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我的夏天 作者:翰如 文案 从十岁到三十岁,我追逐夏天的脚步从未停止。 那个笑起来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男孩,就是我的整个夏天。 伪年下,看似奔放内心敏感受×外表阳光实则清冷攻 超级温馨无比暖人绝对治愈相当高甜! 血糖高者请一定慎慎慎慎入!! 隔日更,欢迎吃糖~~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青梅竹马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逐阳,夏至 ┃ 配角:雷鸣,李友恒 ┃ 其它:治愈系校园文,学霸与次学霸 第1章 寻宝 我叫张逐阳,没错,就是追逐太阳的意思。 老爸对自己取的这个名字一直引以为傲,向阳而生,逐日前行,多么积极多么正能量。但如果他知道我从小到大,都摆脱不掉“夸父”这个外号,会作何感想? 当然了,一定不会比得知我跟夏至的真实关系时更加惊讶。 说实话,一开始我是讨厌这个名字的,好几次想提出改名,张二狗、张铁柱、张全蛋……随便叫什么都行,为什么偏偏叫张逐阳呢? 可自从认识了夏至,我开始喜欢上自己的名字。我本来是不信命的,但是有些天注定的缘分,令我不得不改观。 有人说,这辈子所有的相遇,都是上辈子的重逢。 原来是真的。 我偏过头看了眼,夏至正半眯着眼睛休息,当医生就是这点不好,太累人了,一旦离开工作岗位随时随地都能睡着。 我把车开得更加谨慎,每一次刹车和等红灯都小心翼翼。到达目的地后,我又静坐了约半小时,才轻轻叫醒他。 “嗯……到了啊……”夏至揉揉眼睛,声音有些沙哑。 “是啊,到了。”我说,“下车吧。” 把车子锁好后,我们并肩朝前面走。熟悉又陌生的景象一一展现在眼前。 这里曾经是县城最大的水泥厂,老爸作为水泥厂的一名普通职工,为每个月为数不多的那点工资奉献出了大半辈子的人生。 如今水泥厂已经倒闭快八年了,曾经热闹的厂区沦落为某个建筑公司的运输据点。一辆辆满载泥沙的大卡开出开进,卷起大片粉尘,久久散不掉。 厂区里的建筑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排平房大概留作新公司的办公室吧。草木倒是仍然郁郁葱葱,蓬勃生长,只是都蒙上了一层粉尘,或厚或薄,无一幸免。一场大雨过后,又会恢复原本的清爽模样吧,我猜测。 走过厂区拐个弯,就是以前的职工生活区。是几排建于大概80年代初的四层高的筒子楼,红色的墙砖直接裸露在外面,配上灰色的走廊围栏和绿色的窗棱,乍一看还以为是小洋楼。 随着水泥厂的倒闭,如今这里几乎人去楼空,只有稀稀朗朗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或是外来务工人员居住。 老爸也早就搬到了县城里的新房居住,位于二楼的那套单元出租给了一户收破烂的人家。 据老爸说,屋子里和屋子外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废纸壳和塑料瓶,他每次去收租都几乎找不到地方下脚。 我不忍心上楼去看个究竟,毕竟那是我小时候每个暑假都会住上一段时间的家,更是我跟夏至最初认识的地方,到处播撒着我们共同的关于夏天的美好记忆。 “我不想上楼,”我拉住夏至,“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好,随便你。”夏至说。 “走,带你去挖宝藏。”我说。 “什么宝藏?”夏至乐起来,一脸好奇。 我把手往楼前唯一一棵大榕树指了指,“就在那棵树下面。” 于是我们俩走到树下,然后对着僵硬的泥土干瞪眼。 挖宝藏居然忘记带必要的挖掘工具,我对我的马虎和健忘表示出十分的歉意。 夏至朝四周望了望,突然眼睛一亮,往不远处一间小柴房跑了过去。再跑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把铁锹。 “给,你来负责挖。”夏至把铁锹递过来。 我接过铁锹,抬头仔细研究了一下树干的形状,以此来回忆当初掩埋宝藏的确切方位。 “你还记不记得了?”夏至笑了笑,“可别把整棵树给挖起来。” 我无奈的耸肩,“如果我就凭一把铁锹,能把三个人都抱不过来的榕树挖起来,那将成为本世纪最轰动的新闻无疑。” 夏至摸摸我的脑袋,“人阿基米德只要一根杠杆,就能撬动地球,还有愚公,也是靠一把铲子移平一整座山,区区一棵榕树算什么?” “……”我承认我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当下的任务只是想找到我二十年前埋下的东西。 经过十分钟的冥思苦想,我的铁锹终于落下。 好久没下雨,泥土很硬,我使出浑身气力,总算挖出一个半米深的坑。还没有任何宝藏出现的迹象,我感到一丝丝的泄气。 “你确定是这个位置?”夏至问。 我有些犹豫的点点头。 “我来挖会。”夏至拿过铁锹,在坑里继续挖起来。 突然,“当!”是铁锹碰上硬物发出的声音。我们对视一眼,满脸欣喜。 深埋在土里二十年之久的宝藏终于露面了! 是一个不算很大的铁盒子,锈迹斑斑,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我拨了拨盒子上的泥土,使劲打开盖子,里面安静的躺着一只陈旧的弹弓。木头做成的弓架已经泛出深灰色,断掉的皮筋也从金黄变为黑黄,像泥里的蚯蚓似的。 我盯着弹弓看了会,然后一把伸到夏至面前,“喏,这就是我说的宝藏,你还记得吗?” 夏至小心的拿起弹弓,凑到眼前仔细的瞧着,一开始眼神是惊喜的,随后慢慢带上点愧疚。过了会,他低声说:“怎么会不记得?这是被我无意中弄坏的。” 我用全是泥土的手往他脸上摸了一把,“你认不认错?” 他嫌弃的撇开头,“脏,都是泥。” 我干脆捏住他的下巴,“到底认不认?” “认,认,我认还不行吗?”他拼命嚷道。 我嘿嘿笑起来,放开他的下巴,抬起稍微干净点的胳膊帮他擦了擦,“这还差不多。” “不过,”他直接低头把脸埋在我衣服上蹭了蹭,“这也不能全怪我,谁让你那么小气,不肯借我玩玩的,那我只能硬抢了。” “我那时跟你又不熟,凭什么把心爱的东西给你玩?”我说,“何况这是我老爸亲手做的,全世界仅此一个,万一你不还回来了呢?我多亏啊……” 夏至噗呲一笑,把弹弓还到我手上,“给你给你,你的宝贝你收好。” 我举起弹弓又仔细看了会,然后重新放回盒子里,盒子重新埋进坑里。“这是你对不起我的证据,我要好好收藏,以后兴许还能派上用场。”我说。 夏至无奈起来:“我人就在这,认打认罚。” 我想了想,说:“就罚你重新给我做一个,作为我下次生日的礼物。” “……好吧,不过我不能保证一定好使。”他勉强答应。 “不行,做不好就多做几次,慢慢摸索总会成功的。”我坚持道。 他叹了口气,手在我头发上捋了一把,“你啊……好吧,我答应你。” 我看着他,开心的笑起来。 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下来,有一粒正好缀到夏至光洁的额头上,像是镶嵌上一颗水晶,亮闪闪的煞是好看。 跟着阳光一同落下来的,还有知了肆无忌惮的鸣叫,远远近近,起起伏伏,不知疲倦的唱着夏天的歌。 关于二十年前的那个夏天的点点滴滴,由一只坏掉的弹弓开启,重新回到我们脑海中。 接下来我便跟大家讲述讲述,我与夏至这些年的情感经历,这完全可以称之为我的追逐太阳拥抱夏天的一段人生旅程。 旅程难免经历风雨,但更多时候,却是一片阳光灿烂。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开更~~隔日晚上8点左右更~~求关注^^ 第2章 相识 前面已经说到,老爸是水泥厂的一名职工,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那种。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家里工厂菜场三点一线,周末不加班的时候,娱乐项目除了到树下跟同事打打牌下下棋,就是到临近的郊外钓鱼或钓青蛙。 日子过得规律且单调。 老妈恰恰相反,喜欢追求新鲜刺激,敢于去拼去闯。长期这样的生活她是无法忍受的,因此两人在我刚上小学时就离了婚。 老妈先是问娘家借了点钱,盘了个门面开了一家烟酒店,由于地段较好,生意还不错。后来又开了家杂货店。日子过得风风火火,没多久就在县城买了套大三房。 我被判给了我妈,据说这也是老爸的提议。你妈那大房子住着多宽敞多舒服,你跟着你妈,日子会过得更好,老爸说。 我其实倒无所谓跟谁。因为他们俩并没有闹到很僵的地步,属于和平分手型,我的每场生日宴老爸从不缺席,每个暑假我也会到他那里住上一段时间。 四年级读完的那个暑假,我照常带着暑期作业和几件换洗衣服,住到了老爸家。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家里除了老爸,还多了两张陌生面孔。 “阳阳,这是你孙梅孙阿姨,这是孙阿姨的儿子。快叫人。”老爸说。 我看着从沙发上站起来,个子娇小笑容可鞠的女人,又快速环顾一圈屋子的布置,似乎发生了一些改变。第六感告诉我,这是老爸新找的女朋友,或者老婆,我的“后妈”。 “孙阿姨。”我小声的叫她。 “哎哟,这就是阳阳吧,长得真好,个子也高。”孙阿姨笑道,然后转身一把拉起还坐着不动的男孩,“这是我儿子夏至,应该跟你同岁,放完假也读五年级了。夏至,快打个招呼。”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夏至。 那时他个子还不如我,人很瘦小,皮肤不算白,也谈不上有多黑,是那种在太阳底下晒久了所呈现出的油亮亮的颜色。他用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睛看了我半天,然后低声说道:“你好。” “你好。”我淡淡的回应。 “你们坐坐,我去厨房看看菜,很快可以开饭了。”老爸边说边往厨房走。 “阳阳,坐吧。”孙阿姨把我拉到夏至身边坐下,“你们哥俩肯定能玩到一块去,同龄人嘛话题多,夏至也是放了假过来跟我住一阵,开了学就回老家继续读书去。” 后来在饭桌上,通过老爸和孙阿姨的聊天,我得知了更多关于夏至的信息。 他出生那天正好是夏至,加上他已经病逝多年的爸爸刚好姓夏,索性直接取了这个名字。 真是个别致的好名字,简单易记,意义深长,我心想。 他比我还小两个月,按理是不是得叫我一声“哥哥”?可惜我只有在今后某些特殊时刻才能听到这个称呼。 他从小跟着在老家镇上的爷爷奶奶长大,今天也是刚到这个家里,会一直住到开学。 “来,吃个大鸡腿。”老爸把唯一一个鸡腿夹到了夏至的碗里。 要知道,鸡腿可是我的最爱,以往每次吃鸡,鸡腿都是被我一个人承包的。可现在,我只能眼瞪瞪的看着鸡腿进了别人的饭碗,很快就要进入别人的肚子。 我把筷子一扔,赌气的说:“我不吃了,饱了。” 老爸这才想起什么来,又从盘里挑了个鸡翅根夹给我,“来,你吃这个鸡腿,这个也好吃的。” “我不吃,这个根本不算什么鸡腿。”我嘴巴撅的老高。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我看见孙阿姨偷偷给夏至递了个眼神。夏至愣了愣,慢慢放下嘴边的鸡腿,然后把鸡腿放到了我的碗里,“这个给你。” 我盯着碗里的鸡腿,一个整齐的牙印突兀的落在上面,于是想也没想,拿起鸡腿扔回给他,“这鸡腿你都啃过了还给我?要我吃你的口水啊?” 夏至一把抓起鸡腿就啃,边啃边含糊不清的说:“不吃拉倒,我自己吃。” 看他吃的那么香,我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里一阵憋屈,眼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都怪我,买鸡的时候只要了半边,下次我一定记得,保证你们都有大鸡腿吃。”老爸忙打圆场,“阳阳,你是哥哥,你看弟弟比你还瘦,那大的鸡腿就让给他吃,好多长点肉,你今天就吃这个小一点的鸡腿,好吗?” 我只好强忍住泪水,拿起鸡翅根吃起来。边吃边想,哼,夏至,你给我等着,夺鸡腿之仇我一定会报回来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再次开心不起来。 筒子楼的构造简单粗暴,中间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左边是狭窄的厨房,右边是一大一小两个相连通的房间以及一个小阳台,每层楼的楼梯处有一个公共厕所。 老爸家最靠里的那个大房间,是兼具卧室客厅餐厅于一体的多功能间,外面跟走廊相连的那个小房间,平时是闲置的,每次我过来后,老爸就把空床收拾出来给我睡。 这就意味着,我得跟夏至睡一张床。 我天……这怎么睡得着?我可是从三岁开始就没跟别人一起睡过。 可事实是,我躺下没多久,就睡死了过去。这张床于我并不陌生,躺在上面,就像跟一个好久没见的小伙伴重逢,倍感亲切,所以我放心大胆的把自己交给它。 当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古怪的梦,梦到自己被一条大蛇给缠住了脖子,越缠越紧,越来越热,我的心脏感到憋闷,呼吸越来越困难,仿佛快要窒息,然后—— 我猛的一蹬腿,惊醒过来。 有一条细细的胳膊绕在我的脖子上,像条开水烫过的毛巾又热又软。我扭头看过去,一张熟睡的脸映入眼帘,我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哦,原来是讨人厌的夏至。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夏至的胳膊狠狠一甩,脖子重新得到自由,呼吸也变得顺畅多了。 夏至吧唧了几下嘴,翻了个身,继续睡的很香。 试想按照我的脾气,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呢?我狠狠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脆生生的响,力的反作用震得我手掌心都发疼。 夏至这回总算醒了。他一手捂住屁股,缓缓转过身来看向我,皱着眉头,嘟哝道:“你干嘛啊?大清早的就打人……” 我也盯着他。 他的脸色不太好,眼睛下面隐隐带着黑眼圈,一看就是晚上没睡好的模样。兴许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以及,陌生的床伴,所以失眠了吧。 我顿时有点愧疚,时间应该还挺早的,从窗户透进来的晨光微微弱。 “我就晨练一下,你继续睡吧。”我小声说。 他哭笑不得,“这还怎么睡啊?屁股痛死了。” “要不……趴着睡?”我给出良心建议。 “……”夏至没作声,又看了我几眼,转身继续睡了。只留给我他的一个背影。沉默的背影像是在对我的暴行表示无声的抗议。 我也转身朝里背对他,打算再睡会,可惜怎么都无法再睡着。 我就这样闭着眼睛侧躺着,直到老爸和孙阿姨都起了床,做好早饭来叫我们吃,我才慢吞吞爬起来,装做刚睡醒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夏至始终一言不发,眼神不在我的身上做片刻停留。 吃过早饭,老爸和孙阿姨都上班去了,只剩下我跟夏至两人,坐在饭桌上埋头写暑期作业。 屋子里很安静,只听得到笔头从纸上划过的细微的沙沙声。 我写着写着,思绪便开始飘忽起来。 明明是夏至抢了我最爱的鸡腿,为什么现在搞的是我的错一样?不行不行,这个仇我不能忘,早上那一巴掌,最多只能算利息。 作者有话要说:算竹马竹马吧^^ 第3章 争宠 夏至的突然出现,让小小的我不由担心和害怕起来。 虽然老爸老妈离了婚,但我至始至终都是他们俩的心头宝,毫无顾忌的享受着他们独一无二的疼爱。可现在,来自老爸的那份疼爱,会不会被夏至分走掉一些?哪怕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对于我来说,也是无法忽视的损失。 因此,我一开始是不能安然接受夏至的存在的。潜意识告诉我,老爸会出于对孙阿姨的喜爱,而对夏至也产生喜爱。那么,他对我的爱就不完整了。 我有一种失宠的失落感。 水泥厂附近的郊外有一条河,那时候水还很清澈,水流不急也不深,河底全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每年暑假老爸都会带我去那游泳。 这天吃过晚饭,老爸便让孙阿姨收拾好我们的换洗衣服和毛巾,准备带我跟夏至一起去河里游泳。 “夏至会游泳吗?”老爸问他。 “会点狗刨式。”夏至笑嘻嘻的回答。 “哈哈,阳阳一开始也只会狗刨,”老爸说,“没事,叔叔慢慢教你蛙泳和自由泳。” “好。”夏至点点头。 老爸把衣物袋子放到自行车前面的筐里,而后转身看向我跟夏至,“你们谁坐前面?要不石头剪刀布,谁赢了就坐前面。” 我才不想坐前面呢!所谓的前面,就是老款最经典的二八式自行车座椅前那条横杠,只能侧着身坐,非常硌屁股。有次我出于好奇坐过一回,然后那份好奇就彻底打消了。 我第一次盼望自己输。可是,运气这家伙,往往最不靠谱,你不希望它来的时候它偏偏就来了。 我决定抵赖,“我不要坐前面,我要坐后面。” “你赢了,你坐前面。”夏至不肯让步。 老爸看了看我们俩,无奈的说:“那行,都坐后面吧。夏至你瘦你坐中间,阳阳坐后面。” 我心里还是有点不乐意,但再闹腾下去,游泳的时间就会变短,只得乖乖坐到了夏至的身后。 “夏至你抱紧我的腰,阳阳你抱紧夏至的腰,路不怎么平,都抓稳了,摔下去可要流好多血的。”老爸出发前做最后的叮嘱。 我一开始不肯抱夏至的腰,只是双手抓住他的衣服下摆。车轮在石子路上滚动前行,一颠一颠的,我双手紧了紧,但重心依旧不稳,身子摇摇晃晃。 我不要流血,流血了就不能下水游泳了。于是我往前一扑,用力抱住夏至的腰,脑袋几乎贴在他的肩膀上。 “痒……”夏至稍稍偏了偏头,小声说了句。 原来是我的头发碰到了他的脸。 我灵机一动,使坏的把脑袋往他脖子窝里钻。哼,痒不死你。 夏至干脆侧过头,贴到老爸的背上,用后脑勺向着我。 那可是我爸爸的后背! 我感觉一阵酸溜溜的,双手开始在他的腰侧腹部挠痒痒。他左右晃动身子挣扎起来。 “你们坐好别乱动,不然就要一起摔跤了。”老爸急忙喊道。 好吧,游泳事大,其他的暂时放一边去。我老实不动了,夏至也不动了。 到了河边,我把衣服裤子一脱,光着身子就往水里钻去。 “阳阳,你慢点,小心的游啊。”老爸的声音从岸边传来。 我顾不上回答,一个扎猛子就潜到了河底。水好凉快啊,一整天的燥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像条小鱼自由自在的在河里穿梭,一会沉下身子到河底摸摸鹅卵石,一会探出水面看看远处橙色的天空。 不远处老爸正在教夏至游蛙泳,跟以前教我时一样的耐心解说和细心指导。 我游到他们身边,呆呆的看着。 没一会,夏至就可以不需要老爸的协助,自己往前游了。啧,学的居然比我还快。我带着不爽继续游我的泳去。 游着游着,手不小心打到一个东西,软软滑滑的。我浮出水面,站定双脚,抹了抹脸上的水,原来是夏至。 “你干嘛愣在这里啊?别挡我道呢。”我说。 “别碰我!”夏至咬牙叫道。 “谁要碰你了?”我没好气的说。 夏至的表情似乎有点难受,又像在强忍,过了会,他松了口气,说:“我刚才小腿抽筋了,现在好了。” “哦。”我淡淡的回了句,打算继续往前游,刚深吸一口气,顿了顿,又重重呼出来,扭头对夏至说:“下次下水前记得做下热身,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不需要热身也从来不会抽筋。” “……哦。”夏至说。 天色渐渐暗下来,在老爸的催促下,我恋恋不舍的回到岸上,拿毛巾随便擦了擦,把衣服穿起来。夏至早已经穿戴完毕,坐在河边的草地上发呆。 “走,回家吧。”老爸说,“改天再来。” 回去的座次跟来时一样,我没有表示出任何异议,也没了戏弄夏至的兴致。所有的力气和精神都游光光了。 到了家,我往床上一躺,三秒钟不到就进入梦乡。至于夏至有没有适应入睡的环境,我根本来不及思考,也懒得去思考。适不适应的,关我什么事? 除了游泳,还有一项技能是老爸以前教会我现在准备教会夏至的,那就是骑自行车,而且是二八式自行车。因为家里只有这么一辆自行车。 这是老爸外出时的主要交通工具,也是我骑会的第一辆自行车。 本来老爸说要在生日时送我一辆凤凰牌的儿童款自行车,可一看标价,居然超出他一个月的工资,他便犹豫了。老妈倒是有能力给我买自行车,但她说了,要等我上初中后再买,她不放心我小小年纪就骑着自行车满街跑。 我无所谓,不过一辆自行车而已,有没有也没什么差别。 我个子算比较高的,也不能完全坐到座位上,只能站直身体两腿蹬着踏板骑。夏至连横杠都跨不过去,只能从杠下面把一条腿伸过去,踏板踩半圈就换个脚,踩不了整圈。 老爸则双手稳住车后座,跟在后头走或小跑。 我看着老爸忙不停的身影和汗湿的后背,心想,我去年学自行车的时候,他是不是也这样?哎,真的辛苦他了。 学到第三天时,老爸跟着跟着便悄悄放开了手,夏至依旧蹬得很欢,车子走得也很稳。不知不觉间他就学会了骑自行车。 我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夏至脑子很灵活,学东西特别快。 但在吃的问题上,我是半点不肯示弱的。 吸取上次鸡腿的经验,老爸索性不买现杀鸡,改买冷冻的鸡腿,而且按家里人头数来买,一人两个,平均分配。这样就完全可以避免争抢鸡腿的事故再次发生。 可其他腿怎么办?比如,我同样喜爱的青蛙腿。 是的,你没看错,在我小的时候,田里青蛙很常见。老爸偶尔会去钓一些回来加菜。我知道吃青蛙这种益虫是不道德的行为,但搁在以前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那时谁也没意识到,青蛙总有一天是会被吃没的。 青蛙一分为四,连皮带肉放点葱姜蒜爆炒,那叫一个香! 野生的青蛙个头有大有小,蛙腿自然也大小不一。老爸每给夏至夹一个蛙腿,紧接着就会给我也夹一个。如果我的蛙腿个头比夏至的小,我就会不高兴。这有点让老爸犯难,不仅要从一盘配料里找出蛙腿,还得留意到它的个头大小。 我不管那么多。既然不能独自享受老爸的疼爱,那总归要拥有基本的公平吧。 作者有话要说:青蛙的味道,嗯,比牛蛙要好,吼吼 第4章 报仇 我打定主意要对夏至的抢鸡腿行为实施报复,没想到报复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不知从哪天起,一个关于树精的传言在筒子楼间流行开来。 “你们是没看见,每天夜里楼下那棵大榕树下面,有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胖虎绘声绘色的跟我们说,“那个东西双脚离地,是飘着的!怎么赶都赶不走!就在树下飘啊飘,飘啊飘……都说那是榕树成了精,半夜出来吸天地的灵气……” 我从小胆子就大,才不会这么轻易被吓住,我问他:“胖虎,你看见了?” 胖虎摇摇头,说:“没看见,我半夜醒不来,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那别人是亲眼看见的吗?”我问。 胖虎白了我一眼,“废话!不然怎么描绘的出来?” 胖虎是走廊尽头周伯伯家的小儿子,开学准备上初一了,算是我们楼道里一帮小孩的孩子头。他其实并不算太胖,但据说刚生下来时足足有九斤重,加上名字里带个虎字,所以得了个外号叫“胖虎”。他让我们喊他虎哥,我不乐意,一直跟着大人喊他胖虎,他拿我也没辙。 我仍旧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什么树精,一旁的夏至倒是信以为真了,他小声的问:“那树精会不会飘到我们楼上来啊,会不会吃小孩……” 胖虎神秘一笑,“那可就不知道了,这种事嘛,难说的很。” 晚上的时候,我还是很快就入睡了,丝毫没有受白天听到的那个传言的影响。 迷迷糊糊睡得正香,突然被人一阵摇晃。我勉强睁开眼睛,擦擦嘴角的口水,一副厌烦的口吻:“嗯……干什么啊……” 黑暗中夏至声若蚊蝇:“我想撒尿……你可不可以陪我去……” 哦,今晚的饭后水果是西瓜,夏至吃了不少。我转念想了想,计上心来,爽快的答应了。 我们小心翼翼的下了床,摸黑打开门,走廊上昏暗的灯光投射进来。 “你走先。”夏至说。 “胆小鬼。”我说,然后率先走了出去,夏至紧紧跟在我后面。 厕所就在楼梯口,离我家只隔了两户人家,很快就走到了。 “你就在外面等我啊,千万别走。”夏至说。 “知道了,赶紧去尿。”我说。 夏至回头看了看我,然后转身进了厕所,门也没关,走到坑前裤子一拉就尿起来。 我趁此机会,赶紧把门猛的关上,用锁扣住,再把厕所门口的灯绳一拉。只听见厕所里隐约传来夏至的一声短促的尖叫,随后是一个闷闷的撞击声,最后是急迫的拍门声。 “张逐阳,快开门,快啊,把灯打开,打开,好黑啊,我害怕,张逐阳,张逐阳,快开门……”夏至的声音伴随拍门声响起,像个复读机似的。 声音渐渐带上哭腔。 我的仇终于得报了,可我却没有获得想象中的快乐。没意思……我把灯重新拉亮,把门打开,夏至狼狈的模样出现在我面前。 满是泪水的眼睛看起来特别黑亮,鼻头红通通的,额头上起了一个好大的包,裤头没有完全拉好,半耷拉挂在腰上,右腿泛起一道水光,从大腿延伸到脚踝,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他的尿液。 我突然有点想笑,紧接着又有点愧疚,隐隐又觉得有点心疼。 怀着复杂的心情,我对他说:“回去吧,走。” 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他小声的说:“张逐阳,我没想过跟你抢爸爸,你爸爸永远都是你的爸爸,我的爸爸早就不在了……” 我顿住脚步,回过身看他,他低着头,整张脸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我看了他一会,也小声的说:“我知道你没抢我爸爸,我就是,就是还不适应这样……” 过了会,他慢慢抬起头看着我,“你爸爸是个好爸爸,你真幸福。” “有什么幸不幸福的,我爸爸跟我妈妈都离婚了。”我说。 “就算离婚了,至少他还在这个世上,你想他的时候,可以随时见到他,我想我爸爸的时候,只能看照片……”他说,眼睛里的泪水似乎越来越多。 我沉默的握住他的手,牵着他往家走。他的手可真热。 回到家,他先去厨房冲了冲,然后我们一起躺回床上,肩并着肩,胳膊挨着胳膊。 我转个身面向他,摸索着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小声问:“还疼吗?” “嘶……”夏至发出低叹。 我稍稍抬起身子,对着大致方向开始吹气。刚吹了会,就听见他说:“停,停下,全吹到我眼睛里了。” 我只好停下,躺平身子,心底跟自尊作了好一阵斗争,最后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没关系。”夏至轻声笑了笑,“快睡吧。” 第二天早上醒来,夏至四脚八叉的缠在我身上,这回我没有推开他,直到他自己无意识的松开我。 “夏至,你的额头怎么肿了?怎么回事?”吃早饭的时候,老爸问。 我猛的一阵心慌,朝夏至看过去。 孙阿姨忙放下碗,温柔的抬起夏至的额头左右看了看,然后拿了一瓶正红花油过来给他擦了擦。 “我昨晚上厕所不小心碰到的,没事。”夏至笑着说。 “上厕所也能碰到头?”老爸表示怀疑,往我身上瞟了眼,“厕所的灯坏了吗?” “没有,就一个不小心,我下次会注意的。”夏至说。 “阳阳,你紧张什么?”老爸突然把话题转向我。 “啊?”我一下就心虚起来,话说得磕磕绊绊,“我没,没紧张啊……” 老爸盯了我几秒,才继续端起碗接着吃早饭,吃了几口之后说:“没事就好,你们小哥俩要好好相处啊。” “叔叔您放心,我跟阳阳好着呢。”夏至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浑身放松下来,随声应和:“就是啊,爸,您别瞎操心了。” 等到大人都去上班,屋子里只有我跟夏至两人后,我对夏至说:“谢谢啊。” 夏至抿嘴笑笑,“你突然变得这么客气,我都不适应了。” “你这是损我呢?”我也笑起来。 “不啊,我在夸你,懂礼貌的好孩子。”夏至认真的说。 “……”好吧,就当在夸我了,“一会我帮你擦药吧。” “不用,我自己照着镜子就能擦。”夏至拒绝了我的好意。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有点沮丧。 “真的没有,”夏至淡淡的笑笑,“我就是,习惯了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就不麻烦别人。” “哦……”我说,过了会又突然想到什么,问他:“你刚才怎么也叫我阳阳呢?应该叫哥哥才对。” “我乐意,嘴巴长在我脸上,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你管不着。”他得意的笑起来。 此时一束阳光正好投射进来,照亮了夏至的半边身子,也照亮了他的笑容。我盯着他的笑,突然感觉,我的世界仿佛也被照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晚上见~ 第5章 和好 报仇事件过后,我跟夏至变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或许男孩子之间的友谊,就是这么率性和单纯吧,分分钟就从敌对位置站到了统一阵线。当然了,这主要在于我的变化。 老爸对我们的暑假作业是有着严格规定的,每天必须完成多少页的作业,才能看电视或出去玩。之前一段时间,我们都是各做各的,基本一整个上午都扑在作业上。 现在好了,我们发现了新大陆。 经仔细对比发现,我跟夏至的暑期作业本是一模一样的,而且完成的进度也差不多。于是我们通过友好协商决定,每天的作业量,前一半由我完成,后一半则由夏至完成,然后我们再拿对方的作业本把剩余的那一半照抄完。如此一来,时间大大的节省下来。 对于这个新大陆的发现,我们都欣喜万分。 不过夏至写作业的速度比我要快上一些,每次他先完成后,都要等一会我才有作业抄。 “要不多分几页给你吧,这样更快一些。”我提议。 “不行,就平均分,我等你就是了。”夏至予以否决。 我嘴角一撇,闷不做声的继续低头写作业,只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算术算快一点,字写快一点,要跟夏至一样快…… 提前做完作业之后呢,干什么?自然是看电视连续剧了。 家里只有一台黑白的小电视,没有遥控器,换频道得跑到电视机跟前去。虽然简陋,但那是我们当时最主要的乐趣来源。每年暑假,也总会有那么几部经典的连续剧,重复播放。 “我要看白娘子。”我说。 “可我想看孙悟空。”夏至说。 “那怎么办?”我问。 “要不我们石头剪刀布,谁赢了听谁的。”夏至说。 “好吧。”我点头答应。 运气这家伙,依旧那么不靠谱,你想要它来的时候,它偏偏就不来了。 我只好跟夏至并肩坐在沙发上,看西游记里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看完一集之后,夏至走到电视机跟前,换到了演白娘子的频道。然后坐回沙发上,冲我笑笑,“你看吧。” 水泥厂旁边,是一所职业技术学校,我们每次经过那里,大门总是紧紧关闭,连个看门爷爷都没有。 在我们看来,那所学校就是神秘的代表,大门里面仿佛藏着说不完的秘密。对此我们充满好奇。 一天下午,睡醒午觉起来,夏至拉上我,跑到学校的一侧围墙下面,“你看!” 紧靠围墙的地方,有一棵高大的玉兰花树。 “你难道想……”我做了个攀爬的动作。 夏至嘿嘿笑了两声,率先抱住树干往上爬。没几下就爬到了跟围墙一般高的一根树枝上,坐稳之后朝下看着我。 我仰头望去,围墙不算特别高,树干也还算好爬,基本一路都有树杈或树洞。我之前从没爬过树,但这会看到夏至如此轻松的就爬了上去,心里顿时痒痒的很。不管了,我也要上到上面去。 我抱住树干,学着夏至的样子开始攀爬起来。 “小心点,踩稳了再换手。”夏至提醒道。 我自认为运动细胞还挺发达,四肢也足够协调,没用多长时间就爬到了夏至的位置。夏至伸手拉了我一把,我顺利的坐到了那根树枝上。只是,树枝并不很长,已经坐了夏至,现在再加上我,我们俩几乎是紧紧贴在一起的。 “这边。”夏至把枝叶往旁边拨了拨,示意我往学校里看。 我微微伏下身子,倾倒向他的怀里,往前方看去。一个硕大的操场铺呈开来,操场上是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左右两边各有一个生锈的足球门框,四周的跑道是灰黄色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操场真大呀。”我不禁发出感叹。 “嗯,是啊,”夏至兴奋的说,“如果能到那个操场上踢足球就好了。” 我看着他,问:“你喜欢踢足球啊?” “喜欢,但没什么机会踢,”夏至神色暗下来,“我们学校连个大操场都没有,只有几个篮球场。” “踢足球不一定非要在大操场呀,”我说,“胖虎就有球,改天我问他借来,我们就去厂里的篮球场踢。” “……篮球场里踢足球?”夏至有点诧异。 “有什么不可以?到哪不是踢……”我想了想,继续说,“或者去你学自行车的那个地方踢,那里就是小孩比较多,会过来跟你抢球玩。” 夏至噗呲一笑,“说的你不是小孩一样,难道是老孩?” “我说的是小小孩,我是大小孩。”我一脸认真的说。 夏至一直笑个不停,我感觉屁股底下的树枝都跟着在抖动。我一把紧紧抱住他的腰,叫道:“别笑了,再笑我要掉下去了。” 他的笑声仍然没有停止,伴随那笑声一同回荡在耳畔的,还有知了高低起伏的叫声。 后来我就真去问胖虎借球,可他向来小气,好说歹说也不肯借,说只有在他想玩球的时候,才愿意勉为其难带上我们一起玩。现在他不想玩,所以我们也没得玩。 我怏怏的回到家,把经过跟夏至说了一遍,夏至的神色明显有一瞬间的失望,很快又消失了。“没事,那就不玩了。”他说。 吃晚饭的时候,我跟老爸提出买球的事,老爸有些意外:“足球?你不是不爱踢吗?” “我以前不爱,现在爱了啊,爸,您就帮买一个吧。”我恳求老爸,“而且,夏至也爱踢球,买了我们可以一起玩。” “好好好,阿姨明天就去买。”孙阿姨说。 我愣住了,这不是我的初衷啊,赶紧说:“孙阿姨,就让我爸买吧,他比较会挑。” 老爸想了想,答应下来,“好吧,改天我去店里看看。” 我偷偷跟夏至交换了一个眼神,他的眼睛里全是掩盖不住的开心。我的心情也扬得老高。 又过了两天,老爸把足球买回了家,黑白黑白的很漂亮,“谢谢爸爸!”我嚷着一把接过球,递到夏至面前,“给,拿着,我们去踢球去!” 夏至高兴的接过球,双手捧在胸前,兴冲冲的往外面跑,“你快跟上!” 身后传来老爸的叮嘱:“别玩太久啊,一会就吃饭了。” 我们一路跑到厂里的篮球场上,这会刚下班还没过饭点,球场上空荡荡的,只有夕阳斜斜的足迹。 “阳阳,看球!”夏至跑到球场另一端,把球放到脚下,对着我的方向直直踢过来。我弯下腰,做出虔诚的迎接的姿态,很可惜,并没有接到。球擦着我的左脚飞了出去。 我乐呵呵的跑去追球,然后看也没看,直接朝夏至的方向用力一踢。没想到他居然接住了球,而且很准确的又踢了回来。 我顿时有些紧张起来,万一一直接不到球,那我不是很没面子么?怎么说我也是哥哥,输给弟弟好丢脸啊…… 好在这个球的速度明显比上一个慢了不少,我集中注意力,再次做好虔诚的迎接的姿态。嘿!好险!差点又没踢中。我看着被踢出去的球,兴奋的又蹦又跳。 夏至定定的站在几米远的对面,脚下踩着球,双手叉腰,朝我笑得一脸灿烂。 正当我们踢得高兴时,胖虎带着他的一个小跟班斌仔过来了。 “哎,张逐阳,你有球了啊,那正好,一起踢啊。”胖虎叫道。 “你自己不是有球吗?干嘛还来踢我的?”我双手把球拿在手里,问他。 他盯着我手里的球,眼睛放光,好像下一秒口水就要流下来,“你的这个是新球吧?颜色真好看,踢起来肯定也很爽吧?” 我把球往怀里靠了靠,一脸戒备的说:“我爸爸才买的,当然新啦。” “那一起玩会呗。”胖虎说着就伸出手要来抢球,旁边的斌仔也想把手放到我的球上。 我双手死死抱住球,往后退了两步。 胖虎见我不配合,顿时脸色一沉,“张逐阳,你怎么这么小气?玩一下又不能把你的球怎么样?” “阳阳,我们要回家吃饭了,刚才你爸爸在叫了。”夏至不知什么时候跑到我旁边,从我怀里把球抱走,夹在左胳肢窝下面,右手牵起我,然后对胖虎笑笑:“不好意思啊,我们要回家了,下次再一起玩球吧。” 说完也不看那俩人的表情,径直拉着我往家走。 走了一会,我轻轻晃了晃跟他牵着的手,小声说:“我不想把球给胖虎玩,要玩就玩他的球。” 夏至也晃了晃手,笑着说:“好,我们的球就自己玩,不带他们。” “我爸爸真的过来叫我们吃饭了吗?”我问。 “没有,我骗他们呢,”夏至说,“不过应该也快吃了吧,我好饿了。” “我也好饿啊。”我说。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然后两人疯一样的往家里奔,像两道风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后晚继续 第6章 游戏 虽说因为足球的事,跟胖虎闹了点不愉快,但很快我就把这茬抛到脑后头了。当胖虎在楼下集结人马玩放羊时,我乐颠乐颠的拉上夏至前往报道。 胖虎看到我们俩,也没说什么,笑着接收了。我想,可能是因为放羊这个游戏,人越多越好玩吧。 放羊其实跟躲猫猫的玩法类似,规定时间内大家各自找地方躲藏起来,黑白配输掉的那个人负责来找,找到第一个人后,被找到的人就会跑出来大喊“放羊啦!”于是躲藏的人就全部现身,开始进入下一轮。下一轮就由第一个被找到的那个人来负责找人。 玩法不复杂,但玩的就是心跳。每次我都情绪高度紧张,很害怕被第一个揪出来。 几轮黑白配之后,输的人是夏至。 我们有规定,不能躲到某某的家里,只能在楼道里或楼下柴房周边。 夏至响亮的倒计时开始了,我快速跑到二楼,躲在厕所门口的一个破旧纸箱后面。一股灰尘夹杂着厕所的味道直钻进鼻子,我尽量放慢呼吸,心里默念,找不到我,找不到我…… 然而,不出一分钟,我就被夏至找到了。 我哭丧着脸,刚想站起来,肩膀被他按住了。他冲我摇摇头,神秘的一笑,然后一溜烟跑开了。 我愣愣的继续蹲在纸箱后面,继续忍受那神奇的气味的折磨。没多大工夫,就听到“放羊啦!”的叫声传来。 我赶紧站起来,跑下楼去。看到夏至后,我偷偷对他笑了笑,并竖起一个大拇指。 第二轮很快开始。我这回不往楼上跑了,围着几间柴房打转。藏哪里安全呢? 跑着跑着,一个小小的瓜棚吸引了我。这完全就是一个由竹竿和瓜藤搭建起来的天然隐蔽点! 我赶紧跑过去,用手拨开浓密的瓜藤,飞快往里钻。没想到一脚踩到了另一只脚上!我身子一晃,吓了一大跳,差点大喊出声。 “嘘!是我!夏至!”那人捂住我的嘴巴,把我拉到他的怀里,以稳住我的身形。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愣愣的点一点头。夏至放开了我的嘴,单手依旧半搂着我。 瓜棚里又窄又闷,我们紧紧贴在一起,热得满头大汗。我们都没有再说话,幽暗中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我的呼吸比他的更为急促,我的心跳也莫名跳动得很快,快到我差点以为心脏马上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这回负责找的人明显能力不如夏至,过了好长时间,才隐约听到“放羊啦”响起。 终于解放了!钻出瓜棚后,我畅快的大口呼吸,“闷死我了!” 夏至抿嘴一笑,“我没想到你也会躲这里。” “这么好的地方,我怎么可能错过呢?”我说。 “那你上回躲那里干嘛?”夏至不屑的说,“那么明显的位置……” “我哪知道你那么快就找到那里了呀?”我说,“我还以为挺隐蔽的呢。” 夏至噗呲笑个不停,“厕所的味道好闻吧?” “再笑就抽你!”我板起脸,顿了顿,又说,“哎?如果刚才我们同时被找着了,那下一轮谁来找啊?” 夏至想了想,“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找。” 好吧……如果真是那样,我不得不再次祈祷自己会输掉,可是运气这家伙……幸好幸好…… 除了放羊,我们玩的游戏还有很多,比如跳房子,跳皮筋,跳山羊,打陀螺,滚铁环等等,前面两个主要是女生爱玩,男生集中在后面几个,还有丢沙包和瞎子摸黑这类,就是男女混合玩比较有意思。 那个年代,我们的生活里,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WiFi,快乐的来源除了看电视和看小人书外,就是这些成本低廉道具简易的游戏。 那时候,快乐总是这么简单和纯粹。 像丢沙包这种不分男女,可集体参与的游戏,也深受筒子楼里的孩子们的喜欢。 谁家的妈妈用碎布缝成一个方正的小口袋,里面装满干沙子,这个游戏的重要道具就做成了。 我玩起这个游戏来,可以说是得心应手,躲沙包躲得很溜,砸沙包也几乎一砸一个准。可夏至就明显弱了不少,刚上场没多久就被砸中下了场。我继续在场中央来回奔跑,躲避沙包的袭击。 突然,沙包朝我飞过来,堪堪从我的肩膀上掠过,差一点,真的就只差一点点就碰到我了。 “张逐阳,你都被砸中了,还不下场吗?”胖虎朝我喊道。 其他小伙伴们都停了下来,齐齐望向我。 “没有碰到,我没有被砸到。”我说。 这时夏至已经走到我身边,看着对面走过来的胖虎。 “哼,还想抵赖?明明就被砸到了,我们都看见的。”胖虎冷声说。 “是啊,我刚才就站在旁边,看得很清楚,沙包碰到你的肩膀了。”斌仔说。 周边小伙伴的声音也陆续响起来,“就是啊,砸到就应该下场去……”“别耍赖嘛,自觉点嘛……”“哎呀简直在浪费时间……” 我顿时感到万分委屈,眼泪瞬间大滴大滴的掉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挡都挡不住。我边抽泣边说:“我真的没有被砸到,你们凭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要冤枉我……” 夏至把手放到我的肩膀上轻轻拍着,嘴里柔声哄道:“好了好了,我相信你,我们不跟他们玩了,走。” “无赖,孬种。”胖虎带着嘲弄的声音在我们背后响起。 夏至顿住脚步,转过身用力推了他一把,吼道:“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也不知是夏至的力气过大,还是胖虎毫无准备,他被这一推,狠狠的后退了好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胖虎站稳脚跟后,不甘示弱的冲向夏至,不由分说就是一拳。夏至的脸顿时红肿起来。我既害怕又担心,赶紧上去拉住夏至,以他的小身板,怎么打得过壮实如牛的胖虎? 夏至摸摸被打肿的脸,推开我的手,再次朝胖虎扑了过去。两人扭打起来,拳脚相加,很快就在地上滚成一片。 我想上去劝架,但根本插不上手,急得又大哭起来。 周边的小伙伴有的发愣,有的叫好,有的纯看热闹。 “不许打架!快住手!”太好了,是老爸的声音!我像看到救星一样,看着老爸走过来。 夏至先收了手,胖虎也放开了他。两人吃力的站起来,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你们为什么打架?说!”老爸厉声说。 我哭着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其中可能逻辑混乱,前后颠倒,但老爸基本听明白了。他对我说:“阳阳,你坚持自己的观点没有错,但是玩个游戏不能太较真,要学会适时而为,意思就是说,要在恰当的时候做恰当的事,该放手的时候懂得放手。” 接着他又对胖虎说:“胖虎,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你骂人是不对的,有意见有不满可以好好沟通,但不能随便骂人。” 最后他对夏至说:“夏至,你打人就更不对了,君子都是动口不动手的,就算做不成君子,至少我们要向君子看齐吧。当然了,随便骂人的小人也千万不能做。” 胖虎听到最后一句,脸色变得更难看,想开口说话,又生生忍住了。 “好了,你们三个都有错,你们两个也挂了彩,算是扯平了。”老爸一拍手掌,“大家都各回各家吧,差不多到饭点了。记住啊,以后玩游戏就好好玩游戏,不能骂人,更不能打架。” 胖虎瞪了我跟夏至一眼,转身走了。其他小伙伴也陆续散了。 老爸上前粗略检查了一下夏至的伤,“还好,没什么大问题,回家让你妈给擦点正红花油就行。” 然后他转头看向我,叹了口气,“阳阳,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动不动就哭鼻子呢?这回有夏至替你出头,那下回呢?遇到同样的事情,你怎么办?” 我抽着气,肩膀一耸一耸的说:“我……我不知道……他们……他们都欺负我……” 老爸扶住我的肩,语重心长的说:“所以你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这样他们就不敢再轻易欺负你了。但是强大并不是随便动手打人,而是要以理服人,以情动人,你明白吗?”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夏至,你也一样,知道了吗?”他转身对夏至说。 夏至也轻轻点了点头。 “好了,回家吧。”老爸一手牵起一个,我们三人手拉手往家走去。 “还疼不疼啊?”晚上躺在床上,我把头枕到夏至的枕头上,小声问他。 “不怎么疼了……”夏至转过脸,跟我面对面,小声的回答。 “我真没用,害你受伤……”我垂下眼帘,低低的说。 夏至摸摸我的脸,“没事,有我呢,没人敢再欺负你。” 他的手有点凉,软软的,摸在脸上好舒服,我忍不住把脸埋进他的掌心,轻轻的蹭着。 他轻笑一声,改为双手捧住我的脸,像揉面团一样揉搓起来。我也忍不住呵呵笑起来。 揉了会,他停下来,把手搭到我的肩上,“睡吧。” “嗯。”我愉快的答应,然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迷糊间我感觉那只手在轻轻拍打我的肩,很温柔,很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甜不甜~~(问号脸) 第7章 邻居 住在我家隔壁屋的,是一位姓陈的老爷爷,已经退休好多年了,一直一个人住在这栋筒子楼里。 听老爸说,陈爷爷年轻时当过兵,打过仗,后来就到水泥厂来工作,至今都没有结过婚,无儿无女。难怪我从来没有在他家看到除了筒子楼居民以外的人。 至于陈爷爷为什么没有结婚,没有人知道。大家都说陈爷爷这人有点古怪。 据说,陈爷爷刚到水泥厂时,是个高大英俊的小伙子,一身正气,偏偏又带了点忧郁的气质,深受厂里年轻女职工的青睐。托媒人前来说亲的人不少。可不管是厂里的女工,还是其他单位的女青年,都一律吃了陈爷爷的闭门羹。久而久之,便也没人再来说亲了。 大家都有意的远离陈爷爷,除了就住隔壁的老爸。老爸跟我说,陈爷爷一个孤寡老人家,怪可怜的,你有时间就多去陪陪他,跟他说说话。我高兴的点头答应。 老爸有时候煮了红烧肉或啤酒鸭这类的大菜,就会特地盛出一碗,吩咐我给陈爷爷送过去。作为回礼,陈爷爷一般会给我几块饼干或几枚土鸡蛋。 陈爷爷很和蔼可亲,总是笑呵呵的,每次笑的时候,脸上的皱纹就会变得更深,像一颗干枯的卷柏。 他常常跟我讲起他年轻时当兵的经历。在回忆那些曾经的光辉岁月时,陈爷爷脸上的卷柏仿佛获得了重生,展现出新的生命力。 当然,他也有表情凝重的时候,我遇见过好几次。 