有再发生什么事?他有没有跟什么人打架起冲突?” “这我就不清楚了。”沈袭京道:“我们只是在电梯里擦肩而过,我应该不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吧?这么急匆匆的叫我来,有别的情况?” 徐长海叹了口气。 “瞒不过你。”他一把勾住沈袭京的肩膀,将他带进了会议室,拉上帘子。 “这小子在迷迭香广场门口被一辆轿跑撞的头颈分离,轿跑载着他的头拖行几十米,身体都被碾成渣了,那叫一个惨啊..”徐长海道:“最离奇的是,控制住肇事车辆以后,驾驶座上居然没有人!我们调取了监控录像,全程没有看见有人跳车,你说奇不奇怪!这就让我想起你那天给我报的那起案子,那辆幽灵大巴——你是这么称呼的对吧?” “没错。”沈袭京道:“那辆大巴当时也失控了,差点撞死一老一少,我当时在车上也没有看到驾驶员。” “再跟你说个事儿。”徐长海道:“半个月之前,大托司机酒驾冲上人行道造成一死六伤。” “我知道这个案子。”沈袭京说:“我妹跟我提过。” “那个大托司机坚称自己没有酒驾。”徐长海说:“他说他当时喝醉了酒没敢开车,只是在驾驶舱里补觉来着,不知道为什么车子自己就开了,完全不受他控制,也并不是他误踩了引擎开关的缘故,那辆车像是有自己的意识,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闯,所以当时造成了一死六伤。”徐长海说完便苦笑了一声,扯动嘴角的泡,疼的直抽气,“当时没有人信他的话,都觉得他只是在狡辩..现在又发生了这么多事,上头给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我昨天晚上又想了一夜,总觉得这已经不是我们这些本土警察能以常规思路去理解的了。” “你该不会觉得世界上有鬼吧?”沈袭京道。 “鬼我是不信的。”徐长海瞟了一眼紧闭的会议室大门,压低了声音对沈袭京道:“我是在想,会不会是什么不属于本星系的东西,阿袭,你见多识广,所以我才喊你来参谋参谋。” 沈袭京垂眼想了想,“凡事还是得从最原始的状态出发。”他道:“监控走起。” 十六块紧密拼凑的监控屏幕挂在墙上,仿佛魔方的一面,看监控的小警察已经是一副神经衰弱的样子。 “徐队,这还要看到什么时候啊!”他唉声叹气道。 “让你看就看,哪儿那么多废话。”徐长海道。 “唉,还不如直接扣绩效呢。”小警察沮丧道:“明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对上沈袭京询问的目光,徐长海无奈道:“上头给了我们一个星期的时间破案,不破的话我第一个降职,然后大家一起扣工资。” 沈袭京安慰道:“都不容易。” 看到这些密密麻麻的屏幕,徐长海自己也是头疼,那小警察嘟囔道:“徐队,你让他一个人把这些从头到尾看完也不现实吧,要好多天呢,不然我挑几个重点位置你看一下——” “不用。”沈袭京道:“开四倍速,我半个小时过完。” 小警察:“??” 徐长海扶额,“我高中那会儿期末考坐他正后方,他当时趴着睡觉。我趁机传了张拇指盖大小的答案纸,还被他看见了,我被赶出考场的时候也是你这幅表情。” 小警察:“徐队,谁让你传答案不带他!” 徐长海奋起拍案:“他科科满分,卡着点提前交卷,哪需要我带!”提及旧事,徐长海大概也觉得怪好笑的,感慨万千,“他纯粹就是眼睛里容不下沙子。” —— 沈袭京花了一个小时,四倍速过完了鸡窝头车祸附近的监控,又花了一个小时八倍速过完了另两起车祸的相关监控。 那小警察早已困得在旁边摸鱼了,正跟朋友说起沈袭京开倍速同时看十六个监控的盛举,对方忽然充满了玩味的将弯弯星的新闻分享给了他。 小警察看完后顿觉幻灭。 “原来是个假精英啊!”他不乏讥诮的敲字回应。 对方答道:“可不嘛,肯定跟你这儿装逼呢!估计开倍速也什么都看不出来。” 沈袭京忽然开口道:“暂停,倒放二十秒。” “听到没,倒放!”徐长海拍小警察。 小警察如梦初醒,放下手机去按触控屏。 沈袭京指着屏幕道:“这里,看到没有,车灯闪了一下,随后路灯又闪了。” 徐长海道:“看见了。” 小警察无语道:“闪就闪了呗,能说明什么?” “那个酒驾司机被勒令下车的时候,也是车灯先闪,路灯再闪。”沈袭京说:“事实上这三起意外事故的现场,都发生了类似的现象,先不说在没有司机控制的情况下车灯为什么会亮,这三起事故发生的地点都不同,怎么会刚好摊上附近的路灯同时出故障呢?” “你想说明什么?”徐长海的嗓音压低。 沈袭京没有立刻应答,而是摸出终端机来,给周妙打了个电话。 “妙妙,发个你们院的那个热学检测包给我,急用。” “哎呀你好烦呀!我这正忙着呢!”周妙在那头骂骂咧咧,“发你邮箱了!我现在要进库了你别打电话来了听见没!” 沈袭京失笑:“你忙你忙。” “那是什么东西?”徐长海好奇道。 “机械学院的一套监控预设数据。”沈袭京道:“任何东西只要在动,都会产生热能变化,某种程度上来说,监测到了这种变化就能监测到一切。”他拿了条数据线插在光脑上,按下执行按钮。 霎时间,十六个监控屏上的画面都变得五彩缤纷,沈袭京指着上面道:“蓝白色表示没有热能转换,大多是处于静止状态的死物,黄色表示维持运动状态,有能耗但不多,橙色与红色则代表着有东西处于活跃状态——” 小警察听的脑壳痛,举手道:“徐队,我去上个洗手间。” “去。”徐长海没空理他,聚精会神的看着听着,忽然大声道:“阿袭你看这里!” 在特殊的滤镜加持之下,原本空无一物的肇事轿跑旁边出现了一团猩红色的条状物,自车头逸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进了路灯,在灯梢盘桓了片刻,蠕虫般沿着灯柱一路下游,不见踪影。 徐长海与沈袭京面面相觑。 “把这段录像拷给我,我带回卫斯理找人看看。”沈袭京眯了眯眼,弯腰拔下数据线。 “好,麻烦你了阿袭!”徐长海道。 沈袭京拉开监控室的门出去,却在走廊里撞见了一张晦气的脸孔,段楚彧穿着一身不起眼的便装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头回像个普罗大众了。 “袭京,又见面了。”段楚彧冲他微微一笑,“像你这样的大救世主,果然得在出事的地方才能找到人。” 沈袭京没搭腔,转头问徐长海,“他怎么进来的?” “是我徐队!是我放他进来的!”那借故上洗手间去的小警察举手邀功,“段先生说只要放他进来,他就帮咱们向星轨局求情——” “你脑子坏了王志杰!”徐长海只觉得场面尴尬到无以复加,厉声吼道。 小警察被吼的一哆嗦,旁边儿的段楚彧却愈发和蔼的微笑起来。 “徐队,小孩子也是为了你们队着想,凶他做什么呢?” 徐长海:“我..” 段楚彧:“我只是找袭京聊聊天,又不会吃了他。” 小警察委屈道:“就是,我又没让段先生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段先生这么温柔,徐队你做什么为了沈先生凶我。”说着,他充满了鄙薄的瞥了一眼沈袭京。 沈袭京就眼睁睁的看着这小警察被段楚彧收入麾下,只觉得可笑。 “走了,有空再聊。”他不欲久留,跟徐长海打了个招呼,与段楚彧擦肩而过。 “袭京!留步!”段楚彧忽然拔高了音量,“我有话对你说,你不听会后悔的!” 沈袭京权当他在放屁,脚下带风。 “跟一个小白毛有关。”段楚彧道。 沈袭京的步伐倏地一滞。 “你说什么?”他扭过头,狐疑道。 段楚彧唇角的笑意逐渐幽深,随着沈袭京的掉头迫近,他压低了声音,像个狡猾的盗猎者抓住了猎物。 “看来你真的遇到他了。” “别跟我故弄玄虚。”沈袭京立于他跟前,居高临下的与他对视。 段楚彧被看的有些心虚。 沈袭京先前大概都没有正儿八经将他放在眼里过,因此他也从未正面感受过这份压迫感。 提到时蔚然,沈袭京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我想..我们认识的应该是同一个小白毛。”段楚彧强作镇定,微笑道:“他长得很漂亮,骨架比一般人要纤细,头发留长的时候像个女孩儿,左耳上有一个耳洞——” “你怎么知道他有耳洞?”沈袭京沉声道。 “因为那个耳洞..是为我打的。”段楚彧慢条斯理道:“袭京,你可能刚跟他接触,还不了解他,他非常懂得怎么招人喜欢,惹人爱怜,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和事物去达成他那些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可是他在卡兹曼星生存下去的必备技能..” “卡兹曼星?!” 沈袭京的瞳孔骤然间收缩,那是动怒的前兆。 无名的快意在段楚彧的胸膛里激射。 “对啊,这就是我来找你的根本目的。”段楚彧的笑容疏离冷淡:“他是个本该在卡兹曼星上老死的囚徒啊!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首都星呢?袭京,这简直是不可思议,是个大阴谋!更何况他还精准的勾搭上了你,这必然是蓄意的!你的处境很危险!我吃过他的亏所以好心来提醒你,不要跟他走得太近!如果你现在还有理智,就应该立刻把他抓起来押送到国安局!如果他跟你动手,你就地处死了他也无可厚非!”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段楚彧的双目猩红,流露出格外迫切又残忍的光芒。 他处心积虑下了那么多道狠手,时蔚然竟然还是从卡兹曼星逃出来了,大摇大摆的出现在首都星,这已经令他破大防了,结果时蔚然还跟他的死对头沈袭京勾结到了一起,不啻于是对他莫大的威胁! 他绝不能允许时蔚然活着! 沈袭京要是成为时蔚然的防护罩,他再想接触到这个人就难了,所以他必须离间这两个人的关系。好在他早就听说过,沈袭京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时蔚然固然是个巧言令色的妖艳贱货,但坏就坏在他是罪臣之子,沈袭京如果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段楚彧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 时蔚然只会吃不了兜着走,恐怕到时候都不需要自己出手。 沈袭京果然皱了皱眉。 就在段楚彧以为他会怒极跳脚的跟自己进一步打听时蔚然的情况信息时,沈袭京却伸出了一根手指,用力戳了戳他的肩膀。 段楚彧被戳的往后趔趄了半步。 “段楚彧,你在教我做事吗?”男人冷笑了起来,眼尾压下深邃的褶,“可这是我的家事,你少管。” 第26章 “我知道哪里能弄到机甲了!” 光从外表来看, 周妙是个甜到可以去当小偶像的大萝莉,但她打小就跟同龄的小姑娘不太一样。 在别的小姑娘喜欢柔软甜美的洋娃娃和玩偶时候,她喜欢的居然是她爸闲置的铁皮吉普, 有回悄咪咪把方向盘卸了,塞在被子里抱着睡了好多天。 再长大了些,她就开始拆家, 目标包括不仅限于电视机、制冷器、烤炉、全息墙、烤炉等各种精密电子仪器。周爸周妈诚惶诚恐,一度教育她女孩儿就应该有女孩儿的亚子, 甚至试图把她送去学芭蕾,锻炼一下淑女的气质,结果她去了之后没学几个芭蕾动作, 反而把老师的音响给拆了。 至此, 周爸周妈才认识到这个女儿可能没救了,咬咬牙忍痛将她送进了卫斯理的机械学院。 战训学院和机械学院是卫斯理军校的两大王牌学院, 机械学院的学生男女比例九比一, 内卷严重, 周爸周妈担心她进来之后会后悔,可周妙来了之后却宛如来到了快乐老家,乐不思蜀, 进校分科考她的专业成绩就是年级第一,敢爬别人不敢爬的高台, 钻别人不敢钻的甬道, 活活给自己整成了本专业新生里的靓丽传说。 但周爸周妈本质上还是怀揣着一颗培养淑女的奢望,因此隔三差五的致电周妙妙同学, 让她多睡觉多逛街, 找个男朋友最好, 少跟那些男娃子还有冷钢热铁较劲。 周妙阳奉阴违, 嘴上答应的「嗯嗯」的,背地里我行我素,干起活来灰头土脸不知疲倦,唯一必须遵循的就是每周要回一趟家。 进库是机械学院的一个专业术语,指的是机械师们进入停放大型装备的仓库内,对装备进行全面的详尽检修。 这是一份耗时耗力的工作,短的要从白天干到深夜,长的可能要在密不透风的机械库内待上两到三天,期间不能离开。 段楚彧共捐了六架机甲,周妙草草过了一眼,感觉制式简单,算不上复杂,但数量摆在那儿,她一个人检修恐怕得耗上至少一周。 那她周末估计不能回家了。 停放机甲的机械仓库有一个八百米的操场那么大。 为了防止金属零件氧化,中央系统将温度和湿度都调的很低,偌大的场子里只有周妙一个人,静的有些过分,是幽闭恐惧症会直接吓到夺命而逃的地步。 周妙穿着工装连体裤,头带软钢的保护头盔,手戴机修手套,面无表情的坐在升降台的边缘,摆弄着一把又一把奇形怪状的工具器械,像个睥睨天下的女王。 她塞在裤管侧面的终端机突然响了起来。 终端机产生的信号干扰让周妙身边的几个检测仪都出现了数据波动,周妙看了眼来电显示,不得已先叫停了工作,将升降梯打回地面。 她拿着终端机疾步走到角落里,尽可能的离那些大型机械制品远些,这才接通了电话。 “妙妙!!在干嘛呢!”周爸周妈的叫声此起彼伏,几乎可以想见这俩人头挨着头的热切画面。 周妙叹了口气,“在干活啊。”她摘下安全帽,胡乱抓了一把扎的高高的马尾,“哦,顺便跟你们说一声,这周可能不回家了,我有个大任务。” “怎么就不回家了呢!你妈特地给你煲了汤!”周爸哀怨道:“什么大任务啊!要一直干到周末,那非得是你去干吗?别人不行吗!” “哎呀,事关袭哥他们那群飞行员的生命安全,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周妙说:“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这个袭京哟!”周妈埋怨道:“我们让你去找他,是指望他多照顾照顾你的呀,怎么还专门给你安排这活那活的,臭小子!!” 每次通电话都是这么几句,颠来倒去的说,周妙都能背出来了,他爸妈就是这么碎嘴子,也没坏心,遂莞尔道:“行了行了,不跟你们说了,我早点开工早点结束,你们保重自己,我挂了。” “别挂别挂!”周爸道:“妙妙啊,你就把手机开在这儿,让爸爸妈妈听听你的声音也好啊。” 周妙:“哈?那你们可能只会听见「乒乒乓乓」的动静,可吵了。” “没事儿!我们不介意!”周妈在一旁道:“你都不回家!妈妈见不到你的人,还不让我们听听你工作时的状态吗?” 周妙拗不过他们,只好把终端机插上电源,斜搁在墙角,打开免提:“行了那我开着吧,真不能跟你们多说了,我要去工作了。” “乖乖去吧!爸爸妈妈就在这里陪着你!” 周妙搓了一地的鸡皮疙瘩,重新又回到了升降梯上。 她很快就全身心的投入到了那些精密复杂的系统与零件之中,全然忘却了墙角还放着一台通话中的终端机这回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在这里她看不见昼夜更迭,不知道时间轮转,直到有传送履带将盒饭和营养液递送进来,周妙才觉察到饥饿。 能量还是要按时补充,不然很容易晕台,周妙不情不愿的放下手里的东西,返回到地面上。 段楚彧送来的是一条人形机甲,拥有四肢和头颅,算是机甲类别里较为好上手的一种类别,从硬件层面上来讲,目前为之这套机甲的零件虽然谈不上多高级,但没有什么大的致命缺陷,那接下来要查的就是软程序层面。 周妙将营养液的盖子拧开,仰头饮尽,从这个视角,她忽然看见仓库穹顶上的无影灯闪烁了一下。 灯光要是不给力的话,对于机械师的眼睛而言无异于是莫大的折磨,周妙皱起了眉头,他往传送带的窗口走。那里会有个麦克风,与中控室连通,中控室有人值24小时班。 “歪?麻烦修一下灯。”周妙说。 “知道了,这就来。”中控室那边道,他似乎是顿了一下,狐疑道:“我草,是我眼睛出问题了吗?” “怎么了?”周妙问。 “你背后的那个机甲好像笑了一下!”中控室道。 周妙:“??” 她刚想说你眼睛出问题了吧,下一秒,中控室里传来惊恐万状的尖叫,“我草!!我草!!妙妙!!你背后的机甲动了!!快跑啊!!” 周妙通体僵硬,因为她听见了螺旋光子炮蓄能的声音。 所有的需要质检的大型机械都必须出于静息断能的状态,为的就是避免误伤机械师。 既没有能源又没有驾驶员,这台机甲怎么可能运转呢?! 周妙并没能想明白这个问题。 周爸周妈原本一个躺在沙发上看报纸,一个在搞卫生,双双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惊悚短促的呼叫声,双双吓得扔下了手里的活计,两人前赴后继的冲到终端机跟前,「喂」了半天,终端机那头也只留下了断连的忙音。 周妈腿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孩子他爸!你听见了吗!”她颤声道:“他们说什么?说..机甲动了?!” “我听见了。”周爸的面色惨白。 二老手足无措,他们对军校里的部门安排一无所知,这会儿吓得魂也飞了,六神无主之下第一个跳出来的反应是—— “找袭京!找袭京啊!妙妙有危险!!快让他去找妙妙啊!!” 周爸抖着手就去翻通讯簿,他不是个特别擅长用高新电子设备的人,还在用着最老旧的手写通讯簿,厚厚一摞,一翻开来,沈袭京的名字下面居然记了四五个号码。 “是哪个?哪个啊?”周妈在一旁叫,“这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多号码!” “年轻换手机换的勤啊!没事别慌!我一个个打!”周爸道。 —— 时蔚然为了追那辆无人驾驶的轿跑从沈袭京家出来,追到大学城附近便跟丢了。 他站在路口,略懊恼的挠着头,兜里原本属于沈袭京的终端机却冷不丁震动了起来。 时蔚然吓了一跳。 终端机上的来电显示是「周姨夫家」,时蔚然只看了一眼,就决定给它挂了。 开玩笑,这种时候接陌生电话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 那么问题来了。 怎么挂电话? 时蔚然面对着全新陌生的触控系统,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该死的沈袭京,买那么多不同牌子的手机做什么!牌子不同就算了,操作系统还不一样!操作系统不一样就算了,他好像还安装了自定义的皮肤! 全都是小星舰和小星云,到底哪个才是挂断键啊! 时蔚然地铁老爷爷看手机了半天,找了一个自己觉得可能性最大的,用力按了下去。 “嘟” 电话接通了。 时蔚然:“..” 我真的会栓Q! “袭京!!袭京你听得到吗!!” 电话那头传来两道焦急的声音,乍一听便是夫妻两个,“打你别的电话都打不通,妙妙出事了!?” 妙妙? 时蔚然又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周姨夫。 他忽然想起来那天在辉煌俱乐部,沈袭京有带一个女孩儿出现,沈袭京好像说过,那是他的表妹。 “我是..沈袭京的同学。”时蔚然鬼使神差的开口应答,“他..他现在有事。” “同学!同学也好啊!”周爸急切中还保留着一份理智,颤抖着声音道:“麻烦你转告一下袭京,我女儿妙妙在帮他们做什么机甲..机甲检修,刚才那个机甲好像自己动了,然后「轰」的一声,妙妙她就失联了!” “机甲自己动了?!”时蔚然猛地一惊。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离奇,但是是真的——” “在哪里?”时蔚然冲口问道。 这并不离奇,那个东西能操控车辆,能操控投屏仪和家用机器人,操控个机甲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在卫斯理军校里面!”周爸稍加思索笃定道:“她之前跟我说过这次勘验的是一批人家捐给学校的机甲,所以全都停放在学校的机械库里!” “好的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看看。”时蔚然道。 “谢谢,谢谢你了同学!!”周爸周妈在那头感恩戴德。 时蔚然承不了这么重的谢,自己此举必是犯了糊涂的,但情感上他又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 “保持联系吧。”他低声道。 —— 周妙在一团烟尘四起的废墟中死死的缩成一团,坚持做到了「出事先护头」的原则。 头顶的朋克风鸭舌帽看起来只是个轻盈的装饰,但实际上这种软钢盔属于机械学院高值耗材的一种,经过反复提炼锻造的金属可以在保证可塑性的情况下,能抗住吨级别的打击力,是机械师们的首道防护。 而此时此刻,这顶帽子的边缘破了个巨大的豁口,里面周妙的头发甚至被燎焦了一块。旁开半米不到的地方,钢铁围墙被撕扯开来,重新堆砌,内部埋的各种光纤电缆尽数暴露,「噼噼啪啪」的爆着电光火花。与中控室相连的麦克风已经荡然无存了——螺旋光子炮的威力可见一斑。 周妙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小心翼翼的昂首看过去,那人形机甲双目猩红,浑身都带着浓重的邪气,方才轰完一炮后似乎暂时进入了间歇期,一动不动。 现在怎么办?要逃吗? 周妙的心跳如擂鼓。 机甲发疯,就算是操场大小的机械库也禁不起几炮轰的,跟它共处一室就是找死。 可这机甲显然是某些地方出现了重大故障才会导致失控,她身为机械师,理当阻止这一切发生!逃算什么? 就在这时,机械仓库的穹顶豁然张开,沉重的钢板朝两侧收回,夜空呈现,那辆发了疯的机甲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竟然缓慢的抬起头来。 “不是吧..不是吧?!”周妙失声喃喃,她忽而手脚并用的扑了出去,大声道:“怎么能放它走啊喂——” 一股大力将她扯回,顺势按倒,机甲脚底的喷射式阀门大开,紫红色的烈焰冲出,余波几乎是擦着周妙的头顶过,足以将空气烤化!震耳欲聋的动静顷刻间充斥着整个仓库——这台发疯的机甲弹射了出去! 周妙感觉自己的小命差一点就无了,她哆哆嗦嗦的扭头道:“谢,谢谢啊..” 随后她噎住了。 同样趴在她身畔的是个银发青年,穿着战训学院的黑金校服,神色坚毅且冷定,从周妙的这个角度能清晰的看到他过分优秀流畅的下颌线,挺直坚毅的鼻梁,还有那双略带了些媚气的桃花眼。 “是你!!”她冲口而出,震惊道:“我哥之前在路边上暔渢偷拍过你的照片!” 时蔚然心想你这么直白的揭你哥的黑料真的大丈夫吗?嘴上却潦草道:“是的,我跟你哥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他拎着周妙的臂弯小心翼翼的穿过破损的墙洞,周妙撒腿就要跑,时蔚然眼疾手快的将她提溜回来,皱眉道:“做什么去!” “刚才那架机甲飞出去了!我得去追他回来!”周妙急声道:“它乱开炮,要是在人口密集区那不完蛋啦!” 时蔚然眸光一沉。 他刚才在打开仓库穹顶的时候光想着营救周妙了,委实没考虑过这一点。 “要想阻拦机甲,至少也得是机甲才行。”他沉声道:“你还打算用自己两条胳膊去挡吗?” “这会儿上哪儿去找机甲啊!仓库里的那些机甲可不能用!我都还没检修完,我都怀疑是程序有BUG才导致失控的!学校里其他的机甲都是公共财产,要动都得打申请!”周妙焦急道。 时蔚然咬着拇指沉思良久。 忽然间,他的脑海里划过一栋高高的三层建筑。 “我知道哪里能弄到机甲了!”他脱口而出。 “啊?哪里哪里?”周妙连声追问。 “你哥家里!”时蔚然斩钉截铁道。 —— 周妙用自己的权限在学校刷了两辆摩托,同时蔚然一路风驰电掣杀去沈袭京的豪宅。 途中,周妙大声道:“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啊!” “无所谓。”时蔚然道。 “我叫沈袭京哥,那我也叫你哥吧!”周妙道:“他是我大表哥!你就是我小表哥!” 时蔚然觉得大小表哥都挺难听的。 “你叫我蔚然哥好了。”他无奈道。 “蔚然哥!”周妙道:“难为沈袭京居然连自己有机甲这事儿也告诉你!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我看你穿的还是他的校服呢!” 这丫头片子顶着一头焦黑的头毛,居然还有心思八卦,不愧是个跟沈袭京沾亲带故的狼灭。 时蔚然想了想,“我也不太清楚。”他轻描淡写的给沈袭京泼脏水,“他总是缠着我,经常说些我听不懂的内容,还会趁我睡着了脱我的衣服。” “蛤??”周妙瞳孔巨震。 第27章 “就算要被抓起来,也让我先过把瘾吧。” 光从周妙那又是沉痛又是悲悯的表情来看, 时蔚然确信对方已经成为了自己的盟友——致力于挖沈袭京的墙角。 “不光是药店门口那回,还有辉煌俱乐部那回!”周妙丝毫不觉得卖哥有什么问题,活像是个上了发条的沈袭京爆料机,「呱呱呱」道:“我哥为了把你从转盘上换下来,在辉煌俱乐部的会员账户上充值充了一百万!他真的有点不对劲!你最好离他远一点蔚然哥!像他那种死板教条的男人,又无趣又粗鲁, 平时禁欲久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呢!” “你说得对。”时蔚然衷心的附和。 “那么问题来了。”周妙一个急刹, 跳下摩托,熟门熟路的奔到沈袭京的车库跟前,抬手指道:“密码是什么你知道吗?” “还有密码?”时蔚然紧随其后, 微有诧然。 “废话, 这可是机甲耶!”周妙嚷嚷道。 时蔚然没吭声,但他满脸都写着“那又怎么样?” 在烧砸抢的荒星, 市场秩序与物价根本就是莫须有的东西。 片刻后, 他选择理直气壮的坦白,“我乡下来的,不懂。我还以为你们这儿机甲是代步工具呢。” 周妙:“??” 周妙妙不懂,但是她大受震撼。 这个银发帅哥简直是个神兽一样的存在, 身上有一种极具吸引力的清冷气质..还略带了点沙雕。 过分可爱了。 难怪他袭哥掏心掏肺,连私人机甲都肯给他耍! “乡下来的又咋啦!首都星除了条条框框多, 跟乡下也没两样, 这么跟你说吧,没装热武器和管制刀具的机甲的确是可以当代步工具用没错啦, 毕竟早在好几年前就机甲合法化了。”周妙说:“但是没几个人真的做得到, 因为实在是太奢侈啦, 袭哥的这台「塞壬号」, 跟他的洋房价码差不多,他要是欠银行钱,还能用「塞壬号」抵债呢。”顿了顿,她无语道:“所以密码到底是什么?” 时蔚然:“不知道。” 两人相顾无言。 时蔚然口袋里的终端机响了起来。 时蔚然属实不懂为什么沈袭京一部弃用的终端机也能这么来电火爆,他摸出机子正想看看是哪个大怨种,便被「陆山彦」的大名怼了一眼。 时蔚然心里「咯噔」一声。 他的直觉告诉他,陆山彦总能给他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于是这次他无比谨慎的按下了接通的按钮。 “嘟——” 如果时蔚然在陆山彦身上安装了监控摄像头,那他现在就能看见陆山彦坐在庄严高阔的首都星最高法庭的中央,衣冠楚楚意气风发的..接受调查。 他面前最起码坐了有十来个法官和审判员,乌泱泱成排,阵仗骇人,后方则是表情肃杀的陪审团,前后夹击,无处不充满了压迫感,而陆山彦此刻食指交错搁在审判椅自带的小桌上,双目微阖,面部肌肉极为松弛,呼吸平稳。 坐在最中央的大法官满脸阴鸷的褶皱,他声如洪钟,在室内荡开层层叠叠的回声: “陆山彦上将,两月前你在阿波罗民航公司签发了一张途径卡兹曼星的船票,且我们查询到你在崇明集团订购仿生人,你作为联邦军事体系中的重要一环,能否对以上可能威胁联邦安全的行为做出解释。” 场下一片沉默,陆山彦八风不动,坐姿端正非常。 大法官充满了疑惑的跟右下角的书记员对视了一眼,而后怒敲法槌。 “陆山彦上将!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了,您如果再不配合针对以上举证做出充分的解释,我们将冻结您的资产,限制您的行动!你不要以为沉默就可以掩盖事实,在座诸位审判员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破绽!坦白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 法官左手边的审判员皱了皱眉。 “什么声音?”他转动脑袋,四下张望。 “这个声音我熟啊..”书记员悄咪咪的扭头嘀咕:“好像是鼾声..” “谁睡着了?!”审判员大惊失色:“谁敢在这么神圣严肃的场合睡觉!Big胆!” 话音未落,他便和场上其他所有人做出了同样的反应,朝着场中央的那张椅子投去目光。 西装革履的英俊老校长坐在那儿,浓密性感的胡须随着呼吸轻微颤动,胸膛一起一伏,鼾声如雷,居然他妈的真的睡着了,整一个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场上众人:“..” 老法官一口老血憋在喉管里,颤巍巍的抬手,“去给我!给我把他叫醒了!” 几个法警带着一个医疗官模样的人上前去对陆山彦连推带搡,而后连掐人中也用上了,陆山彦就是不睁眼,好半天给他们弄得紧张了起来,抬头询问道:“不会得什么病了吧..” 就在法庭上乱成一团的时候,庭外看守室的储物箱里则传出了一些非比寻常的动静。 在进入庭审之前陆山彦就已经被搜过身了,终端机和手表等物件都被卸下来,打包安放在了看守室的储物箱内部,严密上锁,而此时,手表背面传出了一声「拨号给沈袭京三号」,而后终端机屏幕便亮了起来,电话拨出,很快接通。 “小蔚然?是你吗?” 手表背面发出的陆山彦的嗓音是那么的稳重和磁性,却莫名的欠揍。 那头沉默了两秒,青年清冷的语调响起:“你问的问题有够多余的。” “我猜你现在应该站在蝶墅雅居4栋2户的大门前,面对密码锁而不知所措?”陆山彦道。 “你在我身上装监控了?”这开场白未免过于劲爆,时蔚然有些震惊。 “之前就跟你说过,我在首都星埋下了不少眼线,很巧,捕捉到了一点儿你们的行踪。”陆山彦说:“你身边的是周妙同学吗?” “陆校?!”周妙惊喜的声音随之响起,看来是时蔚然开了外放,“哎呀陆校!你怎么会打电话来!”顿了顿,她大概是想到了自己刚才遭遇的大事,情绪瞬间萎靡,“我们摊上事儿了陆校,一架机甲发疯跑出去了!” “我知道。”陆山彦冷静的打断了他的话,“这不就是你们来挪用沈袭京的私人机甲的原因吗?” 他一句话拆穿了两个小偷的心思。 就在两个小偷不知道该说点啥的时候,陆山彦冷不丁道:“密码你试试661919。” 周妙:“?” 时蔚然:“。” 比起周妙的疑惑,时蔚然对陆山彦存着一份天然的信任,想也没想就照做了,只听「滴」一声—— 系统提示:“密码验证正确。” 周妙:“??” 周妙:“我去!校长!你牛逼啊!这是什么?他生日吗?” “这编号我好像在哪儿见过。”时蔚然轻声道,他稍加回想,忽然想起那天在沈袭京的车里,他注意到车前摆放着一个星舰小摆件儿,底座上就刻着这个号码。 “这是哥白尼号的出厂编码。”陆山彦道。 “他对哥白尼号的执着还真是——”时蔚然感到无语。 “习惯就好。”陆山彦笑道。 防爆门轰然抬起,时蔚然抬起头,他看见一架巍峨的银蓝色机甲,背有双翼,足如鹰爪,通体闪烁着金属的流光。 这壮观之美冲击到了时蔚然,他第一次亲眼见识到真正的大型机械,被美到失语。 他果然..还是很喜欢这些。 如果有一天能够正大光明的拥有..就好了。 “本来还有点担心你,不过有机械专业的小女王在你旁边,我就放心多了,你们俩互帮互助,应该没问题。”陆山彦道。 “什么小女王..”绕是老脸皮厚如周妙在陆山彦跟前也忍不住不好意思,“校长你说什么呢!” “他们不都是这么叫你的吗?说明你的硬实力诅够厉害”陆山彦笑道,顿了顿,他的声音严肃了几分,“阿蔚,把外放关了先。” 时蔚然照做,他往前走了几步,与周妙拉开距离,淡然道:“我还正想问你,之前不是说不让我主动联系你么?现在怎么又想起来主动联系我了?” 电话那头忽然想起了「滴」的解锁声,紧接着是金属门碰撞的「哐啷」动静,有人在低声交谈。 “今天还有几场啊?我算算几点能下班。” “别算了,加班是肯定的,光卫斯理校长的那场就要审好久,都这个月第三回 了。” “你说怎么那么难审呢?” “这些搞政治的大官儿都可有城府了,心态且稳着呢,哪能一句两句就被诈出来。” “那你说他真会叛国吗?” “嘘嘘嘘——别乱说话!” “我又没说错,这个陆山彦履历可牛逼着呢,你说他要是没那个心思,往荒星签发什么船票啊?还订仿生人,会不会是想着跟联邦以外的星域种族勾结?我看网上都这么说。” “我觉着那应该不至于,顶多就是贪污受贿吧,估计是想洗钱才买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 这一刻时蔚然之恨自己的听力太好。 待到那几个人离开,他才震惊出声:“老陆,你人现在在哪儿?”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现在人军事法庭,所以不太方便唠闲嗑,因为我在被庭审呢!”陆山彦理直气壮且云淡风轻。 时蔚然就差把匪夷所思打在脑门上了。 “庭审?!那你还能打电话??” “亲爱的,开拓一下你的想象力。”陆山彦说:“我人在庭审,又不代表我的声带在庭审。” “你不要告诉我,我现在正在跟一个人造声带说话!”时蔚然的表情有点麻。 陆山彦笑开了。 他也没笑太久,敛了情绪说:“先前,我之所以敢签发船票把你调离卡兹曼星,是因为我在联邦宪法里找到了有关「连坐罪可以功勋相抵」的法律依据,利用「信誉抵扣」的方式将你的身份信息调离通缉黑名单。” 所谓「信誉抵扣」指的是在联邦拥有极高功勋和威望的重要人士以「担保」的方式替某些限制权利人员打通一些渠道。 若在规定时间内,该限制权利人员没有做出足够的贡献来归还抵偿的信誉点,那么担保人将沦落为负信用人员,被一同划入限制权利人员名单。 很少有人会做这种事,因为风险过大,吃力不讨好,没有哪个有头有脸的上等人会放着安逸日子不过去跟下等罪犯共沉沦。 陆山彦却这么做了。 时蔚然心里荡起波澜,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你。 “照理说,一切应该进行的很顺利。”陆山彦道:“但事实你看到了,没有一个地方是顺利的,从那艘货运星舰被撞毁开始——” 时蔚然「嗯」了一声。 从他离开卡兹曼星的那一刻起,就中了隐藏的埋伏。 “信誉抵扣以及将你的身份信息提纯这一系列操作都是AI程序处理,在我的信誉点完好的情况下,三天内必能处理完毕,可是在抽离的最后阶段,我被匿名举报了。”陆山彦道:“我三进庭审,虽然没有结果,但信誉点标红,「信誉抵扣」的申请自然也就被冻结了。” 时蔚然的眉头一点一点的锁了起来。 “所以呢?” “所以..现在你有两个选择。”陆山彦道:“其一,你选择相信我,我可以在今晚零点之前搞定这些麻烦,让你的身份信息离开黑名单,你现在挪用沈袭京的机甲,去市中心开展救援行动,崭露头角,到时候功过相抵,零点之后你就是一名拥有首都星户籍的良民。” “如果你今晚零点之前搞不定这些麻烦呢?”时蔚然的声音微哑。 “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陆山彦道:“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得吧?沈袭京嫉恶如仇,你骗他,偷用他的机甲,在市中心大肆斗殴,还顶着卡兹曼星在逃犯的身份..那你最好现在掉头就走吧,找个地方躲起来,能苟一阵是一阵,等我来找你。” 时蔚然抬手按住了眉心。 “还真是一场豪赌啊..”他低声喃喃。 许久,他迈步走进了仓库,走向那台高大魁梧的「塞壬号」。 “老陆,我他妈再相信你最后一次。”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塞壬号烟蓝色的眼睛,忽然发现这双眼睛像极了沈袭京的瞳孔颜色。 “就算要被抓起来,也让我先过把瘾吧。”他缓缓扬起了唇角,挂断了电话。 第28章 那居然是他的塞壬号!? 沈袭京走出交管部的大门已是傍晚。 他朝段楚彧放出的话虽狠, 对方的话却也在他的心头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回顾之前的种种,无论是时蔚然的话,还是段楚彧的话, 孰真孰假,他至少确定了一件事情。 这两个人先前是认识的。 还关系匪浅。 时蔚然此前却一直没有告诉过他。 ——时蔚然对他是不信任的。 沈袭京皱了皱眉。 夕阳所剩无几的余晖洒在他深邃的眼窝处,依旧令他觉得有些刺目, 他被迫合上眼。 目前为止,从他对段楚彧此人的了解, 不管时蔚然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他可以确定的段楚彧的目的绝对不纯。 所以在段楚彧与时蔚然两人的说法针锋相对的情况下, 他选择相信时蔚然多一些。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张引人遐思的面孔, 沈袭京呼出一口气,决定打个电话回去慰问一下。 听听对方的声音也是好的! “嘟——” 电话接通, 亚里士多德的声音传了过来。 沈袭京皱了一下鼻子, 听见亚里士多德的声音忽近忽远。 “你在干嘛呢?”他问。 “抱歉, 少爷。”亚里士多德卑微道:“我的手臂断了,正在尝试续接。” 沈袭京:“??” 他愣了一下,右眼皮莫名其妙的开始跳。 “阿蔚呢?”他迫不及待的追问。 “有东西入侵了我的光脑。”亚里士多德说:“我猜时先生应该是为了调查这件事暂时离开了, 临走前,他问我索要了一套您的旧校服。” 这一系列内容信息量太大了, 沈袭京眉峰下压, 死死的抵着眼眶,他默了两秒, 只问了一个问题。 “你的手臂是怎么断的?” “我失控了, 袭击了时先生。”亚里士多德说:“时先生为了自保卸下了我的右手, 属于正当防卫。” 时蔚然, 卸下了,亚里士多德的,右手。 沈袭京几乎没听清别的内容,唯有这几个字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回荡。 亚里士多德可他妈的是个机械人啊! 沈袭京的脑子里乱成一团,他伫立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便在这时他听见隔了几条街开外的地方传来惊天动地的惨叫。 「轰」一声巨响,热浪拂面,碎石翻飞,三条相邻的街道被可怕的巨力直接打通,两米宽的豁口前后,途径的所有建筑物被强势推平,大地上出现了一道焦痕。沈袭京微一晃神,疾步冲出去,竭力将一个被压在废墟中的女人拖出来,黑色的阴翳却骤然间将夕阳的余光完完全全遮住,沈袭京抬起头,看见了一架几十米高的人形机甲,天昏地暗中,那机甲的两处菱形的眼睛散发着猩红的光泽,嘴角上扬的弧度像个狡诈阴毒的小丑,一步一碾的踏入了人类的世界。 —— 入夜,市中心商业街的繁华才刚刚开始。 然而今日,这些往日的繁华尽数被惊恐所替代,无数闪烁着灯光的巡逻车包围过来,其间穿插着奔逃无措的人群,交警对着无线对讲机声嘶力竭的大吼:“疏散人群!!请求支援!!” 他还没吼半句,机甲的钢铁之足便迎头踩下,像一方铁盖,那人呆住,对讲机从手中滑落。 巡逻车被踩扁,轮胎炸裂开来,碎片飞到了歪斜的路灯上,那机甲顺势降下了手臂,手腕处关节螺旋内缩,炮筒探出。 “轰” 整条街被火焰贯穿。 沈袭京逆着疯狂的人潮奔跑,徐长海的电话从刚才开始就打不通了,他好不容易摸着一个穿着交通制服的家伙,抬手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卫斯理军校战训学院,沈袭京。”他大声道:“你们这样不行!机甲是万兵之王!!你们贸贸然往上冲阻止不了它只会是送死!” “那怎么办?!”那人的脸色已经如纸一样白,他看起来还很年轻,身上的制服已经脏的不行了,分不清是灰烬还是鲜血。 “我要见你们的头儿!”沈袭京吼道:“徐长海呢!!” “徐队,徐队在刚才那辆车里..”那小子颤巍巍的抬起手,他指了半天,没找到那辆车的影子,只看见了挂在路灯上的轮胎皮屑。 沈袭京的瞳孔骤然血红。 一辆摩托急刹在他背后,来人摘下头盔自报家门,“沈上尉,我是交管部门的副队长,现暂代徐队的职务,我叫——” “我不管你叫什么!”沈袭京抬手喝止,嗓音嘶哑,“去给我弄架直升机来。” “为什么不直接问联邦调用机甲?”对方疑惑道。 “等到机甲的审批程序走完,市中心都要被夷为平地了!”沈袭京怒吼道。 对方不敢再吱声,转头去办了。 十分钟后,一架直升机越过了外贸大楼的顶端,俯冲至幽灵机甲的最上端。 警察们尽可能的将住民们四下疏散,按照沈袭京嘱咐的,站在最近的安全距离,莫敢轻举妄动,唯有眼睁睁看着这个体积跟机甲有着云泥之别的直升机自底部垂下两条钢索,一左一右垂落至机甲的臂侧,猛地上卡。 幽灵机甲似是觉察到了特殊的敌对目标,昂首朝着直升机的方向射出密密麻麻流星般的火箭炮,须臾将夜空照的犹如白昼! 寻常人对于机甲的力量级别从无概念,远在郊区的住民们只觉得天际亮起了非比寻常的金色光芒,一个个都从屋里走到了屋外,翘首以望,甚至有小孩儿抬手指道:“妈妈!天亮了!” 直升机在半空中螺旋飞行,在密集的火箭炮追尾之下灵巧避开,同时,其运动轨迹带动钢索形成了宛若DNA双螺旋般的形态,刹那间收紧! “老天!”一个小交警直接看呆了,紧张地捂住了嘴巴,“这到底是直升机还是战机——他是怎么飞的!他在里面都不会晕吗?!” “我早就听说过这群开星舰的身体素质好的不得了,让他们来开飞机可能就跟开碰碰车差不多。”他的同伴颤声道。 