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尊不可能这么温柔》作者:月泽星佑 文案: 目睹小徒弟抱着‘自己’自爆后,左曜重生在了被掌门师兄夺舍身体的前夕。 重生回来的左曜坚定信念,大仇要报,徒弟要宠。 小徒弟想要吃糖葫芦?为师亲手给你做。 小徒弟睡觉认床?为师抱着你睡。 小徒弟想要天上的星星?看为师用周天星斗阵召来流星雨。 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百般宠溺、千般纵容的师尊,跟着重生回来的小徒弟有些发慌:这不是他记忆里的师父,他的师父根本没有这么温柔! 后来...... 修界多了一个宠徒狂魔师尊和一个天天都想压师尊的逆徒。 (戏精腹黑徒弟攻X温润复仇师尊受双重生甜宠求收藏) 内容标签:年下 仙侠修真 重生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左曜┃配角:预收文《反派他必须死》求收藏呀┃其它: 一句话简介:为了你,我诞生于世 立意:善恶由你报应看天 第1章 师尊很淡定(一) 天玄剑门,淬剑峰上。 晨曦时分,细雨淅沥。 一缕黛蓝天光透过微翕的窗缝落在屋内低矮的青玉案,同时,也落在搁在案头修长白皙的手背上。 左曜微微垂眸,手掌一翻将手边的青色玉珏握在掌心细细摩挲。 触及掌中暖玉的温度,他不觉更加用力地攥紧拳头,直到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传来尖锐的的疼意。 左曜一遍又一遍地感知着伤口带来的痛楚,这股疼意能让他清晰地意识到,他不再是虚无缥缈的魂体,不再游离于三界五行之外,他是真实存在的血肉之躯。 他真的,重生了! 当左曜还沉浸在重生的惊喜中难以自拔时,门外传来了温和的叩门声。 他微微蹙眉,收起掌中玉珏。自己方才想问题想得太过入神,竟然连有人靠近殿门都没有察觉。 当然,还有种可能,就是来人的修为在他之上,只要来人刻意收敛气息,他便很难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天玄剑门内,修为在他之上的人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而唯一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的,却只有那个人! 想到这里,左曜的呼吸一窒,抬起头看着门口的方向,清声道:“进来。” 门被推开,一名着玄紫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跨过门槛走进大殿,他手中还拎着一壶酒,俊朗的脸上带着几分和煦的微笑,一如他的名字,温熙华。 温熙华是天玄剑门掌门人,被上界各派尊为熙华剑仙。虽有四百多岁,却是上界为数不多的化神期强者,算得上是上界的前辈高人。 也是救了左曜又害了他的那个人! 左曜没想到,心心念念二十多年的仇人竟是他重生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前世的他也没有想到,温熙华早在捡到还是个婴儿的他之时,就开始筹谋着几十年后的夺舍大计。 这二十来年温熙华对他所有的关照和宠爱,不过是为了日后夺舍他的身体,名正言顺地继续掌权天玄剑门权柄的铺垫而已。 无论是掌门之位还是那珍宝堆积如山的私库,看似是师兄对师弟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不过都是左手倒右手,最终又回到了温熙华的手里罢了。 上一世,被夺舍灵体,不能轮回的他眼睁睁地看着温熙华用他的身份接管天玄剑门,在暗中搅乱三界五行,为祸上界人间,强娶他疼惜宠爱的二徒弟璇音,逼叛他天赋卓绝的三徒弟时陵光,甚至用活人炼丹妄求长生,屠戮丹士满门以期飞升,把左曜的一世清誉毁得彻彻底底。 忆起此间种种,饶是左曜素来心性平和,也不免恨得牙痒痒。 温熙华自然是可以不要脸,反正丢的也不是他的颜面。世人不耻唾弃,骂的也是他左曜,而不是背后真正的罪魁祸首。 好歹在上一世的最后,他的小徒弟时陵光拼死拉着温熙华一同自爆,虽说是落了个同归于尽的惨烈结局,却也让左曜出了口恶气。 只是可怜了他的小徒弟,原本该是年少有为的少年剑仙,却因为温熙华一人的阴私龃龉,白白葬送了大好年华和一条性命。 此刻,看见温熙华进门来,左曜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秒,眼神瞬间转冷,心脏也猛烈地跳动着。 他的胸口气血上涌,耳膜里鼓动的噪音叫嚣着让他复仇,用眼前这人的鲜血来清洗他带给自己的耻辱,用他的生命去祭奠那些枉死的冤魂! 此刻,刻骨铭心的仇人就在眼前,他却只能强迫自己收敛所有的异样情绪,继续与温熙华虚与委蛇。 下一秒,左曜微垂眼睑,敛去了眼底憎恶,低头装作整理自己的衣袖口,待稍微平复了心绪才看向来人:“掌门师兄。” 温熙华不觉有异,毕竟左曜素来性子清冷,在剑门内虽高居长老之职,却无至交知己,少不得要他这个掌门师兄来这淬剑峰跟他饮酒下棋,且做陪伴。 “玉露酒,千鼎阁的五百年佳酿。”温熙华把酒壶摆在青玉案上,面露得色,“据说只剩三坛,日前我机缘巧合之下,得了其一,先带来一壶给师弟尝尝。” 众人皆知,左曜平生所爱,一为剑法,二为美酒。若是剑阁不见其人,必是在某处饮酒。 左曜看着那镂空刻花的翡翠酒壶,心中冷笑一声。千鼎阁五百年份的玉露酒,若是里面没有混杂着陨仙散,想必是滋味绝佳的。 这陨仙散,据说是连天界那些真正的大罗金仙也察觉不出的至阴至毒之物,用来对付他区区一个元婴初期的修士,倒是有些浪费了。 如今既知道这酒里混杂着不该存在的东西,左曜也不露声色,只是凑近壶口嗅了嗅,露出一丝陶醉的表情,然后在温熙华期待的眼神里将酒壶放回桌面。 温熙华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然地点了点膝盖,眼底有些失望地看着左曜,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和:“师弟往日见了酒可是连我这个师兄都顾不上了,怎的今天却矜持起来?” 他的表情管理得很好,若不是左曜已经经历一世,也根本看不出他的眼神那细微到难以捕捉的变化。 左曜心中恨意难消,眼中也不自觉地带着几分冷意,只是顾及着不能让温熙华在这个时候疑心他,便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多谢师兄费心了,只是眼下,我却无心饮酒。” 温熙华早就得知了关于沉雪仙子遣人上山求援的事情,却依旧表现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左曜苦笑着把掌中玉珏露给他看:“师兄可知,下界大幽皇朝已经改朝换代,我那前未婚妻临终之时托孤给我,让我去救下她一双儿子。” 左曜重生回来的时机很巧,正好赶上前未婚妻沉雪仙子临终托孤。 沉雪仙子本名穆沉雪,曾经是左曜名义上的未婚妻,由左曜的掌门师兄温熙华亲自前往北海御音阁求来了这段姻缘。 左曜与沉雪仙子见面次数不过三四次,两人却在上界被传为佳偶天成的神仙眷侣,引人称颂,时人无不艳羡。 然而,这些都是五年前的事了。 在穆沉雪不声不响地把绿帽子扣在左曜头顶上,又自毁修为叛离师门,跟着人界皇帝时昭如去人界做了金尊玉贵的大幽朝皇后以后,上界众人看着左曜的眼神都带着同情和怜悯。 至于珠联璧合之类的话,也再没人在左曜面前提过了。 其实左曜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他甚至钦佩穆沉雪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追求自己心中真爱,这份义无反顾的决绝已经胜过世间多数人。 只是他现在面临着一个较为艰难的抉择,是接受前未婚妻的临终托孤,还是果断拒绝。 上一世,他选择了接受,并且把那个叫时陵光的孩子收为自己的三徒弟,本打算悉心照料,好歹将他抚养长大,结果还没教会那孩子入门剑法呢,自己就被人夺舍了身体,再没有机会了。 想到那个人后来对时陵光的漠视冷遇和时陵光在剑门内艰难求存的场景,还有他背着人躲在深林里哭得睡着了也没有人去寻他,左曜就止不住的心疼。 然而,作为魂体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时陵光在师门内处处受气,若不是大徒弟和二徒弟的暗中照拂,只怕他根本都不能顺利长大。 如今再次面临难题,左曜却有些犹豫了。 若是自己力挽狂澜也不能改变命运,岂不是又要害他一次? 所以尽管带着玉珏前来求援的人在门外的凉亭里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左曜也没有开口把人请进来。 究竟是去,还是不去? 温熙华微笑:“原是此事,下界之事我也略有耳闻。” “师兄,你说我该如何处置此事?”左曜苦恼地看着温熙华,目光似乎和从前一样对眼前这位师兄充满了信任和依赖。 “按说你我皆为上界之人,不该插手下界俗务,且又是沉雪仙子负你在先......但此事你既已允诺,也不好违背誓言,以免堕你声名。再则,毕竟稚子无辜,师弟认为呢?” 温熙华就像一位真正德高望重的长者一样对着左曜循循善诱,把大道理一套一套地摆出来给他分析利弊。 这情景要是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必然又是一段剑门之内掌门与长老之间兄友弟恭的佳话。 “掌门师兄的意思是,救?”左曜心中为他的演技赞叹不已。若非他上一世亲历种种,断然不会相信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师兄,会是日后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元凶。 他清楚,温熙华开口劝他去救下时陵光,不过是为了成全自己宽厚仁慈的名声罢了。 不过他倒是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定,要把时陵光接回来好好照顾着,以弥补上一世他本不该遭受的苦难。 他左曜要亲自把那个被温熙华践踏到泥土里的孩子捧到谁也不敢再轻视分毫的高位上! 左曜拉了拉身后的丝绦,门外铃声响起,片刻后左曜的二徒弟璇音抱着自己随身携带的长剑推门而入,因为练剑而显得红扑扑的脸蛋挂着细碎的汗水。她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师尊有何吩咐?” “告诉那人,本座答应了沉雪仙子的请求。”左曜淡淡吩咐道。 璇音闻言,漂亮的杏眼立刻就睁大了,惊喜不已地望着左曜:“师尊的意思是,我就要有小师弟了么?” 左曜微微颔首。 “呀,太好了,以后我也有小师弟了,再不是师门里最小的啦!”少女活泼的笑声传出很远,走的时候连门都忘了掩上。 左曜在心中无奈摇头,这丫头在外人面前总是能伪装出一副斯文秀气的模样,只是有的时候得意忘形过头便也原形毕露了。 “师兄觉得,我把那孩子收入门下如何?”左曜探询地看着温熙华,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师兄只是来给你送酒的。”温熙华再次微笑着把酒壶推过去。 “我明白了,这酒等我回来再与师兄共饮。”左曜瞟了一眼酒壶,起身抓起自己的配剑朱雀,径直御剑离开了淬剑峰。 他不想再与温熙华虚与委蛇,他怕自己真的控制不住心底无尽的恨意。几十年年漂泊无依的经历,早就耗尽了他心底的最后一丝耐性。 温熙华被独自留在大殿里,看着安静地立在青玉案上的酒壶,随后轻笑着摇摇头。师弟虽然修为臻至化境,到底年少性急,这脾性还该好好磨练一番才是。 他双手背负身后,缓步迈出大殿,离开前不忘嘱咐左曜的二徒弟璇音:“那案几上的酒是本座送给你师父的,得来不易,且小心保管,莫叫旁人喝了。你师父若再来寻我讨要,可就没有了。” 璇音看着平易近人的掌门师伯,轻快地笑一声道:“师伯放心,弟子省得。” 十四岁的少女初长成,眉目间不知不觉褪去了青涩,日后的绝代风华已初露痕迹。 温熙华多看了她一眼,想起自己那里还有满满一坛子酒,便将双手背在身后,施施然御风离开。 第2章 师尊很淡定(二) 昆山去大幽皇宫两千余里。 然而左曜的剑是上界最快的剑,一个时辰后,他已经踩在了幽朝皇宫的土地上,并循着上一世的记忆找到了囚禁着时陵光的那座冷宫。 被烧毁了大半的宫殿弥散着难闻的硝烟气味,黑色尘埃下勉强可辨的雕梁画柱依稀能让人想象它曾经的巍峨华美。 皇城里的人此刻正在恭贺新皇登基,这冷宫附近除了外围的三五名护卫外,再无人看守,左曜就这样不急不慢地从大门口走进冷宫里,竟也无人察觉。 或许在胜利者眼中,时陵光不过是一件可有可无的战胜品而已,得到了九五尊位后,这个前朝的皇子便成了鸡肋一样的存在。又或者他们认为这个小皇子已经是他们的掌中之物,插翅难逃,根本不必费心看管。 跨过偏殿被烧得只剩下一半的大门,左曜一眼就看到了上一世只照顾了不到小半年的便宜徒弟。 五岁的孩子裹着一层从床上扯下来的破旧床帏,颤抖着蜷缩在床脚,圆润可爱的小脸布满了淤青和伤痕,陡然看到有人走进来仿佛看到死亡,眼睛里的惊惧几乎要溢出来。 这张脸映在左曜眼中,有一瞬间和上一世已经长大成人的时陵光重合。 长大后的时陵光更像他母亲,眉目如画,俊美无俦。只是五官却随了他父亲的凌厉深刻,淡化了面若好女的阴柔,更显出少年的英俊不凡。 不过眼下,他还是只是个刚刚失去双亲和兄长的可怜孩子。 左曜的心中柔软了一瞬,此刻的心情也比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多了些怜惜和疼爱。 这是他的关门弟子,还没来得及好好教导就被迫陷入了阴谋的泥淖,最后甚至被温熙华逼成了上界人人喊打的师门叛徒。 在左曜打量着时陵光的同时,时陵光也在偷偷地打量着他。 左曜出现的时机比他记忆里晚了两个时辰,却和记忆里一样飘逸出尘,美如谪仙。 特别是那双眼尾上挑的凤目,在情绪激动时候总是微微泛红,像是天边绚丽的晚霞沾染在他眼角,美得妖异邪魅,那时候便不像谪仙了,倒更像是勾人心魄的魅魔。 当然,除了重生一次的他,没有任何人知道在这张艳色绝尘的容貌之下,隐藏着一颗多么扭曲黑暗的心。 时陵光在心中咬牙,逼娶徒弟,夺舍弟子,灭门夺宝,活人炼丹,勾结魔修......桩桩件件,他铭记在心! 二师姐为了拒婚,就那样自爆丹田死在他眼前,鲜血淋漓的场面他一刻也不敢忘。为了报仇,他日以继夜地修炼,甚至放任自己堕入魔道。既然左曜宣称他是魔修而将他逐出师门,那么他还真的要做个魔修给他看看,也免得白担了污名。 天不存仁,他只能怀慈悲之心,借邪魔之力,荡平世间诸恶。就算最后他带着左曜一同自爆,也不后悔! 只是没想到自爆以后,他却又再次睁眼,重生在了自己的双亲被杀的那一夜。 于是,在左曜开口问他:“我是你母亲旧友,你母亲临走前嘱托我照顾你,你愿意跟我去吗?”的时候,时陵光半信半疑地点头,做出跟上一世一样的选择。 “我愿意。” 听着孩子细弱喑哑的嗓音,左曜的心更柔软了两分,上前将那副瘦弱柔软的身躯抱入怀里,尽量让自己不擅微笑的脸看上去温和一些。 时陵光被迫挤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呼吸间尽是左曜身上浅淡得几乎分辨不出的松竹冷香,脸上表情有一瞬的僵硬。 上辈子左曜可没有对他这么做过,那时候他只是简单地说明了来意,在征得时陵光的同意以后就直接一个法术将他定在原地,然后用了个纳须弥于芥子的法术把他收入袖笼,就这样带着他御剑返回了天玄剑门。 左曜这样抱着他,前世今生加起来,也算是头一遭了。 感受到怀里的小孩身子有些僵硬,左曜顿了顿,更加温柔地抬手揉了揉小孩的发顶安慰道:“别怕。” 时陵光脸色稍缓,心中却冷笑起来。左曜果然是善于伪装的阴险小人,哪怕是面对五岁的孩子也能装得滴水不漏。 左曜祭出配剑,御剑带着两人化虹而去,将颓败的宫阁远远扔在身后。 担心小孩子恐高畏寒,左曜一边稳稳地将他抱在怀里,一边伸出另一只手遮挡在时陵光的眼前,同时还不忘祭起一道结界辟开高空的寒凉。 时陵光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左曜挡在他面前的手掌推开,怯生生地环顾着身边的环境。 左曜御剑的速度实在是快,尽管有结界罩住两人,巨大的爆破风声依旧透过结界传入耳中,而远处遥望不可及的山川只在呼吸之间就已经被他们抛在身后。 看着浮光掠影般从眼前飞快倒退的风景,时陵光不觉在心中叹息,不怪上界众人都将左曜奉为第一剑仙,实在是这人的修为禀赋太过逆天。 一般修士能在二十五六岁突破金丹的就已经算得上是千里挑一的修行天才,而且还得是大门派不计代价地用灵丹仙草往里填才行。 左曜却早慧过人,三岁入门,七岁筑基,十六岁突破金丹,二十五岁就已经元婴初期的剑修。 这等恐怖的修炼速度,上界千百年来也就只听闻过那么三五位大能,而且其中年纪最小突破元婴的一位也是在四十岁往后了。 旁人若是谈论起那些年纪轻轻就已经突破金丹期的天才还带着羡慕嫉妒恨的话,在讨论左曜的时候就完全只剩下仰慕和神往了。 如果面对的是一座高山,或许还有人试图去攀登去超越,但是如果面对着的是擎天撼地的不周山,没有人会生出攀爬比试之心。 别看天玄剑门如今的掌门温熙华是化神初期的修为,他的年纪可是已经四百多岁了,相比较而言,年仅二十五岁却已经是元婴初期的左曜的未来明显更为可期。 这也是上界众人默认把第一剑仙的名头冠在左曜头上的原因之一。 世人都道,左曜能够在修炼之上一日千里,是因为他拥有一颗无垢剔透的七窍玲珑心,轻易不生心魔,得天道眷顾,自然进步神速。 不过时陵光倒是更愿意相信,左曜修炼得这么快是因为他根本不走正途,必是学了什么歪门邪道的途径提升修为,才能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就突破元婴初期,成为上界修士轻易不敢招惹的强悍存在。 剑上两人各怀心事,而昆山却已经出现在脚下。 负责值日护山的内门弟子远远地就看到左曜御剑接近,只是还没等他们赶到山门,左曜就已经按下剑头,带着时陵光轻巧落在护山大阵的外面。 没有进出山门的宗门符诀,即便是有左曜庇护,时陵光也不能随意穿过护山大阵进出山门,否则会遭受护山大阵的攻击,所以两人只能从天玄剑门正前方的大门步行进入。 正巧,今日在大门口值守的不是旁人,正是左曜麾下的首席大弟子温景行。他穿着一袭蓝袍行在人群之首,后面一群穿着青衣的内门弟子紧随其后。 温景行还有个身份,是天玄剑门掌门温熙华的嫡子,身份贵重。 如今他才十七岁,就已经是筑基中期修为,据说在五年之内有望冲击筑基后期。 这修炼速度虽然比不上他师尊左曜,但是放眼上界各派中,却也担得上是青年才俊了。 见自己的师尊领着个小孩子,温景行也不多问,自觉上前行了执剑礼,他身后的十来名内门弟子也都纷纷行礼:“见过师尊(七长老)。” “嗯。”左曜面无表情颔首,不过他对自己的这位大弟子还是很看好的。 虽然温景行是温熙华的亲生儿子,但是他的行为举止却一点儿都不随他亲爹,行事讲究光明磊落,一生最爱扶危济困。 上一世,就算后来所有人都站出来指责他,温景行始终不肯相信自己的师尊是那等背信弃义的小人,执拗地想要查出真相。 可惜他刚查出了一点儿头绪,就陨落在了一个海外的仙府秘境中。 至于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左曜就不得而知了。 说起来,左曜的三个弟子中,大徒弟温景行陨落海外,二徒弟璇音折于魔修埋伏,三徒弟时陵光跟温熙华同归于尽,好像没一个能善终的。 如今他既重生了,少不得要把自己的弟子们悉心看护着才是。 “这是时陵光,以后便是你的三师弟了,为师若有照拂不周的地方,你要多多护着他些。”左曜牵着时陵光的小手,示意他上前两步。 温景行闻言,仔细地打量了时陵光两眼,伸出手捏了捏时陵光软乎乎的笑脸,英俊儒雅的脸上便露出了一抹微笑:“师尊放心,景行一定会照顾好小师弟的。” 时陵光抬头看着左曜,自己兜兜转转的,这算是又归入了左曜门下了? 温景行在身上摸了摸,有些尴尬地发现他自己身上除了配剑真的是身无长物,索性把自己食指上的戒指撸下来塞到时陵光手里。 “弟子身上没什么好东西,这个储物戒倒是还拿得出手,便算是送给小师弟的见面礼吧。” 时陵光露出一副羞涩的小模样,怯生生地推拒着温景行送来的储物戒。 “既然是你师兄送的,就收下吧。”左曜清楚,温景行是个剑痴,跟他一样爱极了练剑,倒不会像其他修士一样想方设法地去搜刮一些奇珍异宝,因此他身上唯一拿得出手的还就是他手上的这枚储物戒了。 这枚储物戒倒是寻常,只是上面加持的防御阵法据说可抵挡元婴期修士的全力一击,算得上是个好东西。 给了时陵光,日后他在山门外也有个保命的后手。 时陵光摩挲着套在食指上的储物戒,对里面的东西早就了如指掌,毕竟上一世温景行已经送过一遍了。 里面除了一百多块中品灵石之外,还有两把品质不错的下品灵剑,以及十多瓶培元回灵丹,对于初入门的弟子而言,实在是非常慷慨了。 “多谢师兄。”时陵光默默地记下温景行的这份情谊。 虽然他觉得大师兄有些愚忠,始终不肯面对左曜是个奸佞小人的事实,但是作为师兄弟相处了二十多年,温景行的人品当真是无可挑剔。 左曜对于自己大弟子的心意十分受用,便点点头道:“待你值守完毕,去为师的私库里再挑个喜欢的东西吧。” 此言一出,那些内门弟子看着温景行的眼神都带着艳羡。 左曜的私库啊,传闻那里面全都是奇珍异宝,便是上界难得一见的千年肉芝万年仙草,在左曜的私库里也是寻常。他们也想要同款师尊,呜呜呜...... “多谢师尊。”温景行倒是十分平静地拱了拱手,“待会儿弟子便让人把小师弟的山门令做好了送过来。” 山门令是天玄剑门提供给还未修炼出剑意的弟子出入山门使用的,待门内弟子修为突破了引气后期,体内修炼出了剑意,便能够不使用山门令出入护山大阵了。 “嗯。”左曜微微颔首,随后便牵着时陵光的手往淬剑峰去了。 第3章 师尊很淡定(三) 昆墟,上界万山之祖。 天玄剑门位于昆墟之巅,方圆千里皆为剑门势力范围,峰峦叠嶂,耸入云霄。 宗门的核心区域内有十三座灵气最为充沛的山峰,剑门掌门居于中心的玉虚峰上,其余十二峰围绕玉虚峰错落有致,由剑门内的长老及长老们的亲传弟子、内门弟子居住修炼。 淬剑峰各方面的条件在十二峰中都算不上是最好的,只是左曜喜欢它僻静少人,便挑了这处作为自己的修炼之地。 其他六位长老亲传弟子加内门记名弟子浩浩荡荡总是几十上百人,再算上负责洒扫杂务的仆役,一座峰上有几千人是常事。 左曜并不热衷于广收徒弟,淬剑峰上上下下加起来也就他们师徒三人,当然还有些汲取了灵气通了人性的灵禽灵兽,因着左曜生性宽厚,也能容下它们,故而山上虽然人少,也并不清冷。 当左曜领着时陵光回到山腰的仙府时,正好看到璇音在樱树下练剑。 樱花漫空,少女手中长剑寒光泠泠,剑随心动,来如雷霆收怒,罢如江海凝光。 左曜驻足片刻后微微点头,璇音的剑法已得剑意,只需时日历练,必能有所成就。 璇音眼角的余光瞥见师尊携一幼童上山,对于幼童的身份已有了猜测,便挽了个剑花收回手中青霜剑,笑嘻嘻地俯身行礼:“师尊。” 到底是少年心性,好奇地打量了时陵光几眼后,璇音还是没忍住:“这便是沉雪仙子央师尊带回来的人界前朝皇子么?” 她觉得浑身狼狈的时陵光看着不像皇子,倒更像是师尊从某个乞丐窝里扒拉出来的小叫花。 时陵光面色不变,这位二师姐还是那样大大咧咧的性格,对所有的人都毫不设防,就算是再过二十年也是这样心直口快,只是她待人从无恶意。 就算是为了上一世师姐在他备受冷眼的时候对他的百般回护,他这次也要保护好她,绝对不能让左曜染指师姐半分! 左曜不知道被他牵着手的时陵光在想什么,只是哭笑不得地看着璇音。 这丫头是下界某个世家送来修道的嫡小姐,身上虽然没有其他名门贵女那些陋习,只是口无遮拦的性子却屡教不改。 她这话说出来,岂不是正戳中了时陵光的伤心事么? “日后这就是你三师弟了,你先给他收拾一下房间......”左曜担心时陵光难过,便换了个话题,只是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淬剑峰上的仙府内一共也就四间房,除了厨房只剩三间,他们师徒三人一人一间房间,哪里还有多余的房间给时陵光住? 上一世,时陵光初来乍到的时候,是跟着他睡在一起的。 璇音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挠了挠头有些犯愁:“山上也没有多余的房间了,小师弟住哪儿呀?” 左曜顿了顿,低头温和地看着时陵光:“陵光介意先跟为师暂住几日么?” “我愿意的。”时陵光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一副全然依赖的模样看得左曜心都快化了。 温景行跟着他修行的时候都十岁了,璇音入门时也已经十二岁,都是早早地就独立成熟,无需他过多操心,唯独时陵光年纪最小,却也最招人心疼。 “弟子这就去通知掌监司派人来修房子。”璇音立刻准备发出讯符。 左曜叫住了她:“此事不急,倒是陵光如今还未开始修行,一日三餐的伙食是免不了的,你先让掌膳司备些菜蔬米粮送来。” 左曜自己已经是元婴期修士,早已不食人间烟火,而温景行和璇音两人虽然还在筑基中期和引气后期,也可以靠辟谷丸顶个五六天,再加上平时的修炼吸收灵气,对于饮食的需求约趋近于无。 只是璇音自己偶尔馋了,便偷偷摸摸地混去掌膳司找些合口味的东西吃,那掌膳司的人见她是左长老的亲传弟子,讨好都来不及,自是随她挑了喜欢的吃个够。 “好的!”璇音正准备用传讯符把消息递过去,随后又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左曜,“师尊,还有个问题。” “嗯?”左曜回头。 “谁会做饭?”璇音问。 左曜一顿,这的确是个问题。 见左曜一脸为难,璇音立刻毛遂自荐:“要不让我来试试吧?” 左曜皱起了眉,他知道璇音会时不时去掌膳司打个秋风,但是却不清楚这丫头到底会不会做饭。 况且,她若是真的会,大概也不会有此一问了。但是看着小丫头跃跃欲试的模样,左曜也不好打击她的积极性,便点点头:“那你就先试试吧。” 毕竟这俩徒弟以后可能会在一起啊,作为师尊的他也乐见其成,自然要从小帮他们创造有利条件才行。 时陵光满脸绝望。 让师姐来做饭? 那为什么不直接给他一瓶毒药药死他算了?还能少受点儿折磨。 对于璇音堪称剑门一绝的厨艺他早就领教过了,当然那一绝不是夸她做饭好吃,而是吃下去可能会满门灭绝。 就算有个别体质极佳的师兄弟抗造,也免不了多出入几趟茅房。 也就掌门、长老能以不食烟火、有碍修行为由免受迫害,所以璇音做出来的食物威力上限一直不得而知。 也有人觉得,能折腾出让一群剑修都望风而逃的食物,璇音不去炼丹做个毒修真的是屈才了。 但是不管时陵光内心怎么挣扎,他都只能在脸上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他重生的时机很寸,就重生在昨夜,既无法阻止父母的悲剧,也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现在连自己的小命都要受到来自师姐善意的威胁。 注意到时陵光一直目送着璇音离开,小眼神儿里似乎还蕴含着一丝不舍,左曜不觉暗中吃了一惊,难道这个时候时陵光就对自己的师姐产生了情愫了? 这孩子还不满五岁啊,是不是太过早熟了?他有些犯愁,小徒弟这早恋也早得有点儿过分了吧? “跟为师来。”左曜低咳一声,提醒时陵光回神。 时陵光默然低下头,认命地跟着左曜走进最大的那间房间,也是左曜的卧室。 房间里很大也很空荡,一张看上去像是山水画的天然墨玉屏风将房间一分为二,里面是一张楠木床,上面悬挂着月白色床帏。旁边是檀木桌凳,桌面上的白色瓷瓶里插着新折的粉色樱花,应该是璇音折了花摆上去的。 屏风外面的房间地上摆着张青玉案几,周围放着几个蒲团,旁边的墙上则挂着一副舞剑图,画的是左曜本人。 虽然画者笔法稚嫩,却微藏锋芒,乍看之下,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这幅画是温景行送给左曜的生辰贺礼,挂在墙上已有三载。 温熙华送来的那壶酒还摆在案几上。 左曜示意时陵光在蒲团上坐下,随后从储物戒指里取了些化瘀散和低阶的补灵丹出来,先打开化瘀散的小瓷瓶,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瞬间窜入时陵光的鼻翼间,让他疲惫的身体都觉得精神了许多。 左曜是剑门长老,又是掌门的师弟,手里的东西自然是顶好的。他只用指尖抹了些淡绿色的膏药轻轻敷在时陵光脸上的伤口处,便见那些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时陵光安静地坐在蒲团上,任由左曜半蹲在自己身前轻轻地给自己上药,眼底的神色却恍惚了一瞬。 他依稀记得,上一世刚入师门的时候,左曜待他也是这样温柔宠溺,只是这样的关照疼惜只伪装了小半年不到,他便宣布闭关修炼去了。 再次出关时,左曜便收敛了自己所有的温柔宽厚,露出了他自私狭隘的本性。 若左曜一直是这样的师尊,那该多好? “身上有伤口么?”左曜替他处理完了脸上的伤,又追问道。 时陵光微微点点头,看向自己的胳膊。 那是他在宫乱被捉之时叛军留下的一道刀伤,伤口一直未处理,眼下似乎有些红肿发炎了。 左曜闻言,便小心地将他身上污秽破烂的皇子华服褪下,露出了孩子羸弱白皙的身子。 随后他发现,时陵光身上的伤口不仅是在胳膊上,背上和腰上也有大面积的擦伤,看伤口的情况应该是被人在地上拖拽摩擦产生的。 想到这里,左曜不觉眉头微锁,只是他也清楚人界的权力更迭原本就同兽群厮杀一样冷酷残忍,新的王者咬死旧王的子嗣也是本能,并没有什么可指责的。 既然他已经带着时陵光离开人界,那么从前种种,都该抛诸身后了。 替时陵光将身上最后一道细微的伤口处理好以后,左曜才站起身,在空间里摸索了片刻找出一件白色法袍放在他旁边。 这件法袍乃是一件中品灵器,可随主人身高调整尺寸,同时附加了几十道防御法术,能抵挡金丹期修士的全力攻击一炷香的时间。 这套法袍时陵光上一世穿了将近二十多年,那是他的师父给予他为数不多的温情,他一直视若瑰宝。然而最后,却也是左曜(温熙华)亲自一掌碎了这件法袍,同时还震碎了他的小半心脉。 此刻见到这件法袍,时陵光忽然觉得心脉处一阵抽痛,他面色不改地将这阵虚假的疼意遮掩过去了:“多谢师尊赐衣。” 换上崭新法袍的时陵光果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从之前的落魄皇子变成了玉雪可爱的小仙童。 左曜忍不住捏了捏小孩肥软的脸颊,啧啧,手感真不错,难怪其他师兄弟们都喜欢收胖嘟嘟的小孩子做徒弟。 他又捏了一把小孩子的脸颊,见小孩一副气鼓鼓却又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终于有点儿正常孩子的反应了。 “这几日你先睡里面的床铺,等你的房间修建好了再搬出去吧。”左曜收回手,指了指屏风里面的大床。 时陵光有些意外,他记得清楚,上一世他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那时候左曜是让他跟大师兄一起住的,后来大师兄离开剑门下山历练,那间房间便一直是他的了。 这些细微的差别让时陵光有些在意,他想弄清楚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些变化。是因为他的重生吗?那会导致其他事情也跟着变化么? 他不期然抬头,就看到左曜微微出神地盯着桌面上的酒壶,眼底划过一丝狠戾。 时陵光眯上眼睛,果然,这才是左曜的真面目! 就算左曜再怎么会伪装,本性也是掩盖不了的。 左曜一挥手将案上的酒壶收入储物戒中,只怕有人无意误饮了。 说起来,温熙华加入酒中的陨仙散也不知是什么人炼出来的毒物,无色无味,就算是元婴期的修士吃了也不会有任何察觉。 若不是他自己说出来,左曜甚至都不曾听说过这东西的名字。 而这毒物的效果却出人意料的好,只需服用那么三五次,服用者的身体就会在修炼期间陷入假死状态,就连体内元婴也会一并沉眠。 没有任何防备却修为高深的修士,简直是神魂夺舍的最佳选择。 想到这些糟心事,左曜甚至对自己向来喜欢的酒都不怎么提得起兴趣了。 这样的心情一直保持到太阳落山后,温景行拎着一壶酒回山。 第4章 师尊很淡定(四) 按照惯例,天玄剑门拜师都需要三牲祭天,行拜师大典。只是左曜自己不喜繁礼冗节,前头俩徒弟拜师的时候都是给他磕个头就算是正式拜师入门了。 看左曜的打算,时陵光的拜师仪式也不会例外。 温景行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过于简陋,便去玉剑峰后山找灵猴用灵石换了一坛桃子酒回来,好歹添些喜气。 那群灵猴顽皮活泼,这天生就会的酿酒本事是许多人有心想学也学不来的,它们酿造的猴儿酒甘冽清甜,浓郁醇香的味道顺着风能飘出十里。 左曜以前也常用灵石灵草一类的东西跟它们换酒喝,直到他无意中发现每次等他讨酒离开后,总有门内弟子转脸便去欺负那群猴子,把他赠给猴王的东西抢走。 上界的很多人觉得妖灵一类天生就低人一等,欺辱起来也不会有任何愧疚不安,就算是在天玄剑门内,这样想的人也不在少数。 左曜一个人改变不了这样的情况,渐渐地他也很少再去找那群灵猴要酒喝了。 “今年新的桑葚酒?” 左曜还没走到院子里就嗅到了酒香。 温景行笑着点点头,手掌在桌面上轻轻抚过,上头便多了只薄如蝉翼的青玉酒杯:“师尊尝尝味道如何。” 时陵光亦步亦趋地跟在左曜身后,尽职尽责地扮好沉默寡言的新弟子的角色。 他倒是记得,刚入门不久的时候曾听很多人说起过,左曜好酒好剑,被称为酒中君子剑中仙。只是没过多久,他似乎就对饮酒失去了兴趣,也不怎么喜欢钻研剑法了。 “怎不见二师妹?”温景行把酒壶放下,左右看了看也没有看到璇音的身影。 话音刚落,就看到璇音风风火火地御剑从天而降,落地时没控制好角度,差点儿用脸着地,只能摇摇晃晃地站在剑上慌忙求助:“师父救命,这剑不听徒儿的话哩!” 站在旁边的左曜无声地叹了口气,正准备把自己的二徒弟接住,一抬手才发现时陵光不知道什么时候牵住了他宽大的袖袍,另一头温景行已经张开手臂把踉跄落地的璇音半拥半抱地接住了。 时陵光心中默默地为自己点了个赞,以后一定要严防死守,尽量减少左曜和二师姐的接触! 左曜却以为是时陵光羡慕璇音能够御剑,抬头揉揉他的发顶安慰道:“假以时日,陵光也可以像师姐一样御剑飞行的。” “师父面前,不可放肆。”温景行温和又不失严肃地提醒璇音。 她吐了吐舌头,借着温景行胳膊站稳了后才吐槽:“行了行了知道了,你怎么比师父还啰嗦!” 左曜侧头微笑望着她:“嗯?” 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说错话了,璇音讪笑着撸起衣袖转移话题:“小师弟饿了吧,师姐给你做饭去哦!师父师兄你们待会儿也尝尝我的手艺吧。” 温景行闻言,微微诧异的看着她,随后轻笑了一声:“我平日只知道师妹的修为日渐精进,倒是不知道师妹何时竟然也会洗手下厨了。” 璇音得意的哼了一声:“可别小瞧了我,我天天去掌膳司蹭饭,看着庖先生做饭几百次了,就算没做过也会了。” “天天去掌膳司?”左曜脸上的笑容越发和蔼。 璇音作出一个用针缝住嘴的动作,默默转身去厨房了。 这丫头......待璇音跨进厨房后,左曜才忍俊不禁地勾起嘴角。 当初这一批弟子入门拜师的时候里头有几个资质不错的,七位长老难得都到场选人,左曜本打算去走个过场,没想到正好碰上单灵根的璇音因为天赋上佳,几位长老争着想收入门下,差点儿引得几位长老现场动手。 结果左曜一出场就被小丫头缠上了,非要求着让左曜收了她做徒弟,左曜不肯答应她便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最后左曜见她决心坚定,秉性也好,小小地试炼了一番便把她也收为弟子了。 后来左曜还曾经追问过她:“你为什么那么坚决要拜入为师座下?” 他以为小丫头必然会回答仰慕左曜剑仙名声或者说想学习最好的剑法,没想到小丫头毫不犹豫地告诉他:“因为师尊是这群人里头最好看的!” 左曜:“......呵呵!” 这个看脸的虚假世界。 虽然左曜也要求俩弟子尽量少吃烟火食物,避免杂质淤积体内,不利于修行,但是对于璇音时常偷嘴并且还有温景行帮她打掩护的行为,他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温景行在他的默许下才有这个胆子帮着师妹哄骗师父,准确的说,应该是这师徒两人联手宠溺着像个小老鼠一样偷嘴的二徒弟,而小老鼠却还在为自己瞒天过海的本事沾沾自喜。 时陵光心惊胆战地听着从厨房里时不时传来璇音‘怎么会这样?这个又是啥?’的惊呼,妄图垂死挣扎:“师尊,我忽然觉得好像不太饿。” 左曜温和的揉揉他的发顶:“在这里不必拘束,你师姐也是一番好意,你就当她是你姐姐,不用见外。” 时陵光面如死灰:“......” 真的要把自己豁出去吗? 他有些不确定地看向厨房的方向。 不等他想出别的招,璇音已经兴冲冲地端着自己牛刀小试的成果冲出厨房了。 她兴奋不已地把自己觉得最拿手的三个菜一一摆上桌,然后把筷子分给三人,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们:“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时陵光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强烈的抗拒意味,这种无形的抗拒似乎在冥冥之中也让左曜和温景行两人有所警觉,他们交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地低头看着桌上的盘子。 沉默片刻后,左曜用手里的竹筷戳了戳盘子里可疑的黑色固体:“璇音,这是?” “炭烤羊排。”璇音自信满满地说,“我做的跟庖先生做的没什么差别吧。” 左曜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山门内的庖先生可都是从下界千里挑一选出来的,他们要是听到璇音这话一定会当场哭泣的吧? “炭有了,羊排呢?”温景行一脸疑惑地看向璇音。 “咳咳,这俩是什么?”左曜见璇音一秒变脸,立刻换个话题追问。 “三鲜肥鸡和海鲜杂面。”璇音道,又有些不满地催促,“你们的倒是尝尝啊!” 左曜:“!” 温景行:“??” 两人抬头望天,虽然月亮还没出来,但是今晚的月色是真的美,美得让人想绝食呢。 此时,时陵光的肚子不争气地传来一阵响动。 “小师弟你饿了?”璇音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想推销自己的作品,“尝尝师姐做的饭菜,虽然,呃,看上去不是特别好看,但是味道绝对很棒。我一直觉得自己体内隐藏着做御厨的天赋呢!” 时陵光默默腹诽:是吗?那您可隐藏的太深了。 他把求助的眼神投向左曜。 左曜将拳头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陵光你既然不饿,就去睡觉吧,明天师父带你去拜见掌门和诸位长老,也好熟悉熟悉昆山的环境。” “好的师父。”时陵光扭头就往房间里窜,好像身后跟着什么恐怖的东西。 “师尊......”璇音垂头丧气地用鞋尖踢着地面上的落花,她的厨艺就这么被嫌弃吗? “我来尝尝。”温景行温柔地笑了笑,从看上去卖相稍微好一些的三鲜肥鸡里挑了一块塞进嘴里,“毕竟是师妹第一次做饭......呕!” 璇音忍无可忍:“......最讨厌大师兄了!” 气鼓鼓地转身抱着剑跑回房间。 左曜怜悯地看了一眼旁边扶着树干呕不止的大徒弟,安慰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又被他咽回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他作为师父也不好插嘴。 看了一眼桌面上那三盘看不出原型的东西,左曜直接一挥衣袖,用空间挪移把它们远远地扔进山谷里。 想到小徒弟刚才咕咕叫的肚子,左曜摇摇头,挽起衣袖走进厨房。 另一头,时陵光抱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现在的身体毕竟是属于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从叛军攻城以来就一直食不下咽,昨天到目前为止除了喝了几口凉水基本上是粒米未进,就算他精神强大意志力顽强,能抵御这种来自本能的饥饿,他的身体也快扛不住了。 他记得上一世可没遇到这么多曲折,当时是左曜直接命掌膳司派人过来打理他的一日三餐,而且还一并要了两个年岁不大的少女一同照顾他的日常起居呢! 时陵光无比幽怨地咬着被角,上一世那位做饭超级好吃的庖先生呢?还有两位漂亮温柔的侍女姐姐呢?人呢? 他当然不会知道,那个精通天南海北各方菜系的庖先生和两名侍女都是温熙华精心挑选出来,专等着往左曜身边送的。 除了这三人,温熙华还预备了几十号人,几乎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只等着左曜开口便把人送来。 若不是左曜自己本身不喜人多吵闹,或许上一世他被夺舍的时间还要提前几年。 既知那些人不怀好意,左曜自然不肯再让他们接近自己,更是想都没有想过再去管温熙华要人。 谁知道他会送些什么心怀鬼胎的人进来。 厨房里,左曜检查了一下掌膳司送来的东西,不出意料,上等灵米、翠玉藕笋、高级灵兽肉等食材,都是精心挑了品质最好的东西送过来的。 温熙华一直做出一副宠爱自己小师弟的模样,他既是门派掌门,门内那些人精自然清楚该捧着谁才能讨得好。 素来门派内最好的吃穿用度、洞天福地都是紧着淬剑峰使用的,掌门的偏爱加上左曜的实力,没有任何人站出来说半个不字。 左曜淘米切菜的活儿做得很熟练,很少有人知道,左曜剑仙的厨艺其实也可以称得上是登峰造极,只是他从不在人前动手做饭,就连温熙华都不知道他还有这样一手不登大雅的手艺。 第5章 师尊很淡定(五) 时陵光闭上眼睛,饥饿的感觉更加清晰。 他咽了口唾沫,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厨房找点儿吃的填肚子。 二师姐......应该已经走远了吧? 他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左曜用宽大的袖袍遮遮掩掩地拎着个食盒穿过院子下的花树往这边走来。 他还没有走近,时陵光就闻到了从食盒里传来的浓郁香甜的味道。 “咕噜······”他的肚子更加大声地抗议起来。 左曜听见了这动静后微微翘起嘴角,又担心时陵光会尴尬,便抿着嘴角把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不忘顺手把房间门掩上。 要是璇音那丫头回来瞧见了,指不定要缠着他学做饭了。 时陵光看了左曜一眼,听话地掩上房门,一转头,就看到左曜把食盒的盖子打开,从里面端出来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一个巴掌大小的金黄色酥饼以及一碟滴了几滴香油的小菜。 “吃吧。”左曜最后取出来一双筷子递给时陵光。 时陵光看看桌上不丰盛却香气扑鼻的粥菜,又看了左曜一眼,心中十分警惕。 左曜此举,怕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不过眼下他应该还不会对自己出手才是,毕竟现在的他应该还没有发现自己身体的特殊体质。 时陵光想不出来,在这种时候左曜为什么要假装对自己好?他到底在图谋什么? 思索片刻,时陵光还是抵不过腹中饥饿,接过筷子后故作感动地看着左曜:“这是师尊为我做的饭么?” 左曜微笑:“你且尝尝味道如何。” 时陵光不再犹豫,小手扒拉着粥碗猛地喝了一大口,随后惊讶地瞪大了眼。 米粥入口以后,他才发现这碗粥的不寻常。 香甜软糯的灵米里混杂着切得细碎的灵兽肉,里面还添加了甜脆的藕丁和玉华芝丁。一口粥下肚,唇齿留香不说,粥里充沛的灵气也让他感觉清爽舒适,此前的疲倦一扫而光。 再咬一口外酥里嫩的肉饼,混杂了荷叶清香的面饼包裹着肥瘦相间的肉馅,浓郁的香味瞬间弥散在唇齿间,简直就是人间极乐。 吃到这碗粥和饼,时陵光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吃过的山珍海味与之相比,完全黯然失色了。 他的牙齿急迫地切割着肉饼酥脆的表皮,些许细碎金黄的饼渣落在衣襟上也都顾不得,只是拼命埋头吃饼喝粥,时不时再夹些小菜配着,看着就是饿狠了的样子。 左曜有些心疼地安慰他:“慢些吃,别噎着了。” 饿慌了的时陵光乍然吃到了这样的美味,哪里还听得进去他的话,一心只抱着碗不肯撒手,看架势恨不能把脑袋埋到碗里去。 左曜在心底轻叹了口气,想着三天之前时陵光还是人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子殿下,玉盘珍馐也不知吃了多少,如今却为了一碗粥露出这幅模样,叫人看得难受。 “师尊,还有饼吗?”一小碗粥和一块肉饼到底不能让时陵光饥肠辘辘的肠胃得到满足,他把最后一块饼塞进嘴里以后含混不清地看着左曜询问。 左曜瞟了一眼他已经微微鼓出来的小肚子:“纵使有,你也不能再吃了。” 时陵光眼底期待的光芒顿时熄灭了,他咽下嘴里的饼不忘舔舔手指,然后可怜兮兮地看着左曜:“师尊,我真的不能再吃一个吗?” 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左曜:“......最后一个。” “嗯!”时陵光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扑上去用油乎乎的爪子抓住了左曜月白色衣摆,“多谢师尊,师尊最好了!” “呃。”看着那衣衫上两个清晰无比的油手印,时陵光难得有些心虚。 左曜见小孩一副闯了大祸惶恐不安的模样,变戏法似的一翻手,一个金黄喷香的酥饼就躺在了他的掌心:“吃吧。” 时陵光迟疑片刻,伸手从左曜手里拿过那只酥饼的瞬间,指尖接触到左曜微凉的手指,上面还有几滴红色的痕迹,落在白玉般秀美的手指上十分醒目。 “师尊,这是?”时陵光微微一愣,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滚烫的油脂溅落在手背上落下的痕迹。 左曜温和一笑,垂下手臂,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掌便也被宽袍大袖遮住了:“没什么,为师可是修士,这区区几滴油如何能让我受伤?你吃完便去早点儿休息吧。” 左曜这话说的不错,别说是区区几滴油了,就算是寻常火焰也伤不了他分毫。只是他炸饼用的油可不是凡物,而是火灵兽油。火灵兽是一种凶兽,喜食人血,它自己的血液温度极高,炼制出来的油脂也与灵火的威力无异。 只是这火灵兽油难得,而且制成食物可以帮助食用者补充灵气,左曜便取了来给时陵光炸饼,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时陵光一时间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眼前这人分明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即便是轮回百次也难洗清他背负的罪孽。 可这个坏人偏偏演技了得,装起好人来居然毫无破绽,就连已经见过了他狰狞面目的自己被他这温柔的假象所欺骗,心中竟也有了一丝动摇。 想到这里,时陵光捏着手里的饼却也吃不下了。 “怎么了?”左曜见状,关切询问。 时陵光咬咬牙,胡乱寻了个借口:“师父,徒儿......徒儿只是想念父皇母后,如今徒儿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饼,而我的父母却还下落不明。想到这里,徒儿就有些食不下咽。” 事实上也是,时陵光重生在宫变以后,根本连他父母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前世他也是五岁的时候失去了父母,关于父母的音容笑貌在后来的二十多年里逐渐淡忘。 以至于到后来,时陵光就算想回忆缅怀自己的父母,却也根本想不起来他们的模样了。 左曜闻言,心都揪起来了。 这个孩子怎么就能这么懂事这么惹人疼? 他把时陵光手里的饼接过去放在旁边的空碗里,双手一展就把小孩儿搂进怀里:“别担心,师父会让人帮你留意你父母的下落的。” 这是第二次被左曜抱在怀里了。 时陵光的心里无比抵触,但是他单薄的身子却好像已经认得这个怀抱,根本没有怎么抗拒就被左曜抱住了。 时陵光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左曜你这个变态快把小爷放开啊! 他微微挣扎了一下,左曜果然松开了手,接着把他打横抱起,直接放在里面的床上,还不忘给他仔细盖上被子,又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事实上,左曜自己也不是很会安慰人,不过他记得很清楚,二徒弟难过的时候,大徒弟好像就是这样安慰她的,依样画葫芦地学着,感觉似乎也不是很难么。 时陵光躺在床上,浑身被卷成春卷一样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心里翻白眼翻得快抽筋了。 这样的姿势怎么能睡得着? 上一辈子最大的仇人就在身边他怎么能睡得着? 呼呼呼~~~ 见小徒弟很快就陷入沉睡,左曜这才打个响指,让里面的灯火熄灭了,自己则在屏风外面的蒲团上坐下。 门外的几片樱花乘着夜风窜入房间内,调皮地打着旋儿落在左曜膝头。 左曜正打算好好检查一下自己体内如今摄入的陨仙散究竟有多少,外头的院子里就传来了开门声。 听这呼吸声和脚步声,应该璇音回来了。 “师妹。”另外一头,温景行压低声音朝着仍旧有些闷闷不乐的璇音招招手。 璇音气鼓鼓的模样像只河豚,她鼓起腮帮子瞪了大师兄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却也没有直接离开。 温景行低笑一声,摊开手掌露出一个精致的紫金铃铛给她看:“师兄给你赔罪了,这个你瞧瞧喜不喜欢?” 璇音没忍住扭头看了一眼,随后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师尊的御兽铃!这是师尊送给你的?” 温景行微微颔首:“你若喜欢,就送给你吧。” 璇音酸溜溜地撇撇嘴角:“我央求了好久师尊都不肯送给我,竟是送给你了,师尊好偏心。” 温景行轻笑了一声:“你如今修为不够,难以驾驭这中品灵器,师尊这才没有把它送给你。过些时日我得空了,就带你去抓灵宠好不好?” 璇音闻言,瞪大了漂亮的眼睛半信半疑地望着他:“真的?” 温景行含笑点头:“自然是真的。” “还是大师兄最好了!”璇音一激动,扑上去就把自己挂在温景行腰上。 ...... 左曜默然‘看’着外面的一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御兽铃在他看来不过是个玩物,他的私库里随便一件东西都比它好,也就璇音那个小丫头玩心重,一直想要收个灵宠,才心心念念地惦记着,没想到温景行却挑了这个。 以前,温景行对璇音的宠爱他瞧在眼里,也只当是师兄妹之间的感情。但是现在,他不得不多想。 眼下大徒弟心悦璇音,若是日后时陵光也喜欢上了璇音,他门下岂不是要上演兄弟阋墙的好戏了? 左曜有些发愁地看着外面院子里的樱花树。 等外边儿的动静消停了后,左曜才挥袖掩上房门,开始打坐修炼。 陨仙散是一种他闻所未闻的丹毒,也不知道温熙华是从何处得来的。不过温熙华以前经常跟着他师父游历天下,而且总是出入那些稀奇古怪的地域,偶然得了某种罕见的丹毒也不是不可能的。 左曜也是在后来才听温熙华说,这丹毒一旦摄入便如附骨之疽难以摆脱,中毒者的骨殖在后期会完全变成红色。 不过认真思考起来,这种丹毒除了能让人在修炼的过程中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外,应该不会再有别的副作用,毕竟温熙华自己也打算夺舍这具身体,若是下毒伤了左曜的躯体,对他而言也是得不偿失的。 至于这种丹毒要如何清除...... 左曜尝试着运转体内灵气将毒物逼出,却都只是白费功夫。那缕毒素入侵了他的丹田,十分固执地混杂在他的血肉之内不肯脱离。 仿佛是有意识的。 这个念头让左曜心地涌出一股荒唐的感觉。 第6章 师尊很淡定(六) 一夜过去,直到月落日升,左曜都没能将体内的毒素清理掉。 他甚至没能研究清楚这陨仙散究竟是哪种毒物,来源何处,是取自兽体还是源于植物。 站在房间门口,左曜微微仰头望着天边第一缕从云层后面射出的金色阳光,随后把视线转向院子里。 温景行正在樱树下指导璇音做早课,两人都已经打坐了将近一个时辰了。 十七岁的温景行已经成长为挺拔英俊的少年剑修,俊朗的五官和温润如玉的性格让他成为了内门女弟子们最喜欢讨论的年轻弟子之一。 璇音才十四岁,却已经初具少女妙曼身姿和娇艳面庞。她此刻正闭目冥想,黑浓长翘的睫毛在她晶莹如玉的肌肤上投下两道长长的阴影。 精致小巧的御兽铃用红绳稳妥地穿过,挂在她白皙纤弱的手腕间。 两人盘膝坐在树下的蒲团上练习吐纳,吸收天地间灵气,无数樱花瓣在风中纷纷扬扬洒落地面,美得让人不忍打扰。 左曜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又想起了前世的事。 上一世的温景行在突破筑基后期以后,却一直无法突破金丹初期,毫无进益的修为让他的心境也起了些变化。 另一个‘左曜’便提点他,不能入世,谈何出世。想要修为上有所突破,应该去尘世历练一番。 于是,温景行远走下界,两三年才回师门一趟,甚至有的时候并不回来,只是遣纸鹤报声平安罢了。 只是他托人转交给璇音的东西却从来不见少,什么东海之滨的鲛珠鲛绡、北漠之地的雪狐狐裘,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左曜自己在情爱一类的事情向来不大开窍,在经历了未婚妻跟人跑了以后,更是对此漠不关心。要不是上一世作为魂魄看得多,或许他现在都还觉得璇音跟温景行之间是深厚的师兄妹情谊呢。 如今看来,大弟子和二弟子之间感情甚笃,那他的小徒弟可是要伤心了。 至于被左曜担心着的时陵光么...... 他正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悠闲地枕着胳膊向窗外望去。 反正他还小,初来乍到的也不用寅时起来打坐修炼,自然是能偷懒一时是一时了。 他也看到了树下珠联璧合的两人,假如二师姐能跟大师兄在一起,应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时陵光依稀记得上一世最开始的时候,大师兄和二师姐之间的关系就比旁人亲密些,若不是后来大师兄非要去寻什么海外仙山、洞天福地,指不定两人早就在一起了,也就没有后来那些事儿了。 不过也不好说,按照左曜的性格,弑徒夺妻的事情好像也是干得出来的。 时陵光转头看着门口的方向。 一袭月白色长袍的左曜在风中挺拔如松,俊美无俦的五官平静无波,只是微锁的眉宇泄露了主人有些困扰的情绪。 君子如玉,世外谪仙,所有的溢美之词在他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 时陵光有些想不通,左曜既有地位又有容貌,爱慕他的男女能从天玄剑门的大门口排到东海之滨。左曜这样的人生赢家怎么就想不开自堕威名,干出那等为人不屑不耻的勾当呢? 这到底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眼见左曜穿过花庭走进厨房,时陵光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他有些幽怨地低头捂着自己的肚子,回想起昨夜里左曜偷偷给他送来的粥饼,瞬间感觉嘴里的口水分泌得旺盛起来。 当一阵阵香味从厨房里传来的时候,不止是时陵光,就连温景行和璇音两人也不由自主地停止修炼,伸长了脖子在厨房门口瞅来瞅去。 左曜正站在厨案旁,认真地将一个个白胖可爱的包子放入蒸笼里,直到把三层蒸笼都放满了才盖上盖子,然后对准灶膛里码得整整齐齐的木材弹指,一簇豆大的火苗猛然窜出,眨眼间就将木材全部都点着了。 温景行震惊了:“师尊居然用灵火做饭。” 璇音也震惊了:“师尊居然会做饭!” 左曜眼角的余光往门口瞟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你们俩,过来帮把手。”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兴冲冲地钻进厨房。 “璇音,你过来试试控制灵火,保持这样的火候就可以。”左曜看了一眼瓷瓮里翻滚的粥,吩咐璇音来掌控灶膛里的火,又让温景行在旁边帮着揉面,准备再做几样下界时兴的点心。 璇音一边小心翼翼地掌控着火候一边撅着嘴抱怨:“师尊您是不是太偏心了,都没有给我和师兄做过饭。” 左曜无奈地看着她:“你三师弟还小,你如今几岁了?” 璇音继续闷闷不乐地望着他。 左曜只能投降:“你想吃什么,为师也给你做。” 璇音顿时面露喜色,坐在灶膛前面苦思冥想:“千金碎香饼不错,但是乾炙满天星含浆饼也很好吃......” 温景行一脸宠溺地看着璇音,转眼看到左曜用别有深意的眼神打量着他,倒是十分坦然的面对着师尊的审视。 时陵光闻着阵阵的香味,终于也忍不住探头探脑地出现在厨房门口。 左曜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露出门口的小脑袋,不觉笑了一声,冲着他招了招手。 时陵光立刻小步跑过去,小声喊道:“师尊。” “乖。”左曜习惯性地揉揉小孩的头,深觉小孩软软的头发手感很好,“等会吃完了早饭,师父带你去拜见掌门和其他长老。” 时陵光乖巧点头。 不只是左曜,就连温景行和璇音两人看着时陵光的眼神都温柔地不行,这个小师弟真的是太太太可爱了。 左曜挑开蒸笼,面不改色地从热汽滚滚的蒸笼里捏了一只精致小巧的包子,用灵气稍微降温后交到时陵光的手里:“吃吧。” 时陵光咽了口口水,主动把手里的包子递给左曜:“师父先吃。” 璇音咬手帕看着这一幕,这是什么神仙可爱小师弟,其他长老门下哪里有这么可爱的小徒弟? 吃完一只包子,璇音看左曜的眼神都变了。 为什么师尊做的包子居然这么好吃?比她这辈子吃过的所有包子都好吃!既然师尊做饭的手艺这么好,她干嘛要去找别人学? 左曜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十分委婉地拒绝了她:“你何时突破到筑基后期,为师便教你如何做饭。” 筑基后期? 璇音眼底的期待瞬间湮灭。 要从筑基初期突破到筑基后期,这可不是一两个月能办到的。很多人卡在这里几十年也不是没有的。 左曜假装没看到小丫头失望的眼神,转头看着喝完最后一口燕麦奶粥放下碗的时陵光。 小孩儿吃得心满意足,嘴角还有一圈奶胡子,看上去有些滑稽又有些呆萌。 左曜掏出一张白色的手帕,帮他擦干净了嘴角。 时陵光微微一愣,看着左曜认真地为自己擦嘴,那专注温和的眼神让时陵光有一瞬的晃神,眼前这个温和的师尊和上一世那个冷漠残暴的男人不是同一个人。 哪怕是上一世伪装技巧再怎么高的左曜,也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他。 “小师弟傻乎乎的样子也怪可爱。”看着时陵光一直站在原地望着左曜,璇音忍不住轻笑一声,捏了捏他的脸颊,“看师尊都看呆了。不过咱师尊是上界第一美人,看呆了也是正常的。” “咳咳。”左曜用拳头抵在唇边轻声咳嗽了两声。 上界第一美人什么的称号,请不要挂在他一个大男人头上。 璇音据理力争:“这可是上界公认的。” 左曜微微蹙眉:“璇音,你把春华剑法学会了么?” 璇音的声音瞬间就弱下来:“差......差不多了。” 这些时日师尊一直在闭关修炼,大师兄又不会十分约束她,春华剑法一共36式,她才学了一半不到。 “差不多也就是掌握了七八成了吧?既然如此,下个月的内门弟子比武会场,你就用这套新学的剑法吧。”左曜带着时陵光飘然而去,留下一句让璇音差点儿崩溃的话。 温景行等左曜带人御剑离开了,才无奈地看着璇音:“你知道师尊最不耐烦旁人对他的容貌指点评议,为何非要去拔虎须?” 璇音吐吐舌头:“因为师尊太好看了嘛!人家看着看着就忘了师尊的禁忌了。难道师兄你不觉得师尊是最好看的人吗?” 温景行干咳一声,不予置评。 结界笼罩的玉虚峰上,四季如春。 一路行来,所有见到左曜的内门弟子无不恭敬谦卑,有的人甚至不敢抬头看这位左长老。 左曜带着时陵光进入琼华殿时,温熙华像是正在跟其他六位长老商议着什么,见左曜领着个面生的小孩儿进来,便停下了话头。 “掌门师兄,诸位长老。”左曜把时陵光带到温熙华面前,平静地介绍道,“这是本座新入门的弟子时陵光,带他来认认人。” 温熙华闻言,居高临下地打量了时陵光片刻后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这便是沉雪仙子的孩子?眉眼间的确与沉雪仙子有几分相似。测过灵根了么?” 左曜摇头:“还未测过。” 时陵光偷偷望了温熙华一眼,他对于这位掌门师伯还是很陌生,毕竟他入门不久,这位掌门师伯就因为修炼途中出了意外坐化了。 而在他坐化之前,就指定了要左曜接任掌门之位。 只是眼下看来,这位掌门师伯气韵绵长,并没有任何先衰之兆。 时陵光忽然起了疑心,这位掌门的突然逝世,其中会不会也有左曜的手笔? 坐在大殿一侧的一名黑裙女修顺手掏出一块测灵石扔过去:“左长老,先让我等看看这小子的天赋如何吧。” 她是剑门内的长老之一,也是温熙华和左曜两人的师叔,内门所有的人都尊称她为玥长老。 玥长老虽然是一介女流,却是剑门内排行前五的顶级高手,化神期中期的修为比身为掌门的温熙华还高出一个段位。 尽管她已经五百多岁了,但是外表却依旧保持着十八九岁少女的俏丽模样,一双剪水秋瞳楚楚动人,只是数百年都是孤身一人,从未有过道侣。 左曜抬手接住测灵石塞到时陵光手里:“用力握住。” 时陵光老老实实接过测灵石握在掌心,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阵微弱的金色光芒透过测灵石迸发出来。 不等金光消失,又有红、银、黄、蓝四色分别透出。 竟是五行灵根。 第7章 师尊很淡定(七) 在上界各门各派之中,都有按灵根挑选门下弟子的传统。 按照修炼天赋分类,自是单灵根最佳,单灵根因为灵性纯净的缘故,在修炼一途上可达事半功倍的效果。当然单灵根的人数也最少,几乎可说是千里挑一。 其次是双灵根,双灵根虽比不上单灵根的修炼优势,但若是狠下苦功,多费些时日也能小有成就。 再次便是三灵根、四灵根,一般都是仙门宗派收入门下做粗活的外门弟子,终其一生大概能达到金丹后期的修为,得个两三百岁的寿数便是极限了。 至于五行灵根,是比单灵根更少的存在,但是数量罕见并不意味着珍贵。相反,它却是众所周知的几种灵根之中最不适合修炼的废灵根,就算是最简单的引气入体也要耗费数月甚至几年。 因为上一世已经测过一次,所以左曜和时陵光两人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温熙华见时陵光测出来的是五行灵根,不觉露出一丝惋惜的神色,对于时陵光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了。 “五行灵根,恐怕终其一生都难有所成。”温熙华摇摇头看着左曜,“师弟你仍要将他收入门下么?依师兄之见,倒不如送回下界的寻常百姓家中,好歹能图个一生安乐。” 时陵光闻言,心底却不以为然。 世人愚钝,皆以为五行灵根是废灵根,不堪大用,却无人知晓这五行灵根在数万年前灵气充沛之时是天底下最为让人艳羡的灵根。 上一世,他在机缘巧合下得了本上古剑谱《天元诀》,虽然剑谱全是晦涩古文,但一旦掌握了其中剑法心法,威力却是无穷。若能大成,就算是驱星赶月、移山填海也只在举手之间。 也是凭借着那本《天元诀》上部残篇,时陵光才能挡住师门长老掌门联手发难,护着璇音逃离剑门。 只是眼下,他还是需要做出谨小慎微的模样,抬手怯生生地扯住左曜衣袖,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写满了可怜无辜,像是生怕自己被抛弃。 左曜看得心都要化了,忙拍拍他的脑袋安抚道:“有为师在,无妨。” 他也清楚时陵光未来会得到适合他的剑法,颇有一番成就,因此丝毫不担心,只道:“灵根不佳也无妨,凭我的手段,为他逆天改命重铸灵根也不是什么难事。” 见他执意坚持,坐在另一侧的一名黑髯长老忽然哈哈一笑:“左长老执意将这小子收入门下,莫不是还对那沉雪仙子不能忘怀吧?” 说话的人是左曜师伯的首徒雷钧,也有五百多岁了,向来是性烈如火,一套惊雷剑法可引动九天之雷,故而又有雷霆剑仙之称。 只是这个人在当初争夺掌门之位时以半招之差败给温熙华,心中不忿,看不惯温熙华,更看不惯与温熙华交好的左曜,每每遇上,都会主动挑衅,针锋相对一番。 此言一出,左曜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时陵光却是心中一紧,立刻抬头看着左曜。 这人说得应该不是真的吧? 但是仔细想想,上一世和这一世开头,左曜对他似乎都还算不错,看得出也对他没什么企图和恶念,那他态度大变是在什么时候呢? 应该是在半年之后传来了自己本应该去世的父母又在魔界出现的消息那时候吧? 想到这里,时陵光更加惊疑不定。 难道说这人说的是真的?左曜收留他是因为母亲的缘故,憎恶他也是因爱生恨,才将怨气发泄在他身上? 忽然感觉自己接近真相的时陵光有点小崩溃,以前他也没看出来左曜对他母后特别情根深种啊。 “沉雪仙子已为人妇,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还请勿再提起。左曜与她既然无缘,自是不必强求。”左曜淡淡地扫了雷长老一眼,眼底全是警告。 时陵光默默在心里捂脸,是他想多了。左曜这种人,天性薄凉,又怎么会对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女人难以释怀? 时陵光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左曜和自己母亲之间的事情,但上一世也在旁人的私下议论中听了不少,虽然是他母亲有错在先,但最后两人也还算是好聚好散,并不存在什么情感纠葛。 雷长老用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正要再开口讥讽,温熙华却是把话头接过去了。 他冲着雷长老摆摆手,转头盯着左曜,关切地询问:“师弟,师兄观你头顶紫气凝滞,可是突破元婴之时出现了什么意外?” 虽说左曜也是位列长老之尊,但是却是在座年纪最小修为最低的,这些人只需多看两眼,便也都能看出他体内灵力有异,定然是修炼上出了什么问题。 此刻,那几名长老交换了个眼神,神色不明地看着左曜。 左曜除了跟温熙华关系较好之外,跟其余六名长老的关系都是不咸不淡的,其他几人就算是发现了问题也不会多加理会,有的人甚至还会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二十五岁就突破元婴期的天才实在逆天,要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话他们才真的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左曜淡淡回答道:“多谢师兄关心,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温熙华这才松了口气似的点点头:“那就好,若是遇到困难,尽管来找师兄。” 左曜微微颔首。 “既然你决意收他为徒,那就让他留下来吧。”温熙华又转向时陵光,露出和蔼慈善的笑容上下打量着他,“本座看你有了储物戒和护体法衣,便赐你四圣珠一串吧。” 说着,他掌中便出现了一串手串,那手串以白色珠子攒成,中间却缀着四颗略大一号的金色珠子,分别雕刻着龙、凤、玄武、白虎四圣兽图案。 手串在温熙华掌中散发着阵阵柔光,气势逼人,可见是真正难得的宝物。 这串手串一出现,就连几位长老也不免微微动容。 四圣珠可是温熙华手里排得上号的法器之一,这四颗珠子里分别封印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魂魄,据说其中的朱雀珠、玄武珠都是上古圣兽真魂,而白虎珠及青龙珠都是后人找了修为强大的妖修强行拘魂炼魄补齐,但也是威力不凡。 若是时陵光能驱使这串四圣珠,那简直可以在上界横着走。 左曜却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这四圣珠说出来名号响亮,但到底威力如何却无人知晓,就连温熙华自己都无法掌控四圣珠,他早就觉得这四圣珠许是假的,实际上根本毫无用处。 而且就算这串四圣珠是真品,若要驱动起码也得是金丹期以上的修为。他现在就把四圣珠赐予时陵光,不亚于让小孩持金于闹市,只会给他招致危险。 不过左曜此刻自然不会点明这点。 “还不多谢师伯?”左曜提醒时陵光。“多谢师叔。”时陵光恭恭敬敬地接过四圣珠套在手腕上。 他对于这串珠子并没有什么印象,记得上一世温熙华送给他的是一把灵剑,可不是这串珠子。 见掌门拿出来自己的珍藏,其余的长老也就明白了他这是要给左曜做脸的意思了。 虽然他们贵为长老,但是剑门之中实际掌权之人还是温熙华,少不得也要照看一下他的面子。 “本座这里有一瓶地阶上品筑灵丹和一瓶地阶上品洗髓丹,虽比不得掌门的四圣珠,却也还拿得出手,就赐予你吧。”玥长老在储物镯里搜寻了一番,掏出两瓶青玉药瓶扔给时陵光。 左曜心中微微一动:“地阶上品的灵丹,想必是丹鼎阁阁主的手笔?” 修士虽以修炼为主,却也少不了各种灵丹为辅。而丹鼎阁便是上界之中最大的炼丹门派,以丹入道,在上界之中也算是受人敬仰的大门派。 丹药分为天地玄黄四阶,其中每一阶又分为上中下三品,天阶上品的灵丹是灵丹品质最好的,只是极难练成,就算是丹鼎门最厉害的炼丹师,十炉丹药能不能成一炉天阶上品也要看运气的。 筑灵丹和洗髓丹虽然都是地阶丹药,但想要炼制上品出来也不简单。 “正是秋阁主亲自炼成。”玥长老微笑颔首。 左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多谢玥长老慷慨割爱。” 其余长老不管与左曜关系如何,表面上也都还过得去,送的见面礼都还不错,时陵光也不推辞,全都扔进储物戒里。 “灵鹤,带你小师弟出去熟悉熟悉环境。”温熙华见长老们都给时陵光赠了礼物,便招徕殿外的徒弟,让他领着时陵光出去。 时陵光心中清楚,这大概是要把左曜留下来商议事务了。 他有心想要提醒掌门师伯提防左曜,但想到如今自己人微言轻,而温熙华对左曜又是毫无防备的信任。若是跟他提醒了此事,说不得第一个出手灭了他的就是温熙华。 想来想去,他便把这个念头按捺住了,只是决定要在暗中看着左曜,防备他对温熙华暗下杀手。 一名穿着蓝色劲装的少年走进来把时陵光领出了大殿后,左曜才在殿内空出来的椅子上坐下,旁边桌上的茶杯里悄无声息地溢满了清澈碧绿的茶水。 “方才我们在讨论今年内门弟子进入禁地试炼之事,小曜,你可有何意见?”温熙华询问左曜。 天玄剑门内有一处上古战场遗址,据说是龙汉大劫时期神魔大战的战场,埋葬了无数在传说中留下威名的人物。 历经亿万年以后,这战场因其浸染了神魔之血和遗骨,便化为了境外之地,与上界割裂,每隔三年则会打开连通境外之地与昆墟的通道,七日之后再度关闭。 天玄剑门守着这方秘境,便利用其战场边缘作为内门弟子的试炼场所。每隔三年挑选一批优秀弟子进入秘境试炼,绩优者胜,还能获得丰厚奖励,而且若是在秘境之中另有斩获,所得之物也可自行留下。 就因为这个规矩,许多内门弟子对于即将到来的试炼无不跃跃欲试。 为了确保弟子安全,试炼期间,也会安排长老或者内门高手在暗处护航,避免出现弟子死亡。毕竟能够进入秘境试炼的皆是弟子中的佼佼者,任何一名弟子不必要的死亡对于剑门而言都是一种损失。 当然,也仅仅是保证不死而已。 听了温熙华的话,左曜略微沉吟片刻后开口:“不知此次试炼,师弟可否前往护法?” 温熙华略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要知道左曜独来独往的性格可不是一天形成的,而且他也是出了名的不爱插手剑门内务的人,怎的突然变了性子要主动来参与这些事了? 第8章 师尊很淡定(八) 左曜坚持要去秘境的原因很简单,他记得上一世在这场试炼开始的时候他正在闭关修炼,派去看护师门弟子的长老正是雷长老。 然而在这场试炼之中,温景行意外受了重伤,以至于伤了道骨灵根难以修复,后来的十几年修炼进展缓慢,这才不得不离开山门,遍访洞天仙府,寻求突破。 如果制止了那场意外,至少也可以让温景行日后的修道之行变得顺利些。 这一次,他必然不会让大徒弟再重蹈覆辙。 “若你愿意去,自然是最好的。”温熙华看着左曜,“那么雷长老就不必前往了。” 左曜淡淡颔首:“请师兄放心,我自然会护好门下众弟子。” 雷长老不冷不热地开口,“左长老这是头一次进去,进入秘境的规矩可得好好学习,莫要坏了规矩闹笑话。” 秘境之内可供弟子们活动的范围并不大,再往里走危险系数倍增,外围也没什么好东西,所以雷长老对于去看护弟子试炼一事也是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 见温熙华安排左曜前往,他也没什么好反对的,正好还省事了。只是不去归不去,嘴上的抱怨讽刺是不能少的。 温熙华装作没听出他话语间的不满,笑了笑道:“距秘境降临之日尚有月余,各位长老要督促好门下弟子更加用功才是。虽然进入秘境并无性命之虞,但是在秘境之中损伤了根本再不能修道的人也不是没有,诸位须要多提点提点门下才是。” 议事结束,众人便都散了。 只有左曜被温熙华喊住留下来。 他微微蹙眉,见温熙华已经背着手往大殿后面走去,虽有些不悦但也跟了上去。 大殿之后是一片人工雕琢的园林,虽是人为,但是却巧借自然之力,将飞泉流瀑悉数纳入其间,再加上后面的花圃草地,错落分散的仙鹤灵鹿,恍如世外仙境。 一名年纪约莫在七八岁的白衣童子跟在两人后面,待两人在凉亭之中坐下后,便乖巧地给两人斟茶倒水。 “下去吧。”温熙华对着那童子挥挥手,白衣童子点点头,忽而化为一只白鹤掠过湖面,与它的同伴一起嬉闹起来。“师兄?”左曜端起手边的茶摆弄着,却不喝。 温熙华忧心忡忡地看着他:“此下再无旁人,师弟你老实告诉我,你的身体当真无碍么?” 左曜放下茶盏,微微撩起眼皮看着温熙华,坦诚地回答道:“不瞒师兄,近些时候我在修炼之时,总是觉得经络隐疼,且运行灵气之时感觉体内灵气滞塞。” 他刻意把自己的中毒之症说得严重了一倍不止,就是想看看温熙华的反应。 果然,温熙华拧起眉头:“这些事情怎么不早些告诉师兄?” 左曜平静地笑了笑:“不过是些小问题罢了,而且这两日情况也有所好转,师兄不必太过忧心。” 温熙华闻言,轻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叫你来不是别的,昨日师兄送给你的玉露酒已经喝完了吧?这坛玉露酒你都拿去吧。” 左曜微微勾起嘴角,原来是为着这事。 “师兄昨日送的玉露酒滋味甚妙,回味无穷,师弟正想着呢,师兄这就又送来了。”左曜露出一副开心的模样,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温熙华也没有注意到这点儿细节,见左曜欣然收下那坛酒,便放心地笑了:“那你先回去吧。” 左曜微微颔首,御剑离开了花园内。 温熙华站在凉亭内,微笑着目送左曜离开,直至看不见他的背影了,脸上的笑容才淡了下去。 “等他把这坛酒喝下去,我们的时机也差不多到了。”温熙华像是在跟某人交谈,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随后,他却又发出了另一种阴沉嘶哑的声音:“我觉得,他好像有些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不清楚,还需要再谨慎些才是。毕竟,你和我的时间都不多了,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的闪失。” “知道了,我会派人盯着他的。”温熙华用正常的声音说完这句话后,就结束了自言自语的对白。 左曜领着时陵光在内门各处都晃悠了一圈,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较为危险、哪些地方绝对不能独自前往都告诉了他。 时陵光表面上竖着耳朵听得很认真,实际上对于昆墟境内的每一次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上一世左曜只对他好了小半年就态度大变,大师兄二师姐虽有心护着他,到底也不敢在明面上对他好,那些惯会踩底拜高的师兄弟们更是不遗余力地欺辱他。 没有人想得到,这样的成长环境却是让他养成了惫懒如泼皮流氓一样的性格,一点儿亏都不肯吃。 若是有人欺负了他,对方人多势众的时候时陵光会立刻认怂,要么哭天喊地地去找师门长辈告状,让双方都挨一顿板子,要么就在暗中寻找机会必要把场子十倍百倍地找回来。 这种你跟我玩笑,我跟你玩命的态度一摆出来,再强横的人也不得不认输。 没有人能够永远保持高度警惕,当然,也就没有人能避开时陵光的报复。特别是他的耐心好得可怕,可能你今日戏弄了他,两年以后才会被报复,只是为了一句说过便忘了的辱骂。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时陵光自己就是个小泼皮,就算有人想去踩上一脚,也要考虑清楚踩完以后能不能甩得掉,撇干净。 日子久了,虽然没有人再来招惹时陵光了,却也没有人愿意搭理他了。 时陵光也乐得清静,空了的时候就满山乱跑,他的足迹遍布昆墟十二峰的每一处角落,哪里有花哪里长树,何处清静何处热闹他心中一清二楚。 等左曜带着时陵光把内门的地方都逛得差不多的时候,剑门内外的弟子也都知道了向来清贵少言的左长老如今又收了一位亲传弟子,而且看上去还对这位新弟子十分宠爱。 这就意味着,以后山里不可轻易招惹的人又多了一位,毕竟天玄剑门护犊子的名声是其他各门各派均有体会的,而左曜则是剑门之内护短的翘楚。 回到淬剑峰以后,左曜便把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交给时陵光,让他自己学着修炼最基础的引气入体。 时陵光看着手里的引气诀,默默地在心里腹诽了一句,然后扬起小脸有些羞涩地望着左曜:“师尊,徒儿认不全这上面的字。” 左曜恍然,他忽略了时陵光才五岁,并不认识多少字,更何况这引气诀上的心法口诀还是用古体字写的。 “是为师疏忽了,这样吧,这几日为师先教你认字。等你把这些字认全了再说其他。”左曜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倒也不急着让时陵光早些引气入体。 毕竟他这小徒弟可是个天才,而且以后还有比天玄剑法更好的剑法等着他,预先知道后来剧情的左曜对于小徒弟的学习十分放心。 时陵光对于再学一遍最基础的心法口诀毫无兴趣,但是也只能强迫自己老老实实地坐在左曜旁边,跟着他手指的方向一个字一个字地念:“身为神气之窟宅,神气若存,身康力健;神气若散,身乃死焉......” 两人凑的很近,近到时陵光又清楚地闻到了左曜身上那股如雪松翠竹一样好闻的味道,这股味道让他有些恍惚。 左曜的声音清冷温和,他专注地看着手中浅显简单的书册,修长的手指一列一列地划过墨色文字,抑扬顿挫的嗓音不像是在念枯燥乏味的口诀,更像是在吟咏着华丽的曲调。 时陵光微微抬眸就看到了左曜线形优美的下颌,顺着下颌再往上看去,那双上挑的凤眸正认真地看着首页的几行字迹,念了几行见时陵光没有跟着念,便微微侧头看着他:“怎么了?是为师念得快了么?” 看到那双眸子的视线移到自己脸上,时陵光突然感觉老脸一红。 他这是怎么了?竟然看左曜这个大魔头看走神了? 回过神来后,时陵光有些慌乱地挪开视线,仓促地把目光投向左曜指着书页的手指。 左曜见他似乎有些紧张,便更加放缓了语速把念过的口诀又念了一遍。 时陵光定定神,小声地跟着念起来。 他默默地告诉自己,不是他心性不坚定,实在是左曜这张脸太过妖孽勾魂,总是不知不觉就会让人看得出神。 若是左曜对他冷眼相待,他还不受影响。但是这个人顶着这张脸,用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温柔语调说话,这就让时陵光很难把这样温柔的人和那个残暴狠戾的左曜联系到一起了。 这两种形象实在是太过分裂了,饶是见过了左曜变脸后的那一面,时陵光也无法面对眼下这个温柔无比的左曜时刻都保持着警惕之心。 听着耳畔传来左曜的声音,时陵光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又开始胡乱散发。 左曜的演技实在是太好了,好到他有时候都会以为眼前这副面孔才是他真实的模样。 到底是怎样心机深沉的人,才能演戏演到这种地步?等到夕阳落山的时候,左曜才把引气口诀的上半部分教给时陵光。 这样的进度在山门里算是慢的了,但左曜依旧揉揉小孩子的头鼓励他:“陵光很棒啊,这么快就记住了上半部分的口诀了。想吃什么告诉师父,师父给你做。” 时陵光明知道左曜是在安慰自己,但是见他肯这样说,心里居然还是觉得有些酸涩。 上一世尽管知道自己天赋不高,他依旧死记硬背地把引气诀背了下来。 就算是身负五灵根这种并不被人看好的灵根,他依旧冒着灵根被毁的危险在短短几日之内强行用丹药引气入体,为的,可不就是来自师尊的这一句肯定么? 当然,那时候的左曜也给予了他赞赏和肯定。 那是时陵光短暂的生命中唯一一次,得到了来自他师尊的认同。 当左曜再一次闭关出来以后,他兴冲冲地想去给师父展示自己这小半年修炼的成果,却只得到了师父不耐烦的一个眼神以后,少年那颗火热的心瞬间被寒意冻结。 被师尊用看垃圾一样的目光注视着,少年的骄傲和自尊在那瞬间粉碎一地。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在那一刻他忽然就明白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耐心地指导他该如何运转灵气了,也不会有人手把手地教他练习最简单的剑法。 尽管在后来他寻到了合适自己的剑法,修为也一日千里地进步着,却始终也入不了师父的眼中。 时陵光一直追寻着师父的身影,希望他能回头看一眼自己,但是到最后,师父是看到他了,却是看中了他那副身体,想要强行占为己有。 如果不是重来一世再一次看到这样温柔如水的师尊,时陵光甚至怀疑那个温和的左曜是他太过渴望被人关心爱护而幻想出来的假象。 第9章 师尊很淡定(九) 夜凉如水。 时陵光躺在宽阔柔软的大床上,听着细雨落在树叶和屋顶发出沙沙的响声,却根本睡不着。 身下软绵温暖的褥子是璇音为他新换上的,据说也是师尊吩咐下来的,怕床铺太硬了他睡不习惯。 这两日,他故意装傻充愣,假装连引气诀最简单的第一章 都背不下来,以为左曜应该会对他失去兴趣,继而不再理会他。 反正,他对这种虚假的关心也不稀罕。 然后按照上一世的发展,左曜应该就会在这几日去闭关修炼,然后让大师兄来教他。 没想到左曜竟然一遍又一遍地耐心念给他听,为了能让他理解其中经意,甚至逐字逐句地详细解说,就连时陵光自己都有些装不下去了,左曜却依旧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解。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左曜么? 时陵光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就算是为了欺世盗名,左曜两世的表现也是判若两人,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就算是演戏,也不可能演到这种毫无破绽的地步吧?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也想不通,不防隔着一张屏风的左曜却把床上那点儿窸窸窣窣的动静全都听见了。 左曜收起手里正在翻看的《千毒经》,持着桌面上的灯烛走进里间,借着昏黄的灯光看着时陵光,温和询问:“怎么了?睡不着么?” 时陵光缩在被子里遥望着左曜,左曜手里的灯光将他如画的眉目映衬得更加温柔,那眼底不加掩饰的担心更是被时陵光看得真真切切。 “不是,”时陵光的手心攥着被子,微微摇摇头,“是徒儿......” 左曜将手中灯烛放下,在床边坐下:“是想念你父母了么?” 时陵光的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他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瞅着左曜,轻轻地点点头却也不说话。 左曜在心中轻叹了口气,他派出去寻人的门人早已经回来了,说是有人亲眼所见,大幽朝的前帝后手牵手跳下了绝崖,根本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 他也遣人去御音阁问过,沉雪仙子的本命玉牌,已经碎了。 这件事,左曜一直犹豫着是不是要告诉时陵光,但眼下瞧着小孩子一脸的懵懂无知,他便决定,还是暂时将消息掩下,等时陵光稍微长大了再告诉他。 “那为师去给你煮一碗宵夜你吃了再睡吧?”左曜提议。 时陵光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想来吃到喜欢的食物便会把心头的愁绪暂且抛开。 时陵光抿了抿嘴角,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瞅着左曜:“每次我睡不着的时候,我母后都会唱歌哄我睡觉。” 左曜脸上完美微笑的表情瞬间出现一丝裂缝。 他有些凌乱的看着缩成一团的时陵光,小孩儿也用试探的眼神偷偷看着他。 深吸了口气,左曜缓缓地摇摇头:“为师不会。” 时陵光眼前一亮,从被窝里钻出来跪坐在床上,露出一副天真无邪的纯洁模样:“没关系,师尊,我来教你。” 左曜:“......”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时陵光用孩童清脆柔软的嗓音把他母亲曾经唱过的一首词唱出来,然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左曜。 左曜张了张嘴,没出声。 深觉有趣的时陵光故意把那首词又唱了一遍,扯了扯左曜的衣袖,用甜软的嗓音撒娇:“师尊~” 左曜无力扶额。 他上一世也没有怎么带过时陵光,真的没想到带个孩子这么难。 不知道现在把他丢给大徒弟来教还来不来得及。 房间里陷入了诡谲的沉默。 房子外面的屋檐下,璇音神色复杂地跟温景行对视一眼,捧着酒坛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却是忍笑忍得辛苦。 温景行觉得再待下去似乎不合适,正打算拉着璇音一起离开,不料璇音却冲他吐吐舌头,漂亮的杏眼里蓄满了笑意,她干脆拉着他走到更近一些的地方。 “梨花......”房间里传来的左曜的声音里透着几许无奈和宠溺,但是不等两人听清楚,那声音便忽然消失了。 璇音皱起眉头,正打算再靠近一点听清楚些呢,就被温景行拽着胳膊扯到院子里。 “师兄你干嘛呀,师尊唱歌哄师弟哎,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你就不想听听师尊唱歌吗?”璇音压低了嗓音,她的脸上写满了兴奋和激动的神色。 温景行无语地看着她:“师尊发现我们了,所以才用隔音结界把房间隔起来。你若再去,被师尊逮着罚抄剑谱,我可不帮你。” 被温景行这样一吓唬,好奇心爆表的璇音也只能按捺住自己听墙角的冲动,把手里的酒坛放到桌上,意兴阑珊地回到房间去了。 温景行见了,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他又往师尊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自他十岁拜师入门以来,师尊便一直保持着沉稳冷静的形象。 尽管师尊的年纪只比他大八岁,却因为少年成名又身居高位的缘故,举手投足之间永远带着不急不躁的从容,无端就让所有人都忽略了他的年纪,对他也是只敢远观不敢亲近。 如今,见到了师尊的另一面,原本被他敬仰如神的师尊却也多了几分鲜活的人间气息。 不过,仔细想来,恐怕也只有小师弟能让向来清冷的师尊舍下颜面这样哄着了吧? 师尊对小师弟,还当真是疼爱宠溺到了极点。 房间里,察觉到两个徒弟都老实离开后,左曜面无表情地把那首小调哼完,并在心中决定,要是小徒弟再提别的要求,就用一颗仙梦丹把他搞定。 所幸时陵光也是一个见好就收的人,见左曜果然唱了歌,即使是心里几乎要笑翻过去了,脸上却依旧一副纯良无害的表情。 “谢谢师尊,您真好。”时陵光躺回被窝里,眨眨无辜的大眼睛,“唱的歌也好听。” 这话倒是不假,左曜唱歌时的嗓音如同竹篪般低沉悠扬,文雅端庄,与他的外表一般都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左曜僵硬着一张俊脸点点头,见小孩儿乖乖闭上眼睛不再作妖,这才持着烛火离开。 看着手中摇曳不定的烛火,左曜顿了顿,干脆吹熄了灯烛,径直出门去了。 听到了细微的掩门声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时陵光皱起眉头。这么晚了左曜还一个人出门,想也知道不会是去日行一善了。 只是尽管时陵光很想暗中跟上去看一看左曜究竟去了哪里,却也知道现阶段的他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房间里。 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五岁小孩,而左曜却是已经步入元婴初期的剑修强者,想要避开他的耳目,时陵光至少也要把《天元诀》修炼到第二层,达到神识离体才行。 想到这里,时陵光不打算睡觉了,干脆就开始躺在床上修炼起来。 《天元诀》乃是上古时期的剑诀,那时候天地间灵气充沛,各种在如今被奉为至宝的奇珍异草在那时候也是稀松平常。 也是因为灵气充沛,五行灵根完全可以把五种灵根同时修炼,根本不必担心五行之间无法保持平衡从而导致修炼艰难。不像现在,上界修士舍本逐末地把单灵根奉为天才。 《天元诀》完全就是为五行灵根的体质量身打造的。 很快,时陵光就感受到了一股清凉的五行灵气被他纳入体内,并且在他的控制之下平稳地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后,归入了丹田之内。 反复几次以后,他体内的灵气即使不再刻意引导,也遵循着某种古老而又玄奥的方式在他的体内自行运转开来。 饶是已经体验过一次,时陵光还是忍不住感叹,这本《天元诀》当真是一本世所罕见的奇书,难怪上古时期出现了那么多强者大能,能创造出这本功法,其成就就足以让人难以望其项背了。 就在时陵光修炼的同时,左曜也改头换面换了一身行头,带上一张青铜面具打算去玉虚峰后山的禁地查探一番。 这玉虚峰上所有的地方他都去得,唯独后山的千年寒潭之后的洞府他从未造访。 一来,那里是历任掌门闭关修炼的地方,二来,曾经的左曜对温熙华从无怀疑,自然不会往这种私密的地方去。 现在回想起来,温熙华与他的妻子青莲夫人同住琼华殿,他连青莲夫人都欺瞒着,自然不会把自己的秘密存放在那里,思来想去,能让他有空研制毒物还能不被人打扰的地方,也就只剩下掌门修炼的灵洞之内了。 左曜用外门秘法改变了自己的身高容貌,悄无声息地靠近了玉虚峰后山。 温熙华的妻子青莲夫人因为生产温景行的时候损伤了根本,一天倒有七八个时辰都是躺在温润养人的暖玉床上将养着。而温熙华为了营造自己的爱妻人设,有空的时候都会亲自照顾爱妻,绝不假手他人。 按照左曜的预计,现在温熙华应该正在琼华殿里照顾青莲夫人。 只是没想到,当他循着记忆里的阵法步伐踩到后山洞府的青石上时,脚下的青石突然炸裂,一道浩然剑气突然从地底射出,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他的要害绞杀而去。 左曜的瞳孔微微一缩,竟然是十绝阵! 这十绝阵原是上古大战之时,截教十仙炼化的阵法。这处的阵法虽比不得上古阵法的威力,但看这道蕴含着磅礴之力的剑气,只怕威力也不可小觑。 最为要命的是,一旦一个阵法被触发,其余九个阵法也都会立刻开启,将擅闯者困在其中。而阵法触发以后,温熙华会在短短五息之间赶到。 是他大意了! 左曜眸色一沉,拼着硬生生受了第一道剑气,借助剑气之力如同黑色的流矢一般往山门的方向遁去。 这个时候,还是把温熙华的怀疑引向外面比较好。 就在左曜离开的几个呼吸之后,面色铁青的温熙华持剑赶到,见到被触动的师门阵法,眼底划过一阵杀意。 其余的值守弟子和内门护卫也都纷纷赶到,神色晦暗地看着一片狼藉的玉虚峰后山。 “找到那个擅闯者,杀无赦!”温熙华一字一顿道,温和的神色被狠戾取代,眼底似有血色隐没。 内门弟子们还是第一次看到素来和善的掌门师伯震怒,心中俱是一震,忙领了命率领门下弟子往贼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第10章 师尊很淡定(十) 不多时,门内的七位长老到了六位。 温熙华一眼扫过去,只不见左曜,不觉眼神变冷。 不等他发问,一袭白衣胜雪的左曜也已经御剑赶到,只是眉眼间尚且泛着几丝困意,像是刚从梦中惊醒。 “师兄,”左曜收回配剑,望着地面上的一片狼藉不觉微讶,“我方才感觉到一股陌生灵力出现在玉虚峰,可是出了什么事?” 温熙华仔细打量了他几眼,觉得他的神情不似伪作,便解释道:“方才有人擅闯玉虚峰。” “那这......”左曜看着几乎被炸掉了小半的山洞,微微蹙眉。 温熙华已经控制住了情绪,语气也缓和了很多:“这里的阵法是师门历代掌门一代代传下来的,据说是我们开山祖师亲自设阵,那宵小贼人不知内情,擅自闯入触动阵法。” 顿了顿,他才又略带恨意地补充道:“想来贼人的修为不低,竟在阵法发动的间隙逃了出去,否则,此刻该化为一滩脓血了。” 旁边的雷长老闻言,暴跳如雷:“是哪个不知死活的蟊贼,竟敢擅闯天玄剑门禁地。掌门且宽心,吾等这就率门下弟子把这方圆千里之内搜索一遍,绝不会让这群小贼逃走。” 其余长老也都纷纷表态,必须要把那人找出来,否则天玄剑门上下几万人的颜面都可以不要了。 左曜也点头表态:“既然如此,本座也当尽力。” 温熙华沉默片刻,轻叹了口气:“此人遁术了得,我方才以神识探寻,已经把山门内搜寻了几遍,根本找不到他的半点踪迹。我吩咐弟子们去找,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 玥长老也凝重地点点头:“本座的神识也找不到那人。” 此言一出,几名长老也都沉默了。 化神期的强者,其神识能在瞬息之间覆盖方圆百里范围。如果入侵者能避开温熙华和玥长老两名化神期高手的神识搜索,只能说明两个问题。 要么,那人已经在短短十几息的时间逃出了天玄剑门的势力范围,要么,那人的修为还在在场所有人的修为之上,所以才能不被察觉。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对于天玄剑门而言,都不算是好消息。 眼见不会有结果,温熙华也只能吩咐诸位长老暂时散了,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单独叫住左曜,而是心事重重地回到了琼华殿里。 左曜不觉微微挑眉,温熙华没有第一时间进入洞府内查看,可见他十分确定那人并未闯入里面。 但是看他如临大敌的表现,左曜倒是能够确定,温熙华一定是把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全部都藏在这洞府里面。 至少里面有让他十分紧张的东西,才会让他突然失态,甚至都来不及顾及自己温润君子的伪装。 到底会是什么呢? 可惜这次打草惊蛇,短时间内他也无法再次探寻这个洞府了。 突然,左曜感受到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他强忍着不适,面色如常地御剑离开,却没有折回淬剑峰,而是干脆寻了个灵气充沛的无主山峰打坐修炼,修复自己受到重创的经脉。 上古十绝阵,果然名不虚传。 一夜过去了,时陵光感觉体内灵气已经稳固,而且隐约有更进一步的趋势,似乎一夜之间就要突破引气初期了。 不过时陵光倒也不担心自己体内突然多出来的灵气被人察觉,毕竟就连上一世的左曜反复在他体内查看了很多遍都没有发现自己修炼的《天元诀》的异常,还只当他是隐藏的九阳灵体而觊觎他的身体呢。 按照《天元诀》上所言,修炼此门剑法后,只要修炼者有心隐瞒,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查探不出任何异常。时陵光最初还认为作者言过其实,后来才发现原作者一点儿也不夸张。 反正自他修炼《天元诀》起,还从未遇到任何一个人发现他的异常,他把天元剑法与天玄剑法混用,也无人察觉,还只当他是个剑修天才,能够无师自通地将天玄剑法使用到一个新的境界。 看着透过虚掩的窗户落入房间的晨光,时陵光才反应过来,昨夜左曜出去以后,好像一直没有回来过。 他精神抖擞地从床上爬起来,活动活动手脚后,有些不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短胳膊短腿。 要知道上一世他的身高将近九尺,站在人群当中鹤立鸡群,很少能见到比他还高的修士。现在这个小豆丁身材,他还真的不大习惯。 门外忽然传来轻重不一的两种脚步声,时陵光故作不知,继续穿完外衣穿靴子。 房间门被推开,璇音的脑袋从门口探进来。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目光锁定时陵光,漂亮的脸蛋上带着神秘的笑容:“小师弟,你醒来了?” 时陵光只觉得她的笑容有些古怪,不等他回过神,璇音就拽着他的小细胳膊往外跑:“快,趁着师尊还没有回来,师姐带你去个好地方。” 时陵光闻言,心头一跳,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师姐,你要带我去哪里?” 璇音咯咯笑着:“小师弟别怕,大师兄也跟我们同去的。有大师兄在,你还担心什么?” 时陵光在内心疯狂腹诽:有大师兄我才更担心好吗?要是去的地方不危险,你带着大师兄干嘛? 温景行抱着剑斜倚在门口,见璇音拉着时陵光走出房间,俊雅的脸上勾起一抹微笑:“上路吧。” 时陵光咽了口口水,这话听着怎么让人瘆得慌? “师兄,你们去哪儿啊?”时陵光一脸纯真的望着温景行,不管你们去哪儿都行,请别带上我谢谢。 “小师弟,是我们。”璇音纠正他的说法,“你入门以后,师姐还没送过你礼物呢,现在师姐带你去后山抓个灵宠好不好呀?” 时陵光十分感动然后选择拒绝:“谢谢师姐,心意我领了,但是......啊啊啊。” 璇音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扯着他的衣领把他拎上飞剑:“小师弟跟你师姐我还客气个啥?” 温景行想提醒璇音,小师弟的表情看上去不大像是客气,不过目光落在璇音兴奋的小脸上,涌到嘴边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 时陵光用控诉的眼神注视着大师兄:你这是在助纣为虐! 温景行从容移开视线,今天天气真好啊。 璇音御剑还不纯熟,脚下的飞剑在她的操控下摇晃不定,时陵光不得不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同时小心翼翼地往飞剑下面探头看去。 脚边的白云飞快地往后退去,一群大雁从他们脚下飞过。这样的高度掉下去的话,他身上的护法宝衣应该能够护住他......的全尸吧? 时陵光提心吊胆了一路,总算是全乎着落在了后山的外围树林里。 璇音也大大地松了口气:“终于安全抵达了。” 望着旁边随便一颗树木就超过了两个人合抱的大小,时陵光不觉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才是危险开始的地方啊。 后山只是门内弟子对昆墟核心山峰之外的十万大山的统称,虽然在靠近天玄剑门的地方,很少会出现高等级的灵兽妖精,但是并不意味着这个地方就是安全的。 至少对于筑基中期加筑基初期以及一个拖油瓶这样的组合而言,不够安全。 时陵光不觉抬头瞅了温景行一眼,二师姐是个喜欢胡闹的性子,大师兄怎么就不多管着她,反而任由她肆意妄为呢? 温景行倒是不怎么担心,他们虽说是来抓灵宠的,但是违拗灵兽想法强行定契的毕竟还是少数,更多的时候还是修士与灵兽双方达成统一的意见,才能顺利签订灵宠契约。 天玄剑门内的修士对待灵宠都很和善,也不像某些门派一味压榨,只把灵兽当个物件一样作践,因此还是有很多灵兽愿意跟天玄剑门内的修士主动签订契约的。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为璇音物色好了合适的灵宠。 “小师弟你喜欢什么样的灵宠?雪狐聪慧,白鹤灵性,角鹿矫捷,金雕威武,它们都是五品的灵兽,我们很多师兄弟都是抓的这几种灵宠哦。” 璇音说着,递给时陵光一本厚厚的图册,上面记载了这后山中将近一千多种灵物,从最低等级的九品雪兔到最厉害的一品金蛟都详细地记载在册。 五品灵兽的实力与筑基初期修士的实力相当,一般来说,灵兽也都会选择与自己实力相近的修士作为契约者。 时陵光简单地把图册翻阅了一遍,随后转头好奇地询问璇音:“师姐你打算要一只什么灵宠啊?” 璇音闻言,白皙的脸上忽然浮起一抹可疑的红色,她顾左右而言他:“呃,师弟你快点儿决定好,我们一定要赶在师尊之前回去。” 现在才担心会被师尊发现?可疑,实在是太可疑了! 时陵光又看了温景行一眼,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师姐,你该不会是想抓一头雪狼吧?” 璇音惊讶不已:“你怎么知道?” 时陵光扯扯嘴角,他怎么不知道?毕竟温景行的灵宠就是一头四阶的雪狼。 雪狼是一种十分忠贞的灵兽,一旦认定了自己的伴侣,这一生一世都只会爱上唯一的伴侣。一旦其中一方死去,另一头雪狼也会毫不犹豫地追随伴侣而去,可以说是世间罕有的忠诚灵兽了。 这样看来,温景行应该早就为自己的灵宠物色好了对象,现在就等着让璇音跟那头灵兽签订契约了吧? 难怪向来沉熟稳重的大师兄也会带着二师姐来这种危险的地方冒险。 这特么根本不是来抓灵兽的,这就是红果果的秀恩爱! 果然,在温景行召唤出自己的灵宠折镜以后,那头高大俊美的纯白雪狼很快就冲着林子里嚎叫了一阵,把它的伴侣也招出来了。 那是一头个头比折镜略小一圈的雪狼,一双幽碧色的兽瞳围绕着在场的三个人打量了一圈,然后在伴侣的指引下蹲到璇音的身边,高傲地仰起头盯着璇音。 “哇,你好漂亮啊,你就是折镜的妻子吗?”璇音一见到这头神气漂亮的雪狼就喜欢上了,立刻打算扑上去把自己埋进雪狼厚厚的毛毛里。 下一秒,被眼疾手快的温景行扯着后领拉住了。 “这是折镜的伴侣?”时陵光看着那头白色巨兽微微蹙眉。 “没错。”温景行十分从容地点头。 时陵光把那头雪狼看了又看,眼神困惑:“他不是头公狼吗?” 璇音闻言也是一愣:“难道折镜是母的?” 折镜十分不屑地甩甩尾巴,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鄙夷的神色。 “咳咳,他们俩都是公的。”温景行干咳一声,“只要是真心相爱,性别并不是问题。” 璇音听了他的话,也颇为赞同的点点头。 只有时陵光的三观有点儿被颠覆到,毕竟上辈子光棍了二十多年,根本就没有谈过恋爱,更别提同性相恋这么刺激了。 看着那两头亲密无间的雪狼,回过神来的时陵光也自觉移开视线。不管怎么说,这两只大家伙依偎在一起还是挺养眼的。 第11章 师尊很淡定(十一) 当璇音用指尖血在半空划出了结契符篆,并让温景行借助御兽铃的力量与雪狼定下契约后,雪狼的眉心处便多出来一个金色的符篆印记,表示它是有主人的灵宠,与山野间的灵兽有了区别。 “你以后就叫焰雪吧。”璇音喜滋滋的抚摸着大狼的白毛,心心念念两年多了,她终于也有自己的灵宠了。 温景行倒是还没有忘记旁边还有个时陵光:“小师弟考虑好了要哪种灵宠吗?” 时陵光缓缓摇头,他不是一个喜欢小动物的人,无论是有毛的没毛的,长鳞的长角的,兴趣都不大。 忽然,时陵光感觉脚下的地面震动了一下。 一直蹲在旁边的两头雪狼都警惕地站起来,碧绿的兽瞳戒备地望着前方的密林。 温景行也察觉到了异常,连忙把璇音和时陵光两人护在身后,手持长剑横在身前。 “是地龙翻身吗?”感觉到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几乎让人站立不稳,璇音心中忐忑地询问。 时陵光双眼死死地盯着密林深处,这样的动静绝对不是地龙翻身(地震)。 突然,一头巨大的黑犀从树林中冲出,直冲冲地朝着三人撞了过来。 璇音见状,立刻拔出长剑就要对付这头大家伙。 倒是温景行看出了点儿什么,一手拎着一人往旁边飘出十来步避开黑犀,落在一颗巨树的树枝上,那头黑犀便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冲去。 紧接着,什么熊罴、虎豹、森蚺一类很少会出现在后山边缘的高品级灵兽也都疯狂地往这边奔跑而来。 凶兽们再也没了平日的嚣张气焰,也顾不得身边的兽是不是自己的死敌,都挤在一起没命地往前跑着。 “这群家伙怎么像是在逃命一般?”璇音握着手里的长剑,傻眼地看着从树下不断飞奔着逃离的兽潮。 时陵光心中一沉,望向远处。 它们这样没命地往林子外面跑,说明要命的就在林子深处。 忽然,一道巨大的透明气浪从远处袭来,察觉不妙的温景行在第一时间转身把身后的两人扑倒在地,同时以剑气祭起一道守护结界。 气浪转眼间奔袭十几里,最后残余的气劲冲击在结界之上,这股被削弱了几十倍的力量也让温景行承受不住,一口血立刻喷出。 不过那道岌岌可危的结界好歹是抵挡住了这一波的冲击。 然而,结界之外那片巨大的古树却如同摧枯拉朽般被气浪撕扯,几乎是在瞬间就被夷为平地,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地面。 璇音立刻从锦囊里掏出补气丹、益灵丹等丹药,一股脑地塞进温景行嘴里,语带哭腔道:“师兄,你没事吧?” 温景行擦了擦嘴角的血渍,以剑为杖勉强支撑着站起身来,服下的丹药很快就将他损失的灵气补充回来,经脉里有些震荡的灵气也逐渐理顺了。 时陵光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渍,眼尖地看到远处的天穹之上,有一黑一金两道玄光不断缠斗在一起,他心中隐约猜到了答案,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 他依稀记得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在昆墟的后山有两只上古妖修在此争斗,只是具体是什么妖修他却不清楚,师门上层对这个消息把得很严,没有向外界透露丝毫风声。 但是据小道消息传言,那两只妖修一只是仙界神兽,一只是上古妖修,两兽相争差点儿累及天玄剑门。若不是天玄剑门的护山大阵的存在,剑门之内肯定会损失惨重。 当时陵光看清楚了那两抹玄光的模样以后,顿时如遭雷击。 这特么哪儿是什么上古妖修? 那只金红色的,拖着长长的尾羽,身上还笼罩着一层祥瑞金光的,不是四圣兽之一的凤凰是什么? 还有那头跟它斗法的那只黑色巨鸟,呼吸间吞云吐雾,双翼一展遮天蔽日,不是传说中的鲲鹏又是什么? 这特么哪儿是什么妖修斗法啊?分明是神仙打架! 时陵光心里慌得一批,现在的他手无缚鸡之力,师兄师姐也都是筑基期,怎么看都是必死无疑的结局。 “师兄!”就算是素来仗着师尊师兄的宠爱任性妄为的璇音此刻也知道他们怕是要大难临头了。 温景行虽然不清楚那边正在打斗的两头凶兽究竟是什么来历,但是却也清楚他们三个人连上去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此刻唯一能做的事便是隐匿起来,不要惊动它们,等那边的两只大佬打完了再离开。 温景行立刻掏出他父亲送给他的护身法宝——玄光镜,并将灵气打入其中,紫金色的玄光镜立刻暴涨数丈,投下一片紫色光芒将三人两狼护在其中。 时陵光感觉已经过去了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但是抬头看看天色,估摸着也就才过了一两个时辰左右。 最初的慌乱不安过后,现在的三个人听着耳畔时不时地传来几声响彻天际的凤鸣或者是巨大的爆破声已经冷静下来了。 反正那两只大鸟看上去也不像是一时半会儿就会结束的样子。 心大的璇音甚至从自己的储物手镯里掏出一堆瓜子分给其余两人,然后兴致勃勃地仰头看着头顶的两只巨兽精彩纷呈的战斗。 这可不是谁都有机会能够看到的。 然而出乎他们预料的是,这场战斗毫无征兆地就结束了。 那头遮天蔽日的巨大鲲鹏不敌灵活的凤凰,眼看落了下风,千钧一发之际竟然选择自爆与敌人同归于尽。 而凤凰的力量显然略胜一筹,在鲲鹏自爆的瞬间就已经振翅飞出百里,然而终究没能逃出鲲鹏自爆的范围,在半空中便化为一簇明亮堪比太阳的金色火焰缓缓落下。 时陵光瞳孔微缩,这是传说中的凤凰涅槃。 凤凰的涅槃之力瞬间将附近方圆百里的草木蒸发,地面上的土地都被烧焦得陷下去手掌深。 就算是躲在结界之中的三人也快承受不住了,那股堪比太阳真火的力量似乎也要马上将他们融化。 温景行和璇音两人感觉结界之内突然变得灼热,这种诡异的热度不像是从结界之外传来,反而更像是......从时陵光那里散发出来的。 时陵光只感觉身上汗出如浆,他的意识似乎在下一秒就要消散了。 上一世的仇还没来得及报,要是就这样交待在这里,会不会太亏了? 他不甘心啊,自己就要死了,而左曜...... 左曜! 时陵光忽然觉得一阵沁透心脾的清凉笼罩着自己,消退了那股马上就要把自己焚烧殆尽的灼热感。 他陡然睁开眼睛,就看到左曜带着凝重的俊脸映入眼帘。他撑起的结界将外面烈火炎炎的世界完全隔绝,只剩下一片舒爽的清凉。 虽然外头那片依旧在燃烧的火焰如同烈火炼狱,但这一刻,时陵光压在心头的大石忽然消失,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眼前这人来了,他们也不用死了。 “狮虎......” 然后? 他愣了一秒,自己说话怎么是这个调调? 不信邪的时陵光又喊了一声:“师呼。” ??? 简直见鬼了! 倒是左曜,看着被抱在怀里的时陵光微微蹙眉:“怎么把门牙还摔没了?” 时陵光目瞪口呆地看了左曜一眼,立刻闭上嘴用舌头舔了舔,果然,上面两颗门牙不见了! 他回忆了一下,应该是刚才温景行把他们两人扑倒在地的时候磕的,只是那时候左曜的心底太过紧张,竟然连自己的门牙磕掉了都没注意到。 时陵光的眼神顿时变得悲愤不已,失去了门牙的他连话都说不清楚,还要被迫看师兄师姐秀恩爱,简直惨无人道。 左曜见他缺了门牙说话漏风的模样有些想笑,他忍住了笑意扭头严肃地看着其他两名徒弟:“怎么回事?” 温景行惭愧地低下了头:“都是弟子的错,还请师尊责罚。” 璇音也立刻乖乖认错,她双手捏住自己的耳垂,一副老实认罚的模样:“师尊,不关师兄的事,都是我的错,你要罚就罚我吧。” 左曜冷哼一声:“不必急着包揽过错,等回去我会跟好好你们清算的。现在谁能告诉我,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温景行便把自己的所见详细地告诉了左曜。 左曜闻言,仔细瞧了一眼还在燃烧的烈火,心中忽然便是一阵后怕。 这片连地皮都能烧掉几寸的火焰可不是寻常凡火,而是凤凰真火。 若情况真如温景行所言,那么那缠斗的两只妖修之间,有一只便是在上界早已绝迹的凤凰! 如此说来,他的三个徒弟现在还留着小命,简直可以说是奇迹中的奇迹。 “这是个啥?”璇音忽然注意到,时陵光的怀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通体粉红丑不拉几的雏鸟,那只雏鸟浑身上下皱皱巴巴的,额头还有一个微不可查的金色印记。 左曜一看,心底忽然冒出一个近乎异想天开的想法。 他不动声色地将那只刚刚睁眼的丑鸟塞进衣袖,淡淡道:“这是你师弟的灵宠。” 璇音闻言,顿时哭丧着脸看着时陵光:“小师弟,师姐对不住你,让你跟个这么丑的小丑鸟结契了。” 左曜面无表情地捏住袖笼里那只正准备张嘴抗议的雏鸟的嫩喙。 凤凰涅槃之时,也是它一生中最为脆弱之时。刚才那头凤凰想必也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才选择附近的人类定下契约,好歹能借助人魂之力为自己寻找一些庇护。 可能它也没想到,附近唯三存在的人类,其中两人都已经有了灵兽,另外一个没有灵兽的人类却是个五岁的小屁孩。 面临进退两难的困境,那只凤凰最终还是选择了时陵光作为自己结缔契约的对象。 时陵光心中猜到了那只雏鸟的身份,震惊之余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虽然收了一只雏凤作为灵宠听上去很拉风,但是要知道凤凰的生命可是漫长的,也就意味着它们的幼年期也十分漫长。 说不定等它把时陵光送走了,自己还保持着凤凰幼体呢。 想想也就没有什么可激动的了。 第12章 师尊很淡定(十二) 左曜把雏凤收入袖笼后不久,天空上几道剑虹由远及近落下,温熙华和三名长老也都赶到了。 他们惊讶地望着方圆十里范围内化为火海的大地,随后便把目光投向了在场的四人。 “父亲,诸位长老。”温景行收回玄光镜,尽管面色犹显苍白,神色却已经恢复了一贯的从容镇定。 温熙华又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地面,深深地皱起眉头:“你们怎会在此处?方才我们察觉到有两股极为强大的陌生气息出现在后山,可与你们有关?” 温景行便把刚才告诉给左曜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温熙华闻言,眼底划过一丝惊异,其余的长老也都惊诧地望着三人。 能在上古妖修的战斗之中保全性命,这三人的运气也好得过分了些。 “本座瞧着这片火焰不似下界凡火,倒可以收集一部分来研究一番。”玥长老见结界之外的火焰威力不凡,见猎心喜之下,微微抬手便有一只烟笼雾绕的玄冰法瓶出现在她手掌之中。 “收!”她微掐手指,试图用法决吸引一缕异种火焰封印在冰瓶之内。 只是不等她收手,那一缕异种真火竟然在接近瓶口的瞬间将她的高级法宝蒸发成丝丝缕缕的水汽。 而她那只雪白修长的手掌竟然也被烫得黑紫了一片。 若不是她收手快,恐怕整只手掌都要被烧成焦炭了。 见此情状,在场的几人便都愣住了。 他们心中深知,玥长老手里的瓶子可不是凡物,而是她专门求了炼器大师用万年玄冰为她炼制的上等灵器,无论是三昧神火还是异种灵火,都能轻易收入其中。 然而就是这样一件上等灵器,却在瞬间被外面的火焰蒸发,可见那外头的火焰绝对是比三昧神火更加高级的灵火! “这是什么异种火焰,竟然如此厉害!”玥长老一边给自己的手掌上药一边惊叹道,只是眼底的欣喜更甚。 她是火灵根的修士,若能想法取一缕这样的火种炼如她的本命剑器之内,那么她的实力岂不是会更上一层楼? 不仅是她,其他长老也各怀心思。这里的异火且不提,按照温景行的说法,还有一头妖修自爆于此,若能寻得一星半点来自修为高深的妖修身上的东西,他们都能将其最大限度地利用起来。 “封锁方圆十里的范围,不许任何人擅自进入此地。违者,废弃修为,逐出山门。”温熙华第一时间吩咐下去。 很快,便有执刑司的弟子用灵石摆下阵法,将火焰燃烧的范围全部用结界封印起来,禁止任何人随意出入。 “掌门,此地的异端会不会与昨夜擅闯玉虚峰的贼人相关?”玥长老忽然想到个问题。 她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人面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左曜听在耳中,面上没有丝毫波澜,心底却在佩服玥长老的脑洞之大,竟然是能昨夜的事情与今日的异端联系到一起,歪打正着地帮他证实了他昨天刻意引导的结果,让人相信这些事都是外人所为。 “景行,你们跟我回玉虚峰,把你们几人遇到的事情再详细说一遍。”温熙华神色肃然地吩咐道。 温景行微微颔首:“喏,父亲。” “陵光受了伤,我先带他回淬剑峰疗伤。”左曜打横抱着时陵光,又示意璇音也跟上,“璇音也同为师一起回去。” “等一等,今日之事都是璇音这个小丫头一意孤行,才招致此事。难道左长老打算就这样放过了吗?”负责执刑司的上官长老不满地拦住三人的去路。 当初他在挑选弟子的时候就看上了资质不错的璇音,没想到璇音最后竟然选择了左曜作为师尊,这让他一直有些耿耿于怀,看左曜和璇音两人都不大顺眼。 左曜面无表情地看着上官长老:“如何处置我淬剑峰的人,是本座自己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妖兽相争,与我徒儿何干?” “你!”上官长老面色冷厉,他倒是没有想到左曜竟然这样不给他面子。 “上官长老若非要将此事归结于璇音,本座倒也不是不能重罚她,只是若只归因而不归果也不算公道。那么今日这里所有的东西,是不是也应该归她一人所有?哪怕是有上古妖修的金丹或者其他物品,包括这地上的异火,也都该是她的,旁人不得沾染半分。”左曜冷着脸斜睨着上官长老。 上官长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不精彩。尽管左曜这样咄咄逼人,他也说不出自己绝不沾手这里的东西的话来。 毕竟那可是上古妖修可能留下的东西啊!哪怕是一根不起眼的翎羽,在没经过炼制的前提下也能削金断玉。就算是他们这些几百岁的修士,也不可能不心动。 “若要追究到底,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何后山范围出现如此强大的妖修,你们执刑司一千多号人竟毫无察觉,差点儿害得我三位徒儿殒命于此!”左曜的神色越发冷漠,“究竟是你们玩忽职守,还是有人存心设计?此事,我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撂下狠话后,左曜便冷着脸带着璇音和时陵光两人携风卷云而去。 徒留下上官长老站在原地一脸懵逼。 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便对着逐渐消失在半空中的左曜的背影怒吼道:“左曜竖子,你竟敢倒打一耙。分明是你御下不严,纵徒擅闯后山,居然反咬本座门下玩忽职守?” 奈何左曜一行人的背影已经看都看不见了,这番话也只是说给空气听罢了。 其他几位长老都忙着遍地寻宝,他们也心知肚明上官长老为何发难,所以懒得插手其中。 至于温熙华么...... 他正在装模作样地给温景行探脉检查身体是否受伤,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上官长老的话。 没办法,毕竟一个是他最宠爱的师弟,一个是他亲生儿子,闯出祸来他不护着还能怎么办呢? 淬剑峰上,又下起了小雨。 “师尊。”璇音看着半躺在床上的时陵光满脸的血,有些担心,“小师弟不会有事吧?” 左曜用温水浸湿了帕子,一边把时陵光脸上的血迹擦干净一边淡淡地回答道:“他没事,不过你就不好说了。” 璇音见左曜面无表情,知道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也不敢撒娇,老老实实地在旁边站着:“师尊,弟子知错了,弟子以后再也不敢任性了,也不会不经过您的同意就带着师弟乱闯了。” 左曜扫了她一眼,见小丫头的眼底确实带着几分悔意,便挥挥手道:“为师罚你把师门戒律抄写十遍,可有异议?” “弟子领罚。”璇音有些喜出望外,她原以为这次闯下这么大麻烦,师尊最少也要罚她禁闭十天,没想到只是让她把戒律抄写十遍就轻轻揭过了。 左曜见她面露喜色,又平静地补充一句:“若是敢让你大师兄替你罚抄,你们俩都禁闭一个月!” 璇音吐了吐舌头,师尊居然猜到了她的打算。 “不敢不敢,我怎么敢欺骗师尊?”璇音干笑两声,心虚地顺着墙角溜了。 左曜这才收回目光,把浸了血渍的手帕放在铜盆里洗了洗,继续给时陵光擦脸。 很快,时陵光那张略显圆润的脸就被擦拭干净。 “师呼。”时陵光刚一开口,漏风的牙齿就让他说的话走了调。 “噗嗤。”左曜没忍住笑出了声,不能怪他没忍住,实在是这孩子说话漏风的模样太过呆萌可爱了。 时陵光默然地看着肩膀微颤极力忍笑的左曜,忽然觉得左曜这样笑着的时候,眉眼舒展间也带着岁月静好的闲适。 还......还挺好看的。 随即,他立刻在心里反驳自己的想法,大魔头就是大魔头,哪怕长得好看也不能掩盖他手上血债累累的事实。 左曜不知道时陵光此刻内心激烈的斗争,只是见小孩在他笑出声以后便闷闷不乐地闭上了嘴,以为他心底介意,便开口安慰他:“没关系的,你这个年岁的孩子,正是换牙齿的时候,掉了牙齿也会很快长出来的。” 时陵光依旧闭口不言。 他这两辈子加起来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用一口漏风的乳牙说话当真是一件相当羞耻的事情。 他也是个要面子的人好不好? 左曜见时陵光沉默不语,笑着揉揉小孩的发顶,想了想给出个建议:“要不然,师尊带你去丹鼎阁,找人给你研制一种能让牙齿快些长出来的丹药好不好?” 时陵光半信半疑地看着左曜。 丹鼎阁的那群丹道都是一群眼高于顶的牛鼻子,因为上界各派都有求到他们头上的时候,平日里自视甚高,怎么可能愿意花时间来给他研制什么让牙齿加速生长的丹药来。 左曜轻笑了一声,把厨房里用炭火的余烬一直温着的肉粥和酥饼放到桌边:“你先吃饭,吃完了再好好睡一觉,师尊明天便带你去丹鼎阁。” 离开之前,他还不忘把衣袖里的那只丑兮兮的雏凤放到时陵光脚边:“这只......与你定下了契约,以后便是你的灵宠了,你需要好好照顾着它。” 刚刚涅槃重生的凤凰幼崽的战斗力几乎为零,对于时陵光不会构成任何威胁,左曜也很放心把它交给时陵光照看。 说着,左曜端起旁边的水盆走出了房间,却忍不住猛地咳嗽一声。 几滴暗色血迹落入铜盆。 看着逐渐在水中氤氲散开的鲜血,左曜的眉宇微锁,呼吸急促了些,之前因擅闯玉虚峰生受了一道剑气的右肩伤口处也越发疼痛起来。 那道剑气乃是开山祖师所留,历经千年却仍旧势不可挡。 尽管剑气的力量被他卸下了七八成,剩余的打中了他的肩膀让他还是有些吃力不住。不仅五脏六腑受了暗伤,体内的灵力也在那一击之下变得紊乱。 他才修整调息不过两个时辰,就感应到自己留在三个徒弟身上的防护禁制被触动,显然是遇到了危险。 故而左曜根本来不及调理好自己的暗伤便御剑赶到后山,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祭起结界护住三个徒弟,而自己的内伤却更严重了。 但是当温熙华几个人赶到的时候,左曜还是选择强行镇压住体内混乱的灵力,带着璇音二人御剑返回淬剑峰,又在两个弟子面前强撑了这些时候,此刻体内的灵力紊乱到了极限,若是再不加以梳理,他很有可能会直接因灵气暴.乱筋脉爆裂而亡。 左曜咬住下唇,坚持又往前走了两步,体内的灵力瞬间反噬得更加凶狠。 他手中的铜盆哐啷一声摔在地上,而左曜自己也承受不住灵力反噬的力量,闷哼一声后直接昏倒在地上。 时陵光正在房间里用手里的包子逗弄那只雏凤,见雏凤高冷地扭过头打算跳下床,却又因为个子太小不得不一蹦一蹦地往前走,坏笑道:“泥走路的样子真有趣,窝就叫泥蹦蹦吧?” 小凤凰不客气的声音从他脑海深处响起:“你讲话的声音也很有趣,我以后就叫你缺缺吧?” 时陵光瞪大了眼,正打算继续跟小凤凰互相伤害时,就听到门外响起了铜盆落地的一声巨响,随后又是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心中一慌,想也没想就掀开盖在腿上的薄被就冲出房间。 