每次都看见他拿起一张发黄的旧照片,目不转睛的瞧,瞧了一会之后,就用一块白色的小手帕轻轻的反复擦拭,然后再吹几下,直到确定照片上没有留下一粒灰尘(当然这只是夸张的说法,这样擦哪里能擦到完全没有灰尘呢),他这才将照片轻轻放回书桌的玻璃台面下。 桌子上覆盖一块很厚实的玻璃台面,把照片一一压在玻璃下进行展示,是以前挺流行的一种操作。那张旧照片并没有混在一大堆照片当中,而是固定在右下角的位置。 有次我出于好奇,悄悄走过去看那张照片。原以为会看见陈爷爷年轻时心仪的某个模样俊俏的姑娘,没想到却是一对头戴军帽身着军装的年轻小战士的合影。 我通过脸型和五官,依稀能判断出左边那位小战士是陈爷爷,而右边那位则完全是陌生的脸孔。两人都是英姿勃发,神采奕奕的模样,粗糙的拍摄技术和不太清晰的成像效果,也丝毫没有影响他们身上发散出来的那股独特气质。 “陈爷爷,这张照片里的人是谁啊?”我没忍住开口问他,“左边的是您我看出来了,右边这位呢?” 陈爷爷走过来盯着照片看了会,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说:“是我的战友。” “哦,”我说,“那他现在在哪里呢?怎么不过来看看您?” 陈爷爷神色暗下去,双目微微颤动起来,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的说:“我的战友他已经牺牲在了战场上,永远回不来了。” “对不起,”我为我的莽撞道歉,“您的战友真是个大英雄。” “是啊……”陈爷爷抬头望向窗外,我也顺着看过去,阳光照耀下的一切都是亮堂堂的。 “他是我的大英雄。”陈爷爷平静的说。 他是我的大英雄。 陈爷爷这句话有点超出我的理解范围。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很普通的一句赞美,但细细回想的时候,又觉出一些不一样的意味,可这意味究竟意味着什么呢,我又说不上来。为此我很费解。 于是我带夏至也去看了那张照片,然后把陈爷爷的话转述给他听,希望他能品位出一些什么来。 夏至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然后陷入了沉思。 “哎呀,你到底怎么想的啊?”我急切的问。 他看了我一会,微微一笑,云淡风轻的说:“那还能有什么呀,就是陈爷爷跟这位战友的关系肯定很铁嘛,他为这位战友感到无比的自豪。” “就这?”我有点失望,“这些我也知道啊。” 他耸耸肩,像在自言自语,“嗯,就是这样的,肯定是这样的。” 若干年后,当我进入大学后的某个暑假,我再次回到老爸这里小住,却再没看到陈爷爷的身影。 老爸说,陈爷爷走的很安详。 陈爷爷的远房亲戚前来把他的遗体运送回老家安葬,同时也把他屋子里所有值钱的和可能值钱的物品,全部搬空了。走的时候,连门都没上锁,我轻轻一推就开了。于是我趁人不注意,悄悄钻了进去。 屋子里一片狼藉,只剩下一些残破的家具和老旧的衣物。我慢慢在屋子各个角落转悠,眼前仿佛还浮现出陈爷爷和蔼的笑容,耳边仿佛还回荡起陈爷爷爽朗的笑声。 我最后走到书桌边,低头看去。玻璃台面下的那些照片还原封不动,待在原来的地方,唯独右下角的位置是空缺的。 陈爷爷与他的战友的合影不见了。 这张照片究竟去哪儿了呢?我盯着那一小块空缺,想了又想,想了又想,不知怎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陈爷爷的那句话。 他是我的大英雄。 哦,我幡然醒悟,这张照片该是去到了它应去的地方了吧。与这简短的七个字作伴,被深深埋进了泥土里,直到永久。 我的眼眶逐渐湿润起来。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不再是个爱哭鬼,可眼前的所见所思所感,令我又不得不倒退回去。 这一次,我心甘情愿的做个爱哭鬼。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晚上见~ 第8章 初动 古人以其超越的智慧,告诉我们,在天时地利人和三方都给力的前提下,事情往往准能成。我接下来想讲的故事,就跟这三方密不可分。 筒子楼的构造我之前也做了介绍,是两个房间加阳台连通起来的一个长串,为了保持每间屋子的通风,两个房间中间的门基本不会关上,特别是晚上睡觉的时候。 而且房子建得比较早,内墙只有十八公分厚,隔音效果可想而知。 再加上两张床摆放的位置,是分别靠着同一堵墙的左右两面,直线距离只有那短短的十八公分。 这个可以算作地利,下面说下人和。 在老爸和孙阿姨眼里,我跟夏至还是天真无知的小孩子,身体都还没开始发育呢,能懂什么。加上白天往往玩的比较累,跑啊闹啊没个歇,晚上如果不是睡前喝多了水或吃多了西瓜,一般都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 还有就是,他们可能抱了侥幸心理,认为隔着一堵墙,声音多少会被阻隔掉大半,只要小声些就好。当然小心起见,他们特地将时间选择在半夜三更。 有了地利人和的加持,偏偏又遇上了恰当的天时。 夏夜闷热难耐,一台鸿运扇放在我们的床尾通宵转动,才能勉强入睡。有天夜里不知怎么的,鸿运扇倒了,往后躺在床上,发挥不了降温的作用了。 于是我在燥热中醒过来。 想必聪明的你们已经猜到了,这样的天时地利加上人和,完美的促成了一件事,那就是,偷听。 当时我刚醒,整颗脑子还处于懵懵的状态,眼睛眨巴了好几下,才勉强适应屋子里的漆黑。还好有微弱的光线从窗口透进来,不至于黑得那么彻底。 我坐起来,想爬到床尾去把风扇扶一下,这时,隔壁屋的动静吸引了我。我屏住呼吸,仔细去听,有粗重的呼吸声,有克制的低喘声,还有床脚的咯吱声,所有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是某种隐秘活动的宣言。 我的第一反应是害怕,对于未知的事物如此近距离发生的那种害怕。然后是抑制不住的好奇,对于未知却能嗅出一丝神秘味道的事物的那种好奇。接着我又感觉浑身更加燥热,似乎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在我的身体里到处逃窜,带动起血液的加速流动。 我愣愣的坐着,不知该如何是好。过了会,我下意识的转头朝夏至看去。 他也醒了,正巴眨着眼看着我,眼睛在漆黑中显得特别明亮。他坐起来,跟我肩并肩,凑到我耳边几乎用气声问:“你也听到了?” 我的耳朵猛的一阵瘙痒。可我显然还不适应这种瘙痒,稍稍侧过脸,点了点头。 他没再说话。 我们俩就这样并肩坐在黑暗中,静静的聆听隔壁传来的一切声响。过了好一会,那声响渐渐停止了,隔壁恢复了平静。 我跟夏至对视一眼,一同平躺下来,拉过毛巾被盖在身上,一动不动。 身上湿掉的衣服突然提醒了我,风扇还没弄好呢。我一个激灵想再次起身,夏至一把按住我的手,悄声问:“干嘛?” 他的手心也全都是汗,湿热湿热的,我的手像是浸进了热水里。我的心狂跳不止,用小鹿乱撞都不足以来形容。 于是我就保持不动,直直的躺着,对着头顶的蚊帐发呆。 夏至的手一直没有放开,而且越来越用力。我艰难的翻过手,跟他掌心相对。很快的,我们默契的张开手指,紧紧扣在了一起。 或许是刚偷听完一场神秘的活动,情绪还处于极度亢奋和紧张状态,跟夏至的这一亲密接触,给了我莫可名状却难以忘怀的悸动。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我才再次睡着。第二天干脆赖床死活不肯起,一方面是真的困,另一方面则是,我不知道该用什么神情去看老爸和孙阿姨。毕竟他们不可见人的秘密被我无意中窥听到了。 夏至应该是按时起床的,按时吃过早餐之后,愉快的跟老爸和孙阿姨告了别。然后他爬到床上,拍了拍我的大腿,说:“阳阳,起床了,他们上班去了。” “我困,别吵我……”我呢喃的说。 “别睡啦,还有作业要写呢!”他作势要把我拉起来。 我跟随他的力道,顺势趴到他的身上,脑袋搁在他的肩上,继续瞌睡。他无奈的笑笑,手托住我的后背,轻轻把我放回床上,“好吧,就给你多睡一个钟头。” 可是我睡到最后是自然醒的,醒来慢吞吞洗漱吃完早餐,已经快10点半了。夏至已经快把当天所有的作业都完成了。 我呆坐在桌边,盯着他移动的笔尖,做好等抄的准备。 “你说,”我突然开口,“昨晚上我爸爸跟你妈妈,到底在干什么?” 夏至顿住笔,抬头看向我,“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我问。 “好奇啊……”他说,“我当时可紧张了,好怕他们发觉我们俩没睡觉……” “怎么可能发觉得了?”我笑起来,“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干什么,但我知道,他们干的肯定是羞羞见不得人的事情。” “可能吧……”他想了想,然后举起笔往我脑袋上敲了敲,“你呀,大人们的事,还是少管啦,反正我们又不懂。” 我嘿嘿干笑几声,摸摸脑袋,说:“那你快写呀,写完了我好抄,今天白娘子大结局呢。” 在那之后,我有好几次冲动,想再去窥听一回,可惜始终没了机会。鸿运扇没有再倒下过,我夜里几乎不会醒过来。偶尔几次被尿憋醒的时候,隔壁屋倒没有了动静。 可能那一夜的成功,真的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吧。 时间一久,我便也渐渐忘了那天夜里隔壁屋的声响,但是有一些东西却深深的印刻在我的记忆里,久久不能忘怀。 那种浑身莫名不安的躁动,夏至的湿热的手,以及与他手指紧扣时的触感和悸动。 作者有话要说:偷听无罪欧耶~ 第9章 电影 夏天的夜晚,除了蹲在家看电视或者邀人搓麻将外,到楼下空地上集体纳凉也是筒子楼居民们的最爱。 那时候还没有广场舞的盛行,唯二能听到的声音是,大人们的拉家常和小孩们的吵闹。 夕阳下山后,夜幕刚刚降临,天将黑未黑时,吃过晚饭的大人们便从自己家里搬出小凳子,往楼下随意一搁,有些犯懒的则干脆坐到水泥台子上,然后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拉起家常来。 大蒲扇绝对是驱蚊神器,几乎人手一把,如果不幸被蚊子招呼了也没事,兜里随时揣着风油精或清凉油呢。 我们小孩子则会穿梭于大人们的凳子间,追追跑跑,吵吵闹闹。时不时抢过大人手里的大蒲扇,使劲扇上几下,获得短暂的凉爽之后,又继续跑闹起来。 当然也有让小孩也老实坐着的时候,那就是看露天电影的时候。 厂子里为了丰富职工们的业余生活,偶尔会在篮球场上播放露天电影。我去看过几部,大多是些老电影,什么地道战地雷战小兵张嘎等等。电影虽然老旧且单一,但大家还挺捧场,每次篮球场都坐得满满当当的。 你家带了冰冻西瓜,我家带了水煮花生,他家带了五香瓜子,相互一交换,临时电影院就变成了茶话会。看完电影,清扫垃圾时,还不忘讨论几句刚才的剧情。 这天晚上的电影叫《红高粱》。 火红的海报刚一贴出来,我就被深深吸引了。这部电影一定很精彩,我想。 于是我早早的便拉上夏至,搬着小凳子跑过去,顺利抢到了最前排的位置。老爸和孙阿姨说有事不看了,让我们俩乖乖看完就回家。 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电影开演,我兴奋的想大叫一声,旁边的夏至及时制止住我,我只好用力鼓掌,以表达我的满心期待。 我发誓,这绝对是我看得最投入的一次露天电影。投入到三楼的李婶递过来的一片香瓜都忘记了吃,最后进了夏至的肚子。 要说这部电影最令我震撼的一幕,不是那场漫天的怒火,而是那片野蛮生长的高粱地。 当男主角扛起女主角穿梭在过头的高粱地里时,女主角不断发出的娇喘不禁让我想到了那个窥听的夜晚。镜头里只剩下高粱在随风摇晃,晃啊晃,晃啊晃,晃得我眼睛有点发晕,大脑也跟着变得晕乎起来。 大白天的荒郊野外一男一女在干什么呢?跟半夜三更在家里干的事一样吗?无知的我表示出好奇。不管怎样,我很肯定这跟那天晚上听到的事情有着某种神秘的关联。 这场戏给年幼的我带来的冲击可以说是巨大的,以至我在今后但凡吃到高粱做的食物时,眼前总会不自觉浮现出那片随风摇晃的高粱地。 此外,还有一点我必须承认,我对男主角的关注远远超过了女主角。 女主角固然很美,风情万种张扬霸道的野性美,可相比起来,男主角留给我的印象更为深刻。我的目光至始至终盯在他的身上,健硕的胸膛,结实的后背,桀骜的脸,痞痞的笑……如果当时我知道“行走的荷尔蒙”这个词,那一定就是对男主角的最佳诠释。 后来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但却无法做出合理的解释。 思来想去,我只能这样进行自我催眠: 男主角的魅力实在太过强大,强大到不仅使片中的女主角和片外的女性观众神魂颠倒,还把同性的目光也牢牢锁住了。 那目光里除了羡慕与折服,究竟还有没有其他什么呢,我不知道。 那天看完电影回到家,洗完澡躺到床上,我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即入睡。脑子里全是电影的画面,以及男主角的样子。 当我翻蛋饼似的翻了好几个来回后,夏至终于忍不住了,他半抬起身,把手放到我的胳膊上,小声问:“阳阳,你怎么了?” “没……”我怔怔的说。 “是不是还在想刚才的电影啊?”他问。 “嗯……”我说。 他轻轻笑了笑,“电影挺精彩的吧,我也一下子忘不掉。” 我看着他,其实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但我知道他的眼睛在哪,最亮的那处就是。 我很想把自己的不对劲跟他说说,让他发动他聪明的小脑袋替我分析分析,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关键时刻我怂了,话在嘴边打了几个回旋,最后生生吞了下去。我沉默的看着他。 “不早了,快睡吧。”他重新躺下来,“明天还有作业等着我们呢。” “哦……”我侧过身,把脸转向他,“如果我一直睡不着,明天的作业就全拜托你了。” “想得美!”他也转向我,轻轻弹了弹我的额头,“每次都想偷懒,哼。” “可是我睡不着啊……”我说。 “那怎么办?”他问。 “要不,”我想了想,“你给我唱《摇篮曲》吧。” “《摇篮曲》?”他有点诧异,“我不会唱啊……” “哎,好吧……那我试试数羊吧……”我感到失望。 “我陪你一起数,”他说,“一只羊,预备,起……” “……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谢天谢地,数到九十九或者一百九十九只羊时,我终于睡着了。 至于夏至什么时候睡着的,好像不到三十只羊就只剩下我自己的声音了吧。到底谁给谁催眠呢,咩~~ 作者有话要说:炒鸡经典的红高粱!!哇哈哈~~ 第10章 别离 跟夏至一起度过的这个暑假,比往常任何一个暑假都来得迅猛,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假期已经接近尾声了。 我们的暑假作业前几天已经顺利完成。在给老爸检查的时候,我有点小紧张,万一有做错的题怎么办?不是怕做错题被批评,而是怕被发现我跟夏至的错题连答案都是一模一样的。 万幸的是,没有错题。 暑假作业的难度系数本身就不高,只是为了让学生在假期不至玩得太过疯狂而刻意存在。对我尚且算轻松,对夏至就更是小菜一碟了。 没有了作业的束缚,我跟夏至恨不得只有在吃饭和睡觉的时间才在家里露面。 “走,我们去抓蛐蛐玩。”刚吃过早饭,夏至手里拿了个空的矿泉水瓶,兴冲冲对我说。 “好啊!”我兴奋的点头答应。 我们俩一路你追我赶来到郊外的稻田。这个季节的稻子大部分已经收割干净,只剩下些秸秆孤零零的驻守在田间。 夏至把空瓶子递给我,然后率先走到一条狭窄的田埂上,边碎步往前边低头弯腰张望。我跟在他身后,脚步也不由放轻。 突然,他朝左边猛的一扑,双手盖到地上,大叫起来:“抓到了!阳阳,快把瓶子拿过来!快!” 我赶紧拧开瓶盖,蹲到他旁边,问:“怎么弄呀?” “我松开一个小口,你把瓶口对准蛐蛐。”他说,“动作一定要快。” 原本以为会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可结果却不尽如我意。到手的蛐蛐愣是给逃掉了。 “哎,都怪我笨手笨脚的。”我沮丧的说。 他拍掉手上的草碎,说:“没事,这有好多呢,我们再抓。” 经过几次失败的磨合后,我们终于配合默契的抓到了第一只蛐蛐。 “个头还挺大啊,你看!”我高兴的举起瓶子,伸到夏至眼前。蛐蛐在瓶里倔强的上蹿下跳,发出细微的噗噗声响。 ”这还不算肥的,我们老家还有更大更肥的呢!“夏至笑着说,脸上流露出一丝浅浅的傲娇。 老家…… 是啊,没几天就开学了,他就要回老家去了吧。我顿时感到一阵失落。 他觉察到我的情绪变化,收住笑容,抬起手臂用袖子帮我擦了擦脸上的汗,问:“怎么了?是不是想到马上要开学,我们就要分开了?” “嗯……”我点点头,看着他,“到时候你在老家,我在县城,我们就见不到面了。” “没事,下个暑假我们再一起玩呗。”他说。 “这可是你说的,你一定要记得啊。”我说。 “嗯!”他用力点点头。 “你可别忘了我啊。”我说。 “笨蛋,我记性那么好,怎么会忘呢?”他笑了起来,脸上的汗在阳光下闪烁出金色的光。 正式离别的日子在我忐忑的心情中,还是到来了。 同一天老妈跟郭叔叔也开着小面的过来接我。这位郭叔叔跟老妈好了几年了,平日里时不时会出现在老妈家,跟我一起吃饭看电视。但不会一直住在老妈家。 老爸准备送孙阿姨和夏至去县城的汽车站坐小巴,我便提出大家一起坐老妈的小面的去汽车站。四位大人的脸色似乎都有些尴尬,我才不管那么多,只要能跟夏至多待一会也好。 “阳阳,你先跟你妈妈回家吧,我们自己去汽车站就行。”孙阿姨说。 “我不,就一起去,反正也顺路。”我撅起嘴,看着夏至。 夏至也有些难为情,但敌不过跟我的深厚友谊,他偷偷冲我眨了下眼睛,然后对孙阿姨说:“妈,我们就坐这位阿姨的车过去吧。” 孙阿姨看向老爸,老爸支支吾吾的半天不说话。 “行了,都这个点了,抓紧时间吧。”郭叔叔第一个站出来表态,他把后车门拉开,“大家快上车。” 我拉起夏至就往车上钻,坐到了最后一排位置上。跟着老爸和孙阿姨也上了车。 一路上我努力控制,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如往常一样。可是,看着窗外不断往后退的风景,我的心情一点一点被离别的惆怅慢慢填满。夏至跟我贴身坐着,一直沉默的抓着我的手。 没多久,汽车站就到了,居然会这么快?怎么能这么快? 老爸去窗口买好票,还有不到十分钟就开车了。我的眼泪顿时像决堤的河水,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 夏至始终抓着我的手,不断安慰我:“阳阳,别哭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啊,但我要回去读书没办法哎,我答应你,下次一放暑假就过来找你好不好?”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直抽抽,好不容易才勉强挤出一个含糊的“好”来。 “哎哟,阳阳,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老妈在一旁说,“别吓着妈妈。” “没事没事,”老爸不停抚摸我的后背,“天下没有不散场的筵……聚会,你跟夏至以后又不是不能见面了,现在只是暂时分开而已。” “是啊,阳阳,再哭就成大花脸了,”孙阿姨说,“哎,夏至的户口在老家呢,只能留在老家读书,我也舍不得他走,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嘛。” 我也很想停止哭泣,给夏至留下一个灿烂的笑脸,可眼泪就是这么不争气。 夏至突然抱住了我,紧紧的抱住了我,他比我矮半个头,为了把我的头搂在怀里,他应该是高高踮起了脚尖的。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哽咽,“阳阳,你再哭我也要哭了……我走了,你好好学习,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说完他松开我,头也不回的往停车场里走。孙阿姨拎着行李跟在后面。 我想追过去,但被老爸一把拦下了。“车子马上要开了,你还跑过去干什么?多危险你知不知道?” “夏至……”我仍旧哭得厉害,“夏至他……呜呜……他走了……” 老爸抱起我,往老妈的小面的方向走,“哎,要不是计划生育抓得严,你本来应该有个弟弟或者妹妹的……” “我不要……呜呜……弟弟妹妹……我只要夏至……呜呜呜……”我断断续续的说。 后来听老妈说,我还没到家就睡着了,应该是哭累了吧。其实我事后回想了一下,也有点意外自己会哭成那样。反正当时就是想哭,也只能用哭来表达自己对夏至的万般不舍。至于为什么会对夏至如此不舍呢,当时的我并不能找出根源所在。 大人们普遍认为,是因为我从小一个人长大,童年缺少固定的玩伴,所以特别珍惜跟夏至的友谊。但内心深处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告诉我,事情远远不止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晚上见 第11章 思念 我从来没有对暑假产生出如此强烈的期盼。这份期盼从跟夏至分开的那一天就生了根,过了寒假之后就一天比一天浓烈起来,像一把火烧得越来越旺。 本来寒假的时候我跟老爸提出接夏至过来,老爸说寒假时间太短,加上还有一个年要过,夏至要留在老家跟爷爷奶奶一起,等暑假吧。 好吧,似乎我除了耐心等待,也没有其他办法。 然而当我好不容易盼来了暑假,事情却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化。 老爸跟孙阿姨分手了。 据说两人大吵了一架,孙阿姨一怒之下就把所有行李都搬走了,再也没回去过。 老爸跟我的解释是,我和你孙阿姨其实并没有领证,只是合得来就住到一起,现在发现合不来了,所以就分开了。你别太在意这些,该干嘛干嘛,大人的事小孩子不用操心。 我才不想去操这份闲心呢。 说实话,大人们的分分合合我已经习惯了,我不会去做太多评价与干涉。我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夏至不会再出现在我的暑假里了。 我每天按部就班的起床吃早饭写作业看白娘子,跟以往的暑假看似没有太大区别,但我心里很清楚,这样的暑假过起来丝毫没有乐趣可言。 缺少了夏至的暑假,是不完整的,是枯燥无味的,是寂寞难耐的。 有那么几次,在饭桌上,我想跟老爸说,就算你跟孙阿姨分开了,夏至也可以照样住家里,跟我继续作伴,没什么太大关系吧。 可看着老爸明显消沉下去的神色,和越发瘦削的脸,我怂了。 是的没错,我其实是个怂货,不怕鬼神偏偏怕人的怂货。 我也曾试想给夏至写信,可他的老家到底叫什么,他在哪所小学念几班,我统统不知道。这信该怎么寄出去呢? 这些事也不能去跟老爸打听,更找不到孙阿姨来问个详细,渐渐的我也就打消了写信的念头。 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我翻出那只断了皮筋的弹弓,仔细回想了一遍它受伤的情景。 当时夏至刚到这里没几天,我跟他的关系尚且处于敌对和提防状态。有次在树下,我拿出弹弓正玩得高兴,夏至走过来想问我借弹弓玩一下。 我不肯。 他不依。 于是我们拉扯起来,弹弓因此不慎光荣负伤宣告退休了。我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他身上,他立刻低头跟我道歉,态度很诚恳,我当时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原谅他,于是就去老爸面前告状。老爸笑着说这是小问题,换一根皮筋就好。我偏不要,换了皮筋就不是之前那个弹弓了。 其实想想,如果我肯把弹弓借他玩,也就没什么事了。看来我自己的责任也不小啊。 我在夜晚偷偷跑到楼下那棵大榕树下,用小铲子挖了一个坑,把弹弓装进一个铁盒,埋进坑里。整个过程进行得很严肃,就像为这只弹弓举办一场神圣的葬礼。 史铁生说,每个人的童年都有一个严肃的结尾,大约都是突然面对一个严峻的事实,再不能睡一宿觉就把它忘掉,事后你发现,童年不复存在了。 我在给弹弓办完严肃的葬礼之后,猛然发现,我的童年也不复存在了。只是我所面对的不是严峻的事实,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不管睡几宿觉都无法忘掉的人。 我的童年,因为夏至的突然出现和戛然消失,匆匆划下了句点。 后来我上了初中,遇到了雷鸣,我的又一位好朋友。 我的“夸父”的外号,就是由他最先喊起来的,出于礼貌,我回赠他一个“闪电”的外号。 “咦?”他好奇的问,“怎么不是‘电闪’而是‘闪电’呢?” “……你不觉得‘闪电’更顺口吗?”我说。 “有道理。”他点点头表示认同,过了会,又笑着说,“反正不管是哪个,都比你的外号霸气,哈哈。” “……我好歹还是个人,或者说是神,你一个自然现象嘚瑟什么?”我说。 他顿时没了声音,我哈哈大笑起来。他气不过,把英语课本砸过来,我顺势抬手一挡,课本“啪”的一声,掉在刚从后门走进来的英语老师兼班主任Miss Q的脚下。 Miss Q脸色一沉,不由分说就把我们俩叫到走廊,狠狠一顿批评。 我低头默不作声,虚心接受批评,可雷鸣却不肯老实认错,Miss Q说一句,他能还十句。最后,他嘴巴过瘾了,身体却遭了殃,连带着我一起,整整跑了八圈操场。 摊上这么个猪队友,宝宝心里苦啊,哎…… 如果,我是说如果,换作是夏至,我肯定不会挨去跑操场,甚至批评都不一定。跟他在一块,猪队友的人选一般只能是我,我发自肺腑的承认。 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呢?应该也上初中了吧,估计还在老家的学校上着。成绩一定还是很优秀的,班上能排到第几名呢?我的成绩其实也不错,每次大考基本能进班级前五,夏至肯定比我的排名更靠前。 按理他应该是长高了的,可究竟长到多高了?会不会超过我了?不不不,应该不会。要知道我现在已经突破170大关,正向175迈进了呢。他小时候就比我矮,要窜也窜不了那么快吧。 当然,其实我最最关心的是,他还记不记得我?会不会早就把我给忘了?他说过他记性很好,记一个小小的我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吧?哎呀,可惜最后那次见面,我一直在哭,都没给他留下一个笑脸。但愿他不要记得这茬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晚上见咯 第12章 重逢 毫无意外,我的中考成绩还算优异,年级排名第九。 当时我面临两个选择,一个是填报市里的一所重点高中,以我的分数应该悬念不大,但只能进普通班。另一个是继续留在我的母校,升到高中部,进入重点班。我的母校在县城里也算重点中学,每一届十多个班级只设置一个重点班,全校最优秀的师资都会放在这个班。 老爸老妈都尊重我的个人意愿,由我自己做主。我考虑再三,最后选择留在了母校。相比起陌生的环境,我更愿意待在熟悉的地方,这样会更有安全感。 后来我万分庆幸自己的选择。试想如果我选择去了市里念高中,又怎么会再次遇到夏至呢?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 开学第一天,我跟雷鸣一大早就骑着自行车,优哉游哉的回到母校。雷鸣成绩一般,但家里背景挺大,所以他爸也想方设法把他弄进了重点班。 我们高兴的走进高中部的教学大楼,站在012班的门口,一同盯着门上的班级名单细细浏览。有不少是跟我们一样从初中部升上来的。 我的目光在一堆熟悉的不熟悉的名字之间滑过,突然,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锁住了我的视线。 夏至! 难道真的是他?对了!我怎么没想到呢,我的母校高中部是对外招生的,只要分数达标,就可以入读!以夏至的能力考进重点班根本不需要怀疑! 我的心脏突突直跳,狂喜之情遍布全身,连脚趾头都兴奋起来。怎么说呢?就像你不小心弄丢了五百块钱,为此遗憾自责不已。若干年后,当你正为钱发愁时,某天在家里某个角落又意外的发现了这五百块钱。 就是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当然啦,夏至怎么可能只值五百块钱呢?他可是无价之宝。 我第一时间冲进教室,寻找熟悉的身影。距离上课时间还早,教室里稀稀拉拉只坐了几个人,没有夏至。 我又跑出教室,向走廊左右张望,走廊上倒是站着不少人,可惜都不是夏至。 “夸父,你干嘛呢?”雷鸣被我的举动搞得有点莫名,“跑进跑出的,这么兴奋,不至于吧?” “我找人!”我大声叫道。 “找人?”雷鸣进了教室,“谁啊?小方?旺旺?他们都还没来呢。” 我跟着走进教室,“不是,就……一个我以前认识的朋友,不是我们986班的。” “哦……”雷鸣扫了眼教室,想找个好座位,“那你是跟我坐还是怎么着?” 我想了想,“算了,先跟你坐吧。”万一那人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夏至呢?万一真的是那个夏至但他已经忘记我了呢? 我跟雷鸣找了个靠窗的倒数第三排座位,既图个清静,又不会显得太突兀,以至于容易被老师瞄中叫起来回答问题。 我让雷鸣坐里面去,我坐外面靠走廊的位置。 接下来就是焦急而漫长的等待。 教室里越来越热闹,空余座位越来越少。好几次有同学想坐到我旁边隔着走廊的那个位置,我厚着脸皮说那里已经有人了。其实我说这话时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 我再次低头看了下表,距离上课时间只剩下不到十分钟了,夏至还没出现。我心急如焚。 “哎……”我无奈的叹口气,趴到课桌上。 突然,一个听起来似乎很熟悉却显得有点遥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同学,请问这里有人坐了吗?” 我猛然抬起头,“唰”的站起来,转身看过去。 尽管五官长开了,变得立体了,身高也高了不少,嗯,跟我齐平了吧,肤色倒比小时候要白了一些,但是,我看到他的第一眼,还是立即认了出来,是他!真的是他! “夏至!”我兴奋的喊他。 夏至显然很意外,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阳……张逐阳!” 我顾不上周围投递过来的仿佛看失散多年的兄弟重逢大戏的目光,拥上去一把抱住了夏至。 夏至身体一僵,可能还没适应我的热情,不过他没有推开我,而是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提醒道:“快上课了。” 我放开他,对着他笑个不停。“我们先上课,等放学之后再好好叙叙旧。”他说。 我点点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他就在我旁边那个座位坐了下来,另外一个男生跟他成了同桌。走廊并不宽,我几乎伸长胳膊就能碰到他,虽然不是同桌,但我也很满意了。 雷鸣凑过来小声的问:“这就是你刚说要找的人啊?” “嗯,”我说,“我跟他小时候认识的,玩过一个暑假。” “看不出来啊,你还挺念旧的。”雷鸣说。 “……念旧不好吗?”我说,“我又不是陈世美,喜新厌旧。” “这跟陈世美有毛关系?”雷鸣愣住,“人家抛弃的是自己的老婆……” 我一时语塞,“……我就打个比方而已……” 雷鸣又看了我几眼,“夸父,我说实话吧,我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不,是很奇怪。” “是吗?”我摸摸自己的脸,“哪里奇怪了?不就是好不容易重遇小时候的玩伴,有点激动吗?” “啧,何止是激动,感觉就像中了五百万大奖一样。”雷鸣说。 我嘿嘿笑了笑,正想着怎么来解释自己的异常,突然,上课铃声拯救了我。一个又高又瘦的年轻男老师走了进来,开始向我们做自我介绍。这是我们今后的班主任兼政治老师李劲松。 我偷偷往右边瞟了眼,夏至坐得很正,背挺得笔直,微微抬着头认真的听李老师讲话。 我收回目光,也抬头看向讲台,李老师的嗓音温柔轻缓,听起来很舒服。 五百块也好,五百万也罢,夏至的人此刻就在离我半米远的地方,伸手就能够着。多年的思念这下终于成了真,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简直太过美好。 我想,今晚一定会做个美梦,梦里的夏至不再是模糊的影像,而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后晚继续 第13章 叙旧 这一整天我都过得迷迷糊糊云里雾里,满脑子都在想跟夏至有关的事。想我们以前那个暑假,想我们即将同班度过高中,想也许将来说不定还可以上同一所大学…… 幸好这才开学第一天,老师们都没有开始讲新课,大多是介绍一下自己辉煌的过往,以及强调一下自己的教学风格,大家需要遵守的课堂纪律等等。 总算熬到下午放学,我跟夏至约好六点在主席台的旗杆下碰头。然后匆匆回家吃晚饭,又匆匆赶回学校。 夏至是住校生,放了学就可以直接去食堂打饭,所以他比我早到了。 “呼,你等很久了啊?”我跑到旗杆下,一屁股坐到台子上。他也挨着我坐下来。 “也没多久,吃了饭没什么事可做,就过来了。”他笑着说。 我扭头看着他,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还是原来的模样,还是熟悉的笑容,只是更加阳光帅气而已。 “干嘛这样盯着我?”他有点不自在的问。 “我就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夏至。”我说。 他哈哈笑起来,“如假包换。” 我也嘿嘿笑起来,“你老实说,有没有想起过我?” “当然想啊,”他说,“一开始知道我妈跟你爸分开时,我心里可难过了。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你,再也不能跟你玩,我就特别伤心。” “我也是……”我感到一阵惆怅,“你离开后的每个暑假,我都过得没意思透了……” 晚霞点亮了大半个天空,呈现出一种复杂的色调,红中带粉,橙中透黄,隐约还有一层青蓝的底,让人说不清道不明。 我突然有股想哭的冲动。压抑内心的感觉对发育不好,对,没错,于是我让内心放纵起来。 “哎?”夏至觉察到我的哭泣,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阳阳,你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啊,以前是个小哭包,现在是个大哭包,以后会不会变成个老哭包……” 我使劲一拍他的大腿,忍不住破涕为笑,“上初中后我就很少哭了,这不是遇见你太激动还没缓过来么?” “哟,你轻点,”他揉了揉大腿,“眼泪没见少,力气反倒涨了不少。” “你……”我抬手又想拍下去,结果被他反应迅速的一把抓住了手。“再打可就青了。”他说。 他的手握着我的手,还是跟以前一样,热乎乎的。然后我们掌心相对,手指相贴,他惊喜的说,“我发现,你的手指真是长啊,还很细很白,像仔姜一样。” 仔姜?这是什么鬼的比喻? 其实他的手指也不短,主要是我的手指太长。 老妈在某天惊喜的发现了我的这一长处,果断安排我去学钢琴,可惜我对钢琴丝毫提不起兴趣,上过两次课就不愿意去了。老妈为此大发雷霆。为了安抚中年人的文艺心,我自告奋勇去学了吉他,时不时在家给她弹上几曲,她一高兴,就不再纠结钢琴的事了。 “改天我们放了学去踢球吧。”我望着球场上来回奔跑的身影,“现在有好大一片球场给我们尽情玩了。” “好啊!”夏至兴奋的点头,“我初中时也经常踢,不过我们学校的球场没这里的这么好。” “你还记得那个足球吗?”我说,“我本来想等你下次过来再跟你踢的……早知道就送给你,让你带回家了。” “谁能早知道呢?”他说,“那个球还健在吗?” “好的很,”我说,“我后来都没怎么踢过,一直好好保存着呢。” “那行啊,”他笑起来,“下次你带来学校,我们找几个同学一起去踢吧。” “好!”我也笑起来,“要不我们到处去走走,我带你熟悉下校园。” “你初中就是在这里上的吧?”他问。 “对啊,我的母校。”我站了起来,随手拉了他一把。他借力也站起来,果然跟我一样高。 “你现在有多高?不穿鞋。”我不死心,问他。 “不穿鞋的话172,穿了鞋174。”他满脸得意的笑,“怎么样?是不是比你高了?” “美的你!”我说,“跟我一样高。” “那也很不错了,”他说,“小时候我可是比你矮的哟。这叫什么,厚积薄发?青出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 “继续浪吧你就。”我瞪他一眼,“走!” 朦胧的暮色下,嘈杂的喧闹中,我带着夏至慢慢在校园里转悠。 走在跑道上,我跟他说起初中校运会上的各种趣事;走到水池边,我跟他聊起关于水池的暗黑传说;走进图书室,好吧,不能说话,保持安静。总之那个傍晚,我们的脚步几乎遍布整个校园。 我像个尽心的导游,领着新游客夏至,来了一番生动细致的校园游。显然这位新游客对我的服务很满意,眼睛里始终洋溢着微笑。 直到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我们才回到教室。雷鸣看到我,嚷起来,“夸父!你怎么才来啊!放学溜那么快,现在又这么晚才到,你出什么事了?” “小点声,”我淡定的坐下,低声说,“我什么事都没有,就是带夏至去逛校园去了。” “夏至?”他一脸懵逼,“夏至是个人吗?我怎么记得是个节气啊?” “……你猪记性啊,”我说,“不就是我说的那个重逢的童年伙伴吗?” 他恍然大悟的表情,嘴巴张得贼大,“哦……他叫夏至啊,名字很别致啊。” 我白了他一眼,“看书,自习。” 下课后,我把夏至拉到雷鸣面前,说:“你们俩互相介绍认识一下吧。” “你好,我叫夏至。”夏至说。 “哦哦,你好,我叫雷鸣。”雷鸣说。 “外号‘闪电’,我起的,怎么样?是不是很生动形象?”我笑着问夏至。 雷鸣瞪向我,咬牙切齿的说:“你信不信到不了明天班里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的外号?” 夏至噗呲一笑,“他是不是叫‘夸父’?” “哎?你怎么知道的?”雷鸣问。 “猜的。”夏至说。 “厉害,佩服。”雷鸣象征性的抱了抱拳。 我心道,猜你个大头鬼!肯定是刚才雷鸣嚷的声音太大,被偷听到了。也只有雷鸣这样的猪队友才会相信…… 作者有话要说:后晚继续昂 第14章 受伤 距离开学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班上同学之间也渐渐熟悉起来。 在夏至的召集下,我们成立了一个足球小队,一共11个男生,我和雷鸣都在其中。有了球队,还得找个对手才行,于是夏至身肩他作为队长的职责,厚着脸皮在年级里一番打探和邀约,最后敲定楼下的8班作为我们的固定球友,每周四定为踢球日。 于是周四下午一放学,我们就一窝蜂往球场奔去,生怕晚到一步,场地就被别人抢走了。 有人提出购买统一的球服,的确统一的着装会让我们看起来更像一只队伍。可夏至有点为难。我知道他已经有球服了,是皇家马德里的经典白色队服。 “可以啊,我们就买皇家马德里的队服吧,白色那款。”我提议,然后偷偷掐了下雷鸣。 雷鸣立即会意,应和道:“我同意,那个队服很好看,我喜欢。” “我也挺喜欢那款球服的。”夏至的同桌王浩说。 好在大家对队服要什么样的没太多概念,我们仨这么一说,就都同意了。我和雷鸣自告奋勇,揽下了采购的活。 夏至向我眨了下眼,感激的笑了笑。 我们很快就着装统一的出现在球场上。我特地选了9号,因为夏至的是8号,我要比他大一号。 “要我说你什么好呢?”对于我的这点小心思,夏至表示出无奈,“你怎么不干脆要个32号,还是我的4倍大呢。” “我不,就9号,比你大一点点就行。”我说。其实我的愿望很简单,就是紧挨着他不离他太远就好。 “……好吧,”他说,“走,开踢了。” 9号球服穿在身上,我浑身似乎更来劲了,跑起来唰唰带风。“张逐阳!看球!”不知谁高喊一声。 球我看到了没错,可是球速实在太快,以我的能力接得到才怪。不过我还是会努力一下的。我使出全身力气,朝球飞过来的方向冲过去。不料脚下一个不稳,突的往前摔了个狗啃地。 我的膝盖擦破好大一块皮,血流不止,火辣辣的生疼,脚踝扭了一下,立即红肿起来。 雷鸣离我最近,已经飞奔过来,“夸父!怎么样!伤哪了?” “没事,就破了点皮。”我忍住疼,试图在他的搀扶下站起来。 “阳阳!”夏至也跑到我身边,汗湿的脸上写满焦急。他一定是急坏了,不然不会脱口而出我的小名,平时在人前他一般都叫我张逐阳。 我也不知道当时出于什么心理,本来还想自己站起来以示坚强,可一看到夏至,整个人就软下来,一屁股又坐回到地上。 “我看看你的伤!”夏至低头检查了一下我的伤势,轻声问道,“还能动吗?” 我茫然的摇摇头。 “我背你去医务室!”雷鸣嚷道。 “我来吧。”夏至说着已经蹲在我面前,双手往后伸出。我顿了两秒,果断扑向他的后背。 我的个头不小,加上刚才一直在跑动,夏至一开始的速度并不快。往前走了一会,他顿住,把我往上抛了抛,然后深呼吸几下,逐渐加快脚下的进程。 “没事,你慢点走,不着急。”我双手搂紧他的脖子,轻声说。 他没吱声,只顾埋头往前。 雷鸣抱着我的球,紧紧跟在旁边。 来到医务室,夏至小心翼翼的把我放到椅子上,然后自己蹲下身,把我受伤的腿轻轻架到他的大腿上。 我看见大颗大颗的汗从他的额头直往下滑,好几颗滴到了我的腿上,凉凉的,有点痒。 相比起夏至如此紧张的神色,医生可就淡定得多。他瞟了几眼我的伤口,便拿过沾了酒精的药棉给我做清理。 酒精刚碰到伤口就一阵猛烈的刺痛,我忍不住倒抽几口气,实在太疼了,疼得我眼泪都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我使劲憋住眼泪。不能哭,坚决不能哭,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在火辣辣的刺痛中,突然一阵温柔的风拂过,带走了些许痛感。是夏至在轻轻的帮我吹伤口,神情如此认真专注。 我的眼泪这时再也憋不住了,开始肆无忌惮的往下掉。 雷鸣愣愣的看了我几眼,顺手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递过来。我刚想伸手去接,却被夏至抢了先。他拿过纸巾就往我脸上胡乱擦起来,边擦边小声嘀咕,“还说不是哭包……” 医生的清理和包扎非常娴熟,我膝盖上的伤口很快就处理完毕,脚踝那里扭得不算严重,没有伤到骨头,只需要擦点正红花油。 夏至盯着我膝盖上的纱布,深深松了口气,抬头对我笑笑,说:“你注意伤口可别沾到水啊,脚踝要继续擦药知道吧?” “知道啦,夏医生。”我打趣道。 “夸父,”雷鸣说,“这几天我的自行车后座很荣幸为你服务。” “好啊!”我高兴的答应,白捡一个免费车夫,不要就是傻子。 夏至扶住我胳膊的手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后很快就消失了,“那雷鸣你可要早点起床啊,别弄得两人都迟到。” 雷鸣一拍胸脯,“放心,包在我身上。” “要不今天就别回家吃晚饭了,我给你在食堂打一份。”夏至对我说。 我的理智与情感开始打起架来。 我的内心其实很想跟夏至一起吃顿晚饭,就算食堂也无所谓,但无奈身上已经跑出一身臭汗,加上腿上的斑斑血迹…… 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不了,我还是先回家一趟吧,就算不能洗澡也可以擦一下,换件衣服,不然我怕晚自习熏坏其他同学。” “那行吧,”夏至说,“你们别上楼了,我去帮你们把书包拿下来。”说完一溜烟跑了。 雷鸣望着夏至的背影,笑着说:“哎,我发现你这个童年玩伴对你可真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兄弟呢。” 我嘿嘿笑起来。好歹我们也算是做过一阵子的兄弟吧,我可是他的哥哥呢。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晚上见 第15章 吃醋 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会不会高中还没念完,自己就变成斜视眼了,而且还是往右斜。谁让夏至一直在我的右手边呢。 李老师给定下的规定,为了公平起见,我们的座位每两周一小换,每月一大换。所谓小换,就是每排座位往后挪动一下,一排变二排,二排变三排,依此类推;所谓大换,则是整组之间的调换,一三组、二四组互换。但不管怎么换,夏至始终都坐在我的右边,我们之间始终隔着一条走廊。 “哎,你说李老师这么折腾干嘛?这不是浪费时间么?”雷鸣对于这项规定始终持反对意见,早知道是这样,当时就不费心思选座位了。 “这样也挺好,每个地方都坐坐,多新鲜。”我说,反正夏至跑不掉就行,管你怎么换呢。 可是,我的斜视眼估计是要养成了。 每次课上,我的视线总忍不住偷偷往右边斜过去,瞟两眼夏至,看看他在干什么,是抬头听课,还是低头记笔记,或是边转笔边思考。 下课后,则干脆往桌上一趴,头朝外扭着,盯着夏至。他偶尔也会趴下来,跟我对视,然后笑笑。我也冲他傻兮兮的笑。 后来有一次我们无意中聊到这个,他大笑:“其实我那会就有种感觉,我们俩像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傻子,假装自己是学生,装模作样的在教室里学习,但常常情不自禁露出马脚。” 傻就傻吧,我不在乎。只要夏至始终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就好。 “上厕所。”一次课间我对夏至说。他便立即站起来扶住我,我们一起慢吞吞朝厕所走。 自从我腿伤之后,除了上学放学外,其他去教室以外的场所都有夏至充当我的拐杖。 重新坐回座位后,雷鸣深深看我一眼,语气里带上一丝不满,“他抢了我的活。” 我噗呲一笑,“你就这么乐意为我服务啊?还抢着干活?” 他趴到桌上,一副哀怨的表情,“我失宠了,我吃醋了,你现在眼里只有他,眼睛老是转到他那边去。” 我能听出他语气里的玩笑成分,不过还是被这话愣住了。 我的表现这么明显吗?明显到向来心眼比鸡蛋还大的雷鸣竟然说出这种玩笑话?可我真的没有丝毫察觉,因为作为被紧盯的对象,夏至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相反也常常配合的跟我对视。 “是啊是啊,我就是陈世美,他现在是新人了,你才是那个旧人。”我说。 “哎……小女子命苦啊……”雷鸣尖着嗓子说。 过了一个多星期,我的伤口已经结痂,除了暂时还不能去踢球,其他行动都很自如了。 这天会有一堂化学示范课,据说来听课的是市教育局的领导,因此年级里很重视,化学老师更是提前跟我们做过演习,把几个重要知识点反复强调过。 化学向来是我的弱项,初中化学勉强可以掌握,上了高中才发现,化学被誉为“理科中的文科”其实并不太准确。除了一大堆需要死记硬背的东西,计算部分也不见少。我学起来感到有点吃力。 示范课上,化学老师估计为了展示自己学生的优秀,在黑板上出了一道有点难度的题。我边看题目边想,这老师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事先也不给透露透露。 “哪位同学来回答一下这道题?”化学老师问。 