说话的功夫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巨怪般的人形机甲在困缚下轰然跪倒,双臂以交错的姿态被钢索吊起,强硬的后撑于背后形成三角形,幽灵机甲的双目闪烁了一下,似是在眨眼,腕处的炮筒再次探出,却恰好被自己的背部堵住了出口,这悬吊的姿势太巧妙了,除非它以热武器贯穿自己的身体,否则无法解除禁制。 “这他妈也可以啊!”围观的小交警下巴也要掉到地上了,“一架直升机!捆住了个机甲!怎么做到的!” “我听说沈袭京的第二专业是机械设计,一早就拿到学位了,我表哥家小孩儿在机械学院肄业四年了还没考及格,咱就是说,他对机甲构造的了解程度可能比你对你自己的身体构造还清楚。” “他好厉害,真的好厉害..”小交警感叹:“不愧是常胜贵公子啊!” “说起来联邦的机甲支援怎么还不来啊!”同事火急火燎道。 两人的终端机同时震动起来。 不止是他们,在场所有穿制服的,终端机都震动了起来。 他们的作战指挥群里收到了一条消息。 “刚刚收到上级通知,联邦机甲将进入强制检修,在检修完毕之前所有机甲不得外出执行任务,上级要求我们尽全力稳住事态,静候下一步指示。” 小交警差点把手机砸了。 “什么意思?!机甲支援不来了?!”他的嘴唇不受控制的打哆嗦,又是愤怒又是难以置信,“他们机甲都不来要我们怎么稳住事态啊!用肉/体去挡吗!”顿了顿,他吼出声来,“那沈上尉怎么办啊!!沈上尉还在那边!” 他以沉稳著称的同伴这一刻也绷不住了,气急败坏道:“他妈的为什么这种时候搞机甲检修啊!他们是分不清主次轻重!还是觉得我们这些人的命都不值钱啊!” 小交警眼看着他把群里的聊天截了图发到了社交平台上,“喂喂,群里的消息你别往外传!说好的保密原则——” “去他的保密原则!”同伴骂道:“有本事把老子开除,只要老子能活过今晚!” 事实上,不只是他,相同的聊天记录被若干不同的终端截了图,在网上疯狂的传播开来,经过上万次的转发和浏览之后,一些端倪浮出水面。 .. “厚码,人在体制内,在市中心发疯的机甲不是联邦自产的,是外人捐赠的,据说没有经过质检,可能是携带了什么程序病毒之类的,会在机甲和机甲之前传染,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捐赠者大概慌了,所以提议暂时停用所有的机甲。” .. 那厢,沈袭京正与那台诡异的机甲狠狠胶着,钢索綳到了极致,直升机的动力也已经拉到了极致。 沈袭京的额头上浮现出了一层薄汗,不知怎么的,在如此紧张的时刻,他的思绪却有些不受控制的乱飞,就像在关键大考的考场里,脑子里总会反复播放最后听见的那首歌一样。 他想起了他最喜欢的塞壬号。 早知道联邦这么不靠谱,借个机甲那么繁琐,他还不如将自己的塞壬号拉来使用,虽然右边的肩翼还没上牢固。 他又想到了不辞而别的时蔚然。 也不知道时蔚然回没回来,还会不会回来了。 这时他听见直升机传来引擎过载的警报声,钢索铮铮作响,眼看着被制动跪地的机甲重又抬起头来—— 一道银蓝色的魁梧身形骤然出现,它急速朝着幽灵机甲的方向风驰电掣移行而来,在钢索猝然断裂的瞬间猛地一个滑铲! 沈袭京抬起眸子,瞳孔巨震! 那居然是他的塞壬号!? 第29章 (掉马,看作话)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你好,我叫时蔚然。 几个小时之前; 「轰」一声巨响, 塞壬号同手同脚的迈出,一脑门磕在了侧墙壁上。周妙安全带还没全绑上,直接从驾驶座的侧面翻了出去。 时蔚然自己也吓了一跳。 机甲操控舱内部的情况与他事先设想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这么多年来他大大小小接触过的车辆数不胜数, 无论多么陌生的交通工具,他上去之后摸索一边凭借经验和手感都能发动,所以他一直单方面以为机甲顶多就是个大号点的车。 但事实上, 机甲的操控台面比「车」精密复杂太多了。 时蔚然本来连引擎在哪里都找不到,多亏了周妙这个机械专业的人在旁边, 还亲自帮沈袭京采买过零件,对照着坐垫下面设计稿的雏形摸索了许久才找到引擎的位置——当然,也只知道个引擎的位置。 时蔚然就在这种情况下把机甲发动了。 周妙爬回来以后, 惊恐的死死的攥住安全带, 机甲的双目是显示屏,能看到外面的视野, 周妙通过视野的高低变换合理怀疑塞壬号已经把脚崴了, 她觉得时蔚然再这么莽下去, 塞壬号很有可能还会摔个倒栽葱。 于是她诚恳真挚的建议:“蔚然哥,不然我们打个电话问问袭哥塞壬号到底咋开吧!毕竟他是设计人啊!” “我不。”时蔚然干脆利落的拒绝。 周妙:“..” 时蔚然往后摸索了一下, 忽然从上方掉下来一个耳麦一样的东西,作为一个体验型的选手, 时蔚然想也没想就带上了头。 “喂喂?”他看着操纵台, 习惯性的喊了两声想试试麦,瞬间, 一串电流击穿了他的太阳穴。 原本晦暗的操纵台乍然亮起了璀璨的银色光芒, 而其中, 蓝色的光条像是开了闸的水渠一般一路畅流, 点燃了整个操控舱内的所有部件,最终与时蔚然头上的耳麦相连。 “我去!这是——”周妙大吃一惊。 她像是有了什么猜想,瞪圆了眼睛看时蔚然,发现银发青年的表情有些茫然,唯有以上浅褐色的瞳孔,此刻闪烁着与机甲一样的银蓝色光芒,仿佛机甲的内核通过这副耳麦穿过了他太阳穴处的皮肤,连接了他的大脑与神经。 时蔚然的眼睛转了一下,注视着前方。 “我想..”他只说了两个字,整个塞壬号轰然站直,稳稳的朝前迈了一步。 而后又是第二步、第三步。 紧接着,塞壬号奔跑了起来! “这是精神连接?!”周妙已经合不拢嘴了,“蔚然哥!你是怎么连上的!” 时蔚然也不知道。 在那束电流穿脑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思绪被清空了,大脑的容量变得极为开阔而空旷,仿佛整个人站在一个纯净的空间里,依稀可以听见自己心底的回声。 他朝前迈步,机甲便迈步了,他在那无限延伸的空间中逐渐奔跑,机甲便随之奔跑了起来! “什么是精神连接?”他一边询问,一边操控着盔甲阔步迈过街道,街道上的人与车流都变得十分渺小,他们纷纷昂首以观,露出诧异的表情。 “就是..怎么说呢!”周妙道:“机甲操纵分为两种模式,一种是物理模式,一种精神模式,物理模式是绝大部分人使用的,所谓传统的手操法,就像你开车一样,这种模式的优点是好上手,缺点是反应慢。 毕竟机甲收集到的信息被人的感官收集再传递到大脑再做出反应,期间会出现许多的纰漏环节,那另外一种就是精神模式,把机甲的光脑以特殊的电流直接与人类大脑连接,这样人和机甲就合二为一了,人怎么动机甲就怎么动,机甲觉察到什么,人就能觉察到什么,这个的优点就很明显了,缺点就是..很少有人能连上。” “为什么很难连上?”时蔚然追问。 “我没连接过,不太清楚,据说是跟人的思想有关,越坚定专注的人比较容易连接上,但他们一般要反复尝试,让大脑调停在某个状态,才能真的对连,像你这样一言不合就连上的..除了我袭哥,还真没见过第二个!”周妙说。 “可能碰巧吧。”时蔚然说:“反正这个模式操控机甲还挺好上手的。” “你居然还能跟我闲聊,实在是太厉害了。”周妙说。 “我们现在去哪儿?”时蔚然道。 “我看下。”周妙打开了社交软件,此时此刻,市中心的乱象已经刷上了头条热搜,星网发达的年代,隔了十万八千里也能如在现场一般。 周妙报出了一条商贸街,同时替时蔚然打开了导航,时蔚然便驾驶着塞壬号一路风驰电掣。 途中,周妙一直在不停的刷着实时动态,沈袭京以一架直升机控制住幽灵机甲的画面被人全程录了下来,放到了网上。 “哇!我哥的骚操作又增加了耶!”周妙看的不亦乐乎,冲着时蔚然拼命吹嘘,“你看你看,有我哥在,我感觉我们是不是都不用去了!” 时蔚然:“我看不见,我现在只能看见周围的路。” “哦,我差点忘了,你现在就是塞壬号。”周妙说。 “去还是要去的,天知道联邦的支援什么时候来,沈袭京现在只是控制住了局面而已。”时蔚然说:“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右眼皮总在跳。” “我草!”周妙忽然尖叫了起来。 “怎么了?”时蔚然的心底一沉,追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沈袭京出事了吗?” “不是!你看——唉我念给你听!”周妙火急火燎道:“因为捐赠的机甲疑似携带程序病毒,段楚彧声称为了防止病毒在机甲之间传染,强烈要求联邦所有的机甲进行全面质检,现军备部通知暂时停用所有的机甲装备!” “段楚彧?!”时蔚然精准的捕捉到了这个名字,“你说那台发疯的机甲是段楚彧捐赠的?” “是啊!”周妙怒声道:“他们现在停用机甲算什么?是不打算管市中心的情况了吗?那是机甲唉!又不是小枪小炮,一般的武器哪里能抗衡的了啊!他们是想让我哥死吗!” “段楚彧。”时蔚然将这个名字咬碎在了唇齿之间。 他在街头一拐,视野中终于出现了那台发了疯的人形机甲,猩红的双目如恶魔般闪烁不已,半空中,一架直升机正与之对峙,犹如蚍蜉撼树,螳臂当车,滚滚浓烟从直升机的地步涌上来,已然是强弩之末。 时蔚然的意念立时发动,塞壬号冲了上去,与此同时直升机下方的钢索被争断,直升机被反作用力推搡,打着旋的往旁侧的摩天大楼撞去! 塞壬号伸出了钢铁之手,像接一只鸟儿般接住直升机,与此同时,他抬起了另外一只手指向了对面的幽灵机甲。 时蔚然冷笑一声,意念催动:“给我轰爆它!” 两秒后,无事发生。 时蔚然:“?” 周妙:“咦!” 两人正疑惑,那厢,沈袭京从直升机破碎的窗户里探出头来,大声吼道:“里面的!!老子这是私人机甲!!没有装热武器!!” 周妙:“..我总觉得我哥似乎省略了一些称谓。” “不用觉得,他就想骂咱们来着。”时蔚然说:“淦,这是要肉搏啊!” 他死死的盯着对面的幽灵机甲,腕处的火箭炮筒再次蓄能,赤红的光如岩浆般暴涨! “轰!” 时蔚然应着光子炮的发射轨迹迎了上去! 周妙只觉得眼前一片夺目的赤红,顷刻间什么也看不见了,她吓得抱住了头!而后整个操控舱剧震,温度直线上升!塞壬号在烈焰的冲击之下竟然毫发无损!冰蓝色的光自肩翼处流泻而下,如一座巍峨冰山! 下一秒!塞壬号按下了幽灵机甲的铁腕,反向一抽,“咔啦”,像是折断了一根甘蔗,幽灵机甲的手臂从中段直接裂开!炮火也随之熄灭,塞壬号将那截断臂随手一扔,而后恶狠狠的抓向了幽灵机甲的两腿之间,那里有小半截冷却管的开口。 “段楚彧是吧?”时蔚然冷笑着。 紧接着,塞壬号的手下传来了一连串的裂响。 被塞壬号连同直升机一块托在手心里的沈袭京看的最清楚——塞壬号攥着那截儿冷却管的开口将幽灵机甲的中心零件全部扯了出来,各种光线电板芯片包括操控舱里的座椅在内!真真像是扯出了一整套的内脏! 幽灵机甲原地垮塌,沈袭京莫名觉得胯,下:一痛。 他固然以最好的材料打造了这套塞壬号,但初衷还只是想创造一件艺术品。 他可从来没有想过!塞壬号能被人耍出这种风格! 这个驾驶塞壬号的家伙,未免太过凶残了! 这时塞壬号弯下了腰,将他与直升机一同轻轻的放到了路边。沈袭京跳下地,昂首望着自己的不动产,心情已经不能用复杂来形容了。 他的私人机甲,被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保险库里盗了出来,在市中心与另一台机甲大肆斗殴..还救了自己。 沈上尉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追究,因为每一环都太过离谱! 塞壬号的光芒霎时熄灭,从头部旁侧降下折梯,盗贼本人从操控舱里跳了下来,细腰长腿桃花眼,一头银发璀璨如光,大摇大摆的走到了沈袭京的跟前。 一改先前娇怯的模样,对方的下颌微抬,神色从容镇定,甚至带了一点儿嚣张。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你好,我叫时蔚然,是陆校派给你的磨刀石。” 作者有话说: 时崽:总有一天要折断你的「发条」,段楚彧; 沈袭京: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周一上夹子,更新会挪到晚上。 爱你们哟 第30章 “而且——你的后脖颈很敏感呢!” 站在嘈杂的街头, 沈袭京却一瞬间觉得什么也听不见。 他只能听见对方说。 “重新介绍一下..” 那么之前的自我介绍算什么?谎言? 这一刻他便想起了段楚彧之前给他的警告。 .. “袭京,你可能刚跟他接触,还不了解他, 他非常懂得怎么招人喜欢,惹人爱怜,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和事物去达成他那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可是他在卡兹曼星生存下去的必备技能..” .. “他是个本该在卡兹曼星上老死的囚徒啊!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首都星呢?袭京,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是个大阴谋!更何况他还精准的勾搭上了你,这必然是蓄意的!你的处境很危险!我吃过他的亏所以好心来提醒你,不要跟他走得太近!如果你现在还有理智, 就应该立刻把他抓起来押送到国安局!如果他跟你动手, 你就地处死了他也无可厚非!” .. “你根本就不需要我救。”沈袭京低低的说,“那为什么之前要装成..那个样子?” 果然, 真相揭穿的那一刻他们的谈话必会转回到这个环节来。 时蔚然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我有说过关乎我身份的一个字吗?”他耸了耸肩, 冷然反问,“一切好像都是你沈上尉单方面的臆想,板上钉钉的认为,我是一个需要被搭救的清贫男大学生?” 沈袭京的表情凝滞。 “我甚至一度想要自我介绍。”时蔚然懒懒道:“但我记得当时沈上尉似乎..拒绝了我?” 是的, 那天..他郑重其事的说:你的底细我早就看穿了! 沈袭京微有恍惚。 他的确是有那么一些奇怪的狂妄,也正是这些狂妄让他被当成了猴儿一样耍的团团转。 但他觉得自己不至于被奚落至此, 归根结底, 他的出发点是什么呢? “怎么?难道我还需要负责揭穿你无聊的幻象吗?你从中获得了身为上等人的满足感,我能获得什么?我又不是你的监护人。”时蔚然道。 说完这番话, 他再次看向沈袭京, 本以为这番尖锐又充满了讥诮的言论会让这位尊贵的常胜贵公子宛如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发怒, 可事实上却没有。 沈袭京静默的立在那里, 眉峰死死的压着眼眶,于眼尾留下深深的阴翳。 时蔚然怔了怔。 那一刻,他心里有些空落。 难道是说的话,太过伤人了吗? 可他陈述的一切都是事实。 “看来只有我自己知道..”沈袭京慢慢的笑了一声。 ——知道一切的出发点都是自己的一颗真心。 可笑极了。 他嗓音喑哑,像是破碎的大提琴,“我在你那里的形象应该是个天大的傻子吧?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也无所谓我们以后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子。” 话音未落,他箭步迫近了时蔚然,一把抓住了银发青年的手腕。 他的腕骨还是那么纤细,皮肤冰凉似玉,此前碰一碰好像都会露出一些如含羞草一般的柔软神情,此刻,那些反应却荡然无存,对方平静又从容,身体都没带动一下。 沈袭京几乎要被气笑了。 他觉得自己心底的那份怜惜变成了最无用最廉价的存在,实在是应该抛置于脑后,枉他之前还对段楚彧的警告那么嗤之以鼻,那么笃定的选择相信时蔚然..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所以,你是怎么从卡兹曼星逃出来的?”他一字一句道,将时蔚然的腕部皮肤捏的微微凹陷下去:“越了狱还敢这么在我面前自由来去,你可真是个嚣张至极的罪犯啊!” 最后几个字被他重重的咬在唇齿间,如有千钧重,时蔚然终于听出了他的愤怒。 果真是很讨厌下等人啊。 这时,沈袭京兜里的终端机响了起来。 他一手控制住时蔚然,一手掏出了终端机,发现来电显示是「段楚彧」。 这次,沈袭京没有拒接。 “喂?”他当着时蔚然的面,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对方的脸,一面接通了来自段楚彧的电话。 “袭京。”段楚彧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能听得出来他在努力的压抑自己的迫切:“我看到市中心的监控了,我跟你说的那位危险人物似乎已经现身,你千万别松手,现在星际警察已经集结赶往你所在的地方,这次决不能再让他跑了!”顿了顿,他的语调变得轻快自得,“这次如果有一等功,我一定带上你的名字,咱们弟兄两个一起升官加爵。” “知道了。”沈袭京面无表情的掐断了电话,眸光森冷如刀,他从时蔚然的眼底看到了轻视和嘲弄。 “你知道我在跟谁通电话?”他问。 “抱歉,连你们的通话内容我都听的一清二楚。”时蔚然的目光看向别处,似乎是在欣赏着周围破败的繁华。 “你在我这里装内置窃听器了?” “不,纯粹是耳朵好使。”时蔚然撇撇嘴,冷笑:“你们这些首都星人果然才是利益共同体。” “少倒打一耙了。”沈袭京努力的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凶狠一些,“星际警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不害怕?” “我有什么好怕的。”时蔚然不以为意,他轻声叹息,似是在感慨什么旧事,“同样的事情,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沈袭京微有诧然。 他默了两秒,终究还是没忍住,“你跟段楚彧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觉得现在问这种问题合适吗沈上尉?”时蔚然笑出了声来,眼底却没半点笑意。 市中心的摩天大楼顶端有一面大钟,在地面上的一切遭受暴力荼毒时,高处的景观却完好无损,按部就班的走着,仿佛与地面不处于同一个世界。 时蔚然翘首以望,现在是深夜十一点二十分。 距离陆山彦预告的时间,还剩四十分钟。 我可以相信你吗老陆? 他在心底发出诘问。 “我没有犯罪。”时蔚然毫无预兆的开口:“你爱信不信。” 事已至此,他居然还是这副毫无歉疚可言的嚣张态度,沈袭京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银牙咬碎。 “你犯罪有无不是我说了算,是联邦法律说了算。”沈袭京斩钉截铁道:“罪犯就应该回到罪犯该待的地方去。” “听你的意思,我应该烂在卡兹曼星,不该来玷污你们首都星神圣的土地。”时蔚然扬眉,俊美无俦的面容荡漾着邪肆的光芒,他用力鼓掌,“好一个上等人发言!”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三六九等,无非是你自轻自贱罢了。”沈袭京道。 两人针尖对麦芒,唇枪舌剑的对峙着,殊不知此时此刻,一道带着帽子的黑影自街边闪过。 那黑影身姿挺括,形如鬼魅,于在路灯后方停驻,深色的风衣紧裹身形,他谨慎的躲开了无人机监控,一手按着帽檐,另一手张开。 ——掌心里是一块磁吸发射装置。 他以拇指拉开了栓,发射装置「滴滴滴」的亮起,而后「啪」的径直吸附在了幽灵机甲的残肢之上。 「砰」一声,火光窜天,附近的人纷纷侧目。 这一晚上,幽灵机甲已经乱放炮不止一次了,损毁了大量的街道建筑,造成数以百计的伤亡,没有人在意这一炮是否来自于幽灵机甲自身携带的火箭炮武器,而是充满了担忧的纷纷看向火光的尽头——几条街开外的首都星法院。 庭审现场,众人已经与陆山彦僵持了大几个小时。 这僵持倒也不是纯粹由沉睡的陆山彦引发的,而是在几个小时之前,首都星突然遭受机甲袭击的时候,联邦军部往司法部发放了一条通知,他们需要陆山彦出席紧急救援会议,评估作战方案,要求司法部暂停陆山彦的审讯工作。 法庭众人面面相觑。 陆山彦曾是与忒休斯并列闻名的联邦两大元帅预备役,其战斗经验丰厚无可比拟,显然,在联邦军部众人束手无策之时,他便成为了最后的靠山。 但司法部和军部到底是两个部门,军部任务执行的再好,也半点给不到司法部门。 相反,司法部门如果不能及时完成任务,全院上下都是要被扣津贴的。 老法官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一旁的审判员悄悄戳他脊梁骨。 “已经三进宫了,咱们不能再拖了,一定得把陆山彦的话给套出来。”顿了顿他咬牙切齿道:“我甚至怀疑姓陆的就是故意拖延时间,好让军部来掘人,问题是军部的死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老法官思忖片刻,深以为然,决定对军部的通知视而不见,再关陆山彦个把小时,瓦解对方最后的精神防墙。 就在这时,窗外亮起了金红色的火光,犹如旭日东升般,逐渐变大,直让灯火通明的法庭内部也黯然失色。 书记员被这光刺的直接拿手挡脸,他喃喃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话音未落,他眼前的大地就被洞穿了。 陆山彦所坐的位置留下了一个焦黑的大洞,往下是近十米的深渊,没错,地面就是被洞穿了,连同地基一起。 底部焦黑的灰烬之中,还散落着尚未熄灭的火光,明明暗暗,宛如一条藏在地下的蜿蜒赤蛇,滚滚浓烟升腾而起,将整个法庭灌满,将所有搞文书的部员们都弄得呛咳不已,眼泪直流。 然而老法官却顾不上这些,他一边用帕子擦眼泪一边疾步迎上去。 “陆山彦呢!!陆山彦人呢!!”他声嘶力竭的吼道。 “法官先生!!陆山彦他他他!!被炮弹炸没了!!”书记员在浓烟的另一头哭丧着脸道。 “什么叫炸没了!!什么叫炸没了!!”老法官目眦欲裂,气急败坏道:“他在我们这里受审!!我们得保障他的人身安全啊!!为什么会有炮弹!!保安呢!!” 一群人朝着那焦黑的窟窿包围过去,伸着脖子张望,甚至有胆子大的用吊绳吊着放下去找人。 然而他们心里都清楚,没有东西能在炮弹的直击下存活,陆山彦怕是早已化为齑粉,灰飞烟灭了。 “完了。”老法官哆嗦了一下,颤声道:“这下军部问我要人可怎么办啊..” “不然..不然先把陆山彦的个人信息解冻,至少让军部看见..我们已经在处理了,拖延一下时间也好啊。”旁边的审判员也说不利索话,“而且陪审团对我们好像已经非常不信任了..” 三进宫都没审出个所以然来,被审人员如今还出意外身亡了,他们的公信力真是直线下降,越看越像是他们在设计陷害陆山彦呢..老法官抬眸觑了一眼远处早已对他们横眉冷堆的陪审团们,「咕咚」咽了一口唾沫。 “撤案,立刻撤案!”他咬牙道。 那厢,路灯下的风衣人抬起了帽檐,露出一张性感深邃的面孔,老校长扯了一下唇角,看着终端机上收到的十几条通知。 他的各种权益项目纷纷解冻,这也就意味着,他的信誉恢复到了活动状态。 现在是十一点四十。 AI程序处理「信誉抵扣」的效率很高,时蔚然的身份信息应该很快就会被从黑名单里释放。 “阿蔚,可千万别在这最后二十分钟被人抓走了..”陆山彦低声道,紧紧的握住了终端机。 —— 喧闹嘈杂的街头,废墟残垣随处可见,车流在远处被封锁线围堵到水泄不通的地步,时蔚然的四周反倒很空,空到只有塞壬号,和沈袭京。 时蔚然想,自己现在应当是该不管不顾的掉头就跑的。 一旦被段楚彧抓到,就会重蹈几年前的覆辙,回到卡兹曼星则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他将堕回无望的尘埃之中。 可他私心却不是很愿意这么做。 他在卡兹曼星跑够了,一时也不知道还能跑到哪里去。更何况跑的话..岂不是证明他心虚。 他什么也没有做错。 所以他并不想在沈袭京面前表现的心虚。 时蔚然复又抬头看着高处的钟刻。 十一点四十五。 他听见沈袭京又接起了电话,终端机的那头传来段楚彧兴高采烈的声音,告知沈袭京星际警察已经抵达了现场,正在往封锁线内部过来。他甚至还听见段楚彧在怂恿沈袭京将自己拿下,押解到封锁线以外,这样可以让他们的人少走一些路。 沈袭京没有搭腔,只是这么静静的听着。 “我承认。”时蔚然在飞扬的烟尘与星火中冷不丁的开口,他握着终端机,看着陆山彦发来的消息,“利用你的感情是我的不对,即便我是迫不得已这么做,其实我也并非半点歉疚也无,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赶来救你。” “这又是你的什么话术吗?”沈袭京闪电般扭过头来看他,冷冷道:“你撬开了我的保险库,盗窃了我的机甲,现在说是为了救我,你想让我对你心生感激,还是再次怜悯心疼?” 时蔚然耸了耸肩。 “罢了,我们这笔账算不清楚,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段楚彧吧,你可以亲眼看见他把我押上囚车,能帮助你跟段大少爷缔结交情,我这条贱命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他的柔婉根本维持不了太久,很快又变得阴阳怪气的,沈袭京怒极,他忽而冲上前去,复又拿住了时蔚然的手腕。 “你少激我。”他一字一句道:“我跟段楚彧不会成为朋友,但我也不会因为这样就放任你为所欲为,你这逃犯。” “我不是逃犯,我再说一遍。”时蔚然说:“我没有罪!” “那你敢说你不是从卡兹曼星出来的吗?”沈袭京厉声反问,“没有罪为什么会被流放于荒星!没有罪为什么不敢自报身份,而要遮遮掩掩!时蔚然!你满嘴谎话!还想让我在同一条阴沟里翻船两次吗!” 时蔚然顿住,他抬眸眺望着沈袭京背后,星际警察出现了。 距离零点,还差十分钟。 陆山彦告诉他数据还在传输中,他需要这最后的十分钟! “阿袭..”时蔚然阖了阖眼眸,他无法了,低声道:“给我十分钟,我可以向你证明,我真的不是段楚彧口中的逃犯。” “十分钟?你又要玩什么把戏?”沈袭京盯着他。 “只要十分钟,最后的十分钟。”时蔚然摇头,“如果我证明不了,那我束手就擒,毫无怨言,只是我不想被段楚彧抓,我宁可被你抓。” 沈袭京怔了怔。 他手中的腕子纤细却坚韧,一如眼前这个人收放自如的性格。 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到底他想要的是什么? 沈袭京看不透,更猜不透。 他知道自己不该再听信对方的哪怕一个字。 可是..时蔚然身上就像是有蛊,释放出千丝万缕的缠人藤蔓,将他一层层的包裹,困缚。 到底是谁才是囚徒啊! 时蔚然觉得自己失算了。 沈袭京是一座扳不倒的山,一如阶层与阶层之间的云泥之别,终生不可逾越。 他要为自己的自大和冲动付出了代价。 星际警察如狼似虎的扑了过来,手中的枪和防护盾在幽夜中泛着冰冷的光泽,犹如卡兹曼星上荒芜空旷的天际。 时蔚然合上眼,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来自手腕上的拉扯力量。 沈袭京拽着他冷不丁的掉头狂奔。 时蔚然吃了一惊,风将他的银色碎发吹拂开来,露出了他近乎失控的诧异表情。 “你做什么?!”他失声询问。 沈袭京拉着他一拐闪入了曲折的巷陌,两人在狭隘的墙壁之间紧紧相贴,十指不知何时已经交错着纠缠到了一起,沈袭京牢牢的牵着他,坚硬修长的指骨像是卡楠//枫扣般锁着他的关节,掌心相抵,肌肤接触的面积明明不多,时蔚然却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对方手心的茧子,还有不知名的血管在搏动,热烈又铿锵。 男人侧身而立,肩膀抵着墙,灯光尽数被摒弃在外,离得很远似的,他宽阔的身形形成阴影如屏障般将时蔚然遮蔽在后,他警惕的往外看,另一只手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根电子烟,叼在嘴里,点燃。 烟雾消磨着他内心的犹豫不决。 时蔚然茫然的盯着他坚毅英俊的侧颜。 “你说的,十分钟。”沈袭京的嗓音沉沉然,“就十分钟,等我吸完这根烟,我就会把你交给星际警察,到时候,你生死自负,与我无关。”他的指尖煞有介事的按了按时蔚然的虎口,“我拉着你,也别想逃。” 时蔚然的眼眸瞪大了些,而后,笑意上延。 这家伙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没有后退,相反,则是迎了上去,迫近了沈袭京的后背,朝着男人的后颈轻轻吹了一口气。 沈袭京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僵硬,耳廓顷刻间红染。 他扭过头回瞪,正对上时蔚然似笑非笑的一张脸。银发青年的脸半边在明半边在暗,五官轮廓显得愈发立体精致,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沈上尉,下次还是别把这么不设防的后背留个我,我真的会克制不住的想要偷袭你。”时蔚然语调微扬:“而且——你的后脖颈很敏感呢!” 第31章 “可以再处处看。” 沈袭京简直是觉得莫名其妙。 这家伙前一秒还满脸悲凉凄怆的求他不要把自己交给星际警察, 后一秒就能在幽暗逼仄的巷陌之中极尽暧昧之事的调戏自己。 什么人变脸能变得这么快啊! 提到自己的后脖颈,那是沈袭京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点,被他吹过的地方宛如有电流窜过, 又麻又烫,沈袭京撒开了紧握着时蔚然的手,一把反捂住了自己的后脖颈, 嘴里叼着的电子烟几乎被他咬断。 “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恶狠狠道,外强中干。 时蔚然挑眉。 他听到了整点报钟的声音。 如听仙乐耳暂明啊! 于是他一侧身, 自沈袭京的身畔灵活的滑出了巷陌,沈袭京紧随其后,他张了张嘴, 眼神担忧, 却又欲言又止。 过零点了,时蔚然跟他的约定已过, 如今这小子, 他再也管不着了。 是会被抓走处刑, 还是重新被关回卡兹曼星呢? 卡兹曼星距离首都星..可真是远啊。 沈袭京的心底闪过一万种念头,汇集成了浓如雾霾的寂寞与空落,是尼古丁也无法麻痹掩盖的, 他掐了烟头,顺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疾步追了过去。 外面大批星际警察正在挨家挨户的地毯式搜索。 沈袭京挑选的这个巷子极隐蔽, 若是时蔚然不主动现身,他们恐怕还要再搜上好一会儿。 可时蔚然大大方方的露了脸, 缓步迎了上去。 他姿态从容, 叫那群星际警察一时怔住, 面面相觑, 有点看不明白了,其中一个倒是对时蔚然的名号有所耳闻,条件反射的把手里的防爆盾给举了起来。 “别往前!就站在那里!不然我们就开枪了!” 时蔚然懒懒的驻足,两手举起,五指摊开,在确认他手上没有危险物品之后,众星际警察才包围而上,将他的手反折到背后。 一群荷枪实弹的人押解着这么一个人往回走的画面属实有些无厘头,沈袭京在不远处看着,心里的情绪很是复杂。 他们一路走到了封锁线以外。 段楚彧正与一名穿着星际警察制服的家伙谈笑风生,两人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时隔多年时蔚然还是认了出来,那男人是首都星大家族楚家的公子楚俊章,国安局分管警察支队里的小头目,段楚彧算是堂兄弟,几年前也是他随叫随到,率领着一大帮子人在段楚彧的订婚典礼上把自己按倒押解。 此时段楚彧已微微侧目,注意到了时蔚然落网,两眼瞬间瞪得老大,那种激动、兴奋、怨毒与快慰交织在一起,他的表情管理险些要压不住,连周围的青筋都爆出了突兀的痕迹。 “好久不见。”时蔚然云淡风轻的冲他打招呼。 “是啊,好久不见。”段楚彧的牙根紧紧地咬着,“历史还真是惊人的相似啊,没想到你最后,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 时蔚然:“哦了。” “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段楚彧扔下了同伴,信步走上来,他望着那张漂亮的脸,那张比宋琳娜微整保养过后更精致的面容,带着几乎模糊性别的蛊意,不由自主的抬起手,似是想触摸过去,“乖乖在卡兹曼星待着不好吗?知不知道这趟逃出来,你身上会重新背负多少重罪?也许会连命也丢了..” 时蔚然偏了偏头想要避开段楚彧的触摸,那厢有人一个箭步冲上前来,狠狠的捏住了段楚彧举起的手臂。 是沈袭京。 沈袭京几乎是狠狠的将段楚彧的手臂扔开,语调淡漠,“段先生,与其在这里叙旧,不如想想怎么了结自己身上的官司纠纷吧,别本末倒置了。” 段楚彧的表情微微一僵。 随后,他指着时蔚然微笑起来,“让沈上尉替我担心了,不过没关系,我们齐心协力抓住了一名穷凶极恶的在逃犯,大功一件,届时功过相抵,你我二人只会升官加爵。” “楚彧,还有我呢,别忘了我才出力最多的那个。”楚俊章道。 “是是是,大表哥辛苦了。”段楚彧道。 他下颌轻轻一抬,眼神催促,示意楚俊章抓紧时间把时蔚然弄走,免得夜长梦多,便在这时,一直沉默着的时蔚然却笑了起来。 “楚队长,押解犯人之前都不需要扫描信息生成对应的铐码吗?”时蔚然阴阳怪气道:“我记得几年前有这么个步骤,难道说近几年楚队长几乎没怎么抓到人,业务都生疏了。” 楚俊章的脸上瞬间红一阵白一阵。 铐码是星际警察抓人时通过人脸识别获取对应的人员信息,算是一种身份的确认,避免错抓或是漏抓,楚俊章被戳了蹩脚,恶狠狠道:“细枝末节,没有铐码难道我还不能铐你这个小瘪三了吗?你要铐码是吧?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语毕,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金属球。 沈袭京在一旁看着,他认得那个玩意儿,是星际警察专用的变形铐。 鉴于星际警察经常会抓一些不是人的东西,所以该变形铐能应对不同的场合变成对应的铐锁形状,先前他甚至看见过一个被蠕虫寄生的家伙当着所有人的面化成了一滩水,试图游走,变形铐则顺势变成了一个密封的浴缸,将那家伙收纳其中。 眼看着那金属球的外壳裂开,从中射出微光,笼罩了时蔚然的脸,捕捉到了独一无二的面部信息。照理说在信息跟通缉数据库对上号以后,该金属球会直接更改形态,但此时,众目睽睽之下,金属球无甚动静。 片刻后,那全息的小屏幕上映出了一行信息。 姓名:时蔚然; 年龄:18岁又3个月; 性别:男; 星籍:首都星; 暂居地:无。 身份核验:公民; 时蔚然的脸上终于绽开了欣喜若狂的笑容。 沈袭京听见段楚彧和楚俊章两人下巴颏齐刷刷落地的声音。 “俊章!你这是什么破手铐!!”段楚彧绷不住了,低声诘问,“他怎么可能是公民?!” 面对段楚彧的眼刀,楚俊章也傻了,他一把抓住那悬浮的金属球,照着墙硬磕了两下,对准了时蔚然的脸:“再验!” 可无论他怎么验,时蔚然的身份信息核验结果都是「公民」,铐子也迟迟不变形,被楚俊章拿在手里像个溜溜球似的甩来甩去。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一定有哪里不对!!”楚俊章一张黝黑的脸红红紫紫,他慌乱的找补,猛地抬头指着时蔚然,厉声道:“我知道了!是你!是你对联邦的数据库动手脚了对不对!你黑进了通缉库!!篡改了黑名单!!” “楚队长,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啊。”时蔚然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早说我是良民,是良民啊。” “你良个屁你!!”楚俊章破口大骂,他转而看向沈袭京,脸颊一阵阵抽搐,“沈上尉..你也看到了,你可以作证的,他偷盗你的机甲,还还还——” “你们之间的私人仇怨我没兴趣管,也别想把我牵扯进来。”沈袭京的表情淡淡,兴致缺缺,“但是联邦的大数据库,你委实没必要质疑。” “我为什么不能质疑!编程的人是喝多了吗!他出了这么大的BUG!我为什么不能质疑!”楚俊章直跳脚。 “那你行你上啊。”沈袭京一句话怼回去。 楚俊章:“你——” “所以现在可以把我松开了吗?”时蔚然笑盈盈道:“楚队长,拘捕良民,首都星的警察都这么无法无天吗?这监控还拍着呢!” 楚俊章悚然一惊,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周围的部下们看他的眼神不知何时都已经变了,充满了怀疑,揶揄甚至是鄙薄。 “楚队长,他们可都在等你给个交代呢。”时蔚然意有所指道:“不然大半夜的白白加班,谁都够呛对吧?” 楚俊章被他挖苦的无话可说,正想扭头问段楚彧这个军师求救,却发现背后空空,段楚彧不知何时人已经不见了。 狗头军师都走了,这群乌合之众自当树倒猢狲散,时蔚然当场被释放,他目送着这群人灰溜溜的走,心底忽然升腾起一股炽烈难言的情绪。 这一次,他没有因为自己的真实身份而被逮捕。 这些指认他是有罪之人的家伙都被狠狠打了脸。 所以说..他不是罪籍了?! 他真的不是罪籍了!!他可以在首都星正大光明的落脚立足,他彻彻底底的离开卡兹曼星了..这辈子再也不用回到那颗荒星上去了!! 这是他..他做梦都不敢想见落实的事情。 有许多想做不敢做的事情,如今,统统都可以敞开来做无所顾忌了! 时蔚然按捺住心底的动荡狂喜,活动着方才被反折酸痛的手腕,瞥了眼沈袭京,口气幽怨。 “沈上尉,他们拘我,你也不管管?” 沈袭京:“..” 他横眼瞪着时蔚然,唇线抿的笔直,不知道是在消化情绪,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总之脸色很不好看。 时蔚然撇撇嘴,他预测过沈袭京更糟糕的反应,这已经比他所设想的好太多了。 所以他不以为意,恰好终端机响了起来,是陆山彦给他打来了电话。 之前陆山彦跟他说人在法庭,随后幽灵机甲的炮就落在了法庭上,这事态发展真是该死的熟悉,有过一回被坑经验的时蔚然这回内心毫无波动,基本猜到是陆山彦又玩儿了金蝉脱壳。 时蔚然是发自内心的好奇陆山彦会秀出什么没下限的骚操作,所以陆山彦给他拨来电话,他想也没想就避开沈袭京去接了。 适时沈袭京朝他的方向转了转步子,嘴唇翕动似是想说些什么,然而时蔚然已经快步走远了,他终究是没来得及说出来,男人在原地迟疑了片刻,眼底闪过自嘲之色。 时蔚然并没有注意到沈袭京的黯然离去,他按照陆山彦发来的定位一路穿过封锁线,去往了一处咖啡屋。 市中心乱成这样,这咖啡屋居然还在营业,虽然门可罗雀,陆山彦就坐在靠门的位置上,要了一杯黑咖,翘着腿等他。 老校长衣冠楚楚风姿凛然,时蔚然坐到他对面,开口便道:“法庭里被炸成灰的是什么?” “很显然,是仿生人。”陆山彦耸肩道,他打了个响指,服务生上来一杯甜牛奶,递到了时蔚然跟前。 “他们不是好奇我的仿生人买到哪里去了吗?这就是用途。”陆山彦道:“我猜司法部现在正在召开紧急会议,关于怎么隐瞒我的死因。”他搅动咖啡勺,带了点儿青春洋溢的恶劣,“让他们三天两头耽误我时间,吓不死他们。”顿了顿,他将一个叠的齐整的信封推给时蔚然,微微一笑道:“喏,这是之前承诺给你的东西。” “什么?”时蔚然放下牛奶杯,唇角有一圈细密的奶泡,他伸舌头舔了舔,而后拿起信封拆开。 里面装了很多东西。 “身份证,银行卡,终端机,还有..卫斯理军校的入学通知书。”陆山彦横过手腕看了看表,微笑道:“下周是新生入学季,时间刚刚好,不早也不晚。” 时蔚然将信封拎起来倒了倒,桌上哗啦啦一堆,最后掉了一枚精致的校徽出来。 “战训学院?”时蔚然捏着徽章,对着光细细端详。 “很抱歉擅自给你填报了专业,因为觉得适合。”陆山彦道:“不过我们学校很人性化,有辅修制度,适当的时侯你可以再去选修自己喜欢的专业。” “是沈袭京所在的学院吗?”时蔚然问。 “啊。”陆山彦的眼底闪过玩味的笑意,他身体前轻了些,轻声道:“这些天跟沈袭京密切接触过了吧?感觉如何?” “感觉啊..”时蔚然一边认真的端详着这些专属于良民的证件,一边漫不经心道:“是个大傻子。” 没料到他会有这种评价,陆山彦有些哑然,顿了顿,他试探性的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只是在你跟前才这么傻?平时不是这样的..” 时蔚然摆弄玩意儿的动作略略一顿。 “我想过。”他抬眸道:“所以觉得他还没有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不至于没朋友。” “所以呢?”陆山彦跃跃欲试的追问。 “可以再处处看。”时蔚然道。 作者有话说: 时蔚然:最高评价。 第32章 “我不换。” 这大概是时蔚然长这么大睡过的最安稳无虞的一觉。 不用担心胶囊屋外风雨如晦, 不用担心有仇人追杀上门,不用怀揣着对自由的渴望奢求,他志得意满, 安然入眠。 这一晚他还做了梦,梦见了自己已经离世的母亲。 他这一头银发便是继承了母亲的血统,印象中, 母亲是个外柔内刚的美丽女人,初到卡兹曼星, 群狼环伺,他不知道那几年母亲是怎么撑下来的。 梦里,他趴伏在母亲的膝上, 感受着母亲轻轻抚摸他的头, 那双手早已细腻不再,他低声道:“妈妈, 我们两个终于都离开卡兹曼星了, 我..” 而后他便哽咽, 再说不出一个字。 一夜飞逝。 时蔚然睁开眼,定定的看着天花板。 