看到左曜闭着眼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间,时陵光感觉自己的心脏瞬间变得很闷。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左曜看上去应该是受了内伤,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他会不会就这样死去? 一想到左曜会死去,时陵光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心底并没有想象中大仇得报的喜悦和舒畅,反而滋生出一股莫名的暴躁和烦闷的情绪。 “怎么了?”听到动静的璇音疑惑地持着手中狼毫推开窗户,就看到让地上这一幕。 “师尊!”她飞快地从窗户蹿出来,扔掉了手里的毛笔扑到左曜身边。 “师呼晕倒了,四姐窝们先把师呼胡回床上休息吧。”时陵光见璇音冲出来,知道左曜算是得救了,不知怎的,心底竟暗中松了口气。 或许是刚才那碗温粥的香甜味道还残留在他唇齿间,吃人嘴软所以他狠不下心来。 一定是这样的。 时陵光为自己的一时心软找了个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理由,抛开心底古怪的烦闷情绪,上前跟璇音一同把陷入昏迷的左曜扶起来送回房间里。 第13章 师尊很淡定(十三) 左曜的神识被笼罩在一片血红的烟雾里。 而在这血雾之中,还有一个与他的外表一模一样的小号左曜盘膝坐在一片紫色云雾之中,那层肉眼可见的紫色云雾环绕在小型“左曜”身边,将他与那团血雾隔绝开来。 左曜‘看着’那个小小的自己,顿时醒悟,他这是在自己的紫府之中,而那个小小的人便是自己结成不久的元婴。 那团紫色雾气乃是他在结婴过程中由天地灵气感化而生出的先天灵气,也是庇护他元婴最重要的一道守护。 至于那团血色的雾气么...... 左曜很快也猜到了它的来历,应该就是温熙华暗中给自己下的陨仙散了。 那团血雾并没有感应到左曜的神识在暗中观察着,依旧无孔不入地想要攻入左曜的紫府之内,攻击他的元婴。 然而紫府之中的先天灵气又岂是轻易能攻破的?尽管那团血雾一刻不停地攻击着先天灵气,却拿它毫无办法。 进攻不成,那团血雾竟然开始偷偷地吸收着紫色雾气来壮大自己的力量。因为它摄取的先天灵气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竟也没有引起先天灵气的任何防御。 左曜心中一动,在血雾继续蚕食着微小的先天灵气之时,突然凝聚体内九成灵气化为一张灵力之网,趁机强行把那团血雾包裹起来。 毫无防备的血雾在感应到左曜心有所思的瞬间就察觉不妙突然散开,仓皇地想要逃离灵力之网的包抄。 但在左曜自己的身体内,他完全可以支配自己身体里的一切力量。尽管血雾的反应堪称迅速,却依旧没有逃过左曜的精准计算,只能不甘地被灵力之网困在方寸之间。 当左曜再次试图将那团被自己的灵气包裹住的血雾逼出体外时,却得到了与之前相同的结果,那团血雾是如此顽固地扎根在他体内,难以拔除。 见此情况,左曜也只能暂时放弃将体内淤毒全部清除的打算。 或许只有等到了丹鼎阁去问问秋阁主,看她是否见过这种毒物。 丹鼎阁的阁主秋玉玲珑虽是一位女修,但是眼界心胸却胜过上界九成九的男修。再加上丹鼎阁里丹方无数,或许就有记载着这种陨仙散的丹方也未可知。 早年间左曜曾出手助她摆脱困境,故而她也算得上是左曜在上界为数不多的至交好友之一。只是两人相识于微时,上界也少有人知道他们之间交情不浅。 不放心的左曜又在包裹住血雾的灵力球上下了数个禁锢封印,确保那团不明之物绝对不会再偷跑出来,这才将神识从紫府抽离,缓缓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两张写满了担忧的脸。 左曜用胳膊缓缓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身来,想来刚才自己突然晕倒应该是把两个徒弟吓坏了,他便温和地开口道:“为师无碍,你们不必担心。” 时陵光深深地皱起眉头,这都昏倒了还说自己无碍? 刚才他在着左曜昏倒的时候趁机探了探他的脉搏,这人体内的灵力已经全部混乱,经脉逆行,灵力暴.乱,已经有了走火入魔的前兆。 虽然不知道左曜是用了什么方法强行克制住了体内的异常,但总归不会是什么轻松的法子。越是强大的剑修,遭遇的心魔反噬便越是凶险。 左曜若以元婴之躯走火入魔,更是危险重重。 剑修一门原本就比寻常的修士来得刚烈霸道,他们追求的道便是以力证道,借力自身强势镇压诸天万道,以求成仙成神。 故而,剑修的实力虽然放眼上界难觅对手,但他们想要飞升上界却也是难度最大的。纵然是神仙,也难完全摒弃七情六欲,更何况区区凡人? 不少剑修都选择了修无情道,强行以功法隔绝情.欲妄念,避免杂念伤人误己,以求圆满飞升,所以上界诸派中也存在一个有趣的现象,剑宗门派的光棍也是最多的。 左曜修的是天玄剑门的正宗心法而非无情道,怎么可能无欲无求?既然有求,必生杂念。 时陵光暗中打量着左曜略显苍白的脸色,怀疑左曜在修炼的时候已经走火入魔了。 心底有了猜测,时陵光越看越觉得左曜的模样像是入魔了的征兆。 他的脸色虽然异常苍白,但是嘴唇却是鲜艳的红色,再加上那双黑曜石般幽深的瞳孔,看上去可不是与那种魅惑人心的魔魅一般无二吗? 见左曜还在柔声安抚神情忧虑的璇音,时陵光的心底突然产生了一个诡异的联想,或许这些时日那个温和柔软的左曜并不是他伪装出来的,而是他的本性。只是因为他在修炼过程中走火入魔,被心魔蛊惑,所以后来才会引发出后来一系天怒人怨的人祸。 对了,上一世左曜也是在闭关出来之后才性情大变的,他正式走火入魔应该也就是在这半年之间! 想到这里,时陵光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的速度变快了。 如果能够证实左曜真的是因为走火入魔才会造成上界的生灵涂炭的话,那么,是不是只要他暗中盯着左曜,防备他真正入魔,就能避免他后期的心性大变,从而,挽回那些尚未发生的惨剧? 左曜哄走了璇音,见坐在旁边的时陵光依旧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心底略有触动,小徒弟这是在担心他么? 他担心自己晕倒的事情会给小孩带来心理阴影,便柔声安慰道:“睡吧,师尊就在外面,不会再有事了。” 时陵光微微点点头,眼神复杂地缩进被窝。 那只凤凰嫌弃地用小爪子扒拉了一下时陵光身边的被褥,一双豆大的眼睛转来转去,最后挑了个它看上去最满意的地方——时陵光的头顶,把小孩的头发扒拉成一个鸟窝的形状,勉强躺进去。 左曜微微挑眉,不知道是凤凰一族的品味都这么独特还是这一只凤凰比较特立独行,居然喜欢在人的头顶筑窝。 时陵光很想一把把头顶上作威作福的小东西薅下来,但是为了维护在师尊面前娇弱可怜的形象,他只能忍气吞声地躺在那里。 “看来你和你的新灵宠相处得很愉快啊。”见两个小家伙之间的气氛很融洽,左曜也稍微放心了些。 日后等凤凰长成,必然会成为时陵光的一大助力。 有了这等强悍的帮手,想来时陵光以后的修炼之途也会少些坎坷,变得平坦许多。 “丝呀,很愉快。”时陵光扯扯嘴角,笑得很勉强。 “丝呀,丝呀!”凤凰在时陵光的脑海里鹦鹉学舌一样嘲讽地着他说话的语调。 “明天早上想吃什么?”离开前,左曜又追问了一句。 “烤鸟。”时陵光心中咬牙切齿,脸上却笑得十分可爱。 左曜闻言,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正在用小爪子扒拉时陵光头发的凤凰,嘴角的笑容越发温和。 还真是相当愉快呢。 听到有脚步声从院子门口靠近,左曜走过去拉开房间,就看到门外举起手正打算叩门的温景行。 见左曜开门走出来,温景行立刻收回手跟他行礼:“师尊。” “回来了?”左曜见他面色如常,也换下了染血的衣裳,想来是从琼华殿回来的,便多问了一句,“去见过你母亲了么?她近些时日身体如何?” “母亲的身体还是那样,时好时坏。”温景行想起母亲终年病弱的身体,脸上也露出几分愁色,“她体内的灵力紊乱,丹田内的灵力也一直在莫名流失,只能靠父亲给她输送灵力保住金丹不散。” 左曜听到他的话,眼底掠过一丝诧异。 灵力紊乱,莫名的灵力流失,这样的症状和他身上的情况几乎是一模一样! 难道说,青莲夫人体弱多病并不是因为生产温景行的缘故,而是另有原因? 温熙华三百多岁才遇到青莲夫人,据说两人是一见钟情,夫妻二人在举行了道侣大典以后也是恩爱有加。虽然青莲夫人过了一百多岁才生下温熙华的独子温景行,但是两人之间感情甚笃,在上界是公认伉俪情深的夫妻。 温熙华竟也忍心对她下手? 左曜心中思绪纷乱,只是面上不显,他看似不经意地追问:“你父亲叫你回玉虚峰,除了问你在后山发生的事情外,可有考校你近些时日的功课?” 温景行老老实实地回答道:“父亲只问了我后山发生了何事,师尊何时赶到,并未考校徒儿的功课。” 特地询问他什么时候赶到?左曜微微眯了眯眼,是温熙华对他起了疑心么? “虽然你父亲没有考校你的功课,但你自己也要加倍上心才是。”左曜面色不变地训导温景行,“今日你可知你做错了什么?” 温景行面带惭色,低声道:“徒儿知错,一是错在身为师兄,未能正确引导师妹师弟,反而纵容师妹任性妄为;二是错在欺瞒师尊,未曾及时将此时告知师尊;三是错在自视甚高,以为后山外围并不危险,自己能够应付便带着师妹师弟贸然前往。还请师尊责罚。” 左曜见他已经总结得十分到位,便点点头道:“既然知错,为师罚你闭关一个月,不为过吧?” 温景行:“不为过,弟子这就去闭关修炼。” 左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直到向来冷静从容的温景行都有些紧张了才淡淡道:“不急,明日为师带你们去丹鼎阁拜访阁主,从丹鼎阁回来以后你再闭关。” “喏。”温景行又行一礼。 左曜颇为欣慰地点点头。 温景行虽然年岁不大,但是却能做到心存敬畏、反求诸己,已经超过同龄人一大截,更是与他父亲假仁假义截然不同。 有徒如此,夫复何求? “虽然你今日举止有失妥当,到底也护住了他二人。”批评结束,左曜也不忘夸夸徒弟,毕竟一味地指责也不利于小孩子的成长,“这里有一丸上品九转金丹,待你突破金丹期之后可用,且收好。” 温景行诧异抬头,看着左曜掌心那支外形堪称粗糙的玉瓶,有些回不过神来。 九转金丹,乃是无数金丹期的修士梦寐以求的丹药,是可以帮助金丹期的修士强基固本,冲击元婴期的强大助力。 但因其丹方中数种天材地宝已经无处可寻,故而九转金丹在黑市上已经被卖出了天价。 更何况左曜赐给他的是上品的九转金丹? 这丸丹药若是放去黑市卖,少说也能换上万块上品灵石,都抵得上一个中等门派一年的流水了。 “多谢师尊赏赐。”温景行回过神来,心中感动得无以复加。更是暗下决心,日后必要加倍修炼,才能不辜负师尊对他的殷切期盼,也不会堕了师尊第一剑仙的威名。 “嗯。”左曜微微点点头,把手中价值万金的玉瓶扔给温景行,便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这颗九转金丹还是当初他救下秋玉玲珑之时,秋玉玲珑为报救命之恩将恩师赐给她保命的金丹转赠给左曜的。 后来左曜一路顺利突破金丹期,又在短短数年之间步入元婴初期,这颗在旁人眼中价值连城的丹药于他而言也就没什么作用了。 倒是送给温景行正好能派上用场。 第14章 师尊很淡定(十四) 房间里,躺在床上的时陵光把两人的谈话都听在耳中。 当听到左曜把九转金丹赐予温景行的时候,他忍不住在心底感叹,至少在左曜还没有走火入魔的时候对徒弟的好是真心真意的,难怪上一世的温景行死活不相信左曜会变成人面兽心的魔头。 想来任谁遇到这样的师尊,也不会轻易相信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吧? 就连已经历经一世的他,在面对这个温和宽厚的左曜时,也不免因为他的举动有意无意地将两个左曜分割看待。 时陵光忽然想到,如果他能够阻止心魔侵蚀左曜的神智,那么这个温柔的师尊就会一直存在,亲手为他做各种美味佳肴,一字一句地教他背会修炼心诀,手把手地教他学习剑法。 他再不会受到师尊的冷眼,也不会被同门师兄弟欺凌...... 时陵光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不断脑补着师门和睦的美好场景。 然后,他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尽管前世他受尽欺凌折辱,看似已经对所有的人失去了期待,但是在他内心深处,仍旧渴望着某个人的认同。 那个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将他从死亡的深渊中拯救出来的人。 那个在把他从淤泥里拖出来转身又把他扔进更深的黑暗之中的人。 那个曾经被他视若神明最后又与他同归于尽的人。 他的恩人,他的师尊,他的......仇人。 他曾经无比渴望着左曜的认同,只希望他的目光能为自己驻足片刻 。 直到这一刻时陵光才发现,那个渴望左曜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施舍的少年只是躲在了他心底不能见光的暗处,却从未死去。 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 他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狗,只要左曜肯拿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耐心和温柔,他便愿意毫不犹豫地追在他的身后摇尾乞讨。哪怕左曜曾经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他也只记得那个人赐予的温暖,而记不住那一脚踢在身上有多痛。 “上一世?”时陵光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他蓦然睁开眼睛,抬手抓住了趴在他头顶筑窝的凤凰。 该死! 他竟然疏忽了,灵宠与主人之间可以通过思想沟通,如果他不主动切断与灵宠的联系,灵宠是可以读到他的想法的。 “现在关闭你的思想已经晚了哦,嘎嘎嘎,本座已经知道了你的秘密了。这世界上当真有人类能做到重生吗?”凤凰嚣张地在时陵光的识海里叫嚣着,“看来你的师父上辈子不像是个好人啊,要是我把这件事泄露出去的话......” 时陵光面无表情地抓着只有他巴掌大小的雏凤的细脖子:“其实,也不算晚。” 刚刚涅槃的雏凤连凤凰真火都吐不出来,战斗力基本为负,时陵光只用一只手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它的细脖子掐断。 凤凰察觉到了脖子上的压力,而且感觉到时陵光是当真起了杀心了,色厉内荏道:“小子,你敢动我?你可知道本座的身份?吾乃......咳咳咳咳......” 时陵光缓缓收紧手指,感受着凤凰在手掌中极力挣扎扑腾的力道。 “吾乃......咳咳咳......”凤凰终于意识到,时陵光是真的不在意它的真实身份,也不在乎它身为珍贵的凤凰一族的强大力量,只想弄死它以绝后患。 “大哥大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它立刻换了哀求的口吻,“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的,咳咳,真的,不信的话我可以跟你立下血誓。” 时陵光的手掌终于松动了一寸:“立。” 凤凰:“......” 见时陵光的手掌又有继续缩紧的打算,凤凰立刻立下了血誓,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把时陵光的秘密透露出去,否则会受到天雷锻体之刑。 立下血誓后,凤凰在心底暗笑,只要它恢复了成年体,天雷轰击的力度还不够给它挠痒痒。到时候它一定会让时陵光见识见识,什么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时陵光沉思了片刻,要求它把天雷锻体换成天谴灭魂。 凤凰懵逼:“这也太狠了吧?” 时陵光冷眼瞧着它,凤凰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片刻后,凤凰哭唧唧地把誓言重复了一遍,心底的那点儿小九九也暂时歇下了。 天谴啊,那可是连天界仙帝都扛不住的天道毁灭,它只是一只刚成年不久柔弱可怜的小凤凰而已,时陵光竟然让它立下这种毒誓,简直残忍。 它虽然不是人,但时陵光是真的狗。 见凤凰暂时老实了,时陵光才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个下品灵石扔给它,算是安抚。 “嘁。”小凤凰高傲地扭头,这种东西它才瞧不上,这要是在以前,就连被上界修士视若珍宝的极品灵石拿来给它筑巢都不够格,用来铺路都嫌弃硌脚。 时陵光翻身,扯过被子盖在头上不再理它。 凤凰偷偷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伸出小爪子扒拉扒拉,把刚才还嫌弃无比的下品灵石抓在爪子里。 好歹里面也有灵气,不要白不要么。 至于凤凰一族的傲气,那是什么?能吃吗? 左曜用神识看着里面两只小家伙的互动,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能够重生回来,真好。 清晨时分,黎明破晓。 一道金色天光划破黑暗,照亮了远处黛蓝色的苍穹。 在三个徒弟都做好了出发前往丹鼎阁的准备以后,左曜右手一挥,一架通体用大椿树打造的巴掌大小的银翼宝船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宝船精致无比,船帆、双翼栩栩如生,桅杆上雕刻的祥云仙鹤、宝树灵珠更是惟妙惟肖。 他微微抬手将一道灵力打入其中,那艘宝船迎风暴涨,几息之间便涨成了高两丈、长三丈、宽一丈的巨船。船头雕刻着威武雄壮的龙首,中间的华丽阁楼分上下两层,阁楼檐牙高啄,悬挂在楼角的风铃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船身刻瑞兽麒麟,风起云涌,仿佛下一秒便要挣脱而出;船尾刻龙子赑屃,浮水踏浪,寓意神兽庇佑。 “师尊,这是什么宝物?我竟从未见过。”璇音惊叹不已地看着眼前恢弘壮丽的巨大宝船,又回头看看左曜。 左曜淡然一笑:“这是九州万里船,是你掌门师伯赠与为师的。” 以前左曜总觉得这艘宝船太过华丽招摇,速度又不及御剑飞行快,所以一直不曾取出来用过。现在带着三个弟子出行,这艘船用来正好。 璇音感叹:“掌门师伯对师尊可真好。” 左曜闻言,眼底掠过一抹暗色,嘴角却缓缓勾起:“上船吧。” 一直跟在左曜身边的时陵光并没有错过他的眼神,不觉微微蹙眉,看上去,左曜与掌门师伯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要好。 “人类就是这样虚伪,你们这些下界蝼蚁,活得真累。”凤凰在时陵光的脑海里吐槽,“不过你的这个师尊例外。” 时陵光:“怎么说?” 凤凰的语调变得暧昧:“他是一个特别好看的蝼蚁。” 时陵光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左曜一眼,不得不在心中认同凤凰的话,但是嘴里却不肯饶过它:“你觉得他好看?按照你们的标准,你不是应该喜欢那种毛多喙长的扁毛畜生吗?” “放屁。”凤凰泄愤地用嫩黄的喙啄了啄时陵光的发顶,不屑道,“本座化形以后,可是三界少有的绝世美男子,不知道有多少仙女仙男拜倒在本座脚下。” 本座?三界?时陵光若有所思,看来这头小凤凰的来历还不简单呢。 凤凰偷偷摸摸的目光又转向左曜,认真地评论起来:“你这师尊的模样生得着实不错,在本座所见美人当中,也可排进前十。若是他愿意自荐枕席,日后本座回到天界,倒是可以考虑将他一同带走。” 时陵光面无表情地把头顶的凤凰掐着脖子拎在手里:“如果我没看错,你应该是凤?” 凤凰之中雄鸟为凤,雌鸟为凰。哪怕是修炼到可以化形的神兽,也不可能改变自己的性别。 凤凰闻言,不屑道:“啧,狭隘,太狭隘了。本座后宫之中美人无数,男女各半。女子虽有旷世秀群之倾城绝艳,然男子亦有流风回雪之俊雅幽美,各有千秋,岂是你一介蝼蚁可懂?” 时陵光:“......” 他对这些还真的不懂,前世虽也耳闻上界部分修士之间有娈童断袖之好,到底也没有亲眼所见,此刻听了凤凰的话,忽又想到了大师兄与二师姐的两头灵宠也是同性相爱。 难道真的是他狭隘了吗?现在分桃断袖的癖好已经成了大众主流? “你活了两辈子,该不会还是个童男子吧?”凤凰见时陵光陷入沉默,忽然开口问道。 “干卿底事。”时陵光面无表情地回答。 “噗哈哈哈哈哈哈......”凤凰尽管被时陵光掐住了脖子,还是笑得快抽筋了。 “小师弟,你这丑八怪小鸟还挺活泼的呀。”璇音注意到时陵光手里的凤凰,蹲在旁边用手指捅了捅凤凰光秃秃的粉色肉翅膀问,“它叫什么名字啊?” 时陵光露出甜甜的微笑,把手里的凤凰递上去给璇音调戏:“四姐,它叫蹦蹦。” “哈哈,蹦蹦,这个名字真可爱。”璇音眼睛发光地看着凤凰,然后抬头安抚时陵光,“别看这小玩意儿长得丑,还真的丑萌丑萌的。” 凤凰几欲吐血:“老子乃天界凤族......” 说道一半,他又忽然沉默了片刻,然后垂头丧气道:“罢了罢了,蹦蹦就蹦蹦吧。” 看上去竟像是有些心灰意冷的模样。 时陵光懒得搭理它,跟在左曜身后走到了船头。 左曜将金、木、水、火、土五块极品灵石分别放入船头的五个凹槽内,只见灵石只见的灵力忽然开始缓缓流动,交错汇聚成一颗星辰的模样,随后,五种不同颜色的灵力凝聚成一股,在短暂的停顿之后猛地升到半空,化为一道无形的结界将整艘宝船笼罩起来。 宝船两侧的银翼缓缓张开,乘着风破空起飞,不过片刻,便升到半空,然后按照左曜选择的方向,平稳地前行。 结界屏蔽了外界的寒风凛冽,整艘船内丝毫感受不到高空的凉意。 “师尊。”见左曜把航向固定以后,温景行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声地开口喊了一声。 “嗯?”左曜转头。 “丹霞山好像在东边,咱们的船正在往西边走。”温景行的声音更低了。 左曜顿了顿:“你来掌舵。” 璇音见状,偷笑一声,见时陵光还傻乎乎地看着师尊,便附耳低声告诉他:“咱师尊是个路痴,经常找不准方向。” “咳咳。”左曜自然听见了璇音的话,他将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那头的璇音立刻噤声。 路痴这种事情么......只要御剑速度够快,就没人知道他是个路痴了。 第15章 师尊很淡定(十五) 宝船安静地穿梭在白云蓝天之间。 左曜坐在甲板的竹椅上,从储物戒指中取出温景行孝敬他的桑葚酒,把茜红色的酒液倒进薄玉杯里,饮一口酒,看看身边的三个乖徒弟,再天边云卷云舒的景色,只觉得浮生若此,无憾矣。 时陵光盘腿坐在左曜身边的椅子上,低着头用缺了门牙的牙齿一点一点地啃左曜给他做的肉脯。 璇音趴在船舷上看着从缓缓往后移动的云层,忽然皱起眉头:“我感觉咱们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温景行一边用罗盘校对着方向一边头也不抬地问:“忘了什么事?” 璇音顿了顿,张大了嘴:“我们走的时候,好像忘记跟掌门师伯说一声了。” 按照天玄剑门的门规,门下弟子不得无故私自离开剑门,必须告知掌门或者执刑司,禀明去向和时间,征得掌门同意以后方可离开。 否则,私自离开者,一律按背叛师门处置。 温景行也是一愣,他也忘记天玄剑门内还有这条门规了。 左曜又喝了口酒,清甜中带着些许辛辣的酒液入喉,惬意舒畅的感觉让他的眼神都变得迷离了两分。 “无妨。”他轻轻地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俊美绝艳的脸上勾起一抹清浅的笑,“离开之时为师留下了一道符篆,他们见到就知道是为师带你们下山历练了。” 左曜那双幽暗而深邃的凤眸微微眯着,漫不经心的眼神像是在打量指间的酒杯,又像是在越过酒杯看向远处的虚空。微微上挑的眼尾染上两分薄红,看上去竟比女子搽了胭脂的眼眸更加妖娆。 “看来,我得改一改你师尊的排名,我觉得他可以排进我所见过的美人前三。”蹦蹦看着美人饮酒的这一幕,眼睛都快看直了,他一边扑扇着光秃秃的翅膀往左曜怀里钻一边对时陵光道,“我觉得我做你的师娘其实也不错。” 然后,被眼疾手快的时陵光掐住脖子抓回来。 “离他远点。”知道了这只凤凰是个男女不忌的主,时陵光不仅不待见它,更见不得它动不动就往左曜身边扑腾。 无法挣脱魔爪的蹦蹦坚定地在时陵光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一定会顺利把左曜美人追到手的,我一定会把左曜美人追......。” 时陵光干脆利落地关闭了与灵宠的交流,把手里的凤凰团吧团吧塞到旁边的桌子底下,用一个空竹篮压住。 第一次跟着左曜出远门的璇音看久了外头天空的景色,也就没有最初的兴致了。 “师尊。”她凑到左曜身边,殷勤地端起旁边的酒壶给左曜手边空了的酒杯满上,“给我们讲个故事吧。” “讲故事?”左曜挑眉。 “对啊,弟子想听您以前降妖除魔的故事。”璇音兴致勃勃地看着左曜,“比如说您十六岁的时候在云浮秘境内已一己之力剿灭几十个魔丹修为的魔修,摧毁了他们欲图侵占云浮秘境的大阴谋。” 时陵光和温景行两人也都把注意力放过来。 左曜掂了掂指间的酒杯看着璇音:“你不是都讲完了吗?” 璇音扯扯左曜宽大的袖袍撒娇:“师尊,我想听具体的过程啊,你就给我们讲讲嘛。” 说着,她又把旁边的时陵光也拉过来:“小师弟肯定也想听啊。” 左曜看了一眼并排坐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徒弟,片刻后开口:“好吧。” 璇音得意地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她就知道师尊绝对不会拒绝小师弟的。 “为师去云浮秘境寻找万年肉芝,遇到那群魔修,顺手就把他们解决了。” “然后呢?”璇音抱着酒壶听得认真,见左曜停下来后立刻追问。 “就没了。”左曜牵起嘴角,惬意地喝完了杯中的酒,然后把手里的酒杯递给璇音,等着她给自己倒酒。 璇音:“......” 她把手里的酒壶往旁边一推,默默地去找大师兄求安慰去了。 左曜微微勾了勾嘴角,正打算自己伸手去拿酒壶,就看到旁边一双小手端起桌面上的酒壶,吃力地踮着脚尖往酒杯里倒酒。 啧啧,还是小徒弟可爱! “狮虎,喝。”时陵光摇摇晃晃地端着酒杯递给左曜,自从门牙磕掉了俩,他说话就越来越简短。 左曜被萌得心都要化了,这么可爱呆萌的小徒弟,当然是怎么宠都嫌不够。 他笑眯眯地抬手,正要接过酒杯,不料宝船猛地一晃,随后剧烈地颤动起来。 时陵光站立不稳,手里酒杯一抖,全洒在左曜衣袖上,而他也因为这阵抖动一个踉跄往前扑过去。 左曜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转头就看到温景行和璇音两人也因为这阵晃动而站立不稳。 他立刻单手掐决,轻念一句:“符无正形,以气而灵,定!” 方才还波动如同怒涛巨浪中的宝船立刻稳定下来。 “师尊,下方有修士在斗法。”温景行第一时间就探头往宝船下面望去,却正好看到宝船下方有两方人马正在激烈地打斗着,方才也是他们斗法之时误中了宝船,才会引发这次震动。 左曜站在船舷边往下望过去,底下果然有两方人马正在交战,其中一方人虽不比对方,但是明显占据优势。 而另一方看上去人数众多,倒在地上的人倒占了大部分,只剩下那么七八个人站在前面与对方缠斗,只是看上去似乎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师尊,要管吗?”璇音感觉自己体内热血沸腾,似乎只要左曜一开口,她就打算撸袖子上去干架,呃,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左曜微微蹙眉,在看清楚下面的情况后脸色忽然微微一变,随后严肃吩咐道:“你们三人留在船上,不准擅自离开。那群人来历可疑,为师先去看看。” 嘱咐完毕,左曜直接从船舷处飘然落下,一袭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九天之上落下的谪仙般俊美出尘。 “什么人?”下面强势的一方很快就察觉到了左曜的靠近,不等左曜开口,那群人便驱动自己的法器展开攻击,“哼,不管你是什么人,既然不开眼地闯进来,都会变成死人。” 一时间,天空中法宝的光芒大盛,几十件法器有一半都调转方向对准左曜。 “这位道友你快走,这群人是天魔楼的魔修,而且他们之中还有三名魔丹后期修为的大魔头,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另外一方的人见左曜从天而降,虽然不明白他的来历,但是见他的功法也是纯正的灵气,便知道他是上界正派修士,连忙开口提醒。 魔修? 左曜眼神一凝,朱雀剑便出现在手掌之中。既然对面是魔修,那就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了。 “跑是来不及了,不过仔细看看,这位道长生得这般俊美,草草杀了却是暴殄天物,倒不如让奴家把他收回去好好调、教侍奉,也好教道长销魂一回。道长,意下如何?” 对面魔修之中,一名身披薄纱高挑美艳的女子用暧昧的眼神打量着左曜,随后伸出粉色的舌头轻轻舔舐着自己纤美修长的右手食指。 女子五官明艳,草草挽在脑后的火红的长发分外显眼,一双修长的红色细眉之下,水汪汪的狐狸眼分外勾人。 她只在胸前和腰间用若隐若现的粉色纱布随性缠绕了两圈,雪白丰盈的胸和修长美丽的腿更衬托得她的腰惊人的纤细。一根粉色披帛随意地缠绕在她胳膊间,剩余的部分垂落在她白皙的赤脚边,更是惹人浮想联翩。 只看外表,这个女子绝对是个难得一见的绝色尤物。 “呸,不要脸的狐狸精,”宝船之上,看见了这一幕的璇音面红耳赤,小声怒骂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也敢觊觎师尊!” 她毕竟是个小姑娘,纵然平时大大咧咧了些,见到这样的场面到底还是有些抹不开脸。 时陵光也在心中深深地赞同璇音的话,那女魔头的话让他的心里不舒服得很。 他紧紧地盯着左曜的脸色,见左曜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心里松了口气,左曜肯定是不会看上这种女人的。 随后,时陵光又有些发愣,他那么在意左曜喜欢什么样的人干嘛? “幻姬,别看到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就随便发骚。”女子身边,一名浑身肌肉虬结的紫发男人冷声道,“先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务,事成之后,这个修士随你折腾。” “咯咯咯,道长,你是自己过来呢,还是让奴家动手请你过来?”幻姬娇声笑着,胳膊间的那条粉色披帛忽然缓缓移动起来。 “当心,幻姬是魔丹中期的魔修,那条天罗纱便是她的本命法器,可吸收一切灵力魔力,很难应付!”左曜身后的修士紧张地提醒他。 左曜握紧了朱雀剑。 就在这一瞬间,附近的一群人都感觉到身边的温度直接下降了不少,原本是炎炎夏日,烈日当头,他们竟然感受到了一丝凛冽寒意。 紧接着,他们发现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空气中竟然逐渐凝聚出细小的雪花和冰晶,他们呼吸之时更是能看到淡淡的白色雾气。 “这是?”一名女修惊诧地看着漫天缓缓飘落的冰雪,又下意识地扭头看着前面那抹挺拔如松竹的白色背影,脑海中忽然想起一个人。 她猛地张大了嘴,如果,如果真的是那个人的话,那么他们就不用死了! 不只是她,他们之中也有其他人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朱雀剑,是朱雀剑!”另外几人认出了左曜的身份,狂喜道,“他是天玄剑门的长老,第一剑仙左曜!” “剑仙大人,我们是紫霄剑宗的弟子,还请剑仙大人施以援手!” 左曜属变异冰系灵根,上界剑修之中水属性和冰属性的修士虽然也不少,但是能做到还未出剑便能引动方圆一里空气自动凝结冰雪的剑修,也只有左曜一人了。 下一秒,左曜的身影消失,而他的残影还留在原地。 那些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的摄魂珠、定灵镜、幽冥伞之类的魔修法器在接触到左曜的刹那,全部都被定格在半空中。 随后,只见一道让人眼花缭乱的白光划过,那些法器纷纷落地,并且落地之时便已经四分五裂。 若是定睛细看,还能看得见法器断裂的切口是被极为锋利的剑刃切割,断面平滑如镜。 那群魔修多少都因为法器损伤而受到反噬,纷纷吐出一口淤血,面色也在瞬间狂变。 对面这个年轻得过分的修士竟然在出手的瞬间,就将他们十几个人的几十件法器全部摧毁! 这样可怕的修为,绝对在他们所有人之上,或许是金丹大后期,更有可能是元婴期的强者!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也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 他们许久不曾踏足上界,却不知上界之中竟有这般年少有为的强者。 第16章 师尊很淡定(十六) 见势不妙,幻姬和站在她左右的一男一女交换了个眼神,都明白了对方心中准备撤离的打算。 看到一抹白色剑气直直的朝着自己脖颈处袭来时,幻姬一边抛出自己手中的天罗纱挡在面前一边大喊:“等一等!” 天罗纱在被她扔出的一刻立即化为一方巨大的粉色纱幕挡在他们一群人面前,同时放出阵阵红光和浓郁异香。 左曜挥出的剑气击在软若无物的纱幕上,竟然像是泥牛入海一般没有激起任何水花。他不觉微微挑眉,这件法器果然有它的独到之处。 幻姬见自己的法器挡住了左曜的进攻,面露得色:“老祖送我这宝贝果然绝妙。” 她左边的女子肤色黑紫,面容扭曲,闻言半是嘲讽道:“幻姬姐姐是血煞老祖最疼爱的弟子,老祖给姐姐的自然都是好东西。” 幻姬勾起嘴角,也不在意那女子话里带刺,双眸只盯着左曜:“这位道长,难道你不想知道我等为何会在此截杀他们紫霄剑宗的人么?” 左曜冷眼看着她:“不想。” 魔修设伏偷袭正派修士,不外乎为夺宝杀人,左曜对于紫霄剑宗又得了什么秘宝没有丝毫兴趣。 他只知道,天魔楼便是后来与温熙华勾结,害得璇音自爆而亡的凶手之一。 所以,对于在场的这群魔修,他不打算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幻姬别有深意地看了左曜一眼:“紫霄剑宗的门人在一处秘境之中得到了天阶补天丹一瓶,道长就不心动么?” 她话音刚落,紫霄剑宗的那群弟子的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左曜倒是了然,这群魔修这么兴师动众原来是为了补天丹。 补天丹乃是天阶一品的神丹,也是上界丹修能够炼制出来的品质最好的丹药了。 据传,补天丹的品质已经接近仙丹,活死人肉白骨都不在话下。更兼其玄妙无穷,若是凡人服用,可直接得到元婴期修为,若是修士服用,可永葆心境澄澈,心魔不侵,还能直接提升三个大境界的修为。 就算是魔修服用,也能获益无穷,简单地说,就是给了修士第二条命的保证,故而,当初研制此药的人将其命名为补天丹。 只是除了丹鼎门的创始人丹言真人曾经炼制出一炉七颗补天丹之外,千年以来无数人想要复制出补天丹却都以失败告终。 也难怪天魔楼竟然要派出三位魔丹期的魔修出手了,这补天丹对于任何人的吸引力都是无法抗拒的。 “幻姬,你!”幻姬身边的男魔修脸色微变。 左曜的实力他们都已经见识过了,若是左曜也有了杀人夺宝的心,那么他们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幻姬却依旧笑吟吟地望着左曜,漂亮的狐狸眼里隐藏着一分戏谑。 她知道这群正道修士最是人面兽心,表面上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却干尽了败德辱行的坏事,她虽然是魔修,却也瞧不起这群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她故意把补天丹的事情说出来,就等着看一出正道宗派之间自相残杀的好戏。 旁边的女魔修似乎也看出了幻姬的打算,丑陋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看上去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左曜一眼便看透了幻姬的想法,也懒得多说废话,直接祭起朱雀剑:“说完了?说完了就准备上路吧。” 幻姬眼神一动,只听到左曜最后一个字吐出唇边之时,那把寒意凛冽的朱雀剑已经奔赴至她胸前。 她慌忙收回天罗纱挡在身前,天罗纱立刻覆上朱雀剑,而就在此时,幻姬也立刻发动自己最强的千魔幻阵意图将左曜困住。 只见一阵粉色烟尘瞬间爆开,如影随形地将左曜笼罩其中,紧接着又有十来位身姿妙曼如天女的妖娆女子从烟雾中走出,个个穿得让人血脉喷张,容颜更是一等一的绝色。细看之下,竟比幻姬的容貌更胜一筹。 那群女子一个二个娇呼着道长,张开如玉双臂就往左曜身上扑去。 幻姬见左曜被困在阵法当中才略松了口气,只要左曜一动凡心,那么就算他是元婴期的修士也不可能挣脱出来的,只有被她的天魔女吸干灵气一个下场。 只是她见识过了左曜的实力,到底不放心,便又指挥身边男子:“你用血嗜大法将他炼化!” 男子闻言,桀桀一笑,一挥手,手腕间的十八颗血色珠子便浮在空中,组成一个血光冲天的阵法将左曜困在其中。 “师尊!”璇音见左曜被困在阵法当中,心中一慌,连忙扯了扯温景行的衣袖,“大师兄,我们下去帮师尊吧!” 温景行却看得清楚,因此并不慌乱,只是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还想再抄十遍师门戒律么?你把灵力顺着经脉运行至攒竹、晴明、承泣三个穴道再看。” 璇音依言而行,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视野看得更清楚了。他们在百丈之上的宝船上,她竟然连地面上的沙粒都看得分明! 同时,她也看清了,那团色粉销魂窟之内,并没有师尊的身影。 “师尊在哪儿呢?”璇音疑惑地在地面上寻找。 而时陵光却看到了左曜的身影,他那抹醒目的白衣出现在了幻姬一群人身边。 幻姬后知后觉地回头,就看到左曜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俊脸竟然出现在自己身边一米之外。 她是三个魔丹期修士之中修为最高的,就在她发出惊呼以后,其余两人才注意到左曜竟然就在身侧。 幻姬打算故技重施,再次招徕天罗纱护体。 不料这一次,锋锐无匹的朱雀剑直接破开天罗纱,径直取向她的首级。 幻姬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本命法器与修士息息相关,本命法器被破,她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寒意凛冽的剑气凝结出来的霜雪已经落在她娇嫩的脸上,她心中猛地一慌,下意识地扯过身边男女挡在身前。 那两名魔丹期修士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朱雀剑洞穿胸前,只是朱雀剑去势不减,依旧锁定了她的要害。 幻姬立刻五指成爪,又凌空吸来了数名低阶魔修挡在身前,却依旧抵挡不住朱雀剑,甚至不能让它的速度减缓半分。 见左曜是铁了心要留下她的性命,幻姬也顾不上再藏拙,立刻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然后恨恨地看着左曜:“臭道士,本姑娘记住你了,来日方长,咱们后会有期!” 说话间,她自己竟然在原地爆成一团腥臭无比的血雾,一道黑色玄影眨眼间便从雪雾之中逃遁而去。 左曜足尖轻点地面,往飘出十来丈,避开了这团血雾,目光却若有所思地看着幻姬离开的方向。这魔影化形之术,这可不是寻常魔修能修炼的。 他招回朱雀,在半空中轻轻挽了个剑花后收剑入鞘。 下一秒,那群傻愣在原地看着幻姬独自遁走的魔修只感觉眉心一凉,随后纷纷倒地,眉心处多了个血洞,却是生机断绝,气息全无。 紫霄剑宗的弟子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许久都不敢出一口大气。 他们也知道天玄剑门的左曜乃是千年不遇的剑修天才,年纪轻轻就步入元婴,成为上界之中年纪最小的元婴老祖。 只是他们却也没有想到,左曜竟然强悍到这般地步,竟然只以剑气就能瞬秒四十多名实力不弱的魔修,三名魔丹期的魔修连一个回合都撑不住就两死一伤。 上界第一剑仙,竟然强悍至此! “晚辈代表师门上下多谢左曜剑仙救命之恩!”一名穿着黄色广袖流仙裙的少女从人群中走出,上前跟左曜行礼,望着左曜的眼里全是倾慕和敬佩。 左曜在脑海中思索了一圈,也没有想起眼前这个少女是谁。但是见她略有些熟稔的表情,怕是以前也见过的。 就在左曜沉默的时候,温景行也操纵着宝船落在地面上,并走到了左曜身边。 他温和的笑道:“舞雩姑娘不必客气,除魔卫道是我们剑门修士的义不容辞的责任。只是不知姑娘你是紫霄剑宗掌门的爱女,风掌门怎会放心让你下山来?” 经他不动声色的提醒,左曜也记起来了。 眼前这小姑娘名叫风舞雩,是紫霄剑宗掌门老来得子生下的最小的女儿,因此也最得他宠爱。 说起来,他还曾参加过风舞雩十四岁的生辰宴呢,难怪这小姑娘瞧着眼熟。 风舞雩听了温景行的话,俏脸微红,扭头看着旁边一名高大英俊的男子,低声道:“我是偷偷跟着二师兄下山的,没想到二师兄他们正在执行师门任务,还遇到了这群魔头,是我拖累了大家......” 她身边的男子也在跟魔修的缠斗中受了重伤,此刻正在同门师兄弟的帮助下服用疗伤丹药,闻言抬起头看了左曜一眼,不冷不热道:“多谢长老救命之恩。” 左曜看了一眼男子的表情,又疑惑地看了温景行一眼,他曾经得罪过这个男人吗? 温景行扯扯嘴角,笑容也淡了些:“徐兄的伤不要紧吧?” 徐子卿又看了左曜一眼,终于站起身拱拱手:“无妨,多谢温师弟关心。” 左曜觉得这个人也很眼熟。 他回忆了片刻,终于在记忆的角落里找到这个人,徐子卿,曾和他一起被人并称为剑修双君,左曜因好酒之名被誉为酒中君,徐子卿则因为擅丹青也被称为画中君。 徐子卿才三十岁就已经是金丹中期的剑修,就算是放眼上界也是数得着的逸群之才,在师门之内更是被众星捧月地供奉着。 天玄剑门和紫霄剑宗都算是上界一流的剑修门派,左曜和徐子卿更是门派内年轻一派的天才人物,故而两人都免不了被拉出来一同比一比。 不过,有左曜珠玉在前,旁人每每谈论起徐子卿的时候,最后都会有意无意加上一句:除了天玄剑门的左曜剑仙,旁人都比不上他。 左曜就像是他生命中难以摆脱的阴霾,无论如何都无法超越。故而,徐子卿见到左曜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了。 左曜依稀记得,前世的徐子卿,最后应该是因为道心不稳的缘故,在突破金丹后期以后修为一直未能寸进,在后来走火入魔堕入邪道。 一代骄子沦落至此,也是颇为可惜。 左曜用遗憾的眼神打量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 不料这个眼神却深深地刺激到了徐子卿。 他原本以为,左曜虽然年少成名,但是也少不了天玄剑门掌门庇护偏爱的缘故,故而对于左曜所谓已经突破元婴期的传言也是嗤之以鼻,并不十分相信。 但是经过刚才的一幕,他切切实实地见识到了左曜的逆天修为,在深受震惊的同时也倍感挫折。 他与左曜被不少人并称为剑修双君,如今看来,自己的实力远不及左曜,这个双君之名字在他如今看来,更是一种讽刺。 然而心中明白是一回事,要他坦然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徐子卿接受不了他与左曜之间的实力修为存在天壤之别的事实,说话的态度也十分生硬。 他望着左曜,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口道:“关于补天丹之事,还望几位守口如瓶为好。这灵丹非我们所有,故而也不能赠与几位以报救命之恩,还请见谅。” 第17章 师尊很淡定(十七) 徐子卿话一出口,不但璇音等人愣了,就连他身后二十多名师兄弟也都傻眼了。 就算是过河拆桥也没有拆得这么快的吧? 左曜才刚刚将他们从魔修手上救下来,他转脸就用这种口吻让左曜别把他们的秘密泄露出去。 向来温润冷静的二师兄怎么会脑子糊涂地做这种事? “无妨。”左曜淡淡道,对于不入眼的人,他甚至懒得给个眼神。 璇音却是个火爆脾气,闻言气呼呼道:“不就是个破丹药吗?有什么了不起,好像谁稀罕似的。我师尊手里灵丹妙药不知几何,扔出来能砸死你们师门一半的人,再撑死你们另一半的人。哼!” 时陵光看着二师姐双手叉腰的模样,有些想笑,她这副泼辣模样倒是依稀有几分日后赤焰仙子的影子了。 “小妹妹不懂事别乱说话,这补天丹天地间总共也就七颗,当初成丹之时还引来了九重雷劫,丹言真人好容易护住七颗,其余却是尽数毁于劫雷。”徐子卿身边的师弟向来唯他马首是瞻,见徐子卿的态度后,连带着对左曜几人也轻慢起来。 顿了顿,他才又嗤笑一声道:“这天阶丹药,岂是左长老囊中那些寻常丹药可比?” 这话,却是明着嘲讽了。 璇音的确不懂丹药,故而被那人一番吓唬,居然不知道该如何辩驳,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左曜撩起眼皮扫了那人一眼,那人自觉一阵寒意侵袭而来,知趣地闭上了嘴,只是脸上不屑的神色更重。 “补天丹也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么?”左曜漫不经心地扫了徐子卿一眼,然后摊开掌心,一粒约莫鸽子蛋大小的金色丹药正安静地悬浮在他掌心之中。 那颗丹药周身有金光缭绕,上面隐约还有祥瑞云霞流转,随着丹药的出现,一股奇异的药香瞬间弥散开来,所有闻道这股香味的人都只觉得精神一振,体内灵气竟然变得稳固充沛。 徐子卿脸色狂变,左曜掌中那颗丹药,与他护送的补天丹竟然一模一样! “那是补天丹?”风舞雩也是少数亲眼见过补天丹的人,见到左曜掌心的丹药不觉失声惊呼。 下一秒,左曜便又把掌中丹药收了回去,轻描淡写道:“璇音,你何时突破筑基中期,为师便把这补天丹赐予你,你就拿去玩罢。只是千万别学那些眼皮子浅、没见过世面的人,把个丹药也当成什么稀罕物件。” 反正他私库里的好东西都是温熙华千方百计搜罗来的,用来赏赐徒弟们正好。 师尊威武,师尊霸气!璇音两眼放光地看着左曜,师尊简直是天下第一帅! 她傲娇地扬起脸,得意洋洋地看着对面那群‘眼皮子浅、没见过世面’的紫霄剑宗弟子们嫉妒得脸都快扭曲了。 那群紫霄剑宗的门人的确是酸得快要原地爆炸了,就连徐子卿和风舞雩都惊诧不已。 这颗能让所有的高等修士抢破头的珍贵丹药,竟然只是用来奖励一个小丫头突破筑基中期? 暴殄天物,简直暴殄天物! 奈何人家的师尊有这样的实力,他们就算眼红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也只能又羡又妒地看着而已。 在场的紫霄剑宗弟子忽然深深地觉得,有个好师尊真的太重要了。 风舞雩回过神来以后,担心左曜几人心中有了芥蒂,连忙柔声解释道:“这补天丹本是要送去丹鼎阁的,我师兄也是担心消息走漏,给丹鼎门招致灾祸,还请长老不要怪罪。” “你们也去丹鼎阁?”对于眼前这个温柔漂亮的小姐姐,璇音倒是很有好感,还特意多看了一眼她身上浅黄色的广袖流仙裙。 她在山门里常穿的是门下弟子的练功服和师父赐的护身法衣,基本上没有这种漂亮的小裙子。 况且剑门之内多是男修,平日里只会埋头修行,哪里在乎式样统一的衣服好不好看呢? “是啊,你们也是去丹鼎阁吗?”风舞雩眼前一亮。 如果左曜他们也是去丹鼎阁的话,后面的路最好是跟他们同行。 “对,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各位剑门同仁还是早些赶路吧。”温景行不咸不淡地开口,丝毫没有邀请他们同行的打算,“我们师徒自然可以保证不将诸位手中有补天丹的消息泄露出去,但是难保那群魔修不会说出去,所以诸位还是尽早赶到丹鼎门的好。” 他这话一出,风舞雩等人面色齐齐一变。 对啊,那群魔修之中还有一个女魔头逃走了啊! 就算天魔楼不会卷土重来,难保他们不会为了泄恨而将消息公之于众,毕竟魔修便是这种自己得不到也绝对不会让别人安心得到的性格。 他们都求助地将忐忑的目光投向左曜。 只是方才徐子卿的态度已经把左曜等人深深地得罪了,左曜也不是以德报怨的人,他只淡淡地扫了紫霄剑宗的人群一眼,拎着时陵光和璇音两人跃回宝船内。 温景行敷衍地拱拱手,也随后折返回宝船,并很快启动宝船,那艘威风凛凛的银翼宝船立刻扑扇着大翅膀腾空而起,卷起的风吹了地面上的人满身尘土。 “咳咳......”紫霄剑宗的门人狼狈地咳嗽着。 看来左曜刚才说的无妨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风舞雩双手掐诀招来一阵清风吹散尘土,回头望着自己的二师兄,清丽的脸上带着几分不解:“师兄,你刚才也看到,幻姬那个女魔头故意提起补天丹想勾-引我们相互残杀,左曜长老都丝毫不动心,他又怎么会把这件事四处宣扬呢?” 徐子卿顿了顿,看了师妹一眼:“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知道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风舞雩有些不敢置信:“师兄?” 她的二师兄向来儒雅随和,怎么会在遇到左曜以后就变得这样偏执顽固? 徐子卿见状,敷衍地解释了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师尊在我们下山之前嘱咐的。补天丹事关重大,它关系着舞蝶的生死,我不敢疏忽。” 听到徐子卿提到自己的姐姐风舞蝶,风舞雩沉默了。 若不是为了救她,姐姐也不会沦落至被人拘魂散魄的下场。为了救回姐姐,他们只能用这颗补天丹去求丹鼎阁的掌门为他们炼制引魂丹。 事关姐姐的生死,二师兄谨慎一些似乎也没错。 她微微仰头,神色复杂地望着逐渐消失在云层之中的宝船。 “救了一群白眼狼。”宝船上,璇音还是有些生气,不过却也没有说什么不该救的话。 左曜像个耄耋老人那样又躺回自己的软椅上,眯着眼睛惬意地晒太阳。 救人是他自己的选择,救下来的是什么样的人他却管不着了。 时陵光也觉得有些困了,便趴在软椅旁边睡觉,肥嘟嘟的小脸被椅子的扶手挤压得有些变形了。 蹦蹦见时陵光像是睡着了,打算偷偷摸摸地靠近左曜的手边亲近美人,却不料被‘睡着’的时陵光无意中一挥手拍下椅子。 左曜注意到小孩睡着了以后眉头还是皱在一起的,以为他睡得不好,俯身把时陵光抱起送回宝船内的房间里,又给他盖上了被子,这才离开。 时陵光在他离开后睁开了眼。 方才那群魔修,他十分熟悉。 毕竟是日日夜夜铭刻于心的仇人,怎么会忘? 在看到那群魔修出现的时候,时陵光就开始担心,生怕左曜的心魔被魔修勾出。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左曜竟然一出手就解决了这群魔修,还间接地帮璇音报了仇。 一时间,时陵光对于这样的转折还有些消化不了。 到底是什么缘故让左曜的变化如此之大? 甲板上,左曜也陷入沉思。 天魔楼本是域外魔界的一方势力,很少涉足上界修士的领域,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上界出现魔修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这对于上界各派而言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近几十年来,魔修在上界活动的痕迹越来越明显,最明目张胆的便是之前左曜独自剿灭企图霸占云浮秘境的魔修和此次魔修截杀紫霄剑宗门人。 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的,几次魔修有大的动作时,都被左曜碰上了。 魔修这样的大动作,是不是意味着魔界的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温熙华与魔修勾结,他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这次魔修对紫霄剑宗的人动手,里面是否有他的手笔? 左曜十分清楚,温熙华是一个极具野心的人,他能花二十多年暗中布局,夺舍他的身体,未必不能再花个几十年筹谋,掐断其他宗派未来的中坚力量,让未来的天玄剑门一支独大。 想到这里,左曜不觉咬紧了后槽牙。 他必须加快处理掉体内的毒物,摆脱温熙华的控制,再查清楚温熙华这些年在背地里都做了什么。 入夜时分,时陵光才迷迷糊糊地醒来。房间四周一片安静,黑暗中仿佛只剩他一人。 时陵光心中一慌,赤脚跳下床,加快脚步往外跑去,一推开门,就看到左曜正在甲板上指导温景行和璇音修行。 漫天月华温柔地洒下,铺满了绵软的云层和远处的山川湖泊。 在宝船上看见的星空清朗幽深,每一颗星辰都像是用水洗过一遍似的,格外明亮耀眼。 那轮圆月看上去也比平时大了一倍不止。 他慌乱的心瞬间就安宁下来。 见时陵光从房间里跑出来,左曜并没有停止授课,而是用眼神示意他也过来听课。 时陵光乖乖地盘腿坐在蒲团上,竖起耳朵认真听左曜授课讲经。 左曜的右手搭在膝盖,左手握着一本修行心经,先是把书内词句念过一遍,再解释其中含义。 “上古之修者,脱胎羽化,由虚静之极,至无我之境也。”左曜轻声念道,同时,他的右手从无至有,突然生出一点极为渺茫的光芒。 随后那光芒逐渐涨大,继而越变越亮,形成一团光茧,只是光茧之中却是一片虚无。 但很快,便有一粒种子生于光茧之中,随后种子吸收着四周光芒,逐渐膨胀,趋于极限之时突然爆裂,无数细小光点衍化期间,化为花草树木,鸟兽鱼虫,光茧之中一派繁冗兴盛景象。 紧接着,万物生长,生灵厮杀,开始了一轮又一轮无止境的斗争,以至于欣欣向荣的景象化为残垣断壁的颓废场景,最后万物归于寂灭。 所有的光点再次归结于一点,被左曜掐灭在手掌之中。 他抬眸看着面前的三名徒弟:“可有所悟?” 温景行想了想开口道:“上古巫神盘古开辟天地,阳清为天,阴浊为地,万物生于天地之间,此便为虚境之极化为三千凡境。又有先天之灵则为神,后天之灵则为仙,我等修士苦求超脱,最后便是求得无我无物之境,方可脱俗成仙,得证大道。” 左曜微微颔首:“可。” 璇音也说着自己的感悟:“师尊曾教导弟子,万事万物,盛极必衰,衰极必胜,皆可相互转化。我们修行是顺天逆命之行,顺应天道阴阳,逆改自身命运,须得清净无我,看轻外物,保持道心稳固,才能在修行之路上走下去。”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今天徒儿不该与紫霄剑宗的门人争一时之气,是徒儿的错。” 左曜欣慰点头:“亦可。” 又把目光投向时陵光。 时陵光顿了顿,无辜地眨眨眼睛:“师虎,饿。” 左曜:“......开饭。” 第18章 师尊很淡定(十八) 翌日清晨,宝船终于抵达丹霞山外围。 丹鼎阁的开山祖师在开宗立派的时候,选择了将丹鼎阁的地址落在了大幽皇朝最东边的丹霞山上。 丹霞山距离昆墟将近八千多里,门派之内领域辽阔,风景优美,更兼灵气充沛,便于门内修士们培育灵植,修炼丹道。 因丹鼎阁所炼制的丹药比其他炼丹门派的药性更好,效果更佳,故他们卖的药就算比旁人开价贵些,登门求药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丹鼎阁不但赚上界修士的灵石法器,也赚下界凡人的金银财宝,他们的分号开遍了九州大陆,每年的收益都赚得盆满钵满。 虽然这个门派只传了四代,也就一千多年的历史,但拥有的财富却比许多历时几千年的宗派更为丰厚。 远远地看到一片红艳似火的枫叶林,还有那金碧辉煌的山门,时陵光便知道,丹鼎阁到了。 丹鼎阁的阁主秋玉玲珑也是他前世的老熟人。 她性子温柔善良却又有些优柔寡断,曾在他被‘左曜’重伤逃出师门以后,暗地里给他送过保命丹药。 时陵光也是后来才知道,秋玉玲珑曾被左曜救过一命,因此一直在暗中与他交好。她虽然不赞同左曜后来的很多行为,但是却从来没有公开站队,一直率领丹鼎阁保持中立态度。 然而,在所有门派都摒弃前嫌结为联盟反抗左曜的时候,丹鼎门的这种看似中立态度就显得格外刺眼。 若不是因为那群修士还有求于秋玉玲珑,只怕丹鼎阁就该是那群反对左曜的人们必须首要除掉的目标了。 夹在左曜的救命之恩和修界的正义公道中间的秋玉玲珑左右为难,最后却也为自己的犹豫不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取她性命的人,正是与‘左曜’勾结在一起的那群魔修。而‘左曜’在得知此事以后,竟然不置一词,根本不把她的生命放在眼里。 想到这里,时陵光抓着左曜衣袖的手指不觉微微用力,却一直在心中提醒自己,那些都是上一世发生的事情,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左曜看着小徒弟沉默地牵着自己的衣袖走在落满红叶的青石地面上,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觉微笑道:“放心,秋阁主一定会帮你把牙齿恢复的。” 时陵光:“......嗯。” 虽然他担心的不是这件事,但是能把这事儿解决了也不错,毕竟他也受够了那只蹲在他头顶的傻鸟有事没事就模仿他说话漏风的蠢样。 “几位是?”大门口,一名筑基期的男修见到有人靠近山门,且他们四人也是修界中人,便十分客气地询问道。 “天玄剑门左曜携三位徒弟拜访贵派阁主。”左曜上前柔声道。 男修闻言,有些为难地看了左曜一眼:“还请左长老先到会客楼等候,待我向阁主通报一声......” 这倒不是他故意拿乔,实在是每日登门求见的人太多了,而且不乏下界皇宫贵族或上界门派掌门,故而秋阁主才定下这个规矩,无论是谁求见,都必须按照规矩递上拜帖才行。 左曜微微颔首,在自己的储物戒指里搜来搜去,然后有些尴尬地发现,他好像没有带名帖出门。 “请。”站在旁边的温景行立刻取出一张名帖递过去。 左曜松了口气,越发觉得大徒弟周到细心,实在是顶好的徒弟了。 “多谢。”男修微微行礼,“请稍等。” 丹鼎阁的会客楼是一栋九层八角的宝塔小楼,站在顶层,能够将附近层林尽染的枫林美景尽收眼底。 清风徐来,吹落枝头红叶,片片红叶摇曳落地,这里的景色不同昆墟十万大山的巍峨雄伟,却也别有一番温软清雅的韵味。 没等他们把这附近的景色阅览个遍,山门那头便有两个身影匆匆往这边过来了。 走在后面的是方才守在山门口的男修,而走在前面的是一名身着红裙的美丽女子。 女子一头乌黑如墨的长发绾成惊鹄髻,鬓边的绢花栩栩如生,花蕊间一簇银色流苏垂落至肩,额间一颗水滴形明珠更衬得她明眸善睐,肤白胜雪。 她的容貌浓丽,眉不描而黛,唇不染而朱,未施粉黛就已艳压群芳,一袭曳地红裙更衬得她玉立婷婷,可堪是秋水为神玉为骨,雪脂冰肌梅做魂。 若单论外表,秋玉玲珑完全当得上界女修十大美人之一。 山门距会客楼不远,只几步路,她便走到了会客楼下。 “门下不懂事,怠慢贵客了。”秋玉玲珑双眸笑意盈盈地望着左曜,立于楼下,“还请左长老不要怪罪。” 左曜也微笑起来,想要拱拱手行礼,发现自己的衣袖还紧紧地攥在小徒弟的手里,遂作罢:“秋阁主不必客气,是我突然造访,唐突了。” “这是左长老的首徒温景行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仪表堂堂,颇有你师尊的风姿。”秋玉玲珑微微一笑,便露出一排编贝皓齿。 “晚辈见过阁主。”温景行不卑不亢地行礼道。 她便又把目光转向璇音:“这位是左长老的二弟子,九幽城白家的嫡女璇音?前些时日我还与你父亲谈过一笔卖卖,令尊当真是一位商业天才,与九幽白家的合作让我们获利不小。” 璇音眼前一亮,随后又黯淡了一分:“当真?我上山两年了还没回家去过呢,也不知道我父亲母亲如今怎么样了。” 左曜这才想起,自己的二徒弟也不过是位十四岁的少女,离家两年,可不是应该想家了么? 只是璇音素来懂事,从来不向他提出想要回家看看的要求,倒是让他也疏忽了。 他抬手揉了揉璇音的发顶,没有说话。 “放心,我观令尊身体康泰,应是无碍。”秋玉玲珑微笑着安慰璇音,随后又把目光落在时陵光脸上,“这位是?” 左曜微笑:“这是我前些天收的三徒弟,时陵光。” 秋玉玲珑眼神微动,时这个姓氏,乃是大幽王朝皇族的姓氏。 幽朝前废帝时昭如月前被自己的亲叔叔废位夺权,他的皇后是左曜曾经的未婚妻,御音阁的沉雪仙子穆沉雪。 听说叛军追杀前帝后至悬崖绝壁,帝后二人便跳崖自尽了,只是留下了一对双生子,长子时执明去向成谜,次子时陵光被神秘人从重重守卫的皇宫之内救走,同样下落不明。 新上任的皇帝下了圣旨追捕二人,过了一个多月也毫无消息。 秋玉玲珑没想到,左曜竟然愿意出手救下前未婚妻与别人的儿子,看上去还十分疼爱。 这其中,是否有几分爱屋及乌的偏爱? 她收回眼底的探究,引着左曜四人进入丹鼎阁的山门。 一路上,秋玉玲珑耐心细致地给几人介绍丹鼎门内的环境,她带着几人走过了飞阁流丹的楼阁殿宇,最后在一栋并不起眼的木屋前头停了下来。 房前屋后用简单的木栏围起来,里头种了些灵草灵植,看上去倒是平平无奇。 左曜正要随秋玉玲珑步入园子,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那些灵草乍看之下并不起眼,但是仔细辨认却能看出,里头有九曲还阳草、聚灵藤、紫心玉液花...... 竟全都是难得一见的珍贵灵草仙植。 “这里是?”左曜询问。 秋玉玲珑微微一笑,倒是对左曜敏锐的洞察力有些敬佩:“是我住的地方。” 她特意用了些障眼法把自己最珍贵的药植遮掩起来,这障眼法还从来没有被人看破过,没想到倒是左曜一眼看出来其中门道。 当然,或许还有一个缘故,这也是她第一次带人来自己起居的地方。 “既然是阁主居住的地方,左曜不敢擅入。”左曜婉拒道。 虽然上界不像下界那般保守遵礼,但是他一个大男人贸然进入一位女子闺阁之内终究不好。 站在旁边的时陵光敏锐地捕捉到了秋玉玲珑眼底那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心中警铃大作。 有句话说,喜欢这种东西,就算是你闭上了嘴,也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秋玉玲珑看着左曜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了,大师兄看二师姐的时候便是这样。 随后,很多他之前想不通的事情在这一刻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前世的秋玉玲珑不顾各大门派的反对,坚持中间立场? 为什么她宁愿背着‘左曜’暗中救下一个剑门弃徒也不肯当面反对他? 为什么她明知不可为却依旧与‘左曜’来往密切,甚至不惜将丹鼎阁也置于危险之中? 答案很简单,她喜欢左曜。 不知道为什么,得出这样的结论以后,时陵光只觉得心中烦闷。 “这个小妞居然是我的情敌!”时陵光头顶上的蹦蹦瞬间炸毛,它扯着嗓子在时陵光的脑海里聒噪,“快给爷把她从我家大美人的身边拉开,拉开!” 时陵光默默地切断了和蹦蹦的联系,继续抓着左曜衣袖像个小尾巴一样黏在他身后。 左曜摸摸他的后脑勺,脸上露出一抹淡笑。 时陵光心中得意,什么你家的大美人,师尊明明是我的! 见左曜坚持不肯进去,秋玉玲珑心中无奈,也只能退让一步,请师徒四人一同移步飞霞水榭。 飞霞水榭临水而建,后面是高约三丈的瀑布,前面是一潭幽静池水,水面上走廊曲折回绕,满池莲花摇曳生姿,香远益清。 左曜见状,不觉微微挑眉,竟将九品金莲养在这水池之中供人观赏,丹鼎阁还真是财大气粗。 “我们丹鼎阁虽比不上天玄剑门的风景,倒也有几处景致不错的地方。几位小友难得来一趟,不去看看倒是遗憾。”秋玉玲珑轻声笑道,“让我的弟子带几位去看看丹鼎阁的风景如何?” 温景行闻言,心知秋玉玲珑这是要故意支开他们师兄妹几人,便用征询的眼神望着左曜。 左曜微微颔首:“去吧。” 秋玉玲珑立刻招来一名门下女弟子,嘱咐她几句后便让她带人离开了。 时陵光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然后迷迷糊糊地就往左曜的怀里拱,一边拱一边露出一副困倦不已的模样。 这明显就是要谈论秘事的时候,他怎么可以离开? 遂赖在左曜怀里扭来扭去地撒娇:“师虎,我困,不去。” 左曜闻言,便转头对温景行和璇音两人道:“陵光年幼,爱瞌睡也是有的。你们俩去逛一逛吧,让他留在这里我来照顾便是。” 温景行扫了一眼时陵光,无奈地摇摇头,这小子在船上明明就已经睡了六七个时辰了,怎么可能还困? 想赖在师尊身边也不找个好的理由,但是看左曜的表情,显然是把他的话当真了。 温景行忽然发现在左曜眼中,时陵光似乎一直是个懂事乖巧诚实正直的好宝宝...... 秋玉玲珑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时陵光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或许是身为女子的直觉,她感觉时陵光对她存着戒备和淡淡的敌意。 “师尊抱着你,睡吧。”左曜熟练地把时陵光打横抱起搁在腿上,一边拍着他的背脊一边轻轻地晃着,眼神温柔得像是三月的春风。 秋玉玲珑愣了一瞬,没想到左曜竟然这样喜欢小孩子。他对待别人的孩子都这样宠溺,要是对他自己亲身的孩子,一定会更好吧? 她的脸颊突然红了,却更显得千娇百媚,颜色倾城。 只是左曜的注意力都留在了时陵光身上。 假睡的时陵光得意洋洋地占据着左曜的怀抱,闻着独属于左曜身上特有的雪柏和翠竹的冷香,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两只耳朵却偷偷地竖起来。 第19章 师尊很淡定(十九) 水榭里安静了片刻,只听得不远处瀑布坠入潭水的声音。 “我倒是没想到,左长老会来拜访我。”秋玉玲珑一边笑着一边从自己的储物戒指里取出一堆材质不同形状各异的酒器,细细一看竟有二十来个,一个挨一个铺满了桌面。 “百年玉薤、西京桑落、玉华琼脂、幽都蔷薇露、千年龙血酒......”她伸出一根葱白修长的手指,一一点出酒器中的酒名。 左曜的喉结微微动了动,这桌面上的每一种酒对于好酒之人而言都是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只需一闻味道,他就能知道这些酒绝对是千金难换的佳酿。 “知道长老爱酒,我也收集了一些各界美酒,今日倒正好能请长老开怀畅饮,也算回报了长老当初的救命之恩。”看出了左曜的心动,秋玉玲珑趁热打铁道,“除了这些百年美酒以外,我还珍藏了数百种上界下界的美酒,左长老此次不远万里而来,必要尽兴而归才是。” 左曜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然后笑道:“当初阁主赠与我九转金丹,我们之间就已经两清了。今日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求于阁主。” 秋玉玲珑见左曜不接自己的话,心中也是无力。她已经暗示的如此明显,左曜却始终像是一根不开窍的木头对她的暗示毫无反应。 自从穆沉雪与左曜解除婚约以后,不知道又多少上界女修原本沉寂的心又火热起来,当然她也不例外,而且她还占据着近水楼台的便利,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机会应该会很大。 奈何左曜在对待感情方面一直都十分迟钝,要是不当着他的面把话掰开揉碎了讲清楚,他根本不会知道别人心悦于他。 秋玉玲珑本来就是个含蓄内敛的人,主动邀请左曜进入她的药园,又摆出美酒留人,已经是她豁出脸皮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趴在左曜怀里装模作样地睡觉的时陵光原本还有些紧张,见左曜始终不接秋玉玲珑的话头,终于安心了些,至少他不会现在就给自己找个师娘。 若是左曜当真有了道侣,他肯定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自己了。 想到以后左曜会跟其他人结为道侣,生儿育女,然后把自己的所有精力和时间都给其他人,目前正当师尊盛宠的时陵光心中便开始不舒服起来。 “吃奶的小屁孩居然也会吃醋了?”蹦蹦适时又开始无情嘲讽时陵光,“不过你放心,左大美人早晚会是本座的,你提前改改口味正好,免得以后酸死了。” 时陵光冷笑反驳:“吃醋?笑话!我会吃左曜的醋?” “所以,你没有期待左大美人拒绝那个女人?你没有刻意阻止我跟大美人接近?”蹦蹦挑唆他,“要么你就让我跟美人在一起......” 时陵光暗中用力掐了一把塞在衣袖里的凤凰,继续装睡。 “请说。”秋玉玲珑笑容不变地开口。 左曜略一沉吟后才道:“我想让阁主帮我看看,我体内中的是何种毒物。” 他这话一出口,秋玉玲珑和时陵光两人心中俱是一惊。 秋玉玲珑的花容间瞬间被担忧覆盖,而听清楚了左曜说话的时陵光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左曜居然中毒了? 怎么可能? 元婴期的修士已经步入另一个境界,他们可以轻易察觉毒物的存在,更可以用真元将毒物逼出,何至于左曜还要千里迢迢地来找秋玉玲珑帮忙解毒? 结论只有一个,左曜体内的毒物就连他自己都无能为力,只能寻求外援。 但是连元婴期修士都无法解除的毒物,秋玉玲珑一个金丹中期的丹修当真有办法解决么?时陵光在心中深表怀疑。 “我先看看。”秋玉玲珑显然也跟时陵光想到一起去了,秀气的眉间蹙着一团愁色。 左曜将手腕递上,秋玉玲珑将食指中指搭在他手腕间,尝试着用自己的灵力进入左曜的体内查看情况。 时间在沉默中流走,而秋玉玲珑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她才神色凝重地收回自己的手。 “如何?”左曜见她脸色不好,大概也猜到了结果。 秋玉玲珑顿了顿,低声道:“你的丹田之内这东西的毒性很强,只是我也辨认不出这种东西是何毒物。” 左曜倒也在意料之中:“果然如此,我也不曾见过这种东西,若不是无意发现,或许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竟中了毒。” 秋玉玲珑想了想,诚恳邀请道:“不如你们在丹鼎阁内暂住几日,待我查阅古籍丹方,或许能找解毒方法。” 左曜略一思索,便也点头应下来。左右眼下也无甚大事,留在丹鼎阁内也不错。 丹鼎阁内藏书无数,更有修士时常用一些意外觅得的古籍丹方来换取丹药,秋玉玲珑或许当真能查出这种毒物的来源也未可知。 更主要的是,若是连秋玉玲珑都无能为力的话,这上界之中就再无旁人能帮他解毒了。 “那就叨扰阁主了。”左曜淡笑道。 秋玉玲珑心系左曜体内那诡谲毒物,也没心思再想别的事,很快命人为左曜一行四人安排好住宿以后,就要移步藏书楼查找解毒丹方。 只是她还没有走出飞霞水榭,看守山门的弟子便又来禀报:“阁主,山脚下有一群紫霄剑宗的弟子求见,说是带来了您要的东西。” “怎么这个时辰到?”秋玉玲珑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不过想起他们带来的东西,秋玉玲珑不大乐意地点点头:“罢了,你去把他们带到映月楼去吧。” 紫霄剑宗? 时陵光趴在左曜肩头,装作睡得迷糊了动了动胳膊,然后用小胖手揉了揉眼睛,一脸懵懂地看着左曜:“师呼,四辣个有坏人的紫小剑宗来人吗?” 举步准备往映月楼去的秋玉玲珑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时陵光:“坏人?” 时陵光睁大水汪汪的眼睛无比诚恳地点点头:“坏人,奇虎师呼。” 奇虎=欺负? 秋玉玲珑一愣,紫霄剑宗来的只是一群年轻弟子,还能把左曜这个元婴期的修士给欺负了? 左曜哭笑不得地解释道:“来的路上遇见了魔修与紫霄剑宗的弟子,我出手救了他们。后面有些误会,也都说开了。” 秋玉玲珑见左曜并不愿意详细说来,心知他并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但看左曜的态度,恐怕这当中真的有龃龉发生,只是他心胸宽阔,不愿与后辈计较罢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有了打算,便转头看着左曜:“我还是先送左长老去你们暂住的院落吧,免得下面的弟子安排不当,倒是怠慢贵客了。” 左曜知道秋玉玲珑这是在为自己出气,他转头看了趴在自己肩头的时陵光一眼,小孩漂亮的大眼睛里写满了不谙世事的纯洁,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起了什么作用。 是他想多了,他的小徒弟才五岁呢,能知道什么? “对了,我这小徒弟前些时日磕掉了门牙,不知道是否有能让他的牙齿早些长出来的丹药?”左曜跟在秋玉玲珑身边边走边问。 秋玉玲珑闻言,看了时陵光一眼,有些想笑但又忍住了:“虽然没有,炼制倒是不难,我让门下弟子们炼制一些出来便是。” “那就多谢了。”左曜轻笑。 秋玉玲珑座下的大弟子齐飞见师尊将左曜一行人奉为上宾,自然也不敢懈怠,把丹鼎阁内最好的一处院落落霞苑安排给他们四人居住。 落霞苑依山傍水,景致秀雅,且距离秋玉玲珑的住处不远,这样的安排让她十分满意。 她又特地在落霞苑内坐了片刻,把自己收集的美酒赠给了左曜,这才不紧不慢地往映月楼走去。 时陵光挑眉,这位阁主对自家师尊倒真的是痴心一片。明知怠慢了那群弟子会开罪紫霄剑宗,也丝毫不放在心上。 另一头,映月楼里的徐子卿等人略显狼狈地等在原处,所有人身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伤。 之前温景行的警告并非空穴来风,因为逃走了的幻姬很快就指使人手将他们身上带着补天丹的消息散布了出去。 这一路走来,他们个个乔装改扮,分散而行,却依旧躲不开部分修士的有心算计。 在补天丹的诱惑之下,紫霄剑宗的威慑力也被削弱不少,特别是那群无门无派的散修,更是拼了命也想抢夺补天丹。 幸好他们下山之前,师门长辈赐予了不少保命法宝,凭借着法宝护身,他们才能全须全尾地抵达丹鼎阁,但是受些轻伤却是免不了的。 回想起来时路的步步惊心,徐子卿的师弟满腹怨气:“若不是左曜那人锱铢必较,心胸狭窄,不肯与我们一道同行,我们怎么会落得如此狼狈?” 徐子卿冷笑:“人家是元婴老祖,耻于与我等为伍,何必上赶着去受人冷眼。” 风舞雩微微一愣,没想到二师兄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她想说人家愿意出手相助是情分,却没有义务要护送他们安全,不过这样的话师兄肯定是听不进去的,便闭上了嘴,只是觉得有些没趣。 一行人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不见秋玉玲珑出来,就连方才几个在房间里奉茶的童子也都走了。 风舞雩心中有些不满:“这便是丹鼎阁的待客之道么?” 见师弟们也都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徐子卿倒是难得的善解人意:“秋阁主乃是上界第一丹师,想必此刻正在炼丹。炼丹之事不可打扰中断,大家且再耐心等一等。” 他曾随师尊来丹鼎阁一次,见到秋阁主之后更是惊为天人,以前还觉得不错的小师妹风舞雩在他眼中也就成了不知世事的小丫头。 故而这次护送丹药之行,他主动请缨,就为了再来丹鼎阁以期见到秋阁主一面,稍解相思之苦。 这份隐秘的欢喜深埋在他心底,旁人根本不知。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徐子卿终于是按捺不住心底的期待,走到门口谦逊有礼地询问站在外面的丹鼎阁弟子:“这位师弟,敢问贵阁主还未完成炼丹么?” 那名弟子客气道:“阁主大人此刻未在丹房炼丹,是在飞霞水榭里陪着贵客。” “不知阁主的贵客是谁?”徐子卿心有不悦,面上却不显,依旧挂着温和的笑。 “是来自天玄剑门的剑仙左曜与他的三位徒弟。”那名弟子如实回答。 徐子卿的瞳孔一缩,用力地咬紧后槽牙。 左曜,左曜,又是左曜! 第20章 徒弟有点怪(一) 丹鼎阁的弟子很快就把炼制好了的丹药送去落霞苑。 时陵光捏着那颗白玉珠一样的药丸打量许久,吃完这玩意儿就能长出牙齿了? 温景行帮他倒了杯温水递给他,柔声催促:“小师弟你盯着它看了半天,怎么不吃?” 时陵光眨眨眼,有些愁闷地盯着药丸:“苦。” 这倒不是装的,他真的是一个很怕吃药的人,哪怕前世活了二十多年,这个毛病依旧改不了。 璇音笑眯眯地哄道:“这药丸外面裹着一层蜂蜜呢,你直接咽下去就行了,一点儿也不苦的。” 时陵光不信,他又不是三岁小孩,这丹药隔这么远都能闻见一股苦涩的味道,一层薄薄的蜂蜜能顶什么用? “把药吃了,师父给你吃糖。”左曜摊开掌心引诱小孩儿,三块琥珀色的莲子糖正躺在他掌心。 时陵光默然,师尊和师兄师姐那种哄小孩儿的语气让他有一瞬真的以为自己只有五岁。 他闭了闭眼,壮士断腕般把药丸子塞进嘴里,然后抱起杯子就开始吨吨吨地饮水,终于把丹药咽下去了。 “乖。”左曜微笑着把一颗莲子糖塞进他嘴里,然后又把其余两颗分别递给璇音和温景行。 温景行干笑:“师尊,我都十七了,不是小孩儿,这糖就留给小师弟吧。” 左曜微微挑眉:“十七岁也是个孩子,让你吃糖你就吃,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温景行默默地接过糖塞进嘴里,然后惊讶地发现,这莲子糖不仅清甜异常,还带着一股莲花的香气,更兼之里头还有几分灵气,味道当真是好吃。 送丹药的弟子见状,笑了笑道:“吃完这丹药可能会有些嗜睡,不过睡一晚上也就好了,等到明天,陵光师弟的牙就会长出来。” 左曜温和道:“多谢费心。” 弟子平日也见了不少位高权重的修士大能,但是到了元婴期却还如此平易近人的修士,他也就见过左曜这一位了。 他有些受宠若惊的同时不忘道:“若是几位喜欢莲子糖,我再让人送些来。” “多谢。”左曜本想推辞,但是看到仨徒弟吃得心满意足的模样,拒绝的话便咽回去了。 吃完丹药不久,时陵光果然就感觉一阵困倦袭来,他长长地打了个呵欠,扯了扯左曜的衣袖:“师呼,困。” 左曜顺手把他抱起来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璇音张了张嘴,很想提醒师尊落霞苑的房间是够的,师尊完全没有必要和小师弟挤一间房,不过顿了顿她又闭上了嘴。 小师弟性子沉默乖巧,想来是还没有从丧亲之痛中走出来,师尊多陪陪他也是应该的。 时陵光睡得并不安稳,因为牙齿生长的地方一直有些发热发痒,每每要沉眠的时候就被这种不舒服的异样感唤醒。 等他从半梦半醒之间睁开眼时,正好看到左曜趴在大床的另一侧,脸埋在胳膊间,只露出眉眼和挺直的鼻梁。他向来白皙的脸上染上一层淡薄的桃色,呼吸之间更是带着浓重的酒香。 重生以来,这还是时陵光第一次看到左曜醉酒入睡的模样。 空气中混杂着清浅的蔷薇花香、竹叶香和浓烈的酒味,十来个空酒瓶东倒西歪地躺在旁边的桌面上。 竟是把秋玉玲珑送的酒全都一口气喝光了。 时陵光看着左曜的睡颜,有些想笑。恐怕谁都不会想到,向来清冷如月的左曜竟然也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遇到自己喜欢的酒非要一口气喝完才算。 不过,他怎么不记得前世的左曜这么喜欢喝酒? 那个阴鸷冰冷的左曜只对权势和奇珍异宝感兴趣,更是从来不爱喝酒。 时陵光很是不解,难道入魔以后会让人的喜好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么? 蹦蹦从时陵光的衣袖里探出头,看到了美人微醺的美景,立刻激动得想要扑上去:“我可以,我可以......” 不出意外地被时陵光拎着小翅膀扔到角落:“你可以个屁。” “咕噜噜~”已经醉了个十成十的左曜手一松,挂在指尖的白玉酒壶便滚落在床上,里面残余的酒液洒在床上,瞬间浸湿了大片被褥和他自己的半幅衣袖。 眼见那酒壶继续沿着床沿往地面掉,时陵光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酒壶随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然后有些头疼地看着不省人事的左曜和湿漉漉的衣裳被褥。 最后还是认输地叹了口气,跪坐在床边,低头去解左曜腰间的银色腰带。 “唔?”左曜发出了一声迷迷糊糊的鼻音,转头眯着眼睛打量了时陵光一眼,抬手压住了他落在自己腰上的手。 “师尊,我帮您把衣裳脱了,您的衣服湿了。”时陵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干咳一声解释道。 “陵光?”过了半晌,左曜才认出眼前朦胧的人影。 时陵光松了口气,还行,还能认得出人来。 “对不起......”左曜握住了他的手腕,低声喃呢,“都是为师不好,上一世没有照顾好你们......” 声音逐渐消失。 时陵光勉强听见了前面一句对不起,待要再凑上去仔细听的时候,发现左曜又已经闭着眼睛不动了。 师尊刚才到底说的什么啊?对不起?对不起谁了? 时陵光皱了皱眉,一低头才发现,为了听见左曜的醉话他几乎是趴在左曜胸前,两人面对面的距离不过几寸,他几乎能数清楚左曜浓密的睫毛有多少根。 左曜的皮肤被天地灵气润养得如同无暇白玉,连一丝毛孔都看不见。挺直鼻梁下的那张唇看上去有些薄凉,被酒液滋润过的唇泛着浅淡的水色。 时陵光觉得嗓子有些干涩,他舔舔嘴角,见左曜嘟哝了一句话后又不动弹了,还松开了按在他手背上的手,便继续低头......解师尊的腰带。 “师尊,抬手。” 左曜乖乖地抬起手。 “右手。” 抬右手。 “师尊,翻个身。” 左曜继续听话地翻身。 时陵光趁机把压在他身下的衣袍抱走,回头一看,左曜继续趴在床上睡觉,可能是刚才他的动作幅度略大了些,把他里衣的领口也扯开了一部分,露出小半精致锁骨。 时陵光皱起眉头,粗鲁地把偷偷摸摸地扒拉着左曜衣角的蹦蹦塞到衣袖里,转身走出了房门。 “放开,你放开我!”蹦蹦不死心地挣扎着,“我要跟大美人待在一起,我才不想跟你这个臭小鬼待在一起!” 时陵光冷笑:“我两辈子加起来都三十岁的人了,你说谁是小鬼呢?” 蹦蹦不客气地讥讽:“我特么都三千多岁的凤了,你在我眼中就是个小鬼,蝼蚁。” 这个,确实没法比。 “三千多岁的凤混成这样,天底下你也是独一份吧?”时陵光把左曜换下来的衣裳泡在水里,却发现这衣服入水并没有被浸湿。 “蠢货,这是火浣衣,水火不伤的。”蹦蹦见时陵光竟然打算用普通的泉水给左曜洗衣裳,立刻嘲笑他,“这种布料只需用火一烧,就能洁净如新,根本不用手洗。” 时陵光:“......那怎么还会被酒浸湿?” 蹦蹦嗤笑一声:“那酒是百年灵酒,能与你这普通的水相比么?” 时陵光默然,好吧他承认是他孤陋寡闻了。 然后,他把两块下品灵石和博闻强识的凤凰扔在地上,转身抱着衣服走进房间,顺便关上门。 蹦蹦看着还在地面上弹了两下才滚到它爪边的灵石:“......” 这特么是三十多岁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他可是只有三千多岁还未成年的凤凰幼崽啊! 房间里,时陵光看了看左曜还露在外面的锁骨,犹豫了一下,扯过旁边的被子给他盖上,自己也跟着躺下。 不一会儿,被子就被左曜踢开。 时陵光顿了顿,继续把被子给他盖上。 再盖上! 踢开! 再次踢开! 这次时陵光把自己和被子一起给左曜盖上。 左曜踢了踢,没踢动,剑眉微蹙,竟是有些委屈睁开眼睛看着压在身上的时陵光:“热。” 时陵光的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他连滚带爬地从左曜身上爬下去,打开门后就直接在门口蹲着。 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快沸腾起来,刚才左曜跟他抱怨热的那一幕竟然牢牢地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随后,他感觉自己的鼻腔里有液体滑落,拿手一抹,满手鼻血。 “年轻人火气挺旺盛啊。”蹦蹦从地面跳到时陵光的肩头,好奇地询问,“你咋地了还整流鼻血了?” 时陵光下意识地封闭了自己的大脑。 然而蹦蹦还是从电光火石的瞬间瞥见了那让人热血沸腾的一幕。 随后,他炸毛了,无比愤怒地用喙啄着时陵光的头顶:“畜生畜生,大美人可是你师尊!不许你打他的主意......” 时陵光一边冷冷地挥手把蹦蹦拍下肩头一边用手捂住还在不停流鼻血的鼻子:“闭嘴!” 他又不是这只蠢货,见到个长得好看的就原地发.情。 流鼻血么......一定是因为之前吃的丹药的缘故。 更何况,左曜还是他的师尊。 不过他以前听说过,灵犀宗内门一个悟字辈的弟子力排众议,跟年长她两百多岁的师父结为道侣了。 上界门派中,师徒相恋并结为道侣的也有不少。 咳咳,又想到了别的地方的时陵光立刻摇摇头,走到院子的溪水边蹲下,开始清理自己手上和脸上的血迹。 第21章 徒弟有点怪(二) 当第一缕金色阳光穿过微翕的窗户落在左曜脸上时,门外同时也传来了轻缓的敲门声。 听到敲门声后左曜缓缓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正打算去开门,却发现自己身上只穿着白色里衣,外袍正搭在床边的木椅上,看上去洁净一新。 望着黛色床帏,他努力回忆了一下后才发现,他竟想不起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再转头,左曜注意到本该躺在床上的时陵光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再伸手一探被窝,凉的。 时陵光童稚清脆的嗓音从外面传来:“秋阁主早安,我师尊昨夜休息得晚,这时候可能还没有起来,您请坐,我去帮您叫他。” 秋玉玲珑的声音温和悦耳:“无妨,我在这里等等便是。你的牙齿长得很好,看来长清练丹的修为又有长进了。” “多谢阁主和长清师兄。”时陵光没忍住打了个呵欠。 秋玉玲珑打量着他:“我看你眼下青黑,是昨夜睡得不好么?” 时陵光找了个借口敷衍道:“不是,只是我认床。” 房间门忽然被推开,穿着白色长袍的左曜走出门来,微微蹙眉看着时陵光:“你认床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师尊?” 时陵光:“......” 大概是因为在上一秒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毛病? 秋玉玲珑见左曜出来,便不再把注意力分给时陵光,转而担忧地看着左曜:“夜里休息得好么?那......” 她微妙地看了时陵光一眼,把中间的词含混过去了:“可有再犯?” 左曜摇头:“自我用灵力将它封印起来以后,便再没有发作过。” 秋玉玲珑闻言松了口气,随后又道:“昨夜我在查阅古籍,约莫有了些眉目。有一张上古流传下来的丹方记载的症状与你的情况相仿,但丹方里提到的药材皆为千年份甚至万年份的药材。其余的倒还好说,我这里都还能凑齐,只是其中一味万年龙魂草却是难得。” 万年龙魂草? 左曜蹙眉,他的私库里倒是有几株五千年份的龙魂草,已经算是十分罕见了,若要找到这万年龙魂草,怕还真的是要费一番力气。 最重要的是,现在天地灵气比不得上古时期,如今是否还有存世的万年龙魂草都是一个问题。 “不用担心,”秋玉玲珑见左曜面色不好,柔声安慰他道:“我已经有了万年龙魂草的下落,三日之后,九幽城的寻心坊会拍卖一株万年龙魂草。万年龙魂草不经炼制,也只是一株灵草,最多帮助修士增加几许灵气罢了,对于旁人而言只是鸡肋,想要的人不会很多,届时我去高价拍下即可。” 听她提到九幽城,左曜心中一动:“若只需拍卖行拍下龙魂草,那我自己去一趟吧,万不可再劳烦阁主。” 秋玉玲珑一顿:“其实不碍的,九幽城距丹鼎阁也不远,一来一回,两个时辰也足够了。” 左曜看了一眼落霞苑另一侧的房间轻声道:“九幽城是璇音的家乡,她两年不曾回家,趁此机会正好也带她回家看看。修真之人无岁月,然而修真之人亦有血脉亲人。她如今年少,更应珍惜家人尚在的时日,若再过几十百年,她便是想回家,也是不能了。” 闻听此言,秋玉玲珑也不觉在心中叹了口气,左曜所言,却是她心中的一结。 当初若是有人也如左曜这样提点她,或许她便不会在心中留下遗憾了。 七十多年前,她被丹鼎阁上一任阁主看出拥有炼丹的绝佳天赋,家人亦觉得机会难得,便将她送来丹鼎阁跟随阁主修行。 那时候的她总以为自己与家人缘分尚长,便并不着意,更多的时候还是闭关修行,每每一闭关,一年半载就过去了。 等她修行小有所成,回家探亲时才惊觉,父母鬓染霜华,兄长也是头发花白,家中子侄的年龄都比她的外表看上去还大。 再后来,父母兄长皆故去,家中后代与她只见过寥寥几次,谈不上亲切,更多的还是凡人对修士的敬畏。 岁月将她与这个家庭割裂,她站在时光之外,与整个家族的人格格不入。送走兄长以后,她便再没有回去过。 父母在时,尚有来处。父母不在,便只剩归途。 凡人寿命不过白驹过隙几十年,他们修行之人与亲人之间的缘分也只有这几十年,当真该好好珍惜。 “他们几个能有左长老这样的师父,是他们的福气。”秋玉玲珑轻轻笑道,“明天,下界的九幽城还有热闹的灯会和夜市,左长老也可以带徒弟们去观赏一番。红尘俗世的繁华喧嚣,也值得一看。” 说着,她又深深地看了左曜一眼。 据传,左曜刚出生不久便被他亲生父母遗弃于冰雪荒原之上,幸而被带徒历练的天玄剑门的上一任掌门辛夷剑仙发现,辛夷剑仙便命自己的首徒温熙华见他带回剑门好生看护。 只是不久之后,辛夷剑仙未能渡过飞升雷劫,天人五衰,最终肉.身坐化,还是没能逃出轮回之苦。 后来,接任掌门的温熙华宣布代师收徒,将左曜收为自己的师弟,他这才在天玄剑门站稳了脚跟。 左曜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却依旧能够顾及徒弟们渴望亲情的思乡之情,可见他当真是一个温柔到了极致的人。 只是,若能在面对感情的时候再聪明一点儿就好了。 早饭后,左曜便带着三名弟子准备出发了。 璇音一听是要去九幽城,激动地一路都哼着小调。几人都被她的情绪感染,连带着步伐也都变得轻快了些。 秋玉玲珑将他们送到丹鼎阁的山门后,才有些不舍地看着左曜:“寻心坊虽然是最大的拍卖行,只是盯着他们的门派势力也不少,这几年也出现过杀人夺宝的事情,长老还请多加小心。” 左曜微微一笑:“多谢阁主提醒,三日之后再会。” 秋玉玲珑抿了抿嘴角,正要再说什么,正好看见紫霄剑宗的几名弟子往这边走来,为首的正是徐子卿。 徐子卿远远地看见了山门口的那抹红色身影,心中便是一阵激动,立刻加快步伐往那边走去,然后才注意到站在秋玉玲珑身边的左曜和他的三名徒弟,原本欣喜的脸色顿时有些僵硬。 更让他难受的是,在他面前一直都保持着高冷前辈形象的秋玉玲珑在面对左曜的时候,却笑得那么温柔美丽。 嫉妒的情绪几乎快要冲破他的胸腔喷涌而出了。 他一直都习惯于自己天之骄子的人设,但是每次在面对左曜的时候,都会发现自己的挫败感更上一层楼。 在真正的天才面前,他被衬托得如此平庸。 “阁主,左长老。”徐子卿勉强地笑了笑。 左曜瞟了他一眼,随后跟秋玉玲珑告辞以后,直接带着自己的三名弟子登上了宝船。 宝船腾空而起,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秋玉玲珑这才把目光落在徐子卿英俊的脸上,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再有两日我便能将你们需要的引魂丹炼制出来,到时候你们就下山去吧。这两日我要呆在丹房里,招呼不周之处,多多见谅。” 徐子卿立刻笑道:“不妨不妨,引魂丹炼制不易,阁主辛苦。” 秋玉玲珑淡淡地点点头,转身走了。 徐子卿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倾慕的眼神中夹杂着淡淡的嫉妒和愤恨。 “去打听打听,左曜他们去哪里了?”徐子卿面无表情地嘱咐身后的师弟。 师弟点头:“喏。” 虽然上界和下界泾渭分明,但是也存在着修士与人类混杂而居的城市,九幽城便是如此。 九幽城名义上虽然还是大幽王朝的领域,但是皇权在这里没有半分威慑,治理这座城的是九幽城主,而不是皇帝任命的官员。 九幽城内鱼龙混杂,各方势力龙盘虎踞,其中权势地位最显耀的则是白、蓝、朱、紫四大家族。 这四大家族均是上修界四个大宗派的附庸家族,他们选择把自己族内有潜质的后代送去宗派内修行,给宗派香火供奉,而宗派自然也会承担起庇护他们的责任。 白家是天玄剑门无数个附庸家族之一,却也是实力最为强大的家族之一,因此才能跻身九幽城四大家族的地位。 这个地位意味着无数的财富和强大无匹的权势,更意味着他们家主说的话就算是在整个下界,也颇有分量。 璇音是白家现任家主的嫡女,本名白音,进入宗派以后随了璇字辈才改名璇音。 九幽城距丹霞山不远,宝船飞了半个多时辰也就到了。 “师尊,我好像有点儿紧张了。”璇音望着宝船下方越来越清晰可见的黑色巨城,感觉自己心跳加速。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家中亲人,她的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不知父母现在是否在家?自幼随侍她的丫头绿琴现在如何?她的闺阁里最喜欢的那副字画是否还挂在墙上?她走之前种下的桃树现在可开花结果了? 左曜见她开心,眼底也染上笑意。 他从衣袖中掏出数只玉瓶递给璇音:“这些是为师从丹鼎阁购得的,你拿去给家人做见面礼罢。” 璇音又惊又喜地接过玉瓶,连连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瞧我这脑子,竟将给家人买些土仪的事都忘了,多谢师尊啦~” 温景行也是一顿,他也疏忽了。 天玄剑门内向来都是按月份给门下弟子发放灵石丹药,只是淬剑峰例外。因为左曜根本不管峰上收益支出,这些事他全部都交给了温景行打理。 温景行虽然不会亏着璇音,到底在山门之内也没什么花销,师尊又时常赏赐品质更好的灵石丹药,故而一时之间竟没想起这茬。 见璇音拍着脑门,他有些好笑地捉住她的手:“本来就是傻,还拍?” 璇音吐了吐舌头,把左曜给的玉瓶悉数仔细收起来。 她自己的丹药都是为修士炼制,不适合凡人服用,师尊一定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会特地购买了适合凡人服用的丹药。 况且,秋阁主与师尊那么交好,师尊买来的丹药,能有差的么? 第22章 徒弟有点怪(三) 九幽城有规定,修者不能在城内擅用灵力修为,更不可御剑或乘法器凌空飞行,故而左曜将宝船停在城外空地上。 附近还有不少的修士也都在这里落下,然后步行入城。 当然不是所有的修士都愿意遵守下界的规则,但是如果这个规则是由强者制定,他们即使不愿意也只能遵循。 九幽城的城主青灯道人虽是无门无派的散修,却是化神期的大能,也因为有他这样的强者坐镇,九幽城才能稳居天下第一城的宝座。 九幽城是按照八卦的形状修建而成,分为东西南北四个正门以及四个侧门,城中核心处的阴阳鱼眼分别为城主居住的神玑宫和祭拜天地的九幽台。 左曜一行人便就近从东城门入城,并缴付了四块下品灵石。 虽然每日进出城门的人数以千计,但是左曜几人还是吸引了附近大部分修士和凡人的注意力。 无它,实在是左曜那张脸太过招摇,无论是男女老少,都能一眼从人群中看到他。 左曜随着人群往城内走,总觉得原本挤挤攘攘的道路在他走进时便宽松不少。 时陵光跟在他身后,看着附近人群那惊为天人的眼神,莫名不爽。 “师尊,抱抱。”他扯了扯左曜的衣袖。 左曜看了看张开小胖胳膊求抱抱的小徒弟,被萌得肝颤,立刻把小东西搂进怀里,单手抱住。 时陵光这才舒服了些,然后蹭着左曜的肩膀打量着阔别不久却恍若隔世的红尘俗世。 街边既有凡人摊贩卖糖葫芦卖糖画卖胭脂水粉,也有修士卖灵草和低阶丹药的,更有皮肤黝黑的昆仑奴跟在主人身后拎着大包小包,还有西域美姬搭了个台子跳舞卖自己的。 人界繁华,盛景如斯。 “想吃糖葫芦?”左曜低沉温柔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时陵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看着路边的糖葫芦发呆,难怪左曜会这样问他了。 “小师弟喜欢吃甜的,肯定也喜欢吃糖葫芦。”璇音笑眯眯道,“别着急,师姐给你买!” 她走到那卖糖葫芦的小贩跟前,十分豪爽地一挥手:“糖葫芦我全包了,多少钱?” 小贩一见眼前的漂亮小姑娘穿着修真之人常穿的劲装,腰间别着一把银色长剑,看上去英姿飒爽,受宠若惊道:“二两银子,您全拿去。” 璇音点点头,在自己的储物戒指里搜了搜,然后又搜了搜。 悄悄地往后退一步,把求助的眼神投向温景行。 温景行眼神带笑,知道这小丫头身上除了师尊赏的极品灵石之外啥都没有,便掏出一块下品灵石递过去,温和问道:“这个行么?” 一块下品灵石可值十两银子,当然够了。 小贩虽是凡人,在这九幽城混久了却也练出一双辩人识物的慧眼,见温景行和璇音两人的衣裳制式相仿,一出手便是一块下品灵石,言谈之间也没有寻常修士的傲气,便猜出他们定然是上界名门出身,而且很少在下界行走。 这样的顾客是他们最喜欢的,出手阔绰且待人有礼,他便连连点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若是几位不方便,留个地址,待会儿我给几位送到府上去也行。” “这样最好。”璇音闻言,从草垛上摘了两支又红又亮的糖葫芦,一串递给时陵光一串自己啃,不忘含混不清地告诉小贩,“送到朱雀大街的白府就行。” “好嘞,小的这就送去......”小贩看着四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一愣,朱雀大街?白府? 他这是遇到什么神仙贵客了? 朱雀大街是九幽城最繁华的几条街之一,这里住的都是权贵和修士,而且街边的商铺大多也都是买卖修士需要的灵草丹药以及低阶灵器一类的物品。 四大家族之一的白家就在这条街上,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朱雀大街是白家的产业之一。 据传白家的宅邸就占据了这条街五分之一的面积,里面甚至有小型的山河湖泊,更是收纳了天下各地美景奇观,美不胜收。 白家的大门也十分华丽,两根巨大的红色门柱上盘绕着黄金打造的龙凤图案,门前九层白玉阶更是奢华无比,路人便是经过他们家门口也下意识地绕开行走,这白家逼人的富贵简直让人透不过气。 不过,今天的白家门房却格外纳罕,他们白家的大门什么时候这么热闹了?一连有好几个小商贩登门送来些小吃食和玩物。 看着放在门房的一排糖葫芦、糖人儿、捏好的面人和风筝、小风车,几个门房和值守的护卫们面面相觑。 他们家的那些小姐们一个二个都是眼高于顶的,就连家主大人从皇宫里聘来的庖师父做的东西都不爱吃,怎么突然喜欢上了街边小食? 要说送错了也不可能,因为那些送货的摊贩信誓旦旦地说,就是他们府上的小姐喜欢上了这些东西,还付了钱才让送来的。 “是七小姐还是十二小姐?或者是二房的三小姐和五小姐?我今天瞧着这二位出门了。”一个门房猜测道。 “不好说。”另外有人摇头道,“也有可能是三房和四房的那几位小姐。” 白家这一代有个特点,几房的老爷们纳了几十个小妾,那宅邸后院里热闹得都快赶上皇帝的后宫了,生出来的小姐们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可是却一直生不出儿子来。 也就是家主大人这些年一直行善积德,才在几年前得偿所愿,得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更是宝贝得眼珠子似的,绝对不可能让他们去吃路边零嘴。 “都挤在这里做什么?”一名面色威严的中年男子走进房门,看到一群护卫门房挤在里头,神色不悦道,“不用干活的么?” 其中一名立刻辩解道:“不是,管家大人,您来看看这些,说是咱们府上的小姐买的。” 管家白福皱着眉头道:“是哪个小姐订的,叫后院的婆子来领走便是,值得你们这般啰嗦?” 那人恭敬道:“正是不知道是哪位小姐买的,我们这才不敢乱送呢。” 那些小姐们个个儿脾气都不大好,也爱斤斤计较,这要是送错了,得罪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人,他们还想在府上干活赚丰厚的月钱呢。 “福叔,是我买的!”一个清亮好听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白福一回头,就看到一名穿着蓝色劲装的俏丽少女像乳燕归巢一样冲过来,还没等他回神就把他抱住还在原地转了两圈。 白福吃了一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小姐,真是你回来了?快把福叔放下来好好看看你。” 白福跟在家主身边几十年,可以说是看着璇音长大的。他自己没有成家,一直是把璇音当做自己亲身女儿一样疼惜照顾,对这位大小姐的感情更是格外深厚。 璇音笑眯眯地把高了她好几个头的白福放在地上,自己又在原地转了一圈,炫耀地道:“福叔福叔,你看看我长高了。” 白福望着眼前秀丽清雅更甚从前的大小姐,眼圈也有些微红,他连连点头:“我们家大小姐长高了,也更漂亮了。对了,夫人现在在家里呢,您快去见见夫人,她每天都念着您呢!你们几个,快去通知老爷大小姐回家来了,老爷在雪月楼和朱家主谈事,快去!” 璇音笑眯眯地看着一贯冷静从容的老管家慌里慌张地安排事务,心里终于生出一股回到家里的踏实感。 这里,是她的家呀! 白福安排完了,正要带着璇音进去,才注意到门口还站着三个人。 他眯了眯眼睛,且不提温景行和时陵光两人,单是安静地站在大门口的左曜,就让他心中警惕。 他自己本身是个筑基期的修士,只是天赋不佳,修炼至筑基后期再难突破,这才黯然接受现实,跟在白家家主身边做了管家,求不得羽化登仙,退而取其次也就求个人间的太平富贵。 跟在白家主身边,他见多了上界强者,甚至连金丹后期的修士都见过那么几个,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让他只看一眼就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压迫感。 “大小姐,这几位是?”白福回头询问璇音。 璇音这才想起,自己好像还忘了介绍师尊他们,便笑眯眯地告诉白福:“福叔,这是我的大师兄,这位是我的小师弟时陵光,还有这位,是我的师尊。” 白福的眼睛越瞪越大,当听到璇音介绍左曜便是她的师尊时,更是惊诧得无以复加。 虽然他们在下界,但是对于大小姐在上界的信息也掌握得七七八八。他家的大小姐天赋极高,一入门就拜在剑门七位长老之一、上修界最年轻的元婴剑仙左曜座下。 眼前这位容貌极佳的年青人便是大小姐那位来头不小的师尊么? 白福回过神来,笔直的腰杆立刻塌下去一半,不怎么显老的脸上笑出了一堆褶子,态度堪称谦卑:“原来是左曜仙长,失敬失敬。仙长远道而来,未曾远迎,请恕我们招待不周。” 这脸色变化之快,真让人瞠目结舌。 左曜温和一笑:“不必客气,我只是来九幽城办事,顺便带璇音回来探访家人。” “好的好的。”白福却依旧卑躬屈膝地陪着笑脸,生怕自己有半分不周到的地方开罪了这位大人,随后又转脸对后面的那几个人训斥道,“有幸见到仙长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还不快点儿行礼?” 那几人在白府呆得也久,见惯了管家大人八面威风的时候,还从来没有见过管家这样做小伏低的姿态,就算是在家主面前这位管家也从未卑微至此,一时都看傻眼了。 待清楚了来人的身份,他们也都慌了,再一看管家都鞠躬行礼,他们咋整? 几个人咬牙一合计,干脆都跪在地上对着左曜磕头不停,诚惶诚恐道:“见过仙长,见过仙长。” 左曜:“......” “哈哈哈,福叔你怎么招了这几个蠢蛋来看门?”璇音看得忍俊不禁,“不过倒是蠢得挺有意思的。” 白福干咳一声,也觉得几个手下的反应有些丢人,清了清嗓子后脸上的笑容自然了很多:“还请仙长移步兰台,稍坐片刻,我们家主便会回来了。” 兰台是白府的十九楼七殿中最奢华的楼阁,一向是用来招待最尊贵的宾客的。只是现在用来招待左曜一行人,白福却在心里嫌弃仍不够奢靡华丽。 璇音看了左曜一眼,左曜微微颔首。 她便笑着道:“福叔你先带我师尊他们去休息,我去看看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对了,我师尊最好美酒,家里酒窖珍藏的美酒你挑些好的送过去。” 白福闻言立刻点头打包票:“放心吧大小姐,不是好酒我还不敢给仙长送去呢。” 目送着璇音如同一头矫健的灵鹿般轻盈地穿过回廊往后院的方向去了,白福这才惊觉,大小姐的修为似乎已经突破了筑基初期? 要知道大小姐才入门两年就已突破筑基初期,而他当年花了二十多年才步入筑基。 看来,大小姐果然是难得一见的修行天才。 第23章 徒弟有点怪(四) 白家宅邸之内的风景,美不胜收,其中以梅庭、兰台、竹苑、菊轩四处景致最佳。 兰台雕梁画栋,富丽堂皇,一见便知是主人家花了大价钱砸出来的。 头顶鸽子蛋大小的明珠将光芒温和洒下,千金难得的东海鲛绡被挂在门口用作门帘,地上铺着西域的精美地毯,殿内还有十余名貌美如花的侍女正在等候吩咐。 “你们几个,要小心伺候着仙长知道么?”白福把殿内美貌侍女召集到无人处,严肃提点道,“这几位是咱家大小姐的师尊和师兄弟,绝对不可轻慢了,否则,白府是留不得你们了。” 那几名侍女闻言,立刻连声应允。 方才她们在左曜几人走进之时便偷偷地把几人都打量了一番,瞧见了那位白衣仙长俊美无俦的好模样后,她们心底的不情愿都消散无踪了。 她们虽然名义上是府中侍女,但是所有的人心里都清楚,她们只是白府花大价钱调-教出来伺候贵人的玩物罢了。 若是伺候的好了,得了贵人欢心,便要帮着白家拉拢那些权贵,当然她们自己也可以跟着贵人富贵荣华,平步青云。 此前不就有两位姊妹因为得了城主独子的欢心,被少城主接去了神玑宫享福了么? 她们若是也能入得了那位年轻仙长的眼...... 白福瞧出了这群丫头的心思,却也没有敲打。若那位仙长当真好这一口,这群丫头送上门倒正好能讨好了仙长。 因此,白福见左曜抱着时陵光站在兰台的门口却不进去,不觉有些担心,连忙上前询问:“仙长,此处可是不合心意?” 左曜望着眼前金碧辉煌的楼阁,从中隐约嗅到一股腐败糜烂的味道。 这兰台的风水极佳,一看便知有高人指点,只是藏污纳垢久了,这风水宝地也不免被污浊,反倒不如寻常风水之地。 “换个地方吧。”左曜看了一眼时陵光和身后的温景行,他倒是无所谓,但是这两个弟子坚决不能住在这种污秽之处。 白福立刻点头,又迟疑了片刻:“不知道仙长喜欢什么样的住处。” 左曜想了想:“清静少人即可。” 见白福思考起来,左曜又补充一句:“不需要太过奢靡。” 白福闻言,顿了顿才道:“既如此,那掬香院倒不错,院子后面还有一处温泉池子,是我们费了大功夫引来的灵泉水,整座白府里只有三处有这温泉水池。” “劳驾引路。”左曜道。 “把她们也带上吧,方便伺候几位仙长。” 白福给那群侍女递了个眼神,侍女们立刻跟上,还都有意无意地将暧昧的眼神抛给左曜。 趴在左曜肩头的时陵光眼神不善:“......” 哪儿来这么些女妖精? 他吸了吸鼻子,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左曜立刻扭头看着他:“怎么了?染上风寒了么?” 时陵光举着手里啃了一半的糖葫芦揉揉鼻子,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这几个大姐姐身上的香粉味道太重了,呛到我了。” 白福:“......” 温景行扫了那群女孩子们一眼,看出她们也不像是真正伺候人的,便阻止道:“不必了,我们不习惯有人伺候。” 白福以为他们嫌这些女子不干净,忙解释道:“这些都是咱们府上千里挑一的侍女,而且,元阴仍在......” 他口中剩下的话在左曜没有感情的目光中越来越小声,然后立刻赔礼道歉:“是小的僭越。” 一路再不敢多话,领着几人抵达掬香院后才松了口气:“这里是唤人铃,仙长若有需求,可拉动绳索招人来。” 掬香院的布置果然简单不少,至少没有了随处可见的鎏金黄金等物,一个木头回廊围在房子外头,院子后头种了一棵巨大的桃树,应该是桃树被人施法的缘故,在这夏末时节那树桃花依旧浓丽如春。 见左曜对这里的院子满意,白福也松了口气,见他们没有再提出什么要求,便躬身告辞了。 不一会儿,璇音在街上买的一大堆小玩意儿也都被送了过来。 时陵光眨眨眼,看着几乎挤满了整个堂屋的那堆小玩意儿,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是买的有些多了。 他把手里的糖葫芦举到左曜嘴边,一脸无辜地看着左曜:“师尊,你也吃。” 左曜看了一眼还剩一大半的糖葫芦,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时陵光:“小白眼狼,吃不完了才想起来给师尊,嗯?” 时陵光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撒娇地把脸埋在左曜的肩窝里,一副羞涩的模样。 然而在他的袖笼里,蹦蹦却无比生气地用小爪子挠他:“你就装纯吧你!等我能说人话了我一定要告诉你师父,你这个逆徒天天都吃他豆腐。” 时陵光在脑海里回应他:“你这是在提醒我尽早灭口?” 蹦蹦:“......” 好不甘心! 当初他瞎了狗眼才会选这个腹黑小狼崽子结下契约。本来以为小孩子好哄骗,谁知道他这么点背遇上个五岁小孩的身体里装了个二十多岁的灵魂。 简直是天不开眼。 旁边的温景行吐槽:“小师弟吃不完也想不起给大师兄。” 时陵光:“......大师兄你随便吃吧。” 几人正闲聊着,璇音便像一阵风一样跑进来了。 她已经换了件荼白广袖流仙裙,鸦色长发绾做芙蓉髻,一边簪一朵妃色娟花,比平日凭添了几分娇俏灵动,更衬出豆蔻少女柔嫩如梢头桃花的美态。 时陵光注意到,她一手还牵着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娃娃,看上去跟他的年纪一般大小。 “师尊,你们盯着我干啥?”璇音一开口便破功,那大大咧咧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爽利。 “师姐,好看。”时陵光不余遗力地拍马屁。 璇音难得的俏脸微红,她偷偷瞟了温景行一眼,见大师兄也盯着她瞧了好半天,心中微微欢喜,却不好直说,便故作嗔怒地捏了一把时陵光的小脸:“你这个小不点儿知道什么叫好看呀?” 时陵光认真地点点头:“师姐好看,师父也好看。” 璇音扑哧一声笑出来:“小师弟真的是甜食吃多了,说出来的话也这样甜。” “姐姐。”她身后的两个小男孩一起怯生生地扯了扯她的裙角。 璇音立刻把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家伙牵到身前来,给几人介绍道:“对了,这是我的两个弟弟,白澜、白筠,他们比陵光小了五个月,应该可以玩到一起。” 时陵光:“?” 左曜见那两个小孩腼腆可爱,也有些喜欢,便把时陵光放到地上:“陵光,去跟小朋友玩吧。” 时陵光默然,他一个人二十大几的男人真的跟两个小屁孩儿玩不到一起去啊。 回头看看左曜期待的眼神,时陵光忍下胸口闷气,假笑着跟两个小屁孩儿打招呼:“你们好呀。” 两个小孩子见到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朋友,心里都挺高兴,一左一右地上前抓住时陵光的手:“我们一起去玩吧,我们有好多好多的玩具,都可以给你玩。” 时陵光心里是拒绝的,但是看到师尊一副自家孩子终于有玩伴的欣慰表情,他只能默默地任由两个小崽崽把他拖出房间去。 门口,有好几个白家家族特别聘来保护两位小少爷的修士见两位小少爷出来了,立刻寸步不离地跟了上去。 “你要不要去我们家里的兽园看看?那里有很多大脑虎哦。”白筠笑眯眯提议,同时偷偷给自己的哥哥递了一个眼神。 白澜也点点头附和道:“去吧去吧,兽园可好玩了。” 他们每次带着小朋友去兽园看那群凶恶的猛兽,都能把小朋友们吓哭,真的是特别好玩。 时陵光眉头一挑,这两个看上去乖乖巧巧的小朋友好像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无害哦? “大脑虎有什么好看的。”时陵光露出一副不屑的模样,然后神神秘秘的左看看右看看,“我这里有个好东西才有趣呢!不过得等到没人的地方才能给你们看。” 两个小家伙被他勾起了兴趣,都很想看看时陵光口中有趣的东西,便回头命令那群护卫:“你们走远些,不许偷看。” 那群护卫面面相觑,他们自然是知道这两位小主子的恶作剧,白家位高权重,别人家的小孩吓到了就吓到了。 但眼前这位不一样啊,要是把这位小祖宗吓到了,那位仙长还不得把他们都切碎了? 却没想到这位小祖宗也不简单,一句话就反客为主,勾得两位小少爷忘了最开始的目的。 只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也不敢走得太远,便装模作样地往后退了十几步。 “现在可以给我们看了么?”白筠迫不及待的问。 时陵光点点头,便把袖子里头的蹦蹦扯出来。 “这是个什么怪东西?丑得很。”白澜皱起眉头,蹲在地上想用手指头戳凤凰的脑袋。 时陵光立刻挡住了他的手,无比严肃地告诉他:“这可是神兽凤凰,一口能把你的手指头咬断的,特别危险。” 两个原本还十分轻视这头‘凤凰’的小家伙立刻也跟着变得严肃起来:“凤凰我知道,是传说中的四圣兽哎!但是这个丑八怪真的是凤凰吗?跟我的图画书里看到的不一样啊。” 时陵光顶着五岁小孩的壳子忽悠小朋友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小时候的凤凰就这样,来,蹦蹦,给两个小兄弟表演个吐火。” 蹦蹦深深地翻了个白眼,高傲地扭过头去。 “我知道你吸收了灵石,现在体内有灵力可以吐火,你要是不吐就算了,反正我也不会再给你灵石了。”时陵光惫懒地威胁。 蹦蹦:“一口价,一百块下品灵石。” 时陵光:“十块。” 蹦蹦炸毛:“人间砍价不都是对半砍吗?你怎么不按照套路来?” 时陵光:“满足你对人间的幻想,对半砍,五块。” “得了,您是祖宗,十块,十块。” 蹦蹦深吸一口气,张开鸟嘴,吐出一团比指头大不了多少的火球。 饶是这样,也足够让那两个小家伙震惊到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家的兽园里头有大脑虎、大狮几,但还从来没有能吐火的动物。 “知道凤凰喜欢吃什么吗?”时陵光见两个小孩的反应,笑眯眯地问道。 俩小家伙一起摇头。 “它最喜欢吃不听话的小朋友,特别是坏心眼想欺负别人的小朋友,到了晚上,它就钻进小朋友的被窝,吐出火把小朋友烤熟了再吃掉。” 蹦蹦钻回时陵光的衣袖,十分鄙夷他吓唬小朋友的幼稚行为。 俩小家伙同时愣住,眼神变得心虚。 “没事啦,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凤凰不会吃掉你们的。”时陵光又笑着‘安慰’他们。 两个小孩惊恐地对视了一眼,‘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怎么了?” 听到哭声的左曜几人匆匆走出来,就看到白家两个孩子哭得泣不成声,旁边的时陵光一脸纯洁地望着他们,像是不知道他们为啥会哭。 “师父。”见到左曜走过来,时陵光又黏糊上去,“喜欢师父,不喜欢小哭包。” 璇音纳闷。 母亲不是说弟弟们性格很好不爱哭吗?这是怎么回事? 第24章 徒弟有点怪(五) 天玄剑门长老来访的消息很快就在白家内部传开了,无论是主家还是分家的人都激动不已。 他们不仅希望能够有机会一睹高人真容,更希望自己能被仙长看出根骨不错,能带去剑门修道。 家主白麒云还没回到宅邸就开始筹备接风宴,犹豫许久后才吩咐将宴席摆在梅庭,又让各分家的家主带着自己中意的子女前来赴宴,只希望左曜能够再看中一两个收为弟子,那么他们白家的地位在九幽城里会更加稳固。 落日熔金,暮色四合。 白家所有的人都已入座后,白麒云才亲自前往掬香院请人。 “父亲。”璇音见到父亲,发现他的身形依旧如同记忆里那么高大,欢笑着扑上去,“音儿好想你啊。” 白麒云见到自己的掌上明珠心中也是一阵酸涩,他强忍心中情绪,摸了摸璇音的发顶后笑道:“怎么越长大反而越爱撒娇了?不怕别人笑话么?” 璇音吸吸鼻子傲娇道:“我是白麒云的女儿,谁敢笑话我?” 白麒云在心底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已经不再如同幼时那般依赖自己的女儿,有些怀疑自己当初将她送去天玄剑门的决定是错是对。 求仙问道之路漫长孤独,与家人天伦齐乐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让仙长见笑了。”白麒云看到左曜后,忙问安,“仙长一路赶来,舟车劳顿,不知是否休息好了。我在梅庭备下酒宴,仙长可愿赏光?” 左曜微微颔首:“白家主不必客气,我是璇音的师尊,此次是陪她回家看望你们,若是兴师动众惊扰贵府,反是不好。” 白麒云诚恳道:“仙长难得来九幽城,请务必要尽兴而归,若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 见左曜没提什么要求,他又试探地开口询问:“听白福说几位是来九幽城办事的,在下大胆猜测,或许是和三日后的拍卖会有关?” 不得不说,白麒云能率领白家在藏龙卧虎的九幽城站稳脚跟,的确是有他自己的过人之处。 他仅凭借白福转达的一句话和眼下的关键时节,便猜出了左曜的来意。 左曜看了他一眼,片刻后微微颔首:“的确如家主所言。” 白麒云眼前一亮:“不瞒仙长,这寻心坊乃是我们白家与朱家共同开的,若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请仙长尽管直言。” 璇音闻言,嘿嘿一乐:“我都忘了寻心坊是咱家的了,父亲,我们是来拍那件万年龙魂草的,你能不能帮帮忙?” 白麒云听了她的话,表情一松笑道:“原来仙长是为了那颗龙魂草来的。实不相瞒,这件拍品的主人与我熟识,他也是偶然间才得了此物,托我帮他用灵石拍卖。仙长想要的话,我直接买下来赠给仙长便是了。” 左曜也有些意外,这万年龙魂草得来全不费工夫么! 他看着白麒云道:“敢问家主,对方打算将龙魂草卖多少灵石?” 白麒云犹豫了一下,但是见左曜坚持要自己买下来,便也只能老实回答道:“一万块中品灵石。” 左曜颔首:“合理。” 龙魂草不是什么珍稀灵草,只是贵在年份久远,一万块中品灵石也不算贵。 他把一枚储物戒指递给白麒云:“这里是一万一千块中品灵石,我知道你们拍卖行在拍卖物品的时候也会从中抽成,不知这一千块中品灵石够不够手续费?” 白麒云连忙后退两步:“无功不受禄,我怎么好收您的灵石。” 左曜微笑着把戒指塞进他手掌里:“不是说邀请我们赴宴吗?还请家主带路。” 白麒云见左曜坚持,纵使不愿意,也只能收下灵石,不过对于左曜的人品却又高看了一眼。 左曜年纪不大却修为高深,冰壑玉壶,音儿能跟在这位师父身边修行,是她的福分。 梅庭中央的高台之上,最上方的主位空着,两侧都坐着白家各个分家的家主以及他们带来的分家子弟。 十几个分家在召开了紧急会议以后,决定为了公平起见,每个分家只能带两个子弟,故而虽然这梅庭看着喧哗,实际上人也不多。 听说家主大人去请仙长去了,在场的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望着入门的方向翘首以盼。 不多时,就看到一位白衣翩翩的俊美剑仙牵着一位五六岁左右的男孩从青石路的那一头缓步走来,背着重剑的英俊少年跟在他身后,与一名灵秀漂亮的少女并肩而行。 在座的不少少男少女们很快就注意到,那名漂亮少女不是旁人,正是他们家主大人的嫡长女白音,呃,现在应该是璇音才对。 望着如今与他们已经有了天壤之别的璇音,坐在两侧的少男少女们心境很是复杂。 白麒云面带微笑地与左曜同行,边介绍着梅庭里的风景边往前领路:“梅庭里种了三千株梅树,在下让人在这附近使了法术,保持梅花一年四季都能盛开。以前,白音......璇音这丫头最爱在梅林里玩。” 精明的白麒云察觉左曜似乎对璇音的童年趣事颇感兴趣,在欣喜之余更是不余遗力地把璇音幼时的糗事都讲了一遍。 左曜微微颔首,一路走来,他连璇音三岁上树掏鸟窝四岁下河摸鱼的事情都知道了。 璇音深觉羞耻,但是见师尊和师兄两人听的饶有兴趣,便是她明里暗里示意,父亲也假装没看见。 璇音:“......” 简直没脸见人了。 “家主,所有族人均已到齐,就等仙长入席开宴了。”白福见几人走进后,才低声请示。 白麒云点点头,引着左曜在最中间的主位上落座后,又让温景行和璇音、时陵光三人依次在主位旁边坐下。 白家的家主夫人坐在陪客的位置上,正在低声哄着身边的两个孩子。 她穿着一件华丽的烟罗紫色鲛绡裙,虽然已经是三十多岁且生育了三个孩子的女人,却依旧保养得如同十七八岁的少女,肤色白皙双颊红润,一双杏眼更是干净无尘,一看就知道被人保护的很好。 璇音的眼睛像极了她的母亲。 “母亲,弟弟们还哭呢?”璇音见状凑了过去,亲昵地亲亲这个捏捏那个。 白夫人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两孩子下午回来以后,就一直哭哭啼啼的,说是被人欺负了也不像,毕竟这两个小霸王她最清楚不过了,不欺负别人就谢天谢地了,哪里有人敢欺负他们? 时陵光瞟了一眼那边的情况,一点儿心虚的意思都没有。 他看着面前鎏金桌面上的玉盘珍馐,只觉得没趣,便一拱一拱的溜到左曜身边,挨着他在主位上坐下。 白麒云一愣,就见左曜开口道:“我这小徒弟性子内向,怕生,就让他跟我坐吧。”白麒云点点头,又多看了时陵光一眼,看来这位剑仙阁下最宠爱的还是这个小弟子啊。 当他移开目光的时候又猛地回头盯着时陵光看。 这小孩的模样...... 他愕然地眨了眨眼睛,又看了一遍。 绝对不会有错,新上任的皇帝通缉前任帝后及两位皇子的画像贴满了下界所有的城镇,就连九幽城内也有不少。 “有事?”左曜见白麒云一直盯着时陵光看,心思一转也就猜到了其中缘由。 不过既然有他在,就算是消息走露出去了,他也不在乎。 白麒云收回目光,定了定心神后笑了笑:“没事,没事。仙长,这是龙舌酒,虽然比不上仙长素日喝的仙露琼浆,也还可以入口,仙长尝尝?” 听说左曜喜欢喝酒,他特地把家中珍藏的五百年龙舌酒取来。 左曜看着杯中浅绿色的酒液,端起酒杯尝了一口,赞道:“果然是好酒,家主破费了。” “来来来,各位,让我们敬仙长一杯。”白麒云见左曜喜欢,忙招呼众人,“就祝仙长早日飞升,得证大道吧。” 所有人都纷纷举起面前酒杯,好听的话不要钱地往外蹦。 “仙长,我们府上近日新来了几名舞姬,其舞姿之绝妙,不可言传,尤其是剑舞,更是精湛。如果您不介意,可否让她们上来献舞?”白麒云提议道。 左曜对舞姬没什么想法,但是对剑舞倒是颇有些兴趣,便点点头。 白麒云立刻吩咐人,把舞姬请上来。 坐在宴席后面的乐师们立刻开始了吹拉弹唱的表演,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紧接着,乐声一缓,片片红梅漫天纷扬。 一群着梅花绣裙的美人手持寒光凛冽的长剑入场,继而开始表演剑舞。 左曜瞧了两眼便没兴趣了,这群女子美是美,但手里头的剑法却绵软无力,外行人瞧个热闹就罢了,落在他眼中,当真是觉得有些糟蹋那几把剑了。 不过很快,一名妖娆妩媚的白衣美女便凌空而来,她的一双赤足在月光下格外精致,脚踝上用红绳挂着的铃铛更显得娇俏性感。 她的足尖在半空中的梅花瓣上轻轻一点,仿佛是踏花而来的雪梅仙子。 而她手上一对长剑更是舞得虎虎生风,一看便知是有些功底的。 在场的男人几乎都看得呆住了,没有几个正常男人能抵御住这种级别的美人诱惑。 就连左曜也盯着那名舞姬多看了两眼。 