教室里一片安静。 我使劲埋着头不敢有一丝动弹,心里默默祈祷老师千万不要叫到我。这道题显然超出了我的化学水平。 可偏偏我的运气向来不靠谱。 我硬着头皮站起来,看着黑板上的题,心里像有一千只蚂蚁在爬,大脑一片空白,哪里还有什么解题的思路,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来。 气氛顿时有点尴尬,化学老师的脸色渐渐暗下去。 这时,一小团纸条突然蹦到我的桌上,我赶紧把它打开,谢天谢地,居然是这道题的解法! 当我如释重负的坐下,眼睛又不自觉瞟向夏至,他冲我淡淡一笑。不用猜也知道,他的字迹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下课后,我对夏至叫道:“走!请你喝汽水!” 一旁的雷鸣兴冲冲的嚷道:“我也去我也去!” “你会刚才那道题吗?不会的人凭什么喝汽水?”我故意恁他。 “哼,不会又怎样……”他满脸委屈,“又不带我……我自己掏钱买还不行吗?” “一起去吧,走。”夏至笑着说。 路上我问夏至:“哎,那道题你明明会解,怎么不主动举手啊?” “会解的肯定不止我一个,当时没一个人举手,我才不要做那只出头鸟呢。”夏至说。 “学霸就是学霸啊,在下佩服。”雷鸣说。 “……害的我这个不会的被老师逮起来,多丢脸啊。”我说。 “这么说倒还是我的错?”夏至看着我,“那汽水还请不请了?” “请,”我笑起来,“你随便拿。” 夏至最后从冰柜里拿了两瓶雪碧,递了一瓶给雷鸣,我自己拿了一瓶可乐。三人边喝边往教室走。 “你最好少喝点可乐。”夏至突然说。 “杀精。”雷鸣快速补充道。 我差点一大口可乐喷向他们俩。 “所以为了你的健康着想,”夏至抢过我手里的可乐,把他的雪碧塞到我手上,“我替你喝剩下的。” 说完就仰头大口往嘴里灌。我愣了几秒,偷笑着喝起雪碧来。 “我艹!”雷鸣惊呼,“夏至,原来你是这么个意思啊!” “不然呢?”夏至笑笑说,“杀精怕什么,我们还这么年轻,这玩意多的是!” “不是……我就……我也是随便这么一说……”雷鸣难得说话吞吐。 我没作声,跟在一旁喝着雪碧偷着乐呢。 是啊,我们还这么年轻,这玩意多的是!快乐也多的是! 作者有话要说:后晚见咯 第16章 飞吧 这几天我跟夏至陷入了一个僵硬的死循环。我们之间的对话大致如下: “我要报短跑!”我说。 “不行。”夏至说。 “我要报接力!”我说。 “不行。”夏至说。 “我要报跳高!”我说。 “不行。”夏至说。 “我要抱抱你!”我说。 “行!”夏至说。 我:“……”这反应,改行学击剑说不定还能出个世界冠军呢。 “你来抱啊。”夏至看着我,一脸无所谓。 我顿时如泄了气的足球,软绵绵的伏到他身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软萌无辜,“夏至,你就让我报名吧,就一个项目,一个。” “不行,你的腿伤才刚刚痊愈,万一不小心又弄伤了呢?”夏至斩钉截铁的拒绝。 “不能参加运动会多没意思啊。”我撇撇嘴角说。 “没说不参加啊,你可以做后勤,为我递水加油写小纸条,能做的事可多了。”夏至说。 “这些都是女生的事,我抢走了多不好意思。”我小声说。 “我不要女生做,就要你做。”夏至耍起无赖来,我的免疫力瞬间向零靠近。 好吧,我承认我的运动细胞算不上太发达,比起夏至来还差那么一小截,但我身高优势还是有的,不能因为上次那纯属意外的一跤就被划归女生队伍吧? 我决定瞒着他偷偷去体育委员那里报名。 学校秋季运动会每两年办一回,全校各个班级都必须参加,但没有规定参加的项目和人数。对于所有班级的大多数人来说,运动会简直就是一场自由狂欢,看看比赛,喊喊加油,或者躲到校园某个角落去嗨皮,比如雷鸣以及雷鸣们。 虽然只是校内小小小型运动会,但仪式感是必须的,入场式走方阵这一光荣传统不可少。 因为身高一致,我跟夏至以及其他两人被选中担任旗手,四人各扯旗子一个角,走在方阵最前面,拉风的很。尤其是最最前面的我和夏至。 我曾暗搓搓的想过,李老师之所以选中我和夏至打头阵,除了身高因素外,长相和精神面貌应该也发挥了关键作用。怎么说也是青春洋溢英俊挺拔的两棵小树苗呢。 方阵其实比较简单,排好队伍操场上练习几遍就差不多了,技术难度不大,动作要求也不高。 最大的难题是,班旗做成什么样的? 有个准备走艺术道路的同学提出环保主题,旗子用树叶拼成012的字样。大家一致叫好,于是趁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便纷纷从小门偷溜到校外的小树林里摘树枝。 我拉上夏至也跟着去凑热闹。不过他只随便捡了一些绿色叶子,顺便塞了一些到我手上。 后来旗子做出来确实很抢眼,白色的底,绿色的图案,比其他班要么颜料绘的要么打印出来的更富有创意。我举起来也格外威风。 我余光瞟向右手边的夏至,他一本正经专心迈步的模样显得帅气加倍。 其实运动会结束不久我反应过来,摘树枝来制作旗子的方式,是不是真的够绿色环保呢?我跟夏至说起这个。 “哪里环保了?真要环保就不能现摘,只能捡地上的落叶,但落叶的颜色呈现不出那么好的效果。”夏至说。 “你也这么觉得?”我说,“那你当时怎么不提出来?” “时间紧迫,再改方案就来不及了,”夏至说,“而且,当时大家都很赞同,我一个人提出异议,不仅没人听,反而扫了别人的面子。” 好吧,这就是夏至,总是有着超越实际年龄的那份成熟,和在某些方面保持低调的心。 运动会上,我偷偷报名的是400米接力,因为夏至也报了这项。 他得知后,看了我一眼,想笑又笑不出来,最后叹了口气,说:“我跑最后一棒,你跑第三棒吧,尽力而为,别再摔了。” 我高兴的点点头,“放心,上次真的是意外。” 几次练习下来,没有意外发生,我们的成绩还不错,赛场上再临时发挥一下,拿个第一也不是没希望。 不过接力赛是放到最后进行的,在此之前,夏至还报名参加跳高。 他的腿又直又长,轻松小跑到杆前,纵身一跃,像一只展翅的鹏鸟,舒展着飞起而后顺利落回垫子上。 围观的女生们都尖叫疯了,那尖叫声听得我有点不是滋味。我才不要尖叫,“夏至!好样的!”我大吼一声。 这一吼效果明显,女生们停止了尖叫,纷纷把目光转向我。 我视若无睹,只对着朝我走过来的夏至得意的笑。秋日午后的阳光照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折射出淡金色的光泽。 接力赛检录过后,我和夏至并肩往赛道上走。他还沉浸在刚才跳高得了第二的喜悦当中,脸上掩盖不住的兴奋。 “夏至。”我说。 “嗯?”他看向我。 “加油。”我拍拍他的肩膀。 “嗯,加油。”他笑着说,很快又补充一句,“可别再摔了啊。” “各就各位,预备——”哨声响起。我做好一切准备,等着接棒。 可就在我的手刚碰到木棒的刹那,木棒像突然感应到地心引力的召唤,啪的掉了下去。我当时心里那个着急呀,本来大家的差距都不大,我弯下腰捡起木棒的工夫,就已经落后其他人了。不管了,我咬牙奋力往前跑,夏至的背影就在不远处等我。 我还没跑到地方,夏至已经开始往前跑起来,头也不回,只向后伸长手。我只得加快速度,用尽全力朝他冲过去,把木棒狠狠砸到他的手上。他拿稳棒后开始加速,像一阵风狂飙。 我也没减速,跟在他后面撒腿跑,停都停不下来。要不是最后夏至一把拦住我,我可能就撞到跑道对面的围墙上了。 在夏至的力挽狂澜之下,我们拿到了第三名。 “都怪我,”呼吸逐渐平缓之后,我说,“拖大家后腿了。” “没事,意外嘛。”跑第一棒的同学说。 “也怪我,你还没拿稳就松手了。”跑第二棒的同学说。 “这事谁都不怪,我们不是还拿了个名次么?”夏至说。 “我不掉木棒的话,我们肯定能拿第一。”我说。 “那也说不定,”夏至笑笑,“如果你没掉棒,我也许就没有那么足的动力,跑的就没那么快了。所以啊,第三也很好。” “我靠!”雷鸣突然冒出来,“刚才你们俩那个交接太棒了,又快又稳,跟在一块练了好几年一样。” “你不是在泡学姐吗,怎么有功夫看比赛了?”我问他。 “这话说的,”雷鸣鄙视我一眼,“你们比赛我肯定会过来加油啊,刚才我在你旁边喊那么大声你都没听到?” “没听到。”我诚实的说。 “……太伤我心了,我继续找学姐疗伤去了。”雷鸣说着便走了,其他两位同学也回教室了。 我看着夏至,“你说实话,我是不是猪队友?” “你是不是猪队友我不好说,”他慢悠悠的说,“但一定是头笨驴。” “嗯?”我愣了愣。 “撞了南墙也不知道回头,你不笨谁笨?”他笑起来。 “……我那是刹车突然失灵……”我讪讪的说。 这时,主席台上的广播站响起一个甜美的声音: “高012班,夏至,你就是一道凌厉的风,朝着终点勇敢的冲吧,金色阳光化作你的铠甲,奔跑的路上你所向披靡。飞吧!你就是战场上永远的王者!” 我去!跑完好半天了才口播出来,这效率都能赶上印度火车了。 “你写的?”夏至盯着我,“文采不错呀,把对我的景仰表达得淋漓尽致。” 我死不承认,“不是,这么酸溜溜的句子我怎么写得出来呢?” “真的?”他仍然盯着我,眼神里充满戏谑。 我快速往前几步,摆脱他的视线,“当然。” “算了,我就当你写的吧。”他说。 我顿时停下脚步,回过头瞪他,“什么叫就当我写的啊……” “还说不是你写的?”他笑起来,“就是你写的!” “不是!”我恼羞成怒,一溜烟跑开了。身后传来夏至清脆悦耳的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后晚见 第17章 入冬(上) 这年冬天来得特别早,仿佛一夜之间气温就降到了十度以下。遇上出大太阳的天气,一到课间走廊上就熙熙攘攘全站满了人。 我、夏至和雷鸣三人靠着围栏晒着太阳,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 “哎?王浩怎么不出来晒会?”雷鸣问,“多暖和啊。” “趴桌上睡觉呢。”夏至说,“他昨晚洗的冷水澡,今天有点感冒,早上吃了药就喊困。” “你们宿舍没有热水吗?”我问。 “没有,”夏至摇摇头,“想要热水只能去食堂打,有时间限制,光女生排队都要排好长时间了,所以男生很少去凑热闹。” “我艹,我们学校外表看着挺光鲜靓丽的啊,没想到住宿条件这么艰苦。”雷鸣惊讶,“那你们一年四季都只能洗冷水澡啊?” “是啊,洗冷水澡有益健康嘛。”夏至轻轻一笑。 “健康个屁!”我说,“你以后每个周末跟我回家,带上换洗衣服。” 夏至顿了顿,看了我一会,说:“不用,我身体强着呢。” 我瞪他一眼,难得的命令式口吻:“我不管,你周末必须跟我回家。” “就是嘛,夏至你就去吧,”雷鸣说,“大冷天的,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多爽啊。” 夏至还在犹豫,我脸色一沉,“你要不去,我跟你绝交!” “行吧,我去……”他无奈的说。 那时我们周六还有半天的课要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全国高中都这样。对于学校的这项霸王规定,家长们都很高兴,可我们学生却苦不堪言。一周只有一天懒觉睡啊,这是何等的残酷! 放学后,我对夏至说:“回宿舍收拾衣服吧。” 他从抽屉里掏出一个背包放到桌上,“已经带来了。” 我对他竖起大拇指,笑起来,“效率!那走吧。” 我没想到有一天,夏至会坐在我的自行车后座上,他的胸膛跟我的后背时不时进行一次亲吻。我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个暑假,我跟他一起坐在老爸的后座上的情景。当时是我的胸膛跟他的后背一个劲的亲吻。 “阳阳,”身后传来夏至的声音,“那个什么,阿姨在家吗?” “她呀,一般都要到晚上才回来的,有时候会特别晚。”我说。 “哦……”夏至低低的应着。 “哎呀,没事,”我说,“我跟她说过会带同学回家,她还特地让阿姨多做些菜呢。再说你不是见过她吗?没什么好紧张的。” “我不是紧张,就是有点……有点……”他吞吞吐吐。 “你是怕见面尴尬是吧?”我说,“不怕啊,大人家的事,跟我们没关系,何况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妈兴许都忘了。” “嗯,”他把手悄悄从下面伸进我的衣服里,“听你的。” “我靠!冷!”我的侧腰感觉一股刺骨的凉意,双手短暂失控,车头顿时摇摇晃晃,好半天才稳住。 他哈哈笑起来,“大仇终于得报了!” “幼稚鬼!”我愤愤的说。心里却犯嘀咕,他的手怎么这么凉?现在的温度不算特别低,血气方刚的年纪,不至于啊…… 到了家,阿姨已经准备好丰富的饭菜,热腾腾的冒着气。我们放下书包就大开吃戒。 “给,”我拿起一个大鸡腿递到他手上,然后自己也拿起一个,“干杯!不对,干腿!” “干!”他大笑着把鸡腿跟我的碰了碰,大口啃起来。 吃过饭,我把他带到了自己房间。 “先休息一下吧,刚吃完不能立即洗澡。”我往床上一坐,拍拍身边的位置,“随便坐,别客气。” 夏至坐到我身边,四处打量着我的房间。“你房间挺大的还,书真多,还有吉他啊,你会弹?” 他走过去拿起我放在墙角的吉他,随意拨弄了几下,然后伸到我面前,“来一首吧。” 我把吉他抱在怀里,翘起二郎腿,嘚瑟的说:“想听什么,点。” “嗯……《彩虹》吧,羽泉的。”他说。 “……不会。”我说。 “那就张信哲的《过火》。”他说。 “……不会。”我说。 “《光辉岁月》?《海阔天空》?《恋曲1999》?”他一连串问出好几首。 我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那你会哪首就弹哪首吧……”他彻底投降。 我想了想,开始拨动吉他弦。我给他弹的是周杰伦的《星晴》,不仅弹,还带唱。 他坐到我脚边的地板上,听得很入迷,听着听着还跟着节拍摇头晃脑。 我的表演刚结束,他的掌声就响起来,“阳阳,你的吉他弹得真棒,歌也唱得好好听。” “嘿嘿,”我被夸得有点脸红,“其实吉他不难学的,要不我教你?” “好啊好啊!”他立即兴奋的点头。 “那你先老实交代,”我说,“你学吉他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去泡妞?” 他脸色微微一赧,“你瞎说什么啊,我就是好奇而已。”过了会,他反问,“难道你当初学吉他,是为了泡妞?” 我神秘的笑笑,“当然啦。” 他显然很吃惊,“真的?” “我是为了我妈才去学的吉他。”我笑着说,“你说算不算泡妞?” 他瞪我一眼,抢过吉他抱在怀里,“就从今天开始学吧,张老师。” 我也坐到地上,从吉他的构成到基本的指法,详细给他讲解。他从小学新东西就快,吉他也不例外。一整个下午过去后,他已经可以照着简谱慢慢弹小星星了。 “阳阳,和你的同学出来吃晚饭吧。”阿姨在门口说。 “什么?”夏至傻了眼,“这么快就吃晚饭了?我怎么感觉午饭才刚吃过不久呢。” 我往床上一躺,懒洋洋的说:“你都沉浸在吉他世界里了,那个世界的时间过得比较快。” “那吃过饭洗完澡我就回学校了。”他说。 “今晚就在我这住吧,”我坐起来看着他,“别回去了,明天又不上课。” 他摸了摸吉他,点头答应,“好。” 晚饭快吃完的时候,老妈一个人回来了。 “阿姨,您好。”夏至站起来打招呼。 老妈盯着他看了一会,像是想起什么来:“你是不是那个……那个谁的儿子……” “孙梅,”夏至说,“我是孙梅的儿子,夏至。” 老妈笑起来,“对!我说怎么有点眼熟,小时候见过你一次,这个名字啊我印象特别深。” “妈,我现在跟夏至一个班呢,”我高兴的说,“他的成绩比我还好,所以我带他回家让他帮我辅导辅导。” “哎哟,你们小哥俩也算有缘啊,”老妈更乐了,“好,好,你们好好学习啊。” 吃过饭又继续弹了会吉他,我催促夏至先去洗澡。 他洗得很快,十分钟不到就出来了。我接着去洗,心里想着夏至一个人待在房里挺孤单的,所以这个澡也洗得比平时快。然后我把自己的和他的脏衣服一起扔进洗衣机里,阿姨第二天会来帮洗掉。 我跑进房间时,夏至只穿了秋衣秋裤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稍微有点紧身的衣服勾勒出他瘦长的身形。 “你怎么不到被子里啊,外面这么冷。”我说着人已经蹦上床,钻进被子,“快过来!” 他慢吞吞上了床,“你就一床被子啊,我们俩怎么盖?” “我这被子是双人的,又宽又厚,你还怕冻着?”我说。 “万一我半夜抢你被子呢?或者你抢我被子?”他说。 “……小时候我们不也盖一条毛巾被么?也没见谁抢谁啊……”我说。 “那不一样,那是夏天无所谓。”他说。 我心想,就你睡觉喜欢缠人的习惯,被子能被抢走才怪了。 “那你到底睡不睡?”我捶了捶床,“我家没有多余被子了。” 他乖乖躺下来,“睡……” 作者有话要说:嗯……又钻一个被窝里了…… 第18章 入冬(下) 我的猜测果然没错,夏至睡觉缠人的习惯依然健在。 躺下没多久,他就睡着了,一翻身手脚都搭到我的身上来。我放缓呼吸,把被子轻轻掖好,然后在黑暗中静静感受夏至的温度。脑子里还在想着会不会再次做梦梦到被蛇缠住,没多久就也入睡了。 第二天我们睡了个大大大懒觉,等醒来时已经快11点了。 “我好久没起这么晚了。”夏至边穿衣服边感慨,“也好久没睡这么舒服了,你的床又软和又暖和。” “什么?”我还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什么又暖和又暖和的,你复读机啊。” “请跟我念,软和,ruan软,暖和,nuan暖。”他一本正经的说。 我噗呲一笑,把准备穿的毛衣狠狠砸到他身上。 他一把接住毛衣,单腿跪在床沿上,帮我往头上套,“想让我帮你穿衣服就直说嘛,干嘛那么暴力?” 我索性不动了,伸长手等着他帮忙。在他笨拙的帮助下,我花了大概5分钟终于把毛衣穿好了。 “你动作再慢点我就感冒了。”我说。 “那你怎么不自己穿?”他愤愤的说,“又不是小孩。” 我其实挺想说,我在你面前就感觉自己是小孩啊,但我才不会真说出来,我可是当哥哥的人,怎么能在弟弟面前示弱呢? 吃过早午饭,夏至提出回学校,我不想他走,“回去也没事,就在家里陪我玩嘛,你可以继续练练吉他。” “哪里没事了?”他说,“英语作业和化学作业被你吃了?” “好吧……那也可以在这里我们一起写啊。”我说。 他显得有点为难,左顾右盼的就是不正眼看我。 “你没带作业本是吧?”我说,“没事,我这里有新的。” “不是……”他小声说,“我一起带来了,我其实……猜到你要留我,所以就都带上了。” 我一拍他的胳膊,“那你还犹犹豫豫的?逗我玩是吧?” 他揉揉胳膊,对我淡淡笑了笑,“那行吧,我们现在写作业。” 我也说过,化学向来是我的弱项,而我的强项英语又恰恰是夏至的弱项。如此一来,我们的写作业默契程度再次得到完美展现。只不过现在不能直接照抄了,而是遇到不会的题可以求助对方直到完全明白为止。 花了不到一小时我们就把所有作业搞定了,效率高得超过我以往的任何一次记录。 他再次投入到吉他世界当中,手指灵活的在弦上来回跳跃,我则半躺在床上,侧头看着他,时不时指出他的错误。 稚嫩却认真的吉他声在房间里飘荡,我的思绪也随之飘荡。 我很少带同学回家,就算是雷鸣也只来过寥寥几次而已。老妈跟郭叔叔的关系,三两句话讲不清楚,如果碰上了我也懒得解释,所以就干脆不带回家了。 夏至是个例外。 因为我跟他的关系,同样也是三两句话讲不清楚,所以我并不担心他碰上郭叔叔会怎么样。而且,更重要的是,我想带他回家,跟他分享我的房间,我的床,我的吉他,不为别的,仅仅就是因为我想这样。 既然是分享…… 我突然一个激灵,从床上蹦下来,打开衣柜翻出一件黑色羽绒服,“喏,这件衣服给你穿吧,颜色太暗了,我不喜欢。” 夏至接过衣服瞧了瞧,然后脱了外套穿上试了试,大小长短正合身,“黑色你不喜欢吗?我看见过你穿黑色衣服呀。” “羽绒服我不想要黑色的,死气沉沉的,这是我妈买的,就穿过一次。”我潇洒的说。 “好像还挺暖和的,你真的不要了?”他问。 “嗯,”我点点头,“你直接穿着吧,别脱了。” 他嘿嘿笑了几声,继续弹吉他。 我心里默默祈祷,但愿老妈不要追究起这件羽绒服的去向。毕竟是今年入冬才新买的,花了不少毛爷爷,衣服保暖又耐脏,我还没舍得穿去学校过。 “你明天早上跟我一起回学校吧。”我对他说。 他停下动作,看着我,“不行。” “为什么?”我问。 “学校有规定,内宿生必须提前一晚返校,今晚宿管会来查房,万一被发现麻烦就大了。”他说。 我掩饰住失望,怏怏的说:“好吧,那一会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他说。 我想了想,说:“那你骑我的车走。” “那你明天怎么去学校?”他问。 “我让雷鸣来接我。”我说。 他低头对着吉他发了会呆,然后看着我抿嘴笑起来:“还是你送我回去吧,我不记得路。不过别等到吃饭了,现在就出发。” “现在?”我愣了愣,看了下桌上的钟,“5点多了,马上就有饭吃了。” “我还不饿,”他把吉他放回墙角,“吃也吃不下,回学校再随便吃点吧。” “那行吧,”我不再坚持,“你的衣服洗干净了还在晾着,就放这里吧,下回来好换。” “嗯。”他点点头。 从我家到学校的车程不算长,慢慢骑也只需要10多分钟。我刚骑到学校门口,夏至就蹦到地上,跺着脚说:“我自己进去就行,你快点回家吧,晚了风大。” “那……”我一只脚撑在地上,歪着身子看着他,“明天见。” “嗯,明天见!”他笑起来,朝我挥挥手,然后转身进了学校。黑色修身羽绒服衬得他身形更加颀长,不仅没有笨重感,反而透着一股轻盈。 回家的路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才6点不到呢,看来冬天的夜晚来得越来越早了。凉飕飕的北风从脸上刮过,像刀子划过似的,不见血,但杀伤力却是不容忽视的。 我的心里忍不住有点好笑,夏至找的什么破理由,吃不下?开什么国际玩笑?前一秒刚搁下碗也照样能吞下一头牛的人,居然会有吃不下的时候?吃不下干嘛临出门前对着饭桌上的牛肉偷偷咽口水啊? 想着想着还没笑出来,眼睛先湿润起来。 不许哭!张逐阳你这个大哭包!不许哭!忍住……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晚上见 第19章 下雪 这年冬天不仅来得比往年早,还出现了十年难一遇的天气,竟然下雪了!不是冰粒,也不是米雪,而是传说中的鹅毛……小雪! 尽管这雪很难用鹅毛大雪来形容,但对于身处南方的我们来说,雪落到地上能积起来,覆盖掉原有的地面,就已经是很惊奇的事情了。 数学老师正站在讲台上,边推着眼睛边津津有味的讲题,我们人虽坐在下面,眼睛却不约而同瞟向窗外。那从天上一片一片往下掉的白色羽毛,可是雪啊! 数学老师大概瞧出了我们的心不在焉,一道题讲完之后,便大发慈悲的来了一句,“行了,我知道你们都没心思听课,出去玩吧。” 我们便一窝蜂涌出教室,狂奔到外面。 操场上此时已经白茫茫的一片,放眼望去,就像一个溜冰场。我试着滑了几步,摩擦力居然还挺大。 “等雪全部被踩过一遍之后,你就可以滑了。”夏至说。 “真的吗?”我兴奋的说,“那我先多踩踩。” 我们犹如难得放风的羊群,在操场上疯狂的打起雪仗。我捧起雪双手随便团几下然后见人就砸,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本班的,认不认识。砸出雪球的同时,还得时时留意来自四面八方的雪球的袭击。 雷鸣不小心被一个雪球砸中了正脸,鼻子嘴巴全是雪,他特地伸出舌头舔了舔,美滋滋的品尝过一番之后,吐槽道:“我艹,这雪怎么有点苦涩啊,我还以为就算不甜,也应该是没味的吧。” 我跟夏至哈哈大笑起来。 北方的小伙伴千万别笑话,南方的我们就是这么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孩纸。 雪仗还在继续,我看到有人开始堆雪人了。于是我拉上夏至找了个角落的地方,也准备堆雪人。 “你会吗?”夏至问。 我摇摇头,“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就一大一小两个球摞起来。” “好吧,”夏至笑笑,“那我们先摞个大的在下面。” 从教室出来得太急,我忘记戴手套,此时的手已经红得像个胡萝卜似的。通红的手在洁白的雪里穿梭,简直就是一道现成的菜,白萝卜炒胡萝卜。 夏至脱下右手手套递给我,“给,快戴上。” “你自己戴吧,”我笑呵呵的说,“反正我的手已经没知觉了,戴不戴都一个样。” 他想了想,收回手套重新戴上。 我们很快就把一大一小两个雪球给摞好了。 夏至跑去围墙边捡回几根枯树枝,长的往大球上左右一插,雪人有了双手,再选两根短的横竖各插到小球上,雪人有了嘴巴和鼻子。 眼睛怎么办? 我们对视一会,我突然有了主意。我拿过夏至的双手,低头往他的手套上一咬,手套上装饰用的扣子被咬了下来,一颗,两颗。好了,雪人的眼睛也有了,小是小了点,但圆溜溜的还挺可爱。 我看着有模有样的雪人,总感觉还差点什么。对了!我脱下围巾,绕到雪人身上。 OK!大功告成! 还没欣赏几秒,夏至上前把围巾给取了下来,翻个面重新围到我的脖子上,然后他取下自己的围巾围到雪人身上。 “干嘛?不是一样吗?”我没搞明白怎么回事。 他回头冲我笑笑,“我的围巾是大红色的,配上去更好看。” “我的围巾怎么不好看了啊?蓝灰格子的多洋气。”我不服气,想重新把围巾换过来。 夏至阻止了我,“不许换!就是我的好看!” 我看着他一脸认真又固执的表情,突然想使个坏,于是伸手用力推了他一把。他脚下不稳,重心往后,眼看就要摔倒在地,突然双手猛的拽住我的外套,把我往下拉。 可怜如我,偷袭的得意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尝,就一个前扑,结结实实的压到了夏至身上。 我的下巴正好抵住他裸露出来的脖子,像碰到一块冰似的凉飕飕。额头却感到一股温热,像有什么又软又热的东西贴在上面。大概……是夏至的嘴唇。 我稍稍抬起头,努力往上蹭了蹭,跟他平视。大概2公分,我粗略估计了一下我们脸与脸之间的距离。 他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热乎乎的,还有点痒,像条毛毛虫在轻轻挠我的皮肤。我的呼吸也全部喷到他的脸上,不知道他具体是什么感觉。 他的睫毛向来很长,这时凑近了看,很像两把黑色小扇子。小扇子一抖一抖的,又像两根黑色羽毛在风中飘摇。 暧昧,相当的暧昧。我不知怎的,脑子里突然窜出这个词来。 不对,怎么可能呢,跟自己的好朋友好兄弟之间,怎么会是暧昧的感觉?一定是因为下雪乐晕了脑袋,我才会冒出这个大胆的想法。 我这样想着,打算起身,不料被夏至一掀,反压到地上。 “说,是不是我的围巾给雪人戴更好看?”他居然还没放弃这个问题。 “是,”我低低的应了声,“你的好看,你什么都好看。” 他没了声音,默默看了我一会,先站了起来,然后伸手把我也拉起来,还帮我轻轻拍掉衣服上的雪。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我清了清嗓子,说:“要不我们回教室吧,估计都快中午放学了。” “嗯,”他说,“走吧。” “你的围巾,”我看了看雪人,“还要不要了?” “先留给雪人吧,”他也看着雪人,“明天我再来拿。” 接着我们便一路沉默的回了教室,跟出来时截然不同的心情和神色。 本以为这雪会接连下好几天,可惜才到下午,天突然放晴了,地上的雪几乎全部融化成了水,而且脏兮兮的。 人们都说,下雪不冷融雪冷,这下我深有体会。下午的课上,我的双手依旧通红通红的,脚也冻得僵硬,后背发凉,浑身没有一个地方舒坦。 “给,拿着,”下课后不久,夏至递给我一个装了热水的瓶子,“冷了还我。” 我愣愣的接过瓶子抱在怀里,问他:“你去哪弄的热水啊?” “李老师的办公室。”他说。 “哦,”我应道,手心里渐渐有了温度,暖意直达胸口,“谢谢啊。” 他伸手摸摸我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你没发烧吧?” “没有,干嘛?”我说。 “跟我突然变得这么客气起来,”他莞尔一笑,“我有点不适应。” “滚。”我瞪他一眼,随后也忍不住笑起来。 叮咚。 是尴尬解除警报。 作者有话要说:暧昧,让人变得贪心…… 第20章 期末 难得玩一回雪之后,期末的脚步越来越近了。面对即将到来的高中生涯的第一次大考,我有种如临大敌的紧张感。 期中考试我的成绩在班上属于中等偏上,比初中时的排名下降不少。我倒是无所谓,对于能上什么大学我一直没什么企图心,能考到哪就是哪,可惜父母、老师有所谓。中国学生向来深受所谓的考试排名的毒害,试想我又怎么能逃得过? 而夏至仍然保持班级前十的水准,这在高手如云的重点班实属不易。 为了这次期末考试在排名上跟夏至缩短距离,我决定洗心革面,认真复习。倒不是说我平时不专心学习,只是努力的程度跟夏至比起来,可能还不太够。 可惜化学一如既往是我的弱项,我常常被各种元素各类方程式搅得晕头转向。 “哎呀,好头大啊……”我把笔一扔,往后靠到椅背上。这张化学试卷做起来实在太费劲,不知要折腾死多少脑细胞。 坐我对面的夏至也放下笔,朝我笑笑,“化学其实没你想的那么难,你试着换一个角度换一种心情去看它,会发现很多乐趣。” “我就是觉得很难,要记的知识点又多又乱又杂,我脑子一团浆糊。”我趴到桌上,懒洋洋的说。 “化学知识点的确比较零碎,不过其实都是相通的,”夏至说,“你可以试下,在脑子里把知识点连成一张网,自己站在高处去看,会慢慢发现其中的关联。” 接着,夏至从试卷上挑了一道大题,详细的给我做分析,涉及哪些知识点,怎么去做联想等等。 讲的人很有耐心,听的人也足够认真。 渐渐的,我也从题目中品出一些趣味来。剩下的试卷,我沉住性子,慢慢分析,作答,终于在两个小时之后,全部完成了。 “我要奖励!”我兴奋的说。 夏至想了想,站起来走到我身边,伸手拍拍我的脸,说:“做的好!” 我愣了愣,”就这?也算奖励?“ “那不然呢?”他笑起来,“难道你想要实物的?” “不是,”我拍拍酸胀的肩膀,“给按摩按摩吧。” “行,”他点点头,“去床上趴好。” 我屁颠屁颠的回到房里,四肢大开往床上一趴。夏至跟着上了床,脱掉我的外套,然后坐到我的屁股上,开始按起来。 他的手法明显很生疏,力道时轻时重,有时候不小心按到骨头上,痛得我哇哇直叫。不过,我心里却是享受的。 安静的冬日午后,阳光透过窗纱洒进房间,烘得整个屋子澄黄澄黄的,耳畔只能听到闹钟有节奏的滴答声。刚刚完成一份难度系数超高的化学试卷,此时又有最最要好的朋友提供亲密的服务,我的心情就像开车走在一条笔直而空旷的大道上,无比的酣畅淋漓。 为期数天的期末考试结束后,我深深松了口气。自我感觉临考前一段时间的冲刺,效果还是有的,尤其是化学。 成绩出来当天,学校已经正式开始放寒假了。我这次的排名比期中考前进了五名,但仍然在十名开外徘徊。而夏至,这次冲进了前六。我们之间的距离,还是那么远啊…… 我有点小失望,垂头丧气的走出李老师的办公室,连身后李老师的那句表扬也听得不太真切。 没走几步,夏至迎面而来。“阳阳,怎么了?没发挥好?”他关切的问我。 我摇摇头:“不是,考的挺好的。” 他笑起来:“就知道你肯定没问题的,你等会我。”说完他便跑向老师办公室,很快又跑出来。“阳阳,你进步很大啊!”他有点激动的叫道。 “嗯,”我点点头,“你也进步很大啊。” “我们一起努力一起进步。”他勾勾我的手指,乐呵呵的说。 “好!”我点点头,朝他展开笑脸。 “对了,”我跟夏至在校门口的小吃店里点了些炸串吃着,“你什么时候回家?” “就今天吧,”他说,“宿舍今晚就不让住了。” 我拿起火腿肠咬了一口,把剩下的半根递给他,“要不你晚几天再回去?先去我家玩几天。” “不了,”他边吃着火腿肠边说,“我好久没回去,爷爷奶奶都很想我,早点回去陪陪他们。” “好吧,”我再次感到失望,“那我送你去车站。” “哎哟,你难不成又要表演一次水漫车站?”他笑着说。 “啧,瞧不起人呢,”我不屑的说,“都说了我不是哭包了,人嘛总归会长大的。” “你是不知道,”他说,“自从那次之后,我每次到车站总会想起你哭个大花脸的模样,耳朵边老是能听到你那惊天动地的哭声。” “那是你想我想的。”我发誓这句话真是不经意脱口而出的。 他看了我一会,然后轻轻说:“是啊,都是想你想的。” 后来在夏至的坚持下,我没有送他到车站,我们俩在学校出来不远的一个岔路口说了再见。 我本来以为寒假不就短短二十多天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睡睡懒觉做做作业就过去了。可是,当除夕夜里,我面对一大桌鸡鸭鱼肉和红红火火的春晚时,心里充满后悔。 怎么没想到问夏至要一个家里的座机号码呢?这样就可以跟他打个电话拜个年,然后随便聊聊天,看不见本人,至少听听声音也好呀。 我真是个大笨蛋! 正月里除了走走老妈这边的亲戚,我也会到老爸那待几天。老爸那边没什么亲戚,过年基本都是他自己过的。不对,也有其他阿姨跟着一起过的时候。 跟孙阿姨分手之后,老爸又陆续交往过几个阿姨,但时间都不长,最长的一个好像也只不到两年。我有时候也很费解,这些个阿姨们究竟是嫌弃老爸什么呢?明明是个很和善本分的男人,虽然挣的不多,但工作稳定,勤快顾家,哪里不好了? 这年过年,老爸一个人在家。他高兴的做了一大桌我喜欢吃的菜,一个劲的往我碗里夹。 “够了,爸,我自己会夹,您吃吧。”我说。 他点点头,收回筷子,低头自己吃起来。我朝他看过去,黑色微卷的短发中间,隐约夹杂着一些银丝。 “爸,”我小心的问他,“您还记得夏至吗?” 他抬起头看向我,“记得,怎么突然提到他?” “他现在跟我一个班呢,成绩比我好很多。”我说。 “是吗?那挺好的啊。”老爸微微笑了笑,眼角出现几道浅浅的褶子。 “嗯,”我放下筷子,“我跟他挺有缘的。” “我听说他妈妈一直在外地打工,可惜我们分手后再也没见过了。”老爸感慨。 “夏至他长得跟我一样高了,还很帅气,就是皮肤没我白。”我说。 老爸看了看我,“你们也算做过哥俩,你在学校多照应一下他吧,有什么困难跟爸爸说。” 我“嗯”了一声,心想,在学校似乎一直都是他照应我多一些,我这个哥哥当的还挺潇洒,嘿嘿。 作者有话要说:后晚见 第21章 春游(上) 过了个年回来,同学们貌似都胖了一圈,雷鸣这货居然胖了两圈,我自己也感觉腰上的肉多了那么一丢丢,可夏至还是没什么变化。 “哎?我说,”雷鸣伸出手想摸夏至的腰,“你怎么一直这么苗条呢?” “别瞎摸!”夏至一把拍掉雷鸣的咸猪手,“我就是怎么吃都不胖,羡慕吧?” 雷鸣严肃的摇摇头,“不羡慕,我宁愿吃胖,也不能白白浪费国家的粮食。” 我往他头上招呼一下,“难怪你都要变成雷口鸟了!” 他摸摸头,微微皱眉,“什么雷口鸟?夸父,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污了?” 我刷的一下脸红起来,结结巴巴的为自己辩解:“我……我哪里污了?就是……就一句玩笑……” 夏至噗呲一笑,“我看,只有心里污的人才会联想到那些污污的事。” “不是,”雷鸣看向他,“这根本也不用联想啊……字面意思就那么直白……” “那我从字面意思怎么只看出张逐阳在说你胖而已?”夏至反问。 “我,我说不过你,”雷鸣脸色有点发窘,“你们,你们俩根本就是一伙的,哼!” 等雷鸣走进教室之后,夏至朝我凑近了些,低声说:“我发现,你刚才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脸红的小结巴……”他几乎就贴着我的耳朵说,故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 我的脸立刻又变成绯红,还隐隐发烫。我用力瞪他一眼,跑进了教室。 很快就进入到阳春三月,气温一天天回暖,教室外高大的香樟树已经长出嫩绿的新叶。 我们足球小队的活动又重新开展起来。 经过一学期的练习,我的水平有了不小提升,偶尔也能踢出几个好球。夏至的水平向来比较厉害,绝对是我们队的进球主力。 可惜学校从来没有组织足球比赛的传统,不然夏至一定可以成为明星球员。 我后来想想,没有球赛也好,不然夏至成了焦点,女生们的情书估计也少不了,遇上个别胆大当面表白的,那可就麻烦大了。 到四月初的时候,年级里传来一个大快人心的消息,我们马上要去春游啦。 要知道,并不是每个春天都有春游的机会,我初中三年也只有初二时去过一次。对于每天两点一线的我们来说,哪怕只是到学校外面的小树林里野一次炊,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更何况这次春游是集体坐大巴到郊外景区游玩。 春游的目的地有两个可选项,一个是大型游乐场,费用是75元,还有一个是以瀑布为主的生态湿地,只要35元。年级所有学生可以自由选择其中一个,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参与。 “哎,”雷鸣碰碰我的胳膊,“你是去游乐场的吧?” “嗯,”我点点头,“应该是吧,那边我还没去过呢,听说挺大的,项目也多。” 我扭头看夏至,他坐在座位上看着黑板发愣。我碰碰他,“在想什么呢?” “没,”他笑笑,“那个,春游我打算去湿地,你应该会去游乐场吧?” “啊?啊……”我有点意外,不过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意外的。我想说要不费用我帮你出,你跟我一块去游乐场吧,湿地有什么好玩的啊。 话到嘴边我又咽了下去。 我回头看了看雷鸣,他冲我傻乐呢。我心想,兄弟,这次要对不住你了。 春游那天天气居然不怎么美妙,但大巴和门票都已经定了,也不好轻易更改。我包里塞满吃的喝的,二话不说拉着夏至就上了湿地的车。直到我们在倒数第二排坐下,他还一脸懵逼。 “你不是去游乐场吗?这是去湿地的车。”他说。 “我知道,”我把包抱在怀里,“我报名的就是这个。” 他愣愣的看着我,过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阳阳,谢谢。” 我从包里掏出一个卤蛋递给他,“谢什么啊?我自己也想去湿地看看,呼吸下新鲜空气多好。” 他把卤蛋的包装袋撕开,又递回到我嘴边,我下意识的张嘴,整颗鸡蛋滑进嘴里。 “咳,咳……”不怪我嘴小,实在是卤蛋的蛋黄太干,我被噎住了。他赶忙从自己包里拿出杯子,拧开盖吹了几下,小心翼翼的递给我。我一连灌下好几口水,才勉强把鸡蛋顺下去。 “你说,”我看着他,“这蛋明明是给你的,怎么最后跑到我的嘴里了,还把我噎得够呛。” “我哪知道你嗓子眼这么小啊?”他淡淡的说,“这以后可怎么办哟?” 我举起杯子的手瞬间顿住,“啊?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嘿嘿干笑起来:“就是说,你嗓子眼小,吃东西就慢,以后要吃自助餐的话,规定时间内怎么能吃回本啊?”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总觉得他的笑里带了丝意味不明。后来直到上了大学,在明了了某些事情之后,我才醒悟他这句话背后的真实含义。 这个天杀的夏至! 湿地沿瀑布而建,本来重头戏应该是溯溪,可偏低的气温还不适合开展这项娱乐。于是我们只能在附近转悠,看看山水树木。 我和夏至并肩走在木栈道上,溪流声、鸟啼声不绝于耳。天气阴沉沉的,能见度不高,倒是给所有景色增添了一抹诗意的朦胧。 “这里还挺漂亮的。”我说。 “嗯,是啊,”夏至说,“如果可以去溯溪会更好玩。” “等夏天的时候我们再来一趟呗。”我说。 “算了,”他说,“都来过一次了还来?多不划算。” 我“哦”了一声,心头涌上一阵淡淡的怅然。我暗自想,等我们长大了,挣钱了,再找个机会来一趟吧,好弥补这次的遗憾。 沿着栈道转了几个弯之后,我们的眼前豁然开朗。好大一片草地,碧绿碧绿的,还点缀一些小花,很像小学课文里描述的那样,整片草地像一床大大的绣花毯子。 原来这里还有滑草项目。 我们上前去打听,滑草不算在门票里,需要单独收费,10元一个人,可以滑3次。我立即掏出20块钱递到售票员手里。 夏至没说什么,只看了我一眼,然后拉上我兴冲冲的去选滑草车。 “我们比赛,看谁先滑到底!”我嚷道,“输的人必须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不管什么要求都不能拒绝。” 他想了想,点头答应:“好!就这么说定了!” “那我们一起倒数,三、二、一!”我用腿在地上使劲一蹬,飞快滑了出去。坡度其实不算太陡,我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我往旁边望了望,夏至跟我差不多的进度。 我继续用腿蹬地,以加快下滑速度,可谁知力道没掌控好,顿时失去平衡,滑草车歪歪斜斜的晃动几下,然后毫不意外的翻车了。 我连人带车一起往草坡下滚去。 “阳阳!”翻滚中我隐约听到夏至的呼喊,可惜我没法应答,只感觉天旋地转。等到身体终于静止不动,我平躺在草地上,浑身酸疼不已,头晕乎乎的有点犯恶心。 “阳阳,你没事吧?”夏至冲到我身边,跪在地上,眼里毫不掩饰写满焦急。 我轻轻摇摇头,稍稍动了动四肢,没什么明显感觉,应该问题不大。 “每次都被你吓一大跳,”他摸摸自己胸口,“迟早有一天要吓破胆。” 我看着他,等到那阵头晕缓解过来之后,才慢慢说:“我先到的底,那是我赢了吧?” 他顿了顿,然后叹口气,“嗯,算你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后晚见 第22章 春游(下) “还有两次你好好滑,别把手脚放到外面,”夏至说,“我就在这等你。” “那你不滑了吗?”我问。 “等你滑完我再滑,笨。”他在我头上随意摸了一把,我本来就乱掉的头发似乎更乱了。 当我老老实实的坐在滑草车上,从高高的坡顶往下冲时,迎接我的是夏至灿烂的笑脸,以及贴心的嘱咐,“慢点!小心!”我半眯着眼,任风把头发吹得更乱,越乱越好,古代大侠不都是满头乱发嚒。 不远处的天空一角微微发亮,太阳要出来了吗? 等夏至也顺利滑完两次,时间已接近中午。我们意犹未尽的离开草地,绕进湖边一个小亭子,准备在这里把午饭解决掉。 我打开背包翻找。包是老妈昨晚给收拾的,除了两瓶果汁外,豆干卤蛋之类的小零食倒是不少,可主食只有一个肉松面包。再看看夏至,他只带了一个最普通的面包和水。水还被我在车上喝得差不多了。 “你的面包看上去挺好吃的。”我盯着他手里的面包,说。 他淡淡一笑:“就食堂小卖部里最便宜的面包,一块钱一个,能好吃?” 我也嘿嘿笑了笑:“那可说不定,越不起眼的东西有时候反而越让人惊喜。这样吧,我们先吃自己的面包,吃到一半再换过来吃对方的。这样两种口味都能尝到了。”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里的面包,沉默几秒之后,叹了口气:“你啊……行吧……” 于是我们俩并肩坐在木凳上,面对着一汪碧绿的湖水,开始啃面包。 其实我肚子早就饿了,咬下第一口就忍不住第二口,到第三口的时候我生生给忍住了,特意放慢速度,改为小小的一口。还好面包不算小,不然可能挨不过我五口。 我把剩下的面包递给夏至,他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含糊的说:“我太饿,没忍住就全吃掉了,你自己吃吧。” 我往他手里看了看,只剩下最后一口了。于是我招呼也不打,直接埋下头,把面包连包装袋一起叼在嘴上,然后抬头挑衅似的看着他。 “你……”他抬手去拿包装袋,我死死咬住不松口,就跟饿了三天好不容易有吃的,还有人要来跟我抢食一样。 他努力憋住笑,问:“你是打算连袋子也吃吗?” 我仰头一口吃掉面包,把包装袋拿下来放到他手上,“给你。”然后把自己的半个面包递到他嘴边,示意他开口。他看了我一眼,一大口咬在面包上,狠狠的嚼起来。 等他几口把面包吃完,我们又把小零食给一一消灭干净。 现在回想起来,我都不好意思。吃个面包也能吃出这么多戏,恐怕只有在那个傻乎乎的年代,那样傻乎乎的年纪才会发生。我还真算得上是戏精鼻祖了,吼吼。 吃饱喝足之后,我们又在湖边待了会,看看湖景,吹吹湖风,好不惬意。正准备换个地方逛逛,天空突然下起小雨来。 南方的春雨淅淅沥沥,缠缠绵绵,一下起来就永远止不住的样子。 “走,我们去雨中漫步。”夏至提议。 雨中漫步?这种只有在电影里出现的浪漫情节,就要在我跟夏至之间上演?我顿时心里一阵痒痒,仿佛有根羽毛在轻轻拂动,一下,两下…… 小雨打在脸上,轻柔到让人感觉不到它的存在。雨中的世界一片朦胧,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染上湿意的慵懒。 “对了,”夏至转头看着我,他的发梢已经有了水珠,“你有什么要求要我答应的?先说好,可不能太难啊……” “暂时还没想好,以后想好了再告诉你。”其实我当时就是随口一提,没想到自己会赢,更没想到有什么要求。不过先让他欠着吧,以后总有需要的时候。 因为下雨的缘故,返程时间提前了,我们回到大巴车上时,外套已经湿了,还好里面的衣服没受波及。 夏至脱下外套,帮我擦了擦头发,然后盖到我身上。 “我不冷。”我想把衣服还给他。 “不冷也盖着,”他说,“别磨叽。” “你不冷吗?”我摸摸他的胳膊,他的长袖T恤不过就是普通厚度罢了。 “不冷,我习惯了。”他说。 我把衣服往他那边扯了扯,“一起盖吧。” 他也往我这边靠了靠,胳膊跟我的紧紧贴在一起。玩了一天,我们都有点疲惫,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就只是靠在一起闭着眼睛休息。 第二天照常上课。我特地磨磨蹭蹭,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才进教室。 因为,我还没想出一个合适的解释跟雷鸣说。 没想到坐下后,雷鸣只是平静的看了我一眼,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大发雷霆或是狂吐酸水。“哼,夏至都跟我说了,下回你们记得带上我啊,去哪都是玩,我是那么挑剔的人吗?”他说。 “哦……知道了……”我幽幽的回答他,心里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我转头去看夏至,他正好也在看我,我冲他眨眨眼,他朝我笑了笑。 很好,此事完美解决。 虽然没去成游乐场多少有点遗憾,不过以后机会多的是,等我们有钱了……对,有钱了,我就带夏至去上个几十上百次,把所有项目全部玩一遍,还要再去次湿地溯溪,滑草,再比一次赛,看看下次谁的运气更好。 对了,他还欠我一个要求呢。嗯……其实如果是我主动开口要求,他应该都不会拒绝的,不过万一以后哪天我心血来潮的话…… 也许这次赢得比赛就是老天赏赐给我的大好机会,我且偷偷收好,留着关键时候用吧。 作者有话要说:后晚见咯 第23章 分科 春游过后时间过得飞快,五一、六一接踵而至,还没什么感觉呢,就到期末了。 下半学期往往总是过得比上半学期要快,就像哪怕车速一样,路况也一样,返程总是感觉比去程要快。不知大家是否也有同感? 期末考试前的半个月里,我们面临一项重大的选择,那就是分文理科。 按照各人的意向,年级会保留原有班级为理科班,重组新的文科班,到高二开学之后,文科生就会直接进入新的班级。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我选择读文科,我跟夏至待在一个班里的时间只剩不到半个月了。 从下学期开始,我上课时不能往右一转头,就看到夏至,下课后不能随口一叫,就把人拉到厕所或小卖店。不知道我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习惯……会一直不习惯也说不定。 我盯着桌上的分科志愿表,陷入沉思。 “一张纸而已,你再看就要看出洞来了。”雷鸣在一旁说。 “我……有点纠结……”我说的是大实话。 “纠结什么?”雷鸣表示诧异,“你不跟我一样选文科?我们初中不还讨论过,以后都学文吗?” “以前我是这么想的……”我说,“但现在……我又有点想读理科……” “别啊,夸父,你明明文科成绩比理科好,你又那么喜欢历史地理。”雷鸣难得严肃一回,“我是学不下去,才挑个简单点的文科随便糊弄下,你不一样,你天生就是学文科的料。” 