哥白尼号沿着墙边,照旧不紧不慢的巡游。 时蔚然擦了擦眼角, 坐起身,第一件事是跳下床开门, 他连鞋也没顾上穿, 直奔走廊,大喊:“亚里士多德!” “时先生, 我在。”管家机器人出现在走廊拐角处, 姿态端庄的走近, 冲时蔚然优雅的行礼,“早。” “沈袭京呢?”时蔚然道。 “少爷没回来呢。”亚里士多德道。 昨夜事毕,陆山彦问他入学手续办完之前要不要先去自己那里暂居,被时蔚然拒绝了,时蔚然折返回原处,没看见沈袭京人,只看见一个晕机甲晕的几乎走不动道的周妙。 一来这小丫头是因为自己的疯狂驾驶模式才变成这样的,二来沈袭京到底是他的表哥,于情于理时蔚然都不可能不管。 本来想着把周妙一同带回沈袭京的宅邸,适逢陆山彦人还没走,老校长说自己要回趟学校,索性顺道把周妙捎回去,时蔚然觉得再好不过了。 于是两人就做了个人员交接,最后时蔚然就一个人折回了沈袭京的住处。 他回来倒也不纯纯是因为脸皮厚来蹭床睡,而是抱着点儿守株待兔的心情,指望能跟沈袭京碰上面。 他其实还有蛮多话想跟这个大傻子说来着,他们之间堆砌的误会已经太多了,以后要相处的日子还长着。 于是他就一边对照着说明书修理亚里士多德的断臂,一边在家里等着沈袭京回来,可直到他困得睡死过去,沈袭京也始终没露面。 不仅是这一晚,还有第二晚,第三晚。 电话也不接。 时蔚然觉得沈袭京再不回来,这房子都快变成自己的了,这家伙是真不怕啊。 此时他合理推测,沈袭京在躲着他。 看着挺大气一人,心眼子这么小。 时蔚然忽然有些来火,他觉得自己的姿态已经放的很低了,不能再低了,某些人不识好歹,那就不识好歹去吧。 —— 陆山彦所说的「下周」入学季,实际上也就隔了三天。 拥有公民身份的时蔚然很快就收到了群发的入学通知,包括报到地点,需要带的材料和物品等等,还收到了一套自己尺码的校服。 黑金配色,版型设计亮眼时髦,领口线条端正整肃,有着士官该有的气度,隶属于卫斯理军校的王牌专业——战训学院。 这种感觉很奇妙,是他前所未有过的,仿佛一下子融入了一个按部就班运行的社会群体,不再是孤身一人。 时蔚然换好了衣着,提前了一个多小时便兴冲冲出发前往卫斯理军校,临走前,亚里士多德前来相送,时蔚然复又看了一眼沈袭京的宅邸,微微笑道:“我去学校找他,回见。” 拥有了终端机和银行卡,也就拥有了在首都星正大光明消费的权利,陆山彦给他在银行卡里寄存了些钱,他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坐进去之后,他听见了司机在外放新闻广播。 “昨日,一架失控的机甲于XX路作乱,造成十余人死亡,伤者若干,经联邦军部调查核验,该机甲属非军籍人士捐赠,不属于军用机甲,缺乏基本的防火墙配置,病毒入侵后光脑造成严重程序紊乱,目前详细情况仍在进一步调查中..” “唉。”司机一边听广播一边频频摇头叹息,“你说这个段楚彧,当外交官就好好当外交官,没事捐什么机甲啊,他个外行人又不懂,就显得他自己多有钱呗,你说说看这捐了个大麻烦..死的那些人多倒霉啊,家里人得哭死,市中心路也没法走,我还得绕。” 时蔚然眨了眨眼,没吭声。 “咦?小伙子,新生入学啊!”司机说一出是一出,从后视镜里看见了他,喜笑颜开,“是卫斯理军校?” “嗯。”时蔚然点头。 “厉害啊!那可是咱们首都星的第一名校,专门出大官儿!你这未来肯定不可估量!”司机大咧咧道。 时蔚然挠了挠鼻尖,对于这样的热情称赞有些不适应。 “不过你怎么一个人去报道啊?家里没来送啊?行李也不多。”司机絮絮道:“你不多准备点儿生活用品,多不方便呢!” 时蔚然默然,这些问题他自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倚着窗看窗外的景色。 冷冷的气氛在车内弥散开来,司机也就十分识趣儿的闭了嘴。 车子沿着道路行驶,时蔚然重新又看到了那些矗立如晶石般的科技建筑,故地重游,感觉却截然不同,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着,明明之前在荒星辗转流离他也从未觉得自己会不适应,如今竟然有些忐忑。 在入学处办理完了相关手续,时蔚然领到了一张房卡,他倒是没什么东西需要置办,就按照机器人的指引前往宿舍。宿舍楼是一栋犹如魔方般的正方体建筑,有趣的是每一层都会缓慢旋转,层层游离开来时整栋楼都会像花儿一样绽放,楼上楼下的人在特殊的角度都能互相看见,外在十分魔幻美丽。 时蔚然乘着电梯上到顶层,在走廊里看到了一排边门户,门都是沉重的深蓝色隔离金属,防盗防火隔热,时蔚然走到目标宿舍跟前,发现门户紧闭。 他走到一处窗口往外看,下方的楼层正好错开些许,晶蓝色的天窗透明,下方的走廊宛如水晶箱般能将内里看的一清二楚,每一间宿舍的门都大开着,新生们在忙碌着往里搬东西,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时蔚然复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宿舍大门。 难道有人已经入驻了? 从今天早上一睁眼开始,时蔚然就反复的跟自己强调,他现在可是良民,不能按照在卡兹曼星的那一套野的来,要学会谦逊有礼,他得珍惜自己良民的身份。所以他思考了一下,非常慎重的的屈指敲响了大门。 “叩叩叩” 没人理。 时蔚然皱了一下没,加了些力道复又重击,过了五分钟,整扇门震颤了一下,缓缓抬起。 时蔚然率先看到了一双笔直的长腿,套着垂感很强的休闲裤,赤脚穿着拖鞋。 而后他就听见了对方极为不耐烦的数落。 “谁啊,这个点来串门不知道按门铃吗?” 时蔚然噎了一下。 这时门已经完全抬起来了,他的目光从对方性感健硕的腹肌和胸肌上依次掠过,最后跟多日不见的沈袭京同志打了个十足的照面。 沈袭京一双恹恹得蓝灰色眼眸猝然瞪大,耷拉在头上的毛巾被吓掉了。 时蔚然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真挚一些,“嗨。”顿了顿他道:“你要不要先套件衣服?” 沈袭京瞬间扭头。 然而他步子还没迈出去,顷刻间又转回面向来,恶狠狠的瞪着时蔚然道:“这是我的宿舍,我为什么要套衣服?” 时蔚然:“唔,现在也是我的宿舍。” 沈袭京:“?” 他愣了两秒,上下一打量这才意识到时蔚然穿着本学院的校服。 挺拔,瘦削,腰线窄的盈盈一握。 好看。 沈袭京的眼神晃了一瞬,时蔚然已经侧身从他身畔经过了,轻飘飘道: “是的你没看错,我现在是你的校友,以后请多指教,详情请咨询校长室,陆山彦是主谋。” 沈袭京扶着门框沉默了片刻,似是给自己气笑了。 “难怪了。”他冷笑道:“你搞定了校长,所以才能从卡兹曼星出来。” “纠正一下,不是我搞定了老陆,是老陆说服了我。”时蔚然毫不认生的在宽大的宿舍里溜达,发现这里是个豪华双人间,“他跟我说你这个人很讨人厌,没有人愿意给你当副驾,我当时性命攸关,他跟我说我如果不同意给你当副驾,我就可以去死了。” 沈袭京:“..” 男人狠狠的扶额,额角爆出了一个巨大的「井」字。 “陆山彦..简直一派胡言。”他咬牙切齿道:“我不缺副驾,只不过不是人人都配成为我的副驾罢了。” 时蔚然:“哦?”他扭过头,饶有兴致的看向沈袭京,“那你对副驾有什么要求?” “要求不多,但你肯定一条也不符合。”沈袭京说,“我这里容不下有案底的交际花,麻烦你出去。” 时蔚然也有些气笑了。 “OK。”他摆摆手,“为了避免误会,我还是想提前声明一下,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安排到这间宿舍,你可以的致电校长室。 但是在他安排我去新的宿舍之前,该我的地盘就是我的地盘,我哪儿也不会去,谁也不能赶我走。”他抬手拍了拍上铺的空床,挑眉,“如果你不让我睡这儿,那我只好跟你一起睡了。” 他细长的眉轻挑,桃花眼媚气横生,混杂了勾引和挑衅。 沈袭京的脑海里闪过一些古怪的画面,而后银牙咬碎:“你——”他憋了半晌,转过身去拿终端机,一面低声骂道:“段楚彧的话果真不是空穴来风。” 时蔚然倚在双人床边,闻言无声的冷笑,自顾自的开始收拾东西。 沈袭京一个电话拨去校长室,接电话的是安徒生。 “校长在吗?”沈袭京道。 “抱歉,校长先生现在不在。”安徒生道。 “他去哪儿了?”沈袭京问。 “今天有段楚彧段先生的听证会,陆校作为审判议员前去参会,可能要晚上才能回来。”安徒生道。 沈袭京若有所思。 “沈上尉,您有问题可以咨询我,我会尽可能为您解答。”安徒生道。 沈袭京想了想,“你老板有没有专门给我的宿舍塞人?他是不是生怕我不犯错误啊?” “据我所知,老板没有过类似的计划。”安徒生道:“但是他有临时安排人入学,因为宿舍安排都是一个月之前同意部署好的,所以临时安排的人员有一定概率会加塞到单人宿舍。” 沈袭京:“..” 得,就这么巧。 那厢,时蔚然听见了电话里有关陆山彦的内容。 陆山彦都去参审段楚彧了,看样子应该是彻底洗脱相关嫌疑了,真是个不用人操心的老狐狸。 沈袭京放下终端机,回眸,发现时蔚然收拾东西的动作顿在那里,似是在想心思。 这小子的听力好得很,肯定是听到自己的通话内容了。 难不成是因为段楚彧? 沈袭京的眼睛眯了起来。 “砰” 时蔚然听见了浴室关门的声音,他扭头,见沈袭京又给自己关浴室里了,明明刚刚看起来就是刚洗过澡的样子。 是真的很不待见自己啊,时蔚然心想。 他带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时蔚然脱下校服,换上宽松的T恤和短裤,爬上了沈袭京上铺的空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合上眼。 跟荒星的胶囊屋比,什么床都舒服的要命。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时蔚然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沈袭京又出来了,这回他没有赤着上半身,而是规规矩矩的套了衬衫。 “你刚才不是还说这是你的宿舍,不穿衣服是你的权利吗?”时蔚然忽觉得好笑,翻了个身扒在床沿打趣儿,“怎么这会儿又穿的这么严严实实的?” “你有前科,我需避嫌,君子不做瓜田李下的事。”沈袭京也不看他,自顾自的坐到自己的床边坐下,冷冷道。 “哦,这话我听明白了。”时蔚然又翻回去躺平了,望着天花板,“你是怕我对你见色起意,玷污你大少爷的清白之躯。” 沈袭京:“..” 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但这些话被时蔚然从嘴里说出来了,莫名的就又变了味儿。怎么都像是挑逗。 他擦了擦头,有些坐立难安。 “对了,你的机甲怎么样了?”时蔚然问。 话题转的飞快,沈袭京愣了一下,昂起头,却只看到硬邦邦的床板,他有些没趣儿,索性也躺平了,两手枕在脑后。 “塞壬号是我亲手装的,还不至于被段楚彧的那些破烂货弄坏。”他生硬道:“只可惜你盗用的时候我右边肩翼还没装好,所以右肩部分有热损坏。” “对不住了。”时蔚然道:“等我拿了津贴,就赔你。” 他道歉道的爽快利落,沈袭京张了张嘴,却有些无话可说。 他寻思着,你竟然会为了一台机甲跟我道歉,那别的?别的伤害你就只字不提吗?明明比起塞壬号,其他地方伤的更深吧! “用不着。”沈袭京说:“以你的津贴,赔塞壬号也赔不起。” 他用舌尖抵着腮肉,过了许久还是没憋住,拧着眉头道:“所以你跟段楚彧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在卡兹曼星——” 他话说了一半,隐约觉得不对,翻身下床,站直了看向上铺。 时蔚然的呼吸绵长,竟然睡着了。 银发青年的两只手交叠搁在小腹部,睡姿意外的乖巧,浓密的眼睫毛随着呼吸轻颤,像是蝶翼,那凌厉俊秀的面容此刻只显得秀美柔软。 沈袭京费解的盯着他挺直的鼻梁和白皙的脸颊,真的很想上手给他捏醒。 怎么会有人这么犯嫌,搞得别人心神不宁,自己却还能安然入睡。 沈上尉背靠着双人床,抄着手生闷气,他生了一会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伸手,摸了摸时蔚然的床垫一隅。 居然就垫了一层?! 还很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但就这拉胯的舒适度,肯定不是主流的床上用品材料。 还有这家伙..睡觉都不知道盖被子吗?冷气开的那么低,睡着了不怕受凉? 这些..难道都是他在荒星生活遗留下来的习惯吗? 沈袭京凝了凝眼眸,又从时蔚然身上读出了几分心酸,他用力晃了晃脑袋,制止自己这一系列不理智的想法。 “你已经被他骗过一次了,沈袭京,人,不能够,至少也不应该,在同一条沟里翻船两次。”他低声批判自己,却去往自己的柜子跟前,从里面搬出了一床天鹅绒的薄被,又轻轻放到了上铺的床上。 他个子高,倒也不用垫着脚费力,就这么将被子摊开给时蔚然盖好。 时蔚然似是不习惯被像个卷饼似的盖得严严实实,很快就把手从被子里抽了出来,T恤的袖管被捞了上去,露出他大半条细长的手臂。 沈袭京又耐着性子给他把手臂塞了回去。 而后,他再次注意到了时蔚然耳垂上的那个小小的洞眼。 .. “他的耳洞是为我打的。” .. 段楚彧的话复又在他耳畔响起,乌烟瘴气的难听。 沈袭京皱了一下鼻子,骤然间觉得室内的空气闷极,他撒开时蔚然,潦草的换上鞋,又拿了终端机,摔门而出。 —— 大白天的,时蔚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聊着聊着天就睡着了。 可能真的是床铺太舒服了吧,他懒懒的翻了个身,身上的被子滑落,被他压在手肘下面。 时蔚然顿了顿,慢慢的睁大了眼睛。 这不是他的被子。 被子是干净清洗过的,上面有着淡淡的薄荷味,让时蔚然想起了那天在沈袭京身上闻到的淡淡的薄荷烟草的味道。 沈袭京给他盖被子?! 就离谱。 时蔚然坐起身,四下看了看,室内又是空空如也。 “真行,又跑了。”他低声自语。 看了眼时间,傍晚时分,差不多该到饭点了,时蔚然遥控着窗帘拉开,发现楼下几层楼旋转到了十字形的角度,壮观至极,49层的走廊尽头,一个油头粉面的男生站在那儿,正一眨不眨的看过来。时蔚然不以为意,跳下床将被子叠好,去浴室洗了把脸,回来时外面楼层角度又变了,49层转至平行位已经看不见,随之能看见的是45层。 但那油头粉面的小男生竟然又站在了45层的走廊尽头,仍旧死死的盯着看过来。 时蔚然觉得有点儿莫名其妙,他很不喜欢这种被强势窥探的感觉,于是他把窗帘又放下来了。 一来二去的折腾完,时蔚然还真有点儿饿了,他揉了揉肚子,预备去餐厅觅食。 换好衣服开门,时蔚然差点儿没被下一跳,那一直在楼下某处激情窥视的家伙居然闪现了,此刻就杵在他的宿舍门口。 “你哪位?”时蔚然道。 “我叫李星满!战训学院二年级!你师兄!”那油头粉面的小子抻着细拎拎的脖子嚷嚷道。 「师兄」这个称谓,时蔚然原本是很不想承认的,毕竟这小子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样子,给自己当「师兄」总觉得是自己被占了便宜。 但是「师兄师弟」似乎是首都星高校里面高低年级学生之间的某种惯性称谓,时蔚然纵然不喜欢,也跟自己说要入乡随俗。 “师兄好。”他皮笑肉不笑,“有何贵干?” “你叫时蔚然是吧?”李星满用鼻孔看他,傲慢道:“我查过你的资料了,你是今年的新生,新生都应该住在10-13层,那里是四人间,沈师兄独居好长时间了,还没有谁能跟他住一起!你跟沈师兄一块儿住在51层是绝对不合理的!” 时蔚然面无表情:“哦,所以呢?” “我要跟你换宿舍!”李星满大声道:“我是师兄,你是师弟,你要尊重我的意见。” 时蔚然:“?” 他盯着李星满这张涂脂抹粉的小油脸看了两秒,慢慢的勾唇:“我不换。” 第33章 沈上尉目前正处于这样一种回避的状态。 大概是没料到这看着端庄有礼的一个人, 拒绝人会拒绝的这么不留情面。 正常人好歹会委婉的找点理由吧!他可是师兄唉!! 时蔚然瞅着李星满慢慢憋红的小脸蛋子,心里涌上来阵阵快意了,那种制裁别人的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他是个多么好战的人啊, 在荒星就从来不肯吃半点亏,如今直接就在李星满的头顶贴上了一个大标签儿——诡计多端的零。 事实上李星满确实已经隔窗盯这个宿舍盯了大半天了。 哦不,大半年了。 先前靠着他姐跟沈袭京攀关系, 他姐对沈袭京的想法基本都呼之欲出了,他心里虽然有不爽, 但也只能憋着。 毕竟在他当上沈袭京副驾之前,还不能跟他姐变成情敌关系, 反正照目前的形势看来, 他姐也没什么希望能跟沈袭京成为一对儿。 一来沈袭京纯纯看不上他姐, 二来他姐还因为段楚彧被弄了个声名狼藉, 某种程度上来说, 他还挺感谢段楚彧的。 沈袭京的宿舍一直是缺一人的状态,今天莫名其妙搬进来一个明眸皓齿的大美人,李星满才终于坐不住了, 危机感重重。 他让档案室的李欣替他调了信息,随后心想, 如果学校是可以往沈袭京的宿舍加塞人, 那为什么不能是他李星满呢?一个新生,凭什么得此殊荣! 宿舍是可以私下调换的, 只要双方同意, 学校也不会持反对意见, 自己如今升二年级了, 是有资历的师兄了,新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应该不敢拒绝自己,念及此,李星满就找上门来了。 开门的一瞬间,李星满确实有一种被艳光晃到眼睛的感觉。 对方一张素面朝天,银发还有些刚睡完觉的凌乱,这番不修边幅的状态,那张脸还是帅的惊人,个子还高腿还长,李星满直接就是在仰视。 他自诩是一个在糙男人堆里难得精致的猪猪男孩,此刻打心底生出几分卑怯。 “你..”他的声音被气的有些发抖,“你这个新来的,居然敢拒绝师兄!你懂不懂点理啊!我以后!没准还会去你们的考场里监考!你就不怕我——” “我又不作弊,有什么好怕的?”时蔚然故作讶异:“谁来监考不都一样吗?还是说师兄之前有什么帮人作弊的前科?” 李星满:“我——” “还有啊,你这个师兄不来领我参观参观学校也就罢了,怎么上来就问我要宿舍呢?你是乞丐吗?没地方住?”时蔚然挑眉。 李星满张口结舌。 饥饿的感觉愈发明显,时蔚然不大想跟这个看起来脑子不够用的小零多做纠缠,随手锁上门,一侧身从他身畔绕过去,李星满跟着扭头,气急败坏的一跺脚道:“我是沈上尉的副驾!我是要跟他培养默契培养感情的!当然住在一个屋檐下最好了!沈上尉这个人对伴侣的要求可是很高的!一般人他看不上眼!你今天不跟我换!一定会后悔的!你迟早会被他挑剔到赶出这个宿舍!” 这小子一会儿副驾一会儿伴侣,一会儿默契一会儿感情,是生怕别人看不穿他的真实意图啊! 我是沈上尉的副驾。 时蔚然听到这几个字时,步伐终于顿住了,感觉很是有意思。 “你是沈袭京的副驾啊?”他似笑非笑的扭过头,浑身无形的刺都支棱了起来。 “是啊!怎么了!”李星满挺着瘦精精的胸脯大声道:“我可是沈上尉钦点的!关系匪浅!” “那关我屁事。”时蔚然冷冷的丢下一句话,掉头就走。 李星满:“!!” “宿舍是学校安排的,想调宿舍去找学务处,别来烦我。”时蔚然大步流星的下了楼。 从卡兹曼星出来后,这一切正常公民该有的东西包括身份、钱财、乃至是一张属于他的床位,在他眼中都显得弥足珍贵。 那是法律赋予他的权利,他就不会忍让给任何人,谁也别想夺走。 “找你当副驾,沈袭京瞎了吧。”他心里头燃起一抹暗火,兀自嘀咕。 眼下这个点是统一下课的点,卫斯理的校区内人流涌出,人头攒动,时蔚然便跟随着大流往着餐厅的方向走,他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听到了许多事情。 “听说了吗,陆校刚刚去参加了那个幽灵机甲的听证会!” “之前不是有人造谣说陆校要谋反。” “搞笑吧,陆校三朝元老,大大的忠臣了,平时又那么和蔼可亲的,怎么可能谋反啊!” “要不怎么说是政斗呢,据说陆校三进三出军事法庭,什么都查不出来就算了,还差点被人暗鲨。” “司法部真的搅屎啊,我们平时冲锋陷阵在第一线,他们就拼命在后面拖后腿,能不能做点有用的事!” “就是,离大谱,应该把这群人都撤了!” “陆校实惨啊,一边被白眼狼戳脊梁骨还要一边帮白眼狼打工,唉,听证会怎么说啊?段楚彧师兄是不是要赔好大一笔钱?” “捐这种机甲不是害人嘛!赔钱也是应该的啊,我看那天沈师兄就因为这事儿跟他起了冲突,要不怎么说沈师兄实在是有先见之明。” “好家伙,后来沈师兄被媒体编排的可惨了,想想都生气好吧,都怪那个段楚彧!瞎凑热闹!” “你也别这么说,段师兄也是受害者,好心给咱们学校捐机甲,谁知道居然还被无良厂家坑了,他们建机甲的厂家是不带脑子吗?连最基本的防火墙都不知道装!” “你确定他不知道?” “讲真他又不是战训学院的,哪能知道机甲要装防火墙呢!可怜了段师兄,好心没好报,” “这会不会是个大阴谋啊?” “什么意思?” “你们不知道吗?下面这届有个临时插进来的新生——” “我知道我知道,我好像听过!据说是在幽灵机甲的事件里立了大功——” “不是这个,最劲爆的是,他之前没有户籍!是经过这事儿,为了奖励他在市中心救人,才给了他个户籍!” “没户籍?那他怎么生活啊?” “他是个卡兹曼星上的囚徒!罪犯!带恶人!” “啊??” 时蔚然:“。” 爆料的人神秘兮兮的低下头去,嗓音也压低了许多,幽幽道:“卡兹曼星可是流放荒星啊!只进不出,进的都是穷凶极恶的重刑犯,咱们历史上可从来没有人从里面出来过,这个人不知道怎么的就出来了,还不知道怎么的就在首都星赶上了幽灵机甲的事儿,你说一般人遇上机甲发疯,逃都来不及呢,人怎么能跟机甲抗衡你说对不对?他居然能把一台机甲放倒了!这是不是很诡异?” “是啊是啊!这事儿别压根就是他策划的吧!贼喊捉贼!拉段师兄当替罪羊!自己当救世大功臣!” “你也这么觉得对不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普罗大众包括校长在内,都被他欺骗了!” “天哪,那他还来我们学校上学!我们会不会有危险啊!” “他会不会发起疯来把我们都杀了!” 时蔚然:“..” 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这罪魁祸首的段楚彧怎么又变成小白花了?他反倒变成了幕后主使。 时蔚然眯了眯眼,微笑起来:“我觉得不会呢。” 说话的那几个人正勾肩搭背的走着,闻言各自脚下一绊,差点儿连着摔倒,开话匣子的那个率先扭头,正对上时蔚然一双笑眼。 时蔚然故作疑惑道:“继续说啊,怎么不说了?你们还没说那个重刑犯的外貌特征呢?” “..” 那几个学生像是被喂了哑药,你看我我看你,片刻后有个不怕死的讷讷道:“好像是..白,白头发。” 时蔚然举手掀了一下帽檐,露出茂盛的发际。 对面的三个家伙不约而同的张大了嘴,满脸惊恐。 “你你你——” 时蔚然川剧变脸似的收了笑,翻着眼白扬长而去。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在餐厅晃了一圈的功夫,时蔚然就感觉到周围有许多异样的目光粘在自己身上,而那些窃窃私语更是如影随形。 “是他啊,就是他。” “离他远点!小心被挟持!” “好害怕,要不要去国安处举报啊!” “看他那一头银毛,就不是正经人!” “这种人怎么会跟我们一起上学啊..” 时蔚然微微叹息,他的听力实在是太好了。 不过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并不会太惊讶,内心可以称得上是毫无波澜。 卡兹曼星出来的人,仅凭流言蜚语就想打倒他,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 沈袭京本来只是打算浅浅出个门散心,毕竟面对着时蔚然的时候他的身体和思想就都莫名的有些不受自己控制,这让他很不爽。 走到半道,他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X011级阮天翼】:沈师兄江湖救急!! 他们的终端机都安装了卫斯理军校的校内系统,不用索要手机号也不用加星信,校内人员可以通过官方通讯录自由联络,阮天翼比沈袭京低两届,刚刚完成战训学院所有理论课的学习当上值勤的一值班。 一支舰队的每个岗位都需要安排人员值勤,通常安排两位,低级别的成为一值班,高级别的成为二值班,一值班开小型星舰于星野巡回,处理巡回期间所有的琐事,遇到无法处理的重大事故则需要汇报二值班,由二值班率人支援指挥作战,故而二值班往往是经验丰厚的前辈。 绝大部分时候如果值勤期间无事发生,就一值班累点儿,二值班可以在星港连着睡很多个好觉,仿佛没有上班儿。 但一旦出事便需要二值班担责,这种微妙的利益关系导致每个月月初值勤班表出,一二值班便会知道自己的搭档是谁,往往几家欢喜几家愁,阮天翼现在就很愁,因为今天轮他值勤,而他的上级戚秦不知所踪。 沈袭京倒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虽说没人愿意给他当固定副驾,但是值班的时候他还是很受一值班们欢迎的。 因为他负责,值勤期间会全程陪同下属在星野巡回,让人非常有安全感,很多一值班在被不靠谱的二值班折腾的时候都会偷偷摸摸向他求助,或者直接提出调班。 沈袭京拨了个电话过去,阮天翼很快就接通了。 “我刚刚去星港塔台接班的时候才发现他给我发了消息,说他有事,让我一个人撑会儿,我一个人怎么撑啊!值勤周期那么长!万一遇到虫族入侵,或者遇到紧急救援,难道要让我去当舰长指挥吗!!我星舰都没开利索呢!!”阮天翼连声哀嚎:“救救我!!救救我!!” 沈袭京皱了皱眉。 偶尔会有二值班因为私事跟开小型星舰的一值班提前沟通好,暂时离岗。 但也会全程保持通讯,以防有什么突发状况,像戚秦这样直接撒手不管的倒是少之又少。 “他心未免也太大了。” “沈师兄!!我真的好慌啊!!”阮天翼哭哭啼啼。 “别慌,可能你的上级今天就是有事吧。”沈袭京说:“我去跟军务处申请换班,今天我陪你值勤。” 阮天翼大喜过望,“谢谢沈师兄!!沈师兄!!你真是救世主啊!!那我在星港等你!” 沈袭京:“嗯。” 他挂断电话,呼出一口气。 终于有理由不用回宿舍了。 —— 陆山彦回到校长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整个卫斯理军校都已经陷入了深眠,他将西装脱下丢给安徒生,点燃了一根雪茄。 安徒生道:“先生,已经到了您的极限睡眠时间,您必须得休息了。” “再熬会儿。”陆山彦道。 他走到窗边,望着灯光明明暗暗的校区景色,缓慢的吞吐着烟气。 “时蔚然今天一天过得怎么样?” “相安无事,先生。”安徒生道:“明天他将正式开始上课。” “你觉得我需要找他再谈谈话么?”陆山彦道。 安徒生道:“先生,相比时蔚然,沈上尉可能更需要您的指点迷津。” 陆山彦:“?” “他今天向军务部申请调换了值勤班岗。”安徒生说:“加上今天离开宿舍的时间,他将会有近十天的时间不在宿舍,从人类行为学的角度来推断,他的状态与许多被迫结婚的专一男方很是相似,他们往往会在新婚之夜选择睡书房,并且一睡就是一个月,沈上尉目前正处于这样一种回避的状态。” 陆山彦「唉」了一声,无奈的掐了掐眉心。 “还真是给他找了个天敌啊!”他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伸手指着安徒生:“行了,别打着「人类行为学」的旗号,言情小说少看点,没营养。” 作者有话说: 安徒生:咋的我还说错了啊?感谢在2022-06-23 21:47:02-2022-06-26 10:03: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纯纯只是觉得能从卡兹曼星上活着来到首都星的我本人很牛逼。 时蔚然回去之后发现宿舍空空如也, 沈袭京果真没有再回来住。 正中了他的某个猜想,时蔚然心底有一闪而过的无奈,但随后便迅速调整了过来。 明天他将迎来卫斯理军校的第一趟理论课程, 这让他不免感到十分期待。 识文认字都还是母亲交给他的,他还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的上过课。 这一夜他激动地有些睡不着觉,却又担心影响明天的听课质量, 遂让宿舍里的AI将房间反复调成助眠模式。 跟AI纠缠了一整晚,时蔚然终于在黎明前的几个小时睡着了, 晨七点,他准时起床更衣,前往教学楼。 教学楼一楼有硕大的全息屏, 滚动展示着今日的课程和教室安排, 时蔚然扫了一眼便精准的找到了自己的课程——《星际安全执法》,按照指示前往四楼。 说来也奇怪, 刚下电梯他就在走廊的前部看见了李星满, 李星满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高马大的男学生, 横泾占了走廊的二分之一,时蔚然回忆了一下刚才看到的教学安排,四楼似乎并没有二年级生需要上的课。 那李星满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时蔚然心里就明摆了个七七八八, 他倒也不怵,自顾自的出电梯左拐, 李星满一行人看见他, 果真便迎了上来。 “站住!”李星满道。 时蔚然斜眼瞥他,眼尾带了点儿笑意,“哟, 这不是李师兄嘛, 在这里做什么?” “我是学校派来迎新生的志愿者。”李星满道:“为了保证新生的第一堂课顺利进行, 时蔚然同学,我现在要对你进行基本的安全检查。” 时蔚然:“?”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微微眯眼:“你要搜我的身?” 李星满:“说了是基本的安全检查。” 时蔚然:“凭据呢?” 李星满冷笑了一声,嗓门极大:“你还敢问我要凭据,你来卫斯理之前是干嘛的呀?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走廊上本就人来人往,李星满颇具煽动性的嗓音吸引来了不少不明就里的同学,就连已经坐在教室里准备上课的也忍不住探出头来围观,甚者在拿终端机录像和拍照。 时蔚然不说话了,努了努嘴,李星满只当他被戳中了蹩脚,无话可说,便越发来劲,“心虚了是吧?喏!大家都看看!他!时蔚然!以前是卡兹曼星的!卡兹曼星大家知道吧!就是荒星!!流放罪犯的地方!!他在那种地方生活了十几年!!最近才出来!!这种穷凶极恶的重刑犯我能让他跟大家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课吗!!他万一发起疯来,从身上掏出把刀来,做出什么威胁大家人身安全的事情,谁能负责啊!” 他一番话铿锵有力,意正言辞,听着似乎还怪有道理的,周围的人纷纷附和。 “说得对啊。” “你看他的眼神是跟一般人不一样,原来是从荒星出来的,那算是越狱吗?” “是搜一下比较保险,不然到时候都没人敢跟他坐一块儿。” .. 时蔚然低下头,微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看不清楚他的情绪,李星满冷笑一声,招了招手,跟着身后的两个高个子男生将时蔚然包围了起来,几双手在时蔚然身上拍拍打打,抄进他的衣兜和袖口里,将里衬都拉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他的一切隐私都被暴露在了大众眼前,没有尊严,全都是羞辱,看着这个精致的像是娃娃一般的银发男生逐渐变得狼狈,李星满的眼底尽是报复的快意,眼光一闪,他发现时蔚然的手心始终攥着,像是藏了什么东西在里面。 “你手心里拿着什么?”李星满厉声喝道,“拿出来我看看!” “什么也没有。”时蔚然慌张的摇头,同时将手心背到了身后。 他的这一下意识的动作令李星满越发确信他在手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越发的不依不饶,“胡说八道!你肯藏东西了,还不赶紧交出来!” “真没有。”时蔚然急了似的,“李师兄你相信我,真的没有。” “没有?我信你才有鬼了!你拿不拿!你不拿我帮你拿!”李星满恶狠狠道,他二话不说扑过去,老鹰捉小鸡似的去捉时蔚然的手腕,时蔚然屡屡躲藏,李星满被几次闪避之后,火气上头,大骂道:“我喊你们两个来是帮忙的!愣在那里干嘛!制住他呀!” 三个人围攻时蔚然一个,场面蔚为壮观,而后就见清瘦的银发青年被两个人高马大的高个男按住,无助极了,李星满强硬的把他的手从背后掰出来,时蔚然的眼眶都憋红了:“李师兄你别这样——” “我偏要这样,你奈我何?”李星满咬牙切暔渢齿的笑,周围围观的人种有些人看不下去了,低声道: “也没必要这样吧?他可能是走什么政策入学的?学校不可能连最基本的政审都没有。” “是啊,搜半天什么也没搜出来,别耽误大家上课了行不行?” “那个小白毛还挺可怜的,被三个人欺负成这样。” 这些话落在李星满的耳朵里就像是撒了一把油在燃烧的拆堆里,「噼啪」作响,他愈发恶狠狠的去抠时蔚然的手指头。 然而银发青年的拳头如石头般坚硬,凭借他的力气根本也掰不开,他冲着那两个高个男怒吼道:“你们两个要用四只手按他吗!腾两只手出来帮我掰他的手!我不能白给你们那么多钱吧!” 于是,三只手包向时蔚然纤细苍白的手掌,似是要将他的手指与手心彻底拆卸开来一般。 时蔚然的脸看起来布满了惊慌之色,眼底却冷不丁闪过了一丝轻蔑的寒光,在那三只手汇集起来的瞬间,他的手心猝然间松开,以极快的速度捏向李星满的小拇指,微微一错! 李星满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咔啦」一声,剧痛顺着小指的关节处直传大脑,他当场凄厉的尖叫了起来。 他的叫声让那两个高个男也吓了一跳,纷纷僵住了动作,几只手扔胡乱纠缠在一起。 时蔚然适时抽回了自己的手,拳头松开,指着他们两个,满脸的愤慨,“看吧!我早说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你们两个还把他的手弄折了!” “蛤??”两个高个男面面相觑,眼底闪过慌张。 目前的情况看来,他们三个人方才的确是在混乱中狂掰不知道是谁的手指,没准儿真的把李星满的手指当成时蔚然的手指掰折了也说不定,其中一个还讷讷道:“我刚才好像是有捏住一根手指头推了推——” “蠢货!你们两个都是蠢货!!”李星满在地上疼的一面哭一面骂:“疼死我了呜呜呜姐姐我好疼!!我要告诉我姐!!让她找你们赔钱!!” 那俩高个男顿时有些傻眼,其中一个反应还算快,当即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现金,当着所有人的面扔到了李星满的脸上。 “你统共也没给我们几个钱!还想让我们赔钱!你疯了吧你!” 他这么做,旁边的那个也回过神来,立刻效仿,气急败坏道:“就是,骗我们说去当志愿者,实际上就是在搞霸凌吧!大爷我才不奉陪!你一个人丢人现眼去吧!” 李星满呆了两秒,没料到事情败露的这么快,一张白面憋得赤红,嚎的愈发勇猛,围观的人窃窃私语,对着他指指点点,走廊里突然响起了洪钟般的一声喝令,掐断了这一切嘈杂的源头:“都在吵什么?不上课了吗!”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古铜色皮肤的魁梧男人立在不远处,他的军装肩头上有一串彰显身份的星徽,有人小声的惊呼:“加加林上将!” 时蔚然亦回眸。 他来首都星的日子不算长,还不足以让他对联邦的现状产生了解。 所以他也并不知道加加林是除开陆山彦以外的另一外地位尊崇的上将,某种程度上来说,陆山彦退居二线去搞教育,加加林便比他拥有更多的军事权力。 但时蔚然不聋不瞎,他知道来人不好惹。 于是他沉默着往旁侧退了退,让出一些空间来,却见加加林走到李星满跟前,皱眉道:“这是在做什么!” 李星满被他身上的压迫感所震慑,瘪着嘴只敢小声哼哼,旁边的两个高个男更是担心多所多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半晌也没人敢搭话,倒是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小声插了句嘴:“他们三个人搞霸凌没想到内讧,就误伤了。” “我问你了吗?”加加林赫然回首,目光锐利如鹰,精准的在乌泱泱的人群中捕捉到了那个多嘴的小家伙。 那小同学被瞪得一个激灵。 “知道当军官的第一条准则是什么吗?”加加林上将说。 那小同学一愣,没料到会祸水东引,张口结舌:“啊这个我..” “什么你你我我的,我在问你话,哑巴了吗!”加加林的语气愈发狠厉。 那小同学显然是没见识过这种阵仗,当即被吓得脸色惨白,浑身直打哆嗦,话则是全然不会说了。 时蔚然在一旁看着,眉峰渐蹙,他忽而笑了一声,抢答道:“上将,您说的该不会说「绝对服从」吧!” 加加林缓缓的转动身躯朝他看过来,森然道:“那你服从了吗?” 时蔚然耸了耸肩:“看样子好像没有,毕竟您没让我说话。” “那你知道违反纪律的军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吗?”加加林上前一步,身影如乌云压顶,死死的盯着时蔚然。 “大概能猜到,但是——”时蔚然用眼神瞟了一下地上的李星满,“是他不回答您的问题在他扰乱课堂纪律在先,上将,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总没错吧?” 他看起来半点也不害怕,加加林的表情愈加阴鸷。 这魁梧的男人上前一步,迫近了时蔚然,冷冷道:“我知道,你号称在市中心驾驶机甲阻止了一场浩劫,救了许多人,所以陆山彦那老狐狸用「信誉抵扣」的方式将你从卡兹曼星那鬼地方弄了出来。 但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这样就能完全洗清自己的过去,由一个害虫摇身一变成了举世无双的大英雄了吧?还是说,你觉得在卡兹曼星上的那些生存经历是你引以为豪的资本?” 今天自己的身世来历已经不止一次被提及,时蔚然觉得自己的肚量够大了、“你错了。”银发青年挑起眉峰,与那魁梧凶悍的大将军对视,扬眉一笑,锋芒毕露:“我不会蠢到去赞扬苦难本身,纯纯只是觉得能从卡兹曼星上活着来到首都星的我本人很牛逼,非常牛逼。” 第35章 “回城慢点开,慢工出细活。” 李星满被抬去医务室后, 走廊上的人很快散去,如溪流般涌入了各自的教室。 时蔚然背靠着墙而立,他在对加加林放完狠话之后就被罚站军姿了, 头上顶着一个磁吸的番茄钟。 据说这个钟有无线发射功能,只要出现过度摇摆, 立刻就会有机器人冲过来把他按倒,把钟清零, 跟他预测的剧情走向倒是无甚区别。 但是时蔚然不后悔打嘴炮,问就是爽,非常爽。 站军姿他倒是不怕, 毕竟在卡兹曼星比这难捱一万倍的事情他都经历过, 唯一令他感到可惜的是,他听不到这开学第一堂的理论课了。 正当他发呆的时候, 某个教室的后门悄悄打开了, 一个脑袋瓜子探出来, 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 时蔚然原本两眼放空着,一道人影窜到他身边,跟他并肩而立, 窃喜道:“蔚然哥!” “是你。”时蔚然横目,发现说话的是先前斗胆插嘴又被加加林吼到蔫吧的小鹌鹑。 “我叫闻乐, 医学院的。”小鹌鹑说:“交个朋友吧!蔚然哥!” “这层楼有医学院的课程吗?”时蔚然幽幽道。 “嗐, 这不是想来蹭战训学院的课嘛!谁没有一颗要征战星野的心呢!”小鹌鹑说着,完全忘记了片刻前刚被训的大气儿也不敢喘。 时蔚然笑了一声, 目光转回,“你确定要跟我做朋友?” “为什么不呢?”闻乐道。 “我可是卡兹曼星的带恶人。”时蔚然说。 “卡兹曼星, 那多酷——啊!”闻乐说。 时蔚然:“?” “你想想啊, 你这么年轻,居然能在卡兹曼星生活那么多年,必定是个狠人啊,我说句难听点儿的话,你把加加林上校扔进卡兹曼星,他都未必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闻乐「叭叭」的说着:“你说你都那么狠了,刚才还替我说话,真是侠肝义胆,我这个人呢是恩怨分明的,说吧,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时蔚然:“去揍加加林一顿。” 闻乐:“??” 时蔚然笑眯眯道:“开玩笑的。” 闻乐:“..” 这圆脸小鹌鹑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道:“蔚然哥,玩笑不能随便开,会吓死人的。” “今天第一堂课都讲什么了?”时蔚然朝教室的方向努了努嘴,“我在外面听不到,教室隔音效果都太好了。” “就讲了星际联邦的历史还有一些主要势力的敌对关系,说实在话我没太听懂。”闻乐说:“课件我倒是拷了,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发给你。” “好啊。”时蔚然说:“你还有什么别的课件?” “聊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闻乐一拍胸脯,“我这儿别的没有,教材课件管饱,各学院各专业各科,盗版正版,真题押题,应有尽有!” 时蔚然的眼睛里又有了光,他倏地扭头:“发我!” 一瞬间,头顶的番茄钟「滴滴滴」的开始发出警报。 “怎么回事?1”闻乐大吃一惊。 