但是白麒云却发现,左曜的眼神波澜不兴,看着舞姬的剑法更像是在观察着什么。 他有一瞬间觉得,如果舞剑的是个男的,只要他剑法好,左曜照样也会多给两个眼神。 时陵光对美女没兴趣,面前的美食与师尊亲手做的一比,更显得索然无味了。 他无聊地趴在桌面上,把袖子里的蹦蹦掏出来放在银盘里,用筷子戳了戳他的屁股:“蹦蹦,我觉得你跳得都比那个女人跳得好看。” 蹦蹦愤怒地张开翅膀想捂住自己的屁股,却发现一个悲催的事实,他的翅膀太短了,根本够不着。 最后,他只能发出无能狂怒的咆哮:“你,你这个臭小鬼头,给我等着的!” “还要等多久啊?”时陵光又恶趣味地戳了戳他的脑袋。 蹦蹦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上一次从破壳修炼到可以化为人形花了多长时间。 “五百多年吧!”时间过去太久,它也记不清楚了。 “呵!”时陵光扯扯嘴角,“你还想赖着我骗吃骗喝五百年?” 蹦蹦:“......” 它比这个臭小鬼更加绝望好不好? 第25章 徒弟有点怪(六) 就在蹦蹦单方面被时陵光欺负的时候,它突然停下来,瞪着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珠子警惕地看向前面的舞姬。 “怎么了?又看上哪个美女了?”时陵光嘲笑。 蹦蹦却扑扇着翅膀往他头顶飞,一边飞一边喊:“魔修,有魔修!” 闻言,原本懒洋洋地趴在桌面上的时陵光猛地坐直了身子,双眼紧盯着附近的人群:“哪里?” 蹦蹦趴在时陵光的头顶:“那个舞剑的女人,她身上有魔修的气息。不过她应该是随身带着隐藏气息的法器,所以才没有被左大美人发现。” 时陵光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盯着那名舞姬瞧的左曜,轻笑一声:“师尊可不像是没有发现的样子。” 就连秋玉玲珑那种级别的超级大美人都不会吸引左曜多看一眼,他就不信那名姿色身材都不算绝佳的舞姬凭着不入流的剑法就能吸引住左曜了。 他猜的果然不错,左曜也是在舞姬凌空飞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一丝魔气,只是那抹魔气太过飘渺不定,他虽然能确定带着魔气的人就在面前这群舞姬身上,却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个人。 不过最后出场的白衣舞姬嫌疑最大,九成就是她了。 无论如何,既然有魔修混入白家,那他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管的。只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左曜暂时并不打算把自己的发现告诉白家家主。 一场晚宴宾主尽欢,只是到最后,左曜也没提看上哪个白家子弟,这让那些心怀憧憬的白家族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失落。 晚上,璇音缠着白夫人要与她抵足而眠,白夫人心疼女儿,便把丈夫赶出房间,搂着璇音心肝宝贝地喊了许久。 眼见母亲的眼圈逐渐泛红了,璇音忙取出一大堆白玉瓶出来哄母亲开心:“娘,您瞧瞧,这些都是我师尊让我带回来给你们的。这个给父亲,只需每年服用一粒,便可保健康长寿无虞,这瓶是给你的,听说可以让你一直保持年轻美貌哦!还有这两瓶,是给弟弟们的,这个是给二伯的......” 白夫人心知自己的夫君一直想方设法地想要弄到一些上好的丹药,只是丹鼎阁声称上下两界有别,若是把修士的丹药胡乱卖给凡人,倒是会招来灾祸,混乱因果,故而一直不肯卖,只肯卖一些普通的治病救人的丹药。 这种能让人延年益寿的灵丹,若不是璇音给的,就算是财大气粗如白家,也未必能弄到手来。 “还是我女儿知道心疼人。”白夫人把那一大堆瓶子收在房间的秘密柜子里头,拉着女儿的手却长长地叹了口气。 “按说你如今已满十四岁,若是在下界,也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了。凭我女儿的才情和容貌,什么样的女婿都配得上。”她心疼地看着璇音,“但你如今拜在仙门之内,这婚姻大事母亲却是管不上了。只是你师父也是个男人,到底不像女人心细,所以这事儿还得你自己上心才是,千万莫要耽误了花期,浪费了大好年华。” 听得母亲突然谈起这件事,璇音的双颊绯红,少有地羞涩起来:“母亲,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儿了?” “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白夫人虽然两年不见女儿,但是对女儿的性子依旧了如指掌,见她面露羞意,立刻就猜到几分真相。 璇音别过头用双手捂着滚烫的脸颊:“不跟你说了。” 不提这边的母女彻夜长谈,只说在掬香院里,已经有三分醉意的左曜瞧见了院子后头的温泉,也觉得身上有些乏了,便回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徒弟:“咱们去泡个温泉罢,也好解解乏。” 温景行立刻点头同意。 作为左曜的头号拥趸者,他也喜欢学着师尊练剑、喝酒,虽然目前的酒量还没有达到千杯不醉的地步,但也是日渐长进了。 刚才在席间,他喝的酒也不比左曜少。 这宅邸里的东西都齐全,温泉池子旁边的小房间里更是备齐了泡澡的毛巾、香膏等物。 几人换下了衣袍,都只在腰间裹了一条毛巾就下了水池子。 左曜的皮肤是终年不见阳光的那种苍白,白得就像是近乎透明的水仙花,皮肤底下的青色血管都可以清晰看见。 他的身形修长挺拔,虽然瘦削却十分好看,肩胛骨如同蝶翼般精致,腹部还有六块漂亮的腹肌,再往下......被挡住了,不过毛巾下面两条修长笔直的腿也很有看头。 时陵光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男人的身体也可以漂亮到这种程度。 左曜脚步微微凌乱的姿态宛如玉山将倾,若有若无的蒸腾热气将他的身体笼罩,更是让人挪不开目光。 “小师弟,怎么还不下来啊?”温景行见时陵光裹着个小毛巾傻乎乎地站在岸边,泡在池子里提醒他,“别一直站在那里,当心受寒。” “哦哦。”时陵光回过神来,一边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一边踩着池底的鹅卵石往水里趟过去。 温景行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是就他的身材看上去完全已经是成年人的样子了啊,古铜色的皮肤,八块结实的腹肌,还有浑身上下线型流畅的肌肉...... 时陵光有些酸溜溜地想,等他长大了,个子可是比大师兄还高,身材也比大师兄好看。 他,他只是暂时地小这么一下。 左曜泡澡温泉里,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暖洋洋的感觉让他十分放松。 见小徒弟只在池水边小心试探,然后可怜兮兮地抱着双腿蹲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左曜好笑地朝他招了招手:“陵光过来,跟师父一起泡。” 时陵光觉得口干舌燥,有些困难地咽了口口水拒绝道:“还,还是算了吧,我就在这里泡好了。” 左曜实在是美得雌雄莫辨,无论是他的这张脸还是身体,都带着勾魂夺魄的力量。时陵光怕自己再靠近些,会动摇他喜欢漂亮姑娘的信心。 时陵光怀疑,这个世界上当真有见到左曜的身体还不会动心的人吗? 他又瞟了一眼正趴在池子旁边闭着眼睛泡澡的温景行,好吧还真有,眼前这不就是一位么? 温景行对待左曜的态度,更多的还是把左曜奉为神明一样地尊敬,是信徒对待自己信仰的虔诚和敬爱。 见时陵光不肯过来,左曜也不坚持,泡了一会儿便对温景行道:“景行你来给为师搓搓背。” 虽然他们修仙之人身上不会有污物,但是泡完澡再搓个背是正常程序,泡在这里头再搓个澡,想想就觉得美滋滋。 时陵光的耳朵立刻就竖起来了,他回头看到温景行正要起身走过去,心中一惊。如果他身上有毛,这时候一定是浑身炸毛的。 时陵光没有发现,他这时候微妙的心情很像是某种被侵犯了领地的猛兽。 “师尊,我来给你搓背!”时陵光拖着条大毛巾就要往左曜身边走过去,眼神还格外坚定地看着左曜。 左曜茫然地和温景行对视了一眼,搞不懂小徒弟这是在想什么,不过看到小小只的崽崽吃力地拖着大毛巾往这边涉水走来,左曜还是觉得有些暖心。 他的宝贝小徒弟果然还是最心疼师父了。 忽然,时陵光脚下一滑,毫无防备地仰面摔进水池里,双手立刻慌乱地在水里胡乱划拉。 左曜见状,急忙走过去把人从水里捞起来,下一秒,愣住,低头。 时陵光只感觉在慌乱之中有一只有力的大手扶着自己的胳膊将他从水里捞起来,只是他的手在乱划拉的时候突然抓到一个东西,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双手双脚都缠上去。 看着紧紧地扒在自己腿上的某只,左曜有些哭笑不得。 旁边的温景行看得有些想喷笑,碍于小师弟的尊严便只是抿着嘴低着头狂笑。 回过神来的时陵光讪讪地松开双手,默默地在心里自我安慰,他是个旱鸭子,遇到这种事当然是本能地想找个救命稻草抓住,不怪他不怪他。 “放屁,你就是想抱美人师父的大长腿,非人哉!我也想抱~~~”被他关在房间里的蹦蹦咆哮。 时陵光切断思想连接,抱住自己的大毛巾:“师尊,搓背。” 左曜摇头轻笑,但见小徒弟一脸认真的模样,便带着他挪往水浅的地方,自己干脆趴在水里的青玉阶上,任由时陵光折腾。 时陵光把毛巾搭在肩上,望着眼前的玉色肌肤,才明白了何为温泉水滑洗凝脂。 左曜的皮肤光滑无比,连一滴水珠都挂不住。温泉水顺着他的身体顺畅地滑落,竟没有一丝凝滞。 这样光洁丝滑的皮肤,不知道会让多少女人羡慕嫉妒? 被水浸湿的浓黑的发如同蜿蜒的蛇盘绕在他的肩头和背上,越发衬得他肤白胜雪。 左曜的背部很漂亮,腰也意外的纤细,脊柱沟流畅的线条沿着他的背部起伏,最后隐没在腰间的毛巾里。 “嗯?”左曜久久没等到时陵光的动作,微微侧头看向时陵光。 满院的桃花纷扬如雪,一瓣残红打着旋儿落在左曜的发间,让他微微上挑的眼尾也沾染了几分桃色,迷离的眼神似乎蕴藏着千言万语,却又像是什么情绪都没有。 时陵光心道不妙,猛地低头,果然看到一滴红色液体滴落在池水里。 又一次,他又一次因为看左曜看得流鼻血了! 时陵光郁闷得很想抽自己几个耳光,他这具身体也忒不争气了。 更重要的是,那是左曜,是他的师尊!他看得流鼻血也太大逆不道了! 倒是左曜立刻翻身坐起,把住他的脉搏为他输入灵力止血,暗中做出决定,他的小徒弟身体这么弱,泡了会儿温泉就流鼻血了,看来教他修行的计划要尽早提上日程了。 第26章 徒弟有点怪(七) 白夫人对于大女儿很可能有喜欢的人这件事耿耿于怀,夜里也没怎么睡好。 她旁敲侧击地打听了许久,却什么都没有听到。璇音虽然平时性子没那么细致,却对这件事守口如瓶,这更让她介意了。 望着在梅花树下带着两个弟弟玩游戏的璇音,白夫人心中涌出一股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随后又有些酸溜溜地绞着手里的丝帕。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混蛋,骗走了她宝贝女儿的心,要是这人以后让女儿伤心了可怎么是好? 她们家族虽然在下界势力庞大,但是拿到上界就什么也算不上了,就算是有心庇护着璇音也没有那个实力啊。 白夫人越想越担心,随后心中便有了计较。 既然璇音不肯说,那去问问她的师父和师兄不就好了?她就不信这几个人朝夕相处着,璇音还能瞒得过他们? 不过,还得找一个好的由头才是。 她思考了片刻,看着自己的两个小儿子,一拍大腿有了主意。现成的理由不就在这儿么? 她招了招手,吩咐自己的近身侍女:“给小姐备好衣裳,傍晚的时候我要带着她去逛一逛灯会。你再派人把拜帖送去掬香院,就说是......就说是音儿请她师父师兄弟们去看看热闹。” 看着侍女领命而去,白夫人的脸上这才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 掬香院里,左曜正在教时陵光引气入体,从早上到中午,约莫练习了将近两个时辰,时陵光的额头上也渗出隐约的汗水。 倒不是练的辛苦,而是他必须要在左曜用灵力探入他体内的时候把自己所有的灵力全部都隐藏起来,装出一副体内毫无灵气的假象。 想骗过一个元婴期的修士实在是太艰难了。 要不是左曜对他没有半分怀疑,或许早就察觉出不对了。 不过装了一会儿他也懒得装了,难道就只许左曜是个修炼天才么? 于是他装模作样地按照左曜的引导,顺利地将一缕极细微的灵气纳入体内,然后回头看着左曜:“师父,好像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左曜微讶,把住时陵光的脉搏探了探,眼神由惊讶变得惊喜:“你竟然只用了两个时辰便引气入体,陵光,你是天生的修士,未来你或许会走得比为师还远!” 他自己当初引气入体虽然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但他是自幼在天玄剑门长大,日夜受着天地灵气滋养,身体没有太多的杂质,再加上是变异冰灵根,这才能顺利引气入体。 而时陵光却是生长在下界,接触修炼一事也不过十来天,却能做到引气入体,不是天才又是什么? 而且,左曜还发现,时陵光对于周围的天地灵气有一种超乎常人的亲和力,平常人需要耗费精力引导灵气入体,而他身边的灵气却根本不必大力引导就主动进入他的经脉之内。 灵气进入他的身体自然得像是水流入海,鸟倦回巢。 时陵光干笑着摸摸鼻子,一不小心戏演过头了。 “左大美人说得没错,你身边的灵气的确是很愿意主动跟你亲近。”不料,趴在时陵光头顶的蹦蹦也突然开口了。 这也是他挑中时陵光作为自己的契约者的原因之一。 时陵光认真的回忆了一下,好像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是五灵根,修炼的速度比其他修士要慢一些也是正常的。 除了......他在修炼的过程中吸收的灵气几乎都不需要自己炼化就能为他所用。 见他还在苦思冥想,蹦蹦倒是不以为然:“你们蝼蚁之间也分天赋优劣,一群普通蝼蚁中出现了左大美人和你这样稍微特别一点的蝼蚁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时陵光也只能把这一点不同归结为上天眷顾了。 不过,他倒是能够感受到左曜是真心地为他高兴,有了非同寻常的灵气亲和力,至少他以后的修炼一途会平坦不少。 就在这时候,白夫人领着璇音走到了院子外头。 左曜见两人走进院子,倒是有几分意外。 璇音许久不曾回来,他还以为这两天璇音肯定都会陪在家人身边,他根本见不着这丫头一面呢。 白夫人换了一件不那么华丽的茶灰色锦裙,臂间挽着条烟罗紫的披帛,却依旧显得雍容华贵。 璇音也穿着件杏黄色羽纱花裙,淡白色的腰封上缀着精致秀雅的赤金蝴蝶看上去格外娇俏。 左曜微微颔首,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白夫人?” 这位白家的家主夫人突然找上门,应该不会只是简单地来拜访而已。 白夫人福身行礼后,微笑道:“今天是九幽城内一年一度的灯会节,从酉时起,便有人陆陆续续去千龙湖放河灯,入夜以后,河灯铺满湖面,也是难得的热闹。几位赶巧来了,不去看一看倒是可惜。” 顿了顿,她才又笑眯眯道:“不知仙长和两位贵徒愿不愿意同游灯会?也可以看一看这凡界红尘里的俗世之人的节日。” “灯会节?有点儿意思。”左曜看了看身侧的两个徒弟,想起之前秋玉玲珑也曾向他推荐这灯会节,便微微颔首,“那就要麻烦夫人了。” 白夫人心中一喜,有机会了。 她连忙又补充道:“我已命人备好画舫,此时虽然离酉时尚早,但泛舟湖中,也别有一番乐趣。” 左曜见白夫人这般殷切邀请,更加确定她一定是有事相求,却又不好开口,才绕了这么大个圈子。 不过绕来绕去,大抵也绕不开璇音身上。不管她所求何事,终究是为了自己的女儿着想。 想到这里,左曜也没有拒绝她的邀请,点点头:“夫人盛情难却,我们便却之不恭了。” 时陵光跟在左曜身后,一边继续默默地吸收着身边那稀薄的灵气一边开始偷偷地按照《天元诀》的心法修炼。 不一会儿,那些原本如雾如岚的灵气就在他体内汇聚成五彩的灵气,与旁人的灵力都不相同。 不过这一点,就连时陵光自己都不知道。 只有一直懒洋洋地趴在他头顶上的蹦蹦突然睁开了眼睛,绿豆大的黑色凤目死死地盯着时陵光挺直的鼻梁。 这股熟悉的五彩灵气,如果他没有感应错的话,时陵光应该是那位的后裔! 难怪时陵光对于天地灵气有这样强大的亲和力! 原本以为上古神魔大战之后,那位的血脉已经断绝,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有机会再次看到那位的血脉传承。 如果时陵光真的是那一脉传人......他日后的发展,绝对不可限量! 蹦蹦收起心底的震惊,神色复杂地用小爪子扒拉了一下时陵光乱糟糟的头发。 他居然巧合地与时陵光签订了契约,真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很快,蹦蹦就做出了一个决定。鉴于那位的后裔血脉早就在三界声名狼藉,为了时陵光和它自己的小命着想,在时陵光突破九天玄仙的修为之前,它就是死也不会把这个秘密透露出去。 呃,如果它死了,守着这个秘密还有何用? 蹦蹦成功地把自己绕糊涂了。 对此一无所知的时陵光跟着白夫人坐车白家最低调的一辆马车往千龙湖走去。 当然,这个低调也是相对而言。 至少对于识货的人来说,千年金丝楠木打造的车身和拉车的两匹浑身雪白无一丝杂色的龙马就不是寻常人能弄到的。 很快,一行人就随着拥挤的人潮抵达了千龙湖畔。 据说这个千龙湖已经有好几万年的历史,曾经这里包括九幽城都是一片茫茫无际的海洋,一个规模庞大的龙族便栖息于此。 后来在上古的神魔大战中,龙族因助仙界除魔有功,举族飞升天界,这千龙湖里便再也没有一条龙了。 如今的千龙湖虽说是个湖,但是整个水域方圆四万平方公里,说是个小型的海也不为过。 千龙湖在近九幽城的地方有一处隘口,隘口里面的面积约莫五十平方千米,比起偌大的千龙湖不过是沧海一粟,被当地人称作小千龙湖。 白夫人所说的城里人过的灯节便是在这个隘口里的小千龙湖里举行。 此刻,小千龙湖边已经挤满了人群,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都十分和谐地融在一起。 湖畔路边,两排小摊子排起了长龙,竟是一眼望不到头。 这样狭窄的小路上,马车自然是过不去的。 几人下了马车,沿着不算宽敞的小路往码头的方向走去。 这一日果然不负灯节之名,那些大大小小的摊子无论摆着售卖的是什么,前边儿必然都会挂着几盏精致新奇的花灯,更有修士干脆用灵力让花灯漂浮在半空,看上去漂亮又有趣,果然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注意到一路走来,那些人都死死地盯着左曜打量,时陵光有些不高兴。 他左右看了看,然后从旁边的摊子里抓起一个白狐的面具递给左曜:“师父,戴。” 左曜也觉得路人都盯着自己瞧有些困扰,便欣然接过时陵光递过来的面具扣在脸上,只露出线型优美的下颌和薄唇。 又往前走了一段,时陵光发现这附近的摊子大多都是卖的姑娘们喜欢的胭脂水粉,耳坠钗环一类的精致小物,其余的便是卖风筝的卖面具的卖花灯的。 “师姐,这里怎么这么多卖胭脂水粉的?”他觉得总是有些奇怪,便询问身边的璇音。 难道这些人只觉得姑娘的钱好赚所以才卖这些东西? 璇音闻言,笑着上下打量着时陵光:“灯会节本来就是给青年男女约会祈求爱情的节日,那些男子为了讨得女孩的欢心,自然会给她们买一些小东西。不过陵光你还小,考虑这个问题有点儿早哦。” 时陵光:“......” 他真的只是好奇问问而已。 见时陵光低着头不说话,璇音又逗他:“我们这里还有个习俗,喏,你看那边湖中心的莲花。等到了晚上,月亮正落在湖中央的时候,年轻的小伙子就会去湖心摘一朵莲花送给最重要的人。不过陵光你可能还要再等十年才能来摘花哦~” 时陵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湖心有一大片一望无际的红莲,鲜艳的莲花在风中摇曳生姿,远远看去竟像是一片在水中燃烧的火焰。 一直安静地听着璇音和时陵光两人对话的左曜心里有点儿紧张,见两人的话题始终绕不开男女情爱,生怕时陵光对他师姐早早地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左右看了看,便在一个小摊子前停下,然后回头看着时陵光:“想放风筝么?” 时陵光:“?” 然后露出一个属于五岁孩子的纯真笑颜:“好呀!” 第27章 徒弟有点怪(八) 卖风筝的摊子上摆了一排五颜六色的精致风筝,有一个摞一个组成一条黑龙的,也有展翅飞翔的大雁的,有纸糊的也有绸缎裁的,当然这中间的价格差距也很大。 时陵光最后挑了一个拖着长长尾巴的凤凰图案的风筝,璇音跟着凑趣儿,也挑了一个蝴蝶穿花的大风筝。 “拿好了,待会儿去人少的地方再放。”左曜提醒时陵光。 时陵光默默地点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风筝,一想到自己还要装十多年的小孩儿,心中顿时涌出一股生无可恋的感觉。 就在他内心沮丧却还要强装欢喜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手里的风筝一重,放手不及的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凤凰风筝的尾巴因为被路人踩在脚底下而扯掉了。 他微微一愣,随后掩饰着心里的开心抬起头,却在看清楚那个踩掉了风筝尾巴的人以后,脸色突变。 左曜摘下脸上的面具拿在手里,冷眼盯着对方。 那只脚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徐子卿。 徐子卿在打听清楚了左曜他们是来九幽城的消息后,便也带着十几个关系好的师弟们来消遣。 因为左曜他们几人没有刻意隐藏行踪,想要找到他们还是很简单的。反正呆在丹鼎阁见不到秋玉玲珑,还不如下山找找左曜的晦气。 这不,徐子卿一进城就发现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左曜身边的小徒弟竟然是下界人皇一直在通缉的前朝皇子。 虽然清楚就算是皇帝本人来了也奈何不了左曜,但是能让左曜添点儿恶心徐子卿也觉得很开心。 “怎么是你?”璇音皱起眉头,神色不善地看着徐子卿。 徐子卿假笑一声:“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没看到陵光师弟的风筝,给你踩坏了。真抱歉,左长老不会跟我们晚辈计较吧?” “你!”璇音气得就要上前动手。 徐子卿的话虽然恶心了点,却是实话。 要是天玄剑门的长老与紫霄剑宗一个晚辈弟子动手的消息传出去,不管起因如何,总不免给人以大欺小的感觉,白白地授人话柄。 温景行不动声色地捉住璇音的手腕把她往身后一拉,冷冷地看着徐子卿:“我师尊是何等人物,怎么会与徐师兄一般见识?不如,我们同辈来比划比划?” 徐子卿眼前一亮,他打不过左曜还打不过温景行吗? 温景行不过是区区一介筑基中期的修士,他自信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把对方给修理了。 白夫人原本站在旁边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看戏。 毕竟是修士之间的纠纷,况且那个徐子卿一看就是故意找事来的,她一个凡人当然没资格掺和进去。 但是在看到温景行居然拉着女儿的手就让这个性子暴躁的丫头熄火了,她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然后,她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接近了真相。 这问题还用再去问左曜吗? 还用问吗? 想想就知道,温景行在天玄剑门里也算是少年有成,加上又是出身名门,跟在左曜身边也学了他温润如玉的品性人格,正是多少女子都倾心的对象。 璇音与他朝夕相处,喜欢上他也很正常。 她也是一时灯下黑了才忘记这个人的存在。 不过,若璇音当真是喜欢温景行的话,这桩婚事倒也不是不行,就是怕温景行的父母会不会看不上她们家丫头...... 前头左曜与徐子卿一行人的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而白夫人却在脑海中把以后两人合籍的时候要陪送哪些彩礼都考虑清楚了。 再回头看看温景行,她却是越看越满意。 小伙子比璇音年长三岁,却是成熟稳重,举止之间颇具君子端仪,果真是配得上她家丫头的。 听到温景行要跟对方动手,白夫人下意识地就护起来了:“按照九幽城里的规矩,修士之间若是擅自动手,可是会被城主亲自削去一成修为,逐出九幽,永不许入内的。” 听到这话,徐子卿才想起来,九幽城里确实有这么一茬规定。 他傲慢地看了温景行一眼:“这次算你运气好。” 言下之意,没有九幽城的规矩,他早就把温景行给收拾了。 时陵光却看不得徐子卿小人得志的模样,停了片刻,他丢开手里的风筝,扑进左曜的怀里。 “师父。”小孩子的声音隐约哽咽,却故作坚强地安慰着左曜,“陵光不喜欢放风筝,不要放风筝了。” 这可怜兮兮如同被欺负了的小可怜的模样,别说是左曜,就算是白夫人见了也有些心疼。 左曜的眼中腾的窜出怒火,冷得像是夹杂着冰碴子的眼神看得徐子卿浑身一冷,他感受到的是左曜真真切切的杀意,因为在不久之前,他也曾经感受过一次。 而那一次,几十个魔修全军覆灭。 徐子卿有些心虚,不过他想到九幽城的规定,便又放心下来。九幽城城主可是化神期大能,就算左曜心中有火又能拿他怎么办? 难道他一介元婴修士还能打得过化神期的修士不成? “你的小徒弟是人皇正在通缉的前朝皇子吧?等我把这个消息传到幽都,你猜人皇会不会善罢甘休?”徐子卿为了扳回一城,半是威胁地看着左曜。 左曜手掌微微一动,朱雀剑就已经握在手中。 徐子卿一见,心中一慌,随即安慰自己,这里是九幽城,他左曜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在这里撒野的。 更何况,他也是有倚仗的。 他正权衡着,一个凉凉的声音便从人群外头传来:“这么些人都围在这里做什么?滚开滚开,别挡了本公子的路。” 左曜耳朵微微一动,确认发话的人尚在百米开外,声音却已经传至这边,可见来人应该也是一个修士,而且修为还不低。 徐子卿心中一喜,立刻把那人叫住:“扶风公子,这么巧你也来看灯会么?” 一听到扶风公子的名字,周围的人群立刻像是遇见了鲨鱼的鱼群一样散开,徐子卿身边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消散,硬是留出了偌大一片空地来。 白夫人听见那人的声音,面色也是微微一变,拉着璇音的手把她往自己身后扯,又抬手扯下璇音发鬓间的珠钗,让她两侧的长发垂落在胸前,好遮挡住她的脸。 温景行疑惑地看着白夫人这一系列流畅而又不引人注意的动作,低声询问璇音:“那扶风公子是谁?” 璇音看了看左右,用传音入耳的功夫告诉他:“他是城主的独子,生性浪荡,最喜欢沾花惹草,府上除正妻之外,还有好几十个绝色姬妾,反正就是个大色鬼。” 温景行闻言,倒是能理解白夫人的举动了。 只是在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见一位穿着华丽的紫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摇着一把玉骨金面的折扇,立在人群外。 男子的容貌可以称得上是英俊,只是长年浸泡于酒色让他的双眼无神,浑身上下散发着猥琐的气质。 他见到徐子卿后笑了笑,收起折扇道:“没想到徐兄也在此处,真是巧了。我看这么些人围在这里,可是有人找徐兄的麻烦啊?” 徐子卿也是在几年前的机缘巧合之下与扶风相遇,在得知扶风是九幽城城主的独子以后,他便刻意结识。 两人一个曲意逢迎,一个将计就计,也是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就结为了酒肉朋友。 虽然是酒肉朋友,但是扶风公子也不介意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给予徐子卿一些便利。 毕竟他也听父亲说过紫霄剑宗,虽然后辈不顶事,但是门里有几个老家伙却是化神期的强者,与紫霄剑宗交好不是坏事。 听出扶风公子要给自己撑腰的弦外之音,徐子卿心中更有底气了。 不提九幽城主,就说扶风公子自己就是元婴初期的修士。 扶风公子如今一百多岁,虽然修炼不行,但是架不住他有个好爹。 上界修士之中,越是能力强大之人越难以孕育后嗣,九幽城主青灯道人晚年得子,便把扶风公子当做自己的眼珠子一样呵护疼爱,宠溺无度。就算他不愿意修炼,青灯道人也能举九幽之力,遍寻灵丹妙药,用丹药之力为扶风公子灌顶,强行提升修为。 凭借着九幽城丰厚的财力物力,青灯道人用灵药仙丹硬生生灌出来一个百岁的元婴修士。 他对这个儿子的疼宠,可见一斑。 “扶风公子有所不知,在下与这几位曾经有过些误会,本以为都过去了,没想到......”徐子卿说话含混不清,却很能把人往别的方向上带。 扶风公子果然信了,俊脸上露出几分冷意:“还没有人敢在我的地盘上欺负本座的朋友......白夫人?” 白夫人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正好挡在璇音前面。 她对着扶风公子微微行礼后,不卑不亢道:“一别数日,不知怜香、惜玉两个丫头可把公子服侍得周到?若不好,本夫人再挑两个好的给公子送去,如何?” 面对着白家的家主夫人,扶风公子倒是稍微卸去了几分轻浮,想到怜香、惜玉两个丫头在床上的浪-荡-劲头,他的脸上露出几分意犹未尽的笑容:“那两个丫头倒是不错,你们府上的人很会调-教人。”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白夫人身后的璇音身上,微微挑眉:“听说夫人家的大姑娘回府了,这位便是么?让我瞧瞧是否和夫人一样美貌。” 白夫人心中一紧,这扶风公子可不是个什么体面人,璇音丫头长得不错,要是真的入了他的眼...... 正想着如何措辞,左曜清冷的声音便从旁边传来:“璇音是本尊座下的弟子,阁下慎言。” “本公子在说话的时候旁人最好闭嘴......”扶风公子眼神一变,不耐烦地转头看向左曜。 随即愣在原地。 他平生见过美人无数,清雅秀丽的,妖艳妩媚的,清纯可爱的,可以说是,没有什么样的美人再能让他心动。 然而,在看到左曜的第一眼,他便沉沦在对方那俊美如月却又清雅如雪的容貌里。 与眼前这位美如谪仙的青年人相比,他以前见过的所有美人都显得黯然失色了。 眼前的人只安静地站在原地,便如盛开在万仞悬崖之上遗世独立的昙花般清贵高冷,丝丝寒气环绕在他周身,更显得清贵俊美。 望着那双眼尾上挑的幽暗凤眸,扶风公子觉得自己就此沉沦在那无底的黑暗中也是心甘情愿的。 “你,你叫什么名字?”扶风公子艰难地开口追问。 左曜虽然不通情爱,却也不是傻子,这人眼底的惊艳和贪婪都快要溢出来了,看得他心情十分不爽。 “天玄剑门,左曜。有何指教?”左曜吐出的话冰冷如雪,但听在扶风公子耳中却恍若天外仙音,让他连下腹亦是一阵燥热。 为了避免唐突美人,他强行运转灵力将体内的欲念镇压下去,脸上的笑容却是从来未有的柔和:“指教不敢,在下,只想与美人......呃,与你交个朋友。” 这样直白的话,让在场的人都瞬间瞪大了眼。 白夫人没有想到,她防备着扶风公子看中璇音,没想到这厮居然看上了左曜! 时陵光更是怒火烧心,就连头顶的蹦蹦也愤怒地骂道:“小畜生敢勾搭我的大美人,弄死他,必须弄死!” 时陵光难得与他意见一致,必须弄死! 第28章 徒弟有点怪(九)(倒V开始) 徐子卿在原地愣了许久。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试探的开口:“扶风公子,这左曜......” 扶风公子不耐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既然你说是误会也都过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左曜如今也是本公子的朋友, 你有什么意见吗?” 徐子卿的表情有些开裂。 扶风公子贪色他是知道的,但正因为他是这样一个有实力没脑子的蠢货, 他才愿意把扶风公子当做自己可以利用的资源而已。 但是他从来没想到过, 这厮除了喜欢女人以外,竟然也好南风! 这左曜除了长得好看些、实力强悍些还有什么优点?为什么他认识的人一个二个见到他都像是被妖精勾走了魂魄一样? 左曜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中长剑, 转头看着白夫人:“咱们走吧。” 白夫人偷偷看了扶风公子一眼,随后轻轻点点头:“扶风公子,那妾身就告辞了。” 扶风公子连忙开口:“你们是要去看灯会么?正好我也要去, 不如就一起去吧。” “这......”白夫人心中开始后悔, 自己为什么要提议出门看什么河灯?居然撞上这个瘟神! 更让她不安的是,这个瘟神像是看中了璇音的师尊! 然而她即便是想要拒绝扶风公子的请求,这话也说不出口。 白家若想要在九幽城安安稳稳地呆下去,是绝对不能够轻易开罪扶风公子的。 看出了白夫人的纠结,左曜为了不让她左右为难, 便淡淡地开口:“夫人您看着办便是了,不用在意我们。” 扶风公子却是心中一喜, 以为左曜这是默认了他可以跟着同去的意思。 “那,公子请吧。”白夫人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邀请。 扶风公子抚扇大笑:“既然是夫人盛情邀请, 那么本公子倒是不好推辞了。” “扶风公子, 我......”徐子卿见状, 也觉得自己再待下去没趣, 便打算先撤再说。 扶风公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心中认定他与左曜之间有嫌隙,或许还能借着打压他博得美人欢心, 便摇摇手里的扇子故作爽朗地笑道:“诶,徐兄何必急着走呢?你我多年不见,还没叙叙旧你就走了,倒显得我招待不周。” “那?”徐子卿还没明白扶风公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如同去看灯会吧。”扶风公子开口道。 他话音一落,在场的几人面色都更加不好看了。 一个扶风公子就够让人糟心的,再加一个徐子卿......还要不要人过节啊? 气氛微妙的僵持着。 不远处传来两声娇俏的女声:“公子,公子您等等我们呀。” 左曜循声望去,两名长相一模一样的漂亮女子正相互搀扶着气喘吁吁地往这边跑过来。 她们一人穿红衣一人穿绿裙,颜色搭配相当惹眼。再加上姣好的容貌和修长且凹凸有致的身材,顿时就吸引了附近不少男人的视线。 “怜香、惜玉?”白夫人见到两位女子后微微挑眉。 这两名女子也是出自她们府上的舞姬,只是后来被扶风公子看中,带回家做姬妾了,没想到过了这些时日扶风公子还没有厌倦两人,可见她们缠人的功夫也是相当了得的。 “见过白夫人。” 离了白府,她们便不是白家的下人,也就不必再对着白夫人毕恭毕敬,所以两人都是草草地对着白夫人行了个礼,随后便一左一右地傍上了扶风公子的双臂,娇嗔地埋怨道:“公子走得这么快,奴家姐妹都跟不上了。” 扶风公子先是看了左曜一眼,见他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施舍一个,失望之余却又更挑起了他的兴趣。 况且这怜香、惜玉两姊妹当真有些他没有见过的床笫手段,过去还没有人能在床上将他伺候得这么舒爽,故而也没有推开这对姐妹花,只是轻笑了一声道:“好了好了,放开本公子。公子要与白夫人和几位新友去看灯会。” 怜香、惜玉两人闻言,更是不依不饶地拉着扶风的手臂不肯撒开:“灯会么?奴家也想去啦,公子舍得不带奴家去么?” 那两人的眼中隐约含着泪光,梨花带雨的娇媚模样看得扶风公子心头一软,那话也就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好吧好吧,就带你们两人一起去吧。” 白夫人已经无所谓了。 多一个人跟多四个人,对她而言没什么区别,反正后悔就完事儿了。 白家备下的画舫比码头附近的船都要大上一倍,其中金漆木雕的船身更是富丽堂皇。 船头船尾都挂满了已经点亮的花灯,远远望去很是吸睛。 众人上船以后,船头的船工们还没开桨,扶风公子便骚包地打了个响指,一阵稳定的风吹动船帆稳稳地往小千龙湖中心驶去。 左曜师徒四人和白夫人都站在船头,那扶风公子也想往这边凑,只是不知道被怜香、惜玉两人使了什么法子绊住了,上船以后便带着两人往船舱的内房里钻。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在干什么。 白夫人觉得有些恶心,暗中决定回去以后就让人把这艘宝舫偷偷凿沉了。 左曜目光沉沉地望着那两名娇俏的女子与扶风公子一同消失在船舱里,眉头不觉微微蹙起。 如果他没有感应错的话,那两名女子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魔气,与他昨天在宴会上感应到的魔气一模一样。 蹦蹦也察觉到了异样,立刻把消息告诉了时陵光。 时陵光皱起眉头,抬头看了左曜一眼,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已经察觉不妥了。 此刻,远处湖面的夕阳只剩下最后一缕霞光染红一线天空,其余的穹顶都已经被夜色笼罩。 “师父。”时陵光牵着左曜的衣袖,站在船舷内根本看不到外头的景致。 左曜微微俯身,将他抱在怀里,正好能够将画舫外头的景致一览无余。 湖岸上人潮涌动,放眼望去,手持花灯的人群在湖岸走动,竟汇聚成了一条璀璨如星河的光带。 成千上万的人们纷纷将自己的美好祝福寄托在花灯之中,将花灯缓缓放入湖面。 一波接一波的微浪带来了几分夜的寒凉,也载着一盏盏花灯飘荡着流向远方。 不多时,湖面便亮起了数以万计的河灯,照亮了银色的水面和湖中心的荷花丛。 画舫破开夜风,驶入了荷花深处。 荷花丛中,更是有上百艘大大小小的舟楫画舫隐藏其间,为这夜的小千龙湖凭添了无数隐秘的遐想。 时陵光原本还老老实实地趴在左曜怀里,只是正好看见一处荷花开得别样鲜艳,那娇嫩的花瓣更是散发出异样的浓香,看上起似乎灵气都比寻常的荷花充沛些。 他便伸手一把搂住花茎,想要将那朵人头大小的荷花攀折在手。 无奈荷花的花茎太粗壮,他饶是使了吃奶的劲儿也才掐断一点点花茎。 随后,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包裹住他的手掌,微微一用力,那朵荷花便断在他掌中。 “师父,送给你。”时陵光一点儿没有借花献佛的不好意思,把左曜帮着折下来的话再转赠给他。 左曜闻言,哭笑不得地接过那朵清香四溢的荷花。 “左曜长老好兴致啊。”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从甲板上传来。 徐子卿在船上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决定往船头来,没想到一转角就看到了这对师徒在攀折荷花。 “这湖里的荷花还有个别名,叫藕花,取其佳偶天成之谐音。陵光师弟恐怕还不知道你送这花给你师尊的含义吧?呵呵。”徐子卿当真是在不余遗力地破坏左曜的好心情。 时陵光:“......” 璇音不久前给他说过,他不知道才怪! 他是故意掐了一朵花送给左曜的好不好。 “我就说你是个小畜生吧。”蹦蹦见缝插针地揭穿时陵光对左曜抱着居心不良的企图,不出意外地被时陵光一把捏熄火了。 “闭嘴,或者我送你下船。”左曜冷眼看着徐子卿。 至于怎么个送法,他不提,徐子卿也知道。 徐子卿扯扯嘴角,露出一抹假笑,鉴于他十分清楚自己和左曜之间的实力差距,在扶风公子还没跟他的姬妾办完事儿之前,他决定还是夹着尾巴做人比较好。 “算了,你们慢慢聊,慢......慢着,那是什么?”徐子卿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一个度。 左曜也在察觉有异的第一时间丢开了手中莲花。 那朵娇艳如火的红莲竟然在被摘下来不久之后由红转黑,中间还冒出几缕肉眼可见的黑气。 “是魔气!”左曜立刻打出七道剑气祭起七杀封魔结界,透明中隐约带着乳白色的结界瞬间将整艘船全部笼罩起来。 徐子卿的脸色蓦然变得苍白起来,他惶恐地看着被左曜扔在湖里却还在继续涌出黑气的荷花,有些紧张开口道:“怎么会有魔气?这里是不是有魔修?” 左曜皱眉看了他一眼:“你自己难道看不出来么?” 徐子卿到底也是紫霄剑宗近百年来最让人瞩目的天才,在最初慌乱了片刻后马上也镇定下来,立刻祭出自己的本命宝剑,警惕地看着那朵在水中不断翻腾的黑莲。 同时,察觉不妥的璇音和温景行也护着白夫人赶到了甲板。 温景行皱紧浓黑的眉,刚才左曜祭出的可是七杀封魔结界,若不是出现了强大的魔修,师尊绝对不会轻易使用这个结界的。 “景行,你先护送白夫人和璇音、陵光回到白府,让他们呆在掬香院里,那里有为师设下的伏魔阵,魔修轻易进去不得。这里危险,你们快走!”左曜将怀里的时陵光交给温景行,神色严肃地命令道。 早在察觉到白府里有魔气的时候,他就趁着夜深人静在掬香院做了布置,本来是用于以防万一的。没想到却还是派上了用处。 温景行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抱起时陵光后,一手扶着白夫人,一手护着璇音就要御剑离开。 “来不及了,这里有魔修设下的埋伏,一旦离开这艘船的结界范围,马上会被外面的魔气吸干的。”徐子卿忍不住高声提醒道。 事实的确如他所言。 月光下,湖心所有盛开的莲花都开始逐渐冒出黑气,随后那些黑色的烟雾越来越浓,已经将两三艘小船上的人逐渐笼罩起来了。 凭借温景行的修为要闯过这重重魔瘴,是一件几乎很难办到的事情。 那群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何曾见到过这种架势?立刻就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哭叫求救声。 左曜的瞳孔微微一缩,下一秒已经手执朱雀剑升到半空,继而眸色一厉,凭空一剑以雷霆万钧之势斩落,竟硬生生地将那还在不断壮大的魔障劈开了一道口子。 随着无形的剑气接触到湖面的瞬间,方圆一里的湖面全被冰封,那片被剑气压制在湖底的魔障黑雾仿佛有生命一般疯狂地向上扭曲涌动,却根本无法突破左曜的剑气封印,只能愤怒而无力地在白色的冰面下不断地撞击着,无声地咆哮着。 “快去救人!”左曜这蕴含灵力的一声如同九天雷霆猛然炸响,瞬间惊醒了画舫上的温景行璇音和那十几名紫霄剑宗的弟子们。 第29章 徒弟有点怪(十) 十来个修士立刻趁着左曜独自一人抵挡魔障的功夫, 飞快地穿梭在荷花丛中寻觅凡人并将他们全部都转移到白家那艘大船上。 虽然他们跟左曜这群人不对付,但是并不影响他们践行自己执剑为公的修行之道。 在这群修士的帮助下,湖中的所有凡人和低阶修士都被安全转移到画舫之上。 然而, 左曜的眼神却微微一凝。 下一秒,原本被他的剑气封印的冰面突然炸, 随后整个小千龙湖的湖水都沸腾起来, 冲天的魔气在瞬间弥散开,侵占了整个湖面, 而且还在飞快地往岸边蔓延。 岸边那群后知后觉的凡人只见到一大片诡谲的黑雾飞快地往这边移动,再看到凡是黑雾经过的地方,湖面都飘起了一大片死鱼死虾, 这才察觉不对, 立刻惊慌失措地往远处逃去。 不过几息的功夫,湖面便已经彻底地笼罩在黑色的魔障之中! 那些魔障是最低阶的魔物,只要它们吸收了足够的灵气,就能衍生出智慧,成为最低等的魔物。 凡人的阳气也是灵气的一种, 而与吸收天地间的灵气再修炼转化为自身修为相比,魔物直接选择了更加简单的掠夺人类灵气的方式强化自己的力量。 这也是魔物为天道不容的原因。 天道不仁, 以万物为刍狗。而这份不仁,才是天道最大的仁慈。 所有的生灵在天道之下均是平等的, 魔修这种靠着掠夺其他人的修炼方式乃是逆天而行, 自然会被遵循天道的上界修士和仙界不容。 看到了最美味的灵气之源, 魔障浓雾在空中疯狂地翻滚着去猎杀自己的猎物。 左曜举起手中朱雀, 白色的残影还留在半空,他的本体却已经消失在百米之外。 七道剑气再度升空结成封魔结界,这一次的结界比他第一次祭出的结界更加强大, 魔障被结界隔绝在岸边,再难跨过半步。 同时,他手中的长剑脱手而出,在魔障中强行撕开了一道口子,直抵白家画舫之前。 朱雀剑绕船一周后,空中凝结起无数冰晶,悬浮在半空中的冰晶纷纷朝着朱雀剑汇聚而去,最后竟然组成了一只身形庞大的冰霜凤凰。 那冰凤无声地鸣叫着,透明美丽的羽翼一展,黑色的魔障便本能地退避三尺。 温景行见状,正要御风推动画舫往岸边驶去,旁边的徐子卿却已经招徕一阵狂风将画舫送到岸边。 金丹期修士的强大是一个筑基期的修士不可企及的。 见状,温景行也不再多话,吩咐璇音照顾好白夫人,自己则护着时陵光,跟着人群往白府的方向撤离。 时陵光被温景行夹在胳膊下颠得有些难受,不过现在也没人顾得上这些了。 能先逃出生天才是最要紧的。 “师父有危险,你能不能帮得上忙?”时陵光担心地询问蹦蹦。 蹦蹦终于反客为主一次,两只小爪子紧紧地扒拉着时陵光的发髻,十分悠闲地告诉他:“求我。” 时陵光沉默了一瞬:“你确定么?往后我们还要共处很长一段时间,要不你再好好想想?” 蹦蹦顿了顿,泄气道:“给我十块极品灵石。” 时陵光松了口气,不过他在自己的储物戒指里头翻了翻才发现,他手上的灵石虽然不少,却没有极品灵石。 顿了片刻,时陵光理直气壮地朝温景行伸手要:“大师兄,给我十块极品灵石。” 温景行停下脚步,时陵光才发现他们已经进了白家宅邸了。 “我只带了八块。”温景行都没有问时陵光要极品灵石干什么,便把自己的储物手镯里头的极品灵石全部都给他了。 旁边的璇音见状,又从添了两块极品灵石凑齐十块塞进时陵光的手里,随后把他和白夫人两人一同推进掬香院,用哄小孩的口吻告诉他:“你跟我娘在这里呆着,不要离开,这些灵石拿着自己玩,明白么?” 时陵光点点头,看着手掌里隐约可以用肉眼看出灵力流转的极品灵石,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财大气粗的大师兄和师姐什么的,最喜欢了。 “快给我快给我。”蹦蹦迫不及待地扑到时陵光的手里,急不可耐地想要吸收其中的灵气。 “等等。”时陵光却并不完全信任它,他警惕地把手掌一缩,便让蹦蹦扑了个空,“你还没有说怎么救师尊呢!” 蹦蹦只得眼馋地看着时陵光手里的灵石,随后才告诉他:“等我把这些灵石里蕴含的灵气全部都吸收转化为我的凤凰之力,就可以把我的凤凰之力借给你了。” “借给我?”时陵光仍然不解,“你的力量如何借给我?” “没错。”蹦蹦颇有些得意地显摆,“我们凤凰一族有一秘法,为替灵之术。你与我订过契约,我便可以借助契约为纽带将凤凰之力借给你。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你得了我的凤凰之力,大概能拥有你们蝼蚁里那个所谓元婴中期的实力吧?到时候还怕不能去救大美人么?” 时陵光心中一喜,没想到跟这凤凰定下契约还有这种好事。 旋即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我这幅模样,若是被师尊看到了,该如何向他解释?” 蹦蹦信心满满地把小爪子搭在极品灵石之上:“这个问题,好办。不过还有件事须得提醒你,这极品灵石的灵气有限,你最多能维持半个时辰的元婴中期水准,所以,必须速战速决,懂了吗?” 小千龙湖边,空中的圆月蒙上一层预示着不祥的淡红,湖面之上,越来越浓黑的魔障一次次地冲击着左曜祭出的结界。 很快,结界的灵气在魔气的侵蚀下变得淡了。 左曜凌空御风,冷眼看着结界之外的魔气,又转头看着出乎他意料选择留下来的徐子卿。 徐子卿翻了个白眼:“看什么看?作为紫霄剑宗的剑修,临阵脱逃可不是我的风格。” 更重要的是,虽然他心知自己比不上左曜,但两人好歹都被并为剑修双君,要是日后传出去两人面对魔修,一人迎战一人逃脱,那他还要不要在上界混了? 左曜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徐子卿此人虽然小肚鸡肠,到底还存着几分剑修的担当。 “对了,这里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扶风公子那边怎么没有丝毫动静?”徐子卿忽然想起,扶风公子可是元婴期的修士,外头出现了这么大的动静他绝对不可能毫无察觉才是。 左曜眉头微锁,他一直觉得跟在扶风公子身边的那两名侍妾有些不对头,此刻徐子卿的疑问却正好给了他答案。 这两名女子来自白家新招的那群舞姬里,而那群舞姬里为首的女子身上却带着魔气。 如果怜香、惜玉两人果然与魔修有牵连的话,那么扶风公子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也是正常的。 魔修控制人性的手段层出不穷,如果她们精心策划想要控制住一个元婴期修为的修士,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扶风公子自己也不是什么洁身自持的正经人。 只能说是苍蝇盯上臭鸡蛋,物以类聚罢了。 就在左曜心思转念的同时,那艘巨大的画舫也突然炸开,一股甜香腻人的粉红色雾气从船上炸开,随后两名美艳女子从雾气中款款走出,妖娆的身姿几乎能让所有看见她们的男人都为之痴迷。 惜玉拎着已经陷入昏迷的扶风公子就像是拎着一只待宰的牲畜一样,见有两名剑修拦在她们面前,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眼底都带着轻佻的笑意。 两名女子都只在下身围着薄纱,上面挂着松松垮垮的肚兜,根本起不了遮掩的作用,看得徐子卿面红耳赤,血脉喷张。 他偷偷地看了左曜一眼,发现左曜居然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是一副冷得像是万年冰雪的脸,不由地在心中腹诽:看上去倒是一副正经人的模样,也不知心里是不是也像表面上这般正经? 徐子卿在心中默念了几遍清心咒,这才算是冷静下来。 “你们是天魔楼的魔修?”左曜觉得这两名女子的招式有些眼熟,随后很快便想起此前遇见过的幻姬,她与这两名女子的招式如出一辙。 徐子卿闻言一愣,竟然又是天魔楼的魔修? “呵呵,居然有修士能认出我们来,看来即使是天魔楼久不出现,威名仍存呢!”怜香捂着嘴角娇俏地笑了一声,“两位好哥哥能让一让么?你们挡住我们的路了。” “你们在这里设下八门引魔阵就是为了掳走他?”左曜冷眼看着两名魔修手里的扶风公子。 他也是在刚才助温景行一行离开时才发现,整个小千龙湖竟然是以湖心中的莲花为核心,设下了一个巨大的八门引魔阵。 若不是时陵光天生对灵气敏感,察觉阵法之中的一朵莲花灵气异常,摘下了那朵莲花将这个阵法开辟了一个小小的缺陷,只怕就算是他,也难以在阵内破阵。 “他?”惜玉脸上的鄙夷毫不掩饰,她嗤笑一声,“不过是仗着有个好爹的废物罢了,值得我们这般大动干戈?我们是为了他爹手里的......” “惜玉!”怜香察觉不对,连忙喝止道。 惜玉这才回过神来,随后有些惊恐地发现,她刚才想在暗中给左曜和徐子卿两人下勾魂咒,没想到左曜竟然抵挡住了她的勾魂咒还用了别的秘术入侵她的心神,让她心智失守差点儿就把自己的任务说出来了! 眼前这个男人太过可怕,绝对不能跟他缠斗! 左曜倒是听出了她们的意思,抓扶风只是一种手段,利用扶风要挟青灯道人讨要某件东西才是她们的目的。 怜香、惜玉对视一眼,决定使出自己最强的法术速战速决。两人一挥玉臂,便有粉色浓雾弥散开来。 那片粉雾转瞬便至左曜眼前,随后,两只粉藕白臂从浓雾探出,紫黑色指甲暴涨数寸,直取左曜与徐子卿两人心脏。 徐子卿立刻拔剑挡在身前,不料那魔修的指甲不知是什么武器,非金非银非铜非铁,却无比坚硬,瞬间便摧断了他手中用精金混杂玄铁打造的上品灵剑。 徐子卿立刻后掠数丈,他的速度极快,只看得见一串黑色残影留在空中。 怜香一击不中,转而与惜玉两人一前一后夹击左曜。 左曜不避不闪,手中被一层寒冰覆盖的朱雀剑以肉眼根本看不清的速度洞穿惜玉的右臂,同时一道剑气打出正中怜香肩头。 浓雾中,两声惨叫几乎是同时响起。 惜玉的右臂被剑气炸得粉碎,她的整副身躯上都染上了自己的血肉。怜香的左侧肩头被寒冷的灵气冻住,不过短短两个呼吸的功夫,她的整条左臂便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冰霜之下的血肉都在极低的温度下被冻得坏死,再没有任何知觉。 不过是一个照面,两个人便已经身受重伤,无力再战。 左曜面色不变,他对于面前两名千娇百媚的魔修没有任何怜悯之情, 手中朱雀剑上覆盖的冰霜逐渐消失,他也准备给这两名魔修最后一击。 不过左曜手中还未有任何动作,便见一道白色身影从远处飞来,手中一对长剑飞快斩断怜香被冰灵剑气覆盖的手臂,另外一条白色软绸卷着已经摇摇欲坠的怜香、惜玉两人和依旧不省人事的扶风公子,护着她们急速后退! 第30章 徒弟有点怪(十一) “雪姬魔主, 我们......不是此人对手。”怜香、惜玉两人面色灰败地相互搀扶着落到画舫上跟一名白衣美女行礼请罪后,神色黯然地看着自己的手臂。 此次重伤,她们不知道又要吸收多少修士的灵气, 才能让断臂重生,修为恢复。 雪衣女子悬浮在半空, 面色柔和如雪, 看着不像是修炼魔功的魔修,倒更像是冰清玉洁的上界仙子。 左曜微微挑眉, 这女子正是昨夜在白府献舞的舞姬。 如此看来,这一切都是魔修的阴谋了。 雪姬轻笑一声:“你们两个小丫头打不过他是应当的,就连幻姬也在这位手上吃了大亏呢!” “幻姬魔主?”两人惊讶地瞪大了眼。 幻姬魔主可是天魔楼内修为排在前二十的魔主之一!如果连她都栽在眼前这人的手中, 那么她们两人还能活下来, 当真是命大。 雪姬神色傲倨地俯视着左曜:“说起来,本魔主还要多谢左曜剑仙,若非是你帮我解决了幻姬,这天魔楼内迦楼罗的位置或许还不会落到我的头上呢!” 左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里却是微微一动。 对于如今的上修界而言, 天魔楼还是个神秘而强大的魔修门派,他们对于这个门派的了解仅限于天魔楼近十几年在人界的活动越发频发而已。 但是拥有前世记忆的左隐却十分清楚, 天魔楼不过是魔界在人界布置的一块探路的石子罢了,他们试图通过天魔楼来了解如今人界修士的实力, 然后再制定相应的入侵计划, 打通从魔界来到人界的空间通道。 天魔楼内有八部, 其中迦楼罗和阿修罗两部的魔修实力为八部中的佼佼者。 迦楼罗部下的魔修多为俊男美女, 基本上都是用采阴补阳或者采阳补阴的手段进行修炼。而阿修罗部的魔修则是强大的魔族战士,拥有坚不可摧的躯体和强大无匹的力量。 在天魔楼内,凡是魔丹期以上的修士都被称为魔主, 麾下会有几十上百不等的魔修为其效力。而魔主之间的最强者才能统帅一部,以部的名字为自己的名字,成为天魔门内说得上话的存在。 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在天魔门内体现得淋漓尽致。按照雪姬的说法,那么她现在在魔门内部的正式名字应该是迦楼罗。 迦楼罗? 前世那个在暗中与温熙华打得火热的魔修? 左曜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在他的记忆中,迦楼罗应该是拥有与化神期匹敌的魔劫期修为才是,怎么会只是一个小小的魔丹期修士? 不过很快,左曜就猜到了一个可能。 既然迦楼罗的魔修是以采补的方式进行修炼,那么只要她能采补到一名魔劫期的修士并将其修为全部吸干,自然就进阶魔劫期了。 就不知道是哪个魔头那么倒霉,竟被低自己这么多阶的后辈给算计了。 不过,迦楼罗的好运气应该到这里就结束了。 左曜眼中杀意隐现,小千龙湖上方的空气中温度骤降。 就连站在左曜身后的徐子卿冷不防也被冻得一哆嗦,只能咬牙抱怨道:“下次遇见你,我一定要多穿两件衣服。” 左曜展现出直接碾压的实力,简直让他毫无战意。他还用动手吗?直接站在旁边看热闹就行了啊。 见左曜准备动手,雪姬却是轻笑一声如同风中柳絮飘出十丈开外,随后才开口道:“阁下乃是上修界最年轻的元婴修士,又是公认最有望飞升的第一剑仙,小女子可不敢与剑仙大人动手。” 左曜面无表情地看着雪姬,看来遇到幻姬之后,他们还是派人调查过自己的身份。 旁边的徐子卿却默默地挪开了一段距离,左曜身边的气温实在是低得有些扛不住。 紧接着,左曜手中朱雀剑在脱手的瞬间幻化为万千玄冰长剑,铺天盖地地朝着雪姬袭去。这样大范围的攻击雪姬根本无路可逃,只要被任何一把玄冰剑击中,可以想见她的下场绝对不会好看。 站在旁边的徐子卿有些心有余悸,同为剑门修士,他对于上界各派的剑法都有所了解。 天玄剑门的天玄剑法共分为落星、却月、陨日三部分,每部剑法又分为上中下三阶段,金丹期以下的弟子一般都修习的是落星剑法。只要他们将落星剑法掌握到了上阶,基本上可以越级单挑寻常修士。 而天玄剑法也是因为能以下克上、以弱克强的的特点,被上界修士所忌讳。 上界流传着一句话,若是法修与剑修相遇,两人在一里之外胜负难说,但是一旦被剑修逼近一里范围,法修便只能自己挑个好看的死法了。剑修近战突袭之强,可见一斑。 然而还有另一句话,若是法修与天玄剑门的剑修相遇,最好在十里之外转身就跑。因为天玄剑门的剑修基本上都是剑法双修,擅长近战也擅长远攻,要是与他们结仇,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天玄剑门在上修界的好人缘,有一大半缘故是由此而来,没有几个正常人愿意跟这种强悍到近乎非人类的剑修结怨。 既然不想做敌人,那么就做盟友吧。至少天玄剑门的信誉还是不错的,他们的盟友不用随时提防着一柄长剑会在千里之外直取他们首级。 如今左曜露的这一招分明是天玄剑法里最为高深的陨日玄剑,他却使用得如此娴熟,看上去甚至与天玄剑门的掌门都不相上下。 回想起此前因着些事情把左曜深深得罪了,徐子卿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不知道现在道歉还来不来得及? “华前辈,您要是再不出手,奴家可就要香消玉殒了。”锋锐的剑锋映在雪姬的瞳孔里,她脸上的笑容终究是被这铺天盖地的杀气逼得有些僵硬了。 下一秒,湖面上聚集的魔气突然异变,朝着中间的某一处汇聚而去,一个浑身笼罩在黑暗中的人影从魔气中走出来,头上盖着黑色斗篷,巨大的黑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从左曜出剑到黑衣人的出现,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秒之内。 看着对面突然出现的神秘人,左曜的瞳孔猛地一缩。 或许别人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是左曜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就算魔障凝聚出来的面具和斗篷能隔绝灵力的窥探,他也能肯定,藏在那斗篷之下的人,便是温熙华! 以他目前的实力不可能打败温熙华,虽然温熙华真实的实力只是元婴后期。 前世,左曜最初被温熙华夺舍身体后,根本不能理解他一介化神期修为的修士为什么要夺取他这个元婴期修士的身体,这完全就是舍本逐末的做法。 但是到后来他才发现,温熙华根本不是化神初期的修为。 当初他们的师尊辛夷坐化前虽然留下遗嘱,让温熙华接任天玄剑门的掌门人,但是温熙华以一介元婴修士的实力显然是很难镇压门内长老和前辈的。 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地接任掌门,温熙华服用了师尊留给他的补天丹打算冲击化神期,没想到后来却渡劫失败,依旧停留在元婴后期大圆满的境界。 温熙华为了保住地位,不得不人为制造出自己渡劫成功的天象,同时又服用了秘丹保证自己的修为在外人看来已经达到了化神期的效果。 没有人能想到在修界德高望重的温熙华会用这种方式来伪装自己的修为,他们都对温熙华是化神期修士的事实坚信不疑。 曾经的左曜也对此毫不动摇地相信着。 然而温熙华纵然骗得过上界修士和剑门长老,却骗不过天道和命运。 元婴期的修士只有五百年的寿命,而温熙华却已经看过了四百多年的春秋,如果再不能突破化神期,等待他的便只有天人五衰,肉身坐化,一生修为化为流水。 温熙华已经尝试过站在权力巅峰的感觉,怎么能够容忍自己再次进入轮回,投胎成人,成为三千红尘中的沧海一粟? 他就像个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一切的机会一切的可能,以一个强者的姿态活下去,把自己的生命延续下去。 所以,他把目光投向了年纪虽小却已经表露出修炼天赋的左曜身上,他看着左曜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希望。 左曜也是在后来才明白,所谓师兄的独宠和偏爱,不过是他给自己的备用容器最精心的呵护而已。 徐子卿在温熙华出现的这一刻就已经察觉不妥,这个人给他的压力完全不逊于左曜,甚至还要强上几倍不止。 “这又是什么人?”他有些绝望地看着左曜,心中的后悔值达到了顶峰。 要不是他馋丹鼎阁阁主的美色,便不会竭力拦住大师兄自告奋勇地接下这桩差使,也不会在半路上遇到魔修抢丹,更不会为此得罪左曜,又阴差阳错地被牵扯进这些破事里。 “魔修。”左曜言简意赅地告诉他对方的身份。 徐子卿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 他不瞎好吗? 对方那个人浑身笼罩的魔气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只是想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来历以及,现在跑路还来不来得及? 不过,左曜倒是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和温熙华之间的实力差距。 反正对方比他还担心这具身体会不会受伤呢。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左曜已经持剑冲上去,手中长剑挽起片片寒光,直取温熙华心脏。 一般修士的要害是在丹田,而魔修的要害是在心脏。左曜这一招,显然是拼着要两败俱伤的下场也要给温熙华开一道口子。 当然,温熙华并不把左曜的攻击放在眼中。 尽管左曜使用的剑法是连他都不能熟练掌握的陨日剑诀,但是这并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左曜是个天才他比谁都清楚,但是再怎么天才,也不过是一个才步入元婴期不久的后辈而已。 而他,已经在元婴期停留了两百多年了。 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温熙华并未使用天玄剑门的招式,故而在左曜出手的时候,他只是避让而不接招。 左曜正是看穿了他的这点,才步步紧逼,剑招一招更比一招狠厉。 温熙华用伪装后变得喑哑沧桑的嗓音冷冷道:“雕虫小技,也敢卖弄?本座念你年少无知,只要现在离开,倒是可以高抬贵手饶过你们。” 徐子卿闻言心头一松,既然对面来的这个魔头不是冲他们的,现在撤离倒还有活命的机会。 不是他甘于屈服魔修,实在是他清楚对面的魔修修为在他们两人之上,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完全没有鸡蛋碰石头的必要。 左曜的声音更冷:“你最好别手下留情,因为我也不会放过你。” 温熙华觉得左曜的话里有话,但是转念一下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左曜自幼便品行端正,嫉恶如仇,当然温熙华也是没有想到他伪善的一面还能教出个刚正不阿的正直青年。 左曜本性如此,见到个魔修便不共戴天也是情理中事。 紧接着,温熙华就看到左曜浑身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银色光芒之中,整个人宛如一颗耀眼的流星划破黑暗,毫不犹豫地杀了过来。 第31章 徒弟有点怪(十二) 左曜使的是两败俱伤的剑招, 但是他断定温熙华绝对不会硬接这一招。 但是,他清楚,不代表别人也清楚。 没等他接近温熙华身边百米, 就被一个从旁边冲出来的黑衣人拦腰抱住。 “不要命了?”那人厉声呵斥一声,熟悉又担忧的语气听得左曜一愣, 连护体罡气都下意识地收回体内了, 免得伤了那人。 来人的眼神犹带怒意,天知道当他看到左曜用一招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剑法时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好吗? 被吼得愣了一瞬后, 左曜才抬头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拦住自己的人。 来人个子约莫比他高了大半个头,脸上带着张能隔绝灵力窥探的黑色面具遮住了眉眼和英挺的鼻梁,面具后面的眼睛凌厉而幽暗, 像是夜色最深处沉积的黑暗。 “阁下是?”察觉到来人对自己并无恶意, 左曜淡淡地开口询问。 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有些熟悉,但是他一时间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此人。 许是在哪里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修界同仁吧? 黑衣人一顿,迟疑了片刻后才犹犹豫豫地开口:“在下......” 他的目光心虚地瞟过漫天夜幕,干咳一声后道:“夜岚,只是云游下界的一位散修。” 左曜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来人, 既然这人不愿意告诉他真名和身份,他也不必强求。 “你这个卑微的小蝼蚁, 怎么敢用本大爷的真名?”‘夜岚’的脑中,蹦蹦气得跳脚。 他作为凤凰一族, 自然是有自己的大名的, 只是他一直没有告诉时陵光而已。 不过在一刻钟之前, 他为了把自己的凤凰之力借给时陵光, 使用了秘术替灵之术,就在自己心神松懈的瞬间却被时陵光意外窥见自己的记忆。 当然,时陵光也知道了他的真名就叫夜岚。 听到夜岚的抗议, 时陵光也不怎么在意:“不过就是借用一下你的名字而已嘛,至于这么小气么?” 夜岚简直快被气死,这小蝼蚁既要借自己的凤凰之力又要借用自己的名字,完事儿了还嫌弃自己小气。 别人好歹是过河拆桥,这货还没过河呢就开始拆桥了? “那么,夜岚阁下,能否请你松开手?”左曜低头,扫了一眼对方依旧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对方的修为在左曜之上,双臂更是修长有力,围在他腰间如同铁臂般几乎撼动不开。 “啊?哦哦哦,不好意思,对不起。”时陵光这才像是被火烫了手一样立刻松开了左曜的细腰,只是那纤细柔韧的触感依旧停留在掌心,让他有些意犹未尽。 “那个魔修的修为应该在魔劫期之上,道友要小心了。”左曜只当夜岚是路见不平又不愿留下真名的仗义之士,便开口提点道。 温熙华虽然是假化神期,却也不好对付。 但若是能在这里揭穿温熙华的假面,人赃俱获的场面,纵使温熙华再怎么能言善辩,也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左曜心中对于眼下趁机揭穿温熙华魔修身份的机会十分意动,只是他心中清楚,在这里活捉温熙华的难度不亚于直接杀了他。 就算这夜岚是元婴中期的修为,两人联手左曜也没有信心能够把温熙华留下。 不过...... 左曜也根本没打算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将温熙华和雪姬几人留下。 他抬头看了一眼西沉的圆月,又把目光转移到对面温熙华和雪姬的身上,最后,视线却落在了一直昏迷不醒的扶风公子身上。 他们做不到的事情,自然有人能够做到。 温熙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再浪费时间,一招手便将扶风公子凌空抓到掌中,回头提醒雪姬几人:“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想拖到青灯道人赶到。” 闻听此言,惜玉倒是不怎么担心。 她见雪姬对眼前这个神秘的魔修态度恭敬,便也谨小慎微地回答道:“前辈不必担心,我们姐妹二人在神玑宫的时候都已经探听清楚了,那青灯老道如今正在闭关修炼,对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等他出关,我们都已经回到西方魔域了。” 温熙华依旧十分警惕:“事关重大,不可疏忽,先撤!” 话音未落,左曜的朱雀剑便又迎面刺来,这一招避无可避,温熙华一手拎着扶风公子,一手应付左曜的攻击竟然不见吃力。 看到这一幕的时陵光却忽然在原地怔住了。 如果他没有感应错的话,对面的那个魔修身上涌动的气息...... 他心中一惊,又仔细确认了一遍,绝对没错!上一世他刻骨铭心的仇人如何能忘? 那名魔修身上的气息与左曜成为魔修以后的气息一模一样! 但是,左曜分明在他身边,那么对面的那名魔修到底是谁? 怎么可能会有两个人的气息是一样的?绝对不可能! 时陵光尚陷在震惊中难以回神,就看到左曜已经与对面的魔头缠斗在一起。 那魔修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看得出并未全力应付,一时间与左曜打得不分上下。 “这位前辈,你怎么干看着不去帮忙啊!”远远站在岸边的徐子卿见那名来历不明的黑衣人还站在原地发愣,有些着急地喊了一声。 时陵光回过神来,立刻握着自己从某个无名的低阶修士身上顺来的下品灵剑上去帮忙。 蕴含着凤凰之力的灵力在灌入灵剑的瞬间,灵剑中的杂质瞬间被蒸发,剑体也比原来小了五分之一。 时陵光后发先至,手中的灵剑剑身覆盖着炎炎紫色火焰,与左曜手中的朱雀剑一左一右形成包围之势,将温熙华困在中央。 左曜的玄冰剑他不敢硬接,黑衣男子的异火剑他亦不敢接触,一时之间,修为高出两人一倍不止的温熙华竟然被逼得有些应接不暇。 雪姬此刻也看出些名堂来,那华前辈不知何故,一直都压制着自己的实力不曾尽力,否则,以他魔劫期的修为怎么可能被两个元婴期的修士逼到这个地步? “前辈,若再不解决这两人,只怕我们就走不了了。”不得已,她只能飞身上前,打算帮着温熙华分散一部分压力。 不过她还未赶到,另有一人拦在了她前面。 徐子卿从自己的储物手镯里另挑了一把灵剑握在掌中,冷眼看着雪姬:“你的对手,是我。” 雪姬还未反应,徐子卿便已经举剑迎来,她不得不使用自己的双剑招架,一时间也是打得难舍难分。 另一头,时陵光越是与那魔修过招便越是心惊,这魔头使用的一招一式,他都再熟悉不过了,分明就是前世的左曜修炼的那些魔功! 他亲眼见过,甚至还被对方用这些魔功伤过,绝对不会认错。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先见之明地用剑斩断了了对方用魔气幻化的毒蛇以后,时陵光再也忍不住了,厉声责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温熙华与时陵光过招的时候也有些疑惑,他的魔功路数是来自魔界,又是某个魔域老祖的不传之秘,怎么对面这个神秘的年轻人却像是见过他的招式,每次在避无可避的时候都能找出破绽堪堪避开? 听见那人询问他的身份,温熙华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问,但是也猜出大抵是和自己使用的魔功有关系。 他沉默不语,也不打算再跟这两人缠斗,便强行使用魔气震开二人,趁机掳了扶风公子便打算遁入湖心的传送阵,甚至连旁边还在与徐子卿缠斗的雪姬都顾不上。 雪姬见温熙华想要独自遁走,那传送阵也即将缓缓合上,心中一慌,冲上去就打算与温熙华一同离开。 “何方魔物,竟敢动我儿扶风?” 突然,一声炸雷般的声音从天边传来。 温熙华面色一变,立刻催动传送阵想要离开,却发现传送阵已经被一股浩然灵力强行封印,如果他执意要启动阵法,唯一的下场便是阵毁人亡。 左曜与时陵光两人听见这声怒吼,心中便是一松,看来是那青灯道人赶到了。 他便拉着时陵光后退数丈,就看见一名穿着青灰长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脚踩一盏巨大的莲花青灯而来。不过眨眼间,便已经横跨十几里的距离落在温熙华与雪姬对面。 温熙华心中一慌,这便是化神期大能的真实实力么? 他有些嫉妒地看了青灯道人一眼,自己两次渡劫失败,此生再无可能突破化神期,除非......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阴鸷起来,见青灯道人落在对面,原本一丈大小的青灯缩小至巴掌大小,中央一豆白色火焰几乎肉眼难辨。 “看来,青灯道长对扶风公子当真是看重得很。”温熙华冷笑一声,随后一掌重重地拍在扶风公子的背后大穴上,让他从昏迷中惊醒。 扶风公子从幻觉中清醒过来就察觉不妥,对面的父亲面色铁青地望着自己,而自己貌似被人辖制,更让他恐慌的是他感受不到自己体内的灵气存在,丹田之内早就破丹成婴的元婴竟然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黯淡无光的金丹。 他惊恐地看着青灯道人,慌乱地喊道:“父亲,救救我,快救救我!我的元婴......我的元婴.......” 青灯道人是何许人? 他只一眼就看出来扶风公子体内的灵气修为被人吸走了大半,元婴期的修为更是跌落至金丹中期! 这一发现让他差点儿没气得昏过去,看着温熙华和他身后三名女魔修的眼神也越发怨毒起来。 “你们挟持我儿,究竟所求为何?”青灯道人虽然实力在在场所有人之上,但是却因为扶风公子不得不忍气吞声地受制于人。 温熙华轻笑一声:“道长息怒,吾等的目的说来也简单,只希望道长能将你掌中青灯换你儿子一命。这桩买卖可还划算?” 闻言,青灯道人怒目圆睁,手指头颤抖着指着温熙华,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掌中青灯可不是修界的寻常灵器,而是一件天界流传下来货真价实的仙器! 一旁的左曜和时陵光两人却都是心中恍然。 前世,他们记得依稀也有这么一出事。 九幽城的城主青灯道人为了儿子的性命不得不把自己的本命法器交给一群魔修,后来,寻到了九件仙器的魔修便用这九件仙器打通了魔界与人界之间的通道,引来万魔入侵。 若非时陵光在最后拉着主持阵法的温熙华一同自爆,只怕人界将成为尸横遍野的魔域妖界。 不过更加让时陵光震惊又忐忑的是,当初他一度认为夺取仙器、残杀同道的人都是左曜,故而重生回来,也一直对他心存戒备和恨意。 但如果说,此左曜非彼左曜呢? 他越想越心惊,偷偷地看了一眼身边左曜的侧脸,根本不敢细想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祝各位读者小天使们端午节快乐(?▽?),多吃粽子呀。 第32章 徒弟有点怪(十三) 听到温熙华提出的要求, 青灯道人恨得牙都快咬碎了。 儿子是他的命根子,本命法宝则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要他在二者之中作出选择, 简直是将他的心脏一寸寸凌迟。 见青灯道人犹豫不决,温熙华决定主动帮他做出选择。 他掌中冒出一团黑色雾气, 那是他凝练出来的至阴至邪的魔障。 魔障在他的操控下幻化成缓缓流淌的烟雾, 若有若无地碰到了扶风公子的脸颊。 只听扶风公子突然爆发出一声惨叫,脸上被魔气沾染到的地方瞬间如同久旱的地面一样龟裂开来, 那裂纹竟然沿着他的脸颊和下颌一路蔓延,裂开的伤口不见鲜血流出,只能看到猩红的血肉在疯狂地抽搐着。 “爹, 爹你救救我啊!我好疼啊爹!你快把东西给他啊......”扶风公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却因为脸上剧烈的疼痛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动作,只能如离水后濒死的鱼在温熙华的手掌中绝望而无力地挣扎着。 青灯道人看得心如刀绞,体内罡气失控外放,掌中青灯的火焰瞬息变红,将他们脚下整个小千龙湖的湖水在瞬间蒸发得一干二净, 就连湖底的淤泥也被高温烤得坚硬无比。 左曜立刻祭起结界隔绝高温,顺便把徐子卿和‘夜岚’两人也护在自己的结界之内。 “道长当心啊, 若是我这手一抖,伤了公子贵体, 到底心疼的也是你。”温熙华见青灯道人对扶风公子的看重程度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心中一定。有了此人在手, 何愁不能顺利取到青灯道人的青莲灯? 闻言, 原本尚且精神矍铄的青灯道人顿时向被人抽去了精气神,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老了几十岁。 他无比怨恨地看了温熙华一样,咬牙切齿道:“放了我儿子, 青莲灯你们拿去!” 温熙华心中一喜,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就将青莲灯拿到手里了! 他正要抬手去接,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且慢。”左曜手执朱雀剑从旁边走过来,微微俯身算是给青灯道人见礼了,“道长的青莲灯乃是不可多得的宝物,若是落入魔修手中,必定会招致一方生灵涂炭,结下因果。” 青灯道人这才看了左曜一眼,打量了他片刻后总算是有些印象了:“原来是天玄剑门的左曜道友,失礼了。” 左曜见他态度淡淡的,知道眼下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便简单地开口道:“其实道长不必用青莲灯换回扶风公子,在下也有办法帮您救回公子。” 青灯道人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就凭你?” 就连时陵光也有些不信,毕竟实力的差距摆在那里,左曜就算天赋再高,如今也不是对面那魔修的对手啊。 左曜微微一笑:“就凭我,和我掌中的朱雀剑!” 话音未落,一阵微风拂过。 天边圆月被不知何处而来的乌云笼罩,天地间一片昏暗。阴风怒号,树影幢幢,所有的人宛如置身炼狱。 而在这昏暗馄饨的空中,唯一的光明便是左曜掌中的朱雀剑。 “去!”左曜微微启唇,朱雀剑便幻化出亿万剑光,恍如旭日初升,光明慷慨铺洒向大地。 “道友不可!”青灯道长此刻才看破左曜的打算,忙抬手去阻,却已经迟了,没有人能拦下天玄剑门剑修已经出鞘的剑,哪怕他的修为比对方高了数倍,依旧不能! 青灯道人在仓皇之间竖起的几道守护屏障被左曜发出的剑光摧枯拉朽般摧毁,依旧趋势不减地朝着对面几人冲去。 只一瞬间,一蓬如同阳光般绚烂的剑光便冲破黑暗,在瞬间洞穿了扶风公子的心脏后,又穿透了温熙华的胸腔。 温熙华难以置信地看着左曜。 左曜是什么时候已经掌握了陨日剑法里最难炼成的初晓破万法? 这套剑法就连剑门长老也只堪堪掌握皮毛而不通精髓,不曾想竟然被左曜独自堪破! 震惊之余,他强忍剧痛低头一看,作为人质被他控制在手里的扶风公子已经气息全无。 人死灯灭,一个死人对他而言毫无用处。 眼见夺取青莲灯无望,温熙华立刻将扶风公子扔开,并化为一团黑雾裹挟着雪姬就往远处逃去。 “左曜!本座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杀我爱子?”青灯道人赤红着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左曜,蕴含自己毕生修为的一掌不容分说地朝着左曜的额头拍去,眼见是已经怒火攻心,理智全无了。 “师......当心!”旁边的时陵光见状,立刻飞身扑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左曜,情急之下差点儿暴露自己的身份,好在他咬住了自己的舌头,把后面一个字吞回肚子里。 “城主息怒,扶风公子只是昏厥过去,并未受伤!”左曜在掌风逼近之前立刻解释道,“不信您自己去看。” 果然,下一秒,扶风公子便又恢复了呼吸,只是被折腾得狠了,呼吸也是断断续续的。 青灯道人闻言,这才收掌。 只是掌风余力扫过时陵光和左曜二人,却依旧让两人的五脏六腑都受了震荡,纷纷吐出一口血,染红了二人的衣裳。 青灯道人也顾不得被自己误伤的两人,转身便去追杀已经跑出十几里开外的温熙华和雪姬两人不提。 这两人若是活着从他手中逃走,那以后岂不是什么人都敢在他九幽城里撒野了? 时陵光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不等他落地站稳,脑中就传来了蹦蹦有些吃力的声音:“怎么还没结束?我快撑不住了。” 时陵光正要答话,却见到面前的左曜在半空中晃了晃,一头栽向地面。 他吓得连忙扑上去把左曜接在怀里,却见到左曜已经陷入昏迷,眉间竟有一处隐约的黑色雾气,那是一股精纯而浓郁的魔气! 这是怎么回事? 时陵光来不及多想,只能抱着左曜一同往地面落下去。 不远处,被青灯道长的掌风误伤的徐子卿正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 见左曜已经陷入昏迷,时陵光也顾不上会不会暴露身份,担忧地把自己体内所剩不多的灵力一股脑地给他渡过去。 “小蝼蚁,省着点儿用灵力,不然没办法支撑你现在的状态了!”蹦蹦察觉不妙,立刻提醒道。 只是此刻的时陵光哪里顾得上这些? 眼下他的眼里心中全都被双目紧闭的左曜所占据,根本无暇理会其他。 “这位道友,烦请你让一让,我来给左曜长老看看吧。”忽然,一个略带焦灼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时陵光立刻戒备地回头,却看到一袭红衣的秋玉玲珑乘着月色从天而降,轻盈地落在两人身边。 “你怎么来了?”时陵光悒悒不乐地从左曜身边挪开了一个位置。 他清楚,论看病疗伤,自己是绝对比不上秋玉玲珑的,眼下最好的选择就是让她来给左曜治疗。 但是一想到秋玉玲珑对左曜的那份心思,他就不怎么乐意看到她太过亲近左曜身边。 秋玉玲珑奇怪的看了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一眼,她并不认识这个人,但是对方好像认识她,而且不大喜欢她。 出于礼貌,她还是解释了一句:“我与这位左长老是旧相识,方才接到了他徒弟发出的求救纸鹤,故而从丹霞山赶来。” 时陵光了然,原来是大师兄和二师姐发的信号把她给招来的。 “我师......左曜长老现在情况如何了?”时陵光急切地追问。 秋玉玲珑不觉多看了他一眼:“不知阁下与左长老是什么关系?” 时陵光闻言一顿,片刻后干咳一声道:“我只是久仰大名,神交已久。” 听说两人素不相识,秋玉玲珑便也没有心思理会他,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只是受了些外伤,不打紧。” 继而飞快地掏出一颗补天丹直接塞进左曜口中,神色难掩焦灼,时陵光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不打紧的样子。 那补天丹并非入口即化,秋玉玲珑见丹药只被左曜的舌尖顶住却不往下,立刻掏出一个酒壶,仰头大大地喝了一口灵酒就要往左曜嘴里送。 “你干什么?”时陵光见状,立刻把左曜从她怀里抢过来,一脸防备地看着秋玉玲珑。 对方一顿,俏脸微寒:“我做什么与你何干?” “左曜是我的......”师父两个字说出来似乎没什么威慑力,时陵光顿了顿便把最后两个字咽了回去。 于是,这句话落在秋玉玲珑耳中便成了:“左曜是我的。” 一句充满了挑衅的宣誓主权的话。 秋玉玲珑冷着脸色把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又仔细地打量了一遍,冷笑了一声:“口出狂言,戴着面具遮遮掩掩,只怕左曜长老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快把左曜放下,他体内灵力已经透支,你再耽误下去,左长老性命危矣。” “那你不许再亲他!”时陵光半信半疑地放手。 秋玉玲珑简直懒得跟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男子沟通。 不过,经他这一折腾,左曜倒是把补天丹吞下去了,也的确不必她再用灵酒喂服。 秋玉玲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食指与中指搭在左曜的脉搏间,用灵气引导补天丹那浩然磅礴的巨大灵力在瞬间就充盈了左曜的元婴之内。 左曜丹田之内的灵气立刻暴涨数倍,里面的灵气足以让他立刻突破元婴中期,步入元婴后期大圆满境界甚至可以冲击化神期。 昏迷中的左曜根本控制不住体内灵气的外泄,时陵光见状,偷偷地吸收了些外溢的庞然灵力,总算是把体内的凤凰之力稳定下来,自己也不必担心会随时恢复五岁小孩的身体。 不多时,左曜便睁开了眼睛。 方才为了抵御青灯道长的那一掌,他不得不调用体内所有的灵气去祭出结界,这样做的下场便是体内用于封印陨仙散的灵力也被他消耗得涓滴不剩。 那些毒物趁机攻击他的元婴,试图侵占他的元神,所幸在他咬牙支撑的时候,一股灼热而霸道的灵力冲入他体内,替他稳住了即将崩溃的元婴。 后面又有补天丹为他补足了充足的灵气,此刻的他体内灵气充盈,他甚至相信自己在举手投足之间便拥有了移星碎月的力量。 只见左曜的双目异常明亮,他仰头猛地挥出一剑,巨大的剑影直冲九霄,破开众人头顶的乌云,那些乌云宛如阳光下的积雪般被剑气撕裂,露出清朗月明的夜空。 “这是......要渡劫了?”时陵光感受到了头顶上隐约传来的雷电之力,目瞪口呆地看着左曜。 他们头顶上传来的劫雷的压力可不是元婴期渡劫的六九劫雷,而是化神期才会有的紫霄劫雷。 就只服用了一枚补天丹,师尊这就要晋升化神期了? 这样的实力和修炼速度,大概是天道真的特别宠爱他们的师尊吧! 秋玉玲珑也在时陵光之后感受到了劫雷的压力,欣喜之余又多了几分担心。 左曜体内的余毒尚未清除干净,贸然从元婴期跨过中期和后期大圆满境界直接步入化神期,恐怕左曜眼下这一劫不好渡过。 第33章 徒弟有点怪(十四) 东方吐白, 晨色初现。 左曜望着九霄之上若隐若现的劫雷,估摸着还需一两个时辰这劫雷才会落下。 他转头看着秋玉玲珑笑道:“多谢阁主相助,补天丹乃是贵派师门秘药......” 秋玉玲珑望着眼前风神俊美的男子, 心脏不由自主地跳快了一拍,听左曜这语气, 莫不是要借着补天丹的缘故对她表白一番? 站在旁边的时陵光见秋玉玲珑一脸娇羞的低头不语, 脸色黑得跟锅底有得一拼。 他眨也不眨眼地望着左曜,心里又酸又涩, 就快委屈得哭了。 虽然他比不上秋玉玲珑解语花的善解人意,也比不上她的背后还有个丹鼎阁的宗派势力,但是他喜欢师尊的心情, 绝对不会比任何人少啊! “小畜生!”夜岚愤慨地在时陵光的脑中骂道, “装得人模狗样假装不喜欢大美人,实际上对大美人最心怀不轨的就是你了!” 时陵光也是如遭雷击一般愣在原地。 所以,他其实是喜欢着师尊的吗? 原来,看着一个人就会没有缘由的高兴,看见别人亲近他就会难过生闷气, 无时无刻都盼着他眼里心中只装得下自己,这种心情, 就是喜欢啊。 “这枚补天丹还给你。”左曜在时陵光和秋玉玲珑两人的注视下取出一枚补天丹,“多谢阁主赠丹救命之恩。” 秋玉玲珑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后, 面不改色地接过左曜递出的补天丹:“原来左长老手中也有补天丹, 既然长老如此客气, 那我也不同你客气了。” 两枚补天丹出现, 若是消息传出去不知道会引起多少人的眼红,如今在两人手里一来一去,却像是对待一颗低阶灵丹一样普通。 时陵光见左曜只是还丹药给秋玉玲珑, 心底掠过一丝隐秘的欢喜,随即却又涌出来更多的茫然和无措。 他喜欢的那个人,是他的师尊啊! 时陵光恍惚想起上一世他带着左曜一同自爆的场景。 分明才是不久前的事情,如今却早就在他的记忆中模糊得不成样子了。 他甚至有些记不清楚前世的左隐面对他时曾经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只有最后的血色残阳在记忆中不曾褪色。 “扶风公子受伤不轻,他乃青灯道长的独子,恐怕还需要阁主费神帮他瞧瞧伤势。”左曜看了一眼委顿在地的扶风公子道。 秋玉玲珑也明白左曜的弦外之音,扶风公子若是出了事儿,恐怕青灯道长那个老牛鼻子也会把他们一并恨上,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他救下来,也好让青灯道长欠她丹鼎阁一个大大的人情。 “无妨,只是房事行多了,肾水不足,又被魔修吸走了部分修为,灵力枯竭所致。”秋玉玲珑一眼就看出扶风公子的问题,嫌弃地撇撇嘴,用手指将一颗灵丹弹入扶风公子的嘴里,暂且帮他吊着一口气便不再搭理了。 “小畜生,有件事情我猜你可能会想知道。”夜岚神秘兮兮地告诉时陵光,“不过我觉得这个消息它值一千颗极品灵石,换么?” “什么事?”时陵光此刻依旧沉浸在他喜欢上了师尊这个事实,脑中思绪一片混乱,根本无心理会明显就是狮子大开口的夜岚。 “一千块极品灵石。”夜岚坚持道。 “不听了。”时陵光果断拒绝。 他师尊虽然不差钱,但是一千块极品灵石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和左大美人有关的哦,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左大美人会出现这么大的反差么?”夜岚也很惫懒,“哎,如果你不想知道就算了,大美人要是出事儿了也跟我没关系。” “一千块极品灵石,成交。”时陵光怎么可能不想知道这其中的缘故,若是夜岚当真知道跟师尊安危有关的事情,一千块极品灵石而已,他想想办法也能弄出来。 “你之前说你记忆里的大美人和现在这个大美人的性格、习惯完全不一样,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人和现在这个大美人很有可能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夜岚见时陵光同意了,这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或许是当局者迷,时陵光自己身处漩涡之中,根本没办法看清楚事情的全貌,只能从自己的所见所闻中去判断一件事情。 夜岚置身事外,自然能够看见更多当事人看不见的东西。 而且刚才他在时陵光给左曜输送灵力的时候,趁机用自己的神识把左曜的体内查看了一番,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想。 不是同一个人?时陵光微微一愣。 虽然有的时候他也会产生这种错觉,但是没有事实的印证,那也只不过是他心底的妄想而已。 他偷偷地在心里把如今的师尊和前世的师尊割裂开来,这样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师尊对他的好。 世界上可能再没有人比他更希望眼下的这个左曜和前世的左曜不是同一个人了。 “为什么这么说?”时陵光追问。 “因为我刚才趁你给左大美人输送灵气的时候发现他其实根本没有中毒,他体内的那东西不是毒物,而是魔物。”夜岚想起自己刚才的发现也有些后怕,“而且那种魔物不是一般魔修能炼成的,必须是魔界天魔以上的魔修才能炼制的天魔引。” 若不是他曾经见识过这种东西,或许也会误以为那东西是毒物。 “何为天魔引?”时陵光的眉头深深地皱起来。 难怪就算是秋玉玲珑都拿左曜体内的异物毫无办法,原来他们根本就找错了方向。 “天魔引,是魔界天魔以自己的心头血为媒介,需耗费九九八十一年才能炼制出一滴的魔物。这种东西入体无声无息,就算是天界真仙也难以防备。天魔引会潜伏在宿主体内百年甚至千年而不被其察觉,它最大的作用便是,帮助自己的主人夺舍宿主的身躯。”夜岚说着,声音也变得低沉,“故而它还有个名字,陨仙散。” 二十多年前天界与魔界交战之时,不知有多少魔修便是凭借着这一手鬼蜮伎俩混入仙界,在大战紧要关头反水,让天界吃了个大亏,差点儿就没能抵挡住魔修的进攻。 最后,还是神界的一位上古真神不忍见天界沦陷,人间生灵涂炭,便以一己之力抵御了魔界千万大军的入侵。 最后,天界惨胜,而那位真神却也陨落在人界荒原,神魂湮灭。 “所以......”时陵光站在原地,心头却涌出一阵荒谬的感觉。如果说左曜不是左曜,师尊不是师尊,那么就意味着,他可能从一开始就恨错了人。 “所以,上一世的左大美人,很有可能便是被某个魔修夺舍了身体,并且利用他的身份做下了那些坏事。”夜岚想想就觉得有些恶心。 魔修的伎俩他很清楚,正是因为清楚,所以就越发厌恶。 他坚信,只要是魔修,就该被打得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 无论那魔修是谁。 时陵光呆呆地望着正盘腿坐在地上调息准备迎接天劫的左曜,并未注意到夜岚的心境有一瞬间的强烈波动。 他的师尊,一直都是那个温和仁慈的左曜,是那个对他关怀备至的左曜。后来做下那桩桩件件罪孽的,不是他的师尊,而是某个魔修,十有八、九就是昨天晚上出现的那个魔修! 那个和前世的‘左曜’拥有着相同魔力气息的魔修。 他没有喜欢错人,他的师尊值得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一切。 想到这里,时陵光忽然觉得浑身一阵轻松,望着左曜的眼神也越发热切。 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深刻地意识到他一直都在渴望着左曜,他想要保护好师尊,想要......想要他的一切。 左曜沉睡时安静恬然的睡颜,饮酒时潇洒不羁的姿态,授课时一丝不苟的认真,还有为他做饭时温和的眼神和微笑,一切的一切都在时陵光的脑海中不断闪现。 最后,画面定格在左曜喝醉了酒躺在床上,醉眼朦胧地望着他那一幕。 “那劳什子的天魔引,如何能祛除?”时陵光想到是此物害了左曜一生,心中便无限愤懑。 夜岚想了想:“眼下渡劫便是个机会。天魔引乃至阴至邪之物,而紫霄雷劫天雷乃至阳至刚之物。二者相克,天魔引遇见天雷,自然会被消除。” 时陵光闻言,松了口气。 寻常修士在抵御天雷的时候,莫不是凭借自身的法宝和修为与雷劫相抗衡,而天玄剑门的修士渡劫与他们格外不同,前面的几道雷劫皆可以修为扛过,但是最后一道劫雷却必须用肉/身接下来,经受天雷锻体,方才能渡劫成功。 天雷锻体后的剑修除了灵力修为更上一重楼以外,就连身体也能承受更加强大的力量带来的压迫。 他们的飞行速度快到一定的程度时会受到空气的强大压力,寻常修士在经受这种压力的时候早就爆体而亡了,也只有天玄剑门的修士因为身体力量强大才能承受得住。 故而,天玄剑门的修士才能成为修界让人望风而逃的存在。 “小蝼蚁,有人往这边来了!”忽然,夜岚提醒他道。 时陵光与秋玉玲珑两人同时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地方。 来的是两个人,一个是之前去追杀魔修的青灯道人,另外一人时陵光也不陌生,正是他们天玄剑门的掌门师伯温熙华。 “青灯道长,温掌门。”秋玉玲珑微微颔首,两道细长的眉毛微拧,“不知温掌门为何会在此出现?” 温熙华穿着件水蓝长袍,俊朗的脸上带着几分苍白的颜色,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闭目调息的左曜倏地睁开眼睛,神色晦暗地扫过温熙华的面色,随后关切询问:“师兄这是受伤了?” 没等温熙华开口说话,旁边的青灯道长便回答道:“方才那魔修的遁法奇快,就连我都有些追他不上。幸而有温掌门恰巧出现,帮我拦住了那魔修并且将其当场击毙,只是魔修狡猾,临死一击却打伤了温掌门。” 温熙华微微一笑,一派月朗风清的淡然:“我也是收到了门下弟子的求救信号这才赶来,倒是恰好将那魔修收伏,不过运气而已。” 左曜心中冷笑,哪有那么恰巧的事情?不过是一招金蝉脱壳的计谋蒙混人眼罢了。 第34章 徒弟有点怪(十五) “师弟, 你......”温熙华上下打量了左曜一眼,忽然吃了一惊,“你这是要突破化神初期了?” 左曜微微一笑:“师兄好眼力。方才我与魔修一战, 身受重伤,不得已服下了一粒补天丹, 眼下正是要突破化神期。” 温熙华闻言, 心中嫉妒得都快冒毒汁了然而面上却依旧保持着笑意:“那倒是因祸得福,不错不错。既然如此, 那你且安心渡劫,师兄在外面为你护法。” 这补天丹他一共得了三颗,当初两次服用渡劫皆失败, 最后一颗看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便转手赠给左曜换个人情,没想到左隐只服下一粒,竟然连破三级,要渡劫化神了。 这天道未免太过不公了些。 不过,化神期的紫霄雷劫难渡, 左曜能不能顺利渡劫还不好说。 想到这里,温熙华的眼底掠过一丝寒意。 “左长老方才救了犬子性命, 如今你要渡劫,老道少不得也要为长老护法, 以谢长老大恩。”青灯道人将儿子纳入自己的袖笼里, 诚恳地看着左曜道, “希望左长老不要介怀老道方才的无礼。” 若有青灯道长帮着护法, 想来温熙华也没有机会趁着自己渡劫的时候暗中做什么手脚。左曜微微一笑:“那就劳烦道长了。” 秋玉玲珑闻言,也开口道:“那我也来凑个热闹吧。” 温熙华的脸色微变,对于秋玉玲珑何时跟左曜熟识的他却全然不知, 这种事情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真的太糟糕了。 他勉强笑了笑打趣道:“说起来,师弟你擅离师门,原来却是为了秋阁主么?” 秋玉玲珑闻言,面色绯红,温熙华这话有歧义,但是她却不得不解释:“掌门误会了,是左长老......” “是师弟的不是,听说秋阁主手中藏有好酒,馋得慌,便擅自带着弟子们下山历练,也好顺便问阁主讨口酒喝。”左曜笑着截断秋玉玲珑的话头。 秋玉玲珑是个聪明人,一听左曜的话便猜出他不愿意自己中毒的事情泄露出去,十分配合的笑了笑:“左长老海量,若是那些酒不够,我再让人送些去剑门便是。” 几人内心如何盘算时陵光不得而知,但是他站在这群人中间始终沉默着却显得很是格格不入。 温熙华注意到他的存在,便把话头一转:“这位是?” 时陵光淡淡地回答道:“夜岚。” “方才多谢夜兄出手相助。”左曜上前,把一枚自己平日里贴身佩戴的玉珏递给眼前的男子,认真道,“若非夜兄替我挡下攻击,又用灵力为我护住心脉,只怕我此刻也不能站在这里了。” “这枚玉珏你且收下,日后若有事,可持玉珏往天玄剑门来找我。”左曜说着,便把那枚玉珏递过去。 温熙华瞟了一眼那枚玉珏,忽然觉得有些眼熟,随后故作诧异地挑眉道:“师弟,这玉珏不是你当日送给沉雪仙子作为订婚契礼的那枚么?” 左曜在心中翻了个大白眼:“......” 要你多嘴! 正是这个缘故,所以他才想趁机把这个有些碍眼的东西送出去不行吗?反正这个夜岚也不知道! 被温熙华一戳穿,左曜捏着玉珏的手停在半空显得有些尴尬。 “知道了。”时陵光几乎是抢一样地接过那枚玉珏,胡乱塞进怀里,“告辞,后会有期。” 说着,便头也不回地御剑离开了。 左曜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眉头微蹙。 夜岚御剑的姿态和手法怎么和天玄剑门的御剑诀有些相似? 片刻后,左隐收回目光。或许这只是个巧合吧。他不该因为温熙华一个人便对旁人都疑心戒备,特别是那人才在不久之前不顾自己性命地帮过他。 时陵光捏着怀里的玉珏,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御剑在城外绕了一大圈确认没有人跟着自己后,才恢复五岁小孩的模样折回白家宅邸。 他曾经在母后的手上见过这枚玉珏,也隐约知道这枚玉珏的来历。以前他瞧着这玉珏好看,还曾向母后讨要来着,只是每次都被母后笑着拒绝了。 若他实在是纠缠得紧,母后便命宫人从宫中府库里挑些玉珏玉璧玉如意送去他的宫阁敷衍了事。 事实证明,是他的终究是他的,这玉珏在母后手里兜兜转转,最后还不是回到了他的手上。 一想到这是左曜送出去的订婚契礼,时陵光便觉得心里比塞了一罐蜂蜜还甜。 “别得意了,”夜岚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跳出来,落在时陵光的头发上,用爪子抓住他发顶上的发髻,“很明显么,大美人是不想要这东西,所以才扔给你的。” 时陵光显然没有把夜岚的话听进去,他傻呵呵地盯着玉珏瞧了一会儿后,开始抓耳挠腮地思考,要送什么东西给师尊当做订婚契礼的回礼。 看着陷入自己的幻想的时陵光,夜岚不屑地用鼻子发出哼的一声,同时提醒时陵光:“可别忘了我的极品灵石。” “小师弟!你方才去哪儿了?”忽然,一个严厉的声音将某人从幻想中惊醒。 时陵光心道不妙,缓缓回头,就看到向来温和的师兄沉着一张俊脸盯着他,同时用传音之术告诉璇音:“找到小师弟了,他在掬香院后面的水榭里。” “大师兄。”时陵光眨眨大眼睛,妄图装可怜蒙混过关。 温景行盯着他摇头,决定必须要给小师弟一个教训:“等着你二师姐来收拾你吧!” 天知道刚才他和璇音二人都快急疯了,这要是把小师弟弄丢了,别等师尊动手,他们自己就可以自杀谢罪了。 没过几秒,气冲冲的璇音就从外头跑进来,她人还没有走进院子里,清透有力的大嗓门已经把时陵光惊了一跳。 “时陵光!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许乱走?现在城里这么乱,你要是被魔修掳走了都不够他们吸一口的!师父回来我怎么跟他交代?方才城外头那么大的动静,你还来添乱......” 时陵光眼睁睁地看着窈窕少女从门口走来,仿佛看见了一头发怒的母老虎正在向自己扑过来。 “师兄师姐,师尊好像要渡劫了!”时陵光连忙赶在璇音的手指掐上他耳朵的前一秒开口。 “你说什么?”两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是一愣。 见成功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时陵光暗中松了口气,他的耳朵好歹逃过这一劫了。也不知道师姐跟谁学的,总喜欢拧耳朵。 “刚才有个穿黑衣服的前辈经过的时候跟我讲的。”时陵光理直气壮地撒谎,“他说我们师尊跟魔修战斗的时候受了伤,马上要在城外渡劫。” 璇音也顾不上修理时陵光了,焦急地跟温景行对视一眼:“大师兄,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对了,前辈还告诉我,我们掌门师伯赶到把魔修打跑了,所以城外现在没有魔修了。”时陵光继续胡扯,同时深深的感觉到开小号为所欲为真的是太爽了。 “这人来历不明,且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温景行沉吟片刻,心中又实在是放心不下师尊,思考了片刻后才道,“这样,我先去城外看看,若是无事,璇音你再带陵光过来。” 时陵光眼珠子一转,点点头。 “你若敢擅自跑去,我便将之前的事一并告诉师尊。”他又点点时陵光的额头,特别提点道,“你且看看师尊会不会罚你禁闭?” 时陵光:“哦。” 城外,千龙湖上空。 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又不知从何处凝聚出层层叠叠的乌云,云层压得很低,低到远远望去仿佛就要与地面相接触。 无数条指头粗细的紫色电光伴随着巨大的霹雳声在云层里钻来钻去,看上去宛如末日浩劫将至。 站在劫雷范围之外的青灯道长看得啧啧称奇:“左道友渡劫的劫雷与老夫所见的其余修士皆不相同,天玄剑门果然独到。” 温熙华本就受了伤,此刻心情越发不好,却还不得不装出一副欣然快慰的模样,心底却是恨得后槽牙都发痒了。 “你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他,否则渡劫的时候,天雷锻体之时会将他体内的天魔引摧毁,我们就前功尽弃了。”他脑中那个人几近抓狂道:“你还剩不到二十年的时间,若是再培养一个备用的身体,根本就来不及了。” “闭嘴。”温熙华也被他吵闹得有些受不了。 但是眼下有青灯道人、秋玉玲珑和徐子卿几人在场,他就算是想做点什么也没有机会。 青灯道人是什么想法他暂时不清楚,但是看秋玉玲珑看左曜的眼神和她对待左曜的态度,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看不出她的心意。 要在这两个人眼皮子底下动左曜,根本不可能。 他正思考着,忽然间看到一人御剑正往这边赶来。 那人御剑的速度不慢,不一会儿就已经抵达眼前。 “父亲,秋阁主。”温景行落到地面上,果然看到温熙华和秋玉玲珑等人,不觉心头一松,“看来那人说的是真的?师尊当真是要渡劫了?” “嗯。”温熙华微微颔首,又给他引荐青灯道长和秋玉玲珑两人,“这是九幽城的城主青灯道长,这位是丹鼎阁的秋阁主,还不快见过两位前辈。” 至于被他们自动忽略的徐子卿,只能默默地后退到旁人注意不到的角落里。 一群宗派大佬在这里,完全没他的立锥之地了。 温景行依言行过礼后,便追问道:“父亲,师尊在哪里啊?” 秋玉玲珑指了指不远处被厚厚的云层笼罩的半空:“那边。” 温景行定睛一看,不觉掌心冒汗。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头顶上那片雷电就是传说中的紫霄雷劫?师尊竟然是要跨过三个大境界直接冲击化神期? 旁人渡劫都会提前一两年甚至七八年就能感应天道,从而做出充分的准备,哪儿有分分钟有所感应就马上开始准备渡劫的? 看出了温景行眼中深切的担忧,秋玉玲珑温和地安抚他:“不要担心,左长老修为高深,又有温掌门与青灯道长二位化神期大能护法,定能平安无事。” 温景行微微颔首,同时不忘发出消息让璇音带着时陵光往城外赶来。 与此同时,在劫雷笼罩之下的左曜,心境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头顶轰隆的雷声和电光四射的劫雷越逼越近,他却已经进入了无物无我的状态,整个人沉浸在初晨的阳光之中,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微风。 左曜将自己的神识沉入元婴,通过除了眼耳鼻舌触等五感之外的精神触觉再一次感受这个世界。 须臾之后,他的神识开始无意识地扩散,如同夏日山间雾岚般飘忽不定,时而落在一株不起眼的野花上,感受着花朵朝开夕败的繁盛;时而落在一只蚂蚁身上,感受着它碌碌而短暂的一生;时而又落在山间凶猛的老虎身上,感受着凶兽雄踞一方的威武...... 短短数息的功夫,他的神识便已经飘出万里之遥,极北之地的雪狐、极炎之地的火灵兽,无论是高逾数丈的灵兽还是卑微如蚁的小虫,左曜都仔细地感受着它们那微小渺茫的情绪。 或喜或怒,或悲或乐。 芸芸众生,皆在他一念之间。 在这一瞬间,左曜的神识连接天地万灵。 他隐约感受到了那股来自天地之间的浩然力量。他心中清楚,只要打破眼前这层无形的障碍,他便可以更进一步,真正跨入修界强者的行列! 第35章 徒弟有点怪(十六) 辰时一刻, 一轮巨大的金色太阳升上天穹。 然而,昨夜的那轮圆月竟也未曾隐没,依旧悬挂在黛蓝色的天空中。 日月同天, 天象大异。 方圆千里之内,唯有左曜所在的那片天空出现了厚逾百丈的巨大云层, 其余地方依旧是天清气爽, 阳光明媚。 两个时辰一过,劫雷已成, 一道拳头粗细的紫色电光瞬间从厚厚的云层中窜出,直直地朝着左曜头顶劈过去。 左曜沉心凝神,抱元守一, 调动体内充沛的灵气朝天挥出一剑, 一道金色的剑光与紫色电光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甚至让十几里开外的地面都在微微震动。 一刻钟以后,又是一道劫雷落下,依旧被左曜轻松破解。 “这紫霄雷劫共有九道,最后一道最为危险, ”温熙华死死的盯着半空之中抵御劫雷的左曜,“但是天雷锻体, 最后一道劫雷避无可避,希望师弟能够顺利挺过去。”才怪! 时陵光被温景行抱在怀里, 听着掌门师伯的这句话, 只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奇怪, 不过他一心记挂着还在渡劫的左曜, 并没有深究下去。 “小师弟,前面八道劫雷师尊都已经顺利渡过了,想来不会有事的, 你别太担心。”温景行沉声安慰道。 时陵光嘴硬道:“我没有担心。” 温景行:“......那麻烦你能不能把抓着师兄肩膀的这只手松开一下,有点痛。” 也不知道这小崽子吃什么长大的,抓着他肩膀的力度竟然能够让他一介筑基期的修士有些吃不消。 “哦。”时陵光干笑着松手。 最后一道劫雷迟迟没有落下。 左曜头顶上的劫云如同漩涡一样在空中缓缓流转,成百上千道紫色电光如同灵蛇一般在乌云中穿进穿出。 左曜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来自天道的威严压迫,在这股天威之下,他自己渺茫如同沙粒。 轰隆隆的雷声仿佛就在众人的耳边炸响,大地也在这巨大的雷声中微微颤抖着。 “有些不对劲。”青灯道长忽而皱起眉头望向左曜头顶那片厚重得过分了的劫云。 须臾,一点金光从劫云之中透出。 继而,那点金光汇聚成约莫有碗口粗细的金色劫雷,飞快地在劫云之中穿梭,而且还在不断地吸收着紫色的劫雷壮大自己的力量。 “那是!”时陵光猛地往前一窜,死死地盯着那道金色的劫雷。 “化神后期的寂灭雷劫!”就连青灯道长的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 “你确定左曜师弟只服用了一颗补天丹么?”温熙华猛然转头看着秋玉玲珑。 秋玉玲珑愣了片刻,望着劫云内金色的劫雷神情恍惚地点点头。 补天丹虽然逆天,可以帮人提升三个修为大境界,但是她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能够直接从元婴初期突破到化神后期。 这岂止是逆天,简直就是天道的亲儿子啊! “怎么办?”璇音只听几人的对话就知道事情严重起来,下意识地抬手去扯温景行的衣袖,“大师兄,怎么办?师尊他......” 温景行一手抱着时陵光,一手拍拍璇音的肩,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无法抑制的颤抖:“没事,不会有事的。” 一定不会有事的。 就连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徐子卿几人也都目瞪口呆的望着悬浮在虚空的左曜。 这人,就连渡个劫都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一下从元婴期步入化神后期,这下他和左曜之间的距离别说是这辈子,恐怕就算是下辈子都赶不上了。 两个人之间若是差距不大,会让其中稍微劣势的人产生嫉妒之心,但是两人之间若是差距太大了,他根本连嫉妒的心情都没有了。 此刻徐子卿的心情便是如此。 看着那道金色的劫雷,他有些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从元婴期步入化神后期可以说是在上修界前所未闻,他这也算是见证传奇了吧。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霹雳声,那道已有水桶粗细的金色劫雷终于缓缓落下。 金色的电光铺满了整个天空,挟裹着万钧雷霆之势朝着左曜袭来。 左曜弃了朱雀剑,双掌朝天,掌心一道凝聚了他毕生修为的剑气含而不露,直到那劫雷逼近头顶,他才倾尽全力打出剑气。 透明的剑气稳稳地接住了那道金色劫雷。 “太好了,接住了。”秋玉玲珑松了口气。 只是不等她把这句话说完,异变突生。 劫雷猛然粗大了一倍,瞬间摧毁了左曜的剑气结界,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金色光芒之中。 “不好!”温熙华这是真的着急了,若是左曜出事,那么他这些年的筹谋岂不是都泡了汤? 他也顾不上其他,立刻取出自己的本命宝剑,一口混杂着心头血的磅礴灵力喷在那把剑上,只见宝剑放出万道金光,带着绚丽如阳光的霞彩朝着寂灭雷劫而去。 “老夫也助你一臂之力。”青灯道人说着,便抛出自己的青莲灯。 青莲灯在瞬息间化为三丈方圆的巨大莲台,一道青色鸿蒙的光辉将左曜笼罩在下方,隔绝了那道劫雷之力。 劫雷之下,青莲灯发出的鸿蒙青光黯淡了三分,最后竟然只撑了一刻钟便发出一声悲鸣又回到了青灯道人手中。 温熙华的本命剑更是没支撑过一刻就分崩离析,碎成一地。 在场的所有人心中皆是一沉,若是连仙器和接近仙器品质的上品灵器都无法抵挡这寂灭雷劫,那么被劫雷笼罩的左曜下场如何......他们根本不敢细想。 然而,左曜对于这一切都毫不知情。 当金色的劫雷接触到他的那一瞬间,意料之中足以毁灭他的身体和元神的毁灭之力并没有出现,相反的是,金色的雷光瞬间进入他的体内,携带着天地浩然之力瞬间充盈了他的丹田和紫府元婴。 那一缕黑色的异物在察觉不妥之时便要逃离,却在瞬间被金色的劫雷摧毁,再也不见半分痕迹。 左曜的元婴瞬息开眼、明智,以至元婴后期大圆满,紧接着突破化神,凝神,再炼神,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抵达化神后期的炼神境界! 他清晰地感知到,寂灭雷劫里每一点金光都蕴含着足以将九幽城轻易摧毁的庞然力量,而这些金光汇聚而成的雷劫却像是专程为他凝练修为而来,不曾伤他分毫,却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好处。 左曜沉浸在这片金色雷电之中,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无比舒畅,就像是泡在一汪温水池子里,又像是回到了母亲的肚子里,让他感受到无比的安全。 不过这种舒畅的感觉并没持续多久,金色的劫雷便消失了。 左曜睁开双眼,眼眸中有金色光芒隐没,最后完全湮灭在他瞳孔深处。 而天上的劫雷也随之消失,头顶上厚厚的劫云被一阵狂风吹散,万道祥瑞霞光铺满穹顶,金色的阳光瞬间遍洒大地。 在众人的注视下,左曜身披阳光凌空而来。 他尚未从方才天人合一的玄境走出,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上去更像是无欲无求的神祗而非人类。 “师尊!”时陵光见左曜安然无恙地从劫雷中走出,只是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就像是......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而是要冯虚御风离去的谪仙。 他心中没由来地一慌,立刻扑上去,霸道地把自己整个人都挤进左曜的怀里开始卖萌撒娇。 左曜被他一声唤回心智,脸上冷冰冰的神性光辉湮灭,眼神逐渐变得温和。他宠溺地把小徒弟拥入怀里,又看看其余两个徒弟,目光柔和如同三月春风。 “师尊。”璇音和温景行两人也都上前,孺慕地望着他。 “乖。”见到三个徒弟都安然无恙,左曜心中稍微松了口气。 “师弟,你这是......步入化神后期的炼神境了?”温熙华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表现得很高兴。 “师弟没有让师兄失望。”左曜嘴角的微笑略带着几分嘲讽,不过他向来心性温和,旁人便是见了也不会往别的方向想去。 “啧啧,二十五岁的化神后期修士,恐怕修界这千万年以来,也就左曜长老一位了吧。”如果说之前青灯道人只是碍于情面答应为左曜护法,那么在左曜渡劫成功以后他却是真的起了结交之心。 “城主夸奖了。”左曜谦虚道,“修界修士不知凡几,隐世不出的奇人异士更是数不胜数。在下也是一时运气,才能连破五阶,进入化神后期,实在不值什么。” 青灯道人哈哈一笑:“左长老谦虚了,这三界之内恐怕再没有人能比你更受天道眷顾了,这运气也是一种实力嘛。既然你顺利渡劫,现在又在九幽城内,不如去我的神玑宫,待我摆上酒宴为长老庆功,如何?” 左曜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看向温熙华:“师兄,这......” 温熙华扯扯嘴角:“既然是青灯道长盛情邀请,师弟你就去吧。师兄受了些内伤,就不去凑热闹了,先回剑门养伤。待你回剑门来,师兄再为你筹备大典,贺你大喜。” “那在下就从命了。”左曜如今修为大涨,他能够感受到自己如今与过去的天壤之别,强大的力量带来的绝对自信让他反而不急着对付温熙华了。 天道昭昭,报应不爽。人可欺,心不可欺;心可欺,天不可欺。 他只等着温熙华自陷牢笼、作茧自缚的那天。 “左长老,秋阁主,我等还要赶回剑宗,在此恭贺长老大喜,就不参加庆功宴了。日前曾有无礼得罪之处,还望长老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徐子卿领着身后的师弟上前行礼道。 “多谢。”左曜微微一笑,算是接收了徐子卿主动求和的道歉。 “等一等。”秋玉玲珑忽然开口叫住他。 徐子卿回头,不解地看着她。 “这引魂丹不要了么?”秋玉玲珑递过去一瓶红色玉瓶里装的丹药。 “抱歉抱歉,竟然是忘了。”徐子卿立刻小心地接过引魂丹收入锦囊,又对着秋玉玲珑拜了几拜,这才领着同门师弟离开,且暂不提。 只说扶风公子从昏厥中醒来以后,却发现自己那奢华无匹的宫殿内竟无一美婢侍女。 他口干舌燥地喊了许久,也不见有人进来服侍,只能披头散发怒气冲冲地赤着脚走出宫阁,心中暗暗发誓,等他找到那群躲懒的丫头,必要让她们见见血才知道他的厉害。 待他循着丝竹管弦之声走到神玑宫的主殿时,才惊讶地发现,原本被他看上的那名大美人如今竟与他的父亲一同坐在大殿的主位上。 青灯道人见扶风公子惶惶入殿,神色温和地朝他招招手:“扶风你过来。” 待扶风公子浑浑噩噩地走到近前,见左曜的容貌似乎比自己之前见过的更胜一筹,那双上挑的凤眸眼尾更是染着几分桃色,叫人挪不开眼睛。 青灯道人笑眯眯地给他引荐:“这位乃是天玄剑门的左曜长老,他已经与为父结为义兄弟,也就是你的义父。日后,你要好好孝敬你的义父,记住了么?” 扶风公子张大了嘴,神色茫然地看看左曜,又看看自己亲爹。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怎么他一觉醒来,美人变义父了? 左曜嘴角微挑,扔出一件上品灵器给扶风公子:“扶风我儿既然认本座为义父,这见面礼自然是少不了的。这件紫绶仙衣便送给你做见面礼吧。” 扶风公子被左曜的一句‘扶风我儿’惊得一哆嗦,惶恐地看向他亲爹,这不会是真的吧? 时陵光赖在左曜怀里不肯下去,听见了左曜故意一本正经地说出恶心扶风公子的这句话,忍不住低头偷笑。 没想到,师尊竟也有这样可爱的时候。 璇音和温景行两人也在旁边偷笑,唯独扶风公子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他的手里抓着那件紫绶仙衣想扔在地上,但是看了一眼自己父亲的脸色,却只能无比憋屈地收起仙衣,同时心不甘情不愿地低头:“多谢......义父赠衣。” 左曜端庄颔首,嘴角的笑意却已经出卖了他。 扶风公子十分确定,左曜这绝对是在报复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26 16:44:11~2020-06-26 23:1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溪团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徒弟有点怪(十七) 紫霄剑宗位于罗浮山, 门内有上万门人弟子,金丹期修士上百人,元婴期修士十余人, 还有化神期修士三人,可以算得上是修界数一数二的剑修门派。 然而近些年, 随着天玄剑门天赋绝佳的左曜声名鹊起, 二十五岁的元婴修士已然稳稳剑指剑修第一的位置。 紫霄剑宗自然不愿坐视天玄剑门一家独大,他们年轻一辈最被看好的弟子风舞蝶因为一次意外被魔修拘魂, 不得已只能换人培养。 剑宗花费了无数心思才把三十岁的徐子卿培养成金丹期修士,这样的修炼速度放眼修界已经可称得上是天才中的天才。然而他们精心培育出来的徐子卿,却依旧比不上左曜。 萤烛之光, 自然无法与皓月争辉。 这十几年来, 修界但凡提到剑门天才,只会想到天玄剑门的左曜,而不会想到他们紫霄剑宗的徐子卿。 为此,紫霄剑宗权衡再三,还是选择用补天丹换回引魂丹, 寄希望于天生九阴之体的风舞蝶,盼着她能挽回紫霄剑宗声誉和颜面。 故而, 当徐子卿带着门下子弟回剑宗的时候,就连剑宗掌门都亲自相迎。 “掌门。”徐子卿小心翼翼地将引魂丹双手奉上, “弟子不负掌门所托, 将引魂丹带回来了。” “很好。”风清莛满意地接过引魂丹, 随后吩咐徐子卿和风舞雩等人回去休息, 就连风舞雩擅自下山的事情他都不再追究了。 徐子卿看了看前面的掌门和掌门身后的长老们,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师尊,弟子还有一事需要禀告。” “何事?”风清莛淡淡问道。 徐子卿低声道:“此次在九幽城外, 弟子与天玄剑门的长老左曜遇见一群魔修,击退魔修之后,左曜长老便渡劫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人脸色都不算好。 “那他渡劫成功了么?”风清莛身后的一名男子追问。 徐子卿轻轻点点头:“成功了。” 男子皱紧眉头,眼中掠过一丝贪婪:“左曜二十五岁便突破元婴初期,这本就闻所未闻,就算是变异冰灵根也不可能有这样快的修炼速度,他们手中一定握着什么秘宝,所以左曜才可以在短短一年之内突破元婴初期后又突破元婴中期!” “天玄剑门又添一名元婴中期修士,恐怕外界都要看我们剑宗的笑话了。”一名女修忧心忡忡道。 “咳咳,回万长老、祁长老,”徐子卿顿了顿才小声补充道,“左曜长老服用了一枚补天丹连破五阶,如今,他已经是化神后期了。” “咔擦~”风清莛掌中红玉瓶被他捏碎。 “你说什么?!!”后面那群剑修更是失态,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像是要吃人,看得徐子卿都有些心慌。 “我说天玄剑门的左曜......” “不可能!”风清莛身后的女修不由分说地打断徐子卿的话,“这世界上不可能有人能在二十五岁的时候步入化神后期,绝对不可能!你小子在撒谎!” “对,怎么可能有人能在二十五岁达到化神后期的境地?一定是这小子在胡说。” “我也不信。” “安静。”风清莛微微抬手,阻止了身后的那群如同炸了窝的蜂群一样的长老不断地质疑,丢开手中玉瓶碎片,收好那枚碧绿色的引魂丹,“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很快就能证实。子卿,你跟我来。” “是,师尊。”徐子卿也不敢再看师门长辈们那难看的脸色,跟着风清莛穿过大殿进入剑宗秘宫。 秘宫深藏地下,穿过重重机关后,两人在一处高台前停下。 高台之下有九阶青玉阶,每一层青玉阶上都镌刻着繁冗的安魂咒和固魂咒。 在高台之上,躺着一名白衣女子。 女子容姿秀丽,身形窈窕,神态安详,宛若熟睡。 徐子卿神色复杂地看着躺在台上的凤舞蝶。 如果不是她当初为了救下自己的妹妹风舞雩出事,他也不可能得到师门的全力栽培,将他培养成一名金丹期修士。 徐子卿心中很清楚自己虽然天赋不错,但是与凤舞蝶的九阴之体相比,依旧是云泥之别。 或许,凤舞蝶和左曜才是同类,他们都是一出生便注定要世人瞩目的那一类真正的天才。 “子卿,你是为师最看好的弟子。日后,为师也希望你能与舞蝶一起执掌剑宗,明白么?”风清莛别有深意地看了徐子卿一眼。 徐子卿默然点点头:“弟子明白。” 风清莛不再多言,看了看掌中的引魂丹,片刻后塞进风舞蝶的唇间。 秘宫里一片死寂。 不多时,风舞蝶突然长长地喘了口气,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异常明亮,仿若天边的星子。 风舞蝶的模样在修界之中最多也只能算是中上,不及风舞雩的俏美动人,不及秋玉玲珑的浓丽绝美,也不及幻姬的妖娆勾魂,然而当她睁开眼的瞬间,徐子卿的眼中便再容不下旁人。 这,便是传说之中九阴之体的魅力所在。 “父亲,子卿师弟。”风舞蝶坐起身来,缓缓开口道,“我睡了多久了?” 她的声音恍若空谷黄莺,婉转动人。九阴之体的人,就连头发丝都散发着无人能挡的魅力。 风清莛看着女儿转醒,面色欣慰:“五年三个月零二十天。” 风舞蝶神色恍惚,原来才五年么?她的魂魄却无依无靠,在那个诡谲多变的世界里已经过了一世。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马上追问:“父亲,如今是什么年岁?” 风清莛道:“天历四万五千七百九十五年,也是下界圣恩元年。” 风舞蝶一怔,已经是圣恩元年了,人界王朝更迭,那么,时陵光也应该被接到天玄剑门里了。 想起最后拯救了整个修界的时陵光,风舞蝶的心绪有些激动。随后,她又想到了另一个关键问题。 “天玄剑门如今的掌门人可是左曜?” 如果她没有记错,那么温熙华应该就是在这几天坐化,并且传位给他的师弟左曜了。 风清莛微微蹙眉,虽然不知道女儿为何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关心这个问题,但还是告诉她:“如今天玄剑门的温掌门正值盛年,左曜长老虽已步入化神,但资历尚浅,怎么可能担任掌门一职?” 风舞蝶愣了一秒,事情的发展怎么跟她的灵魂离体时见到的不一样? 温熙华没死,而左曜竟然成为了化神后期的修士! “舞蝶,你是知道了什么事么?”风清莛试探地询问。 风舞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看了徐子卿一眼,隐晦地对着风清莛递了个眼神。 “子卿,你去告诉舞雩,她的长姐醒了,叫她过来见一见舞蝶。她这些年心中一直愧疚此事,如今也该放下了。”风清莛随便找了个借口将徐子卿支出去。 徐子卿领命离开。 确认徐子卿走远了以后,风舞蝶才肃容告诉她父亲:“父亲,我在灵魂离体之时,看到了未来。” 风清莛皱了皱眉,并未打断她的话。 “我看到人界朝代更迭,修界大乱,左曜便是引发大乱的罪魁祸首。他与魔修勾结,残害修道同盟,甚至还妄图打开魔界与人界的通道。人界先帝遗子时陵光最后挽救了上修界,他是未来扭转乾坤的关键!” 风清莛一直等到风舞蝶说完,才若有所思道:“此事事关重大,你如何证明你所说的这些是真的?” “人界是否已经改朝换代?近些年魔修是否出现得越来越频繁?”风舞蝶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还有,左曜是否曾经在秘境之内剿灭一支魔修大军?” 风清莛一时默然。 舞蝶所说的这些都是事实,而且都发生在她被魔修拘魂以后,按说她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 难道说,她真的在离魂之时看到了未来? 风清莛在听到左曜与魔修勾结的时候,眼底掠过一丝狂喜:“若真如此,我们当需从长计议。” 与此同时,左曜一行在九幽城外与秋玉玲珑分别以后,便折返回到了剑门的淬剑峰上。 山峰上依旧风景如画,院前的青石小路干干净净,都是附近的小妖们为了献殷勤日日来清扫。 “咦?”璇音一脚踏进院子,发现院子里有什么不一样了。 左曜随后走进去,注意到在院子后面又多了一栋精致的小房子。 “是掌监司的人过来把小师弟的房间修好了吧。”温景行看了看房子的大体构造,木料还散发着清香,砖瓦也都是用的最好的。 房间里头,摆着一张大床和几个蒲团,一张案几,隔出打坐冥想的空间,还设置了一个简单的聚灵阵。房间角落里甚至还堆着几个小孩子喜欢的木马等玩具,看得出布置房间的人的确是用了心思。 然而,跟在众人后面的时陵光看着那栋新房子却如同晴天霹雳。 这就要和师父分居了?他死也不要! “你们压根儿也没有在一起好吗?”夜岚用喙啄了啄时陵光的脑门吐槽。 “你懂个屁,师尊不抱着我都睡不着觉你知道吗?”时陵光冷笑反驳,然后露出几分难过的表情拽着左曜的衣角不肯松手。 左曜有所察觉地低头,看着一言不发的小孩儿,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陵光不喜欢你的新屋子么?” 时陵光在心底狠狠点头:对,一点儿也不喜欢,烧掉,全部给我烧掉! “师尊不喜欢陵光了吗?”时陵光用力在暗中拧了自己一把,挤出几点泪光,睁着一双懵懂无知的大眼睛望着左曜,时不时还小小地抽噎一下,看上去像是失去了父母的幼兽一样无辜又可怜,“师尊不想要陵光了吗?” 左曜看得心都揪起来了,连忙俯身把人抱进怀里,又是哄又是拍:“没有,没有,师尊最喜欢陵光了。你要是不想一个人住,就跟师尊一起住吧。乖,待会儿师尊给你做好吃的,别难过了。” 夜岚:“......也就大美人人美心善好骗,正常人谁会相信你这种演技?” “小师弟别哭了,你不想一个人住就跟师尊一起住吧,那个房间用来当杂物房正好。”璇音也跟着捏捏时陵光的脸安慰道。 温景行一把抓住她的手拉开,柔声安抚道:“小师弟乖,师父最疼你了,不会不要你的。” 夜岚:“呵呵,左曜门下有一个正常人吗?没有!” 时陵光达到目的,心满意足地用短胖胳膊搂着师尊的肩膀:“以后也要跟师尊一起睡。” “好。”左曜微笑着点头。 “长大了也要跟师尊一起睡。”时陵光歪着脑袋,天真可爱地望着左曜。 左曜继续点头:“好。” 夜岚痛心疾首,大美人你睁开眼睛看看清楚啊,这小子看上去像个小奶狗他其实是头狼崽子啊。 然而不能口吐人言的它只能在时陵光的头顶上唧唧咋咋地蹦跶着,眼睁睁地看着大美人把自己送入狼口。 第37章 徒弟有点怪(十八) 随着天玄剑门长老左曜以二十五岁的年龄晋身化神后期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封封大红色的请柬也被灵鹤、青鸢送往上修界数百个门派。 请柬被灵力封印,唯有元婴期以上修士才能凭借灵力打开,若是被人强制打开则会自动化为灰烬。 接到请柬的门派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虽然左曜已经在数月之前突破元婴初期让修界众人吃了一惊, 但是这一次的请柬发出,还是让所有被颠覆了三观的修士, 彻底地在风中凌乱了。 请柬内容简单, 主要有两点,一是天玄剑门长老左曜成功渡劫, 如今已是化神后期大能,天玄剑门为庆贺而举办大典;二则是遍邀修界同仁,在大典之后共同商讨应对天魔楼一事。 若是这两件事分开, 旁人也不会觉得有异, 但是这两件事放在一张请柬中说明,就多了两份耐人寻味的意思了。 收到请柬的几个大门派无不心中犯嘀咕,往日若是出了魔修这等大事,便都是几大宗派掌门约在一处商讨,而今天玄剑门却直接在请柬内谈及此事, 俨然有几分要率领群雄执掌大权的意思。 紫霄剑宗自然也收到了这份请柬,门内掌门与长老们看完请柬内容, 脸色都不大好看。 “天玄剑门出了个二十五岁的化神期大能,如今气焰当真嚣张。”一名长老气愤道。 风清莛合上请柬淡淡道:“技不如人, 人家嚣张又如何?” 又有人询问:“玄清派和归元宗也收到了请柬, 如今都遣人来问掌门您的意思, 是否要去赴宴?” 玄清派和归元宗都是紫霄剑宗的附属小门派, 一切行事准则都要看紫霄剑宗的眼色。 “这种鸿门宴,不去也罢。”一名女修愤愤道,“他天玄剑门想借着庆祝的缘故拿捏我们各派, 无非就是仗着左曜如今步入化神期的实力罢了。我们若赴宴前往,岂不是给他们脸上贴金了?” “父亲,各位长老,既然天玄剑门敢发出这请帖,我们若不去,倒会显得我们势弱。”说话间,一名白衣飘飘的少女步入大殿。 虽然她突然闯入打断众人的话,然而却无一人对此表示不满。 “依你之见,我们当派人前去?”风清莛见风舞蝶走进来,主动询问她的意见。 风舞蝶微笑颔首:“不但要去,还得是父亲您亲自去。如今天玄剑门表露出想成为修界执牛耳者的想法,除了我们之外,不满他们的人想来也不会少。而且,就算是天玄剑门内部,也未必就是铁板一块。这对于我们而言,是个机会。” 剩下的话不必说得太透,在场的人却都已然明了。 “如此,便依你所言给他天玄剑门这个面子,本座亲自前往。”风清莛也是个聪明人,稍微一转念便已经想通其中关节。 风舞蝶轻笑一声,思绪却已经转到了别处。 在她所见的那个世界,各大门派哪怕平日的嫌隙再大,为了抵御左曜也都团结起来组成联盟共抗魔修,只是那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左曜和魔修吸引走,根本无人在意左曜的某个小徒弟的命运如何。 若非时陵光最后横空出世,凭借自己逆天修为带着左曜自爆而亡,恐怕整个修界都已经沦为人间炼狱了。 如今她既已提前预知未来的剧情,自然要主动抢占先机才是。 据她所知,时陵光如今在天玄剑门的日子应该是很不好过,她若能在这个时候伸出橄榄枝将他招揽到紫霄剑宗,何愁日后不能把牢这个未来的强者? 至于这些隐晦的算计,她自己心知肚明便是了,也不必告知旁人。 淬剑峰上,左曜只把那封请柬扫了一眼便从掌心弹出灵火将之烧得灰烬都不剩。 倒是辛苦了温熙华,重伤之际还不忘摆他一道,将他推出去吸引仇恨值。 温景行也瞥见了那封请柬上的措辞,心中深觉不妥,但是想到发出请柬的人是自己的父亲,主办此事的又是雷长老,便是再有什么话也不好说出口。 “景行,你回来以后可曾去跟你的母亲报过平安了?”左曜淡淡问了一句。 温景行颔首:“去过了,只是父亲说母亲近些时候身子不好,不便见我,我只隔着帘子与母亲问候了几句便回来了。” 左曜点点头,想起温夫人那常年不见好的身子,从储物戒里掏出一大堆千年灵芝百年肉参递过去:“下次去,把这些东西也都带上,对你母亲身体有好处。” 虽然知道温夫人作为掌门夫人不会缺这些天材地宝,但左曜的直觉告诉他,温夫人的处境真的没有旁人看上去那么风光。 温景行还待推辞,见左曜又询问他近些时候的修为进展,便把推辞的话咽了回去,认真答道:“回师尊,陨星剑法弟子已完全掌握,眼下正在修炼却月剑法的心诀,下阶心诀已经掌握熟练了。” “这很好。”左曜算了算时间,“再过两日,便是上古秘境开启之日,到时候你务必要多加小心,万不可急功冒进,明白么?” 温景行慎重地点点头:“师尊放心,弟子知道轻重。” 左曜见他态度诚恳,满意地点点头:“这不过是师门之内的小测而已,成绩如何并不重要。要紧的是半年之后的各大门派在云镜仙宫的比赛。” 云镜仙宫可以说是修界第一的大秘境,里面藏着无数天材地宝,灵兽异宠,是难得一见的仙宫福地。 为保公平,仙宫每十年开启一次,每次开启都只允许各派金丹期以下的弟子前往试炼,各凭本事争夺秘境里的资源。 同时为确保各派弟子安危,会有一个由七大门派各派出一位元婴期以上的强者组成考核组,一则防止有弟子借用手段作弊,二来也是为了保证弟子生命安全。 仙宫试炼除了让各派弟子们有机会增长见识,寻得宝物以外,还有一个功能便是为各派年轻一辈的弟子以实力排名,这也可以看作是各派未来实力的一个指向标。 弟子们实力靠前的门派,日后在修界说话的分量也重一些。 左曜倒不在意温景行能不能在仙宫之内得到什么好的名次,但是仙宫里有个福缘他是已经预定给自己的大弟子的,那东西与其落入魔修手中,倒不如交给温景行。 “师父,我也去仙宫。”时陵光见左曜只跟温景行交代事情,完全把自己忽略了,立刻开始争取左曜的注意力。 左曜听见他的话,不觉轻笑一声,轻轻捏了把他的小胖脸:“你还小,再过十年还差不多。” 时陵光挺起小胸脯继续装萌:“我现在很厉害的,都可以御剑了呢!” “御剑?”左曜和温景行两人皆是一愣。 “看吧。”时陵光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把两尺长的短剑,拿在他手里倒是正好。 接着,他像模像样地开始掐诀念咒:“以气御灵,以灵御剑。剑随吾心,行随吾意,起!” 在左曜和温景行两人略带诧异的目光下,那柄玄铁短剑便散发出微弱的白光,时陵光摇摇晃晃地踩着脚下的玄铁短剑悬浮了约莫半丈高。 不过他体内灵气不足,还没撑上几个呼吸,便灵气断绝,一头往地面栽倒,被左曜轻描淡写地一挥手,一股无形的柔和之力便拖着他缓缓落地。 左曜深吸了口气:“这御剑诀是谁交给你的?” 时陵光见左曜脸色不大好看,暗叫糟糕,自己为了讨好师尊却是弄巧成拙了。 他低着头不发一语。 左曜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抹偷偷摸摸往院子外面溜的身影,声音微沉:“璇音?” 璇音苦着一张脸转过身,弱弱地解释道:“师尊,弟子也是一时好玩才把御剑诀教给师弟的,谁知道他那么聪明,没两天就把御剑诀练会了。” 要知道,她顶着天资聪颖的名头入门两年,才在两个月前大致掌握了御剑诀,谁能想到小师弟聪明得过分了,才两三天就掌握而且能使用御剑诀,难道天才都喜欢扎堆儿么? 前头有师尊不过二十来岁就已经跻身化神大能行列,后面的小师弟如今看来也不是池中之物,还能不能给她这样的普通天才一条活路啊? 这一刻,璇音竟然有点儿同情并且理解紫霄剑宗的那个徐子卿了。 这人得多倒霉才能与师尊这个万年难得一见的修炼天才出生在同一个时代,还老被人拎出来作对比。 他的人生未免也太悲惨了些。 左曜心知时陵光天赋不同常人,这件事也不怪璇音,便只告诫她:“以后不许胡乱教你师弟法术剑法,记住了。” 璇音点点头,见左曜没有责备她,立马又来精神了:“师尊,明天就是掌门师伯为您准备的庆贺宴了,您要不要提前准备一下?” 左曜好笑地看着她:“准备什么?” 璇音颇有些兴奋地提议:“明日的庆贺大典上您要穿的衣服必须得是光彩夺目的华服,还有,您得像掌门师伯那样讲话发言吧?对了,明天您要出场的话也不能御剑出场,太寻常了,不如去管玥长老借一借她的那只碧眼赤鸾,坐着出场多威风?” 左曜:“......” 他回想起白府宅邸那奢华昳丽的装修格调,总算是明白了璇音这迷惑的审美是来自何处了。 “不许胡闹。”温景行见左曜无语,轻笑一声揉揉璇音的发顶,“玥长老这般疼惜她的碧眼赤鸾,若是轻易开口去借,岂不把她得罪了?” 时陵光闻言,目光不觉落在自己的肩膀上。有夜岚这万鸟之王在,一只碧眼赤鸾又算什么? 秃毛凤凰浑身一冷,用长出了些许细小绒毛的短翅膀抱紧自己:“别想!” 好在左曜直接拒绝了璇音的提议,才保住了夜岚身为凤凰一族的最后尊严。 “莫要胡闹,快去修炼。”左曜把俩大的打发走了,独留下时陵光。 前世的时陵光在剑门里颇是吃了一番苦头,最后在剑门秘境的试炼之中无意间获得了《天元诀》和一把上古神兵,才开始改写他悲剧的命运。 这一次左曜进入秘境,除了要保证大徒弟安然无恙之外,也想提前为小弟子取得那份原本属于他的机缘。 前世的时陵光是在十一岁的时候才开始修习《天元诀》,如今左曜既见了他不同寻常的修炼天赋,觉得或许提前让时陵光开始学习《天元诀》也无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27 22:34:34~2020-06-28 18:20: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雨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师尊要稳住(一) 夜里, 时陵光闭着眼睛趴在床上却始终都睡不着。 左曜就侧身躺在他身边,呼吸平稳缓和,像是已经睡着了。但时陵光清楚, 化神期的修士早已不需要睡眠,此刻的左曜肯定在凝神修炼。 “别在脑子里吵吵了行不?你不困我还困呢!”窝在房间角落小窝里的夜岚被时陵光吵得不耐烦, 偏偏时陵光不主动切断思想联系的话他单方面是没办法关闭的, 只能用语言表达愤怒。 “蹦蹦,你说我明天找个什么礼物给师尊当贺礼?”时陵光却抓紧机会问他。 “送灵石吧, 没人不喜欢灵石。”夜岚困倦地打了个呵欠敷衍道,“当然,你要是搞到了极品灵石, 别忘了还欠着我一千块。” 灵石?时陵光嗤之以鼻。 师尊缺灵石吗? 缺。 但师尊缺的是普通灵石吗?他缺的是极品灵石好不好? 极品灵石...... 时陵光忽然眼前一亮, 他怎地竟然将那个东西忘了?粗心,实在是太粗心了。 “你说得对,就该送灵石。”时陵光激动不已地定下主意后,忽然觉得睡意袭来,翻了个身就睡。 “你能从哪儿搞到极品灵石?”夜岚闻言倒是清醒了两分, 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时陵光是重生过一次的人,或许还真的知道可以从哪里搞到极品灵石。 只是时陵光已经不搭理他了, 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不说,还厚颜无耻地抱着左曜的胳膊直往人怀里钻。 夜岚鄙夷又羡慕地看了一眼, 酸溜溜地缩到小窝里用翅膀抱紧自己。 左曜睁开眼看了看小脸贴着自己胳膊睡得香甜的小徒弟, 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把人拎出去, 便就着僵硬的姿势继续冥神修炼。 巍巍昆墟, 煌煌气象。 十万大山重叠如浪,奇峰耸翠云海翻波。 昆墟中最高的玉虚峰笔直地刺破云层,直指青黛苍穹。玉柱金顶的玉虚宫盘踞峰顶, 山间涌出的瀑布高挂在绝壁之上,间或有青鸢赤鸾掠过云海,鸣声清脆,回声不绝。 从昨夜子时起,便有各大门派宗派的掌门长老等位高权重的人络绎不绝赶往天玄剑门,在剑门弟子的安排下住入玉虚宫各殿。 玉虚峰上共有九殿八阁一百七十二楼,单安排各门派掌门入住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大典安排在玉虚宫前的广场上,玉虚宫雕楹玉磶,绣栭云楣。门前广逾千亩,下浮云空,不见山峦,只现云海。置身其中,恍若仙境。 及至辰时,旭日初升。 飞絮般轻薄透明的云层被绚丽的晨光染成浅紫深红,俨然九天仙子的裙角垂落人间,缥缈如梦,变幻莫测。 远处逶迤的山脉影影幢幢,在浓丽霞光的映衬下,宛如天人挥毫泼墨,用绛紫、深蓝、青黛的颜料画就了这一副万山图。 广场上已经依序排好数百张玉案蒲团,案几上陈列着仙果灵酒,珍馐美馔。各派受邀之人已逐渐入座,唯独最前面八张更加华丽宽大的玉案前依旧空无一人。 众人却也不急,享受着此刻玉虚峰上的美景美酒,或与相熟的人谈笑风生,或与陌生的道友攀谈交流,一派怡然自得的悠闲场面。 不多时,一袭紫色长袍的天玄剑门掌门温熙华便偕同紫霄剑宗、丹鼎阁、上清派、灵宝派、玄心宗、五行七星宫、浮云宗七位上界最大门派的掌门宗主从玉虚宫走出来。 在座的众人纷纷起身见礼。 一番客套以后,温熙华与其余六位掌门一同入座,他左手边依旧空着个位置,众人一见,便知道这位置定是留给那位二十五岁就已经步入化神期的左曜剑仙了。 按说前面的尊位,非七大宗派的掌权人物不能入座,但左曜年纪轻轻就已经跻身化神后期,他若要坐在那个位置,在场的人心中也绝无任何异议。 毕竟,修界本就是强者为尊的世界。 待众人都已落座,推杯换盏一轮以后,依旧没有见到左曜出现。 底下的人压低声音开始议论纷纷,有人嫌左曜架子端的太大,有的人也觉得人家乃是修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化神后期大能,便是有些清高傲气也是应该的,一时间,众说不一,褒贬不定。 温熙华见左曜迟迟不来,心中倒是有些愉悦。 左曜体内的天魔引已经被天雷摧毁,如今的修为更是胜他数倍,就算左曜对他毫不设防,他想要夺舍左曜灵体的可能性也趋近于无。 左曜若是不能为他所用,对他而言也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没有价值的人,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来试错,夺舍的机会只有一次。若元神离体后不能在半个时辰之内占据一具新的身体,他便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只剩下二十多年的时间,必须要抓紧寻找下一个合适夺舍的目标,不能把太多的时间浪费在左曜身上。除去左曜,势在必行。 眼下的天玄剑门和左曜皆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势,左曜越是端着,局面越对他有利。 左曜的强大已经足以引起其他门派的忌惮,只要他日后行事越发张狂无忌,到时候即便是他不动手,也多的是人想要将他从高处拉下去。 借刀杀人,也是一着妙棋。 “清风,去看看左长老怎么还没来?”温熙华放下手中酒杯,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吩咐道。 他身后捧剑而立的弟子闻言,应了一声正要退下,就看到不远处的云霞从中破开,分涌向两边,空出一条笔直的大道。 左曜领着三名弟子在万众瞩目中御剑而来。 他穿着半旧的白衣,青玉冠束起鸦色长发,俊美绝伦的面容让在场的女修们看得目不转睛,挺拔修长的身姿更是恍若神人,教人一见便难以释怀。 “一见左卿误妾心,诚不我欺。”有女修看得入神,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只是话已出口便知不妥,这话却太孟浪了些,恐会招人非议。她忐忑看向周边同门,却发现其余女修也都看左曜看得出神了,甚至还有三两人听到她的话后赞同地点点头。 在座的所有修士均是受天地灵气滋养,模样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修界颜值的下限很高,但是左曜单凭一己之力就硬生生地拔高了修界颜值的上限。 所谓上修界第一美人,不但美在外表,更兼其金质玉相,气韵不凡。 在场的女修之中,唯一不曾盯着左曜惊为天人的容貌使劲瞧的便也只有风舞蝶一人了。 她在离魂之时见多了左曜一手犯下的滔天罪孽,对于那张倾倒众生的容颜已经没有任何兴趣,她只是疑惑地盯着左曜怀里抱着的那个小男孩,心中全是不解。 男孩看上去年龄大约也就五岁左右,粉雕玉琢的小脸上丝毫看不出日后的俊美凌厉。但是她只一眼就确定,那个男孩便是日后挽救了整个修界的时陵光。 看着时陵光懒洋洋地趴在左曜怀里,风舞蝶怔了片刻。 她分明记得清楚,时陵光自被接到天玄剑门以后,便饱受欺凌,受尽了同门冷眼,怎么可能被左曜抱在怀里,看上去还很宠的样子? 绝对不可能! 风舞蝶正思考着,忽然察觉到一股灼热到近乎实质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 她下意识转头,就看到在前面几排的位置,一名穿着华丽狐裘的男子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眼神里透着轻佻和浮躁。 这男人她不陌生,正是九幽城城主的独子扶风,日后会继承青灯道人为他打下的九幽城,然后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把富甲天下的九幽城挥霍一空,逼得城内百姓流离失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九幽城城主却是抗击魔修的一大主力,至少在目前,得罪扶风公子不是个明智之举。 于是,风舞蝶对着扶风公子礼节性地点点头。 扶风公子眼前一亮,这是有戏的意思么? 风舞蝶:“......” 她十分确定,扶风公子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抱歉,本座来晚了。”左曜落到地面后,对着七大宗派的掌门温声道。 时陵光依旧一动不动地趴在左曜肩头不肯挪窝,面对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惊艳目光很是不爽。 “无妨,你才炼神期不久,想来是打坐巩固修为的时候忘了时间了。”温熙华微微一笑,帮左曜找了个有脑子的人一听就不会相信的借口。 左曜跟着笑了笑:“倒并非如此,只是......” “回掌门师伯的话,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让师尊晚到的。”时陵光奶声奶气地回答,“您别怪师尊,我以后再不敢睡懒觉了。” 他的这番童言童语,却让现场的气氛瞬间轻松了起来,甚至有几名离得远的女修捂着嘴角吃吃地偷笑起来。 没想到左曜剑仙看上去清贵高冷,背地里却是这样一个温柔耐心的人。她们脑补着在外人眼中难以接近的剑仙对着自家粉团子一样的小徒弟耐心照顾的模样,好感度蹭蹭蹭地就上去了。 温熙华顿了顿,面色不变地点点头:“既然如此,入座吧。” 左曜带着黏在身上的小尾巴落座,温景行和璇音两人也跟着在前排找了个不远不近的空位置坐下来。 风舞蝶盯着时陵光看了一会儿,眼尖的她忽然发现时陵光藏在衣袖的掌心有一道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品划破的伤痕,立刻就来了精神。 看来时陵光果然还是过得不好,否则为什么要对身上的一道小伤口遮遮掩掩? 看来左曜作出一副疼爱小徒弟的表象也只是为了哄骗众人,他的本性还是那个恶毒冷漠的修界刽子手。 她又观察了一会儿,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时陵光只是呆呆地盘腿坐在左曜身边,怯生生地抓着他的衣角,就连摆在自己面前的点心都不敢伸手取用,这幅可怜的模样,绝对是被虐待惨了! 想到这里,风舞蝶精神一振,这是个接近时陵光并且获得他信任的好机会! “怎么不吃点心?”左曜注意到时陵光百无聊赖地坐在自己身边,轻声询问道。 时陵光揉揉肚子,同样小声地回答:“师尊做的荷花酥太好吃了,我吃撑了。” 左曜:“......那就喝点儿蜜水,稍坐一会儿。” “嗯。”时陵光伸出小手捧着眼前混杂着灵果和灵草的混合蜜水小小地啜饮了一口,觉得味道酸甜可口便又喝了一口。 “手上是怎么弄伤的?”左曜这才瞧见时陵光掌心的伤痕,微微蹙眉伸手用灵力为他抚平伤口后问道。 时陵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本想给师尊做个礼物,但却失败了。” 左曜闻言,轻笑了一声:“礼物不打紧,你的心意为师心领了。” “扶风奉父命贺义父大喜。”扶风公子起身上前,十分老实地对着比自己小了八十多岁的左曜行大礼。 他虽然惫懒贪色,却也是个知道轻重的。如今左曜的实力比他父亲更胜一筹,面对着绝对强大的力量,他还是能够很好地收敛自己的本性,按着父亲的要求做小伏低。 “噗。”时陵光没忍住,一口仙草蜜水喷向扶风公子。 扶风公子修为不错,只微微一抬眼,那青绿色的蜜水便喷在一道无形的墙壁上,避免了他被喷得满身蜜水。 “起来吧,不必多礼。”左曜也觉得被他叩拜有些诡异,挥了挥手道。 当初他答应与青灯道人结拜,也不过是为了日后好联手九幽城防止魔修进犯罢了,当真没想多个一百多岁的儿子。 不过青灯道人派出扶风公子前来祝贺,也是给足了左曜面子。 左曜扫了一眼扶风公子的背影,不经意看到温熙华竟若有所思地盯着扶风公子。 左曜瞳孔微缩,温熙华这是又在打什么主意? 第39章 师尊要稳住(二) 宴席从东方吐白开到暮色四合仍未结束。 时陵光着实坐不住了, 跟左曜报备了一声后就趁着旁人不注意,偷偷溜出宴席往后山去了。 途中遇到不少门下的三代或四代弟子,见到了小豆丁大的时陵光都得老老实实地称呼他一声“师叔”或“师叔祖”。 其中更是不乏四五十岁的筑基期修士, 顶着一张稍显沧桑的脸对着他露出谄媚讨好的笑。 时陵光爱答不理地点点头,敷衍地回应几声后忽然停下脚步, 指着一个向他行礼问安的二代弟子:“你, 过来!” 那名穿着青衣的二代弟子茫然地看看左右,又指了指自己:“师叔是在叫我么?” 时陵光不耐烦地看着他:“不是你还有谁?你, 叫什么名字?” 那弟子老实回答道:“弟子七叶。” “七叶。”时陵光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忽然就乐了。 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冤家路窄在今日啊。 前世他在剑门不受待见, 带头欺负他的不就是这个七叶和他师父青云吗? 青云是掌门温熙华座下亲传弟子, 仗着自己是双灵根的天赋又有着筑基期的修为,一向在剑门弟子中横行霸道惯了。 上一世虽然有假的左曜刻意忽略甚至是故意引导的缘故,但是这青云和七叶两人却也没少在欺负他的时候出力啊。 “你们先走,你、你还有你们几个留下来帮我个忙。”时陵光腆着小肚子,双手背在身后, 老神在在地点了几个人,这几个人也都是当初欺负他欺负得最狠的几个。 那四个人面面相觑, 也不知道与时陵光只有一面之缘的自己是如何入了七长老麾下这位小祖宗的法眼,还让他特意将他们点出来。 他们虽然听说时陵光在入门的时候检测出来是天赋最末等的五灵根, 但是碍于左曜的颜面, 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在时陵光身边往后山走去。 “你想干什么?”夜岚趴在时陵光的肩膀上懒洋洋地问。 “找点乐子。”时陵光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他领着几人沿着一条小径往山上走, 看着两侧越来越熟悉的景色, 估摸着大概就是在这个位置了,便趁着几人不注意的时候一道灵力输出,轻易破了前面的幻阵。 “麻烦几位师侄帮忙把那颗冥灵树的果子给我摘来, 不必太多,摘个二十五颗就足够了。”时陵光指着悬崖一侧悬着一颗通体幽碧的参天大树,停下脚步对那几人道。 冥灵树? 几名弟子面面相觑,他们也时常经过这条小道,怎不知道此处还有一颗冥灵树? 而且,他们更想知道的是,什么是冥灵树? 事实上,或许除了时陵光,整个天玄剑门的人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一颗冥灵树。 古书记载,冥灵者,五百年一朝花,五百年一朝果。灵聚而生,果落则灭。 这种果树向来只生长在天地灵气充沛之地,但在冥灵树生长出来以后又会自动出现屏障将其隔绝,与周围融为一处,常人难以探寻。 若非前世时陵光被这群人打晕了扔在这后山无人的荒僻处,他也不至于半夜才被冻醒又恰巧看到这冥灵树打开屏障吸收月之精华,更不会发现这里还有这么棵树。 “对了,这果子还没有摘下来的时候若是被人碰到,就会化为一股烟雾钻入地底,所以要当心些。”时陵光说着,居然从储物戒里头掏出几把银剪和玉盘分给几人,看来是有备而来。 七叶等人接过剪刀和盘子后愣愣地站在原地。 “快去啊,待会儿月亮不见了这树也就找不到了。”时陵光皱着眉头催促道。 那几人这才回过神来,不过听着时陵光的抱怨,他们竟然也不敢反驳,只能小心翼翼地沿着树干爬上树,然后将樱桃大小的红色果子从茎叶处剪断,让那些果子落在手中的玉盘里。 冥灵果的果子极为圆润饱满,薄薄的一层紫色外皮里面包裹着缓缓流动的液体,微风吹过,便见那层薄薄的果皮之内液体一阵荡漾。 但是当它们被从树梢剪下的时候,落在玉盘的瞬间却发出了硬物的撞击声,再一看,里头的液体竟在瞬间凝固,变成了紫色玉珠一样的硬果子。 “居然是冥灵果!”趴在时陵光肩上的夜岚也来了精神,“不过这种天地灵气孕育的好东西,一百年结一颗果子,你这一下子摘掉两千五百年的果子,会不会太造孽了?” 时陵光淡淡道:“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说得好,我也要尝尝这冥灵果的味道。”夜岚说着,便欢快地扑棱着翅膀蹦蹦跳跳地往树上去了。 “这冥灵果里面的灵气乃是最凶险的五行灵气,五种灵气相生相克,你可要当心些,莫教果子噎死了。”时陵光闻言,凉凉地提醒它。 夜岚嗤笑一声,一副嫌弃的模样:“我什么果子没吃过?这果子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东西。” 它虽如是说,却扑棱着翅膀一口一个吞得欢快。 时陵光注意到,随着夜岚不断地吃下果子,它身上的小绒毛逐渐泛出点点金色光芒。 时陵光见它吃了无碍,想到凤凰那足以横扫大半个修界的强大本体,便也不再担心。 夜岚既然是上古神兽,化用这些五行灵气想来也是小菜一碟。人类无法直接服用的果子,大概也只有这种神兽有福消受了。 “够了,把冥灵果给我吧。”时陵光见数量够了,便开口提醒道。 那几人依言把收集在玉盘里的果子递给他,随后又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敢问师叔,这果子......有何益处?” 时陵光小心翼翼地把紫玉般晶莹透明的果子收入锦囊里,随后才笑眯眯地看着几人:“只是好看罢了,你们可千万别吃,会出事的。” 那几人半信半疑地交换了个眼神,随后又注意到旁边还在不停地吃果子的夜岚,不觉眼前一亮。这果子既然这小鸟吃了都无碍,那他们为何吃不得? 想来这果子必然是个好东西,时陵光只是舍不得让他们吃罢。 夜岚瞧出几人的小心思,总算是明白了时陵光所谓找乐子的意思。他吃得够了,便扑棱着翅膀回到时陵光的肩上,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至于其他人的死活,不过蝼蚁而已,何必在意? 时陵光随手从冥灵树上折了一片树叶,揣着锦囊里满满的一堆冥灵果正打算离开,突然,就听到后面传来了接二连三的惨叫。 时陵光甚至不必回头,就知道一定是那几个人偷吃了冥灵果。 他停下脚步转头,果然就看到了那几个人鲜血淋漓地躺倒在地上,一边抽搐着一边发出凄惨的哀嚎声。 其中已经有三个人昏迷不醒,独独七叶和另外一个修为稍微高一些的弟子还在苦苦支撑。 他们虽然猜到了这冥灵果是个好东西,但却忽略了一点,他们不过是区区筑基期修士,没有足够的修为能够炼化这庞杂的五行灵气,贸然吞下这冥灵果不亚于直接吞下一颗灵气弹。 “啧啧,怎么这么不听话呢?”时陵光慢悠悠地走到几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七叶等人,只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却透着漠然和戾气。 七叶心中一凛,不知为何,他被身高不及他腰的时陵光用冰冷的眼神盯着,竟然有一种自己被一头凶兽盯着的错觉。 “你是故意的!”七叶忽然福至心灵,近乎诡异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年的刻意设计。 时陵光微微一笑,在他面前蹲下,笑容纯真:“猜对了。” “为什么?我们与你无怨无仇!”七叶气急败坏地盯着时陵光。 时陵光闻言,嘲讽地看着他:“无怨无仇?亏你也能说得出口。” 七叶一愣,边掏出几粒固灵丹塞进嘴里边不确定地回忆,难道他真的得罪了眼前这位小师叔而不自知? 不应该啊,在今天之前,他连这位小师叔的面都没有见过呢。 在记忆里搜寻了一圈也没有找出自己曾经与这位师叔有过任何嫌隙后,七叶的底气又壮了几分:“弟子从未与小师叔见过面,想来也不可能开罪小师叔。小师叔若是要仗着左曜师叔祖的权势欺辱于我,弟子也无可奈何。” 时陵光的表情越发不屑。 这种小人便是如此,得势时威风尽显,失意时便装得委屈,好像全天下都欠着他一样。 “你说得不错,我就是要仗势欺人。”时陵光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走到悬崖边上,探头往下看了看,然后张开双臂,死死地盯着一头雾水的七叶。 “你想干什么?”七叶艰难地扶着旁边的石头站起来。 时陵光双脚一蹬,仰头便朝着后面的深渊落下去。 落下之前,他露出一抹无害的微笑望着七叶:“欺负你啊。” “你疯了?”七叶目瞪口呆地看着时陵光那瘦小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眼前,心中有无数个问号划过。 下一秒,一抹白色人影划破夜空而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数道人影。一股无形的力量温和地托住了时陵光不断下坠的身体,将他送回悬崖边的地面。 时陵光心中得意,面上却露出惊恐惶惑的神情,在落地的一瞬间就扑到左曜身边紧紧地抱着他的腿。 七叶这下明白了时陵光到底在搞什么,然而看着左曜那冷得几乎要将人封冻的眼神,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 “绝了,你怎么知道左大美人会立刻赶到?”夜岚把时陵光的算计尽收眼底,不觉也有两分好奇。 若是左曜没有及时赶到,恐怕这时候的时陵光已经变成了一滩血肉了。 时陵光紧紧地抱着左曜的胳膊低调炫耀:“师尊在我身上下过禁制,只要我出现危险他会马上知道。没办法,师尊太在意我了。” 夜岚:“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29 13:36:35~2020-07-01 17:04: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972240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给我一根棒棒糖 24瓶;孤独星球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师尊要稳住(三) 左曜单手抱着时陵光, 脸色冷如冰山。 紧跟而来的温熙华与玥长老两人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几名弟子,俱是一愣。 温熙华一眼扫过去就发现那几个弟子体内经脉寸裂,灵气混乱, 像是被人所伤。只是眼下是在天玄剑门的玉虚峰上,他不相信有人会有这样大的胆子公然挑衅剑门。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给躺在地上的那几个弟子每人塞了一颗保命丹药, 见他们面色缓和了些,不悦地看了几人一眼, 转头询问七叶:“这是怎么回事?” 七叶借着保命灵丹的灵力开始调息和修复自己受损的经脉,听了温熙华的话,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虽然是时陵光算计他们, 但是如今当着左曜的面, 他们当真没有这个胆子趁机告状,左曜护短的性子别说是在天玄剑门里,就算是在上修界那都是排得上号的。 更何况,掌门师祖又十分偏心左曜,他现在当着左曜的面告状和直接向左曜告他徒弟有什么区别? 没见左曜此刻那副冷得像是万年冰山一样的表情么?他怕自己只要说时陵光一个不字就会被左曜的寒冰剑气冻成冰棍。 见七叶等人嗫嚅着不敢开口, 温熙华不耐烦地转头看向时陵光:“你来说发生了何事?” 时陵光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挤在左曜怀里抽抽噎噎地回答:“方才弟子见这里有颗树, 与母亲讲过的冥灵树很像。母亲说冥灵果能清心凝神,随身佩带可保外魔不侵, 便找这几位师侄帮忙摘果子, 想给师尊做个手珠作为贺仪。” 左曜微微挑眉, 果然在前面的悬崖处隐约有几分异常的灵气波动, 想来那处便生长着冥灵树了。 时陵光天生对天地灵气十分敏感,察觉到别人感应不到的冥灵树存在也不意外。 温熙华有些意外地看了时陵光一眼,没想到这小子的福分不浅, 竟然能遇到冥灵树,还能认出来,这冥灵树可不是寻常人能够知道的。 不过既然他的母亲是御音阁的穆沉雪,穆沉雪定然早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五灵根,故而告诉他这冥灵果的存在也不奇怪。 这几句话都是实话,那几名弟子也沉默着表示认同。 “因为母亲曾告诉我,冥灵树的果子吸收五行灵气,灵力驳杂且五行相克相生,若是五灵根的人服用了也无碍,反正能自行吸收,只是五灵根外的灵根修士若是服用了,却会因为自身灵力与五行灵气不均衡而受内伤,所以我提醒了几位师侄不要食用。” 说着,时陵光脸上的小表情更加委屈了。 七叶几人继续沉默,这虽然也是实话,但是听上去总有几分不对劲。 紧接着,时陵光就伸出手指指着七叶几人控诉:“可他们不但不听我的话,还说我是不愿意让他们分得好东西,便执意服用了这些果子,果然被冥灵果里的五行灵气所伤。结果这位师侄非要说是我故意设计他们,一掌就把我推下悬崖......” 时陵光说着,又是呜咽一声扑进左曜怀里,像是受了偌大的惊吓。唔,师尊怀里好温暖,师尊的身上好香...... 七叶一愣,随后愤怒地开口反驳:“你胡说!分明是你故意设计......” 刚一开口,他便一顿,就算时陵光是故意的又如何? 冥灵果实他们自己服用的,这一点无可辩驳。若非他们贪心,只怕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想到这里,七叶硬生生地改口道:“分明是你自己跳下去的,与我们无关!” 时陵光也不辩解,只是抱着左曜小声地哭着。 左曜眼神泛起杀意。 他记得清楚,这几个弟子分明就是上一世按着时陵光可劲儿欺辱的那几个人。而且,这几人还时常欺辱后山的灵兽,瞒着左曜肆无忌惮地从灵猴手中抢夺它们用果酒换来的各种灵石丹药。 以前左曜碍于这群人是掌门师兄的门下并不理会,最多也就是避让着罢了,没想到这群人却变本加厉,甚至是欺负到他的弟子头上了。 温熙华如何不了解自己这几个的徒孙的性格?他们仗着自己是掌门弟子的弟子,在剑门内踩底捧高惯了,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去欺负左曜近来十分宠溺的小徒弟,也合该他们受这一遭。 不过好歹是自己的徒孙,温熙华也只能开口道:“师弟,既然双方各执一词,看来还需好好调查才能......” “师兄,此事已经不必再查了。”左曜冷眼看着那几个弟子道,“七叶、摘星等人在师门内时常欺辱其他弟子,夺其灵石丹药,我也耳闻目睹过。按照门规,他们早该被废除修为逐出师门。也就是师兄宽仁待下,才纵得他们如今这般张狂肆意。” 听到左曜这话,那几人心中都是一沉。 “依我之见,正好趁此机会肃清门内,以正风气,也免得其他门派看我们剑门笑话。”左曜淡淡道。 站在旁边的玥长老闻言,微微颔首表示赞同:“我同意左长老的做法,这几个弟子欺辱同门的事情本座也略有耳闻,只是念着他们乃是掌门门下,想必掌门总会管教。没想到掌门日理万机,疏忽了门下弟子才导致今日之事,正该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温熙华一顿,见左曜神情漠然,玥长老态度分明,便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躺着的四名哭都哭不出来的弟子:“既如此,那便按照左长老的意思,将你们四人废去修为,逐出师门吧。” 几名弟子如遭雷噬呆立当场,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昔日他们得罪同门诸多,仗势欺人的事儿也没有少干。如今若是被剥夺修为逐出师门,岂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当下四人更顾不得自己体内暗伤,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行至温熙华脚下,痛哭流涕道:“掌门,我们知错了,我们不该欺辱同门,都是我们的错,求求您不要赶我们走......” 温熙华眼角微挑:“这事儿你们该去求左曜长老......” 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左曜径直抱着时陵光御剑离开,眼神一冷。 不知为何,他感觉自从左曜突破元婴期以后,性格就变得比以前更冷了,而且对他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这种事情的发展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真的令人不悦。 “本座也告辞了。”玥长老见没她什么事,扶了扶鬓边的流苏跟温熙华点点头,也转身离开了。 “掌门。”跪在地上的七叶继续苦苦哀求道,“是我们错了......” 温熙华忽然蹲下身,笑望着四人道:“天玄剑门是留不得你们了,不过,本座倒是可以为你们指一条出路。” 四人闻言,又是磕头又是感激:“还请掌门指教。” 温熙华轻轻一弹指,便有四缕黑色魔气分别没入几人眉心,那四人的表情呆滞了一瞬后,面无表情地从地面上站起来。 “去吧。”温熙华漫不经心地挥挥手道。 四人点点头,沉默地相互搀扶着往山下走去。 左曜一路沉默地带着时陵光回到淬剑峰,根本不在意玉虚宫前还未散去的宴席。 时陵光见他不发一言,表情有些严肃,心里也泛起了嘀咕,师尊这表情看上去不大妙啊。 难道是已经知道了刚才的事情? 也难说,凭他想要瞒过一位化神后期修士的耳目,着实有些困难。 月凉如水,院子里的桃树繁盛绚丽,蔚若云霞。 “跪下。”左曜见时陵光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突然停下冷声道。 时陵光一愣,随即双手捏着耳垂从善如流地跪在桃花树下。 “知错了么?”左曜眯着眼睛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小孩,淡淡询问。 时陵光想了一圈,有些心虚地回答道:“师尊,弟子......弟子不该诬陷那几个师侄,其实他们并未将弟子推下山崖。” 左曜斜睨着他,抬脚要走:“看来你还是不知错,那便继续跪着吧。” 时陵光立刻扑上去抱住他的腿,语带哭腔:“师尊,我知道了,我不该......不该耍小聪明,不认真告诫那几个师侄不能服用冥灵果,让他们受了伤。” 左曜停下脚步,回头与时陵光对视,微微上挑的凤眸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微光,就像是天上的星辰落在他的眼中。 “那几个弟子落得这个下场乃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你。”左曜淡淡道,“天玄剑门也不是什么澄澈无垢的地方,你有些小心机为师不但不怪你,反而觉得欣慰,至少你能想办法保护自己。” 时陵光一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耍小心机故意冤枉了别人,师尊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他做得不错? 停了片刻后,左曜才冷冷开口:“你错在不该用自己的性命去赌这一次!若是为师没有及时赶到,你当真摔下去了......值得么?记住了,以后无论何时,你都不可将自己的性命看作儿戏,否则,你也别认我做师父,给我滚出天玄剑门去罢。” 时陵光即使是被责骂了,依旧感觉胸腔某处涨得满满的,眼眶也是真的控制不住的湿润了。 活了两世,他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告诫他必须好好活下去。 向来被人视作草芥的他,竟然也有被人看得如此之重的时候。 “师尊,弟子这次当真知错了,再也不会了。”时陵光嗷一嗓子哭出来,一边哭一边往左曜的怀里扎。 这一嗓子饱含了两世的委屈、不甘和释然,哭得痛快淋漓又毫不遮掩,简直让闻者伤心听者流泪。以至于左曜见到小孩子哭得这般伤心都开始在心底反思,他方才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些? 至于让小孩儿在院子里跪到天亮以示惩戒的想法,早在时陵光委屈地哭出来那一瞬就烟消云散了。 小孩子么,适当批评批评就可以了,以后长大了总会懂事的,何况时陵光本就比其他家小孩懂事可爱,偶尔犯错也乖乖认错,简直再乖巧没有了。 左曜边在心中如是告诉自己边俯身把哭得快抽过去的小孩揽入怀里。 哭得投入的时陵光被夜岚狠狠鄙夷了一番,他却丝毫不在意。反正他现在才五岁,哭一哭又不丢人? 一阵夜风吹过,满地落红再度随风纷扬。 小孩子的哭声逐渐变低,以至于逐渐消失。 左曜低头看了一眼,挂着满脸泪痕的时陵光已经哭累得睡过去了。 就算时陵光的身体里住着个二十多岁的灵魂,这具身体也终究只是五岁小孩的身体,禁不住折腾。 左曜无声地笑了笑,轻手轻脚地将小孩放回床铺上,又用温水给他洗了脸,这才退出房间。 第41章 师尊要稳住(四) “紫霄剑宗送来的是一把上品灵剑, 已经存入师尊的私库了。至于丹鼎阁秋阁主,她送的是一瓮千年龙血酒,师尊肯定会喜欢这个。”璇音一边整理礼单一边笑道, “就不入库了吧?” 秋阁主也是个妙人,给他们师尊送的贺仪简直是送到师尊心坎儿里去了。 温景行正埋头按照不同的类别把宾客送来的贺礼分门别类地存入左曜的私库, 闻言也跟着点点头。 秋阁主对师尊的心思他们也都看得分明, 只是师尊一直不曾有任何表示,这倒教他们也不敢擅自揣测师尊的心意。 不过据温景行自己的观察来看, 可能师尊根本没有意识到秋阁主对他的感情,还一直将秋阁主的心意当做她对当年的救命之恩的回报。 虽说师尊在修炼之上天赋惊人,但是在面对情爱一事, 当真是一直没有开窍。若是那位阁主不肯开口说清楚, 只怕这辈子师尊都不会明白她的心意了。 “这是谁送来的?”璇音从一大堆奇珍异宝中捡出一张薄薄的白纸,上面空无一物,除了留下一个他们从未听说过的名字:夜岚。 “给我看看。”温景行接过那张白纸看了看,“这上面写的东西被人用灵力封印了起来,应该是希望师尊亲启的, 你给师尊送去吧。” 璇音接过白纸偷笑:“不会又是谁家仙子送来的情信吧?自从师尊跟沉雪仙子解除婚约以后,这送来咱们淬剑峰的情信就没有断绝过。” 温景行咳了一声, 低声提醒她:“以后莫要在师弟和师尊面前提起那位仙子。” 璇音这才想起师尊和师弟之间还有这茬关系,她挠挠后脑勺点点头:“我记住啦。” 说着就往厨房去, 正好见到做完了早饭后洗手走出厨房的左曜。 “师尊, 这不知是谁送来的, 您看看?”她把手里的信纸递过去。 左曜接过信纸, 轻松地抹掉了封印后,白色的信纸上逐渐浮现出一行铁画银钩的墨字:巳时三刻,天玄剑门外翠屏峰追昔亭, 恭候剑仙。夜岚字。 夜岚? 左曜想起在自己渡劫之前拼着自己的命不要也要护他周全的那个陌生人,心中一动。 他将手上白纸折好揣入怀中,吩咐璇音道:“昨日陵光在玉虚峰上受了些惊吓,让他多睡些时候。厨房里温着粥和他喜欢的点心,等他醒了叫他记得吃饭,为师下山一趟。” “哦。”璇音嗅着从厨房里溢出来的浓郁香味,咽了口口水点头应道。 左曜瞟了她一眼,随后摇头道:“为师做了三人份的,你们自己去盛,莫忘了给陵光留一份。” “耶,师尊最好了。”璇音扑上去抱住左曜欢呼一声,然后撒丫子往厨房里钻。 温景行:“......师尊您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师弟的。” 左曜点点头,放下挽起的衣袖,御剑往山门外的翠屏峰飞去。 “真的,只要你帮我这次,我就把一千块灵石兑换给你,决不食言!”房间里,时陵光讨好地看着夜岚。 夜岚高傲地仰着小细脖子:“不信你。” “要么把你的凤凰真元借给我,我变大去赴约,回头我给你一千块灵石。要么你再也没有灵石供应,就一辈子保持现在的样子好了,反正我是没所谓的。”时陵光惫懒地伸出手指弹了弹夜岚的翅膀。 夜岚一脸诚恳地看着时陵光:“我上次借给你的真元还没有恢复,帮不了你。” “少废话,昨天你吃了那么多冥灵果,储存的灵气绝对够用了。”时陵光一针见血地戳破夜岚的借口。 “屮。”夜岚只能用一个字表示自己现在的心情,难怪这厮昨天那么大方肯让他痛快地吃那么老些冥灵果,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合着真把他当成究极工具人了吗? 左曜抵达翠屏峰时,并未看到追昔亭里有人。 他在亭子外面的小道上徘徊片刻,步入凉亭。 这座凉亭是一位想要求仙问道的下界富商在数十年前所建。 那富豪乃是次等的四灵根,根本不可能进入天玄剑门,然而他一直不死心,从而立到花甲年年求拜入门,均不得偿所愿。 最后一年,他便让人在这翠屏峰下修建了这座追昔亭,以此纪念他在花甲之年才肯放下的执念。 人生之苦,求而不得也算其一了。 左曜仰头看着挂在亭子上的那副对联,上联写着:得失失得,何必患得患失,下联为:舍得得舍,不妨不舍不得。 只是没有横批。忽然,左曜转身看向山脚下唯一的那条小路,俊美的脸上难得露出个清浅的笑容:“你迟到了。” 路的尽头,一袭黑衣的时陵光缓步走来,脸上的面具还是之前他戴过的那张黑色面具,腰间更是大大咧咧地挂着左曜送给他的那枚玉珏。 看到那玉珏,左曜顿了一瞬,一丝尴尬的神色从眼底掠过。 时陵光敏锐地捕捉到了左曜的神情变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你来晚了。”左曜晃了晃夹在指间的白纸,眼中笑意不减。 时陵光心里暗暗骂了夜岚一句,脸上却依旧带着从容的笑容:“师......是我的错,给剑仙赔罪了。” “客气。”左曜在石凳上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个始终不肯摘下面具的人,“此前道友的救命之恩还未能回报,不知道友今日约我来此,所为何事?” 时陵光勾了勾嘴角:“剑仙晋升化神乃是大喜事,故而不远千里赶来蹭杯喜酒。” “哦?”左曜闻言,却轻笑一声,“道友喜欢喝酒么?” 时陵光点点头:“喜欢。” 前世的他没少喝酒,因为唯有喝醉了,他才能忘却所有的烦恼,真正拥有片刻安宁。 “遗憾的是,天玄剑门的酒宴已经散了。道友千里而来没喝上喜酒却要赔上一份礼,这论理论情都是亏。”左曜轻笑一声,便有一壶白玉酒壶和两只薄如蝉翼的青玉酒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石桌上,“我这里正好有酒,不如一起喝一杯?” “既然如此,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时陵光大步走过去在左曜对面坐下,欣然端起桌面上的酒杯,“请。” 和师尊单独喝酒的机会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左曜抬手,将杯中淡绿色的酒液一饮而尽后,方才笑道:“在这里同你饮酒,却比宴席间自在多了。若是道友不嫌弃,不妨与我做个酒友,如何?” 时陵光放下酒杯,给自己和左曜都倒满了酒才不紧不慢地拒绝道:“请恕在下不能和剑仙成为酒友。” 左曜脸上笑容不变:“为何?” 时陵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片刻后起身低声道:“先带你去看看我送你的贺仪,再告诉你为什么。” 左曜随他一同走出亭子,两人沿着山间小路走了约莫一刻钟后,时陵光便在一处山涧旁停了下来。 左曜环顾四周一圈,还是猜不透‘夜岚’的想法,这人引他来此处,到底是要做什么? “剑仙请以你五成修为,往此处打入一道剑气,开辟一条深逾十丈的地缝即可。”时陵光指了指某处的位置对左曜道。 “我赠与剑仙的礼物,便藏在这地底十丈的位置。”时陵光见左曜不动,又补充道。 左曜看了他一眼,片刻后挥掌,一道锋锐无匹的剑气挥出。 剑过,地面多出一条宽三尺长一丈深十丈的裂缝,裂缝的切口平滑如镜,无论是坚硬的岩石还是松软的泥土,都断得整整齐齐。 一股蓬勃而浓郁的天地灵气瞬间从地底喷涌而出。 “这是?”左曜吃了一惊,这股浓郁到几乎要液化的灵气,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地底下绝对有一条品质绝佳的灵脉,甚至有可能是灵脉矿。 “一条极品灵石的灵脉矿,也是我赠与阁下的贺仪。”时陵光微笑道。 前世他发现这条灵脉矿也是偶然,只是那时候他与璇音两人一路逃出天玄剑门,根本没有时间理会这些,如今却正好借花献佛,送给左曜。 整整一条还未经开发的极品灵脉矿,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只怕所有的修真宗派都会为之疯狂。 左曜立刻用剑气将缝隙封印,避免灵气外泄,随后蹙眉看向‘夜岚’:“阁下赠我一条极品灵石脉矿,这贺仪未免太过慷慨了。” 时陵光笑道:“这只是条灵石矿罢了,埋在地底无人取用也是浪费,若是能助益阁下修为,倒好物尽其用。” 左曜微微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人:“我觉得你似乎还有话要说。” 时陵光干咳一声,尽量压抑住心底的紧张,让自己看上去从容一些:“这就与方才我拒绝做剑仙的酒友有关了。” “哦?”左曜微微挑眉。 “我不想做阁下的道友、酒友或者任何朋友,我只想做你的道侣。”时陵光壮着胆子把心里的话一股脑全都说出来了。 反正,反正就算是被拒绝了,师尊也不会知道是他! “嗯?”左曜愣了片刻,这还是他活了两辈子头一次有男人告诉他想成为他的道侣。这种感觉......也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左曜仔细思考了一下,或许他不厌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眼前这个人。不知为何,他对夜岚的容忍度总比旁人要高些。 譬如此刻,若是别人对他说了这话,只怕左曜早就拂袖而去了。而面对夜岚,他却起了两分探究的兴趣。 左曜看看地底的灵石矿,又看看眼前的人,反复两次后才淡淡重复一遍时陵光的话:“你想做我的道侣?” “嗯。”时陵光十分紧张地点点头。 “那这算是?”左曜又指了指旁边的灵石矿。 时陵光认真道:“若剑仙同意,便算是我与你的订婚契礼。若剑仙拒绝,这便算是与你的贺仪,与别的事无关。” 闻言,左曜却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如雪后初晴的阳光,带着几分慵懒和散漫:“左右你都要把这条灵矿送给我?” 时陵光点点头:“反正我也带不走,呃,不过我得取一部分灵石走,这个是我答应别人的。” 要是不把一千块极品灵石给夜岚带回去,下次想再借他的凤凰真元就难了,得适当地给他些甜头才是。 “订婚契礼?”左曜勾唇,“有来有往才是定契,阁下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么?” 时陵光得意地晃了晃腰间的玉珏:“不是已经有了?这是你以前送给沉雪仙子的那块玉珏吧?我觉得还是我戴着好看。” 左曜脸上笑容微僵:“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时陵光明知故问。 左曜收敛了脸上笑容:“拒绝。” “哎,你为什么拒绝啊?”时陵光眉头一皱,不肯放弃地追问,“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左曜转身往山下走。他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真正喜欢上任何一个人,呃,他家三个徒弟除外吧。 “你只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时陵光紧随其后继续揣测。 左曜认真地想了想:“应该也没有。” “那是为什么?”时陵光干脆把死缠烂打的招数用到了极致,“你不给我一个理由我是不会放弃的。” 左曜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会考虑跟一个连真面目都不会露出的人在一起吗?” 时陵光立刻来精神了:“只要我摘下面具你就肯答应我?” “不会。”左曜继续拒绝。 “为什么?嫌我修为不比你高深?”时陵光继续垂头丧气。 左曜想了想:“大概是不喜欢人类吧?” 很好,这个理由很强大。 时陵光站在原地,看着左曜御剑离开的身影在视野里消失后,一脸懵逼地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 “夜岚,你说我现在告诉师尊我其实是个妖修他能信吗?”沉默许久后,时陵光有些委屈地问夜岚。 “什么妖?猪妖吗?”夜岚嘲讽道。 “狼妖会不会更帅气一点?或者别的什么妖。”时陵光居然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起来,“也没见师尊特别喜欢灵兽啊,他到底喜欢什么啊?剑?剑妖?哪有那种玩意儿?酒?酒妖?就算有师尊也只喜欢把它们吞到肚子里吧?” 夜岚:“哈哈哈哈哈活该,感觉我的机会来了。” 时陵光自言自语道:“还没吃过清炖凤凰汤,不知道师尊会不会做哦?” 夜岚:“实在不行,你干脆自爆丹田,轮回的时候投个畜生道,不就有机会了吗?” 时陵光一拍手:“决定了,中饭就吃凤凰水果汤!”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02 17:32:31~2020-07-05 02:4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123 43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岚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446295 2个;小阿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uti□□. 9瓶;yuna 2瓶;4606358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师尊要稳住(五) 左曜刚折回山门, 便收到一道灵符诏令。 这灵符诏令只在天玄剑门出现重要事务时才会发出召集各位长老,此刻发出诏令...... 左曜收起诏令,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看来温熙华仍不死心, 依旧妄想成为修界首领,率领各派共抗魔修, 从而达成以天玄剑门为尊的修界格局。 让一头狼来带领羊群抵御狼群的进攻?简直滑稽。 左曜面无表情地调转御剑方向, 往玉虚宫飞去。 玉虚宫内,此刻已经聚集了三十多位修界最强的宗派掌门或长老, 这些人几乎可以代表上修界所有门派的发声。 “左曜长老为何还迟迟不到?”灵宝派掌门不悦开口,重重地将旁边侍女端上来的灵茶拂开。 坐在主位上的温熙华脸色淡淡地:“师门诏令已发出,他接到诏令必会赶到。如今我这位师弟才突破化神后期, 实力虽然在诸位之上, 但毕竟年轻气盛,还请多些耐心。” 这话一出,秋玉玲珑便轻笑着接话道:“左曜长老倒不是年轻气盛之人,想来是被旁的事绊住了脚才赶不来。我们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时间,可以慢慢等。” 说完, 秋玉玲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温熙华一眼。 原本听说天玄剑门掌门最是宠溺自己的小师弟,如今亲眼所见, 却与传言并不一致。至少若是真心疼爱,便不会故意挑起在场众人对左曜的不满情绪。 回想起之前在九幽城外, 她与温熙华那次短暂的会面, 秋玉玲珑忽然发现, 其实左曜对这位掌门师兄也不是敞开了心胸的信任。 秋玉玲珑秀眉微蹙, 看来左曜在天玄剑门的处境,也并非表面上风光无限。 其余的掌门听出两人话里有些争锋相对的意思,便纷纷附和着秋玉玲珑的话。 毕竟, 眼下他们心中都对天玄剑门昭然若揭的野心不满,而且秋玉玲珑又是当世丹修第一人,得罪了天玄剑门了不起就是以后绕着他们走,若是得罪了丹鼎阁,以后想要购买他们家的保命灵丹可就难了。 两者相较,聪明人都知道该如何抉择。 风舞蝶坐在角落里凉凉地看好戏。 她已经打听过了,昨夜玉虚宫后山格外热闹,时陵光竟是被几个二代弟子给欺负了,还推下悬崖去了。 天玄剑门能培养出这种门下弟子,那些当师尊的人品性又能高洁到哪里去? 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能抽个空与时陵光私底下接触一番,便有九成的把握能说动他退出天玄剑门加入紫霄剑宗。 风舞蝶自信天玄剑门的剑法虽然厉害,但是她们紫霄剑宗的功法也不差,只要悉心培养,绝对很快就能培养出一位跟左曜一样平分秋色的天纵奇才出来。 想到这里,她不觉心情愉悦,连带着觉得这杯子里的茶水也格外清甜。 “舞蝶姑娘似乎心情很好。”一个低沉的嗓音几乎是贴着风舞蝶的耳边响起。 风舞蝶一转头,就看到扶风公子那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自己眼前。 ...... 又是这个浪荡子! 风舞蝶心中一阵厌恶,面上却不得不露出温和大方的微笑:“能与诸位修界前辈共聚一世,乃是晚辈的福分,心中自然高兴。” 扶风公子一听,高傲地扬起头:“令尊乃是紫霄剑宗的掌门,也是一方大能,在修界排名可进前十,与我父亲平分秋色,姑娘不必如此谦逊。” 风舞蝶一顿,再看看周围几位掌门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便只能硬生生地转移话题:“听说前几日在九幽城外也曾出现了魔修,而且扶风公子也在场。既然左曜长老一时半会还赶不来,不如公子给我们讲一讲那群魔修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扶风公子闻言,英俊的脸上顿时露出吃了死苍蝇的表情,再也不说一句话。 那时候分明有他们紫霄剑宗的人在场,当时发生了什么风舞蝶自己会不知道么? 他被魔修暗算吸取灵力,修为跌落金丹,又认了比他小八十多岁的左曜为义父的这件事几乎都快传遍整个上修界了。 尽管大部分人碍于他父亲和左曜两人的颜面并不提起此事,但是他还是清楚自己已经成为了上修界的一个笑话了。 如今风舞蝶却偏偏当着众人的面戳破他心底的脓疮,怎能让他不生气? “舞蝶,不可妄言。”风清莛见扶风公子面色难看,这才淡淡开口,“还请公子不要介怀,舞蝶被魔修拘魂,才醒来不久,对修界许多事务都不清楚,才会冒犯公子。” 扶风公子半信半疑地看了风舞蝶一眼,只见她小脸略显苍白,一双翦水秋瞳格外动人,瞬间便把自己方才的恼怒扔到九霄云外去了,连连笑道:“无妨,无妨。” 在座其余掌门见了,也只是在心中暗自摇头。 青灯道人倒是一世威名,怎料生了个儿子却是如此草包不济事? 就在众人暗中腹诽扶风公子的时候,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从门外走来。 “师弟,你来了?”温熙华笑望着来人。 左曜微微颔首,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走到他身边:“掌门师兄。” 温熙华笑着道:“在座的修界同门皆是为共御魔修而来,小曜,你且把你几次遇到魔修的情况给大家讲一讲吧。” 虽然在场的人十分不满左曜姗姗来迟,但是抵御魔修是头等大事,他们也只能把心中的不满放一放,打算先听听左曜怎么说。 左曜平静地把自己三次遇上魔修的事情给众人讲述一番,又把天魔楼如今在上界和下界活动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其中虽然部分情节来自前世,目前还未发生。但左曜提前戳破魔修的暗中布局,只是希望各派能有个准备,免得魔修当真发难之际被打个措手不及,重蹈前世覆辙。 虽然左曜在讲述自己经历的时候神态十分平静,但是在场的人却都能从他平缓的描述中察觉凶险。 待左曜讲完,众人更是陷入沉默。 原来在他们尚未察觉的时候,魔修竟然已经在下界有了这么多动作?若这些都是真的,那么他们如今的处境绝对是相当被动的。 或许眼下,唯有结盟御敌一条出路可走。 “你的意思是,就连下界的皇帝身边也有可能出现了魔修?所以他们才会杀了先帝后,弑君夺位?” 灵宝派掌门赤焰真人嗤笑一声,“一派胡言,本座日前还曾去过幽都皇宫,可并未见到过你口中的什么魔修踪迹。你如此哗众取宠,是想要我们大家都结盟,然后推举你们天玄剑门为盟主吧?痴心妄想,我的灵宝派才不会听从你们天玄剑门的号令。” 灵宝派乃是炼器大派,在座几乎有一半的人手中武器都是出自他们门派,灵宝派也与丹鼎阁并列修界不能得罪的门派排行第一。 故而赤炎真人一发话,那些人也都开始动摇了。 他们并未亲眼所见魔修出现,也只是听人传言,而且传言的大部分故事还都与天玄剑门的左曜有关,这由不得他们不心生怀疑。 “别是你们天玄剑门故意借用几个小魔头的行踪来糊弄大家的吧?” “就是,怎么就这么巧合了,每次魔修出现都有你们剑门的人在?” “阁下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甚为可疑。” “世风日下,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我怀疑,就连左曜这个化神期的修为也是......” 扶风公子坐在人群里,眼光时不时地往左曜脸上落去,同时深感后悔,当初他若是没昏迷那么久,是不是就能阻止父亲与左曜结拜了? “舞蝶,我觉得你与......”扶风公子回头,发现旁边原本属于风舞蝶的位置此刻空无一人。 左曜听着众人的议论纷纷,心念一动。 温熙华玩弄权谋人心之术绝对胜过世间所有人,难道他就不会料到眼下的局面吗? 除非,他的本意就是阻止各派结盟! 然而各派不愿结盟的信念坚定,大部分门派更是不相信魔修会卷土重来,事情已成定局,凭借左曜一己之力根本难以扭转众人的想法。 左曜抿了抿嘴角,转头看着温熙华:“师兄,明日便是秘境开启之日,我还需要做些准备,就不奉陪了。” 温熙华淡淡地点点头,他的目的达到了,并不在意左曜是走还是留。 “对了师兄,我听景行说师嫂的身体还是虚弱,我想去看看她。”左曜又补充了一句。 温熙华不明显地一顿后,轻声道:“你去看看她也好,她这些时日身体越发不好了,你能去看她,她应该会很高兴。” 左曜见温熙华应了,便转身往琼华殿的方向走去。 “啧,这左长老未免太过傲气,竟然连待他如此真心的掌门也这般冷傲。”有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 “人家如今是化神后期大能,放到外面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所有修士都得称一声老祖,便是傲气又如何?”另外有人附和道。 左曜脚步不停地走出了大殿,把身后的杂音抛到一边。对于不重要的人,他连施舍一个眼神都奉欠。 正往前走着,左曜就看见紫霄剑宗的风舞蝶独自一人在附近的青石路上来回徘徊,时不时还拉着个内门弟子询问着什么。 见到他以后,小姑娘的眼神瑟缩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随后绕着他走远了。 左曜茫然,他看上去有那么可怕么? 琼华殿内,侍女不少。 见到左曜进殿,她们连忙行礼请安:“见过左长老。” 左曜微微颔首,询问青莲夫人身边的侍女彩烟:“夫人今日身体如何?” 当初辛夷剑仙从荒原中将还是婴孩的左曜带回来,把他交给青莲夫人照顾,直到左曜长到七岁,温熙华才给他另辟了仙府,让他住进了淬剑峰。 对于青莲夫人,左曜一直将她当做自己的长辈看待。 只是不知为何,后来的青莲夫人待他却越发冷淡,更是屡次拒绝他的来访探望,最后,左曜便也知趣地不再打扰。 彩烟轻声回答道:“还是那样,不好不坏。不过今日有些精神了,方才还进了一碗少主人送来的首乌太岁粥。” 左曜微微一顿,这首乌太岁粥乃是他早上出门前煮的,当然也少不了温景行的一份,没想到他却是眼巴巴地送到这里来了。 这孩子的心性一点不像他父亲,却像足了他母亲的善良仁孝。 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左曜在彩烟的带领下回到了他熟悉的琼华殿后苑。 “夫人小憩了片刻,这会儿正醒着,请您进去呢。”彩烟掀开门帘对等在门外的左曜道。 左曜随她进入房间,便看到在房间的窗下摆着一方柔软的黛蓝色兽皮软榻,穿着一袭淡紫色长裙的青莲夫人倦怠地斜倚在榻上,苍白的肤色下可以清晰地看见蓝色的经脉。 她瘦得厉害,脸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肉,一双眼睛显得格外大。她用瘦骨嶙峋的双手接过侍女递来的灵茶喝了一口后,又微微颤抖地将茶杯递回去。 左曜愣了。 他不过才一年没有见到青莲夫人,却不知她竟然已经病到如此地步。 难怪每次温景行从琼华殿回来的时候,情绪都会低落一段时间。 “夫人。”左曜蹙眉,俊美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仍然能让旁人感受到他的担忧。 “你来了,坐吧。”青莲夫人看了他一眼,眼神不喜不悲。 旁边的侍女端来了凳子,就摆在软榻旁边。 左曜坐下后,低声询问:“夫人,可邀名医来看过了?我认识一位丹修,她或许能为夫人看看这病。” 青莲夫人闻言,淡淡道:“天杀之人,医者难救,费那个精神做什么。” 说着,她又看了左曜一眼:“听说你如今已经是化神后期修为了?” “承蒙天眷,侥幸渡劫。”左曜道。 青莲夫人微微调整了个姿势,旁边的侍女立即在她的腰后塞了个羽毛软垫,好让她躺得更舒服些。 “你们先下去吧。”青莲夫人瞟了左曜一眼道,“我与小曜聊一聊。” 那几名侍女听了这话,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倒是彩烟,隐着怒意瞪了那几人一眼,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左曜瞬间明了,这些人必是温熙华安排来‘照顾’青莲夫人的人。 青莲夫人如今在温熙华的掌控之下,别说这些小事,只怕生死也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第43章 师尊要稳住(六) 在左曜森冷目光的注视下, 那几名侍女不甘地退出了屏风外。 一道隔音结界瞬间将内卧和外房隔开,那几人见状,也不敢多话, 只是派了其中一人把消息递给温熙华。 意外的是,温熙华听了侍女传来的消息并不以为意, 甚至还松口道:“若是他们不愿意有人在场, 你们全都退下便是。” 反正他已经把青莲夫人的弱点死死地抓在掌心里,她即便是有心, 也绝不敢生出背叛他的胆子。对于一个母亲而言,孩子是她永远的软肋。 卧房内,青莲夫人看着左曜, 轻轻地叹了口气:“二十多年前师尊大人和我夫君将你捡回剑门时, 你才出生几天。一转眼也这般大了。” “多谢夫人的照顾,左曜才能有今日。”左曜看着青莲夫人,眼神沉静,“若是夫人有何吩咐,左曜必然尽力而为。” 听到这话, 青莲夫人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容:“或许我当初唯一做对了的事情,便是让景行拜在你的门下为弟子。你把景行教得很好, 我很感谢你。” “这些都是我分内之事。”左曜只觉得今天的青莲夫人有些奇怪,往日她很少会对自己有好脸色。 青莲夫人闻言, 看了他一眼, 用手肘支撑着自己在软榻上坐起来:“小曜, 可能你不知道, 当初师尊命我来照顾你的时候,其实我并不愿意。” 左曜一言不发,只是坐在旁边安静地听着。 “你那么小, 我又没有孩子,突然却要我照顾一个陌生的孩子,我根本接受不了。”青莲夫人的眼神穿过眼前的虚空,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幕,眼底划过一丝苦涩。 “但是师尊定下了......他,作为掌门接班人。我是掌门夫人,接手照顾你责无旁贷。”青莲夫人的嘴角牵起一个嘲讽的笑,“无论是为了他还是为了什么,我都只能选择将你养在身边。” 所以,她那时候肯给左曜的,便只有自己身边侍女的看护和照顾。至于温柔和爱这种奢侈的东西,原谅她真的给不出。 事实上,青莲夫人说的这些话左曜很清楚,他自幼便记忆力惊人,在别的小孩还不知事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冷眼旁观自己身边的人情世故了。 左曜甚至还能记得,他被遗弃在荒原的那天,深蓝色的天空离他那么远,那蓝色让人看得眩晕,却在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要从那片暗蓝的穹宇中突破出来。 在那蓝色的天幕背后,似乎有人在另一个遥远的世界注视着他。 不过这一切,左曜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你从小就拥有过人的天赋,最初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也很高兴。”青莲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眼底的嘲讽逐渐软化,“你才三岁的时候就能引气入体,进入练气期,剑门里所有的人都对你寄予厚望,包括他。” 对于自己的丈夫,青莲夫人每每在提到他的时候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提起,只是用不掺杂任何情绪的‘他’来代替。 “但是他越是对你重视,我心中便越是难受你知道么?”青莲夫人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凄然,“他甚至告诉我,打算让你接任下一任掌门。” 她望着左曜,满目悲凉:“要是你接任了掌门,那我的景行该怎么办呢?” 左曜眼神微动,这就是后来青莲夫人一再疏远他的缘故么。她希望温景行能够成为剑门的掌门人,所以作为挡在温景行前面的人,他自然会被青莲夫人所不喜。 大概,这就是母亲吧。 “我对掌门这个位置,没有兴趣。”左曜平静地注视青莲夫人。 青莲夫人摆摆手,自嘲道:“我知道,我早该知道的。你这样的人,不是区区一个天玄剑门就能困住的人。一切都是我自己的狭隘作祟罢了......咳咳咳咳。” 她忽然捂着胸口猛烈地咳嗽起来。 “夫人。”左曜立刻用自己的灵力探入青莲夫人手腕间的经脉打算为她梳理灵力。 然而他的灵力一入体他才发现,本该有金丹后期修为的青莲夫人体内竟然空荡荡的一丝灵气也无。 她的丹田就像是干涸已久的河流,整个龟裂的河床都被暴露在阳光之下,根本不像个修真之人,倒像是人间七八十岁垂垂老矣的老妪。 “这?”左曜惊诧地看了她一眼。这症状,分明就是被魔修吸干了灵力。就算青莲夫人不愿说,左曜也能猜出这是怎么回事,“是师兄?” 青莲夫人抽回自己的手腕,答非所问道:“我的时日不多了,小曜。” “不会的。”左曜眸色暗沉,“我会找到办法救你。” 青莲夫人望着眼前这张年轻俊美的面孔,片刻后才轻叹了口气:“小曜,你不欠我什么,你也不欠他什么,你......不必一直退让和补偿,明白么?” 眼前的青年,拥有着最冷峻的外表,以及一颗最柔软的内心。然而当她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迟了。 “我会找到办法的。”左曜重复一遍,眼神温和却坚定。 青莲夫人忽然别过头,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后,才转头望着左曜艰涩开口:“好的,我相信你,我会撑下去的。小曜,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这也是我眼下最放不下的事情。” 左曜皱了皱眉,本不想听青莲夫人这仿佛是遗言的话,但看着她哀戚的眼神,最后还是没有拒绝她的要求:“你说。” “景行跟在你身边我很放心,所以,不要让‘他’接近景行。”她说着,眼神变得温和起来,“还有,璇音是个好姑娘,如果他们二人两心相悦,我希望你能帮他们一把。” 左曜微微颔首:“我答应你。” 至于小徒弟那边么...... 目前还没有什么迹象表明他喜欢璇音,大不了日后再给他寻一个合适的道侣罢了。 玉虚峰下的时陵光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然后继续低头,用沾了冥灵树叶汁水的针穿过一颗冥灵果。 冥灵果落枝后会变得坚硬无比,唯有它的树叶里的汁水能将其融化。 时陵光找了些金丝银线掺了冰蚕丝拧成细绳,蹲在树下攒手珠。 师尊不肯收夜岚送的灵脉矿,但是绝对不会拒绝时陵光送的手珠的。 “小弟弟,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忽然,一个温和带笑的嗓音从头顶飘来。 时陵光仰头,就看到一个有几分眼熟的少女站在他前面的位置,笑盈盈地望着他。 “你是谁?”时陵光继续低头攒珠子。他当然知道这人是谁,只是不想搭理罢了。 “我是紫霄剑宗的人,你可以叫我风师姐。”风舞蝶并不在意时陵光冷淡的态度,径直在他对面的石头上坐下。 这种在生活中饱受欺凌的孩子,会本能地不相信所有人,她自信凭借自己的温和善意,绝对能够将这个小刺猬拿下。 时陵光没打算理会这个一看就是怀着目的而来的女人,把最后一颗珠子串好以后,仔细地打了个结,又附上一道简单的赋灵咒,这咒术能让他在离得很近的时候感应到手串的位置。 “这是你做的吗?好漂亮啊。”风舞蝶的眼神落在了他掌心的手串上,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这句话却不掺任何假。 半透明的紫色冥灵果里,氤氲着烟雾和絮云一样的图案,而且每一颗珠子虽然大小相同,但里面的图案都不一样。 金银丝线穿过果实中心,在阳光下折射出点点金光,与那片紫色的烟云映衬,仿佛每一颗果实里都蕴藏着一片璀璨绚丽的星空,简直美极了。 “嗯。”时陵光也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也只有这样漂亮的东西,才配带在师尊身上。 “你是做来送人的么?”风舞蝶又笑着问道,“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福气,能收这样漂亮的手珠。” 时陵光终于正眼看着眼前莫名其妙的少女:“你到底想说什么?” 风舞蝶一顿,然后掏出一捧精致漂亮的小点心:“饿了吗?想不想吃点心?这是紫霄剑宗最好吃的紫芙糕哦。我小的时候要是遇到不开心的事就会吃一块,吃完了心情就好了。” 时陵光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了许多小问号。 他看上去心情不好吗? 他看上去很馋吗? 从紫霄剑宗带来......两三天了这玩意儿还能吃吗? 这女的是脑子有病吧? 时陵光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后退两步绕开她打算离开。 “不用不好意思,师姐给你的,你就吃吧。”风舞蝶以为时陵光是害羞,善意地笑了笑道,“师姐在这里帮你看着,不会有人来抢的。” 她记忆里,时陵光从来没有吃饱过,每次得了什么食物都会被那群师兄弟们抢走,扔到地上也不给他吃。 现在她给他送了这些点心,时陵光一定会对她心怀感激的。 看着风舞蝶自我感动的眼神,时陵光再一次确认,她的确是病得不轻。 时陵光加快步子。 “哎,你等等。”风舞蝶见他要走,忙将他的手腕拉住,“你听我说......”“放开我,你干什么?”时陵光并不喜欢跟一个陌生人有直接接触,立刻下意识地就要甩开她的手。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忽然,一个温润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左曜刚从琼华殿里走下山,就看到小徒弟正跟紫霄剑宗的那位大小姐在路边拉拉扯扯,不觉俊眉微蹙。 “师尊,这个人好奇怪,她要逼我吃馊的点心。”时陵光眼睛一亮,立刻甩开了风舞蝶的手腕,像个小炮弹一样扎进左曜怀里,十分委屈地告状。 风舞蝶听到这话,在风中凌乱了。 看到左曜不善的眼神,她忙解释道:“还请左长老不要误会,我只是见陵光小师弟十分可爱,所以想送给他点心,而且这点心并没有馊......” “多谢好意。”左曜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辨喜怒地点点头,牵着时陵光的手就往山下走。 “师尊,我给你做了个手串,你看看喜欢不喜欢。”时陵光笑眯眯地把左曜的左手拉过来,把自己做的手串套上去后又绕了一圈,长度正好。 两排紫色的珠子将左曜的手腕映衬得越发白皙,金银两色的丝线折射出点点荧光,落在他手背上,投射出片片迷离梦幻的星云。他带着这串手珠,就像是片片星穹环绕在他手腕间。 左曜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珠子,眼底溢出笑意。 他温柔地摸摸时陵光的发顶:“很好看,师尊很喜欢。” “师尊喜欢,陵光也喜欢。”时陵光看着自己送出的手珠带在左曜的腕间,像是把他牢牢地套住了,心中也是一阵愉悦。 风舞蝶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不对劲,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原本仗着自己提前预知事情发展而胜券在握的风舞蝶隐约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脱离了原来的轨道。 “怎么可能!这左曜一定不对劲......”风舞蝶狠狠地捏碎了掌心的点心,眼神阴鸷,“他又在计划什么阴谋?等我查清楚了事情的真相,绝对要让他身败名裂!” “啧啧,我似乎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忽然,一个颇为戏谑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风舞蝶心中一沉,猛然回头。 扶风公子站在不远处的树林间,玩味地上下打量着她。 第44章 师尊要稳住(七)(倒V结束) 修界结盟除魔的会议最终不欢而散。 各派掌门本就不愿意在天玄剑门的主导下结盟, 他们都不愿屈居人下,何况他们自认为本派实力不弱,更是不惧魔修入侵。 有本门派大能坐镇, 管他什么魔修,自然都能轻而易举地对付了, 何必大费周折搞什么结盟, 还要听命于他人呢? 就连几个一向与天玄剑门关系不错的门派这次也没有站在他们这边。尽管左曜已经亲自跟他们说了魔修的活动越发频繁,那些掌门也只当这是天玄剑门故意夸大事实, 为了统帅修界找的借口而已。 故而在会上,以紫霄剑宗为首的几大门派都没有给天玄剑门面子,直接就否决了温熙华的提议。丹鼎阁的阁主倒是十分重视左曜的那番话, 但是她与其他掌门的人数比起来, 完全处于劣势,根本没有办法左右其他人的想法。 于是,在风清莛率先离席后,其余宗派掌门也都纷纷找借口离开了。 秋玉玲珑就算有心也无力,对温熙华承诺丹鼎阁愿意与天玄剑门守望相助后, 也带着门人离开了昆墟,甚至与左曜道别都等不及, 就这样匆忙下山去了。 温熙华独自坐在玉虚宫的大殿上,望着空荡荡的大殿, 许久之后才露出一抹冷笑。 “干得不错。”他自言自语道, “如此一来, 修界各派在近几年之内是绝对不可能再次结盟的。他们各自为战, 我们才好逐个击破。” 下一秒,他的声音却变得喑哑暗沉:“修界的修士一个个道貌岸然,口口声声匡扶正义, 一旦自己利益受损,却是跳得比谁都快,可笑啊!这群乌合之众,如何能阻挡我魔修大军?修界,早晚是我魔界的囊中之物。” “我才不管修界未来如何,我已经帮你破解了修界结盟的可能。你也答应过我,在我夺舍之前会想办法帮我延续生命,你必须做到这一点!”温熙华自己的声音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急迫。 那个沙哑的声音回道:“放心吧,你我如今双魂一体,你出事我也逃不了,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坐化的。” “哼!”温熙华恨恨道,“那左曜如今已是化神期修士......” 他突然住口,随后厉声喝问:“外面是谁?” 大殿的门被推开,温景行从殿外走出来,对着他行了一礼:“父亲。” 温熙华的眼神怀疑地打量了他片刻:“你在外面做什么?” 温景行从容回答道:“今日乃是秘境开启之时,我特来向父亲辞行。” 温熙华的脸色缓和了两分,微微点点头道:“进入秘境之后需要当心些,安危为重,无需贪恋小利,明白吗?” 温景行应道:“多谢父亲教诲,景行铭记在心。” “你母亲那边就不用去了,我会告诉她的。”温熙华又道,“去吧。” 温景行又行了个礼,这才带着趴在门口的宠兽折镜一同往秘境的入口方向飞去。 “他会不会已经听到了?”那个粗砺的嗓音猜到。 温熙华冷冷道:“那是我儿子。” 另一个声音发出一阵讥讽的嘲笑:“儿子,又如何?” 温熙华沉默不语,只是望着前面透过窗缝落在地面上的阳光,眼神逐渐变冷。 “如果他们都在秘境之中出了意外......”那道喑哑的嗓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在温熙华的脑海中盘旋。 “不着急,我已经有了更好的主意。”温熙华忽而笑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玄门之外,秘境开启。 连接着两个不同空间的通道在所有人的注视中缓缓出现。 这一批进入秘境试炼的筑基期弟子一共一百零八人,分为九队,每队十二人。 大部分筑基弟子都选择与自己的同门师兄弟组队,但淬剑峰上唯独温景行一人着实尴尬,左曜便把他编入玥长老与林长老两人的弟子组成的小队里。 反正温景行的修为在二代弟子中算是最高的,加入他们也不吃亏,所以其他弟子对于这样的安排也是欣然接受。 “师尊,大师兄还没有来。”时陵光拽着左曜的衣袖跟在他身边,在人群中左右张望也不见温景行的身影。 “他来了。”左曜看向人群外面的方向。 温景行穿过人群走到左曜面前,神色郁郁:“师尊,我来晚了。” 左曜点点头:“到了就好,准备进去吧。” 在场的众弟子们闻言都来了精神。 这可是一年一次的好机会,他们必须要趁着这个机会给自己的师尊长长脸才行。 众人排好队列,按照分组依次跨入玄门之内。 待到最后,见所有的弟子都进去了,左曜才准备进入秘境。 “左长老,这秘境之地,无筑基期修为不可擅闯,你怎地还要带上你的小徒弟进去?”雷长老见时陵光牵着左曜的衣袖,头顶着一只看不出品种的杂毛小鸟准备与他一同入境,不觉蹙眉道。 左曜斜睨了他一眼:“这规矩只是为了保证入境弟子有自保之力,有我在,秘境之内还有人能伤得了他么?” 雷长老张了张嘴,他只顾着给左曜找不痛快,倒是浑然忘了左曜如今的修为在他之上了。 “没事我就走了。”左曜瞟了他一眼,拉着时陵光头也不回地跨过玄门。 “得意什么!”雷长老气得须发直抖,“不过是沾了补天丹的光,还真当自己是个天才了。” 玥长老懒洋洋地看了他一样,这酸溜溜的话听着也无趣,她便领着自己身后的弟子们返回飞云峰了。 其余几位长老也都觉得雷长老颇有些不识时务,更没有与他攀谈的兴趣,便都走了。 且不说其他,光是左曜这化神后期的修为,就已经在他们在场所有人之上了。 他们扪心自问,即便是有幸服用了补天丹也未必能连破五级大境界,更没信心能扛过后面的天劫。 左曜既然能顺利渡过天劫,那么就意味着他的实力已经得到了天道的认可。 老天爷都没意见,就你雷长老能哔哔,显着你有张嘴了? 雷长老见自己的同门丝毫不给面子地转身离开,咬牙切齿地看着玄门消失的方向。 这左曜与温熙华沆瀣一气,他早晚会找到证据收拾他的! 天玄秘境之内,天地一片猩红。 大地是暗红的赤色,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沟壑绵延数里甚至数十里,像是经久不愈的伤口。 突兀嶙峋的怪石山峰耸立在一望无垠的红色地面上,暗红色的山岩透露出一股肃杀萧瑟的苍凉。 远处的天穹也是暗红色的,像是有人用红色的纱段蒙住了太阳。整片天光落下,让人产生了连空气也是红色的错觉。 这片秘境之中的所有角落,都透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股压迫感来自数十万年前神魔大战的余威,即使是相隔数十万年岁月,这股压迫感依旧让一部分弟子手心冒汗,两股战战。 尽管他们所处的位置在战场的边缘,距离核心战场尚有数百里的距离。 在场的弟子们无论是第一次来还是已经来过几次,面对着这片诡谲的世界,心中都有些打怵。 不过看到最后走进秘境的左曜,他们慌乱的心情又逐渐安定了下来。 虽然左曜长老平日里不苟言笑,冷如冰雪,但是只要有他在身边,就有一种能让人平静下来的神奇力量。似乎只要有他在,他们就不必担心任何问题。 这种安全感,大概也只有左曜能给他们了。 “秘境外围有低阶死灵和血魔出没,你们的任务就是在死灵和血魔围攻的环境下坚持七天。”左曜面无表情地给在场的每个弟子强调秘境里的规则,“如果遇到危险或者坚持不下去,确认要放弃的,可以捏碎发给你们的玉符,我会把你们送出去。” 左曜看了看天色补充:“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 那群弟子即使是有疑问,也没胆子询问左曜,便都纷纷摇头,打算随着自己的队伍往四周走去。 反正有经验的师兄们已经给他们讲过,在这里面待七天就相当于在外面世界的一个月,只要能经过这几天的考验,他们的剑意就会增强。 “敢问长老,我们如何才能在秘境之中最大限度地提升自己的剑意?”一名弟子在一片沉默中小声询问。 左曜微微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开口:“我问你,何为剑?” 那群正准备离开的弟子们听到两人的对话,耳朵立刻就竖起来了。 左曜长老的现场授课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个时候谁要是走了谁才是傻子。 那名弟子认真思考了一下答道:“剑为百兵之君,亦是剑修立身之本。剑有道,道无情。剑之大道,唯形意合一,方可一剑破万力,战无不胜。我们剑修,当已身为剑,反复淬炼自身,以通天地,以明神灵。” 其余弟子闻言,也都纷纷点头。 他们之中大多修的是无情道,这也是提升修为最快的方法。 左曜闻言,却是笑了:“偏矣。” 他又指了指温景行:“你来说说。” 温景行沉吟片刻后才开口道:“世间万道,皆有可为。剑本无意,只是使用者为其赋灵。持剑之人若修仁心,则剑亦为仁道之剑;持剑之人若修天下,则剑为王道之剑;持剑之人若修邪道,则剑......为邪道之剑。” 左曜的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他轻轻地点点头道:“剑道无形,皆可成圣。你们尚在筑基,万不可被前人的经验囿于方寸之间。无论有情道还是无情道,只是你们求道的途径而非目的,不可本末倒置。” 说着,左曜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然一抬手,一道无形剑气轰然发出,径直划过不远处一座巨大雄伟的红岩山峰。 随即,那座山峰竟然被这一道剑气劈为两半。众人只感觉脚下的地面一阵猛烈的颤动以后,那座山峰的上半部分轰然落地。 “剑,只是武器而已,修心,才是修剑道的本源。”左曜对面前这群被彻底震惊的弟子们平静道,“只要心中有剑,手中无剑亦可以天地万物为剑,堪破阴阳,主宰生死。” 那群弟子回过神来以后,再望着左曜的眼神却都变得热切无比。 难怪左长老能够年纪轻轻就跻身化神之列,他的一番讲解就在瞬间让不少弟子开悟,原本修炼之时隐约桎梏的感觉竟然在此刻被他这惊天一剑斩破。 注意到不少弟子眼底的了悟和他们体内开始变化的灵力,左曜也忍不住微微勾唇。 这群年轻弟子里聪慧的人不少,稍加点拨就能领悟到一些东西,倒是不枉费他这番讲解。 “多谢长老指教。”一百多名弟子在此刻心悦诚服地对左曜行礼。 甚至还有弟子见左曜并不像他外表那般冷漠高傲,还大着胆子提议:“左长老,您若是有空的时候,能不能也去凝修堂给咱们讲讲课呀?” 左曜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那名弟子缩了缩脖子,嘿嘿地笑了几声。 左曜也跟着笑了起来:“我方才那一剑已经惊动了方圆十里的低阶血魔和死灵,你们可以准备御敌了。” 话音未落,就见到无数的血魔从地底冒出,将他们一群人团团围住。 左曜抱着时陵光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飘然离去,留下身后那群弟子们一片哀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05 22:18:06~2020-07-06 18:12: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泽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师尊要稳住(八) 左曜在暗中观察了一会儿, 发现这群弟子的修为都很扎实,就算不能将这群低阶血魔和死灵尽数剿灭,全身而退也是没问题的。 又看了一会儿, 确认他们能应付得来后,左曜这才放心地转身, 带着时陵光往秘境深处走去。 “师尊,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时陵光跟在左曜身边发现两人越走越靠近秘境的中心,茫然地询问道。 左曜内心:......其实我也不知道。 前世他只知道时陵光是在秘境之内得到《天元诀》和那柄仙剑的, 但是具体是在哪里得到的,他就真的一无所知了。 “为师带你进来,也是为了让你提前感悟剑意, 最好能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剑道。”左曜一本正经地骗小孩, “你的天赋很好,不可埋没,所以要早些启蒙悟道,懂吗?” 总感觉师尊在忽悠他但是现在说不懂是不是太不配合了? 时陵光:“懂了。” 左曜想了想又问他:“接下来往哪边走,你来决定吧。” 既然是时陵光自己的机缘, 想必靠着他的直觉也能找得到。 时陵光左右张望了一会儿,坚定地指着某个方向:“那边。” 左曜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虽然没有感应到那个方向有什么特殊之处,但他还是听从了时陵光的意见,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去。 “你是不是傻?”趴在时陵光肩头上的夜岚不是很懂他的想法, “你前世修炼的《天元诀》不是在秘境中央的血魔窟里取得的吗?眼下正是好机会你怎么不引着大美人去帮你取来?左大美人修为那么高, 进去血魔窟取个秘籍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时陵光一脸乖巧地牵着左曜的衣袖, 脑中却不屑地反驳道:“血魔窟内凶险无比,我当年也是侥幸逃生,怎么能让我师尊去那种危险的地方冒险?” 当初他被无意中闯入血魔窟, 九死一生才挣出一条命来,并得到《天元诀》的传承修为猛涨,在短短数年的时间便已经踏足元婴后期。 但是现在让他再选择一次,他还是会选择放弃《天元诀》。与师尊的安危相比,《天元诀》简直无足轻重。 夜岚沉默片刻:“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左大美人虽然看着身娇体软,但是他现在可是能凭借一己之力单挑整个天玄剑门的强悍存在你明白吗?” “我不会让师尊为我冒任何一点风险。”时陵光淡淡道。 夜岚见劝说不动,便懒洋洋地趴在他的肩头继续打瞌睡。 明明有捷径却不肯走,这些蝼蚁之间的奇怪想法他真的无法理解,大概这就是物种之间的差异吧。 左曜已经用自己的神识将附近方圆百里的范围都仔细搜索了一遍,但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灵力波动。 那《天元诀》也就罢了,但是时陵光捡到的那把无名仙剑却不一般,不可能没有丝毫灵力波动的。 除非是他们找错了方向。 左曜御剑停在半空,低头看了时陵光一眼。 时陵光莫名心虚地眨眨眼,怎么了吗? 左曜闭上眼睛感应了一下,调转方向带着时陵光往秘境的核心位置飞去。 时陵光:“???” 师尊您为啥非要往血魔窟的位置飞去?那里边可是有一只修炼了几十万年的上古血魔啊! 师尊,咱们现在掉头往回走还来得及! 他在心中疯狂呐喊,却不敢发出半分杂音。 时陵光只能默默祈祷,那只贪睡的血魔老祖如今最好是在沉眠期。 很快,他就知道什么是天不遂人愿。 一座高耸入云的诡谲山峰很快就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之内。 那座山峰如同一柄剑尖朝天的长剑,两侧是尖锐的峭壁,几乎无可攀登落足之地。 山峰周围的地面沟壑纵横,里头竟有红如鲜血的液体在缓缓流淌。一大片妖娆的曼珠沙华就开在被鲜血浸染的土地上,更显妖异艳丽。 左曜落在地上,嗅到空气中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眉心微蹙。 血魔和死灵都是低阶灵物,最常出没在尸横遍野的战场或者乱葬岗。此处是上古神魔战场,这样充斥着鲜血和死亡的地方能孕育出什么邪性的东西连他都有些拿不准了。 看此地的情况他就能断定,在这附近必然有大妖魔出没。 只是血魔与魔修又有不同,血魔乃是血腥之物感应天地煞气而生,准确地说起来,与其他妖修灵物并无不同,应该算作是灵物的一种。 血魔虽然依照本能行事,却不像魔修那般无恶不作。 只是对于修界大部分人来说,血魔和魔修并无不同,在他们看来这两者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只要见到就该诛之。 忽然,一道玄色身影飞快地从左曜眼前掠过。 左曜立刻祭起结界将自己和时陵光两人护住,同时抬头看向眼前这座赤色山峰的高处。 山巅之上,一名衣衫褴褛的男人赤脚站在嶙峋的石壁上。 他的身形高大修长,却瘦削得可怕,鲜红的长发垂至脚踝。五官显得格外凌厉,凹陷的眼眶中,一双赤红的瞳孔无悲无喜,波澜不惊 ,仿佛是亘古不变的一潭深水。 “那是......血魔!”左曜瞳孔微缩。 寻常血魔也需要几百年才能孕育幻化,这种低阶血魔没有任何感情和智力,浑浑噩噩如同未开智的妖物。 千年以上的血魔才能生出最低等的智力,也就仅限于能够本能地察觉危险并主动避让,然而千年的血魔也很难修炼出自己的实体。 眼前这只血魔不但已经化形凝体,而且周身还散发出与天地威压相仿的强大压力,就连左曜自己在面对这股压力的时候,都有些承受不住。 这只血魔无意中泄出的威压便已经强悍至此,若是他将两人视作敌人...... 左曜面色不变,心中却也多了几分慎重和顾虑。剑门弟子年年入境试炼,怎么却从未听说有这等强悍的血魔存在? “是敌是友?”夜岚也感受到了血魔发出的庞然威压,这股压力甚至让它忍不住想要本能地选择逃离。属于圣兽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红衣血魔很强,强得甚至超过了天界的大罗金仙。 人界竟然有强悍至此的存在?夜岚的心头一跳,一双黑豆小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只血魔。 这玩意儿乃是神魔之血孕育而成,本就比普通血魔强悍,更何况又在三界之外的阴煞之地淫浸数十万年,就算是全盛之体的他也不是对手啊! 不知道幼年期的凤凰再来一次涅槃能不能扛得住? “亦敌亦友。”时陵光心情沉重地回答。 “不是对手,还不快走?”夜岚心慌无比。 就在时陵光准备提醒左曜离开的时候,左曜的眼神陡然变得肃杀,朱雀剑也被他握在掌中。 然而他快,那只血魔更快。几乎就在左曜防备的同时,数里之外的血魔已经贴近他的身前。 不得已,左曜只能猛地后退。 他的速度已经是修界难逢敌手,而这只血魔的速度却比他只快不慢。它如影随形地跟在左曜身边,永远保持着一臂之远的距离。 左曜猛然出剑,剑带寒霜,毫不迟疑地刺入血魔的胸腔。 血魔的胸前出现一个窟窿,随后窟窿附近的肌肉缓慢地蠕动着,很快就将那个窟窿补上了。 “你,不是他。”血魔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划过左曜的脸,缓缓地摇了摇头,表情却有些困惑,“但是,你身上带着他的气息。” “你在说什么?谁?”左曜见血魔对他们并无敌意,收回朱雀后又听见了血魔的话,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血魔叹了口气,竟然十分失落地摇摇头:“他是我的主人,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他五十万年了。” 左曜:“......哦。” 五十万年是个什么概念?大概也就是上一次神魔大战结束到现在的时间。 如果眼前这只血魔已经存在了这么久的时间,别说是一个左曜,就算再来一千个左曜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随后,血魔又奇怪地看了时陵光一眼:“你......” 时陵光抬头,心中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不过那血魔却诡谲地笑了笑,猛地一挥手,左曜便毫无征兆地往地面倒去。 “你想做什么?”时陵光立刻跳到左曜面前,挡住了血魔欲要接住左曜的手。 只是他此刻的实力根本不是血魔的对手。他都没有看清楚血魔是如何动作的,对方便已经接住左曜往那座赤色山峰走去了。 “放开我师尊!”时陵光立刻撒丫子往前跑一边跑一边伸手去拽血魔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袍。 ‘刺啦——’ 血魔停下脚步,横抱着左曜回头看着时陵光。 时陵光看看手里一碰就碎的烂布片,又看看血魔光滑白皙的大腿。 “呃,不好意思。”他讪笑着把手里的布片还给血魔。 血魔瞟了一眼那块几乎要风化的布料,直接开口问他:“你怎么又回来了?” 时陵光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冒出鸡皮疙瘩,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人以无上法力逆转三界时空,你的灵魂上带着这个法力的印记,你应该是从未来回到这个世界的。”血魔看了左曜一眼,这个人倒是正常的,“只是回来的时间比之前我遇见你的时间早了十年。” “你是说,我的重生是有人故意为之?”时陵光愣住了。 他重生以后以为自己的际遇只是天道怜悯,从未想过居然是有人故意逆转时空。 而且,天不可欺。若是有实力逆转时空,那么那个施术之人究竟有多强大的力量? 这样逆天的法术,怕不是只有传说中的神祗才能施展? “溯元神术,的确只有上古神人才能施展。”血魔像是看透了时陵光的想法,赞同地点点头,“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后天神祗,必须是那几位仅存的先天神灵才能做到。” “你是如何知道的?”时陵光半信半疑地看着血魔。 血魔牵起嘴角:“我的主人,便是上古先天神灵之一。” “既然是逆转时空之术,你怎么却还有以前的记忆?”时陵光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血魔。 血魔傲然一笑:“我的血界玄境不存在这三界之内,自然不会受到这个神术的影响。” “如此说来,你这血界玄境的时间还是正常的时间,那《天元诀》也已经给过我,灭灵剑也已经被我拿走?”时陵光若有所思地看着血魔。 血魔点头:“没错。” 抱着左曜又要往前走。 “等等,你给我把我师尊放下!”时陵光.气急败坏拦在血魔面前。 这一次,血魔直接一挥手,三人一鸟顿时消失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06 18:12:44~2020-07-07 18:0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得中行、里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师尊要稳住(九) 时陵光不是第一次来血魔的老窝了。 前世伤痕累累的他被师兄弟们抛弃荒原, 又被一群嗅着新鲜血液味道赶来的低阶血魔不停地追杀。 慌不择路的他只能一路往前跑,跑了大半天后他发现,只要自己朝着北方跑, 身后的血魔就不敢往这边来,于是他便闷头朝着北边逃去。 只是没想到, 等在这边的却是一头寂寞了几十万年的血魔老祖。 “人类, 你竟敢擅闯我的领域!”那血魔幻化出狰狞獠牙恐吓时陵光。 时陵光却不觉得怕,毕竟这面目狰狞的家伙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并没有张口把他吃了。 “我这么可怕, 你不怕我么?”血魔恢复了自己的真实面目好奇地看着他。 时陵光苦笑着耸耸肩,指着自己身上不计其数的伤口:“怕你?人类可比你们这样的生物可怕多了。” 血魔了然地点点头,他在不久之前曾亲眼目睹这群人类自相残杀, 对于这种复杂生物他的了解确实有限。 缓过一口气的时陵光觉得有些奇怪:“这秘境既然是你的地盘, 你怎么允许人类进入此地修行呢?” 据他对血魔的了解,就算血魔不喜滥杀也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血魔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告诉他:“几十万年的时间,太寂寞了。偶尔来一群人类吵吵闹闹的热闹热闹也挺好,反正他们发现不了我, 我也不会伤了他们。” “为什么?”时陵光又问。 血魔理所当然道:“要是我伤了人类,他们以后不来了怎么办?” 于是时陵光确认, 这只古老又寂寞的血魔,好像有点小聪明, 当然这个结论很快就被血魔自己推翻。 为了活着离开秘境, 时陵光和血魔达成协议, 他给血魔讲述秘境之外的人类世界, 血魔则收留他这几天,还要赠送给他一把上好的法器和一本修行功法。 他的灭灵剑和《天元诀》就是这样骗......呃,得来的。 只是时陵光的故事讲得太好了, 血魔听得入迷了,便有些反悔自己之前答应护送时陵光安全出去的条件,想把这个有趣的人类留下来陪着自己。 时陵光自然不想自己的后半生一直陪着一只呆闷的血魔,便忽悠着血魔把他送去秘境,等他处理好了外面的事再进来陪他。 从来没有与人类接触过的血魔自然也不知道,人类是会撒谎的。 时陵光直到自爆也没有再回秘境。 不过,他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再回到这个地方。 血魔的老窝是一个还算宽敞的山洞。 顾名思义,除了山就是洞,其他什么也没有。 时陵光就被他随手扔在山洞的角落,而左曜却被他小心地安置在旁边一块比较平坦的石板上,区别对待十分明显。 “喂,就算我之前骗了你,你也不用报复我的师尊吧?”时陵光见血魔蹲坐在左曜身边,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左曜护在身后,硬着头皮怒视血魔,“有什么不满意就冲我来。” 血魔呆呆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对啊,你之前还骗了我!我很生气。” 时陵光:“......” 原来这货已经忘了这茬么?是他高估了血魔的记性了。也怪他嘴贱又提起这事儿,反而提醒了血魔。 “你把我的师尊带过来,不会是想让我的师尊给你讲故事吧?我可跟你说,我师尊不会讲故事的,他连话都讲不清楚。”时陵光故意转移话题道。 血魔目不转睛地看着左曜:“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他的身份。” “身份?我的师尊还能有什么身份?他就是一天资过人的剑修而已,虽然修为比别人进步得快了些,长得比别人好看些,脾气性格还比别人温柔了些,但他的确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修士啊。”时陵光不肯让步。 “温柔?”血魔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看了双目紧闭的左曜一眼,神情越发困惑。 夜岚也很想吐槽,左大美人虽然长得好修为高是没错,但是他的温柔还是有待商榷的吧?对于他自己门下的弟子他当然是温柔可亲的,但是对于除此之外的所有人,他都算不上温柔吧? “对了,你的主人是什么样的,你跟我说说,等我们出去以后我帮你打听打听,说不定能帮你找到呢。”时陵光发现这血魔还是和以前一样脑子里只有一根筋,特别好忽悠。 血魔听了时陵光的话,竟然真的开始回忆起来。 “我的主人,乃是先天上古神灵,在巫神盘古开天辟地之前就已经诞生了。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几个存在之一,不死不灭,元神与天地宇宙共存,只要这个世界还在,他就是永恒。” 时陵光和夜岚对视一眼,心中俱是一震。 “这血魔是个傻子吧?他直接吹他主人是盘古巫神我还能信。”时陵光无情嘲笑。 夜岚却有些凝重:“不好说,不过这个血魔的来历不小,他的主人就算不是那些传说中的古神,也绝对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时陵光:“这倒有可能。” 血魔依旧沉浸在回忆中:“元古、太古和上古三个时期,每个时期都出现过一次天地大劫,魔界作乱,魔与神的战斗从未停止。神魔大战的战场上,我的主人身披星辰战甲,手执他的伴生神器琞(sheng)灵神剑纵横三界,所向披靡,以至于寻常魔修听到他的大名就不战而溃。” “越吹越离谱。”时陵光撇嘴。 这次,连夜岚也同意他的看法,这血魔对他主人的滤镜实在是太厚了。 “除了有一次,他被魔修之祖罗睺所伤,身上流出一滴神血。”说道这里,血魔的表情有些骄傲,“而我便是从这滴神血之中衍化而成。” 时陵光总算是听明白了,默默腹诽道:“敢情这位老兄就是那个大神跟别人干仗的时候流出来的血变的,我估计他口中的主人肯定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这样死忠粉丝的存在。” 夜岚也跟着点头。 “而且,”时陵光又古怪地笑了笑,“一般我们人类在这种情况下不会管那个赐予自己血肉的人叫主人,而是叫爹。” 夜岚附和道:“我说这个剧情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是小血魔找爸爸,孝心可嘉,感天动地。” 一人一鸟对视一眼,偷偷坏笑。 “神,乃天道的化身之一,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神亦无情,以山河为献祭。”血魔说着,有些迟疑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左曜,“神就是神,跟天道一样冷漠无情。真正的神祇,就算历劫轮回为人,也不会有人类的感情。” 温柔之类的情绪,与他记忆中那位睥睨天地的不败战神根本不可能联系在一起。 时陵光连忙顺杆子往上爬,试图打消血魔那奇妙的大脑里异想天开的诡异想法:“你说得对,所以我的师尊绝对不会是你的主人。” 血魔定定地看着时陵光,看得他有些不自在了才忽然开口询问:“你曾经跟我说,你的师尊虐待你,对你百般漠视,你怎么却这样维护他?” 夜岚积极举爪抢答:“这题我会,他就是觊觎美人的美色......” 时陵光干咳一声捏住它的鸟嘴:“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他把自己离开秘境以后的遭遇简单地跟血魔讲述了一遍。 血魔听得有些沉迷,最后总结:“所以,你的师尊在前世被人夺舍,欺负你的那个不是你的师尊本人?” 时陵光点点头。 “你不希望你的师尊知道你重生的事实?” 时陵光继续点头。 “好吧,我会为你保密的,你们人类真有趣。”血魔说着,又打量了夜岚一眼,“这是只凤凰幼崽吗?” 夜岚沉默。 他三千多岁的年纪在这位活化石面前一比,被称为幼崽已经是相当给他面子了。 血魔吸了吸鼻子:“你们圣兽的血都很香。” 夜岚浑身一震,颤抖着两条小爪子默默地往时陵光的衣袖里钻:“你闻错了,我的血一点儿都不香。” 感受到了凤凰幼崽有些害怕的情绪,血魔又笑了笑:“放心,你那么小,我不会吸你的血的,等你长大些......呃,没什么。” 夜岚心里慌得一匹,他不停地用爪子挠时陵光的胳膊:“咱们能现在离开吗?你看他瞅我那眼神儿都不对劲,我知道我的血香但是我自己都不够用我也不想跟他分享。” 时陵光忍着被挠出一条条血痕的疼意安慰他:“你放心,他不是说暂时不会吸你的血吗?” 夜岚的心里装满了悲伤,这样的安慰真的还不如没有。 左曜在昏迷中忽然皱了皱眉头。 血魔定神看着左曜半天:“我还是觉得,他长得有些像我主人。” 时陵光深感无奈,这货肯定是思念主人成疾,而且是病入膏肓药石罔效的那种。 “你在干什么?”时陵光看见血魔弹出一滴芝麻大小的淡金色血落在左曜眉心,心中一紧立刻上前试图将那滴血擦拭掉。 然而那滴淡金色的血液竟然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左曜的眉心,再寻不见半分痕迹。血魔却高兴地狂跳起来,紧紧地抱着左曜的胳膊道:“这就是我的主人,我的主人,主人!” “什么你的主人,这是我的师尊,我的师尊!”时陵光不甘示弱地扑上去抱住左曜的另一支胳膊。 左曜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感觉到两股巨力在不停地拉扯自己,似乎不把自己拉扯成两半绝不放手。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你们,在干什么?” “主人,呜呜呜,我在这里等了您五十万年了,终于等到你了。”身高比左曜还高半个头的血魔半蹲在左曜身边,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鲜红如血的发顶上,委屈又欣喜地望着他。 左曜:“?” 所以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47章 师尊要稳住(十) 血魔与主人的故事又被重复了一遍。 时陵光觉得他现在已经可以把这个故事背下来了。 左曜耐着性子听完后, 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血魔:“所以你觉得我是你的主人?” 血魔立刻用力地点点头:“你就是。” 左曜心累地揉了揉眉心:“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认错了主人?” 血魔十分笃定地看着左曜:“我方才用主人的神血试过了,寻常人或者修士就算只是碰到神血也会在瞬间被化为灰烬的,你却没有, 而且那滴神血如今已经与你融为一体,足以证明你就是我的主人。” 时陵光的眼神立刻充满杀意。 所以要不是师尊运气好, 现在就已经化为一缕灰烬了? “你有没有想过, 师尊并不是你的主人,而有可能是继承了你那个主人的血脉后裔?”时陵光抱着左曜的胳膊冷眼看着血魔, “更或者,你的神血经过这几十万年已经失效了,测得准不准也说不好。” 血魔一怔, 茫然地挠了挠后脑勺。 如果左曜体内的确流淌着他主人的血脉的话, 的确也会自动吸收神血。但是他的主人根本没有情.欲妄念,怎么可能与神结合诞下子嗣? 至于神血会不准么...... 血魔冷眼看了时陵光一眼,又是一滴金色神血直奔他的眉心而去。 左曜心中一紧,忙将时陵光护在身后。 只是那滴金色的神血居然在空中拐了个弯,突破左曜匆忙间用最强剑气祭起的结界, 依旧落在时陵光的眉心。 在左曜紧张的注视下,那滴神血也入泥牛入海一般销声匿迹了。 血魔呆呆地看了看时陵光, 又看了看左曜。 他不可能有两个主人,难道说, 真的是神血测试得不准? “你们两是血缘亲人么?”血魔只能想到这唯一的一个可能, 或许这两个人都是主人的血脉传人? 时陵光没好气地看着他:“你觉得呢?” 血魔看了看两人身边的气场, 发现左曜和时陵光之间的确不存在亲缘之气。 “那, 你们两个肯定也是与主人有关的人,只要跟着你们,一定能够找到我的主人。”血魔想了想, 想出来一个守株待兔的好办法。 左曜挑眉:“你的意思是?” “我要跟你们走。”血魔十分坚定地看着左曜,“直到我确认你们之中谁是我的主人或者找到我的主人为止。” 左曜张了张嘴,但是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轮武力,这血魔的修为高深莫测,恐怕已经有天界真仙的修为,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是对手。 论策略,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血魔的脑子虽然不好使但就是一个特点,轴。只要他认定了的事别人怎么劝都不好使。 时陵光皱眉:“你不是不能离开这个血界秘境吗?” 血魔哼了一声:“谁告诉你的?” 时陵光回忆了一下,发现这货好像还真没有亲口承认他自己不能离开秘境,只是说过他在这里等人而已。 “虽然我离开血界秘境以后,修为会降低一部分,但是跟找我主人的大事比起来,这也不算什么。”血魔看着左曜和时陵光,表情变得无辜又天真,“带我一起离开,以后我帮主人你打架。” 左曜眼角抽搐了一下,他要是把这个人形凶器放出去打架,那人界还能要吗? “这个表情真欠揍。”时陵光见血魔这么大只还卖萌,心底一阵恶心。 夜岚闻言探出头看了他一眼:“你是从来不照镜子的吗?” “放屁,我这才是货真价实的可爱,师尊亲口认证的。”时陵光厚着脸皮反驳,同时在心里嘀咕,他卖萌的时候绝对没有这么恶心吧? 大概吧? “对了,我这里还有很多好宝贝,你们想要的话我都能给你们。”血魔忽然眼前一亮,拉着左曜的胳膊就往山洞后面走去。 “哎,等等。”时陵光飞快地倒腾着两条小短腿也跟不上血魔的速度。 左曜见状,忙一招手将他凌空吸过来抱在怀里,免得把小徒弟给弄丢了。 一行人沿着蜿蜒曲折的山洞往里走,越走,左曜和时陵光便越觉得寒风刺骨。 走到一处突兀的粗糙石阶前,左曜放在储物戒指里的朱雀剑突然发出一阵剑鸣。 而时陵光则发现,他储物戒指里那为数不多的几把低阶灵剑居然直接段成数截了。 “这?”左曜召出朱雀剑,将它握在掌心才发现,这朱雀剑竟然是在畏惧着什么。 “前面是什么?”左曜停下脚步看着血魔。 血魔挠挠头:“也没什么。” 没什么朱雀剑的反应这么强烈?左曜表示怀疑。 “里头是一个古剑冢,全是上古大战的时候那些死去的神魔落在战场的武器。我诞生以后太无聊了,便经常去捡那些无主的兵器放在后面的山洞里头。”血魔憨厚地解释。 左曜面无表情地看着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的朱雀剑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朱雀剑已经产生初步的剑灵,遇到比它年长几十万岁且沾染了无数戾气血光的上古神兵自然会害怕。 时陵光则疯狂地用眼珠子翻白眼,他以为这头血魔不会撒谎,谁知道这头血魔说起谎来演技比他还好。 是谁当初告诉他灭灵剑是他手中唯一拿得出手的好东西,还有《天元诀》也是他辛苦多年才搜集到的? 就为了这两件东西,他日夜不眠地给血魔讲了七天七夜的故事,现在血魔告诉师尊,这样的神兵利刃他有一洞府? “主人,你的这把剑等级太低了,不能靠近剑冢,否则会被里面那些神兵的煞气摧毁。”血魔老实地告诉左曜。 左曜把朱雀剑和自己的储物戒指全都放在地上。 他的储物戒指里头装的也都是自己收罗的好剑,可不能平白无故地就折在这里了。 时陵光倒是无所谓,反正他那几把不值钱的下品灵剑已经被毁了。 血魔这才领着两人继续往前走。 