是吗?我天生是学文科的料? 可能雷鸣这样说有些夸大其词,不过扪心自问,我确实对文科的兴趣大过理科,记忆力也比计算推理能力要好。学文科应该会比理科更轻松一些吧。 可夏至,连脚趾头都不用想,我就知道他一定选理科。 下了晚自习第一节 课,夏至把我拉到外面浓密的树荫底下。这边路灯照不进来,黑乎乎的伸手难见五指,很适合孤男寡女做点什么。要不是我当时心里憋着事,也许还会联想到,这种隐秘的气氛下,孤男寡男也是可以做点什么的。 “你干嘛带我到这里啊?”我问。 “非礼你。”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淡淡的说。 我挣开他的手,“说正事。” 他用黑亮黑亮的眼睛看了我一会,而后说:“关于选文理的事,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我不该过多干涉,我就想说,请你一定一定要遵从自己的内心意愿,不要为了谁去做出选择,这关系到你未来的人生,你必须自己做主。” “嗯,我知道……”我低低的回应,心里七上八下的,一刻不得闲。 过了会,我问他:“夏至,你的理想是什么?” 他没有丝毫犹豫,仿佛这个答案已经在他心里生根发芽很久了:“我想去学医,做一名医生。” 哦,医生啊……我心里最后一丝模糊的希望破灭了。 直到最后一分钟,我才把志愿表交上去。李老师看了眼我的表格,又看了看我,没有说话,只是冲我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回到座位上,正面迎上雷鸣好奇的眼神,我尽量放松语气,说:“哥们,兄弟又要对不住你了。” □□时泄了气,软软的往桌上一趴,哭丧着脸:“夸父,你再次背叛了我,我要代表太阳消灭你!” “来吧来吧,”我说,“考完试请你吃大餐要不要?” 雷鸣递过来一个哀怨的眼神,幽幽的说:“要……随便我点,我要吃到你破产!” “行!没问题!”我拍拍胸脯说。 过了会,雷鸣坐直身体,视线越过我看了眼夏至的空座位,清清嗓子低声说:“那个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啊……你是不是为了夏至才选理科的啊?” 我口是心非的摇摇头:“不是。” 雷鸣一脸“我不信”的表情,我埋头假装做题,不再吱声。 要说不是为了夏至去学理,说出来你们估计也不信,就连我自己也不信。 可是,也不完全为了他。 我打算以后学英语专业,这个专业文理都可以报考,没有限制,退一步说,如果我的分数没有达到英语专业的线,只能报其他专业的话,理科的专业也比文科的要多,可选性更大。 还有,012班会继续作为重点理科班保留下来,老师没有变动。而文科班是由各班学文的学生组合到一起的,老师都是重新分配,资历和水平也肯定强不过012的老师。所以出于这个很实际的点考虑,我也不想轻易放弃。 最最重要的一点,当然啦就是为了夏至。 不仅是为了现在跟他一个班,更是为了以后跟他考进同一所大学。万一他报考的是理科院校,不是综合性大学,到时我一个文科生岂不是要哭了? 结束考试,全校组织大扫除。我们班被分到打扫旧教学楼一整排的阶梯教室。 楼既然是旧楼,阶梯教室自然也上了一定年头。门刚打开一股浓厚的灰尘味扑面而来。深红色的厚窗帘几乎遮住了所有的光线,教室里阴暗的很。我打开灯,抬头往四周随便瞟了几眼,蜘蛛网不少。夏至伸出手指在桌面上划拉几下,“打扫”两个字的痕迹如此清晰。 好吧,这下可有的忙了。 按照劳动委员的分配,我和雷鸣还有另外几个男生负责门窗的清洁,夏至他们负责桌面的清洁。 我站在桌上擦高处的玻璃,夏至就在下面擦桌子,我们一高一低,跟灰尘奋战着。 “以后,”夏至突然开口,“就没机会跟你一起大扫除了。” 我低头看他,“谁说的?” “嗯?”他也抬头看着我。 我蹲下来,跟他面对面,笑着说:“我们一起大扫除的机会还多的是。” 他显然很意外,“真的?” 我点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是你自己的决定?”夏至一字一顿的问。 “嗯,当然,”我用手里的脏抹布快速从他侧脸擦过,“骗你是小狗。” 他原本有点僵硬的脸上逐渐泛起笑容,像一朵慢慢绽开的向日葵。 窗帘已经拉开,窗外的香樟树在金色的夕阳中投下斑驳的影子,正好覆在我们两人身上。远处的知了又开始唱起不知名的歌来。我看着夏至脸上忽明忽暗的光影,仿佛看到了如火的夏天。 作者有话要说:后晚见 第24章 暑假(上) 高一升高二的这个暑假,我终于如愿以偿,有了夏至的陪伴。不过这回不是去老爸家,而是我跟着夏至回了他的老家。 “暑期这么长,你去乡下住住也挺好,感受感受不一样的生活,不过别去太久,最多一星期就回来吧,住太久了会麻烦到夏至他爷爷奶奶。”老妈边交代边掏出三百块钱递给我,“这钱你收好,平时上街主动买点好吃的给老人家,我从店里拿了一箱牛奶和两袋燕麦回来,明天你记得都带上,还有,进门见了人嘴巴要甜一些,知道吗?” “知道啦。”我接过钱,笑嘻嘻的点头答应。要搁平时,一下子这么多话,我早就嫌她啰嗦了。 第二天我跟夏至如约在汽车站碰头,他看我手里拎着的牛奶燕麦,顿时眉头皱了皱,“怎么带这么多?空手过去就行了。” “我妈让带的,重死我了。”我把牛奶塞到他手上,“走吧,上车。” 夏至的老家在一个小镇上,独门独户的一个院子,院子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树,以及好多我叫不出名字的花,加上一栋两层楼的房子,这完全是别墅啊。 我们刚进大门,率先迎上来的是一条看起来很凶的大狼狗,“汪,汪……”叫个不停,还一个劲的想往我身上跳。吓得我赶紧躲到夏至身后。 “阿黄!走开!”夏至大声呵斥。大狼狗“呜咽”一声跑开了。 原来这狗叫阿黄,可它身上一点都不黄,灰黑灰黑的。后来问了夏至才知道,这狗小时候是黄毛,因此而得名,只是后来长偏了,黄毛变黑毛,也不晓得是太脏了看起来黑,还是真的黑,反正怎么洗也洗不变色。 接着两位老人走了过来,头发花白,微微佝偻着背,不过看上去都还挺精神。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好朋友。”夏至说。 我赶紧开口道:“爷爷,奶奶,你们好,我叫张逐阳,你们叫我阳阳吧。” 爷爷露出和蔼的笑容,“好,好,欢迎到我们家玩,就当是自己家啊。” 奶奶也在一旁笑着说:“这孩子一看就是城里长大的,我们乡下地方条件比较简陋,也不知道你能不能习惯。” “习惯,习惯的,”我连连点头,“我最喜欢乡下了,空气真好,风景也漂亮。” 进到屋里,我把带来的东西放到桌上,爷爷奶奶又是一番客气,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忙向夏至递眼色。 他扭头偷偷笑了笑,然后说:“奶奶,饭是不是快做好了啊?我好饿了。” “哎哟,我差点给忘了,我的排骨!”奶奶一拍自己脑袋,忙转身去了后院。 夏至把我带进他的房间。不是很大的一间屋子,除了一张大木床,还有一张旧书桌和一个小衣柜。 “我们乡下条件简陋,你就将就一下吧。”夏至说。 “滚。”我瞪他一眼,把背包扔到床上,自己也往床上一躺。硬梆梆的,大概席子底下就直接是床板了。 他也躺到我旁边,看着我说:“我爷爷奶奶都是很好的人,你就当自己家吧,我说真的,别拘束。” “嗯,”我笑起来,“我不拘束,你也跟爷爷奶奶说下,别那么客气。” “刚见面嘛多少难免的,待会一起吃顿饭就熟了。”他摸摸肚子,“哎,说到吃饭,真的好饿啊,我都没吃早饭。” 我从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给他,“谁叫你不吃的?又不早说……” 他几口干掉巧克力,最后意犹未尽的舔舔嘴角,说:“你还有备而来啊,怕在我家饿着?” “不是,”我说,“我妈上上上个月给塞的,一直放着没吃。” “……不会过期了吧?”他皱眉问。 “说不定啊,”我一本正经的说,“反正放了蛮久了。” “你给我等着!”他抛下这句狠话,转身出了房间。 吃饭时我不仅要对爷爷奶奶的劝吃笑脸相迎,还要时刻留意夏至的举动,生怕他有什么报复行为。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不过奶奶的厨艺比阿姨的要好,家常菜烧的相当地道,除了偏咸一点挑不出其他什么毛病。 饭后休息了一会,夏至拿上一根很长很细的竹竿,“走,带你去摘好吃的。” 我们来到院子的一棵树下,树上缀满一串串黄色的果子。 “这是什么?”我好奇的问。 “黄皮果,吃过吗?”还没等我回答,他又立即否定,“肯定没吃过,吃过就不会问了。” “……”好吧,这话没毛病,我确实没吃过,更没见过它长在树上的样子。 夏至利索的用竹竿在树枝之间捣鼓,没几下就摘到一大串黄皮果。“挑颜色亮黄的吃,那种比较甜。”他说。 我将信将疑的按他的指点选了一颗放进嘴里,刚咬下去,一股强烈的酸意袭来,我的牙齿都快软掉了。我赶紧一口吐掉。 夏至哈哈大笑起来。 “你怎么这样啊?”我抱怨,“没安好心。” “酸酸甜甜才好吃嘛。”他又挑了颗颜色偏暗的果子给我,“这颗保证甜。” 我一把抢过果子,塞进他的嘴里。他乐呵呵的吃下去,把皮和籽吐出来。 “真的好甜。”他说完,又继续挑颜色暗的果子一颗接一颗吃起来。我抓过他的手,把他唇边的一颗果子抢过来,扔进自己嘴里,果然很甜。 他眯着眼看着我,“怎么样,没骗你吧?” “嗯,”我仰头看了看树梢,“你继续,多摘一些。”这黄皮果一颗没多大,除掉皮和籽,果肉只剩一点点,不吃上个几串不过瘾。 “行,你等着啊。”夏至重新举起竹竿,尽挑颜色深的摘。那天我吃黄皮果吃到舌头发麻,牙齿发酸,这玩意就跟葡萄一样,再甜吃多了也一样会变酸。导致晚饭我都吃不下了,只随便扒了几口。 天黑以后,夏至把我带到院子里的水井边洗澡。 四周没有灯光,只能隐约看到围墙的线条,树木的轮廓,以及水井的摇手。 夏至把衣服脱了随意挂到旁边的树杈上,昏暗里我只能瞟见他瘦长的身形。他一边往桶里摇水,一边说:“这水可凉快了,一开始你可能不适应,洗一会就好,还愣着干嘛,脱衣服呀。” 我开始慢慢的脱身上的衣服,T恤、短裤、内裤……心里突然感觉有点变扭。虽然都是男的,虽然小时候就□□相见过,但此时此刻我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不自在。 直到我全身光溜溜的站在光溜溜的夏至面前,依旧有点手足无措。 “啧,阳阳,”夏至的声音混合在水流声里,听起来断断续续,“你可真白啊,像个发光的灯泡,都把周围给照亮了。” “谁像你呀,跟包黑炭是亲兄弟吧?”我说。 “我那是健康的小麦色,”他说,“男人嘛,就是要黑一点,太白了显弱。” “我承认我白,”我说,“但我不弱。” “踢个球都能自己给摔了,不弱?你确定?”他说。 “那是意外!”我拿起水瓢往他身上浇水,“要不我们打一架,看看谁赢?” “不要,”他也把水泼我身上,“我怕别人说我欺负你。” 我加快速度,拼命朝他浇水,从头顶灌下去的那种。他一边躲闪一边向我进攻。一大桶水很快就见了底。 两人洗个澡居然洗出了泼水节的气氛。 “行了行了,”他说,“别闹了,再闹下去我奶奶要过来找我们了。” 我吓一大跳,忙用毛巾挡住关键部位,“奶奶真的过来了?” 他笑起来,“没有,不过再晚点就说不定了。快洗吧。” 作者有话要说:论小哥俩纯洁的洗澡友谊o(╯□╰)o 第25章 暑假(中) 严格说起来,我从小也属于放养型,老爸老妈都不太管,但跟夏至一比,我的放养又算不上什么。回到乡下的夏至,就跟孙大圣重返花果山水帘洞,自己的地盘任意撒野,无拘无束。 除了每天早上,天气还比较凉爽的那一两个小时,我们会待在屋里写写作业,以及饭点前后半小时,其余时间夏至带着我在外面到处玩耍。 院子里有几棵比较老的柚子树,我们挑了两棵差不多高的,比赛爬树。谁先爬到最上头再返回地面算赢,输的人要被弹一下额头。 一说开始,夏至就蹭蹭往上窜,跟个猴子似的。我自认爬树本领还不到家,但也不能就此服输,手脚一刻不停的往上爬。夏至比我先爬到树顶,也不急着往下,而是慢悠悠坐下来冲我乐。 我三下五除二爬到最高处,然后不做停顿的直接往下跳。大概两米多的高度,我落地时弯腿做足缓冲,除了猛的一震有点疼之外倒也没受伤。 原本趴在树荫下睡午觉的阿黄,愣是被我的动静吓醒过来,它歪着脑袋朝我望了几眼,然后摆着尾巴跑开了。 “阳阳!”夏至也直接跳到地面,缓冲都没做就朝我奔来,“你干什么啊?那么高就跳,不要腿了吗?” 我直起身,双脚离地蹦跶几下,笑嘻嘻的说:“我没事,我就是走个捷径。”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脸色有些发白,语气里带了点微微怒意,“你就这么想赢我啊?” 我蹲下来看着他,“也不是……就好玩嘛……” “玩你个头!”他皱着眉,抚摸自己的脚踝,“安全第一知道吗?” “你脚怎么了?”我也在他的脚踝处轻轻揉了揉,“扭着了?很疼吗?” 他“嘶”了声,拼命咬住嘴唇,脸色好像更加白了。我又害怕又心疼又着急,把他扶起来背到背上往屋里去。 “嘘,别声张,让爷爷奶奶知道他们要担心了,直接回房间。”夏至在我耳边小声说。 我点点头,径直把他背回房间里,小心的放到床上。 “我出去给你买正红花油!你等我一下!”我着急的说。 他淡定的半靠在床头,嘴角噙着微笑,“不用,我没事。” “不可能!你别不好意思,疼就直说。”我说。 “我真的没事,那才多高点啊,你都没事我怎么可能有事?”他继续笑着说。 “你骗我?”我瞪着他。 “是啊,骗你的,”他收住笑,叹了口气,“我是想让你吸取个教训,下次别为了赢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如果你受伤了,我也会着急会心疼……” 我一巴掌甩在他的大腿上,心里哭笑不得。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下次大不了我光明正大的赢你。 除了爬树,我们还会下河摸螺蛳。 夏至家不远的山脚下,蜿蜒着一条浅浅的小河,比老爸家附近的那条要宽一些,浅一些。河底鹅卵石中间,藏着好多大大小小的螺蛳。 我们一人拿一个塑料袋,站在还没及膝的河水中间,顶着大太阳在水里摸索寻找。 “过来这边休息下吧。”夏至站在河边一棵柳树的树荫下叫我。 我拎着小半袋子的螺蛳慢慢走过去,坐到河边的草地上。 “你比我摸的多呢,”夏至坐到我旁边,伸出他的袋子,“我才摸到几颗而已。” “你故意偷懒的吧。”我说。 “没有,”他擦擦汗,“这事得靠运气的,我今天运气不行,老找不着螺蛳。” “那我们休息一会就继续吧,”我说,“这么点估计一盘都炒不出来。” “没事,太阳这么大,我怕你晒晕头。”他说。 他不提也罢,一说我就觉得确实有点头晕眼花,“那怎么办?我想吃螺蛳。” 他往四周扫了眼,然后起身去摘回几条柳枝,很快就编出一顶“遮阳帽”。他帮我戴到头上,左右看了看,满意的笑起来。 “我才不要戴绿帽子呢!”我一把取下来,扔回给他。 他赶忙又去多摘了几条柳枝,重新编了一顶,自己戴上,看着我,“你看,我也戴了,遮太阳最重要,反正又没别人看见。” 我想了想,好像也有点道理,于是自己拿过“帽子”戴上了。 我看看他,他看看我,两人头上一片绿。如果被拍下来放到今天,绝对会成为爆款表情包。 傍晚吃过晚饭,我们会出门散散步。夏至喜欢带我往院子后面的荒岭上走。 暮色朦胧,晚霞满天,空气中隐约传来一阵烟熏味。夏至解释说,那是田间地里在烧稻杆。 “我还以为,是天上的云在燃烧呢。”我看着远处的夕阳,红彤彤的,不就像团火么。 夏至噗呲一笑,“你的想象力真丰富,大骚客。” 荒岭最高处有一座水塔,塔四周竖起一圈围墙。围墙这点高度可难不倒我们,我们轻而易举就翻了过去,顺着铁梯子爬到水塔的顶端。 圆形的水泥塔顶,直径大概有三米宽,足够我们躺下来。可惜晒了一个白天,表面热得很,我们只好趴在围栏上,一同看着远处的红色天空发呆。 “我以前放假时,就喜欢自己跑到这里,看日落。”夏至说。 “不看日出吗?”我问。 “不看,我只喜欢日落。”他说。 “为什么?”我问。 “你不觉得,一天只有在傍晚向夜晚延伸的这段时间里,天将黑未黑的时候,是最神秘也最有魅力的吗?”他说。 我不太懂他的这种形容,在我看来日出日落都差不多,遇上好天气就跟云在燃烧一样。 “你有没有留意过,其实这段时间里,天空会变换好多颜色,光是蓝色就有好几种,每一种蓝都不一样。天空一点一点的变色,像个灵动的魔术师。”他继续说。 “我看啊,你的想象力一点也不比我弱。”我说。 “我也只有在看日落时才会产生这些联想。”他说,“我一直很想跟人分享一下这种感受,今天终于如愿了。”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问出了口,“你是不是,跟谁都会保持距离?” “也不全是,”他说,“我跟你不是走挺近的么?” “……除了我呢?”我问。 他低低“嗯”了声,然后默默的望着天边的晚霞。 “我就是觉得,跟人保持必要的距离是应该的,我也没那么多空闲去处理好人际关系,不如远离一些,省时省事。”他转头看着我,“何况,有你一个就够麻烦的了。” “啊……”我愣愣的应着。 过了会,他说:“走吧,天全黑下来路不好走。” “这就走了啊,”我说,“我还想看星星呢。” “这个简单,回家也可以看。”他说着就拉起我往塔下爬。 我们回到家,先去井边洗了澡,浑身的燥热一扫而光。然后夏至扛上一床席子,带我到楼顶露台,把席子往地上一铺,招呼我躺下。 “边看星星边喂蚊子?”我躺到席子上,说。 “等着。”他飞快的跑到楼下,过一会又跑上来,手里拿了一盘点燃的蚊香和一瓶花露水。 我们并肩平躺,仰望星空。 没错,这才是真正的仰望。根本不用抬头,只要睁开眼,漫天的星空就尽收眼底。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辽阔而深邃的星空,以及这么多明亮的星星。 简直美得不像话! “你以前也这样看过星星吗?”我扭头问夏至。 “没,”他也扭头看我,“这是第一次。” “哦,”我说,“那我很荣幸啊,你的第一次给了我。” “承让承让,”他说,“你的第一次也给了我。” 其实我们都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而已,那个时候谁也没有把这玩笑当真。 作者有话要说:后晚见 第26章 暑假(下) 我的皮肤刚晒几天,就出现了明显的泛红甚至蜕皮,夏至不敢再带我出去瞎跑。他到院子里摘了几片芦荟,削掉皮递给我,“给,擦擦吧,看你的脸比猴屁股还红。” 芦荟敷在脸上,凉凉的,还挺舒服,就是那个黏糊糊的汁水让我有点浮想联翩。 我一边拉住思绪专心擦脸,一边问道:“不出去待在家里多无聊啊,爷爷奶奶都出去打牌玩了,我们能干什么呀?对了,你们这里有网吧吗?” “网吧?没有……”夏至说。 “哎,那除了写作业就只能逗阿黄玩了。”我叹气说。 “说到网吧,我倒想起来了,跟我过来。”夏至说。 原来他家里也有一台称霸学生界的小霸王学习机,只是很久没用,反应有点慢。“这是我表姐淘汰下来的,我以前偷偷玩过几次,后来被爷爷知道了就不让玩了。”他说。 “我家也有,不过早就不知道扔哪去了。”我欣喜的拿起手柄狂按一通,瞬间找回了小时候玩游戏的感觉,“就魂斗罗吧,会玩吗?” “会一点,但好久没碰了,手生,你多带带我。”他拿起另外一个手柄,一副准备就绪的神色。 “好,我带你,你跟在我后面打,别乱跑。”我笑着说,关键时刻又成哥哥了。 然而事实却是,我这个哥哥当的远不如弟弟。 那个口中声称手生要人多带带的家伙,打起枪来跟孤胆英雄似的,刷刷往前冲,我费了好大劲才能跟上,然而才冲到第五关,我的三条命就没了。 “不好意思,玩得太投入,忘记你在后头了。”夏至抱歉的说。 “你怎么玩个游戏都这么优秀啊?”我泄气的说,“讨厌。” “我们再来一局吧,”他提议,“这次换我带你,保证能通关。” 第二局开始,他的速度果然放慢了不少,还时时为我打掩护。我也渐渐投入到游戏当中,手柄被我一通狂按。不出意外,我们很顺利就打通了关。 “怎么这么快啊,都还没过瘾呢。”我说。 “今天不能玩了,爷爷奶奶快回来了,得赶紧收拾好。”夏至说。 “哎,要不等回家了,我去把我的找出来,周末你过来一起玩。”我边帮忙收拾边说。 “别专门找,等哪天不经意间翻出来,重温一下就好,特意找出来经常玩的话,就没意思了。”他说,“而且,还影响学习。” 我愣愣的点点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很多时间,夏至确实更像是一位哥哥。 总待在家里也闷的慌,遇上三日一圩的日子,我便缠着夏至带我去街上赶圩。 “好吧,”他说,“去逛一圈就回来。” 我屁颠屁颠的拉上他,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太阳依旧很毒辣,我们的手心全是汗,滑腻腻的,跟泥鳅似的抓不住,说不定下一秒就要被人群冲散。 突然,我感到夏至用了些力道,把我的手抓得更紧,于是我也用力回握住他,生怕跟他分开。 其实也没什么需要采购的,我们就纯粹瞎逛。遇上没见过的东西我便拉夏至停下来,瞧上几眼,或者询问几句,然后扭头走人。 一条街快走到尽头时,我们遇上一位推着小三轮卖凉粉的奶奶。夏至也没问我喝不喝,直接要了两碗。 冰爽的凉粉才喝下第一口,我就通体舒畅。这凉粉比我之前喝过的都要好喝,酸甜适中,淡淡薄荷味,还有浓浓的桂花香。 我偷偷朝夏至瞟去,他正专心的对付着凉粉。那不算太突出的喉结伴随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有不少透明液体滑过,分不清是汗水还是冰水,总之就是湿漉漉的一片。 我盯着他那里,竟有些发愣,连凉粉也忘记了喝。 晚上洗澡的时候,我的目光突然不敢在他身上停留,特别是腰部往下。平时我们都会互相帮忙擦擦背,冲冲水,可那天我只顾自己拼命的洗,三两下就洗完扔下他先回了屋。 屋子里好像比往常更闷热,热得我呼吸都有点困难。才洗完澡没多久,就又出了一身汗。 “阳阳,”夏至边擦头发边走进来,“你今天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我避开他关切的眼神,“就是有点累了,想早点睡。” “那你先睡吧,我去爷爷房里跟他说说话。”他说。 等他掩上房门走远之后,我躺到床上,舒展开四肢,闭上眼睛。谁说心静自然凉了?我静静的躺了十来分钟,依旧感觉浑身燥热不堪。尤其是小腹以下,有种难以启齿的空虚和冲动。 我知道是我体内的荷尔蒙在作祟,以前也曾经偷偷看过几本小人书,关于青春期的事情我多少懂得一些。 我把头枕到夏至的枕头上,闻着上面残留着的他的气息,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小时候那个偷听的夜晚。那晚也是这么闷热,我跟夏至手指紧扣,掌心的温度仿佛要把人给灼烧起来…… 我努力把回忆斩断,卷起两床毛巾被紧紧夹住,侧过身面朝里继续闭着眼睛。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从我的身上翻过去,后来又有人四肢缠到我身上来。我一晚上不断的做着各式各样的梦,梦里面的夏至总是笑呵呵的唤我,“阳阳,阳阳……” 早上醒来,一张帅气阳光的脸就在我的眼前,黑亮如夜空的眼睛正看着我。我吓了一跳,心狠狠扑通一下,差点蹦起来。 “你干嘛这样盯人啊?”我质问他。 “你做梦了?”他问,“梦见什么喜事吗,睡着了还笑个不停……” “啊?”我刚清醒脑子还有点迟钝,“没有啊……” 他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利索的从我身上翻下床,“我看你是忘记做什么梦了吧,我也经常不记得……” 我稍微动了动,感觉全身有点乏力和疲软,像刚踢完一场球似的。下面湿凉湿凉的,还带着黏腻,我顿时一个激灵,难道……那个了? 我一把扯过毛巾被遮住下面,清了清嗓子,说:“你快去洗刷吧,一会别跟我抢厕所。” 夏至扫了眼我身上的毛巾被,又看了我一会,笑着出去了。 我松了口气,赶紧拿出条干净的内裤换上,再把脏的那条胡乱团了团,塞进背包的内袋里。冷静,淡定,千万不要在夏至面前做贼心虚,我暗暗告诉自己。 好在后来夏至并没有多问什么,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那条内裤也一直静静的团在我的背包里,等待被伺机遗弃的命运。 我在夏至家一共住了快两个星期,跟爷爷下了几回象棋,当然每次都是输家;帮奶奶打过几次下手,额,几乎都是帮倒忙;还拿骨头调戏过阿黄几次,差点把它惹急反咬我一口…… 时间过得比流水还快,要不是记着老妈交代过的话,怕一直这样麻烦爷爷奶奶不好,我恨不得赖到开学再回去。 爷爷奶奶把我送到大门口,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下回放假再过来玩,我乐呵呵的应着。夏至一直送我到大马路上,跟我站一块等过路的班车。 “我走了啊。”我说。 “嗯……”他低声回应。 “你别太想我了。”我继续说。 “我才不想你,你少自恋了。”他说。 “那换我想你,行了吧?”我说。 “行,”他点点头,“你就尽情的想吧,我不收你钱。” “你个钱罐子。”我笑起来。 “车来了,”夏至看了眼不远处的马路,“你先把车钱准备好,记住只要五块钱,多了别给。” “知道啦,钱罐子。”我笑着拍拍他的脑袋。 他嘿嘿一笑,伸手招车,班车在我们面前停了下来。我转身看了他一眼,“走了啊,你快回去吧。” 在我上车正准备往里走的时候,身后传来他的嘀咕:“哭包这回居然不哭了啊……” 我心里偷笑,哭包也是会长大的嘛,谁还能哭一辈子不成?反正过不了多久又可以见着了,有什么好哭的呢? 我特地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风景很快便飞速后退,我探出脑袋,看着越来越小的夏至的身影,心头的失落毫无预兆的涌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后晚见^^ 第27章 同桌 高二的我们就正式分了文理班,毫无悬念理科的人气更旺盛,七比三的班级比例便是有力印证。 “哼,人多了不起啊?”雷鸣一脸不屑的说,“精英往往只属于少数人,好比我们文科生,贵在质量,不跟你们比数量。” “是,是,”我狗腿般附和,“我为没能成为文科生而深感遗憾,闪电同志,革命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放心,”雷鸣拍拍胸脯,“古有他鲁迅弃医从文,今有我雷鸣弃理学文。拯救沧桑的伟大任务,舍我其谁。” 瞟了眼瞬间变身“文人”的一脸严肃的雷鸣,我顿时笑得车头都把不稳了,左右乱晃,差点撞到路边的电线杆上。 文科班的教室,全部被安排在最顶层。于是我们在二楼的楼梯口分道扬镳。雷鸣冲我抱抱拳,“壮士,我乃去也,江湖之大,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还望珍重。” “慢走,不送。”我心里憋着笑,也冲他抱抱拳。 我进了教室,在原来的座位上坐下,旁边夏至的座位还是空的。我犹豫了一下,换到里侧雷鸣之前的位置。 快上课的时候,夏至和王浩走了进来。我热情的跟他们打了个招呼,目光直直锁定在夏至身上,内心戏十足。 给你一个空座位,嗯,自己体会。 特么的,哥都帮你把凳子擦干净了,你敢不坐的话,吃了豹子胆吗? 好夏至,求求你,过来跟我坐吧,一个人好寂寞…… 可惜,夏至在他原来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我郁闷的瞪向他,他却视若无睹,专心听李老师发表新学期致辞。 直到下了第二节 课,我正趴在课桌上,为自己的寂寞孤单而心冷,突然察觉身侧有风掠过,是夏至!带着他的所有家当,搬过来了! 我的激动无法掩盖,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下意识的使劲一掐。 “我……疼!快松手!”夏至喊道。 我松开手,改为抚摸,“我就是想看看,我是不是在梦里。” “……那你应该掐自己啊,掐我干嘛?”他眉头紧皱,似乎真的很疼。 “我……我这不是太高兴了,没想起来嘛。”我小声说。 他凑近了盯着我,“瞎说,你刚才是故意的吧?” “没有,”我迎上他的视线,故作镇定的说,“你怎么就对你的新同桌这么不信任呢?” 他噗呲一笑,“新同桌,你这么会装蒜,上辈子是水仙吗?” 我脸上一红,生气的说:“哼,还不是你先装蒜的?好意思说我……” 他又凑近了些,几乎贴在我的耳边说:“我总要一点时间,来跟王浩好好解释一下吧,不然他肯定会生气啊。” “那他现在不气了?”我小声问。 “嗯,”他说,“他要不是跟我一个宿舍的,又一起踢球,我也不会专门去解释。” “那……你是怎么说的啊?”我继续问。 “这个嘛,”他抿嘴笑笑,“保密。” 保密就保密吧,我也懒得管,只要能跟夏至成为同桌就行。 这样,我们的距离就不再是那半米宽的过道,而是……没有距离。 写个字胳膊肘都能时时碰到,只用眼睛的余光就能准确定位到他的身上,不会的题听他在我耳边絮絮叨叨的讲解,要是哪天碰上大姨夫来了,还能掐掐他胳膊捏捏他大腿发泄一下。 而这些,我之前跟雷鸣坐的时候,从来不会发生。就算我们的关系再要好,也始终会保持应该有的距离,绝不会像我对夏至这样,毫无距离可言。 我越来越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正把我拉入一个魔障里。而我还乐此不疲,心甘情愿。 不久后郭叔叔去外地出差,给我带回一个索尼最新款的超薄随声听,全黑色的很酷炫,音质也很棒,立即成了我的宝贝。 随声听被我第一时间带到学校。从此我跟夏至取消了除上厕所之外的一切课间活动,专心趴桌上一人一边耳塞听音乐。 我们从张信哲听到周杰伦,从羽泉听到无印良品,我把家里所有的磁带都带到教室,一一跟夏至分享。听过之后我们还会讨论自己最喜欢的歌,有时候也会为证明自己的喜好而争得面红耳赤。 从夏至学吉他的热情我看得出来,音乐对他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所以当他提出想借随身听用一个晚上时,我满口答应,还把磁带都塞给他。“你先拿着晚上听吧,不用急着还我,我家里还有一个。” 其实家里确实有一个旧的,用了好几年,快到退休年纪了。 他想了想,把随身听递给我:“你把家里那个借给我吧,这个你自己听。” “不要,”我说,“你就听这个,上课再带过来我们一起听,不然我从家里到学校拿来拿去多麻烦啊。” 他犹豫片刻,然后笑着点了点头。 后来有次踢球的休息间隙,我在厕所碰上王浩,他跟我抱怨。他说,夏至在宿舍整天拿着个随身听,塞着个耳机,时不时还哼哼几句,特别是夜晚熄灯之后,突然蹦出声来怪吓人。 “他这人吧本来就不爱说话,现在好了,完全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了。你跟他比我们同个宿舍的都熟,要不去跟他说说?让他别晚上吓人了。还有啊,能不能大方一点,借来听听怎么了,至于那么小气嘛……”王浩说。 “……好。”我莫名的点点头。 我把王浩的意思大致传达给夏至,除了随身听外借这条。他听了之后,脸色微赧,“行,我知道了,我尽量控制住。” “你要真想唱,就来我家,我家有卡拉OK,保证让你唱到失声。”我说。 “失……身?”他瞪大眼睛看着我。 “想什么呢你!”我白他一眼,“脑子里尽是肮脏玩意。” 他笑而不语。 “给,送你的。”某次课间夏至递给我一盘磁带,封面是一个穿白衣戴白帽打耳钉的男人,还有几个大字,郑智化,落泪的戏子。 “唱《水手》那个?”我问。 “嗯,”他说,“他的歌我很喜欢,除了《水手》和《星星点灯》,还有好多好听的呢。可惜我钱不够,只能买盗版。” 我拍拍他的肩膀,“没事,我也买过盗版,听起来其实跟正版差不多,我们不多支持一下盗版事业,好多人要失业了。” “净说瞎话吧你就。”他鄙视我一眼,“快放来听听。” 郑智化磁性的嗓音和颓废的唱腔,以及写实的歌词,说实话,一听就很抓人。用时髦的话来形容,那就是,我听得耳朵都要怀孕了。 虽然我并不太理解耳朵跟怀孕有毛关系,但你们懂得就好。讲真的,郑智化的歌确实很能打动人心。夏至的这个安利我愉快的吃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迟到一小时。。o(╯□╰)o 第28章 球赛 没盼来足球比赛,倒是排球比赛先来了。 不过对于排球,我们纯属半吊子,只在体育课上临时练了两手,然后就跟拉壮丁似的,被拉上了高二秋季排球联赛的赛场。 夏至自然而然成了临时队长,他根据我们几个人踢球时的灵活度和体力给安排在相应的位置。我站在场上前排最右边,心里暗自庆幸,还好他给我上场的机会,而不是直接成后补队员。 没错,作为长期担任猪队友的我来说,这点自觉怎么可能没有呢? 第一场比赛,我们对上015班,大家都是业余中的业余,整场比赛打得就像是发球大赛一样,我们班发过去一个球,球自由落地,然后对方发过来一个球,球再次自由落地,接着继续发球…… 几轮空球下来,我都快要睡着了。 “夏至!”不知谁高喊了一声,我赶忙看过去,只见夏至高高跳起又快速落下,排球从他手中飞出,以一个居高临下的姿态,狠狠砸到对方场地的右后角。 “好球!”我也高喊一声,朝夏至跑过去,其他队友已经围在他身边,一一跟他击掌。我等大家都散开了,才奔到他面前,直接来了一个熊抱。 “张逐阳,咳,咳……”夏至被我扑得打了个踉跄,后退几步总算站稳了,“注意下形象,别人都看着呢。” 我放开他,“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那我们也来击个掌?” “……抱都抱过了,还击掌干嘛,快滚回你位置去,比赛没结束呢。”他拍拍我的后背,赶我回去。 我怏怏的回到位置,继续打比赛。 在夏至这一球的鼓舞下,我们班连续拿分,最后以4比1战胜对方,顺利进入半决赛。当然首场胜利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基本连球都碰不到。 三天后半决赛开始,我们的对手是011班。经过一轮淘汰,能够留下来的队伍多少还是有点实力的。为此我心里默默捏了把汗,这场比赛我们能顺利拿下吗? 开局并不激烈,依旧是有来有往的发球,可从夏至成功扣下一个球后,局势就越来越紧张起来。这011果然比015难对付,我们的比分一直相持不下。很快四局打完,双方各赢两局。第五局进行到后半场,比分依旧咬得很紧,我们班暂时领先1分。 我集中注意力,眼睛时刻盯着对方的发球手,努力判断来球方向。 其实水平如我们,一般都只会发直线球,也就是,站在右后角直直发到对方的左边场地去。而我们的传球配合程度还没能达到二传的水准,基本只能传一次。在能接到球的情况下,大多都是把球直接传给夏至,由他来跃起扣杀。 比如,现在他又高高跃起,来了一记狠招,比分终于拉开,14比12!赛点到了! 我不由兴奋起来,尽管我这个酱油打得比谁都尽责。 夏至跳起时瘦长的身形舒展开来,像拉到最大的弹弓,啧,啧啧,这家伙貌似又长高了,该不会超过我了吧? 正想着,突然球朝我飞了过来,我大脑还没来得及思考,身子已经猛的扑出去,估摸着夏至的方向,半蹲下来用脑袋往球上用力一顶,球被顺利传了出去,我的膝盖狠狠砸到地上,往前滑了大半米才停住。 “好球!”“我们赢了!”“夏至给力啊!”“我靠!张逐阳你太帅了!”队友们一片沸腾,纷纷朝我围过来。 夏至率先跑到我身边,伸过手扶起我,“膝盖伤着了吗?” 我笑着抖抖腿,“没事,哪那么脆弱,我又不是瓷娃娃。” “没事就好,”他也笑起来,“我们又赢了一场,进决赛了。” “都是你的功劳啊。”我说。 “刚才最后那关键的一分,是你的功劳。”他摸摸我的脑袋,“你头晕吗?” “不晕,我可是练过铁头功的,一个排球算什么?”我乐呵呵的说。 “铁头功?”王浩一脸问号,“真的练过?在哪练的啊?” “你听他瞎扯,”夏至说,“我还练过降龙十八掌呢。” “不,”我说,“你应该练过凌波微步才对,跑得飞快弹跳力还这么好。” 周边一阵哄笑。赢了比赛的喜悦倒映在每一个人眼中,尤其是夏至那双黑亮如钻的眼睛里。 决赛有一个班轮空,会直接进入总决赛,由抽签决定。而那个幸运班级就是我们班。 让我意外的是,最终与我们班对决的居然是雷鸣所在的018班。 总决赛前一天,我跟雷鸣结伴放学回家,一路上他都是眉飞色舞的嘚瑟样,“所以我早说过,我们文科生是以质取胜的,你们人多还不是一样输给我们。”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又立即唉声叹气,“不过啊,夸父你跟夏至都是我朋友,我也不忍心当着你们的面为自己班加油,所以明天的比赛我干脆就不去围观了,你们俩好好加油。” “哦,好。”我愣愣的回答。 第二天的比赛现场,观众比前面两场都要多,不管是我们班的还是018班的,甚至还有其他班的熟面孔。毕竟是总决赛嘛,大家都奔着精彩对决而来。 最后这场比赛,精彩倒也精彩,尤其是最后那出人意料并让人难忘的一幕。 事情是这样子的。 起先的比赛都还一切顺利,双方实力相当,比分你追我赶,跟上一场与011班的比赛相似。这样一路比到赛点,最最关键的一分。也就是这么凑巧,这个球依旧朝我飞来。我也早早做好准备来迎接这个球。 可就在这时,场外突然响起一个女生的尖叫,“夏至加油!我看好你哟!” 纳尼?我要接球的当口,你为什么要为别人加油?你为别人加油也就算了,为什么那人偏偏是夏至? 我不由自主的偏头朝场外望去,是一个戴着眼镜脸蛋圆圆的女生。 等我回过神时,球已经正面砸在了我的脸上。 我的眼睛鼻子受到强烈的撞击,猛的一阵火辣辣的疼。鼻子又酸又胀,我感到一股热乎乎的液体从里面流了出来。液体流进我的嘴巴里,一股铁锈味,流进我的球服里,黏糊糊的。 我赶紧捂住鼻子,仰起头看天。 不管距离远近,第一个赶到的总是夏至。 “快,捂住!”他脱下自己的球服,压到我的脸上。然后一把背起我,往校医务室狂奔。临走前还不忘抛下一句,“你们让后补队员上!争取拿下!” 校医简单帮我止住血之后,又嘱咐我们快去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和治疗。夏至二话没说,直接骑着我的自行车带我去了医院。 经过一番折腾,我的鼻子总算得救了,只是原本还算高挺的鼻梁,哪怕痊愈之后,也会稍稍矮一丢丢,为此我郁闷了好长时间。 不过比起我的郁闷,夏至的郁闷也不小。 不仅我们班最后没能赢得总冠军,而且他那天赤果上身在校园里背人狂奔的情景,落入了很多人的眼里,成为大家一时之间热衷的谈资。 “没关系,过阵子就都忘了。”我安慰他。 “滚。”他言简意赅,完美回应。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牵扯到鼻子,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让你笑,活该。”他轻轻帮我整理鼻子上有点异位的纱布,数落我道。 “不让笑,那我哭了啊。”我说。 “……算了,还是笑吧,”他说,“不过悠着点,幅度别那么大,鼻子还没好呢。” 我继续轻轻笑了会,然后叹口气:“哎,看来我还是如假包换的猪队友啊。” “猪队友怎么了?照样能拥抱春天,哦不,秋天。”他这样说着,眼睛里充满笑意和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中秋快乐 第29章 情书 出于愧疚心理,我请所有队员喝了两回汽水,大家对这次比赛的失利也都释然了。可我却对那位daohuosuo般存在的圆脸女生无法释然。 要不是她突然的尖叫里提到了夏至,我也不会走神,最后的冠军肯定属于我们班的,想想真是遗憾的很~ 下次再给我遇见的话,我,我一定饶不了她。 可没想到,我很快就在自家班级门口见到了她,而且还是雷鸣带过来的。 “夸父!”雷鸣兴高采烈,好像永远没有烦恼,这点令我非常羡慕。 “干嘛?”我瞪了眼他身边的那个圆脸,绷着脸问道。 “不就输给我们班而已嘛,至于这样么?”雷鸣说。 “至于,”我说,“本来应该是我们拿冠军的。” “哎,哎,我们不说这个了,”雷鸣看我脸色不对,立即转变风向,指了指那个圆脸,“我过来是想给你介绍个同学认识,以前我们隔壁班的叶晴,你还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就是她这根daohuosuo!哦,原来是叫叶晴,名字倒挺好听的,“不记得。” 叶晴微微笑了笑,说:“张逐阳,你好,我叫叶晴,是初987班的,现在跟雷鸣一个班,说起来我们也算老校友了。” 我淡淡的“嗯”了声,没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她变得有些尴尬,扭头看了眼雷鸣。雷鸣扔下句“你们聊”之后飞快的走开了。 叶晴低头扶了扶眼镜,然后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粉色的信封,“张逐阳,我是想……麻烦你帮个忙……帮我把这封信转交给夏至……可以吗?” 哦,原来是想我帮忙递情书……果然是对夏至有意思…… 我想了想,一把接过信封,“可以。” “那……谢谢你啦,我回教室了。”她说完偷偷看了我一眼,转身跑开。 我盯着手里的粉色信封,突然有种想直接撕碎撒到楼下的冲动。冷静,冷静……这是夏至自己的事情,应该由他自己去处理,我有什么立场去干涉呢? 虽然心里千百个不乐意,但那封信我还是完好无缺的给了夏至。 他看看桌上的信封,又看看我,愣了半天。 “雷鸣班的女生给你写的情书呢,你还不赶紧打开看看。”我说。 “哦……”他很听话的打开信仔细看起来。 信的内容估计不太长,他很快就看完了,然后面带神秘的看着我,努力憋着笑。 “想笑就笑,”我绷着脸说,“有女生这么主动追你,高兴吧?” “嗯,高兴,”他说,“可你为什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我为什么要高兴?又不是写给我的。”我说。 “哦……”他说,“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有女生给你写情书,你就会很高兴?” “不是,”我反驳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他追问。 “……没什么意思,”我懒洋洋的趴到桌上,“都没意思……” 过了几天,叶晴再次来教室找我,这次换成了粉蓝色的信封。接下来又是黄色的信封,绿色的信封……我心想,学文科的女生是不是都才华横溢出口成章啊,写起情书就跟写作文似的,信手拈来。 每次夏至看完信,就会看着我一个劲的乐,问他笑什么又不说,神神叨叨的。 我心里不知怎的,居然泛起了一丝丝酸味。没道理啊,我发誓我对那个叶晴只有厌恶,绝没有半点喜欢。她每次来送信时,都要扯着我聊几句,我都恨不得立即走人。 可那丝酸味确确实实存在,让我无法忽视。这是怎么了? 我越来越感到烦闷,上课都没法完全集中精神,满脑子都是夏至抽屉里那一叠情书。 夏至似也察觉到了我的走神,下课之后他看了我一会,然后把那叠情书全部扔给我,“自己看吧。” 我随便拿起一封,打开来快速的浏览,信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字:夏至,希望你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哦,谢谢啦。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情书? 我又赶紧把其他信件全部打开,匆匆看完一遍之后,整个人都陷入懵逼状态。 原来叶晴喜欢的人是我,从初中就开始留意我了,但一直不好意思主动找我说话,所以才想出这么一招,假装让我帮送情书好接近我。还让夏至帮她保密,别告诉我真相。 喜欢一个人,却要让这个人误会她喜欢另一个人,这么复杂而诡异的心思……女生真是可怕的生物…… 仔细回想,我好像从小到大没有对哪个女生有过特别的心思,平时连话都没有多说。并不是害羞,而是真的提不起兴致。每次雷鸣跟我说起高年级哪个学姐很漂亮,哪个身材超级棒时,我都只是单纯附和,从不跟他深入探讨。 算了,女孩的心思我本就不乐意猜,只要她喜欢的人不是夏至就好。 想着想着,我突然控制不住的大笑起来。 “你不会吧?真的喜欢她?”夏至小声的问。 我继续笑着,不回应他。 他愣愣的看着我,神色有些复杂,语气里夹带一丝淡淡的失望,“看来你真的喜欢啊,不过我说,喜欢归喜欢,千万别因此影响到学习,知道吧?” 我好不容易止住笑,看着他,“谁说我喜欢她?我讨厌她还来不及呢!” “啊?”夏至一脸吃惊,“不喜欢就不喜欢,那你干嘛讨厌她啊?” “嘿嘿,保密。”我说。 等到叶晴再次把信封递给我时,我严肃的对她说:“不好意思啊,我不能再帮你转交了,你自己给他吧。”说完便进了教室。 后来叶晴果然消停了,不再跑到我们教室门口。我打定主意,如果以后她对我有什么主动进攻,我就当面拒绝掉她。 恰好这时候,年级里发生了一件事,014班的一对男生女生在教室里当着大家的面玩亲亲,据说还有火辣的舌吻! 这立刻引发了全校地震,从高年级到低年级全面戒严,校长出面狠抓早恋风气,班主任苦口婆心的给我们做思想工作,论早恋的不正之风,早恋=歪门邪道,早恋的极大危害100条…… 我跟夏至在下面听着,悄悄对视一眼,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到了跟我一样的质疑。 谁敢说,早恋就一定不好,一定会影响学习呢?说不定还能互相帮助,共同进步,一起携手跨进名校大门呢。 也许这场地震让叶晴醒悟,一直到我们毕业,她都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我也几乎没有再见到过她。也许在我和她眼里,这不过就是个小小的插曲,青涩懵懂的喜欢,本经不起什么风浪。只有当果子渐渐成熟之后,才会出现不一样的美味。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晚上见 第30章 追赶 有次晚自习课间,我跟夏至沿着操场转悠,我们第一次聊起心仪的大学。夏至的目标是C大,西南一所全国靠前的重点大学,这所大学的医学院则是重中之重。 “怎么不想去北京或者上海读书呢?”我问。 他想了想,低声说:“太远了,而且那边生活成本太高。” “哦,其实C市也很好,好吃的特别多,据说美女也多。”我说。 “你呢?”他问,“想考哪个大学?” “你考哪我就考哪,我跟定你了。”我说。 “那行,那这次期末考你争取进前十。”他说。 话虽如此,可我的成绩依旧在十名开外徘徊。不行,我要加倍努力,追赶上夏至的脚步。 到高二下半学期,我打算中午不再回家吃饭,而是跟夏至一起吃食堂,然后就回教室做题,困了直接趴桌子上小睡一会。 那时候食堂的饭菜倒也便宜,米饭三毛够吃,稍微带点肉丝的菜一块钱一份,纯素的五毛一份,还可以开小灶点现炒的菜,一块五一份。 我每次都点小炒,然后跟夏至的菜混着吃。味道自然比不上家里阿姨做的饭菜,不过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能吃饱肚子就行。 吃完饭本来想直接回教室,夏至把我拉住,“中午就算你不困,该休息还是要休息的,不然下午的课没精神,你跟我去宿舍睡会,我们早点到教室做题。”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答应了。平时中午在家我是有午睡习惯的,一下子确实不太能适应。 我跟着夏至来到他的宿舍。宿舍面积不大,左右各放了三张高低床,共十二人一间。中午吃过饭,大家都回来了,一时间宿舍里热闹非凡。 “大家安静会吧,该午睡了。”夏至高声说。 渐渐的,果然没什么声音了。只是大家都用好奇的眼神打量我,我微微一笑,说:“我来你们宿舍蹭午觉呢。” 夏至的床在最里靠窗的下铺,我们一起躺到上面,我侧过身面朝墙。