十秒后,他跟时蔚然一同被两个巡逻机器人按倒在地。 时蔚然的双手被反剪在背后,闻乐的脸则在机器人的爪子下花样变形,他大着舌头道:“蔚然哥,你跟陆校关系是不是很好啊。” 时蔚然说话倒还顺畅,“一般吧,互相利用。” “那你会开机甲是真的吗?我们学校战训学院好多人上了机甲操纵课程都没法儿让机甲动起来,你这简直就是天赋异禀!”闻乐说。 时蔚然张了张嘴刚想解释他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加加林便从不知道哪间教室里冒了头,双手背在身后冷冷的注视着他们两个。 “你还真是个有魅力的精神领袖,和陆山彦一样。”加加林说:“罚站都不能约束你了是吗?” 时蔚然:“您跟陆校是有什么私人恩怨是吗?”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却像是戳中了加加林的痛处一般,对方虎躯剧震,呼吸也变得逐渐急促。 “蔚然哥,这是不可以说的!”闻乐在一旁拼命咬耳朵,“你是不是不知道加加林上将跟忒休斯上将还有陆校之间——” “我觉得以他的听力应该全都能听见才对。”时蔚然面无表情道。 闻乐:“。” 他偷偷摸摸的吊起眼梢,果真撞上加加林的射来的比洪水猛兽更凶猛的目光—— 鉴于他们俩不作不死的态度和行为,发展似乎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了,加加林一声令下把他们俩罚去了星港西面的矿区。 闻乐收到终端机上小秘书的通知时还一脸的不解。 “矿区都是机器人作业,难道让我们去当监工?那坐办公室里不比站军姿舒服多了?那算哪门子的惩罚?这不合理啊!” 等到了目的地,他才知道加加林把一切都安排的很合理,非常合理。 闻乐举起锤子,重重的砸向黝黑发亮的井壁,坚硬的矿石与锤子摩擦,发出「哐啷」「哐啷」的动静,偶有水声滴答,幽深封闭的黑暗矿道里显得分外静谧。 “机器人报废了就去修啊!什么年代了!还抓人来挖矿!”他骂骂咧咧,把对加加林的不满悉数发泄到了手头,惹的回声动荡。 他埋头砸了一会儿,发现时蔚然没动,银发青年带着顶略略显大的安全帽,面朝墙站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矿灯一束锥形的光迷离的落在时蔚然的侧脸上,隐约照亮了许多细小的微尘。 “蔚然哥?”闻乐喊了一声。 “闻乐。”时蔚然道:“你说陆山彦和加加林之间,有什么恩怨来着?” “啊,这事儿你居然不知道吗?”闻乐说:“他们的恩怨要从忒休斯上将身上说起了。” “忒休斯?” “大概一个星级之前吧,帝国两大元帅预备役,一个是陆校,一个就是忒休斯上将,本来陆校和忒休斯上将当了几十年的主副驾,默契的不得了,就因为联邦总统提出他们必须要竞争上岗。 所以才不得不被拆分去了两条战舰,分别当舰长,当时忒休斯上将的新副驾就是加加林。”闻乐说:“后来有一次挺大规模的战役,智慧虫族朝主指挥舰发射了融合光波。” “融合光波?那是什么?”时蔚然道。 “就是一种很变态的光波能量,据说被融合光波照到的物体,都会流体化,最终融为一体,打个比方如果你坐在椅子上被光波击中了,你就会跟椅子长到一块儿去,具体长成什么样..也没人能知道。”闻乐说:“总之忒休斯上将死的挺惨的。” “后来呢?”时蔚然的目光微动。 “后来舰长牺牲,副驾就自动承袭舰长的职位,加加林带领着剩下来的船员们取得胜利,他也就顺势晋升成了上将,这种红白喜事放在一起本来就挺尴尬的了,陆校事后似乎还去找了加加林麻烦,两人大打出手闹得不轻,随后陆校就退居二线了。” “你说,加加林有没有可能是故意的?”时蔚然回眸道:“故意不救忒休斯,让自己有施展的机会?” 闻乐大惊失色:“这话可不敢说!”顿了顿,他迟疑道:“也不至于吧,好歹也是共事的兄弟,实在没必要下这么狠的手——” “猜猜而已。”时蔚然说,他手脚并用,灵巧的爬到一处矮坡的位置坐下,奇道:“你说为什么前面几个矿坑里都用的机器人,偏偏这个坑非要用活人呢?” “因为机器人报废了呗。”闻乐茫然道。 “一个矿坑至少有四台采矿机器人,全报废了?”时蔚然道:“人和机器人的工作效率差多少?他有这个差遣人的功夫为什么不去调派新的机器人过来?” “什么意思?”闻乐迷迷糊糊的,“你该不会是说,这里的活儿只有人能干,机器人一来就报废吧?” 时蔚然眯着眼睛,“你看你的终端机还有讯号吗?” “怎么没有?”闻乐说:“我刚才还跟机械专业的带佬聊天——” 他摸出手机来一瞧,发现给周妙发出去的两条讯息旁边都弹出了红色的圆点。 发送失败。 “咦!!”闻乐大吃一惊:“真的没讯号!!”顿了顿,他抽了一下嘴角小声道,“这种时候要塌矿井,我们是不是就完犊子啦!” “你有胆再说一遍?”时蔚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闻乐抬手捂嘴,“对不起,当我没说。” 末了,他闷闷不乐的又抡起锤子,狠狠一锤子抡过去,突然间地动山摇,闻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锤子滚出去老远,细小的土石随着震动在地面滚来滚去,载他们来的那辆小矿车突然倒行,沿着轨道从矿井的出口处一路到了出去。 “怎么了这是!”闻乐惊慌失措道:“车啊!车!!” 时蔚然纵身跳下地,疾步追出去,而后便停下了,他望着坍塌的矿口,那被石块压到变形的小矿车,漠然道:“闻乐。” “唉!” “你这张破嘴。” “..” —— 那厢,周妙正躺在宿舍里耍手机。 她跟医学院的闻乐是饭搭子,平时没事就聊两句,闻乐今天去蹭战训学院的课,似乎遇到了不小的麻烦,正跟她吐槽,最后一条消息过了许久才发送过来,内容是「我跟战训学院的时蔚然被加加林罚去挖矿啦QAQ」。 看到「时蔚然」三个字,周妙一下子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上次时蔚然带着她驾驶着沈袭京的塞壬号犹如神兵天降般击败了那幽灵机甲的事迹还历历在目,精彩的犹如发生在昨霄。 周妙虽然后来晕机甲晕的七荤八素,但记忆还在,包括后来是老校长陆山彦把她提溜回宿舍的事他都一清二楚。 事后她躺在医务室的床上回想这一切,觉得里面有许多关窍不足为外人道也,就比如,陆山彦为什么会跟时蔚然认识?时蔚然这么牛逼都能以精神连接开机甲,为什么之前会被困在马戏团需要沈袭京搭救呢? 她越往后想越觉得这是个大阴谋,而她还不是阴谋里被骗的最惨的那一个——沈袭京才是。 这会儿她看见时蔚然居然进了卫斯理军校,只觉得所有的疑团一下子都串了起来,融会贯通了! “蔚然哥是陆校安排的卧底对不对!”她十指翻飞的敲字。 对面杳无音信。 周妙有些急,拍了拍闻乐的头像,对面依旧没有反应,她火起来直接拨电话过去,那头提示「您所拨打的星讯不在服务区内」。 周妙:“??” 她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一声,上滑屏幕翻看聊天记录,目光落在了「挖矿」两个字上。 “不会吧。”她小声呢喃。 她跳起来,先在终端机里翻出个号码拨出去。 “喂?爱丽丝啊?”她道:“你叔不是能源开发局的嘛!他管不管挖矿的事?对,我记得你们一直都是机器人挖矿啊?什么时候有开始改用人力资源吗?啊..没有啊?哦好,谢谢了,爱你哦,下次请你喝奶茶!” 挂断电话,周妙的嘴角瞬间下垮。 她转着终端机思索。 闻乐的话不像是在骗人,那就是能源开发局那边儿的信息出了问题。 如果说他们那儿都没有得到消息说矿井里放了活人,那活人是生是死,是不是也就无人会关心了? 这个想法叫周妙陡然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握着终端机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一时间竟然想不到还能去问谁,思来想去这时候除了沈袭京也没什么人能指望了。末了她跳起来,致电沈袭京。 不料星讯拨出去,传来的却是AI小秘书的回应。 “您好,您所联络的用户正在巡航作业,不在首都星服务区内,请静待巡航结束。” 周妙:“这种时候去值勤了??不是还没到月初吗!!” 她跳起来对着终端机大骂,骂完觉得嗓子眼儿疼,却是于事无补。 值勤期间个人电话是绝对无法连通的,但是她知道哪里可以跟星舰本身联络。 —— 阮天翼觉得自己就是个倒霉鬼,每次值勤必遇星盗横行,他好像是有点类似的名声在外的,所以戚秦每次跟他搭班脸都拉的老长。 本以为遇上沈袭京会转运,可没想到,他非但没转运,还在大熊星座附近遇到了史无前例的大型星盗轮舰。 日内瓦号只是一架中型六棱星舰,在那艘漆黑的长满了锯齿的轮舰跟前,还没人家一个锚大。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船啊!”阮天翼差点没从副驾的座椅上摔下去,事实上不仅是他,舰舱里的其他船员也都呆若木鸡。 “我们要不要..开启隐蔽模式?”有人小声道。 “我觉得不如先回星港叫救兵吧!!这体型差!!我们都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讲道理..我们好像已经被发现了。”通讯员幽幽道。 舰舱里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倒吸一口凉气。 轮舰崎岖的巨大舰头不知何时已经全然调转了过来,像是可怕的深渊般徐徐靠近,通讯员哆嗦道:“舰长!我收到了他们的警告讯息!!” 沈袭京恰好从轮机室里视察回来。 “都吵什么?”他面无表情道。 “舰长!你快看这个——”通讯员火急火燎道。 “舰长没瞎,也没聋。”沈袭京说:“隔着一层门板都听到你在叫了,你们外语学院的是不是还辅修美声啊?” 通讯员:“..” 突然觉得舰长比星盗还可怕呢.. 沈袭京坐回主驾驶座,瞄了眼阮天翼跟前频繁跳闪的各项数据表盘,淡淡道:“谁说要回塔台搬救兵的?” 说话的缩了一下脖子。 “开学第一堂课结尾的时候,老师说过什么?”沈袭京道。 “犯我疆域者,虽远必、必诛。”那人道:“可是..可是上课的时候也讲过,不要做无畏的牺牲嘛!我们跟他们之间,明显是天差地别——” “个头大的就一定厉害么?”沈袭京反问。 届时,整个驾驶舱内的灯光暗了下去,红光频闪,系统发出冰冷无情的警告: “动力箱收到持续干扰,能源冻结百分之二十,请重新分配能源。” “舰长!!我们真的被攻击了!!”通讯员面无人色的大呼。 “袭哥!”阮天翼的额头也在冒汗,他跟前的巨大屏幕可以清晰的看见轮舰的位置,几乎已经近在咫尺,漆黑如泰山压顶般的视觉冲击让阮天翼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两根巨大的船锚抛下—— 整个日内瓦号剧震。 “你已被锁定捕捉,请立刻集中能源开启反捕捉护盾。”系统持续发出警告。 “舰长!!我们的隔离层破了!!”轮机室的一值班奔进驾驶舱大声道。 隔离层下面就是储氧层。 储氧层一旦破裂,整艘船上的活人都将暴露在真空环境当中,被活活憋死。 “知道了。”沈袭京说。 “舰长,我们快开启护盾吧!不然就来不及了!!”通讯员颤声道:“阮天翼,开护盾啊!” 阮天翼不说话,只是盯着沈袭京看。 沈袭京忽然报出了一串坐标。 “发射冰点镭射炮。”沈袭京说。 通讯员:“为——” 阮天翼没等他问完便按照沈袭京的吩咐调整了一系列的复杂参数,他的手有些颤抖,几个参数调整误差,沈袭京注视着他,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那个坐标并不是敌方轮舰所在的位置,炮/弹则是落在了虚空之中,漆黑无垠的太空却突然出现了奇怪的褶皱,像是有无形的波浪在翻滚,形成越来越大的漩涡。 仪表盘上的各项数据开始剧烈的震荡起来。 阮天翼差点坐不住,因为整个日内瓦号正在被高速甩动,缘由是那艘巨大的轮舰出现了不可控制的旋转运动,他眼睁睁的看着冰点炮在宇宙的虚空之中「砸」出了一个虫洞!轮舰正在被虫洞吞噬! “曲速拉满,我们得抓紧逃逸出去,难不成还想跟这丑陋的大家伙一块儿么?”沈袭京的语调仍旧波澜不惊,“阮天翼你能不能别我说一句做一句。” 阮天翼:“喔喔!” 他手忙脚乱的调着数据,忽而有些好奇。 “袭哥,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隐藏的洞?” “看你的仪表盘能量波动就知道了。”沈袭京言简意赅,有些不想多谈,他拍了一下对讲器,“轮机室,让你的二值班起床去修储氧层。” 那艘巨无霸式的恐怖轮舰眨眼的功夫便被临近的黑洞吞噬殆尽,不见踪影,日内瓦号在关键时刻挣脱了他的锚,离开了黑洞的逃逸范围,舰仓内的焦灼情绪显而易见的得到了平复,通讯员抹了一把汗,瘫在座椅上。 “你叫什么名字?”沈袭京的声音自他背后响起。 “我叫罗——” 通讯员结巴,话未说完,沈袭京便打断了他,“姓罗是吧?我记住了。”顿了顿,“以后我遇到姓罗的通讯员会直接绕道走。” 通讯员:“??” 他下意识的看向阮天翼,从阮天翼的眼睛里看到了几分无语。 而后的巡航便安稳了许多,他们提前了将近三天完成了整条航路的检查。 提前下班是阮天翼几乎不敢奢望的,不免有些激动,“袭哥,我们是不是要提前回港了?” “提前回什么港?”沈袭京看起来恹恹的,起身去倒咖啡,“回城慢点开,慢工出细活。” 阮天翼:“??” 「慢」这个字从沈袭京嘴里冒出来简直是匪夷所思。 “为啥?”他讷讷道:“袭哥你难道不想早点回去,在宿舍的大床上多躺一会儿,享受休息的时光吗?” 一提到「宿舍」,沈袭京的嘴角就下撇。 “不我不想。”他笃定道。 阮天翼:“..” 接下来的话他也不敢问,实际上整个舰舱里的人都一样,在沈袭京的淫威下被迫放缓了回港的进度,他们甚至在同一个坐标点盘旋了三个周期才进入下一片星域,没有人敢质问沈袭京为什么。 就在船上所有人都快被这「星舰慢生活」逼疯了的时候,塔台忽然传来了消息。 通讯员吓了一跳,以为首都星出了什么事,直接转接给了沈袭京。 沈袭京白了他一眼,满脸写着「你敢不敢有点用处」。 通讯接通,他听见了一个细细的少女声音响起。 “袭哥!不好了!!蔚然哥跟我同学好像被加加林上将私自派去西矿区挖矿,那个矿井刚刚报废了一套机器矿工,现在他们两个失联了!” 沈袭京倏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四周的船员们都被他吓了一跳。 “发,发生什么事了?!”通讯员脸都白了,“是首都星出什么事了吗?地震海啸..还是虫族又来了!” “哦,不是。”沈袭京的面子上居然还是雷打不动的平稳,任凭周妙的声音在他的耳机里肆虐,“是塔台..在催我们回港了。” 第36章 原来..是这个同学啊!” 听到沈袭京说要回港, 整艘日内瓦号都欢呼雀跃。 然而沈袭京却进不去这高涨的氛围,他满脑子都是周妙的那句话。 时蔚然怎么会得罪加加林上将? 矿坑? 不会塌方了吧。 这一刻他无比希望下一秒就降落。 那厢,矿坑里的时间却仿佛静止了一般。 时蔚然在矿车的半截头车头里摸索了一下, 摸到了一个被压断了天线的对讲机,闻乐在一旁快把头挠秃了,“怎么也没人告诉我们矿车里会有对讲机啊!” “我现在怀疑, 我们来这里这件事,是不是本身就没有人知道。”时蔚然淡声道。 “啊?!”闻乐大吃一惊,“可是我们不是加加林上将安排过来的吗?为什么会没有人知道?难道我们在工吗!!” “天知道这里面哪个关窍出了问题。”时蔚然低声说。 既然对讲机不能用,他也就不在上面浪费时间了,扭头在偌大的矿坑里溜达。 闻乐在一旁捶胸顿足,“天哪!!现在怎么办!!我们是要死在这里吗!!救命啊!!救命啊!!有人救救我们吗!!” “你是学医的, 不知道现在最好省着点儿空气呼吸吗?”时蔚然道。 听到这话闻乐如梦初醒,一把捂住了嘴。 “蔚然哥, 你在干嘛?”他默了没两秒, 终究还是没办法保持太久的平静, 小声追问。 “你没有感觉到这里面有气流波动吗?我猜应该有别的出口。”时蔚然将几块碎石搬开,言简意赅道:“找找看。” 几块晶矿石「咕噜噜」的滚落到他脚边,时蔚然动作微顿, 垂眸,矿石的表面流光溢彩, 质感很是独特。 时蔚然蹲下身去, 屈指弹了弹石头表面。 细微的震动通过指骨传递过来,带着一些空腔似的共鸣。 这材质让时蔚然莫名联想到了塞壬号的肩翼。 他在塞壬号内部精神连接的时候, 风顺着一侧肩翼流淌而过, 带来嗡鸣与震动, 径直传递入他的大脑。 他几乎可以确定, 就是这种材质。 沈袭京的塞壬号是缺少右侧肩翼的,如果把这份原始材料带回去,让周妙给沈袭京重新加工出一个右侧肩翼,顺便修补一下破损,沈袭京应该会很高兴吧? 时蔚然撇撇嘴。 他倒是很久没看到那英俊的傻子笑了。 笑起来应该还蛮好看的。 矿井之中,那气流带动着震颤的嗡名声愈发明显,时蔚然想,那一定有一块体积足够大的晶矿石存在于风口,若是找到了,不可谓不是一举两得。 “帮忙找找看出风口闻乐!”他道。 闻乐此时也别无他法,时蔚然仿佛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着镇定,给人以信任的感觉,闻乐对他言听计从。 两人在幽暗的矿井中摸索了一阵,闻乐找到了出风口,气流一阵一阵的拂过他的掌心,像个鼓风机似的剧烈。 闻乐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与外界流通的巨大罅隙,激动不已:“蔚然哥!这里这里!” 时蔚然凑过来,果真发现了一块等身高的巨大晶矿石,表面光可鉴人,嵌在石壁表面,他眼前微微发亮,退了半步,拿起了地上的锤子。 “你让开点,别误伤了你。”他说。 闻乐从然如流的推开。 时蔚然活动了两下腕骨,双手握紧了锤柄。 打砸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他蓄了一股力,朝着晶石的边缘狠狠抡了一锤子过去! “哐!” 石矿与石壁凹凸不平的接壤部位最是受力不均,在如此巨大的破坏力之下崩裂开来,旁边的闻乐都惊呆了,他完全无法想象时蔚然看起来斯文俊秀的一个人居然有这种天生神力,这一锤子比他方才抡的十几锤子都管用! 时蔚然退了两步调整了一下姿势,正准备再来一锤子,忽然,他觉得那股子平稳又绵长的气流消失了。 下一秒,他眼睁睁看着那块巨大的门板似的晶石震颤了两下,缓缓前倾。 “我还没砸呢。”时蔚然低声道:“什么鬼?” 下一秒,闻乐发出惊呼。 沉重的巨大晶石矿就此倾倒,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时蔚然和闻乐往两个方向及时侧翻才勉强避免了被压成肉饼的惨剧,地动山摇,尘土飞扬,巨兽的咆哮怒吼带着将人耳膜撕裂的力量充斥着整个矿井! 时蔚然捂着耳朵,他艰难的抬起头,而后看见了一条浑身布满了鳞甲的巨龙。 与其说是龙,其实时蔚然并不能确定这究竟是什么生物,浑身的鳞甲像是一块又快矿石叠垒,猩红的双目是冷血动物独有的竖瞳,粗而壮的尾巴像是蛇又像是蜥蜴,背上折叠着一对骨翼,略略蜷缩着,同时蜷缩着的还有一双前爪,一切都是那么的狰狞可怖; “这..这!”闻乐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他将自己抱成一团,牙齿拼命的打颤。 时蔚然猛然间回过神来,方才他们感受到的一阵又一阵的气流,其实是这巨兽的呼吸,而他方才的一锤子,则是将这头可怕的巨兽惊醒了。 如果说被困于矿井里,努力狗一狗还能活个两三天等待救援前来,如今的状况却是正儿八经的命悬一线了。 时蔚然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他是这条龙,在沉睡的时候被人一锤子抡醒,那他做什么都不算过分。 —— 沈袭京出了星港便马不停蹄的跟周妙汇合。 “矿井要人力资源这么奇怪的事情就不提了。”周妙说:“如果他们真的是挨处分被罚去矿井,矿井部不可能没有人知道啊,下矿是多么危险的事情,万一出什么事,谁都担不起责任啊!到底是哪个关节出了问题呢?” “先别急着下定论。”沈袭京说:“跟我去趟档案部。” “去档案部干嘛?”周妙纳闷道。 “你忘了吗?档案部管理着整个卫斯理军校的人员档案,无论是处分还是功勋都会在档案上实时登记,看加加林到底是公事公办还是有什么别的企图,只要看档案部上有没有记这一笔就知道了。”沈袭京道。 “对啊。”周妙一拍脑袋道。 “如果加加林是公事公办,那一切好说,直接通知他阿蔚和闻乐失联的事情,让他派人去搜救,如果他是私人泄愤,那我们做什么就都师出有名了。”沈袭京说。 两人匆匆赶往档案部,好巧不巧,在走廊里撞见了李欣。 距离上次的绯闻风波之后,沈袭京就再也没见过李欣,他并不知道经过那件事之后,李欣变得谨小慎微了许多,踏实上班,低调做人,事实上,那场闹剧沈袭京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看见李欣也只当是个正常的陌生人,并未表现出多少的厌恶。 这反而让李欣感觉到些许愧疚,她抱着一摞厚厚的档案袋与沈袭京擦肩而过,后又驻足,听见沈袭京跟周妙在低声说着些什么,她酝酿了许久,才壮着胆子开口道:“沈上尉。” 沈袭京「嗯」了一声,扭头。 “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李欣抿了抿嘴角,低声道:“你们是不是要查谁的档案?我..我可以很快找到。” 沈袭京还未开口,周妙在一旁扁扁嘴抢白道:“不用了吧,我哥跟你之间那点事还不够人家掰扯的呢!你还是安稳点,别老贴上来了!” “我..我这次没有别的意思。”李欣低声道:“单纯只是想报..报答一下。” “真的假的啊?”周妙满脸不信任。 李欣的头埋的更低了些,恨不能找个地洞挖了跳进去,未几,他听见沈袭京道:“闻乐和时蔚然,能帮我找这两份档案吗?” 李欣双眼一亮,抬起头来。 “谢谢。”沈袭京说,态度平和。 瞬间,李欣感到心口浮上一股暖流,她用力点了点头,踩着高跟鞋飞快的奔向档案库。 “哥,你是真不怕在同一条沟里翻两次船啊。”周妙翻了翻眼睛说。 “这时候谁还在意翻不翻船呢。”沈袭京说。 “也是,得尽快找到蔚然哥和闻乐。”周妙说。 李欣毕竟是档案室的人,几分钟的功夫就将时蔚然和闻乐的档案调了出来,电子文库足有几十页,沈袭京道:“能帮我查查他们的处分记录吗?” “可以。”李欣点头,她飞快的输入了一串代码,搜索完毕,摇头道:“没有处分记录。” 周妙和沈袭京纷纷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怎么了?”李欣关切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们有两个朋友,受处分被罚去西矿区挖矿。”沈袭京道:“现在失联了。” “受处分去挖矿?那怎么会没有记录呢?”李欣道。 “所以就是很奇怪啊!”周妙急道:“加加林上将脑子进水啦!不按规矩办事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啊?” “是没有好处。”李欣说:“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调查起来发现程序漏洞,下达指令的人最是难辞其咎了,他安排人下矿的时候,消息不可能密不透风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加加林自己也不知道这回事。”沈袭京捏住了下巴道:“我的意思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指令没有按照正常程序执行?” 周妙和李欣一同看向他。 “那么如果矿区真的出了事,就是一石二鸟。”沈袭京道:“不仅出掉了阿蔚和闻乐,还拖垮了加加林。” “你这..会不会是阴谋论啊!”周妙的表情有些僵硬,“谁会这么恶毒!” 沈袭京不语,他的眉头紧缩,“看来我们得去一趟西矿区。” “如果你们要去西矿区的话,我,我还可以再帮点忙!”李欣小声插嘴道:“我爸爸是..西矿区的一个小包工头,每天实地监工的那种,矿上有什么事,他比管理层知道的还多,可以带你们进矿山的。” “真的吗!”沈袭京眼前一亮。 “嗯。”李欣道:“我现在就联系我爸爸。” “谢谢你了。”沈袭京诚恳道。 “不用谢,能帮上你,我心里好受多了。”李欣说,她看了一眼沈袭京,若有所感道:“不过我也真的没想到,像你这样高傲的人,也会有麻烦别人的时候。” “实在是情势所逼。”沈袭京说:“我必须尽快找到这两个人。” “这两个人,跟你的关系应该非常好吧?”李欣说。 “倒也不是,闻乐是我的哥们儿。”周妙插嘴道:“我袭哥不认得他!” 李欣:“哦..” 她的余光扫过时蔚然的档案,银发青年的照片在他的眼底留下深刻的波澜。 “原来..是这个同学啊!难怪。”她有些沉醉于照片中男生的美貌,语调似是艳羡,似是无奈,“很是般配呢。” 第37章 “你这胸肌的含金量还挺高啊。” 巨龙扫尾, 闻乐四肢并用的乱爬,被时蔚然单手按倒,俩人脸上身上都不同程度的挂了彩, 奈何矿井空间逼仄,巨龙顶天立地,他们怎么躲也躲不开。 “蔚然哥我爬不动了!我, 我的髌骨和腕骨好像都都都裂了!”闻乐用词还怪专业的,他刚才被坚硬又凹凸不平的粗壮龙尾扫飞出去, 四肢着地,此刻疼的满头冒冷汗。 “怎么办啊!!我们还等得到人来吗!!”闻乐暴风哭泣。 时蔚然蹙眉。 穹顶还在不断的掉落石块,比高空坠物好不了多少。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低声道。 好在这条龙似乎..不吃人。 时蔚然昂首盯着龙的双瞳看, 从中读出了一些熟悉的情绪——烦躁压抑伴随着某种渴望。 电光石火间,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他艰难的起身, 将闻乐架着往一处凹陷的小墙缝里靠过去, 避免被落石砸到。 “你, 你呢!”闻乐勉强在里面坐下,惊慌失措的看向时蔚然,“你要去哪——蔚然哥!” 时蔚然掉头飞奔, 他的身形灵敏如风,却也几次滑倒, 重重的磕在尖锐的石刻之上, 最终他摸到了那辆被压变形的矿车,伸手进去掏了半晌。艰难的摸出了一把手电。 他将手电拧亮, 光圈打向穹顶处, 巨龙的竖瞳显而易见的扩张了一下。 “乖孩子。”时蔚然咬牙低语:“撞, 狠狠的撞。” 他猛地晃了一下手电, 光圈激缠,巨龙发出高亢的吼叫声,而后展开背后的双翼,振翅扑向顶端。 “轰!” 一次不够,再来一次。 闻乐抱着头,胆战心惊的望着那条龙像是不太聪明的猫一样被时蔚然用手电灯光逗弄,一次又一次的扑捉着穹顶处那并不存在的光斑,末了他听见了一些隐晦的碎裂之声,而后如雨落一般—— “哗啦” 白亮的光水一样迸溅入黑暗,时蔚然骤然间松开了手电,冲着闻乐大吼道:“出来!!” 闻乐有些没反应过来:“啊?!” 他在高高的穹顶处看见了一个巨大的豁口,巨龙兴奋的用翅膀闪动出狂风,腾空而起,急切的飞向豁口处! “抱住他的尾巴!快点!”时蔚然嘶吼,闻乐这才明白他的意图。 “为什么矿坑里会有龙啊!!”他一瘸一拐的跳出来,一把握住时蔚然的手臂,两人像是乘坐云梯般死死的扒住巨龙坚硬如晶石般的鳞甲。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被困在这里很不爽,非常不爽!”时蔚然的眼底流露出奇妙的兴奋,他昂起头,注视着缺口离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听我的,我让你松手你就松手!不然上了天你就骑虎难下了!”时蔚然道。 “好!我都听你的!!”闻乐拼命点头。 “一,二,三!!松手!!” 在巨龙的尾巴根脱离地表的瞬间,时蔚然与闻乐同时松手,摔倒在地面,狂风重重的拍在身上,让人几乎无法呼吸,突然接触强光,闻乐眼泪直流,却止不住的想要笑。 “蔚然哥!蔚然——” 他叫了几声,只能听见风在广袤的平原上席卷,巨龙的吼叫声渐渐远去,却始终没听见回应时蔚然的回应,着急忙慌的爬起身,依稀看见时蔚然从哪里搬来了一捆绳索,从矿井的豁口处抛下去,而后纵身一跃—— 闻乐踉跄了几步想追上去,眼前却是一阵阵发黑,他长这么大也没受到过这么厉害的惊吓,就这么晕了过去。 —— 沈袭京与周妙在李欣的带领下抵达了西矿区,这消息不知怎么的传到了李星满的耳朵里,那家伙手上还封着修复绷带,居然也屁颠颠的跟了过来。 “你来做什么?”周妙看见李星满脚不沾尘的赶过来就来气。 “我……”李星满飞快的瞟了一眼沈袭京,后扁嘴道:“我姐来了,我不放心就跟过来看看啊。” “手都骨折了还亲自来陪,你什么时候跟你姐的关系这么好了?”周妙冷笑一声道。 “妙妙。”沈袭京看了她一眼。 “哦。”周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我怎么尽说大实话。” 李星满被她说的窘迫极了,下意识的看向李欣,“姐..姐——他们!” 李欣没看他,默了片刻,抬手指着远处一望无际的连绵山丘,打断了他的话头,“那边就是矿井入口了,地比较难走,大家小心点儿。” 李星满悻悻然。 几人踏上矿区,随处可见运送矿石的履带和来往不断的机器人,矿区辽阔,人与设备都渺小如蝼蚁,数不胜数,社牛如周妙抓了几个人询问都没问出什么结果,正有些摸不着头绪,忽然大地震颤,只见遥远的天际,一只巨兽腾空飞起,跃入云层,引得所有人翘首以盼。 周妙:“我草?!怪兽!” 李欣:“老天..这是什么呀!” 李星满:“哎呀人家害怕!” 他说着就要往沈袭京身后躲,但沈袭京的动作快上一步,竟一面翻身就近上了一辆闲置的采矿车。 “妙妙,上来!”他大声道。 周妙眼前一亮,浑身的DNA都开始动了。 “来了来了!”她扭头对李欣道:“走啊上车!” 李欣:“啊?!这采矿车要驾驶资格证才能——” “要什么驾驶资格证,我袭哥星舰机甲都能开,区区采矿车!”周妙朝她伸手,“快点,晚了有可能就什么都发现不了了!” 李欣一头雾水,却莫名的被周妙和沈袭京身上的那份燃情给感染了,那厢李星满看他们仨都莫名其妙的上了车,急得原地跳脚:“你们干嘛去呀!你们等等我!带带我呀!”说着他也顾不上害怕了,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采矿车的载货板,适时沈袭京发动了车子,巨大的推进力令整个车身颠簸不已。 李星满差点儿没被颠滚下去,像个王八似的艰难的匍匐在地面上,李欣坐在侧面用手撩动翻飞的长发,大声问道:“那条龙!!是什么啊!!” “是冰牙龙,我曾经在康尼星系见到过,不吃人,只是卵孵化于镭晶矿石堆里,所以有冰牙龙的地方必定有镭晶矿。”沈袭京语速飞快,他摸出终端机拨出一个电话,沉声道:“公共安全部吗?我是沈袭京,在西矿区发现一条冰牙龙,请立刻联系物种研究部门前来支援。” 周妙分辨出沈袭京驱车的方向就是冰牙龙飞来的方向,扭头道:“哥!你这是要去找镭晶矿?” “嗯。”沈袭京挂断电话,神色凝重,“镭晶矿是一种新型材料,中空轻盈却能够隔离热电信号,你不是说阿蔚和闻乐失联了吗?十之八九是在镭晶矿区附近!” “我懂了!”周妙瞪圆了眼睛,“朝着这个方向走,我们的信号只要越来越差,就离他们越来越近!” “希望我的推断是对的。”沈袭京低声道。 矿车风驰电掣,灵敏的避开各种障碍物与丘陵,天空没有什么云团,光线白亮刺眼,周妙大海捞针般的四下张望着,忽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倒在地上。 “闻乐!是闻乐!”周妙伸手指着前方惊叫。 “哪儿,哪儿有人?”李欣还在茫然四顾。 沈袭京目光如电,他猛地刹住车身,推门下车,箭步冲到闻乐跟前,弯腰拿闻乐的腕脉。 “怎么样啊怎么样啊!他是不是死了啊!!”周妙在一旁火急火燎的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你可真会说话。”沈袭京说,他直接用拇指去掐闻乐的人中,刚掐一下,闻乐就诈尸般的坐了起来,伴随着杀猪般的哀嚎。 “额啊啊啊!!” “闭嘴。”沈袭京说。 闻乐哑了。 “时蔚然呢?”沈袭京说:“跟你一起来的那个银发的——” “啊!你说蔚然哥啊!”提到时蔚然,闻乐居然还挺积极,他一瘸一拐的扶着周妙起来,艰难道:“我昏迷之前他他他好像掉到那个矿坑里去了!” 沈袭京不假思索的旋颈,扑向闻乐所指的洞口,一条贴碧而悬,下方深黑一片不见底,唯有细微的风灌入。 沈袭京扒在坑边竭力望着,一颗心不受控制的不断的下沉,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慌。 时蔚然真的掉下去了吗? 这样深的矿井,他那么渺小脆弱的一个人,掉进去..会如何呢? 沈袭京不敢往下想了。 他闭了闭眼,五指慢慢的抓紧了矿坑边坚硬锋利的碎石,这几秒钟的功夫仿佛在他的脑海里无限拉长,变成了难捱的几个星纪。 陡然间,他听到了绳索与石壁磕碰的轻微声响。 一只冷白瘦削的手腕从绳索的下方攀伸而上,犹如从迷雾之中长出了一根白藤。 似是力竭,那只手在绳索表面握住后打了个滑,向下溜了几寸,留下斑斑嫣红。 沈袭京豁然睁开眼,他二话不说楠``枫倾身探下去一把握住了那只手,也不顾自己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是否会掉进这矿坑之中,只牢牢的攥着对方的腕骨,用力的将人拖上来。 这一拖吊艰难异常,沈袭京的臂弯上爆出了根根青筋,那厢周妙和李欣也发现了不对,纷纷围上来搭把手,几人齐心协力将矿井里的家伙弄上来,周妙和李欣一个没站稳朝两旁狼狈坐倒,沈袭京则更倒霉一些,仰面摔了个四脚朝天,他只觉得时蔚然那家伙的重心简直不稳到了离谱的地步,迎面扑倒下来,拿他当垫背似的重重的砸在他的胸口。 “轰” 这动静还怪吓人的,时蔚然背着一块等身高的镭晶矿,趴在沈袭京的胸口,脸颊枕着他结实的胸膛,若有所思道:“一百多斤的石头加上一百多斤的我本人,我以为至少会把你的两根肋骨压断。” 沈袭京:“?” 他艰难的压下下颌去看怀里的银发青年,听时蔚然真挚的发出感慨:“你这胸肌的含金量还挺高啊。” 沈袭京:“..” 第38章 谁要听你讲道理啊! 镭晶矿区几公里开外的地方是矿区的中转管理处, 一辆控温控湿的运送车行至跟前,门开,段楚彧从上面走了下来。 矿区尘土飞扬, 日照强度大,段楚彧带着墨镜与防尘口罩,衣冠楚楚的推开了管理处的门, 里面早已有人在等候着他。 “妹夫。”说话的是个高个子男人,头发打卷儿, 跟宋琳娜的模样有几分相似,他笑容满面的迎上来,段楚彧微笑道:“大哥。” 这正是宋琳娜的兄长宋辉。 宋家一直是不缺钱的, 他们缺的只是一个光耀门楣的牌面, 不然总有人说他们是浑身铜臭味的奸商,宋琳娜和宋辉两兄妹是不争气到了一定地步, 以至于宋家花钱都始终不能给他们安排上一个体面的职业, 可自打段楚彧上位之后, 宋琳娜摇身一变成了贤惠的国民儿媳妇,宋辉也成功在能源开发部门谋了一个官职,目前管着矿区一块。 矿区监管科科长这名头说出去响当当, 实际上却又闲的打跌,宋辉喜欢的不得了, 对这个神通广大的妹夫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对其言听计从。 “你说你个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啊?”宋辉道:“喏,无人机已经放出去了, 应该很快就会到镭晶矿区附近, 你哪个朋友在这里工作啊?我可以派人开车载你去现场看看。” “不用, 他也不一定就在这里。”段楚彧淡淡道。 “嚯, 还劳您大驾亲自来探望,看来你们的关系非同一般哦!”宋辉八卦道:“男的女的?你告诉我,我不告诉我妹。” “让大哥失望了,是男的。”段楚彧说。 宋辉撇撇嘴。 段楚彧嘴上在闲聊,眼睛却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看,这时他听见有人疾步奔进来大叫道:“宋,宋科长!镭晶矿区塌,塌方了!” 宋辉大吃一惊:“什么?!” 这消息可有够延迟的,段楚彧微微眯眼,从他的一手消息来看,塌方已经是五六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了。 他本以为时蔚然会就此埋骨于地下,可没想到就在几十分钟前,有人观测到西矿区飞出来一条远古时期才有的冰牙龙。 事出反常必有因,段楚彧找人调查了冰牙龙的资料,得知冰牙龙往往孵化于镭晶矿堆中,冰牙龙出,则意味着镭晶矿与地面之间出现了连通渠道。 如果换做是旁人,段楚彧还不会将此事多么放在心上,可他的目标对象是时蔚然。 他在卡兹曼星放了那么多的爪牙和眼线,都没有能让时蔚然无声无息的死去,这家伙甚至还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卡兹曼星,在首都星获得了户籍。 绝不可小觑。 真正的智者往往要懂得刚柔并济,软硬兼施。好在他足够了解时蔚然,提前有准备了Plan B。 刚刚死里逃生的时蔚然应该很需要关怀吧..是一个乘虚而入的好机会。 段楚彧眯着眼,监控屏幕中央依稀捕捉到了时蔚然的身影。 随后,旁边又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人影,第五个人影.. 段楚彧的表情一僵。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他揉了揉眼睛,按了一下缩放按钮,屏幕放大。 时蔚然身下分明还压着第六个人。 “沈袭京?!”段楚彧冲口而出,面色微微发青,比他方才发现预定谈判现场有一堆吃瓜群众的反应还要大,“他怎么会在这里?!” —— 时蔚然的关注重点委实是有点离谱。 沈袭京的脸「腾」的红了大半。 他的呼吸微乱,生怕自己过于亢进的心跳被对方听见。 “起来。”他推了一下时蔚然的肩膀,“你怎么这么重,压的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重的是不是我,你心里没数?”时蔚然昂首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撑地而起。 沈袭京:“..” 闻乐在一旁被周妙扶着像个独脚鸡似的站着,俩人两双眼睛盯着这俩人看,都有些傻眼。 “是我的错觉吗?”闻乐说:“为啥会觉得他俩的眼神在拉丝..” “应该不是你的错觉,我也有同感。”周妙幽幽道。 时蔚然背上捆着个等身高的镭晶矿石,多亏了他身体柔韧性好,站直活动倒也不受限制,他整理整理衣摆,余光掠过一旁李欣的脸,似有忖度,“你是?” 李欣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出声回答,李星满就从后方探出头来,趾高气昂的张嘴嚷嚷道:“这是我姐!” 这家伙的声音细针似的扎进时蔚然的耳朵里,银发青年的额角危险一跳,眯眼道:“是你?”他顿了顿,冷笑一声道:“你怎么在这儿?” 李星满正等着他问这个问题,立刻来了劲,几步迎到了沈袭京背后,得意洋洋道:“当然是沈师兄叫我们来的了!”他指了指李欣,转着眼珠子斟酌用语,“我姐可是跟沈师兄有患难情的女人!” 周妙依稀觉得这话说得很不上路子,一旁的闻乐却「嗷」了一嗓子,如福至心灵般的拍脑袋瓜,“我想起来了!这是李欣姐吧!之前跟沈师兄闹绯闻上报纸那个!沈师兄为了他跟段楚彧大打出手嘞!!还真是有交情——哎哟喂!” 周妙狠狠踩了他一脚,咬牙切齿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原来是她呀。”时蔚然悠远绵长的「哦」了一声,目光清凌凌的拂过沈袭京的脸颊,意味深长道:“所以你带他们两个来..是几个意思?” “矿区地带不能随便出入。”此刻的沈袭京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认真道:“我是托了李欣的关系来找你——” 他这话答得一旁的周妙都听呆了,李星满还格外积极的插嘴道:“是啊时蔚然!今天没有我和我姐,你小命都不保了知道吗!做人要心怀感恩!” “你手指头好了是吗?”时蔚然轻轻道。 李星满的脸色大变,他条件反射般的将手背到了身后,遂哭唧唧道:“姐!!沈师兄!!他他他威胁我!!就是他把我的手指头折断的!!” “你应该庆幸你生在首都星。”时蔚然只觉得心口冒上来一簇无名火,烧的他理智全无,冷笑道:“如果是在别的地方,我保证你断的绝不止是手指头!” 李星满躲在李欣背后嚎的更厉害了,“姐!!沈师兄!!我好怕!!你们看他!!” 李欣皱了皱眉,那厢,沈袭京抬眸,远处的天空中不知何时飞来了一架小小的无人机,下方附带的热小监控仪频频闪烁,沈袭京蓦地上前,伸手按住了时蔚然的肩膀,低声道:“什么都别说了,先跟我回去。” 时蔚然反手甩脱了他,眼神如刀,“跟你回哪儿?我凭什么跟你回去?你算老几啊?” 沈袭京:“我——” 李星满犹觉煽风点火不够,“你算老几啊时蔚然!你怎么敢这么跟沈师兄说话!你真的有够没教养的耶!!难怪是荒星出来的烂——” 一旁的李欣猛地捂住了他的嘴,短促的喝道:“闭嘴吧你!” 时蔚然按了一下拳头,眼底的杀气也浮上来,被沈袭京挡住了去路。 “别冲动,这里是首都星,跟卡兹曼星不同,你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同一件事受罚!” “看来你知道我是为什么在这里啊?”银发青年笑了起来,他像是气急了,笑容俊美又凶煞,“沈袭京,那你几个意思啊?” “你当初骗我的那套,为什么不再拿出来哄骗别人?”