只是还未走近,便有成千上万道剑气从四面八方袭来,那狠戾而嗜血的煞气几乎已经产生了实质的剑气,在地面上切割出无数条深不可测的裂缝。 左曜只感觉自己每靠近剑冢一步,身上的压力便多一分,还未走近剑冢,他的额头已然渗出汗水,身上仿佛被压了一座大山一样沉重,脚步落地时,每一步都在玄武岩的地面上留下一寸深的脚印。 考虑到怀中时陵光恐怕承受不住,左曜只能止步剑冢前数十丈的距离。 血魔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那些神兵:“这些兵器都是有器灵的,它们的主人即使陨落了,它们也没有停止过厮杀和战斗。” 左曜却已经听不进去血魔的话了,他两眼放光地看着剑冢内四周插满了神兵的墙面。 那些来自上古时期的兵刃曾经饱饮过神魔鲜血,如今就算是插在墙上,也在不停地颤动蜂鸣着,宣告着自己的辉煌与强横。 无数宝色霞光从神兵内发出,又有魔修法器与其抗衡,一时之间竟然难分伯仲,只是却苦了左曜和时陵光这两个旁观者。 上古神兵魔器的威压压迫得两人连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而双方兵刃却斗得越发凶恶。 洞中也逐渐响起龙吟凤鸣、恶鬼嘶吼和凶煞嚎哭各种声音,让人恍若置身上古时期那昏天暗地日月无光的战场之上。 血魔见状,只得带着左曜和时陵光两人暂时退出剑冢:“没办法,这些神魔武器太强大了,就算是普通神祇也未必能驾驭。你们两人只凭人类血肉之躯,想要驱使的确太过为难。” 左曜还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那偌大的剑冢。 倒不是他贪图宝物,实在是作为一个剑痴,他面对着这满室的剑刃很难不动心。 就算得不到,哪怕是再多看一眼,摸一摸剑柄也是好的。 “只要你们带上我,这里面的东西都是你们的。”血魔竟然也学到了人类的几分狡狯,看出左曜对那些神兵的喜爱后,提出一个让人根本无法拒绝的条件。 时陵光看着师尊恋恋不舍的模样,竟然觉得血魔的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只要能让师尊开心,带上一个血魔又如何? 另外,师尊心里明明很想要却又矜持着不肯主动开口的别扭表情......简直太可爱了有木有? 想亲。 “你这里有适合陵光修炼的功法吗?”左曜终于将自己的心神从那堆神兵上移开,继而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天玄剑门的剑法更适合单灵根或者双灵根的修士,时陵光是五灵根,修习天玄剑法很难有所成就。 血魔闻言,大手一挥便有一大堆或破破烂烂或霞光万丈的玉简、织锦、兽皮等记载着神魔不传之秘的秘籍掉落地上。 “随便选,看中哪本挑哪本。”血魔慷慨道。 反正这些东西对他没用,都是他无聊的时候收集来消遣的小玩意儿罢了。 时陵光扫了一眼满地的秘籍,有的可以打开就看,有的却用无上神力封印起来,只能看到一片空白。 左曜也走近去看了两眼,然后从那一大堆小山一样的秘籍中挑出一张并不起眼的黑色兽皮拿在手中看了看。 “这是我主人自创的琞灵心法,很挑资质和天赋的。《天元诀》什么的跟它一比完全就是破烂。”血魔见左曜一下就选中了那张黑色兽皮,心里很是高兴,“他把这份功法记载在龙皮上,说是希望有缘人能够继承他的功法。” 龙皮?左曜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不过天底下根本没有这样资质的人能够学习这套琞灵心法。”说着,血魔遗憾地叹了口气看着左曜和时陵光,“他们若是能比得上我主人万分之一的天资,也可以修习心法的。可惜,我的主人无人能及......” 左曜不想听血魔继续吹嘘他的主人,便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话道:“就它了,这份心诀不限灵根,对陵光而言是个好事。况且他年纪尚幼,就算不得入门再换其他修炼功法也来得及。” 血魔见左曜坚持,只能点点头:“行吧行吧,都听你的。” “对了,你要是想跟我们走,我们必须约法三章。”左曜上下打量着血魔的外表。 “啊?”血魔茫然的看着左曜。 左曜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不能暴露你自己的身份,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是血魔。” 血魔愣愣地应了一声,随后赤红瞳孔中精光一凝,浑身上下浓郁的血腥气味居然被收敛得一干二净。除了他的红发红眸有些醒目之外,其他地方竟然与正常人类别无二致。 左曜满意地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在外面的世界,你的一举一动都要听从我们的话,不能随意出手伤人。” 血魔又爽快地答应了,这个也是小事。 “第三么......”左曜上下打量着血魔挂在身上的那块褴褛破布,“换件衣裳。” 血魔继续点头。 就在这时,数道紫色玄光从山洞外飞进来。 左曜面色微变,这是剑门弟子发出的求助信号! 第48章 师尊要稳住(十一) 天玄剑门的弟子们面对着成百上千的低阶死灵和血魔, 难免心慌。 以前他们进入秘境试炼,十来个人一组,面对的都是些零散血魔和死灵, 还从未遇到过这么壮观的场面。 低阶的血魔虽然危险性不高,但是架不住数量多, 他们一百多号人面对几百上千只血魔加死灵, 想要取胜并不轻松。 更何况这些低阶血魔一个个不成人形,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不说, 就连面目五官都无法完整地幻化出来。一张张奇形怪状的血色人脸落在剑门弟子眼中,无疑又给了他们很大的心理压力。 好在这群弟子也都是剑门弟子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在最初的慌乱之后很快就冷静下来, 不约而同地把目光移向温景行。 温景行既是他们之中修为最高的一个, 又是身份贵重的掌门之子,在这种时候站出来做指挥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温景行果然不负众望,在第一时间挑出弟子之中修为最高的七名剑修,与他一同结成八卦封魔阵,每人占据一处方位皆可独当一面, 八方阵法又可互相支援,还能将修为较弱的同门护在阵中, 可谓是一举多得。 八个结阵之人最初还有些生涩,但是随着相互之间的配合变得越发娴熟, 他们也都逐渐恢复了自信, 开始奋力击杀死灵和血魔。 偶尔也会打开阵法放入几个血魔死灵入内, 让阵中的师弟师妹们也先热热身, 熟悉一下战斗方式。 如是两个时辰之后,包括温景行在内的八名筑基中期的修士的灵力告罄,面露疲态, 而闻道了鲜血味道的血魔却一直源源不断地往这边赶来。 对于他们而言,这群活生生的人类简直就是最好的指路标,他们只要遵循着自己的本能往这边赶来就可以赴一趟狂欢的盛宴。 “温师兄,我的灵力快耗尽了,能不能换一个人?”终于,一名少女在用自己的灵剑一剑将一只灰色的死灵拦腰斩断后,气喘吁吁地征询温景行的意见。 温景行见其余师兄弟们也都有些后继无力,便微微点头,又指了七名筑基初期的修士来代替他们。 少女得了外援,从艮西北位撤离,稍微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还来不及盘膝坐下调息,就看到温景行不知疲倦地站在坤北位继续砍杀血魔。 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后却发现,温景行的剑法不像是在修炼,杂乱无章的出招倒更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师兄,你不休息么?”少女担忧地询问。 温景行抽空回头看了她一眼,认出她是玥长老麾下十七弟子暮霜,便淡淡道:“无妨,我可以应付得来......” 话音未落,暮霜手中风雪剑便朝着他的脖颈处激杀而去。 温景行立刻侧身避过,转头却发现风雪剑在将一头血魔劈为两半以后又飞回了暮霜手里。 “你还是先休息片刻吧。”暮霜心有余悸地看着他。 温景行抿着嘴角,转身不避不让一剑劈开三头血魔,在那三只血魔已经死去的情况下,他又补了几剑,直将那些血魔斩杀成一摊血水才罢休。 “温师兄,你到底在想什么?”暮霜紧皱柳眉,直觉告诉她温景行的情绪很不对,“就算你仗着有左曜长老会在暗中庇护你,也不该这样拿自己的性命玩笑。” 回过神来的温景行听到暮霜提到左曜,俊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片刻后微不可见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暮霜见他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又道:“我虽不知你此刻有何困扰,但你既然入境试炼,就该把杂念压住才是。方才在左长老面前你说得头头是道,如今看来,你自己的修心功夫也并不到家。你不看重自己的性命不打紧,但是这里还有这么多同门,你难道也忍心让他们因你的过失出现意外么?” 温景行定了定心神,低头看见自己青色衣袍上沾染的鲜血,神情有一瞬的恍惚。 如果,这些都是自己的血,如果,他就这样死在这里,是不是就此能够解脱了。 “天哪!那是什么?”暮霜见温景行神色松动,正要再劝,却突然看到远处仿佛有一大片接连天地的浅蓝色云层风暴在飞快地往这边移动过来。 其他弟子也都看见了,却根本不知道那些是何物,毕竟在进来之前,他们师尊也没有提过这种东西的存在。 “是蝴蝶。”温景行却看清楚了,那一大片蓝色的风暴,是一大群几乎望不到边际的蝴蝶群。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蝴蝶?”暮霜难以置信地仰头看着已经接近头顶的那片蝴蝶云。 那些蝴蝶每一只几乎都有巴掌大小,蓝黑双色的华丽纹路布满翅膀,然而这蓝色也都不一样。靠近背部的地方是蓝到发黑的深蓝色,而越接近翅膀边缘那片蓝色就过渡得越浅,黛蓝、紫蓝、湖蓝、蔚蓝...... 几乎每一种蓝色都能在它们身上找得到,当它们翅膀张开的时候那华丽诡异的图案更是让它们看上去格外美丽。 “真漂亮。”有好些女弟子们都看得发呆了,她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蝴蝶呢。 注意到有血魔的注意力被蝴蝶吸引,甚至开始攻击蝴蝶的时候,那几名女弟子都有些担忧。 这些漂亮又脆弱的蝴蝶肯定会被血魔那带着极强的腐蚀能力的血液化成灰烬的。 “当心,来者不善。”温景行敏锐地注意到,当这群蝴蝶出现的时候,那些血魔却都停止了攻击,甚至有一小波的血魔开始往相反的方向撤离。 那群弟子们闻言,虽然未松懈戒备,但是依旧有些痴迷地望着那片蝴蝶云。 然而就在下一秒,情况突变。 原本翩翩起舞的蝴蝶突然探出约莫有一根小手指长的尖锐口器,扑上去就落在血魔的身上开始疯狂吸血。 第一只靠近蝴蝶群的血魔还未发动攻击,就被吸得什么也没有了。 那几名女修眨眨眼,再眨眨眼,心中顿时泛起一阵恶寒,再也不觉得这群蝴蝶好看了。 “先撤!”温景行当机立断道。 一部分弟子立刻往阵法外冲去,跑在最前面的两人才踏出这八卦封魔阵半步,就有一大团蝴蝶像是疯了一样冲过来,在他们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将他们密不透风地包围起来。 “暮霜,你来接替我的位置!”温景行眼神一冷,在话音出口的同时已经化为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剑光冲向那群蝴蝶群中。 暮霜立刻顶上空位持续输出灵力,这才保证了封魔阵暂时的稳定。 温景行剑罡外放形成一个小规模的护罩,很快便将那近身的数百只蝴蝶震成碎片,同时眼疾手快地将那两名同门弟子拉回阵法之中。 “怎么办,我们走不了了。”其余看到这一幕的弟子们都开始慌了。 这蝴蝶来历诡谲,竟然连血魔那带着腐蚀性的血液都能吸干,却又数量如此之众防不胜防,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还没能达到剑罡外放的境界,只要一离开这个封魔阵被蝴蝶围住就只能等死了。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那群蝴蝶就已经风卷残云地把一百多只血魔全部吸收干净,转而虎视眈眈地望着这边的剑门弟子。 它们飞快地往人群袭来,却被结界挡在外面,却并不放弃,而是开始在结界上方聚集,随着蝴蝶越聚越多,蓝色的鳞粉从它们的翅膀上不断被抖落。 同时,蝴蝶还不断地从口器中吐出一团团黑色的酸液。 “我们的结界在被它们溶解。”察觉不妙的几名弟子慌忙提醒众人。 “你们先照顾着他们。”温景行把那两名手上的弟子安置在地上,见他们面色发绿,被蝴蝶口器刺伤的地方开始逐渐变黑,立刻给两人都喂服了解毒丹,见两人呼吸稍微缓和以后才把人交给其他人照看。 “师兄,你......”暮霜担心地看着温景行。 方才他已经支撑了封魔阵两个多时辰,如今体内必然是灵气不存,此刻再去对付这群蝴蝶的话,只怕会出意外。 温景行淡然地看着头顶那群铺天盖地的蓝色蝴蝶,拔出自己的本命法器正要飞身迎上去,不料却在原地晃了晃,双目紧闭,毫无征兆地栽倒在地。 暮霜心中一紧,手上输出的灵气也在瞬间变弱,幸好另一名筑基弟子眼疾手快地接上去维系住结界,才避免众人直接暴露在蝴蝶的攻击之下。 两名少女立刻上前将温景行从地上扶起来,却只见到他双目闭紧,剑眉紧缩,咬牙切齿的模样与他一贯温文尔雅的形象相去甚远。 “温师兄,你还好吗?”其中一名女修学着温景行刚才的动作照葫芦画瓢地给他胡乱喂服了些基础的固灵丹、培元丹和解毒丹。 温景行自然无法回答她的话,他甚至接收不到外界的任何消息。 此刻的他,突然发现自己出现在玉虚宫空荡的大殿之上。 不久前无意中听见的话一遍遍地在他耳边环绕重复:“我已经帮你破解了修界结盟的可能”“你我如今双魂一体”“那左曜如今已是化神期修士”......“啊!”温景行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炸裂了,他痛苦地跪倒在坚硬的玄武岩地面,双手抱住自己的头,额头重重地抵在冰冷的地面上,“别说了!别说了!闭嘴!” 忽然,他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自己视线里。 顺着靴子抬头往上看,他看到他的父亲微笑地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景行,你听见了是不是?” “没有,我什么也没有听见!”温景行下意识地反驳。 “你听见了,你知道了为父的秘密,你愿意为父亲保守这个秘密吗?”温熙华的声音带着诡异的语调持续不断地钻进他的脑海深处,“帮我杀了你师尊,帮我杀了左曜。你是我儿子,你必须帮我。” “不!”温景行痛苦地看着他的父亲,“父亲你清醒一点,你是不是被别人控制了?你现在说的做的都是身不由己的对不对?你待师尊那么好,你绝对不会伤害师尊的对不对?” “我的傻儿子啊。”温熙华的面孔在暗沉的光线中反而越发清晰,他在黑暗中向温景行伸出手,和善慈爱的五官也逐渐变得扭曲狰狞,“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外一个人好,明白吗?你其实都清楚的,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来帮我吧。杀了左曜......” “不!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师尊,谁都不行!”温景行突然爆发,猛地一掌推开温熙华递过来的手。 温熙华在他的手掌推过来的瞬间湮没在一大片黑色的迷雾中,待迷雾散开,温景行却见到了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温熙华手中的长剑,穿透了左曜的胸腔,刺目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冰冷的黑色地板上,蜿蜒着流淌了一地。 左曜的表情极度痛苦,他用深邃的眼神望着温景行,吐出的话却字字诛心:“你是你父亲的帮凶。” “不,我不是,我没有,我没有伤害师尊......”温景行连滚带爬地跑向两人,却在即将靠近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那场景再度变化,这一次是左曜手里的朱雀在不停地往下滴血,而温熙华的身体倒在地上,脖颈处一道已经被冰霜冻结的伤口将他的性命取走。 “父亲......”温景行的声音颤抖不已。 “景行。”两个不同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温景行忽然发现自己此刻正站在一条岔路口,而前面的两条路的尽头分别是他的父亲和他的师尊。 温熙华和左曜两人都向他伸出手。 温景行无比抗拒地往后退:“......不,不要逼我!” “不要逼我!”他大喝一声,转身就往后逃,而在他身后,浑身是血的璇音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璇音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美丽,只是血淋淋的胸腔却让温景行看得无比绝望:“大师兄,你骗我,你没有保护好我。” “对不起,是我失言了......”温景行只感觉自己现在连逃避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璇音一步一个血色脚印朝他走来。 “大师兄,你在说什么?什么对不起?”照顾着温景行的那名女弟子隐约听见温景行的呓语,却听不大清楚,便又追问了一遍。 然而莫名其妙陷入昏迷的温景行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怎么何师弟和柳师弟也发起癔症了?”忽然,另外几个照顾两名受伤弟子的修士也惊讶地叫了起来。 那两人闹出来的动静可比温景行大得多,已经开始拔出自己的佩剑闭着眼睛乱砍,一边砍杀还一边喊叫:“杀!杀了你们这些血魔,别过来,杀了你们!” 旁边的弟子见势不妙,立刻一人一个手刀将两人彻底放倒。 “那些蝴蝶的鳞粉不对,大家都别碰到了!”暮霜注意到三人的身上多少都沾染了蓝色的鳞粉,脑中灵光一现,立刻察觉有异。 “快点捏碎玉符找左长老求援,我们这里快撑不住了。”一名正在结阵的弟子忽然喊道。 其余的弟子闻言,却都迟疑起来。一旦捏碎玉符,就预示着他们的试炼失败。 然而,除了大师兄和另外两名师弟受伤,他们其他人的状态都保持得不错,完全没有退出的必要。 暮霜见状,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玉符捏碎,一道紫色光芒瞬间消失在她掌心。 继而,又有几名弟子一同把自己的玉符捏碎,数道紫色玄光便在众人眼前一同消失。 玄光消失不到两个呼吸,左曜便带着两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诸弟子也都松了口气,只要左长老及时赶到,他们就不会有性命之虞了。 等等,两人? 众人猛然转头看着左曜身后的男人。 这位大哥你贵姓? 第49章 师尊要稳住(十二) “当心, 那是蜃蝶,你们人类不能接触。”血魔一见到那片蝴蝶群便拦住了试图走过去的左曜。 “蜃蝶?”左曜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血魔道:“蜃蝶是死在战场上的神魔的元神消散以后的怨念幻化而成,它的翅膀上带着的鳞粉能够让人类陷入幻境中, 一梦入幻,此生难醒。”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正要抬手帮忙将那群烦人的小东西全都炼化, 却被左曜提前捉住了手腕。 “规矩第一条。”左曜凉凉地扫了他一眼。 血魔老老实实地背:“不能让别人发现我的身份。” “照顾好陵光。”左曜把怀里的时陵光放下,拔剑便往剑门弟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那群蝴蝶察觉到了有人赶过来, 立刻如同风暴般呼啸而至,瞬间就把左曜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一层又一层的蝴蝶前赴后继,贪婪地伸出它们的口器试图吮食新鲜的血液。不过短短几息的功夫, 蝴蝶群就环绕着左曜形成一个直径超过百米的巨大蓝色球体。 刹那间, 一蓬灿若日华的白色剑光从蓝色球体内猛然炸裂,锋锐至极的剑气在左曜的操纵下如同决堤的洪流一般将所有被剑光笼罩的蜃蝶化为粉末。 萤蓝色的粉末不断洒落,在地面上积淀成厚逾一尺的灰烬。 “这剑若是换成主人的琞灵神剑,就更像主人了。”血魔痴迷地望着左曜悬浮在半空的英挺身姿。 时陵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见危机解除,那群弟子这才松了口气, 解除封魔阵法。 “左长老,温师兄和其他两位师弟都像是被魇住了, 怎么也叫不醒。”暮霜见左曜赶到,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有些担心。 她方才似乎听见了温师兄在混乱之中喊了一句‘杀了师尊’...... 希望只是她自己听错了。 左曜沉默地上前查看温景行和其余两名弟子的情况, 三人的情况果然入血魔所言, 是陷入幻境了。 “蜃蝶的厉害之处就在于, 它的幻境是随着中招的人自己的心魔产生的。它们看不透人性, 但是人类自己却可以。在幻境之中,中招的人会看到自己最害怕看到的场景。”血魔并不在意地上三人的情况,只是见左曜眉心锁愁, 这才多话解释道。 左曜追问:“可有解法?” 血魔点点头:“也不难,在蜃蝶聚集的地方会生长一种紫色的灵草叫黄粱,取其根茎上三寸的一段草叶来让他们嗅一嗅,也就醒了。” 夜岚偷偷探头看了血魔一眼,小声嘀咕道:“这家伙懂得倒多。” 然而尽管它只发出了微不可查的凤鸣,依旧被血魔听见了。 “我可是这秘境里......”看到左曜递过来的眼神,他立刻把剩下的话咽回去,改口道,“听说,我也是听说的。” 夜岚嗖地缩回短脖子,闭嘴装死。 “我去找那黄粱草吧,左长老您还需留在此地照顾几位师兄。”暮霜闻言,起身就要离开。 “你不继续试炼了?”左曜见她要走,微微挑眉问道。 暮霜微微垂下眼睑,把掌心里已经碎成数片的玉符展示给他看:“可是,我已经没有资格了。” “谁说的?”左曜把温景行和其余两名受伤弟子身上的玉符解下来,又添了三枚后扔给方才捏碎玉符的几人,淡淡道,“失去资格的,是他们三人,而非是你们。” “这......”那几名弟子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捏碎玉符还能继续试炼?以前剑门内可从来没有过这种先例。 若是其他长老来给这群弟子们护法,多少都会偏袒一些自己的亲传弟子。就算是五根手指头还有长短呢,长老怎么可能会对所有的弟子们都一视同仁。 但是如今左曜的举动却打破了他们固有的认知。 “长老,这不合规定。”暮霜接住了左曜递来的玉符,秀气的柳眉皱成一团,“若是违反了秘境内的规矩,恐怕您出去以后也会受到门规处置。” 左曜抬眸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放心吧,剑门之内,还无人能处置我。” 温熙华是绝对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破坏他自己的人设的,他只会出面帮左曜把这件事遮掩过去,然后顺手再替他拉一波仇恨值罢了。 “可是......”暮霜还是有些犹豫。 左曜正色道:“你们入境试炼,是考验你们为主。但是剑修并非实力强大就足够。若没有一颗扶危济困的心,即便是拥有再强大的修为,也只是一件杀戮的武器罢了。” “你们几人能在危急关头舍己为人,这份担当就足以让你们顺利通过本座设下的试炼。若是你们连自己的同门都不愿出手相助,恐怕剑门也不敢对你们给予厚望了。”左曜拍拍她的手背,笑容淡得几乎看不见,“去吧。” 暮霜一顿,感觉自己掌心似乎多了个什么东西,只是周围人多,她也不好打开来看,便只紧紧攥着掌心,跟左曜告辞以后便去寻自己的队伍去了。 其余弟子听见左曜这番话,想起了方才他们的犹豫不决和诸多担忧,只感觉面红耳赤,匆匆行了礼后也都散了。 只是碍于方才那群蝴蝶的阴影还未散去,他们也不敢走得太远,便只在方圆十里的范围内活动。 左曜飞快地以三人为圆心布下了一个天罡防御阵,把时陵光和血魔也都护在阵法里后,这才按照血魔指示的方向去寻黄粱草。 就在时陵光刚刚想躺下来休息的时候,左曜就已经抓着一大把紫色的灵草回来了。 时陵光:“......” 师尊这速度,果然不愧是上界第一剑仙。 嗅了黄粱草以后,何、柳两人很快便转醒,唯独温景行依旧双眉紧蹙陷在幻境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左曜抬头看着血魔。 血魔耸肩:“大概是他的心魔特别重的缘故吧,你再多试两次。” 左曜半信半疑地折了草茎又试过一回,这一次,温景行过了将近半刻钟的时间终于悠悠转醒。 只是当他睁开眼看到左曜的时候便猛地翻身跪坐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声音喑哑悲伤:“师尊,对不起,是我害死了你,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应该早些告诉师尊我父亲的事......” 蹲在旁边的时陵光立刻竖起耳朵,仔细地捕捉着大师兄在混乱之际说的每一个字。 什么叫他‘害死了师尊’?大师兄的父亲不是掌门师伯吗?掌门师伯有什么事隐瞒着师尊然后害死了师尊? 时陵光的眼神变得格外凌厉,除了血魔和夜岚,无人注意到他的变化。 “现在的你倒有几分以前的感觉了。”血魔若有所思地看着时陵光。 当初他与时陵光初相遇时,虽然对方浑身浴血狼狈不堪,但是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光却格外冰冷,甚至比他这个血魔老祖更加阴鸷嗜血。 就算他看到了身为血魔的自己,眼底流露出的也不是恐惧畏缩,而是凌厉至极的杀意和根本不在意生死的淡漠。 就像是,一头被逼进了绝境的猛兽,可以坦然面对死亡,却绝对不会屈服于死亡的力量。 时陵光收敛了眼底的异样,眨巴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血魔:“你在说什么?” 血魔:“......” 当他眼瞎。 “景行,你醒醒。”左曜一把扶住温景行的胳膊,手掌抵在他背心将精纯的灵力输入他的经脉之中安慰道,“刚才你是中了幻境,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假的。” 至于温景行提到关于他父亲的事情么...... 左曜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温熙华不管怎么说都是温景行的父亲,温景行却偏偏又是一个心思敏感且重情重义的人。 让他夹在父亲和师尊之间做选择,的确是太为难他了。 故而在重生回来以后,左曜一直在考虑如何才能将这件事对自己大弟子的影响降到最低。 但是如今看来,恐怕是温景行自己隐约也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在幻境中看到自己和他父亲决裂的场面。 温景行只感觉一股暖流从背心涌入全身经脉,最后在丹田汇聚。 这股灵力他异常熟悉,他猛地抬头,就看到方才在幻境中被父亲杀害的师尊如今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心绪起伏之下差点儿哭了出来。 只是理智让他克制住了这股冲动,只是无比愧疚地喊了一声:“师尊......” 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别说话,凝神沉心,按照却月剑法的心诀运行体内灵力,一个小周天之后再停下。”左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温景行吸吸鼻子盘膝打坐,按照左曜的吩咐开始炼化师尊渡给他的精纯灵力。 其余两名弟子羡慕地看了温景行一眼。 左曜眼角的余光扫过两人,一人扔了一粒上品固元丹,那两名弟子却也激动得连连道谢。 虽然他们的待遇比不上温师兄,但是这两枚上品固元丹却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毕竟,他们的师尊可是雷长老,众所周知那个与左长老最不对付的长老。 左曜摆摆手:“你们三人都已经失去了试炼资格,待你们恢复以后,我会将你们三人送出秘境,可明白么?” “弟子明白。”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毕竟,这已经是预料之中的结果了,他们也能够接受。 “至于什么时候恢复,你们自己把握。”左曜扔下这句话后就走了。 那两名弟子面面相觑:“左长老这话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我也在想是不是这个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的意思吗?” “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左长老真够意思。” 血魔:“这两个人也有意思。” “师尊。”时陵光看到左曜的眉目间带着淡淡的愁色,联想到刚才大师兄在混乱之际的胡言乱语,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左曜看着担心自己的小徒弟,郁色消散。 他捏了捏时陵光的脸:“把那张琞灵心法拿出来,师尊教你。” 时陵光从储物戒指里头掏出龙皮递给左曜。 “这上面都是用上古神文记载的,你们看不懂吧?”血魔凑上去看热闹。 然而,左曜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把上面的口诀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前世,他的魂魄似乎在游荡中无意识地学会了很多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技能,比如能认识眼前这张龙皮上古怪扭曲的奇怪文字。 “主人,呜呜呜我终于找到你了。”血魔现在无比确认,这人就是他的主人。 “我的师尊最厉害了,什么都会!”时陵光伸出胖乎乎的胳膊搂住左曜的肩膀,然后在师尊的脸上吧唧了一口,一副天真无邪的小模样也就骗骗左曜了。 左曜吃了一惊,但是见到小徒弟一脸的纯真无暇,便也跟着勾起嘴角:“饿了想吃什么跟师尊说。” “卧槽时陵光你还要不要脸,居然光明正大地沾大美人的便宜,我跟你拼了......”夜岚跳出来就扑棱着翅膀要跟时陵光同归于尽。 然后,被一只宽大又冰冷的手抓在掌心里。 血魔拎着夜岚的小翅膀在掌心里晃了晃,然后抬头兴致勃勃地问左曜:“大美人是你吗?什么叫占便宜?” 左曜的目光扫过夜岚,夜岚只觉得浑身一凉。 “不许教坏陵光。”左曜在时陵光看不到的角度,用口型警告这只来历不明的凤凰。 夜岚欲哭无泪。 大美人你能不能看看清楚,到底是谁教坏谁啊? 就时陵光小崽子这一肚子坏水还用他带坏么? “呀,看来血魔和夜岚相处的很好呢。”时陵光嚣张地占据着左曜的怀抱,阴测测地勾起嘴角。 夜岚浑身一哆嗦,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血魔捉在手里。 “我才不要!”他无比嫌弃地用嫩黄的喙啄了啄血魔的手指,“放开我。” 血魔吸了吸鼻子,挺真诚地夸赞他:“你真的挺香的......” 话音未落,夜岚就一溜烟钻进了时陵光的衣袖,瑟瑟发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08 18:18:15~2020-07-10 16:5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妍 10瓶;李泽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师尊要稳住(十三) 七日之后, 玄门开启。 天玄剑门掌门与六大长老都在秘境出口翘首以盼,等着试炼的弟子们出来。 往年弟子试炼,最少会有一半的人在结束之前会被淘汰, 但是今年格外不同,到目前为止, 他们还没有看到任何一个被送出秘境的弟子。 尽管在场的所有长老都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但是站在人群后面的璇音还是觉得,这些长老们或许并没有他们表面上那么冷静。 所以当有人从秘境出口走出来时, 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向那个方向。 最先走出来的是温景行和雷长老麾下的两名弟子。 三人神色疲惫不堪,步伐缓慢,体内灵力似乎已经耗尽, 但是周围的人却都发现这三人都产生了一些让人很难忽视的变化。 他们就像是就像是一柄柄蒙尘的剑突然开了刃, 见了血,变得危险而凌厉起来。 “父亲。”温景行走到温熙华面前行礼。 温熙华颇是意外地看着温景行:“你这是......快要突破了?” 温景行平静地点点头:“也就在三五月之内。” 温熙华满意地笑了笑,目光在另外两名弟子身上溜了一圈,眼底更是惊讶:“你们两人也快突破筑基初期了?” 那两名弟子难掩兴奋:“正是。” “很好,哈哈哈, 很好。”雷长老无不得意地上前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果然是本座的弟子, 没有丢老子的脸!” 那两名弟子闻言,脸色有些尴尬, 其中一人小声道:“师尊, 我们的玉符已经捏碎了。” 雷长老一愣:“何时捏碎的?” 弟子回答道:“进入秘境的当天。” 雷长老眯上眼睛:“那左曜为何不将你们送......”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左曜为何不把他的弟子送出来?答案显而易见。 不过是为了让这两名弟子能够在秘境中多试炼几日罢了。哪怕这两人是他的得意弟子。 雷长老藏在衣袖的手微微攥成拳头, 就算他看不惯左曜与温熙华两人, 但也不得不承认,若是易地而处,他根本没有左曜的胸襟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与何师弟受了伤, 左长老赐予我们固元丹,吩咐我们在秘境内打坐修炼。”柳屹顶着自家师尊难看的脸色,坚持把话说完,“若非左长老,恐怕弟子二人也无法顺利突破目前的境界。” 雷长老沉着脸不说话。 随后,又有一大群试炼的弟子井然有序地从秘境中走出来,他们之中的七成弟子竟然都有了隐约要突破的征兆。 “这?”就连玥长老也露出了些许的异色。 往年的试炼,能有一两个弟子能在秘境中悟道突破就已经很是难得了,而今年却有这么多的弟子们接二连三地临近突破自身境界。 若说要有什么不同,也就只有护法长老的人选不同而已。 难道说,这些弟子们的变化,都是左曜的教化之功? 左曜这个人,到底还要给他们看多少奇迹?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诧于这群弟子们的修炼速度之快,却没有人注意到在弟子们的队伍中,多了一个红发红眼的人。 “暮霜,你也快破境了?”玥长老见到自己的弟子后,问出在场大部分人的疑惑,“秘境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自家师尊这样询问,暮霜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堪回首的疲惫。 秘境里发生的一切,他们都不愿意再去回忆。 天知道那群原本毫无智力可言的血魔怎么就像是突然有了首领指挥一样,竟然还能想出分而歼之、逐个击破的战术,逼得他们不得不再次联手结阵。 而这一次,那些血魔的战斗方式却比之前聪明百倍,甚至还知道去袭击修为低下的弟子们来声东击西。 他们也不得不一遍一遍地杀敌,等到手脚发软灵力干涸再也拿不起剑,便再换一批人上。而他们也可以趁着换人的片刻服用灵丹补充体力,然后接着与源源不断出现的血魔厮杀拼命。 而他们的左曜长老就在不远处辟了小块空间,一边教他的小弟子修炼一边嫌弃地指点他们剑术。 虽然他们都已经步入筑基,但到底还是人类的范畴,也会疲倦也会累。 然而左曜却并不把他们当人类看,硬生生地让他们在秘境之中与血魔一刻不停地拼杀了一个月的时间! 还美其名曰这叫不破不立,不死则生。 虽然事实证明这句话是对的,在日夜不眠地耗尽灵力拼杀之后,他们很明显地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每次耗尽再补充以后,都比之前更加凝练,使用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 但是如果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他们绝对不会选择再来一次的。 试炼结束前,暮霜还壮着胆子询问左曜:“左长老可也是这般苦练才能走到化神境界的么?” 其余弟子也都期待地望着左曜。 然后左曜微笑着给他们每人灌下毒鸡汤:“这天下有两种人,前者天生驽钝,便只能以这样的笨办法去逼迫,比如你们;后者聪慧机敏,只需语言点拨便可明意,比如你们温师兄。” “而我,七岁筑基,从不苦修,只凭天分。” 在场所有弟子再次深受打击,尽管即将面临突破心里也高兴不起来。 于是这场面落在秘境之外所有人眼中,便是这群弟子历经试炼,已经变得成熟稳重,宠辱不惊,即使是自己即将破境也能坦然面对,再也不见了往日的轻浮毛躁。 当左曜牵着时陵光最后从秘境中走出来以后,温熙华微笑着迎上去:“辛苦师弟了。” 左曜虚与委蛇地笑了笑:“不辛苦不辛苦。” 他只是在秘境里饮酒休息,驱使那群低阶血魔的活儿是血魔老祖做的,与他也没关系,他是当真不辛苦。 “左长老果然非同凡人,带领弟子们试炼,竟然能让七成弟子即将破境,这份能力,我等望尘莫及。”其余几名长老上前笑道。 他们的弟子也有不少是直接受益者,自然对这次的试炼护法人十分满意了。至于秘境之中那些不合规矩的地方,也被他们默契地忽略了。 就连雷长老此刻也安静如鸡,不发一语。 “晚上在淬剑峰上等我,师兄那里的好酒可多着呢。”温熙华笑着拍了拍左曜的肩。 左曜不动声色地转身把时陵光牵过来,恰好避开了温熙华的手:“陵光这两日在练气的关键时期,师弟要为他护法,恐怕无法赴师兄的约。” 温熙华低头看了时陵光一眼,有些吃惊地发现就连时陵光都已经达到了练气中期:“他不是五灵根么?怎么这么快便要达到练气后期了?” 这已经不能简单地用运气来解释了。 左曜随意编了个借口:“这孩子天资不佳,师弟担心他被人欺负,便给他服用了不少灵丹,故而他才能这么快筑基。” 他可不希望时陵光那异于常人的天赋被温熙华发现,又引起他的觊觎。 闻言,温熙华扫了时陵光一眼,对他失去了兴趣,只是嘴上仍不免装模作样地劝诫道:“师弟虽是好意,只是这炼气筑基乃是基石,若是一味用丹药助他修为速成,基础不牢,日后也难有大为。” 左曜颔首:“师弟受教了。” 温熙华又转头对温景行吩咐道:“待会儿去看看你的母亲吧,她倒是想你得紧。” 温景行回头看了左曜一眼。 左曜点头:“你去吧,回来以后就去淬剑峰的小洞天内闭关,突破筑基后期以后再出来。” 温景行应了一声,俊雅的脸上平静如深潭,看不出任何波澜。 “师父师兄小师弟,你们终于出来了!”璇音艰难地从人群后面挤到几人面前。 看着眼前少女明丽的五官和灿烂的小脸,温景行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这些时候有没有好好修炼?”他轻轻揉了揉璇音的发顶。 “有啊,我不但每天早晚做功课,还日日练剑。对了师尊,我带了亲手做的糖酥莲藕,你们要不要......哎,你们给我站住!” 暮霜安静地站在人群一侧,看着在璇音出现以后温景行眼底自然流露出的笑意,转身就要离开。 “霜儿,你......”她的师姐晨露担忧地看着她。 暮霜清爽地笑了笑:“我没事,师尊都走了,咱们也走吧。” 不多时,众人纷纷御剑离开,山峰上便只剩下一片寂静。 玉虚峰,琼华殿。 温景行看着病榻上瘦得不成人形的母亲,这个向来坚强的少年也红了眼圈。 “哭什么?”青莲夫人望着如今长得高大挺拔的儿子,眼中只有欣慰。 她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指,想要把温景行眼角的湿意擦拭干净。 温景行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母亲,你受苦了。” 青莲夫人轻声笑了笑:“我是天玄剑门的掌门夫人,又有你这样的好儿子,苦什么?只怪我自己身体不好,福分不够罢了。” 温景行抿了抿嘴角,直视着青莲夫人的双眼:“母亲,我有个问题须得您才能回答,不过我希望您能如实告诉我。”青莲夫人似乎是觉得有些冷了,便吩咐侍立在侧的彩烟去将外间的窗户关上。 这些时日她的身体越发沉重,温熙华便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吩咐侍女寸步不离地照看着她,只让她们在外间听命。 待彩烟离开房中只剩他们二人后,青莲夫人才抬眸看着自己的儿子:“你问吧。” 温景行顿了顿:“您是不是九阴之体?” 此话一出,青莲夫人瞳孔猛缩,震惊地抬头看着他,激动地抬手抓住温景行的手腕急切地追问:“是谁告诉你的?是不是你父亲?是他告诉你的吗?” “母亲怎么只问是不是父亲?”温景行死死咬住下唇,直到一丝血迹顺着他的唇角往下流,“是因为只有父亲才知道对么?是因为这个原因父亲才会娶您对么?” 青莲夫人紧紧地抓住温景行的手腕,直到她的指甲掐入他的皮肤却依旧不松手。 她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温景行,声音颤抖近乎哀求:“景行,答应母亲,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更不能让你的父亲知道。母亲求求你了,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只要我们能保密,他,他就不会伤害你,真的。” “所以这一切都是真的?”温景行的呼吸一下子变得粗重,“当初父亲是因为看中了您的九阴之体才会娶您,然后他就......他就......” 温景行双目赤红,却根本说不下去了。 反倒是青莲夫人却像是猛然失去了桎梏,松开了掐住温景行的手,双眼如同干涸的井水,没有任何神采:“没错,他娶我的确是看中了我的九阴之体,而且他一直不把我当人,只把我当助他修为的鼎炉使用。” 寻常双修即是互相采补,双方都会有所裨益。然而温熙华却只采补青莲夫人,却从不曾反馈自己的灵力给她。纵然她是天生适合双修的九阴之体,被人这样耗上一百多年,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再难支撑。 “两百多年,若不是为了你,我早不想活了。” 青莲夫人凄然一笑,却无比温柔地抚摸着温景行棱角分明的俊脸,“你知道的,修士越是修为深厚,便越是难以孕育子嗣。我在三十年前才怀上你,你在我腹中十三年才分娩,与我一脉相承,你就是我的一切。” “你虽然长相像你父亲,但是你的性格一点也不像他。你是我的孩子,只是我一人的孩子。” 温景行浑身颤抖着,却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良久后,他才喃喃开口道:“师尊说得果然不错。” 青莲夫人追问:“你父亲的事是你师尊告诉你的?” 温景行缓缓摇头:“师尊说,子前不言父母过,我若想知道真相,便只来问您。您若不肯说,我一提九阴之体,您也会告诉我的。” 青莲夫人苦笑一声:“告诉你又有何用,他太强了,我们斗不过他的。” “母亲,我会带你走的。”温景行坚定地看着青莲夫人。 青莲夫人一愣,随后摇头道:“你有这份心便好了,只是我如今已经是油尽灯枯,即便是逃走了也活不了多久......” “不用,就在今晚,”温景行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沙漏,毅然决然道,“我带您走。” 第51章 师尊要稳住(十四) “陵光, 你说师尊和师兄怎么一回来就不见人影了?” 淬剑峰上,璇音坐在树下新扎的秋千架上,一边慢悠悠地荡秋千一边无精打采地问道。 时陵光盘膝在旁边的蒲团上运转琞灵心法, 闻言也没精神继续修炼了:“我总觉得师尊和大师兄好像有事情瞒着我们。” 不仅是师尊和大师兄,就连血魔都不见了。 “会是什么事啊?”璇音双脚用力蹬了一下地面, 让秋千把自己荡得更高, “师尊生辰?还没到时间啊。大师兄生辰,已经过了大半年了。陵光, 你是什么时候的生日?” 时陵光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正月初一。” 璇音用手背拖着腮:“那也还早啊。” 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事能让师尊他们一起玩神秘消失。 “陵光,要不咱们去找找大师兄?”璇音眼睛一亮,停下来看着时陵光提议道。 时陵光瞟了一眼自己这位不靠谱的师姐一眼提醒她:“师姐, 师尊要你罚抄的门规你抄完了吗?” 璇音咧嘴:“没事的, 师尊肯定都忘了。咱们就偷偷地溜去看看,然后立刻回来,绝对不会让师尊他们发现。” 时陵光无语:“你觉得你能瞒得过一位化神期修士?” 璇音从秋千直接跳下来落在时陵光前面,笑眯眯地看着他:“第一,陪师姐去找大师兄, 第二,帮师姐试吃新菜, 你选一样。” “师姐我们去找大师兄吧?好几个时辰没见到他我还怪想他的。”时陵光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同时在心底默默安慰自己:小命要紧。 随后他又提出自己的疑问:“你知道大师兄在哪儿吗?” 璇音得意一笑, 蹲下来在地面上画了个召唤阵:“这还不简单?焰雪。” 一头漂亮的雪狼从她画出的召唤阵里出现, 傲慢地蹭了蹭璇音的腿。 “咱们去找折镜吧。”璇音笑眯眯地揉了揉焰雪的头顶。 折镜是师兄的灵宠, 只要她找到折镜自然就找到了师兄。 焰雪用湛蓝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一眼, 然后对着院子外的密林叫了一声。 同样高大俊美的雪狼一阵风似的从林子里冲了进来。 “师兄居然没有带着你一起?”璇音惊讶地看着折镜。 时陵光看着两头依偎在一起的雪狼:“或许大师兄知道师姐会用这种方法去找他,所以才让折镜留在山上的?” 果然师兄就是师兄,真有先见之明! “算了, 师姐。”时陵光忍住嘴角的笑意,一脸沉痛地安慰她,“既然师兄他们不愿意让我们去,那我们就不要去给他们添麻烦吧。” 璇音有些不甘心,却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见璇音闷闷不乐地回房间了,时陵光偷偷地从厨房端来两盆新鲜的肉,笑容谄媚:“来来来,折镜,焰雪,来吃呀。” 两头雪狼斜睨了他一眼,对于面前这个满脸堆笑的小崽崽并不放在眼里,上前叼起好肉便吃。 “那个啥,你们能不能教教我,怎么追喜欢的人啊?”时陵光搓着手问道。 折镜一张嘴,叼在嘴边的肉啪嗒一声落回盆里。 它又上下打量了时陵光几眼,口吐人言:“你才五岁,作为人类幼崽,考虑这个问题未免太早了吧?” 时陵光嘿嘿一笑:“我们人类有句话,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哥们,支两招呗?” 折镜蹲坐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个个头跟自己差不多高的人类幼崽,片刻后困扰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伴侣:“这个么,对你们人类不一定适用。” 焰雪大大咧咧地用爪子扒着盆,一边吃肉一边道:“这有什么难的?看上了就打一架,打赢了就在上面,打输了就在下面。” 时陵光一口水喷出来:“咳咳咳......” 让他为这事儿去找师尊打架? 师尊要是不把他脑浆子打出来算他没长脑子。 “那你们打架,谁输谁赢了?”时陵光猥琐地看着俩狼,有些八卦的追问。 焰雪傲娇地哼了一声,转过身继续吃肉。 时陵光立刻就懂了,他揉揉鼻子嘿嘿一下,然后继续追问:“还有别的招吗?合适人类一点的?” 折镜用大脑袋蹭了蹭焰雪,把自己面前的肉也给它叼过去:“投其所好吧,焰雪喜欢吃灵鹿肉,我就天天给它抓灵鹿。” 时陵光懵了,师尊喜欢吃什么,他还真的不知道。 “对了,有一件事情非常重要。”折镜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 时陵光立刻竖起耳朵认真听。“一定要驱赶走它身边所有心怀不轨的狼。”折镜说着,又补充一句,“包括但不限于同类,你知道的,有的时候其他种类的生物也存在着危险性。” “你特么说啥呢?”焰雪回头就是一口咬在折镜的前爪上。 折镜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又有些委屈:“我说错了吗?之前那头妖丹期的白虎精,还有那只快化形的金爪鹰......” 时陵光听得忍俊不禁,但是在想到之前师尊曾跟‘夜岚’说过他不喜欢人类的话以后,他也笑不出来了。 师尊若说的是真话,那么他就机会渺茫,师尊若说的是假话,他也前途堪忧。 他偷偷地瞟了一眼璇音的房间,发现里头没什么动静,便拎着夜岚偷偷溜出院子。 “你又想干什么坏事?”夜岚优雅地用喙梳理着自己已经长出不少的金红色绒毛。 “我要去找师尊在哪里,借点儿凤凰真元给我。” 夜岚的动作一顿:“你真把我当移动充灵宝了?” 时陵光坦然点点头:“不然我为什么要养着你这个吃白饭的家伙?把你卖给血魔说不定还能换个神器什么的。” 夜岚:“当初选择你作为灵契对象的我一定是脑子坏!” 须臾,变大的时陵光换上了剑门弟子的衣服,大摇大摆地走下山去。 凭借着对送给左曜那串手链的感应,他很快就锁定了左曜的位置。 “师尊来这里做什么?”时陵光屏息敛气,运转着天元诀心法偷偷躲在不远处的石壁后面打量着左曜。 天元诀最大的特点就是万物归元,顺应天时,只要他不主动跳出来,就算对方是化神期的修士也无法察觉他的存在。 左曜独自站在玉虚峰后山的山洞前,抬头看了看天色。 月朗星稀,晴空万里,是个适合喝酒的好天气。 他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把镂空花纹的翠玉酒壶,玩味地把玩了片刻后放在了身后的岩石上。 一缕细如发丝的剑气从他掌中发出,蕴含着庞大力量的剑气被他凝为一线,在逐渐逼近洞口的过程中,甚至因为极限的挤压力量而出现了细小的空间裂缝。 当那缕剑气触动了洞口的阵法以后,猛然加速带着呼啸声重重地刺入阵法结界之中。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一道刺目的蓝光与一片清亮如月的剑光相撞,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洞口的阵法撞得四分五裂,就连山洞前的绝壁也被这股力量削去了三分之一。 左曜这才拎起放在旁边的酒壶,不紧不慢地踩着碎裂一地的山石往山洞中走去。 时陵光震惊地瞪大了眼,师尊这是......在干什么? 为了不惊动左曜,他只能偷偷分出一缕神念附着在左曜手腕上的手串上,那上面本来就有他的气息,又充满了灵气,能让他不被左曜察觉。 洞中曲折昏暗,外头的月光落在洞口竟像是落在一团凝固的黑暗中,分毫光芒也透不进来。 这山洞中颇为古怪。 左曜轻轻打了个响指,一团凝而不散的白光便出现在他头顶前方,为他照亮前方的路。 山洞的入口极为狭窄且悠长,而且似乎一直在往下延伸。左曜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眼前便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出现在眼前,洞里充斥着浓郁的灵气。 这里的灵气浓郁到已经雾化的程度,原本无形无色的天地灵气在洞中呈现出五彩缤纷的水雾效果。 无数颗价值连城的明珠被镶嵌在石壁上,将山洞照得纤毫毕现。 难怪剑门会将这里当做是历任掌门修炼之所,这里堪称是洞天福地,就算是资质平庸之辈在这里修炼个一年半载的,也能够进步神速。 洞中有一张巨大的天然青玉床,上面躺着一个浑身都裹在黑袍中的男人。 他上前看了一眼那人,发现这黑衣人竟然已经呼吸全无,生机断绝,应该是死了很久了。 只是这人的模样却叫人简直难忘。 他的模样英俊到了极点而显得有些阴柔,皮肤比雪还白,两道剑眉又浓又黑,挺直的鼻梁像是西域人,薄薄的嘴唇也是乌紫色。 而且他的脸上身上都布满了奇怪的黑色符咒印记,看上去分外诡谲。 只一眼,左曜就确定了死者的身份,绝对是修为不低的高等魔修。 虽然魔修已经死去,然而他的体内却依旧保存着一股庞然精纯的魔修真元。 左曜心中一动,或许这便是温熙华一直十分紧张这个山洞的缘故了吧? 他召出朱雀剑,试探着运起五成功力对准魔修的脖颈处斩去。 只见手中削金断玉的灵剑在接触到魔修的皮肤之际,竟然发出金铁交击的脆响,而左曜更是被这股巨大的反弹之力震得虎口生疼。 再仔细一看那魔修,白得诡异的皮肤上竟然连一丝油皮都没有划破。 左曜又试着驱使灵火烧灼那魔修的身体,灵火烧了小半天,魔修的皮肤也没有变黑的痕迹。 他不免开始怀疑,这魔修生前究竟是何等修为,才能在死后依旧保持肉.身不腐不说,还拥有刀劈不坏、火烧不伤的强大防御力? 左曜斜倚在冰冷的山壁上,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具来历不明的古怪魔尸,耐心地等待着什么。 “何人竟敢擅闯我剑门秘地?”突然,一声暴跳如雷的喝骂从山洞外传出,而且脚步声越来越近。 左曜微微勾起嘴角,来了。 当温熙华挟裹着雷霆之怒进入山洞后,却看到左曜把青玉床上的魔尸扔在旁边的地面上,自己悠闲地坐在上面,而且还在旁边摆放了一壶白玉酒壶和两只酒杯。 “师弟,你?”温熙华没有撤去手中长剑,他戒备地看着左曜,却未曾往地上的魔尸多扫一眼。 左曜轻笑一声,晃了晃手中酒壶:“白日里师兄说起许久未曾与我共饮,我也觉得这些时日我们师兄弟之间的感情淡薄了许多。或许是我渡过元婴雷劫以后,我们师兄弟二人便没有再坐下来好好地喝一杯了,这不就来找师兄喝酒了。” 温熙华闻言,收起了手中长剑,忍住心底狂怒,做出一副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师弟你怎么行事之间越发地没有分寸了门派重地,没有掌门允许你也敢破了阵法擅闯进来?这要是换了旁人,我必然要治罪的。” 左曜淡淡的笑着:“那就要请师兄海涵了。” 他现在明知温熙华恐怕都快气炸了但是却不得不摆出一副好师兄的模样,心里就有些想笑。不过对面这人越是忍得难受,左曜便觉得自己越是畅快。 “这次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得师兄我给你收拾烂摊子。”温熙华半真半假地抱怨道,“还不快些离去,别叫旁人瞧见了,否则我也难给你圆回去。” 左曜却懒洋洋地用手撑着下颌,把着白玉酒壶给两只酒杯都倒满了酒,端起其中一杯递给温熙华:“反正都这样了,还着什么急呀。来,师兄尝尝这酒。” 温熙华无奈接过酒杯喝了一口,砸砸嘴后忽然脸色微微一变,猛地抬头看着左曜追问:“这是什么酒?” “师兄你自己竟尝不出来么?千鼎阁五百年份的玉露酒啊,还是你送给我的呢!”左曜微微侧头,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一丝赧然的笑意,“师弟我借花献佛了。” 温熙华的心中飘过无数句脏话。 他又不喜欢喝酒,再加上左曜又把酒壶换了,他怎么知道这酒便是自己加了料送出去给左曜的那壶? 看着左曜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手边的酒壶,温熙华忽然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严肃地看着他。 如果到了这个地步,他还看不出异样来,这双眼睛也别要了。 “小曜,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温熙华沉声问道。 左曜漫不经心地看着他:“如果是误会的话,我想我们之间的误会很多,师兄想听什么?” “很多?”温熙华面无表情地反问。 左曜用修长纤细的食指勾起白玉酒壶的把手轻轻晃着:“比如说,我猜这玉露酒里头加了陨仙散?比如说,我猜师兄你一直筹谋着想夺舍我的身体?又比如说,我再猜师兄你的修为只有元婴后期大圆满境界?” 温熙华脸色狂变。 他以为左曜最多也就是看到了山洞里的魔尸以为自己与魔修有勾结而已,多解释几句也能把心思单纯的师弟糊弄过去,没想到他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然连自己隐藏得最深的秘密都挖掘得一干二净! 藏在手串里的时陵光更是震惊无比。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夺舍了师尊灵体、犯下滔天罪行的人,竟然会是温熙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1 16:47:58~2020-07-12 22:4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透明 10瓶;auti□□.、39041940 5瓶;叉烧泳 3瓶;山今薇安 2瓶;白雨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师尊要稳住(十四) “你是怎么知道的?”温熙华收敛了伪装, 眼神变得阴鸷而危险。 看到这个梦魇般熟悉的眼神,藏在手串里的时陵光这下无比确定,上一世夺舍师尊的人就是温熙华! 左曜微微勾起嘴角, 手指一松,那瓶酒就落在地面上摔了个粉碎:“或许是天道的安排吧, 师兄。” 温熙华突然想到:“上次想要闯进来的也是你吧?” 左曜微微点头。 温熙华心中暗恨, 那时候他虽然对左曜有所怀疑,但是太过自信便并未深究此事。再加上又有上古神兽陨落一事, 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倒是让左曜蒙混过关去了。 他冷笑一声,召出自己新炼化的本命法器:“我也不想追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反正今天你得留在这里。” 他话未说完, 面色突然一变,转身就要往山洞外跑。 孰料下一秒,山洞唯一的出口就被左曜手持朱雀剑挡住了。 感应到自己下琼华殿内的禁制被人触动,温熙华抬眸死死地盯着左曜:“原来如此!你在这边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引我过来, 好让温景行那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把徐青莲救走。” 左曜淡笑:“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景行果然没叫我失望。若是他碍于你的关系今天不肯带走青莲夫人, 我以后也不会再认他做弟子了。” 温熙华阴测测地笑着:“看不出来,青莲对你不怎么样, 你对她倒是不忘旧恩啊。可惜你注定要失望了, 就凭温景行那小崽子筑基期的修为, 根本不可能破坏我亲手下的禁制。” “你怎么那么肯定, 景行就一个人?”左曜平静地看着他。 随后,温熙华浑身一震,竟是他全力施为的禁制被人打破, 而青莲夫人也在瞬间消失在他的感应之中。 他咬了咬牙:“不过是一件被我用过了的东西,没了就没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发难,一掌奇袭左曜胸前。 左曜漠然地站在原地,只需体内纯正的剑罡外放,温熙华的掌力便被全部反震回去,若非他收掌避让即时,恐怕就要被这反震之力震碎五脏。 温熙华震惊后撤,他从未想到,化神后期的修为竟然强悍至此,仅凭罡气外放就差点儿伤了他。 “别以为你化神后期便能压制住我。”温熙华干脆放弃天玄剑门的功法,摇身一变,立刻浑身布满魔气。 只见他召出一柄非刀非剑的古怪武器,四条尖锐的棱柱上布满尖锐倒刺,当他将魔元注入武器以后,一股庞大而精纯的魔气瞬间弥散开来,同时有若隐若现的鬼怪恶魔的头颅出现在黑色的魔气之中。 那些魔像狰狞无比,一边吞吐着魔气一边贪婪地看着左曜:“竟然是化神后期的修士,好久没有吃过化神期修士的元魂了。” “那小子细皮嫩肉的一看就好吃,记得把他的肉.身留给我!” “我也好久没吃人肉了......” 魔气冲天而起,温熙华拿着武器,化为一股黑影从天而降,直取左曜要害。 左曜眼睛微眯,不避不闪将手中朱雀一转,稳稳地接住了温熙华的攻势,同时将体内浩瀚如海的灵力全力催动,属于化神期修士的力量尽数爆发。 温熙华与左曜一交手,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他使用魔元的时候修为应该与左曜相当,但怎么一交手却始终觉得左曜的力量还要胜他一筹? 温熙华虚晃一招就要避开,不料一只冰雪凝成的凤凰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凤凰撞在他身上的瞬间,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颗流星砸中后心,口中鲜血喷出三尺远,整个人都被这股庞然巨力砸进了墙壁,浑身筋骨寸断,再难移动分毫。 “你不能杀我!”温熙华强忍剧痛嘶哑地喊道,“你杀了我,青莲那个贱人也会立刻就死,不信你试试!” 他什么也看不见,一双瞳孔都被震成血肉模糊的两团,只能靠着四周气流的变化感应左曜位置。 左曜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哈哈哈哈你不能杀我,我与青莲结为道侣的时候,服下过同心莲子,我已经吃过解药,她却没有,而且那株同心莲也被我毁去,我活一日,她便活一日,你真的要她为我殉葬吗?”听不到任何声音的温熙华外强中干地威胁左曜。 同心莲是修界一种极为罕见的灵植,每一万株九品金莲之中才会长出一朵同心莲,若是有情人服用了同一株同心莲的莲子,便可同生共死。若是后悔了,便只需服下同一株莲花的莲藕,即可解除这种关系。 温熙华既然已经毁了那株同心莲,那么这世间便再无任何方法能解除青莲夫人体内的同心莲子了。 “我本来就没打算杀你。”左曜收起朱雀剑,眼神波澜不兴,“你也算养了我二十多年,我便还你这二十多年的命。你如今经脉寸段,灵气全无,元婴期的五百岁寿命,你也只剩二十多年好活。” “不过,我会将你元神封印在身体之内,你无法再借元婴之力离体夺舍,以后的时日,你会一直被困在这具身体。相信我,那会比死了难受百倍。”左曜一字一句地告诉他,“不过就算这样,你也不会死,除非耗到你天数已尽,元神消散。” “可是元神一旦消散,你便连再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左曜看着眼前的温熙华,心中不悲不喜。 前世他的魂魄在天地间游荡几十年,便一直盼着这一天。但是当这一天到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心中似乎并没有预期那么轻松。 “你就留在这里,与黑暗为伴吧。”左曜双手结成手印,锁魂咒化为一道青色玄光落在温熙华眉心,将他的元神紧紧地禁锢在这具残破的身体里。 山洞外,时陵光耐心地等着左曜御剑离开,这才戴着面具走进山洞里。 他的眼底涌动着暗沉的杀意。 师尊终究是心软了,顾念着昔日恩情不肯亲手杀了温熙华,他却没有这样的顾虑。 前世今生的仇,他要一块报了。 时陵光进入山洞底下,看到像是一滩烂泥一样软倒在地面上的温熙华,前世经历的种种都从眼前划过。 “掌门师伯,别来无恙啊。”时陵光上前,轻声开口道。 温熙华的五感已经衰退如常人,故而时陵光进来以后一言不发,他根本没有察觉到这里竟然还多了一个人。 听出了来者的不怀好意,温熙华艰难地开口询问:“谁?是谁?” “是我,我来送您一程。”时陵光勾起嘴角,同时冷笑着举起手中长剑,“到了黄泉路的时候莫忘了杀你的人,是......” 叮~的一声,他手中落下的长剑被一块石子击开,擦着温熙华的脖子深深地扎进地面。 时陵光猛地回头,就看到左曜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双手抱在胸前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 “你是怎么进来的?”左曜看着眼前的老熟人,挑眉问。 时陵光的眼角抽搐了一下:“那个啥,你们天玄剑门侧翼的护山大阵有一个缺陷,那里可以进出且不被人发现,不过我发誓,我就进来这么一次。” 左曜也懒得追究他是怎么混进来的,他扫了一眼地上的温熙华:“你潜伏进来就是为了杀他?” 时陵光只能点头承认:“不错,我与温熙华有血海深仇。” “那么,你之前故意接近我,也是为了借我接近温熙华?”左曜又问。 “绝对没有,我可以发血誓。”时陵光生怕左曜误会,连忙急着解释,“我是因为仰慕长老才想结识你的。” 发血誓一旦违背,会受到极为严重的惩罚,时陵光相信自己已经拿出了足够的诚意。 “那发吧。”左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苍天在上,后土在下,我......”时陵光一顿,却说不下去了。 现在这种情况,他能直接报上大名吗? “怎么说不下去了?”左曜明知故问。 他只能哭丧着脸道:“抱歉,现在我还不能告知长老我的身份,等到时机成熟,我一定会第一个告诉长老。” 时陵光在内心流泪,师尊,我怕我现在说了会被你当场锤死啊! “不说算了。”左曜道,“不过温熙华,必须要留他一命,他若一死,会有另外一个无辜的人为他白白送命。” 时陵光知道,师尊想要留下温熙华更多的也是为了青莲夫人。 温熙华这个人渣,的确不值得再有任何人为他付出代价。 “既然左长老坚持,那就这样吧。”时陵光清楚,左曜若是坚持要留下温熙华的命,他也实在是没辙。 但左曜愿意跟一个比自己修为低下的修士解释这么多,却也已经是很难的了。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离开了山洞。 离开前,左曜留下了自己最强的七道剑气在山洞门口。只要有人擅自闯入,必然会被剑气打得魂飞魄散。 “能给我讲一讲,你是如何与温熙华结仇的么?”左曜见时陵光一直沉默着,心知他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做出了极大地让步,放弃了手刃仇敌的机会,便温和询问道。 “弑师杀身之仇。”时陵光一字一顿道。 左曜微微一怔。 时陵光又道:“不过这样也好,若轻易死了反倒是让他解脱了,无望的活着,比死亡更能让他尝到苦果!” “这个给你。”左曜递出一块紫玉符给他,“下次从剑门正门进来吧。” 时陵光接过来一看:“天玄剑门的通行符?” 左曜安静地看着他:“你怎么对天玄剑门如此熟悉?这紫玉符可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才有的。” 时陵光干笑一声:“我不是与温熙华有深仇么?之前为了混进剑门,研究过进出剑门的方法。” 左曜不疑有他,轻轻地点点头后又补充道:“你的遭遇终究是温熙华一手造成的冤孽,天玄剑门亦愧于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尽可提出。凡我所能做主的,必会为你主持公道。” “你跟我结为......”看到左曜的脸色,时陵光立刻改口,“好朋友吧。” 左曜轻笑了声,微微上挑的凤眸弯出一抹好看的弧度:“这紫玉符,我只赠与两个人。赠与此符,除了可顺畅进入天玄剑门,还可进入我淬剑峰。我想,这应该算是朋友之交了。” 时陵光心中一阵激荡,这算是得了师尊的认可吗? 曲线救国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法子,不是有那么句话叫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他以后天天变做这样缠着师尊,就不信师尊不会心动。 “对了,另外一块紫玉符你给谁了啊?”时陵光收好紫玉符,同时不忘好奇的追问一句。 左曜微笑:“丹鼎阁的秋阁主,你们此前不是还有过一面之缘么?” 时陵光:“???” 刚才高兴的心情一瞬间荡然无存。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2 22:44:02~2020-07-13 14:5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词韵 90瓶;透明 10瓶;第九十九道菜 3瓶;19 2瓶;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师尊要稳住(十五) 趁着夜色遮掩, 温景行带着青莲夫人避开巡山值夜的弟子,一口气跑到距玉虚峰十多里外的一处无名山峰下。 “不行,不能再往外走了。”血魔看着青莲夫人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抬手拉住了温景行,“她离那个地方越远, 身体就会越虚弱。” 温景行闻言, 将青莲夫人放下来一看,果然她的脸色苍白如雪, 就连嘴唇也白得不正常。而且她的呼吸也是断断续续的,仿佛下一口气随时就要上不来了。 “多谢你肯出手助我。”温景行一边取出灵石为青莲夫人补充灵气一边低声道。 无奈青莲夫人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有洞的沙袋,无论他补充进去多少灵气, 也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消散一空。 她的灵根都已经被彻底损坏了。 血魔挥挥手:“谢什么, 我也是看在主......你师尊的面子上才帮你的。” “母亲,你感觉怎么样?”温景行半跪在地上扶着青莲夫人,眉目间全是忧虑。 青莲夫人缓缓地摇摇头,一头青丝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我......很好。” 温景行红着眼圈看着她,喉咙里哽着却说不出话来。 突然, 一袭白衣的左曜从天而降,落在几人面前。 他看了一眼满头华发的青莲夫人, 长袖一卷,一阵清风过后, 原地再无一人。 “这里是哪里?”血魔落地后, 好奇地左看右看, 随后便察觉到有一股无比浓郁的灵力隐藏在他们脚下的地面下。 左曜一言不发地解开封印, 带着青莲夫人和温景行两人便往自己之前用剑气破开的裂缝中。 血魔见状,正要跟着一起跳下去,却被另外一人扯住了衣袖。 “你怎么在这里?”他疑惑地看着时陵光, “而且还变大了。” “嘘,”时陵光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晃了晃,“保密。” 血魔想起自己答应过时陵光,便也捂着嘴跟着点点头:“放心,我不会告诉主人的。” “师尊想把青莲夫人安置在这里修养,等她身体好了以后可以再为她重置灵根。”时陵光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来。 血魔一知半解地点点头。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忽然一拍手:“原来如此。” 这地底下有一条灵脉,里面最不缺的就是灵气了。而青莲夫人灵根损坏,最缺的也是灵气。把她安置在这里,岂不是再完美不过了。 时陵光看着眼前的血魔,再一次为他长度惊人的反射弧叹气。 “对了,你还没有名字吧?老是血魔血魔地叫你也不合适,你想要个名字吗?”时陵光踢了踢血魔的小腿问他。 血魔摇头:“我的名字要等我主人为我起。” 时陵光闻言,突然来了兴趣:“你不是说我也可能是你的主人吗?要不然我给你起一个罢。” 血魔迟疑:“呃,这个的话......” “你看,我要是给你起个好听的名字,说不准你的主人也会喜欢的对吧?”时陵光继续忽悠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血魔。 血魔眨眨眼,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那你起吧。” 时陵光看着头顶的一轮弯月思考了半天,然后笑眯眯地告诉血魔:“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这样,你就叫红豆吧。” 血魔:“红豆?” 时陵光睁着一双大眼睛开始骗魔:“对啊,这句诗是人界很有名的一首诗,讲的是相思之情。你天天都念着你的主人,用这个名字最合适不过了。你主人一听就知道你这是在念着他呢。” “而且,红就是血的颜色,红豆,简直太适合你了有木有?” “你这样骗人家,你的良心不会痛吗?”躲在他衣袖里的夜岚简直不忍直视。 这时陵光给天天在左曜眼皮子底下晃的血魔起了这个名字,这醉翁之意简直太明显了好不好? 时陵光表示:良心,那是什么? “红豆,我先撤了,免得待会儿回去的时候跟师尊他们撞上,你在这儿等着他们吧。”心满意足的时陵光拍拍血魔,不,应该是红豆的肩,大摇大摆地御剑而去。 只留下血魔一人还在原地,默默地念着自己的新名字。 虽然新名字听上去好像很不错的样子,但是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一盏茶的时间后,左曜和温景行两人从灵脉之中走出来。 “青莲夫人安置在这里,我会在外面设置防御阵法,不会让旁人靠近此地,你可安心去闭关修炼。”左曜看着温景行道。 温景行微微颔首,随后又有几分担心地看着左曜:“师尊,我父亲他......” “你父亲他修炼的时候走火入魔,伤了根底,以后都会闭关修炼,恐怕一二十年间不会出来了。”左曜淡淡道。 温景行一顿,片刻后释然地点点头:“弟子明白。” 不管怎样,眼前的局面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左曜环顾四周一圈,并没有找到‘夜岚’的身影。 “他走了。”红豆插话道,“他走之前还给我起了个名字叫红豆。” “红豆?”左曜微微挑眉,这个名字有点儿意思。 更有意思的是,‘夜岚’从未与血魔见过面,他怎么知道血魔没有名字? 天色微亮时分,玉虚宫前的大铜钟便被敲响。 蕴含着灵力的雄浑钟声荡开,在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内便将门下所有弟子都召集在玉虚宫前面,包括正在闭关修炼的弟子们也都在钟声的召唤下出关赶到。 站在最前面的六位长老神色凝重地看着站在铜钟旁的左曜,都弄不清楚他为什么会突然敲响这座铜钟。 左曜依旧穿着一袭半旧白衣,身后的璇音严肃地捧剑而立,至于旁边的时陵光,也老老实实地站在璇音身侧,时不时偷偷咬一口藏在衣袖的点心,然后鼓着腮帮子偷偷地咀嚼。好像只要他不说,其他人便瞎了一样。 周围的长老和弟子:“......” 算了算了,还是问清楚左曜召集大家的目的要紧。 自天玄剑门在昆墟之上开宗立派以来,这座铜钟被敲响的次数屈指可数。除去门派换了新掌门之外,次数便更少了。 “左长老,你召集天玄剑门所有门人聚集在此,所为何事?”见所有人都到齐了,六位长老之中最为德高望重的玥长老沉声询问。 她的声音不大,却能让在场的一万多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左曜微微颔首道:“事发突然,本座也不得不用这样的方法召集大家前来,还望诸位长老海涵。” “有事说事。”雷长老不耐烦地打断了左曜的话。 左曜面色不变:“昨夜掌门在修炼之时出了意外,受伤严重,需要闭关二十年修复身体。门派不可一日无主,所以......” 雷长老冷笑一声:“你不会告诉我们掌门指定你来接任掌门吧?” 左曜轻笑:“本座少不更事,岂能担当掌门一职。掌门师兄亲口所言,玥长老乃是本门内德高望重的长老,且也曾任代理掌门,故而还要请玥长老再次出山,挑起掌门重任。诸位若是不信,且看掌门信令在此。” 玥长老微微抬头看了左曜一眼,不语。 一听说温熙华的意思是让玥长老顶替掌门一职,而且左曜也的确拿出了掌门信令,其他有意见的长老也都纷纷熄火了。 玥长老暂代掌门之职一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在众人散去之后,玥长老却叫住了左曜:“左长老,我有话问你。” 璇音知趣地领着时陵光往山下走,给两人腾出空来。 时陵光留下一抹神念附着在旁边的一株小草上后,乖巧地牵着师姐的手跟着下山。 “此处已经无人,玥长老有话不妨直说。”左曜轻声道。 玥长老眯着眼睛打量着左曜,许久之后才开口:“温熙华出了什么事?” 左曜面色不变:“不知玥长老为何有此一问?我之前已经说过了,师兄练功时走火入魔......” 玥长老嗤笑一声打断了左曜的话:“这番话你去糊弄旁人也就罢了,别拿来糊弄我。温熙华是个什么人我比你清楚。他只要还剩一口气在,都会把自己的权力紧紧地抓在手里,甚至是让权力给他陪葬,也绝不会轻易拱手让人。” 顿了片刻后,她才又道:“他是出事了吧?而且还和你有关?” 左曜轻声反问:“长老是要给他主持公道么?” 玥长老冷笑:“公道?他若是死了,这才是公道。” 左曜微微勾起嘴角:“既然如此,那么,他走火入魔退位让贤,不是很好么?长老又何必追究到底呢?” 玥长老盯着左曜:“你与温熙华为何反目我并不在意,但是只有一点,若是我发现你做出有损天玄剑门的事情,我绝不会放过你。” 左曜笑容清浅:“玥长老请放心,在下想要守护天玄剑门的心情和你是一样的。师尊在生前最看重剑门声誉,作为师尊的记名弟子,我也不会做出有损师尊威名的事情来。” 玥长老一窒,随后没好气道:“好端端的,你提起师兄做什么?你又没有见过他,怎么知道师兄是怎样的人?”左曜看着远处浩渺如海的云浪:“我还以为,玥长老是想要找个人缅怀师尊,看来是我误会了。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代掌门。” 玥长老神色复杂地目送一袭白衣飘摇如谪仙的左曜御剑离去,良久才轻叹了口气。 “师兄,你挑的弟子温熙华虽不是个好的,但是这个你从未曾教导过的记名弟子左曜却颇有几分你的遗风,或许他才是最适合继承你衣钵的人。” 只是左曜晚出生了那么几十年,从一开始便输给了资质平庸但野心极大的温熙华。 “在没有找到合适的掌门之前,我会用性命守护好天玄剑门的。”玥长老对着面前的空气喃喃自语。 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那名英俊的剑仙从云雾中走出来,对她露出阳光一般的笑容,夸赞她道:“小玥见也长大了,像珍珠一样呢。” 可是又有谁知道,将砂砾打磨成珍珠的过程,那颗砂砾有多痛? 回到淬剑峰上,璇音突然发现她好像落单了。 大师兄就快突破筑基后期,在师尊的要求下开始闭关修炼,小师弟竟然也初入修道便崭露头角,竟然快要冲击练气后期了,师尊这些时候一直在给他讲课。 整座山峰上就剩下她和师尊新收的记名弟子红豆大眼瞪小眼,而且她总感觉这个人给了她一种十分强大而隐晦的压迫感。 最让她感到不适的还是红豆那双赤红色的眼睛,璇音每次和他对视的时候心里都毛毛的。 又不是血魔,怎地还长出一双红眼睛? 不过听师尊解释说极北之地有雪族人,天生就是红发红眼的模样,璇音对此半信半疑。 为了避免天天和红豆单独相处,璇音竟然也不必左曜督促便自己在淬剑峰上寻了个灵气充沛的山洞开始闭关修炼。 留下红豆一个魔在山上来回溜达。 不过他已经一个人过了几十万年了,这点小事真算不得什么。唯一让他有些不满的是在他上山以后,山上的灵禽灵兽都望风而逃。 他原本还想抓个宠兽什么的呢,就像时陵光的那样。 一时间,淬剑峰上下都变得安静了许多。 同一时间,玉虚宫,后山。 值守的弟子照常检查了如今被列为禁地的山洞无异常后,便往别处巡逻去了。 一声撕裂的咆哮从山洞传出,但是很快又被夜风掩盖住了。 山洞中,温熙华又惊又怒地叫骂道:“玄钺,你竟敢偷袭我!” 另一个粗粝的声音嘎嘎尖笑:“偷袭你又如何?你如今已经是废人一个,曜未曾毁去你的元婴,却正好留给我滋补滋补。” “曜?你何时与左曜竟如此熟识了?”温熙华颤声问。 玄钺冷笑:“左曜?不,他的本名可不是左曜,而是曜!你知道他的来头么?” 温熙华恶狠狠道:“你跟我说过,他是天生的半仙之体,我若夺舍他的身体,便可白日飞升,得证大道。” “哈哈哈哈。”玄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狂笑不止,空旷的山洞四面八方都回荡着他的笑声,让温熙华的心不断下沉。 “半仙之体?我呸!别说是半仙,就算是天界的五大上仙帝君见了他,也只有跪地请安的份。”玄钺的语气又恨又怕,“他可是上古先天神灵,而且是最能打的那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3 14:56:32~2020-07-15 00:41: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6257568 14瓶;樱桃饭团017 10瓶;旺仔 8瓶;師尊的嚶嚶怪冰妹兒 5瓶;第九十九道菜 3瓶;何昔、郁秋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师尊要稳住(十六) 山洞里再次传来玄钺贪婪吞噬温熙华的元神的声音。 “他是先天神灵, 那你......又是什么?”温熙华艰难地问道。 玄钺哼了一声,就连吸食温熙华元婴的速度都慢了几分:“本座乃是上古天魔,也是魔界十大魔域的魔祖之一。若非本座的真身降临人界会被天界和神界那群人察觉, 又怎么会困在你的躯壳里?” 温熙华想起二十来年前的事情,后知后觉道:“那么那时候发生的异景, 便是你与左曜引发的么?” 玄钺被问起前事, 冷笑不语。 凡是上古先天神祇都有一颗本命元星,他们的力量便是来自于本命元星, 他们的元魂也是星魂。 玄钺那时候得了神界递给他的消息,说左曜已经把自己的元神星魂分出一半去,如今虚弱得连个普通的后天神祇都比不上, 这才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去偷袭曜。 没想到那消息竟然是真的, 曜神君修为大降,只是如此却依旧与他战了个平手。 匆忙之间玄钺便强行打开三界通道想要逃走,却被曜神君一路追杀,最后两人在人界荒原上两败俱伤,他被打得元神出窍, 曜神君则不得不重聚神体。 这若是在神界或者仙界,曜神君分分钟便能凝聚出自己成年体, 只是人界的灵气实在稀薄,他若是直接重聚神体, 只怕人间所有的灵气都会在瞬间被他抽干。 故而他只是抽干了北地的天地灵气为自己凝聚了一个神体幼体, 而北地也在一夕之间从灵气充沛的福地沦为荒原。 与他共享记忆的温熙华看到了这一幕幕, 往日的疑团也在这一刻尽数消散了。 二十五年前, 温熙华与他师尊辛夷剑仙一同下山历练。 他已经在元婴期停滞太久了,再不能有所突破的话,便会在五十年之后因为耗尽寿元而陨落。辛夷剑仙也是在夜观星象之时发现北方有大机缘, 这才带着自己的弟子星夜兼程,赶往北方。 温熙华到现在都还能记得那一天的景象。 分明是正午时分,荒原上的天空却出现了十分诡谲的一幕。 东方的天穹烈日炎炎,晴空万里,空气中甚至还弥漫着让人心旷神怡的冷香,甚至隐约还有庄严的弦乐和诵经声音从九霄之上的虚空飘下来。 而西边的天空却是暗如子夜,阴风狂乱,鬼哭狼嚎,黑暗所到之处,就连地面都变成了恶臭泥泞的沼泽地,不断地翻涌着足以腐蚀掉一个元婴期修士的酸液。 黑暗与光明的阵营,如此分明。 他与师尊只在百里之外远远观望着这场光与暗的斗争,十天十夜。 最后,一片弥天极地的清辉洒落,所有的异象消失,只有那黛蓝色的苍穹格外的湛蓝,最中间的蓝色越发深邃,像是天空破了个洞。 又等了三天三夜,辛夷剑仙吩咐温熙华留在原地,他自己则赶往那场斗争的中心地域。 当他返回之时,手上便多了个孩子。 那孩子一看便是才出生不久的样子,却漂亮得惊人,而且不哭不闹,安静地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望着这个尘世间。 辛夷剑仙神色平静地吩咐温熙华把这个孩子带回剑门抚养,自己却在回到剑门以后不久便重伤而亡了。 辛夷剑仙是当世剑修第一人,不会有人的修为在他之上,能让他受到难以治愈的重伤,温熙华猜测或许和那时候在荒原发生的事情有关。 后来的他也曾悄悄潜返去那片荒原,却发现原本是一整块陆地的荒原,竟然多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就这样将荒原切割成两半。 也是在那次探访荒原的过程中,他便被自称玄钺的魔修趁机寄宿元魂,自此便一脚陷入黑暗,再难挣脱。 “神是不会死亡的,他们只会归元。他们本就是天地意志的产物,最后就算是消散了也只是回归天地而已。”玄钺恨恨道,“曜利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凝聚出新的神体,那时候也是他这一生最虚弱的时候,你这废物竟然不肯听本座的话夺舍,非要将他养大成人再下手,简直愚蠢透顶。” 温熙华不语。 他当初面对的是一个手无寸铁又不知潜力的婴儿,怎么可能舍下自己数百年的苦修去占据一个婴儿的身躯? 何况他体内的魔修又来历不明,性格暴戾,他又怎么可能交付自己的全部信任?玄钺越是鼓动他诱惑他,他便越是怀疑这其中存在阴谋。 “若是能夺舍一个神体,本座便能拥有横扫诸界的力量,而这一切的计划,却都被你这个蠢物破坏了。”玄钺越说越气,在他的折磨之下,温熙华又发出一阵简直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惨叫。 但是下一秒,温熙华却又惨笑起来:“夺舍神体?所以你最终也只不过是利用我而已,若是你夺舍成功了,想必我也会是现在的下场吧?” 玄钺傲然道:“能为本座的千秋大业做铺路石,乃是你的福气。待本座吞噬了你的元婴后,便可离体再去寻个合适的肉.身,最后再夺舍左曜,一样可以破开三界五行,主宰天地万物。” 温熙华又狂笑起来,只是这一次,就连玄钺都不知道他为何而笑。 “你想自爆?”玄钺突然发现温熙华的异常,随后便冷笑着嘲讽道,“就算你自爆了,也无法伤到本座分毫。而且,你有那个胆子自爆?你与我共同的敌人都是左曜,难道你不想借我之手除去左曜这个眼中钉?” 元婴已经被吸食大半的温熙华有气无力地回道:“我与左曜为敌,是因为我主动算计他,你与我之间的仇,是你主动算计我。孰轻孰重,还需我多言么?” 说完,他便准备自爆。 元婴也是灵气实体化的一种体现,是一个修士毕生修为的凝结,元婴期修士自爆的威力,完全可以摧毁整座玉虚峰,到时候只有元神存在的玄钺自然也会为他陪葬。 “若有你这个上古天魔跟着我陪葬,我也不亏了哈哈哈......”温熙华的笑声疯魔又悲怆。 只是下一秒,温熙华却发现了不对劲。 他竟然一丝一毫也无法催动自己的元婴里最后的灵力。 “呵呵,你这点儿小伎俩,也好意思在本座面前卖弄?”玄钺一口气将温熙华的元婴吸干,“忘了你之前喝下去的天魔引了吗?” 温熙华没忘,他只是有些嘲讽地想起当初自己把掺杂了天魔引的酒送给左曜,如今左曜顺利化神,而他却是栽在这上面了,果然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啊。 温熙华用最后的力气“嗬嗬”地笑了两声:“你是不是忘了,我一死,左曜会立刻察觉到......” “察觉了又如何?难道你还指望他会给你报仇么?”玄钺冷笑。 温熙华的声音已经几不可闻:“就算左曜如今没有前世的记忆,但他终究不会放任魔修在剑门作乱。只要你死了,为何而死的还重要么?” “左曜不过是化神后期,就算是来了也拦不住我。”玄钺傲然道。 事实也是如此。 左曜没有恢复前世的记忆之前,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他可是已经在温熙华的全力供养下精心修养了二十多年,就算只恢复了自己以前实力的百分之一,在人界也可以说是顶尖强横的存在了。 “就算你不怕左曜,难道也不怕剑门里的那几个返虚期的老祖么?”话音未落,温熙华的元魂便彻底消散了。 至此,天地神魔诸界,再无此人。 而闻听此话的玄钺也是猛地骂了一句娘,立刻使出自己最后的保命魔功,一个与躺在地上的魔修面容一致无二的三寸大小的魔婴飞快地从温熙华的卤门冲出,卷起地上自己的魔尸本体就要往外跑。 他被温熙华气坏了,差点儿忘了这么一茬。 天玄剑门的实力顶峰并非是左曜等一行化神期长老,而是终年在十万大山之内闭关不出的返虚期老祖。 他们都是只差一步便可踏入飞升之境的半仙实力,只等最后一劫便可成为真正的仙人。故而他们也不大参与修界之事,除非是门派出现了覆灭之灾,否则他们绝不会轻易现身。 这样的存在对于如今的玄钺而言,的确是不小的威胁。他也是忌惮着这群剑门老祖的存在,才一直谨小慎微地隐藏在温熙华的体内不敢肆意妄为。 如今陡然听到温熙华提起那群人,玄钺的心中立时出现了危险的预感。 玉虚峰上突然刮过一片掺杂着黑色的风暴。 黑色罡风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两人合抱之树被轻易连根拔起,卧牛大小的石头也被轻松吹落山崖,更有山腰处的云海亦被狂风吹得七零八落,再不见昔日盛景。 下一秒,魔头的魔婴一头撞在了一道杏黄色法旗上。 紧接着,又有四面旗帜接连落下,将玄钺困在阵法中央,组成了个五行锁妖阵。 “何方魔物,竟敢在我天玄剑门内放肆!”一声爆喝如九霄雷震,拦住玄钺去路的正是雷长老。 玄钺桀桀怪笑几声:“不过是化神期的小杂毛道士,竟敢拦本座的去路,太不自量力了。” 他说着,便有数道黑色罡气冲击雷长老布下的五行锁妖阵,一个照面下来,那五面宝光十色的五行旗便被黑色罡气侵蚀得光芒微弱,最后竟然碎成片片破布往地面飘落。 雷长老一见便怒,这五行旗乃是他手上战力最强的三件法宝之一,竟然就这样被对面的魔头损坏,这口气如何能咽得下去。 他气得拔出自己的雷霆之剑就要发动,却被紧随其后赶来的玥长老拦下:“雷长老勿要动手,这厮实力深不可测,只恐我们不是对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5 00:41:04~2020-07-16 10:4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子不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今薇安 5瓶;何昔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师尊要稳住(十七) “不好了, 掌门师伯被魔修害死了!”忽然,一个清脆的女声从地面传来。 玥长老闻言心中一紧,一低头就看到后山历任掌门的修炼之所被彻底摧毁, 而温熙华的尸体就躺在乱石之中。 闻讯赶来的温景行见到温熙华的尸体,眼底划过一丝哀恸, 紧接着便闭上了眼, 隐约的泪痕也被他不着痕迹地用内力蒸发掉。 左曜站在他身后三尺的距离,深深地看了大徒弟一眼后才道:“他毕竟是你父亲, 只要他对你尽到责任,你为他哭一场也是应当的。至于他与我之间的恩怨,是我们之间的事, 你不必负担太多。” 温景行看着地上温熙华的尸体, 良久才双膝跪地,眼圈泛红却没有一滴眼泪流出。 “师父,那个魔修是怎么闯入我们剑门的护山大阵来的?”璇音仰头看着头顶上那强横到让人心生畏惧的魔婴元魂,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不过尽管心中恐惧难以克服,她还是颤颤巍巍地拔出自己的剑护在左曜身侧。 不等左曜开口, 跪在地上的温景行便猛地抬头,双目赤红地盯着头顶正在与五位长老僵持的魔修:“是我父亲将他带进来的!” “景行。”左曜微微蹙眉, 想要打断他的话。 “亲有过,谏使更。”温景行的声音哽咽, “这句话是您教给我的, 师尊。其实我早就察觉到父亲的不对劲了, 但我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我不能相信我的父亲是一个害发妻、戮同门的伪善之人,所以我一直假装自己不知道。” “今日之祸,我也有一半的责任。”说到最后, 他的语气越发坚定起来,“当初我不曾阻止父亲一意孤行,如今就算是赔上这条命,也要誓死保全天玄剑门不被魔修玷污。” 左曜轻叹了口气,温熙华的死虽然让温景行在这一瞬间就成长起来了,但是他却并不愿意看到这一幕。 在痛苦中破茧成蝶的生命,终究会被另一个更大的茧所束缚。 “哈哈哈哈,本座的人马已经到了,”玄钺一边轻松破解五名长老联手结阵的攻势,一边无情嘲笑发出豪言壮语的温景行,“竖子不知天高地厚,也敢说出这等笑话。就算是你老子复活过来,本座再将他捏死一遍也不比捏死一只臭虫更难,更何况修为远不及他的你!” “既然今天你们不自量力,那么本座自当成全你们这群蝼蚁,你们这里所有的人,都不会见到明天的太阳了。本座今日,便要踏平你们天玄剑门!” 温景行眼神一冷就要上前,却突然被左曜厉声叫住:“景行退下,所有金丹期以下的弟子全部随雷长老去护山大阵之内防御,若有外人擅闯,格杀勿论!” 雷长老怔了一瞬,随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面色微变,甚至都顾不上下令之人是左曜,便率领着全部金丹期以下的弟子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护山大阵外围。 温景行也是一愣,但见左曜俊脸微沉,脸色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也不敢不从,便随着金丹期的师兄们一同前往护山大阵处赶去。 “红豆,你快去看看青莲夫人情况如何?”左曜又把一盏安魂灯塞到红豆手中暗中吩咐道,“你就在那里护她平安,若是她......死了,便用拘魂大法留住她的元魂不散,此物可稳固她的元神,去吧。” 红豆点点头,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瞬间化为一道暗色玄光消失不见了。 在场的人除了左曜和时陵光,再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人群之中已经少了一人。 等雷长老率领门下弟子赶到护山大阵之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天玄剑门的山门外竟然被黑压压的一大群魔修团团围住,放眼望去怕不是有成千上万的魔修都集结在此。 饶是活了几百岁的雷长老也从未见过这般阵势,他忍不住在心底倒吸了口凉气,群魔进攻,也不知这上古护山大阵究竟能撑到几时。 或许方才那魔修所言不虚,天玄剑门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当真是个未知之数。 魔修大军之中,走在最前面的四人双眼赤红,浑身魔气冲天。他们一路引着魔修穿过剑门外面的幻术阵法,直达山门入口。 “七叶、摘星......你们被逐出师门便投靠了魔修么?”站在最前面的一名金丹期弟子一眼就认出了那几人,再一看几人身后浩浩荡荡的魔修大军,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不免咬牙恨道,“你们几个叛徒,竟然带领魔修攻打天玄剑门,当初左长老将你们逐出师门果然是对的!” “师兄此言差矣,”七叶笑嘻嘻地看着那名金丹期弟子,“投靠魔界可是师尊给我们几人指出的光明大道啊。我们在剑门修炼三十多年也就是个筑基初期的修为,可是才进入魔界一个多月不到,我们吸食了几百个人的元魂,如今便已经有魔丹期的修为了。不如师兄你也择良木而栖,跟我们一起投靠魔祖如何?” “你们几人自甘堕落便罢了,不要以为所有人都贪图眼前之利。魔修的修为进度快,但是天劫也来得快,你们的报应就在眼前了却还自陷迷途,真是可笑。”那名金丹期弟子怒斥道,这番话却也震醒了几个刚刚被七叶等人勾得有些心猿意马的弟子们。 师兄说得不错,他们修士乃是逆命顺天之人,逆转自己命运,顺应天道之数,若成便可飞升成仙,若败了也只是转入轮回再世为人。 而且有功德在身之人转世为人也会得天垂怜,投得一个好的命数。 但只要一朝沦为魔修,若最终不能飞升成为域外天魔,便只有魂飞魄散一途。 他们何必贪一时之利,而绝百世之福。 “师兄您可别口口声声魔修魔修的,咱们的温掌门他可也是一位魔劫期的魔修呀,您这话若是让温掌门听见了,恐怕不太好吧?”摘星阴阳怪气地看着金丹期弟子笑道。 “陌尘师兄,不必与这等宵小多费唇舌,我们只需守住山门大阵便好。”一个清脆有力的女声穿透人群传入众人耳中。 陌尘回头,便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靠近自己身边。 “暮霜师妹。”陌尘有些意外,他与玥长老门下的弟子们私交甚少,虽然与这位暮霜师妹有过几次点头之交,到底也不算十分熟悉。 两人微微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你们污蔑我门派掌门,究竟有什么目的?”雷长老走到人群最前面,面色冷漠地问,只是若细细辨认,却可以看出他眼底的暗暗期待。 温景行脸色不太好看,他发现周围的内门弟子有意无意都开始跟他拉开距离,在挤挤挨挨的人群之中,他身边竟然出现了一圈空地。 对面的魔修狂笑起来:“掌门?你们的掌门可是我们天魔楼的三大令主之一。修界剑门掌门却是天魔楼位高权重的令主,这个消息说出去,恐怕天玄剑门以后想要在上界立足也难了吧?” “胡说八道!”暮霜气道,“你们魔修也欺人太甚。你们带给天玄剑门的侮辱,必须要用你们的鲜血来清洗。” “啧啧啧,挺漂亮的小姑娘火气怎么这么大呀!”一个柔婉狐媚的嗓音穿透结界传入众人耳中。 温景行俊眉微拧,就看到两侧的魔修纷纷后退,让出一条半丈宽的通道,一名白衣女魔修莲步姗姗地穿过人群走到最前面来。 她的身量极高且窈窕挺拔,胸前傲人的丰盈就足以让在场所有女子羞愧。再加上她拥有一张清丽绝尘的面孔,飘飘白衣更是衬托得她宛如九天仙子般美丽。 而仅仅是这女子一人散发出来的强大压迫感,就比她身后那群人数千万的魔修更加强大。 雷长老猛地一缩瞳孔,这女魔修竟然是魔劫期的魔修,实力与他在伯仲之间,若要真的交手,一时间还真的难分上下。 “小女子雪姬,率天魔楼上下众部,特来迎接魔界死域之主玄钺,还望几位行个方便,让一条路出来。”雪姬笑盈盈地对着雷长老行了个礼,一派温和有礼的做派更像是名门正派出来的女仙,“不然你们去请温掌门来,他自然会放我们进去的。” 原来是来迎接那个出现在天玄剑门内部的魔头的么? 雷长老默默地拔出自己的雷霆之剑,运足灵力充盈剑身。只要护山大阵不破,他便有信心能够抵御这群魔修的攻势:“我派掌门死于魔修之手,如今你们还要毁他清誉,其心可诛!” 雪姬也是微微一愣,显得有些意外,原来温熙华已经被主人杀了么? 只是她嘴上却依旧不肯示弱,轻笑道:“这位长老既然这么自信,那就试试吧。” 下一秒,又有两个修为与雪姬相当的魔修走到队伍最前面。三名魔劫期的修士站成一排,气势压过千军万马。 雷长老的心在止不住地往下沉。 后山之上,玥长老五人对阵那大魔头一人的魔婴都被对方轻易破解,显然是无暇再多分一人支援他。 而他如今也只是化神初期,怎么可能以一敌三个与他实力相当的魔修? “金丹期以上的弟子们,随本座出阵杀敌。”雷长老视死如归地大喝一声,“其余人等,坚守大阵!” “诺!”三百多名金丹期的修士纷纷运起灵气回应雷长老的命令,气势恢宏,响彻天地。 只见雷长老一马当先,手中的雷霆之剑电光四溅,随着他剑尖所指的方向,原本是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下突然电闪雷鸣,随后便有数百道拳头粗细的雷电之光轰然落下,瞬间便将数百名魔丹期的魔修尽数化为粉尘。 “有点儿意思。”雪姬娇笑一声后却并不迎上去,反而是往后飘出数十丈的距离,同时慵懒地对自己身边的两名魔劫期同伴道:“这天玄剑门的剑修不好对付,本姑娘可不想累得一身臭汗与他们厮杀,你们两位可得加把劲儿啊,今天谁能取得这老道的项上人头,谁便可与本姑娘双修。” 听得这话,她身边那两名面目丑陋的魔修顿时都来劲儿了。 谁不知道这雪姬竟然有天大的好运气,不仅能够得到魔界域主的青睐,还平白添加了一千多年的修为顺利成为魔劫期的修士。 他们若是能与她双修一番,想必自己的魔功也会上涨一大截。 “牛鼻子臭道士休要嚣张,且吃我一锤。”其中一名魔修大喝一声,手中举着千钧紫金锤便恶狠狠锤向雷长老。 另外一魔修也不示弱,一把镂刻着地狱十八恶鬼的长.枪吐着莹绿阴火便直取雷长老项上人头。 雷长老瞬间拔地百丈,整个人都被蓝紫色雷电环绕,随后猛地挥出一剑,亿万道雷电缠绕的剑光激射而出覆盖方圆十里之内,每道剑光都蕴含着足以摧毁一座玉虚峰的强大力量。 就算是那两名魔修也不敢正面掠其锋芒,急忙遁出这剑光范围之外。 只是没了他们抵挡,底下那群魔修却是遭了殃,这铺天盖地又迅捷如电的剑光袭来,他们躲也无从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光落下,然后,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整个大地都开始颤抖不止。 电光火石之间,那群魔修竟然死伤过半。 “老道士尔敢!” 那两名魔修狂怒不已,立刻施展出自己的最强法术,两道快过闪电的攻击瞬间打破雷长老的雷电结界,直取他要害之处。 两人全力催动术法之下,天地之间一片昏暗,整个空间都被灰蒙蒙的雾气笼罩。剑门弟子们纷纷开启剑罡护住自身,数百点浅蓝色的剑罡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那般渺小无力。 雷长老身后便是数百名弟子和剑门大阵,他避无可避,干脆狠下心来,开始疯狂吸取四周天地灵气压缩在体内。 一时间无数的天地灵气如同奔流的大海一样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元神之处,然而这股无法估量的庞然灵力还在被他继续压缩。 他体内的灵气开始不断液化再压缩再固化,而雷长老的脸上也逐渐露出了疯狂地笑容。 那两名魔修终于发现不对,脸上露出了骇然的表情,疯狂地往后退:“这牛鼻子疯了,他在准备自爆!” 化神期修士的自爆,足以炸毁小半个天玄剑门。 他们可不想陪着雷长老一起送死! 就在雷长老长袖一甩将剑门子弟全部送回护山大阵并开始加速运转自己的体内灵气时,一道恢弘强大的力量竟然直接压制住了雷长老体内还在不断疯狂运转的灵力。 白衣剑仙划破黑暗御剑而来,穿破魔障挡在雷长老身前,俊美如神的脸上不见任何表情,一双上挑凤眸之中只剩淡漠的杀意。 第56章 徒弟很神秘(一) 左曜站在天玄剑门之前, 冷眼看着对面站成一排的三名魔劫期魔修。 “原来是你呀。”雪姬见到左曜,缓缓勾起唇角,“九幽城外一别, 不知左长老近日可好?咱们这也算是故人再见了吧?” 她这话说得暧昧,底下那群剑门弟子们更是听得一头雾水。 温景行立刻踏前一步, 冷声道:“当日在九幽城外, 你侥幸从我师尊手中逃脱一命,以为今日还能再逃走一次么?” 这番话一说出口, 立刻将雪姬刻意营造的暧昧气息粉碎一空。 她眸色一厉:“本宫说话的时候,何时轮到你这后生晚辈说话了?” 雪姬这句话中夹杂着一股精纯的魔力径直袭向温景行,随后被左曜一掌接住, 劲风灌满了他的袖袍, 而左曜却依旧岿然不动。 通过这次短暂的交锋,她根本测不出左曜的实力深浅。 见左曜的实力深不可测,雪姬的眼底划过一丝算计。 左曜手中长剑一挥,地面上立刻被锋利的剑气划出一道深深的裂痕,就横亘在天玄剑门的山门之前。 他持剑站在裂痕上方, 冷眼望着那群蠢蠢欲动的魔修道:“逾越此线者,死!” “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一名魔劫期的魔修冷笑一声, “那就试试今天到底谁会死在这里吧!” 他五指成爪,指尖冒出五缕黑灰色的火苗, 每一缕火苗不过发丝粗细, 却散发出让人难以抵御的强大热量。 “地阴炎火, 去!”魔修一弹手指, 那五缕火苗便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飞快地冲向左曜这方,而且在飞去的过程中越变越大,最后竟然化作五团大山般大小的巨大黑色火焰。 地阴炎火发出的热浪瞬息间便将附近葱郁的树木烤成焦炭, 而离得近一些的山石更是被烧成火红的岩浆不断往下倾泻,浓烟火光之中,那五团黑火分别从前后左右以及上方袭向左曜,而唯一的生门在下,下面却有另一个魔修的噬月阵法严阵以待。 这看似避无可避的配合攻击落在左曜眼中却处处都是破绽,化神后期带给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魔修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已经被他们堵在攻击方向的左曜便直接消失在原地。 随后他们一回头,就看到左曜竟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地阴炎火,再起!”魔修匆忙间立刻召唤出地阴炎火组成的防御墙。 高逾十丈的地阴炎火冲天而起,同时还有无数根火焰组成的箭矢从火墙中射向左曜,被左曜避开后落在附近的山峰间便炸出一个个直径超过了十丈的巨坑。 左曜手中朱雀剑刃寒光泠泠,在避开无数根火焰箭矢之后直接劈向那堵火墙,竟然如同热刀切猪油一般将那堵火墙轻易切开。 更让魔修难以置信的是,左曜的异种冰灵力竟然将他从未遇到敌手的地阴炎火封冻住了。 那魔修见一击不能得手立刻跳出数丈之外,取出一张黑色的招魂幡开始念出一大串古怪的咒语。 紧接着,就见无数的黑色雾气从那张招魂幡内疯狂涌出,并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涌向左曜。 “这是本座用了十万生魂炼制的魔魂幡,且看你还能不能再劈开一次!” 十万生魂,也就是说他为了炼制这个魔气,活炼了十万人类。 左曜眸色越发清冷,手中剑法也越发凌厉。 雷长老在回过神以后,也跟着跳入战圈,引发亿万天雷,与那女修战得风生水起。 一时间,天玄剑门两位长老与天魔楼三位令主打得不可开交。 就在这时,一股铺天盖地的魔气从天玄剑门内部涌了过来,那边正是玉虚宫的方向。 左曜回头蹙眉,眼中划过几分忧色,不知玥长老几人此刻是否安然? “左长老,看来天玄剑门生死存亡便在此一战了。” 雷长老被雪姬一掌拍出数十丈,自己手中的雷霆剑也在对方的胸口和大腿上开了好几个洞。 他咽下口中血沫,死死地咬着后槽牙与左曜并肩而战,只是持剑的手微微颤抖和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却暴露了他已经后继无力的真实情况。 左曜沉默不语。 前世温熙华借着他的信任顺利侵占了他的灵体,自然没有魔修攻击天玄剑门一事。 如今因缘已改,自然后果也会跟着变化。 就连他也不知道天玄剑门在今日之后,是否还会存在于上修界之中。 “事到如今,我倒是不那么讨厌你了。”雷长老手中雷霆剑一挥,几百道天雷降下,逼退了雪姬等人。 他的雷霆之力召自天地浩然正气,天性克制魔修,故而虽然他的修为不及左曜,但是在对付魔修这方面却比左曜更占优势。 左曜一剑劈开一团黑色魔障,将藏在里面的魔魂也顺势斩杀:“哦。” “你知道我为何会一直看你不顺眼吗?”雷长老又问。 左曜:“不知。”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别人对他的好恶是别人的事,与他何干? “当年辛夷剑仙坐化得突然,而唯一侍奉在他身边的便是温熙华,他说是谨遵剑仙法旨继承剑门掌门之位,但是却从来没有当着任何人的面使用过掌门令,我信不过他的人品。”雷长老说道后面,语气又有些犹豫了。 “对你,也是恨屋及乌。” “相信我,你对他的看法是对的。”左曜一剑劈开一座山峰,山峰的上半部分在他的催动下直接砸向下面的低阶魔修,又是一大片魔修就此湮灭,气得对面的雪姬等人哇哇乱。 左曜与雷长老两人仗着有护山大阵护住本门子弟,下手根本就不会考虑留有余地的问题,反正一剑下去总有几十个躲闪不及的倒霉魔修跟着送命。 但是三名魔修却因为自己带来的人手而束手束脚不说,那群天玄剑门的弟子们躲在上古阵法后面却是安全得很,还有心情站在旁边瞧热闹呢! “等等,掌门令!”左曜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一顿,对面的魔修见有机可乘,立刻祭起三道玄光袭向左曜。 “左长老当心!”雷长老见状想要上前扑救,却也是鞭长莫及。 然而下一秒,风轻云淡,万物归宁。 那群魔修和三名魔劫期的魔修竟然全部都在原地消失了,天空再次被光明笼罩。 若不是地面上那些被化神期大能和魔劫期魔修打出来的大坑和残缺的山体,恐怕在场的所有天玄剑门弟子都会以为这是一场幻觉。 左曜收回朱雀剑落在地面上,看着躲在树后面露出的一角红衣,轻轻咳嗽了一声:“谢谢。” 红豆偷偷的从树后面探出个头,干瘦的脸上露出一抹挺不好意思的笑:“没、没啥。” “你把他们弄到哪儿去了?”左曜又问。 红豆挠挠后脑勺:“我的血界秘境里头,没有我的同意,他们这辈子都出不来。” 左曜:“......很好。青莲夫人如何了?” 红豆把安魂灯交给左曜:“在这里。” 左曜看着安魂灯里黯淡无光的魂魄,将它收入储物戒中。 那边,查探了一番都没弄明白魔修怎么会莫名其妙消失的雷长老带着满腔疑惑赶到左曜身边:“左长老,那群魔修怎地就不见了?该不会又在筹谋什么阴谋吧?” 左曜淡淡道:“本座也不清楚,先去玉虚峰那边看看。” 雷长老点点头:“也好,对了,这人是?” “我是主人的侍卫,红豆。”红豆上前做自我介绍道。 雷长老打量着眼前高瘦的红衣男子,眼角抽搐了一下。 一行人赶到玉虚峰的时候,玄钺已经不知所踪,而玥长老等人却个个身负重伤,甚至还有三位长老肉.身被毁,只有元婴和元神委顿在角落。 失去了肉.身,他们终此一生最多也就修炼为地仙而已,再也不可能飞升天界成为真正的神仙中人了。 “你们快去救人,我去追玄钺!”左曜说完,提剑便循着空气中淡淡的魔气追上去。 之前温景行曾经在血界秘境里跟他提到过,温熙华自称自己是一体双魂,只是玄钺的魔婴极为诡谲,这上界修士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感应到他的存在。 左曜用自己的灵力在温熙华的体内搜寻几番都没有感应到魔魂的存在,便只用封印咒术封印了温熙华一人的元魂。如今那魔修之魂破体离开,若不能尽早解决,留待日后也会酿成大祸。 红豆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追上去。 玄钺可是当初神魔大战时期就存在的几个古老天魔之一,就连红豆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够打败只有魔婴存在的玄钺,真要让左曜一人追上去,他根本不放心。 天玄剑门百里开外的地方,一男一女并肩而立。 在看见万魔围攻剑门的时候,男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转头看着身侧的女子:“你确定你要在这种时候进去天玄剑门?” 风舞蝶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她咽了口口水点点头:“必须要在这个时候进去!” 虽然她不清楚天玄剑门内部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很显然这群魔修的出现和左曜有关,或许是左曜提前暴露了自己魔修的身份引发了剑门内部分裂? 但无论如何,她在这种关键时刻把时陵光救出来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作为提前预知未来发展的人,她十分确信自己是被天道选中来挽回一切的那个人。 所以,她必须要肩负起自己的责任。 “你真的是疯了,小爷可不陪你疯。”扶风公子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风舞蝶。 且不说别的,就只看对面那三个魔修的修为甚至比他爹还高,他就不可能拿着自己的小命陪着风舞蝶去找死。 这个女人被他弄上手以后也就那么回事儿,风舞蝶的九阴之体虽然不错,但他又不是个奋发上进的人,对于取乐还要修炼的兴趣不大。 相比较而言,他当然还是更喜欢那些能在床上陪他可劲儿地折腾的女子。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我能找到那个小洞天吗?”风舞蝶忽然开口道。 扶风公子准备离开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他一边摇着手里镶金嵌玉的折扇一边怀疑地打量着风舞蝶。 他的确是在风舞蝶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个不曾被修士发现的小洞天得了把极品灵器,这个女人有的时候也确实有些出人意料的手段。 这也是他与风舞蝶厮混了这么些时间还没有厌倦她的另一个原因。 “陪我去把时陵光找到,我就告诉你原因!”风舞蝶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扶风公子闻言,眼底划过一丝犹豫。 一刻钟之后,两条鬼鬼祟祟的影子便出现在天玄剑门的山门之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6 21:14:58~2020-07-17 16:0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烛 1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徒弟很神秘(二) 玄钺轻易解决了天玄剑门的几个长老, 正准备吞噬他们的元婴来补充自己的力量,却突然感觉到了一股颇为熟悉的力量从剑门之外传来。 尽管心中清楚绝不可能是左曜恢复了前世的力量,但是当那股夹杂着极淡的血腥气味的灵力出现的时候, 他还是心中一颤,甚至不敢多逗留片刻, 扭头便化为一股罡风逃走。 只是还没等他逃出十里, 一片恢弘金色霞光便自百里之外的苍穹划破天际,将整个天空都映照成金色, 为大地万物都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芒。 伴随着这片金光的出现,三条人影在瞬间便从百里开往落在了天玄剑门护山大阵之外,正巧挡住了玄钺的去路。 玄钺在发现了那团霞光的瞬间心底便涌出了一阵绝望。 难怪方才拦他的长老少了一人, 原来是去搬救兵去了。 若是在他的全盛时期, 别说是这三个返虚期的修士,便是真正的天界真仙也禁不住他一口罡气。 只是眼下...... 又过了几息,左曜也持剑赶到。 他见到那两男一女三名修士穿着麻布旧衣手持凡铁锻造的长剑,态度十分恭谨地行了个礼:“天玄剑门弟子左曜见过三位老祖。” 别看着几个人的穿着打扮并不起眼,他们却都是活了几千岁的老怪物, 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堪称最为强悍的存在之一。 返虚期的修士本来就是半步仙体,已经是一只脚跨入太清玄微境的人, 举手投足之间便可轻易摧毁一个小型国家,就算是左曜, 如今却也连返虚境的门都没有摸到。 那三名修士看了左曜一眼, 眼中纷纷掠过一丝惊诧神色。 其中那名女修开口询问道:“你师承何人座下, 年纪轻轻却有这般修为?看你体内灵气纯正也是天玄剑门正统心法, 并非修习了邪功以求速成。” 左曜道:“回老祖的话,弟子乃是辛夷剑仙座下二徒弟。” “你是我那辛夷徒弟的徒弟?”另有一位俊朗修士疑惑地看着左曜,“只是我怎么不曾听说此事?” 左曜闻言, 便知此人就是辛夷剑仙的师尊太上剑仙,更是恭谨道:“弟子被师尊从荒原捡回,后来是温师兄代师收徒,将弟子收为师尊的关门弟子。” 太上剑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那温熙华如今执掌天玄剑门大权,也甚少前往本座几人闭关之所请安,难怪我竟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徒孙。不过他代师收下你这个弟子却是做得不错,你能在短短二十来年便拥有这般修为,日后剑门要再发扬光大,便要指望你了。” “回师公,温师兄已经死于这魔修之手了。”左曜看了一眼被三名返虚期剑修困住的玄钺道。 “竟有此事?”那女修闻言,柳眉倒竖,怒气冲冲地看着玄钺的魔婴,随后又迟疑了片刻。 她此生诛杀魔修无数,但还从未见到过魔婴的魔气如此强悍的魔修,就算是那几个魔劫期的魔修与眼前这个魔修相比,也根本不值一提。 这魔修与天玄剑门如何结怨,她也是不知缘由。 “先将这魔头拿下再说!”太上剑仙眼神一凝,吩咐左曜道,“你这小孩先退回剑门。” 被称为‘小孩’的左曜顿了顿,听话地退回了护山大阵之内。 在他视野范围之外,五彩霞光形成的麒麟虚影与黑色魔气幻化的墨龙厮杀不止。 一个时辰过后,又换成了墨龙与七彩鸾凤的拼杀。 左曜:“......” 再一个时辰之后,又换了一头白虎与墨龙撕扯。 左曜:“......” 他心中已经有了不妙的预感。 果然,一番车轮战下来以后,三位老祖灰头土脸地回到了天玄剑门。 看着安静伫立在山门口的左曜,三人对视一眼,竟都有几分赧然。 “那魔修着实奸猾,竟然哄骗我们与他一一过招。”女修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另外一名看上去憨厚的老祖也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没想到这魔修倒是有几分道行,我们却不是他的对手。” 左曜内心:你们三人非要一对一与那魔修对峙当然不是他的对手! 太上剑仙干笑一声:“我们与那魔修有诺在先,若是我们三人都败于他手,便只能将他放走。不过徒孙放心,他也承诺百年之内绝不踏足人界。” 左曜彻底无语了。 他这三位师门老祖怕是闭关闭得真的开始不食人间烟火了,竟然连魔修给出的承诺都相信? “啊,对了,你之前说温熙华那小子死了,那如今剑门掌门是谁?”太上剑仙硬生生地转移话题。 “暂且由玥长老代为掌管天玄剑门。”左曜沉声回答道。 太上剑仙微微颔首:“玥见那小丫头倒也是个合适的人选。” “既然师公也觉得玥长老合适,不如......”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太上剑仙立刻否认三连,“如今我们已非下界之人,自然不会再卷入因果之中。门派内务,还需你们自己把握。今天我们三人出关之事,也请你务必守口如瓶,反正你说出去我们也不会承认的。” 左曜:“......好的。” “对了,看你这么乖,指点你一下,有两个小贼趁着你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进了山门,我看他们也不像是剑门弟子,你自己多注意些吧。”太上剑仙意有所指地看向不远处的山门。 左曜微微点点头,他也感应到了有两个熟人不请自来了。 “这位是?”太上剑仙的目光忽然转向一直蹲在旁边啃指甲的血魔身上。 在这个人身上他竟感应不出此人的修为深浅,更是感应不到他的人气。 “红豆,左曜主人的侍卫。”红豆继续蹲在树下啃指甲。 对于除了左曜以外的人类,他都不怎么爱搭理。就算眼前这三个人内看上去很厉害,但是在他眼前也只是稍微强悍一些的人类而已。 跟他看蚁群里强壮一点的蚂蚁没有任何区别。 从某一种角度而言,红豆其实和夜岚是一类人。他们从来不把人类放在眼里,除了与自己关系密切的那几个之外的人类,在他们的眼中都没什么差别。 而且这几个修士虽然闻上去味道不错,但是红豆却能辨析出他们的血液中有一股衰老的味道,纵然修行能让他们保持年轻的外表和强大的实力,但是他们血液的衰老却是骗不了人的。 他对这三个人是彻底的没有兴趣了。 “不错。”太上剑仙别有深意地看了左曜一眼,却也没有戳破红豆非人类的身份,只是笑了笑,便径直在原地消失了。 一阵微风拂过,吹散了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与此同时,风舞蝶混在混乱的天玄剑门弟子中间,终于费劲千辛万苦找到了抱着一只金红色小胖鸟的时陵光。 他正在从小胖鸟的鸟嘴里往外抠一颗红宝石一样闪耀的极品灵石,一边扣一边气愤道:“让你把凤凰真元借给我你不借,还想骗我的极品灵石?没门!” 夜岚欲哭无泪地咬紧嘴里的灵石:“拜托,那个魔头可是魔界十大域主之一,就算是天界帝君上去也是白给,我就算把凤凰真元借给你了,你一个元婴期修为的修士上去也只是给他添一笔战绩而已,何必呢?” “把灵石还给我!”时陵光十分坚持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原则,既然夜岚没有帮他这次,他也绝对不会轻易便宜了这个家伙一块灵石。 “陵光师弟。”一个时陵光绝对不会想再次听到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时陵光一个哆嗦,那颗灵石里头的灵气立刻被夜岚毫不客气地吸光,同时把已经暗淡无光的半透明石头吐在时陵光的手掌里。 时陵光微微眯了眯眼,很好,这块灵石的帐也要记载她的头上。 他一转头,就看到风舞蝶站在人群后面的角落朝着他招招手:“陵光小师弟,你快过来,我带你走。” “你带我走?”时陵光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脸上写满了心机的女人,“去哪儿?” 风舞蝶将他拉到无人的角落里温和地劝说:“现在天玄剑门被魔修盯上了,肯定是死路一条。你现在跟我们离开,拜入我父亲座下,早晚能够......” “能够怎样啊?”一个清润微凉的嗓音从两人的头顶上响起,打断了风舞蝶的话。 “自然是能够得证大道,成为天下第一剑仙......”风舞蝶不耐地抬头,就看到白衣染血的左曜面带微笑地站在她对面,手中朱雀剑在阳光下寒光凛然,就算斩杀了千百魔修依旧锐不可当。 左曜面对着风舞蝶,温和一笑。 只是这一笑落在她眼中,却堪比恶魔临世。 这左曜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修,天知道他在听到自己想要拐走他的小徒弟以后会做出什么反应! 风舞蝶双膝一软,竟然直接吓得跌坐在身后的草坪上,就连与她一同赶来的扶风公子都看的呆了。 虽然左曜被誉为第一剑仙的确是目前上修界年轻一辈的第一人,但风舞蝶好歹也是一个金丹期的修士,根本不至于被左曜的一个眼神就吓得魂不附体吧? “师尊!”时陵光见左曜安然无恙地回来,飞快地扑上去抱住他的腿,“您没事就太好了。” 左曜低头捏了捏他的脸颊,目光温柔得像是三月的春风:“嗯。” 再抬头时,眼神已经冷得像是终年不化的玄冰:“咱们单独聊聊?” 风舞蝶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解释道:“还、还请左长老不要误会,我,我是听闻有魔修围攻天玄剑门,故而代表、代表紫霄剑宗前来驰援,想着先帮你们转移一部分弟子......” 