他小声说:“将就下吧,听说下学期要换新宿舍,到时就没那么多人一间了。” 床板很硬,跟他老家的一样,还好我已经习惯。我们俩枕在一个枕头上,我能清晰感觉到,他的呼吸打在我的后脑勺上,像有只手在轻轻撩拨,怪痒痒的。 睡了大概半小时,我就被夏至轻轻叫醒了,“走,去教室。” 出了宿舍楼,我问他:“你没睡着吗?” “没,我怕睡着了就直接到上课的点了,”他说,“没事,我闭着眼睛养神也一样的效果。” “我明天把闹钟带过来吧,声音调到最小,只够我们自己听到就行。”我说。 他想了想,“也好。”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我干脆把晚饭也换成了食堂。除了每周的踢球日外,下午放学到晚自习的这段时间里,我几乎都泡在教室,贡献给了做不完的题库。 而夏至,也始终陪在我身边,跟我同出同进。 皇天不负苦心人,期末的排名我终于迈进了前十,确切的说,刚好第十! 距离夏至,还有五名。 从高二升高三的暑假开始,学校安排补课,暑假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一半。我也没心思再玩耍,一头扎进题海里无法自拔。 到正式升入高三之后,我跟班主任申请住校。老妈一开始不同意,“就学校到家里这么点距离,干嘛还要住校啊?” “住校的话,晚自习会多上一节课,我在教室的效率比在家要高,就还有最后这一年了,您就让我住校吧。”我说。 她听我这么一说,也就不再反对,只叮嘱我每周日必须回一趟家,吃点好的补充下营养。 正好学校新建了宿舍楼,我如愿跟夏至住在了一个宿舍,并且我们很默契的选了最靠里的上下铺,他上我下。 夏天我们洗完澡之后,衣服就随便洗洗,天冷到不能再洗冷水澡时,我就每周拉上他一起回家去洗,衣服也全扔到洗衣机里。 晚上下了三节自习课已经过10点,宿舍10点半准时熄灯,有时候遇到难解的题,我便打着手电筒躲在被窝里继续做,不做出来就睡不着似的。其实那只是假象而已,我发誓只要头一碰到枕头立即能睡死过去。 “阳阳,”夏至从上面探出头轻声问,“你还没睡吗?” “嗯,我解出这道题就睡。”我掀开被子,小声对他说。 他轻手轻脚的爬下来,钻进我的被子,开始帮我讲题。讲得很细致,思路很清晰,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有时讲的时间太长,他懒得爬床,直接跟我挤在一起睡了。 当黑板最右边出现高考倒计时的时候,我心里的紧迫感更加强烈起来。还有最后一百天,加油啊,张逐阳! 很快全年级进行了第一次模拟考,我的分数只有611分,夏至考了636。差距还是很大啊。我查过C大历年在我们省的录取分数线,平均分基本都在630以上。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我跟夏至把一模所有错题都拎出来,互相分析讨论,避免下次再犯同样的错误。而我躲被窝里做题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二模时我的分数有了明显提高,621分,夏至则上了640。不出意外的话,他上C大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而我还处于悬崖边缘。 三模的分数比二模又提高了一些,但整体难度也降低了不少,所以我心里依旧十分忐忑。 “阳阳,你已经很优秀了,”夏至夹了块肉到我碗里,“你的分数完全可以上一所很好的一本,我很想你能跟我一起上大学没错,但我更希望你能认真的做出选择,别因为我而蒙蔽了眼睛。” “不,我没有被蒙蔽眼睛,C大就是我最认真的选择。”我笑着说。 “很抱歉,”他低头扒拉盘里的米饭,“其他事我都可以放慢脚步等你,但唯独这件事,我不能等,也等不起……” “我不要你等,我会追上你的,不信走着瞧。”我坚定的说。 “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不仅要追上我,还要超过我!”他也坚定的说。 “我们C大见!”我把手伸到他面前。 “C大见!”他紧紧握住我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后晚见,昂~ 第31章 高考 高考将至! 全年级笼罩在一片严肃氛围里,课间没有人在教室大声喧哗,也没有人闲倚在走廊上聊天,大家都像被一股神秘力量牢牢钉在座位上,跟时间玩命似的赛跑。 老爸来学校看过我一次,带了两箱牛奶和一大袋零食,叮嘱我跟夏至两人分分。跟老妈每次见面必问分数不同,他没有提起任何关于高考的事情,只是简单问了我几句住校的生活。 临走前,他说:“阳阳,爸爸没什么本事,一辈子就当个普通工人,但是小日子过得也挺知足。每个人想走什么样的路,过什么样的生活,都在于他的选择。做好了选择就努力朝着这个方向去走。能往上走就尽量往上走,别老想着回头,当你站得越高视野肯定越宽阔,看到的风景也会不一样。” 我当时其实并不确定我未来要走什么样的路,但我心想,这条路上一定要有夏至作伴,风景才会更美丽。 紧张沉默的气氛持续到高考前两天,学校最后一天上课,整栋教学楼突然像沉寂许久的火山突然喷发,“嘭!”的一声炸开了。 走廊上挤满了人,大家随意呼喊,高声谈论,纷纷把试卷书本撕碎了往楼下撒,看上去就像正在下一场雪,而且远远大过高一下的那场。没过多久,楼下的地面上,绿化带里,铺满大大小小的纸屑。 年级主任站在楼下淋了会“雪”,最终无奈的摇摇头,走了。 真是疯了。 不过谁的青春没有疯狂过呢? 我突然也好想去疯一把,回教室拿起几张试卷准备往外冲,却被夏至拦住了。 “这些可都是你付出汗水的证据,留着当个纪念也好啊,扔了太可惜。”他说。 “啊……那怎么办?我也想去过过瘾。”我说。 “给,撕这个。”他递过来一叠厚厚的稿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草稿。 “这个不是你的证据吗?”我问。 “笨蛋,这只是草稿纸而已,撕了就撕了,”他说,“你的呢?给我也来点。” 我找了自己的一叠草稿纸给他,我们俩跑到走廊上,挤在人堆里,痛快的撕扯,然后用力往外抛撒。 “呼,痛快!”我大声说,很快就要解放啦。 高考前一天,全校停课,教室全部腾空用来布置考场。 偌大的校园静悄悄的。 李老师让我们住校生自行安排,可以去操场走走,但别随意跑动,可以去阅览室看看杂志,或者就在宿舍睡一天大觉。但前提是,一定要先把考试需要的物件准备好,放在自己能看得见的地方。 我跟夏至坐在水池边的石凳上,盯着水面发呆。 越是到这会,我反而越不紧张了,心情就跟水面一样平静。 “阳阳,”夏至看着我,“明天你不要老惦记着C大,给我心无旁骛的考试,认认真真的答题,就把它当做一次模拟考。其他事情,等考试结束了我们再商量。” “嗯,”我点点头,“你也一样。” “好,我也一样。”他也点点头。 周边的树丛里,传来知了忽远忽近的啼叫,打破了校园的宁静,仿佛提前给我们吹响胜利的号角。 学生生涯中最为重要的两天顺利结束,我走出考场时,心头突然涌上一丝怅然。 真的结束了吗?上了那么多年学,一切的努力,就只为这短短两天吗?大学,是不是人生的另一种开始? “怎么样?”下到一楼,夏至迎面走来。 “挺好的,题都答完了。”我对他笑笑,看他的模样不用问也知道考得很顺利。 他摸摸我的脑袋,“肯定没问题的,等出分数吧。” “嗯,”我说,“暑假你打算怎么过?” “我想去打工。”他说。 “哦,我也去,”我说,“那到时你就住我家吧,我们一起去打工。” “这样不太好吧?那么长时间呢……”他说。 “那我问你,你准备上哪住?”我瞪着他,“住宾馆?睡桥洞?还是每天坐两个小时的车回老家?” “我……我还没想好……我也有亲戚在县城的……”他结结巴巴。 “你去亲戚家住那么久更不好,”我说,“你就住我家,就这么定了!” 正式放假后夏至先把大部分行李送回老家,顺便在老家陪爷爷奶奶几天。分数还要等一段时间才出来,我便先托雷鸣帮忙找下哪里招暑期工。 “夸父,你又不缺钱,干嘛一考完试就急着打工啊,不好好玩玩放松下?”雷鸣问,“提前体验社会?” “是啊,”我说,“体验下社会的冷暖,为大学生活做好准备啊。” 他一副不相信的表情,“糊弄傻子呢?” “对啊,没错。”我正经的说。 过了会,傻子反应过来,着急的辩解,“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才不是傻子……” “我有说你是傻子吗?”我问。 “没有,”他摇摇头,“但你不就那个意思嘛……” “傻子明明是你自己说的,我只不过随便附和一下。”我说。 “算了,本大爷不跟你啰嗦,”他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急着去打工吗?还不是因为夏……”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推出了家门。关了门之后,还能隐约听到他的抱怨,“你这个没良心的张世美!” 雷鸣表哥家的家业之一是个规模不算太小的快餐店,主营是砂锅饭,还兼带卖卖炖汤和小吃。那边答应提供两个临时服务员的岗位,等我们填好志愿就可以过去上班了。 老妈对我要出去打工百般不解,她本来还打算给我报个旅游团让我去海边玩玩,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夏至肯住到家里来,已经挺为难他了,如果再帮他报团出去玩,他肯定更不乐意……我自己一个人去又有什么意思? “那你们就帮我看店吧,”老妈说,“我照算工资给你们。” “不用,”我说,“帮您看店就跟玩似的,不如在家待着了,我就是想早点出去感受下社会,我从小都没出过远门,马上到了大学还不得被人欺负啊?” 老妈依旧表示反对,一旁的郭叔叔温和劝道:“文秀(老妈的名字),阳阳眼看就是准大学生了,又不是三岁小孩,去快餐店端端盘子也好,男子汉啊就要多锻炼锻炼。何况还有夏至跟他一起去,你就别操这份心了。” 老妈看了看郭叔叔,又看了看我,最后一声不吭的回了房间,算是默许。 我对郭叔叔递过一个感激的微笑。他跟老妈处了这么多年,常常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能把倔强的老妈给说服气。 接下来我无事一身轻,舒舒服服的睡了好几天大觉。 直到分数出来的那天,夏至一大早就赶过来了。 “阳阳,快,打电话查分!”他满脸激动。 我也没法再淡定,哆嗦着手在座机上开始拨号码,“考生您好,您的总分是645分,重复一次,645分。” 夏至愣了愣,突然惊呼起来,“阳阳!你真行!” “是你真行,我输的是你的准考证号。”我笑着说。 “啊?”他又愣了愣,抢过电话拨起来,按键声每响一次,我的心就被往上提一提,到最后一个数字时,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重重的按下去。电话那头的女声还是像刚才那么甜美,“……您的总分是626分,重复一次,626分。” 啊,626,这个分数报考C大还是有点悬啊。 “阳阳,”在学校机房填报志愿时,夏至勾了勾我的手指,“你……你要不要再考虑下?” “不用,我不会改变我的主意。”我说,“我说过要跟你一起上大学,一定可以的,你别担心。” “我……”他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再次抬起头看着我,“相信你。” 我的第一志愿还是义无反顾的填了C大,第一专业还是选了英语,又挑了几个不是太热门的专业,并且在服从专业调剂那里打了勾。 看在我辛苦追逐的份上,老天会眷顾我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国庆快乐~ 第32章 打工 填完志愿,我们俩的快餐店打工生活正式开始。 有雷鸣的特别关照,我们没有被安排进油腻腻的厨房,而是负责跑堂,把做好的砂锅饭端给客人。当然更有可能是因为我们从来没做过饭,老板不敢冒着砸招牌的风险让我们进厨房帮忙。 跑堂其实也不轻松,一整天下来我的腿都没歇过。一回到家就直接瘫到床上,动一下就费劲。 “阳阳,”夏至坐到我身边,“明天你就别去了,我自己去就行,我帮你跟老板说一声。” 我一听就急了,挣扎着爬起来,压到他身上,“这点累不算什么,我适应适应就好。” 他伸手一揽,我们齐齐倒下去,他看着我,“你又没有非要去打工的理由,干嘛这样折腾自己?” “谁说这是折腾?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笑着说,跟他对视了一会,我小声问,“你难道就一点都不累吗?” 他沉默了片刻,才慢慢说:“累,但是我有非累不可的理由。” 我的心像被揪了下,隐隐作疼,“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我们之间难道还有不能说的吗?” 他淡淡一笑,“知道啦,张夸父。” “夸父就夸父,还带上姓干嘛啊?”我撇撇嘴。 “高兴。”他说。 我:“……” 熬过前面三天,我就渐渐适应了跑堂的日子,送起砂锅饭来越来越得心应手。 这天中午,店里出奇的火爆,客人走了一波又一波。我们忙得人仰马翻。 3号桌,肉卷五花肉双拼。 我瞟了眼单子,快速的把饭送过去。“先生,请慢用。”我说着把饭放到桌上,手正准备撤离时,突然被一双粗糙的肥手握住了。 “你一个大小伙,脸蛋比女孩还白净,手比女孩的还嫩滑,摸起来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肥手主人开口说道。 看着那个满脸横肉还色眯眯对我笑的男人,我忍不住在心里狂吐,赶紧把手用力抽出来,也顾不得烫,拿起砂锅就往那男人身上扔。 他被烫得一下蹦起来,砂锅“啪”的一声砸在地上,饭菜撒了一地。他气急败坏的朝我吼道:“你TM有毛病啊!” “你TM才有毛病!”我不甘示弱的吼回去,“摸什么摸,把我当女人啊!” “老子哪里把你当女人了?老子就好这一口!”男人继续吼,口水差点喷到我脸上。 夏至闻声跑过来,把我护到身后,正面迎上男人,“你TM别在这恶心人!赶紧道歉,然后滚蛋!” “道歉?我凭什么道歉?现在是他把我烫伤了,他不仅要跟我道歉,还要赔我医药费!”男人一脚踩在凳子上,脸上的肉仿佛都在颤抖。 我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在望着我们。我本想硬着头皮再争执几句,夏至用眼神把我制止了。 原来雷鸣的表哥已经走过来,他对男人好言相劝:“这位大哥,不好意思,这服务员啊还是刚毕业的学生,没什么经验,毛手毛脚的,所以才会不小心把砂锅打翻到您身上,幸好您也没受什么伤,就大人有大量,别跟毛头小子一般计较了,不然闹到派出所去耽误大家时间,您说是吧?要不这样,未来一个月您到我这来吃饭,全部5折!” “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别到时不认账!”男人说。 “那当然,我保证,现场所有人都可以作证,您请放一万个心。”雷鸣表哥赔笑道。 “哼!”男人恶狠狠的盯着我,“胃口全被你搞没了,今天这饭不吃了!小子算你走运!“说完扭头出了店。 我刚想对雷鸣表哥说声感谢加抱歉,他先开了口:“小张,下次机灵点,别跟这种人硬碰硬,你硬不过他的。他要真来吃饭,这钱就从你的工资里扣。你是雷鸣的同学,我也不要多,就按成本价算。” “好的,谢谢老板。我们继续干活去了。”夏至抢先帮我回答,然后拉着我走到一边去。 我嘀咕:“凭什么要从工资里扣啊,明明是那个肥肉男有错在先。” “是,都是他的错,”夏至小声说,“但我们也理亏不是,就当买个教训吧,下次遇到这种人,得想其他办法来对付。” “什么办法?”我问。 “比如……”他琢磨了一下,“找个借口把他的饭端回厨房,拼命加酱汁齁死他,或者找只小强搁到饭里……” “……这都什么馊主意……”我没忍住笑起来,“还不得又怪到店老板头上,那样反而更麻烦。” “我就随便瞎说说,又没让你当真。”他也笑起来,“干活吧。” 第二天,那个肥肉男果然不出意外的出现在店里,还专挑贵的点。我送餐时尽量避开他,也坚决不再给他送餐,可总感觉他的视线有意无意的在我身上来回打转。之后好几天也都如此。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人有病。 第二反应,病得不轻。 可有天夜里,我莫名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脑子里突然响起那个男人吼出的那句“老子就好这一口”。 哪一口? 我侧过头看了看几乎贴在我颈窝里睡得正香的夏至,轻轻握住他搭在我胸前的手,稍稍用了点力握紧。还是熟悉的触感和温度,我不仅不排斥,反而很享受。 但对那天那双肥手的触摸却极度恶心。不是跟陌生人亲密触碰所带来的不适应不习惯,而是另外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排斥。 还有那张色眯眯的肥肉脸…… 难道是这一口? 第二天早上,我困得眼皮都睁不开。夏至洗漱好了来催我起床,我死活懒着不肯起。最后他无奈的说:“哎,那你睡吧,今天我帮你请假,就说你病了。” 等夏至出发后,我反而睡不着了,就大睁着眼盯着天花板发呆。 我知道我不是真的困到起不来床,而是不想去店里看到那个男人,不想他把视线继续停在我的身上。能躲一天是一天吧,或者干脆以后也不去了,工资不够扣就再补清。 我想我是害怕了。 害怕我是不是也好那一口。 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品尝的那一口。 凭我浅薄而有限的认知也知道不是寻常滋味的那一口。 自重逢以来,我对夏至所有的亲昵都觉得理所当然,潜意识里我一直当他是亲近的弟弟,是交心的好朋友,可会不会,这些都只是假象,而真相就隐藏在那未知的一口里?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就跟我不知道能不能等来C大的录取通知书一样的迷茫。 好在暑期过到一大半时,我们的通知书到了! 夏至果然如愿考上了C大的医学院,而我也如愿进入C大,社会学院的旅游管理专业! “阳阳!”夏至激动得眼眶都有些湿润了,“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我也一定可以的!我们又可以继续在一起上学了!” “嗯!”我用力点点头,“我说过会追上你的!” “我本来还想着,还想着……”他说,“万一……你落榜了……我就陪你一起复读……” “笨蛋!我才不要复读!”我一拍他的脑袋,“就算第一志愿落榜,也还有第二志愿啊。” “第二志愿录取的话,我们不就要分开了么?”他说。 “我填志愿的时候你没看啊?”我问。 他摇摇头,“没,我当时不敢看。” “我的第二志愿第三志愿全都是C市的学校,所以,”我笑起来,“我们不会分开的。” 作者有话要说:后晚见 第33章 火车 夏至整整在快餐店干了一个暑假,而我,自从那个肥肉男连续一个礼拜都出现在店里后,就处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状态。最后一结算,勉强把该扣的钱抵清掉。也就是说,我忙活了快一个月,一分钱没赚到。 而夏至赚到了将近1500块。这在当时那个年代,几乎就是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阳阳,没事,等去了学校我请你吃好吃的。”夏至说。 “好啊。”我开心的点头。本来我去打工也不是为了赚钱,无所谓啦,就当真的是为了积累一些社会经验吧。 夏至之所以能拿到这么多,除了他自己手脚勤快干活卖力外,也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雷鸣的功劳。 雷鸣这家伙声称为了高考掉了二十斤肉,假期开始就各种浪吃浪吃。后来填志愿的时候,他的分数勉强上二本,他爸一咬牙,给报了个某偏僻地区的军校,没想到还真被提档了,体检也过了,几天前他就夹着尾巴被“护送”去学校去了。 “哎,我的大好青春啊,”临走前他跟我感叹道,“就要奉献给国家,奉献给人民了。” “伟大的闪电,我看好你,你是我们年轻人学习的榜样,是未来英俊霸气的兵哥哥,是社会主义的栋梁之……”我一本正经的说。 “滚滚滚,”他打断我的话,“我那离你那不算太远,以后我有时间就去找你跟夏至玩。” “随时欢迎,就怕你根本出不了校门。”我说。 “滚!”他彻底怒了。 老妈原本想叫老爸送我到学校,我认真的拒绝:“我那么大的人了,自己坐火车过去就行,学校有大巴在车站接人的,而且我跟夏至一起去,互相也有照应,您还不放心么?不用麻烦老爸了。” 老妈想了想,爽快的答应。她从来都是对我放养的态度,从不过多干涉我的决定。 那个没有动车的年代,从我们所在的城市到C市坐火车要将近40个小时,得在车上度过两个晚上。但对于第一次出远门的我们来说,40个小时听起来就跟4个小时没什么区别,我们完全没意识到火车上时间的难熬。 刚好大学开学的高峰,火车站的售票窗口前排起长龙。我们排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队,才终于靠近窗口。 排队时我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直接买两张卧铺,虽然夏至之前已经明确说过他要坐硬座。没想到刚轮到我们买票时,夏至抢先问出了口,可谁知竟然连一张卧铺票都不剩,早就被抢光了。 售票阿姨板着脸告诉我们,要是再晚点来,就只有站票了。吓得我们赶紧买了两张硬座,然后揣在口袋里捂得死死的,生怕被后面的人抢走。 “本来还想着你坐卧铺的话,我可以去你那边蹭蹭。”夏至叹气说,“没想到啊,卧铺票这么抢手。” “坐就坐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两个晚上嘛,熬一熬就到了。”我揽着他的肩膀,一同走出售票大厅。 额……感觉不是太顺手,我偷偷往两人肩膀瞟了眼,这家伙,竟然真的比我高了!明明吃一样的饭,怎么就能窜得比我快呢? 出发那天,老爸老妈郭叔叔还有夏至的妈妈,同时来为我们送行。我不由想到了好多年前那个离别的车站,也是我们这六个人。那时哭得稀里哗啦的人是我,而这时,默默流眼泪的是我的和夏至的妈妈。 孙阿姨一如既往的瘦小,脸色蜡黄,看起来比老妈显老不少,可我依稀记得她们同龄。 “妈,我上车了,到了那边我再给您打电话。”夏至对孙阿姨说。 “妈,我也上车了,到了那边我也会给您打电话的,”我说,“爸,郭叔叔,你们好好保重身体,不用牵挂我们。” “一路顺风啊,小大人。”郭叔叔拍拍我的肩膀说。 “阳阳,”老爸说,“你在外面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夏至,你们哥俩互相照顾好对方,千万要注意人身财产安全。” “好,叔叔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阳阳的。”夏至说。 “我们大人的缘分虽然断了,但你们哥俩感情还那么好,真是……”孙阿姨声音哽咽,“我真高兴……” “是啊是啊,”老妈说,“是该高兴,夏至是个好孩子,帮了阳阳很多,我说老张,你干脆把孙梅追回来得了。” “你……孩子们都在呢,你瞎说什么呢你……”老爸着急的说。 “老爸,我看行啊!”我故意大声说。 孙阿姨顿时脸色微红,嘴上催促道:“好了好了,时间也快了,你们早点上车找好位置安顿下来吧。” 我们行李不多,每人一个背包,一个大箱子,外加一大袋吃的喝的。一走进车厢,我就傻了眼,车厢里挤满了人,箱子根本没法从过道上推着走,只能双手扛在肩上。 每前进一步都无比艰难。 也幸好我们的座位比较靠前,挪了几步就到了。把行李箱拼命塞到行李架上之后,我们松了口气,几乎瘫在座位上。 座位是两人座,这点我还算满意,刚想伸长腿放松一下,一位大叔挤过来,直接往对面座位下一钻,躺下了。很快又过来两位大哥,愣生生站到了我们与对座本来就不宽敞的空地上。 我怏怏的把腿收回来,突然碰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我低头看去,好吧,我们座位底下不知什么时候也躺了个人。 “是不是后悔了?”夏至悄悄在我耳边问。 “嗯?”我说,“后悔什么?” “后悔跟我去C市啊,要坐这么久的车,车上还这么多人。”他往我身上挤了挤,说。 “再问我打你。”我瞪他一眼。 “大人饶命,小的不敢了。”他嘻嘻笑起来。 我把袋子抱到怀里,打算挑瓶饮料来喝。 这时一个瘦瘦的女生挤过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两位帅哥,能不能行行好,让我在座位上挤挤啊,一路站到C市我要没命的。求求你们了……我人瘦不会占太多地方的……” 我跟夏至对视一眼,他微微摆了摆头,我又看了看那个女生,瘦瘦小小,汗湿的头发全贴在脸上,背上背一个好大的包,整个人看起来乱糟糟的。 我有点于心不忍,正准备往外挪挪,让她坐到最里面,夏至已经挤着我往里挪,让出了最外面靠过道的一点地方。 女生嘴里道谢着坐下了。 两人座坐三个人,就算都不是胖子,也着实够呛。几乎就是肉贴肉。 我看了眼女生跟夏至紧挨着的胳膊,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于是自己往里使劲靠了靠,又把夏至拉过来一些。夏至稍稍动了动,可胳膊还是避免不了的跟那个女生挨着。 我愈发不痛快,可自己种下的果,再难吃也得吃啊。 我拿起一瓶橙汁狠狠的喝起来,没喝几口就被夏至一把抢过去,“别喝那么多水,上厕所费劲。” “费劲就费劲,我乐意!”我没好气的说,抢了橙汁打算继续喝。 他看了我一会,然后往我身上半压过来,贴着我耳边说:“怎么,还生起气来了?又不是我要让座的……” “谁说我生气了?我没气,就是口渴喝点水。”我咬着瓶口闷闷的说。 他淡淡一笑,拿过橙汁喝了几大口又还回给我,“刚好我也渴了,借来喝喝。” “让她坐里面,”我说,“我坐中间。” “不要,”他爽快拒绝,“就现在这么坐。” “为什么?”我问。 “没有为什么,我乐意。”他看着我说。 兴许是看我们两人的脸色不太好,那个女生也没敢跟我们说太多,只是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就不再作声。 我跟夏至紧紧贴在一起,几乎都快要抱上了。我们丝毫没有察觉,反正火车上人那么多,每个人心里恐怕只盼着早点到站,谁会有这份闲心想那么多呢? 随便吃了点零食,我们就昏昏欲睡,迷糊到夜里,我被冻醒了。火车上的其他硬件都陈旧破陋,唯独这冷气十分给力,白天尚且能扛住,但晚上就够呛。 我动了动发麻的身体,夏至也醒过来。 “夏至,我好冷啊,你冷不冷?”我小声说。 “我还好。”他看了看四周,满地或躺或站或坐着人,没有一块空地,根本没法开箱拿衣服。他又看了看我身后,起身把窗帘给拆了下来,披在我身上,自己再紧紧抱住我,“这样就不冷了,睡吧。” 我闻着窗帘上怪异的味道,感受着夏至熟悉的体温,在轰隆轰隆的火车声中,迷迷糊糊继续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后晚见 第34章 入学 熬到第二个晚上时,我的脚整个浮肿起来,浑身散架似的酸胀,再看看夏至,脸色很憔悴,完全找不到平日里的神采。 我微微动了动,想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可怎么样都难受。最后干脆站起来,头抵在行李架上,夏至很快也跟着站起来。 “啊……两位帅哥,你们都想站站的话,我就先躺会了,你们要坐的时候喊我……”那个女生说完便立即躺下去了,完全不在意此刻我跟夏至都是屁股对着座位的。 我顿时有些尴尬,忙转身面朝过道,夏至也已经转过身朝里,我们面对面站着,互相盯着对方狼狈的样子,发了会呆之后,轻轻笑起来。 “各位旅客,前方到站是本次列车的终点,C市。C市素来有着‘天府之国’的美称,是西南地区闻名中外的旅游休闲城市……” “各位旅客请注意,前方即将进站,请带好行李,按序下车。” 火车上的女播音员的声音竟然变得这么动听,听在耳朵里就好像天籁般让人喜悦。 终于到站了! 我已经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 下车后那个女生再三对我们表示感谢,我大手一挥,潇洒的说:“别客气,小意思。” 女生走远后,夏至看了我一眼,转头偷偷笑起来。 “笑什么啊,”我神色难得严肃,“快走吧,找学校的车去。” 在出站口找到学校接新生的大巴之后,我们才知道,原来医学院跟社会学院不在一个校区。两个校区距离车程二十多分钟,坐公交的话差不多半小时。我顿时有些泄气,不过转念想想,也就半小时而已,又不是跨越整个城市,这点距离算不上什么。 “阳阳,”夏至先跟我走到去我的校区的车前,“我们先各自到学院报到,等安顿好之后,再汇合,好不好?到时我用座机给你打电话。” 拿到通知书后,郭叔叔送了我一个诺基亚,“我卡还没办呢,你怎么能知道我的号码?” “这个简单。”他跟负责接人的一位学长要到了手机号码,抄了一份给我,“你有了号码之后,就立即打学长电话,我下午再给他打个电话,这样不就知道了吗?” “还是你聪明。”我说,“那你拿到我的号码之后,就立即打给我吧。” “知道,快上车吧。”他说。 我怀着无比激动又稍稍遗憾的心情坐着大巴来到C大的府北校区,在学长学姐的指引下,很快就办好了入学手续,并且开通了手机。 我第一时间给那位学长去了电话,报出自己的名字,再三拜托学长储存好,下午多留意电话。 挂断之后,我才给老爸老妈分别去了电话报平安。 宿舍是四人间,上床下桌式,有了高三一整年的住宿经验,我收拾起床铺来格外熟练,三两下就收拾妥当。对面铺戴眼镜的哥们比我先到,我这会都躺下休息了,他还在研究蚊帐的正反面。 “哎,你把那头翻过来就行了。”我实在看不下去,给他做场外指导。 在我的指导下,他很快挂好了蚊帐,“谢谢你啊,我叫王思宇,思考的思,宇宙的宇,隔壁市的,你呢?” “我叫张逐阳,追逐的逐,太阳的阳,从G省过来的。”我说。 “追逐太阳?”王思宇愣了愣,“夸……父?” 我苦笑不得,“……也可以这么叫我。” “哈哈哈哈,那以后就叫你‘夸父’吧,这个名字还挺有趣的。”他大笑着说。 后来宿舍另外两人都到齐了,一个叫李小斌,一个叫周治,大家随便聊了几句就熟悉起来,约了一起到食堂吃饭,然后在校园里闲逛。 “夸父,你怎么老看手机啊?”周治问,“等女朋友的电话?” “没有,没有,我才没有女朋友,”我脸上微微发烫,“就一个老同学,他也考上了C大,在医学院。” “我们学校的医学院分数可不低,你那同学肯定是个超级学霸吧?”王思宇说,“可惜我报的数学专业还差几分,不然也不会被打发到社会学院。” “社会学院很差吗?”李小斌反问,“反正对外说出去,都是C大的学生,大家都一样是学霸,不然也进不来。” “我没说差,只是不是我想来的地方。”王思宇不悦的说。 “不差不差,C大无论哪个专业都厉害着呢,别忘了我们可都是学霸呀,”我赶紧打圆场,“我那同学也就那样吧,成绩没比我好多少。”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本市的座机号码。我忙接听,电话那头传来夏至熟悉的声音,“喂,阳阳,是我,你都已经安顿好了吧?午饭吃了吗?” “都搞定了,你呢?”我说。 “我也搞定了,那要不……”他说。 “我过去找你。”我抢先说。 “啊?我其实也可以过去你们校区的……”他说。 “我……你不知道去哪找我,我有电话联系方便些,你就在座机旁边等着,万一找不到我就打过去给你。”我说。 “那好吧,我就在我们校区的教育超市里,你过来吧。”他说。 我挂断电话,跟舍友打声招呼,就跑到校外打了个出租直奔医学院所在的华西校区。 “这么快?”夏至看到我,一脸惊讶,“你打车过来的?” “嗯,”我喘口气,看了下手机,“二十三分钟,坐车一路绿灯十九分钟,校门口到这里四分钟。” “……我又不走开,你那么赶做什么?”他无奈的说。 我瞪他一眼,“走,带我去你们宿舍看看。” 医学院的宿舍看着比我们学院的要新,也是四人间,上床下桌,但面积要更宽敞些,卫生间和阳台也更大。 宿舍另外两人都不在,只有一个男生在看漫画,见到我们,他立即笑着迎过来。男生高高大大的,好吧,长得也挺阳光英俊,“你好,我叫李友恒,你是夏至的朋友?” “这是我以前的同桌,张逐阳,社会学院的,过来找我玩玩。”夏至说。 “哦,社会学院不在我们校区吧?”李友恒说,“刚开学第一天就过来找你玩,你们感情一定很要好。” “是啊,我跟夏至从小玩到大,跟亲兄弟一样。”我说。 李友恒没再搭话,只是笑了笑,继续低头看漫画去了。 “走吧,我们再去校园里转转。”夏至提议。 我跟着他下了楼,开始逛校园。原来整个华西校区只有医学院,教学楼,实验楼,图书馆,展览馆……所有建筑都显得肃穆沉静,倒是跟医学的风格相像。 逛了一圈校园,我们又到校外逛了逛,附近的一条小吃街上全是各种餐饮店,空气中都飘着一股花椒味。 “也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走,我请你吃东西去。”夏至说。 我想了想,点头答应,“好啊。” 我们在小吃街上随意转了转,找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火锅店,要了微辣的锅底。吹着空调吃火锅,又麻又辣倒是挺爽,我边吃边灌冰雪碧,不知不觉吃了好多。夏至的战斗力一点不比我弱,空盘子摞起来老高。 走出火锅店时,天色已经有些发暗,霓虹灯星星点点的亮起来。 “阳阳,你早点回去吧,明天你们学院应该有安排了。”夏至说。 “我吃撑了,想多走走消化下。”我说。 “那我陪你慢慢走到站台吧。”他说。 可惜站台离学校并不远,没走几分钟就到了。我虽然很不舍,但来日方长,反正以后我会是这里的常客。 等车的时候,我偷偷的瞄向夏至,他的侧脸越来越有棱角,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坚定。我暗暗的想,可以跟这个人在一个城市上学,想见他时只要二十三分钟,不,十九分钟就能见到,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拖更了 非常抱歉~ 第35章 陪伴 我成了华西的常客,校园里哪个角落最安静,食堂哪个阿姨给菜最多,图书馆哪个时段最空,我一清二楚,我对它的熟悉程度竟然超过了府北校区。 医学院的课排得比较满,从上午到下午几乎全天都有,快能跟高中媲美了。相比起来,我们旅管就惬意得多,基本都是小半天课。而且班上三十几个人,一大半都是被调剂过来的,因此逃课率在C大所有专业里,恐怕名列前茅了。 有的人逃课窝在宿舍睡大觉,比如李小斌,有的人逃课去自习室折腾自己喜欢的专业,比如王思宇,有的人逃课约妹子逛街吃饭shopping,比如周治,而有的人,则逃课去华西陪别人上课或泡图书馆,比如我。 当然啦,每次我都会在背包里揣上一本专业书,上课或上自习的时候随便翻翻。不然,身边某人聚精会神的学习的时候,我除了偷瞄几眼外,也没别的事可干。 有时候兴致来了,我也会一起听听夏至的专业课,多学点医学知识,以后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刚开学不到一个月,夏至就找了份家教,每周六上午去给一个高二的学生补课。下午回来继续去图书馆看书。只有周日会休息一下,跟我出去瞎逛逛,或者约人踢场球。 C市是个很悠闲的城市,在老市区骑着自行车慢慢转悠,渴了喝一碗冰粉,饿了吃两个蛋烘糕,一天时间嗖嗖就过去了。 而约人踢球的话,时间就过得更快,一场球踢完,除了跑出一身臭汗外,我都没多余的感觉。 “我怎么感觉,你这大学上的比高中还苦呢?”我边擦汗边说。 “有吗?”夏至冲我笑笑,“我可能习惯了,没觉得,现在这样不是挺充实的嘛。” 我撇撇嘴,叹气道:“充实啊,谁敢说不充实呢?” “你……”他犹豫了一下,“是不是……嫌我陪你的时间太少了?” 我像被说中心事似的,脸上有些发烫,忙转过头避开他的视线,“我又不是女生,非要黏黏糊糊的缠着人……” “哦?”他轻轻笑起来,“哦……” 我强装镇定,清了清嗓子,说:“我们俩好哥们谁跟谁啊,有什么陪不陪的,是吧?” “那你跟我一起上课上自习,也都不算陪?”他问。 我顿了顿,厚着脸皮说:“不算,我就是无聊过来找你玩,你又忙着没时间跟我玩,所以我只好跟你一起上课上自习……” 他看了我一会,最后无奈的说:“好吧,不算,是我耽误了你,要不以后你就别整天没事往我这边跑了,来来回回也折腾。” “都说了我无聊,不找你还能找谁去?”我着急的说,“行了行了,我不是一直很安静的待着吗,又没影响你学习……” 他转过身背对我,嘴里嘀咕:“怎么没影响了……” 声音跟蚊子叫似的,我假装没听到,心里莫名乐开了花,大笑着扑到他身上,伸长胳膊揽过他肩膀,“走啦,吃饭去!” 不过从那次对话之后,我就减少了去华西的次数,一方面是担心真的影响到夏至学习不好,另一方面,我也需要为自己的将来早做准备。 夏至从来没有停下前行的脚步,那我就更不能停滞不前,甚至倒退,否则迟早会被甩得远远的,到时有心无力,无论怎么追都追不上了。 我决定把自己的强项英语重拾起来,四级六级这些是必过的,另外再去考口译。以后如果去旅行社工作,英语的作用肯定不小。能抓住一个吃饭的本事,至少在职场上比较好混,比旅管这种泛泛的专业更强一些。 “哎?夸父,你最近怎么经常在宿舍啊?”王思宇上完自习回来,看到我问。 “啊,是啊,”我放下英语书,“不想出去跑了,挺累人的。” “你前段时间到底去哪了啊?”他问,“不会还是那个医学院的学霸吧?” “……不是,”我心里有鬼,不肯当面承认,“我跟他虽然比较要好,也不至于天天黏在一起,又不是男女朋友。” 他没说话,看了我半天,才慢慢开口:“你这形容……有点奇怪啊……” 我假装咳嗽几下,继续低头看书,不再搭话。 不止有点奇怪,是非常奇怪啊。我怎么会不自觉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不提也就罢了,可这么一说,我对夏至的思念突然就像喷泉一样突突的往上冒,恐怕只有见到真人才会止住吧。 于是第二天我毫不犹豫的去了华西。 正巧医学院举办一次小型的展览,下课后我就乐颠乐颠跟着夏至跑过去了。 是以畸形胎儿为主题的展览。 不是很大的展览室里,呈列着大大小小的玻璃罐子,罐子里泡着大大小小的畸形胎儿。我不敢靠太近去观看,因为那些残缺又真实的画面实在太过震撼。而夏至却看得很认真,凑到罐子前变换着角度仔细观察,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珍品。 “你……”我小声开口,“不怕吗?” 他摇摇头,“以后我们还会上解剖课,这点都接受不了,还怎么学医?” 我愣了会,喃喃道:“我宣布,今天的午饭我不吃了。” 我走马观花的看了一圈就赶紧出来了,在门口等了差不多半小时,夏至才慢悠悠的走出来。 “母亲真的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他感慨道。 “是啊,”我说,“一会我要给我妈打个电话,感谢她把我健健康康的生下来。” “阳阳,”他看着我,“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 “啊?”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很意外,我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开口,“我以前没想过这个……有没有孩子,好像都无所谓……” “是吗?”他若有所思的说,“没有孩子……也没关系吗?” “我……不知道……”我咽了咽口水,“现在想这个有点早吧?” 他没说话,只是笑笑,笑容里有一抹淡淡的怅然。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话题,当时我只是觉得孩子离自己还十分遥远。我都还是个孩子呢,哪里想得了那么多? 作者有话要说:后晚见咯 第36章 朦胧 大二上学期时,我以不错的分数顺利过了英语六级。作为奖励,老妈特地拨了一笔巨款,让我把垂涎已久的笔记本给买了。 有了电脑之后,我便时不时带到夏至宿舍去,趁着短暂的休息之间,两人舒舒服服的躺到床上看电影。 “哟,你们两个男的怎么还一块上床了?”旁边床的李友恒说,“不会是在偷偷看小电影吧?怎么不敢在下面看啊,难不成还顺便互相帮忙做下手部运动?” 每次听李友恒说话,总觉得他阴阳怪气的,尤其是最后这句,顿时触到了我藏在身体某个角落里的神经。 “放屁,”我瞪他一眼,“我们看个电影,关你什么事?就算我们看小电影又怎么了?你没看过吗?” “有本事拿下来大伙一起看啊,”他说,“两人躲着偷偷看算什么,那么小气……” “我就小气又怎么样?”我越看他越不顺眼,语气里的□□味更浓,“我的电脑凭什么给你看?” 夏至碰碰我,示意我别说了。然后他对李友恒笑笑,“我们就看个普通的电影,想偷个懒所以就躺床上看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友恒轻轻“哼”了一声,“我想的哪样?我就随便开个玩笑而已,至于嘛……” 开玩笑?可我怎么完全没听出来?每次我到夏至宿舍,他对我的态度多多少少不太友好,常常话里有话。明明我跟他没什么交集,也不知怎么就得罪他了。 我正准备开口,夏至一把揽住我的肩膀,“别争了,继续看电影吧。” 我看了他一会,没再出声。只是接下来的电影情节具体讲了些什么,我好像都没半点印象。 云里雾里的看完电影,我就带着电脑回了府北。 坐在公车上时,我满脑子在想李友恒说的话,两个男的互相帮忙干那事吗?不不不,我应该接受不了。 这么隐私的事,不是该偷偷躲在被子里,趁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进行么……没错,我从初三开始就干过那么几回。 不过……如果夏至愿意来帮忙的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自然,我也不会抗拒帮帮他…… 宿舍难得空无一人。 我重新打开电脑,盯着搜索框发了一会呆,然后慎重的敲下三个字,同性恋。 从第一条信息往下,我逐一点开来查看,每个字都没有错过。等我察觉到脖子僵硬时,外面天已经全黑下来。 我走到阳台,整个上半身趴伏到围栏上,任凭微凉的夜风从脸上吹过。对面宿舍楼星星点点的灯光,在黑暗中显得如此渺小。 我果然,也好那一口吗? 喜欢男人,就是同性恋? 可我并不喜欢别的男人啊,如果雷鸣碰我的手,我应该会不适应吧。 我想,我只是喜欢夏至一个人罢了。 可我对夏至的喜欢,究竟是哪一种喜欢?会不会只是兄弟间感情过于要好的一种心理暗示? 然而事实是,我喜欢跟他牵手,喜欢跟他拥抱,喜欢我们之间所有的亲昵。这是不是早就超出了正常兄弟间的举止范畴? 他对我又是怎么想的?一直把我当哥哥或者弟弟对待吗?或者最要好的朋友?可以聊心事的对象?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整整一个月没有去找夏至,期间他用座机打过几次电话过来,我随意敷衍了几句,说自己忙着准备中级口译,没什么时间。他也告诉我,他又多找了份家教,周六下午的,周日全天就待在图书馆自习,如果我过去找他,就周日直接去图书馆。我匆匆应下来,然后先挂了电话。 中口我确实是在着手准备,但不至于很忙,我只不过是想避开夏至好好静一静,顺便把我跟他这些年的回忆理理。 后来我无意中找到了一部同志电影,《蓝宇》。我把电影反反复复看了三遍,每次看都哭得稀里哗啦。我这才知道,原来男人与男人之间,也可以有这么深沉的爱情。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作者要用悲剧来定义这个故事。明明经历过那么多波折后,蓝宇和捍东依旧那么爱对方,为什么就不能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呢? 难道同性之间,在现实世界中,无法拥抱美好的未来吗? 是啊,这样的感情,注定跟社会相悖,只能躲在见不到阳光的角落,面对冰冷的黑暗。可是,如果幸运的找到了对的那个人呢? 哪怕没有阳光,哪怕没有祝福,彼此也一样可以拥抱着互相取暖,在黑暗中搀扶着勇敢前行。 半夜躺在床上,我认真的审视了一番自己的内心,暗暗打定主意,我要跟随自己的心走。 周末天气晴好,我一大早就坐上公车来到华西,在图书馆的自习室里,我们常坐的那个窗边看到了夏至。 时间尚早,加上不是学期末,前来自习的人并不太多。窗边那个角落里,只有夏至一人,安静的看着书。还没走到,他就仿佛感应到我的靠近,慢慢抬起头来,看着我,然后渐渐露出微笑。 晨光从窗口洒进来,把他整个人包裹进一团金色的暖雾中,让他看起来和煦又温柔,朦胧又迷人。 我放慢脚步走到他面前,牵起他的手就往外走。他没反抗,很顺从的跟我一路走到消防通道的某处隐蔽的拐角。 “阳阳,”他在背后叫住我,“这是要去哪啊?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我止住脚步,定了定神,而后转过身看着他,“夏至。” “嗯?”他似乎察觉到我的异样,笑容凝固在脸上。 “你还记得欠我一个要求吗?”我说。 他愣了愣,接着点点头,“记得啊,你现在要兑现了吗?” “对,”我说,“我要求现在就兑现。” 他看了我一会,“说吧。” 我鼓起全身的勇气,深吸一口气,慢慢开口:“我要你现在亲我,嘴对嘴亲。”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要表白了吗?O(≧口≦)O 第37章 伪装 这句话像是用尽了我全部的气力,话一出口,我就变成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松松垮垮,随时等待玩家的命运安排。 夏至至始至终都盯着我,一言不发。他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深邃的眼睛像一潭看不见底的湖水。 我们沉默的面对面站着,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偷偷溜走。 “阳阳,”他突然开口,“我……你……能不能换个……” “哈哈,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啊?”我打断他的话,强迫自己露出笑容。 “什么?”他愣了愣。 “我说我开个玩笑而已,”我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就是在网上看到说今天是亲吻日,如果能找个人亲一下的话,会走好运一整年。” 我对我的胡扯能力也是服气的,我的演技……应该也不至于太蹩脚吧。 “……这种你也信?”他眉头轻轻一皱,神色有些复杂。 “信啊,干嘛不信,好玩嘛。”我品味着嘴里的苦涩,故作轻松的说。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就冲上去在他嘴上狠狠一压,又很快松开,“好了,我今年要走运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我落荒而逃。 走出夏至的视线后,就狂奔起来,一口气跑到图书馆后面的大草坪上。 刚才那一吻太过短暂,在奔跑过后,只剩下些许模糊的感觉,不过我能肯定,夏至的嘴唇是柔软和温热的。 有那么一瞬,我为我的成功偷袭沾沾自喜。可很快我就意识到,这可是我们的初吻啊,居然如此仓促,如此慌乱,完全没有偶像剧里描绘的那般美好浪漫。 