沈袭京低声道:“四处树敌对你没好处。” “是对你没好处吧!”时蔚然深吸了一口气,冷冽道:“哦,我想起来了,这崽种还是你的亲亲好副驾呢。” “你说谁是崽种!”李星满大怒,拨开李欣的手尖叫。 “你啊!有本事晚上睡觉别锁门,你试试能不能看到明天的日出。”时蔚然挑眉,他反手将背上紧紧捆缚着的完整晶矿石卸下来,扔到了沈袭京的怀里。 矿石沉重,沈袭京一时接的措手不及,也腾不出多余的动作去阻拦他,短促道:“时蔚然!嘴上能不能有个把门的!有的话好说有的话不好说你心里没数吗!周妙今天喊我来这里也完全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我真是谢谢你全家了。”时蔚然说,他看了眼站在沈袭京后方的李家姐弟,莫名的冷静了下去,“放心,脏手的事我绝不做第二次,你手上的是我从地下背上来的上好镭晶矿,正好用来修复你塞壬号的右侧肩翼,这样我们之间就扯平了,你也别总惦记着我盗用你的塞壬号,欠了你好大的人情。”大概是因为背上的重负解除了,时蔚然只觉得说这些话的时候分外顺畅,缓解了心口传来的微弱酸胀感,他绕开沈袭京走,“你不是还觉得我霸占了你的宿舍让你有家回不得吗?我现在就去跟陆山彦说调宿舍的事情,一分钟都不会耽搁,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就是陆山彦说需要我千里迢迢从卡兹曼星来到首都星给你当副驾,我看你根本就不需要,你跟这油头粉面的小子简直是般配至极!” 沈袭京诧然回眸,气的银牙咬碎。 “时蔚然!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抱着那沉重的一大块的原矿石,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也有些气急败坏,“莫名其妙简直。” “你才莫名其妙。”他一转身对上周妙的白眼。 “什么意思?我跟他讲道理还有错了?”沈袭京纳闷道。 周妙对他的无语程度更上一层楼,感觉他简直是没救了,掉头就走。 “这种时候谁要听你讲道理啊喂!!” 第39章 打败李星满,成为沈袭京的副驾。 从西矿区回到宿舍已经是晚上时分, 沈袭京马不停蹄的刷开了宿舍的门,室内的感应灯自动亮起,空无一人。 时蔚然果真没有回来。 沈袭京在屋里找了一圈, 半点人回来过的痕迹也无,他懊丧的跌进单人沙发里,从口袋里摸出终端机。 终端机的界面还停留在他跟周妙的私聊界面上。 【沈袭京】: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愿意听我讲道理? 【周妙妙】:大哥,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周妙妙】:蔚然哥和小闻乐今天会被罚来这里挖矿,就是因为李星满那个小别扇。 【沈袭京】:他们起冲突了, 这点我大概能猜到。 【周妙妙】:那你还一直帮李家姐弟讲话! 【沈袭京】:??我哪有帮他们两个讲话? 【周妙妙】:哇塞,你有啊,你就有!不惜那你问问闻乐, 闻乐都以为你跟李欣是假戏真做了才这么护着他们俩! 【周妙妙】:港真, 要不是因为我当时扶着闻乐腾不出手,我真的会出手去扇李星满大耳刮子! 【周妙妙】:不管怎么样, 你至少应该跟李星满撇清关系吧!那小基佬都恨不得粘你身上去! 沈袭京:“..” 他回忆了一下时蔚然发作的全过程。 似乎是从他说的那句「什么都别说了, 先跟我回去」开始。 他的确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我跟他们没有关系」。 【周妙妙】: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情商低到完全看不出来蔚然哥在恰醋吧!! 沈袭京倒吸了一口凉气,直到此时, 他才有了一些茅塞顿开的感觉。 他一撑沙发扶手起身,拿了外套出门, 直奔校长室。 这个点的学政大楼只剩建筑最外面的轮廓灯还亮着, 像是一座巨大的晶莹剔透的金字塔。 沈袭京乘电梯直奔校长室,恰好看见陆山彦走出来, 安徒生正在替他锁门。 在看到沈袭京时, 安徒生非常自觉地把刚锁上的门又打开了。 陆山彦:“..你倒也不必这么自觉地为我安排加班。” 安徒生体贴的很,“也不枉您守株待兔等了他这么些天, 今天终于可以收网了。” 沈袭京:“收网??” “这家伙文化水平不高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陆山彦挥手笑眯眯道。 先前的每一次沈袭京都是被召唤来校长室,这还是第一次他主动前来,陆山彦不免有点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只见这家伙臭着一张脸,进门后劈头就问:“时蔚然有没有来找过你调宿舍?” 陆山彦:“嗯..这个,怎么不算呢?” 沈袭京:“你不可以同意!” 陆山彦默了两秒,坐回办公桌后方,“调宿舍也是每个学生的权利,我有什么资格说不同意呢?” “你是校长,你日理万机,管不着调宿舍这种鸡零狗碎的事情。”沈袭京信口就来。 陆山彦:“。” 陆山彦:“我不知道听谁说,你之前为着不想跟他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连值勤的班都调了。” 沈袭京:“。” 陆山彦:“所以是有这么回事,对吧?” 沈袭京垂眼,低声道:“那是个误会。” 陆山彦:“怎么个误会法?” 沈袭京:“我一下子不习惯他变得..总之人跟人之间需要磨合,对吧?” 陆山彦:“哦,那你对他应该还挺满意的。” 沈袭京顿了顿,只觉得自己好像又掉进了一个言语圈套。 “老陆。”他昂起头来,费解的瞪着老校长,“我之前一直没顾上问你,你跟他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真的是从卡兹曼星出来的?” “如假包换,首都星可练不出他这样的小伙子。”陆山彦点燃了一根雪茄,翘着腿道。 “你..”沈袭京觉得他的骄傲来的莫名其妙,憋了半天才道:“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你什么时候去的卡兹曼星啊?”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劝你最好别在这时候问,抓紧时间问一点儿有价值的问题。”陆山彦说。 沈袭京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他挑了一个最必要问的。 “他是因为什么罪被流放的?”沈袭京道。 “连坐啊。”陆山彦淡然道。 “连坐?!”沈袭京的尾调上扬。 “你怎么这么惊讶?”陆山彦吐出一口烟气,“不然你以为他是因为什么罪名被流放的?欺诈?杀人?” 沈袭京:“我——” “拜托,他在卡兹曼星待了十几年,十几年前他才多大,两岁?还在吃奶呢,他能犯什么罪?”陆山彦嗤笑,“你用头发想也能想到吧。” 并没有想到的沈袭京:“..” 默了良久,他道:“可是为什么要连坐?一个襁褓里的婴儿能做什么?不是很无辜吗?被连坐不觉得可笑吗?” “他爸当时犯的是间谍罪,将一批很重要的机甲设计方案泄露给了联邦最大的敌人,你也知道的,搞黄不一定会死,搞政治一定会死,触犯国之底线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陆山彦说:“但是当时的法律修缮还不是很严谨,所以,你懂的。” 沈袭京的眉头紧缩。 “他在卡兹曼星生活了那么久,难怪会变成这样。” “哪样?”陆山彦反问。 “满嘴谎话。”沈袭京说:“一点法治观念都没有,暴力成性!还不听人劝!”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之前好像救了你的命?”陆山彦眯着眼睛道。 沈袭京:“..” “看来我没记错。”陆山彦扫过他的面部表情,笃定道。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沈袭京一整个不耐烦起来,“我今天听他说,你是为了让他给我当副驾才千里迢迢把他从卡兹曼星弄出来——不是!你救他就救他,我可以理解,硬塞他给我当副驾做什么呢?” “他救了你的命。”陆山彦说。 沈袭京:“我的副驾我自己会挑,不需要你操心。” “他救了你的命。”陆山彦说。 沈袭京:“我周围有很多副驾的备选项,他们都是比时蔚然正常一百倍的卫斯理的学生!有很丰富的学习履历!” “他救了你的命。”陆山彦说。 沈袭京:“..你还有没有别的台词了?” “你的那些备选项..哈哈!”陆山彦假笑了一声,抖了抖雪茄上的灰烬,“我都不想说什么,你自己应该也很有数吧。” “临时拿来用用也不是不可以。”沈袭京面无表情道:“反正都比时蔚然要靠谱。” “行了,我也不给你打马虎眼了。”陆山彦打开抽屉,取出了一个银色的盒子。 盒子上设了三道全息密保锁,分别是指纹,虹膜和DNA,陆山彦依次解锁,安徒生非常贴心的替他打开了房间的防窥安全模式,房间顶部落下隔离屏障,光线也变得略略有些晦暗。 盒盖打开,一本全息触控的文书于沈袭京跟前呈现,往往是极为机密重要到无法以纸张留痕的文件才会以数字程序的形式保存,一来不方便窃取,二来便于销毁。 “探海行动?”沈袭京念道。 “上一个这种级别的行动还是织女星守护战役。”陆山彦慢慢道。 “你说的是忒休斯上将牺牲的那次?”沈袭京道。 陆山彦默然点头。 对于这场战役,沈袭京并不需要陆山彦多加赘述,任何一个战训学院的学生,都对这场战役的性质讳莫如深,拥有比银河系更高文明的霍马尼亚人在织女星上打开了入侵联邦星域的突破口,短短十天杀死了织女星系附近上万的居民,他们引以为傲的融合光波可以穿透绝大部分的机甲和战舰屏障,将拥有生命信号的活物与死物融为一体,残忍至极。 这场战役能够获得胜利靠的全然是联邦军官们顽强的意志,沥血鏖战,最终死伤无数,战舰更是几乎殆尽,联邦著名的忒休斯上将在守卫织女星时牺牲,彼时陆山彦虽然带领进攻方阵剿灭了霍马尼亚人的指挥部,但也在此战役中精神受创,退居二线。这场战役具有划时代的意义,设备研发部门经过如此惨烈的代价,发愤图强,竭尽全力革新设战略设备,也使得如今的机甲和星舰们变得更强大更坚固。 所以,能和织女星守护战役相媲美的「探海行动」,究竟是什么? 沈袭京心头微动,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怎么?被吓到了?”陆山彦冷不丁朗声大笑了起来,他手一拂便将全息的光熄灭。 “我不太明白。”沈袭京说。 “联邦已经不是昔日的联邦了。”陆山彦道:“从前我们进步依靠的是外来者的侵略,但随着文明发展,技术的革新,我们意识到进步不可以只通过如此被动的方式。 如果我们积极主动起来,去探索外来星域更高阶的文明和势力,那是不是可以不用被动挨打,甚至,我们可以与他们构建外交行为,那是不是一种共赢的方式呢?” “这个想法很有意思。”沈袭京的眼眸微微发亮。 “你还有几个月就毕业了对吧?”陆山彦道:“你的少校晋升计划可以提上日程了,另外,哥白尼号是这次探海行动的首选星舰,他足够大,各项性能也足够均衡。” “你的意思是..我有机会成为哥白尼号的主人?!”沈袭京倏地站了起来,欣喜道。 “你可以的先这么想着。”陆山彦说:“毕竟你也在这个不上不下的阶段卡了很久了,但——也别高兴的太早。” 沈袭京:“我知道,我得先升上少校。” “啊不不不。”陆山彦说:“你如果真的成为了探海行动的负责人,还打算一天换一个副驾吗?首都星是不是得给你准备个副驾预备役团,安在星港,随时给你输送?” 沈袭京:“..” “探海行动可不是寻常值勤,一天两天就能结束的,而且联邦以外的星域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也没有人能预料,许多势力或许会因为你是一个缔造外交关系的枢纽而疯狂的针对你,所以,你必须要有一个强有力的副驾。”陆山彦斩钉截铁道。 沈袭京跌坐回椅子上。 “你觉得这个人应该是时蔚然?”他反问。 “时蔚然固然没有接受过正统的教育,但教育人人都可以获得,天赋却是独一无二的。”陆山彦说:“那天,你的塞壬号,你亲手设计的塞壬号,他没有经过任何的训练和说明教学,就驾轻就熟。” “是巧合吧。”沈袭京说,“毕竟统共就那么多的按钮,他也许是运气好,而且周妙当时在驾驶舱里。” “不,我告诉你不是巧合。”陆山彦说:“我问过周妙,她根本就没有教过时蔚然该怎么玩儿手操机甲,时蔚然用的是精神连接!” 沈袭京豁然瞪大了眼。 “精神连接的难度有多高不用我多说了吧?”陆山彦道:“而且,我相信你跟他相处的过程中可以体会到,他无论是智谋还是身手,都是一流的,卫斯理军校绝无仅有可以与他媲美的第二人。” 沈袭京沉默。 片刻后,他低声道:“我们两个可能会在登上哥白尼号的第一天,就在驾驶舱里打起来。” “我其实不太明白你的点。”陆山彦说:“你是不喜欢他的性格,还是不喜欢他的身世背景,还是不喜欢我擅自做了你的主?那你现在又来勒令我阻止时蔚然调宿舍又是为什么?你很矛盾啊你没发现么?” 沈袭京皱眉。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照理说,他曾经对那个伪装的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时蔚然心动过,那他如今就不该对这个成天阴阳怪气,一言不合就给人感觉很刑的时蔚然产生好感。 不,不不,他没有对时蔚然产生好感。 那他此刻的纠结和烦扰是为了什么呢? “他和段楚彧是什么关系,你知道吗?”沈袭京忽然道。 “段楚彧?”陆山彦重复了一下这三个字。 “他在卡兹曼星的时候跟段楚彧认识,交情匪浅。”沈袭京说:“但他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件事,所以我问问你。” “他没跟你说,我想,我也不太方便跟你说这些吧。”陆山彦淡泊道。 “为什么不可以说?你连他的身家背景都告诉我了。”沈袭京说。 “因为我觉得,我看到的那些,也只是表面。”陆山彦说:“我不能告诉你一些不客观的事,那会影响你的判断。” 沈袭京呼出一口气。 “就算我不带任何偏见的去看他。”他低声道:“你觉得以时蔚然的性格,他能安然在卫斯理完成学业吗?要知道副驾也不是我说挑就能挑的,他至少得顺利升到二年级,而且各项成绩得达标!”他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又是无奈又是讥诮,“我觉得以他的性格,都用不着一个月就能再给自己整出一身的案底来,没准儿就又被送回卡兹曼星去了。” 陆山彦翻了翻眼睛,他回想起了几个小时之前,时蔚然坐在他的办公桌上,手里拿捏着他最喜欢的烟灰缸挥上挥下,看得他胆战心惊。 “我长这么大!没受过这种气!”时蔚然说:“如果是在卡兹曼星,这群傻逼,我会直接送他们入土!” “港真,我也是第一次看你发这么大脾气。”陆山彦实话实说。 按照以往的惯例,时蔚然往往会在沉默中爆发。 其实以时蔚然的那些本事,在首都星干点儿连环刑事案件,藏个个把月不被发现是绰绰有余的。 “其实能看得出来,小蔚然是个有分寸的人,他想要洗心革面当个良好公民,所以才这么努力的忍。”陆山彦说:“忍字头上一把刀啊。” “他忍了吗?我怎么没看出来,他今天嘴我的时候可来劲了。”沈袭京说。 “哦,这样的吗。”陆山彦说:“那我还是让他先换个宿舍吧,你们俩都各自冷静冷静。” “不行。”沈袭京斩钉截铁。 “你到底想怎样?”陆山彦都给气笑了,“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 “什么?”沈袭京翻白眼。 “像个初次谈恋爱的缺心眼。”陆山彦冷笑一声,“幼稚到极点。” 沈袭京:“??” “感觉都是在对牛弹琴。”陆山彦起身道:“行了,你也别耽误我下班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 他起身,在沈袭京的沙发腿上踹了一脚,头也不回的出了门,还让安徒生直接拔了电源,连点儿光都没给沈袭京留。 沈袭京就这么摸黑离开了校长室。 他有些惴惴不安的回了宿舍,刷卡门,发现屋里亮着光。 时蔚然竟然在。 银发青年似乎是刚洗完澡,大概是因为不会使用智能家居系统,他脖子上挂着一块儿毛巾,发梢还湿漉漉的,他穿着宽松的T恤和短裤,裸露出来的肤色白的亮眼,却也青青紫紫,伤的斑驳,骨架显得清瘦却精致。 沈袭京蹑手蹑脚的凑近了些,发现时蔚然坐在书桌跟前居然是在看书,手上随意的转着一支笔。 和谐到有点儿诡异的地步。 居然没有大开杀戒的闹腾? 沈袭京压下心底的疑虑,轻轻咳嗽了一声道:“你是怎么回来的?怎么这么快?” 时蔚然转笔的动作微微一顿。 沈袭京莫名的感到拘谨,故作镇定道:“今天的事情我已经上报了,学校介入调查,肯定会给你跟闻乐一个交代。” 时蔚然「哗啦」起身,也没看他,一声不吭的爬上了床。 沈袭京就看着他侧身卧倒,留给自己一个坚硬冷酷的脊梁骨。 沈少爷已经无语了。 他张了张嘴,本来还想说一两句有关自己和李家姐弟之间的解释,末了又觉得自己这么上赶着解释很没有骨气。 于是他在原地站了片刻,便换了衣服去浴室洗澡。 时蔚然一手枕在头侧,听着浴室里的水声哗哗,觉得吵嚷。 他真是一点儿也不想看到沈袭京,看到就来气。 他第一天来首都星的时候,曾经觉得沈袭京跟段楚彧是同一种人。他们高高在上,不可能对另一个世界的普通人产生共情,甚至视他们如玩物、蝼蚁。可随着相处,他的心态发生了些许改变,他觉得沈袭京好像也没那么讨人厌。 虽然有钱,但是不会否认平凡的努力,正义感还多的莫名其妙。这些可爱之处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不能跟他处朋友,必要时付出一些,也没什么。 可现在呢?为了在一个阴阳怪气的小崽种面前出风头,拿自己开刀,教训的那么来劲,这家伙可能真的觉得自己很威风很帅吧! “装什么理中客。”他低声道,闭上眼。 李星满不是想当沈袭京的副驾么?他偏要让这家伙当不成。沈袭京是死是活他不Care,但是这来之不易的良民身份他得抓住,也正如陆山彦所说,偏见既然已经存在,无法抹去,那他只能通过更多的努力和成绩,按头让他们臣服,只有强者才能有话语权。 竞选副驾至少得是二年级以上的学生,这也就意味着,他必须完成一二年级所有的课程学习并且通过考核,分数还必须名列全貌。 闻乐已经将课件和学习材料都发给他了,量很多。 时蔚然闭上眼,脑瓜子嗡嗡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搞学习。 他固然能吃苦,却也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绪,心底充满了不确定的感觉。 而且,真特么困啊,该死的沈袭京,洗澡都洗的这么催眠.. 沈袭京冲完澡出来,便假装若无其事的磨蹭到了床边。 从这个角度,他也看不到时蔚然的脸,只能看到卷起裤腿下裸露出来的小腿和脚踝。 室内的温度偏凉,时蔚然的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这家伙居然没有起来给自己盖被子,沈袭京听着对方绵长轻缓的呼吸,合理推测对方睡着了。 学渣通病。 他撇撇嘴,顺手拉了被子给时蔚然盖上,轻嗤一声又踱步到了桌前,想看看这荒星的小罪犯刚才都在学些什么。 随后他就看见了一张长长的密密麻麻的学习计划图。 这张图画的杂乱无章,把学渣的气质暴露无遗,沈袭京都压根都找不到开头在哪儿。 但是他看到了结尾,结尾处是若干箭头的汇聚点,上面写着:超前通过所有考试。 然后又是一个箭头,指向一处方框。 打败李星满,成为沈袭京的副驾。 沈袭京眨了眨眼,唇角慢慢的,不受控制的扬了起来。 他扭头,禁不住瞥了一眼床上的受气包,心情莫名的愉悦。 “打败李星满。”他自言自语道:“也太没志向了。” 语毕,他将那张乱七八糟的计划图拿起来,端端正正的折叠好,塞到自己的枕头下面,复又坐回去,拿起了时蔚然方才用的那支笔。 作者有话说: 沈袭京:学渣老婆好努力我要帮老婆划重点。感谢在2022-07-04 07:38:21-2022-07-04 22:41: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哦——你补考啊师兄?” 时蔚然原本在生闷气, 但不知怎么的,气着气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然后做了个噩梦。 梦里, 他坐在一个空无一人的考场里,手上脚上都有镣铐,周围放了一圈平板, 亮的骇人,每一张平板上都在不停地翻滚着题目。 题量多的吓死人, 密密麻麻像是蠕虫,他却一条也不会。 这种压迫感比从前无数次命悬一线还要可怕,时蔚然猛地吓醒了, 直挺挺的从床上坐起来, 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室内的光线柔和,自动窗帘拉开了些许, 能看到外面的天光, 时蔚然扫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现在是清晨六点整。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生物钟就变得这么准了。 下铺传来沈袭京和缓的呼吸声。 室内很静,静到沈袭京的呼吸仿佛在咫尺处一般, 让人心里沉甸甸的踏实。 时蔚然发了会儿呆,觉得这股踏实感来的实在莫名, 他忆起了昨夜被沈袭京强制打断的未完成的大计划, 遂蹑手蹑脚的跳下床。 走到桌边,他发现自己昨天鬼画符的一整张草稿纸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工整简约的学习计划表。 这张计划表画的条分缕析, 一目了然, 字体挺秀, 将他所有要学习的课程都一一罗列了出来,什么时候上课,什么时候结课,什么时候考试,什么时候应该开始着手复习。 时蔚然被这张干净的图纸中所包含的信息量震慑到了,他忙摸出终端机,打开了AI教学秘书,挑了几门课核对了一下时间线。 精准无二。 时蔚然呼出一口气。 就这份计划表的出现,让他昨天杳无头绪甚至是看起来实现无望的目标..有了落到实处的虚影。他几乎有理由相信,按照这份计划表实施,他可以在一个学年内搞定两个学年的学习内容,卷死李星满。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精炼简要的学习计划是谁制定的呢? 时蔚然撇撇嘴。 就从行书编撰的熟练程度来看,这个人必须是个对于学习驾轻就熟的学神,管理思维相当够,这屋子里..似乎还真有那么一个符合条件的家伙。 时蔚然转身,瞅着自己的好下铺。 沈袭京上尉还在沉睡中。 这家伙大概昨晚睡得很草率,也没有换所谓的睡袍,只穿着宽松的T恤和短裤,显得肩宽颈长,俊颜清爽,整个人都充满了少年感。 时蔚然环臂倚床,饶有兴致的盯着沈袭京的脸看,至少在这一刻,他觉得沈袭京的讨厌指数维持在一个相当低的水平线上。 被子被蹬到床尾,约莫是睡觉时无意识翻身的缘故,沈袭京的上衣都被卷的皱巴巴的,八块腹肌就这么敞着,与下方的线条相连,一路蜿蜒到了裤子深处,性感幽深,令人遐思。没人会不喜欢看完美的身材曲线,时蔚然的目光随之挪动,而后就看见了沈少爷大清早升起来的一杆旗。 时蔚然:“..哇哦。” 旗杆很高,把纯棉的裤子顶的很紧,绷的那杆旗的轮廓清晰非常,很雄伟,很挺拔。 时蔚然眯眼,低头看了看自己。 没反应啊,正常人一个。 可同样是人,为什么有的人大清早人都没醒就能这么性致勃勃? 别是做什么不该做的梦了吧? 时蔚然双目发亮。 如果这都不算沈袭京的把柄—— 念及此时蔚然瞬间来了兴趣,他摸出终端机,照着沈袭京的睡状偷偷的拉了个全景。 从头到脚,高清! 他满意的存图。 就是不知道沈袭京梦到了谁。 李欣还是李星满啊? 管他是谁呢! 回头姓沈的再跟自己掰扯那些没用的大道理,他就直接上图,羞辱不死沈袭京! 时蔚然的胜负欲得到了满足,心情也变得格外阳光明媚起来。 他美滋滋的坐下,拿起桌上的笔轻快的转着,决定开始昨天没搞完的学习,而后就听背后的沈袭京翻了个身,哼吟了两声,开始低语。 男人本就低沉的嗓音因为睡意带了几分沙哑,蛊的很。 词句破碎,实质上听不到什么具体内容,只能听见个把个关键词。 “别动..就这样..” “别哭,很快就..” “阿蔚..” “啪” 联想能力足够丰富的时蔚然手里转着的笔掉在了地上。 —— 世界上有一种人,他知道自己做了梦,但醒来后却记不得梦见了什么,沈袭京恰好就是这种人。 作为一个健康的成年男性,沈袭京一周可能有四五天早上起来都会有些反应。 所以一早起来感觉绷胀难受他倒也没有太过稀奇,而是习惯性的去浴室冲了个凉,洗漱完毕才发现,时蔚然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自己的桌上放了一份三明治和牛奶,另一张桌上则空空如也,昨天熬夜写的计划书不知所踪。 沈袭京拧着眉头弯腰去查了查垃圾桶。 里面没有。 那看来是派上用场了。 沈袭京的唇角挽了起来。 而后的几天,沈袭京开始着手忙自己的毕业论文,跟时蔚然忙到基本见不到面。 但他每天晚上回来会悄悄的给时蔚然划上每门课的重点,而第二天清早,他的桌上则会出现一份新鲜的早餐。 两人之间存在着某种微妙的默契,各自心照不宣。 半个月后,时蔚然迎来了他的第一场考试——《星际关系导论》,他成为了全场第一个交卷的人。 这行为过于引人注目,时蔚然如意料中的一般,听到了很多窃窃私语。 “他交白卷了吧?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 “他是不是作弊了!” “荒星出来的罪犯唉,肯定有一百种作弊方法!” .. 时蔚然只当听不到。 这段日子,他无论是上课,还是去餐厅,亦或是回宿舍,路上总会被人围观,类似的话他耳朵头听出茧子来了。 说白了,他的那些事就搁在那儿,无法被抹去也无法遮掩,毕竟没有人愿意相信一个臭名昭著的荒星囚犯费尽心思来到首都星居然是为了学习。 《星际关系导论》的试卷是五百条客观题,AI阅卷,出分速度极快,24小时后就张榜公布了。 时蔚然的名字赫然排在榜上前三。 就在所有人都抱着终端机瞠目结舌时,时蔚然去了一趟教务处。 “我要申请二次阅卷。”他微笑道。 “啊?”教务处的人愣了两秒,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你自己要求二次阅卷?” “没错。”时蔚然似笑非笑,“我不要求迟早也会有人来提要求的,早做晚做都得做,不是吗?” 时蔚然的第一场考试就考了年级前三,这样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传遍了大半个卫斯理军校,让众人大跌眼镜,这却还不是结束,闻乐与时蔚然在西矿区发生的意外事故也披露了第一阶段的调查结果。 加加林被审查了,军务部给闻乐和时蔚然发了一笔不菲的赔偿金。 “我是被陷害的。”在法庭上的录音录像中,加加林的态度却很强硬,“联邦历史上原本就有受罚兵役被派遣去务农务工的先例,我的一切指令都是走的正常程序,不存在因为私人恩怨构陷年轻士官,更加不存在要治他们于死地的情况,相信审判员们会还我一个公道。” 时蔚然接到了闻乐的电话,那小子在电话里震惊道:“蔚然哥你看见了吗!!对于你而言简直是双喜临门有木有!!我本来以为事关加加林上将,他们会和稀泥过呢!居然真的查了!真是大快人心!” 届时时蔚然正忙着应付下一场考试,二年级的考试安排和一年级的考试安排是完全错开来的。 也就是说他要面对的考试密度是一般人的两倍,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他会有三场不同的考试,最近的一场就在两天之后。 绕是沈袭京有给他紧锣密鼓的划重点,时蔚然还是有点儿吃不消这复习进度,加加林被审查这件事,他隐约觉得有些怪异,但碍于实在腾不出精力去思考,也就一笔带过了。 在接下来的一周内,时蔚然先是参加了两场二年级课程的考试,他虽然不是第一个交卷的,但感觉做下来都还十分顺利,好巧不巧的,他每次都能跟李星满分在同一个考场。 时蔚然很满意的是,自己每次都能抢在李星满前面交卷,他背对着那家伙都能感觉到那几乎要吃人般的目光,想想都爽的要命。 这还不算,在第三场《星际宪法》的考场,他叒又撞见了李星满。 “你怎么会又在这里?”时蔚然终于忍不住表现出了那么一丝丝的诧异,“这不是一年级的课程吗?” 李星满一张白脸瞬间紫胀。 “要你管!”他恶声恶气道。 “这个缘分程度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在跟踪我了。”时蔚然懒懒道,他顿了顿,结合李星满这个窘迫的表情稍加思考,忽然有了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哦——你补考啊师兄?” 李星满:“..” 好一个阴阳怪气的师兄!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没准儿我就拿你当段楚彧的替身呢? 原本, 对于自己的前途规划,时蔚然还存着一份不确定性。 但当他在考场屡屡邂逅李星满之后,他忽然觉得自己「打败李星满」这个目标定的实在是太拉胯了。 这场考试的时间安排的很早, 时蔚然怕吃早餐会影响脑补功血,所以空着肚子去考试,他提前交了卷, 决定去吃个早午饭。 餐厅正好在撤早餐准备切换午餐模式,时蔚然在餐厅坐着刷闻乐给他发来的新教案, 不一会儿,对面落下一片阴影,他抬起头, 看见沈袭京坐在他的对面, 嘴里叼着片现烤的黄油吐司。 “恭喜啊。”沈袭京说:“啃下了战训学院最难啃的两块砖。” “你说的是昨天的《星舰机甲影像技术分析》和《星际犯罪信息研究》?”时蔚然一手托腮,懒懒道:“分都还没出呢, 你怎么知道我啃下来了, 帮我提前去问分啦?” 沈袭京咀嚼的腮帮子微微一顿。 “没有。”他翻着眼睛矢口否认:“只是对自己画的重点很有信心!” “怎么这个点才吃早饭?”时蔚然看着他嘴里叼着的那片无比潦草的吐司。 “忙啊。”沈袭京说:“我要毕业了耶。”说着, 他瞥了一眼银发青年,像是在埋怨,“而且你今天早上没给我带早餐。” 时蔚然:“。” 是了, 早上这门考试安排的太早,他急着出门, 自己都没吃早餐, 就给忘了。 “对不起,回头给你点别的吃作为补偿。”时蔚然说。 届时, 两旁陆陆续续有刚下第一堂课的学生走过, 他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一块儿的沈袭京和时蔚然。 一阵小小的骚动在人群中弥漫开来。 “是时蔚然是时蔚然耶!本尊真的好帅啊呜呜呜!” “听见他跟沈袭京说什么了吗?「给你吃点别的作为补偿」, 哇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什么奇怪暗号吗!” “不会吧?这你也能磕?” “为什么不能磕?” “你是不是不知道时蔚然是什么身份背景啊?” “不就是卡兹曼星出来的吗?” “卡兹曼星是流放荒星唉!里面关着的都是重刑犯!” “重刑犯怎么了?他现在又没杀人没放火的, 不带人家改过自新啊!” “重刑犯什么的总感觉像是谣传,他人明明挺斯文的啊!之前那么被李星满欺负都忍下了!还要人家怎么样啊!” “他真的很厉害,最近连考了四门,还有高年级的课程,分数都名列前茅,果然人的本质是慕强啊..我能上去跟他说话吗?感觉他好像很高冷的亚子。” “别吧,我听机械学院说,他好像是老校长专门给沈师兄安排的——” “嘘嘘嘘,小声点。” “哇!校长真的很会哎!让他们两个相爱相杀?” “这叫互帮互助强强联合好不好!时蔚然之前在市中心开机甲开的那叫一个熟练!我看到过网上的图!感觉跟沈师兄肯定很合得来!” “明明是校长按着我的头磕西皮!他们两个会不会成为当年的校长和忒休斯上将啊!” “。” 时蔚然坐着背对着这群家伙,没什么反应,沈袭京则坐在他对面,一抬眼就能看见那群满脸揶揄的小女生。原本他还饶有兴致的听那些赞许他家银发甜心的话。 但是突然就将他们同一对儿知名be拍档相比较时,他有点不能忍了,抬头看去,微微挑眉。 “外语学院今天下课这么早?” 这群小女生登时噤声,按下满脸的兴奋揶揄,而后整齐划一道:“沈师兄好!” 时蔚然撇撇嘴,对于沈姓公孔雀的突然发作视而不见,送餐机器人将他的粥端上来了,他拿着勺子搅了搅散热,一边摸出终端机。 他最近学会了刷社交软件,能迅速获取首都星的许多最新消息。 段楚彧居然上了热搜。 时蔚然眯了眯眼,面无表情的点开了热搜广场。 【段楚彧年纪轻轻的是真的很敢啊,居然检举了加加林上将!】 【不愧是卫斯理军校出来的栋梁,只有他才对底层学生产生同理心啊。】 【我说怎么加加林一个上将对学生下点狠手,这么快就被搞了,照理说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人,不都官官相护嘛!】 【哇段楚彧身上散发出来的正直光辉都快把我亮瞎了,太牛逼了太牛逼了!】 【他不会被报复吧!我觉得他就是首都星官场未来的希望啊,希望他保护好自己。】 【上次机甲作乱的事件,他特地开新闻发布会道歉,超诚恳超有担当啊!不像某些官员,犯了错就知道了甩!】 【不说了家人们,快去帮段楚彧冲票,据说外交部长要换届啦!段楚彧的对手很强劲呢!】 【唉为什么当代不是世袭制度啊,这样段楚彧不就能子承父业当上新外交部长了吗?那才是首都星的福气呢!】 .. “下个月会有机甲实操考核,还蛮重要的。”沈袭京道:“阿蔚?” 时蔚然回过神来,“嗯?” 他的终端机没熄屏,被沈袭京的目光不经意扫过,「段楚彧」三个字就映入眼帘。 沈袭京的眸光轻闪,唇瓣动了动,却没有和往常一样立刻说什么。 “听说你上次连接塞壬号靠的是精神连接。”他若无其事道:“但是精神连接具备一定不确定性,所以手操技巧还是要学会。” “嗯。”时蔚然乖巧的应了一声。 他的乖巧让沈袭京倍感不习惯。 其实这样的时蔚然,多少有一点儿可爱,沈袭京盯着他纤长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骨看,越看越喜欢,甚至都有些不想走了。 但他还得赶去星港开会。 “那我先走了。”他双手一撑桌缘,招呼道。 “嗯。”时蔚然点头。 “有事打我电话?”沈袭京说。 “嗯。”时蔚然慢悠悠的喝粥。 沈袭京心想你也不挽留我两句,亏我还巴巴的流连忘返,他撇了撇嘴,略懊恼的走了。 时蔚然吃了会儿粥,对面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阿蔚。”对面的人轻声喊道。 时蔚然抬眸瞄了一眼来人,方才还在被大众歌功颂德的首都星未来的希望此刻正坐在自己对面,脸上布满了慈悲的微笑。 “稀客。”时蔚然也不看他,继续专注的喝自己的粥。 “怎么只喝粥呢?是不是在西矿区受伤了,所以胃口不好?”段楚彧道。 “没有,看见你吃不下饭而已。”时蔚然说。 段楚彧仿佛自带了关键词过滤器,面不改色道:“我已经替你收拾了加加林,相信我阿蔚,以后他再也不敢找你的麻烦。” “你收拾加加林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时蔚然的目光看向别处,慢条斯理道。 “沈袭京没办法帮你出的头,我都可以帮你出。”段楚彧说。 “你没事跟沈袭京比什么?”时蔚然道。 “因为..”段楚彧垂眼,深深地呼吸,“我看到你跟他那么好,我心里难过。” 时蔚然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 “我今天来,其实是想跟你说声抱歉。”段楚彧说:“发自内心的抱歉。” “为了什么?”时蔚然放下了勺子,认真的问。 “为了我们之间的那些误会。”段楚彧说。 “误会?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时蔚然说。 “不,我们曾经的关系那么好。”段楚彧的语调诚恳而深情,“我承认,这些天我总是做梦,梦到最初遇见你的模样,你在卡兹曼星的那些垃圾堆里站着,是多么的耀眼夺目,我当时就觉得你不应该属于卡兹曼星,你应该有更好的朋友,更好的前途。”他的目光落在了时蔚然的耳垂上,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洞眼。 他还记得那天,他去找时蔚然,送了时蔚然一枚耳钉,那耳钉是锆石的,算不得什么贵重的礼物,毕竟以他那时的身价,也买不起什么贵重的礼物。 但他心里盘算的也很明白,对于时蔚然这样一个在荒星长大的土鳖小子,锆石也足够糊弄了。 果不其然,时蔚然收到他的礼物,表现的很开心,当着他的面亲手就把那枚耳钉钉进了自己的耳垂里。 银发少年生的美,耳垂玲珑如无暇玉璧,生生这么讲耳钉钉进去,血立刻就渗了出来,像是盛放了一朵花,时蔚然却在笑,边笑边问,“好看吗?” 段楚彧丝毫也没有料到他会为了向自己示好下如此狠手,心底不免震动,他一面觉得对方天真,一面由衷的说:“好看。” 监管荒星的物资输送算不得什么好差事,段楚彧并没有再卡兹曼星待很久,他使劲了浑身解数讨好这个银发少年,将两人的关系打造成了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地步——或许在时蔚然看来,也已经满了。 所以才会在听到他说自己要跟宋琳娜结婚时发那么大的脾气。 他哄了时蔚然很久,说了许多许多自己的苦衷,最终还是哄得时蔚然勉强答应偷偷离开卡兹曼星去参加他的订婚典礼。 他能看得出来,时蔚然是真的很喜欢他,也是真的很伤心,所以届时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歉疚。 却也只是一丝丝罢了。 段楚彧承认,他之前从来没有把时蔚然放在眼里。 一个满身污点的荒星罪臣之子,宛如过街老鼠,说的话不会有人信,更不可能在首都星有所作为。 但他没想到时蔚然会摇身一变得到了一个合法的公民身份。 更离谱的是,这个在荒星摸爬滚打的小子居然能在卫斯理军校的那些高大上的考试里获得那么漂亮的成绩。 人们开始赞赏时蔚然,认可时蔚然,时蔚然被洗白了! 时蔚然会恨他,段楚彧毫不意外,却也毫不在意。 一块垫脚石的情绪,有什么可在意的? 只不过如今垫脚石快要变成绊脚石了。 总统秘密发布了一项「探海行动」,内定人选是沈袭京。 沈袭京很快就会变成校级别的人物,而如果陆山彦的部署无误,时蔚然成为了沈袭京的心腹,自然位置会随之晋升,在以战为尊的新星历时代,这两个人若是强强联手,会是他前途上的无限阻力,他在其他方面就算爬的再高,恐怕也很难再有话语权,他必须得有所行动。 如果能将时蔚然争取到自己这里来,那便是极好的,今非昔比的时蔚然没准会成为他的助力。 他们之间固然有旧怨在,但重在有旧情,那些都是沈袭京这个中间插足进来的人无法比拟的。 如果说他与时蔚然之间的鸿沟足够大,那沈袭京与时蔚然之间的差距只会更大,时蔚然压根就不可能在沈袭京这个过分理想化的正人君子面前面前毫无隐瞒,所以—— 段楚彧对自己的交际能力颇有信心。 之前他在西矿区时就想找时蔚然聊聊,奈何沈袭京在场,这会儿终于撞上了一个沈袭京不在的绝佳机会。 “当初我..是听信了一些谗言。”段楚彧说:“才会以为你真的是有所图谋,没有尽力维护你,还放任宋琳娜私下雇人戕害你,追杀你,让你过得那么辛苦。现在我彻底想明白了,你有改过自新的权利,我也不应该带有色眼镜看你,我们之间还是有着非常亲密的关系和情感,所以我想尽力的补偿你。” “补偿?说说看。”时蔚然说。 段楚彧心下一喜。 “你在战训学院对不对?我知道你们士官有一个功勋指数,参与的重要行动越多,分数就会越高,就越容易晋升。”段楚彧说:“但是你们平时派遣的那些任务大多有生命危险,你跟着沈袭京混也一样,没准他哪天会走在你前面。” 时蔚然的眸光轻闪。 “近期我会组织一支护送队伍护送伊万部落的部落长前往天鹅星系,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在编名额。”段楚彧说:“相信我,护送部落长这份工作绝对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你可暔渢以的和他一起在舒适的舰舱里喝酒聊天,走联邦最安全的跃迁点,没有任何生命危险。” “世界上还有这种好事?”时蔚然笑了一声,敷衍的很,“我喝粥喝撑了,去趟洗手间。” 他刚起身走了两步,段楚彧霍然起身追上去,时蔚然诧然回眸,却见段楚彧猝然伸臂,将他困在了臂弯和墙壁之间。 “阿蔚,你是最了解我的。”段楚彧的声音压低,带了些猴急情绪,“我一生要强,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我能给你的比沈袭京能给你的要多得多,想想曾经我们在一起度过的那些美好的时光..我毕竟是你人生中的第一次心动,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跟宋琳娜逢场作戏——” 时蔚然背贴着墙,抬眸望着段楚彧,一直散漫的眼底忽然浮上一层冰冷的薄光。 他就着这个姿势,猛地扯住了段楚彧的领带,朝自己跟前拽进了些,发出响亮的嘲笑,“心动?段楚彧,你可能是搞错了..” 