左曜又看向扶风公子:“那你呢?” 扶风公子干笑一声,顺着风舞蝶找的借口接下去:“我也是代表九幽城来援助剑门的,义父。” “哦?”左曜轻笑一声,“果真如此?” 扶风公子和风舞蝶两人坚定地点点头。 左曜回头看了红豆一眼:“既然如此,这份心意也辜负不得。红豆,满足他们的愿望,把他们送进去对抗魔修吧。” “去哪儿?”风舞蝶心中一慌,忙追问道。 不等她得到答案,她和扶风公子两人便消失在了原地,然后出现在一片全部都是红色的大地上。 一大群魔修围在两人周围,前面还有三名魔劫期的魔修正怒气冲冲地望着他们。 “啊!”风舞蝶尖叫一声就要往扶风公子身后躲去。 那扶风公子更是双腿一软,连跑都没有力气跑了。他感觉自己心慌气短,像是马上就要窒息而亡了。 眼见一道庞然的魔气向两人袭来,他们甚至连躲的念头都不敢升起,只能用绝望的眼神看着那道即将带走自己生命的玄光。 “左长老放我们出去吧,晚辈知错了,晚辈再不敢接近陵光师弟了,求求您饶过我这一回吧。”风舞蝶终于扛不住压力用尽全力喊道,“我发誓,我此生再不会踏足天玄剑门半步。只要陵光师弟和长老出现的地方,我绝对会绕着走!” 下一秒,他们两人狼狈地跌落在坚硬的地面上。 “记住你说的话,滚吧。”左曜面无表情地斜睨着地上的两人。 风舞蝶回头深深地看了时陵光一眼。 对方在左曜看不到的地方回敬她一个大拇指划过脖颈的动作,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邪肆的笑容。 风舞蝶蓦然瞪大了眼睛。 这......这特么真的是个天真无邪的五岁小孩?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用错方法了,从深宫大院里长出的孩子怎么可能真正的懵懂无知?又怎么可能在左曜的凌虐下顺利成长甚至还拥有不低的修为? 她把时陵光当做一个普通的小孩来对待就注定计划的失败。 看着风舞蝶狼狈不堪地走出天玄剑门的大门,左曜回头看着扶风公子。 扶风公子立刻从地上弹起来:“我也滚,我也滚。” 边说边连滚带爬地追上前面的风舞蝶。 第58章 徒弟很神秘(三) “现在, 你可以告诉我关于你的那些小秘密了吧?” 两人一口气跑出一百多公里后,扶风公子终于停了下来,一回头便拽住了风舞蝶。 风舞蝶依旧心慌意乱, 前世的左曜给她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烈了,就算明知对方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做出什么, 她依旧从骨子里就害怕这人。 “其实......”风舞蝶看着眼前的扶风公子, 突然一怔。 眼下时陵光已经对她产生戒心,加上那个左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转变了对时陵光的态度, 想要通过提前接近时陵光来抓住修界的未来第一剑仙已经不可能了。 但是,她为什么非时陵光不可? 只要提前预知事情的发展,她就能掌控修界的未来。不过是一个强有力的打手而已, 她为什么不能自己培养一个? 是她糊涂了, 一心想要抓住时陵光这个未来的机遇,却忘了她现在手中最有力的武器是她自己! 她相信凭借她脑子里的这份记忆,她甚至可以打造出无数个时陵光。 只要有源源不断的灵草仙丹和灵器,还怕没有高手么? 等到有足够的强者从紫霄剑宗被培育出来,何愁魔修大举进犯之时不能御敌千里之外? 更何况如今天玄剑门在魔修的攻击之下惨胜, 损失惨重,这不正是他们紫霄剑宗的好机会么? “嗯?”扶风公子忽然觉得风舞蝶看着自己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 勾起嘴角邪魅一笑,“想要糊弄过关可是不行的。” “是啊, 到底是什么秘密?老夫也想知道呢!”一个粗粝喑哑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传来。 一群乌鸦从密林之中窜出, 发出嘎嘎的叫声, 把人类发出的惨叫声遮掩了下去。 惨叫声过后, ‘扶风公子’缓缓地从地面上爬起来。 而风舞蝶却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 ‘扶风公子’活动了一下脖子,脖颈处发出卡拉卡拉的声音。 “啧啧啧,堂堂魔界十大域主之一, 如今却沦落到要靠夺舍化一个元婴修士的身体的地步,玄钺,你说你怎么越活越倒退了?” 突然,一个低沉而魅惑的男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谁?”玄钺立刻警惕了一瞬,但是很快他就辨认出了那个声音的主人,“玄渊,是你!” 话音刚落,乌色玄光落下,一名身量极高的俊美男子从玄光中走出来。 男子俊美的不像真人,那双碧绿色的瞳孔就像是两块绝世翡翠,清亮莹润不带半分杂质。 “果然是你,生域之主,玄渊。”玄钺冷笑了一声,却丝毫不敢放松地盯着对面的男人,“不对,你的本体若是降临人间,一定会被仙界和神界那群人发现,你还没那个能力单挑仙界,你用了身外化身?” 玄渊漫不经心地看着对面的玄钺,“就算我是身外化身,杀一个只剩魔婴元魂的你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你别紧张,放松点。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这次用身外化身降临人界,不是冲你来的。” “那你是?”尽管玄渊自称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来,玄钺却依旧保持了十二万分的戒备。 他们八个魔域之主也不是铁板一块,内部的斗争也不比与仙界神界的勾心斗角少了。 今天若是易地而处,玄钺唯一的选择绝对是赶尽杀绝,然后返回魔界夺取玄渊的领域和一切。 “我是来寻回我的小宠物的。”玄渊看了一眼天玄剑门的方向,眼神带笑。 “不过既然在这里遇到了你,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嗯,你听了可能会不那么高兴的消息。”玄渊笑眯眯地看着玄钺,“你消失了二十多年,死讯早就传回了魔界。你的死域已经被我们七个人瓜分了,你那群死忠旧部都全军覆没了。现在剩下那六位域主正在三界到处搜寻你的魔神之魂。看在我们斗了几百万年的份上给你一个小小的友情提示,藏好一点。免得被他们之间的哪一个找到,把你吸得干干净净地也就罢了,若是要再制造出一个打破魔界现在平衡的神魔之魔,可就不妙了。” “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目的?”玄钺冷眼看着玄渊。 这厮在魔界的名声可比其他七位域主难听多了,魔修大部分都不那么精细,而玄渊这厮若要有意算计一个人,那个人的下场一定会很惨很惨。 而且玄渊也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他如果不肯吸取自己的魔婴,后面绝对是有更大的阴谋和贪图! “啧,这个么,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玄渊笑眯眯的模样像极了修成人形的狐狸。 魔修围攻天玄剑门,并且击杀了剑门掌门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上修界的各大门派。 上修界人心惶惶,各派终于开始正视此前左曜曾提出的关于魔修在人间的活动越发频繁的消息。 他们派出自家眼线前往下界搜寻一番,更是找到了不少的佐证,在他们不知不觉中,人界已经发生了很多他们并未注意到的变化。 请求天玄剑门结盟的邀请函如同雪花一样被送往昆墟之境。 然而暂代掌门之职的玥长老身受重伤,与其余几位长老一同闭关修养,一时间竟只剩下左曜这一位位高权重的长老可以出来主持大局。 不得已,左曜也只能暂时将剑门内的公务接手过来亲自处理。 所幸掌门之职需要处理的事务也不算繁杂,关于如何分配下界附庸家族定时送上的供奉、每月定时给各峰发放弟子的月例此类的事务都有定例,按照以前的规矩处理便是。 除此之外,便是各派请求结盟的请柬和关于大能破境、掌门寿辰一类的邀请函。 左曜也不爱凑热闹,便一律吩咐门下一代弟子送去一份贺仪便罢,对外则称天玄剑门因魔修突袭的缘故损失惨重,如今更是派不出人手来,只能送上一份贺礼。 其他门派清楚天玄剑门此次的确是吃了个大亏,自然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纵然如此,左曜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也还是在处理各项杂务中度过的。 时陵光趴在软榻的千年檀木扶手上,委屈吧啦地看着坐得笔直正在批阅玉简的左曜。 左曜目不斜视地翻看着玉简呈报的事务,手边的一摞玉简还未处理完,便又有人将崭新的玉简呈报上来。 师尊已经整整一个时辰没有跟他说话了,整整一个时辰! “师尊。”时陵光哼哼唧唧地发出细碎的声音,试图吸引左曜的注意力。 “怎么了?”左曜头也不抬地问道,凤目依旧紧紧地盯着手中的玉简,眉目微蹙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他着实是不知道做掌门有什么好处,温熙华竟然如此眷恋这个位置。这要换做是他,即便是有人用八抬大轿请他来做掌门,他也绝对不会答应的。 “我修炼的过程中遇到了瓶颈。”时陵光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 那本《琞灵心法》就好像是量身为他打造的一样,他才修炼小半个月,竟然已经突破了筑基初期,丹田之处已经凝聚了一团纯净的银色灵力,这可比他之前修炼的《天元诀》快得多了。 这样的修炼速度就算是放眼上界,也只有左曜能与他一较高下。 然而左曜自己已经习惯了超越常人的修炼速度,对于时陵光短短半个月就突破筑基的修炼进度也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毕竟他修炼的可是上界真神留下的心诀。 陡然听时陵光说自己修炼遇到瓶颈,左曜立刻放下了手中玉简回头向他招了招手:“过来。” 时陵光心中一喜,立刻扑过去撒娇:“师尊~” 左曜捉住了他的手腕查探了一番,微微蹙眉道:“的确是有些灵气凝滞,这两日可有心事困扰?” 时陵光摇头。 他的修炼顺畅,师尊就在身边,大师兄闭关把二师姐也带走了,现在淬剑峰上就剩下他和师尊两人,当然红豆和夜岚两人不算人,简直没有比现在更开心的时候了。 左曜闻言,牵着他的手走到院子外面,抬头看了看浩如烟海的星空,掐指算了起来。 修为达到左曜这个境界的修士,即便不是专门修习玄门天术的修士,大抵也都能算个子丑寅卯,勘破几分天道命数。 他演算了片刻后低下头看着时陵光:“你在下界尚有一段亲缘因果未了结,或许这便是你修为凝滞的缘故。” “亲缘因果?”时陵光愣了愣。 他的父母已经去世,兄长也肯定是凶多吉少,至亲血缘已经没有了,怎么可能还有什么未了结的因果? 难道说,他的兄长还在人世? 想到这个可能,时陵光的心中一动。 虽然他的兄长时执明小的时候没少欺负他,但是能有一位血亲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多少也能让他心中安慰些许。 “这倒不能确定。”左曜也没有深入研究过命理术数,只能模糊地从天象中看出下界即将发生的重要事情与时陵光联系密切,而这也是他命中的一劫。 但是前世似乎并没有这一段故事? 难道说是因为他的重生又改变了一些事物发展的预定轨迹么? 左曜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后道:“明日开始,为师陪你下山应劫。至于山门内的事务么,雷长老受伤不重,就先交给他来处理吧。” 时陵光眨眨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师尊在说完最后一句话以后语气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当他看着左曜愉快地一挥衣袖便把案几前面那一大堆玉简转移走了以后更加确定,刚才绝对不是他的错觉。 就算是想偷懒的师尊,也、也很可爱啊。 时陵光立刻抬手捂住鼻子。 同时,远在玉京峰上疗伤修养的诶长老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堆在自己面前小山一样的玉简,一脸懵逼。 紧接着他又收到了左曜传来的掌门令和一封玉简。 看完玉简的雷长老不顾自己还未痊愈的内伤,火急火燎地赶往淬剑峰,却只看到淬剑峰上空无一人的小院子和缓缓从树上飘落的樱花。 他恨恨地返回玉京峰,当初认为左曜是一个权欲熏心的人的确是他瞎了眼了。 但是现在,他宁愿左曜是一个看重权势的人啊~~~ 让一位几百岁还身负重伤的老头子来处理门派要务真的是人干的事? 而带着徒弟连夜离峰出走的左曜心中一阵畅快。 他祭出宝船,悠闲地斜倚在船头的桅杆之上,一边饮酒一边指导时陵光在星光之下打坐修炼。 见时陵光已经入定,左曜才掏出个翡翠酒壶,也不取酒杯,一张嘴那酒壶里的酒液便凝成一线落入他口中。 浅紫色的龙血酒溅落些许在他衣襟前,将他的白衣染出点点碎红。 小半壶酒滚落腹中,左曜的双眸却依旧清醒。 “红豆,你会喝酒么?”左曜晃了晃手中酒壶转头询问红豆。 红豆挠挠头:“我以前的主人也爱喝酒,倒是我在秘境里几十万年,也不知道这酒是个什么滋味。” 左曜笑了起来,直接将手中酒壶抛给他:“尝尝吧。” 红豆接住酒壶,倒在杯子里结结实实地喝了一口。 然后...... “噗~”一口酒一滴不剩地全喷出来。 “这便是酒么?”红豆苦着一张脸看着手里的酒杯,“这个滋味这么难吃,难得竟也有人喜欢这种东西。” 左曜却笑出了声:“酒可是世间难得之美事,取花果谷粮之精华,得日月星辰之造化。玉碗盛来琥珀光,这杯中之物,纳得壮志凌云,容得古今万象。” “在你看来,苦酒辣喉,在我眼中,这杯中却是盛世天下,当浮一大白。”左曜轻轻地一勾手指,那壶酒便又回到了他的手中,“你品不来这酒中乾坤,当是你人生憾事,亦是此夜憾事。” 他仰头举起酒壶看着头顶上的月亮叹了口气:“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师尊,我也要学喝酒,我以后会一直陪你喝酒,师尊就不用月下独酌了。”时陵光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睛,磨磨蹭蹭地溜达到左曜身边扯着他的衣袖开始卖萌。 小徒弟乖巧可爱的小脸一下就击中了左曜的心。 他笑眯眯地把小徒弟捞到身边坐下:“你现在还小,至少要长到十六岁以后才能喝酒。” 时陵光想了想,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壶师尊亲手调制的蜜水跟左曜手中的酒壶碰了一下:“没关系,现在也能陪师尊。” 左曜见状,眼底的温柔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他低头亲了一口小徒弟胖乎乎的小胖脸,心里感动得无以复加。 时陵光的大脑瞬间停止转动。 师尊、师尊亲了我一口? 卧槽师尊亲了我一口! 师尊你看看我我的脸很大还有很多空位置能不能再来几下? 第59章 徒弟很神秘(四) 时陵光趴在船头看着挂在天边仿佛伸手就可以触摸到的下弦月, 回头询问已经微醺的左曜:“师尊,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幽都皇城。”左曜晃了晃手中已经空荡荡的酒壶,脚步踉跄地走到船舷边。 时陵光低头看了看手中罗盘的指针, 又看了看船头的方向,有些无奈地把罗盘递给左曜看:“师尊, 我们好像走反了。” 左曜愣了一下, 睁大有些迷离的眼神看了看罗盘,又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挂着的北斗七星, 但是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无妨,我们下去找个人问问路罢。”左曜笑眯眯地单手掐诀,宝船在空中旋转一周以后, 突然以自由落体的方式飞快地往下坠落。 “师尊!”时陵光立刻扑过去抱住左曜的胳膊。 红豆倒是牢牢地坐在桅杆上, 同时好心地把毫无防备的夜岚从半空中捞回来,免得它被甩到船舱外面去了。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响起,宝船总算是以不那么平稳的方式‘安全’落地。 而一阵狂风吹过,时陵光刚刚踏上松软的地面,就差点儿被风中的黄沙就地掩埋。 左曜收回宝船, 左右看了看附近的环境,俊眉微蹙, 困惑地自言自语道:“这里是何处?” 时陵光更加无奈了:“师尊,这里好像是北方荒漠。” 一望无际的荒凉戈壁上, 偶尔能瞧见生长着比人还高的绿色仙人掌以及一些尖刺类的植物。干燥的空气像是被人抽干了水分,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幽都皇城在天玄剑门的南面, 宝船一路向北飞了一夜, 时陵光估摸着他们大概已经飞入了鬼方国的地界了。 “往这边走吧,这个方向有很浓的血腥味。”红豆吸了吸鼻子,指向东南方向, 又咽了口唾沫才道,“还是很新鲜的血液。” 夜岚打了个哆嗦,飞快地从红豆的手中飞到时陵光的头顶上蹲着。 如今的它已经比半年之前大了几圈,浑身也长出了金红色的漂亮绒毛,此刻趴在时陵光的头顶上从远处看去,倒像是时陵光带着一顶十分扎眼的金红色帽子。 被这荒漠中灼热的气息一吹,左曜倒无所谓,只是时陵光的小脸却被吹得通红,显然是有些受不住这样高温的热气。 左曜右手一挥,便有一方无形的透明结界将他和时陵光等人全都笼罩起来,结界里头的气温凉爽宜人,时陵光拽着左曜的衣袖,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往东南方向走去。 在翻越过一个小沙坡以后,几人便见到了红豆闻道的鲜血味道的来源。 在沙坡下面有一个一丈见方的水源,水源附近生长着不少青草和绿植,是这片荒原之上为数不多的绿洲之一。 此刻那水源旁边正有两方人马气氛紧张地对峙着,其中一方人马穿着统一的服饰,看上去应该是某个门派的弟子,另外一方却只有一个人,在他身边还有另外一人已经倒在地上气息全无。 而站在地上的那个人也是满面鲜血,气息混乱,摇摇欲坠,看上去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趴在时陵光头顶上的夜岚不知为何突然浑身一抖,像是警惕的猎物感受到了猎人靠近的危险讯号,他也察觉到了空气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属于他最害怕的那个人的气息存在。 但是当他偷偷地用自己的神识把附近全都搜寻了一遍也没有发现危险后,夜岚又松了口气,看来还是自己想多了。 那个家伙应该不会知道自己的行踪才对,他又不可能踏足人界! “你在害怕谁?”时陵光感受到了夜岚的情绪以后,有些惊奇的追问他。 在他的记忆中,这只骄傲到快要把胸脯挺上天的凤凰好像还从来没有怕过谁。 他实在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让这头凤凰畏惧到望风而逃的地步? 夜岚轻轻地哼了一声,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底下对峙的两方人马之间的氛围越来越紧张。 人多势众的那方,一名筑基初期的修士用手中的拂尘指着对面的年轻人,语气鄙夷:“小子,你当真是舍命不舍财啊,为了那颗三百年份的赤炎草你还打算再送出一条命么?” “就算你们杀了我,我也不会把赤炎草给你们的!”年轻人抓紧了手里的断剑,眼神坚定地回答道。 那名拿拂尘的中年修士嗤笑一声:“等你死了,别说是赤炎草,就算是你的储物手镯都是我们的。你现在身受重伤,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硬撑到几时?” “师尊?”时陵光小小地扯了扯左曜的衣袖。 左曜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将他单手抱起,不紧不慢地从沙坡上走下去,径直穿过正在对峙的双方走到那水源旁边,掏出一块手绢浸湿了给时陵光擦去脸上和手上的黄沙。 “你们是什么人?也想要来争这颗赤炎草么?”拿拂尘的人见一名俊美得不沾半点烟火气息的男子带着一名小孩旁若无人地穿过他们面前,立刻警惕地抓紧了手中拂尘喝问道。 “师父。”他身边的一名弟子却偷偷地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去看身边的沙地。 那人不耐烦地一回头,却看到左曜等人走来的地面上竟然没有留下半分脚印。 他微微一愣之后,再看着左曜的眼神也微妙地变了变,语气也放得缓和了许多,“在下乃天云宗凌霄真人门下弟子一德,敢问道友是?” 左曜低着头把时陵光的每根手指都擦拭干净了以后才提醒他:“若觉得热,可运转体内灵气消热避暑,这也是修行的一种方法,记住了吗?” 却是浑然没有把一德道士的话听在耳中的样子。 “嗯,记住了。”时陵光乖巧点头。 “你这年轻人好不礼貌,我师尊在跟你讲话你没听见么?”一德道人身边的一名脾气火爆的弟子怒气冲冲地看着左曜道,“你们是哪个门派的?” “秋邻不可无礼。”一德道人见状假意呵斥道,“还不快向这位道友请罪?” 左曜把时陵光打理干净后,终于微微撩起眼皮施舍给对面的几人一个眼神,然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聒噪。” “你!”一德道人当真是有些压不住火气了,他们天云宗在上界也算是小有名气的门派,还从未遇到过这么不给面子的修士。 左曜转头又看着孤身一人的那名修士和他身后的那具尸体:“你的师尊是他们杀的?” 年轻修士涨红着脸摇摇头:“倒也不是,两日前我与师尊经过此处发现了一株三百年份的赤炎草,只是那灵草旁边有一只双头蛟,我师尊与那畜生缠斗了一天一夜,总算是将它杀死。只是这群人却一直在暗中隔岸观火,等我师尊与那双头蛟均重伤以后,便跳出来斩杀了双头蛟,夺取了它的内丹不说还想要占据我们的赤炎草。” “你们是哪门哪派的?”左曜扫了他一眼后又问。 年轻修士神色黯然道:“我的师尊本是一介散修,我们无门无派,云游四方,以帮人降魔除妖和进山下海寻些天材地宝为生。” 这便是他们散修的可悲之处,修真一途本就艰辛,若是两袖清风身无余财那就更是难上加难,就连自己想要找些天材地宝助长修为还要被人觊觎,恃强凌弱地欺辱他们。 “他说的可是实情?”左曜又转头看着那群修士。 手执拂尘的修士冷笑一声:“看来这位道友是想要路见不平仗义执言了?” 左曜微微挑眉,轻声吩咐时陵光:“陵光,你去应付。” 时陵光这些时日的修为突飞猛进,对面不过是一群炼气期的修士,最厉害的那人也只是筑基初期的修为,用这群人给时陵光来练练手也不错。 “叫个小孩子来打头阵?道友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们了!”一德道人心底涌起几分怒意,就算他左曜的实力在他们之上,现在也已经没有了耐心。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师门就在附近,所以他们根本不怕与这几个人动手,这也是他们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火执仗地打劫的倚仗之一。 时陵光从储物戒指里头掏出近些时候使用得较为顺手的一把上品灵剑,还没拉开架势呢,便有一个慌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手下留情,还请道友手下留情!” 左曜和时陵光循声望去,便看见一名穿着绛紫道袍的金丹期修士匆忙御剑而来。 “掌门师伯怎么来了?”对面那群天云宗的弟子们一脸茫然。 只见那金丹修士转眼便至眼下,却跳下飞剑,步行至左曜跟前,小心地满脸陪笑道:“小道不知左长老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左曜看着眼前面生的老道疑惑道:“我们见过面么?” 老道笑得十分谄媚:“长老应该是记不得的,月前长老突破化神后期的宴席上,小道有幸得了一张请柬,也曾远远瞻仰过长老真容。” 原来如此。 左曜微微垂眸,看来这个试炼徒弟的机会倒是白白溜走了。 “你们几个逆徒,还不快向天玄剑门的左曜长老请罪。”那老道见左曜似乎并未动怒,立刻回头训斥自己门下弟子,“一群不长眼的东西,竟连左长老也敢开罪。” 那群弟子一听眼前这俊美得不像话的年轻人便是自家掌门这些时日一直念叨的二十来岁就已经步入化神期的第一剑仙,心中哪有不慌的,纷纷下饺子似的跪在地上磕头告饶。 左曜脚尖轻轻点地便飘出一丈远,避开了这群弟子的下跪轻描淡写道:“他们倒也不至于得罪我,得罪了谁便向谁道歉吧。” 一德道士也是个有些眼力的,见左曜不与他们计较,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立刻转头向还傻楞在旁边的年轻修士道歉:“对不起,我们不该打赤炎草的主意,这颗双头蛟的内丹还给你们,还望阁下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恕我们吧。” 短短几息的功夫,攻守之势大异。 原本处于弱势一方的年轻修士陡然见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对手们此刻全都像是受惊过度的鹌鹑一样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向自己忏悔道歉时,眼底的坚决竟然软化了几分,有些无措地转头看着左曜几人。 “啧,又是一个过于心软的家伙,难怪会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夜岚不屑地评价道。 “这位道友,小道这里有几瓶你能用得上的培元丹和固灵丹,也算是替我这群不成器的弟子们给你赔罪了。”老道见这年轻修士像是个好说话的人,连忙一挥手取出一大堆瓶瓶罐罐塞进对方怀里。 “唉,这......”年轻道士尴尬地站在原地,再一次把求助的眼神转向左曜,“这位前辈......” 左曜皱了皱眉,他不大喜欢这种软性子的修士。 修界也是弱肉强食的丛林,若是心性一味软弱,只会被人啃噬殆尽到骨头都不剩。 也不知这修士的师尊是怎么想的,竟然会将他带入修界。 “行了行了,我不怪你们了。”见左曜始终不发话,那名年轻修士只能小声地开口道,“你们起来吧,别跪了。” 那群修士却依旧不敢动,只是偷偷地打量着左曜的脸色。 左曜斜睨了那群人一眼,终于是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多谢剑仙阁下宽宏大量。”老道心中松了口气,老脸上挤出一抹讨好的笑,“我们门派就在不远处,不知左长老肯否赏脸光临。” 左曜扫了他一眼:“不必了。” 那老道脸上笑容不变,又与那年轻散修说了一堆好话,这才与左曜辞别,领着自己的一群门人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匆忙离开了。 见左曜几人也转身离开,那年轻散修匆忙把自己师尊的遗体安置妥当,这才匆忙地循着几人的气息追上去。 只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原本以为应该已经走出很远的那几人竟然还是在不远处的山坡上来回地张望着什么。 “前辈,前辈方才出手相助,晚辈无以为报,也只有这株三百年份的赤炎草还能拿得出手,希望前辈能够收下。”年轻修士腼腆地从储物手镯里头逃出一株通体晶莹火红的仙草递给左曜。 左曜淡淡道:“不必,你自己收起来吧。” “前辈,请您务必收下。否则若是不能回报阁下方才的仗义执言,晚辈的修行心境也会受到影响。”年轻修士一脸认真地看着左曜道。 左曜顿了片刻,忽然开口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修士偷偷看着左曜的脸色小声回答道:“晚辈袁轩。” “好吧袁轩,我们要去幽都皇城,要怎么走?”左曜问。 袁轩一愣,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炎炎烈日,半晌才回答道:“呃,此地是鬼方国的九璃沙漠,若要去幽都皇城的话,需要从这个方向往前行两千多里。” 两千多里? 左曜皱起了眉头。 时陵光更是心中忐忑,要是没个明白人指路,指不定师尊又要把他带去哪儿呢!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左曜盯着袁轩询问。 袁轩闻言,有一瞬的失神。 他原本便是与自己的师尊漫无目的地游览四海八荒,如今师尊陨身此处,他还真的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往何处去。 “既然还没想好,就先带我们去幽都,给你一千块中品灵石作为报酬。”左曜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帮他做出决定。 袁轩一愣,随后马上推辞道:“一千块中品灵石实在是太多了,前辈,您不用付给我灵石,我愿意为几位带路的。” 左曜回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呃,好的谢谢。”袁轩在他极具压迫力的眼神下从善如流地改口。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8 23:11:36~2020-07-20 00:1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旺仔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徒弟很神秘(五) 在袁轩的带领下, 一行人终于逐渐靠近了大幽朝的边境线。 “这地方瞧着怎么比鬼方国还荒凉?”趴在时陵光头顶的夜岚站在狭窄荒凉的古镇龙城的城门前发牢骚。 “几位有所不知,自从幽朝的皇帝换了人以后,新上任的皇帝便搜罗了一大群能人异士在他身边效力。他听信了身边大国师的建议, 想要修建一座通往天界的通天塔,便在全国各处大肆抓捕青壮劳力送往幽都, 故而这些边陲小镇的劳动力逃的逃, 抓的抓,自然也就不剩什么人了。”袁轩笑着解释道。 随后, 他傻乎乎地看了夜岚一眼,又看了一眼,蓦然回头看着左曜:“前辈, 你们这养的是什么灵宠, 竟然还能说人话?” 众所周知,只有修炼到妖丹期的妖修才拥有与人类沟通交流的能力。 “啊?我说话了吗?”夜岚也跟着一愣,随后才后知后觉道,“我居然能说话了!” 左曜扫了它一眼,对于这只连自己的力量水准都掌握不好的圣兽实在有些无话可说。 “它就是一鹦鹉。”时陵光半笑不笑地糊弄道。 “哦, ”袁轩认真的点点头,“我还没有见过这种毛色的鹦鹉呢, 怪好看的,叫什么名字啊?” “夜......” “蹦蹦, 它叫蹦蹦。”时陵光眼疾手快地捏住某只的鸟嘴, “变异鹦鹉么, 长得是别致了一点。” 夜岚被迫吞下肚子里的脏话。 “蹦蹦呀。”袁轩笑得有些开心, “真是个活泼的小家伙呢。” 夜岚赠送给他一对大白眼,蠢物,有眼不识真圣兽的大蠢物。 左曜的眼神轻轻地飘过夜岚浑身灿烂若霞的羽毛, 眼神暗沉了一瞬。 几人步行入城后,才发现城内的景象比外面更加荒凉。 破旧的店铺招牌在风中摇晃不止,街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黄沙,街头上偶尔才能看到几个面覆头巾的妇女匆匆而过,眉宇间都是掩饰不住的愁色。 在看到他们几个明显不是本地人的异乡客入城以后,街边的行人更是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我总觉得,他们看我们的眼神不大对劲。”红豆摩挲着下颌道。 那些人盯着他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盯着待宰的羔羊一样。 “我知道前面有个客栈,我之前跟师父住过。”袁轩自告奋勇地在前面带路。 一刻钟以后,一行人在一座破旧的土楼前面停下。 木头制作的招牌在风中摇晃不止,招牌上蒙了一层黄土,只能隐约辨认出上头“客至客栈”四个墨色大字。 客栈的两扇木门也不知所踪,里头的大厅一览无余。 几张灰尘起码有几寸厚的桌椅板凳零乱地堆在一起,上面布满了刀砍剑划的痕迹,旁边的柜台上同样布满了厚厚的灰尘。 一名穿着灰黑色厚袄的年轻人懒洋洋地趴在柜台上睡觉,脸上也不免被蹭上几道灰尘,让人难以看清楚他的真实面目。 “咦?”袁轩一头雾水地踏进店里,左右看了看才推醒趴在柜台上睡觉的年轻人询问,“你们家的老板和小姐呢?怎么才一个多月不见,这里就变成这样了?” 那个年轻人懒洋洋地抬起头,左曜和时陵光等人不动声色地瞟了袁轩一眼。 “你瞎了吗?本姑娘就在这里啊!”年轻人一张口就吐出少女特有的清脆圆润的嗓音,“打尖还是住店?打尖就没办法了,我爹不在,厨师没有。住店的话自己打扫房间,一两银子一个房间,可以随便选。” “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袁轩尴尬地笑着挠挠头,“你突然换了个打扮,我还没有注意到是你。阿黎,你还记得我吗?一个月以前我和师尊一起来住过你们店的。” 男扮女装的少女阿黎迟疑了片刻,看着袁轩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左曜等人:“你们都是修士?” 袁轩点点头:“没错。” 孰知阿黎闻言,脸色突变道:“出去出去,我们客栈没有房间了,恕不接待。” 左曜淡淡地扫了阿黎一眼:“姑娘为何不接待修真人士?你们被修士欺负过?” 少女根本不回答左曜的话,只是指着大门的方向固执地重复自己的话:“出去!” “阿黎,我们多付你银钱行么?”袁轩试图说服少女,“我们一路走来,看到街上十室九空,根本没有别家客栈还在开门。你若是有何难言之隐就说出来,若是我能办到一定会帮你解决的。要是我做不到,这几位前辈也一定有办法的,他们都很厉害。” 左曜:“???”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前辈?”阿黎的脸色有所松动,半信半疑地看了左曜一眼。 她倒是也听说过上界修士有很多厉害的修士驻颜有术,能够一直保持着自己年轻时期的模样。 这个年轻修士一看就气势不凡,而且能被袁轩这样谨慎对待,或许还真的有几分本事也说不准。 “算了,你们还是快走吧。”阿黎沉默片刻后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神色倒是比刚才缓和了几分,“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之中有很厉害的修士专门对付过往借宿的修士,已经有好几个人被他们害了。” “你把那个‘他们’的情况说来听听。”左曜扔给阿黎一块下品灵石。 阿黎看了一眼手中半透明的灵石,犹豫了片刻后像是改变了主意,偷偷地对着几个人招手让他们跟着自己往后院走去。 “大概是大半个月前,幽都来的士兵在城里征兵,我的父亲也被强制征召走了。” 阿黎给几人倒了茶水奉上,神色黯然地开口道,“但是后来一群奇怪的修士来到了龙城,他们带走了我父亲,让我守在客栈里等候,只要有修士经过,就想办法将他们留下,然后再通知他们。” 红豆低头喝了口茶,觉得味道一般便把杯子扔到旁边,蹲在凳子旁边啃指甲。 倒是袁轩十分给面子地把茶水喝光了,喝完了还砸砸嘴:“这水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冽。” 阿黎笑着给他又倒了一杯:“月泉里的泉水,当然比一般的茶水味道更好。” “那么你一般是如何与那些人取得联系的呢?”左曜不动声色地看着少女,同时把时陵光拉到身边,把一颗莲子糖塞进他的嘴里。 阿黎迟疑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一枚传信灵符:“只要点燃这个,他们就会在半个时辰之内赶到。” 左曜微微挑眉,只轻轻地扫了一眼阿黎手中的灵符,黄色的符纸便突然自.燃起来。 阿黎被吓了一跳,立刻松手,只见那张传讯灵符在空中摇摇晃晃地自燃到不剩半点儿灰烬。 “你们怎么能把它点燃?”阿黎回过神来,立刻紧张地低声呵斥道,“你们会闯大祸的知道吗?” “阿黎,你的故事讲得不错。”左曜面不改色地看着阿黎,“但还有个漏洞,你还没有告诉我们,单凭你一己之力,是如何留下那些修为不低的修士的。” 阿黎面色微变,不经意地往后退了两步,故作镇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左曜云淡风轻地看了她一眼,“这茶水中的锁灵丹只对金丹期以下的修士有效,你的期望怕是要落空了。” 阿黎终于显露出几分慌乱:“你是金丹期的修士?” “那倒不是。”左曜摇头否认。 阿黎心中又升起几分期冀,或许左曜能识破茶水中的锁灵丹只是因为他曾经见过这种丹药,而不是因为他是个金丹期修士的缘故。 “前辈是......化神期修士......”袁轩的身体在原地晃了晃,艰难地挤出这句话以后终于撑不住体内的不适,脸朝地面栽倒下去,激起地面的灰尘纷扬。 化神期? 阿黎觉得她现在也很想晕过去算了。 就算她不是上界修士,也能明白这三个字到底蕴含着什么意义。 她这次,恐怕是惹上了天大的麻烦了。 “方便借一下厨房么?”左曜十分礼貌地询问。 阿黎颤抖着手指指向后院厨房的位置。 左曜微微颔首,带着时陵光便往后院的厨房去了,边走边问他:“想吃什么?” 小徒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天天都吃辟谷丹对身体也不好。左曜也是抓紧一切机会给时陵光做饭,就指望着能把小徒弟养得再壮些。 时陵光顿时高兴起来:“师父做的都喜欢,吃什么都行。” 躺在院子里的袁轩无语望天,还有人记得他中了那个什么丹药么? 红豆蹲在旁边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袁轩艰难地运气将体内的丹药逼出一部分,随后惊讶地发现红豆同样喝了茶水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你怎么会没事的?” 红豆困惑地挠挠头:“我需要有事吗?” “那茶水里混了迷.药你不知道吗?”袁轩艰难地询问。 “知道啊,你不知道吗?”红豆反问他。 袁轩默默流泪,是他蠢了,修为不够还喝了阿黎送来的茶水才会中招,没看那位剑仙前辈根本都没有碰一下那个茶杯么? 阿黎在原地沉默许久以后,才僵着脸把手里的丹药塞到袁轩嘴里。 缓过神来的袁轩一翻身就坐起来,十分生气地看着阿黎:“我们以前也不曾得罪姑娘,为何你要这样对我们?” 阿黎顿了顿,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肯说话,一副要杀要剐随便你的姿态却让袁轩更加无从下手了。 “什么东西好香!”袁轩突然嗅到空气中传来一阵奇异的浓郁香味,情不自禁地吸了口口水。 这股香味实在是太诱人了,即使他已经是辟谷许久不吃烟火食物的修士,也感觉到了口中不断分泌的口水就要溢出嘴角了。 就连阿黎也在闻道这股味道以后偷偷地吞了口口水。 就看到左曜牵着时陵光不紧不慢地从小厨房里走出来,在左曜挥手将一套干净的桌椅放在院子里以后,一排装满了新鲜出锅的碗筷按秩序漂出厨房,轻轻地落在桌面上,最后是一碗碧绿色的粳米,旁边还摆着一副翠色浓郁水头清亮的翡翠筷子。 “吃吧。”左曜揉揉时陵光的发顶。 时陵光看着院子里一群人向自己投来的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心里满足了,坐下来先给左曜舀了一勺芙蓉炖蛋:“师尊你吃。” 左曜宠溺地看着自己乖巧懂事的小徒弟:“为师不吃,你吃吧。” 袁轩狂吞口水,内心呐喊:你们不吃我来吃吧,呜呜呜真的好香,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香的饭菜。难道说这庖厨功夫也会随着修士的等级而不断提升么? 当那群与阿黎约好的修士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院子里头,一名白衣剑仙正在照顾一名看上去玉雪聪明的漂亮小孩用饭,小孩头顶上还戴着顶华丽的金红色羽绒帽。一名红发红眸的高大男子蹲在旁边的树底下,百无聊赖地......用树枝戳蚂蚁? 另外还有一名年轻修士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桌面上的饭菜,嘴角甚至流出一丝可疑的透明液体。 阿黎抱着膝盖坐在离这群人最远的角落,脸上的神情也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阿黎,什么情况?”为首的一名修士疑惑地看着阿黎问道。 “你们快走!”阿黎面色一变,正要张口提醒那几人,却发现自己张开嘴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几人也察觉不妙,却并未撤退,而是转头看向坐在凳子上的左曜。 不知为何,反正他们第一眼的直觉告诉他们,左曜才是这群奇形怪状的人的核心。 他们都看不穿左曜的实力深浅,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左曜就是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要么就是他的修为在所有人之上。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很有可能是后者。 “这位前辈,阿黎可是得罪了几位?”为首的修士试探性地看向左曜。 左曜头也不抬地给时陵光盛了一碗汤,放在他面前嘱咐他把汤喝完后,才回头看着那几个修士:“锁灵丹是你们给她的?” 这话一出口,那几个修士的面色齐齐一变。 为首修士的目光很快落在木桌上的茶壶上,他快步走过去,打开壶盖看了一眼,猛然回头看着阿黎:“阿黎,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给你锁灵丹是让你自保的,这群人可有对你不轨的意图?” 左曜微微挑眉,如果不是这个修士的演技太好了那就是另有隐情。 阿黎突然发现自己又能发出声音了,她抓着自己的喉咙咳嗽了几声才有气无力道:“没有,但是他们......他们身上有很多灵石,你们一定会需要的。” “所以,你刚才的故事是编的?”袁轩皱眉看着阿黎,“你是见财起意,想要抢前辈的灵石才故意编出那个故事来麻痹我们?” 阿黎见事情败露,只能把心一横扬起脸瞪着左曜:“没错,是我见财起意才想用锁灵丹骗你们喝下去,这样就可以把你们身上的灵石全部抢走。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要杀要剐冲我来就是了。” “你们几人,是何门何派的?”左曜没有理会阿黎,转头询问那三名筑基期的修士。 那几个修士倒也光棍,见左曜的修为明显在他们之上,便坦诚地交代了自己的来历:“我们是散修,为救天下苍生黎民,效力于前朝二皇子殿下时陵光的复国军帐前。” “噗~”时陵光一口汤喷了满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0 00:12:36~2020-07-21 10:0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秋 10瓶;白雨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徒弟很神秘(六) 时昭如是不是个好皇帝如今还无法评断, 毕竟像他这样为了爱情袖手江山的痴情皇帝在历史上仅此一位。 但是现任的皇帝时望南绝对不算一个好皇帝,他夺权的目的简单得不加任何遮掩,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对权势的贪婪欲望罢了。 当他坐拥天下以后, 便紧接着开始追求更加宏大的目标,他想要当一个长生不老的皇帝。 为了达成夙愿, 时望南听从了国师的建议, 在幽都皇城之外准备修一座直达天界的通天塔,期望着神祇能看在他这般虔诚的份上允许他能够一直统治着人界的皇朝。 为此, 皇帝强制下达征召令,召集国内一百多万劳工开始修建通天塔。 就算如此,想要从人界修一座直达天界的高塔, 这一百多万的人手依旧捉襟见肘。 于是, 大幽朝的军队开始南征北战,从周边小国掳掠奴隶一同充入劳工行列。 一时间,天下民怨沸反,各地暴.乱不断。 然而,所有的暴动都被时望南派出身边的修士强行镇压。在拥有强大力量的修士们面前, 再精妙的战术、再精锐的战士都不值一提。 半年多的时间内,唯独打着前朝二皇子旗帜的复国军也是凭借着拉拢了不少修士才能稍微有些气候, 却还是免不了被朝廷大军逼得苟延残喘,不得不转入地下, 在远离幽都的边远地区活动。 饶是如此, 复国军的人马依旧被国师的爪牙打压得七七八八, 几近溃散。 阿黎是自愿加入复国军的, 她的父亲在半个多月前被朝廷派来的鹰犬抓走,但是却被复国军的修士救了下来。 然而这群修士却因此被国师的人马盯住不放,好几个修士受了重伤也找不到灵石和灵丹疗伤, 只能靠着同伴们的灵气勉强续命。 所以阿黎才会在看到出手阔绰的左曜以后,打起了他们的主意。 “你的意思是,这还要怪我师尊咯?”时陵光皱着眉头看着那群人。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还请几位不要误会。”为首的修士神色尴尬地解释道,“阿黎也是一时糊涂才犯了错,还请几位不要与她一个小女子计较,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左曜当然不会跟一个十来岁的寻常小姑娘计较,他在意的是那个打着时陵光旗号在外头招摇撞骗的所谓‘复国军’的存在。 “你们应该知道,修士已经不算下界之人,若是执意参与进这俗世纷争,人为干扰下界的国祚运势,只会陷入万劫不复。”左曜冷声提醒几人。 就连时陵光在被他领入天玄剑门以后,左曜也在让他主动与下界的纷扰切割开来。哪怕是背负着父母恩怨不共戴天之仇,在他踏入上界的那一刻,也必须要选择放弃复仇。 天道无情,从来如此。 前世的时陵光在剑门自身难保,自然无暇兼顾下界恩怨。这一世,左曜也不打算让他再掺和在红尘的纷扰之中。所以,他才会主动选择陪时陵光下界应劫,在必要的时候亲自帮他斩断与下界的最后一丝牵连。 那修士闻言,神色却非常平静:“我等自然明白此事,只是我等修行不高,半身依旧在俗世中,做不到圣人境界视苍生为草芥,也只能拼了这一身粗浅修为,为黎民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余几名修士也都露出了视死如归的慨然表情。 “复国军的首领当真是前朝皇子时陵光?”左曜面无表情地询问,同时在自己的声音里不着痕迹地混杂了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灵力。 那群修士毫无察觉地点点头,在摄魂术的影响下把压在心底的实话吐了个一干二净:“没错,我家主人在暗中救下了二皇子殿下,并且以二皇子殿下的名义召集了一帮前朝旧部组成了复国军。目前,主人和二皇子殿下都藏在蓟城,国师的爪牙暂时还找不到那里去。” 蓟城? 左曜若有所思地掐指算了算:“带我们去蓟城。” 在他的迷.魂术影响之下,这群修士绝无撒谎的可能。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们这群人也被别有用心的人所蒙蔽利用。 想要找出事实的真相,他们必须去蓟城。 大幽朝的西北边关有七十二城,蓟城便是其中不大不小的一座边塞重镇。 蓟城的城主沈澜与前朝皇帝时昭如是发小,沈家更是大幽朝开国功勋之后,在幽朝之中地位超群,就算是新上任的皇帝也轻易动他不得。 时望南不好轻易动沈家根基,只怕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便只能把当朝一品宰相的儿子沈澜调去边陲小镇镇守边关,美其名曰锤炼世家弟子,日后才能让他们成为国之栋梁。 然而在时望南意料之外的是,沈澜成为蓟城城主才半年不到,蓟城上下的人心就已经全部被他收服了。 曾经那个人心涣散被异族压在地上摩擦的小城竟然在短短数月的时间内士气大振,还在沈澜的带领下打了好几场胜仗,附近的部分城镇也都主动向蓟城伸出了求和的文书。 后来,先皇的堂弟带着二皇子被时望南的人马一路追杀,也是沈澜暗中出手救下了他们。 这些时日,那二皇子与明亲王便一直藏身在他的蓟城之中。 “还请几位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知城主、明亲王和二皇子殿下。”修士将左曜一行带到了蓟城的城主府上后,十分谦卑地将几人领到会客厅,这才转头去求见城主。 跟在队伍最后的袁轩打着要报恩的旗帜也跟了来,此刻正代替了时陵光的位置成为夜岚的新窝。 “吃这个吗?我在路上帮你抓的。”他当着夜岚的面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捧......毛毛虫。 夜岚强忍着恶心一巴掌打翻了袁轩手里的虫子:“爬!本大爷才不吃这种东西!” “诶?鹦鹉不都喜欢吃这种虫子吗?”袁轩一脸失落的看着夜岚,“还以为你也喜欢呢?” 夜岚高傲地挺起胸脯:“本座可是......反正才不会吃这种东西。” “那你喜欢吃什么?我去帮你抓?”袁轩又开始卑微地讨好夜岚,向来被时陵光欺负的夜岚一朝得意,居然觉得袁轩看上去也顺眼了那么一点点。 沈澜已经三十多岁了,但是因为保养得很好的缘故,看上去倒更像是二十来岁的青年人。 一听这几个修士竟然将一群身份不明的修士直接带到自己府上,沈澜顿时大发雷霆:“你们办事怎么如此不用心?现在明亲王和二皇子殿下都在我府上,要是那群人是国师的人该怎么办?明亲王和二皇子殿下出了事你们能担得起责任吗?二皇子殿下可是先帝的最后一点儿血脉!你们办事的时候一切都要以他们的安危为第一要务你们明不明白?” 那名修士也被勃然大怒的沈澜吓了一跳,见他急得在原地打转,连忙开口解释道:“城主大人请先别急,我们这样做也是有理由的。那名修士不可能是皇帝和国师那边的人马,因为我怀疑他们大有来头,而且绝对是国师他们招惹不起的那种人。” 当然,他根本察觉不到左曜的摄魂术对自己的影响。 沈澜闻言,脸上的怒色稍退:“说来听听,他们是什么来头?” “昨天我们几人在去天云宗向他们购买灵丹的时候无意中听说,他们在鬼方国附近遇到了天玄剑门的长老,也就是上界第一剑仙左曜。据他们所言,那左曜剑仙身边带着一个小孩,容貌俊美无双,正好与今天我们遇见的这行人特征能对得上。” “所以你怀疑,这群人里便有那个什么第一剑仙?”沈澜冷静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修士,“第一剑仙的实力如何?与国师那群人相比孰高孰低?” 修士沉默了片刻给出答案:“左曜剑仙乃是上界剑修第一人,他与国师更是云泥之别。” 沈澜闻言,眼前一亮:“若是如此,那么他可能为我所用?” 修士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慌忙摆摆手:“城主大人最好不要有这种想法,左曜剑仙如今极有可能会成为天玄剑门下一任掌门,所拥有的权势财富就算是下界的皇帝也不及万分之一,所以绝不可能会插手下界之事。” 沈澜微微眯上眼睛,显然还在想着别的打算:“依你所言,我手中果然没有能打动他的筹码?” 修士想起了什么,又十分严肃地劝诫沈澜道:“还有一事,左曜剑仙并非常人,城主大人您一定要清楚分寸。您的......爱好,还请暂时收敛几分,万万不可得罪了剑仙。” 沈澜虽然是个合格的城主,但是在私生活方面实在是不够检点,特别是在面对美色之时总是心性轻佻,修士还当真是怕他语言唐突了左曜,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沈澜微微挑眉,俊脸上露出一丝兴趣:“那几人是不是你所谓的剑仙都还不一定呢,别这么担心了,一起去瞧瞧吧。” 谈话至此,那名修士忧虑地看了沈澜一眼,心知沈澜也是个性子执拗的人,在心中叹了口气也不再多加劝说,只等他自己去碰个钉子就知道轻重了。 左曜收回了自己的神识,俊美的脸上挂起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 时陵光也偷偷地用神识看到了方才那一幕,在听到沈澜的话时心中更是警惕万分。 沈澜这厮若是敢对师尊有任何不敬的想法,他才不管对方是不是沈叔叔,都得好好教训教训才是。 不多时,沈澜便在一群幕僚和修士的簇拥下走进了会客厅。 他的脸上挂满了笑容,但是在看到左曜的第一眼时,便整个人都愣住了。 对方穿着一袭白衣,衣袍角落隐约有银线绣着低调而华美的云纹和松竹图案,若是不仔细看还当真辨认不出来。 对方的容貌更是让他呼吸一窒,他平生所见美人不少,然而见过的那些美人加起来却也不及眼前人的百分之一。 左曜见对方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猛瞧,他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正要屈起手指轻扣桌面,时陵光就已经走过去重重地一脚踩在对方的脚面上,而且还在暗中加大了几分力气。 “嗷疼疼疼!”沈澜倒吸了口凉气,只感觉自己的脚背像是被一块巨石砸中,就连骨头都要碎成粉末了。 “放肆。”沈澜身后的一群幕僚立刻上前想要将时陵光拖走。 时陵光笑嘻嘻地收回脚:“沈叔叔,好久不见了你不认识我了吗?” 沈澜忍着剧痛低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又把他看傻了。 见身边的幕僚要上去推开时陵光,他立刻把那几个人喝住,又让左右的人全都退下,只留下了自己心腹的几个修士,这才激动又不敢相信地打量着时陵光:“陵光,叔叔没看错吧,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时陵光后退几步看着沈澜,十分嫌弃地拒绝了他的拥抱:“原来沈叔叔还认得我啊?我还以为沈叔叔年纪大了,连我和别人都认不清了呢。” 沈澜闻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对了,当初我派去冷宫里救你的人没有找到你,有传言说你被时望南的人提前秘密处决了,你是怎么逃走的?” 时陵光得意地张开手臂抱住左曜的腰,将自己挤进左曜怀里:“沈叔叔,这是我的师尊,是他救的我。” 他刻意把‘我的’两个字咬得尤其重,明目张胆地宣告师尊的所有权。 左曜即使是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却也只是纵容地捏了捏他的脸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的情绪。 沈澜又望着左曜,笑得一脸献媚:“原来如此,是这位高人救了我们家陵光么?我一定要好好感谢您。” 左曜闻言,微微皱了皱眉,抓着时陵光的手也微微用力了几分。 他实在是很不喜欢沈澜用这种口吻跟他道谢,说得好像时陵光与他才是一家人,他这个师尊反而是外人一样。 见左曜的表情很明显不高兴了,沈澜也有些茫然,他是哪里说得不对得罪了这位剑仙吗? 第62章 徒弟很神秘(七) 在时陵光的要求下, 沈澜命人把明亲王和‘二皇子’都请到了会客厅。 明亲王虽然已经三十来岁了,但看上去却比沈澜更显年轻。他的模样十分英俊,眉目间与时陵光有两分相似, 举止间更是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雍容气度。 算起来,他应该是时陵光在下界所剩不多的亲人之一了。 他在看到时陵光的时候也着实惊了一惊, 但是惊讶过后却不见喜色。 那个假的时陵光怯生生地跟在他身后, 长得也颇为可爱。时陵光暗中打量着他的同时,他也在暗中观察时陵光。 “没我可爱。”时陵光在得出这个结论以后, 继续赖在左曜的怀里撒娇。 “呕~”夜岚趴在袁轩的肩膀做呕吐状。 “这孩子是我在宗室之中挑选的,他大概是与陵光长得最像的一个了。”明亲王把自己身后的孩子推到众人面前来,同时低声解释道,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反抗时望南那个暴君, 拯救天下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若是再任由时望南这样肆意妄为下去,恐怕整个大幽朝都要为他陪葬。作为时家后裔,我实在不忍目睹时望南将大幽朝的江山毁于一旦。” 左曜打量了几眼那个孩子,发现他只是脸部轮廓与时陵光有些相似,仔细比较起来, 当然还是时陵光更加漂亮可爱。 “阁下作何选择皆会自承因果,陵光如今已非下界之人, 更不会插手下界之事,这一点请几位铭记。”左曜淡淡提醒道。 在了解时陵光如今已经踏足修真界, 不会再插手下界争权夺利的俗务以后, 明亲王的态度显然变得亲切热情了许多。 “皇叔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陵光你不会怪皇叔吧?”明亲王虽然是在询问时陵光, 但是目光却一直瞟向左曜。 时陵光半真半假地笑了笑:“陵光明白的,我不会怪皇叔。” 皇位么,对于俗世间的人总是充满了无限的诱惑, 这个天地间最尊贵的地位的确有着能让亲人反目的强大魅力。 哪怕是吸取着死去亲人的血,只要能踏足权力巅峰,也会有人乐此不疲地去做这件事。 明亲王的体内同样流淌着帝王家的血脉,他的骨子里就带着天性嗜血和争勇好斗的本性。 而今大统被废,乱象四起,他想要借助这个机会上位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丑事。只要有足够的能力匹配自己的野心,又有什么做不得的呢? 只是让时陵光有些意外的是,他居然能说动沈澜出手助他。沈澜出手,就表示沈氏一族也已经站到了明亲王这一方来。 前世时陵光一直在上界从未离开,也不清楚后来的下界到底是谁在这场厮杀中夺得了最后的胜利。 不过与时望南相比,他倒宁愿是明亲王成为最后的赢家。 至少明亲王就算是碍于表面上的情分和他如今举起的清君复国的大旗,日后为先帝后翻案正名的几率也大一些。 但是眼下看来,明亲王打着二皇子的旗号募集起来的复国军还根本不成气候,想要与已经掌控了整个国家的时望南掰腕子,现在还为时太早。 明亲王和‘时陵光’都需要时间成长,然而很显然,时望南不会给他们足够的时间。 沈澜显然有些不满意明亲王急于确认时陵光是否还对皇位有想法的做法,但是在得到左曜和时陵光两人否定的答案以后,也只有沉默以对。 如今幽都局势诡谲,风云变幻莫测,就算是他们树大根深的沈家,在朝堂之上也是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半步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在他们用假的二皇子招募先帝旧部的时候,就注定被捆在了这艘无法回头的大船之上。 时陵光只是他们用以拉拢那群人的一个名号而已,就算不是时陵光也会是时执明或者任何一个能够与先帝扯上关系并借此大做文章的人。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打出先帝血脉的旗号,无论是明亲王一方还是先帝旧部一方,脸面上都能过得去,而天下百姓也都会认同他们。 谁也不会真的以为一个五岁的孩童能够成为一统天下的皇帝,他们只是暂时需要一个能满足他们名正言顺地揭竿而起的工具人而已。 ‘时陵光’背后的明亲王,才是他们真正选择效力的对象。 这一点,五岁的孩子不会明白,但是重活一世的时陵光却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沈澜才会在最开始看到真的时陵光出现的时候,眼神里流露出愧疚的神情。他不是不知道明亲王身边的二皇子是假的,但是形势逼人,就算知道是假的,他也必须当成真的。 至于真的时陵光究竟是生是死,他们这些被时代洪流裹挟着前行的人根本无暇顾及。 沈澜的愧疚或许是对于时陵光本人,或许是对于他枉死的发小,只是时陵光已经不想去深究了。 水至清则无鱼,人若是活得太过通透,反而是一种拖累。 夜深人静时分。 时陵光悄悄地从房间溜出去,外头的大雨已经停了,空气比下雨之前清新了不少。只是头顶的乌云仍没散去,院子里黑黢黢的一团,只能隐约分辨出哪里是水池哪里是假山。 他溜达着就走到了院子角落的凉亭里,看着被雨水淋湿的石桌石凳,片刻后叹了口气,干脆蹲在栏杆上看着池子里头的锦鲤。 他记得在皇城的御花园里,也养着一大群这样颜色的锦鲤,那些鱼都被宫人养成了肥肥大大且又蠢又呆的模样,见到人来不但不躲反而都会游到岸边乞食。 简直蠢得要命。 “睡不着么?”忽然,从他头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时陵光猛地一抬头,就看到左曜不知何时竟然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身后,正面色平静地望着他。 倒是时陵光因为自己的动作幅度太大,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直接就要往池子里栽去。 左曜眼疾手快地将他衣领抓住,把他从栏杆上拎下来。 时陵光却顺势扑到左曜怀里,声音里罕见地带着几分哽咽的腔调:“师尊。” 左曜抱着怀里的小崽子,心境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嗯?” “沈叔叔府上的厨师做饭太难吃了,晚饭没吃饱,我好饿。”时陵光吸了吸鼻子委屈道。 左曜把他从怀里扯出来,按捺住想要把这破孩子往池塘里扔的冲动柔声追问:“是因为那个假的‘时陵光’?” 时陵光抬起头,还想继续胡诌,但是在看到左曜眼底那抹担忧的神色以后,终于还是低下了头:“嗯。” 他重生回来以后被左曜保护得太好了,好到他迟钝到现在才发现他在下界已经一无所有。 仔细想想,他其实倒也不必特意下界来斩断什么因果,因为下界这些与他有联系的人早就主动斩断了一切。 就连被他视为半个父亲的沈澜,也在很早之前就选择放弃他了。 “师尊,我现在只有你了。”时陵光用力抱住左曜的腰,将自己的脸藏在黑暗中,“所以,你不能不要我。” 在下界,他已经没有了来路,而左曜却是他唯一能够抓在掌心的归途。 左曜听到怀里的小崽子用略带颤抖的稚嫩嗓音说出哀求的话来,只感觉自己的心脏最柔软的一处像是被生生撕裂一样泛着尖锐而强烈的疼痛。 这个孩子,简直让他心疼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一直捧在手心的孩子被他曾经信任的人伤害了,而他在旁边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却根本不知道什么样的法术才能让时陵光避开这种伤害。 他拥有移山填海的力量,却不知道该如何规避人心的复杂多变给时陵光带来的伤害。 左曜并不在意下界凡人的勾心斗角,也不在意上界修士的明争暗斗,他在意的始终只有那么几个人。 而时陵光无疑是他重生归来以后最为重视的一个人。 前世,他不能给这个孩子一个畅快的人生,这一世,他愿意给予的是他的全部。 如果时陵光会受到来自外界的伤害,那么他将化为他最坚强的盔甲,替他抵挡所有的刀剑。 “师尊不会不要你,”左曜的眼神清冷如雪,“所以,你只要师尊就够了。” “那如果我做错了事,师尊也不会不要我吧?”时陵光有些急切地抬头看着左曜,想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个关于未来的承诺。 “不会的。”左曜虽然不清楚时陵光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但在此刻,时陵光在他眼中只是一个因为担心被抛弃而急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的孩子而已。 他愿意成为时陵光攥在掌心的救命稻草,哪怕是陪他一同沉溺,也算是救赎了自己。 “师尊。”时陵光嗅着左曜身上浅淡的雪松味道,思绪飘到了另一个地方,“你以后会不会给我找个师娘?” 左曜愣了一瞬,有些跟不上时陵光太过跳跃的思维:“你想要个师娘?” “绝对不要。”时陵光见左曜怕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立刻跳起来解释道,“呃,我的意思是,你会不会有了师娘就不要我了。” 左曜微微拧着眉头想了想:“你放心,上界应该不会有人想跟为师结为道侣的。” 时陵光内心流泪,师尊,你真的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 “可是我听师姐说,有很多人都给师尊写情书。”时陵光一边胡诌一在心里默默地给璇音道歉,对不住了师姐,为了套师尊的话麻烦你暂时背一下锅,我以后一定弥补回来。 谁知左曜听了时陵光的话,十分认真地告诉他:“那些都是邀我喝酒和练剑的,并非所谓的情书。” 时陵光一愣,随后想起了左曜平生的两大爱好,想来那群人也是为了投其所好,又不好直抒胸臆,所以才会在信中说得委婉又暧昧。 只是左曜对待感情向来迟钝,只要他们没有开门见山地表明目的,左曜根本没法会意他们那些曲折的心意。 想通了其中的缘故以后,时陵光的心情突然变得好多了。只是很快,他又开始喜忧参半。 师尊对待感情的迟钝是群发技能,这也意味着,他也在那群人之列! 沉默片刻,时陵光又试探着追问:“师尊这样好,总不会一个追求者都没有吧?” 左曜思考了一下,一个带着面具的身影跳进他的记忆中。 他突然一顿,然后摇摇头把那个人的身影驱散。 一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人,谈什么喜欢的都太过飘渺了。 然而看到这一幕的时陵光心中警报立刻拉响,师尊这幅模样,该不会真的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追师尊吧? 他自从重生以来几乎天天都粘着师尊,按说师尊根本不可能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与旁人接触过才对。 那么应该是身边的人? 会不会是剑门里的人? 会是红豆么?师尊对他好像也没有很特别? 到底是谁? 时陵光脑中思绪纷乱,把左曜身边出现过的人猜了个遍,结果越想越气,看谁都像是对他师尊图谋不轨的歹人。 这个世界简直恶意满满,要是他能把师尊藏在只有自己才能进出的地方该多好? 隔壁房间,趴在枕头上的夜岚在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地用短翅膀捂着脑袋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时陵光这厮大半夜不睡觉,又特么在吃什么陈年飞醋?” 躺在旁边的袁轩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悄无声息地闭上了眼睛。 第63章 徒弟很神秘(八) 根据左曜夜观星象掐算出来的结果, 时陵光在下界的劫数应该就在最近一个月之内。 为此,他已经提前为时陵光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时陵光换上了极品灵宝紫绶仙衣、贴身穿着千年玄龟软甲,手腕上挂着对先天灵宝镯, 腰间系着捆仙索化成的青白色腰带,上缀着青玉琉火佩, 脚下踩着能日行万里神的行御风靴, 可以说是凑齐了全套居家旅行、保命遁走的极品法宝。 更别提他的储物戒指里还装着左曜塞进去的混元剑、阴阳五行珠、玄光镜等能自动护主的各类法宝。 这些随便拿出去一件就能引起上界修士羡慕嫉妒恨的极品灵器散发出来的霞光瑞气几乎要把时陵光整个人淹没其中。 如今就凭时陵光身上的这身行头,就算他只有筑基初期的修为, 随随便便用这身装备越级碾压元婴期的修士不成问题。 “这,会不会太夸张了?” 袁轩目瞪口呆地看着几乎要被各种他只在传说中听过的极品法器淹没的时陵光,又看看云淡风轻地找出了一枚紫金赤霞冠为时陵光束发。 人和人真的不一样。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 那枚紫金赤霞冠便是千年前月灵洞的洞主飞升天界以后留在修界的法器, 这件法器可是护着她顺利熬过了飞升天界的乾坤大雷劫的超品灵器。袁轩也是听前人描述,才能勉强辨认出此物。 只是这枚紫金赤霞冠随着月灵洞的封闭早就消失了一千多年了,没想到竟然是落在了左曜手中,更没想到左曜会把这件已经接近仙器品质的法宝交给时陵光。 “夸张?”左曜上下打量着浑身珠光宝气的时陵光,随后一挥衣袖, 那些放在上界能引得修士们抢个头破血流或者倾家荡产也想换得其中一个的宝物顿时光华内敛,放眼看上去竟然没有半分异常, “这样会不会好些?” 袁轩默默闭嘴。 这就是时陵光的命和运,拥有这样身家的师尊天下估计也就此一位, 旁人羡慕不来的。 夜岚趴在袁轩的胳膊上, 有一口没一口地啄食着袁轩特意给它准备的灵果, 有些酸溜溜地抱怨:“我巢穴里的宝物可比这些东西好多了, 也就人间的蝼蚁会把这些连仙器都算不上的东西当成什么稀罕物件了。” 袁轩听到他的话,好奇地追问:“那你是如何弄到那么些好东西的?” 夜岚一提到这个话题就来劲儿:“我跟人打赌,从一个蠢货那里赢回来了。” “蠢货?”袁轩的表情有些精彩。 “对, 是三界里最蠢的蠢货。”夜岚十分确定地点点头,随后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没精神地在袁轩的肩头趴下 ,“下次见到他一定要让他好看。” 袁轩默默地丢开了手里的灵果。 “诶,我还没吃完呢!”夜岚不满地拍了拍袁轩的肩膀。 袁轩轻轻地拍了拍手道:“今天没有了,明天请早。” 夜岚气鼓鼓地站起来,想要飞回时陵光的头顶,但是看看那厮一直缠着左曜撒娇的表情,他顿时觉得自己已经饱得快吐了。 再看看蹲在旁边逗池子里的锦鲤的红豆...... 默默地又在袁轩的肩膀上趴下。 夜岚没有注意到,袁轩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左曜看了袁轩一眼,对方注意到他的目光,立刻露出了一个腼腆的微笑。 在沈澜的宅邸呆了几天,左曜几人只见过明亲王一面。 第四天天还未亮的时候,明亲王就带着假的时陵光和那群修士匆忙搬出了沈澜的城主府。 至于具体去了哪里,他们虽然没有说,但是左曜他们还是很快得到了消息。 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明亲王和假的时陵光被国师的人马堵在了出城转移的路上。 沈澜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舍了自己的老脸去求时陵光帮忙。 纵然他有经天纬地之才,但在面对修士这群不能用常人的逻辑去考虑的存在时,依旧束手无策。毕竟,能对付修士的只有修士。 当然,时陵光一个五岁的孩子自然也帮不上什么忙,他真正想求的还是时陵光身后的左曜。 愿意掺和进皇权争夺的修士本来就少,如今明亲王等人被国师的人马埋伏了一手,复国军劣势更显,眼下就更没有几个修士愿意出手帮忙了。 不得已,他只能把唯一的期望寄托在左曜身上。 左曜看着沈曜那张布满了愁苦的脸,思索片刻后答应了。 沈澜心事重重地离开以后,时陵光有些忐忑地看着左曜:“师尊,您如果是为了我的话,其实不必......” 在意识到自己在师尊的心中占据着比他想象中更重要的地位以后,时陵光在得意之余也不免担心。 左曜如今已经是化神后期的修士,正常来说,除了上修界硕果仅存的那几个返虚期的老家伙,上界已经没有什么能对师尊造成威胁的存在了。 但是师尊越是重视他,越有可能会因为他而被人抓住软肋。 这种会拖累师尊的感觉,真的让他很不爽,就算他已经用最短时间突破了筑基期,却依旧嫌弃自己修炼的速度不够快。 他需要变得比师尊更强大,才能名正言顺地站在师尊面前保护他。 “无妨。”左曜看出了时陵光的不安,轻笑了一声道,“沈曜身后有天元之气护法,说明他是背负了人界命运的大气运者。助他亦是助天,为师出手,也不算违背天命。” 他的望气之术虽不算精通,但是窥破一个凡人几十年的气运却还是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闻言,时陵光也放心了,便笑眯眯地望着左曜道:“师尊要早点回来哟。” 夜岚眨眨眼期待的看着左曜:“美人师尊把我带上吧,陪聊解闷,感情咨询,我都可以。” 左曜:“......” 这真的是一只凤凰么?说好的圣兽一族天生的高贵冷艳呢? 时陵光面无表情地把夜岚从左曜衣角上薅下来扔在袁轩手里:“师尊再见。” 袁轩看了一眼掌中还在不断挣扎着想要往左曜身上扑腾的夜岚,清俊的脸上带着温和得有些过分的笑意。 不知为什么,夜岚在看到他的笑脸时突然浑身一抖,脖子上的绒毛都炸了起来,整只鸟莫名其妙的安静了。 “你怎么了?”时陵光好奇地戳了戳夜岚的鸟脖子,这厮很少会露出这么怂的表情啊。 夜岚又偷偷地看了袁轩一眼,后者脸上的表情温和而无辜。 是他刚才看错了吧? 夜岚回想起那个笑容,默默地摇了摇头,一定是他看错了,居然把袁轩看成了那个大魔头。 左曜赶到蓟城的城头时,正好看见城门正在往下落闸,而明亲王一行人则几乎是擦着沉重的石头闸门惊险入城。 那群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想要越过城墙入城抓人,却被城头上二十多名筑基期的修士联手结阵阻拦。 “尔等可是擅闯蓟城军事要塞,乃是诛九族的大罪!”换上了一身黑色软甲的沈澜站在修士之后,指责对面的人群怒斥,“若是你们就此罢手,本官倒可以放你们一马。” 对面二十多人安静了片刻,人群散开,一名面若好女的俊秀少年慵懒地倚坐在两名黑塔一样的大汉抬着的软轿之上,搭在扶手上的手戴着一双薄薄的鹿皮手套。 少年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扫了沈澜一眼,懒洋洋地摆弄着自己的纤纤十指,声音阴柔狠戾:“城主可知,窝藏陛下追杀的要犯,是诛十族的死罪?” “我道是谁,原来是欧阳春你这个不阴不阳的怪物。”沈澜在看到那名美少年以后,眼底却流露出毫不遮掩的鄙夷和嘲讽,“怎么,给国师当狗没当好,被他发配到这等荒僻之地来了?” 欧阳春抿唇一笑,笑靥如少女般明艳动人:“城主说笑了,我本无意与你为敌,只要你把时陵光和明亲王这两个逆贼交出来,看在我们曾经的交情上,我会在师尊面前为你美言几句的。有了师尊在朝堂上为你说话,你自然不必再在这荒僻之地苦熬时日了,如何?澜哥哥?”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用气音吐出来的,但是混杂了灵力的声音却足以让相距一里的沈澜听得一清二楚。 左曜自然也把他的话听得一字不差,他在沈澜身边停下,饶有兴趣地追问了一句:“是旧相识?” 沈澜脸色铁青,一副不愿意再提起的表情:“不算。” 欧阳春在看到对面城头上突然出现了一名美如谪仙的修士,而且就在沈澜的身后停下以后,秀美的脸上陡然露出一丝不悦的神色。 “这位是?”他的眼神锁定在左曜那双微微上挑的绝色凤眸之上,语气都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得冰冷了。 左曜纵然在感情方面十分迟钝,这时候也察觉出几分不对味来。他回头看着沈澜:“他和你......” “没有任何关系。”沈澜淡淡地撇清了自己和欧阳春的关系,又压低了声音在左曜耳边轻声道,“他是国师玄妙真人座下的大弟子欧阳春,有金丹后期的修为,很难对付。” 金丹期? 左曜看了看对面的少年,他的年龄应该不会超过三十岁,拥有金丹期的修为,又是一个修炼天才么? 欧阳春眼睁睁地看着沈澜竟然当着他的面与左曜交头接耳,气得苍白的脸色都红润了几分,手掌重重地往前一拍一掌便轻易摧毁了那群修士们全力施法的结界:“给我把那个狐狸精抓过来!” 左曜往左边看了看,又往右看了看,最后跟欧阳春那阴鸷到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眼神对视上了:“?”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他觉得欧阳春口中的狐狸精十有八.九、很有可能、大概说的是他自己? “前辈,我们撑不住了。”那群修士咬牙苦撑也支撑不住,只能向左曜求援。 这群修士只是筑基期的修为,怎么可能扛得住金丹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没有被欧阳春一掌拍死当场已经是对方手下留情了。 眼看着欧阳春身边的那群人气势汹汹地往这边冲过来,左曜不紧不慢地告诉墙头的这群人:“你们上吧!” 那些筑基期的修士大抵也都对左曜的身份有个模糊的猜测,这才是支撑着他们站在这里的最大动力。原本他们指望着左曜会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扭转乾坤,没想到左曜却只是对他们说要他们上? 对面有个金丹期的修士和人数比他们还多的筑基期修士,上?怎么上?拿头上? 正当这群修士们犹豫不决的时候,他们突然感受到一股极其庞大而精纯的灵力从天灵盖被强势灌注,体内被消耗一空的灵气瞬间充盈起来,方才的疲乏更是全都一扫而空。 这二十来个人感觉自己体内似乎有了取之不竭的力量,惊喜地看了左曜一眼。他们心知是左曜暗中出手相助,便纷纷跟他行了个礼,扭头就气势汹汹地迎上了对面的那群修士。 守城的修士每个人身上都笼罩了一层肉眼不可见的灵气结界,根本不惧对面的攻击。他们一个二个仿佛是刚放出来的猛虎般冲向对手,这铺天盖地的强大气势竟然将欧阳春手底下的那群修士压制住了。 一时间,只见漫天霞光宝光你来我往,各色法宝络绎不绝,符篆阵法层出不穷。 虽然欧阳春这方人数占优,但是却也只能与守城的这群修士战个不分上下。 时间一久,欧阳春也看出些不对劲来。 他阴鸷地看着左曜,片刻后缓缓地站起身来,凌空踩在虚空之上,轻轻地活动了一下手腕。 “你,来跟我打一场。”欧阳春高傲地指着左曜道,“你若赢了,我便撤。” 左曜平静地问他:“你确定?” 欧阳春摘下了自己手上的鹿皮手套,露出一双布满了诡异的黑色图案的手,眼底划过一丝邪肆的笑容:“当然确定。” 左曜点头:“那好吧。” 欧阳春见左曜就这样直接御风飞到半空,微微眯了眯眼睛警告道,“提醒你一下,我的双掌便是我的法器。你若是不用法器,可别怪我倚强凌弱。” 左曜看了他一眼,召出朱雀剑握在掌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2 00:53:07~2020-07-23 23:43: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恢复出厂设置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徒弟很神秘(九) 惨白的苍穹下, 泼墨般的乌云遮挡住了太阳,只透出阴惨惨的暗色天光。 须臾,淅淅沥沥的雨水也从天而降, 很快就变成暴雨将天地都扯进雨幕之中。 欧阳春仰面躺在泥泞的雨水之中望着停在自己头顶上方的那把长剑,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里竟然带着几分释然的笑意。 他还从未败得向今天这样惨过, 他甚至还没出手, 就已经被对方外放的剑罡震碎了五脏六腑和魔丹灵脉。 此刻想来,他刚才不自量力的那番话当真是个笑话。 他真的没忍住愉快地笑了起来, 只是从喉头涌上来的鲜血却让他的笑声变得续续断断的。 “我就知道,你还是舍不得我去死的。”他一边用衣袖擦掉嘴角便不断渗出的鲜血一边狼狈地翻身从地上爬起来,目光却一直死死地盯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人。 沈澜背对着他, 面前便是左曜的朱雀剑。 左曜持剑的手纹丝不动, 只是眼底却掠过一丝讶色。 他不知道只是一介常人的沈澜是如何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扑上来挡住他的剑的,但是沈澜眼中那义无反顾的决绝他却并未错过。 “前辈已经废了他的修为,就请饶他一命吧。”沈澜低沉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反正他余生也不会对任何人产生威胁了。” 左曜瞟了他一眼,手中朱雀剑依旧指向欧阳春的要害, 淡淡地提醒沈澜:“他是个魔修。” 欧阳春并不是什么修道天才,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拥有金丹期的修为, 只是因为他一直在通过不断吞噬修道者的元丹来提升自己的力量而已。 “但......”沈澜词穷。 他不是修界人士,却也知道魔修的罪不容诛。 “澜哥哥不用为我求情了, 啐。”欧阳春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冷笑着看向左曜, “魔修在上界人人得而诛之, 若是怕死,我也不会选择成为魔修了。不过临死之前我想知道,我是死在谁手里的。” 左曜淡然地看着欧阳春:“天玄剑门, 左曜。” 欧阳春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无比精彩。 白衣,剑修,容貌绝色,年轻剑仙,冰灵根的天赋...... 这么多的特征,他早该想到的,他早该想到的,天玄剑门那个如今炙手可热的后起之秀,左曜! 左曜的名声早就传遍了魔修各宗,死在他手上的魔修不计其数,被他挫败的魔修大计更是不胜枚举。 然而当左曜收敛了自己属于化神期大能的气息后,看上去就像个寻常的修士,所以欧阳春根本没把眼前这个除了长相再没有别的地方出色的年轻人与那个传说中的剑仙联系在一起。 在他的印象中,就算是个金丹期的修士也足以在上界开宗立派,成为一个小门派的掌门。再低调的金丹期修士身边也永远少不了一群人的簇拥,就像他一样,更何况还是站在力量巅峰的化神后期剑修? 就算剑修比其他法修丹修都来得朴素些,但是堂堂化神期修士独自一人出门,这未免也低调得太过分了! 当你对面出现一名年轻修士时,他是一名寂寂无名的修士的可能性有九成九,而他是一名化神后期强者的可能无限趋近于零。 正常人都不会想到对方是化神期的大能吧? 然后,他就这样撞大运地赶上了那个零。 欧阳春心里郁闷地想吐血,然后他也真的呕出了一滩淤血。他这辈子虽然磨难不断,但是前三十多年加起来的运起也不及这次这么让他糟心。 “动手罢,死在阁下手里我也不算亏。”欧阳春认命地躺倒在地,看着漫天雨水瓢泼般地往下落,有些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啧,又是下雨天。” 他讨厌下雨天,一直都很讨厌。 在他的记忆中,阴雨连绵的天气永远都和那些让人不愉的事情联系在一起。饥饿、凌.辱、鲜血、痛苦...... 他记忆中,家破人亡的那一天大雨倾盆,他跟野狗在野地里抢食的时候天空阴雨霏霏,他被卖到晓月楼的时候,也是在一个细雨绵绵的雨天。 唯独沈澜把他从晓月楼带走的那天,艳阳高照。 这个世界对他不怎么样,他也不想对这个世界报以善意,以德报怨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只要能过上他想要的生活,就算是成为魔修他也毫无畏惧,毕竟他只要享受当下就够了。至于未来是不是会被某个正义的修士打得魂飞魄散,那些事情太遥远了,他根本不想考虑。 谁特么会稀罕这样一段烂泥一样的人生呢?谁要是帮他解脱了,他反倒要感谢那人才是。 “你闭嘴!”沈澜终于扭头对他训斥了一句。 欧阳春眨眨眼,透过漫天雨幕看到沈澜的眼角有几分泛红,嘴角微微往上扯了扯。 眼前这个人,大概是他三十多年的人生里为数不多的一点阳光了。 只可惜阳光永远不可能笼罩在他一个人身边,毕竟太阳都是滋养万物的。沈澜自幼便是万众瞩目的天才,他的左右永远都不会缺少美人环绕,又怎么会在意一个被他偶尔发善心从楼子里赎出来的他? 作为沈家主家的嫡长子,沈澜年仅十三就在藏龙卧虎的幽都皇城崭露头角,凭借着惊才绝艳的文采天赋成为皇帝身边伴读,被时人尊为无双公子。 他的诗词歌赋更是被无数读书人狂热追捧,二十岁撰写的治世经典亦被世人奉为圭臬。 即使皇权更迭,大厦将倾,他依旧能在惊涛骇浪中稳稳地掌住沈家这艘大船的船舵,让新皇都对他忌惮三分,最多便是将他调出幽都的权力核心,却不敢轻易对他和沈家出手。 “放心吧,咳咳,”欧阳春闭上眼睛,任由雨水在他脸上肆虐,“以后我不会烦你了。沈哥,我最后求你一件事,麻烦你把我埋在一个不会下雨的地方,这下雨天看着真糟心。” 自从成为了国师的大弟子以后,他就和沈澜走上了背道而驰的一条路。 从那以后,他为了恶心沈澜,一直喊他澜哥哥,尽管他知道沈澜最厌恶他这样做作的姿态,但是只要能引起沈澜情绪的波动,他就乐此不疲地喊着,像是一个得了心爱玩具的任性孩子,就算把玩具玩坏了也要一个人独占着,绝不放手。 仔细算起来,这竟然是他在跟沈澜决裂以后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喊他一声沈哥。 “我说了你给我闭嘴!”沈澜咬紧后槽牙,挡在左曜面前的步伐却没有挪动半分。 左曜收回手中的长剑,绕过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沈澜停在欧阳春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既然你是魔修,那么国师应该也是魔修吧?” 欧阳春闭上眼睛一语不发,似乎已经坚定了等死的决心。 “做个交易。你把国师的情况告诉我,我留你一命。”左曜淡淡道。 欧阳春微微睁开眼睛,半信半疑地看着左曜。 关于这位上修界第一剑仙的事迹他没少听说,死在左曜手上的魔修不计其数,他会放过自己这样的魔修? 左曜扫了他一眼:“你虽然是魔修,但是身上怨气不大,可见你并非那类滥杀无辜的魔修,否则无论是谁为你求情,我都不会放过你。” 这也是他最可笑的坚持,因为他知道,如果他真的成了那等杀人不眨眼的魔物,就真的与沈澜彻底割裂了。 好在他的师尊也并不在这方面为难他,只要欧阳春肯认真为他办事,他便十分慷慨地给他服用各种提升修为的魔丹助他修行,也不必向其他师弟一样靠着吞噬修士元魂和内丹提升修为。 欧阳春沉默不语,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当初的这一点顾虑竟然成为了他活命的契机。 沈澜见左曜亲口承诺不会杀了欧阳春,松了口气的同时冷着脸上前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沈哥,你刚才是不是哭了?”欧阳春喘了口气,欢喜又执拗地看着沈澜。 沈澜冷冷道:“你是蠢到连雨水和泪水都分不清吗?” “当然分得清,所以我才看到你哭了......” “你们怎么知道明亲王和时陵光在蓟城?”左曜打断了两人毫无意义的谈话。 欧阳春借着沈澜的搀扶勉强半坐起来,浑身无力地靠在沈澜身上:“事实上,我不是冲他们来的。前些天国师得到消息,在九黎沙漠有一株万年云昙即将开花,吩咐我率领人马帮他取回云昙。我遇到明亲王一群人只是个意外,不过他们也是真的点背。” 万年云昙是魔修提升修为的好材料,难怪国师会派出自己麾下最得意的弟子出马了。 左曜若有所思地看着欧阳春:“你既然拜在国师座下,可知国师的来历?” 欧阳春闻言,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从魔界来的,并且他也一直在找前朝皇子,无论是时陵光还是时执明,他只想要活的人,也不许我们伤了他们性命。” 这也是那个假的时陵光一行人能够活着逃回蓟城最主要的原因。 欧阳春只是把他们这群人当成是猎物一样调戏追赶,根本没有下死手。 左曜眉头微蹙,国师若真的是那个藏在皇宫里的大魔修,潜伏在皇宫里的目的是什么?总不可能是看上了皇帝手中的那份权势里吧? 他更想知道的是,一个魔修要找回两个前朝的皇子做什么? 忽然,欧阳春面色一变,猛地转头看向左曜,眼底竟然露出来几丝惊惶之色:“他来了。” “谁?”左曜追问。 “我的师尊......我可以感应到他的气息,就在这附近。”欧阳春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他如今浑身经脉寸段,肺腑受了重伤,别说是挪动,就算是想要动弹自己的小拇指都困难。 沈澜抿着嘴角将他半抱着扶起来,沉声问道:“他在何处?” 左曜猛地转头看向蓟城的方向。 蓟城上空,一团巨大的血色浓雾弥散开来,但是很快就被另外一团黑色的魔障抵挡住。 血雾与魔障相互抵抗,最后竟然在蓟城上方形成了一个黑红相间的巨大漩涡。 无数百姓的哭喊声刺破血雾魔障传入左曜耳中。 左曜的瞳孔猛然紧缩,随后在刹那之间消失在原地。 国师想要找前朝的皇子,而时陵光,时陵光他还在城中! 一瞬间左曜就确认,他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然而这个计划的每一环丝丝入扣,是谁能算计得如此精确? 左曜咬紧牙关,袁轩...... 而在左曜离开以后,沈澜才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哆嗦:“雨停了?怎么天气突然变得这么冷了?” 但是当他抬头时却发现,并不是雨停了,而是这漫天的大雨竟然在一瞬间被全部冻上了。 欧阳春眼睁睁地看着原本要落到自己脸上的雨水被冻成冰珠子,安静地悬浮在自己额头上方,沉默了许久才吐出一句:“我擦!” 究竟是有多变态的实力,才能在一瞬间将这么大范围内的雨水全部冻结停滞? 而他在一刻钟之前,又是多么无知才能有勇气去挑衅这样一个强大到变态的怪物剑修? 在这一刻,欧阳春终于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和真正强者之间的差距,而他能活下来,只是因为左曜根本没有将他视作威胁,甚至都没有将他视为一个对手。 须臾,左曜在方才一刹那爆发的寒冰灵气逐渐解除,欧阳春头顶上的冰凌啪嗒一下落在他的脸上。 沈澜愣了一瞬。 “还愣着做什么?快躲一躲啊!”欧阳春有气无力地提醒道。 方才下雨也就算了,这特么现在往下落的可是冰雹啊,还不躲等着被砸死么? 沈澜身后的那群修士联手结成结界,神情复杂地将沈澜和欧阳春护在结界之内。 至于城内数万名百姓...... 众人的心情都变得沉重起来,他们虽然已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但是也不是拿着鸡蛋碰石头的蠢货。 面对着国师和左曜那种已经近乎于神仙般强大的修士打架,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围观的时候站得远些,免得自己也成为炮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3 23:43:51~2020-07-25 00:4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晴川泪相思 5个;尘不到今天掉马啦!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尘不到今天掉马啦! 5瓶;云枝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徒弟很神秘(十) 蓟城, 城主宅邸上方,红色血雾和黑色魔障还在不断斗争着。 红豆咬牙硬撑着站在原地,两道黑色烟雾组成的锁链穿过他的肩胛骨将他牢牢地钉在地面。 他靠着自己数十万年积攒下来的力量对魔障抗衡, 赤红的双目恶狠狠地望着对面的袁轩。 袁轩左手掐着时陵光的脖子,右手捏着已经化为完全体的圣兽凤凰, 清俊儒雅的脸上带着从容不迫的笑容。 夜岚无比惊恐地看着眼前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下意识地对着袁轩吐出一团炙热无比的凤凰真炎。 袁轩甚至没有出手,仅凭一个眼神就将能焚烧万物的凤凰真炎挡在身前。 “小岚怎么总是学不乖, 嗯?”袁轩的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同时一掌拍向夜岚的身前,一股纯黑色的烟雾便钻进了夜岚的体内。 须臾之后, 圣鸟化为一名拥有着华丽金红色长发的美丽少年, 少年修长的眉毛斜飞入鬓,一双丹凤眼里却装满了惊惧,他体内所有的凤凰真元都被玄渊的魔力压制住了,现在别说是吐火,就特么吐口水都费劲。 夜岚哆嗦着连话都有些说不清:“玄、玄渊!你、你不是应该在、在魔界......” 玄渊的脸上露出一副困扰的表情:“本座当然也想好好地呆在魔界, 但是我的小宠物打伤了魔侍逃到人界,还把本座的坐骑鲲鹏鸟给弄死了, 我怎么还能在魔界呆得住呢?” “放屁,我才不是你的宠物, 本座乃天界凤族太子。”夜岚这句话说得特别没底气。 “凤族太子?”玄渊冷笑了一声, “你失踪了这么久, 凤族派人找过你吗?你是本座从三界交界处捡到的凤凰蛋, 本座捡到的就是本座的,你看凤族那群人敢跟本座抢么?” 时陵光艰难地扒拉着玄渊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扭头去看夜岚:“你......咳咳, 你特么到底跟这个魔头是个什么关系?” 夜岚咽了口口水:“我说没关系你信吗?” “我......信你......”时陵光感觉自己脖子上的压力变大了。 夜岚对他无条件的信任有些感动:“没白帮你这么久。” “信你......个鬼!”时陵光翻着白眼把话说完后,又艰难地转头看向玄渊,“你要......找他就找他,抓我......做什么?” 夜岚:“......” 人间无情。 玄渊轻笑了一声:“抓他是本座用身外化身降临人界的目的,抓你则是受人所托。” 他话音未落,一点寒芒刺破魔障直逼他心脏要害。 玄渊不慌不忙将时陵光拉到身前,那片几乎要割裂天地的强大剑光便这样硬生生地停在了时陵光身前一丈的距离。 “果然不愧是你,这么短的时间就有了化神后期修为。”玄渊看着对面剑罡外放宛如谪仙降临的左曜,心中涌起一阵嗜血的冲动,“若是我今日让你活下去,他日你重归神位,我岂有活路?” 左曜神色冷厉,眼带杀意:“此话何意?你以前认识我?” “主人。”红豆挣扎了一下,不料却被黑色锁链困得更紧了,他只能半跪在地上艰难提醒左曜,“他是魔界八大域主之一的生域之主玄渊,与玄钺同为上古天魔,虽然如今是身外化身降临人界,也拥有在我之上的实力,现在的您没有恢复神力不是他的对手,快逃!” 左曜闻言,心中一紧。 在玄钺出现之后,红豆就跟他讲过魔界域主的情况。 魔界一共八个魔域,分别为开、休、生、伤、杜、景、死、惊,每一个魔域就相当于一个小世界,而魔域之主皆是与神界神祇实力相当的恐怖存在。 碍于天地规则的存在,他们不能打破三界结界进入人间,因为他们的力量太过强大,人界的世界又太脆弱,根本承载不了如此强横的力量。 魔域之主一旦出现在人界破坏了人界平衡,就会被天道发现从而受到天谴。但是,他们始终不肯放弃入侵人界的想法。因为人界是三界之源,只要掌控了人界,就能掌控三界。 红豆的力量在返虚期之上,若是眼前这玄渊拥有强于他的力量,今日恐怕他们都在劫难逃。 “你这个小血魔还认识本座?”玄渊多看了红豆一眼,忽然勾起嘴角,“原来如此,你竟是他的神血诞生而来的血魔,若是本座将你吞下,能实力大增不说,还能在三界之中来去无阻,真是妙极了。” “魔头你敢!”时陵光一听说玄渊要杀左曜吞血魔,气得张嘴就朝着玄渊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腕咬下去。 只是他这一口下去,差点儿崩掉了自己满口大牙不说,玄渊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着一个傻子。 旁边被控制住的夜岚无力扶额:“就算是他的身外化身也拥有普通天魔的修为水准,肉.身与精金玄铁一样坚硬,你......” 时陵光依旧咬着玄渊的手腕不肯松口,那双狼崽子一样的眼睛里透出嗜血和暴虐的杀意。 左曜眼神微凝,一挥掌中长剑,数道指头粗细的剑光就飞快地斩断了控制住红豆的那几道黑色锁链。 红豆得到喘息的机会,瞬息化为一团红色血雾退到左曜身侧,再凝聚成实体,用灼热的眼神热切地望着左曜:“主人,您果然是我的主人。虽然我辨认不出来,但是玄渊一定不会认错的,他说您是,您就一定是。” 左曜冷眼望着对面的玄渊:“现在应该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 玄渊点头:“同意。” 他话音一落,一道暗色玄光瞬息从天而降,将整片苍穹都映成一片暗色。 无数的魔障开始贪婪地接近它们能侵蚀的活物,夺取着活物的灵气。 左曜立刻挥出一片精纯至极的剑气刺向玄渊要害,同时高声提醒红豆将满城百姓转移至他的血界秘境之中,以免无辜百姓枉送性命。 下一秒,在红豆的控制下,数万名百姓都消失在了城里,原本充斥着哭喊和尖叫的蓟城顿时陷入了诡谲的寂静之中。 玄渊的力量强于左曜,然而在面对持剑的左曜之时,他依旧下意识地保持了谨慎和戒备。 眼前这人虽然只有化神期的修为,但是几十万年之前他留在魔界天魔心头的阴影仍未散去。 左曜掌中朱雀剑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刺目的亮光,将黑暗一分为二后带着势不可挡的磅礴气势杀向玄渊。 他的剑势太快,剑光划过的地方就连空间都开始隐约扭曲,出现了比黑暗更黑的空间裂缝。 化神期修士的全力一击,无人能挡。 就连玄渊也不敢硬接锋芒,他一掌推开时陵光,贴着那道剑光飞快地往后遁出了几十丈。然而左曜挥出的剑气竟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锲而不舍地追着玄渊身后而去。 就在剑光改变方向的瞬息,一道剑光幻化万象,化为铺天盖地的剑光组成的光网将玄渊笼罩其中,眼见他已无处可逃。 就在此时,无数魔气如浪潮一般疯狂地从玄渊掌心涌出,最后组成一条长逾百丈的巨大魔龙。 那魔龙咆哮一声便引得大地震动不止,无数的房屋也在这超强的音浪中坍塌倾颓。只是一声龙吼,偌大的蓟城便化为残垣断壁的战场。 魔龙猛然窜入天空的云层之中,那一望不到头的庞大身躯大部分都隐藏在云海之后,紧接着从云层中探出一个巨大的龙头,张开大嘴便把左曜挥出的剑光涓滴不剩地吞了进去。 随后,那魔龙便盯上了左曜,在玄渊的操控下疯狂地开始攻击左曜。 左曜的身形无比灵活,闪转腾挪间已经数百次洞穿了魔龙的躯体。然而魔龙并无实体,左曜的朱雀剑就算将魔龙的躯体斩成几段,它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如初。 随后,玄渊又朝着左曜的后心打出一道魔气,左曜虽即时避开,只是手臂却被魔龙的尾巴抽中,整个人都被这股如泰山般沉重的巨力扫出百丈。 左曜即时稳住横飞出去的身形,然而受到这一冲击,他持剑的右手却微微颤抖了起来。 又有数道玄光虚影从四面八方向左曜袭来,随后一道红色血雾结界突然地出现在左曜身边,替他挡住了这一次的冲击。 红豆赶到了左曜身边,无比担忧地看着左曜,苦口婆心地劝他道:“主人,还是先撤吧。玄渊的实力比几十万年前又有长进了,我们联手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左曜缓缓地摇了摇头:“陵光在他手上。” “时陵光,又是他。”红豆十分不解地看着左曜,“他就那么重要?比您的生命更重要?” 左曜垂眸,轻声回答他:“对。” 时陵光,他的小徒弟,比他的生命更重要。 废墟之中,夜岚艰难地挪到被黑影束缚的时陵光身边,然而他体内所有的灵力都被压制住了,如今就跟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一样,根本没办法破解玄渊留下的禁制。 “怎么办怎么办?”时陵光心头一阵慌乱,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头顶上正在交手的左曜和玄渊,“他不是玄渊的对手,必须得想个办法帮帮师尊。” “你还是想想怎么帮帮你自己吧。”夜岚眉头紧锁,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玄渊不会说谎,左大美人如果是上古神祇,他就不会死的,最多这一世的元魂消散再轮回一次。但是你可不是什么不死的神,你要是被他弄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时陵光一愣,随后眼前一亮:“你说得对!” 夜岚:“?” 他这么轻松就说动了时陵光这个恋师狂魔? 不会吧? 他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玄渊,你给我住手,否则我就原地自爆。”时陵光扯着嗓子用自己的天赋技能威胁玄渊。 半空中传来了一个冷厉的声音:“你敢!” 不是玄渊,而是左曜。 时陵光这还是第......第二次被师尊这样严肃地对待,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师尊好凶。 但,也好帅! 玄渊倒是仰天长笑一声:“你是不是高估了你对我的重要性?” 就连夜岚都想试一试时陵光额头上的温度,看这孩子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居然想用他自己的命去威胁玄渊。 时陵光瞟了夜岚一眼继续喊道:“你应该知道我和夜岚签订过灵宠契约,我自爆的话,它也只能陪着我上路了。不知道我有没有低估他对你的重要性?” 话音一落,夜岚的巴掌就糊在了时陵光的后脑勺上:“我特么可是你这一边的,别人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这是要杀敌一百自损八千?” “糊弄糊弄他。”时陵光干笑一声,对着夜岚做口型道。 夜岚冷笑:“糊弄他?我看你是糊弄我吧?” 自爆这种事时陵光又不是没干过,夜岚还真的一点儿都不怀疑他能为了左曜再自爆一次。 时陵光和夜岚两个人忽然发现,整个世界似乎都有些安静得过头了。 两人猛地一转头,就看到左曜和玄渊两人居然都停手了,而且就站在两人对面不远处看着他们。 “看来,你在玄渊的心里还挺有地位的。”时陵光见自己的威胁居然见效了,压低声音对夜岚道。 夜岚挠挠后脑勺,偷偷瞥了玄渊一眼,从对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来。 不过左曜的表情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他盯着夜岚左右打量着:“摘下面具后你就是这模样?所以为什么要带着面具跟我表白?” 时陵光、夜岚惊恐地对视了一眼:“!!!” 他们忘了这茬了。 轰地一声巨响过后,左曜和玄渊两人的身影都在原地消失了。 再抬头,天空中电闪雷鸣,冰雹霜雪,打得比之前激烈百倍。 无数的冰锥被左曜的朱雀剑召唤而出,组成一只巨大的雪白冰凤,与玄渊召唤出来的魔龙厮杀得昏天暗地,日月无光。 这一次,就连夜岚也默默地抱着膝盖缩在时陵光对面。 他已经没有办法阻止上边那两人了。 “玄渊有没有什么弱点?”时陵光担心得不行,连忙追问夜岚。 夜岚有些绝望地看着他:“刚才或许还有,现在没了。” 陷入狂暴状态的玄渊就算是只有一个身外化身,也不是他们在场的几个人能应付的。 现在他应该做的事就是趁着玄渊还被左曜他们缠住的时候自己想办法溜走算了,要是真的被玄渊那个大变态抓回魔界去,那他还不如陪着时陵光玩自爆然后再涅槃一次。 天穹之上,左曜掌中朱雀剑脱手,瞬间化为亿万剑光宛如朝阳破云而出,天玄剑法的终极剑法在他手中重现。每一道剑光后面都拖着一条长长的淡蓝色尾焰如同一颗颗流星般砸向玄渊。 玄渊身后,一片几乎要压到地面的黑色云层也在疯狂地涌动着迎上从天而降的剑光。 千分之一秒后,剑光与黑云相撞。 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寂静无声,仿佛整个空间都塌陷成一片虚无。 随着震彻天地的巨大爆破声响起,一个无比巨大的漩涡将黑云和剑光都源源不断地吸收进去,整个大地都开始了疯狂地颤动,一道肉眼可见的强大冲击波以蓟城为中心疯狂地向四面八方扩散。 当冲击停止以后,以蓟城为中心方圆五十里的地面都下陷了几十丈深。 天地间再无蓟城,却多出一个无名盆地。 唯独时陵光与夜岚两人所在的位置被一股外力强行护住,他们脚下的土地呈方圆数丈的圆柱形,两人所在的位置与周围出现了几百米的落差。 时陵光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看向城外:“沈叔叔!” 下一秒,红豆便带着沈澜和欧阳春落在圆台上:“主人让我去保护他们,不过我去得晚了点儿,那群修士死光了,只剩这两人了。” 夜岚盯着欧阳春看了一会儿,有些纳闷:“我怎么看着你有些眼熟?” 欧阳春没搭理他,转头一脸虚弱地往沈澜的怀里靠过去。 时陵光眼睛比较尖:“他长得好像和你有些像。” 夜岚又看了欧阳春几眼,随后傲娇地扭过脸:“本座怎么可能和一个蝼蚁长得像?” 欧阳春闻言,倒是又回头看了夜岚一眼,随后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原来师尊将他选为大弟子,还一直纵容着他在背地里帮着沈哥的小动作,都是因为这个人? 第66章 徒弟很神秘(十一) 虚空之中, 玄渊居高临下地望着最终被他重伤落地的左曜。 左曜半跪在地上,俊美的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胸前一个极深的贯穿伤将他胸前的白衣染成血色。 “师尊!”时陵光目眦欲裂地望向玄渊, 浑身涌出一片滔天杀意。他的体内缓缓运转的琞灵心法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让他竟然在瞬间挣脱了玄渊的禁制之术。 重获自由的时陵光连滚带爬地扑到左曜身前, 颤抖着双手去堵左曜胸前的血洞, 然而无论他怎么用灵力去止血,左曜体内的鲜血依旧源源不断地从伤口流出, 从他的指缝间淌下。 属于师尊的,温热的鲜血,却滚烫得让时陵光的灵魂都快被灼伤。 “别哭, 难看。”左曜的声音略有些颤抖, 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柔。 时陵光死死地咬着下唇,头也不抬地继续帮着左曜压住伤口:“没哭。” 左曜看着小崽子脸上不要钱地往下滴的眼泪,忍着伤口传来的巨大痛楚用剑撑着自己缓缓站起身面对着玄渊,把时陵光拉到自己身后:“别怕,师尊在。” 只要他在, 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他的小徒弟。 “玄渊,你住手, 我跟你回去。”夜岚终于也忍不住了,跌跌撞撞地跑到左曜面前将他和时陵光两人挡在身后, 开口哀求玄渊。 玄渊温和一笑, 用劝孩子的口吻道:“小岚你是不是误会了?本座带你回魔界跟杀了他这两件事情, 一点儿都不冲突。” 夜岚心中一慌, 眼神越发可怜:“那我答应你,我以后都呆在魔界不乱跑了,再也不跑了, 你能不能放了他们?” 玄渊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不行。” 夜岚还要说什么,却被一个从远处天际传来的厉声呵斥打断:“何方魔物,竟敢伤我门人!” 时陵光猛然转头,就看到天边起码有成千上百的修士强者或御剑或坐着灵宠或踩着法器,披着无数的霞光宝色纷纷往这边赶来。 半个天空都因为他们的出现而被照亮。 冲在最前面的,却正是天玄剑门的太上、太阴、太薇三位返虚期老祖。 跟在他们身后的,有紫霄剑宗的两名返虚老祖和掌门、丹鼎阁那位临界飞升的返虚后期老祖和其他上界各派最强战力。就连一向特立独行的九幽城城主也带着扶风公子来了。 实在是蓟城这边的动静搞得太大,玄渊又不是一个低调收敛的人,此地的魔气隔着上百里都能感受到,上界各派终于也是坐不住了。 若真任由魔修在人间胡作非为,那他们修界各派还有何威严? 所以,赶到这里的几乎是修界最强战力了。 “师尊,师叔祖他们来了!”时陵光心中一松,回头再看左曜时,却发现他已经无力再支撑自己勉强站立的身形,缓缓地往后倒去。 时陵光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扑上去接住左曜,却被他带得一同摔到在地上。 “陵光,你安全了。”左曜抬起染血的手,想要像往常一样抚摸时陵光的脸颊,又停下。 “师尊,我们都不会有事的。”时陵光强忍着心慌柔声安慰左曜,拉起左曜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你也不准有事,你答应过我你不会离开我的,你答应过的。” “嗯。”左曜微微点点头,看着尚且年幼的时陵光,心中却是一阵怅然。 他还没有将这孩子捧到旁人都触及不到的尊位之上,没有教会这孩子拥有足够强大的修为自保,现在走了,以后的路就又剩下他一个人了。 凌光多可怜啊。 真的不甘心就这样走了。 “让我看看。”忽然,一个略有几分耳熟的声音传入时陵光耳中。 他一抬头,就看到太上剑仙皱着眉头落在左曜身侧。 “师叔祖求您救救我师尊。”时陵光立刻跪下朝着太上剑仙磕头不止,就算额头被他磕得血肉模糊他也浑然不觉,“救救我师尊。” “起来。”太上剑仙一挥衣袖,时陵光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扶起来,同时感觉额头一阵清凉,伤口竟也在瞬间就修复好了,“你对你师尊倒是一片真心。” 他说着,一掌紧贴在左曜胸前,精纯而庞大的灵力源源不断地顺着他的掌心涌入左曜体内。 然而左曜的元神被玄渊重创,紫府隐约碎裂,他渡过去的灵力竟然像是落入了一个漏气的皮囊之中,无论灌入多少灵气都会泄得涓滴不剩。 “怎么伤得这样重?”太上剑仙对于左曜的伤势也是束手无策。 左曜已经被伤了根本,恐怕就算是天上的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回他了。 “前辈,请让小女子为左长老看看。”一袭红衣胜火的秋玉玲珑从人群中走出,面上的担忧之色丝毫不加掩饰。 太上剑仙微微颔首,随即便拔出自己的长剑转身投入上界修士对玄渊的围剿之中。 玄渊以一己之力对阵十来名返虚期修士和几十位化神期修士、数百名元婴期修士和上千名金丹期修士的围攻,终于显露出几分吃力。 修界众人见状,更是对他不余遗力地围剿起来。 夜岚沉默地关注着虚空之上的战斗,指甲深深的掐入掌心他也没有察觉。 玄渊挑眉:“你们名门正派不是最讲光明磊落么?这么多人对本座一人,便是你们所谓的公平正义?” 紫霄剑宗掌门风清莛上前一步指着玄渊的鼻子道:“魔界的魔头,人人得而诛之,跟你何须讲什么公平?” 其余门派的修士目光诡异地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从他身边退了几步。 一群修士围攻一个魔修本就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那魔修指出这一点风清莛还偏偏要去接这茬,岂不是自己打脸? ‘扶风公子’从人群中站出来,轻摇手中折扇,一派大家公子风度:“阁下此言差矣,我们这么多人与你一人鏖战,正是认可了阁下的修为高深。” “既然如此,那本座也不客气啦。”玄渊笑眯眯地点点头,像是认同了披着扶风公子皮囊的玄钺的说法。 只见他一挥手便打出四十九道鬼头灵石落在地面,灵石两两之间被一条条绿色的灵力丝线连接起来,组成了一个玄奥的魔修阵法。 “我擦......”玄钺的眼珠子差点儿瞪脱框,心里只想狂爆粗口。 他说此前玄渊在昆墟拦住他把他的幽魂冥石要去干嘛,没想到这厮竟然是要打开魔界与人界的暂时通道,然后借他的力量将死域的魔修召唤过来。 然而现在的他顶着扶风公子的皮囊,就算心里有千万句脏话想说也只能憋着。 比起与正道修士为敌,如今只剩魔婴的他更怕的是被自己的同道发现,就连他手底下的几员大将,他也不能确定他们在得知自己只剩魔婴的情况下是否会依旧忠心,还是会选择直接将他吞噬,自己成为新的死域之主。 恐怕,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吧! 只见阵法之中魔气涌动,一股极阴之气冲天而出,瞬间就让整片苍穹都笼罩在黑暗之中。 “他在打开魔界通道,快阻止他!”太上剑仙眼神一厉,立刻飞身上前想要阻止玄渊,然而他挥出的剑气却被阵法弹回,差点儿伤到他身后数人。 然而时陵光却管不了身后洪水滔天,他紧紧地盯着秋玉玲珑把自己炼制的极品丹药不要钱一样地往左曜嘴里倒。 然而看着左曜的气息却依旧越来越虚弱,时陵光的心里反倒是变得平静起来。 不管是生是死,在人界还是入轮回,反正他都赖定师尊了。 若是左曜当真救不回来了,他便下去陪着师尊好了。 除了他恐怕这世界上再没有人知道,其实师尊也是一个害怕寂寞的人呐。 这样好的师尊,他怎么舍得让他一个人离开? “不行了......”秋玉玲珑发现自己喂服给左曜的丹药毫无作用,泪水再也忍不住模糊了视线,手中那一大堆能让上界修士抢破头的极品灵药稀里哗啦地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她想要伸手去抚摸左曜逐渐苍白到没有半分血色的脸,却突然被旁边一只手挡住了。 时陵光平静地把左曜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低头亲了亲左曜的眉心:“师尊,你等等我。” 秋玉玲珑愣愣的看着这一幕,随后她猛然瞪大了眼睛。 时陵光看着左曜的眼神,绝对不是一个孩子看着自己师尊的时候应该有的眼神。 那股充满了占有、眷恋以及无限爱意的眼神,应该是属于一个成年人对待另一个成年人的感情。 这种想法让她毛骨悚然,但她却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他们初次相遇的时候,时陵光就对她充满了敌意。 当猛兽盯上了自己的猎物之时,是绝对不会允许其他人觊觎自己独一无二的猎物的。 “你......”发现了这个事实的秋玉玲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能将自己的心意隐藏得这样深的时凌光,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小孩么? 时陵光没有理她,依旧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帮着左曜清理他手上的血迹,那认真的态度就像是在擦拭着世间最尊贵稀有的琉璃。 与此同时,在传送阵的上方,出现了几丝细如发丝的空间裂缝。 随着玄渊的操纵,空间裂缝越来越大,魔界与人界之间的空间通道终于开启了。 就算是强大如玄渊,也只能支撑空间通道开启这一瞬间的时间。 但是,一瞬间已经足够了。几千名魔修趁着通道打开的刹那,如同流星一般飞快地从空间裂缝钻出来。 他们感应到了属于失踪了二十多年的主人的气息,第一时间便通过传送阵赶了过来,还没反应过来眼下是什么情况,就看到了一大群人界修士正惊惶地望着他们。 站在人群后面的风舞蝶的心头涌起一阵荒谬的不真实感。 那群魔修,根本不是普通魔修,而是魔界的天魔!最低的修为都在地仙之上,对面随便一个人都能团灭上界所有修士! 他们绝对不可能是这群魔修的对手。 但是,怎么可能? 在她的记忆中,在这个时候根本没有魔修大规模入侵人界的事情发生! 自从她醒过来以后,现实中发生的所有事情似乎都与她记忆中那个未来格格不入。 她死死地盯着对面的魔修,实在是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那群魔修的出现,为在场所有修士的心头蒙上了一层绝望的阴影。 然而下一秒,一名地魔修为的女修突然尖叫一声,甚至还来不及有所动作便突然被九天之上的一道玄紫天雷劈成了灰烬。 “天谴,是天谴!”青灯道人愣了一瞬后忽然道,“他们的修为超出了人界的极限,被天道感应到了。” 天地规则如此,凡是超出了人界实力极限的存在,都会被天道抹杀。 “干你娘,是谁将爷爷召唤到人界的!” “我擦!” “天杀的竟然陷害你姑奶奶!” 那群魔修手忙脚乱地使出各种秘术将自己的修为降到与修士的返虚期相当的水准。 然而,几百名返虚期的魔修,依旧可以轻松碾压在场所有修士。 太上剑仙抬头看了一眼昏暗无光的天空。 天界若是不肯派出实力相当的真仙下界,人界危矣。 修士们与主动发难的魔修战成一团,只一个照面,上界便折损了几十名金丹期修士。 那群修士的肉.体在瞬间被魔修摧毁,他们立刻舍弃肉身以元神逃遁。 几十道被各色灵气裹挟保护的元神仓皇逃离,却被附近的魔修大嘴一张,贪婪地将他们的元神直接吞了下去。 那群魔修见这群修士简直不堪一击,更是猖狂大笑,甚至不待玄渊催促便主动迎上去与修士混战一起,更有魔修不忌死活,一张大口便将附近修为较低的金丹期修士吞吃入腹,一时间,修士临死前的惨叫与魔修们嚣张狂妄的笑声混杂在一起,鲜血与人类的断肢残腿遍布地面,人界已然宛如炼狱。 就连那几位返虚期的老祖如今也是面色狂变。 那玄渊不知什么来历,竟然一口气召来几百名修为如此强悍的魔修,就算对面强行压制住自己的力量降低到与他们相当的水平,他们也根本不可能战胜这几百个魔修! “完了,人界完了!”这是在场所有修士的想法。 时陵光对人界的存亡毫无兴趣,他抓紧了落在左曜身边的朱雀剑。 “不是说是我的劫数么?为什么受伤的会是师尊?”他望着已经停止了呼吸的左曜喃喃自语道。 红豆顿了片刻后道:“你将主人奉若神明,爱逾性命。失去他对你而言才是最大的劫。” 时陵光沉默了片刻,突然轻笑一声举起朱雀剑。 原来如此,原来他的师尊的爱,竟然是导致师尊遭难的元凶。 “你等等!”突然,时陵光的手被红豆抓住。 时陵光回头看着红豆。 红豆深邃的眼睛盯着左曜看了一会儿,回头看着时陵光:“还有一个方法,或许能挽救主人,也能挽救人界。” “什么方法?”时陵光原本无神的眼睛里顿时透出一阵亮光,他猛地抓住红豆的手腕,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红豆平静道:“我体内有一滴属于主人的神血,若我将这滴神血还给主人,他会在短时间之内拥有真神的力量,恢复自己全盛时期的水准。但是......” “但是?”时陵光心中忐忑,如果这真的是个好主意,红豆不会拖到现在才说。 “就连天界真仙都未必能承受得住主人的神血力量,主人现在只是肉.体凡胎,神魂亦未觉醒,神血与他的肉身相融,后果是什么,我也不知道。”红豆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最坏的后果是什么?”时陵光咬牙追问。 “肉.身毁灭,再入轮回。”红豆道,“神是不会死的,而且不会受到天地规则的控制。但是一旦他们受伤或者变得虚弱,就会被天地规则所限制。如果不能觉醒神魂,就会一直轮回到世界的终结。” 时陵光深深地看了左曜一眼:“那就这样办。” 所有的后果,他陪着师尊一起承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6 02:07:10~2020-07-27 15:0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兕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徒弟很神秘(十二) 上界修士们已经陷入了完全无望的苦战之中。 天地间一片血色, 接连不断的爆破声响彻天地。 在修士与魔修全力以赴的斗法之下,他们脚下的地面已经样貌大变,河流改道, 山川崩坏。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大地已经满目疮痍, 甚至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仿佛直通地狱。 死亡的气息,笼罩在这片天空之下。 玄渊凌空数十丈, 居高临下地看着玄钺的那群手下在人界大开杀戒,嘴角微扬。 “玄渊我去你大爷的!”玄钺躲在战场之外,愤怒地传音给玄渊, “你他么把本座最后的这点儿人手全都召到人界来做什么?” 玄渊饶有兴致地看着下面厮杀不止的战场:“你不觉得很有趣么?” 玄钺一点儿都不觉得有趣, 甚至还想把玄渊的头摁在地上疯狂摩擦:“他们的出现一定会惊动天界那群人,被天界的人发现魔修私自入侵人界,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再发动一次神魔大战了。” 如果天界和魔界真的开战,那么他的这群手下就是首当其冲的炮灰。 他这几百万年积攒下来的家底已经被其他域主分瓜得差不多了,玄渊这厮竟然还要把他最后一点儿拿得出手的手下给祸祸了。 玄钺看着自己那群没脑子的属下不亦乐乎地追杀着人界的修士, 心疼得眼泪差点儿掉下来。 “其实,最想发动神魔大战的并不是天界的人。”玄渊冷笑一声看着玄钺, “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当初他为什么会把曜重伤的消息递给你吗?” 玄钺一愣, 随后戒备地看着玄渊:“你知道是谁把消息传给我的。” 玄渊勾起嘴角:“曜信任的人不多, 能知道他身受重伤的更少, 无非就是那两个上古神祇中的一个, 或者两个都有。” 玄钺沉默了片刻才追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比你更早。”玄渊淡淡道。 玄钺怔了怔:“那你为什么没有......” “没有对他出手?”玄渊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神采,“杀了曜对我没有任何好处,甚至对魔界都没有好处。也只有蠢得像你这样的, 才会被神界那些家伙骗着去与曜为敌。啧啧,所以你才会落得如今魔体被封、元神无归的下场啊。”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对左曜赶尽杀绝?”玄钺的脑子完全跟不上玄渊前后矛盾的想法。 玄渊的眼神穿过混乱的战场看向头顶的天空:“让神界最强的神祇一直在人界轮回,看着那些高高在上掌控万物的神也被他们制定的规则所反噬,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吗?” “你真的是个神经病。”玄钺一掌拍开身后想要偷袭自己的魔修,恶狠狠地骂道。 那名魔修愣了一瞬,这个人身上的气息竟然与主人十分相似!然而不等他回过神来,青灯道人掌中青莲灯就发出一道万丈光芒将他击飞出几十里远。 “我儿不可分心,这里是战场之上,绝对不容半分疏忽......”青灯道人严肃提醒道。 只是不等他话说完,自己却突然被一柄古怪魔器扎了个透心凉,他的元神瞬间遁出想要逃离,却被一名魔修干脆地吸入口中炼化了。 “靠!”玄钺看了半天才吐出一口气,他这群手下是不是太特么丢人了,连个化神期的老头都要吃?以前他们在上古神魔战场上,吞噬的可都是大罗金仙的真仙元神! 这群人界的修士连进入上古战场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你爹死了,不哭?”