紧接着我又陷入了失望与苦闷之中,夏至他果然只是把我当兄弟而已……可我比较贪心,并不满足于当他的兄弟怎么办? 我站在宽阔的草坪上,努力抬起头仰望天空,天空真蓝,白云好白,阳光刺得我眼睛有点疼。我闭上眼,感觉有什么从眼角滑出来,留下两道湿漉漉的痕迹,又热又痒的,让人好难受。 失魂落魄的过了几天,没想到我的一句玩笑话竟真的应验了,好运找上了我。 高我们几届的一位师兄临时接到一个外国团,C市二日游,他刚好没时间去带,就托老师给他找找帮手。老师便向他推荐了我,说我六级考的分高,口语说的不错,对市区的各个景点也熟悉。 于是我打起精神,尽心尽责的当了两天临时导游,除了赚到一笔不菲的导游费外,还收到国际友人打赏的小费。 我用生平第一次赚到的钱给夏至买了一个诺基亚,跟我的同一型号和颜色。 “这个送你。”我把手机递给夏至,“托你的福,我真的走好运了,这是我用赚到的钱买的。”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又还回给我,“这个新的你自己用,把你现在用的那个给我吧。” 似曾相识的场景……我想到高中时那个随身听,心微微疼了疼。 “不,你就用这个新的,我不想换手机,太麻烦了。”我说,把手机重新塞到他手上。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半晌抬起头看着我,笑起来:“那好吧,周末我请你吃大餐去。” 还是火锅。 C市的火锅店遍布各个角落,价格高高低低,环境参差不齐,至于口味,我感觉其实都差不多,除了麻就是辣。 这次我们去的是一家比较有名的连锁火锅店,排了将近两个小时的队才吃上。 “阳阳,你慢点,小心呛着。”夏至边帮我涮肉边说。 我三两口咽下一大筷子羊肉卷,喝了口雪碧,说:“饿死我了,早知道就在学校附近吃,味道也不差,关键不用排队。” “学校附近的店哪能跟这家比呀,”他回头看了看门口还在等位的人,“人家生意好肯定有道理。” “火锅我吃起来都一个味。”我继续埋头苦吃。 他把涮熟的鸭肠夹到我碗里,正要开口说话,手机突然响了。店里人声鼎沸,他接起电话,往厕所方向走去。 我只好自己一个人继续涮菜吃。 我们谁也没有提起那天的事。夏至他对我的偷袭好像从没发生过似的,仍然对我一如既往的好。我心里有郁闷,有憋屈,有彷徨,可站在他面前时,仿佛又什么都消失了。我想我会努力把自己的兄弟角色扮演好,不露出任何破绽。 过了好长时间,长到我都吃饱了,夏至才低着头走回来。 “你拉肚子了?”我小声问,“我都帮你涮好一大碗菜了,你还吃得下吗?” 他没作声,拿起筷子慢慢吃了两口,然后抬起头看向我。他的眼圈发红,额头附近的头发有点湿,神情很是凝重。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着急的问。 “我爷爷他去世了。”他小声的说。 我大脑嗡的一声,心狂跳了一下,夏至爷爷和蔼的笑容仿佛就在昨天。 “啊……爷爷他老人家……”我也压低声音说,“你……你节哀……” “我没事,”他说,“爷爷年纪也大了,听说走的时候很安详。” “那你要回家吗?”我问。 “嗯,我打算坐飞机回去,我怕赶不及葬礼。”他说。 “我等会回去就帮你在网上订机票,”我说,“你把身份证号码发给我。” “那行吧,”他想了想,“等我回来后把钱还你。” “先不说钱的事,你回去好好陪陪奶奶,再代我给爷爷多上柱香多烧点纸。”我说。 他低低“嗯”了声。 “还有,”我捏捏他的肩膀,“你要坚强。” 我帮夏至订了最早一班机,第二天一大清早我们就坐地铁到达机场,我陪他取了机票,走到安检入口排队。他一路都沉着脸没有说话,直到快要过安检时,他才回过头跟我说:“阳阳,我走了,你快回去上课吧。” 我上前一步抱住他,拍拍他的后脑勺,轻声说:“嗯,你办妥爷爷的后事后也别急着回来,多陪陪奶奶吧。” “我知道,”他回抱住我,“等我回来了联系你。” 目送夏至消失的背影,我原路返回学校。课已经上到第三节 ,我也没什么心思再去教室,索性直接回了宿舍,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 虽说爷爷是年纪大了自己走的,但夏至心里肯定很不好受。毕竟他从小就在爷爷身边长大,算起来恐怕比跟他妈妈的感情还深。他怎么就能在我面前忍住没哭呢,如果换做是我,恐怕早就抱着他哭得稀里哗啦的了。 正这样想着,手机突然响了。我激动的接起来,甚至都没看清来电显示,当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李友恒的声音,我顿时有些意外和失落。 哦,对,这个点夏至应该还没下飞机,不可能给我打电话。 “喂?张逐阳吗?我李友恒。”算起来我这还是第一次跟李友恒通电话,当初也是为了联系夏至更方便,才跟他互相交换了号码。 “嗯,我知道,有什么事吗?”我淡淡的说。 “夏至他家里有事回家去了,你知道了吧?”他问。 “废话,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说。 “也对,”他似乎笑了起来,“他的新手机是你送的吧?好像跟你的一模一样啊,情侣款?” “你今天没课么?”我说,“这么清闲管别人用什么手机呢。” “我不闲,我就是想约你去个好地方玩玩。”他说。 “我没空。”我一口拒绝。 “别啊,反正夏至也不在,你肯定很无聊,”他说,“我保证你去一次就会喜欢上那个地方,真的,不骗你。” “什么地方?”他的意有所指让我有些动摇,天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一切都像鬼使神差般诡异。 “去了就知道了,怎么,没胆去吗?”他故意使出激将法。 “哼,我像那么胆小的人吗?”我明知是激将法,却还是甘愿上当了,“几点?在哪碰头?”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晚上见 第38章 同类 C市的酒吧街虽然就在市中心,但我是第一次来,毕竟我跟夏至都是好孩子。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整条街熙熙攘攘,完全一幅灯红酒绿的景象。 我跟着李友恒在人群里七拐八绕,也不知转了几次弯,最后进了角落里一家门脸并不起眼的酒吧。进去前我仔细瞧了瞧,勉强认出招牌上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紫格。 没想到酒吧里别有洞天,装潢得很有格调,主打色是淡紫。跟我想象中喧嚣的酒吧不同,这里倒挺幽静,除了中央舞台上有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抱着吉他唱歌和周边客人的小声交谈外,几乎听不到别的声响。 很舒服。 李友恒估计是这里的常客,一走进酒吧就有服务生主动过来打招呼,绕过舞台时他还冲台上的男人抛了个飞吻。 服务生带我们走到最里面一个空位上坐下,也没问喝什么,过了会直接端了两杯蓝黄相间的酒过来。李友恒端起酒抿了一口,然后眼神示意我喝,我犹豫几秒,也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酸涩中带了点回甜,不难喝,当然也没好喝到哪去,跟雪碧可乐差远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李友恒半眯着眼问。 “酒吧啊。”我一脸你当我是白痴的表情。 他笑了笑,“你没发现这酒吧有什么特殊吗?” 有什么特殊?我借着朦胧的灯光,扫视一圈,才发现,这酒吧里的人包括服务生都是男的,没瞧见一个异性。 “这里不招待女的?”我好奇的问。 “女的要真想来,也是欢迎的,”他说,“不过嘛,正常女的不会想到这里来。” 对面桌的两个男人本来面对面聊着天,此刻似乎已经抱到一起去了。我想我大概知道这间酒吧的特殊所在了。刚想开口,这时一个穿着紧身花衬衣的男人拿着一杯酒走过来,几乎是贴着李友恒身侧坐了下来。 一股很浓的香水味钻进我的鼻子,我忍不住暗暗屏了屏气。 “哎哟,李大帅哥,你好久没过来坐坐了,怎么,最近忙什么呢?”男人的声音偏尖偏细,像被捏住嗓子叫唤的鸡。 “花哥,”李友恒笑着叫那人,而后把头转向我,“这是这间酒吧的老板,花哥。” 我愣了愣,小声的叫道:“花哥。” “这位小帅哥是?”花哥直直的盯着我。 “他叫张逐阳,我一朋友,今天第一次来玩。”李友恒说。 “果然帅的人都只跟帅的人玩,”花哥腰身一扭,坐到我身边,香水味更浓了,“小帅哥皮肤好白啊,摸起来肯定很顺滑。”他说完就想伸手摸我的脸,我赶紧往后一仰躲开来。 “花哥,他可是第一次来,别吓着他啊。”李友恒说。 花哥干咳一声,说:“你看我这记性,看到漂亮男孩就差点把持不住。算了,今天你俩酒水全免单,当我跟这位小帅哥赔罪了。你们慢慢玩,我还有点事忙。” 花哥走远之后,我瞪向李友恒,“你带我来这什么鬼地方?这都是些什么人?” “你不是都猜到了么?”他喝了口酒,“还问?” 我顿时语塞,沉默了片刻,“所以你是……” “我是。”他很痛快的承认。 我犹豫了一会,继续说:“那你怎么知道我……” “我就知道。”他再次很痛快的说,“从我见你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的心情立刻变得有点复杂,不,十分复杂。惊讶、窘迫、无奈、郁闷、窃喜……五味杂陈。 难道说,同类对同类的触觉,比其他人来得更敏感么? 可我只喜欢夏至一个人而已,真的跟他是同类吗? “确切的说,”他继续开口,“从我第一次见你看夏至的眼神就看出来了。” “这么……明显……吗?”我艰难的组织语言。 “可能我对这方面天生比较敏感吧,”他说,“不过你表现的也确实很明显。” “……”我端起酒杯一口气喝掉,“那你觉得夏至他……他对我……” “他把你当亲兄弟。”李友恒说的很肯定。 “是……吗……”虽然知道是事实,可失落依旧涌上来。 李友恒招来服务生又要了两杯酒,“到这里来的人都是想找伴的,你可以经常过来坐坐,说不定哪天就遇上一个谈得来的伴了。” 我心想,我才不要什么伴,我有夏至陪伴就足够了。 安静的听完三首歌,喝完两杯酒之后,我们准备回学校去。路过吧台前,只见花哥跟一个高大的金发男人在咿咿呀呀的比划。估计是语言沟通不畅吧,我想。 “友恒!”花哥叫住李友恒,“来来来,帮忙翻译下,这个老外我搞不定。” 李友恒一脸苦笑,“花哥,英语是我的软肋啊,听力题基本都是靠蒙。” 这时老外也看向我们,很快的问出一句话。 我下意识的就接了,问清楚老外的需求后,我传达给花哥:“他是想问,下下周六他有个朋友过生日,想在这里包场给他庆生,问能不能全力配合?需要多少钱?” 花哥眼睛一亮,掩嘴呵呵笑起来,“当然可以啦,你问下他具体需要怎么布置,费用根据他的要求来,现在也说不准,不过会给他打个折扣。” 我如实传达给老外听。老外满意的点点头,说下周末再过来详细谈,然后就走了。 “小帅哥,”花哥笑眯眯的看着我,“你英语不错嘛,有没有兴趣过来做做兼职啊?我这里经常有老外光顾,每次沟通都费劲死了,所有服务生的英语水平加起来还不如我。” 说实话,我心动了。 这份兼职不仅可以让我接触到外国人,面对面交流锻炼口语,而且也能让我置身于这个圈子,就算我并不想找伴,但多认识一些同类,多了解一下他们的想法,也没什么不好。 可刚才花哥对我的举动…… 花哥似乎看出了我的心动与犹豫,说道:“刚才是哥对不住你,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你的活很简单,就是有外国客人的时候负责招待,没有的话就帮忙打打下手。工资日结,按正式员工的1.5倍算给你,上班时间晚上8点到凌晨2点。” 凌晨2点……夜里没公交,骑自行车回去的话到宿舍最快也要2点半过了。 “可我还在上学,晚上宿舍楼大门会锁,只有周五周六晚上可以。”我说。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每周五周六晚上8点你到这里。”他递了张名片过来,“有事随时给哥打电话。” “我就说吧,”走出酒吧李友恒得意的说,“你一定会喜欢这个地方的。” “我答应来做兼职,不代表我就喜欢。”我说,“我只是看在钱的面子上。” “哼,装吧,随便装,”他不屑的说,“反正我又不是夏至。” “我没装,至少目前来说,我没有特别喜欢紫格,”我坚持说,“至于以后,谁知道呢?” “我以后没事也会过来的,”他说,“花哥人不错,挺仗义,你有什么事就找他。” “仗不仗义我不清楚,”我说,“我只知道他娘唧唧的,还很色。” 他笑着说:“他就是那样,只是表面喜欢招人,其实也不会真对你做什么,你放心好了。” “我怎么发现,”我转头看他,“你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讨人厌。” “我本来就不讨人厌,之前是你想太多。”他笑起来,“走,请你吃宵夜去。”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的夏至只是个,嗯,传说~ 第39章 隐瞒 夏至是坐火车回来的,到站时已经是周五下午5点。我在车站接到他后,跟他一起在华西附近吃了个晚饭,简单聊了下爷爷的身后事,以及奶奶的情况。还好,夏至的叔叔把奶奶接过去一起住了。 “你早点回宿舍休息吧,”我掏出钱包买单,“我有事要先走了。” “什么事啊?”夏至愣了愣,随口问道。 “也没什么,就找了份兼职,教一个老外学中文。”我说。 这个借口在我决定暂时不告诉夏至紫格的存在时,就已经编好了。以他的性格,如果知道的话,估计会不让我继续待在那里吧,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我都没办法说服他。索性就不让他知道。我还特地跟李友恒交代过,跟夏至聊天时别说漏嘴。 “那不错啊,还可以练习口语。”他笑起来。 “是啊,”我也笑起来,“那我赶时间,先走了啊,你快回去睡觉去,都变国宝了。” 把夏至赶走之后,我打了个车直奔酒吧街。可算在8点前赶到了。 紫格里已经稀稀拉拉坐着一些人,舞台上的那个男人也开始自弹自唱。 花哥看到我,满脸堆笑道:“来来来,先让小诚带你去换下工作服。” 小诚就是上次给我们上酒的那个服务生,年纪应该不比我大多少,个子不太高,长得很清秀,说话也温柔,“小阳,你跟我来吧。” 小……阳……什么鬼?“叫我Summer吧。”我随便给自己取了个英文名,后来想想,俗是俗了点,倒也跟中文名很契合。 所谓的工作服,就是白衬衣加黑长裤,款式都是简单基本款,可是实在有点过于修身,对素来宽松T恤加牛仔裤的我来说,简直是折磨。就像从没穿过高跟鞋的女生,第一次就挑战10厘米的高度。 我浑身变扭的跟在小诚身边,在他的指导下,熟悉一些基本操作。 因为对酒水还不熟悉,我不需要负责点单。只要把调酒师调好的酒,按单端到正确的座位上就行,等客人走了之后,再去把桌子收拾干净。跟砂锅店里的流程如出一辙,我好歹也算熟练工了。只有当客人是外国人时,才需要我全程出马。 外国客人确实不少,有成群结伴的,也有形单影只的。 一开始我还有点小紧张,不过多说几句之后就彻底放开了。我抓紧机会,尽量多跟他们闲聊,都去过中国哪里啦,C市的火锅吃得了吗,C市的美女,哦,不对,应该是C市的帅哥有没有看对眼的啊,如此巴拉巴拉瞎聊一通。 酒吧的翻台率不高,基本客人一坐就是一整晚,所以我的活也很少。没事干又没天聊的时候,我就靠在吧台前,静静的听歌。 听小诚说,唱歌的男人大家管他叫林少,每天晚上都过来唱,没有乐队,也不要配乐,就背一把吉他,一唱就是一整晚不带歇的。花哥在店里时从不看林少,也不换歌手,就这么一边无视他一边让他继续唱。 “我们私下都在猜测,花哥跟林少以前是不是有过什么,这两人的关系总给人感觉怪怪的。”小诚说。 “那你们就从没问过花哥或林少吗?”我说。 小诚警惕的朝四周望了眼,压低声音说:“哪里敢问啊。以前有个新来的服务生喜欢林少,上台去送了束花,结果第二天就被花哥给开掉了。” “是不是……”我犹豫的问,“到这个酒吧里来的人都是……” “废话啊,”他说,“直男怎么会到gay吧玩或者打工呢,来的肯定都是gay。” “那你也是?”我问。 “嗯,”他点点头,“我从小就只喜欢男人。”他承认的很爽快,脸上泛起一丝自豪的微笑。 我认真想了想,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没有对与错之分,只要对待感情是真挚诚恳的,不管是男是女,都一样的美好。如果那个人正好也喜欢你,那应该就是幸福了吧。 第二天晚上,我准时出现在紫格,轻车熟路的换上工作服,开始工作。上次那个帅气的老外真的过来了,我热情的上前招待,跟他聊起下周的生日派对。 听到老外自我介绍说叫Jack,我便放心大胆的说出自己的英文名Summer。反正半斤对八两,谁也不吃亏。 原来生日派对是为Jack的男朋友而举办的,他要制造一个惊喜送给他。跟Jack确定好派对所有的安排之后,我不由内心充满期待,甚至超过了Jack本尊。 我想,我马上就要见证两个男人幸福的时刻了。这碗狗粮我会开心的干完。 盼了一周终于盼到周六,我跟夏至说上课时间固定在周五周六的晚上,电话那头的他语气里有明显的失落,“怎么都晚上上课啊?周六白天他也要上班吗?本来还想去你那边待一会的。” “是啊,他白天没时间,所以只能安排在晚上。”我说,“明天过来吧,一大早就来,晚了我饶不了你。” “好好好,”他笑起来,“你快去上课吧。” 我知道越是一直不告诉夏至,后果会越危险,可我偏偏不想开这个口。他既然不属于这个圈子,我又何必硬拉他进来? 紫格里来的都是Jack邀请的朋友,有中国的,也有外国的,清一色帅小伙。舞台已经被他们霸占,平日里安静的酒吧此刻闹哄哄的。我端酒游走在人群中,突然瞟到一个小角落里,林少独自坐着,面前放了一杯冒着热气的金桔茶。 Jack男朋友跟他一样高大,眼睛深邃,鼻梁高挺,阳光又帅气。当Jack从巨大的礼盒里钻出来,手捧一大束玫瑰,大喊“Happy Birthday”后,两人甜蜜的拥抱在一起,旁若无人的接起吻来。我偷偷望过去,嗯,还是法式湿吻。 我不禁展开联想,会不会也有一天,我跟夏至可以光明正大的亲吻,不仅在这间小酒吧里,而是到外面,在阳光下肆无忌惮的亲吻。 那一定就是幸福了…… 啧,也不过就是想想罢了。好兄弟呢,怎么能干这种事? 派对一直闹到凌晨3点才结束,等我打车回到宿舍,已经3点半了,幸好王思宇照旧给我留了门。我蹑手蹑脚的爬到床上,衣服也没脱,直接睡死过去。 第二天我昏昏沉沉的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了歪靠在床尾看书的夏至。 “阳阳,”他神情有些严肃,“你昨晚上到底去干什么了?睡到这个点才醒。” 我看了眼手机,12点过10分。 我继续迷糊了一会,大脑渐渐清醒过来,糟糕,忘记交代王思宇一声了。 “我没去哪啊,”我说,“我就是在通宵自习室里背单词呢,背得太投入忘记时间了。” 他将信将疑的看着我,“是吗?中口很难考吗?” “当然难了,”我扒拉下乱糟糟的头发,“词汇量很大,需要记的东西很多。” “那你也要注意休息,别考试还没开始,就把身体累垮了。”他说。 “嗯,我知道。”我从他身上翻过去,爬下床去洗漱。等洗漱好之后,他已经帮我把床铺和书桌收拾整洁,杯子里也倒上了热水。 我喝了几口水润润喉。昨晚酒没少喝,嗓子正干得厉害。 “走,去食堂吃饭吧。”我说。 他看了看我,叹了口气,“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后晚见 第40章 登高(上) 自从上次蒙混过关之后,夏至再没问起过我的所谓“家教”的事,大二下学期他的课业更加繁重,我也真的开始认真准备中口,我们有时候好几个星期才见上一面。 我照常每周末到紫格去打工,渐渐的跟几个外国常客熟识起来,包括Jack跟他的男朋友。与此同时,我的口语也突飞猛进,发音比以前更地道。 果然,学习外语必须沉浸在语境中才会更有效。 气温渐渐暖和,眼看五一假期就要来了。雷鸣这家伙也不知编了什么理由,居然请到几天假,招呼都不打就直奔C市飞来。 上次跟雷鸣见面,还是大一寒假,只匆匆瞧了几眼。这次看到他,我不得不承认,军校才是真正的整容室。 雷鸣直接从一个愣头愣脑的圆胖小子,变成一枚挺拔健硕的寸头兵哥,整个人连气质都完全改变了。要是他早点变身成功,说不定就能顺利追上当年那位漂亮的高三学姐。 啧啧,可惜了。 “夸父!”雷鸣三步并两步的冲到我面前,嘚瑟道,“怎么样?哥帅吧?” 我白他一眼,“等我哪天近视了,你就帅了。” “哼,我妈看我的照片都说帅了,”他撇撇嘴,“对,还有我爸。他还说要是再继续这么帅下去,他们都不敢认我这个儿子了。哎呀,到时可怎么办好?” 我:“……” 我带雷鸣在府北附近的一家快捷酒店里安顿好之后,打了个车叫上夏至三人直奔火锅店。 “哎?C市有什么好玩的啊?”雷鸣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同时,不忘大声问道。 “光市区也没什么好玩的,就是一些老建筑之类,还有就是去慰问下国宝。”我说。 “峨眉山离这近么?”雷鸣问,“我突然想去登登高望望远,抒发一下豪迈的胸怀,顺便找菩萨美女喝个茶。” 我再次:“……” “好像离得不太远,有旅游巴士直达,”夏至接过他的话,“我们也没去过。” 雷鸣眼珠子一转,发表总结陈词:“那正好,我们三个后天就出发!明天我先跟夸父在市区逛逛。” 我正准备偷偷给夏至递个眼色,他已经爽快答应下来,“行,后天出发。” 出去运动下也好,我们的确该好好放松一下了。我连日来每天熬夜背单词,念美剧台词,据王思宇说,有次我说梦话都是《老友记》里的经典对白。而夏至的脸越来越瘦削,肯定只会比我更用功。 我们计划是去两天一晚,第一天开始爬山,晚上在临近山顶的寺庙里过夜,第二天赶早看日出,然后下山返程。本来是想看日落的,但时间赶不及,只能等第二天日出。 为减轻负担,我们决定尽量少带行李,最重要的是水和高热量食物。雷鸣拍拍胸脯表示,吃的喝的全由他负责,让我们不必费心。 李友恒一听说我们准备去爬山,嚷嚷着也要参与。 我倒没所谓,反正费用AA,多一个人凑一桌麻将也好,便满口答应下来。 夏至并没说什么,只是表情闪过一瞬间的不痛快。 “怎么了?”我偷偷问,“不想让他去吗?” “也不是……”夏至看着我,“我就是有点奇怪,你跟他不是向来不怎么对付么,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跟他现在没什么,”我摸摸头,“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不是?” “哎,既然答应了,就一起去吧。”他叹口气,无奈的说。 我心里纳闷,夏至跟李友恒按理说关系应该还不错,怎么他反倒一副不乐意的模样。可惜我当时一心扑在出去玩这件事上,对此没太往心里去。 因为是五一,峨眉山下挤满了人,上山的路也几乎是人挨人的挪动。我们四人刻意加快步伐,渐渐把大部分人甩在后面。山路终于宽敞了一些,就连空气都更清新氧气更充足。 爬了大概3小时,我已经累到腿发软,呼吸艰难。夏至从小体力就比我好,这时优势就表现出来了,李友恒看状态跟夏至差不多。至于雷鸣,这货爬山简直跟走平地似的,气都没喘过一下。他身上除了自己的包外,还背着我的包呢。 算了……跟兵哥哥比体力,就像弱鸡跟硬汉扳手腕一样,输得毫无悬念。 短短五分钟哪里够我休息,我死活懒在地上不肯动。 “阳阳,”夏至作势扶我起来,“继续吧,不然天黑之前赶不到寺庙就糟了,摸黑爬山太危险。” 我抓住他的胳膊,借他的力总算站了起来,可腿肚子发抖得厉害,我有种下一秒就要滚山下的错觉。 “要不叫雷鸣背你吧,他反正有的是力气,这截路也不陡。”李友恒突然开口说。 雷鸣想了想,说:“也可以,我背你爬一段,等你缓过劲来了再自己爬。” “不用不用,”我赶忙拒绝,脸上发烫,曾经的猪队友成功跳出猪圈之后,现在要返身回来帮助最后那个猪队友,想想真是……“我自己可以爬。” “走吧。”夏至牵起我的手,拉着我往上爬。一只手的牵引力虽然不大,可于我来说,却是极大的动力。渐渐的,我的脚下竟没那么沉重了。 快到晚上7点的时候,我们终于到达距离山顶不到500米的一处寺庙,攻略上说这里可以提供住宿。攻略确实没错,可惜游客实在太多,寺庙的床铺统一改成大通铺,而且本来睡五个人的地方,硬生生挤出八个人的位置。 我们赶到时,只剩下最后一个通铺的最后3个床位。 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挤挤了。 我累得什么都吃不下,只胡乱塞了块巧克力,用冷水冲了把脸,就往床上倒下去。刚睡了没多久,就被夏至叫醒,他递了盒泡好的面给我,“阳阳,多少吃点,不然明天体力恢复不过来。” 面已经不那么烫了,吃在嘴里温度刚好,口味也是我平常爱吃的老坛酸菜。可我此时味同嚼蜡,随便塞了几口就还给夏至,躺下继续睡。 过了一会,我感觉后背有东西贴上来,温温热,并不怎么柔软,是夏至。于是我继续放心大胆的睡去。一夜无梦,睡得比任何时候都香。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被夏至叫醒。才发现他们三人已经穿戴好,行李也收拾好了。跟我们一个通铺的人也全没了踪影,看来大家都为日出而来。 “夸父,”雷鸣大口嚼着饼干,“快去洗洗,马上出发了。” 我快速起床简单收拾好自己,顾不上吃早餐了,先爬到山顶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有事耽误了~~o(╯□╰)o 第41章 登高(下) 等我们匆匆赶到山顶时,已经人头攒动,尤其是看日出的最佳观景台附近,拥挤得恐怕连蚊子都飞不进去。我们只好挑了个比较偏远人相对比较少的位置,努力半天好歹是占到了观景最前端。 此时,太阳刚好跃出云海,没有光芒四射,没有耀眼夺目,像一颗金灿灿的蛋黄,安静的躺在无边云海组成的白色蛋白中间。 很快的,蛋黄不见踪影,天边只能看到层层叠叠的蛋白。嗯?难道被菩萨当早餐吃掉了? “啊!!!!”雷鸣突然大吼,“日啊!是什么让你消失不见?是黑夜的挽留?还是白昼的作弄?啊……我的日啊……” 我往他脑袋上一拍,“闭嘴吧,大骚客,小心菩萨把你当疯子给扔山下去。” “我为祖国的大好河山呐喊几声,又怎么了?”雷鸣嘟囔道。 “那你能换个文雅点的词不?”我说。 “换什么?我的阳……啊?”他说。 我狠狠瞪他一眼,“当我没说,您继续呐喊吧。” “其实,”夏至凑过来在我耳边小声说,“看到这么壮观的风景,我也忍不住想呐喊。” 我转头看着他,“呐喊可以,别跟闪电一样就行。” “不跟他一样,”夏至抿嘴笑了笑,声音故意压得很低,“我的……阳阳?” 我顿时感到脸有些发烫,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本想假装咳嗽一下作为掩饰,谁知鼻子一痒,猛的打起了喷嚏,一个接一个,一连打了三个才停下。 之前一直在奔跑并没有明显感觉,现在停下来才发现,山顶真冷啊。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我身上的薄外套根本无法抵挡。 “很冷吗?”夏至摸摸我的手,他的手其实也没比我的暖。 “还好,有点。”我揉揉鼻子。 “我看好多人都穿一样的外套,可能在这里临时租的,我过去看看。”夏至说。 “穿我的,穿我的,”雷鸣嚷嚷着已经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扔到我身上,“就这点程度,跟我们冬天集训比起来,简直是小儿科!” 我不客气的穿上雷鸣的衣服,可架不住还是冷,夏至正准备把他的外套脱下来时,李友恒抱着衣服挤过来了。 “排了半天队,只剩下最后两件了,谁穿?”他说。 “我用不着,给夸父一件,剩下那件你跟夏至两人商量吧。”雷鸣说。 夏至自从李友恒过来,就始终盯着远方的云海,头也不回。 “你排队租衣服去了,没看到日出吗?”我看着李友恒,这时天光大亮,我才发现他的右脸有些发肿,嘴角被打伤的痕迹很明显,“你脸怎么了?” “没什么,”他笑笑,“刚才没留神摔了一跤,不小心蹭到围栏上。” “当我三岁小孩呢,”我说,“不说算了。” 他把衣服全部递给我,“你们俩穿吧。” 夏至突然转过头来,他从李友恒手里接过其中一件衣服,“不用了,我跟张逐阳一件就够了。” 衣服很宽大。我跟夏至紧紧挨在一起,衣服就披在我们的肩上,顿时暖和多了。 刚才消失的太阳再次出现,依旧像颗蛋黄,只是这颗蛋黄开始发光了。周边的云海也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跟夏至相互依偎,躲在大衣下看着山顶日出,看着无边云海,我仿佛尝到了叫做幸福的味道。 只是夏至对李友恒的态度未免有些奇怪,还有李友恒脸上的伤,不可能无缘无故冒出来…… 山顶除了看日出和云海,还有几座金碧辉煌的寺庙,不过需要另外买票才能进去参观。 “我跟夏至对寺庙没什么兴趣,就不进去了,”我说,“闪电你们自己决定吧。” “我也不进了。”李友恒说。 “你们都不进,我一个人进去也没意思,”雷鸣撇撇嘴,“我就继续在外面欣赏风景抒发胸怀吧。” “好,”夏至说,“那大家分散行动吧,一个小时后在大殿门口集合。” 李友恒盯着夏至看了几眼,绷着脸走开了。雷鸣也继续一边高吼,一边到处瞎逛。 两人披着衣服不方便走路,夏至让我穿上,我想了想,把身上雷鸣的和自己的外套都脱下来,一起塞给夏至。他表情有些哭笑不得,“出门在外,就不能给我留点形象吗?” “那你到底是要风度还是温度?”我问。 “哎,这种时候,还是温度更重要。”他接过衣服,一层一层往身上套。 我帮他把外套帽子翻出来叠好,满意的笑着:“这就对了。” “对了,你早上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吧?”他说,“走,去屋檐下找个避风的地方坐坐,垫点东西。” 可我们的背包里,只有雷鸣给准备的压缩饼干、巧克力以及矿泉水。这种时候,冰凉的矿泉水喝下肚,只会更冷。 “你等会。”夏至说着一溜烟不见人影。 我拿了块巧克力大口嚼起来,一旦吃开了,胃就跟无底洞似的,怎么都填不满。啃完三块巧克力,夏至端了碗泡面回来了。 “只有红烧牛肉这一种口味的,将就吃吧。”他把面递给我。 “你早上也没吃什么吧?”我接过面,“只买了一桶?” 他微微皱了皱眉,“山顶的一桶面,快抵得上我在学校里两天的伙食费了。” “那我们一起吃吧。”我先吃了两口,然后把面给夏至。 “你自己吃吧,”他说,“留点汤给我喝两口就行。” 我忍不住噗呲一笑,“你当你是垃圾桶啊?” “不是啊,”他也笑起来,“科学的叫法应该是泔水收集桶。” “……”我简直败给他了,强行把面塞到他手里,“一起,吃。” 一桶面才多少分量,几口就没了,连汤都被我们俩喝得一滴不剩。 “阳阳,”夏至擦擦嘴,看着我,“我保证,以后会让你吃泡面吃到满足为止,全是老坛酸菜的。” “……我可以申请吃点海鲜牛排之类的么?”我说。 “不行,”他说,“你得先吃老坛酸菜的泡面吃到满足,再吃别的。” 我看着他那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他神色一转,也大笑起来。 一个小时后,我们开始下山。下山比上山轻松很多,速度自然也快,到下午四点左右,我们就坐上了返程的大巴。 跟夏至和李友恒在华西道别之后,我跟雷鸣打车回府北。车上,雷鸣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眼睛老是往我身上瞟。我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跟我说,而且还是非常重要的话,不能在公开场合谈论的话。 我想,我大概猜到他要说的是什么了。 果然,回到酒店,房门刚关上,雷鸣就直接开口:“夸父,你老实交代,你跟夏至到底怎么回事?” 我往床上一躺,摊开四肢,闭上眼沉默了会,然后慢慢说:“我想……我喜欢上夏至了。” 他也坐到床上,盯着我,“是哪一种喜欢?” “就……就那种……”我支支吾吾,“还能有哪种啊……” “不是,”雷鸣着急的说,“你对夏至他,来真的?” “嗯。”我低低回应。 “那他呢?也对你……”他说。 “没有,他把我当好兄弟。”可真的只是当好兄弟吗?天底下哪有我们这样大胆玩暧昧的兄弟? “夸父,”雷鸣神情有些严肃,“我不想阻拦你或干涉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我就跟你说件事。我们学校里,曾经有个大四的学长跟大一的小学弟搞在一起,就跟男女谈恋爱一样,结果这事被有心的人捅了出来,闹得全校人尽皆知。那个学长本来成绩很优异,前途一片光明,但因为这件事,最后什么都没了,听说连毕业证都没拿到。小学弟也被勒令退了学。可能是我们学校特殊的关系,所以处罚比较严重。但外界的看法是一样的,男人跟男人在一起,本来就是一种违规,目前我们的社会还没那么宽容,这条路注定很难走,你明白吗?” “我知道……”我低声回答,“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那……”雷鸣想了想,“哎……我只能祝福你跟夏至……可夏至他……你……” “没事,他当我是兄弟,我也尽力当他的兄弟。”我勉强笑笑,“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后晚见 第42章 争执 送走雷鸣,我的生活又回归紧张的节奏。每天上课下课,做试题,背单词,每周末晚上去紫格,时不时跟夏至打个电话聊几句,或者去华西找他吃个晚饭又回来。 晚上熄了灯,宿舍里一片安静,我躺在床上听着英语,雷鸣那天的话常常会不期然再次钻进我的耳朵。 “男人跟男人在一起,本来就是一种违规……” 这条路不好走我是有心理准备的,我害怕的是,当我顺着这条路走下去的时候,会不会有一天猛然发现,前面没路了,到头了…… 夏至到底对我有没有除了兄弟之外的意思?如果说我没谈过恋爱,这方面比较迟钝,可李友恒他经验肯定很丰富,能一眼就看出我来,不可能对夏至判断失误才是。 除非他…… 那天在山顶,他的伤很明显是被打出来的,不可能是雷鸣,也不太可能是路人……那会不会是夏至动的手呢?可为什么动手呢? 周六晚上,我照例在紫格端茶送酒,与外国友人进行亲切会谈。 快10点的时候,Jack一个人来了,坐到角落里一言不发,脸色看起来不怎么美妙。我把他平时常喝的酒送过去,热情的跟他打招呼:“嗨Jack,今晚怎么一个人?” 他拿过酒一饮而尽,然后哭丧着脸告诉我,他失恋了。 “啊……”说实话我挺震惊的,他们那天派对上还打得火热,这才过了一个多月而已。 “我本来以为这次可以谈得久一些,至少超过半年吧,”他说,“之前我的每次恋爱都没超过三个月。” “……半年也算久吗?”这个时间概念让我费解。 “你不知道?两个人能在一起半年以上,在我们这个圈子就算久了,如果能超过一年,那简直是真爱。”他说。 “啊?”我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语言来回应,“啊……” Jack喝闷酒喝到凌晨1点多,我本来想安慰他几句,可组织了半天语言,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比较礼貌,最后只好作罢。 Jack满身酒气,跌跌撞撞的走过前台时,腿不小心被桌子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幸好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他摇晃几下,更加站不稳,高大的身形直直往我身上压下来。我不得不使出全力去抱住他,不然两人都要摔地上不可。 我忙叫来小诚帮忙,两人合力把醉鬼Jack送到离紫格最近的一家酒店去。安顿好Jack之后,我们再返回紫格把卫生打扫干净,才锁门离开。 夜已深。 我骑着自行车,穿过灯火阑珊的大街,穿过漆黑寂静的小巷,思绪跟着凉风一起肆意飘散。 难道同性之间的爱情,如此经不起时间的考验吗?两个人在一起一年才算真爱,那半年算什么呢?真爱还能打个五折? 不,我不相信。 也许只是外国友人生性奔放,对恋爱的态度自然也随性散漫,不拘一格罢了。而我们作为大中华的炎黄子孙,最重情重义,就算是男人跟男人谈恋爱,那也一样真诚以待。汉哀帝断袖弥子瑕分桃,可都是流传至今的佳话。 周一上午,我上完课,正准备跟王思宇去食堂吃午饭,夏至的电话打来了。 “我在你宿舍楼下,你现在在哪?”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冰冷,这很罕见。 “我快到食堂了,你吃了没?没吃就一起过来吃吧。”我说。 “你先到宿舍这边,我有点事找你。”他说。 看来事情不妙,我赶紧甩下王思宇,大步往宿舍楼跑。 夏至身上居然还穿着白大褂,背着个看起来就很沉的书包,直直的站在楼下等我。 “怎么了?”我喘着气问。 “换个地方说。”他绷着脸在前面带路,我们绕到宿舍楼后面一片小绿化带里,找了个偏僻的角落。 “夏至,”我说,“到底怎么了?” 他没做声,只是掏出一张照片放到我手里,“你自己看吧。” 照片拍的不是很清晰,光线偏紫,不过还是能明显看出来是我,还有被我紧紧抱住的Jack的背影。 是那天我扶醉鬼Jack时被抓拍下来的某个瞬间,在有心人眼里最精彩的某个瞬间。 本来没什么,有人喝醉了要摔倒,我顺手扶一下。可惜站在夏至的角度,光从照片来看,只能看到我跟一个高大的外国人在暧昧的环境里暧昧的拥抱。 “照片你哪来的?”我问。 “这个是重点吗?”他说,“现在重点是什么,你比我更清楚!” 我看着他,心想这不是狗血剧里的剧情走向吗?但眼下也只能狗血一回了,“我在一间酒吧做兼职,这个客人那天喝醉了,我扶一下而已。” “什么酒吧?你怎么找到的?”他问。 “就……普通的酒吧而已……李友恒带我去的……”我想有些该隐瞒的还是继续隐瞒的好。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如果只是普通的酒吧,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还骗我在给人做家教?” 好吧,不得不承认,夏至抓重点的能力比我强。 “我怕你不高兴,毕竟酒吧不是图书馆,多少总会有些混乱。”这个真是大实话。 “你还不说是吧?”他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神色,“还想继续骗我?” 既然这样……我也只好破罐子破摔了,“是间gay吧!你满意了吧?” “所以,你在gay吧里跟男人玩暧昧玩得忘乎所以?”他的眼神跟语气一样冷。 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样冰冷的态度对我,我怎么受得了?怒气直冲上脑门,对他的质问尖锐的反驳:“是啊,那又怎么样?这是我的自由,你凭什么管我?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他被我的话气得咬牙切齿,语气更加严厉,“我不是你什么人?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都被狗吃了?” 我继续不甘示弱,“别以为当了几天伪兄弟,就真的是兄弟了!我爱跟谁玩跟谁玩,你少管!” “好,好,你不就是喜欢跟男的玩暧昧嘛!”他话音刚落,就朝我直扑过来,一把把我搂进怀里,嘴狠狠压到我的嘴上,用力吮吸。 我拼命挣扎,力气终究比不过他,只好任凭他杂乱无章的狗啃一会,然后找准时机,一口咬在他的唇上。 他吃痛放开我,喘着粗气,眼睛发红,盯着我一动不动。 “夏至!”我吼道,“你冷静点!” “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我就是太冷静了,才会……才会让你跟别的男人……”他的声音带着哽咽,浑身微微颤抖。 我深呼吸几下,缓缓开口:“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这么在乎?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我……不知道……”他彻底冷静下来,“我只知道,你不能跟别人玩暧昧。” “为什么?”我追问,心打鼓似的狂跳。 “因为,”他看着我,“如果你看到我跟别人暧昧的话,也同样会受不了。” 我有些失落,期待的话没有听到。不过能让夏至激动如此,我也算大概明白了他的心意。 只是这种特殊的感情,对于年少的我们来说,都还太过艰涩难懂,我们默契的选择了保留最后一层保护膜,就像在即将赤条条的身上留下最后一块小小的遮羞布。 作者有话要说:后晚继续 第43章 歌手(上) 在夏至说完那句话之后,我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最后也不知是谁先开的口,我们一前一后返回宿舍楼前。 临走时,夏至小声的跟我说了句,“别跟李友恒走太近,记住。”我愣愣的点了点头,然后也懒得再去食堂,直接回了宿舍。 在床上躺了一个小时之后,我彻底想明白了,背后都是李友恒在捣鬼。他故意歪导我,故意带我去紫格,故意拍照片给夏至看,就算没有Jack这一出,也会有其他人来完成跟我的暧昧表演。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大概是因为他也喜欢夏至吧。 为什么就不能光明正大的追求呢?忌惮我是强有力的竞争者吗?所以才使出这种阴招,既破坏了我跟夏至的感情,自己又不会被污水沾到。毕竟我拿不出任何实质的证据来指责他。 从那天之后,我每次去紫格都特别留意四周,却再没有见过李友恒。很明显他在刻意避开我。 我不知道夏至每天跟他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是怎么相处的。夏至向来比我沉得住气,他肯定明白学校里随便打一架都是要被记过处分的。 至于我为什么还要继续去紫格,很简单,我问心无愧,内心坦荡荡,如果突然不去紫格才说明有鬼呢。况且紫格里的那些外国友人们,对我的口语提升帮助很大,我也不舍得就这么放弃。 紫格里依旧是座无虚席,灯火朦胧。只是,今天的歌声听起来比平时更沙哑,更软绵。 “Summer,”花哥突然叫住我,“你去把唱歌的人叫下来,嗓子都哑成这样了,还唱什么唱?听着都难受。” 我只好放下盘子,趁林少中场喝水的时候,上台去叫他,把花哥的意思委婉的传达过去。 林少低头看着手里的杯子,嘴角微微扯了扯,哑着声音说:“没事,我唱的好好的。” 说完放下杯子,重新调整好怀里的吉他,准备开始下一首。 我正犹豫着是放任他继续唱,还是强硬的阻止,花哥已经冲了过来。他一把狠狠拍在吉他上,脸上大写的不耐烦,“别唱了!” 林少拂开他的手,轻声笑道:“你别管我,我不唱今晚就没歌听了。” 花哥瞪了他一会,突然扭头问我:“你会不会弹吉他?能不能唱歌?” “会……倒是会……可是我……”我吞吐的说,对这个提问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不等我说完,花哥已经强行取下林少身上的吉他,塞到我怀里,“今晚的舞台归你了。”而后不由分说,直接把林少拉下台去了。 我孤零零的站在舞台上,内心闪过一丝慌神。虽然舞台并不大,灯光也不是特别闪耀,但毕竟是我生平第一次,背着吉他即将开始表演。 台下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我身上。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几下,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不就弹个吉他唱个歌么?没什么好怕的。 幸好我大一假期返校时,把吉他带到了学校,偶尔心血来潮,也会弹唱几曲过过瘾。后来有次吉他被带到夏至宿舍,他练习过一阵,我就干脆把吉他留在他那里了。 我手指轻轻滑过琴弦,来了一段和旋。台下渐渐响起掌声。 我鞠了鞠躬,坐上高脚凳,开始弹唱。唱的是一首安静的英文歌,bread的《if》。有段时间我特别喜欢这首歌,跟夏至上图书馆还不忘拿着mp3反复的听。 几乎不用回想,当我手指一碰到琴弦,下意识的拨动就开始了。熟悉的旋律回荡在酒吧里,我跟着旋律轻轻哼唱起来。台下一片安静,大家都在认真听我唱着。 我心里的那根弦,也渐渐变得松弛,整个人完全投入到歌里,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一曲结束,我站起来再次鞠躬,台下掌声比之前更热烈而持久。 很好,我的处女秀。 “再来一首!”台下有人喊道。 “对!安可!”有人响应。 “安可!安可!”不断有人响应。 于是我开始第二首歌的表演,这次我唱的是《回到过去》。一边弹一边唱,我的思绪慢慢飘回到高中时代,冬天暖阳高照,我和夏至窝在我的房间里,他看着琴弦生涩的拨动,而我看着他傻傻的笑。 当天晚上,我按照花哥的吩咐,唱了整晚的歌。结束后,我的嗓子快要冒烟了。林少每天晚上这么唱,可想而知有多辛苦。 “没想到啊,你小子可以呀。”花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嘻嘻的说。 我勉强冲他笑笑,心想这还不是被你赶鸭子上架的嘛。 没想到林少还在,他走过来站到花哥身边,对我笑着说:“吉他弹得不错,嗓子也很有天赋,有没有兴趣以后往这方面发展?” 我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哑声说:“谢谢林少夸奖,不过我还没想过以后的事呢,今晚完全是个意外。” “你以后每次过来也唱几首吧,辛苦费我另外算给你,怎么样?”花哥说。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林少,没想太多就点头答应下来。弹弹吉他唱唱歌,比单纯端盘子有趣得多。更重要的是,我发现我很享受站在舞台上,被人认真聆听的感觉。 准备升入大三的那个暑假,我宅在家除了每天练习英语外,就是学新的吉他曲。吉他是我回家之后重新买的,之前那把仍然放在夏至宿舍里,已经被我默认归他所有了。 夏至暑假没有回来,而是直接去了孙阿姨打工的城市,在那边找了份暑期工。平时相处时间不多,现在有机会多陪陪妈妈也好。 整个暑假,我们只是简短的通过几次电话,随便聊聊各自的状况。虽然夏至后来并没有再问起照片和酒吧的事,但我们之间仿佛多了一道无形的隔阂,不再像以前那样完全亲密无间。 该怎么做,才能打破这道隔阂呢? 大三开学后不久,我依次通过了中口的笔试和口试,然后马不停蹄的报了高级口译。据说高口比中口的难度系数翻了好几倍,每年通过率低得可怕,不过为了让自己以后在职场上跟夏至更加靠近,我决定拼了。 当然,学习之余,紫格的服务生兼临场歌手的活我还是不会放弃的。我专门开了一张银行卡,把所有打工挣的钱全部存进里面,一分没动。这钱,以后肯定会有大作用。 夏至进入大三以来,似乎越来越忙,有次我晚上11点给他打电话,他还在图书馆自习着。周末也不再出来踢球,所有课余时间除了吃饭睡觉和两份家教外,都贡献给了自习室。 难怪学校里流传这么一句话,学医的每一天都是高三。 因此,我跟他见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少。那时候我们的手机都没有拍照功能,我只能在每个想他的夜里,靠着回忆我们过往的点点滴滴来获得暂时的慰藉。 中口的证书如愿拿在了手里,我激动的给夏至打了电话,第一时间跟他分享这份喜悦。 “阳阳,”电话那头他的声音也很激动,“你真棒!我为你骄傲!” “啧,说点别的,”我说,“我不要听这种毫无新意的话。” “我说的就是心里话,”他平静下来,“阳阳,你一直是我的骄傲。