段楚彧猛地一怔,他总觉得时蔚然的反应有些出乎人的意料。 “你帮我完成了一件人生中的大事,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说真的,你的那场订婚宴,我很满意,非常满意。”时蔚然说:“如果认为我是一条被你玩弄了感情的可怜虫会让你感到舒适一些的话,那你就这么继续认为着吧。” 段楚彧的瞳孔骤缩。 他眼中的时蔚然像是变了个人。 此前他一直觉得时蔚然是因为被他利用了才一直对他怀恨在心。他看时蔚然也一直是以一个聪明的猎人的视角去看一只可怜的动物。 可眼下,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道当初的时蔚然..是自投罗网?! 他们两个之间的狩猎关系其实..根本就不是他所设想的那样?! 这个推测足以颠覆许多事情,让段楚彧不敢继续深入思考。 这时时蔚然松开了手,他用力推搡段楚彧的肩膀,厌恶的拉开距离,“别再让我听到你把自己跟沈袭京放在一块儿作比较,不说样貌家世,沈袭京有一点让我非常满意,他忠诚。”他转身走向洗手池,似是急着要清洗被触摸过的地方。 段楚彧的脸颊剧烈的抽动了一下。 浓烈的恶意漫上去,浸泡的他的表情略略扭曲。 他听见了一个古怪尖细的声音,于他的耳道里钻来钻去。 “什么忠诚不忠诚的,不过是因为他气大活好,足以满足这个骚货。” “你给了他机会了,他不要,就是自取灭亡。” “跟我作对的,都是自取灭亡。”段楚彧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瞳孔震颤了一下。 他缓缓的朝着时蔚然伸出手。 他手心部分的皮肤裂开了一个黢黑的洞。 电光石火间,他听见背后传来了几声咳嗽。 段楚彧浑身一僵,猛地攥紧了手心,低下头去。 时蔚然顺势抬头,从镜子里看见了站在老远的地方似笑非笑的沈袭京。 “我在门口等你那么久,怎么还不来?”像是没看到段楚彧,沈袭京道:“不是说好陪我去兜风的吗?” 时蔚然挑了挑眉。 “我什么时候答应要陪你去兜风了?” “不是说好不生气了吗?怎么又生气了。”沈袭京好言好语的凑上前来,一把抓住时蔚然的手腕,将他拉到身畔,与段楚彧擦肩而过,“我错了,我保证下次不再跟什么油头粉面的师弟攀扯不清了。” 时蔚然:“?” 两人走的飞快,像是在避什么脏东西一般,徒留段楚彧一人错愕的立在原地。 坐进沈袭京的车里,沈袭京迫不及待的替时蔚然系上安全带。 “我发现你这个人有点东西。”时蔚然垂眼,“道歉还挺会挑场合。” “谁跟你道歉,我可没有道歉。”沈袭京说。 时蔚然也不跟他多纠结这个问题,疑惑道:“你还真去兜风啊?” “那不然呢?”沈袭京道。 “你不工作?” “请假了。”沈袭京说。 时蔚然歪着头看他,一手托腮,“这不合适。” “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沈袭京说:“我难得放纵一次,就想让你跟我出去玩儿。” “怎么?怕段楚彧把我按死在马桶里啊?”时蔚然单刀直入。 沈袭京的脸颊「腾」的就烧了起来。 他心想我倒不怕他把你按死在马桶里,我怕你跟他旧情复燃,那我可得呕死在醋缸了。 “我之前就听说过你跟他之间那点子不清不楚的绯闻了。”沈袭京清了清嗓子,板着脸道:“虽然我知道那肯定都不是真的,但是瓜田李下,你能不能注意点?姓段的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谁告诉你肯定都不是真的了?”时蔚然翻了翻眼睛,看他这副假正经的模样就想调戏他,“没准儿都是真的呢?没准儿我就拿你当段楚彧的替身呢?” 沈袭京:“??” 作者有话说: 大狗委屈•jpg 第42章 “沈袭京..这是我妈妈。” 沈袭京折返回来纯粹是因为自己落下了终端机, 撞见段楚彧与时蔚然发生冲突纯属意外。 他原本也不想偷听别人说话,奈何段楚彧这个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反侦查意识,再加上他这个人的听力又不错, 稍稍走近了些,两个人的对话内容就听的一清二楚了。 当段楚彧跟时蔚然叙旧情时,他醋海翻腾, 胸口酸的几乎要爆裂开来,当段楚彧诋毁他不行的时候, 他又很生气,气的想冲出去把姓段的按在地上揍一顿。 但是当他听见时蔚然夸他比段楚彧强的时候, 他所有的负面情绪就又都烟消云散了, 甚至得意到有些想摇尾巴——虽然他可没有尾巴。 沈袭京的心情可谓经历了大起大落。 段楚彧这个人的下作手段沈袭京已经见识过了,像牛皮鲜和强力胶, 惹恼了他必会被扒下一层皮。 所以这一回, 沈袭京没打算跟他硬刚, 更何况,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倒也没有必要跟段楚彧多做纠缠。 所以他只是轻飘飘的打断了段楚彧的施法, 拉着时蔚然离开现场。 坐在车里,沈袭京瞥了一眼时蔚然。 可以看得出这小子心情还不错, 没有被段楚彧影响到, 所以才有情致与自己打嘴炮,这倒是让沈袭京心底放松了许多。 “唉, 你确定你要拿我当段楚彧的替身?”沈袭京说:“辱我呢还是辱你自己呢?” 时蔚然斜眼觑他。 “这不像你啊。” “嗯?” “我以为你至少会来个五分钟的。”时蔚然说。 “五分钟的什么?” “指责, 质问, 或者是说教。”时蔚然说:“就跟前几次一样。” 沈袭京:“..” 他到底是在时蔚然那边留下了多少刻板印象啊。 没错, 沈袭京承认,他是对时蔚然与段楚彧的那段过去耿耿于怀,他就是很想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从刚才他偷听到的只言片语来看,当初发生的事情似乎还不简单,好像爱情骗子不仅仅是段楚彧似的。 换做从前,他肯定会因为这个跟自己过不去,跟时蔚然过不去。 但是现在.. 他就算想问,也不会问了。 没有必要因为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破坏他们之间来之不易的情感维系。 和谐点儿相处不好?他不快乐吗? 这小白毛冲你笑一笑,他不香吗?非得横眉冷对的。 “说那么多次你也不改,我都懒得说了。”沈袭京撇撇嘴。 时蔚然轻轻嗤笑了一声。 “去哪儿兜风。”他说:“早去早回,我还要学习呢,我爱学习。” “今天你就别想学习了。”沈袭京拉下引擎,车如怒兽般奔腾而出。 时蔚然把窗户摇下来些许,沛然的风拂过他的脸颊,沈袭京径直将车驶出学校,融入浩瀚的车流,窗外景色飞速切换如走马灯,时蔚然忽然有一种感觉,沈袭京在带着他逃离学校,挣脱那些乌烟瘴气的纠葛。 时蔚然的心情有一瞬间变得格外自在轻盈,他捞了一把额前的碎发,低声道:“沈袭京。” “嗯?” “其实我每天都挺高兴的。”时蔚然说。 “你高兴?”沈袭京哼了一声,冷冷道:“段楚彧一言不合就露脸恶心你,你会高兴?他就是个毒瘤,真不知道是怎么爬到这个位置上来的。”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人这辈子实现了既定的愿望,别的相比之下就没那么重要了。”时蔚然若有所思道:“所以段楚彧一而再再而三的用一些自以为是筹码的东西来跟我谈判,我只觉得他是跳梁小丑。” “既定的愿望。”讶异于时蔚然突然打开话匣子,沈袭京侧目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愿望?” “我有两个愿望。”时蔚然轻声说,他看着窗外,眸光变得有些迷离,“让我和我妈妈都离开卡兹曼星。” 沈袭京猛地一怔。 “你妈妈..”他心底的疑问膨胀开来,止于唇舌之间。 这么多年来,卡兹曼星只进不出是有目共睹的事情,时蔚然应该有史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从卡兹曼星走出来的人,还是陆山彦费了好大功夫筹谋的结果。 可听时蔚然的意思,他的母亲..也离开了卡兹曼星? 这怎么可能呢? 沈袭京怀揣着巨大的疑团于心底,将车驶入了首都星的城市公园。 城市公园是首都星的标志地段,其中心有一棵巨大樱花树。这棵樱花树是几年前忽然生长出来的,与蓝星时代的蔷薇科、樱亚属植物有所不同,高十多米,树冠也更茂盛葳蕤,除了冬日以外,三季开花,风雨不败,如此坚韧又瑰丽的花找遍整个首都星也找不见几个,有植物学家慕名来研究,提取了花朵中的基因想要复刻,复刻出来的却依旧是小株品种。 这棵樱花树就仿佛是千百年来仅有的一株奇迹,出现的偶然,没有缘由,因此而孤绝珍稀。它深受广大市民的喜爱,政府干脆将城市公园围绕着这株樱花树重建,打造成了知名景观。 尚隔了一段距离,城市公园的热闹程度就已经体现出来了,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有人在搭帐篷野营,有人在放风筝,更有人排着长队在樱花树下打卡拍照。 沈袭京开门下车,发现时蔚然竟盯着那棵绚烂的樱花树看的出神,不由得打趣儿道:“要我说你来的是时候呢,早两年这棵树也没长出来,你来首都星都看不到。” “两年?”时蔚然忽的回首看他,“你说这棵树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沈袭京被他问的稍稍一愣,沉思道:“你非要具体时间的话,大概是去年年初?” “是去年一月!小伙子!”旁边儿有个正跟姐妹团拍五角星大合照的阿姨插嘴进来道:“带朋友出来玩不做足功课可不行啊!” 沈袭京有些不服,“阿姨,随口编谁都会吧!” “就是去年一月!”另一个大婶道:“我记得特别清楚,那时候那个叫段段段什么的官二代跟那个姓宋的小姐搞世纪联姻!” 仿佛是开启了一个热门话题,阿姨们顿时你一言无一语的讨论开来。 “对哦!那时候他们结婚的新闻我家电视机上天天放天天放!这大广场上的全息屏也天天放!想不记得都难!” “哎哟是的喂!我想看个天气预报都看不了!麻烦死得了!” “不是当时还有媒体把那宋小姐比作花神嘛!说她一结婚,城市公园就长出这么好看一棵樱花树!我呸!这些有钱人老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 听这群阿姨们聊天儿还怪有意思的,沈袭京哭笑不得,他转头刚想跟时蔚然玩笑两句,却发现银发青年已经扎进了樱花树下的人堆里,不顾一切的往里头挤进去。 时蔚然奔的仓促,他将固若金汤的人群撞散了些许,周围有人朝他投来诧异的视线,甚至是出言责备,他统统都熟视无睹,远处有几个高大的巡逻机器人注意到了他,头顶的红光频频闪烁,朝着他迈步走来。 巡逻机器人会远程发射电击麻醉针放倒扰乱公共秩序的游客,沈袭京只觉得时蔚然的状态极其古怪,他大喊着“阿蔚!”疾步追过去。 樱花树外面堆砌了一圈鹅卵石,时蔚然没有看见,被重重的绊倒在地,人群中响起一片惊呼,适时风起,粉色的樱花瓣如雨般飘落。 “哇好美啊!!” “樱花雨耶!!” 时蔚然在此起彼伏的赞叹和欢声笑语之中跪倒在地,他的手心颤抖着,抓起了一抔花瓣。 柔和的粉色从边缘向中心晕染,美的像是少女不败的容颜,中间细细的经络居然是淡淡的银色,晶莹剔透,像是水晶。 时蔚然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一下,而后死死的咬住了下唇。 他的脑海里,卡兹曼星那个黑市商人的话犹在耳畔震荡。 .. “我可以帮你把人的骨灰做成一颗种子,但是在卡兹曼星这种地方,动植物根本就活不了嘛!就算活了!没准哪天就又被人砍掉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有没有意义不是你说了算,你尽管给我做,我自然有办法将她送出去。”时蔚然说:“钱不是问题,但你如果不做,我保证你捡不到明天的太阳。” .. 他千方百计的潜入了段楚彧的订婚典礼,那是一艘可以回到首都星的豪华星舰,他将种子藏在了段楚彧和宋琳娜订婚蛋糕的最底层。 他大概能猜到,这昂贵的蛋糕只是一个象征,这群有钱人根本不会去吃,最终只会浪费到跟厨余垃圾一块儿被运送进垃圾场填埋。 对于他而言,随便填埋到哪里都是好的,这颗种子会在首都星的大地上生根发芽,茁壮成长,虽然不知道会落在哪里。 他有生之年没有办法将她活着带离卡兹曼星,那么至少,也要让她以另一种方式去往首都星。 为了实现这个愿望,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不择手段,哪怕背上跟段楚彧不清不楚的骂名,哪怕从此以后生活再无宁日! 可这是他从未料想过的,那枚小小小的种子,会长成如此葳蕤的一棵树,会开出如此美丽的花朵。 有生之年,在首都星最热闹的地方,与他重逢。 又好像是一种重生。 他死而无憾了。 “阿蔚!” 沈袭京终于奔到了他的身畔,届时两个巡逻机器人也已经就位了,沈袭京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时蔚然被放倒,他忙掏出了自己的证件,朝那两个巡逻机器人示意了一下。 他的上尉徽章在关键时刻还发挥了点儿用处,能被大部分系统识别。 “我把他制服了,安全了安全了。”沈袭京说,用力扶着时蔚然单薄的肩膀,另一手去抓握时蔚然搁在膝前的手背。 他的胸膛紧贴着时蔚然的脊背身躯,这才发现,时蔚然抖的厉害,像一张薄薄的纸片,那凌乱不堪的心跳声也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 他从来没有见过时蔚然这样,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个网红拍照点,你要欣赏也不用这么猴急吧?还是说你要拍照?”他凑近了时蔚然的耳畔,小声哄着:“你冷静一下,我帮你拍?” “滴答” 有水渍落在他的手背上,温热。 “沈袭京..这是我妈妈。” 沈袭京猛地僵住了。 他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 时蔚然哭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你确定我来的这是沈宅?” 跟时蔚然认识了这么久, 这小子在自己面前装过乖、示过弱,也耀武扬威、嚣张跋扈过,沈袭京却唯独没有见过他哭。 就算是之前被绑在马戏团的转盘上, 亦或是在坍塌的矿井里,都没有过。 沈袭京下意识的将时蔚然搂紧了些,他用余光看过去, 时蔚然的眼眶猩红,亦没有挣脱他。 “阿蔚。” 那种悲伤像是会传染, 在沈袭京的心口形成了密密实实的刺。 他想,时蔚然没有挣脱他,大抵是一种呼救。时蔚然需要他将自己拖出这汪深不见底的悲伤之海。 于是, 他不由分说的将时蔚然拉了起来, 塞进了停在不远处的车里。 周妙有句名言,情绪低落的时候只需要一顿肉, 如果不行, 就两顿。 沈袭京觉得周妙的这些逼话也不算全无道理, 遂在路边点兵点将找了个小饭馆,拖着时蔚然进包厢。 时蔚然全程无话,沉默顺从的像个木偶娃娃, 唯有眼睛肿的像个吐字,这让沈袭京不习惯到了极致。他坐在时蔚然的的对面, 扫了一下店家的虚拟菜单, 先草草点了一套。 不一会儿,老板笑眯眯的拎了两瓶烧酒上来, 豪气万丈道:“帅哥!今天消费满888酒水畅饮不限量!冲鸭!!” 沈袭京:“那个我们——” 他刚想说我们不酗酒, 时蔚然已经一声不吭的拿了一瓶, 往桌角一磕, 瓶盖儿就开了,这家伙仰头就是一阵豪饮。 沈袭京:“??” 他阻止的手僵在原地,悬在半空中,而后慢慢的收了回去。 “你慢慢喝。”他的目光紧锁着时蔚然上下滚动的喉结,无奈道:“别着急,今天我付钱,你要吃什么喝什么都管够,啊。” “duang” 时蔚然重重的将瓶子顿在了桌上。 这会儿,他连鼻尖也染上了红色,更像一只小兔子了,他急促的呼吸着,胸膛一起一伏,眼神略略有些失焦。 沈袭京谨慎的看着他,“你..” “刷拉” 时蔚然毫无征兆的扶着桌缘站了起来,大步流星的走到沈袭京身边,一把搂住了沈袭京的脖子。 沈袭京:“??” 对方的突然靠近让沈袭京猝不及防,那张漂亮的脸蛋迫近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几乎可以看清楚时蔚然脸颊上的一些柔软的绒毛,真的很像可爱的小动物。小动物本人呼出一口酒气,身形晃荡,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摔了,沈袭京生怕他磕着碰着,条件反射的去捞他的腰窝,他大腿分开了些,时蔚然暂时找到了支撑点,居然顺水推舟的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沈袭京:“!” 这个姿势,不可谓不尴尬,像个.. 沈袭京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像个啥,时蔚然已经笑了起来,应该是觉得他的大腿很稳坐起来很舒服,银发青年颠了两下,甚至下手掐了一下沈袭京的大腿肌肉。 沈袭京的脸都青了。 这点疼痛于他而言当然不算什么,不仅不算什么,反而还触及到了他的某些奇怪的.. 沈袭京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试着并拢双腿,他的目光一刻未曾从时蔚然微醺的脸颊上挪开过。 “人的大腿是可以随便坐的吗?你给我下来!”他恶声恶气道。 时蔚然垂眼看着他,眼底波光迷离,明明眼睛还红肿着,却自带一股居高临下感。 “我不下。”他一字一句道,俯身,按住沈袭京的后脑勺,“你再凶我,我就去告诉我妈妈。” 沈袭京:“??” 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你妈妈..到底在哪儿?” “我妈妈现在在首都星最繁华的地方。”时蔚然不乏骄傲的说:“每天能看到朝阳与星辉,被许多人喜欢,甚至还会被他们当成宝参拜!那些人大概一辈子都想不到他们眼里卡兹曼星里的臭虫有一天会变成这样吧!” “你说那棵樱花树?”沈袭京道。 “你不是说一直好奇我跟段楚彧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吗?”时蔚然按住了他的后脑勺,眯眼,“你答应我,大腿以后只给我坐,我就告诉你。” 沈袭京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分做了两部分,分别朝着上下两个方向疯狂奔流,失去血供的心脏跳的撕心裂肺,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他从前真的很讨厌时蔚然的放浪形骸,仿佛没有什么底线,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谁都可以,谁都无所谓。 但他又无法否认,他就是那无数平庸肤浅中的一份子,拒绝不了,承受不了。 或许他的恼怒根本就是源于他在时蔚然的眼中不是特别的那一个,他感到不甘心。 时蔚然可能不知道这样会为自己树敌多少,那些虎视眈眈的,觊觎着的虎豹豺狼。 沈袭京的心底有狂波怒澜,他死死的盯着时蔚然的那双桃花眼。 “没有谁能坐我的腿。”他低声说:“但是段楚彧..” “别提那个蠢货。”时蔚然发出一声响亮的嘲弄,冷笑不止,“他自以为自己掌控一切,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其实自己才是个不值钱的棋子。”末了,他在沈袭京的耳畔娓娓道来。 他醉了,有些语无伦次,说话没有平日里那么流畅锋利,更没有那么多激烈的情绪,嗓音软软的像一把绵白糖,落在耳朵里,像在说一个遥远的古老的童话。 沈袭京的神色逐渐变得恍然。 他豁然转头,盯着时蔚然的侧颜,“你——” “也别总拿自己跟他比,他比不上你,我不过是在利用他——”时蔚然歪了歪头,浅笑。 “那你是在利用我吗?”沈袭京认真道。 时蔚然轻挑眉峰。 “你会在意这个么?”他的眼尾折出粲然的弧度,轻轻吻了一下沈袭京的鼻尖。 沈袭京的呼吸骤停。 良久,他用两只手捧住时蔚然的脸颊,反客为主的亲吻上去,几个笃定的字眼融化在唇齿之间。 “我毫不在意。” —— 今天是周妙跟沈袭京约好的交货的日子。 上次的那块镭晶矿石在加工厂委实逗留了好一阵子,因为大家都没见识过这样轻盈又拥有绝佳隔离效果的神奇矿石,所以如果不是周妙反复催促,对方还打算扣着货好好研究一番。 沈袭京家周妙来过很多次了,熟门熟路,但是这次闻乐那家伙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跟着来,说是要感谢一下沈袭京上次西矿区的救命之恩。 “都过去一个月了,你这个感谢的有效期会不会太长了点!”周妙表示费解。 “我我我其实早就想去了。”闻乐小声逼逼,“但是我不敢..” “不敢?”周妙说:“为啥?” “沈师兄看起来很严格,很高冷。”闻乐说。 “他是假严格,假高冷。”周妙说:“你跟蔚然哥那种酷盖都处过了,还怕我袭哥?” “不瞒你说蔚然哥的谢我也还没道呢!”闻乐卑微道:“我也不敢..我社恐!!” 周妙:“..” 社牛周妙妙不理解。 不过闻乐跟着来她也没所谓。 “我提前跟你说好哦,我只是去送货,我哥不一定在家。”她跟闻乐说:“他这个人又没有什么私人生活,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学校宿舍要么就是在星港。” “那你怎么进得去他家的门呢?”闻乐好奇道。 “有管家机器人呀!”周妙回答道:“我袭哥买了个可牛逼的管家机器人叫亚里士多德,它有认人功能,会给我这种熟人开门,还会给我做拉花的拿铁喝!” “好厉害。”闻乐星星眼。 两人背着大型快件乘车抵达了沈袭京的蝶墅雅居,隔了老远,闻乐就看见一个长手长脚的高个子机器人正绕着一座三层高的库型建筑打转,像个扫地僧。 “那个是你说的亚里士多德吗?”闻乐指道。 周妙瞅了瞅亚里士多德的位置,又瞅了瞅隔了八丈远的沈袭京的宅邸,一头雾水道:“亚里士多德今天怎么在室外工作?” “难道沈师兄今天回家了?”闻乐喜道:“那我今天来的很是时候唉!” 周妙还是觉得怪怪的,“他人在家跟把亚里士多德赶出来有什么关系?他在家办公要是需要找文件,不还是得让亚里士多德帮忙?” 两人说着便靠近了宅邸院落,届时闻乐就看见那十几米开外的管家机器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闪现至他们俩跟前,「刷」的展臂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抱歉,现在禁止探视,请稍等片刻或选择改日拜访。”亚里士多德彬彬有礼的说道。 周妙:“??” 她指着自己道:“你傻啦,我是周妙,来送机甲材料的!” “抱歉,周小姐,私人勿扰时间。”亚里士多德说:“为了避免您和主人之间产生矛盾摩擦,请勿擅闯宅邸。” “他是不是出故障了..”闻乐在一旁小声逼逼。 周妙还是头回被拒之门外,气的磨牙:“那我还要在外面等多久啊!” 就在亚里士多德又要下逐客令时,宅邸的门忽然打开了,周妙和闻乐抬起头,看见时蔚然正环臂斜倚着门框。 银发青年的神色懒懒的,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头发凌乱蓬松,身上的白衬衫随意的敞着领口,下面是居家的长裤和拖鞋,能看出来他赤着足,脚踝雪白。 “让他们进来吧。”时蔚然的口吻随意,“沈袭京还有一条裤子穿一下就结束了。” “好的时先生。欢迎二位来到沈宅。”亚里士多德的表情变换了一下,乖巧的放下双臂。 周妙和闻乐两人却谁也不敢迈步。 闻乐:“你确定我来的这是沈宅?” 周妙:“我了个大槽。” 第44章 努力的去帮助沈袭京好么? “所以..你们两个现在的关系是?” 闻乐和周妙宛如两个被押入狱的犯人, 同手同脚的跌坐在沙发上,拘谨的缩成两个球。 时蔚然和沈袭京坐在对面,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谈不上近也谈不上远的距离。 “室友。”时蔚然看起来很淡定。 “情——”沈袭京的嘴瓢了一下, 讪讪然,“对,室友。” “所以你们昨天应该只是一时冲动吼。”闻乐盯着时蔚然脖子上的一点儿红痕傻傻道。 他刚说完这句话, 就被周妙狠狠踩了一脚。 一丝丝尴尬在空气中弥散开来,沈袭京用拳头抵着嘴唇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他也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在一家不怎么起眼的路边摊店里, 他们莫名其妙的吻到了一起,而后就天雷勾地火,沈袭京当时好歹还留存了一些理智, 搂着时蔚然回了车里, 都没等到上菜,一路驱车回了家。 作为一个当代的功能健全的青年男性, 又是被坐大腿又是热吻的, 滚到床上去打架是必然的发展趋势, 至少沈袭京是这么觉着的。 但碍于时蔚然喝了点酒,出于一种上头的状态, 沈袭京的君子精神还让他心生了那么一刻钟的犹疑,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乘人之危了。 直到时蔚然把他按在枕头上, 分腿叉坐, 反客为主的抽掉了他的皮带。 沈袭京觉得这种时候还没点主观能动性,就太他妈的像个道具了。 哪有这么物化自己的。 结果两个人的适配度高的离奇, 愣是从天亮做到了天黑。 荷尔蒙支配大脑的时候, 他们彼此想着的都是对方的身体, 醒来时, 他多少怀揣了些歉疚。 毕竟他是在上头的那个,无论怎么样都不吃亏,时蔚然..会不会恼羞成怒的把他踹下床? 沈袭京按了按额头。 此时此刻,他倒宁愿时蔚然把他踹下床。 因为时蔚然实在是淡定的不像个样子。 他醒的比沈袭京还早,起床后洗澡,换衣服,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末了还有空折回来给沈袭京丢了瓶涂抓痕的药膏。沈袭京都怀疑自是不是才是被睡的那个。 面对闻乐的询问,沈袭京的耳根发烫,正在斟酌词句,却听时蔚然道:“成年人,上个床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是说是来送肩翼的吗?东西呢?” “哦,给亚里士多德了。”周妙这才想起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一拍脑袋起身。 “那干脆一起去机甲库好了,我也想看看肩翼怎么装卸。”时蔚然道。 “好唉!”他的态度很随和自然,闻乐和周妙也就不觉得尴尬了,乐颠颠的一块儿出了门,留沈袭京一个人在原处微微发怔,被无视的彻底。 “室友..这特么可是我家!”他无奈道,心里耿耿于怀。 太淡定了,太平静了。 要不是昨晚暴露了一些细节,他真的会以为时蔚然是个搞一夜情的熟练工! 沈袭京翻目回想了一下,那会儿时蔚然反复瞄准就是进不去,没有技巧全是情感,咬着牙让他提供一点儿技术支持,毛糙之余竟还有些可爱。 这时他听见门外响起周妙的呼喊:“蔚然哥你走错啦!!是这个方向!!” 时蔚然略显急促的身影自门前一闪而过。 沈袭京顿时乐了。 时蔚然去过他的机甲库,以这小子高超的认路本领,这点距离怎么可能走错。 那只能说是心不在焉了。 看来也不是那么淡定。 沈袭京呼出一口气。 他想起了时蔚然酒后吐的那些真言。 当代科技发达,人的骨灰的确可以做成钻石、烟火等等等东西,做成种子,倒是第一次听说。 死去的人变成了另一株鲜活的生命,这大概也算是一种重生吧? 为了将这颗樱花树的种子送出卡兹曼星,时蔚然可谓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相比之下连坐这个制度的存在,简直就是残酷的代名词。 时蔚然自己何尝不是从残酷中长出的浪漫之花呢? —— 半个月后,沈袭京顺利通过了毕业答辩,他按照陆山彦的要求填写了晋升申请,等待着上面的答复批准。 与此同时,时蔚然即将迎来机甲实操考核。 机甲实操作为二年级必修课程是有原因的,与沈袭京说的大致相符,精神力连接模式固然爽。 但连接起来很耗费精气神,一旦精神状态不好就很容易断连,手操模式非学不可,而机甲的手操技巧比一般的机械要复杂千百倍。一年级新生上来基础还没打好就想上手开,基本不可能。 好在时蔚然是个体验型选手,有过拆卸操控无数装甲类的经验,在考前一周,他厚着脸皮去找沈袭京。 “塞壬号借我耍耍。” 沈袭京:“?” “模拟机甲要申请才能使用,一年级没权限。”时蔚然说。 “你在塞壬号这儿就有权限了?”沈袭京躺在床上,脸上盖着本书预备打盹。 “我以为我们俩关系还可以。”时蔚然说。 “室友关系。”沈袭京重复了一遍,不阴不阳。 时蔚然不爽的眯眼。 “怎么?听你的口气,还不想跟我做室友?”他完美解读:“也是,你之前的确是不想跟我做室友来着,你想跟李星满做室友对吧?” 沈袭京:“??” “手操课我考不过,李星满没准就真能成为你的副驾,你要是觉得安心你就这么做,我是无所谓。”时蔚然说:“给谁当副驾不是当呢?” 原本只是想继他一下,让他重新考了一下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会不会不局限于室友这个层面。 没想到到头来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沈袭京觉得自己简直被对方拿捏的死死的。 “行行行,塞壬号借你用。”沈袭京说着,给亚里士多德远程发消息,“我让他给你把模拟训练场打开,不过事先提醒,我家那片草坪范围面积可不如学校的模拟训练场大,你发挥的空间有限哦。” “那倒不怕。”时蔚然说:“不过你放心我一个人使用塞壬号?” 沈袭京:“?” 两秒后,他从床上翻下来,“不放心。” —— 白嫖了一周沈上尉的亲手指导,时蔚然迎着朝阳欣然赴考。 像这种体力考试,时蔚然必然要吃饱了再去,他在餐厅转了一圈,撞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李星满站在他对面,脸色霎时难看。 时蔚然倒也不太想搭理他,旋身去拿差距,就听李星满颤声道:“你一学期到底准备考多少课程..” “不多,你考过的我都考过。”时蔚然淡定道:“你考不过的,我也一样考过。” 李星满闻言腿一软,差点儿摔倒。 他在时蔚然肩头撞了一下,两人发生了不小的摩擦,时蔚然皱着眉头退了半步,与他拉开距离,手中的早餐汤差点儿没打翻。 “你还真是不禁吓。”时蔚然冷嘲。 「你这个荒星来的烂货,不会顺心如意的」李星满虚弱的吐出几个字,白着一张脸掉头走了。 机甲考核的训练场离餐厅不远,时蔚然准点抵达。 为了防止考上冒考错考,考生抵达考场后需要先扫描电子准考证,再与人脸核验,时蔚然点开终端机,正打算将准考证调出来,却发现准考证码调不出来,原本显示个人信息的界面一片灰色。 巡考人员用讶异的眼神看着他。 时蔚然的脑海里骤然间闪过早上李星满的那一撞。与他的肩臂擦肩而过。 ——太刻意了。 他瞄了一眼悬挂着的虚拟始终,距离考试开始还有十五分钟,提前十五分将禁止进入考场。 争辩无益,时蔚然转身就走,“你好,我的准考证被消磁了,请问多久可以恢复?十分钟后我有一场考试。”时蔚然边打电话边直奔学务处。 “为了防止冒考错考,重新搬离准考证需要核验个人信息,近期考试情况,至少两小时。”对面的人说道。 时蔚然的心骤然往下沉。 这时他的终端机震了几下,来了一条公众消息推送和一条私人信息。 “总统颁布《探海计划》,预计耗时三年,哥白尼号启用在即,舰队名单公将在本月公布。” 【沈袭京】:“我的少校申请通过了,下个月应该就可以以正式的舰长身份进入联邦舰队了,你的考试怎么样?亲亲好室友?!” 本月,下月。 还真是卡了一个要命的时间节点。 时蔚然很清楚,他赶不上这趟考试,就会直接错过这批舰队人员的申请计划。 如若沈袭京在《探海计划》的人员名单里,那他三年都见不到沈袭京,或许时间还会更久—— “李星满..”时蔚然微微咬牙。 就在这时,他听见有人在叫他。 “时蔚然,过来!” 他回首,看见一个穿着职业套裙的女人站在不远处冲他招手。 “李欣?!”时蔚然认出了她,面露诧异。 李家姐弟在他这里的印象委实不做好,他心里存了一份警惕,站在原地未动,李欣见他不过来,似是焦急,便主动奔将过来。 “你的准考证是不是消磁了!”她脱口道。 时蔚然冷笑一声:“是,托你好弟弟的福。” “对不起。”李欣歉疚道:“是我管不住他。”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磁卡,递给时蔚然:“这是一张临时准考证,我用档案室的权限把你的考试信息录入进去了,你把它插进终端机侧面的卡槽里去,应该可以生效。” “你..”这事态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时蔚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不是为了我那该死的弟弟。”李欣斩钉截铁道:“我是为了沈袭京,他是一个好人,没有人想要看见因为副驾的不合格让一个优秀的舰长出事,答应我,努力的去帮助沈袭京好么?” 时蔚然的眼底闪过一丝微光。 他眨了下眼,不再客气的接过李欣手里的东西。 “这些不用你说我也会做到的。”他说:“考完试见。” 第45章 你是不是翻白眼儿了。 时蔚然拿着李欣给的临时准考证在众目睽睽之下踩着点进入考场。 没有进行任何的热身运动, 他突击上阵,好在考场里提供的模拟机甲与沈袭京的塞壬号相比,要简易粗略得多, 如果把塞壬号比作一个完整的人体,那么考核用的机甲就是一座一眼可以看到头的骨架。 时蔚然以场上最短的时间完成了助跑,飞行, 攻击,发射, 接物等操作,场上众人早就对他此前各场笔试的表现有所耳闻。 如今看见他表现优异, 倒也不算惊讶, 只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 一切都是那么的有惊无险。 时蔚然走出考场时如释重负,他呼出一口气, 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感谢一下李欣。 届时, 他的余光灵敏的捕捉到了李星满的身影, 于旁侧的拐角处一闪而过。 时蔚然的心底「咯噔」了一声。 浸淫在卡兹曼星多年,他对犯罪的直觉最是灵敏,如今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些琐碎的猜想, 转头就往档案室的方向奔去。 他一边走一边摸出终端机来给沈袭京发消息。 若是放在从前,他大概不会这么「多此一举」, 但现在, 他心里始终记着陆山彦的那份儿告诫,他不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荒星霸主, 既然要当首都星的公民, 想要法律的庇护, 就必须遵守法律的规则, 必要时汇报一下身边的人,没准关键时刻会多一条出路。 另外,他也觉得他有必要跟沈袭京说一下。 —— 时蔚然没有去过档案室。 他只是听沈袭京随口说过一句李欣的岗位,在学校里绕了一大圈才找到档案室所在的楼。 “档案室在顶楼。”一个女职员笑眯眯道:“你是来找人的吗?” 时蔚然这才真切的意识到自己的口碑有了大幅度提升。 “我找李欣。”他说。 “你也找李欣啊?”那女职员诧异道:“李欣最近怎么异性缘好像很好的样子?刚才还有个油头粉面的小子来约她上天台呢!” “安吉利亚你脑子瓦特啦,那是她弟!”旁边有人无语道。 “李星满约了她上天台?!”时蔚然冲口而出。 一条完整的犯罪计划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成了型,时蔚然二话不说,直冲进了前方的直升电梯。 看着展示楼层的数字不停地攀升,时蔚然的神色逐渐凝重,只听到「叮」一声,电梯门朝两旁打开,时蔚然几乎是弹射出去,天台高耸,热浪翻滚,不知何时天穹上堆砌着厚厚的阴云,坠的离人类的世界极近,仿佛随时会压垮下来,而李星满正掐着李欣的脖子,将她按在天台的边缘,李欣的半个身体已经悬了出去,摇摇欲堕。 “贱人,贱人!!”李星满狂怒叫骂着:“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得到了段楚彧的指点可以扳回来一局,你居然..居然胳膊肘往外翻!帮着别人来对付我!!你根本就不是我姐!!你是个恶毒的贱人!!没良心的贱人!!” 从这个角度时蔚然看不清楚李欣的脸,但是能从李欣疯狂乱蹬的双腿看出此刻她所承受的巨大痛苦,一股火气冲上了他的头顶,时蔚然四下一望,从天台一隅抄起了一根废弃的水管,阔步朝着李星满走上前去。 李星满此刻杀心上头,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迫近,时蔚然抬手下意识的瞄准了他的后脑勺。 接下来的几个动作几乎乜有耗时就在他的脑海中成形,他会一击打碎李星满的颅骨和颈椎,只要李星满是个正常的地球人类,就绝无生还的可能。 但是最终,时蔚然还是挥棍挑开了李星满的手臂,失去了拖拽的李欣眼看着就要往坠落,她撕心裂肺的尖叫,被时蔚然眼疾手快抓住,一把拉上来。 “又是你!”复又撞上时蔚然,李星满双目血红,“为什么总是你!” 他此刻的言行举止带着股说不出的疯癫意味,时蔚然眯了眯眼,身形微闪,灵敏的避过了李星满的张牙舞爪,他在荒星跟人打架的次数比吃饭还多,李星满这种程度简直就像是在过家家一般,被惯性驱使的李星满直直的往天台边缘滑去,时蔚然顺势拎住了他的后颈,将他翻了个个儿按在钢丝围栏之上,重复方才李欣的姿态。 李星满的瞳孔缩成了一个小点,惊恐愤怒。 “蠢货。”时蔚然说,他颠了颠手里的水管,莞尔一笑,“真不知道段楚彧给你吃什么药了,让你这么心甘情愿的给他当狗,你惹了我可不止一回了,按照我以前的脾性,我会将这根水管从你的喉咙里插进去,然后把你的尸体从这个地方高空抛物下去。”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笑的很随意,仿佛只是在寒暄一般,李星满的嘴唇直发抖,他想起段楚彧跟他说,时蔚然是个卡兹曼星出来的愉悦犯,犯罪是本能,经不住激,很容易就会做出出格的事情,到时候法不容情,时蔚然很快就会滚回他该去的地方。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时蔚然这个应该被关到死的荒星垃圾会突然间在卫斯理如鱼得水起来,那些他不配觊觎的东西,统统都变得唾手可得。 “可我现在不打算这么做。”时蔚然说:“按照首都星的法律,你跟你的主人——我是说段楚彧,都应该得到制裁,你实在不应该这么轻而易举的死掉。” “你指望我帮你去指认段楚彧..你做梦!”李星满嘶哑道。 “星满!你怎么到现在还执迷不悟!”李欣喘息着,大声哀求,“你指认他..没准还能少判几年!你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孩子啊!” “你闭嘴!贱人!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李星满厉声咒骂:“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会被这个垃圾打败!!” 时蔚然呼出一口气,有些无奈。 什么手段都不能用,让李星满去咬段楚彧,似乎有点难。 就在他略略感到费解之时,有人粗暴的踹开了天台的大铁门,时蔚然回眸,诧然道:“沈袭京?!” 完了,沈袭京这货该不会又跟上次一样犯浑,准备给落在自己手里的李星满来一个「英雄救美」吧? 时蔚然正在犯嘀咕,却见沈袭京大步流星的冲上前来,按亮了肩头的一个闪着红光的仪器。 “让让。”他拨开时蔚然,一把将李星满拉上来。 “沈师兄!沈师兄救我!!”李星满激动的满脸通红,他站定以后不忘狠狠的剐时蔚然一眼,眼底尽是得意与嘲弄。 果然。 时蔚然翻了个天大的白眼,一旁的李欣也有些急了,张了张嘴替他分辩道:“袭京,小时他——” 「嘘」沈袭京竖了一根手指在唇边,表情不耐至极,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什么东西,连时蔚然也没看清,就这么朝着李星满的脖子按了过去。 “咔哒” 李星满倏地瞪大了眼睛,捂着脖子惊叫道:“好痛!!你给我打了什么!” “某种审讯道具。”沈袭京淡然道:“原理可能有些像是测谎仪。” “什么?!”李星满大吃一惊。 “都说人撒谎的时候会产生特地的脑电波。”沈袭京说:“这块芯片在检测到该类脑电波时就会释放微量电流,放心,不会死人,只会让你不太舒服,久而久之,你应该会养成说真话的条件反射。” “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沈师兄!!”李星满错愕道:“你这是滥用私刑!!” “滥用私刑是针对公民的形容。”沈袭京说:“对于杀人未遂的嫌疑犯,并不适用。”他指了指胸口的仪器,“执法记录仪在这里,你说的所有的话,都有可能作为呈堂证供。” 李星满呆滞,他身形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沈袭京的眼皮也没动一下,低头给公安部门的朋友打电话,让他们安排人来逮捕,他在这方面从来都是四通八达,很快就搞定了,他掰弯了一根铁丝将李星满捆在排风管道上,抬头对时蔚然道:“走吧。” “哦。”时蔚然旋即去扶李欣。 