玄渊嘲弄道。 玄钺一句脏话憋在喉咙里,最后化为一声恸哭嗷的一嗓子吼了出来,倒是又吸引来了好几个不长眼的魔修。 然而无法暴露身份的玄钺只能在自家属下的追杀戏谑下,无比憋屈地抱头鼠窜。 眼见己方又一位化神期修士陨落,上界修士的军心顿时溃散,竟有小部分修士架起自己的本命法宝转身就逃。 太上剑仙的眼中充满了决绝,他握紧了掌心陪伴了他近千年的极品灵剑,浑身气势陡然一变,整个人就像是一柄锋利的剑,散发出极度危险的气息。 然而,他准备殊死一战的决心在其余魔修眼中,就像是陷入绝境的蝼蚁在进行最后的挣扎,反倒是惹得他们都狂笑不已。 就连玄渊也勾起了嘴角。 但是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却瞬间僵硬。 一股弥天极地的强悍威压从战场中心发出,那股纯正浓郁的玄渊无比熟悉的气息在出现的一瞬间,玄渊就立刻带着夜岚头也不回地疯狂地遁出百里,而且还在不要命地继续往蓟城相反的方向逃走。 然而,那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强大力量还在继续壮大,一道金色玄光如摧枯拉朽般瞬息驱散黑暗和天空中的乌云。 在场的所有修士都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之中,他们惊讶地发现自己此前受的重伤竟然在瞬间全部被治愈了,同时体内的灵力也在瞬间变得充盈。 面对着这股强悍无匹的力量,他们自灵魂深处涌出一股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这种强大的威压让他们本能地想要去亲近和依靠。 玄钺看着那股熟悉的金色神光降临,心中涌出了一股深深的绝望:“不会吧!曜怎么可能提前觉醒了神魂?” 在场的魔修比他更为绝望。 尽管最后一次神魔大战已经过去了几十万年,但是神界的那个杀神依旧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一样成为了他们心底最恐惧的存在。 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人间再次看到梦魇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猎人和猎物的角色对换,现在开始轮到他们仓皇地逃离了。 左曜安静地悬浮在半空之中,他的瞳孔中无悲无喜,却无比幽暗深邃,仿佛在那一双黑色的眼眸之中装着亿万星辰,浩渺寰宇。 他的眼神只剩下神性,再无半分属于人类的情感泄露。 “师尊。”时陵光仰头看着苍穹之上的左曜,心底纷乱如麻。 不知为何,在看到融入了神血以后的左曜,他的心中闪过一阵无法抑制的慌乱。仿佛左曜就会这样,永远地离开自己,回归到属于他的神位之上。 “主人......”红豆同样目不转睛地望着左曜,眼底装满了无限的痴迷和热爱。 他终于在几十万年之后,再一次见到他的神。 随着方圆千里的灵气在一瞬间被抽干,一道透明的剑影也在虚空之中逐渐凝聚。 剑影散发出了浩然庞大得似乎连天上的星辰都能够轻易劈裂的强大气压。 随后,剑影缓慢落下一寸。 在场的魔修纷纷发出凄惨的哀嚎。 他们根本无法挣脱金色玄光的控制,而头顶上越压越低的剑影更是他们梦魇中的梦魇,这群高高在上的魔界强者眼中倒映着剑影,脸上写满了恐惧。 这群肆无忌惮的魔修,终于也感受到了挣扎无望的恐惧。 左曜没有给他们更多的时间后悔,数百丈长的剑影便已落下,金光之中的魔修甚至来不及再次惨叫,就已经飞灰湮灭,神形俱毁。 一剑之威,摧毁了上百名地魔以上的强大魔修。 上界修士震惊地看着左曜,一个二个甚至忘了自己还悬浮在半空,体内灵力一阻,纷纷落饺子似的往地面掉去。 巨大的剑影紧接着被压缩成一柄长不过一次的金色小剑,然而这柄小剑却蕴含着足以摧毁半个人界的恐怖力量。 小剑围着左曜身边转了一圈,倏然便往一个方向飞快地激射而去。 就在众人眨了眼还没有睁开的下一秒,金色短剑就回到了左曜身边,那短剑上还沾着一丝血迹。 没人知道,玄渊一个拥有天魔修为的身外化身,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死在了左曜的一击之下。 天地间一片死寂。 玄钺更是蹲在角落把自己的马甲悟得死死地。 他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绝对不能被左曜发现。 他现在是最虚弱的魔婴状态,跟玄渊那个神经病不能比。玄渊的身外化身共十个,就算没了一个也不会伤了元气。 他的魔婴只有这么一个,要是死了,就彻底什么都没有了。 然而,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左曜身边直接用天地灵气凝聚而成的金色短剑又对准了他这个方向。 只是不等左曜继续催动那柄短剑,他便毫无声息地从九天之上坠落,金色玄光围在他身边,他就像一颗流星一样划破天空,飞快地往地面上坠落。 强行与神血结合,又在瞬间抽空了方圆千里的灵气绞杀魔修,再用神念锁定千里之外的玄渊进行追杀,左曜的身体已经撑到了极限,濒临崩溃的边缘。 金色的玄光瞬间消失。 起码有几十个修士下意识地扑上去试图将左曜不断下坠的身躯接住。 然而速度最快的却是红豆。 一阵飘渺如烟的红色雾气将左曜护在中央,替他减缓了下坠的力道,也隔开了那群冲上来的修士。 红色雾气并未拒绝时陵光的靠近。 “师尊,师尊。”时陵光抓紧左曜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凉得可怕,他抱着左曜就像是抱着一块千年不化的玄冰。 他下意识地转头向红豆求助:“我师尊他怎么了?” 红豆看了左曜一眼,眼神黯然:“最坏的情况,主人的肉.体消化不了神血的力量,他就要死了。” 时陵光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面上,抓着左曜手掌的手却开始轻轻地颤抖起来。 尽管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但是当这一刻降临之时,他的心里还是充满了对未来的恐慌。 “有没有办法,能让我感应到师尊的三魂七魄的去向。”沉默了片刻后,时陵光才低声询问红豆。 只要能找到师尊的魂魄,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也会义无反顾地跟随师尊的脚步。 红豆看了时陵光一眼,他并不能理解人类这种复杂的感情,但是这也不妨碍他给时陵光出主意:“可以用契灵咒在你们彼此的灵魂上打上相同的烙印,这样的话无论主人转世多少次,你都能找到他。” 时陵光按照他所说的在自己和左曜的掌心各划开一条口子,然后以十指相扣的方式紧紧地抓住了左曜的手掌,准备好了以后正要告诉红豆可以施展契灵咒了,突然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毫无防备地从他与左曜手掌的结合处涌入他的灵脉之中。 好在红豆一直都在关注着时陵光的动静,在察觉不妥的瞬间就强行用自己的血咒之术护住时陵光的心脉,随后尖叫道:“你的元魂里怎么会有主人的神魂之力?难怪你也能与主人的神血相融!” 时陵光之感觉自己的灵脉骤然被庞然的力量强行撑大拓宽,体内原本潺潺如溪流的灵力眼下却奔涌如同大海,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他的丹田汇聚。 “你在说什么?”时陵光强忍着经脉被灵力强行拓宽的巨大痛苦咬牙问道。 孰知红豆却是话题一转换到了另一个问题上去:“这简直太妙了,你已经修习过主人的琞灵心诀,现在又有主人的神魂相助,主人或许还有救。” 时陵光一听,咬牙颤声道:“快说,我快要痛死了。” 豆大的汗水一颗颗沿着他的额头滴落,很快便将他的衣衫尽数打湿。 “主人一个人消化不了神血的力量,但是你与他两个人分别吸收一半,或许能够有办法承受。等你分得了另一半神血的力量,我再将神血封印起来,待你们实力足够跻身天界或者飞升神界之时,入化仙池或者锻神池中一洗,便可炼化神血力量。” 时陵光只觉得涌入体内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就算他拼了命地按照琞灵心诀的方法不断地吸收这些浩瀚无垠的力量,却依旧只能吸收其中的九牛一毛。 最后,那股力量竟然像是宇宙爆炸一样瞬间将时陵光震得昏死过去。 然而,在失去意识之前,时陵光却发现红豆的身躯在逐渐变得透明:“你......” 红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失去了主人的神血,我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这个封印,是我能为主人做的最后一点事了。” 话音一落,两道鲜血一样鲜艳的符篆图案分别没入左曜和时陵光两人的眉心,将他们体内属于神血的力量彻底封印起来。 秋玉玲珑目瞪口呆地看着方才那一幕,事实上从左曜突然起死回生到他剿灭魔修再度陷入昏迷也只过了几息的时间,然而这几息的时间却是如此漫长。 当她正要冲上去查探左曜的情况时,突然,一点金色光辉从九天之上缓缓投下,空气中的血腥气味在瞬间消散无踪,若是仔细聆听甚至能听见若有若无的仙乐之声。 所有的人都抬头望着那点金色光芒降临人界,最后化为三枚巴掌大小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淡金色令牌。 在场的所有人都一动不敢动地望着那三道散发出他们根本不能匹敌的恢弘气压的令牌。 直到一名已经活了近两千多年仍未飞升的修士辨认出那令牌的来历。 “那,那是天界降下的法旨!” 一句话,让在场的修士们眼神再度变得灼热。 第68章 徒弟很神秘(十三) 左曜醒来的时候, 天边暮色渐浓。 他试着感应了一下自己体内的灵力,发现自己被玄渊打碎的紫府已经恢复如初,而且自身的修为又进了一步, 已经达到化神后期大圆满境地,只差一步便可进入返虚境。 左曜蹙眉, 他只记得自己最后融合了红豆给的那滴神血后进入了一种不可言喻的玄妙境界, 仿佛他便是这天地的化身,举手投足间就能摧毁一切。 但是回忆到他将玄渊的身外化身击杀以后, 后面的记忆便只剩下一片空白了。 左曜起身后才发现他正躺在淬剑峰上自己的房间床上,只是房间的摆设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原本放在房间中间的那架屏风不见了,整个房间都堆满了极品灵石和用灵石摆设的聚灵阵。 外间的墙上原本挂着的那幅温景行画给左曜的画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新画。 左曜在那副新画前停下来。 画中的人是他。 穿着一袭白衣站在院子里的桃树下, 手里拎着一壶清酒,神态从容清冷。画者笔法娴熟,寥寥几笔却将画中人勾勒得神形俱全,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画中人的身份。 左曜的目光落在了画面的右下角,几行清隽的小字力透纸背, 那笔法铁画银钩,却又带着一股缱绻不断的温柔:症候来时, 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注:1) 落款为:时陵光, 天恩十年九月初二, 子时。 左曜有些想笑, 这首词他是知道的, 是下界一位颇有名气的诗人撰写,开头一句为: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 便害相思。 但是这首词乃是倾诉少女芳心暗许的倾慕情怀,陵光画的是他,用这首词颇为不恰,也不知是谁教给他的,竟让他胡乱用在此处。 更让他觉得无语的是,眼下正是圣恩元年,陵光留下的落款却是天恩十年。 左曜的眼底透出几分笑意,陵光这孩子果然是不谙世事,但是模仿大人画画落款的样子倒是可以想见的可爱。 也不知他昏睡了多久,见到这幅画以后的左曜,十分想要把自己乖巧的小徒弟招来亲亲抱抱举高高,再捏一捏小崽子圆润的小脸。 他昏睡的时候,也不知陵光吃得好不好,有没有饿瘦? 想到这里,左曜转身就想往门外走。 但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却又忽然停下来了,眼神惊疑不定地转回挂在墙上的那副画上。 这几行字迹...... 他想起了什么,连忙从自己的储物戒里找出一张有些发皱的白纸,拿出那张纸上的字迹与画上的字迹对比了一下。 白纸上清晰写着‘巳时三刻,天玄剑门外翠屏峰追昔亭,恭候剑仙。夜岚字。’ 画上的字迹与白纸上的一模一样。 夜岚,不是陵光身边那只凤凰么? 左曜沉默地收回手中的纸条,或许是夜岚教的陵光写字,所以两人的字迹也一样吧,倒是他想得太多了。 他推开房间门走出去,发现院子里头空无一人,倒是角落里那颗活了五百多年的桃树开得越发繁盛了。 左曜在院子的石凳上坐下,有些奇怪为什么三位弟子居然没有一个人在。 就算景行还在闭关,璇音那丫头也不是个耐得住寂寞的性子,怎么可能真的陪着她大师兄闭关半年? 而且,时陵光又去哪儿了? 突然,一声清脆的凤鸣响彻天际,左曜抬头,就看到一只漂亮的金红色凤凰展开双翼,拖着长长的华丽尾羽划过天际,最后落在了院子里,它的背上还背着一名穿着红衣的小孩。 “陵光,过来。”左曜见状,笑着对凤凰背上正吃力地抓着凤凰翎羽往下跳的小孩道。 那小孩猛地一回头,手上无意识地一用力竟把凤凰脖子上的羽毛揪下来几根,疼得凤凰破口大骂:“你特么这次绝对是故意的吧?左大美人叫你一声你就这么大反应,左......左大美人!” 然后凤凰尖叫了一声,话音戛然而止。 看清楚那小孩的正脸以后,左曜有些尴尬。那小孩虽然长得也很乖巧,但是看上去瘦伶伶的,细胳膊细腿,比时陵光瘦弱多了。 然而让左曜更尴尬的是,那小孩子竟然一头就冲过来抱住了他的胳膊开始嚎啕大哭,哭得像是个受了天大委屈后终于见到家长的小可怜。 左曜被他这豪迈的哭声镇住了,然后轻轻地抬手摸了摸小孩的头,谁知那小孩竟然哭得更起劲儿了,边哭边含糊不清地说:“嗷呜呜呜......终于醒了......主人......” 左曜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对面已经幻化成人形的夜岚,低声询问他:“这是谁家的小孩儿?” 夜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趴在左曜胳膊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孩,告诉他:“你家的啊。” 左曜一愣,然后把小孩的脸抬起来看了又看,难以置信地皱起眉头:“这是陵光?怎么饿得这么瘦了?” “咳咳咳咳......”夜岚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乖徒弟,你怎地饿得比以前还矮了些?”左曜无比困惑地看着那小孩儿,“难道小孩子饿久了还能饿得长相也跟着变了?” “嗷呜呜呜~”小孩的哭声响彻天地。 左曜彻底无语了,他怎么感觉自己越安慰这孩子越伤心? 夜岚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能不伤心吗?自家主人居然认不出幼年形态的自己,他要是红豆就直接躲回血界秘境里自闭个几十万年了。 突然,院子外头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左曜跟夜岚同时转头,不过前者是疑惑,而后者的脸上则挂着一脸看好戏的笑容。 门口站着一名身形高大的少年,他的五官俊美凌厉如神,眉心处有一点红色如火焰的印记。那是当初红豆封印神血留下的记号,左曜的眉心处也有个一模一样的印记。 少年那双黑眸却比夜空深处没有星辰可以抵达的角落更加幽暗,暗得只剩一片死寂,仿佛世界上所有的光都会在那片黑暗中湮灭。 他的脚边滚落了一堆灵石,想必方才重物落地的声音便是由此而来。 然而,此时那双眼眸在看到左曜的一刹那却像是遇到了星火的火油,噌地亮了起来。于是连那片黑暗无光的夜空深处也平添繁华如夏夜的星光,就像是亿万繁星在这一刻突然冲破了黑暗,点亮夜空。 少年的整个世界都变得光明起来。 左曜一怔,掌心的手指下意识地握成了拳头。 尽管这是他这一世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但是他却在前世已经无数次地尝试过想要触摸他。 长大以后的时陵光,果然和前世一样俊美高大,他的身高比左曜还高了半个头,光是站在门口就挡住了整个院子门,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 “师尊!”时陵光这一嗓子竟然是把嗷嗷哭的红豆的嗓音都压下去了。 他大步流星地冲到左曜身前,完全不顾旁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红豆,长臂一展就把左曜整个人都搂到自己怀里,然后再把脑袋埋到左曜的肩头,贪婪地吸取着怀中人温暖馨香的体温。 左曜陡然被时陵光抱在怀里,看着埋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一时间更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小小的时陵光整个赖在他怀里的时候,他的心里总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怜惜和疼爱之情,然而当角色互换的时候,已经长大的时陵光给予他的压迫感却让他感到几分不自在。 等等? 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左曜费劲地挣脱了时陵光的拥抱,惊诧地看着眼前已经比他还高的少年:“陵光,你是吃了什么灵果仙草还是用了什么秘法,怎么变得这么大了?” 时陵光闻言,眼底的神情复杂又心疼,他伸出自己骨节分明的大手拉住左曜的手,十分委屈地告诉左曜:“师尊,你已经睡了十二年了。” 十二年? 左曜眨眨眼,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半跪在自己身前的少年,又看看旁边哭得凄惨的小崽子和双手环在胸前看热闹的夜岚,终于发现这几个人的变化的确比记忆中大了很多。 难道他真的是一觉睡了十二年而自己还不知道? “今年是何年月?”左曜轻声询问。 时陵光紧紧地拉着他的手告诉他:“当初师尊将魔修一举歼灭后,下界的明亲王在沈叔叔的帮助下与朝廷正式开战,交战两年以后人间改朝换代,所以现在是天恩十年,今天是十月初十。” 左曜不知怎的想起挂在房间里的那副落款在九月初二的画。 如果他真的睡了十二年,那么如今的时陵光应该是十七岁了。想到这里,左曜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淡淡的遗憾。 他不知道在没有他参与的日子里,时陵光的生活过得怎么样。他缺席了的这十二年,错过了陵光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成长为一名顶天立地的少年这段最应该由他守护的人生。 “师尊,你掐我一把吧。”时陵光忽然拉着左曜的手掌往自己的脸上凑。 “掐你做什么?”左曜好笑地看着眼前俊美英挺的少年。 时陵光的声音变得小心翼翼:“掐我一把,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左曜一愣,被时陵光抓在掌心的手也忘了抽回:“你经常做这样的梦么?” 时陵光轻轻地点点头,像是生怕自己一用力,便将这美好得不真实的梦境打碎了:“算了,师尊你还是别掐我了,要是这是做梦,就让我再梦得久一点吧。” 左曜闻言,想起他方才看到的陵光那死寂的眼神,心中顿时泛起阵阵细密的疼惜,胸腔里头的酸楚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这孩子之前那般依恋于他,他的沉睡恐怕给时陵光带来的伤害并不比任何人小。 这孩子,永远能戳中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看看师尊,这不是梦。”左曜抬手,轻轻地抚摸过时陵光那乱糟糟的发顶,又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连头发都不好好梳理?” 时陵光露出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有些委屈还故作坚强的笑容:“师尊不在,都没有人给我梳头。” 左曜看着少年乱糟糟的鸦色长发,声音更加温柔了:“......拿梳子来,为师给你整冠。”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陵光的生活必然不如人意。想到前世幼年的时陵光在天玄剑门内遭受到的欺辱和委屈,左曜就觉得心底无比愧疚。 他还是没有做到自己的承诺,没有保护好这个孩子。 夜岚看着左曜的眼底居然隐约有水光点点,不由得在心里为时陵光竖起大拇指点赞。 不愧是跟他定下了契约的男人,三言两语就能把左曜这样一个清冷美人给整得快哭了。 厚颜无耻的程度简直无人能及。 这十来年时陵光在天玄剑门里的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好了好吗? 左曜当初以一己之力退魔修数百高手,那一幕修界众人有目共睹,天玄剑门那几个返虚期老祖更是直接打破了自己不插手俗务的规定,将还在沉睡的左曜任命为掌门。 有了掌门亲传弟子的身份护航,再加上时陵光自己在最后关头分到了红豆几十万年修为的一半,五岁就成了化神初期的强者。 虽然他对外称自己只有金丹初期的修为,但是也打破了当初左曜创造的记录,成为上界又一个让人又羡又妒的传说。天玄剑门里的门人就算脑子里进熔浆了也不会给他气受。 时陵光虽然在没有左曜的这段时间里把日子过得死气沉沉地,但是现在还能装可怜骗一波左曜的疼爱和怜惜,也不亏吧。 桃树下,左曜把时陵光头上的发冠取下,仔细地将他的黑发握在掌心,一点一点地用玉梳将他的长发梳理顺滑,最后再用掌中的发冠将少年的长发稳稳地束起来。 “这发冠怎么有些眼熟?”左曜盯着他头顶的发冠瞧了又瞧。 时陵光嘿嘿一笑:“这是师尊的。” “你身上的衣服怎么有些眼熟?”左曜又问。 时陵光继续傻笑:“这也是师尊的。” 左曜:“你腰上的玉牌......” “师尊的。” “护腕......” “师尊的。” “那把剑......” “师尊的。” 左曜揉了揉眉心:“你先让我静静。” 作者有话要说:沙雕小剧场: 楼主 左曜:师尊还没死弟子就把师尊的东西全都据为己有怎么办?在线等,急。 1楼 夜岚:打死算了。 2楼 红豆:同意楼上。 3楼 秋玉玲珑:有趣,不如来我丹鼎阁喝一杯? 4楼 温景行:师尊您别生气,我这就让师妹把偷拿出来的锁妖塔送回去。 5楼 楼主 左曜:哦?还有璇音? 6楼 玄渊:虽然我是个暂时下线的反派但是我还是要哈哈哈哈哈哈哈...... 7楼 玄钺:建议连楼上那个坑货一起打死。 ---------------------------------------------- 注1:出自《折桂令·春情》,作者:徐再思 全文如下: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第69章 徒弟很神秘(十四) 半个时辰以后, 左曜对上界这十二年来发生的事情终于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在他昏过去以后,天界一道法旨降临,留下了三道令牌, 而且那三道令牌在上界几千双眼睛的注视下直接没入了左曜的储物戒中。 储物戒有左曜的精神烙印,在他没死之前, 旁人是绝对不可能打开他的储物戒的。 法旨宣称, 在场修士助力伏魔有功,故留下三枚令牌, 凡持有令牌者可直接免去天劫之苦,飞升天界成为真仙。因左曜在此次除魔战场上功绩最显,便由他来安排分配令牌归属。 一道法旨, 再次将左曜推上了修界的风口浪尖。 然而无论那群修士再怎么抓耳挠腮地想要得到令牌, 都只能乖乖地耐着性子等左曜醒来,再说其他。 故而这十几年来,天玄剑门突然摇身一变,从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成为了修界各派都想要结交讨好的执牛耳者。 如今若要说起谁是上界第一门派,恐怕再不会有人给出第二个答案。 左曜果然在自己的储物戒中摸出了三枚华光灿烂的令牌, 每枚令牌中都镌刻着一个威严有力的敕字。 单看着那令牌上的字迹,便有一股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 左曜收回令牌, 眉头皱得很深。 他不愿参合修界事物,只想守着淬剑峰和自己的三个弟子安静修道。但似乎在冥冥之中总有一种力量逼迫着他不断向前, 而且已经提前规划好了他的未来。 这种感觉, 让他十分不喜欢。 “怎不见景行和璇音?”左曜又问。 时陵光闻言, 挠挠后脑勺:“大师兄想必此刻正在下界, 呃,游历呢,二师姐也陪他同去了。” “去下界做什么?”左曜不解, 随后想到前世那个一蹶不振的大徒弟,心中不免担心,“可是他修行上出了问题?” 时陵光也不知该怎么说,便道:“师尊您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左曜目光微凝:“带路。” 自天恩元年起,人间下界百废待兴。 明亲王登基为帝后着实颁布了不少兴国利民的政令,如见减少赋税、大兴科举、安抚边国、整顿吏治等,十年时间,竟然也将大幽朝发展得稍有起色。幽都乃天下万城之首,集天下权贵名利于一城。更有‘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磅礴之势。 幽都宽敞的青石街街上车水马龙,两侧的商铺鳞次栉比,街边行人更是摩肩接踵络绎不绝,已经是颇具繁华盛世的煌煌气象。 刚刚下过一场雨,宽阔悠长的街面上透着几丝沁凉的寒意。 街边转交的茶楼里,坐着两名模样出众的男女。两人只叫了一壶茶和两碟点心,却已经在临街的位置坐了将近两个时辰了。 碍于两人身上都透出不凡的气势,再加上他们的赏钱也给得阔绰,店中掌柜和小二都对两人颇为恭敬,心知这两位贵客喜欢安静,便特意将雅间的屏风挡上,给两人留下足够的空间。 雅间沿街的一侧,摆着一排红泥小火炉,炉子上烧着开水,清澈的水面一直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水泡,片片浅白色的水雾升起,模糊了两人的面容。 “师兄,今天可能不会出来了。”璇音扫了一眼对面紧闭的深红色宅院大门,轻声对坐在对面的温景行道。 温景行顿了顿:“再等等看。” 璇音轻叹了口气,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口水,转头继续盯着对面的那扇大门。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那扇门突然打开了,几名穿着青灰短衣的下人推开门,随后便有两名模样清秀的侍女扶着一位端庄秀雅的年轻夫人从门内走出,那夫人的左手还牵着一名十来岁的漂亮女孩。 在见到那名女孩的时候,温景行的眼睛都亮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起身走过去,却被璇音一把抓住了衣袖:“师兄,别过去。” 温景行闻言,紧紧地抿着嘴角,眼神却一直追随着夫人带着小女孩儿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地行走在宽阔的道路上,哒哒的马蹄声一下一下地敲在温景行的心头。 “这就是你这么些年修为一直停滞不前的原因么?”一个清冷如月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温景行猛然回头,就看到白衣如雪的师尊站在他身后,眼神平静得像是无波无澜的深潭。 “师尊!”他愣愣地望着左曜,许久之后才涩着嗓音开口道。 他想上前抱一抱师尊,确认眼前的师尊不是他的幻觉,但是他还没有动作,旁边的璇音就像一阵旋风一样刮过,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左曜,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呜呜呜师尊真的是你吗?你终于醒了......” 时陵光站在左曜身后,十分想动手将二师姐从师尊的身上撕下来,但是看着少女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他只能忍着心里的郁闷默默地站在旁边生闷气。 就这一次暂时让师姐抱一抱好了,以后再也不给抱了。 左曜低头看着怀中已经长成亭亭玉立大美人的璇音,嘴角微微勾起,温柔地拍拍她的肩头:“别哭了,哭起来都不漂亮了。” 又掏出一张手巾,仔细地将小丫头眼角的泪水一点点擦干净。 “差不多得了啊二师姐,你把师尊松开。”时陵光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上前把哭得伤心的璇音劝开,“师尊这次是为了大师兄才下山的。” 果然,他一提温景行,璇音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她抽抽噎噎地看了左曜一眼:“师尊,大师兄他只是......” “那个小丫头,是青莲夫人的转世。”左曜一眼就看穿了那个女孩儿的身份,转头看着温景行。 当初温熙华被玄钺吞噬元魂而亡,青莲夫人因为与他一同服用过同心莲子的缘故也濒临死亡。 幸而红豆及时赶到,用左曜交给他的安魂灯护住了青莲夫人的元魂,只要她继续在安魂灯内修炼个几百年,也可以以魂体的方式成为地仙。 左曜将安魂灯交给了温景行,但是他没有想到温景行居然会选择让青莲夫人的元魂归入轮回。 温景行微微垂下眼睑:“母亲她......这一世活得并不开心,我只希望她能够忘记今生百种苦处,重新投胎,获得新的人生。母亲她,应该也是这样希望的。” 左曜看着自己的大弟子,原本该意气风发的他如今却过早地被现实折磨得失去了少年的锐气,变得过分沉稳和安静。 这一切都是温熙华做的孽,然而后果却无可避免地波及了他的大弟子。 “你该知道,元魂重入轮回以后,会被天地规则清洗曾经的记忆,了结前世今生的因果。你执着于此,又是何必?”左曜轻叹一声。 人类有三魂六魄,三魂乃是先天所有,分为天魂、地魂和人魂。附气之神为魂,附形之灵为魄。人魂又称命魂,在三魂之中最为重要,乃是承载着此人一生的记忆和因果。至于六魄则是三魂在附着母胎之后,因为自己前世的因果、父母的运势以及其他外因而在后天形成。 青莲夫人的命魂已经历经天地灵气的清洗,前尘之缘已经斩断,温景行执着不肯放手,长此以往恐怕不但会耽误他的修行,甚至还会让他因此产生心魔。 所以,左曜在看到那个小女孩的瞬间,就决定要趁早斩断温景行的执念。 听了左曜的话,温景行沉默了片刻后才低声回答道:“师尊,弟子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 他攥紧了拳头,但是要真的做到不管不问,真的很难。 “为师陪你去,与她道别。”左曜看着温景行,眼神缓和了几分,“你若执意要与她接触,恐怕你的气运也会影响到她的这一世,明白么?” “弟子明白。”温景行终于微微点点头。 时陵光的手指头不由自主地缠上了左曜的衣袖,左曜回头看了他一眼。 “习惯了。”时陵光干笑着松开手指。 左曜摇摇头,长袖一挥,雅间的几人全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等店中小二估摸着时间提着铜壶准备去为贵客续水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的人都消失不见了,倒是桌面上多了一锭成色十足的银子。 “真是奇怪。”小二疑惑地摇摇头后,笑眯眯地将那锭银子揣入怀中。 幽都城外,九寒观。 这座道观里头有好几个德高望重的道长坐镇,城里的世家小姐和贵妇命妇最爱来此烧香拜神。 赵夫人是当朝兵部尚书的儿媳妇,她的夫君小赵大人年纪轻轻就以文科状元之才入了翰林。一门双贵,再加上她为夫君诞下了长子长女,如今的她也算得上是人生得意了。 今日,为了入寺还愿,她也把年纪稍长的长女赵欢意带上。 只是入门以后,九寒观里却不见往常迎客的知客道人。 赵夫人有些疑惑,倒不是她拿乔,只是以她的身份,以往哪次来上香不是一大群人鞍前马后的伺候着,怎么这次来了却坐了冷板凳? 一行人在大殿中也不见道人,穿过后殿终于见到一名步履匆匆的小道士,一名家仆便上前将他拦住。 “这位小道长。”赵夫人平易近人地上前问道,“怎不见其他道长?” 那小道士也认得赵夫人,忙合掌行礼:“无量天尊,夫人有礼了。方才有四位大能前辈偶然驾临我们小观,一时兴起要为我们传授真经,师叔师伯和各位师兄们都赶去听讲了,故而各处都没有人。” “传经?那我们岂不是白来了?”家仆有些不满道。 小道士迟疑片刻后道:“呃,那几位前辈也颇为慷慨,说只要愿意听经,无论是修士还是平常百姓,都可前往。夫人若是想去,倒也无不可。” 赵夫人闻言,心中一动,忙笑道:“那还烦请小师父在前面带路。” 小道士微微颔首,领着赵夫人一行便往后堂赶去。 后堂是一处空院子,几人还未走进便看见院子里头黑压压的一片人影。 在人群最前面,有四位一看便知气势非凡的修士盘膝坐在最中间,当中一名青衣男子俊美如神,而他身侧的白衣少年则是英俊桀骜。再旁边的青年俊朗温润,最左侧的少女则是如清水芙蕖,雅致脱俗。 赵夫人自忖在这幽都之中也算是见过了不少姿容绝佳的人中龙凤,但是这些人的容貌加起来却也不及座上四人。 看来那些上界修士果然是承蒙天眷之人,就连模样也是生得格外俊美。 左曜的声音不大,却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一卷经文讲下来足足两个时辰,而在座的人却恍觉时光倏忽,根本还没听得过瘾时间便已经过去了。 “前辈字字玑珠,却肯花费时间为我等愚人讲经传道,尊上品格,堪比日月。”道观主人见左曜已经讲完一卷经书,而他自己更是受益匪浅,从中收获良多,体内凝滞不前的修为也隐约有了开窍的痕迹,不觉对左曜大肆赞美。 左曜轻笑一声道:“不足挂齿。我手中有一物,须得择一位有缘人相赠,景行,你去吧。” 一听说这位世外高人要赠送东西,在场的人都激动起来,每个人都尽量抬着头,希望自己会是那个有缘人。 赵夫人也听得此话,不觉有些羡慕,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好运气,能被这位高人选为有缘人。 谁知那名高大温润的青年竟然穿过人群,停在了她女儿面前。 赵欢意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陌生的大哥哥,却觉得他好像有些眼熟,便不自觉地站起身来仰头望着他。 “这枚玉符你仔细保管,可护你此生平安喜乐。”温景行将掌中玉符递给对面的小女孩,声音有一丝颤抖。 赵欢意看着那枚青翠欲滴的玉符,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来握在掌心:“谢、谢谢大哥哥。” “不客气。”温景行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离开了。 “意儿,一定要好好保管这枚玉符哦。”赵夫人惊喜之余,连忙提醒女儿要将玉符仔细收藏起来。 赵欢意总觉得这个大哥哥似曾相识,望着温景行离开的背影,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有些无措地回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娘,我觉得心里好像有些难过。” “乖。”赵夫人轻轻地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发顶,温柔的牵着她的手随着四散的人流往前殿走去。 温景行也随着左曜御剑离开了九寒观。 两边都没人回头。 此去,便是再也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9 03:43:58~2020-07-30 15:3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烛 2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徒弟很神秘(十五) 是夜。 左曜看了一眼还在房间里磨磨蹭蹭不打算离开的时陵光, 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还不回去休息么?” “我这不正准备休息呢吗?”时陵光眨眨眼,特别利索地一翻身就趴在房间的大床上,然后一把将被子拉过来盖在胸口, 闭上眼睛就要睡觉。 左曜顿了顿, 推开大门:“你的房间在外面。” “师尊。”时陵光特别可怜兮兮地从被子里探出头, 试图用自己屡试不爽的招数让左曜心软,“今天晚上想跟你睡,求求你了......” 左曜无语扶额:“你如今多大年岁了?” “多大也是师尊的小徒弟。”时陵光厚着脸皮在床上卷着被子滚来滚去,继续像个孩子一样卖萌撒娇,“师尊,别赶我走嘛, 难道我长大了你就不爱我了吗?” “师尊,这是雷长老送来的......”捧着掌门令走进房间的温景行眼神呆滞的看着把自己卷在被子里的时陵光,眼角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时陵光这些年在上界名声大噪,加上他人狠话不多, 年轻实力强, 外界的人都将他尊为陵光剑仙,并不敢因为他年少就轻视于他。 就连温景行自己也想不到,时陵光在师尊面前会是这样一幅惫懒无赖的模样, 活脱脱一个当街撒泼的市井小流氓么! 他忍着脸上的笑意目不斜视地把掌门令递给左曜:“师尊。” 这些年一直是雷长老代掌天玄剑门, 既然左曜已经醒了, 雷长老也在第一时间打算将掌门令还给左曜。 左曜看着那枚掌门令,眉头深深地锁起来:“不要。” “哈?”温景行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左曜又重复了一遍:“不要,还给他。” 他才不想当什么掌门呢! 时陵光也手忙脚乱地从被窝里爬出来, 十分坚定地赞同左曜:“就是,为什么要把这么辛苦的事交给师尊?” 要是师尊被这些杂务缠身,那陪他的时间不是就更少了吗? 温景行默然。 或许也只有眼前这俩人会把修界人人趋之若鹜的天玄剑门掌门之位看成一件苦差事吧。 打发了温景行后, 左曜看着黏在床上死也不肯挪窝的时陵光,无奈地开口道:“就这一次。” “好嘞。”时陵光立刻高兴了,连忙对着左曜拍拍身边的空位置,“师尊,快过来快过来。” 左曜:“?” 虽然有点奇怪但是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奇怪。 “你睡吧,为师不用睡觉。”左曜拒绝了时陵光热情的邀请,在外面的蒲团上坐下来,看来是打算打坐修炼了。 时陵光英俊的脸皱成一团,好容易爬上了师尊的床但是师尊陪着怎么成? “师尊,你在找什么呢?”时陵光赤着脚跳下床,见左曜在房间里翻找着什么,立刻凑过去询问,“我帮你找吧。” 左曜找遍了书架后,打开旁边的箱子继续翻找:“我记得我有一本经书应该是放在这里的。” “哎,那里没......”时陵光见他要打开旁边的箱子,下意识地走过去想要阻止,不料左曜已经快他一步将箱子打开了。 “怎么了?”左曜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小徒弟的表情怪得很。 时陵光干笑一声,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左曜低头,发现箱子里头是一幅幅卷起来的画。他并不爱好画画,这堆东西也不是他的。 他俯身随手从箱子里拣起一卷画,打开看了一眼。 画中的人竟还是他,只是挽起衣袖在厨房里洗手做羹汤,眼神专注地盯着掌心中捏成一朵花形状的点心,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温柔的笑。 他似有所感,又拣起另一卷画打开看,画的是他在灯下看书的模样。 “师尊......”时陵光心中一紧,生怕自己那份不得见光的小心思会被左曜发现。 如果师尊生气了,他该怎么辩解才好? 左曜又打开了几幅画,无一例外画的都是他。他挑眉看着时陵光:“这些都是你画的?” 时陵光心惊胆战地点点头:“呃,没错。” 左曜抬手,想要像以前一样揉揉小徒弟的发顶,才发现小徒弟的个子已经比他高了半个头。 时陵光立刻蹲下来,主动拉着左曜的手掌落在自己的发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师尊的表情:“师尊,你生气了吗?” 左曜疑惑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生气?” 时陵光:“......” 好吧是他想多了,师尊就算是睡了这么多年醒来一样对感情这方面的问题没开窍。 既然如此...... 时陵光突然大着胆子长臂一展,就抱着左曜的腰将他打横抱到床上放下:“师尊,陪我睡觉。” 果然,左曜好气又好笑地拍了拍他的头:“怎么越来越没大没小的?” 时陵光见左曜没有生气,胆子越来越大,厚着脸皮撒娇卖萌非要师尊陪着一起睡觉,他的力气简直比左曜还大,此刻死死地缠在左曜身上,左曜简直拿他没办法。 “罢了罢了,睡觉吧。”左曜没有发现,在面对自己的小徒弟的时候,他总是妥协再妥协。 然而时陵光却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觉精神一振。师尊对他无底线的包容,说明在师尊心里,他一定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有了这样的认识,时陵光忽然间自信爆棚。 他一弹指熄灭了外头的灯火,在左曜开口前就松开了双手,却依旧把另外一只胳膊压在左曜的腰间,然后心满意足地开口:“师尊,睡吧睡吧。” 左曜面无表情地将横亘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拍开,有些犯愁地转身背对着时陵光。 小时候的小崽子这样粘着他他的确会很开心,但是当小崽子长成挺拔少年还这样粘人的时候,他就开始担心起来了。 小徒弟对他的过度依赖对于他日后的成长没什么好处,他总不可能陪着陵光一辈子,以后很长的一段路,他总要自己一个人往前走。 想着想着,原本毫无睡意的左曜竟然也生出一丝困倦,随后竟闭着眼睛睡着了。 时陵光偷偷地伸出手搭在左曜的腰间,另一只手偷偷摸摸地抚上左曜的发尾,就这样听着师尊绵长平稳的呼吸睁着双眼直至天明。 又在左曜睡醒之前偷偷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左曜在重伤昏迷十多年后终于醒来了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上界各派。 第一个登门拜访的人虽然不受时陵光欢迎,但是却也在意料之中。 秋玉玲珑在一大早就抵达了淬剑峰。 温景行和璇音都对这位修界前辈印象不错,也没有特别禀告左曜便将她迎入院中:“师尊还在休息,还请阁主稍候片刻。” 璇音为她端来了泡好的极品灵茶并着几碟子点心。 秋玉玲珑笑着喝了口茶:“不告而来,当真是打扰了。” “阁主客气了。”温景行微笑,“师尊和小师弟应该很快就起来了。” 秋玉玲珑用茶盖撇开水面上的茶叶低头轻啜一口茶水,一股温暖的蕴含着充沛灵气的茶水入腹,顿时让她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当她抬头的时候,正好看着左曜推开房间门走出来。 她的脸上立刻露出一抹笑容,正要将手里的茶杯放下,就看到时陵光跟在左曜身后,一边整理自己的腰带一边往外走,嘴里还在半撒娇似的抱怨着:“师尊你弄得我好痛。” 左曜回头瞪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自己乱动!” “噗~”秋玉玲珑一口茶喷出老远。 她猛地站起身来,面色尴尬地看看时陵光,又看看左曜:“你们......你们......睡在一起?” “嗯。”左曜点点头,不明白为什么秋玉玲珑会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 她的脸色更加诡异了:“你们......你......” 难道这两个人真的在一起了? 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旁边璇音、温景行以及趴在树上的夜岚和红豆,发现他们的神色都特别平静,心中更是装满了问号。 难道说,就连这几个人也默认了左曜和时陵光在一起的事实了? 时陵光也注意到秋玉玲珑的神色,随后便想到了什么,抬手无比自然地把左曜的发尾整了整,然后低声在左曜耳边道:“头发都有些乱了。” 左曜不以为意,任他帮自己顺好头发,这才看着秋玉玲珑:“阁主,请坐。” “啊,我想起我还有事要和玥长老商议,就先告辞了。”秋玉玲珑结结巴巴地站起身,勉强笑了笑跟左曜打了个招呼,转身就御器离开了。 留下左曜一脸茫然,她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师尊,还是有点儿疼。”时陵光龇牙咧嘴地揉揉发顶。 左曜回头瞪了他一眼:“那你下次自己梳头,别来找我。” 时陵光寸步不离地黏在左曜身后,闻言立刻理直气壮地反对道:“不行,我不会。” 左曜:“......” 温景行挠挠头,看着这一幕倒也觉得颇为温馨。 璇音也表示,好像还是师尊和小师弟的感情最好了,不过她有大师兄了,师尊多疼小师弟一点儿也没有什么不对。 玉虚峰上,秋玉玲珑神色尴尬地看着玥长老:“长老,我之前托您帮我说和的那件事,还是算了吧。” 玥见闻言,关切地询问:“阁主是觉得左曜配不上您?” 一天前秋玉玲珑才送来密信,说希望她能帮忙给左曜和秋玉玲珑之间说和一番,若是能玉成其事自然是最好的。 这才不到一天秋玉玲珑就改口了,就算是变心也不该变得这么快才是。 秋玉玲珑苦笑一声:“左曜剑仙天人之姿,只有我配不上他的。” “那是他做错了什么事惹您不快了?”玥见又问。 秋玉玲珑摇摇头:“长老不必再猜了,是因为左长老他已经心有所属,所以......原是我有缘无分罢了。” 玥见比秋玉玲珑更加震惊:“这,左长老有了心爱之人?我怎么不知道?” 左曜沉睡的这些年,随侍在他身边的只有他的那几个徒弟和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孩儿,再没有别的人接近他。 如今温景行与璇音已经是剑门上下公认的一对了,左曜身边再没有别的女人,怎么可能会突然冒出来一个所谓的心爱之人? 秋玉玲珑听了她的话,眼神变得更加苦涩了:“这个......就请玥长老别在追问了。我想总有一点,左长老会将此事告诉诸位的。” 玥见:“......”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既然秋玉玲珑这样说了,或许左曜当真是有了自己的心爱之人也未可知? 既然左曜还不打算公开,那么她也别去自讨没趣追问到底了。 虽然,还是很好奇。 第71章 徒弟很神秘(十六) 在秋玉玲珑之后, 又有各大宗派的实权人物也都纷纷赶到昆墟的玉虚宫。 与前次相比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甚至不必天玄剑门派发请柬,一个二个就自己积极主动地往这边聚集了。 玥长老与雷长老两人见状, 交换了个眼神, 心底多多少少都有些担心。 此次集会并非他们召集, 而是那群修士主动登门,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们就是冲着那三枚天界的令符而来的。 但是事实一刻没有捅破,他们便也都端着上界高人的出世之态,从容不迫地与其他各派的人颔首示意,点头问安。 若是不能安排出一个合理的令牌分派方案, 天玄剑门终究是会被人妒忌怨恨,招致无妄之灾。 就在两人担心之际,一名俊朗男子雍容而至,众人转头看过去, 纷纷露出笑脸相迎:“扶风城主, 请坐请坐。” 扶风大摇大摆地坐在最前面的一个空位上,脸上挂着谦逊而得以的笑容。 自从十二年前那场旷野之战后,青灯道人死于魔修之手, 扶风公子便理所当然的继承了九幽城的大权。 然而让上界众人意外的是, 扶风公子从此便像是变了一个人, 不但遣散了神玑宫内的那群漂亮侍妾,还昼夜不休地励精图治,在短短数年间便将九幽城的版图再度扩大, 九幽城更是稳稳坐牢了天下第一城的美称。 众人都道,必是青灯道人的死影响了扶风公子,才会让他改邪归正, 成为一个百姓称颂的好城主。 而且扶风公子在治理九幽城之余,在修炼方面也勤耕不辍,竟然也堪堪达到了化神初期的修为实力,在上界也能跻身一流强者的行列了。 左曜等人随后也踏进了大殿。 那群人的注意力顿时就从扶风城主转移了过来。 左曜觉得走在最前面的几个人他看着都有些陌生,似乎并不是以前的那几个掌门。 “大战之后,很多门派的掌门和长老都受了重伤,那些闭关疗伤不能出来的,都换了掌门或者指派了代掌门。”时陵光紧紧地跟在左曜身边,就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小跟班。 左曜微微颔首,眼神从扶风城主的身上划过,眉头微微皱了一瞬。 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他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却也感应不出来。 “左长老。”扶风城主起身对左曜微微颔首,却决口不肯提当初在青灯道人的主持下认左曜为义父的事情。 当然,披着扶风壳子的玄钺还是要脸的,就算他不得已只能躲在这具身体之内,却也绝对不会称自己的死对头为爹的! 他乃是天生地长的上古魔神,怎么可能把一个先天神灵当做义父?作为魔神,他也是高傲的。 左曜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转过头在最前面的空位上坐下了,原本喧闹的大殿上此刻忽然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只是双目热切地盯着坐在前头的左曜,等着他开口说话。 “紫霄剑宗怎么没有人来?”环视四周一圈后,左曜转头询问身后的时陵光。 时陵光当着众目睽睽之下,贴在左曜耳边告诉他:“紫霄剑宗的掌门风清莛被魔修重伤,据说要闭关百年不出。他的长女风舞蝶跟扶风成亲了,如今这扶风既是九幽城城主,也是紫霄剑宗的代理掌门。” 左曜闻言,修眉微挑。 紫霄剑宗好歹也算得上是上界七大门派之一,怎么如今却沦落到要一个外人来执掌大权的境地? 看出了左曜的疑惑,时陵光又补充道:“十二年前的大战中,紫霄剑宗的高手几乎是倾巢而出,他们的损失也是最重的,那些金丹期以上的高手十不存一,活下来的也都受了重伤。所以......” 左曜收回目光,原来如此。 紫霄剑宗本就后继无力,若是连撑门面的那群高手都折进去了,的确也就没有什么威慑力了。要不是风舞蝶与扶风联姻,拉拢来了这个化神期强者,只怕他们连七大门派的头衔都要保不住了。 只是扶风公子成为了九幽城和紫霄剑宗两大势力的实权人物,又在当初的抗魔战场上看着好像也挺卖力,浪子回头的人设也立得稳稳的,如今在上界竟然也颇为受人尊敬。 “左长老,您应该也知道我们这群人为何会聚集在此。那三枚令符乃是天界赠与上界修士的,还请您拿出来,容我们大家一起商议一个合理的分配方法。”扶风城主开门见山地把在场所有人的心声都说了出来。 左曜环视人群一周,见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着扶风城主的话,微微勾起嘴角问道:“不知城主所谓合理的分配方法,是个怎样的方法?” 扶风城主立刻道:“三枚令符,您当初在大战中居功至伟,所以您若是留下一枚令符,我们大家决无异议。至于另外两块令符么,在下认为还是应当交出来让其余六大门派商议该如何处置。” 左曜挑眉,这个处置办法看上去,他倒是最大赢家了,至于其他六大门派分夺两枚令牌,一切也都是以实力为准,看似也颇为公平。 但是,若他当真将这两枚令符随意交给这群人处置,最后会落到谁的手中还真的不好说。 “师尊。”时陵光习惯性地揪住了左曜的衣袖。 师尊在战场之上的功绩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得到一枚令符也是理所应当,但是师尊若拿了令符飞升天界,只留下他一个人在人界,他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的眼中划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冷意。要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杀人夺令,他也要随着师尊同去天界。 “扶风城主,你这般计划,却把我们这些门派置于何地?我派师祖在抗魔大战之中全数覆灭,难道不配得一枚令符?” “我们百花谷也损失了两位元婴修士,怎地就不配令符了?” “那要这样说,我们凌霄派虽是个小门小派,却也在抗魔大战中出了力,就连掌门也就此陨落......” “你们死的人多纯属自己实力不济,干旁人何事?” “你再说一遍!” 一时间,上百个门派的门人在殿中争执不休,各方剑拔弩张,有的人甚至已经掏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器,眼看就要在玉虚宫内见个高下。 左曜微抬手指,一股强大而无形的威压瞬间扑面而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扶风城主此法,也有可取之处。”左曜不紧不慢地开口,“但若只让七大门派的人分令符,到底对其他门派不够公允。” 扶风城主的脸色不大好看。 他作为魔域之主太久了,在魔界呼风唤雨执掌他人生死已成习惯,故而也就只想着把七大门派的内部调节到步调一致,却忘了修界不是魔界,他不可能把所有反对的声音都扼杀。 那群低下的修士,如今却也敢站出来挑衅他的权威了。 这就是他讨厌修士的原因之一,这要是在魔界,他不管提出任何意见,都绝对不敢有人站出来反对。 绝对的威严和绝对的统治,才是他喜欢的东西。 他不爽地发出了‘啧’的一声:“那不知左长老有何高见?” 左曜想了想道:“举办一场比试大会,三枚令牌作为奖励,胜出者可得一枚令牌,如何?” “三枚?”秋玉玲珑闻言轻蹙眉宇,“左长老你不留下一枚?” 这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转移到了左曜那张俊美到过分的脸上。 左曜淡淡道:“本座能凭自己的实力飞升,何必借助外力?走捷径虽一时轻松,但实力不够就算是去了天界,也未必能好。” 此话一出,四下俱静。 不少修士都用敬佩的眼神看着左曜,反正易地而处,他们是决计做不到左曜这般坦然,面对着修界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飞升机会也毫不动心的。 或许也只有这样心境的人,才能够在短短数十年之间突破化神期修为。 “左长老鸿俦鹤侣,在下汗颜。”灵宝派万掌门开口道,“只是不知左长老所言比试大会,应该如何筹谋?” 左曜道:“太上玄清境将在不久后开启,凡金丹期以上修士,自认为有能力者皆可参与。按人数分配组队,前三胜者则可得令符一枚,如何?” 太上玄清境,乃是修界最大秘境,也是各派弟子争夺修界排名的重要途径。 太上玄清境内机会与危险并存,是一个试炼门人弟子的绝佳去处。据说此秘境乃是天界一处神仙洞府无意落在人界,又经仙气熏陶千年才形成此秘境。 “我赞成,左长老此计当真再公允不过了。”人群之后,一名身形高大的少年最先开口打破沉默。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一名带着金色面具的少年双手揣在宽大的袖袍里头,正斜倚在旁边的巨大玉石柱子上望着左曜。 看到左曜的目光往这边投来,少年还好心情地对着他挥了挥手。 “这位是?”众人面面相觑,发现竟无一人认识这名奇怪的面具少年。 少年嘿嘿一笑道:“我是炁灵宗的弟子阿明,我的师父和师叔他们都死光了,现在门派里就剩我一个人了。” 炁灵宗? 众人愣了片刻后,终于有一个人想起来这个小门派的存在:“炁灵宗就是天山下的那个小门派,门内一共才十来个人,在抗魔战场上死光了,没想到还剩一个传人。” “年轻人,把面具摘下来我们看看。”万掌门皱着眉头看着那少年,“在这里带着面具做什么?” 少年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万掌门会提出这个要求。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面具摘下,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那是一张怎样惨不忍睹的脸?整张脸都被不知名的物体腐蚀得坑坑凹凹,鼻子嘴唇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双肉.缝似的眼睛勉强能往外看。 似乎是知道自己不怎么入眼,少年又很快拉上面具遮住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我也是怕吓坏了大家,我的脸被魔修的魔液腐蚀了,所以我才总是带着面具,还请诸位前辈不要怪罪。” 左曜轻叹了口气,魔修造成的伤口的确很难修复,就算是化神期的修士也未必能抵抗魔气入侵,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金丹初期的小修士? “如果诸位没有异议,三日之后,就在太上玄清境见了。”雷长老见没有人说话,最后站出来道。 不管是乐意还是不乐意的,最后也都接受了左曜提议的方案,在听出了雷长老赶人的弦外之音后,也都知趣的离开了。 唯独秋玉玲珑在左曜的挽留下,住在了玉虚峰上。 时陵光不高兴地看了秋玉玲珑一眼,转脸就笑嘻嘻地缠着左曜撒娇去了。 秋玉玲珑:“......” 她太难了。 (晋江独家,盗文自重;人穷文丑,盗文留手,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31 17:03:43~2020-08-01 12:4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九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徒弟很神秘(十七) 去昆墟往西十万里, 有大山,名天虞。山中玄境,为太上玄清境。 天虞大山不如昆墟那般奇峰耸翠, 但唯独占了一个大字。它的面积超过了一个小国家, 凡人若是骑马, 便是走上一年半载也未必能翻过这座山去。 第三日卯时,抵达天虞山的修士已经超过了十万。虽然大多数人都没有资格进入秘境争夺令符,但是他们还是积极地赶到了此处。 就算不能进入秘境,能一睹各大门派高手的风采也好。 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一道由各派掌门联手结成的结界将他们拦在了山脚下,没有金丹期修为的人根本不可能穿过这道结界。 左曜带着时陵光和红豆一同抵达时, 正好遇到了一群还在结界门口跃跃欲试的低阶修士试图闯过结界。 三人正要穿过结界,那群修士里突然就有人提出了异议:“你们怎么连小孩子也带进去?不知道非金丹期修士的人不能进入吗?” “就是,总不能仗着他师门长辈修为高就把他也带进去吧?” 时陵光回头看了那几人一眼,目光在红豆身上停了一秒。 他倒是不想带着这个缠人的小鬼, 但是这家伙粘人功夫一流, 师尊一心软便也将他带上了。 红豆正黏在左曜身边,再加上失了神血,如今他的智力比之前更加不济, 简直就跟真正的五岁孩子没什么区别。 就算这群人在说他, 他也只是有些紧张地往左曜身边靠了靠, 那双大眼睛里更是有些不安的神色。 红豆对这群人的话没有反应,时陵光却忍不了。 他虽然不大喜欢红豆对左曜的黏糊劲儿,但也不是能看着红豆被这几个外人给欺负了。 他往前踏了一步正要教训教训这几个不长眼的修士, 不料另一个热情洋溢的声音就传入了他们耳中:“左曜前辈,能在此处见到您当真是晚辈的运气呢!” 几人侧头,就看到阿明从人群中挤过来, 十分热情地对着左曜打招呼。 此话一出,四下的人群一片寂静。 虽然上界修士多如牛毛,同名同姓的也不在少数,但是叫左曜还能被称为前辈的,也只有天玄剑门的那一位了。 左曜对着他微微点点头,转身跨入结界之内。紧接着,红豆也在众目睽睽之下独自走进结界。 这一举动就像是无声的耳光,抽得那群人觉得脸上生疼。 人家那个小孩子竟然是靠着自己的实力进入结界的,这就表明他的修为最少也在金丹期之上。 这群修士欲哭无泪。 真的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把天底下最不能得罪的人得罪了。 时陵光扫了几人一眼,随着也进了秘境之中。 进入太上玄清境的一共三百一十五人,其中化神期修士五人,元婴期修士六十二人,金丹期修士二百四十八人。 五名化神期大能并不参与此次角逐,而是组成审判组裁夺其余人的胜负。 这审判组中的人,除了左曜,还有灵宝派的万掌门、五行七星宫的林宫主、凭借补天丹强行将修为提升到化神初期的秋玉玲珑以及扶风城主。 扶风城主一直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左曜,但是在左曜回头注视着他的时候,他又很快的移开了目光。 他的眼神里隐隐带着几分期待,就像是在等着看即将上演的好戏。 左曜在心中暗自提起了几分小心。 “在座的金丹期和元婴期的修士共三百一十人,为防止诸位在争夺之中出现过多伤亡,对我修界正道也得不偿失,故而我们会将你们分为五人一队的小队,每队都会分得一枚红玉,一枚红玉算一分。各小队可以去夺取别队的红玉,三日之后,得到分数最多的三队获胜。”万掌门面无表情地对在场的所有人道。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若是你们在危机关头或者放弃比赛,可捏碎绿色玉符选择退出。还有一点就是,在比赛中必须点到即止,不可伤人性命。若有违规者,自动废除参赛资格,同时,还会受到严厉惩戒。如果有意见,现在就提。”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各异,这个规则对于实力较低的修士无异于是一种保障,但是对实力较强的修士却是一种限制了。 但见其他几位化神期老祖都没有说话,便知道这个决定定然是他们几人一同商议出来的,自然不会有人反对。 在万掌门的主持下,这群修士很快便分出小队来。 天玄剑门下的金丹期修士与元婴期修士加起来也有二十四人,其中除了时陵光,还有他较为熟悉的暮霜和陌尘两人。 只是温景行因为青莲夫人的缘故,修为一直停滞在筑基期后期不曾长进,故而左曜只吩咐他留在淬剑峰闭关修炼,而没有带他同来。 碍于时陵光是左长老最疼爱的弟子,其他人即便是想与他组队,也没有那个勇气,最后便只剩下时陵光与其他四人。 暮霜和陌尘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主动与另外两人换了个位置,与时陵光一同组队,再加上一名叫肖晗的弟子,几人也就组成了四个人的小队,还差一人,却再也找不出多余的天玄剑门弟子了。 “几位师兄,在下也是独身一人,要是不嫌弃......”一旁的树下,双手揣在怀里的阿明笑眯眯地对着众人打招呼。 时陵光微微皱眉望着这个叫阿明的少年,他那敏锐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少年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他的师门全部都死光了,换句话说,也就没有人能够证明他的身份。 如果他混进来的目的是为了令符,那么就是冲着师尊来的。 与其把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放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成为一个不确定的危险因素,倒不如放在自己随时能够监视到的地方。 想到这里,时陵光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主动加入。 倒是左曜有些担心,只是看着时陵光那跃跃欲试的表情,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不多时,那些领了红玉符的人也都四散了,最后只剩下时陵光这一队人马和左曜还在原地。 “师尊。”时陵光拉着左曜的衣袖不舍得放开,一想到要跟师尊分开三天,他就想现在捏碎那块玉符弃权算了。 “左曜前辈。”阿明笑着上前一步,对着微微一鞠躬,于是挂在脸上的金色面具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嗯?”左曜从时陵光的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袖,抬眸看着他。 阿明又鞠了一躬:“在下一直久仰长老大名,心中向往,之前一睹长老尊颜,更是心中念念不忘。请恕在下冒昧,我心悦......” “找死。”时陵光不等他说完就扑上去,蕴含了十成力量的一拳对着阿明就冲了过去。 白色的五行之力以时陵光的拳头为核心疯狂地四散开去,就连陌尘和暮霜等人竟然也被他的拳风吹得倒飞出去十来丈。 只一眨眼间,拳头就已经贴近了阿明胸前。 拳未落下,拳风就已经将仓皇结出结界试图自保的阿明击出百丈远,他狼狈得像是被一座巨大的攻城锤击中胸口的破烂玩偶,落地后便一口血喷出一丈多远。 然后,时陵光的手腕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握住。 那只手的主人是左曜。 时陵光不得不停下手来,眼神冷冽地望着将地面砸出一个约莫十来丈大小深坑的阿明。 “让他得些教训也就罢了,总不好伤他性命。”左曜面无表情地扫了阿明一眼,又嘱咐了时陵光几句,这才不紧不慢地御风离开。 左曜深知,喜爱他这幅皮相的人不少,他总不可能让旁人都管住自己心底的旖念。只要不妨碍他,他也不在意那些人心底是个什么想法。 阿明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只是在场的几人却没有一个人同情他的,陌尘和暮霜更是对阿明的不自量力摇头不止。 敢当着时陵光这个终极护师狂魔的面表露自己对左长老怀着非分之想,能留下一命已经是时陵光克制了又克制的结果了。 不料阿明从地上爬起来以后,用舌头顶了顶自己被一拳打破的嘴角,又揉了揉被打断了几根肋骨的痛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古人有云,食色性也,又说......”在接触到时陵光阴鸷到几乎要将人冻成冰块的眼神后,漫不经心地耸耸肩,“罢了罢了,你不懂就算了。” “陌尘师兄,我们去哪儿?”暮霜询问道。 陌尘掐指看了看天色,最后选定了东南方:“就往这边走吧,方才有好几队人马也都往这边去了。” 左曜不稀罕那三枚令符,不代表他们也不稀罕。 既然代表天玄剑门来了,他们自然是想着能拿到令符是最好的。 往东行了将近十里,就看到一群人已经打成一片了。 这是一场混战,根据时陵光的观察,参战至少有四个小队的人马,而且这边的动静还在不断地吸引附近的人马往这边赶来。 “师兄?”暮霜和肖晗两人下意识地看着陌尘。 陌尘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领着几人后退五十丈,在一处山崖后面隐藏起来。 他用传音术告诉几人:“附近还有几个埋伏的小队,不要轻举妄动。” 几人便都老老实实地蹲在山崖后面隐藏起来,对灵气感应较为敏感的暮霜正在一点一点地摸索着那群修士的藏身之所。 虽然时陵光已经把隐藏在附近打算渔翁得利的七个小队的位置和队员实力全都摸得一清二楚了,但是作为金丹期的修士,他显然是不具备这个实力的。 于是,他也乐得听从陌尘的安排躲在山崖后面扮猪吃老虎。 能够隔岸观火地捡便宜,干嘛非要自己上去找麻烦? “你在做什么?”时陵光注意到阿明蹲在旁边窸窸窣窣地搞着什么小动作,不觉警惕地询问道。 阿明回头看了他一眼,依旧笑眯眯地晃了晃手里的一个锦囊袋子,袋子里头立刻传出来了细碎的碰撞声。 “搞点儿防御的东西。”他说着,又洒了几颗奇形怪状的绿色种子落在几人身边的土壤里。 那几颗绿色种子说来也怪,竟然遇到土壤就自己钻到地面下去了,在时陵光的神识感应范围之内,那几颗种子钻到了地面十几丈深的位置才停了下来,随后便按照六芒星的位置占据了六个方位。 更让时陵光警惕的是,那些绿色的种子里每一颗都蕴含着极为庞大的五行灵力,就像是无限压缩的天地灵气被强行灌注在那些种子里面,带着不可预知的危险。 顿了顿,他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问:“你们炁灵宗,到底是个什么门派?” 竟然有这种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古怪手段。 阿明笑眯眯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时陵光见他不肯说实话,提起十二分的小心,确保自己有足够的力量来防止阿明的突然发难以后,便不再理他了。 然而,阿明却用传音术把自己带笑的嗓音传入时陵光耳中:“你其实是喜欢左曜剑仙的吧?” 时陵光猛地跳起来,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炸毛地盯着阿明。 阿明把双手抱在胸前,闭着眼睛开始小憩:“别问我怎么知道,我随便猜的。不过现在我可以确定了,你的软肋是你师尊,你表现得太明显了。” 时陵光微微眯上眼睛,杀意乍现:“哦?” “你的表现就像个不成熟的小屁孩,不许任何人接近你的师尊,只能自己占有。啧啧,幼稚。”阿明似乎并不在意时陵光发出的危险信号,依旧自说自话道。 “嘘!”暮霜忽然回头警告身后剑拔弩张的两人。 时陵光浑身气势一收,整个人了无痕迹地与周围的天地灵气融为一体,就算他站在别人眼前,若是那群修士只凭神识辨认,也会认为眼前空无一人。 阿明见状,意味不明地看着他:“啧,真是完美的五行灵根啊。” 下一秒,一个五人小队偷偷摸摸地靠近了几人所在的巨大岩石前面,似乎也打算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时陵光微微挑眉,这群人带头的竟还是个老熟人,紫霄剑宗的徐子卿。 徐子卿等人若是再往后走个几步,就能看到时陵光几人了。 陌尘等人的手悄无声息地摸上了剑柄。 时陵光眼神一冷,立刻用一道无人察觉的剑气将几人前面的一块石头推下山坡。 “什么人?”埋伏在前面的几支队伍瞬间回头,就发现了徐子卿几人的存在。 徐子卿的计划落空,不得已只能带着自己身后的几人迎战,一时间,几支队伍厮杀的激烈程度一点儿也不比前头的那群人差。 “干得漂亮。”暮霜用口型夸奖道。 时陵光微微勾起唇角,继续盯着外头那几群人。 半个时辰过后,胜负终于分出。 第73章 徒弟的身份(一) 徐子卿那一队里头有两名元婴期的修士, 皆是紫霄剑宗的核心弟子,单单凭借两人的实力,就足以将那群金丹期的修士全都一网打尽。 这就是实力上的碾压, 在面对元婴期的修士时, 金丹期修士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只是, 在游戏规则的约束之下,那群金丹期的修士被人抢走了玉符以后,还能留着一条小命悻悻离开。 这一战,徐子卿所在的队伍中顿时多了八枚红玉符。 “师兄。”暮霜和肖晗两人都把征询的目光投向陌尘,等着他的指示。 陌尘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两人不要轻举妄动。 对方实力强于他们之上, 此刻最好是按兵不动,否则一旦被那群人注意到,他们也不是对手。 “看戏看过瘾了,还不出来么?”突然, 那个队伍里的一名元婴期修士冷冷地开口道。 暮霜一惊, 难道对方发现了她们的存在吗?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掌中剑柄,正要钻出去却不防备被时陵光一把抓住,并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 阿明也抓住了想要出去的肖晗和陌尘两人。 就在此刻,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几人前方传来:“果然不愧是紫霄剑宗的两位大能, 我们用这遮天纱也没能躲过你们的察觉。” 话音一落,就看到五个人凭空出现在战场之上,为首的一名女子掌中还捧着一条月白色的轻薄纱巾, 想必也是能够遮掩修士气息一类的法器。 她身后是四名模样姿容绝佳的美丽女子,这群女子或者捧萧或是抱琴,加上身上彩衣飘飘, 恍若神妃仙子,明艳过人,叫人不敢多看。 “原来是御音阁的玉琴仙子。”一见到对方的真面目,那两名修士倒是笑了,“若你们肯留下玉符,我们不必短兵相接也可请诸位仙子自行离去。” 御音阁? 时陵光微微皱起了眉头,那便是自己母亲以前所在的门派了么?这群女修,应该是母亲的同门姐妹了。 时陵光不经意侧头,就看到阿明也盯着那群女修陷入了沉思。 玉琴仙子身后的女修有几分紧张地低声道:“师姐,遮天纱怎么不顶用了?” 她们御音阁的修士对上剑修,胜算很低。更何况她们之中只有玉琴仙子是元婴初期的修为,对方却有两个元婴期的修士,一旦动手,只怕胜算渺茫。 玉琴仙子也很是纳罕,按说她用了遮天纱护着自己队伍的几位同伴,就算对方全都是元婴期的修士,也断然不会察觉到她们的存在,这遮天纱可是极品灵器,就算是化神期的大能也未必能察觉。 却不知道对方这群剑修是怎么看出来的。 时陵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望天。 那群剑修当然是察觉不到这群女仙的存在,只是对面可瞒不住他那灵敏到诡异的五感,对于天地灵气异常敏锐的时陵光而言,那五名女修躲在遮天纱的后面跟直接暴露在他的眼前没什么区别。 为了避免他们这群人的暴露,时陵光十分不厚道地选择了祸水东引的做法。 “几位道友想要,还得凭本事才行,师妹们,结阵!”玉琴仙子当下也来不及多想,只能叮嘱自己的同门师妹们准备一战。 她话音一落,那四名女修便立刻结阵,玉琴仙子抱琴站在当中,纤纤玉指横拨玉色琴弦,一道清脆的琴声铮然甩出,五道青色玄光在琴声的操控下分别袭向对面五人。 徐子卿等人立刻以剑罡抵挡那股力量,五道剑气发出,瞬间便将那玄光击得粉碎。玄光炸开的瞬间,玉琴仙子等人被这剑气的反噬力道冲击得阵法不稳,险些就要维持不住阵法了。 玉琴仙子眼神一厉,纤纤玉指再次拨动琴弦,这一次,身后的几名女修也纷纷以笛、箫、箜篌、琵琶以迎合,数百道白色玄光拖着长长的光焰轰向对面的剑修。 每一道光焰落在地面,便将地面炸出一个深不可见的巨大深洞。 剑修的速度很快,纷纷避让却仍有两名金丹期的剑修被玄光砸个正着,好在那两名元婴期修士长袖一挥,便将那几道玄光也打破,才让那两人免受波及。 一名元婴期修士死死地盯着玉琴仙子手中的青玉琴,片刻后轻笑一声:“玉琴仙子竟将御音阁的镇派法宝千绝琴都带来了,看来几位此行志在必得啊。” 玉琴仙子不语,只是拨弄琴弦的速度却越发快了。 只见一朵人头大小的玉色昙花在琴声音波之中逐渐成型,那昙花在风中缓缓旋转着,每一瓣花瓣都晶莹剔透,看上去柔软无比。 他们注意到,昙花每转一圈,那昙花的花瓣便涨大一分。眨眼间,昙花便已经比磨盘还大了。 时陵光摩挲着下颌看着那架千绝琴,他能够感应到那架琴正在偷偷地改变着周围的环境,只是紫霄剑宗的那群剑修却毫无察觉。 御音阁,有点儿意思。 “当心了。”紫霄剑宗的元婴期修士眼神逐渐严肃起来,低声提醒身边同门。 千绝琴的威力他们已有耳闻,更何况他能感受到对面的玉琴仙子突然像是修为大增,如今的玉琴仙子他竟然看不透了。 虚空之上那朵越来越大的诡异昙花让他心中隐约不安。 突然,那朵昙花的花瓣轻轻飘飘地从半空中落下来,就像是被风吹落了一样缓缓下降。 然而花瓣每降落一分,底下的剑修便感觉压力增大一倍。而且那花瓣看似被风吹得缓缓降落,但是只一瞬间,它便靠近了那群修士的头顶上方。 元婴期修士立刻举剑迎上去。 就在此刻,那片花瓣竟毫无预兆地猛然爆开,刺目的玄光让其余的人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巨大的爆破声恍若天雷就在众人耳边炸响。 元婴期剑修心中已有防备,这花瓣的突然爆炸依旧让他体内血气震荡,呼吸之间一股血腥气味涌上喉头。 他强撑着将一口血沫吞下,故作镇定地看着玉琴仙子:“也不过如此。” 玉琴仙子清冷一笑,十指一拨,昙花瞬间飞速旋转起来,竟然在短短几吸的功夫间暴涨数百丈,竟将方圆十里都笼罩在期间,而且花瓣更是层层叠叠数也数不清。 徐子卿:“......” “啧啧,这下紫霄剑宗要完了。”肖晗小声地幸灾乐祸道。 时陵光面色深沉地戳了戳他的肩膀示意他抬头看:“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也在她们的攻击范围?” 肖晗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我们先撤。”陌尘沉吟片刻后决定道。 阿明倒是老神在在地躺在旁边,一副悠闲度日的模样与前面剑拔弩张的战场形成鲜明对比。 时陵光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依旧把胳膊枕在脑后的阿明,转头对陌尘道:“先不着急。” 再看前面,那些长过了几十丈的花瓣已经纷纷脱离了花萼,如疾风骤雨般拖着几十丈的尾焰和轰轰雷声铺天盖地袭向那群剑修。 数万花瓣朝着那几人砸过去,眼见就要将那五人砸成血沫。 下一秒,无数道紫色剑气从地面射向天空,锋利无匹的剑气带着割裂虚空的强大力量。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大地都开始微微震动起来的。 玉琴仙子全力催动的昙花花瓣居然被两名元婴期修士的剑气尽数破解。 “没想到他们也有两把刷子。”肖晗似乎是对这个结局不怎么满意,有些遗憾地摇摇头。 时陵光紧紧地盯着众人头顶上那只剩个花萼的昙花,微微摇摇头:“还没完呢!御音阁最强的并非御音之术,而是......” “幻术。”阿明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身子,双眼同样盯着那朵在半空之中停滞的花萼。 时陵光有些惊讶地看了阿明一眼,幻术可是御音阁的隐藏绝技,向来不为外人所知,这个阿明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紫霄剑宗的人见玉琴仙子等人面色苍白,终于是松了口气,那名元婴期修士淡淡开口道:“胜败已分,还请仙子交出玉符。” 玉琴仙子闻言,头也不抬地用尾指轻轻勾了一下琴弦。 一缕飘渺的琴声如同从九天之上落下,而那朵昙花的花萼也被风吹散,无数绿色的粉末转眼间就散落在空气之中。 “屏住呼吸!”陌尘立刻提醒几人。 只是为时已晚,他发现自己体内突然涌动出一股无法言喻的燥热,同时,暮霜和肖晗两人也都面色赤红,眼见是已经吸入了那种绿色粉末。 时陵光立刻将三人打昏,随后再将他们吸入体内的粉末一一引出。 在他的操控之下,三人均吐出一口绿色雾气后,才一头昏倒在地,再无声息。 “金丹期”阿明双手抱臂,凉凉地蹲在旁边看热闹。 时陵光没有理会他,继续用神识观察着外头的景象。 紫霄剑宗那群剑修都已经吸入了花粉,眼神瞬间变得呆滞黯然。 只见玉琴仙子等人的动作突然放得很慢,慢得就像是春风拂柳,带着无限的温柔飘向那群剑修。 紫霄剑宗的弟子像是都已经被幻术控制住,就连手中的剑都纷纷脱手,只是呆愣愣地伫立在原地,眼神飘渺虚幻,脸上却带着做梦一般的痴笑。 “把你们的玉符交出来罢。”玉琴仙子口吐兰香,绝色的脸上带着温柔如春水的笑意。 那名元婴期修士听了这话,像是傀儡一样机械地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掏出一个储物袋。 时陵光眼尖,认得那个储物袋就是方才紫霄剑宗的修士用来收集玉符的法器,不觉舔舔舌头,微微坐直了身子。 “你想要?”阿明上下打量着时陵光,“你既想要,怎么不直接问你师尊讨要得了?听说天玄剑门之中,独你师尊最是疼爱门下弟子,你若张口,想来他也没有不依的。” 时陵光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才不稀罕那劳什子令符,只是想凑个热闹罢了。” 去天界有什么好的? 不能呆在师尊身边,就算是去神界他也不稀罕呢!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胜负已定的时候,突生变化。 那紫霄剑宗的修士原本浑浑噩噩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晰凌厉,玉琴仙子瞬间察觉不妥,一掌拍向剑修就要逃走。 在剑修身边一里的范围内,就算是同等修为的修士也绝不是剑修的对手,更何谈她只是一个法修,还是一个已经与剑修面贴面靠近的法修。 只见一道剑气瞬间穿透她的腹部,擦着她的丹田穿透过去。 玉琴仙子顿时委顿在地,浑身浴血,再不见刚才那飘然出尘的仙人之姿。 “玉符?”那剑修的剑贴在了玉琴仙子的脖颈上。 玉琴仙子只能无奈交出掌中玉符:“罢了,技不如人,我甘拜下风。” 剑修接过玉符扔进那储物袋里,掂了掂沉甸甸的袋子,脸上的笑容更加得意了:“还是仙子谦虚......” 突然,一阵风从他面前刮过。 剑修一愣,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这才反应过来,瞬间暴跳如雷:“是谁,竟敢抢本座的东西!” 然而,时陵光已经拖着师门三人遁出老远去了。 他修炼的心诀可是神界顶级心法,速度已经超出了下界修士的想象极限。 “你也太不要脸了些。”然而,阿明竟然也不远不近地追在时陵光身后,慢吞吞地抱怨道,“若不是我跑得快,你就打算将我扔下来给那群紫霄剑宗的人出气么?” 时陵光一惊,这阿明竟然能赶上他的速度? 时陵光跑出一千多里后,才将陌尘三人放下来,俊美英挺的脸上更是没有丝毫被人戳破了小九九的不好意思:“你这不是追上来了么?” 阿明轻笑一声:“那是因为你甩不掉我。” 这场变故来得太突然,别说是紫霄剑宗那群人,就连御音阁的人也在愣了片刻以后才回过神来。 然而玉琴仙子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对方能在三名元婴期修士的眼皮子底下隐藏这么久,而且速度快得连一向以速度为傲的剑修都望尘莫及,可见对方的实力绝对在他们几人之上。 这场比试藏龙卧虎,不知还有多少隐藏高手蹲在暗中,接下来她们恐怕要更加小心了。 御音阁的女修们服用了灵丹疗伤补充灵气后,便相互搀扶着离开了。 紫霄剑宗的人看着自己原本云淡风轻的师门长辈此刻暴怒如同市井泼皮一样气愤骂街,却也无可奈何。 他们连对方的人影子都没有看到,怎么可能追得回来那些玉符? 骂了足足一刻钟,那名剑修才在后辈的劝说下,气冲冲地去寻找下一个倒霉鬼出气了。 在所有人都离开了以后,两道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战场之上。 秋玉玲珑忍着嘴角的笑意道:“陵光这孩子,总是出其不意。” 方才那一幕,她和左曜两人从头到尾都在旁边围观,时陵光的那些小动作自然逃不出他们的法眼。 左曜眼中略有忧色:“陵光身边那个阿明......” 说到这个问题,秋玉玲珑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我派去查问的人已经回来了,说炁灵宗根本没有任何门人幸存下来。” 左曜抬眸望着远处的地平线:“我猜到了。” “你既知道,还让这个身份不明的人靠近时陵光?”秋玉玲珑不解。 左曜抬手揉了揉眉心:“再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02 01:16:25~2020-08-03 12:47: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宸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徒弟的身份(二) 秋玉玲珑看着远处天地交接的一线, 忽然轻笑了一声。 “你在笑什么?”左曜见她突然发笑,轻声问道。 “我在笑世事无常,纵然你我已非轮回中人, 却依旧逃不过天意捉弄。”秋玉玲珑仍旧盯着地平线, 语气平静道, “有的人,就像那条线,远处瞧着像是交融一体,但是只有走近了才知道,天与地仍旧是遥不可及的。” 左曜微笑:“上古时期,世界混沌如鸡子, 上古巫神盘古以混沌至宝开天神斧劈分天地,肇开混茫,天地自此分离。但据说在人界最北方的尽头,仍有一处天地未曾分离之所名为潜渊。” 秋玉玲珑闻言轻声笑了起来:“潜渊不过是人们口耳相传的神话传说罢了, 这世间之人终未能有人目睹过。不过若当真有潜渊存在, 我倒想自己去瞧瞧呢。” 左曜看了她一眼:“会有机会的。” 被时陵光扔给左曜的夜岚趴在他肩膀上插嘴道:“潜渊是真的存在,不过可不是神话传说里那样住着金乌,现在世间仅存的三只金乌都是我的表兄, 他们可不住在那种鬼地方。” 左曜塞了块极品灵石堵住他的嘴。 秋玉玲珑停了片刻, 忽然又换了个话题问道:“左长老, 心悦一人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左曜:“?” 这个问题问到了他的知识盲区了。 不过秋玉玲珑显然也没有等他的答案的意思,见左曜没有开口,便自言自语道:“我曾经以为我心悦一人, 但是后来他得了自己喜爱的人,我瞧着他们在一起却并不嫉妒,反而盼着他们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这种心情,当真是喜爱么?” 左曜想了想认真回答:“或许是吧,喜,见之则欢喜,爱,大爱非钟爱。未必要是占得才是喜爱,放手成全对方亦是一种爱护。” “左长老果然见解独到。”秋玉玲珑语气一转,笑眯眯地望着左曜,“若是有一日,陵光那小子喜欢上了旁人,长老也能这样坦然放手么?” 左曜觉得她说的话有些怪怪的,但也顺着字面上的意思点点头:“陵光若能找到真正的心爱之人,我自然是会祝福他的。” 话虽如此说,但是左曜想到自己乖巧可爱的小徒弟若有一日当真要与一位才貌出众的女仙结为道侣,心里还难免有些不自在。 到底是他从小疼爱宠溺的孩子,却要看着他走出自己的生命,在另外一人的陪伴下消失在他的视野尽头,这种心情恐怕便是为人父母为人师尊的心情了。 “虽有些不舍,到底也不能将他圈在身边,反折了他的羽翼。”左曜又补充一句,像是在不经意地证明什么。 秋玉玲珑瞧着他的脸色,嘴角微扬。 左曜这番话说得有些口不应心了,当局者迷,可见就算是化神期大能一旦陷入这凡界的情爱,也是身陷囹圄而不自知。 夜岚吸收完了灵石的灵气,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闻言又插嘴道:“左大美人你放心,你要是把时陵光那小崽子圈养起来,他能主动给自己拴上铁链子,保证一日十二个时辰自己叼着绳子跟在你身边的那种。” 左曜:“......” 秋玉玲珑踩着坑坑洼洼的地面跳着往前走,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她忽而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左曜,目光灼灼:“左长老,你可曾有过什么愿望么?” “愿望?”左曜一时被问住了。 重生以来,他只念着两件事,报仇以及宠徒弟。 温熙华虽死了但那玄钺依旧下落不明,所以他的仇算是报了一半,至于宠徒弟么......他昏迷十来年,似乎也没有把这件事做好。 “就是你自己最想做的事。”秋玉玲珑凌空踩过一个宽约三十来丈的巨大坑洞,“我曾经就想炼制长生不老药,让我所有的家人都服用了,长长久久地陪着我。” 所以,她才会高高兴兴地随着师尊拜入丹鼎阁。 但是在入门以后她才知道,没有一个凡人能够脱离天地规则的束缚,若是她当真炼制了什么长生不老药,恐怕天雷会分分钟降落将她和她的家人劈得灰都不剩。 然后,她在秘境中被左曜所救下,时间一长,这份感恩之心便化为心悦之情,被她小心地藏在心里,就连天上的明月也不知她的心底事。 左曜认真思考了半日,才回答道:“大抵是松花酿酒,春水煎茶吧。” 细细想来,在淬剑峰上,大弟子温酒二弟子练剑,小徒弟则趴在他腿上撒娇的那些日子,竟是他此生最悠闲惬意的一段时光了。 松花酿酒,春水煎茶,这便是师尊的愿望么? 千里之外的时陵光借着夜岚的耳朵听见了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我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厚道。”夜岚嘀嘀咕咕地抱怨道。 他好歹也是凤族太子,在天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与时陵光厮混在一起却成了偷听墙角的耳报神了? 时陵光冷声道:“继续盯着,要是秋玉玲珑对师尊有任何想法或是接近的举动,立刻报给我。不许教她占了师尊便宜。” 夜岚:“......滚蛋滚蛋,没见过比女人心眼儿还小的男人,你上辈子是醋坛子成精吧?” 时陵光:“务必给我盯紧了,否则我......” 夜岚动了动自己的小爪子,在左曜的肩头懒洋洋地蹲着。 自从他修为上来以后,也可以做到单方面关闭跟时陵光的思想联系,简直完美。 反正有左大美人在,时陵光也不敢对他怎么样。 秋玉玲珑听了左曜的话却不意外,在她的认知中,左曜一直都是这样淡泊名利的性子,若是他哪天变得热衷于权势名利,她反而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左曜了。 远远地看到又有几道绿色烟雾升入天空,秋玉玲珑掐指算了算:“还未过一天,这参赛的人就已经减半了。” 直接飞升天界对于修士们的吸引实在是太大了,没有人能够抵御这样的诱惑。 “早些了了也罢,只是这三枚令符交出去,只怕修界又将不得安宁一段时日了。”左曜轻轻摇摇头。 “说起来,我总觉得扶风城主他好像不大对劲,须要注意一下。”秋玉玲珑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题,转头看着左曜,“这两日我隐约听到个流言,不知长老可曾有所耳闻?” “什么流言?”左曜一直在淬剑峰上关起门来教徒弟,自然不会有什么流言传入他的耳中。 秋玉玲珑停了片刻才道:“那流言说......左长老乃是天界大罗金仙转世,当日能力敌魔界魔修便是因为天界有人传你仙术。” “荒诞不羁,不值一驳。”左曜自然是听过这个传言,不过这个传言倒是解释了当初他突然修为暴涨并能一举剿灭那群魔修的缘故,所以左曜便也将错就错一直没有辟谣。 比起他可能是一个上古神灵来说,当然还是天界借他的手剿灭魔修这个说法更容易被人接受了。 “这倒不值什么,只是有人说,吃了仙人的血肉......堪比服用仙丹效果......”秋玉玲珑的话越发停顿,但左曜却依旧从她的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 “我也派人查了,流言虽然最先是从下界传来,但是我怀疑这流言绝对是上界有人刻意为之。”秋玉玲珑意有所指。 这个有人是谁,她与左曜心知肚明。 左曜微微牵起嘴角:“上界的人应该不会那么愚蠢才是。” 饶是他们信了谣言,也没胆子去打一个化神期修士的主意吧? 秋玉玲珑轻叹一声:“虽不足为虑,到底还是要堤防些。说起来你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却不知这扶风公子为何却处处与你为难,甚至要设下陷阱置你于死地,当真教人心寒。” 左曜漫不经心地望着天际变幻莫测的白云苍狗:“我当初救他不过顺手,若非对面是魔修,我也未必出手,不过是赶巧而已。我既无施恩之意,又何求他报恩之心?” 顿了顿,他才有道:“人心不可直视,你我只需维系自己本心便好,何必在意他人。” 秋玉玲珑摇头:“说来简单,到底知易行难,不过是......” 她话音突然一顿,猛然回头看着左曜:“不好!” 左曜比她更先察觉不妥,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秋玉玲珑也立刻驾着五彩霞光往北边方向赶去。 他们的速度已然够快,然而等他们感到之时却只看到了满地狼藉和十来具躺在地上的尸体。 其他化神期修士比他们更快赶到此地。 万掌门蹲在地上看了一眼那十几具尸体,眼神微微一暗:“被人从正面一击毙命,看上去像是剑伤,但又不像。” 地上的十几具尸体有五行七星宫的人,也有紫霄剑宗和灵宝派的弟子,几乎这几个大门派的门人都有了。 独不见天玄剑门和丹鼎阁的弟子。 左曜上前看了一眼尸体的伤口:“不是剑伤,剑划出的伤口应该比这些伤口厚重,若是剑气所伤,则伤口应该细如发丝,都对不上。凶手所使用的武器,应该比剑更轻薄锋利,且易于藏匿,才能在正面对敌时一招杀了十七位金丹期修士。” 万掌门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们灵宝派乃是炼器大派,自然对武器造成的伤口十分熟悉。 地上这些尸体,的确不是死于剑伤。 林宫主闻言,神色肃然:“是什么人能在你我眼皮子底下杀了人还能逃走?” “这......”扶风城主见左曜与秋玉玲珑两人是同时赶到,立刻询问,“两位方才可曾感应到有何异常么?” 秋玉玲珑微微摇头:“并无任何不妥。” 见左曜也跟着摇头,林宫主和万掌门两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能够躲开他们五个化神期修士的神识感应,对方的修为绝对在他们之上。 就是不知道对方如此杀人的目的是什么? “说起来倒也奇怪,这暗地里的敌人怎么专挑我们几大门派的人下手?”扶风城主装模作样地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 林宫主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扶风城主不可妄言,这必然是敌人拙劣的离间计,故意挑拨我们各派心生嫌隙。这等低下手段,万不可轻易中计。” 林宫主也不是个傻的,他虽然极为想要那三枚令符,故而与扶风城主达成了某种默契。 但是这并不足以让他完全地站到扶风城主这边来,毕竟天玄剑门才是修界第一大派,而且扶风城主的挑拨也太肤浅了。林宫主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对他言听计从。 扶风城主脸色微沉,多少也听出来了林宫主这老道士的话外之音。 对对对,他的确是不擅心机谋算,这个挑拨离间之计还是他从这群修士身上现学现卖的。他就是拙劣底下怎么的?不许啊? 想当初他一力降十会,再多的阴谋诡计与他强横无匹的力量一碰,便像是霜雪遇上烈日,瞬间化为虚无。他能存活至今,靠的可不是自己的脑子而是绝对强大的力量。 等他修复了自己的魔尸真身...... 玄钺气得内伤,却也只能咽下这口恶气,只等着有朝一日再与这群老家伙一同清算。 “等等,这几个人有些不对。”左曜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突然察觉不妥,立刻提醒众人。 只见那地上的尸体突然站起,极为灵活地扑向一旁的左曜。 还不等左曜出手,万掌门立刻掏出一盏七彩琉璃灯,放出那灯中的一豆太阳真火,转眼便将那十几具尸体烧得干干净净。 “那是何物?”秋玉玲珑深深地皱起眉头。 方才她分明看得真切,那地上的尸体几乎是在瞬间变化,浑身长出诡谲白毛,皮肤变得坚硬如石,从地面上弹起来的时候更是连膝盖都没有弯曲。 “像是,魃。”万掌门沉默片刻后,轻声开口道。 一阵风吹过绿色的平原,秋玉玲珑却忽然觉得风中带了几分凉意。 而站在旁边的扶风城主此刻只想问候那群脑子不好的蠢货全家。 他选择与他们联手,那群人要时陵光,他要左曜死,这本是一个双赢的局面。但是他疏忽了,那群人似乎也不怎么喜欢魔修。 那群巫族的人,那群疯子,竟然把旱魃放了出来! 本来只要左曜死,如今连他也活不成了。 第75章 徒弟的身份(三) 旱魃, 又名天女妭(ba),原为九天之上天女,据说是因为在上古大战之中因为背负杀孽太重, 再难返回天界, 便一直流浪人间。 天女魃所到之处赤地千里, 滴水不落,故而也被人类所厌弃。 为驱逐天女妭,人间修士在天界仙人的帮助下研制出了一套咒术,昼夜不停地施展法术将她向北驱离。 最后,天女妭便消失在了人类的历史中,只有少部分修士还记得那个为了人类下界, 失去了力量囿于人间,又被人类所厌弃的女仙。 但是这样的传说总少不了不知情者的添油加醋,事实如何,玄钺却是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人之一。 当初为了与天界争夺人间的权力, 他麾下的一员魔将受他指使下界, 想通过人间皇权的力量掌控人界,不了却被天界的人发现。 为了制止魔将肆虐人界,天界那边遣了不少仙人下界, 那天女妭在天界五位天君之一的南极御天帝君麾下效力, 位列七十二金仙之首, 实力与玄烨麾下那员大将相当,甚至还要略胜一筹。 上古魔修与天界金仙的一战,魔界魔修陨落, 临死前以魔魂为献祭诅咒了天女妭,将她从一位清冷出尘的九天仙子变成人见人怕的旱魃。 天女妭在人间遭受的驱离让她心中的怨气越来越大,甚至可以阻塞乾坤, 颠倒阴阳,凡她所到之处,万物不生。 为了防止天女妭的怨气损害人界,天界将天女妭驱逐出九州八荒,让她只能在人界最荒僻的地方出现。 直到后来,天女妭流浪到那个三界都默认不管的混乱空间,潜渊。 潜渊是一块连接着三界却又不属于任何一界的三不管地带,那里混住着亡命之徒、魔修、修士、散仙和被天界放逐的罪人。 无序而混乱,是潜渊永恒不变的主题。 失了神智的天女妭在进入潜渊以后,便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了。 但是玄钺却十分清楚,天女妭是被巫族人带走了。 也不知道那群巫族人对她做了什么,天女妭后来便成为了受巫族控制毫无理智只剩杀戮的杀人凶器。 凡被她所伤的人类,均会化为僵尸,以人类血肉为食,残杀同类。 天界仙人按照实力从低到高分为真仙、天仙、金仙、大罗金仙以及九天玄仙,至于天界五方帝君,实力尤在玄仙之上,已经是准神水平。 然而天女妭即便是诅咒缠身,又在人界游离多年,但她身为大罗金仙的修为可没降低。玄钺如今不过是人界化神修为,天女妭只需一个意念,便能将他碾死千百次。 一个没有自我意识却又实力逆天的人间凶器被放出来,他们这群人与之相比恍若蝼蚁,只有死路一条。 这群巫族人将天女妭放出来,说明了他们根本就没想要留下任何活口。 现在,他活下去唯一的机会,就是先于巫族人找到时陵光!巫族的人想要时陵光,天女妭自然不会对他下杀手。 玄钺迅速转头看着左曜:“你的弟子们在哪里?快些找到他们,若杀人的当真是旱魃,那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 左曜神色凝重,他与其他几人对视一眼,开口道:“事关重大,还请各位道友将其余门派弟子全都带到一处来。” 其余几人也都没有意见,几人约定了地点后,纷纷化虹而去。 时陵光看着不远处正一步一步往这边走来的女子,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 那女子肤色雪白,青衣曳地,一双暗紫色瞳孔竟然是诡异的重瞳。她每往前走一步,空气中的热度便增加几分,她身后的焦土也多几尺。 往她身后看去,千里沃野化为荒漠,水流干涸,大地龟裂,一副人间炼狱场景。 这,这分明是神话传说中的旱魃! 时陵光咽了口口水,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天女妭。也不知道他们倒了什么大霉,竟遇上这么个凶物。 “那女子是什么来历,竟强悍至此!”悠悠转醒的暮霜目瞪口呆地看着天女妭。 陌尘也看得惊诧极了,但从眼前的情况看来,那女子绝非人类。 他压低声音提醒几人:“我们先撤。” 阿明扫了一眼天女妭,跟在几人身后悄悄往另一侧转移。 下一秒,几人停下,随后飞快地御剑往反方向跑。 那天女妭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挡在了他们的前方。 “见鬼,这是什么东西!”肖晗心中一慌,握着掌心的长剑就要去攻击天女妭。 “别动。”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厉声喝住了肖晗的动作。 众人一回头,便看到左曜御剑而来,俊美的脸冷若寒霜。 下一秒,随着一声响彻天际的清脆凤鸣,华美绚丽的火红凤凰从天而降,浑身都覆盖着一层能够焚烧一切的凤凰真炎。 凤凰的出现成功地吸引了天女妭的注意力,她转头看着那只在她头顶上不断盘旋的凤凰,眼神微动。 夜岚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拍飞出去几十丈,又在地上翻滚了十来圈才停下来。 左曜:“......” 化为人形的夜岚龇牙咧嘴地从地面上爬起来,痛苦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和脖子,刚才那一下子他差点儿以为自己就要挂了,这个天女妭的实力简直恐怖。 天女妭继续回头看着时陵光,当左曜挡在时陵光面前的时候,她的眼中再一次出现了几分不悦的神色。 只见她眼底微光一闪,极具压迫感的力量冲着几人袭来。 左曜只能拔剑而上,倒不是他不想避开,只是他若避开,身后的几个天玄剑门弟子却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的。 他正面祭出结界试图挡住了天女妭的攻击,顿时,万钧之力猛地向左曜砸来,落在结界之上竟在瞬间摧毁了结界,同时飞快地袭向左曜身前。 左曜拔出朱雀剑以应对,只一秒,随他多年的朱雀剑却也碎裂成几段。 就在这时,只见一道玄光猛然出现,挡在左曜身前。 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一群魔修凭空出现,吃了这一波攻击。 那落地重伤的十几名魔修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何事,就差点儿被打出魔魂,一时之间也恼怒不已,根本不看对方是谁,便联手使出自己最强的招式应敌。 时陵光仔细一看,不觉眼角微微抽搐,那群人不正是当年带领魔修攻打天玄剑门后来又被红豆收入血界秘境的雪姬那群人吗? 没想到红豆倒也不笨,竟然在这时候将他们放出来对付天女妭,虽然一看就知道这群魔修不是天女妭的对手,但是能稍微阻挡一下天女妭给他们抽身的机会就足够了。 他侧头看着红豆,红豆盯着天女妭看了一眼,向来没什么波动的眼睛里竟然有了一丝涟漪。 那是一种,见到了同伴的感觉。 第一眼看见那抹青色身影,红豆就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种万世孤寂的气息,这种感受,只有同样经历了世间最漫长的孤独的人才会有。 趁此机会,左曜一挥手便带着众人遁出千里。 约定的地点已经聚集了一百多名修士,从秋玉玲珑等人的脸色来看,恐怕其余的人已经跟天女妭遭遇过了。 “只剩下这些人了。”秋玉玲珑见左曜也带着时陵光等人抵达,脸上愁色更深。 扶风城主见到时陵光,不觉心中一喜。只要把时陵光控制在手里,就不怕那群巫族的人不听他的话。 左曜皱眉看着那群神色忐忑的修士:“怎么还不将他们送走?” 扶风城主脸色难看地看着左曜:“这里并非真的太上玄清境,而是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里。” 山河社稷图? 左曜与秋玉玲珑对视一眼,眉头深锁。 山河社稷图乃是先天灵宝之一,品阶更在仙器之上。图内自成天地山河,日月星辰,与真实世界一致无二。 只需持宝之人将图卷展开,山河社稷图便会自动隐匿,形成小世界的入口。凡入图者,若无先天灵宝品阶的法器,是绝无可能在未经过持宝人的同意之下离开此地的。 “你怎么知道?”左曜盯着他反问。 扶风城主微微一笑:“自然是因为......” 他突然五指成抓抓住左曜身边的时陵光将他控制在掌心,随后得意地大笑起来:“因为这是本座与巫族人一同策划的!就连布置山河社稷图的位置都是本座亲自安排的。” 万掌门等人警惕地看着扶风城主,附近的修士更是一片哗然,纷纷远离了扶风城主身边。 林宫主怒视着他:“阁下也是修界大能,为何要与巫族联手害我们?” 左曜淡淡地看着扶风城主,对于时陵光被他抓去做人质这件事并不十分紧张。 站在旁边的秋玉玲珑偷偷看了左曜一眼,只觉得左曜冷静的态度似乎与平日有所不同。 扶风城主冷笑一声:“本尊可不是修士,而是魔界域主,尔等蝼蚁如何能与本座相比?等天女妭找到你们,你们都得死。” “我记起来了。”人群中的左曜突然轻声开口,“你是玄钺。” 十二年前,他本打算将此魔诛杀,只是在最后关头身体承受不住神血力量陷入昏迷,醒来以后又忘了此事,才让玄钺逃过一劫。 如今既然记起来了,也该清理了。 玄钺冷笑一声:“没错,不过你可别轻举妄动,你的宝贝徒弟在我手上,你想要做什么事之前,三思。” “我的徒弟?”左曜的眼神有一瞬的迷茫,然后看向了被玄钺控制住的时陵光,眉头微蹙,“你是我的徒弟?” 时陵光的眼神顿时变得惊恐起来:“师尊你别吓唬我,你不记得我了?” 左曜伸出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片刻之后脑中才有了两分模糊的记忆。 他看了时陵光一眼,清冷地开口安抚他:“放心,你就算是死了,我也能将你找到,为你重塑身躯。” 时陵光脸色一僵,他根本没有感觉被安慰到好吗?师尊这话说出来的威慑力可比玄钺强多了。 “师尊......”时陵光的声音变得委屈。 空气中的气温突然变高了。 在场的众人面色一变,时陵光也停下来,看来雪姬那群魔修已经被天女妭清理了。 “走。”玄钺不再废话,拎着时陵光的肩膀就要遁走。 只见一道霞光划过,不等玄钺有任何反应的机会,时陵光的右掌已经毫不留手地穿透了玄钺的眉心,将他的元魂直接抓出紫府。 变故一声,四下皆静。 谁也想不到,原本是人质的时陵光,竟然在瞬间就将劫持他的人反杀。 更没有人能想到,一个金丹期的修士能成功偷袭化神期的修士,而且不是重伤,而是直接掐住了他的元神! 无论是修士还是魔修,元神都是他们最脆弱的命门。如今玄钺的生死,只在时陵光的一念之间。 左曜扫了时陵光一眼:“原来你已经是化神期的修为,难怪。” 时陵光,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如今是化神期的修士! 左曜的话不亚于一次地震,直接让在场已经对各种意外麻木了的修士们再一次感受到了触及灵魂的强烈震撼。 难怪他能偷袭得手,玄钺与他都是化神期,同等级的修士对垒都要格外小心,只是玄钺大意了,只以为时陵光真的是个寻常的金丹期修士,这才吃了个大亏。 这时候,在场不少人都将诡异的眼神投向左曜。一个二十五岁的化神期大能是天纵奇才,但是他教出来的弟子能在十七岁成为化神期大能,这要再是巧合便说不过去了。 联想到此前流传的关于吃了仙人血肉便能飞升的传言,不少人的眼神变了又变。 玄钺甚至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便被时陵光一手捏碎了元魂。 在天地分开前就诞生,手上沾染了无数神仙鲜血性命的上古魔神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了时陵光的手上。 然而,时陵光对这一切都毫不在意。他擦干净手后快步走到左曜面前,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左曜,表情委屈又担心:“师尊,你怎么了?” 左曜的神情和言语,都同以往大不一样。 “先别追究这个,天女妭要来了,快走!”秋玉玲珑虽然也察觉左曜有些不对劲,但情况紧急,自然是先离开这里要紧。 众人皆点头同意,赶在天女妭到来之前,纷纷化虹遁走。 没人注意到,一颗晶莹剔透的淡绿色种子落在地面上,就像是一颗价值连城的翡翠珠子般完美无瑕,在阳光下折射出梦幻的绿光。 天女妭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地上的种子,往众人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第76章 徒弟的身份(四) 山河社稷图内的世界是无限延伸的, 这对于左曜等人来说算是个好消息。 至少天女妭就算想要追上他们也要费些时间。 一行人逃了一天一夜,中途又不断变幻方位,估摸着也跑出了几万里, 终于有人撑不住求着要休息了。 见大部分金丹期的修士都已经灵力耗尽, 面色发白, 几名化神期的修士商议一番,便同意暂时在原地休息片刻。 山河社稷图内的气候也蕴含四季,他们如今所在的位置乃是一片雪国,入眼处皆是绵延不断的雪山冰河,头顶上的天空倒是湛蓝得幽深清透。 “师尊,你要喝酒么?”时陵光见左曜走到没人的山坳里坐下, 连忙从自己的储物戒指里掏出一大堆酒壶拎在手里,殷勤地跟上去询问。 “你怎知我喜欢喝酒?”左曜回头看了时陵光一眼,眼神清冷如树上积雪。 时陵光愣了一下,再也不能把左曜的变化当成是自己的错觉了。 师尊绝对不可能用这样的口吻跟他讲话的, 更不会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 “师尊, 你还记得我吗?”时陵光小心翼翼地审视着左曜,心头却涌出无数纷乱的猜测。 左曜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看穿了他的想法:“我并非被人夺舍。” 时陵光呆了一呆, 又低声追问:“那您......” “这是主人的凡界肉.身与神血融合的后果之一。”红豆不知从哪里走过来, 神情既悲又喜地望着左曜, “神血的力量虽然被封印,但是它在逐渐与主人融合,并改造着主人的身体。” 停了片刻, 他才又道:“方才那天女妭出手,主人必然是全力以赴对敌,故而连压制神血的力量也被抽空, 主人与神血的融合度增加,所以他有一定几率会恢复作为神祇的记忆,相对的,在人界的记忆就会淡忘。” “你是说,师尊之所以对我这样冷淡,是因为现在的他记不得我了?”时陵光的剑眉猛然皱起。 红豆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现在神血与主人融合的程度还不算高,所以还记得你。只是在神性出现的时候,七情六欲都会被神血压制住,所以看上去他会对你冷淡一些。” “这种情况要持续多久?”时陵光觉得他一刻都忍受不了了。 红豆沉默,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怎么知道主人这样半神半人的状态会持续多久? 时陵光有些不想听下去,但是他不得不强迫自己继续追问:“那要是神血与师尊完全融合了呢?” 红豆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角:“两个可能,在主人未得仙体之前融合,神血的力量还是会反噬他,最后会肉.体崩溃,再入轮回。如果在他得到仙体之后完成融合,仙人之躯能承载神血一百年,只要在这一百年间重返神界,他就会重新成为真正的上古神灵,天地规则也约束不了他了。” 左曜听着红豆的话,原本也没什么感觉,但是他一转头看到身边高大的少年此刻却震惊得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噩耗一样,双手下意识地拽住了自己的衣袖,一副生怕自己现在就突然消失的紧张模样看得他有些不忍。 “如果,如果师尊成神了......”时陵光觉得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有那么两分像是在哭,觉得有些丢脸,但是他自己也控制不住啊。 红豆怜悯地看着他:“不死不灭、无情无欲,这才是神。” 左曜一直在盯着时陵光,他发现红豆在说完这句话以后,蹲在他身边的少年俊美的脸皱成了一团,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了。 事实上,时陵光现在的确很想哭。 师尊本就是神,就该站在睥睨天下的尊位之上俯瞰三界,而不是为了他留在人界。 正因为师尊宠爱他,所以他才更不能成为师尊的拖累和绊脚石。 但是左曜若真的回归神位了,他又该怎么办? 没有师尊在身边的日子,他想象不出来。 就算当初左曜沉睡了十多年他也不曾像此刻这样慌乱过,因为他心中有数,师尊还在自己身边。就算他投入轮回了自己也有办法找到他的转世。 他的实力允许他可以放心地将师尊留在自己身边。 但是眼前的情况却与以往都不一样,神界,在仙界之上的一个他完全无法想象的世界。 根据红豆的话,如果师尊真的回归神界,那他永永远远都再也见不到师尊了。 大道无情,至圣忘情。师尊如果回归神位,他就再也不是师尊最疼爱的小弟子了,而是三界之中,无数的芸芸众生之一。对于师尊而言,只是渺茫如尘埃的存在,再也不会有任何特别的意义。 而现在的师尊是他的唯一,他也渴望着成为师尊的唯一。 “师尊你答应过我,不会离开我的。”时陵光抱着左曜的右臂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左曜看着高大的少年偏偏露出一副被遗弃的幼崽般的惊惶无措,心中突然涌出一阵莫名酸涩的感觉,脸上冰冷如雪的表情也略柔和了几分。 “不会。”左曜简简单单地回答了两个字。 但是对于此刻安全感骤降的时陵光而言,左曜这个回答显然无法抹平他心中的不安。 他想了想,解下自己的腰带。 “左长老,我这里有......”秋玉玲珑正往这边走过来,不防一抬头就看到时陵光正在解腰带,一双翦水秋瞳瞪大成圆形。 片刻后,她红着脸转身就要离开:“抱歉,打扰了。” 时陵光眼角的余光扫了她一眼,继续把解下来的捆仙索的一头拴在自己的手腕上,然后拉着另一头望着左曜。 “你要做什么?”左曜不解地望着他。 时陵光低着头大着胆子把左曜的左手拉过来,将捆仙索的另一头给他系上,然后晃了晃把手上的绳子:“这样我就信了师尊的话了。” 左曜不觉蹙眉,轻声训斥道:“胡闹什么?解开。” “我不。”时陵光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第一小可怜,他瘪瘪嘴可怜兮兮地看着左曜,“师尊你变了,你以前都不会凶我的。你是不是把我忘了以后就不疼我了?你答应我你不会离开我的,以前你也不会生我的气......” 碎碎念的模样像极了下界抱怨自己丈夫的小媳妇儿,几句话翻来覆去地念叨个没完。。 左曜:“......就这样吧。” 红豆:“?” 趴在旁边看热闹的夜岚怒其不争地摇摇头:“没想到即使是半神状态的左大美人依旧对时陵光这个小崽子束手无策,栽了,栽了啊。” “啊?”红豆茫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夜岚抬手掐了一把他的脸:“你还小,不懂大人的世界。” 红豆认真地看着他:“我已经六十多万岁了,你......” “你太老,不懂年轻人的世界。”夜岚从善如流地改口。 “哦。”红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左曜这才抬头看着秋玉玲珑:“有事么?” 秋玉玲珑脸上的热度已经消退不少,也知道方才是自己想多了,此刻见左曜询问,便立刻点点头道:“有件事,恐怕还得请长老一同商议。” 见左曜带着时陵光一同过来,林宫主有些隐晦地暗示左曜需要让时陵光回避。 时陵光装作看不懂那两人的脸色,拉着左曜的衣袖就在旁边咬定大地不放松,一副坚决与师尊同进退的模样。 “说吧。”左曜是真的没有看懂那两个人的脸色,自从他恢复了一半神性以后,对于人类情感的理解能力似乎就在开始退化。 当然,就算是他看懂了也不在意。 林宫主和万掌门见左曜装做看不出他们的意思,心中更是不高兴了。 只是碍于如今秋玉玲珑显然是与左曜站在同一阵营,他们二对二也就算了,这时陵光却是一个异数,完全打破了他们的实力平衡,眼下看来,他们二人竟占劣势。 不得已,林宫主纵然心中不悦,脸上却也不得不带着几分笑容:“方才我们临走之前,本座从那魔修的手里取了他的储物戒指。” 玄钺一死,他留在储物戒指上的精神烙印也随之消失,储物戒指自然就成为了无主之物,谁捡到就是谁的,这是修界不成文的规定。 玄钺作为掌管九幽城和紫霄剑宗的实权人物,他的储物戒指里会有些什么好东西自然不言而喻。 听到林宫主这话,万掌门的眼神微微一动,左曜和秋玉玲珑两人倒是没什么反应。 “青灯道人的青莲灯也在这里。”林宫主说着,掌心里突然多出了一盏古朴简单的青莲灯。 几人定睛一瞧,可不正是青灯道人的仙器么? “虽然这山河社稷图乃是先天至宝,我们奈何不得。但有了这件仙器,我们利用此物临时开通一个出口却也是不难的。”林宫主终于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了。 “可这青莲灯是仙器,若无驱使的法诀,我们如何能使得?”秋玉玲珑闻言先是一喜,随后又有些迟疑。 林宫主笑了笑道:“仙子的担心本座也考虑到了,算上左长老的小弟子我们有五位化神期大能,五人联手必然能催动此法宝。到时候打开了临时通道我们便都可以离开这里了。” 不得不说,在这种困境之下,林宫主的提议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几人商议了一番,终于同意了。 林宫主话音一转,又笑眯眯地看着左曜道:“只是我们驱动青莲灯必然空门大开,所以还得有人为我们护法才行。” 万掌门点点头同意他的意见,天女妭不知何时出现,若他们都专心驱动青莲灯,无人护法,却是过于危险。 “我来吧。”秋玉玲珑轻声道。 林宫主微微一笑:“既然是护法,自然是需要我们之中最强战斗力来做此事。左长老,不如请您来护法,不知您意下如何?” “可。”左曜轻轻点点头。 时陵光却将信将疑地看了那林宫主一眼,总觉得这个人的笑容有些假。 只是空气中的热度逐渐上升,众人都清楚这是天女妭又追上来了。 “好生奇怪,这天女妭据说并无五感,怎么可能一路追过来?”秋玉玲珑蹙眉道。 “眼下没时间管这等细枝末节了,先打开通道离开此地要紧!”林宫主脸色一变,立刻将掌心扔到半空中。 立刻,时陵光与秋玉玲珑等四人分别从掌心发出一道精纯至极的强悍灵气注入青莲灯中。 在他们的全力以赴下,原本呈花苞状态的青莲灯在半刻钟以后终于缓缓打开了四层花瓣,然而最中心护着莲心的花瓣却依旧纹丝不动。 一袭青衣的天女妭却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范围之内。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的心底都涌出一股绝望的情绪。 第77章 徒弟的身份(五) “不行, 没有御使的法决,想要开启青莲灯实在是太难了。”秋玉玲珑的脸色发白,注入灵气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她的修为是强行用丹药提上去的, 在五人之中的实力算是最不济的, 没过多久, 就见她面色发白,原本娇艳的红唇此刻没有一丝血色,额头鬓角更是沁出了细密的汗水。 再看其余三人,也都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让人意外的是,时陵光反而是支撑得最稳的一个。 暮霜见状,立刻高声喊道:“师弟, 我们也来助你。” 话音刚落,便也拼着耗尽灵气的危险将自己体内的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青莲灯中。 随后陌尘、肖晗也跟着暮霜帮着四人开启青莲灯。 紧接着,数百道或粗或细、或亮或黯的灵气纷纷注入了青莲灯内。 终于,青莲灯的最后一层花瓣也悉数展开, 中间的一豆火苗在风中微微摇晃着。 “开!”四人大喝一声, 只见青莲灯上方的空间竟然隐约开始扭曲虚化,最后随着刺目白光从青莲灯中射出,一阵地动山摇的震动过后, 众人的上方有一片白色的光圈缓缓出现, 而光圈之后, 便是外面的真实世界。 与此同时,天女妭的身影已经逼近了一里之内。左曜上前,挡住了天女妭的去路。 天女妭微微一抬手, 身后一片滔滔火焰立刻铺天盖地地砸向左曜。 左曜瞳孔一缩,数百道剑气轰然迎上去,一堵宽逾十丈厚逾十丈的冰墙拔地而起, 精准地拦下了那片火海。 “快走!”万掌门大喝一声,长袖一卷便带着地上四分之一的各派弟子离开。 秋玉玲珑的速度也不慢,她也带走了四分之一的修士。 “你快......”时陵光正要提醒林宫主也带着门人撤离,不防竟看到那林宫主目露凶光,不撤反而一佛尘扫向左曜后背。 “左长老当心!”地面上的暮霜看了一眼天空中越缩越窄的通道,正要提醒左曜快些撤离,就看到了林宫主狞笑着偷袭向左曜身后。 林宫主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就接近了左曜身后。 他贪婪地张开了嘴,回想着玄钺说过的关于仙人的血肉蕴含的力量,嘴角甚至有一丝涎水溢出。 他要力量,他要成仙! “你找死!”一个森冷得像是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林宫主身侧。 下一秒,不等他回过神来,时陵光已经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抽在了林宫主的脸上。 这一巴掌下去,林宫主的脑袋瞬间塌陷了一大半,脑浆子混杂着血水溅射了出来,满嘴大牙更是被抽得落了满地,可见时陵光心中究竟蕴藏了多大的怒火。 就连夜岚见了也下意识地心中一抽,暗中提醒自己下次还是不要与时陵光开左曜的玩笑了。 “你这竖子,竟敢毁我肉身!本座必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林宫主的元魂飞快地遁远,顺着那道通道仓皇逃走,临走前还不忘带走那支撑着空间通道的青莲灯。 时陵光没有继续追杀他,反而是一挥手将暮霜等人悉数送出通道。 左曜不敌天女妭,被她一掌拍飞数十丈,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又被他不动声色地擦掉了。 他无比冷静地看着对面的天女妭,不防却发现时陵光送走了暮霜等人以后不仅没走反而还往他这边来。 他眼角的余光匆匆瞟了一眼就要关闭的临时通道,立刻冷声命令道:“你快走。” 同时拍出一掌,打算借这一掌之力将时陵光送出通道。 没想到时陵光竟然生生受了他这一掌,闷哼一声后却依旧固执地朝他飞过来:“师尊,别想丢下我。” 天上的临时通道彻底消失。 左曜看了一眼不听话的小徒弟,俊美的脸上带着冰山一样的彻骨寒意。 被左曜盯住的时陵光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完蛋了,这下师尊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然而即使气得面无表情,左曜却依旧冷着脸把时陵光接住,将他挡在自己的身后。 