这份骄傲,跟成绩、学识、能力、家庭都没有关系,我骄傲的是你,是有了方向就会朝着它不断去努力的你,是不会轻易放弃而是迎难而上的你,是对我那么好那么好的你……” 听着夏至柔软的声音,我的耳朵都快怀孕了。这可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听到的情话,原来这么悦耳,这么让人心跳加速。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啊,”我喃喃道,“你才是我的骄傲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阳阳……” “嗯?”我听得出来,夏至欲言又止。 又是一阵沉默,“高级口译继续加油!一次拿下!我继续忙了,回聊!”说罢夏至就匆匆把电话挂了。 憋了这么半天,就憋出一句“继续加油”?鬼才信呢!明明就是有话想说,可关键时刻又生生咽回去了。夏至啊夏至,你什么时候才能诚实一点呢? 作者有话要说:后晚见 第44章 歌手(下) “下面有请Summer。”林少把舞台让给我,自己坐到下面,座位上已经放好一杯金桔茶。 我背上自己的新吉他,坐到高脚凳上,轻车熟路的开始弹唱。 不再像登台伊始那么紧张,如今的我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松弛而自在的。应台下听众的要求,我每次登台,第一首歌都是《if》。经典耐听的好歌受欢迎丝毫不奇怪,我也百唱不厌,百弹不烦。 一曲结束,我照旧站起来向台下鞠躬。就在我直起身子的瞬间,似乎瞟到某个黝黯的角落里,有一道熟悉的视线投射过来。等我再次扫视过去时,却什么也没瞧见。 可能是看错了吧。 差不多一个月后的周六晚上,我刚进紫格,小诚就迎上来,捂着嘴冲我笑。 “怎么?”我纳闷,他平时很少这样傻兮兮的笑,“遇到新男神了?” “嗯哼,”他点点头,“男神确实是男神,可惜的是,这位男神已经心有所属了。” “哦,那多不凑巧,你继续觅吧。”我笑起来。 他看着我也笑个不停。 “Summer,”花哥扭着胯过来,“今晚你不用上台唱歌了,就专心当服务生吧。” “嗯?”我更加纳闷,“今晚有什么特殊吗?” “到时你就知道了。”花哥朝我抛了个媚眼,我忍不住浑身一冷。 今晚这是怎么了?怎么大家都神神秘秘的模样,难道有大人物光临?可,可大人物关我什么事啊,为什么都冲我含义不明的笑? 林少唱完今晚的第五首歌便下到台下,我心想,大人物这是准备粉墨登场了么? 我朝舞台投去好奇的目光,只见朦胧的紫色中,一个熟悉的颀长的身影出现了。 居然是夏至! 我差点把手里的酒杯掀翻在地! 或许是第一次登台,他的肢体有些僵硬,调整了好几次姿势之后,才总算在高脚凳上坐稳。他怀里抱的吉他我再熟悉不过,那是打开我音乐大门的钥匙。 他单手扶住话筒,开口前清了清嗓子,低缓的声音经过话筒的扩散,听起来更加富有磁性,“很高兴今天能坐在这里给大家唱歌,下面这首歌,送给一个对我来说非常特殊也非常重要的男孩,希望他在今后的日子里,每一天都是夏至,阳光灿烂,温暖如初。谢谢。” 熟悉的旋律响起,夏至的歌声缓缓铺开…… \"If a face could launch a thousand ships, then where am I to go There\'s no one home but you, You\'re all that\'s left me to……\" 我完全沉浸在他的歌声里,甚至比我自己唱的时候更加陶醉。这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if》,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在我耳边响起。 尽管他因为紧张或不熟练,弹错了好几处,喉咙一开始也发紧,嗓子明显干涩,可是那又怎样?就算他唱得没一句在调,于我而言,都是比天籁更动听的存在。 这种连做梦都梦不到的场景,就真真切切的出现在我眼前,那个除了父母之外我最最重要的人,就切切真真的坐在那里,唱着我最喜欢的歌。 我看着舞台上被朦胧灯光笼罩的夏至,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唱得不太好,希望大家多多包涵,谢谢聆听。”夏至说完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而后目光直直锁在我身上,朝我走来。 我像尊被固定在地的神佛,丝毫挪不开脚,只能看着夏至的脸逐渐变大变清晰。 “阳阳,怎么样?还算及格吗?”他笑着问。 我大脑根本无法做出理性的思考,去评判他的表演到底算不算及格,我只知道,在这一刹那,我只想和这个人紧紧的拥抱。 当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时,身边看热闹的人纷纷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我顾不上别的,双手捧住夏至的脸,用力往他嘴上压过去。一开始他的身体明显一僵,很快便反应过来,激烈的与我回应。我们的舌尖相互交缠,挑逗,毫无章法的吻着,彼此的呼吸都乱得一塌糊涂。 这个生涩却火热的吻持续了多久,我已经没有概念,当他放开我时,我感觉自己快临近窒息的边缘了。四周似乎高呼声尖叫声不断,可我听不清他们具体在叫什么。我被夏至拉着大步走出紫格,外面夜风正凉,我大口大口的呼吸,胸口起伏的很剧烈。 “阳阳,”夏至问,“好些了吗?” 我愣愣的点点头,大脑里的每一个细胞仍然在为刚才的相拥热吻呐喊助威。 “你在这等会。”夏至说完返身跑回酒吧,没多工夫又出来了。 “回学校吧,我已经跟老板打过招呼了。”他把吉他背在背上,朝我伸出手。 我们手牵手大方的走在还不算冷清的大街上。 走了几分钟后,我彻底清醒过来。 我跟夏至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接吻了,还是湿吻!就跟之前Jack和他的男朋友一样!我的天……我以后要怎么继续在紫格待下去呢…… 我们拐到一条小巷,巷口有一家店还灯火通明,我斜眼瞟了瞟,四个熟悉的大字,悦来酒店。 嗯? 可能是察觉到我的脚步有些迟疑,夏至回过头看了看我,又顺着我的视线看了看酒店,他握着我的手稍稍紧了紧,脚步加快了一些。 我忍不住噗呲一笑,“夏至,你紧张什么?” “我没紧张,”他说,“就是想早点回去睡觉。” “都这个点了,你们宿舍还没锁门吗?”我问。 “糟了,我忘记叫人给留门,等慢慢走回去他们估计都睡了。”他说。 “那要不……”我故意拖长语调,“就去……” “去你宿舍吧。”他快速的说。 其实看到酒店时,我也并没有真的想要怎样,可宿舍那么窄的床……危险指数一点都不低于酒店的大床。后来事实证明我的猜想完全多余。当我跟夏至回到宿舍,一躺到床上,就几乎秒睡。压根来不及想入非非。当然这是后话。 快走到学校时,我想起什么来,问他:“你是不是之前偷偷来听过我唱歌?” “嗯,”夏至坦白承认,“我担心再出来个Jack啊Leo啊什么来,可不得把你好好看牢了。” “那你哪来的时间练吉他啊?”我问。 “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会有的。”他轻松的说。 话虽如此,可我能猜到他为了练吉他牺牲掉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尤为宝贵。就算聪明如他,在基本功较薄弱的前提下,要学会这么一首曲子,也并不容易,更何况还需要边弹边唱。 我把他的手举到嘴边亲了亲,然后冲他咧嘴一笑。 他轻轻在我额头上弹了弹,“我没事。” “你以后别来了,好好在学校自习吧。”我说。 他沉默片刻,说:“行吧,我其实也真的没那么多时间过去陪你。” “等以后我们毕业,有时间了,你再好好练歌,去紫格弹唱给我听。”我说。 “行,没问题。”他说。 可我万万没想到,毕业之后当了医生的夏至,忙起来更疯狂。别说练吉他唱歌,就连听我唱歌的时间都少得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后晚见 第45章 寒冬 大四上学期,我凭借临场超常发挥,顺利拿到了高级口译的证书。 可惜兴奋没多久,我们就遇上了寒冬。我和夏至第一次在异乡过了新年。因为那年冬天,整个南方遭遇到一场前所未有的冰灾,我们回家的路途太过遥远而被迫中断。 一开始只是气温骤降,C市突然下起大雪。可是,大家只有兴奋与惊叹,没有人在意这种天气的反常。我和夏至拿着订好的火车票,背上简单的行李来到车站。 在呜呜泱泱的扛着大包小包的人群中挤了一个多小时后,我们才总算进了候车室。可迎来的却是火车晚点的消息。春运的火车,晚点就晚点吧,我们等。 候车室人越来越多,四周一片嘈杂。我们坐在报纸上,抱着包,紧紧挨着对方,耐着性子等待。时间就像水滴,一滴,一滴,过得及其缓慢。 “阳阳,”夏至拍拍自己腿上的包,“你要不趴下来睡会吧。” 虽然这个提议深得我心,车站里人来人往的搅得我直犯困,可好歹大庭广众之下…… 我摇摇头,“不用,我不想睡。” “那要不……”他朝我大腿处瞟了一眼。 “你也不想睡,”我赶紧说,“我们聊会天就不困了,聊什么呢?就聊我们小时候那个暑假吧……” 他看了看我,噗呲一笑,“好啊,那个暑假你没少欺负我,我都一一记着呢……” “什么?你说什么?太吵了我听不清,我们还是就这么待着吧。”我担心夏至翻起旧账来止不住,赶紧编个理由搪塞过去。 夏至弹了弹我的额头,哈哈笑起来。 我们从白天等到了晚上,最后终于等来了晚点通知以外的消息。 坏消息。 因天气原因,目前南方的铁路交通大部分瘫痪,多趟列车滞留在半途无法前行,通行时间未知,建议广大旅客采用其他交通方式。已购票的旅客请到售票窗口办理退票手续。 我当下的第一反应是,我讨厌下雪! 没等我有第二反应,四周就炸开了,人群一片骚乱,像油锅里四处乱窜的蚂蚱。夏至赶紧拉我站起来,“走!先出去再说!” 不断有人推搡挤弄,我们的手紧紧握住,不敢有丝毫松劲。好不容易出了大厅,我们直奔售票处而去。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之后,把两张回家的车票给退了。 在排队期间,我们又电话查询了机票和汽车票的情况,很郁闷的是,机场已准备封航,长途汽车停止对外售票。 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我们快速商量了一下,决定就留在C市过年。可学校已经闭校,没法再回去住,我们只好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家破破旧旧价格便宜的小旅馆,以每天30元的价格跟老板暂定了半个月的短租。 也幸亏我们找的及时,火车站附近的小旅馆很快就爆满了。 小旅馆房间狭小,床和桌椅都十分陈旧,好在有扇小窗,有热水壶,热水器和老式电视,可惜没有一次性用品,更没有空调。 考虑到过年周边的店铺估计都会关门,我们抓紧时间到附近的大卖场去采购了一番。除了毛巾牙刷香皂这些生活用品外,还囤了一大堆泡面、火腿肠和熟食。过年就靠这些了。 窗外雪已经止住,远处高高低低的屋顶上雪白一片。近处的道路上,积雪已经被来往的车辆碾出不同尺寸、不同轨迹的深色印子,最后慢慢的全变成了泥灰色的冰,脏兮兮的覆盖在路面上。 路上有几位穿鲜绿马夹的环卫工人在铲冰。 “夏至,”我回头朝正在看书的人笑笑,“我们出去活动活动筋骨吧。” “好。”夏至放下书,笑着答应。 室外温度比起室内来,其实相差无几,只是多了呼啸的北风,显得更加冰冷。 我们用大衣的帽子和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沿着街道慢慢朝环卫工人走去。 “大叔,”我对其中一位年纪稍大的工人说,“我们帮你们一块铲吧。” 大叔看了看我们,“你们还是学生吧?瘦瘦小小的,能行吗?” “叔,您放心,我们力气大得很。”夏至说。 “哦哟,那太谢谢你们了,我们正愁人手不够。”大叔乐呵起来。 于是我跟夏至兴致勃勃的加入了铲冰队伍,弯着腰扬着锹认真对付起地上厚厚的冰。 一干就是一下午。尽管身体一直处于运动状态,可我的手脚依旧冻得失去知觉,手套和袜子鞋子对严寒的抵御简直跟皇帝的新衣一样。 大叔得知我们从外地到C市上学,今年没法回家,便非常热情的邀请我们同去他的家里,吃一顿便饭。我刚想开口应下,结果夏至客气的给拒绝掉了。 “干嘛不去大叔家吃饭啊,我好想喝点热汤。”回旅馆的路上,我问。 “回去泡面,我吃面,你喝汤,”夏至说,“老坛酸菜、红烧牛肉、竹笋老鸭……随便你喝。” “我能申请再吃点面吗?”我问。 “能。”他认真点点头。 我噗呲一笑,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他摸摸我的脑袋,说:“那位大叔家境看起来就不太好,虽说只多两双筷子,但入门是客,我们若真去了,大叔也不能把饭做得太寒碜,这样多少就增加了他的负担,我们也会不自在。” “哦,”我点点头,“那我们泡四包吧,每种口味一包。” “……你……”他估计没想到我能把话题转换得如此娴熟,愣了半天之后说,“行。” 两包面加一大碗汤下肚,我体内冻僵的血液总算重新流动起来。我舒服的呼出口气,没想到一个不小心,居然打出一个响嗝。 空气突然凝固。 然后爆发出一阵狂笑。 夏至笑得面色红润,眼睛半眯,捂住肚子在床上直翻滚。我尴尬了几秒之后,猛的朝他扑过去,把他紧紧压到身下,对准他的嘴就想亲。可就在我们的嘴唇距离不到5公分的时候,我再次打了个嗝。 我就艹了!今晚的面是跟我有仇吗?都全部下肚了还老跑出来抗议! 夏至推开我跑下床,笑得就快趴到地上了。我沉默片刻,然后也大笑起来,跟个傻子一样,对着另外一个傻子傻笑不止。 过年一天天临近,气温也一天天降低。 没有空调,没有厚被,就连热水器里的水都不怎么热,白天还能勉强挺一挺,可到了晚上,被窝里就跟冰窖似的,蚀骨的寒冷从四面八方袭来,无论躺多久都没有一丁点热度。 夏至向老板要来一个玻璃瓶,灌满热水塞到我脚下。我毫不犹豫的用脚夹起他的脚,一起放到热水瓶上,共同贪婪的吸收瓶里有限的温度。可惜还没等脚暖和起来,水基本就变凉了。 我们以从未有过的亲昵姿势入睡。腿缠着腿,胸膛贴着胸膛,紧密到能清晰的感受对方的呼吸频率,一下,两下,三下…… 渐渐的,我觉察到一丝不对劲,我们的小兄弟都不约而同的直起了身子,仿佛在对这种漫漫寒夜表示抗议。 “你……心跳为什么加快了?”夏至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因为冷,”我淡定的说,“心跳加速,血液流动才会更快。” “哦……”他似乎隐隐带笑。 “我还有一种方法,可以让血液流动更快,你想不想试试?”我说。 他沉默片刻,而后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给了我莫大的勇气,我慢慢把手伸进他的裤子里,一把握住。 他的身体明显一颤,抚在我腰上的手紧了紧,而后也渐渐往我的裤子里伸去…… 在寒冷的异乡冬夜,我们躲在小旅馆的被窝里,火热的接吻,互相用手给对方带来新鲜的悸动。果然如我所料,这是一项驱逐寒冷的有效运动。 作者有话要说:嗯。。。 第46章 过年 除夕那天,我们分别给各自家里去了电话,报个平安,送个祝福。谁也没有说起自己目前的处境,只说一直住在学校宿舍里,年夜饭准备跟同学一起出去吃。 老妈为我第一次在外地过年始终耿耿于怀,嘴上反复抱怨,我摆出各种客观理由也无济于事。等挂了电话没多久,我收到短信通知,银行卡收到转账1000元。 肯定是老妈打的无疑。我心头一暖,鼻子有些发酸,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好久。 我决定带夏至出去吃顿好的。 我们在市中心转转悠悠,大多数餐馆都还正常营业,可一时无从选择。不知不觉竟然走到酒吧街附近。 “前面拐个弯是不是就是紫格了?”夏至问。 我点点头,“是啊,快到了。” “咦?那不是紫格的老板么?”他伸手指了指侧前方。 我顺着望过去,还真是花哥。一个人拎着两个大袋子,慢慢往前走,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寂。 我拉着夏至快步走上前,大喊一声,“花哥!” 花哥回过头见是我们俩,立即笑起来,“过年好啊,你们小两口,没回家啊?” 我对“小两口”这个新鲜的称呼有点不适应,尴尬的笑了笑,“没车回去,只好在这边过年了。” “那要不去店里跟我一起吃年夜饭吧,人多热闹。”花哥说。 让我有点意外的是,花哥所谓的人多热闹,除了我和夏至外,就只有他自己。那如果不是凑巧遇上我们呢?他是不是打算一个人过年? “会洗菜切菜吗?”花哥指了指吧台上的袋子,“今晚吃火锅,荤的都是现成的,你们就把素菜洗洗切切就行。” “行,没问题。”夏至一口应下来。 花哥买的菜分量很足,就算三个人吃也吃不完。 在连续吃了一个多星期泡面和干粮之后,能吃上这么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简直是天大的幸福。我大口大口往嘴里塞肉,烫到舌头也不肯放慢速度。 我偷偷瞟了一眼夏至,他也吃得很欢,一点没客气。 “你们俩这是……”花哥端起酒杯抿了口,眯缝着眼,“逃难?” “可不是嘛?”我边咀嚼边含糊的说,“有家回不去,窝在小旅馆里没有空调,没有暖气,天天泡面呢。” “啧啧,可怜的孩子,”花哥摇摇头,“要不你们到我店里来住?有一个小房间是我平时的休息室,我很少睡,床和被子都是现成的,也有空调。” “如果不麻烦的话,那当然好啊!”这一刻的花哥,在我眼里简直貌比潘安,颜超宋玉,比起夏至……咳,只差那么一点点而已。 “那麻烦花哥了。”夏至端起酒杯,“花哥,我敬您,感谢您的雪中送炭。” “哎,小帅哥你太客气了,”花哥跟夏至碰了碰杯,满脸笑容,“我不过就是……” 话说一半,花哥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目光直直的盯着大门。 我赶忙回头看去,原来是林少过来了。 “今晚不营业,不需要驻唱。”花哥冷冷的说道,跟刚才的模样全然不同。 林少看到我跟夏至,神色明显愣了愣,而后缓缓开口道:“我不是过来唱歌的,我过来吃饭的。” “这里也没有招待你的饭,请离开。”花哥仍然冷声道。 “那我不吃饭,就坐坐总行了吧?”林少说完,捡了离我们吃饭的桌子最远的一张沙发坐下了。 “不好意思,我刚说了今晚不营业。”花哥说。 “你……”林少无奈的叹口气,“你们继续吃吧,当我不存在。” 花哥绷着脸,“有你围观,这饭吃不香。” “那我闭上眼睛好了。”林少说着还真把眼睛给闭上了。 花哥直直的瞪着林少的脸,好一会没出声。 我在花哥和林少之间来回扫视,这两人的气场很不对劲啊,明明说话争锋相对,但又不像是真的死对头。 “花哥,我们吃饱了,就先回去了,不然太晚没公车了。谢谢您的这顿饭。”夏至边说边拉我站起来,然后牵起我的手,快步往外走。 喂,喂,我才刚刚三分饱而已啊……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北风呼呼的从耳边吹过,鬼哭狼嚎一般。 我有点小郁闷,心里还惦记着刚才锅里的肥牛卷。 “走,我们去找家火锅店继续吃。”夏至说。 “哎,也只能这样了。”我叹气道。 可兜了一圈下来,几乎每一家还在营业的餐厅都全部客满,需要等位。尤其是我们计划中的火锅店。估计等我们吃完出来,回旅馆的公车早就没有了。 最后我们就近找了家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一堆关东煮,坐在空落落的公车最后排,两个人偎依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的把关东煮解决掉。 窗外夜色正浓。 天空中时不时跃起一簇烟火,随即绽开一朵礼花。 我肆无忌惮的倚靠在夏至身上,跟他一同望向窗外,静静的欣赏新年的烟火。 这个年过得真是特殊啊,第一次在异地过,第一次年夜饭没吃饱,第一次跟夏至两个人过…… 大年初一快中午时,花哥的电话打过来了。让我们把房退了,收拾好行李去酒吧找他。 等我们到达之后,他把钥匙扔给我,简单交代几句就要走。 “花哥。”我叫住他。 “嗯?怎么?”他看着我。 脸色暗黄,眼袋明显,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我肯定他昨晚没休息好。 “那个,”我本想问问他跟林少到底怎么了,夏至突然悄悄捏了捏我的手,我顿时会意,“酒吧什么时候营业啊?” “这个不急,现在不是闹灾么?你们就安心住到开学吧。”花哥说。 “谢谢花哥。”夏至说。 “谢谢花哥。”我赶紧跟着说。 “走了,你们有事打我电话。”花哥转身走了,姿势看起来有些别扭。 花哥的休息室不大,床也是单人床,不过有空调,被褥也很厚实,还带一个有热水器的洗手间,跟小旅馆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堂。 “哎,你说花哥跟林少什么关系啊?”在收拾床铺时,我一副八卦脸问夏至。 夏至白我一眼,“我怎么知道?我跟他们都不熟。” “哼,你就装吧,”我不服气,“你肯定看出来了。” “哟呵,你还不笨嘛。”他笑起来。 我也笑起来,“他们昨晚会不会发生了点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夏至把我掀翻到床上,整个身子压过来,“阳阳,你满脑子成天都装的什么啊?真想掏出来看看。” 我抬起头飞快的在他的唇上吻了吻,笑着说:“不用掏你也清楚,我不信你不想。” 他看了我一会,然后放开我自己躺平来,沉默片刻,说:“我不是不想,是现在不敢想,也没时间想,马上你就要毕业了,可我还有一年,课业只会越来越重。而且师兄们都说,学医要读研出来才有好的前途,所以我可能还会继续待在学校很多年……” “没关系,”我趴到他胸口,“我先毕业赚大钱养你,等你毕业之后再赚大钱还我。”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钱的事。”他轻轻叹气道。 “没关系,”我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我可以等,只要你需要我等,我就一直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后晚继续昂~ 第47章 震恸(上) 大四下半学期,我开始一边在C市规模最大的旅行社实习,一边准备毕业论文。夏至为了争取保研的机会,更是忙得天昏地暗,人仰马翻。我也尽量不去打扰他,只在睡前偶尔跟他打个电话聊上几句。 转眼到了五月,天气越来越热,旅游社的生意也越来越旺。本来只带外宾团的我,临时接到一个国内团游九寨沟的任务,秉承多锻炼一次是一次,多赚一点是一点的原则,我带队欣然前往。 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的任务差点导致我和夏至的永远分离。 就在这年的五月,没有任何预兆,意外发生了。地动山摇,天崩地裂,无数生命被永埋入土,无数家庭支离破碎……弱小的我们,在任意妄为的大自然面前,显得如此无助…… 悲恸的五月。 黑暗的五月。 毕生难忘的五月。 那天意外发生时,我们正在去往九寨沟的大巴车上。不断往下掉落的岩石拦住了道路,也砸坏了大巴的前挡玻璃,整个车身强烈的摇晃了十多分钟才停止。 不少人受了伤,我也不例外。因为没能及时坐下系好安全带,我被狠狠砸到司机那边的窗户上,脑门被碎掉的玻璃划出一道口子。深浅未知,但火辣辣的疼,鲜红的血不停的流。 当时情况紧急,我匆忙用纱布裹了几圈了事。 大巴没法再继续前进,也不敢贸然掉头往回开,司机大叔只好把大巴停在路边一块还算完好的草坪上。 过了大概半小时,没有什么动静,于是我强装镇定,让游客们带上贵重物品,下车步行。一路大家提心吊胆,花了两个多小时逃到最近的一个小镇上。 小镇已经乱做一团。 裂开的马路,倒塌的房屋,奔跑的大人,哭喊的孩子……强烈的昏眩感铺天盖地的向我袭来,第一次面对巨大的灾难,我感到无所适从。 夏至!夏至那边怎么样了?会不会也受到震动了?他人还好吗? 我哆嗦着手从包里掏出手机,拼命拨打夏至的电话,却只能听到冰冷的嘟嘟声。我急得泪流满面。周边有人告诉我,现在整个地区的通讯信号都中断了,电话是打不出去的。 有那么一瞬,我的世界分崩离析。 后来我们跟随镇上居民一道,被临时安置在学校操场上的几个大帐篷里。 我的头越来越晕,浑身发软乏力,连喝水都有股呕吐的冲动。脑门上的纱布早就被血水浸透了,等忙碌的医生过来帮我处理时,我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 我感觉自己躺在一个结了冰的湖面上,身子时而沉重得像灌了铅,时而又轻飘飘的要飞上天去。脑子里有个声音不停的回响,夏至?夏至?夏至…… 也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等我困难的抬起眼皮,只看到一片墨绿色的屋顶。咦?这种颜色的屋顶很少见啊。哦,原来是帐篷。 我忍着脑袋上的疼痛,勉强坐起来,往四周扫视。帐篷里乌压压全是人,或坐或躺或站,有的在低声与人交谈,有的在偷偷抹眼泪,更多的则是一脸茫然的发呆。 气氛沉重,连空气都带着无言的压抑。 “小张,你终于醒了!”身边的司机大叔有点激动的嚷道。 “我睡了多久?”我的声音像被车轮碾过似的,嗓子疼得厉害。 “快三天了!”大叔忍不住提高音量,“医生说你伤口发炎,现在没有缝合条件,只能简单消毒包扎一下,还给你喂了退烧药。” “哦,”我轻声应下,“客人们都还好吗?” 大叔拼命点头,声音带着哽咽,“没事,医生都检查过了……好好出来玩,谁能想到遇上天灾啊,哎……” 我心头一阵难受,沉默片刻,小声问他:“有吃的吗?” 如果条件允许,我此时绝对能吃下一头牛。接过大叔递来的压缩饼干和矿泉水,我开始狼吞虎咽。其实在这种时候,压缩饼干的味道,跟牛肉也没什么差别。 我要尽快恢复体力,保持清醒,还没得到夏至的消息,我不能自己先倒下。 又过了两天,我的精神和体力基本恢复。这期间我陆续从别人的口中,得到一些受灾的情况。 幸好,C市没有被波及,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而我们所在的这个小镇离震中有一定距离,也没有遭到余震的波及,因此灾情比起其他地区来,不算太严重。但是这边多是山区,主干道只有一条,一旦出现断裂或堵塞,整个交通就瘫痪了。目前道路还在抢修中,通讯也还没有恢复。 镇上已经有临近的救援队抵达,正在争分夺秒的展开搜救。虽然此时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五天,可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没有人放弃。 我跟随其他年轻男人一道,自觉加入了救援的队伍。挖掘机不够,我们就用双手搬抬。面对钢筋水泥,手套几乎起不了什么作用,我的手很快就被磨出鲜血,火辣辣的疼。 我不断告诉自己,一定要咬牙挺住。 并不是因为自己是多么的伟大无私,而仅仅只是出于一种求生的本能,一种对生命的敬畏,还有,对无情的大自然的无奈抗争。 手机早就没有电了,时间对于我来说,似乎成了一种缥缈而模糊的概念。又过了大概八天或者十天,搜救行动宣布停止。 主干道基本可以通行,通讯也逐步恢复。我跟司机大叔商量过,我们的大巴破坏比较严重,就算不影响运行,可要想原路返回C市多少存在危险,为游客的安全考虑,我们决定等待官方的救援车辆。 我整个人像从小在垃圾堆里长大似的,身上没有一处地方干净,脑门上的伤口结了痂又裂开又结痂,双手的疤痕更是触目惊心。汗味血腥味泥土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让我自己闻着都恶心。 可比起那些不幸的人们,我自己又是多么的幸运。 如果当时巨大的岩石刚好砸中大巴,如果大巴下面的路面刚好裂开,如果我们步行时又遭遇余震……哪怕只有一个“如果”成了真,我就跟夏至永别了,连最后一眼都见不到。 想想都后怕。 夏至现在还好吗?人身应该是安全的只是心里肯定为我着急吧?还有老爸老妈,肯定已经看到新闻,打不通我电话一定很着急。可惜周遭都还处于混乱之中,一时找不到可以充电的地方。 哎,接我们的车子怎么还不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嗯……半真半假亦真亦假大家看过就罢 第48章 震恸(下) 两天后,终于来了一辆大卡,我带领游客们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过去。一个瘦削的身影从驾驶室里跳下来,夏至! 尽管这人跟我一样灰头土脸,满身血渍和泥块,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这身形于我而言,太过熟悉了。 我张了张嘴,想大声呼喊他,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靠!这是怎么了!哑巴了吗! “阳阳!”夏至已经先我一步喊道,那声音无比嘶哑干涩,像沙漠里又粗又糙的沙粒。 话音还没完全消散,人已经冲到我面前。 他明显瘦了,脸上红一块黑一块黄一块,眼睛里布满血丝,唇边满是胡茬,身上穿的应该是一件白大褂,可此时也是红黑黄灰五彩缤纷。 我们紧紧盯着对方,就像要用视线把对方生吞进肚里,不喝光他的血,啃光他的肉决不罢休。 我努力控制住满腔的激动,脸上挤出一个微笑,让声音尽量平和,“夏至,你来了啊?” 他继续盯着我看了会,然后突然猛地把我搂住,双手狠狠的把我禁锢在怀里,像要把我勒断气那般。 我反手搂住他的腰,胸膛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感受他的心脏狂有力的跳动。 不多久,我听见了一声啜泣,很轻很短促,很快啜泣像洪水决堤,一瞬间变成汹涌的河流。 这应该是夏至第一次在我面前情绪失控。 除了偶尔的耍赖,他表现得总像个成熟的小大人。跟他相处这么多年,喜欢哭鼻子的往往只会是我。 我的眼泪很快就跟着落下,像断不了根的春雨。我放任情绪,放肆的跟着夏至一起大哭。 过了很久,哭声渐渐消下去,重新变成啜泣。 我使劲闭了闭红肿的眼睛,松开夏至,伸手在他脸上抹了抹,“你看看你,都哭成大花脸了,羞不羞啊……”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看着手上还没恢复的疤痕出神,过了会,他低头轻轻吻在那些疤痕上。 痒痒的,暖暖的,像羽毛温柔的扫过。 “阳阳,”他轻声唤我,“阳阳。” “嗯,我在。”我也轻声回应他。 “我爱你。”他抬头看着我,眼神无比坚定。 我的呼吸短暂一滞,心脏仿佛被什么重物猛的撞了一下,狂跳不止。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直小心揣在内心深处的话,“夏至,我也爱你。” “我在找你的时候,满脑子就只有这三个字,我发誓一定要在见到你后,第一时间说出来。”他反复摩挲我的脸,“对不起,我让你久等了,今后都不会再让你等了。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我们等不起,也不应该等。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你知道错就好,”我的视线再次模糊不堪,声音微微颤抖,“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 “小的谢谢大人了。”夏至湿漉漉的眼睛里洋溢出笑意。 就在我和夏至你侬我侬互诉衷肠时,一个高亢的喇叭声突然响起,是大卡司机在催促我们上车。 周围已经没有人了,应该全都自觉上车去了吧。 我在夏至的帮扶下爬到车斗里,先清点了一遍游客人数,一个不落,然后我跟夏至找了个角落靠里的位置勉强蜷缩着坐下。 大卡徐徐启动。 路况还没完全恢复正常,我的身体忍不住跟随车身摇摇晃晃。夏至把我搂住,固定在他的怀里,握住我的手始终没有放开。我闭上眼睛,沉浸在只属于我和他的小小世界里。 经过好几个小时的颠簸,我们终于回到了C市! 此时的C市,也沉浸在大灾带来的阴霾下,庄严肃穆。 旅行社对我把所有旅客安全带回表示了肯定,给了一笔不菲的佣金,并且许诺等这次灾情过去,旅游行业恢复生气之后,再召唤我回来。 我辞掉紫格的工作,在华西附近租了一个小单间配套,从宿舍搬了出来。刚回来那阵子,夏至每天晚上自习结束,就会过来找我,我们一起睡在不太宽敞的床上。 我常常失眠。 我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灾难的场景,废墟、血泊、呐喊、哭泣……真真实实的存在历历在目! 我开始害怕黑暗,每晚必须亮着灯。有些发黄的灯光,可以让我稍稍心安。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之前在镇上时,在条件那么简陋的帐篷里,我每晚都睡得很沉。现在回来了,睡在还算比较柔软的床上,却失眠了。 夏至也失眠。 虽然他非常小心翼翼,尽量保持抱我的姿势不动,可从他的呼吸频率里,我能清楚的知道他并没有睡着。 “夏至。”我轻声叫他。 “嗯……”他呢喃一声。 “我心慌。”我说。 “别怕,有我在。”他把我勒得更紧。 关于他寻找我的经过,他没有说太多,只简单说了自己申请去当志愿者,加入医疗团队,沿着主干道的各个受灾地区一边展开救援一边搜寻我的下落。 可我很清楚,那十几天身心的痛苦煎熬,又岂是简单的三言两语可以概括出来的? 他作为最前线的医疗抢救人员,所目睹的悲惨世界,恐怕比我见到的更加□□,更加壮烈。他受到的冲击一点都不比我少。 只是他不肯说罢了。 我额头上和手上的伤疤,在他费尽心思找来的药膏的作用下,渐渐淡去。 “这种伤疤,一点都不要留下。”他温柔的帮我抹药,轻声说。 身上的伤疤随着时间流逝,会逐渐消掉,那心灵上的伤疤呢? 一天,他带我去见了华西一位心理学老师,老师在跟我深入交谈过后,告诉我一个专业名词“创伤后应激障碍”。老师说还好我程度尚浅,只是轻微有一些后遗症,建议我多做做其他事来分散注意力。 “夏至,”从老师办公室出来,我问坐在台阶上等待的夏至,“你不需要找老师聊聊吗?” 他微微一笑,“老师已经找过我了。” “哦……”我闷闷的应道。 “没事,”他上前半搂住我,“经历过这些,有一些后遗症是很正常的,你别太有心理负担,多过来找老师聊聊心,慢慢就好了。” “嗯。”我点点头,心里踏实不少。 “阳阳。”他看着我。 “嗯?” “你还在我身边,真好。”他轻轻摸摸我的头,手指从脑门那道伤疤上滑过。 作者有话要说:╮(╯▽╰)╭ 第49章 大喜 如果说,黑暗的五月是大悲,那么很快到来的八月,应该称得上是大喜吧。 那会我已经顺利通过论文答辩,正式从C大毕业,在之前实习的那家旅行社上班。不过应夏至要求,我只接C市市内或市郊的团,不超过3小时车程。 通过后来几次跟心理学老师的交谈,我的状态有了明显扭转,夜晚失眠的情况渐渐减少。可我知道,内心深处还是会存在些许不安。 夏至正处于准备升大五的暑假,跟我一块住在小单间里。白天我去上班,他也出去打工,晚上下班回来,两人随便煮点东西吃。小单间只配一个卫生间,没有单独的厨房,我们买了一个小电饭锅,煮个菜饭或泡面还挺方便的。 没有空调,晚上我们只靠一个电风扇过夜。当两人并肩躺在竹席上时,我仿佛回到了好多年前的那个夏天,那时的我们谁也没想到,缘分的种子会逐渐生根发芽,现在已经开花,很快就会结果了吧。果子一定超甜…… 八月八号这天,举国欢腾。 一场备受瞩目的世界性体育赛事在首都拉开序幕。这绝对是一副强有力的镇痛剂,让经历过黑暗五月的我们不再那么疼痛。 开幕式仅用精彩二字根本无法形容,那简直是震撼人心!动人心魂!直击心灵! 我和夏至紧盯电脑屏幕,看着那些声势浩大整齐划一的表演,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在刚过去的灾难的反衬下,这种自豪感更显得强大而充沛。 我也不知怎的,鼻子一酸,眼眶一热,滚烫的泪就顺着眼角滑下来。 哎,哭包看来是天生的,再怎么长大本质也难以改变。 “阳阳,”夏至深深的看着我,双手帮我擦了擦眼泪,然后捧住我的脸,唇轻轻的贴到我的额头上,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接着是眼睛,鼻子,脸颊,下巴,最后是嘴唇。 我在夏至的唇刚沾到我的唇时,就用力贴上去,主动张开嘴迎接他的舌头的到访。我们吻得不可开交,力度之大,我感觉自己嘴巴都快要麻木了。 不够,怎么吻都不够。 我的感官变得迟钝,眼睛紧闭,只隐约听到电脑里传来的欢呼声和礼炮声。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流向下身同一个地方,以至于大脑嗡嗡的,恐怕是缺氧了。 我被夏至猛的推倒在床上,衣服三两秒就被扒个精光。我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紧张的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不过事情并非完全跟我想的一样,我们没有做到最后那一步。 那天我们做了好长时间的准备,最后他取了点沐浴露做润滑,只用一根手指就让我体验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关键还完全不疼,只有爽。 这里忘记跟大家交代了,夏至选择的方向是泌尿科。 我得知的时候,起先有点惊讶,转念一想又有点可乐。 谁知夏至坦言道,他之所以选泌尿科,是因为他的爸爸当年患的肾结石去世的。 “其实肾结石不算特别严重的病,放到现在甚至都不需要手术也能治疗。可是以当年那种医疗技术,还有我们小县城那种医疗水平,普通的一个病最后也要了人的命……”他当时慢慢说着,脸色深沉。 “不过,”他脸色恢复明快,“也算你幸运啦,从此以后有福享了。” 当gay遇上一个泌尿科专业的男朋友是种怎样的体验? 啧,这还用我说吗? 事后夏至说,东西还没准备齐全,为了我的身体健康着想,他硬生生踩了刹车。 我心想,没关系啦,反正我有爽到。 结果第二天晚上,羽毛球赛直播,我正看得过瘾,夏至突然掏出一袋东西扔到床上。 我斜眼瞟了一下,全是让人脸红的新奇玩意。看来今晚为了这最后一步,夏至有备而来啊。也好,在这么特殊的日子里开启一段新的人生体验,多有纪念意义。夏至的技术虽然还只停留在理论阶段,但以他的聪明和悟性,我丝毫不担心。 一开始,夏至的每一步操作,每一个步骤,我都默默记在心里。我向来是个好学的学生,不懂就要学,抓住任何机会偷师。 可谁知时间一点点过去,我的大脑越来越迟钝,根本没法去做判断和记忆,身体从里到外只被可怕的快感所控制。 事后,我喘着粗气望向满头大汗的夏至,心想,在这事上,看来我是永远没法追上他了。不过也好,我只负责享受,苦力活都扔给他去干。 “嗯?”他朝我笑笑,“怎么?难受?” 我轻轻晃了晃还没缓过来的脑袋,“你这是在质疑自己的专业水准么?” “哈,”他继续乐着,“我从来不怀疑自己的专业能力,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我追问他。 他看了我半天,才开口:“你是我的第一个‘病人’,就算我医术再高明,不也得经历一个磨合期么?” 我:“……” 什么鬼磨合期!还被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当我没听出来吗?给根竿就要上房揭瓦了……不行,偷师之路虽然漫长,也绝不能耽误! 迟早有一天,我会出师的! 事实证明,做人不能自信过头,尤其是我这种没有定力的家伙。 说好的偷师,一直到夏至本科毕业,顺利留校保研,再到以优异的成绩毕业,都没有太大进展。 不是我笨,而是夏至的技术进步神速,从理论到实践的完美过渡,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完成。每次我除了爽得嗷嗷叫之外,再没法做出其他应对举措。 这四年时间过得飞快,大概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我们一直没有换地方,就窝在小单间里,享受隐秘的二人世界。我承担生活上的一切开销,虽然刚开始工资不高,不过还好我有多年的积蓄。夏至靠奖学金、帮导师干活以及做家教,解决了自己的学费,没再要孙阿姨一分钱。 我们的小日子虽然过得不算太滋润,但也平平淡淡真切踏实。 唯一不怎么可喜的是,夏至奶奶在他读研二时去世了。老人走得很安详,没有遭什么罪,所以也勉强算是喜事一桩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哇啊哦晚了一天 这个车是安全的吧~ 第50章 抉择 毫无悬念,夏至毕业后进入了C大附属第一人民医院,成为该院泌尿科最帅气也最有才气的年轻医生。而且没过多久,他就被冠以“院草”的荣誉称号,每天假装路过泌尿科的小护士数不胜数。 这些都是他回家跟我坦白交代的。 “只有吕护士?”我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肉,“蓝护士呢?蓝医生呢?” 他白我一眼,手指戳戳我鼓囊囊的腮帮,“没有,没有,你放一万个心。” 我嘿嘿干笑两声,继续痛快的吃肉。 “不过,”他停下筷子,看着我,“我倒是挺好奇,你跟Jack的关系好像越来越好了……” 我慢吞吞咽下肉,再淡定的喝了口汤,“我就是偶尔去紫格时碰上他,随便跟他聊几句而已。” “哦……”他故意把尾音拖长。 我其实并不常去紫格,只是有时候夏至值夜班,我一个人在家无聊,所以过去坐坐。听林少唱唱歌,找花哥喝喝酒,跟小诚叙叙旧,或者上台弹唱一曲过过瘾。 Jack自从被前前前前任甩了后,又陆续谈过好几个男朋友,每一个处的时间都不长,可他并不烦恼,反而乐在其中。 有时候正好碰上了,我便跟他随便聊两句,他听说我跟夏至的事之后,发自内心的感慨道:“哦,天哪,没想到在这个圈子里,还真的有像你们这么长情的,你们都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不会感觉厌倦吗?” “不会啊,”我认真回答,“这不就跟男女一样吗,都是爱情,怎么不能长久了?” 他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了我半天,最后一声不吭的走了。 我继续听歌喝酒。 紫格的驻唱除了林少,新来了一位,长得马马虎虎,唱得也普普通通。在他的陪衬下,林少无论歌喉还是魅力越发显得迷人。 我曾一度怀疑,这人在紫格舞台上的存在价值,就是为了凸显林少而已。也不知是不是花哥特意找来的。 老妈老爸人虽然远在千里,可电话时不时打过来,没别的事,只关心我到底交没交女朋友。每次我都推脱自己还小,还没长大呢,凭什么去照顾别人。 “都二十六了还小?你妈的头发都白了!赶紧找个女孩早点结婚生孩子,趁你妈我手脚还灵活,可以帮你带几年。买房的钱我也早给你存好了,那边有合适房源的话就早点下手……”老妈如是说。 而老爸呢,则轻轻叹口气,说:“男人啊,还没结婚有自己的孩子,就永远长不大。” 我心想,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不会长大了?每年都过六一的感觉,嗯,也挺好。 夏至似乎就没有这方面的烦恼。孙阿姨从来不问他恋爱的事,只关心他工作顺不顺利,每天有没有按时吃饭。 “孙阿姨人真好啊。”我感慨道。 “她是这辈子经历的多,对感情看开了。”夏至淡淡的说。 “那……”我看着他,“她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吗?会吧?” 他沉默了一会,“不知道……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她……你呢?” 我想了想,“我不敢告诉老爸老妈,他们肯定接受不了这个……” 空气重新陷入安静。 过了会,夏至柔声说:“先别想这些了,我们天高皇帝远,他们最多只是电话里催催,我们听听就好。这事能拖多久是多久吧。说不定等到有一天,他们催累了,就放任不管了呢?” “希望如此。”我点点头。 可事情常常不会如人所愿。 这年过年,我们双双飞回家,本来是其乐融融开开心心过大年的节奏,可孙阿姨却在年三十晚上突然晕倒了。 等我匆忙赶到医院时,人已经清醒过来。孙阿姨依旧瘦弱的模样,脸色并不太好,头发也白了大半。 夏至告诉我,她得的是糖尿病,由于发现较晚,病情相对严重,需要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于是,这年我就陪着夏至在医院里度过。 我每天家里医院两头跑,把老妈做好的饭和炖好的汤带去给孙阿姨和夏至。饭盒保温能力不强,路上我尽量把车骑到最快,以最短的时间到达医院。 “阳阳,”夏至悄悄握住我的手,“明天你别给送了,这样太麻烦,我自己出去买点吃的就行。” “哪里麻烦了?”我说,“而且以我们的关系,孙阿姨就跟我妈妈一样,我不得好好照顾呀。” “那我自己去你家拿饭,你把车钥匙给我,在家等我。”他说。 我摇摇头,“你就好好待在医院陪着孙阿姨,哪也不许去,知道吗?” 他看了我一会,没再说话。 孙阿姨住了一星期终于出院了,从此过上每天注射胰岛素的生活。 夏至提出把她接到C市一起住,可被她强硬拒绝。 “我不去那么远的地方,一个人都不认识,语言也不通,除了每天闷在家里看电视,还能干什么?而且,人家都说,人老还乡,我反倒好,老了还要往外面跑,像什么话?”孙阿姨说,“我能照顾好自己,你放心吧,我会记得每天准时打针的。” 于是,夏至怀着忐忑的心情跟我回了C市。 等到夏天暑假时,我们请了几天假回了趟家,夏至再次把孙阿姨送到医院检查。 医生说孙阿姨的病情有所加重,每天不仅打胰岛素,还要配合吃药。而且,最好有个人在她身边,万一哪天出了点什么事,也好有个照看。 我看着夏至若有所思的神情,大概能猜到他的心思。 果然,没过多久,夏至在一天晚上入睡前,搂着我说:“阳阳,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嗯,说吧。”其实我对他要说的话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 “我妈这个情况,只会越来越离不开人。所以我想……我是不是应该回家去,多陪陪她。”他轻声说。 “嗯……”我轻声回应,“我明白……” “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吗?”他小心翼翼的问。 “废话!”我突然提高音量,“老子都是你的人了,你还想扔下我不管啊?” 他显然被我突然的一吼吓到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靠,你干嘛瞎激动的?” “我这不是怕被你抛弃吗?”我说。 “你怎么不说,你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问。 “所以,”我笑起来,“你到底是鸡,还是狗?”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他转身把我压到身下,开始熟稔的脱我衣服…… 迷糊间,我心想,回去就回去吧,反正吃旅游饭的到哪都有的吃。只是可惜了夏至的大好前程,他可是老师们的心头爱,以及小护士们的Dream man。 