沈袭京眯了眯眼,伸手去拉他的臂弯,将他拉的正对自己。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他说:“召唤我过来,又对我好像视而不见似的。” “没有啊。”时蔚然把李欣的一条胳膊架在脖子上说:“我就是有点儿惊讶你今天的所作所为。” 沈袭京有点儿不大爽她跟李欣这般肢体接触,干脆把李欣另一条胳膊放到了自己脖子上,“怎么?被执法记录仪帅到了?还是没见过这么高级的审讯道具?”他还有些洋洋得意,“没事,你后面参与联邦舰队的工作会经常接触到这些东西的。” 时蔚然:“。” 沈袭京:“你是不是翻白眼儿了。” 时蔚然:“我没有。” 李欣被他俩高个子架的两脚悬空,颤巍巍道:“其实,我也蛮惊讶的。” 沈袭京:“你惊讶什么?” 李欣:“你居然没有骂我和小时..” 沈袭京:“我为什么要骂你们。” 李欣:“因为我给他偷偷弄了一张临时准考证。” 时蔚然:“我还差点儿把李星满扔下去。” 沈袭京:“..我在你们眼里是这么死板又没有是非观的人?” 时蔚然&李欣:“是。” 沈袭京:“..” 第46章 你会觉得永远是下一个最好。 李星满对自家亲姐下毒手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卫斯理, 叫人唏嘘不已,时蔚然本还有些担心这件事会牵扯出李欣为自己提供临时准考证的秘辛。 不料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谣言, 他压根就没有在整个故事里出现。 时蔚然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而导致姐弟二人反目成仇的主人翁沈袭京则变成了焦点人物。 “你的确是流量密码呀。”时蔚然故作艳羡的刷着校园论坛。「啧啧」感叹。 沈袭京白了他一眼,咬牙切齿的在终端机上给周妙发消息。 “你编的可真好。” 周妙答的大言不惭,“那可不, 完美让我蔚然哥置身事外,还显得你特别有牺牲精神!” 沈袭京不想搭理她。 “哦对啦, 陆校让你和蔚然哥有空去一趟校长室找他。”周妙说。 “他为什么不直接给我发消息?” “安徒生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我正好在,就让我传话咯。”周妙说。 “你最近是不是跑校长室跑的有点勤?”沈袭京怀疑道。 “没有的事。”周妙在那头「略略略」。 沈袭京猜陆山彦跟他谈的事十之八九与段楚彧有关。 不出所料, 抵达校长办楠`枫公室, 陆山彦就开门见山。 “段楚彧都把你们二位折腾成这个样子了,我想听听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沈袭京和时蔚然对视了一眼, 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一丝诧异。 “这些私人恩怨我以为你不会管。”沈袭京率先说道。 “私人恩怨?”陆山彦挑眉,“我不觉得这些事情还停留在私人恩怨的层面上。” 他挥了挥手, 房间暗了下去,一张晶蓝色的立体地图出现在了半空中。 “这是首都星?”时蔚然看着有些眼熟。 “没错。”陆山彦点头。 沈袭京看出了端倪,他抬手指着地图边缘的几片灰色地带道:“这几片郊区怎么灰了?” “这正是我想说的。”陆山彦的眼底闪过冷冷的光,“近期人口普查,丹润两区的人口数量加起来竟然不过百, 整个片区一片荒芜, 普查人员在废弃的房屋内竟然发现了孵化中的虫卵。” “怎么会这样?!”沈袭京诧异道。 “历来居住地都是生物争夺的主要底盘,人类如果不占领, 时间一长自然就会出现别的东西盘踞。”陆山彦道:“丹润两区之前虽然偏远贫穷, 但政府年年都有补助计划, 而且那边儿很适合搞水生产业, 也不至于沦落到成为无人之地的地步。” “当地没有官员管?”沈袭京道。 “这就是最离奇的地方了。”陆山彦说:“丹润两区的所有地方官全都晋升了。” 沈袭京:“??” “并且没有相应的人员接棒。”陆山彦说:“我查了一下,从今年年初开始,两区当地的管辖位置就一直出于空缺的状态。” “没有政绩,怎么晋升?”时蔚然问。 “这就很有趣了,我私下打听了一下,提拔当地官员的人正是段楚彧。”陆山彦说,他往后一靠,十指交叠,眉头紧锁。“我之前一直觉得段楚彧只是个家道中落,所以不择手段想往上爬的凤凰男,但现在看来他的所作所为,多少有点儿莫名其妙。” “是啊..他就算再落魄,好歹家世背景在那里,他爸就算支持率再低,也不至于要去跟郊区的那些小官为伍。”沈袭京说。 “再者,你不觉得他对你们的敌意过分大了么?”陆山彦说:“如果他真的想要当大官儿,拉拢远比铲除要重要。” “他有尝试着拉拢过我,你应该也有吧。”时蔚然看了一眼沈袭京,沈袭京点头,“只是我们都拒绝了。” “政见不同者大有人在,保持距离,适当打压都可,没有实际的利益冲突,都没有必要非置人于死地不可——除非你们两个真的跟他有天大的利益冲突。”陆山彦的话锋一转,“所以你们二位,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时蔚然略略瞪大了眼。 “你们想不明白,我来带你们想一想。”陆山彦说:“阿蔚,你是被段楚彧攻击次数最多的人,你现在回过头来思考,当初在卡兹曼星,你仅仅是他用来晋升的垫脚石,你在被他使用完毕后被打回卡兹曼星,在他不知道我有后续的计划之前,你的结局基本已经是注定好的了,再没有出头之日,那他又有什么必要追杀你那么长的时间,甚至大动干戈让两辆星舰相撞,也非要至你于死地不可。” 时蔚然颦眉。 “你在卡兹曼星的时候,段楚彧追杀你?”沈袭京闻言诧异不已,险些从凳子上跳起来,“他简直不是个东西!” “都是过去的事了。”时蔚然笑了笑,不甚在意。 沈袭京的心底微微一痛。 这种时候,他生出一些想把时蔚然按进怀里的冲动。 他克制住了,低声道:“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不该看的东西..”时蔚然沉吟。 “不急,你可以慢慢想。”陆山彦说:“另外就是你了,阿袭。” “我?”沈袭京道。 “最近,观测台在天鹅星系附近,发现了一处未经命名的跃迁点。”陆山彦说。 目前在用的跃迁点绝大部分都是人为修建的,在交管部有严格备案,进出皆有管控。 “暂时不知道是历史遗留的站点还是别的什么..”陆山彦欲言又止,“好在暂时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位置又很偏,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但观测台目前仅能监测,暂时还不能派遣人去戍守,我跟加加林上将聊了聊,他的意思是等探海计划开启之后,你们会路过那处,顺带调查一下。” “加加林?他现在怎么样了?”时蔚然神思微动。 “你居然还挺关心他?”陆山彦似是好奇。 “虽然他这个人不怎么样,但是被段楚彧用那么下作的手段坑了,也怪可怜的。”时蔚然说。 “放心,加加林到底是军队老人,而且事情发现的及时,你跟那个叫闻乐的小伙子都没有真的出事,所以——他现在在郊区的一个山庄养老。” “讲道理,首都星的很多事情只能看不能惯,对于一个好面子的人而言,已经是莫大的羞辱了吧。”沈袭京说。 “你说得没错。”陆山彦点头:“我的直觉告诉我,段楚彧这个人不简单,这次那个姓李的小子,你们最好深挖一下,看看能不能挖出多一点有关段楚彧的讯息。” 沈袭京说:“我警局的朋友告诉我,李星满进去之后就绷不住了,一直在语无伦次的辱骂段楚彧,他们叫了精神科的研究员来做鉴定,今天把流程走完,明天就能公开审讯。” “需要舆论制导吗?”陆山彦挑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时蔚然:“我觉得可以,记得一定要安排上次那个弯弯星媒体,我觉得他们编排标题很有内味儿。” 沈袭京:“?” 他觉着不对,“你还关注那个?” 时蔚然:“当然,九头身猛男嘛!”他用手肘拱了一下沈袭京,满意的看沈袭京耳根憋红。 陆山彦一边打电话一边眯着眼睛看这两个人,友情提醒:“阿蔚,你最好对他友善一点儿,他很快就就要升职了,到时候可能会成为你的直属上司。” “就是。”沈袭京说:“没大没小。” “如果他公报私仇,那我不介意换个直属上司。”时蔚然说:“反正以我最近的考试成绩,在哪个舰长那里都很吃香吧?而且之前是谁说,不需要我当他的副驾来着?” 沈袭京一时有些哑然。 他是假的不在乎,时蔚然却好像是真的不大在乎。 所以他老是被拿捏的死死的。 这种对话往往最后会变成他一个人生闷气。 他不禁又想起了上次时蔚然所说的「室友」。 走出校长室,时蔚然伸了个懒腰,看起来心情不错,沈袭京在一旁道:“阿蔚。” “嗯?”时蔚然扭头。 “我有话要对你说,关于..”沈袭京欲言又止。 “关于什么?”时蔚然扭头看他,不明所以。 “我们之间的关系。”沈袭京想了想,还是决定挑明。 时蔚然:“我们的关系怎么了?” 沈袭京觉得自己长这么大,语言系统头一回不够用:“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或者..段楚彧应该也对你说过一样的话,但是..我喜欢你。” “喜欢?”时蔚然重复了一下这个词。 “对。”沈袭京深呼吸,竭力让自己听起来没有那么的高高在上,“之前对你..有很多误会,想跟你说抱歉,然后..” “就喜欢我了?”时蔚然说。 沈袭京噎住。 “我不太懂你说的喜欢是什么概念。”时蔚然说:“是觉得我看起来很可怜,像是需要人保护?” “不仅仅是这样。”沈袭京说:“还会想和你在一起,只跟你一个人在一起。” “那你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答复呢?”时蔚然说:“我也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只跟你一个人在一块儿?”顿了顿,他耸肩道:“我承认,我现在挺喜欢跟你在一起的,包括上床,我也没跟其他人上过床,有一说一这方面我们似乎也挺和谐的。 但只说当下,你要让我保证一辈子只跟你在一起,实在是有些难,毕竟人的一辈子很长,有很多变数,实在是说不准。” “你是觉得,未来还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沈袭京的声音有些发涩。 “这不仅仅是对于我,你也一样。”时蔚然说:“就像副驾,你会觉得永远是下一个最好,所以——别想那么多了,我甚至有些期待跟你在星舰上见面的场景。” 说完,他拍了拍沈袭京的肩膀,转身走远。 —— 一夜之间,段楚彧的名字与杀姐未遂的李星满连到了一起,几大媒体争相播报,明里暗里的传达着段楚彧有教唆洗脑之嫌。 公众骇然。 段楚彧此前对外的形象不可谓不伟光正,一时间出现如此大的颠覆。 纵然人们不会全信,但也将李星满公审的关注度拉满,由于舆论争议,外交部长的的竞选会议凌晨宣布推迟。 时蔚然一觉睡醒,发现沈袭京人不在,他没想太多,今天要去学校的星港录入个人信息,为后续的登舰做准备,他自己洗漱完前去。 大半个学期就考完了人家两个学年的课程,分数还高的离奇,在这个慕强的年代,早就没人在意时蔚然的出身了,路上有许多人在跟他热情的打招呼,同行,说说笑笑。 抵达星港时,时蔚然忽然被周围的几双手拉住。 “蔚然,你先别进去!” “段楚彧跟他媳妇儿在前面!” “这伪君子之前不是坑过你嘛!你小心!别去跟他们打照面!” 耳畔七嘴八舌,时蔚然对于这些突如其来的关心未免有些不习惯,他倒也不怕段楚彧,只耸了耸肩,低声自语:“奇怪了。” 李星满都已经快把段楚彧供出来了,照理说公审是段楚彧也应该在现场才对,就算不在现场,限制人身自由的基本调查总该有吧?不然加加林不得呕死? 怎么着他也不能够这么随心所欲的在这时候带着宋琳娜远游啊? “堵在门口是不是不太好?”时蔚然说,他挣脱了那些试图阻拦他的手臂,不卑不亢的朝前走。 段楚彧还没有登舰,一回首果然看见了他。 对方的眼神微变,而后唇角上扬,露出了一丝莫测的微笑。 时蔚然只当没看见。 他们之间明明隔了有几米的距离,时蔚然却听见一个声音在对他说话。 “你以为你的锦绣前程真的会来的那么容易吗?” 时蔚然顿住,环顾四周。 周围没有别的人,段楚彧正背对着他检票登舰,没有半点扭头的迹象,这话却像是对着他说的,声线粗嘎,也并不像段楚彧。 等他思考完,舰舱已经关上了门。 时蔚然觉得有些怪异,他瞄了眼星舰的型号,转手发给了陆山彦。 陆山彦的回复很快,段楚彧上的只是最普通的载人客舰,目的地也是首都星居民常去的大熊星系,时蔚然只觉得一切都寻常的太不寻常了,他想找沈袭京探讨一下,沈袭京的终端机却一直在忙线,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事。 终于,在李星满公审开庭前两小时,卫斯理军校所有在校的士官们都收到了同一条召集讯息。 “下关B区发生二级虫祸,请所有具备机甲战斗资格的学生立刻于广场集合支援。” 时蔚然奔至广场,在人群中撞见了周妙。 临时启用那么多的机甲,机械专业的学生显然也被抓来加检修班了,周妙见到时蔚然的第一句话就是:“见鬼了,那个李星满是不是还没开审啊!” “还有四十五分钟。”时蔚然说。 “他所在的拘留所就在下关B区!”周妙大声道:“我哥猜的果然没错!”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即将被联邦舰队视为第二个忒休斯的年轻人! 时蔚然怔了两秒, 二话不说给陆山彦打电话。 然而接电话的却是安徒生,告知他陆山彦很忙,暂时无暇接听他的电话。 时蔚然心里「咯噔」一声, 他忽然有种感觉,这一切似乎都是在段楚彧的预料之内,所以才那么放心大胆的离开首都星。 “你哥去哪儿了?”时蔚然问周妙。 “我也不知道, 他经常会接临时的秘密任务的。”周妙说:“不管啦!机械师要跟你们一块儿上机甲参与战斗的,走啊蔚然哥!我跟你一块儿!” 浩浩荡荡的机甲大军自卫斯理军校的大门倾巢而出, 重机甲则被几架直升机悬吊拖行,直接投放在目的地,必要时进行热武器清扫。 二级虫祸意味着虫族造成的损害不局限于经济损害, 已经涉及人员伤亡了, 时蔚然坐在驾驶舱内,听着通讯频道内有指挥官在给他们不同的阵列分配任务。 闻乐从后方探出头来, 把他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 “妙妙让我来的!”闻乐说。 “怪只怪这事儿来的太突然了。”周妙坐在副驾驶座上大声道:“首都星都多少年没出现过虫子了!怎么李星满一要说大实话就来虫子了呢?蔚然哥我特地给你选的这台机甲, 是有救援仓的!我们抓紧去疏散, 然后去找李星满,我哥叮嘱我不能让李星满出事!” “我连急救包都带了!”闻乐说:“他只要全须全尾的,我就有把我能给他救活!” “有虫族在, 他还真不一定能全须全尾吧。”时蔚然低声道。 机甲俯瞰世人,轰然踏入城区, 透过机甲的视野捕捉, 时蔚然看到了海量的虫在街道上窜袭,它们几乎有一人多高, 有的像螳螂, 有的像蜘蛛, 在建筑物表面蛰伏攻击, 口器和头镰锋利如刀。 “真的好恶心啊!!”周妙脚趾扣地,抓着闻乐的袖子疯狂的扯,陡然间一只蟑螂模样的巨虫振翅飞起,坚硬的甲壳撞在机甲表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它要去吃人了!!”闻乐看见那东西战机般俯冲而下,直奔写字楼的露台,露台上站着几个白领,此刻惊叫着四下奔逃。 机甲的铁腕凭空抓住了那只会飞的巨型蟑螂,胸前喷射出晶蓝色的燃烧束,精准的将背后袭来的虫群包裹,霎时间燎成灰烬,旁侧的建筑物没有收到半点损害,机甲在时蔚然的操纵下在虫群里拳打脚踢,灵活的像个武术教练,周妙被时蔚然这稳如老狗的手操技术惊呆了。 “我觉得我下次可以试试用机甲打蚊子。”时蔚然说,机甲踩踏着虫尸进入写字楼内部,将一群躲在桌子下面瑟瑟发抖的白领「掏」了出来。 闻乐带着急救箱往后面的救援仓奔去。 “报告指挥部,E区清扫完毕,申请去A区支援。”时蔚然说,他点开地图,找到了拘留处的位置。 指挥部很快批准,时蔚然操纵着机甲大步流星的奔去。 周妙提前连线拘留所。 “你好,这里是卫斯理救援队,请问待审人员李星满现在还——死了?!不是!他不是重点看护吗!怎么能说死就死了呢!” 时蔚然横目。 “电话接给我。”他命令道。 “哦。”周妙按了一下转接键。 时蔚然听见对面的人在嘶吼。 “有两只竹节虫直接从水管道里爬进拘留室!!白蚁王咬断了房梁拘留室直接就塌了!!这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懂吗!”时蔚然斩钉截铁道。 “尸什么尸,你不知道竹节虫吃人啊!!现在哪有人有空帮你去找尸体!!有本事你自己来找啊!!” “话说你说的。”时蔚然说:“我找到的就都算是我的了!” 语毕,他单方面挂断了电话,周妙指着前方道:“我的妈呀,这真的是拘留所吗!” 时蔚然顺势看去,入眼拘留所的所在地点已然只剩一堆横七竖八的砖石,几只白蚁从土石内部衔着所剩无几的木料抬起头来。 时蔚然翻了翻眼睛,直接送了他们一束激光三件套。 “我觉得..别说救活李星满了,能找到属于李星满的DNA都很难。”周妙呆呆的看着不复存在的拘留所如是道。 “我记得哪门课里说过,天王白蚁是所有不会飞的虫类的天敌。”时蔚然道:“李星满活着的可能性基本已经归零了,但是尸体哪怕只剩一块儿,也要带回去接受检验。” “你要把这些转头一块一块翻开来找吗?”周妙震惊道:“你当你在拼乐高?” 时蔚然拉下头顶的精神连接装置,“我不行,机甲不行,但我和机甲连在一起就一定行。” 说完,他的眼珠里闪过晶蓝色的弧光。 视野中的一切都被镀上了精妙的犹如工笔画般的轮廓。 每一片砖,每一片瓦,甚至是每一粒尘埃,机甲视野所捕捉到的一切,都清清楚楚的被映在时蔚然的视网膜上。 他的大脑再机甲主脑的基础之上,二次处理着这些画面与数据。 “找到了吗?”周妙在一旁焦急道。 “找到了。”时蔚然说:“就是..有点儿碎。” 周妙:“..??” —— 与机甲二合一的时蔚然简直像是有透视眼般的火眼金星。 李星满星星点点的散落在废墟里,居然真给他一块儿一块儿的挑了出来。 周妙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闻乐像个医学院的,时蔚然找回了七十几块李星满,闻乐居然活活给他拼起来了。 「李星满」支离破碎,衣衫褴褛,两个眼珠子还爆睁着,带着一点儿死不瞑目的震惊。 周妙顶着一张痛苦面具看着「李星满」。 首都星对于对付虫族有历史上无数次成功的经验,在火力压制下,虫灾很快就被控制住了,时蔚然跟指挥部汇报完之后折返回来,跟周妙并肩而立,看闻乐在那儿捣鼓。 “他捣鼓什么呢?”时蔚然道。 “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闻乐说:“在考医学院之前,我妈其实想让我去考验尸官来着。” 时蔚然:“为什么?” “因为他觉得我社交能力有问题,怕我惹出纠纷,跟尸体打交道就不会。”闻乐放下手里的一把放大镜似的工具说:“见鬼了。” “怎么?”周妙追问:“都这样了,他不会还有救吧?” “救是不可能有救了,但是..你敢信。”闻乐说:“他在被撕成碎片之前就已经死了!而且..死了好久了。” 时蔚然和周妙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 “我信。”时蔚然说。 “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呢?死都死了,还要把人的尸体弄成这个鬼样子!”周妙捏着鼻子,还是无法直视李星满的尸体。 “看来他的尸体上藏着很多秘密。”时蔚然说:“打打包,我们去找校长研究一下。” “不需要跟拘留处的人说一下嘛?”闻乐道。 “说什么?”时蔚然冷笑了一声,“我之前就已经给他们通过气儿了,他们不去搜,搜到的任何东西都归我所有,我没必要告诉他们任何事。” —— 在设局往上爬的过程中,这不是段楚彧第一次遇到危机。 但宋琳娜最喜欢段楚彧的一点就是,他从来不会将遇见危机时的慌张带到自己面前来,仿佛遇到任何事情,他都是有条不紊的。 所以在外交部长竞选推迟前后,段楚彧就定了去天鹅星系度假的票务,给她安排了一系列的玩乐计划,宋琳娜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只觉得这事段楚彧安慰他的一种表现。 商务舱内的环境一流,宋琳娜入座后就带上眼罩就寝,而后她似乎睡了很久,没有感知到星舰的起落。 “楚彧,到站了吗?”她轻声问。 没有人回答。 空气中似乎弥散开来一股厚腻的水腥气。 宋琳娜穿着真丝无袖的吊带裙,狠狠的打了个哆嗦,她叫了几声都没有得到段楚彧的回应,慌忙拉下了眼罩,却发现整个舰舱内灯光晦暗,一群高大崎岖的影子如小山般将她包围。 那是一群长相古怪的人类,身材比例颀长,关节粗大,皮肤凹凸不平像是鳄鱼,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青绿的色泽,他们铜铃般凸出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宋琳娜,贪婪的像是在看一件稀罕物件。 宋琳娜呆了两秒,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那些人类朝她伸出了若干双手,长长的指甲扯断了她肩头的吊带,湿冷黏腻如死皮般的触感游走在她保养得当的肌肤之上,囚笼般彻底将她包围。 女人的尖叫声被隔绝在舰舱内部,很快就闷了下去,段楚彧站在舰舱外,神色冷漠。 如果宋琳娜没有睡着,走出舰舱外就会发现,这架星舰根本就不在天鹅星系,跃迁时短暂的坐标调控让他们落在了织女星系的边缘,也就是当年联邦舰队与霍马尼亚人爆发剧烈冲突的战场。 织女星在被收复之后便拥有了许多正常的住民,交通经济发展虽不如首都星来的发达,却也能平稳运行,但此时此刻,织女星的表面尽是荒芜。 片刻后,一个身高约有两米多的家伙从舰仓内走了下来,走到了段楚彧的跟前,俯首看向他。 这是新霍马尼亚人中的首领,汉斯。 传言中的霍马尼亚人就是一种身高两米,四肢颀长的人种,但在首都星任何一本科学教材中的霍马尼亚人都不会像现在所见到的这样,拥有绿色的坚韧的鳄鱼皮,如果细细的追究下去,他们会发现,这皮肤特质源于三头人。 汉斯穿着衣服的模样活像一根被拉长的电线杆,他沉声道:“段卿,你知不知道那个小子被抓住是你留下的天大的错漏,我们的技术会暴露在联邦舰队的视野之下。” “放心,我已经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这个世界了。”段楚彧说道:“我甚至还安排了虫灾,保证一切了无痕迹。” “你说的话可信吗?”汉斯说:“你现在,究竟是段卿,还是克雷亚。” 段楚彧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缓缓的转过身去,背对着汉斯,脱下了身上的西装。 他一丝不苟的衬衫背后有着一整块的镂空区域,一张充满了霍马尼亚特色的脸赫然长在他的脊背上。 那张脸是活的,五官都可以活动,此刻居然张嘴说话了。 那声线粗嘎,与段楚彧截然不同。 “汉斯大人,您可以完全的信任我们,你们不是想要试试母人类么?我身边的这个是母人类中的佼佼者,献给伟大的霍马尼亚种族。” 汉斯微笑了起来。 他们明明是比银河系人类高阶数倍的文名,却在几年前的一场战役之中惜败。那个叫忒休斯的家伙率领着联邦舰队顽强抵抗了他们数日,硬生生依靠火力压制将他们打退,霍马尼亚人死伤无数,汉斯觉得,他们需要更坚韧的躯壳。 宇宙中,三头人的躯壳是出了名的坚韧。 他们拥有高级的融合技术,所以..一个伟大的计划在霍马尼亚种族里诞生。 生命与生命的融合是危险的,因为你无法保证生命的延续性。 李星满是他们的第二个试验品,第一个则是段楚彧。 在军备力量逐渐完善的新星历时代,联邦的势力压倒性外扩,外交就逐渐变得微不足道,这个来自首都星的落魄贵族人类祈求重现家族的荣光,遂与霍马尼亚人做了交易。 克雷亚是一个在那场战役中死去的士兵,他们用融合技术将克雷亚的一些身体部件细胞安置到了段楚彧的身体上,不成想居然存活了,这也就为他们融合三头人的基因开辟了技术先河。 汉斯很佩服段楚彧,带着这样一个寄生物在体内,他竟然能做到这么多年不被人发现,利用霍马尼亚人在宇宙中给他提供的交通便利,他做成了许多普通人无法做成的事情,他将这些筹码颠倒易换,层层累加,竟然平步青云,据说很快就要竞选新一任的外交部部长。 联邦的总统都是从几大部长中甄选出来的。 所以段楚彧如果成为了联邦的新总统,那无异于是给霍马尼亚人开启了一扇特赦的大门。 汉斯原本非常看好这一切。 却不曾想变故徒生。 “从他闯进我更衣室的那一刻,从他看见我的底细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一切没有那么简单,他是我的克星,是个高危的不稳定因素!”大脑共生难免思绪紊乱,段楚彧胡言乱语的发着怒,“我想杀了他,我想斩草除根!可他为什么命那么硬!为什么就是不死!!还能在首都星混的风生水起!!” “看在你贡献母人类的份上,你需要伟大的霍马尼亚人做什么呢?”汉斯舔了舔唇角,似乎还在回味女人身上的余温和香气。 “先除掉他的赖以生存的根,掐灭他们的希望。”段楚彧的表情骤然间阴鸷,与此同时,他与他背上的克雷亚一同怪笑了起来,“哦——我知道了,你说的是那个家伙..那个徒手干掉三个三头人,即将被联邦舰队视为第二个忒休斯的年轻人!杀掉他,让他在黑暗中尸骨无存!”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你,收他当儿子,我,帮你翻案。 此时此刻的校长室内充斥着难闻的血肉气息, 陆山彦努力的做着表情管理,让自己看起来足够专业和稳重。 他的办公桌上,摊着一大堆的「李星满」。 而那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逼犊子在他的对面排排站, 纷纷用充满了求知欲的眼神看着他。 “我真的是——谢谢你们三个了!”陆山彦咬牙切齿道。 “校长,闻乐翻遍了《人类的六十种死因》,都没搞清楚李星满是怎么死的。”周妙说:“我们这不是没办法了, 才来找您的嘛!” “看也知道是有人想要销毁证据线索才搞了这么一大出。”时蔚然面无表情道:“老陆,复原李星满我们已经超常发挥, 下面就看你的了。” 陆山彦扶额。 许久,他道:“看过李星满的脑子了吗?” “脑子?”闻乐道:“没有,头颅颈椎都脆弱, 要伤内肯定先伤外, 我看他头颅完好无损,脑子应该没事吧。” “你把他的头剖开来看看。”陆山彦说。 闻乐:“哦!” 周妙战术性后退到时蔚然的身边去。 “就这么剖?” 闻乐:“对呀!”说着, 他从自己的急救箱里拿出了一把圆规似的电刀, 对着李星满的头颅「滋滋」的画了一圈。 烤肉的香气弥散开来。 安徒生贴心道:“已开启净化空气模式。” 周妙捂嘴:“我想吐Again。” 一圈画完, 闻乐将李星满的头盖骨小心翼翼的揭了下来,而后惊呼了一声。 “天哪!他的脑子呢!” 周妙:“??” 她顾不上恶心了,跟时蔚然一块儿凑上前去看。 李星满偌大的头颅腔里空空如也, 大脑不知所踪,只有一汪汪淡黄色的水。 “这是什么技术啊?!”闻乐呆滞道:“他的头明明看起来, 一点伤痕也没有啊!” “我就知道。”陆山彦低声说。 “这是更高文明的技术?”时蔚然似乎有些明白了,“你见过对不对?” “对,在守护织女星的战役中。”陆山彦说。 “霍马尼亚人?!”周妙显然是知道, 冲口而出:“不会吧?!霍马尼亚人不是被消灭了吗?!”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 上次突然出现的那个跃迁点吗?”陆山彦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看向时蔚然,“刚才观测台发来报告,就在虫祸发生之前的六个小时,跃迁点附近出现了动能的改变。” “为什么现在才发来报告?”时蔚然道。 “因为报告被拦截了。”陆山彦说:“的确有人在干预军部工作的运转。” “那现在怎么办?”时蔚然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吧?” “我需要汇报总统,这件事由不得层层上报。”陆山彦说:“也许探海计划要提前开启了。” 就在这时,安徒生头上的讯号灯闪烁了一下。 “先生,探海计划的人员名单公布了,我正在下载中。” 时蔚然豁然瞪大了眼睛。 “哥白尼号上有我的名字吗?”他带了些迫切道。 安徒生的搜索系统远快于人类,很快就答道:“没有。” “没有?”陆山彦闻言,反应竟比时蔚然还要大一些,“他的分我看过,不可能没有,是分到别的星舰上了吗?” 安徒生头顶的信号灯又闪了一阵子,二次回答:“没有。” 陆山彦的瞳色凝住。 “你等等,我现在就来问。” 似是很少见校长动怒,时蔚然没吭声,周妙跟闻乐也乖乖的闭嘴不做声,看着他一通电话打去了军部。 “政审不通过?!”陆山彦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突兀凌厉,“他父母双亡,难道还能成为政审污点?” 对面说了些什么,末了,他挂断了电话,向后靠在椅背上,捏住了鼻梁骨。 闻乐和周妙对视了一眼,觉察到后面的内容也许不该他们置喙,便悄悄的离开了校长室,只留下时蔚然和陆山彦两人相对无言。 “我就知道,世上没有那么顺遂的事情。”时蔚然淡淡道,他眉峰蹙起,似是自嘲:“别说他们死了,看样子就算是我死了,也逃不出这些黥印,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陆山彦合着眼低语。 “若是平时也就罢了,但是现在,我知道了这些事,这些都会变成定时炸弹一样的危险的秘密,你再让我袖手旁观,我做不到。”时蔚然呼出一口气,微微咬牙:“老陆,你必须把我弄进探海计划。” 陆山彦默了两秒,忽然撑桌起身,对时蔚然道:“走,跟我去见一个人。” —— “叮咣” 推开略略有些生锈的铁门,时蔚然才意识到,加加林「养老」的这个山庄与其说是山庄,不如说是一座废弃老旧的牢狱。 “都在这里。”陆山彦说:“别看装潢设施都好像很破旧,附近都装有定位监控,他们一旦被检测到离开相应的区域,相应的惩罚措施生效。” 时蔚然皱了皱眉。 “加加林到底是被段楚彧翻出了什么样的旧账以至于被关在这里?” “这就是我要问他的了。”陆山彦说:“我申请了一个小时的探访,我们要抓紧。” 加加林住在走廊尽头的一间老式套房里。 对于雷厉风行的武将而言,关在这种地方被迫「养老」可能还不如死了的好,陆山彦象征性的敲了敲房门,发现门压根没关,被风一吹就开了。 加加林躺在一张长沙发上,居然在看有线电视。 “你还挺有闲情逸致的。”陆山彦说。 加加林没搭理他。 电视里在放一档推销节目,雪花动不动就冒出来,吵闹得很,时蔚然径直走过去把电视插头拔了。 几月不见,加加林脸上的胡须已经茂盛的有点儿像个野人了,他用阴沉的眼神扫了一眼陆山彦和时蔚然,道:“来看笑话?别逼我说「滚」字。” “别那么大火气。”陆山彦冲他丢了个东西过去,加加林抬手接住,发现是一瓶冰镇啤酒。 “没开封,过安检了的。”陆山彦说:“想找你聊聊。” “聊什么?”加楠枫加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坐起身,拉开了啤酒的拉环。 “你只是罚了两个学生,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陆山彦坐到他对面,“段楚彧是翻出了你什么天大的把柄了吗?” 加加林一口气喝下了大半罐啤酒,拧着眉头道:“段楚彧?” “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段楚彧把你弄成这样的?”时蔚然似有诧异。 “居然不是你们..?哈!哈哈!我怎么会知道。”加加林笑了出来,不知道是在嘲讽谁:“我只知道后来公审的时候,他们拿了一堆不知道哪里来的卷宗让我签名,里面写着很多..看似与我有关,实则胡编乱造的旧事。” “比如?” “比如,比如忒休斯的死。”加加林盯着陆山彦的眼睛说:“里面说我是故意调整过忒休斯的座椅位置,有预谋的让他死于融合光波,为的是晋升加爵,陆山彦,这难道不是你这么多年来的心里所想吗?” 他的话犹如尖刺。 陆山彦微微变了脸色。 这是陆山彦心底最深刻的伤疤,忒休斯心里明白,他只是单纯充满了恶意的想要看陆山彦露出点痛苦的表情,好让他的报复心理得到满足。 陆山彦的呼吸沉重。 许久,他将啤酒的易拉罐捏瘪了些许,抬眸道:“我是不喜欢你,没有保护好忒休斯,是你的能力不够,但说句实话,忒休斯的死,我最恨的,是我自己。” “哈?”加加林的额角剧烈一跳,难以置信。 “如果我真的看重忒休斯胜于一切,我就不该为了争元帅的位置跟他分舰而控,如果我还是他的副驾,如果我还在他的身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所以……与其怪别人,怪其他一切的不可控因素,根本原因不还是在我这里吗?”陆山彦慢慢的说着,语调低沉,竟有些战栗。 加加林沉默了。 许久,他低声道:“你可真虚伪。” 陆山彦笑了起来。 “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重演,所以,才一定要把时蔚然送上哥白尼号。” “他?”加加林掀起眼皮,望着时蔚然,“他上哥白尼号不是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吗?我进来之前就听说他半学期搞定了二年级之前所有的理论考试,分数还都很高,以他玩塞壬号的水准,通过机甲实惨考核应该也不在意料之外吧,哥白尼号会不要他?” “事实上,这么优秀的小伙子,真的会被政审绊住脚呢。”陆山彦说。 “对哦,你想方设法的将他从卡兹曼星弄出来,最后不还是会有政审这一关。”加加林大声发出嘲笑,“老陆,你千算万算,终究还是有漏算。” “这不,我还有一算。”陆山彦说:“加加林,你没结婚吧?” 加加林猛地警惕起来,“你想干嘛?” “做个交易。”陆山彦用拇指点了点时蔚然,挑眉一笑说:“你,收他当儿子,我,帮你翻案。” 第49章 表演一个突发恶疾! 这个提议过于劲爆, 以至于加加林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惊得吹胡子瞪眼。 “疯了吧你!我认他当儿子??我怎么能认他当儿子??他一个卡兹曼星出来的小混蛋。” “我都愿意叫你这个老混蛋一声爸,你居然还嫌我?”时蔚然冷笑一声。 “你说谁老混蛋!”加加林勃然大怒,“我要是你的亲生父亲,生出你这种儿子,现在切腹谢罪都绰绰有余!” 时蔚然似是不想跟他多费口舌, 环着手臂不说话,只翻白眼儿, 加加林歇了两口气,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陆山彦:“之前一直没有问过你, 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关进卡兹曼星的?小小年纪, 这得是犯了多大的罪责才会被量刑至此。” “哦?我之前没跟你说过吗?”陆山彦满脸的诧异,“他父亲叛国, 他和他母亲是因为连坐罪被发配到卡兹曼星的。” “连坐啊..那还挺——”加加林怔了怔, 似有所感的喃喃自语, 他忽然浑身僵住,眼睛瞪圆了些,“连坐?!” “怎么了?!”陆山彦道。 加加林没说话, 只是缓缓举起目光,望向时蔚然的头发。 “你为什么染银发?”他的嗓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对不起, 天生的。”时蔚然淡淡道。 “天生的?!”加加林上前一步, 死死的扣住了时蔚然的肩膀,“遗传了你爸, 还是你妈?” “我爸还不配有这些优点。”时蔚然说:“怎么?听你的口气, 好像认识我妈?” “你妈叫什么名字?”加加林大声质问。 时蔚然古怪的盯着他看了两秒。 “我不告诉你。”他冷冷道。 “阿蔚。” “你不用告诉我。”加加林抖的厉害,“你姓时..叛国罪, 你爸..你爸是不是叫——” “不准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时蔚然忽然断喝,狠狠挣脱了加加林,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 他力气很大,加加林被迫后退趔趄,差点儿摔倒,异样的光却从这个老男人的眼睛里迸溅出来。 “我同意了。”他说:“我认你做儿子,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儿子!!” 时蔚然:“哈?” —— 这傲慢的老家伙变脸如此之快让时蔚然措手不及。 堂堂一个钢铁硬汉居然泫然欲泣,感觉情绪有点儿崩溃了。 怕状况控制不住,陆山彦给加加林留了联系方式,把时蔚然先提溜了出来。 “他怎么回事啊?”时蔚然纳闷道:“他这反应,不知道还以为,他暗恋我妈。” “他就是暗恋你妈啊。”陆山彦说。 时蔚然:“??” “我这也是道听途说的,因为加加林是我们那一届绝无仅有的老光棍。”陆山彦说:“据说他本来是有个未婚妻的,人很漂亮,但是因为吵架分了手,加加林脸皮薄没有去挽留就被人乘虚而入,往后再也没有消息了,加加林也没有再找别的女人,我们都以为他是谈感情谈伤了,从此戒色了,今天听他自己说,才知道原来里面还有这层缘故在。” “不会这么巧吧?”时蔚然说。 “管他巧不巧呢。”陆山彦说:“加加林同意收你当儿子就是皆大欢喜。” “老陆,要我说还得是你。”时蔚然说:“不过你刚才说加加林是你们那一届唯一的老光棍..你不也是光棍吗?” 陆山彦笑而不语,快步钻进车里,时蔚然看不懂他这笑,只觉得一肚子的疑惑,上车后才后知后觉。 忒休斯似乎..也没有听说过有遗孀啊。 那加加林为何会是唯一的老光棍? —— 陆山彦的效率总是不会让人失望。 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手段,加加林的各项权限被解冻的同时,时蔚然也收到了哥白尼号征兆的讯息,让他紧急收拾行李准备登舰。 时蔚然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加加林胡子都没剃居然就前来相送。 “你来做什么?”时蔚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现在是我儿子。”加加林强硬的从他肩头扯过背包,“全首都星都知道你是我儿子了,户籍,数据库,出生证明上你都是我儿子。” 时蔚然满头的问号:“喜当爹你也这么高兴?你别忘了,我们之间只是交易。” “是是是,交易交易。”加加林把两板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营养液塞进他的背包,“路上注意安全!” 时蔚然:“..罗勒叶味儿的营养液??我对罗勒叶过敏!” “那就送给你的同事做人情!”加加林热情道。 简直是盛情难却。 时蔚然走了两步,看加加林翘首以盼望眼欲穿似的,又折回来了。 “问你个问题。”他说:“你为什么会那么容易就翻案了?” “老陆都帮我说话了,自然不会有人不信。”加加林说。 “为什么老陆在你的那件事上..那么有发言权的样子?”时蔚然道。 “他跟忒休斯的关系,你不知道吗?”加加林道。 时蔚然:“啊?” “你不说老陆我差点儿忘了把这个给你!”加加林将一枚小玩意儿往他裤兜里一塞,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带好了!” 他这骤然亲密的举动让时蔚然浑身发毛,那边儿催促着登舰,加加林又拍了一下他的头,说:“我跟你母亲之前是什么关系,他跟忒休斯之前就是什么关系。” 时蔚然:“??” 加加林这老东西要么不好好说话,要么说话就信息量爆表。 时蔚然揣着满头的问号登舰,决定见到沈袭京着重问问他。 说起来,他已经好多天没见到过沈袭京了。 哥白尼号的舰舱内宛如一间大型的会议室,复杂精密的操纵台前坐满了不同岗位的船员,舰舱的中央有高台架起,上面有一个银白色的座椅,那是舰长的位置。 此时此刻,坐在上面的却不是沈袭京,而是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 时蔚然怔了怔。 “沈袭京呢?”他倏地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突兀,吓了舰舱内的人一跳,“嘘嘘嘘。”旁边有人用手肘拱他,“你在胡说些什么呢?这是戚秦上校!跟沈袭京一直不对盘的,你这么说小心被他听见——” 但为时已晚,戚秦已经看了过来,幽幽道:“你在我的哥白尼号上找沈袭京?” 被无数道震惊茫然的目光所注视,时蔚然一点也没在怕的,他清楚的记得陆山彦包括沈袭京自己在内,都跟他提过的哥白尼号与探海计划。 如果有变动,陆山彦不可能不告诉他。 “这是即将驶往天鹅星系的哥白尼号吗?”时蔚然耐着性子问道。 “天鹅星系?”戚秦眯眼道:“你是不是没睡醒?我们这是执行伟大的探海计划,目的是拓展银河系以外的领域,去天鹅星系做什么?遛弯吗?” 