时陵光又忍不住想笑,他安静地看着师尊护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压都压不住。 “喂,我说,你们是不是把我忽略太久了?”阿明凉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时陵光没搭理他。 他能够感受到,阿明有一个方面和他十分相似,那就是他对于五行灵气那无与伦比的亲和力。 正因为这人来历不明又十分可疑,所以在刚才他没有把阿明一同送出去。 外面那群人未必能对付得了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展示过自己真实实力的阿明。 突然,一股强大到可怕的威压冲着众人扑来。 下一秒,一道道细密如发丝的绿色藤蔓飞快地破土而出,结成一座方圆十丈大小的藤蔓结界将几人笼罩其中。 原本还盯着左曜的天女妭停了一瞬,天空中聚而未落的紫色天火也逐渐消散。 她茫然地往四周看了看,然后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踽踽行去。 “这是怎么回事?她像是看不见我们了。”夜岚隔着结界打量着外头渐行渐远的天女妭,小声地询问。 阿明在时陵光警惕的目光下笑眯眯地耸耸肩:“这是璇蔓。” 时陵光依旧没有放松,双眼紧紧地盯着阿明。 他能清晰地感应到这笼罩着他们的绿色藤蔓之内蕴含着怎样可怖的强大力量。 阿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催生出这么多藤蔓,他的力量究竟有多强? 左曜用清冷目光扫了阿明一眼:“璇蔓,又名圣木曼兑,相传是巫神盘古死后毛发所化,可屏蔽天地灵气,若结为结界也可隔绝灵气感应。” 阿明的表情有一瞬的错愕。 圣木曼兑可不是寻常人能认出来的,就算是天界仙人也未必认识。眼前这人竟一口道出了璇蔓的来历。 阿明收敛了讶异,盯着左曜瞧了又瞧:“你是什么来历?” 左曜将双手背在身后,睥睨着阿明,语气十分冷静:“催生璇蔓所消耗的灵气不是你能承受得住的,必然是有人提前将灵力注入璇蔓的种子之中,你只需要消耗一小部分灵气便可激发璇蔓生长。玄钺在死前曾说过,他与巫族勾结。我想既然他能趁机伪装成修士混入,那巫族的人应该也会伪装身份进入这山河社稷图里吧?” 左曜一分析完,红豆和夜岚都往他身边靠了靠,下意识地拉开了与阿明的距离。 阿明一直以为自己的身份隐藏得很好,没想到竟早就被左曜看破。惊讶之余,他也换了个眼神打量着左曜:“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接近他?你知道得这样多,不应该是下界的人。” “接近他?”左曜看了时陵光一眼,那张冷如冰山的脸上忽然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你好像很关心他。” “关心?”阿明嗤笑一声,“那你就错了,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时陵光听了大半天,才惊讶地看着阿明道:“你是巫族人?天女妭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穷追不舍,该不会也是你的手笔吧?” 他听了时陵光的问话,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捧腹的笑话一样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巫族人?哈哈哈哈我可不是......不过,天女妭的确是我引过来的。” 左曜冷眼看着他,换了个问法:“你和巫族是什么关系?” 阿明笑了笑:“我说过了,我只是个给他们办事的人。不过,不那么心甘情愿罢了。” 左曜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注意到这一点的阿明立刻举手示意自己无害:“放心,他们既然把天女妭放进来了,就证明我对他们而言也没有利用价值了。你觉得我还会帮他们吗?从现在起,我跟你们是一条船上的。” 左曜的目光在阿明脸上的面具上停了片刻,眼神有了片刻的变化。 他又转头看了时陵光一眼,然后什么都没有说在原地盘膝坐了下来,开始调息疗伤。 “师尊,这人说的话未必可信,我们还是把他赶走吧。”时陵光黏在左曜耳边低声道。 左曜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如今天女妭就在外面,只有他操控的璇蔓才能避开天女妭的感应,撵走了他,如何应付外头的天女妭?” “这......”时陵光一时语塞。 “琞灵心法乃是我自创的心法,你且趁着我还有记忆的时候快些修炼起来,若你能修炼至心法第三层,实力便与天界大罗金仙相当,届时就可以与天女妭一战。”左曜说着,起身往结界外走去,在经过懒洋洋地斜倚在用藤蔓编织的椅子上的阿明时,不经意地用脚尖踢了对方一脚。 “嗷呜。”阿明疼得倒吸了口凉气,一抬头就看到左曜用警告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微微偏偏头示意他跟上。 阿明揉了揉自己的小腿骨,不用看他都知道那个地方现在肯定是淤青一片。 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在时陵光不悦的注视下跟着左曜往旁边走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结界边缘,左曜才停了下来。 阿明笑眯眯地看着他:“在阁下要跟我说什么之前,不先把某个人到处乱放的神识清理一下么?” 左曜轻轻点了点头,一道无形的结界瞬间祭起,将时陵光附着在左曜腰间玉珏上的神识温和而坚决地弹开。 时陵光:“......” 就很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06 18:46:34~2020-08-07 01:0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九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徒弟的身份(六) “介意把你的面具摘下来么?”左曜看着阿明淡淡道。 阿明苦笑一声:“如果我说我介意呢?” 左曜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我不介意帮你摘。” 阿明沉默了片刻:“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左曜神情淡漠地回答:“这个不重要。” 阿明认命地点点头, 抬手将自己脸上的金色面具摘了下来:“陵光的运气比我好,他有个好师父。” 面具下,是一张左曜很熟悉的英俊锋利的面孔。 阿明的模样几乎和时陵光长得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区别是,他的左眼角下比时陵光多了一颗小小的朱砂痣。 左曜的猜测被证实,这个少年当真是时陵光那个去向不明的兄长时执明。 “为什么隐瞒身份接近陵光?”左曜面无表情地询问。 时执明把玩着手里的金色面具, 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左曜:“如果说我想当个关心弟弟的好哥哥你信吗?” 左曜微微眯上眼睛, 冷眼看着他不语。 前世, 时执明从皇宫中消失了以后就再没有任何消息传出,直到最后他也没有见到过时执明。 时执明究竟去了哪里, 又为什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传出来,左曜一无所知。 时执明认输地耸耸肩:“好吧,我交代。不过,陵光也得知道。” 左曜撤去结界,转身往时陵光那边走去。 时陵光正满心不悦地盘膝坐在地上拔草, 嘴角还叼着一根草茎。 看到左曜走过来, 他心中一喜,连忙把嘴里的草茎吐到地上, 拍拍手站起来:“师尊......” 话音未落, 便看到跟在左曜身后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高大少年正笑眯眯地朝着他挥挥手。 时陵光的眼神有一瞬的怔楞,随后便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将求助的眼神转向左曜。 夜岚也吓了一跳:“这人怎么长的和你一模一样?” “这是你的兄长。”左曜见时陵光茫然的表情, 开口提醒道。 时陵光迟疑片刻, 慢吞吞地走到阿明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 其实他第一眼就认出了阿明,现在打量他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缓冲而已。 前世的哥哥在消失以后就没有再出现过了,他也不知道时执明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亲人在世了,没想到, 自己的兄长竟然还活着。 “怎么,看见哥哥太高兴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时执明轻笑一声,张开双臂,“过来,给哥哥抱抱。” 时陵光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谁要你抱?” 眼底的笑意却根本遮掩不住,最后还是上前用力地抱住了时执明。 时执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左曜站在旁边冷眼看着这一切,俊美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波澜。 只是他的脑中突然一阵晕眩,身体虚晃了一下,红豆立刻上前将左曜扶住。 “师尊,你怎么了?”时陵光见状,忙跟过去扶着左曜,紧张地询问道。 左曜微微闭上了眼睛开始调息,片刻后才缓缓摇了摇头:“无妨。” 红豆小声告诉时陵光:“主人的灵气恢复了,神血也封印住了。” 时陵光再看左曜,果然发现左曜已经卸去了方才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气势,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 他松了口气,自己还是喜欢这个更有人气的师尊。 左曜再睁开眼的时候,目光比之前温柔多了。 他抬头就看到了时执明,又看到蹲在自己身边扶着自己的时陵光,不觉一愣:“这是?” 他也没有看错,怎么还有两个时陵光呢? 时陵光见状,立刻解释道:“这是我哥时执明。” “哦。”左曜微微点点头,然后又问道:“那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时陵光:“......”师尊你别吓唬我。 时执明倒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左曜一眼,脸上的笑容不减反增。 “陵光,饿了吧?”左曜温和地笑了笑,从自己的储物戒指里取出十多个食盒,然后把里头的碟子盘子碗筷杯子一一摆在一张方桌上,却像是根本记不住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时执明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这...... 左曜前后给他的感觉完全是判若两人,究竟是什么情况才会让一个人前后的变化这么大? 几人围着案几坐下,红豆不大爱吃人类的食物,但是当这些东西是出自主人的手就要另当别论了。 夜岚与他坐在一起,都只顾着埋头苦吃。 “哥,你这些年去哪里了?”时陵光挨着左曜坐下,抬头询问时执明道。 时执明停下正要夹起面前的花炊凤翅,闻言手中的筷子一停,在半空中轻轻点了两下:“潜渊。” “潜渊?”时陵光一愣。 潜渊是个什么地方他不是不知道,正因为清楚,所以才更加惊诧,时执明怎么会去到那个地方? “说起来,陵光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时执明夹了一块凤翅放到自己面前的碗里,与时陵光一模一样的俊脸上露出了一丝诡谲的笑。 “呃?”时陵光挠挠后脑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两个亡国皇子,还能有什么身份? 倒是夜岚用手背插了一下嘴角的油,抽空抬头看了时执明一眼,随后继续埋头啃羊腿。 “你还记得我们时家皇族选太子的规定么?”时执明却一下子把话题扯开。 时陵光点点头:“记得,所有年十二的皇族后裔都要去龙山接受测验,若被龙山选中,则可登基为帝。” 这个规则还是他很小的时候父皇告诉他的,只是以前的皇帝都是三宫六院,佳丽无数,诞下的皇子帝姬更是数不胜数,平均每年都有好几个皇子帝姬被送去龙山测验,而他们的父皇只有母后这一位皇后,也只生了他们这一对双生子,又都没有到年岁,所以只是听过却没有亲眼见过测试仪式。 “龙山,乃是人间龙脉之首,只有被龙脉承认的人,才是天下之主。” 说到这里,他嗤笑了一声,“时望南与魔修勾结,以为杀了父皇母后他便能坐稳江山,但是他不知道即便是登上帝位,他也是窃国之贼。他在位之时,龙山的气象恶蛟盘踞,山暗水浊。没有被龙山承认的人,是坐不稳这大幽朝的江山的。” “这又与我们的出身有何干系?”时陵光听得一头雾水。 时执明看了他一眼:“大幽朝的皇族,是正统的上古巫神盘古的血脉,虽然历经亿万年,血脉与后土之人混杂,但是偶尔也会出现一两个例外,血脉纯度比自己的先辈还高。” 巫族时陵光自然是知道的,据说在百万年前,神、人、仙、魔、妖混杂居住在九州大陆之上,巫族在当时乃是一个大族,因为继承了盘古大神的一缕神魂,他们的实力在各个族群之中可以排前十。 但是后来,三界分开,人界便只剩下了人类,巫族也因为某些原因被驱逐去了只有荒芜和黑暗的潜渊,同时,巫族的血脉后裔在三界也成为了人人喊打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时陵光有些不能确定。 夜岚打了个饱嗝,又咬了一口金桂枣泥糕,这才嫌弃地看了时陵光一眼:“别怀疑了,你就是那个万里挑一觉醒了巫神血脉的人,否则你以为那群巫族的人为什么会大费周章地想要把你弄回去?”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时陵光扭头看着夜岚。 夜岚吮吸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大大咧咧地回答道:“大概是在九幽城的时候吧,你体内的灵气是五彩灵气,这可是巫族人最显眼的标志了。” “那你怎么没有告诉我?”时陵光皱眉。 夜岚嗤笑一声:“你们巫族的名声那么好听,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了,恐怕全修界的人都想弄死你了。” 时陵光:“......” 意识到在场还有两个巫族后裔的人,夜岚又立刻改口道:“我这也是为了保护你嘛。” 时陵光冷笑:“呵。” 左曜若有所思地看着时执明:“所以当初玄渊的身外化身是通过巫族的领域来到人间的,作为交换,他要把陵光带去巫族?” 时执明微微一笑:“大祭司大概也没有想到,身为魔域域主的玄渊会在人界吃这么大个亏。不过后来他们还是选择了继续跟玄钺合作。” 也就是眼下这次所谓的为了争夺令符的试炼。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的是左长老您的来历。”时执明笑眯眯地看着左曜,“能让玄渊和玄钺两大魔头都折在你这里,我可不相信这只是因为天界仙人暗中相助的缘故。那群仙人自己都未必能对付得了这两个人呢。” “你管这个做什么?”时陵光撇撇嘴角,“我的师尊可是修界第一剑仙,两个魔头而已,算得了什么?就算再来一群人,我师尊也能分分钟将他们全部拿下,对吧师尊?” 左曜还没开口回答,结界突然受到了一阵强烈的攻击。 众人立刻转头看向左边,就看到一群浑身都笼罩在黑色长袍里的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结界之外。 为首的一人身形比旁人都要高些,他的长袍上比旁人多了日月星辰、山川河流、鸟兽虫鱼的金色绣文,手中还持着一只通体碧蓝的手杖,杖头雕刻着海浪一样的图纹。 “你的嘴是开过光吗?”夜岚心中一沉,有些绝望地看着时陵光。 时陵光没理他,而是戒备地抽出自己的长剑护在左曜和时执明两人身前。 时执明的眼神微黯,声音低沉道:“是巫族的水巫祭,我们加起来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只见那水巫祭用手中的法杖轻轻点了点结界,那绿色的藤蔓结界便如同见到了阳光的冰雪瞬息化为乌有。 “水巫祭巫衿,来接两位殿下归族。”水巫祭揭开头顶上的帽子,露出帽檐下一张倾城绝艳的面孔。 第79章 徒弟的身份(七) 十二名巫使和一名巫祭拦住前面, 隐约挡住了左曜等人的退路。 “你们怎么进来了。”时执明的脸色不大好看,他上前两步,不经意地站在时陵光身前将他挡住。 巫衿的眼眸是天青色的, 就像是镶嵌着两个晶莹澄澈的宝石,不带任何情绪。 她淡漠地看着时执明:“大殿下,你放弃了自己的责任和任务, 回去以后, 自己去跟大祭司解释吧。我来, 只是为了带回二殿下。” 时陵光第一眼就不大喜欢巫衿,闻言不悦地从时执明的身后走出来:“你凭什么认为, 我会跟你们走?” 巫衿扫了他一眼:“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时执明抿了抿嘴角:“水巫祭,我想你大概忘了这是在山河社稷图内。山河社稷图是大祭司赐予我的法宝,在这里面,我能掌控一切。” 他话音刚落,便一挥衣袖。 时陵光等人注意到自己脚下的地面和附近的天空、山峦就像是在水中的墨水一般缓缓晕开, 散乱成一团团墨迹。 就连对面的那群巫族人此刻也变得面容模糊, 像是就要随着这山水一同融化,混为一体。 巫衿看着自己宽大的袍角也渐渐地化为一团墨色水雾, 轻蔑地笑了:“奉大祭司之命, 我将收回山河社稷图。这山河社稷图乃是巫族至宝,如今的你,不配用它。” 她说着, 手中巫杖重重落地, 原本已经要化为一片虚无的山河社稷图突然定住,然后墨色再度舒展,绿色的墨迹还原成山峦树木,蓝色的墨迹飘向头顶成为一片无垠的苍穹, 而黑色的墨迹却在巫衿的操纵下化为无数的锋利箭矢悬浮在众人头顶上方。 时执明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 左曜蹙眉,看架势,这群巫族人想要将时陵光带回去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看了红豆一眼,红豆眨眨眼,漂亮的大眼睛里带着几分无辜。 “把天女妭召回来。”她淡淡地吩咐自己身边的一位巫使。 那名巫使微微颔首,将一枚大拇指长短的黑红色哨子贴近口唇,轻轻地吹响哨子。 一缕若有若无的哨音缓缓飘向远方。 不久,就看到天女妭缓缓往这边走来。 她走路的速度看上去十分迟缓,但是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她就从远处的地平线上走到了众人的眼前。 “请吧,两位殿下。”巫衿高傲地转身,丢下一句话,“天女妭,杀了其他人。” “你敢!”时陵光瞬间暴怒,只是还不等他有所动作,一股巨大的力量便飞快地将他吸入其中,一同被吸进去的还有左曜和时执明。 以及天女妭。 赤红色的天空和大地,以及遍布着如同纵横交错的血管的水流,正是红豆的血界秘境之内。 众人面面相觑,随后夜岚惊慌地从原地跳起来避开了天女妭那生长着半尺长的乌黑指甲的手:“红豆你是傻的吗把她带进来干嘛?” 左曜沉默着拔剑格挡,那把品质不如朱雀剑的灵剑在撞上天女妭的指甲以后,竟然激起了一阵火光四射,随后便被天女妭那堪比极品灵器的指甲折为数断。 红豆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有些不安地解释:“刚刚她与主人站在一处,或许是我在接引主人的时候不小心将她也带进来了。” “那怎么办?”时陵光也很愁。 天女妭不由分说地就开始执行水巫祭下的命令,一路将他们追得气喘吁吁,根本没有放松的机会。 “哥,你那里还有璇蔓吗?”时陵光立刻转头看着时执明。 时执明还没有从这突变的环境回过神来,闻言轻轻点点头:“有。” “不要用在此处,红豆,带我们去你的洞府。”左曜一边抵挡着身后穷追不舍的天女妭一边提醒道。 红豆点点头,转身就往血界秘境中央的洞窟跑去。 所幸在血界秘境之中,红豆在这里如鱼得水,很快就带着一群人化为一道道玄光冲进洞府之中。 就在天女妭也即将跟上来时,时执明在千钧一发之际全力催动璇蔓疯狂生长,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完全将整座高度超过几百丈的山峰团团包裹起来。 天女妭茫然地停下。 这血界秘境之中只有死灵和血魔的存在,而这两种都算不上活物,故而感受不到活物存在的她在短暂的疑惑过后,竟在原地站住了。 红豆站在洞口看了一眼天女妭,见她没有再攻击洞府,挠挠头就折回去了。左曜神情严肃地看着时执明:“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隐瞒着我们?” 时执明看了时陵光一眼,轻叹了口气:“好吧,你们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们。不过在这之前,能不能先给我些补充灵气的丹药和灵石,我刚才耗尽了灵力,如你们所见,我可是真正的金丹期。” 时陵光默默地把自己储物戒指里的极品灵石和补气丹药塞了一堆过去。 时执明连连吞服了两瓶人阶一品的灵丹这才缓过劲儿来,关于巫族为什么要执着于时陵光的缘故,也在他口中被揭开面纱。 巫族曾经因为某些原因被天界和人界戒备,并将他们驱逐到荒凉的潜渊之下。 虽然巫族人的体质特殊,基本上都是五灵根的体质,能够来者不拒地吸收一切灵气,但是潜渊的天地灵气不足人界的三分之一,却混居住着比人界多一倍的各类生物。 几十万年下来,潜渊的灵气越发稀薄,仅有的几条灵石矿脉也逐渐枯竭,巫族作为掌控着潜渊的主人,也开始产生了某些不安分的想法。 “大祭司在一百年前预测,将有一名天命之子诞生于人间皇族,只要能得到这名天命之子,就可以扭转巫族命运,改写巫族历史。”时执明神色复杂地看着时陵光,“这一届的皇族后裔只有你我二人,他们在确认我不是那个天命之子后,大祭司又占卜了一次,发现你尚在人间,而且被带到天玄剑门去了。” “相比较而言,你似乎更符合天命之子的特征。”时执明说到最后,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陵光,你从小就比我优秀,原来,这都是命中注定。” 时陵光沉默着没有说话。 左曜抬手揉了揉时陵光的发顶,看着时执明的眼神也温柔了几分。 “后来我发现,他们找到天命之子,只是为了祭祀巫神。”时执明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竟掠过一丝惧意,“他们的做法太疯狂了,我只能阻止他们。” “祭祀巫神?”时陵光不大明白。 倒是趴在旁边的夜岚告诉他:“知道巫族为什么被人类畏惧憎恶吗?因为在巫族统治人界的时候,他们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用奴隶和牲畜祭祀。把活着的生命作为献祭送给巫神,来祈求换取他们的愿望达成,所以......” 时执明没有开口反驳,算是默认了夜岚的说法。 “所以,秘境外面那些人是打算把陵光带回去当成祭礼?”左曜的眼神带着几分冷厉的杀意。 时执明用璇蔓编织了一张躺椅,自己仰面躺上去,翘着二郎腿叹了口气道:“没错,而且巫衿那个女人活了快一万年了,她的力量在潜渊无人能敌,我们出去就是送人头的。” “她的力量与天女妭相比如何?”左曜看了一眼还站在山洞外头的天女妭。 时执明认真思考了一下:“伯仲之间。” 那就证明巫衿的实力的确是超凡脱俗。 左曜沉吟片刻,转头看着红豆:“带陵光去挑一把合适他的剑吧。” 只要时陵光将琞灵心诀练到三层,再给他配一把合适的神兵利器,对付那群巫族的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红豆转头问时陵光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剑?” 时陵光挠挠后脑勺,他又不像师尊这样是个剑痴,哪里还挑什么剑? 红豆见状,耸耸肩道:“随我来吧。” 左曜也随着两人一同往山洞深处走去。 时执明懒洋洋地坐在地面上,看着时陵光贴在左曜身边的背影,漫不经心地问夜岚:“陵光既然喜欢他师尊,怎么还不挑明了此事?” 夜岚嘲笑道:“他哪有那个胆子?别看他在别人面前像个人,其实在左大美人面前比灵宠还温驯......”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回头恼怒地瞪着时执明:“你在套我的话?” 时执明微笑:“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他对他的师尊亲密得过分了,正常的师徒关系再怎么也不至于徒弟都十七岁了还赖着师尊吧?而且我了解我弟弟,就他那个性格,若是得了什么喜欢的东西,是一刻也不会撒手的。” 夜岚赶忙撇清自己:“这可是你自己看出来的,跟我可没关系。” 要是时陵光那小子知道自己的秘密被透露出去,还不知道要怎么小心眼呢。 时执明笑着点点头:“既然都已经说了,不如再多说一些?反正出了你口,入了我耳,再无第三人知道。” 夜岚守着这个秘密这些年也觉得有些憋屈,见对方是时陵光的哥哥,想来也不会如何坏事,便嘿嘿地笑着开始八卦起来。 时执明听到最后,有些诧异地挑起眉宇:“你的意思是说,左曜前辈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心思?” “当然是不知道的。”夜岚理所当然道,“时陵光隐藏自己的小心思还来不及呢怎么有胆子说出来?他生怕左大美人察觉了他的小心思以后就不理会他了。” “这可不像是我们时家人的作风。”时执明评价道。 夜岚翻了个白眼,时家是下界皇族,若是看上了什么人只需一开口便能手到擒来,就连时昭如不也是顺利地从左曜这个第一剑仙的手里抢走了他的未婚妻穆沉雪么? “你们的母亲是左大美人以前的未婚妻,有这层关系在,时陵光没胆子承认自己的感情也是正常的。”夜岚砸砸嘴道,“这人界的感情纠纷倒是有趣的很。” 穆沉雪自己悔婚跟着个野男人跑了,回头还要前未婚夫帮她养着自己和野男人的孩子,最后这个被左曜养大的孩子还想把他给睡了...... 想想都觉得过分。 时执明却不觉得有什么,他玩味地把玩着手里的一根草茎:“就是不知道,左曜对我弟弟是个什么心思。” 夜岚积极地给他泼冷水:“得了吧,左大美人的身份可是......” 他顿了顿又道:“反正他天性冷淡,对情爱不通,恐怕陵光对他师尊一辈子都只能是单相思了。” 就算只是转世的神祇,也不可能会对一个人类产生任何感情的。他们不爱世间万物,他们也不懂情为何物。唯有永恒与他们相伴,唯有孤独与他们相随。 时执明勾起嘴角:“是吗?我不信。” 据他的观察,夜岚的话倒是说对了一半,左曜或许对所有人都是冷冷淡淡的,但是,时陵光却是个例外。 “你想做什么?”夜岚皱着眉头问。 时执明笑眯眯道:“能让一位修界最强的剑仙做我弟媳,想想就很有意思。” 夜岚:“......” 傻逼处处有,他身边特别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08 13:30:55~2020-08-09 11:4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九卿、旺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折梅君子 12瓶;旺仔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徒弟的身份(八) 山洞之下的剑冢内依旧杀气肆虐, 戾气冲天。 不过如今的时陵光和左曜两人也能比上一次更靠近了。 “闭上眼睛,顺着对天地灵气的感应,去找到属于你的剑。”红豆提醒时陵光, “不要抗拒这些武器散发的气息,它们不会攻击你的。” 时陵光应了一声,如他所言闭上眼睛往前走。 随后, 他的神识竟然看到在这密闭的空间中充斥着无数闪烁的荧光, 那些光芒或浅或深, 就像是黑暗中的萤火虫,又像是夏夜的银河, 数不胜数,美不胜收。 他缓缓地往前走,微微抬起右手感应着那些武器散发出来的灵气,寻找着属于自己的那把兵刃。 突然,一股弥天极地的巨大威压从前面的剑冢之中瞬间爆发, 竟然将那些饱饮了无数上古魔神鲜血的神兵利器散发出来的威压都压制下去。 就连红豆也在猝不及防之下被这股威压推出十来丈, 然而左曜站在原地却无任何不适。 时陵光猛地睁开眼,轻喝一声:“剑来。” 黑暗之中, 一道极为炫目的红色玄光划过虚空落在他掌中。 他只感觉掌心中一沉, 差点儿握不住剑柄。为了拿起这把剑,他不得不调动全身所有的灵力在自己的右手上,才能勉强握得住掌心的剑。 细细打量, 这把剑长五尺左右, 通身赤红,浑然一体,仿佛是一块完整的火红色晶石锻造而成。 将这把剑握在掌心,时陵光心中突然涌出一股熟悉的感觉, 仿佛自己在这一刻变得完整了。 而那把原本散发着无穷压力的长剑落在时陵光手里,却温驯得像是温柔无害的小绵羊。 “这把剑......”红豆微微皱起眉头。 “有什么问题么?”时陵光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剑身,手指轻轻地弹了弹剑刃,那把剑竟像是通人性一般发出清脆的剑鸣。 “这剑冢里的武器我大都在战场上见识过,也都知道它们的来历,唯独这把剑,我却不清楚它的来历,也不知其名字。” 红豆努力回忆着与这把剑相关的事情,或许是时间太久了的缘故,只能想起一些没有什么用的信息:“只知道这把剑是一把守护之剑,重十万斤,应该也是先天生成的神剑而非后天铸就。” “是把好剑。”左曜上前打量着那把长剑,眼底也露出几分喜欢的神色。 时陵光见左曜像是很喜欢的样子,立刻把自己手里的剑递过去:“师尊喜欢的话,给师尊吧。” 左曜轻笑一声接过长剑,却也被这把剑的重量惊到了。剑走轻灵,即便是修士用的剑也很少有超过千斤重的,而这把剑却超过了十万斤,果然是神的武器么。 “我要你的剑来做什么?”他把剑递还给时陵光。 “主人的剑,应该不在人界。”红豆闻言,立刻回答道,“您的琞灵神剑或许在仙界或者神界。” 左曜这才想起在刚刚遇到红豆的时候,他就说过他的主人有一把伴生神器琞灵神剑...... 他现在倒是有些想看看那把被红豆吹捧得天下无敌的神剑到底是什么模样。 “你的储物戒指品阶太低,根本没办法将这把神剑收纳起来。你如今的修为也不足以把神剑收入元神之内,所以,只能随身携带了。”红豆见时陵光打算将神剑放回储物戒指,提醒道。 时陵光:“......” 虽然这把剑很帅没错,但是随时背在背上真的很累啊。 “背上吧,有利于你的修行。”左曜轻笑一声,“你要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才行。” 想到还在山洞外头徘徊的天女妭,时陵光也只能默默地点点头。 要修炼到能够与那个怪物级别的天女妭对峙的程度,还不知道需要多久的时间。 血界秘境的时间维度比外界更慢,这也是一个有利于时陵光的好消息。 从他拿到那把剑的那一刻,修炼就开始了。 不过...... 时执明和夜岚、红豆在洞口蹲成一排,默默地盯着外头被天女妭追得狼狈不堪的时陵光。 “他这样的修炼方式没问题吧?”时执明见时陵光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天女妭的指甲,眼角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应该,没关系吧?”夜岚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训练方式,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 “主人说没问题就一定没问题。”红豆对于左曜则是永远都毫无原则的信任。 左曜站在洞口,安静地看着时陵光吃力地挥舞着长剑与天女妭对峙。 十七岁的少年赤着上身,挥舞着手中的五尺长剑与天女妭对招。汗水沿着他身上肌肉虬结的线条不住地往下滑落,顺着他劲瘦的腰和八块整齐的腹肌隐没在腰间围了一圈的衣物间。 倚仗着神剑之利,他也勉强能在天女妭手下过几招。 “这次他能坚持多久?”时执明自言自语道。 “一盏茶的时间。”夜岚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时执明想了想:“我觉得应该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 “赌什么?” “十块极品灵石。” “成交。” 左曜听着两人百无聊赖地打赌,有些无语。 从第一天时陵光还未靠近天女妭就被对方无意识散发出来的威压弹开到眼下已经能在天女妭的手下支撑一段时间,他的进度堪称神速。 一炷香以后,时陵光终于耗尽灵气,精疲力竭地拖着重剑窜进洞口。 “十块灵石,给我。”时执明笑眯眯地向夜岚伸出手。 夜岚拉着脸把灵石交给他,同时也觉得时陵光这修行的速度实在是太过逆天了。 就连天界那些天生仙骨的仙人后裔也未必就有这样一日千里的修炼速度。 “这才半个月你的进度就能达到这个地步,看来修炼到琞灵心诀第三层也是指日可待了。”左曜对于时陵光的进步很是满意。 时陵光重重地喘着气,闻言俊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也不知怎么的,这心诀我修炼起来格外得心应手,就像是专门为我量身打造的一样。” 甚至不必他去刻意运转,体内的灵气就会自动按照某种玄奥的方式运行,省却了他修行的麻烦。他只需要一刻不停地吸收外界的灵气来补充自身就行了。 红豆闻言,却是一顿,神情有些不自然。 时陵光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师尊,我要冲个澡。” 左曜:“......好。” 说着,便单手掐了个法决。 一股无源之水悬在半空,涓涓流水很快就从半空落下。时陵光就着左曜招来的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彼时,外头的天空也开始红云密布,天色暗沉。 “一月一次的血雨要来了。”红豆看了看天色道。 果然,没过一会儿,天空就开始降雨。而且那雨水是诡异的红色,看上去就像是鲜血般触目惊心。 “这血雨具有腐蚀性,摸到了的话,你的手就没有了。”见夜岚好奇地想要伸手去触摸洞口前的水洼,红豆轻声提醒道。 夜岚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那天女妭也不怕么?”时执明多嘴问了一句。 红豆闻言,这才想到外头还有个天女妭,不觉皱了皱小脸:“一般的古仙人自然是无碍的,他们有九天玄体,就算是太阳真火也未必能伤得了他们分毫。” 只是如今的天女妭却根本不是正常的仙人状态,自然也不会运起玄功抵御血雨。 她能不能扛过去还真不好说。 但是天女妭独自一人站在鲜红的雨幕中,血液一样的雨水顺着她绝色的眉眼往下滴落,她那白皙如玉的皮肤在雨水的侵蚀下逐渐开始被腐蚀。 “主人......”红豆难得有些犹豫地看着左曜。 天女妭是他遇见的第一个能让他感受到同类气息的存在,这种感觉不同于主人给予的安全感,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同伴的感觉。 “去吧。”左曜看出了他的心思,轻轻点点头道。 红豆欢喜地抱着左曜蹭了蹭,然后冲出了洞口。 他是血魔之祖,也不算活物,故而天女妭对他的靠近并无任何反应,只是用茫然而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没事。”红豆对她轻松地笑了笑,打了个响指,一个无形的结界就笼罩在两人的头顶上,隔绝了漫天血雨。 时陵光穿好衣服,回头看到不远处并肩站在雨中一高一低的两个背影,微微挑眉:“红豆那家伙不会是喜欢上那个天女妭了吧?” “啊?”左曜一愣,“会吗?” 时陵光挤挤眼:“虽然红豆看上去是个小孩子的外表,可是他的内心已经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了,看到漂亮的美女春心萌动也不是不可能啊。” “是吗?那你呢?看到漂亮美人也会心动吗?”时执明笑眯眯地问答。 时陵光哼了一声,抱住左曜的胳膊:“我只要师尊就够了。” “那你以后也不打算找个道侣么?”时执明继续追问。 左曜也侧头看着时陵光。 时陵光心头一慌,语气也变得结结巴巴:“那个,不要道侣也没关系吧?就我跟师尊的话......也可以啊。” 左曜倒是十分认真地告诉他:“修真之路漫漫无尽,若是当真有缘遇到你所爱的人,还是应该珍惜才是,为师也未必就能一直陪在你身边。” “不行,师尊答应过会一直陪着我的。”时陵光脸色微沉,抓住了左曜的衣袖。 左曜有些无奈,每次聊到这样的话题时陵光总是这样敏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拒绝沟通,只拿他以前的话来堵他,让他就算是想说教也说不出来。 “既然这样,你把左前辈娶了做你的道侣吧。”时执明像是在开玩笑地说了一句。 时陵光的脸却瞬间涨得通红,他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倏地站起身,结结巴巴地骂道:“你、你胡说什么?” 又转头看着左曜:“师尊,你、你别听他胡说。” 夜岚看得不忍直视,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辩解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正常人能信? 没想到左曜微微点了点头:“你哥哥是开玩笑的,为师自然不会当真。” 时执明:“......” 夜岚:“......” 时陵光顿了一瞬,气鼓鼓地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左曜有些不解,怎么就又生气了? 第81章 徒弟的身份(九) 剑冢之中, 时陵光独自盘膝悬浮在半空,借着上古战场的无限杀意参悟修行。 他已经在血界秘境之中修行一年有余,实力与日俱增, 一路冲破化神、返虚、真仙、天仙和金仙修为,达到了大罗金仙的境地。 如今的他在与天女妭对阵之时,可以轻松立于不败之地。 就连左曜等人也吃惊于他的修行速度之快, 哪怕是巫神血脉, 这样的修行速度也足以睥睨天下。 更可怕的是, 这样的修炼速度却没有任何心魔。 就算是仙人,也会有千年一次的小劫, 五千年一次的大劫,更何况是时陵光以凡人之躯修炼至大罗金仙的地步。 用夜岚的话来说,琞灵心诀就像是为时陵光量身定做的修炼捷径,是让他一步登天的青云梯。 此刻闭上眼睛的时陵光,神识却已经笼罩了整个血界秘境。整个血界秘境便都在他的控制中, 在他心神转动之间, 便能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这便是属于仙人的力量。 时陵光的神识俯瞰着赤红色的大地,透过厚厚的山壁‘看’到了自己悬浮在半空的身体, 也‘看’到了山洞中的师尊和夜岚等人。 左曜盘膝阖眸, 像是在修炼。 时陵光的神识仔细地看看,发现师尊分明是睡着了。 ...... 师尊睡着了会做梦么? 时陵光那庞大的神识忽然激动了一瞬,然后凝为一线, 偷偷摸摸地入侵了左曜的识海之中。 一片空白, 什么也没有! 时陵光默默地从师尊的识海里退出来,他现在真的相信师尊是个无欲无求的人了。 可是这样下去,怎么才能让师尊明白他的心意? 时陵光停了一瞬,然后默默地在心里告诉自己,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这样做了。 左曜正冥想之时,突然发现自己置身于淬剑峰的院子里,身边是一树繁华如梦的桃花,旁边的桌面上还摆着酒壶和酒杯。 他环顾了四周一圈,就看到时陵光不知何时也在花树下坐着。 “陵光?”左曜只觉得有些地方似乎不大对头,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师尊。”时陵光的表情有些奇怪,他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左曜后,立刻从石凳上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到左曜面前,低头俯视着左曜。 两人的距离不足一拳,时陵光灼热的呼吸喷在左曜的额前,让他觉得十分不自在。 “嗯?”左曜偏开头,想要往后退一步避开这让他有些尴尬的距离,没想到时陵光竟伸出长臂径直将他拥入怀里,还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 “怎么了?”左曜见小徒弟一语不发地抱住自己,还以为他又受了委屈,伸出手臂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发顶,“是谁欺负了你么?是七叶还是青云?放心,为师替你出气。” 时陵光无比满足地抱着怀里的人,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清冷的香味,闻言十分委屈地摇摇头:“不是别人,是你。” 左曜愣了一瞬,随后解释道:“那人并非是为师,而是温熙华。是他在前世夺舍了师尊的身体犯下恶行,你别怕,以后不会了。” 前世...... 难道说,师尊他也是重生回来的? 时陵光如遭雷噬地呆立当场,无比震惊地看着左曜。 左曜在梦中混淆了前世今生,尚未察觉不妥,只是见时陵光惊诧地望着自己,便继续温和地解释道:“前世为师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委屈,以后再也不会了。” “师尊......”时陵光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他再度紧紧抱住了左曜。 重活一世,能够遇到这样好的师尊,当真是上天垂怜。 “你怎么哭了?”左曜感觉到有异,侧头竟看到时陵光将额头抵在他肩头无声地流泪,不觉心中一紧。 这孩子虽然黏他,但是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哭得这样伤心过。 若不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时陵光是不会哭成这样的。 时陵光偷偷用手背擦干净了眼角的泪,用带着浓浓鼻音的语调回答道:“没哭。” 左曜有些想笑,又忍住了点点头:“好,没哭。” 良久以后,时陵光鼓起勇气打破沉默:“师尊。” “嗯?”左曜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下。 “我心悦你。”时陵光亦步亦趋地黏上去。 “师尊也喜欢你。”左曜揉揉他的发顶,就像在揉一只温驯的大狗狗。 “我说的喜欢,是不一样的喜欢。”时陵光迟疑了一下。 “啊?”左曜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是......想要请求你......”时陵光的眼神越发犹豫。 “什么?”左曜耐着性子追问。 “想要师尊做为道侣的那种喜欢。”时陵光心一横,干脆闭着眼睛一口气说完。 良久都没有听到什么回应。 他转头,心惊胆战地去观察左曜的表情。 左曜先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却用一副了然的表情看着时陵光:“哦。” “哦?”时陵光顿了顿,他设想过左曜有很多种反应,但是从未想到过左曜只是云淡风轻地哦了一声。 “师尊你不生气吗?”时陵光不可思议地看着左曜。 左曜看了他一眼,轻笑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你喜欢我,其实就像是孩子喜欢他们的父母兄长一样。或许是因为你一直跟在我身边的缘故,便习惯性地想要陪在师尊身边,这种感情很正常的。” “才不一样。”时陵光听了左曜的话,立刻抓住左曜的手反驳道,“我很清楚对于师尊的喜欢,是这样......” 左曜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时陵光扑上来扣住后脑勺,不容拒绝地凑上来吻住了他的唇。 左曜愣了一瞬,下一秒瞪大了眼猛地将时陵光推开。 “时陵光!” “嗯?”从梦中被惊醒的时执明打着哈欠看着远处的左曜,懒洋洋地揉了揉眼睛抱怨道,“左前辈你喊陵光的名字做什么?该不是梦见他了吧?” 左曜蓦然睁开眼睛,才发现方才的旖旎不过是一场了无痕迹的梦。 回想起刚才唇舌交缠那种真实得近乎诡异的触觉,他轻轻地用拇指擦过自己的下唇,那种陌生的感觉...... 随后,脸上竟浮起一丝微红。 时陵光是他的弟子,他怎么会做这种荒唐的梦?简直有愧于人师的身份。 “左前辈,你的脸怎么红了?”即使在黑暗中,时执明也眼尖地发现了左曜的不对劲。 左曜轻咳了两声:“没什么,或许是要下血雨了,外头有些闷。” 时执明看着左曜生涩地找了个蹩脚的借口,默默地挪到了夜岚身边,低声问道:“你怎么看?” 夜岚摩挲着下颌:“很可疑。” 红豆一脸茫然地听着两人的窃窃私语。 时陵光从洞穴深处走出来,心慌意乱地偷看了左曜一眼,干咳了一声以后低声喊了一声:“师尊?” “啊?”左曜没想到这个时候时陵光会走出来,回想起方才那个过于暧昧的梦境,他简直有些不敢直视自己的弟子。 “我修炼得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时陵光靠着左曜坐下来,习惯性地想要去扯左曜的衣袖。 左曜猛地收回手,然后站起身不自在地看了他一眼:“你在这里休息吧,为师......为师坐得累了,走一走。” 时陵光的表情顿时有些开裂。 这是......师尊根本不愿意接受他的意思吗? “有问题,有大问题。”时执明眯上眼睛。 就连迟钝如红豆也察觉了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的不同寻常,附和着点点头。 “去问问。”夜岚敏锐地嗅到了八卦的气息,立刻来了精神。 “问谁?”时执明看了看石化当场的时陵光和不自然地走开了的左曜。 “难道你有胆子去问左大美人吗?”夜岚翻了个白眼对时执明的问题表示鄙夷。 时执明:“也对。” 时陵光还没有从打击中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被夜岚、时执明和红豆三人围住了。 “老实交代,你对左大美人做了什么事?”夜岚古怪地笑了笑,“居然让大冰山美人变成那样。” “什么意思?”时陵光无精打采地看了三人一眼,蹲在地上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 至于放弃?不可能的。 就算是死缠烂打他也要缠着师尊一辈子,不对,是生生世世。 “你在梦境里对左大美人做了什么?”夜岚眯着眼睛审视着时陵光。 时陵光被吓了一跳,但是很快便冷静下来反问道:“你怎么这么说?” “嘁,”夜岚撇嘴,“方才左大美人是喊着你的名字从梦里惊醒的,凭他的修为不可能会有心魔或是做梦,倒是拥有大罗金仙修为的你,能够随意入侵别人的梦境。不是你还是谁?” 时执明想的比夜岚还多些,他上下打量着时陵光,语气逐渐猥琐:“我说,你该不会是在梦里把你师尊......” “瞎说什么呢。”时陵光.气急败坏地瞪着两人,压低声音道,“我像是那种人吗?” 两人齐齐点头。 时陵光:“......” “你到底在梦里对左大美人做什么了?说出来我们也好帮你出出主意。”夜岚嘿嘿一笑,双手往衣袖里一揣,竖起耳朵认真听八卦。 “就你们?”时陵光半信半疑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 一个光棍、一个光棍鸟和一个光棍血魔。 时执明也就罢了,这三千多岁的单身凤凰和几十万岁的单身血魔能给他出什么好主意? 难道他们还能凭借丰富的单身经验帮他脱单不成? “别看不起人了,我在天界好歹也曾经是坐拥三千后宫的花花公子。”夜岚理直气壮道。 时陵光嗤之以鼻:“你是指那些全都拒绝了你的求偶舞然后被你单方面归为个人所有的那些天界美人吗?” 当初夜岚跟他吹牛,说自己坐拥无数美人他还信以为真了。直到玄渊的突然出现,时陵光才趁着夜岚心神不稳的时候看到了这个千年单身狗的悲惨遭遇。 对于这个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小凤凰,他倒是满心钦佩。 夜岚:“......好歹我的失败经验也能帮你规避风险,排除错误答案吧。” 时执明义正言辞道:“你是我弟弟,我还能害你不成?” 时陵光撇撇嘴角:“你小时候害我还少吗?你砸碎了父皇送给母后的琉璃冠、把丞相家的小公子推进御花园的池子、踩死了母后最爱的魏紫......哪次不是我背锅?” “这是亲兄弟么?”夜岚在旁边听得咂舌。 时陵光哼了一声:“要不是亲生的,我早掐死他了。” 时执明一点儿不见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这次保证不会了,相信我。” 时陵光犹豫地看了三人一眼,想到方才左曜对他避之不及的态度,狠下心来:“就信你们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0 10:52:19~2020-08-10 21:2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785649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徒弟的身份(十) 左曜正在念第二遍清心咒逼着自己将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境遗忘时, 就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他一回头,便看到神色慌乱的夜岚和时执明两人匆匆行了过来。 “怎么了?”左曜见状立刻询问。 夜岚咽了口口水:“方才,方才陵光被天女妭伤了, 此刻像是有些不行了。” 左曜蓦然一愣,立刻推开两人就往外头冲去。 “就这反应,我不信他对陵光没感觉。”时执明信心满满道。 夜岚有几分担心:“咱们这样骗他, 左大美人会不会生气啊?” “你怕什么, 就算生气也该找陵光撒气去, 与我们何干?”时执明倒是把自己的关系撇清得一干二净。 夜岚一想,甚为赞同地点点头:“有理。”顿了顿, 又补充了一句,“幸好你不是我兄弟。” 左曜赶到时,就看到时陵光无比凄惨地倒在地上,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染红,活像是从血池子里捞出来的一样, 连模样都看不大清楚了。 “这活, 整得有点过分了。”跟在后面赶来的夜岚见了,偷偷把红豆拉过来低声批评。 红豆有些委屈, 他只是听夜岚和时执明两人的话而已。 时执明也觉得戏有些过了, 这出血量就算是神仙也未必能活下去,左曜怎么会看不出来? 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 左曜还真的没有看出来。 他满眼都是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时陵光, 一瞬间竟与前世那个浑身浴血的时陵光混在一起,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竟像是被人狠狠地撕裂一样泛着无法言说的痛楚。 左曜强行忍着心底剧痛,半跪在地上将时陵光的头微微抬起来,片刻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颤抖着手把时陵光手指上的储物戒摘下来,强行抹掉时陵光留在储物戒上的精神烙印,然后把储物戒里头的东西搜寻了个遍,把里头的灵丹全都倒了出来。 固灵丹、锁魂丹、补气丹...... 左曜用沾着鲜血的手指一瓶一瓶地查看着那些灵丹,想要找到自己曾经送给时陵光那瓶保命的九转金丹,不防下一秒,却被时陵光缓缓地伸手拽住了手腕。 时陵光有气无力地睁开眼,说话之前还先咳嗽了两声:“师尊,我......我不行了。” “闭嘴,你不会有事的。”左曜的手指颤抖得更厉害了。他努力隐藏着自己的心慌,试图让自己看上去冷静一些。 时陵光的声音变得续续断断:“师尊......你听我说,我怕我不说,以后......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左曜的目光划过地上那堆丹药玉瓶,沉默了片刻后停下手:“你说,为师听着。” “我......我喜欢你。” 时陵光忐忑地说出这句话后,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左曜,还颇有几分不得到答案就死不瞑目的固执,“你,你能不能也喜欢喜欢我?” “喜欢?”左曜把这个词语在口中咀嚼了一会儿,低头看了时陵光一眼,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这剧情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啊。”夜岚在旁边看得有些着急,按说现在应该是左大美人不顾一切地回应时陵光临死前的遗愿,怎么他现在的表情却比刚才更加冷静了? 时执明也微微皱眉,怎么还兴即兴发挥呢? “师尊,你不信我么?”时陵光心中一慌,抓着左曜的手的力道又变大了几分。 “我信,为什么不信?”左曜的表情异常冷静,他掏出一根手帕将时陵光脸上的血迹一点点擦拭干净,“而且我现在也相信,你对我的确是怀着所谓爱情的。” “情况不对。”时执明敏锐地察觉到左曜的情绪变化与他们预期的有些出入。 “师尊,”时陵光‘虚弱无比’地躺在左曜的腿上,继续追问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那您......” 左曜用手帕把自己手上的血迹擦干净后把手帕扔在地上,从地面上那堆玉瓶中捡起件东西:“所以,如果你能解释清楚,为什么你会有这些东西的话,我也许会考虑原谅你。” 时陵光心中一喜,顺着左曜的视线看过去,顿时全身沸腾的血液都凝固了,脸上的笑容更是僵硬无比。 左曜手上躺着两件东西,一块青色玉珏和一枚可以出入天玄剑门的紫玉符。 很巧,都是当年左曜送给‘夜岚’的。 时陵光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马甲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掉了。 “师尊,师尊,你听我狡辩!”时陵光顾不得自己‘重伤’的情况,翻身跪坐在地面上急切地抓住左曜的衣袖,心慌意乱地哀求着,“啊,不是,我说错了,你听我解释......” 夜岚和时执明两人对视一眼,默默地拉着红豆走出了山洞的范围。 与这里的修罗场相比,他们顿时觉得外头的天女妭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而且在秘境之内,天女妭受到巫族的巫术影响也没有那么大,偶尔甚至还会有一时片刻头脑清醒的时刻,虽然控制不了多久。 不过有红豆在的时候,天女妭保持安静的时间会比往常更久一点,带上红豆就相当于带上了一个保命符。 倒是红豆,十分不安地回头看着山洞里的两人。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问:“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主人看上去好像不是很高兴。” 暴风雨前的宁静就连感情迟钝的红豆都感受到了么? 夜岚有些心虚地安慰他:“......放心,他反正没有生你的气,咱们再往那边走走。” 免得待会儿溅一身血。 时执明摸摸鼻子,抬头望天:“大概,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坑弟弟了。” “希望左大美人会留他一命。”夜岚的祈祷看上去也不像是很有诚意的样子。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地离山洞又远了几步。 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且随它去,且随它去。 不远处,天女妭与红豆并肩站在一块巨大的红色岩石上,红豆在给天女妭说着什么,天女妭安静地伫立在原地,眼神空洞,像是在认真倾听,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也算得上是一片和谐了。 山洞之内,气氛就没有那么友好了。 左曜俊美无双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温柔如同春水的笑容,然而时陵光再迟钝也能从这抹笑容中看出危险的信号。 “师尊,其实......我知道您是重生回来的,我也是。”时陵光一开口,就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 左曜微微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时陵光一上来就坦诚到这个地步。 紧接着,时陵光便把自己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在左曜面前剖析了一遍,包括那份隐藏了十多年的隐秘而灼热的感情。 对于师尊的执念不知从何而起,却义无反顾。他两世所求不多,唯独师尊,他不想放手也不能放手。 “师尊,你别不要我。”说到最后,时陵光的语调夹杂着浓浓的鼻音,“如果你不喜欢我,也别赶我走。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我再也不会......不会把你身边的其他人赶走,不会在背地里把给你寄情信的人揍一顿,也不会......” 时陵光有些说不下去了,就算他如今实力逆天,就算他是修界人人畏惧的陵光剑仙,但是在左曜面前,他却永远都是一个弱者。 甚至只要对方的一个眼神,他就不战而溃。 哪怕左曜曾经把所有的温柔和宠爱都给了他,他也没有自信在自己暴露了那些不堪的想法以后,师尊是否还是一如往昔地将他留下。 他只是爱他成疾,药石无医。 他无法想象若是师尊拒绝他,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时陵光低着头不敢与左曜的眼神对视,他就像一个被抓住了滔天罪行的罪人,绝望地等待着自己的罪行宣判。 左曜听着时陵光说的那些话,更是良久无语。 他从来没有想到,时陵光竟然背着他做了那么多的事。然而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在听到这些话竟然没有生气。 或许这些事情换了一个人,无论是温景行还是璇音,他都或多或少会心中不悦。然而换成时陵光,他心底却没什么波澜。 就算面对着时陵光的欺骗,他好像也没有办法生气。 如果说一开始左曜只是怜惜时陵光前世的凄苦遭遇,想要加倍疼惜这个孩子。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就连左曜自己也有些读不懂自己心里的想法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保护时陵光就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本能。 陷入沉思的左曜没有说话,死一样的寂静在两人身边蔓延开。 时陵光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良久,左曜终于开口:“我......” 时陵光屏住了呼吸。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爱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你需要我去做什么。”左曜的声音很轻,落在时陵光耳中却并不亚于天籁,“但是,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会给你的。” 时陵光猛然抬头,他......他听见师尊在说什么? “为什么?”时陵光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声地问道。 左曜安静地看着他:“因为你是不一样的。” 他十分清楚,时陵光在他的心中占据着一个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及的地位。只是他不知道,这种特殊的感情是不是别人所谓的爱。 不过为了时陵光,他可以试着去学那些他不懂的东西。 时陵光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宣判了死刑却又适逢大赦的人,心中只剩下了无限的感激。 他想要扑上去紧紧地抱住左曜,却又怯生生地不敢动:“师尊......” 左曜想了想,主动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只是在摸了一手黏糊糊的血后,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大好看。 时陵光只感觉自己的胸腔里涨涨的,脑子里也是一阵阵的眩晕,他大着胆子喊了一声:“曜。” 左曜看了他一眼:“曜什么曜?没大没小。去洗干净。” 时陵光傻笑着点头:“哎。” 从地狱到天界的心情,大概就是这样吧。 第83章 徒弟的身份(十一) 天恩十一年, 人间异变。 无数的魔修借道潜渊入侵,不费吹灰之力便凭借绝对的力量优势占领大半个人界。 幽州皇城,更是成了巫族人的老巢。 时明轩萧瑟地站在风中, 仰头望着远处那高耸入云的三界桥,脸上的表情麻木又绝望。 那座曾经由前废帝时望南命人修建的三界桥,寓意连同天、人、魔三界的桥梁。一旦此桥修通, 魔修与巫族便会联手借道人间攻上天界。 他从未想过, 自己登基称帝不过十一年, 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这天下毁于一旦。 魔修和巫族将大幽朝的江山瓜分得一干二净,那些上界的修道之人如何是这群实力与天界仙人修为相当的魔修的对手? 他们死的死, 逃的逃,被抓的被抓,被魔修和巫族联手逼迫得东逃西窜,苟延残喘。 远处的三界桥已经没入云端,站在阁楼上看着就像是与天相接。四十九条巨大的黑龙盘绕在塔身之上, 组成了一个玄奥无比的上古镇魂阵法, 镇压着三界桥上那冲天的怨气。 修建三界桥的都不是普通人,全是巫族抓来的修士和妖修灵兽。才不过一年的时间, 这三界桥已经修了九万里。 据传每一块三界桥的砖石之内都封印着一个人类的灵魂, 砖石上还雕刻着繁复的锁魂咒。三界桥每修高一层,桥上的怨气便增加十倍。 就算是站在十里之外,也能听到三界桥上无数冤魂凄惨的哀嚎。 “陛下。”沈澜走上阁楼, 看着双手背在身后的皇帝。 时明轩身穿着代表皇帝的黑色龙袍, 头戴着十二旒冕冠,俨然还是那个号令千军的帝王。 “你也要走了?”时明轩面无表情地问,“都安排好了吗?什么时候上路?” 沈澜轻叹一声:“都已安排妥当,待会儿就要走了。” “你们去哪儿?”时明轩又问。 “天下之大, 魔修肆虐,巫族当道,我们又能去哪儿?”沈澜像是想到了什么,轻轻地笑了笑,“不过是陪着他走走看看,若是哪日能死在一处,便是我们的造化了。” 时明轩闻言,微不可见地勾起嘴角,露出一抹不知是嘲讽还是悲哀的笑容:“去吧,去吧。”活得了今日,也不知道能不能逃得出明天。 这世间的人,谁又不是艰难挣命,苟且度日呢? 唯独是他,倒是十分清楚自己的死期。 三界桥修成之日,便是他被巫族用于献祭之时。 如今的他名义上仍旧是这大幽朝的皇帝,但是,他与那被圈养起来待宰的牲畜也没什么区别。 “陛下。”沈澜看着时明轩,欲言又止。 时明轩望着远处:“你当初虽然是因为我的计策不得已才辅佐我,但你在我身边效力这十余年,却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说打下这天下有十分功,你能独得八分。君臣一场,临别之际,这个东西就送给你做个玩物吧。” 他说着,解下了腰间一只黑玉貔貅递给沈澜。 沈澜却认得,那黑玉貔貅乃是巫族赏赐给时明轩的,说是能驱邪避魔,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一件难得的好东西。 至少那外头的巫族人见了,也不会随意将他们杀了。 “这......”沈澜迟疑着没有去接。 时明轩直接把貔貅扔到他怀里,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去吧。” 沈澜顿了顿,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这才缓缓站起身准备离开。 他刚刚转身,就看到一名穿着黑色长袍的绝美女子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 女子的黑袍上绣着日月星辰,腰间缀着一圈精致绝伦的翠色玉环,站在地上的一双赤脚雪白莹润,如同脂玉雕琢。 仅她一人容貌之绝艳,就足以将皇城后宫中的女子衬成蒲柳之姿。 见到女子,沈澜却只是目不斜视地站在原地。 “沈澜,你还不滚么?”时明轩转头见了,冷声呵斥道。 沈澜闻言,沉默着往外头走去。 巫衿微微勾起嘴角:“你倒是挺看重他,放心吧,我今天心情不错,不会杀了他的。” “你来做什么?”时明轩冷着脸问道。 巫衿的身高比时明轩还高大半个头,她傲然地斜睨着时明轩:“过来瞧瞧你,顺便告诉你一声,再有三五天的时间,三界桥便可以修建完成了。” 时明轩的心头一跳,他只能活三五天了么? 不过这样的日子,多活一天都是折磨,早些死了倒是解脱。 他曾经也为了寻求解脱饮下鸩酒,然而这群巫的手段非比寻常,就算是必死无疑的人他们也能轻松救活。 那次之后,九幽城内上万人因为他的鲁莽之举葬送性命。自此,时明轩便像是行尸走肉一样地活着,再没有想过自杀的事。 “看起来,你倒是挺开心的。”巫衿嗤笑一声,打量了这人间的皇帝一眼,“伸出手来。” 时明轩面无表情地将自己右手的衣袖拉高,露出一只伤痕累累的胳膊。 巫衿轻轻一弹手指,时明轩的胳膊上便突然绽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艳的血液沿着他的胳膊汨汨地往下流。 尽管已经习惯了这种伤痛,他依旧疼得面目扭曲了一瞬。 巫衿淡然地用一支玉瓶将那些血液一滴不拉地收集起来,直到玉瓶被装满,这才不紧不慢地转身往那三界桥的方向飞去。 三界桥上,正在做最后的修缮和整理。 几十万名低阶修士和妖修就像是黑压压的蚂蚁群一样不停地搬运着长一丈高半丈的巨大青石和砖瓦,巫族的人手执长鞭盯着他们,只要有人动作稍缓,长鞭便带着破空声落在那群人的身上,勾起一溜血花。 部分灵气耗尽支撑不下去的修士踉跄着倒在地面,那群巫使若是几鞭子下去还没反应,后面的巨石便毫不犹豫地压了下去。重逾万斤的巨石瞬间便将那些人压在底下,鲜血混杂着模糊的血肉渗出石缝,却是连惨叫声也不闻。 巫衿刚到,附近的巫使便忙不迭地上前行礼。 巫衿从储物手镯里掏出装着时明轩血液的瓶子扔给旁边的巫使:“加快进度。” “喏。”巫使毕恭毕敬地接过装着人界皇帝龙血的瓶子。 有了真龙天子的龙血作为符篆的原材料,他们的‘三界桥’会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魔界那群蠢货有什么新的动静?”巫衿又问。 巫使低声回答:“九位域主都未察觉我们的动向,一切无碍。” 巫衿缓缓勾起嘴角,天青色的眸中带着不屑一顾的傲慢:“那群没脑子的蠢物只知道打打杀杀,不过利用起来倒是颇为顺手。” 想了想,她又道:“不过,还需多提防玄渊,免得他坏了我们的好事。” 巫使点点头:“喏。” 巫衿正要离开,眼角的余光瞥见一群带着锁链的修士正被两名巫使羁押着往前走。 她微微挑眉,脚步一转便往那边走去:“站住。” “水巫祭大人。”两名巫使立刻停下来对她毕恭毕敬地行礼。 “这是什么人?”巫衿打量着那几个蓬头垢面的修士。 其中一名巫使回答道:“回大人,这几个修士是我们在城外抓的,都是金丹期的修士,已经给他们喂服过巫药了。” 巫衿轻笑一声,吩咐道:“如今还有修士敢在九幽城附近出现?抬起头来我看看。” 那几名修士闻言,果然畏畏缩缩地抬起头来,目光躲闪地看着巫衿,看来像是被吓坏了。 “哪个门派的?”巫衿问。 巫使捧着几枚腰牌递上去:“是灵宝派。” “灵宝派?”巫衿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几个修士,“是那个最擅长炼制法宝的门派?” “正是。”巫使点头应道。 “灵宝派的人,来九幽城做什么?”巫衿冷声问道。 “这......”巫使一时语塞。 “你们没有盘问清楚便把人带到三界桥来?”巫衿皱起眉头吩咐道,“自己下去领罚吧。” 那两名巫使面色微变,却根本不敢辩解,只是低头应了两声便准备去领罚。 “等一等。”巫衿像是想到了什么,马上叫住了正要离开的两名巫使,“近日只抓住了他们七个人么?” 那两名巫使摇摇头:“不止,还有些人被带去刻录符篆和切割石材去了。” 巫衿的眼神微动,冷笑一声:“倒有这么巧的事?” 平日里躲得见不到人影的修士,如今居然敢接二连三地出现在九幽城附近。 “把最近抓起来的修士全都杀了!”巫衿冷声下令道。 她话音一落,那几名看上去像是被牢牢锁住的修士猛地挣脱了锁链,手中掷出数十枚鸽子蛋大小的黑色铁球。 那黑色铁球落在地面上便发出一声震天巨响后爆炸开来,那两名低阶的巫使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巨大的力量炸得粉身碎骨。 待到烟消云散,尘埃落定,以巫衿为中心方圆百米范围都被那不知名的武器炸成了灰烬。 然而巫衿被几十枚铁球的爆炸围住却岿然不动,甚至连长袍的衣角都没有损伤分毫。 那几名修士见状,心中一慌,虽然来之前就已经听说那巫族的几大祭祀强大得不像话,却也没想到这水巫祭强到了这个地步。 他们苦心研制的雷火弹可是连元婴期的修士都未必能抵挡得住,就算是化神期的大能也要避其锋芒。 这巫衿的修为到底有多强? “你们结束了?那轮到我了。”巫衿见这群修士转身要逃,冷笑一声,修长白皙的手掌在虚空中轻轻一拍。 那群修士甚至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一股无坚不摧的巨大力量拍成了不成人形的模糊血肉。 紧接着,在其余几处也都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 巫衿冷冷地勾起嘴角,眼底的杀意毫不掩饰地望向发生爆炸的那处方向。 不多时,那群混进来捣乱的修士全都被巫族人抓起来斩杀,血肉也被填进了三界桥内。 “水巫祭大人,这些天抓来的修士三百七十五人,已经按您的吩咐留了五个舌头,其余尽数斩杀。”一名女性巫使将情况禀告给巫衿。 巫衿自言自语道:“这群修士混进城里难道就是为了刺杀我?” “那群修士想要刺杀您,完全是不自量力,自投罗网。”巫使沉声道。 “修士又不是魔修那群傻子,他们知道我的实力,不可能这么愚蠢来白白送命。”巫衿思索了片刻后道,“把那五个人给我送到大祭司那里去。” “喏。”巫使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巫衿扫了一眼已经快完工的三界桥,眼神暗了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1 16:53:21~2020-08-12 16:5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徒弟的身份(十二) 皇宫的勤政殿如今被改成了巫殿。 一排高等级的巫使侍立两侧, 就像是石雕般肃穆而立,风吹过来,连头发都纹丝不动。 大殿中被一团沉闷的气氛笼罩, 一名形容枯槁的高瘦老人坐在最中间的座位上。他的气息十分虚弱, 就像是一名行将就木的普通老人,但是他的眼神却带着洞悉世事的透彻。 “巫衿,”老者缓缓开口。 侯在大殿之外的巫衿立刻走进大殿。 向来不可一世的她在这位老者面前却谨小慎微,丝毫不敢行差踏错半分:“大祭司。” “你可盘问清楚那群修士的目的了?”老者询问道。 巫衿闻言,顿了顿才道:“回大祭司,那群修士不肯说, 都自爆了。” “自爆了?”大祭司微微眯上眼睛, “用过搜魂术么?” 巫衿摇头:“就连元魂也自毁了, 我怀疑他们有别的打算......” “阵法可完成了?”大祭司打断了巫衿的话。 巫衿微微颔首:“已经在半个月前完成了,现在让那群修士继续修缮, 只是为了蒙蔽那群魔修的耳目。” “不必追究那群跳梁小丑,百万活人可备齐了?”大祭司又问。 巫衿垂眸:“百万祭品已备齐, 但神体尚未寻得。那时陵光与时执明两人都不在, 其余时家后裔的巫神血脉淡薄地根本排不上用场,他们一日不出现, 我们便一日不得启动阵法。” 大祭司淡淡道:“他们会出现的。” 巫衿想了想, 正要再说什么,突然就听到外头一声震天巨响。 她的脸色一变,高挑修长的身形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又有两名巫祭从大殿两侧走出来, 将大祭司护在中间。大祭司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示意两人退下。 他扫了一眼远处的三界桥,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三界桥上又是几声震天巨响,伴随着巨石滚落的隆隆之声, 冲天的火光将直径超过千丈的塔身炸出了几个巨大的坑洞。洞中无数密密麻麻的古怪血色符篆就这样暴露在天光之下。 巫衿赶到时,就看到一群修士正踩着法器悬浮在半空中,被倍数于他们的巫使团团围住。 巫衿见状,轻笑了一声:“又是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臭虫,怎么还不死心,当真以为天界那群人会出手帮助你们么?” 站在她对面的,是修真界的最后一批高手。 秋玉玲珑站在人群前面,用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注视着巫衿:“人界本该由我们人修守护,我们从不寄希望于别人。” 巫衿瞟了一眼几人身后被炸出几个巨大坑洞的三界桥,轻蔑一笑道:“你们以为摧毁了三界桥,你们就能够扰乱我们的计划了么?简直是蚍蜉撼树。” 秋玉玲珑咬牙道:“我们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但是有人是你们的对手。” 巫衿仰天长笑了一声:“笑话,这人界之中,还有谁是我们的对手?” “水巫祭,您是不是把我们给忘了?”天边一大片黑沉沉的乌云像是决堤的浪潮般疯狂地往这边汹涌而来,转瞬便覆盖了大半边苍穹。 定睛细看,那黑云之中挟裹着数也数不清的魔修,其中修为最低的也在魔劫期之上,竟像魔界的魔修都倾巢而出了。 其中不少高阶魔修众星拱月地环绕在七名魔修身边,那七名魔修的修为却更是恐怖,他们一出现,这大地上鸟不飞兽不走,虫不鸣蛇不行,所有的动物都瑟瑟地蜷缩在原地。 就连巫衿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魔界七名域主怎么一起来了? 她猛地回头看向被炸开的三界桥,总算是明白了秋玉玲珑等人的计划。 “巫衿,本座素知你们巫族狡狯,但没想到,你们竟然连我等也有胆子算计!”七大域主之一的休域之主玄焱手握一把长.枪,踏在云端冷声道。 巫衿轻笑一声:“玄焱尊神可是误会了什么?” 玄渊骑着一条双头巨龙,懒洋洋地靠在巨大的龙角之上俯视着下面的巫衿和逐渐聚拢的巫族人,慵懒地开口道:“误会?水巫祭您这才是在开玩笑吧?我们魔修在九州八荒到处寻找极品材料,就指望着你们修通前往天界的通道,到时候好打上天界去。不过你能解释解释,为什么这三界桥会变成你们巫族的祭坛么?” 若是三界桥没有被炸开几个口子,巫衿凭借着自己的口舌说不准还能将这群没脑子的魔修糊弄过去。 但是如今三界桥内隐藏的巫族祭坛已经暴露出来,就算魔修当真都是一群蠢物,也不可能骗得过去。 巫衿沉默了一瞬,藏在衣袍里的左手微微弯曲,手上的指甲转瞬变成黑色。 “几位域主,别来无恙啊。您可别听信旁人挑拨,坏了我们两族的合作之谊。”大祭司在两名金木两名祭祀的簇拥之下缓缓往这边走过来。 “挑拨?”玄焱怒吼道,同时手中长.枪猛地挥出一道如水般柔和的赤色玄光,那玄光瞧着并无不妥,然而却带着一阵仿佛要将世间一切生灵屠戮殆尽的凶残气息,瞬间就将三界桥击成两截。 隐藏在三界桥之下的一座巨大的红色祭坛暴露无遗。 “这也是那群修士挑拨出来的么?”玄渊用手背托着下颌,笑嘻嘻地问道,“你们这群巫族不诚信啊,是打量着我们魔修好糊弄,所以才明修三界桥暗设祭坛是吗?” 大祭司沉声道:“此事虽是我们的不是,但诸位域主可要考虑清楚了,你们想要攻入天界,若是此时与我们巫族开展,落个两败俱伤的结局,可是要便宜了隔岸观虎斗的人。” 玄渊的身体往前移了移,扫了那群人修一眼:“大祭司指的那几个修士么?就算是黄雀在后,也要看看这黄雀有没有吃掉螳螂的实力。他们的确是想借我们魔修的手打断你们的计划,但这也是我们魔修的决定。虽然不知道你们这群巫师装神弄鬼地在弄什么鬼,但是想一想,还是把你们全部都杀了比较省事。” 其余域主闻言,倒是难得的保持了意见一致。 巫族在背地里搞事的本事一向不弱,当初这群巫族差点儿害得三界沦陷,就连魔修也不怎么待见这群巫族。 “大祭司。”巫衿往大祭司身边靠拢,轻声喊道。 大祭司不动声色地用背在身后的手对着她比了个手势,仰头看着那群魔修:“几位域主就这么自信能将我们巫族全部拿下?你们当真不怕天界那群人会趁虚而入么?” 巫衿见了瞳孔微缩,随后往后退了几步,趁着那群魔修没有注意到自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天界那群废物来了照样得死。”玄焱冷声道,“那五个自封帝君的废物玄仙有胆子出现在爷爷面前,本座照样吞了他们的元魂助长修为。儿郎们,给本座杀!” 他一声令下,麾下的魔修便化为阵阵烟雾朝着地面的巫族杀去。 紧接着,其他域主也都纷纷命人动手。 唯独玄渊没吭声,而是双手揣在衣袖里靠在龙角上看戏,倒不像是叱咤风云的上古魔神了。 “玄渊,你的人怎么不动?”玄焱皱眉看着玄渊道。 玄渊闻言,立刻叫苦起来:“我之前为了探清人界情况,可是折损了一个身外化身在这里。如今我实力只剩九成,怎么能与你们相比?我已经出过力了,你们也不能光指望着我出力吧?” 玄焱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这个玄渊大概是最不像魔神的魔神了。 “罢了,你不愿意出手就算了。”玄焱说着,也带着亲近人马冲下去与巫族混战在一起。 “主人。”玄渊身边的魔神见其他魔修冲下去厮杀吞噬修士和巫使的元神,也有些眼馋了。 尽管这一年以来他们吞噬了无数人类的元魂,然而那些普通人的元魂怎么能与修士有修为的元魂相提并论? 修士被他们杀得越来越少,在杀到天界之前,这群巫族人和修士大概就是最后的美餐了。 “不着急,现在才哪到哪儿呢?”玄渊漫不经心地看着下面血腥一片的战场,“真正的大鱼还没有出场呢。” “主人您的意思是?”那魔神仍听不大懂。 玄渊抬手指了指底下的那座巨大的祭坛:“你瞧瞧那祭坛看着像什么?” 那低阶魔神仔细看了两眼,突然脸色狂变:“那是......复活上古巫神盘古的祭坛!” 要知道这天、人、魔三界皆是盘古精气血肉所化,若他复活了,岂非三界无存? 当初就是为了此事,巫族被三界忌惮,最后被神界的神祇敕令只能永居潜渊,再不能离开潜渊半步。 玄渊晃了晃手指头:“再仔细看看。” 那低阶魔神也曾上过神魔战场,见过几十万年前的巫族祭坛,听了玄渊的话,他又仔细地看了看,终于是看出了区别来:“那祭坛上的符咒好像与以前的那个不大一样。” “没错。”玄渊轻笑一声,带着看戏的表情悠闲道,“那群巫族的疯子大概是在潜渊呆的太久把脑子闷坏了,却也想来个馊主意。他们想借巫神血脉的身躯,将巫神三分之一的力量收回重铸成一个新的巫神,这个主意倒是不蠢。到时候,一个连神界的那群神都无法战胜却又受到巫族控制的巫神诞生,巫族恐怕连神界也不放在眼中了。” 人界皇帝的后嗣时陵光便是他们挑中的人选,若是没出意外,恐怕早在十几天前就开始祭祀了。 不过时陵光也不知走了什么运道,曜神君转世的左曜剑仙一直护着他。 就算是玄渊也不敢轻易招惹曜神君,想来巫族还不知道这件事,他且等着瞧热闹呢。 低阶魔神心神狂震:“主人,既然如此,为何不将那祭坛摧毁?” “这个么,”玄渊懒洋洋道,“不必我们出手费力,自有人比我们还着急。那群修士都到了,他们背后的人估摸着也该露面了。”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漫天金光从东方亮起,万道刺目的霞光从天而降,瞬息就摧毁了大片大片的乌云。 伴随着梵音仙乐,数不清的天界仙人降临人界! 第85章 徒弟的身份(十三) 仙魔, 死伤无数。 人界,哀鸿遍野。 惊天动地的鏖战还在继续。 那群仙气飘飘的仙人刚下界时,尚且从容端方, 一派悠闲气息。 但是当他们察觉到了战场之上那几个强悍到他们也得望风而逃的魔神的气息时, 悠闲从容便都抛在了脑后,所有最强的法宝都在第一时间抛出来以求保命。 其中最强的几个大罗金仙的畏惧更是比其他仙人来得强烈。 他们都是曾经参与过上古神魔大战的,那场大战之中,别说是他们,就算是玄仙帝君,也是低等的炮灰。 唯独神与魔, 才是那场战争的主角。 他们虽听得魔修入侵人界, 却也从未想过, 那几个最恐怖最强悍的魔神竟然也来到了人界。 “这怎么可能?”一名大罗金仙惊恐地看着不远处的玄焱等人:“我们都是利用了法宝遮掩气息,瞒过了天地规则才能顺利降落人界, 那群魔界杀神怎么可能在天道的监视之下来到人界?” 另外一位大罗金仙根本顾不得追究那些魔神是如何来到人界的,他惊惶催促道:“快把消息传上去, 让帝君去向神界求援。如果神界不来人, 就算是天界的仙人全部折进来,也不是这群魔神的对手!” 人界的修士已经退出了战场, 躲在仙人的后方休养疗伤。 璇音与温景行一路行来, 看到的尽是残肢断臂,血流漂杵。在她左边,一名女修呆呆地捧着一柄断剑, 眼神空洞地跪坐在地上。她的道侣被魔修吞噬,唯独剩下这柄残剑。右侧,几名浑身浴血的修士正在艰难地相互帮着疗伤。 她强忍着眼底的湿意一步步往前行,但是在看到前方被一群丹修紧紧围着的秋玉玲珑时, 却再也忍不住红了眼圈,紧走几步上前询问:“秋阁主,您这是怎么了?” 旁边秋玉玲珑的大弟子却是认得璇音的,见状悲愤道:“我师尊被巫族人毁了紫府,修为全废......你们,你们不是拿着令符上天界求援去了么?为何现在才迟迟赶到?” 璇音张着嘴想要解释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当初陵光师弟将他们从巫族的埋伏送出来时,顺手将天界留下的三枚令符也在暗中塞给了她。 巫族与魔修刚刚侵占人界之时,她便利用令符与师兄一同前往天界求援。 然而,天界的那群仙人却口口声声说什么时机未到,无论如何也不肯下界支援。只是替他们两人以仙气锻体,帮助他们获得了真仙修为。 直到一天前,天界五位帝君同时派下仙人下界援助。 他们来得太晚,人界已经被魔修和巫族肆虐了一遍。到这时候璇音才得知,这群仙人下界只是为了争抢那份拯救天下的功德。 人界大劫,值此时刻天界仙人下界拯救苍生,才能得到无上功德助他们更进一步。若是下界早了,劫难不够大,所得的功德也未必就够多...... 天界仙人说到底,只是一群修为更加高深的修士而已,他们的私心不见得比人界的修士高到哪儿去。在天界的这一年,璇音所见五大帝君麾下权利倾轧、勾心斗角的算计未必就见得比人界好了。 “璇音,有你们师尊的消息么?”秋玉玲珑艰难地在身边弟子的搀扶下坐直了身子,虚弱地追问道。 璇音迟疑了片刻,微微摇了摇头。 秋玉玲珑眸子里的光黯淡了些,她轻叹了口气:“便是再想与他喝上一杯,也是奢望了。” 她胸前的伤口虽然已经止住血了,但是在场的人都能看出她的气息微弱,此刻不过是强撑着说话,眼见已经是强弩之末。 “这是天界的仙丹,秋阁主您且服下。”温景行上前,将一枚指头大小的白玉仙丹递上去。 只见那枚仙丹荧光阵阵,周身还环绕着丝丝缕缕的云雾祥瑞,一见便知道不是凡品。 秋玉玲珑还未拒绝,她身边的弟子便一把抢过温景行手里的仙丹给她塞入口中。 “师兄。”璇音转头看着温景行,眉宇间尽是愁色。 那边的战局逐渐分明,仙人、巫族和魔修各自为战,但魔修仍旧逐渐占据上风。 “那是什么?”突然,一名修士指着三界桥的位置惊呼一声。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丝丝缕缕的五色灵气竟然凝聚成人类肉眼可见的灵雾,最后竟然全数汇聚成一股异常粗壮的灵气之流缓缓地注入那巨大的巫族祭坛之中。 随后,璇音和温景行感觉就连自己体内的灵气也有隐约往外泄露的趋势。 昏暗的天地之间,唯独那股五彩绚丽的灵力之流越聚越粗,最后竟然形成了一股直径超过了一丈的巨大灵流。 随着越来越多的灵气涌入祭坛之中,苍穹之上的魔修和仙人都逐渐停下了手,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巨大祭坛。 一股连仙人和魔神都为之畏惧的威压从祭坛之中传来。 紧接着,一只高逾百丈的巨大手掌在虚空之中缓缓凝聚成型,手掌落下以后,凡在它手掌之下的人,无论是修士还是魔修,纷纷炸裂成一蓬鲜血,漫天的血雨落下,浓重的血腥味传出百里。 “卧槽!”玄焱一转头看到那个在虚空之中凭空出现的巨大手掌,看着地面上巫族人还在不断地将神魔的鲜血汇聚在祭台之上,惊骇道,“这群巫族疯子贼心不死,还想召唤出盘古巫神来?这样下去三界都会被毁的!” 其余魔神也是心中一惊,此刻也再顾不上那群仙人了,纷纷举起手中武器一同攻击底下的那座巨大的祭坛。 然而一道无形的结界不但挡住了他们的攻击,反弹之力更是将他们的攻击力道加倍还了回去。 巫族大祭司在几名巫祭的庇护下示意巫衿:“可以开始了。” 巫衿站在祭台中央,无数的鲜血沿着地面上祭台的血槽汇聚在她身边,灰色的怨灵夹杂在血水之中,无比怨恨地朝着巫衿的裙角伸出手去想要将她扯入血水之中。 然而那些怨灵一触碰到巫衿的袍角,就像是摸到了一块烧红的炭火般惨叫着翻滚在血海里。 巫衿轻轻地抬起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掌,虚空中的那只手竟然也随之停在了半空。 她心中一喜:“大祭司,我感应到了!” 通过这个祭坛,她也可以顺利地操控那个没有意识的新巫神。只要顺利地将人界整个的灵气全都吸收起来,她就可以拥有不亚于神祇的力量。 只是下一瞬间,她身边的空间竟然出现了一道细微的空间裂缝。 巫衿猛地一转头,那道空间裂缝又消失无踪了。 “巫衿,不要分心!”大祭司冷声提醒道。 巫衿怀疑方才是自己的错觉,便继续专注地感应着巫神的存在。 突然,异变再现。 一道巨大的空间裂缝乍然出现,随后,一柄赤色的古怪长剑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巫衿的后背,从她的胸前穿出,又回到了主人的手里。 巫衿缓缓地低头,看见了自己胸前的空洞。她揣在怀中的山河地理图也滚落在脚边,那件先天法宝中间,出现了一道深刻的剑痕。 她还来不及转身去看究竟是谁在身后攻击自己,便重重地跌落在祭台之下的血水里。 无数的冤魂疯狂地涌上来贪婪地吞噬着她的血肉和灵魂,咀嚼她的骨头和骨髓。 不过几息,她便彻底地消失在天地间。 “师尊!”耗时一年,时陵光终于能够控制神剑,并用神剑破开了虚空,划开了一条从山河地理图之内直通外界的通道,带着左曜等人逃出那方空间。 只是众人出现在祭台之上时,迎接他们的却是巫族的无尽怒火。 他们的五大巫祭之一的水巫祭,竟然被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一剑斩杀! 大祭司喝止了激动的族人,上下打量了时陵光片刻,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罕见的笑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赶到。” “这是个什么情况?”夜岚目瞪口呆地看着混乱一片的战场,更是在仙人那一方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几个人,“怎么那几个老怪物也下界来了?火德仙君、金灵仙君、彤华剑仙......我擦,那几个老家伙怎么被人打的这么惨?谁有这样的本事能把他们打得这么惨?” 时执明眉头紧锁,憎恶地看着大祭司那张皱巴巴的老脸:“看来巫族的计划已经开始了,陵光你要当心。” 大祭司用狂热的眼神看着时陵光:“你,你可以成为我们的神,你不会拒绝这个机会吧?” “他不愿意做什么狗屁巫神。”时执明站在时陵光面前,冷冷地注视着大祭司。 大祭司怜悯地看着时执明:“你是以什么身份代替他拒绝呢?背叛者。你的弟弟知道你曾经做过什么事吗?” 时陵光和左曜对视了一眼,随后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哥坑我的次数多了去了,也不差一回两回的。你可别想挑拨我们的关系,毕竟,我们的关系不用挑拨也就那样了。至于做神么?我没兴趣,你们另外找人吧。” “那么,动手罢。”大祭司的双眼依旧疯狂地盯着时陵光,就像是盯着一个从黑暗中亮起的希望。 只要能把这个人制造成新的巫神,他们的巫族就不必再被拘泥于潜渊,他们将会成为新世界的主宰,新规则的创造者,甚至成为与神比肩的存在。 大祭司身边的四名巫祭上前一步,目标锁定的却不是时陵光,而是左曜。 他们敏锐地察觉到,与时陵光相比,左曜的实力显然更弱。 “那人是谁?”天界仙人和魔界魔修同时升起一种荒唐且无力的感觉。 那个让他们心惊胆战的巫祭就这样被干掉了? 但是很快,玄焱等人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玄焱眯着眼睛打量着时陵光握在手里的那把长剑,突然一拍手道:“那小子手里的剑我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他身边的几名魔修也跟着点头:“的确像是在哪里见过。” 还在看戏的玄渊勾起嘴角提醒他们:“那不是曜神君曾经带在身边的那把神剑么?” “对啊,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呢!”玄焱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当初神魔大战的时候,曜神君不是常常背着那把剑......” 他突然回过神来,立刻吩咐手下:“那是曜神君手上的那把剑!快把那小子抓过来问问,他和曜神君是什么关系!” 神器可不比仙器,只要主人死了就可以控制仙器,能使用神器的人只有两种情况,第一,那件神器的主人能使用,第二,使用者的力量还在神器原主人之上。 不管怎么说,那使剑的少年都与曜神君脱不了关系。 玄渊继续懒洋洋地躺回了龙头上,只是那双冷厉的黑眸却一直盯着人群中的夜岚,嘴角还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夜岚本能地打了个哆嗦,看了一眼远处的魔修大军心中一慌,这,这种不祥的预感,该、该不会是那家伙也来了吧? 按照他那阴鸷的性子,上次他吃了那么大个亏,这回要是被他逮住了,自己还能有活路? 夜岚眼珠子一转,见凤族族长也在仙人之列,连忙化为原形,振翅飞过去准备抱大腿。 眼见一群魔修疯了一样冲上来想将时陵光抢走,那几名巫祭自然不肯让他们将人带走,居然绕过时陵光几个人飞快地迎上魔修打成一团。 “主人,这里太危险,要不你们还会回到我的血界秘境里去吧。”红豆察觉到了那几个老熟人的存在,十分担忧地看着左曜道。 左曜微微摇头:“不必。” 那群仙人见魔修与巫族开战,也转头一同对付那群魔修。 相比较而言,巫族的祭祀失败危机解除以后,魔修的危险性倒是大幅度提升了。 时陵光凭借着神器之利,同时力敌巫族与魔修也未见败象。 只是他处处护在左曜身前,却让那群魔修找到了软肋。 一名女魔修倏然消失在原地,继而化为一团黑雾出现在左曜身后,她的手中握着一枚锥形棱刺狠狠扎向左曜的后脑。 左曜听得风声在脑后响起,头也不回地反手一剑挡在背后,那把极品灵器却如同冰雪雕琢般脆弱,被那棱刺一扎便段成两截。 魔修的攻击稍滞,左曜避开了要害,却仍被她刺中了胳膊,一股阴寒的魔气瞬间就顺着他的伤口入侵他的经脉。 “师尊。”时陵光猛地一脚将那女魔修踹得横飞出百丈远,撞断了远处的一座山脉才轰然停下。 然而下一秒,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却叫他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凝固了。 “师尊!” 那是璇音的声音! 时陵光猛然回头,就看到一柄长.枪穿透了左曜的胸腔,将他钉在了地面之上。 时陵光的脑中只剩一片空白,身体却已经丢开了那把神剑扑到了左曜身边。 “主人。”红豆双眼赤红,猛然化为红衣赤发的血魔老祖,发出一声悲怆的喊声。 “左大美人......”夜岚也红了眼眶,他是天界之人,比谁都清楚被魔神的武器所伤会是什么下场。 他脱离了族人的范围,下意识地想要靠近巫族祭台。只是不等他走近,一股不容抵抗的力量就将他带走。 脚踏虚空的玄焱得意地长笑一声,左手隔着虚空遥遥一吸,那柄□□和时陵光的长剑便都被他吸在掌中。 “哈哈哈哈,这把神器倒是件不可多得的好宝贝。”玄焱打量着掌心的神器,俊朗的脸上露出几分疑惑。 那使用这把神器的少年不过是金仙修为,又是个寻常人类,怎么可以操纵这样不寻常的神器? 正当他困惑时,天地间刚才那股让人不安的气息再度出现,而且这一次的力量甚至比刚才更加强烈。 玄焱一低头,就看到祭台之下怨气冲天的血池再度涌起了滔天巨浪,而且这一次的天地灵气没有逐渐凝聚的过程,而是直接化为了比之前跟粗壮了百倍不止的天地灵气疯狂地涌入了时陵光的体内。 巫族的大祭司一阵狂喜,若是早知道杀了那左曜能让时陵光的情绪激烈到这个地步,竟然直接引发了祭坛的力量重启吸收人界灵气,他早就这样做了。 “啧,玄焱这蠢货,杀了他做什么?反倒把惹不得的那个家伙招惹出来了。”见此情况,玄渊倒吸了口凉气,觉得有些牙疼。 玄渊身边的魔修倒是不以为意:“主人何必在意那小子?就算他能够成为巫神,可您是先天魔神,他也不会是您的对手啊。” “我怕他?”玄渊冷笑一声,若不是看着身边的人是自己的心腹,他根本懒得解释,“那小子何足为惧?只是......罢了,你偷偷吩咐下去,准备往魔界撤离。” 玄渊的属下一愣,不过想到自家域主乃是魔界之中顶顶聪明的人,做此安排必然是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忙领命而去,吩咐生域所有魔修原地待命,准备撤离。 时陵光对于身边发生的事情毫无所觉,他的双目赤红,眼中只剩下左曜躺在血泊中的身影。 “师尊。”璇音和温景行两人艰难地冲到两人身边。 下一秒,却都傻眼地站在原地。 时陵光身边的绝望比死亡的气息更加深厚,他就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的偶人,只知道机械地把左曜瘫软在地上的身体抱在怀里,然后,在无数仙、魔、巫、人的注视下,低下头吻在左曜染血的唇上。 所有人界修士目睹了这惊天动地的一幕,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然而,在面临人界存亡的关键时刻,他们根本不在意左曜和时陵光是什么关系,也不在意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感情。 在最初的震惊之后,他们反而开始为这两人的境遇感到悲伤。 在这短短的一年之中,他们经历了太多的生死离别,看过了太多尸山血海,甚至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已经麻木了。 然而此刻时陵光拥着怀中左曜,他的脸上只剩空洞的绝望,眼底的泪都像是已经干涸,明明是个大活人,却散发出无穷无尽的死气,仿佛他已经随着怀中的人一同去世。 这一幕,却将人修那颗死寂的心再度刺痛,他们想起了自己失去的亲朋挚爱,想起了午夜梦回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孔,不禁也为眼前这生离死别的两人而动容。 “弟弟。”时执明看得眼中一酸,心疼得有些呼吸困难。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大祭司站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口中诵念着什么无人能听懂的咒语,而伴随着他的咒语念出,一丝丝肉眼难辨的灰色灵力顺着血池悄无声息地靠近了时陵光身边。 “你还想做什么!”时执明一把甩出无数颗绿色的种子,催生出上千条璇蔓试图将大祭司捆住。 只是没想到,那些璇蔓在碰到大祭司的瞬间就枯萎了。 大祭司冷冷地看了时执明一眼,一根璇蔓竟然突然一转方向,刺穿了时执明的心脏,又在他的身体里钻来钻去,让他疼得浑身青筋暴起,肌肉紧绷,却根本难以抵挡体内痛苦的百分之一。 “当初我派人去幽州皇城接人的时候,你怎么没表现出这份兄弟情义来?如今在这里虚情假意,怕是也晚了吧?”大祭司冷笑一声,不再理会时执明。 时执明紧紧地闭着眼睛在地面上因为剧痛而翻滚不止,但听到了大祭司的话,却逐渐安静下来。 当初...... 当初的确是他贪生怕死,大祭司占星测算出来的天命之子不是他,而是双生子之中的弟弟时陵光。但是那群巫族人先找到的却是他,为了活下去,他谎称自己便是时陵光,这才被巫族人带走。 他不敢想,被留在了皇宫里的弟弟会是什么下场。 那时候的他也只有五岁,从小生长在万千宠爱之中,哪怕是手指割破了一丝油皮,也会有一群宫人大惊小怪地为他上药,他何曾见过死人。 然而,宫变的那一天,他却见到了自己熟悉的宫人、内侍、侍女、伴读、太傅全都被叛乱之人砍死在血泊之中。 他太害怕了,他害怕自己下一秒也会被那些锋利的刀刃砍死,他怕疼,也怕死。 所以他顶替了弟弟的身份,与巫族人去了潜渊。 如今,这条偷来的命再还给弟弟,他也可以安心地去死了。不过走之前,他还要完成一件事才行。 时执明浑身的肌肉疼得抽搐不止,他终于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同时翻滚到了大祭司脚边求饶道:“大祭司我错了,求求您饶了我吧......” 大祭司正在全神贯注地念着控制巫神的咒语,时执明的存在实在是让他不得不分心,他眼底杀意乍现,就要将时执明立时绞杀,然而一道乌光突然出现在眼前,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只生长着半尺长的黑色指甲的手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下一秒,黑色指甲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头颅,天女妭的手指微微一用力,只听见一阵清脆的颈骨断裂的声音,大祭司便瞪大了双眼仰面跌进了血池之中。 “大祭司!”四名巫祭心神大乱,立刻被对峙的魔修张开大嘴吞噬进去。 “现在要快些制止时陵光继续吸取天地灵气,否则人界会崩溃,而他,也会彻底失去理智。”天女妭一甩手将指甲上的血迹尽数甩落,转头看向已经被近乎实质化的灵气环绕的时陵光,眉头深锁。 时执明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此刻的他连动弹一下小拇指都难,更别说是站起来了。 多亏了在血界秘境的这一年,再加上他多年偷窥大祭司控制天女妭的秘法,终于让他找到了蛛丝马迹,在一年之内逐渐解除了巫族埋在天女妭脑中的控制术,只等着在最关键的时候将她放出来给予最关键的一击。 “剩下的事,真的与我无关了。”时执明仰面躺在地上,看着头顶上的天空,乌黑暗沉的天色之下,看不到任何希望。 魔修集结起来攻击被天地灵气环绕的时陵光,甚至还有人试图去抢夺时陵光怀里的左曜。 只听一声霹雳巨响,环绕在时陵光身边的灵气屏障四分五裂,亿万道金色光芒从那裂缝中迸射,一股足以扭转阴阳颠倒乾坤的浩然力量突然出现,瞬间便如摧枯拉朽般摧毁了方圆百里内所有修为在魔神之下的魔修。 金光转黯后,所有人才勉强看清楚那光芒中发生的一切。 时陵光身披金光立在中间,双手依旧将左曜紧紧抱住。 只一瞬间,玄焱发现自己麾下的千万魔将便只剩下几十个自太古之初便跟随自己的魔神大将,其余的手下竟然悉数被时陵光灭得灰都不剩。 除了他之外,其余几名域主也都齐齐恼怒,不等招呼便自各处纷纷袭向时陵光去。 时陵光在吸收了浩然的天地灵气之后,实力已经有准神修为,只是却根本不是这群存在了亿万年的魔神的对手。 不过几个回合,毫无意识仅凭本能心动的时陵光也浑身浴血跪倒在地。 他的背上插着数根黑色炼魂旗,整个人弓着宽阔的背脊挡住了那几名魔神泄愤的攻击,左曜的脸上溅落了几滴属于他的血,身体却没有再添半分伤痕。 时陵光的意识逐渐模糊,他的双手撑在地面,痴迷地看着左曜那张美到不属于人间的面孔。 他的师尊,他的信仰,他的命。 “师尊,等等我。”时陵光艰难地拔出穿透自己胳膊肘的炼魂旗,小心翼翼地把溅落在左曜脸颊上的那几滴鲜血擦拭干净,就像是呵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那般仔细,“轮回路上我一个人会害怕,你舍不得留下我一个人的对不对?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的,你一定要等等我。” 然而,左曜的元魂都已经被彻底摧毁,哪里还有什么来世? 没有师尊的来世,他要来何用? 远处,璇音像是在哭喊着什么,但是她的声音仿佛与时陵光相隔了一个世界,时陵光不想去辨认她到底在说什么。 虚空之中,突然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缥缈虚无却又真真切切,像是在嘲讽着人间的荒唐,又像是在嗤笑这情爱的盲目。 一柄通体缠绕着黑色电光的长.枪以碎裂虚空的速度瞄准了时陵光的后脑飞去。 时陵光听得见身后的动静,他却不想躲了。 他闭上眼睛,最后一次吻在了左曜那张冰凉的唇上,终于有一滴泪顺着他挺直的鼻触滴落在师尊的脸上。 然而这回,再也不会有人为他温柔地擦去眼泪了。 预期的疼痛却迟迟不来。 时陵光猛然睁开眼睛,却看到左曜竟然睁开了双眼,他的左手绕过时陵光的头稳稳地抓住了玄焱扔出的那柄足以摧毁整座九幽城的长.枪。 左曜的双眼仿佛是浩渺无垠的宇宙,里面装着亿万星辰,藏着万千尘世,教人一看便不由自主地沦陷进去。 然而,那双比夜空还深邃的眼睛里唯独不带半分感情。 他冷眼扫过还趴在自己身上的时陵光,缓缓站起身来。 此时,一柄不甚起眼的银白色长剑从九霄之上缓缓落下。 长剑每落下一寸,在场的人便察觉空气中的威压更增一分,及至那柄长剑落在左曜掌中之时,修为较低的仙人、人修已经全部都被威压压迫得趴在地面无法动弹。 因为这一人一剑,整个人界都颤抖了起来。 没有任何华美绚丽的霞光宝色,朴拙得就像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剑修。然而这一人一剑散发出来的强悍威压,却足以将在场六名在人界兴风作浪的魔神稳稳地压制住。 玄焱等人更是面色狂变,甚至失态地叫喊起来:“怎么......怎么会是他!” 那个,神界最强战力,那个诞生于开天辟地之前的上古神灵,也是所有魔神不愿提及的梦魇——曜神君! “师尊......”时陵光抬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师尊他,真的活过来了! 只是左曜却并未多看他一眼,手执长剑径直落在了玄焱对面。 让玄焱绝望的是,又有十几道他并不陌生的气息降临人界。 如果对方的人数与他们相当,玄焱倒也不惧。 然而如今,下界的神祇数量明显多于他们的人,是战是撤,他一时拿不准主意,便回头打算征询玄渊的意见。 然而当玄焱一回头,才发现玄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与他一同消失不见的,还有生域的大批魔修。 玄焱这才反应过来:“卧槽,玄渊那厮坑我!” 左曜把手中的魔器扔给玄焱,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自己胸前已经愈合的伤口,看着玄焱的眼神就像在看着一个死人。 不等在场的所有人回过神来,那群魔修与左曜的身影都消失不见了。 时陵光呆呆地坐在原地,望着左曜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双手。 “师弟......”璇音和温景行两人终于能靠近时陵光了。 时陵光依旧陷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当初师尊虽然因为与神血相融的缘故而对他的记忆不多,但好歹也对他有些印象。 但是,刚才左曜睁开眼看着他的眼神,却像是完全在看一个不曾见过的陌生人。 那样淡漠清冷的眼神,让他比死了还难受。 神与魔的战争,胜负明了。 当属于魔修的气息彻底地消失在了人界,时陵光再一次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站起来,他一眼就看到了位列在那群神祇之中的左曜。 然而,那群神祇毫不停留地往无垠的穹宇飞去。 师尊,师尊他就要这样离开么? 时陵光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他立刻调动起体内所有的灵气飞快地追上了那群在他眼中越来越小的神祇,同时口中不停地呼喊着‘师尊~’,盼望着左曜能慢一些,再慢一些,至少能让他多看一眼。 在他的呼喊声中,左曜果然停了下来。 时陵光心中一阵激动,差点儿连飞行的状态都维持不住。 “师尊,您,您这是要去哪儿?”时陵光明知道左曜要与那群神灵去哪儿,却依旧不死心地追问。 左曜淡然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粒尘埃:“你不要再追上来了,我不是你的师尊。” “师尊,你是不是忘了我?我是陵光啊,我、我是你的弟子啊,我......我还是你的道侣,你记得的吧?你以前会手把手的教我练剑,你还教我背剑诀。‘身为神气之窟宅,神气若存,身康力健;神气若散,身乃死焉。’(注1)这是你教我的,你还记得吗?”时陵光手足无措地看着左曜,语无伦次地说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话。 左曜依旧无动于衷地望着他。 “对了,还有,你答应过我,不会离开我的。你说过,你不知道怎么去爱,你说你会去学。明明都是你自己答应我的,你怎么可以忘记,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 时陵光说着,声音逐渐哽咽起来,却依旧拼命地回忆着两人相处的细节,试图用那些只有他一个人记得的回忆来证明两人之间是存在着联系的,“师尊,你以前对我很好的,怕我吃不惯山上的饭菜,你就亲自下厨去做饭;因为我骗人说我认床,你就每天晚上都抱着我睡;你还会给我唱歌.....你现在怎么舍得让我的心这么疼呀,我都快疼的要死了。你以前不会让我这样难过的......” 左曜看了他一眼,对于时陵光所说的话毫无印象,他毫不犹豫地化为一道银色玄光消失在天际。 时陵光还要再追上去,却突然被一名高大俊美的银发神祇拦住。 那名神灵冷漠地看着时陵光:“曜是活了亿万年的神灵,他在人界的这四十几年就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你明白么?这段在人界的回忆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不会的,师尊答应过我的,他亲口答应我的,他愿意为了我学着去爱人,我能感觉得到,他学会了,他也爱我。”时陵光恶狠狠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神祇,随后却是一愣,“四十多年,你怎么知道......” 师尊前世今生加在一起,的确是在人间渡过了四十多年的时光。 “愚蠢的人类。”银发神祇高高在上地注视着时陵光,尽管被冒犯他依旧毫不在意,就像是自己华丽的长袍间落下了一粒不起眼的灰尘,他依旧保持着身为神祇的高傲清贵,“既然你想知道,我干脆就让你彻底死心吧。曜下界轮回,不过是他为了三界背负了一段因果,下界了却这段尘缘而已。你们的重生,都是吾使用溯元神术的结果,助他渡劫罢了。如今三界的大劫已过,他以后永远都不会再入轮回了,你也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他了,明白么?” “不,你让开。”时陵光心神大乱,根本听不进去眼前银发神祇的话,一心只想要追上已经消失不见的左曜。见银发神祇挡在他面前,时陵光猛地一挥衣袖就要将他推开。 “你的修为乃是巫族取巧所为,原非你所有,既然取之余天地,就还之于天地吧。”银发神祇岿然不动,然而当他一还手,时陵光便再无还手之力,被他一掌重重地拍下九霄,而时陵光体内那股足以毁天灭地的浩然灵力,也随之重回天地之间。 时陵光重重地摔落在地面,一双眼睛却睁得大大地望向天穹深处。 他的师尊,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注1:出自《太清存神练气铭五时七候诀》,唐代 孙思邈 感谢在2020-08-13 00:10:16~2020-08-14 03:34: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折梅 20瓶;山今薇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徒弟的身份(十四) 神界, 与仙、人、魔三界皆不相同。 无论是仙界、人界或者魔界,它们的领域再如何辽阔终究都有限,而神界的范围, 却是无限大的。 就连神也无法抵达神界的边缘。 神界没有具象的环境, 它在不同人的眼中,呈现出不同的形状。人类的想象力是有限的,他们想象中的神界是什么模样,神界落在他们眼中便是什么模样。 曜神君的琞灵神殿,只有一片无垠的空旷。 清冷孤寂的神祇就在这空旷无人的神殿中,俯视人间。 他目睹着那个口口声声喊他师尊的少年从他师姐手里接过最后一枚天界令符, 进入仙界。他一心以为, 天界会比人界更靠近神界。 他不知道的是, 三界与神界的距离一样遥远。 少年兴冲冲地到达了天界,四处求问进入神界的办法。然后, 得到的答案却让他眼底的光芒熄灭了。 他如今有着大罗金仙的修为,大罗金仙与玄仙之间尚且差着几十万年的修为。而天界五位玄仙, 都是由大罗金仙历经十万劫, 方成玄仙帝君,执掌阴阳天道。 天界一劫十万年, 就算他能等十万劫......到时候也未必能进入神界。 没看这五个玄仙还在天界混着呢嘛? 少年阅遍天界古籍, 的确找不到任何进入神界的捷径,像是彻底死心了,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仙府之中, 不是执笔描绘他的模样便是捧着那枚青玉玦发呆,终日不肯出大门半步。 曜神君看着少年失魂落魄的模样,微微蹙眉,就这样轻易地放弃了么? 他正看得不悦时, 神殿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他轻轻一挥衣袖,面前窥伺少年的玄境瞬间消失,不留下半分痕迹。 红发神祇走进大殿中,看着俊美如月的曜神君斜倚殿中软榻上,不觉轻笑:“回来这半年,怎么半步也不肯踏出神殿?听说瑄神君邀你共赴酒宴也不去?纵然历经人界两世,果然还是如同往日一般不解风情。” 曜神君淡淡地看着来人:“翊,吾是否告诉过你,谢绝拜访?” 翊神君的脸上带着别有深意的笑容:“你下界应劫之前,曾将一物寄在吾处,吾想,或许是该将此物送还给你了。” 曜神君蹙眉询问:“何物?” 翊神君看了他一眼:“你的一部分记忆。” 曜神君微微一愣,他以前曾将自己的记忆分割出去么? 神生漫长,总有无数的回忆充斥脑中。很多低阶的神也与人一样有着七情六欲,然而面对那些漫长的回忆,很多神都选择封印自己的记忆或者是将记忆分割舍去。 然而曜神君乃是神界诸神之中最像神的神,也是最不通人情的神。 他诞生于天地初开之前,本质更接近天道,心无杂念,自然不必向别的神祇一样将自己的记忆封印或者是分割,又怎么会将自己的一部分记忆交于别人保管? 翊神君的掌心托着一团散发着银白色柔和光芒的光茧,其中有无数的细微光点缓缓地旋转,那是一团属于神的记忆。 曜神君凝神看着那团光茧,片刻后缓缓探出手指,正要触碰到光茧时,却突然被人阻止了。 “等一等。”一位银发俊美的神祇大步从殿外走来。 “瑄神君。”翊神君见到银发神祇,微微一笑,“吾正要将曜神君的记忆还给他呢。若他恢复了记忆,恐怕会马上去仙界把那个小家伙接回神界来。” 瑄神君的脸色很冷:“那些记忆既然已经放弃了,又何必再找回来?那个家伙害得曜神君失去了一半的星魂......”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又闭上了嘴,看了一眼曜神君的脸色。 然而,那张万年冰山一样的脸上自然是看不出什么表情的。 曜神君看着那团光茧:“失去了一半的星魂?难怪吾觉得有些不妥。” “曜!”瑄神君有些失态,他的态度很明显,不希望曜神君把曾经的记忆再度拾取。 翊神君察觉到不妥,他肃容看着瑄神君:“要不要这份记忆,是曜神君自己的事情,只有他才能做出选择,这是他的天命。” 曜神君沉默了片刻,抬手接过那团淡淡的银白色光茧握在掌中。 瑄神君的表情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下一秒,曜神君捏碎了掌心的光茧,无数细碎的光点环绕在他身边,最后汇聚成一股细如发丝的光流没入他的眉心。 瑄神君的眼神黯了一瞬,转身走出了琞灵神殿。 注意到瑄神君的眼神变化,翊神君跟在他身后走出去:“你早该清楚,就算曜神君失去了记忆,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瑄神君冷冷地看着翊神君:“我们相识相交亿万年,以后的亿万年陪在他身边的仍旧是吾,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翊神君冷静地看着他,“你若真能让他心动,为何亿万年了还只是朋友。而那个小家伙出现才不过几千年,曜就开始探究人类的七情六欲?你也知道了这个小家伙对曜的意义非凡,所以才会想方设法地阻止他留在曜身边,不是么?” “你想说什么?”瑄神君脚步一顿,冷冷地注视着翊神君。 “小家伙现世的消息,玄钺如何会知道?他又是如何知道曜的星魂失了一半,实力大跌?”翊神君脚步不停地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我想,等曜神君恢复了记忆,应该会有答案的。” 瑄神君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触手可及的无垠星空,攥紧了拳头。 这片来自太初的星空仿佛由始至终都是这样安静地悬挂在神界的天穹之上,但是他们都知道,每一秒钟都有无数的古老星辰陨落,又有无数新生的星辰诞生。 盛极必衰,这是天地的规则。只是作为神祇,他们盛极的时间漫长到难以想象。 曜神君的回忆,也是自这一片星穹开始。 上古神灵皆是先天之气所化,先得神魂,后修神体。每当一位上古神灵出现,他都会拥有一颗代表着自己的本命元星。这颗星辰就象征着神的本体。 曜神君之诞生以后,便永远是孤寂一人。他强大优雅,高贵清冷,却永远与其他神祇格格不入。 他是神界公认的最接近天道的神灵,也是所有神灵都不愿意来往的神祇。 亿万年来,他的身边好友不过两位,且最密切的联系也不过是他们每隔几千上万年来他的神殿中与他小酌两杯。 那颗属于曜神君的银白色星辰,也是天边最清冷的星辰。它的光芒太亮,挡住了其他星辰的光芒。所以无论什么时候看到那颗星辰,都是孤零零的一颗星。 直到万年前,一颗微渺得几乎看不见的弱小红色星辰诞生在银色星辰旁边。它渺茫得就像是风中的一点烛火,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狂风吹灭。 它是天地间的一缕灵气,因银星的存在而诞生了最虚弱的智慧,成为了银星唯一的一颗伴生星辰。 这种后天形成的神灵不比先天神灵,它们的诞生几乎无人注意,神灵的诞生何其苛刻,许多星辰虽然诞生,但是神灵未能凝聚成型,早晚会变成一颗死星。 然而这颗小小的星辰却拥有着不可思议的强大生命力,它日复一日地围绕着银星旋转,吸收着银星泄露的神力茁壮成长着。 曜神君很早就发现了那颗不起眼的赤色星辰,最初的他并不在意那个偷偷地吸取着他的神力肆意生长的弱小神祇。那样脆弱的小东西,他吹一口气就能把它彻底摧毁了。 他习惯了孤寂,哪怕这颗小小的赤星是属于他的伴生星辰,他也打算将那颗伴星挪开。 但是,当星辰最初诞生的神灵在感应到他的气息幻化成人形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又改变了自己的主意。 那个小家伙那么脆弱又那么漂亮,而且对他毫无保留地依赖眷恋着,这种被人依赖的陌生感觉让他觉得新奇,他决定将那个小家伙留在身边。 多了一个缠人的黏糊糊的小家伙在身边,日子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 曜神君依旧独自在神殿里饮酒,隔几十万年便下界与魔修一战,回来以后继续饮酒修炼顺便看看小家伙的成长进度。 很快,曜神君有了颗伴星,伴星还是个脆弱的后天神灵的消息就传遍了神界。 数千年的时光对于神祇而言只是一瞬,当初的小家伙也长成了英俊的少年,唯一不变的是他依旧喜欢缠着他的神君,从神殿到战场,反而是他自己小小的神殿却荒芜得不像样子。 小家伙在战场被魔神重创,曜神君毫不犹豫地分割了自己一半的星魂给小家伙,护着它支离破碎的星魂进入下界轮回,打算借助轮回的天道之力,帮着小家伙重修星魂。 分割了一半星魂的曜神君去找伤了小家伙的魔神玄钺报仇,一神一魔从神界打到人界,两败俱伤。 曜神君虚弱的神魂被天道压制,跟着转入下界轮回。 因为神君与伴星的星魂源出一处,哪怕是他们相隔天涯,也会被对方吸引着走到一起。 失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中,那份被封印的属于下界的记忆也随即浮现。 被他带在身边一直守护着的小徒弟,就是他的小家伙!那个只为了他而诞生于世,会永远地陪着他的小家伙。 银色的玄光瞬间消失在了神殿之内。 --------------------------------- 仙界,蓬莱洲。 时陵光独自坐在仙池边,手里捧着那枚青色玉珏,眨眨眼,平静的池水便泛起了一丝涟漪。 哥哥成为了人界的新皇帝,师兄和师姐在下界举行了道侣大典,他们俩纵然已经成了真仙也不愿再踏足仙界半步,而是选择了去海外仙山隐居。雷长老成为了天玄剑门的新任掌门,天女妭恢复了神智,留在了红豆的血界秘境里。 如今魔界玄渊一家独大,改称自己为魔尊。夜岚虽然被玄渊掳去了魔界,但是他自己捎来的信上也说他在魔界呆得还不错,好歹也混上了魔后的宝座......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他。 他吸了吸鼻子,揉了揉眼睛,若无其事地睁开了眼,却看见平坦如镜的水面倒映着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 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那抹倒影还未消失。 看来是他太想念师尊了,以至于竟然出现幻觉了。 时陵光呆呆地看着水中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孔,颤抖着手指想去触碰水面的人。 他的手指轻轻碰到水面,水面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孔便破碎了。 然而,倒影却仍旧未散。 时陵光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胸口跳出来。 他不敢回头,生怕自己一回头,等待他的又是一场空欢喜。 直到一只微凉的手捉住了他的手腕,将他从池边拉起来。 师尊温柔的声音贴在他耳边响起:“不愿意见我么?” 时陵光抬起头,强忍住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冲出了眼眶。 他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把师尊紧紧地抱住,恨不能将这人嵌入自己身体里,将他的骨血融入自己的血脉...... 他想抱怨师尊当初离开的绝情,也想倾诉这分别半年的思念,但是脑中所有的话,都被师尊主动凑上来的唇堵了回去。 良久,唇色分开。 左曜轻轻舔了舔水色的下唇,宠溺地望着对面的英俊少年:“我学的如何?” 少年反客为主,抱着师尊以下犯上,继续深入探讨关于情.爱的玄奥技巧。 左曜躺在碧绿的草地上,鸦色长发铺了一地,衬着他凝脂般的皮肤,更显美人如玉。 他专注地望着上方的时陵光,感受着少年生涩而炽热地释放着他的爱意。 上穷碧落下黄泉,唯有眼前少年,他愿意抛下自己所有的底线去接纳和包容。 如果这不是所谓的爱情,那又是什么呢? 我是如此爱你,药石无医。 我是如此爱你,甘之如饴。 (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正版读者一路的支持与陪伴,能力有限,本文水平欠佳。渣作者会进一步锻炼自己讲故事的能力,争取为大家带来更好的故事。如果这本书为您带来过那么一点开心,渣作者就满足了,有缘的话,我们在下个故事里见。 师尊和陵光在一起以后,俩人努力造了一堆亮晶晶的小星星,师尊再也不孤独了,大家脑补起来~祝每个可爱的小读者都能遇到让你们不再孤独的那个人哟。 感谢在2020-08-14 03:34:49~2020-08-15 04:4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第九十九道菜 3瓶;云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