一番云雨结束后,我们汗涔涔的拥抱在一起,夏至咬着我的耳垂悄声说:“谢谢。” 我没应声,只是把嘴凑过去,跟他展开一个火热缠绵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已经接近尾声了~ 第51章 惜别 我跟公司提出辞职,经理一脸诧异:“张逐阳,你干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走啊?你可是我们旅行社的金牌外导,活字招牌啊。实话跟你说,最近刚好有个主管的职位空缺,我正准备跟大老板推荐你……” 我把孙阿姨说成是我亲妈,加油添醋的解释了一番。 最后经理无奈的说:“那行吧,既然你是出于一片孝心,我也不好再勉强你。祝你今后工作顺利,你妈妈身体早日康复。” 我如释重负。 回家便开始收拾行李。毕竟是居住了五年的窝,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大堆,肯定不能都带走。能扔掉的扔掉,能送人的送人,剩下重要的那些则打包快递,最最重要的那些到时随身携带。 要彻底搬离一个地方,跟朋友的散伙饭也是一大永恒主题。 自从毕业后,我跟大学室友时不时会小聚一下。大家都选择留在C市工作,王思宇如愿考上C大数学系的研究生,毕业后进了统计局,周治和李小斌都没有从事旅游行业,一个做外贸,另外一个进了银行。 我们四人喝着啤酒涮着火锅,逮着一个话题就胡扯开去。同住四年,虽然偶尔有小摩擦,但男生之间基本没有隔夜仇,一顿烧烤往往就能全部化解。 我看着雾气缭绕中面孔有些模糊的三人,心中无比感慨。以后这样的机会,恐怕少之又少了。就算是刚毕业那会,我也丝毫没有离别的感觉,因为知道大家都会继续留在C市,想聚就随时能聚上。 以后要想再聚,我就需要长途跋涉了。 我最后去了趟紫格,跟花哥林少道别。 “你男朋友呢?怎么没一起来?”花哥问。 “他上班比较忙,今晚值班呢。”我说。 “那你们还能有正常的,生活吗?”花哥诡异一笑,“正是年轻火旺的时候……”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尴尬的笑笑。 林少瞪他一眼,“你以为个个都像你啊,怎么都喂不饱……” 额……这不是开往幼儿园的车,麻麻我要下车! “好了,开玩笑的,”花哥假装咳嗽一声,正色道,“你以后有空记得常回来玩啊,反正我这里不出意外的话会一直开下去。” “也欢迎回来听我唱歌,不出意外的话我也会一直唱下去。”林少笑着说。 我拼命点头,“嗯,我会的。” “要不要上台最后来一曲?”林少提议,“你的成名作?” 我正准备说“好”,突然一个人进入我的视线。 好久没见的李友恒。 自从上次照片事件之后,我就很少去夏至宿舍,不是不敢当面质问李友恒,而是懒得多做追究,眼不见为净。 无凭无据的,何必多费那些唇舌,更何况那张照片并没有让夏至对我产生天大的误会,反而加速了我们之间的感情进度。 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他呢。 “嗨,张逐阳,”李友恒坐到我对面的位置上,“好久不久。” “好久不见。”我冷冷的说。 花哥和林少已经走开,此时只剩下我跟李友恒眼瞪眼的沉默着。谁也没再开口。 过了会,他自嘲式的笑笑,“好吧,我今天来是想跟你道歉的,当年那事对不起了。不过嘛,也没发挥出什么作用,你跟夏至不还是你侬我侬的,这么多年过来了吗?” “怎么,羡慕嫉妒了?”我故意问。 “是啊,”他点点头,感慨道,“你知道吗?我每天睡得离夏至那么近,可心却离他那么远。他一心一意只想着你,我能不嫉妒吗?” “可也不能玩阴的啊,”我说,“光明正大的追呗,谁能追上谁是赢家。” “啧,你跟他认识那么久,起跑线超我一大截,我拿什么去追?”他叹口气,“我是注定失败者……” “那也不一定,感情这回事谁说的准?”我说。 “你这话是真心的吗?”他问。 “不是。”我诚实的说。 “你……信不信我扁你?”他狠狠瞪我一眼。 我看着他,过了会,释然一笑,“好了,都过去了,我不怪你,你也别再打夏至的主意,夏至这辈子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哟呵,这么自信?”他也笑了笑。 “那当然,”我笃定的说,就差拍胸脯了,“我这辈子也只会属于他一个人。” “行了行了,算我求你,别再乱撒狗粮了,一点都不好吃。”他笑起来。 跟李友恒道别之后,我从紫格出来,打了个车直奔夏至工作的医院。 轻车熟路的来到泌尿科的住院部,在医生办公室里见到了夏至。今晚只有他一人值班。 “阳阳,”他看到我的突然到访有些惊讶,“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这来了?有什么急事?还是哪里不舒服?” “都没有,”我反手把门锁上,狠狠一把抱住他,“我就是过来查查岗,看看我男朋友夜不归宿到底在干嘛?” 他回抱住我,在我唇上吻了吻,暧昧的笑起来:“随便查,查一晚上都可以……长夜漫漫我正孤……” 我没等他说完,就用嘴堵上了他的嘴,好一阵缠绵。 “好了,打住……别忘了你还在工作呢……”我主动松开,喘息着说。再这样下去,我怕真的把持不住,上演什么医院play限制级来。 他转身拿起一叠病例,“你随便坐,我先去查下房。” 这家伙转变得也太快了吧?简直出神入化啊。 我坐到夏至的位置上,拿起他的杯子喝了几口水,让情绪稍稍平复一下。 没过多久,夏至就回来了。 “这么快?”我问。 “你怎么能质疑我的时长呢?”他反锁上门,“哪次你没满意,说吧?” 我感觉刚刚压下去的情绪再次冲上脑门。 “你知道我刚才给病人做什么了吗?”他若无其事的问。 我摇摇头。 “插,尿,管。”他一字一顿的说,“男病人。” 我看着他。 “其实,”他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说,“技术够好的话,会很,爽。” 不行了,他绝对是故意的!绝对! 我把他推倒在椅子上,自己一屁股坐到他大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开始跟他啃咬起来。 玩火是吧?哼,看谁玩得过谁!在工作的又不是我! 当然,分寸这东西我们还是有的。毕竟某人随时都可能被召唤出去,最后我们只是互相用手快速解决了事。 等回家了,再玩大的,走着瞧! 咦,不对,这话应该是夏至的心声。插……想想还有点小刺激……有个医生男朋友的我果然没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后晚见 第52章 还乡 不久后,我们正式踏上还乡之旅。 虽然跟衣锦还乡沾不上边,可也算是两位学成归来的有志大好青年。在夏至的提议下,我们没有坐飞机,而是选择了火车。 看着窗外的风景飞速的闪过,我忍不住回想起多年前我们第一次挤火车去C市的情景。原来一眨眼,九年了啊。 人生可不就是一列列长长的火车吗?有的人上车,有的人下车,有的人结伴而行,有的人形单影只,我跟夏至现在则是中途换乘。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夏至坐到我的铺上,挨着我问。 “想我们的第一次……”我冲他笑笑。 “相当难忘的硬座经历。”他接道。 “嗯,是啊,很难忘。”我点点头,看了看窗外,火车刚驶进一个小站,准备停靠。 “这就叫,有始有终。”夏至认真的说。 “我看,不如说是,怎么来怎么回,一来一回,来来回回……”我说。 他摸摸我的头,笑起来:“你念绕口令呢?听起来居然还有点哲理的味道。” 我嘿嘿笑起来,瞅了瞅过道,没人留意我们这边,于是整个人放松,倚到夏至身上。两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卧铺比硬座要舒服的多,而且火车经过两次提速,只需要睡一晚上就能到站。第二天下午,我们就下车了。夏至先回孙阿姨租的房子那里,我则回了老妈家。 我们的计划是,先找工作,等工作稳定之后,再考虑是租房还是直接买房。 有C大的本科学历,以及多年的导游经验,加上优异的英语能力,我很快就应聘到本地一家颇具影响力的旅行社,担任一个项目的负责人。夏至就更不用说啦,被好几家三甲医院抢着要,最后犹豫再三,去了口碑最好的那家。 工作的事跟我们的预期一样,进展很顺利。接下来便是考虑住的问题。 老妈对我决定回家乡发展高兴的成天念叨,恨不得在我回家的第二天就拉上我去买房。用她的话说,这房价可是一天高过一天,早点买了省钱又省心。 “既然阿姨这么心急,那就买吧,我也想给我妈买一套,”夏至想了想,“咱们就买对门或楼上楼下,不,就门对门。不过……到时如果我首付不够的话,你能不能先借点?” “行!”我爽快的答应,“不过我可是要收利息的啊,不能白借。” “收,你不收我还不答应呢。”他笑着说。 “我这利息有点特殊,到时再告诉你。”我神秘的说。 “……又来这招?”他皱了皱眉,“就知道你一肚子坏水。” 我继续保持神秘,笑而不语。他最后无奈的拍拍我的脸,深深叹了口气。 经过实地考察和反复比较,最后我们选了一个离市中心相对较远,但周边环境清幽的新楼盘,价格便宜,交通方便,有超市和菜场,我买的501,他买的502,刚好门对门。 我的首付是老妈帮忙出的,他的首付是多年的全部积蓄加上我的一点外债,因为是期房,要等一年才能拿到。所以我们又在市中心租了一个小公寓,暂时住着。 夏至开始了医院、公寓、孙阿姨那里三点一线的日子,严格算起来,留给公寓的时间是最少的。我的新工作不再需要外出带团,成天坐在办公室里,除了节假日外,平时基本都是按时上下班。 闲来无事,我除了偶尔跑到医院去假装跟夏至偶遇外,就是约雷鸣出来喝喝小酒撸撸烤串。 雷鸣这货也算是给他爸长脸了。军校毕业后,先到另外一个学校去继续深造了两年,然后回来被安排进了出入境管理处,每天制服笔挺,人模狗样。 “夸父,来,走一个。”雷鸣拿起酒瓶,一副要干到底的样子。 “随意,随意,”我拿起酒瓶跟他的碰碰,“我可干不过你们兵哥哥。” 他仰头咕嘟咕嘟灌下大半瓶,再啃了几串羊肉,乐呵起来:“我们兵哥哥怎么样,帅吧?” “帅死个人了。”我也笑起来。 他盯着我看了会,“我说,那什么,你可别爱上我啊。” “滚。”我言简意赅的表达自己的心情。 又继续吃了几串牛板筋,他慢腾腾的说:“你跟夏至,现在是什么个关系?” 我喝了几口酒,沉默片刻,老实跟他交代,“我们在一起了,他现在是我的男朋友。” “我艹,你们……”他有点意外,“那……那祝你们幸福……” “谢谢。”我冲他笑笑。 “谢你个头谢,”他瞪我一眼,“我吧其实还是挺担心你的,你知道的吧?这条路毕竟没那么好走……万一……我是说万一以后……叔叔阿姨知道了,你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硬扛吧。”我说,“现在我们就是拖字诀,能拖多久是多久。”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他放下嘴边的鱿鱼,看着我,“你们最难过的,就是家庭这关。其他什么社会舆论之类可以无视,但你爸你妈你不能不顾吧,迟早有一天他们会知道的。要我说,与其让他们从别人嘴里知道,还不如你们自己先坦白从宽。” “我发现你这几年学没白上啊,出门总算带脑子了。”我打趣他道。 “别转移话题,说正事呢。”他说。 “其实说实话,这些我们还没想过,或许夏至他自己想过,但没有跟我说,我也不知道等那一天真的来了,会是什么样的场面。”我说。 “那,我劝你还是趁早跟夏至商量下这个事吧,早做准备。”他说。 “嗯。”我下意识的剥着水煮花生,低低的回应。 其实我也知道,拖不是办法,特别是现在我们人都回来了。昨天老妈还张罗着给我安排相亲,吓得我晚饭都没吃就逃了。 再这样下去,耳朵生茧是小,心脏负荷是大。 确实需要找个时间跟夏至好好聊下这个事,可惜这家伙简直把自己卖给医院了,一周至少值两次班,平时下班到家十点都算早。那点可怜巴巴的相处时间,都被我们毫不犹豫的用在了某项运动上。 不行,得说。 于是乎,在某次和谐运动正在热烈进行中时,我悠悠的开了口:“夏至,我们什么时候come out?” 作者有话要说:嗯 快了 第53章 利息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夏至停下动作跟我对视几秒,而后沉默着更加卖力的继续运动起来。 我的大脑对思考这个行为逐渐丧失控制,只好闭上眼全身心投入到感官当中。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那句不经意的话刺激到了夏至,他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勇猛,似乎是在对我的开小差进行恶意的惩罚。 过了好久好久,屋子里渐渐恢复平静。 我趴在床上,放空大脑。 洗完澡的夏至带着一股淡淡的沐浴露清香坐到我边上,伸手轻轻抚摸我的后背,“阳阳,你怎么想?” 我翻了个身,把头枕到他的大腿上,仰头看着他,“我是觉得,拖下去不一定是好事,说不定更坏……” “可我妈的身体越来越差,我怕刺激到她。”夏至说。 “也是……”我环住他的腰,把脑袋埋到他肚子处,闷声说,“那还是继续拖吧,如果我爸妈知道了,阿姨肯定也会知道的,瞒不住。” 既然决定了暂时先拖着,我也就不再纠结,继续跟夏至踏实的过着我们的小日子。 我用剩下的积蓄买了一辆车,我的驾照换过一次之后,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我自觉当起夏至的专职司机。他的医院离我上班的地方其实不太远,但不怎么顺路,我早上先绕道送他过去,再开到公司。 后来他被我逼迫着,挤出时间把本给考了,所以有时候司机与乘客也会玩玩角色互换。 没到一年,夏至就升为主治,据说是他们医院有史以来晋升最快的医生之一。 哇哦,值得庆祝。 怎么庆祝呢?对,利息!我要收利息! 于是我在夏至把买房的钱还过来后,开口道:“说好了要给利息的,还算不算数?” “当然,”他点点头,“刚已经按银行利率加在里面一起给你了。” “……别装傻,我的利息哪能这么简单?”我说。 “那……不然呢?”他问。 我冲他露出八颗大白牙,“今晚你听我的。” 他看我半天,脸上写满犹豫,“你……真想?” “嗯,想了很久了。”我认真的说。 “哎……那好吧,”他认命般趴到床上,“你可悠着点,别乱来啊。” 看着夏至线条分明的后背,我不由咽了咽口水,莫名有一种如临大考的感觉。偷师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到随堂测验的时候了。 可第一步该做什么? 哦,先脱衣服。 之后呢? 我继续盯着夏至光滑的后背,满脑子打转,先做准备工作好,还是先kiss一下营造点气氛好?平时他的步骤究竟是怎样的?我怎么完全记不清? 我正愣神的功夫,趴着的人的后背已经开始抖动,夏至笑着坐起来,“怎么?不会?” “放屁!”我用力推他一把,他顺势躺倒,“我就是先回顾下顺序而已,你毕竟第一次嘛,一定要留个好印象。” “那……”他伸手把我拉倒,“要不我再详细的教你一次,你认认真真的学学?” 还没等我开口,嘴已经被他狠狠堵上。 接下来就是我们之间默契无比的一场天雷勾地火…… “学会了吗这次?”夏至喘息着问。 我大口呼吸几下,让心跳稍微平缓一些,然后叹口气道:“这利息……我不收了……” “别啊,该收还是要收的。”他乐起来。 我看着他欠扁的笑,心里一阵憋闷,为什么每次都被他搞得晕头转向,迷迷糊糊,就跟干柴似的,一点就着,火势汹涌,最后烧着烧着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哎,难道我这辈子注定只能当bottom? 他大概看出了我的郁闷,轻轻帮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阳阳,这种本来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只要两人都感觉到快乐和享受就够了,无所谓扮演什么角色,是吧?” 我愣愣的点头。 “何况,”他得意的笑起来,“这本来就是我的专业,你一个业余人士就别跟专业人士抢啦……” 我往他脸上一掐,表示不服:“哼,少得意,做这种事要什么专业?做多了自然就熟练了。” “哦?不需要?”他神秘莫测的一笑,“马上就让你知道,到底需不需要。” 说完他就翻下床,从衣柜的抽屉里掏出一个细长的东西来,我仔细瞧了瞧,靠,居然是……!! 我忍不住提高声音叫道:“夏至!你个操蛋玩意!” “别紧张,”他一边拆包装袋一边温柔的说,“你要相信我的专业,我保证让你体验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我感觉自己成了口是心非的典型。 嘴上说不要,其实内心隐隐的期待。当然,还加上一丝小紧张,毕竟是第一次啊,换谁谁能淡定? 对于夏至的要求,我从来都招架不住,这次也不例外。 我在夏至的温柔攻略下,渐渐放松起来,静下心去细细感受,好吧,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不过尚在我的忍受范围之内。 也许第一次还有些不习惯,以后应该就好了吧。 额……看来我真是无可救药了,居然想到以后…… “怎么样?”夏至轻声问。 “我拒绝回答。”我闷声说。 他笑着吻了吻我,“食色性也,古人都能大方的谈论这事,我们都什么年代了还害什么羞。有我在,你只要负责安心享受就行。” 我心想,当医生尤其是泌尿科的医生,是不是都这么奔放不羁呢? 第二天我在晨光中醒来。 夏至坐在飘窗上,怀里抱着吉他,看我醒来,他便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你想要的利息没拿成,我现在给你我这边的利息。” 熟悉的吉他旋律响起,他的嗓音依旧沙哑而磁性。 是我至今还喜欢着的《if》。 金色的晨光透过窗纱,铺在他的身上,让他看起来整个人暖洋洋的。可能很久没弹了,他的指法略显生疏,漏节拍,错音阶,小问题不少。 不过,那又如何? 在激情过后的清晨,有这么一个人,在暖暖的晨光中,弹着吉他,唱着你最喜欢的歌。这么美妙的画面,我很后悔当时没有记录下来。 一曲唱完,我配合的鼓掌,“算了,这个利息我暂且收下了。不过以后我还要不定期的收取,你随时做好准备吧。” 我看着夏至的笑容渐渐在脸上僵住,顿时心情大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没有了!”夏至放下吉他,往我身上扑来,“利息只此一次,下次你若还想要,那就按昨晚的方式来还。” 这回换我的笑容僵住,“我开玩笑呢,什么利息不利息的,干嘛搞得那么见外嘛,我们的关系,怎么能存在利息这种影响感情的东西呢?” “你投降了?”他抵住我脖子问。 “我……”我咬咬嘴唇,“我……投降……才怪!” 难得两人都休息的早晨,就在我们的打闹中度过。 作者有话要说:后晚见,嗯 第54章 乔迁 我们的房子按时拿到了手,接下来便是装修。考虑到是给孙阿姨居住,夏至没有搞得很花哨,只简单装了装,走的偏中式风。我这套就不同了,我的想法加上他的意见,最后折腾出一个妥妥的混搭风。 混搭就混搭吧,画风多样也挺好,我想。 选定了搬家的日子,我们邀请家里的亲戚前来暖房。因为两家紧挨着,又同一天进火,大家都互相串门,这边坐坐,那边转转。几个小侄子小外甥跑进跑出,来回追赶,好不热闹。 老爸跟孙阿姨当年的事比较低调,知道的亲戚不多,而且都过去这么久了,双方当事人早就看淡,其他人也不便多加议论。反倒是对我和夏至这么多年的深厚的“兄弟”情谊表示感慨,一起上大学一起参加工作,现在又一起回老家来,房子还买在一起。 “哎,阳阳,你是不是跟夏医生杠上了啊?”姨妈拉上我转悠到夏至那屋,笑着说,“也不怕被夏医生嫌弃?” “他敢?”我脱口而出,“我不嫌弃他就不错了。” 姨妈看着我,“你这语气,怎么越听越像夏医生老婆啊?” “没有,我……我就是……”我感觉自己明显在做贼心虚。 “你紧张什么啊?”姨妈笑起来,“我就是开个玩笑,看把你给吓的,好像被我说中了似的。” “阿姨,”夏至忙过来给我解围,“是我非要跟阳阳一块的,房子买在一起也是我的主意。我吧没什么聊得来的朋友,难得我跟阳阳很投缘,他是我这辈子最最要好的兄弟,是我死缠着他不放的。” “哟呵,你们小哥俩还真是,”姨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夏至,“感情深啊……” “好了,姨,我们回我那边去吧,别给这边添乱了。”我偷偷递了个眼神给夏至,然后拉上姨妈回了我屋子。 本以为耳根子可以清净清净,没想到这边老妈也叨叨个不停。 “要我说呀,”老妈嗑着瓜子高声道,“如果能把两个房子中间那堵墙打掉才是好,100平直接变200平,豪宅!” “想得美你!”姨妈白老妈一眼,“又不是你家阳阳嫁人家夏至,凭什么好好的房子要倒贴给你们家啊?” 老妈把手里的瓜子放回盘里,深深叹口气,“我倒是巴不得啊……不对,应该是我家阳阳娶夏至……不是……哎,可惜夏至怎么就不是个姑娘呢?他要是女的,我早就把大胖孙子给抱上了!” 我猛的脸上一红,赶紧出言制止,“妈!姨!你们别瞎说,这哪是哪啊?” “哎哟,还脸红起来了?”老妈看着我,“你都老大不小了,不谈女朋友,反倒成天跟夏至混一起。给你介绍了好几个,不是这个理由就是那个借口,从来不肯去见见,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我好想说“我就是跟夏至在一起了”,可话在嘴边盘旋许久,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我没怎么想,”我说,“就是想以事业为重,现在正是我的上升期,我得好好抓住机会,没多余的心思考虑别的。” “你都去那个公司快两年了,还在上升?”老妈将信将疑。 “是啊,”我点点头,“上升着呢。” 老妈没再吭声,继续磕她的瓜子。我若无其事的吃着瓜,心里庆幸夏至不在场,如果他听到了,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话说我还有点小期待…… 如果以后我们公开,老妈会不会回过头发现,自己其实早就一语中的,只可惜当一句玩笑话最后成真的时候,并不一定会让所有人真正高兴。 我们的新家生活自此拉开。 夏至正常是跟孙阿姨住在他那边的,孙阿姨做好饭常常会叫我过去一块吃。有时候夏至值夜班,她仍然会叫我去跟她吃,她说吃饭有个人陪着,吃得更香。虽然每顿她只能吃小半碗米饭,对我而言可能就是两口的量。 我早就在心里默认她是亲妈,不,是岳母,每次吃饭我都给她说说以前碰到的有趣的客人,或者去过的好玩的地方。 “可惜我的身体不好,太远的地方去不了了。”孙阿姨叹气道。 “孙阿姨,您身体好着呢,等我和夏至休假了,就带您出去旅游去。”我宽慰她道。 “乖孩子,阿姨先谢谢你的这份心了。”孙阿姨朝我笑笑,褶子在干瘦的脸上更加明显,“比起出去旅游啊,我更希望夏至可以尽快找到一个合适的伴,能陪他走完一辈子,和和睦睦,圆圆满满。我就没什么遗憾了。” “夏至他肯定能找到一个好的伴侣的,孙阿姨您放心吧。”其实夏至他已经找到了,这个人就在您的面前。我默默在心里说。 孙阿姨看着我,目光温柔,却透着点复杂的意味。我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不敢正面迎上她的视线,只好埋头闷声吃饭。 过了好一阵,孙阿姨才轻轻开口,“希望如此吧。” “唔……”对于夏至三更半夜偷溜进我家把我吻醒的行为,我已经彻底免疫。 我知道他必须等孙阿姨睡熟之后,确定不会被发现,才好跑过来。像偷情一样,我经常这样调侃。 “对不起……”他边在我的脸上嘴上落下火热的吻边小声说。 “滚……”我才不要他的道歉,弄得我像个深闺怨妇似的。 “要不,我们找个机会,先跟我妈坦白吧?”事后夏至抱住我,轻声说。 “阿姨这身子骨,看着一天比一天虚,怎么能扛住这么大一个刺激?”我说。 “可我妈的观念未必像她这个年纪的人,她看得比别人都要开,说不定能接受呢?”他说。 “还是不要冒这个险吧,太悬了。”我说。 “那我们只能继续这样‘偷情’下去了……”他对着我的脑门弹了弹,紧接着又吹了吹,生怕我疼似的。 “偷就偷吧,我是无所谓,玩半夜失踪的又不是我。”我笑着说。 “那……”他翻身把我压在身下,“为了对得起我辛苦的奔波,我决定,再来一次……” 我:“……” 第二天天还没亮,夏至就偷溜回去了。 我慢慢翻了个身,感觉腰酸背疼,浑身散架似的。 这天煞的夏至! 每天忙成狗一样还能有这么好的精力,也不知我该高兴呢还是高兴呢。 我们身体是幸福了,可心理呢?这样拖下去,究竟还能瞒多久? 老妈三天两头的相亲电话,和孙阿姨捉摸不透的眼神,像两块石头压在我心上,越来越紧,越来越重…… 什么才是合适的时候?这个时间有没有一个期限?我们这种“偷情”的生活,究竟还要过多久呢?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就…… 第55章 出柜(上) 住进新家不到一年,孙阿姨被查出患有中度胃溃疡,住进了夏至工作的医院。夏至给她安排了一个单人病房,并请了一位专业的看护,日夜照顾。 我每天下了班就过去医院陪她坐坐,聊会天,或者一起吃晚饭,顺便等夏至下班一起回家。休息日就自己学着用瓦罐煲好汤送到医院去,叫上夏至一块过来喝。 泌尿科的病房虽然跟消化内科的同在一栋大楼,可夏至能过来的时间非常有限,往往待不到五分钟就要被呼走。 这天看护外出买日用品去了,夏至匆忙喝完汤,就准备回泌尿科。我起身送他。 “阳阳。”快走到门边的夏至突然转过身。 “嗯?”我一个急刹,差点没跟他撞上,“怎么了?” 他偏头往病床瞟了眼,然后悄悄拉住我的手,轻声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我是不是应该说,不辛苦,这是我的分内事。”我笑着说。 “可不是吗?”他也笑起来,往我耳边凑近些,压低声音说,“伺候婆婆的好媳妇。” “啧,就不能是丈母娘吗?”我掐了掐他的手。 “不……”他话刚出口,身后原本虚掩的门被推开了,居然是老爸! 我赶忙甩开夏至的手,整理一下脸上的慌乱,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爸,您怎么来了?” 夏至也已经转过身,冲老爸笑道:“叔叔,您过来看望我妈妈吗?” 老爸神色明显一愣,手里拎着一个果篮站在门边看着我跟夏至,半天没说话。 我当下更加心慌起来,刚才我跟夏至牵手那一幕,他到底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或者是看见了但没看清?还有我们的对话,他究竟听到多少? “谁啊……”孙阿姨细细的声音从病床上传来。 “叔叔,”夏至提高音量,“我妈妈在叫您呢。” “哦……哦……”老爸像是恍然初醒似的,往病房里走去,“是我,老张,我听文秀说你住院了,所以过来看看。” “爸,”我快步走过去搬了张凳子放到床边,“您坐会,我去打壶开水。”说完也不看老爸,拎起热水壶就往外冲。 “叔叔,您陪我妈妈聊会,我还有事先去忙了。”夏至抛下这句话,也快步出了病房。 我和夏至在病房门口对视一眼,然后一前一后走到消防出口某个拐角。 “夏至,”我焦急的说,“怎么办?我爸好像看到了……” “你先别急,冷静想想,他到底有没有看到?”夏至说。 我把刚才的情景拼命回忆了好几遍,最后得出一个模糊的判断,“应该是看到了,但不确定有没有看清楚……” “没事,别怕,”夏至看着我,“如果这事真的被揭开了,我们就大方承认,不遮掩了。” “可孙阿姨还在治疗……”我说。 “她的胃病已经得到控制,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别担心。”他说。 “我都还没想好怎么跟我爸妈交代,”我闷闷的说,“太突然了。” “直截了当的说,”他快速捏捏我的手,“拐弯抹角的话只会加深他们的不理解。你也千万不要自己跑去说,这是我们两人的事,要坦白也是两人一起坦白,知道吗?” 我愣愣的点点头,心里没着没落的,像老式座钟的钟摆,来回一刻不停的晃动却始终碰不着任何地方。 夏至回了泌尿科,我慢吞吞的打好开水,在病房前站了好一会才伸手去推门。没推动,里面被反锁上了。 老爸和孙阿姨是在谈什么重要的事,连对我都要保密的那种吗? 我只好坐到走廊的长椅上,水壶放在脚边,脑子尽量放空。什么都不去想,也什么都不敢想。 过了好长时间,我的脚都有点发麻了,病房的门才打开。 老爸绷着脸从里面走出来,盯着我看了会,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身走了。我望着老爸渐行渐远的背影,猛然发现,小时候以为非常高大的背影现在已经变得有些佝偻…… 我拎起水壶慢慢走进病房,在孙阿姨温柔的注视下,给她的杯子倒满水,然后轻轻的把壶放到床边的桌上。 孙阿姨始终看着我微笑,这个笑容里有许多我无法猜透的东西。 “孙阿姨,”我犹豫半天,鼓起勇气开口道,“您刚才跟我爸聊什么呢?这么神秘?” 孙阿姨轻轻摆摆头,“没什么,就是给你爸做思想工作呢。” “哦……”我感觉对话已经进展不下去了,再继续问的话,说不准就真问出点什么来。 “阳阳,从见你的第一眼阿姨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孙阿姨继续说道,“夏至这孩子吧成长经历比较曲折,从小性子就比较孤僻,有什么话也不轻易说出口,对人一直不冷不热的。但唯独跟你处得那么好,你们也算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能在一起相互照应,也是好事。” 我心里已经乱做一团。孙阿姨这话里有话的,究竟只是在试探,还是在暗示什么? “孙阿姨,”我小心斟酌着用词,“我跟夏至就像亲兄弟一样,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哦……”孙阿姨淡淡的笑起来,“亲兄弟吗?” 我沉默一会,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到下午,我找了个理由就从医院出来,直接回了家。待在病房里,沐浴在孙阿姨温柔的目光下,实在有点煎熬。 我迫切的等着夏至下班回来,跟他好好聊一聊。 可惜,快到饭点的时候,夏至来电话说他临时要值夜班,回不来。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值班了呢?之前可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我完全感觉不到饥饿。心里七上八下,被恐慌、紧张、茫然、害怕、担忧充斥得满满当当。 衣服也没换,就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头蒙在被子里,大口喘气,用力呼吸。后来怎么睡着的,我已经不记得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来电吵醒。 是老爸。声音听起来很干涩。 “你现在过来我这一趟,立刻。”老爸用命令式的语气说完,也没等我开口,就挂掉了。 我盯着黑掉的屏幕发了五分钟的呆,才起身随便换了套衣服,匆忙洗漱一下出了门。 该面对的,始终还是要面对。 老爸效力了几十年的水泥厂,因为体制改革倒闭了,他用赔偿金在县城里买了一套小两房,又重新在某个学校谋了份门卫的闲活。水泥厂原来的那套宿舍出租给外地人居住,每个月能收到微薄的租金。 我跟领导请了假,开车从市区赶到县里,怀着忐忑的心情,敲开了老爸的家门。 作者有话要说:快了。。 第56章 出柜(下) 客厅不大,也不怎么通风,此时满屋子弥散着烟味,呛得我刚一进去就忍不住想咳嗽。 老爸走回沙发上坐下,重新点了根烟叼在嘴上。 “爸,您少抽点吧。”我坐到他身边,“您以前抽的不多啊。” 老爸平静的看了我一眼,用力几口把烟抽完,然后捏起烟屁股在烟灰缸里使劲按了会,才开口道:“你跟夏至现在是什么关系?” 果然没猜错。 “以前……我把夏至当……亲兄弟……”我字斟句酌的说。 “现在呢?”老爸沉声道,“我问你现在。” “现在……”我大脑在坦白承认和抵死狡辩中来回闪过无数次,最后决定坦白,“现在我们是情侣。” 老爸一听“情侣”二字,猛的站起来,吼道:“放屁!两个男的情什么侣?啊?你们以为感情好就一定是爱情吗?你懂什么是爱情吗?男的跟男的怎么能在一起?” 既然都说出口了,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亲情和爱情我还是分得清楚的,我知道我就是喜欢夏至,想跟他一辈子在一起。他也喜欢我,我们一起生活很幸福。” “你们……你们简直是……”老爸怒气十足,“大逆不道!” “昨天孙阿姨不是跟您做思想工作来着吗?”我说,“孙阿姨都能想明白,您为什么就不能呢?其实我跟夏至在一起,除了不能领证,其他一切都跟正常情侣没有区别。您老了我们也会一起照顾,您当多了一个儿子孝顺不好么?” “我要那么多儿子干嘛?我要的是孙子!”老爸吼道,“我不管孙梅怎么想,我只知道,要我接受你们这段不伦不类的关系,我做不到!” “如果您希望我像正常人那样结婚,只是为了要个孩子的话,我可以去找代孕,做试管,一样给您生个亲孙子!”可能是梁静茹给了我勇气吧,我也大声吼起来。 “你……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啊!”老爸重重坐下来,“男的跟男的算怎么回事?一辈子要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难道这就是你希望的幸福吗?” “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路是我自己走的,当然要按照自己的心愿去选择。”我把语气软下来,“我不敢保证会不会跟夏至幸福一辈子,毕竟人生的路上有太多岔道口,但至少现在,我很清楚,不能跟夏至在一起的话,我会十分痛苦,毫无幸福可言。” 老爸低着头,一言不发。 “爸,您跟我妈离婚这么多年,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到最后还是没有遇到能真正陪您走到老的人。”我继续说,“难道这就是您所谓的正常人的幸福吗?婚姻难道就真这么重要?能找到一个真正爱自己,自己也爱的人,不应该比一段破败的婚姻更幸福吗?” “我的婚姻是失败了,没错,”老爸叹了口气,“但你怎么就知道你结婚一定会失败呢?” “我当然知道,”我说,“我不喜欢女人,只喜欢夏至,勉强怎么会有幸福?” “不试试怎么能肯定?你又不是天生就有这个毛病?”老爸说。 “我就是天生的,”我说,“而且,这个不是毛病,只是个人的选择罢了,就像有的人喜欢吃苹果,有的喜欢吃梨,喜好不同而已。” “你……哎……”老爸又叹口气,“我昨晚想了一夜,始终想不明白,你跟夏至都是好孩子,从小不让大人操心,学习又用功,现在工作也很好,怎么就……就陷一起去了呢?” “爸,其实您也知道不能改变什么,只是一时之间没法接受而已。”我说,“您放心吧,我会跟夏至好好过日子,以后好好孝顺您和老妈,还有孙阿姨,让你们看到我们的真正的幸福。” 从老爸家出来,我的腿一阵发软,下楼梯都只能双手扶着护栏慢慢往下踱。 终于说出来了。 过程虽然艰辛,结果总算不太坏,至少老爸听了我的话之后,表情开始有变化,语气开始有缓和。他应该能接受我和夏至在一起,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孙阿姨那边相对要轻松很多,从她之前对我的态度来看,八九不离十是能欣然接受的。剩下就是老妈那关了,凭直觉来说,应该不会是难关。 刚坐上车,夏至的电话打过来了。 “阳阳!”夏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你现在是在上班吗?我有个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我也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我说,“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回去。” 我恨不得把马路开出高速的感觉,一脚油门踩到家。 刚掏出钥匙,夏至已经把门打开。我们互相对视一会,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我跟我妈(爸)摊牌了。”我们同时开口。 接下来我们各自用了最精简的语言,飞快的把出柜的过程描述出来。果然如我所料,孙阿姨昨天晚上就找夏至去问话,夏至见她似乎并不反对,便大胆摊牌了。 “那到底是不是因为我爸看到我们牵手,他们才知道的呢?”我问。 夏至不好意思的笑笑,“不是,我妈说她早就看出我们之间不对劲了,我每天晚上偷溜来你这,她其实都知道。” “我靠!”我居然还在她面前装若无其事这么久,想想就尴尬。 夏至把我拥住,“没事,就当丑媳妇提早见婆婆了。” “滚。”我反搂住他,笑起来。 “我妈她是活得真明白啊,”夏至感慨道,“我真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接受了。” “是啊,”我说,“孙阿姨她很爱你,也尊重你,所以能包容你的一切选择。” “你爸后来呢?”他问。 “我觉得他应该迟早会接受的,”我说,“孙阿姨的话对他或多或少能起作用。” “那接下来就是你妈那边了?”夏至看着我。 “嗯,”我想象了一下老妈知道后的表情,忍不住乐起来,“不过你放心,我妈说不定笑呵呵的就接受了。” 风平浪静的过了两天,我还没想好怎么跟老妈摊牌,孙阿姨已经出院回家了。夏至把我叫过去吃接风饭,我顿时有点纠结,居然被这家伙说中了,还真有种丑媳妇终于要见婆婆的感觉。 孙阿姨什么也没提,只是温柔的冲我笑,热情的招呼我吃菜。 我心里渐渐舒坦起来,恢复之前的自在,跟孙阿姨和夏至有说有笑。 一顿饭吃得很欢乐。 没想到的是,这种欢乐延续到了几天后的另外一顿饭上。 是老爸约的局,把老妈郭叔叔孙阿姨都叫上了,当然还有我跟夏至两个当事人。 “妈,我……”我刚想开口,主动坦白,希望得到从宽对待,老妈已经着急的把话插进来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们的事了。”老妈摆摆手,“我就问你们一句,你们之间是不是真心的?如果我非要拆散你们呢?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跟夏至对视一眼,十指紧扣放到桌面上,“妈,我们绝对是真心相爱的,如果您不答应,那我们只好给您下跪,一直跪到您答应为止。” “那你们跪吧。”老妈幽幽的来了句。 夏至二话不说,直接拉起我,走到老妈面前,扑通一声就往下跪去。我也顺势跟着跪下去。 “哎哟,”老妈赶忙扶起我们,“夏至你这孩子,还当真了,把我给吓一跳。当着你妈的面跪我,我可受不起啊。” “您也是我妈妈,当然受得起。”夏至说。 “你这嘴啊,还真是……”老妈叹了口气,“哎,你们年轻人的思想我们老年人可跟不上了。” “谁是老年人了?我明明正当壮年。”郭叔叔瞪老妈一眼,然后笑着看向我们,“你们年轻人的思想我能跟上,我觉得你们在一起很般配,青梅竹马,天造地设……” “老郭!”老妈嚷道,“你非要在这时候出来找存在感是吧?我跟我儿子说正事呢,别打岔!” 郭叔叔舌头一吐,满脸无奈。 “咳,咳……”一直没说话的老爸用假装咳嗽来表示自己的存在。 孙阿姨忍不住捂嘴笑起来。 我和夏至也没忍住,纷纷笑场。 “你们……你们……”老妈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笑了会才打住,恢复严肃神色,“说回正事吧,阳阳,夏至,妈妈也不像某人那么古板,有些事情呢我是能看开的,比如婚姻这回事吧,有没有那一个小本子没所谓,关键两人合拍,在一起待着舒服就行。不过,人活这一世,没有孩子可不行,孩子是生命的延续,是你们将来老了之后的精神依靠。关于孩子的问题,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夏至沉默了一会,说:“如果真的想要孩子,我们可以找个代孕妈妈,做试管婴儿。不过现在国内代孕是不合法的,只能到国外去生……” “我们都还年轻,孩子的事不着急,以后再说吧。”我郁闷,原来被催生的不止男女家庭,连夫夫组合也难逃此命运。孩子对一个家庭来说,真的就这么重要吗? “是啊,”孙阿姨说,“他们俩现在事业刚起步,孩子的事过个几年再商量也不迟。” “就是,看我也没孩子,不是照样过得很开心嘛?”郭叔叔说。 “谁不让你生了?”老爸看着他,“你跟文秀这么多年不领证,不生孩子,二人世界过得挺潇洒的啊。” “老张,现在说的是孩子们的事,你别扯到我们身上来。”老妈及时打住两人对话。 “爸、妈、叔,”夏至说,“孩子的事我们以后会考虑的,非常谢谢你们对我和阳阳的包容与理解,以后我们会把四老都当做亲生的父母,好好孝顺。” 我心里深深松了口气,看着眼前几个我最最亲近的人,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我勾勾夏至的手指,他转头看着我,我们相视而笑。 终于彻底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最后一章明晚更 第57章 尾声 我跟夏至终于站在了阳光底下,今年夏天的阳光特别的灿烂。 我们寻空回了一趟水泥厂,在当年那栋宿舍楼前的大榕树下,挖出了一把断掉的弹弓。随着弹弓的重现光明,我跟夏至这些年一起经历的故事如流水般汹涌而来,于是我迫切的将它们一一记录下来。 有些记忆可能已经模糊,有些却仿如昨日。 我与夏至之间,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恨纠葛,只有平平淡淡的日常琐碎。 我们的感情,是一股涓涓细流,慢慢的沿着规则的河岸往前流着。偶尔会因为一些突兀的石块,泛起几簇水花,不过很快便又继续恢复平静。 平静自有平静的好。 岁月静好,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渴望。 时间就在细水长流中不知不觉的消逝。 夏去秋来,冬走春回,我的生日快到了。 其实我们并不在意生日怎么过,礼物不会每年都送,有时候忙起来甚至连一起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这天我刚下班回到家,夏至已经把晚饭做好了。 他的厨艺属于后期突击型,偶尔休息在家就自己捣鼓捣鼓,味道嘛还不赖。 “嗯,好吃!”我用手捏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到嘴里,边嚼边发出由衷的赞美。 夏至把米饭放到桌上,瞪我一眼,“洗手!手上有多少细菌你知道吗?回家第一件大事就是洗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怎么老记不住呢?” “洗,洗洗……”我老实的跑去卫生间,仔细的用洗手液洗了足足三分钟才出来。有个当医生的男朋友,某些卫生习惯还是得养成的。 吃完饭,我主动承包洗碗的重任。等我慢悠悠把碗洗完,已经将近八点。 客厅空无一人,只有电视里的球赛解说声。我四处转了转,还是空无一人。 夏至去哪了?回对面屋了? 啧,居然也不打声招呼。 我闷闷的在沙发上坐下,突然看到茶几上的果盘下,压着一张字条。 去小公园的湖边找我,现在,立即,马上。 是夏至的字迹,我再熟悉不过。 这是玩的哪一出啊? 小公园就在我们小区对面,有时候周末休息,我们会陪孙阿姨过去走走。公园里除了一个野生小水塘外,都是些高大葱郁的树木,阴森森的,人们大多白天去逛逛,吸吸氧,晚上去的人很少,因为没有路灯,整个园子黑漆漆看上去挺吓人。 我打开手机的电筒,凭着记忆走在去湖边的小路上。暮春时节,夜露降临,空气中带着明显的寒意。 我裹了裹身上的大衣,继续朝前走。 湖边,确切的说是小野池周边一片黑黢黢,我控制步伐小心的移动,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掉进水里去。这种天气,我可不想游泳。 “夏至。”我叫了一声。 没有任何回应,四下里安静得连虫子的声音都没有。 “夏至!”我忍不住提高音量又叫了一声,顿了顿,继续嚷道,“快滚出来!” 话音刚落,我的后背突然被一个东西砸到,不怎么疼,可着实把我吓一大跳。 夏至这家伙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你再不出来我就走了啊!”我知道夏至就在附近,故意转身准备离开。 突然,又一个东西飞过来。不过这回不是冲我身上来的,而是高高的越过我,飞到了我的侧前方。我好奇心作祟,赶忙走过去,居然是装在袋子里的一把弹弓。 这是……我的生日礼物? 我掏出弹弓,用手机照了照,做工有点粗糙,皮带左右不完全对称,估计准头不会太好。 刚想再吼一嗓子,四周忽然闪现光亮。 如果没有看错,是拼成太阳形状的烟火同时被点燃。 橙色的火焰,一簇簇的往上窜,像群活泼的孩子。 然后,夏至出现了。 颀长瘦削的身形,背着吉他,边弹边唱,还是我最熟悉和喜欢的《if》。 烟火的光浸透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朦胧。夏至就在这朦胧里,对着我,深情的弹唱。 我的眼泪又不争气的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忍住啊,张逐阳,别哭,都快奔四的人了,还被这种小女生式的幼稚浪漫给打动到哭,丢不丢人啊。 “阳阳,生日快乐,永远快乐。”一曲唱完,夏至放下吉他,笑着说,“礼物还喜欢吗?” 我强忍住鼻子的酸劲,哑声道:“比起老爸的手艺,你这连格都及不了。” “啊?”他止住笑,“不可能!我还特地去跟他请教过,练了好几回手才最后做出这个来。” “啧,”我把弹弓举在手里把玩,“你这手估计也就握手术刀灵活了。” “胡说,”他严肃着脸说,“明明做很多运动的时候都很灵活的。” “……你个老司机。”我无奈的笑起来,笑了会轻轻叹口气,“我们都老夫老夫了,你还折腾这些干嘛?想跟我风花雪月啊?” 他摸摸我的脸,继续笑道:“谁跟你老夫老夫了?我们这才刚开始,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可是,”我看着他,“我总觉得,我们在一起很久很久了,久到像过了一个世纪。” 他轻轻把我搂住,轻声说:“二十年,是挺久的了,不过我们还会继续一起度过下一个二十年,下下个二十年,下下下个二十年……”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啊?”我小声问。 “秘密。”他小声说。 烟火已经熄灭,四周重新陷入黑暗,空气里飘散着一丝淡淡的硝烟味。不远处的池塘里,有虫子或者蛐蛐在漫无目的的歌唱。恍然听上去,就像高低起伏的蝉鸣。 哦,夏至已至,夏天马上就要来了啊。 我和夏至的故事就讲到这里。 一年分四季,不过我的世界里,永远都只有夏天而已。 我花了一小半的人生,追逐着太阳奔跑,很幸运,最终我追到了,并且拥抱住了。更幸运的是,太阳也主动拥抱了我,让我的人生永远像夏天这般灿烂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啊,完结了~木有番外~ 感谢所有坚持看到最后一章的亲们 年底比较忙所以可能会停一段时间, 不过,我还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