时蔚然盯着他看了两秒,确信他并不打算管那个带来虫祸的陌生跃迁点。 “那沈袭京去哪儿了?”他又一次重复这个问题。 “沈袭京的父亲涉嫌贪污,所以他没有资格坐在这里,明白了吗?”戚秦冷笑了一声,似乎并不打算再管他,坐会椅子上发号施令,“轮机室就位——” 时蔚然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衣角被扯动。 “沈上尉自请去调查天鹅星系附近的跃迁点了,那个任务没人肯去,所以他即便处于政治敏感时期,军备部也同意派遣他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时蔚然问。 “不知道,我也是登舰了才听说的,可能..几天之前?”那人顿了顿道:“你别跟戚上校较真,他之前因为给总务署的大佬开私人星舰一路高升..这里现在是他说了算!” 时蔚然的脑子「嗡」了一下。 所以沈袭京这个家伙一早就出发了..根本没有上哥白尼号! 变动的消息被封锁,连陆山彦也不知道的话..岂不是出任何事也无人过问了。 这时他听见戚秦报出了一串坐标,让他输入启动曲速引擎。 那是与天鹅星系截然相反的方向。 时蔚然记得陆山彦说过,探海计划此去没有固定期限,三五年也有可能。 如果他真的就这么走了..可能短时间内都不可能再见到沈袭京。 那谁还能帮到生死未卜的沈袭京呢! “大副,大副!舰长在叫你!准备出发啦!” 时蔚然合上眼。 所有出任务中的士官不得临时退出,否则就算是逃兵。 除非他—— 突发恶疾! 时蔚然摸出了加加林给他送的两瓶营养液。 罗勒叶味儿的。 够黑暗。 他想也没想,一饮而尽。 第50章 我都没嫌弃你嘴肿,你居然嫌弃我臭? 小麦克斯号是一架平平无奇的六棱星舰。 探海行动工程浩大, 除了领头的巨型星舰哥白尼号以外,还配备了大大小小近百只高品阶的星舰随行。 小麦克斯号是被挑剩下来的淘汰货。 没有人愿意接的任务和没有人愿意使用的星舰,沈袭京登舰之后, 试着联络沈威,却没有结果。 沈袭京是个成年人,他不会因为沈威的事情就乱了阵脚, 沈威的事情沈威会处理,他要做的就是不给沈威拖后腿添乱就可以了, 盲目的慌乱无用,联络沈威只是想要再报个平安。 因为待会儿离开首都星之后可能暂时就没有办法再联络了, 实在联络不上那也没有办法。 没一会儿, 他的船员们就陆续登上了船。 他们的任务在探海行动跟前仿佛不值一提,沈袭京也不再拥有之前那样甄选船员的资格, 上来的船员都是生面孔, 倒是有一个熟面孔, 响亮的喊道:“沈师兄!” 沈袭京认出了这个精神抖擞的家伙,“阮天翼。” “沈师兄你记得我啊!真是太好了!”阮天翼坐上大副的位置,笑眯眯道。 “没去参加探海行动?”沈袭京问。 “明明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跃迁点更要紧吧!”阮天翼说:“我还奇怪为什么大家好像都没有很在意这件事似的。” “你们倒还不算太笨。”沈袭京道。 阮天翼挠了挠头。 “不过, 你们不要指望我因为这是个不受重视的小任务就对你们放松要求。”沈袭京的声音放亮了一些,“相反, 越不受重视的任务, 往往就越是危险。” “有袭哥在,我们心里都踏实, 都听袭哥的就对了。”阮天翼说。 沈袭京笑了笑。 “我会尽可能的罩你们的。”他说。 小麦克斯号在无人注意的地方驶出了星港, 按照观测台给出的坐标飞往那处特殊的跃迁站, 短暂的寂静之后重现在浩瀚宇宙之中, 侧方出现了一颗苍白的星球。 阮天翼吃了一惊,脱口而出:“织女星?!”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沈袭京道:“开启隐蔽模式!” 阮天翼的反应终究还是差了一些,在他找到隐蔽开关用力按下去的一刻,整个舰舱剧震,猩红色的光占据了所有的屏幕。 “出问题了!!舰长!!” “我们的系统动不了了!!舰长!!” “有异常的能量在尝试截获我们!!” “我在尝试开启护盾了!!舰长!!但是!!阻能不够啊!!”阮天翼声嘶力竭道,这时,他听见沈袭京低声道:“关闭护盾。” “什么?!”阮天翼以为自己听错了。 “星舰能量有限,不要浪费在这种无异议的挣扎上。”沈袭京望着屡屡报警的能量参数,“随意降落,我就不信他们会让麦克思号坠毁。” 话音甫落,整个麦克思号天旋地转,宛如进入了巨大的绞肉机一般,所有的声音和画面都在这剧烈的震荡颠簸之中几近模糊,阮天翼的大脑几乎失去了运转的能力,只剩下一个念头——星舰坠毁的话,大概是无人能生还的。 …… 不知过了多久,这令人窒息的风波终于停息了下来。 舰舱内一片寂静,良久,沈袭京道:“都还好吗?” 稀稀落落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受安全带的保护,舰仓内的众人都没有受太重的伤,但都七荤八素的够呛。 阮天翼强忍着要吐的冲动,睁大眼睛去看操作系统,发现刚才一片猩红报警的设备此刻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看来是暂时逃脱了。”沈袭京说。 “为什么会这样?!”阮天翼茫然道:“刚才明明——” “是霍马尼亚人的区域干扰技术,麦克思号太落后了,换成别的星舰,绝不会有这样的情况。”沈袭京索性起身,走到舷窗跟前,“但他们的技术也不是全覆盖性的,如果加上护盾阻能,我们恐怕还会落在他们估算好的监测范围内。” “我明白了!”阮天翼恍然:“我们现在是随机掉在了他们计算范围外的某处地方。” “没错。”沈袭京说:“织女星系什么时候居然被霍马尼亚人占据了……那原本的住民呢?” “给船开启隐秘模式。”他扭头对阮天翼说:“他们发现目标失联应该会扩大范围搜寻,所有人,准备上月球车,我们的现阶段目标是人员搜救!” 月球车是一种小型探索车辆,一辆可承载一到两人不等,配备有简易的治疗攻击装置,目标小,方便隐蔽在凹凸不平的山石丘陵之间,十几辆月球车先后倾巢而出。 “所有人按照我规划的地域路线搜索织女星原住民,发现异常第一时间汇报,严禁擅自行动。” “收到!” 沈袭京下完命令呼出一口气,他大致估算了一下范围,单手驾驶着月球车往内陆深处前去。 人员搜救是卫斯理军校的基础课程,而且联邦也在极大程度的科普大型灾难时的自救举措,霍马尼亚人固然可以占领这颗星球。 但是要在短时间内杀死所有的原住民,也没那么容易,所以沈袭京对于找到幸存者这件事还是颇有信心。 果然,几个小时后,他收到了阮天翼的好消息。 “接收到幸存者发来的救援电波,来自地下,目前看来织女星也许有避难地下城的存在!” “舰长!找到幸存者了!他们好像饿了很久!!” “需要带他们回麦克斯号吗!!” “给我共享定位。”沈袭京说:“一队回麦克斯号上搬运补给物资,二队原地待命接收物资,其余人谨慎搜救。” 说着,目光忽然凝滞,他在前方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堡垒,横亘在废弃的城镇之中,堡垒四周构架着一些悬梯,有一些身材奇高的人类在上面走来走去。 作为战训学院的尖子生,沈袭京研究过多年前的织女星守卫战,图例中的霍马尼亚人并不长这个样子,沈袭京眯了眯眼,下了月球车,卸下了一些武器装备,然后开启了自动驾驶模式。 —— 霍马尼亚人的堡垒之中,氛围一片凝重,汉斯烦躁的在监控仪器跟前来回行走。 段楚彧在一旁闭着眼,脸色阴沉。 那处跃迁点是霍马尼亚人在段楚彧的指导之下打开的入侵联邦的突破口,他们就是通过这个跃迁点投放了一批虫卵进入首都星。 “联邦舰队里的蠢货这些年只增不减。”段楚彧评价道:“除了那个烦人的沈袭京以外,你们不需要忌惮任何人。” “沈袭京是谁?”汉斯问。 段楚彧张了张嘴,显然,他并不是很想在这种时候赞扬沈袭京。 汉斯见他欲言又止,冷笑一声,自己去搜罗了一番,沈袭京的信息很快就跳了出来,汉斯草草过目后,讥诮道:“一个还没毕业的军校生?” “他可是被官媒称作「常胜贵公子」、「忒休斯二代」的希望之星。”段楚彧道。 “你们联邦人最喜欢的就是夸大其词。”汉斯说:“忒休斯二代?忒休斯还不是死在我们霍马尼亚人的手上。” “总之,你听我的,抓住他,你在首都星会畅通无阻。”段楚彧说:“整个联邦都在准备探海行动,出现跃迁点的事情,首都星除了沈袭京没有人会管,所以你们只需要在跃迁点附近埋伏,狙下那艘星舰。” “你不是说他很受联邦的赞誉么?那他应该会被选中去参加那个什么愚蠢的探海行动?”汉斯嘲笑道。 “我自然有办法让他参加不了探海行动。”段楚彧淡淡道:“我希望你们能活捉他,相信我,羞辱完他再让他死,会是一场愉快的体验。” “你好像很恨他?”汉斯说。 “我恨一切阻挠我成功的人。”段楚彧说。 一切本来都是在意料之中的,可麦克斯号在被捕获之后却没有落在他们计算好的范围区域之内,这让原本志在必得的汉斯感到十分暴躁。 “扩大搜索范围!实在不行就全星搜索!”汉斯说:“耗费些能源也无所谓,反正整个织女星现在都是我们的地盘!” “沈袭京大概是逃脱了。”段楚彧低声说,他颇为笃定,“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往往会选择主动出击,我总觉得他现在不会离我们太远,应该会在追踪我们的路上。” “他追踪我们?”汉斯冷笑一声:“现在我们才是食物链的顶端!” 话音未落,他手下的人道:“大人,有一辆银河联邦的月球车朝我们开过来了!!” “什么?!”汉斯忙凑到跟前去,随后他看见了冲天的火星子在屏幕里爆开来。 “我们被围攻了!!” “果然。”段楚彧低声道:“沈袭京总是有办法出其不意!” 汉斯怔了怔,他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在段楚彧的低语之下,竟莫名的信了几分。 “还愣着做什么!”汉斯在那家伙头上拍了一巴掌,“还不快去给我抓人!!” 霎时间,几十个霍马尼亚人自堡垒中央荷枪实弹的冲出,汉斯在空旷的中控室里来回打转,他头顶有一方通风管的井盖,此刻微弱的转动了一下。 汉斯怔了怔,下意识的抬起头。 沉重的井盖朝他砸了下来。 汉斯吃了一惊,然而此刻他已经拥有了三头人坚硬的皮肤,根本就不担心被井盖砸中,他甚至朝井盖挥出了一拳—— “duang” 井盖被砸的稀碎。 汉斯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被人拿捏住,狠狠的反折。 汉斯看清了那个从通风管里爬出来的年轻人的脸,他们的管道污秽,让那个年轻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但容颜却是俊美无俦的,他在巨大的打击力之下倒在地上,对方像是一个牢牢的绳子,将他死死的束缚住! “沈袭京?!”站在旁边的段楚彧叫出了他的名字,虽有心理准备,却也被这波神兵天降震惊到无以复加。 “混蛋!!”汉斯发出怒吼,他使出吃奶的利器爬起来,三头人的皮肤让他完全免疫各种冲撞,但是这种被限制行动的感觉还是让他难受至极。 他的个头比沈袭京高上一整个头颅,身躯更是宏伟,外加融合了三头人的基因,汉斯根本不觉得自己在近身肉搏中会输,他将沈袭京甩了出去,下一秒沈袭京却仿佛不需要任何缓冲一般弹射逼近,像一颗子弹,随后他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 沈袭京砍断了他的膝盖。 他整个人往下一沉,瞬间跟沈袭京落在了同一条海平面上,对方凌厉的眉眼配上那攻击性至极的眼神,让汉斯心底发凉。 “你怎么可能砍断三头人的皮肤——” “三头人?”沈袭京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少爷我的成名之战就是在三头人的老窝里切瓜砍菜,你不知道吗?” 汉斯失去了行动能力,瞪着血红的双眼,沈袭京抬手指了指斜侧方呆若木鸡的段楚彧,“这个叛徒肯定知道,他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吗?” 段楚彧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他大概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如此充满了攻击性的沈袭京,在没有被那些下作手段绊住脚的沈袭京,强势的宛如一个魔头。 为什么不死啊,这家伙为什么不死啊! 段楚彧忽而转过身,跌跌撞撞的扑向控制台。 “对,对!!就用那个!!”汉斯在血泊里放声大吼,“忒休斯痛苦光波!!” 沈袭京愣怔了一瞬,随后想到了什么,扔下ŋɔ:лf汉斯扭头狂奔,然而融合光波的发射筒已经在高处缓缓旋转,瞄准了他。 “我看你拿什么挡!!”汉斯邪性的狂笑起来,“你会跟他们统统融为一体的!!” 电光石火间,一架小型星舰直挺挺的撞进来,整个中控室像一个被踩碎的易拉罐,金属碎片在火光中翻飞。 融合光波射出,像是铺天盖地的巨型镁光灯,段楚彧的眼底尽是杀戮的快意,他知道融合光波能穿透所有的金属物,这艘星舰很小,狭窄的舰仓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给他们逃窜,飞进来里面的驾驶者纯属自投罗网,他们会像当年的忒休斯一样,与这架星舰融为一体—— 忽然,他发现跟前多了一面「镜子」。 星舰下方喷出了大量的奇怪气体,在爆炸的高温之下迅速凝固成了液态的镜面,瞬息间,那光波居然在镜子表面发生了折射! 段楚彧只觉得眼前一闪,拐着弯的光粒子将汉斯包裹,一片炫目过后,汉斯消失了,他的脸成了扁平的沙画,印在铁色的地板上,像是某种诡异的图腾。 “成功了!!” “太棒了!!” “我们的发明申请专利完全没问题!!” 闻乐和周妙挤在时蔚然的驾驶座后方欢呼雀跃,疯狂击掌,坐在驾驶座内的银发青年一边笑一边抽着肿胀未消的唇角。 他开启了悬停模式,在侧方打开门,一跃而下,大声吼道:“沈袭京!!” 听到他的声音,段楚彧的脸色愈加苍白,他难以置信的退了两步,嘶声道:“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自烟尘后方飞出一粒子弹击穿了他的脖子。 段楚彧的表情戛然而止,随后仰面倒在了地上。 时蔚然顺着子弹的轨迹直冲过去,在废墟之中看见了狼狈不堪的沈袭京。 此刻的沈袭京哪还有什么贵公子的体面样子,头发乱的犹如鸡窝,半边脸被燎出灰迹,制服破破烂烂,时蔚然冲到他跟前,当即又退了两步,抬手捂住了鼻子。 “好臭!你怎么这么臭!” 提到这个,沈袭京的表情难免有些无奈。 “那我怎么能知道霍马尼亚人喜欢把下水道管建在天花板上呢?”他抬手指了指时蔚然不甚对称的嘴巴,“我都没嫌弃你嘴肿,你居然嫌弃我臭?” 时蔚然当即撤下了捂鼻子的手,露出了一个不甚和善的微笑。 “沈袭京,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沈袭京发现自己可耻的in了。 周妙隔了个舷窗都能听见沈袭京这毫无求生欲的话。 她当即拉着闻乐跳下船。 “蔚然哥是过敏!!是过敏啦!!”她大叫:“他为了救你从哥白尼号上退出了!!你居然嫌弃他嘴肿!!” “这已经算好的了!”闻乐跟着急巴巴的附和道:“他刚开始整张脸连气管儿都是肿的!!我给他推了一路的抗过敏药!!针眼儿还在呢!!” 沈袭京微微瞪大了眼, 诧异的看向时蔚然。 时蔚然显然不想跟他说话,小幅度的翻着白眼儿。 他这副模样在沈袭京看来简直可爱到不像话,心口像是化了一瓮蜜糖, 温甜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沈袭京二话不说,展臂将他搂紧了怀里。 时蔚然怔了一怔, 而后骂道:“放手,很臭啊你!” “不放。”沈袭京说:“你还说你不喜欢我。” “..”时蔚然张了张嘴似乎又想骂人, 但到头来居然没说出什么有用的内容来。 他想起先前在哥白尼号上,自己的心急如焚,几欲发狂。 他似乎, 的确不能接受失去沈袭京。 “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他生硬的转了个话题, 推开这个大狗似的男人。 “很简单,我拿月球车上的热武器轰了他们的监控点, 让他们以为..我一个人包围了他们一群人。”沈袭京说:“这招我当初也对三头人用过, 至于别的, 真的只是智商碾压,他们的防御在我看来,薄的像一张纸。” “吹吧你就。”时蔚然说。 “你不也轻轻松松就攻进来了?”沈袭京笑道:“我是不是吹的, 你心里最清楚,他们是真的很愚蠢。” 他的笑痞帅, 带了些意气风发, 时蔚然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他一开一合的嘴唇上,心里痒痒的。 的确是太久没见到这个家伙了。 等等, 好像..也就一个星期吧? 时蔚然撇撇嘴, 觉得自己多少有些不正常。 “抓紧时间走吧。”他扭头说:“我觉得星港很快就会发现——米勒娃号失窃了。” “你是盗用的星舰啊?”沈袭京大吃一惊。 “怎么?你要在这种时候指责你的救命恩人吗?”时蔚然挑眉,“拜托, 我可是病假下来的,他们怎么可能给我安排星舰使用,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台小破烂玩意儿可以开,跃迁的时候差点散架了你敢信。” 他连珠炮似的开怼,在沈袭京听来都是连绵情话,届时,沈袭京收到了阮天翼他们的汇报。 “袭哥!!地下城里有好多人!!” “他们还报了几个分区的点,要不要分头去找剩下来的住民啊!!” “现在应该可以去了。”沈袭京笑道:“你们都很棒。” 那头依稀传来欢呼声。 “袭哥,还有一件事!”阮天翼说:“有人说看到霍马尼亚人绑了一个人质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人质?”沈袭京闻言,和时蔚然对视了一眼。 “对,可能是带到他们的基地去了。”阮天翼说。 沈袭京与时蔚然对视了一眼。 “让他们先回去,我陪你留下来。”时蔚然说。 沈袭京的眼底微微发亮。 他确信,他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所有的默契。 他所想的,就是对方所想的。 “天翼,我这里还有两个人,你带上他们乘麦克斯号回首都星,向军备部申请支援和补给给织女星,我和..我的拍档留下来找那个人质,不用担心,我们还有米勒娃号在,到点就能返航。” “拍档?”阮天翼下意识的念了一句。 “看来大家都不觉得你会有拍档呢。”时蔚然似笑非笑,“你遇到我可真是上辈子拯救了世界。” “奇怪了。”周妙站在堡垒的豁口处往外张望,“这群霍马尼亚人,老巢都被拱了,为什么不回来救驾呀!” “是哦,你看他们都跑了耶!也太不团结了吧!” “你们俩不被他们围攻心里还不舒坦了是吧?”时蔚然道。 “我让阮天翼来接你们,你们共享定位,待在原处别乱跑,听见了吗?”沈袭京说。 “知道了!”周妙和闻乐齐声道。 沈袭京与时蔚然对视了一眼,便扭头沿着悬梯向下。 周妙说的没错,这群霍马尼亚人居然直接抛弃了基地做鸟兽散了,实在是有些奇怪。 浅浅的搜寻过后,他们在负一层的位置发现了一间禁闭室。 “指纹锁。”时蔚然道:“靠,这怎么解?” “这有什么难解的。”沈袭京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玩意儿。 “这是什么??”时蔚然大吃一惊。 “汉斯的手,打架的时候砍下来的。”沈袭京说:“我还担心他们这里会设虹膜指纹,毕竟眼珠子我可来不及挖。” 这家伙居然面不改色的把汉斯的断掌藏在兜里这么久,时蔚然由衷的产生了几分敬佩。 “滴” 门缓缓的打开。 时蔚然警惕的举起了配枪,两人朝里望了一眼,看到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中年男人。 沈袭京的表情僵了一下。 时蔚然浑然不觉有异:“这谁啊?” 沈袭京:“..” 时蔚然:“被绑的联邦人是他?” 沈袭京的表情由震惊变成了复杂。 “你不认得他?” 时蔚然:“我为毛要认得他?” 沈袭京:“..他是我们联邦的,马提尼大总统。” 时蔚然:“?” 联邦的最高领导人,此刻,嘴里,塞着一个口/球。 “霍马尼亚人绑了总统,首都星居然没有人知晓,各项政策还在照常运行,就离谱。”时蔚然犀利点评道。 这画面委实是有些诡异,时蔚然瞅着这个中年男人,看不出对方有什么体面的,只能联想到他指定的连坐法案,突然就很不想去救他。 沈袭京看他原地没动,眼里有些冷冰冰的情绪,当即明白了,他抬手揉了一下时蔚然的头毛,充满了安抚性,遂上前去替总统解绑。 堪堪卸下嘴里的负重,总统大人气儿还没喘匀就大声道:“赶快逃离这里!!他们..他们设了定时装置,要毁掉整个织女星!” 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完,发现跟前的两个年轻小伙半点也没有被他的焦灼情绪所感染,只是各自对视了一眼。 “我就知道他们还有后招。”时蔚然说:“难怪一个个的跑的那么快。” 沈袭京捏着下颌沉思。 “你们是联邦舰队的吗?赶快想办法!联络你们的上级!不能再耽搁了!!”总统火急火燎的催促道。 “你催什么催?”时蔚然冷笑一声,“老实告诉你吧,我们两个,一个病假,一个政审有问题,都没能参加伟大的探海计划,这才有机会来救你的,非专业人士就不要在这里指手画脚了OK?” “《探海计划》..都这个时候了,还开展什么探海计划!!”总统颤声道:“霍马尼亚人就要卷土重来了!!” “不提那些你不在行的事了,说说看你是怎么被绑来的?什么时候的事情?”时蔚然带了点儿恶意,蹲身道。 “我..”马提尼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大概是一个月之前,段楚彧那个小子邀请我去欣赏慈善音乐会,中途..星舰出现了异常跃迁,然后我就在这里了。” “首都星内部有内鬼!段楚彧就是内鬼!告诉陆山彦!让他代理我的位置!!”马提尼急声说道:“我现在只相信他!!他已经不在联邦舰队了,不会参与《探海计划》的!” “一想到跟段楚彧有关,好像也不那么离谱了。”时蔚然冷冷的瞟了一眼他:“你怎么知道他们要毁掉织女星?” “我无意间,听见的。”总统先生喘着气道:“他们把这座基地设定成了冰冻炸/弹,底层有大量的制冷物质,足以将整个陆地覆盖——” “织女星系的住民都住在地下城。”沈袭京低声道:“如果真的有制冷物质上翻,他们都会死。” “得让这家伙回首都星。”时蔚然看了眼马提尼,“只有他有资格叫停探海计划,织女星需要联邦舰队的救援。” “你说他们在基地设定了爆炸,知道具体的爆炸时间吗?”沈袭京问。 话音未落,沈袭京感觉脚下的地基轻微的震动,一股冷气从顶端的通风口溢了出来。 “具体时间我不清楚。”马提尼低声说:“但是他们说过,十分钟冷气灌满一层,这座堡垒一共有六层,冷气充盈,整个堡垒就会炸开,把地皮掀掉。” “我们这是几楼来着?”时蔚然回头,拐角处赫然有一处标识,上面写了一个巨大的「四」。 他狠狠的打了个寒战,与沈袭京一同把马提尼拉了出来。 “十分钟,找到设定装置拆卸掉的可能性有多少?”时蔚然大声道。 “不管有多少!至少得试一试!”沈袭京大吼,“米勒娃号上有救生舱吗!” “有一个!”时蔚然说。 他们两个携手把马提尼塞进了米勒娃号里,沈袭京飞快的替马提尼调整着救生舱的参数,马提尼焦急道:“你们这是要让我一个人回首都星吗?你们两个年轻人怎么办!”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回到首都星,叫停《探海计划》,让陆山彦带人来救援!别的事情不需要你这个人外行人来管!”时蔚然说。 “那至少要告诉我你们两位的名字!”马提尼道。 救生舱的舱门缓缓闭合,马提尼看见外面的年轻人冲他亮了亮身份牌,随后转身奔回了堡垒之中。 救生舱弹射出去,如一颗星子般消失在了天际。 “还是得回中控室!”时蔚然说。 “没错,这么危险庞大的设置,汉斯一定会想把掌控权握在手里。”沈袭京说:“在废墟里找找看有没有倒计时装置!” 冷气已经开始往顶层灌入,时蔚然的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手指也在细微的颤抖。 时间不多了。 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沈袭京,他心里却莫名的平静踏实。他一点儿也不后悔到这个鬼地方来。 “找到了!”沈袭京一声断喝。 他用力掀开一块金属板,下方硕大的倒计时板猩红刺目。 两分钟。 两人密切的查看了一番,全然没有突破口,眼睁睁看着倒计时的分值清零。 “既然是程序,有没有办法干扰!”时蔚然冷不丁抬手抓住了沈袭京的衣角。 冷气磅礴,室内白霜翻滚,室内墙壁上布了满满一层,温度已经是个位数了。沈袭京反握住他的手心,男人的掌心还有一些余热,传递过来。 而后,时蔚然感觉他的手探向了自己的臀部。 都什么时候了?! 时蔚然震惊的瞪向沈袭京,却发现沈袭京从他裤兜里掏出了一个小物件。 “这是——”时蔚然一时失语。 他想起来了,好像是加加林送别他的时候硬塞进来的。 那是一个蓝星时代才有的小玩具,养电子宠物用的,非常古早,发达的首都星根本不会有,时蔚然曾经在卡兹曼星见到过售卖,他觉得加加林大抵是想让他忆苦思甜,当时走得急,也并未在意。 此时,沈袭京按了开关键,上面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由马赛克方块构成的小生物。 那小生物在里面快活的来回游走着,像一条小蛇,有自己的生命,沈袭京只觉得这家伙有些眼熟。 “有了!”他将这小设备翻过来,在背面发现了一个插口。 与中控台连接的瞬间,小怪物瞬间消失在了屏幕上,操控台上的计数出现了短路般的光泽闪烁,而后数字变换开始延迟。 “这是——”时蔚然一愣之下也明白了,“是那个入侵了所有幽灵机甲的病毒——” “是个高级文名的小生物,老陆是真有本事啊!”那厢,倒计时的数字颤抖了一下便熄灭了,沈袭京笑出了声。 时蔚然打了个喷嚏,臭着脸用手揉鼻子。 “冻死了。”他说:“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能搞定..何必在这里受冻这么久,死老陆,给个玩意儿都不能多嘱咐两句。” 他转过身的功夫,在浓白的雾气后方看到了一个背影。 “段楚彧?” 时蔚然微微一愣,通过后脖子上的枪眼认人,而后就发现那家伙的手以一个极诡异的姿态向后举起。 “沈袭京!!”时蔚然嘶吼出声,他扑过去一把按倒了男人,肩胛处剧痛,子弹的推进力让他不得已跟沈袭京紧紧贴在了一起。 血花爆开,沈袭京一把搂住了他的腰,同时,他也看清了浓雾后方,那个长在段楚彧背上的诡异的脸,令他想起了从前那些共用一套脊髓神经的三头人。 他开枪了,子弹击穿了那家伙的脸,也击穿了颅脑中枢。 他们脚下的地面在热胀冷缩之中骤然开裂,两人猝不及防的坠落下去。 随着高度的降低,浓稠的冷空气张牙舞爪的侵袭过来,沈袭京死死的将时蔚然搂在怀中,他们掉进了一处塌陷的坑,而后看见他们悬停在顶层的米勒娃号也坠落了下来。 「轰」一声巨响,米勒娃号横冲直撞的落在了他们身边,带着穹顶坍塌,像一个器皿的盖子一样将上方的出口「封」住了。 碎石和金属雨一般砸在沈袭京的后脑勺,咬着牙没吭声,良久,他撑起前臂,狠狠的打了个哆嗦。 沈袭京的身体素质是可以在冰海深处潜泳的水平,此刻也被冻的骨骼肌战栗。 这种温度,已经不适合人生存了。 要想出去必须将顶端的那些障碍物全部移除,他和时蔚然两个人在正常情况下合力没准还可以完成,可现在,且不说温度那么低,时蔚然还中了一枪.. 那一枪.. 沈袭京的心口一阵绞痛。 “我们先进米勒娃号!”他将时蔚然扶起。 米勒娃号的悬停系统还在挣扎着运行,没有损毁的太厉害,沈袭京将时蔚然附近去,用力拉上变形的舱门,将冷气隔绝在外。 舱内还是很冷。 时蔚然颤抖的厉害,他背上殷红了一片,血渍凝成了冰晶,可那处枪伤还在源源不断的出血。他从座位下面翻出了闻乐带来的医疗箱,从里面取出一把无菌的手术刀。 染血的上衣几乎和伤口黏在了一起,时蔚然粗暴至极的用手术刀割开了衣服。 冷白削瘦的肩膀上像是绽放开了殷红妖冶的大丽花,美的邪性。 沈袭京站在他背后,呼吸倏地滞住。 他看着时蔚然将刀片插进伤口里。 弹片被刀锋撬动,血肉随之破碎,更多的血涌了出来,时蔚然抖的更厉害了,下手却没带半分留情,温度寒冷,他的额头上却冒出了虚汗。 沈袭京的瞳孔收缩。 他感觉自己的胸口快要胀裂。 那把刀就好像在他的肺腑里挥舞,将他搏动的心脏捅的千疮百孔。 可这画面又带着些微妙的旖旎。 那些微弱的喘息,不成段的闷哼呻/吟,构建成了一组绝妙的交响曲。 沈袭京发现自己可耻的in了。 他背过身去,许久听到「叮咣」一声,是子弹掉在舰舱地板上的声音。 时蔚然骤然间虚脱般的倒了下去,他甚至来不及给伤口包扎,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好冷..”他的牙齿在剧烈的打颤,说不全一句话,“好冷..” 沈袭京的心里「咯噔」一声,他再顾不上什么分寸礼节,扑过去将银发青年抱起来,那张脸苍白如纸,唇瓣更是杳无血色。 失血会让人体失温。 沈袭京用力的给他按住伤口,而后拍了拍时蔚然的脸颊,急声道:“别睡!听到没!” “嗯..”时蔚然的眼皮半睁着,哼笑了一声,“还算不错..至少把你的命保住了,老陆没白把我弄出卡兹曼星。”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沈袭京脱下自己的外套,紧紧的将他裹住,虽然他的外套已经冻的像是硬板一样。 “你知道吗?我们在卡兹曼星的时候,都住胶囊屋。”时蔚然的神志似乎有些不清楚,梦呓似的:“屋子很小,只能放一张床,可是也不会这么冷..” “是啊,米勒娃号真的可以淘汰了,居然连个恒温系统都没有。”沈袭京骂道:“阿嚏——” “你去哪儿?”时蔚然缓慢的转动了一下眼睛,盯着一面打喷嚏一面往后舱部分挪动的沈袭京。 “轮机室,很快回来。” “你去轮机室做什么?”时蔚然皱眉,哼哼唧唧的呵斥:“你别走..” “我去看看能不能把这破烂改造一下,储能放在那儿,既然不能飞,产热总没问题吧!别忘了我的辅修专业可是机械设计。”沈袭京说,他忽然凑过来,俯身抱住了时蔚然的头,在银发青年冰冷的唇上用力亲了一下,“你是我的人,我不会让你死的。” 第52章 跟你在一起应该蛮久才会腻吧。 探海行动启动后的第三天, 一枚逃生舱直降首都星,甚至没有降落在星港,而是落在了郊区的人工湖里。 马提尼总统从里面爬了出来。 饥渴交加的总统并没有回他的政府大楼, 而是第一时间奔去了卫斯理军校,与校长陆山彦完成了会面。 随后,探海行动被叫停, 所有的星舰包括哥白尼号在内一并返港,而后马不停蹄的赶向了织女星。 很难想象, 距离织女星守护战役之后,再次有那么大规模的联邦舰队驻扎在了小小的织女星上,他们在织女星的地表接洽了麦克斯号上的船员, 并将在地下城内躲避追杀的织女星住民尽数救了出来。 虽然舰长不在, 但麦克斯号上的船员们却并没有表现的十分慌乱,他们井然有序, 训练有素的汇报着这些天他们的所见所闻, 他们不仅和那些零散出现的霍马尼亚人打游击战, 还合理分配着麦克斯号上的物资补给,保全了当地的住民和他们自己,他们甚至还从霍马尼亚人手上救下了一个凄惨的女人。 那女人正是宋琳娜。 联邦舰队中有人认出了宋琳娜, 被她失神疯癫的模样吓了一跳,当即联络了她的家人, 电话中可以听见, 宋琳娜时而哭泣,时而语无伦次的咒骂着段楚彧。 就在众人对段楚彧的身份充满了质疑之时, 他们发现了霍马尼亚人的堡垒, 那座堡垒宛如一座冰雪城堡, 内部被厚实的冰霜覆盖, 他们甚至需要破冰才能进入到内部,他们在废墟中发现了被完全冻僵的段楚彧的尸体,背上有一张古怪的人脸,表情惊悚又愤怒。 堪堪搜寻了一层,舰队成员们已经被里面的温度冻得受不了了,他们不得不加穿上控温的防护服,随后,他们的探测仪发出了「滴滴滴」的响动,楠枫在废墟的深处有着温暖的生命的痕迹。 当舰队掘开了层层冰冻的钢板与坚石,宛如挖开了一座坟墓,一架小小的老式星舰露了出来,整个舰舱的表面完全变形,也没有任何引擎运转的迹象,所有人都疑惑至极,他们竭力撬开舱门,有温热的空气逸出,裹挟着淡淡的血腥气,他们震惊的发现里面有两个人,在黑暗温暖的狭小舰舱内,他们紧紧的拥抱在一起,一动不动。 .. 时蔚然醒过来时,人已经在首都星附属医院的病房里躺着了。 空气清新,温度适宜,床铺柔软,营养液无声的滴进血管儿里,一切都是那么岁月静好。 他眨了眨眼睛,还有些疲倦无力。 就在这时,床头的终端机发出了一阵一阵的震动,是新消息提示。 时蔚然艰难的腾出一只手,拿了终端机到眼前,就看到校园论坛上的一个热门标题分外抢眼。 【听说战训学院双杰都牺牲在织女星了??死前紧紧相拥??真的还是假的啊!!】 时蔚然的眉头缓缓的皱了起来。 他点开通讯录,拍了拍沈袭京的头像。 片刻后; 【沈袭京】:“?” 时蔚然松了口气。 随后他在那条标题下回帖。 【时蔚然】:“是真的)他们还双双化蝶了呢。” 他回复完,把疯狂闪烁的新消息提醒关了,重新合上眼,没过一会儿,门开了。 有人走到床边,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唇瓣温热,时蔚然莫名想起了极度寒冷中那缱绻的一吻,心漏了一拍,豁然起身。 “慢点。”沈袭京坐在他身边,心疼道:“小心扯到伤口。” “你怎么..”时蔚然望着他衣冠楚楚的模样,震惊,“没有住院?” “住了,本来想正大光明休病假的,但是他们非要我去开讲座,关于《在极端情况下如何合理改装星舰能源供给》。”沈袭京神采飞扬,一朝又回到了从前那个臭屁的模样,“我想说这不是最基础的机械课吗?有什么好专门讲的,全靠意会,不可言传。” “可你还是滔滔不绝讲了很久的样子。”时蔚然撇了他一眼,破天荒的居然没觉得他这样子有很讨厌。 “你现在是..少校了?”瞄见沈袭京胸前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的勋章,时蔚然道。 “嗯。”沈袭京说:“我早就该是了。” “你爸爸也没事了?” “当然,莫须有的指控,不会长久。”沈袭京说:“我听说本来主导资产挪移这事的是宋琳娜的兄长,原本是为了帮段楚彧搞我爸,但是段楚彧把宋琳娜卖给了霍马尼亚人..这是事自然就吹了。” “你爸妈经历了这种事,你不去安慰安慰他们?”时蔚然道。 “安慰什么?”沈袭京说:“我妈可失望了你知道吗?她本来满心以为我爸倒台以后能成为伟大的伊丽莎白家族的赘婿,这辈子成为环绕在她石榴裙下的老实男仆——” 时蔚然:“..” “别太惊讶,你很快会见到他们的,偷偷告诉你,他们对稀奇古怪发色的人种有偏好。”沈袭京满嘴跑火车。 时蔚然翻白眼,“更何况,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对吧?” “啊对对对。” 沈袭京带了一堆一看就价格不菲的保健品来,浑身都散发着土豪的气息,一个劲的问时蔚然「疼不疼」的样子就像一条不停甩尾巴大狗,时蔚然懒懒的靠在枕头上,忽然伸手去捏他的耳朵。 他的指尖微微凉,捏的沈袭京的耳垂迅速升温。 沈袭京反手握住他。 “怎么?不让摸?”时蔚然挑眉。 “光摸这里有什么意思?”沈袭京的眼瞳光泽幽深,“真觉得我是工具人是吧。” 他按着时蔚然的手缓缓向下。 “这里可是医院。”时蔚然眯眼。 “病房里又没有监控。”沈袭京露出了一点儿犬齿,恶意满满,“或者你叫救命啊。” “那倒也不至于..”时蔚然轻轻的吐息,“下手轻点,我还是个病人。” .. 自打时蔚然醒了以后,这个病房就门庭若市起来。 先是周妙带着闻乐又带了一群时蔚然叫不出名字的卫斯理的学生们来探病,他们站在病床前,搞了一出声情并茂的诗朗诵。 时蔚然面无表情的从头听到尾,然后扭头抓沈袭京的手。 “他们在念什么经?我除了第一句蔚然哥你有一颗温暖的心,后面一个字也听不懂。” 沈袭京:“因为他们用了十二种不同的语言来歌颂你。” 时蔚然:“?” 银发青年沉默了片刻,决定还是不扫他们的兴了。 “我很感动。”他说:“念的挺好,下次别念了。” .. 时蔚然很怕这种类似的社交状况一而再再而三,遂卡着点出院,出院时加加林居然亲自开车来接他了,那猛男给自己美了个须,捧着一大束的康乃馨,不伦不类的站在一辆装甲车边。 沈袭京提时蔚然拖着行李箱出来,就看见他在医院大门前站了两秒,掉头就走。 沈袭京:“你去哪儿?” 时蔚然狠狠地磨牙,“丢人!” 那厢加加林一眼就看见了他,挥舞着有力的双臂大声道:“儿砸!!” 时蔚然:“..…”ŋɔ:лf 他被沈袭京拉住,加加林健步如飞的冲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谁是你儿子!”时蔚然挣扎,“我们之间只是交易——交易也差不多结束了!” “你是我儿子!这是世界毁灭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加加林说。 时蔚然觉得他入戏太深了,直到加加林把一张亲子鉴定的报告怼到了他跟前。 面对那99.99的概率,时蔚然的舌头打了个结。 “你什么时候——” “你妈妈跟我分手的时候,已经怀上你了!那是一个白雪皑皑的冬天!你出生的时候恰好是深秋!对不对!” “我怎么会知道自己出生时的天气!”时蔚然微微咬牙,“而且,还有0.01的概率不是——” “别垂死挣扎了。”加加林对着他又是一个熊抱,“我优秀的宝贝儿砸!!爸爸给你准备了超多礼物!!庆祝你出院!!” 时蔚然麻了,一旁还有个沈袭京在架着他,他合理怀疑如果他不上加加林的车,沈袭京会直接把他打横抱了丢进去。 “陆山彦怎么没来见我。”时蔚然板着脸找话题。 “他马上当大总统了,马提尼正在跟他搞交接仪式。”加加林说。 “大总统??”时蔚然脱口而出。 “对啊,你不知道?”加加林说:“马提尼现在不要太信任他,不过在我看来,他也是可以胜任总统的最佳人选。” 时蔚然张了张嘴,而后将那些话咽了下去。 他释然的想,经历了那么多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发生改变是再正常不过了。 变就变了,有什么不好的呢? 他垂手,按了一下车内的挡板。 看着挡板缓缓升起将自己隔开的加加林:“??” “老爸,敢偷听我跟我的好师兄说话你就死定了。”时蔚然说。 加加林默默的打开了车载音响。 “做什么?”沈袭京有些诧异。 “就是忽然觉得,跟你在一起应该..蛮久才会腻吧。”时蔚然倾身过去,微微笑,“你上次问我的问题,给你个机会再问一遍?” 沈袭京愣了愣。 “哪一句?” “自己猜。”时蔚然按住他的后脖子,眉峰上挑,勾魂夺魄,“就这一次机会。” 沈袭京的眼瞳凝了一瞬,有光在里面浮动,是兴奋,是悸动。 他薄薄的唇翕动:“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全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撒花花!!感谢支持和陪伴。玛莎拉蒂提车艾特围脖楚青晏看置顶。 下本在八月接档开固氮《我们剑修不讲武德》。 秦云盏穿成了一本修真文里同名同姓的炮灰剑修。该剑修身上有难看的胎记,人嫌狗憎,唯鸣鼎剑派肯收留,掌门赐他一张新脸,成了他的再生父母。为讨掌门欢心,他为门派鞠躬尽瘁,循规蹈矩半生,结怨无数。 不料本文真正的男主却是掌门之子,突然跳出来斥他为了自己的皮相杀人剥皮,作恶多端,最终将他一剑刺死,就地飞升。 秦云盏:这是什么垫脚石的自我修养?我真的会栓Q。 落地时恰好是入门双选仪式,为了不重倒原主的覆辙,秦云盏在众目睽睽之下拍开了掌门父子递来的橄榄枝,一个滑跪拜入了快要断绝香火的自在阁。 众人:世上怎会有如此不识好歹之人! 掌门父子:呵,扑街跟咸鱼宗门锁死! —— 自在阁号称人均逍遥道,从上到下摆烂,师云琢替宗主参加招生仪式,本想走个过场,却被一个阴阳脸少年扯着袖口道:“仙尊我看你骨骼清奇气度不凡,是注定要成为我修道之路上的明灯啊!” 师云琢:“说人话。” 秦云盏:“我没人要你招我可好?” 师云琢:“我看起来像收破烂儿的?” 秦云盏:“我看你像!” 师云琢:“?” —— 师云琢十八岁入洞虚境界,一心向道清冷寡言,却迟迟不能步入大乘,卜算子说他未历情劫,不可飞升。 并不是很想谈恋爱的师云琢:那不升就不升) 某天,自在阁招进来一个小阴阳脸,今天脚踢辱骂师尊的修士,明天拳打调戏师妹的流氓,师云琢每天被迫给他收拾烂摊子。 玄窟问道上,对手剑修道:业内有不成文之规定,喂招不过三,点到即止! 秦云盏:你说止就止? 而后该剑修的裤子被刺成窗花,对练剑生出心理阴影自此弃武从文。 众人:秦云盏不讲武德!琢师兄不会让他见到明天的太阳的! 不料几年后,秦云盏在玄窟闻道一战成名,得「九州第一剑修」的称号;自在阁荣获修真势力排行榜榜首,招生门槛被人踏破;而因不懂寡情而迟迟不破境的师云琢也莫名其妙的飞升了.. —— 秦云盏拜入自在阁以后可以明确感觉到大师兄师云琢每天都很想把他叉出去。 但作为原文中唯一不跟男主为伍的NPC,他必须抱紧师云琢这条大腿不撒手,努力修行。 大道圆满那日,秦云盏如释重负,多喝了两杯斗胆去摸师云琢的后颈,被师云琢用扇子卸了剑,狠狠的按在枕云台冰凉的石潭之上。 翌日,秦云盏抱着化成碎片的衣服,痛声长叹:我这师兄怕不是修了个假的逍遥道! 光风霁月闷骚扇修 VS 春光灿烂话痨剑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