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捉妖淘宝店冲上皇冠了》作者:莫惹是非 文案 本店主营捉妖,不论大小五百一只,不议价,包售后,店主是有正经上岗证的天师,欢迎下单。 宝贝评价 芒**4 良心卖家,性价比超高!天天夜里做噩梦做成连续剧,请教了高人说家里有梦魇,说是什么魔属性大妖,反正就是牛哄哄的妖怪,开价二十万,工薪阶层实在吃不消,在店主这里花了五百块钱全部搞定,超超超五星好评! 金**彪 其实我本来想打差评的,请了店主来抓我床底下的蜘蛛妖,说好五百块钱,结果那蜘蛛妖绑肚子上的卵袋孵出了几百只小蜘蛛,狗逼店主说要补单,去个零头算三百只,呵呵,让我补拍了三百份,收了我十五万!现在他把小蜘蛛都带走了,我怕他放一只回来折腾我所以五星好评了。 互撩互宠 陆受齐攻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桐,齐让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花貘 夜色渐深,一轮弯月在云层间时隐时现,道路上匀速前进的大巴车轧到石块,颠了几下,连小平被颠醒了,透过车窗看向外面黑漆漆的天,路灯昏暗的光线下依稀可以看到逐渐狭窄的道路和路边模糊的山体轮廓,路上并没有什么其他车辆,连小平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晚上十点三十五分。 道路上散落的石块越来越多,颠簸的路段将车上浅眠的乘客陆陆续续都颠醒了,连小平走到司机旁边问了一声,知道他们在一个多小时前下了307国道,已经进入了天安省的地界,不过距离既定的目的地,仍然还有四个多小时的车程。 大巴车上包括连小平在内的三十多个乘客都是年轻人,绝大多数都是同一个班的同学,刚刚高中毕业,趁着暑假结伴出游。他们报了一家木棉花旅行社,这是一家专做青年小团队旅行的旅行社,带团的领队也都是年轻人,连小平正是这一个旅行团的领队,他们的目的地是天安省新开发的景点,栀危古境。栀危古境由栀危山脉和绵延的莲玡古道组成,六七月漫山栀子花开,很是吸引追求浪漫的年轻人。 大巴上,就有一对小情侣,和那些学生原本并不认识,不过刚出发那会和学生们一起打牌聊天,如今也混熟了。栀危古境是新开发的景点,设施不完善,出行交通并不便利,导航上也还不能找到它的入口,自驾容易迷路,也就木棉花这样的青年旅行社敢推出这么一条线路。 除了小情侣,还有一个独行的男生,原本学生们是要自己成团的,不过栀危古境线路不成熟,报名的人少,小情侣和男生这样的散客很难再凑出一个团就和那些学生合在了一个团里。 连小平原本想,大家都是年轻人,聊着聊着就熟悉起来了,结果小情侣是熟悉了,那个男生却是从上了车开始全程蒙着脸睡觉,除了刚上车那会瞄见了一眼,连小平都不太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只记得他脸色很苍白,没什么血色的那种白,日光一打白得近乎透明。 行程比预计中长了许多,司机对路线不够熟悉,原本设想中八点多能够抵达栀危古境附近预订好的民宿,如今怕是要到凌晨。车上的矿泉水已经喝光了,大家都又累又渴,连小平主要怕司机大晚上疲劳驾驶很危险,正犹豫间,他看到右手边的车窗外的一片亮光,小情侣中的男人突然道,“那里好像有个农家乐。” 连小平对司机喊,“师傅慢点,先靠边停一下。”学生们都凑到右边去看,果然在前方的山坳路口,有一个挂着红灯笼的木牌门,后方两三排平房,屋顶上拴着劣质的小彩灯,一闪一闪的,木牌门旁边的路边正好有一盏路灯,仔细辨认一下,可以看到上面“两户人家”四个大字,确实像个农家乐。 学生们欢呼起来,“下去吃顿热乎的。” 连小平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他已经看见司机打了好几个哈欠,“不知道能不能住宿,凑合一晚上明早出发。” 大巴车停在了路边,一车人都开始收拾随身的背包,细细索索间,一道突兀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如果我是你们,就老老实实呆在车里睡一晚上。” 是那个一上车就蒙脸睡觉的男生,他拿下了盖在脸上的衣服,露出一张白皙清隽的脸,前排几个女学生回头看了好几眼。他口气不好,几个男学生从他上车盖脸睡觉不理其他人,就觉得他装逼,此刻更是,便呛声道,“胆子小,就自己留在车里睡觉。” 连小平忙出来打圆场,他记得那个男生在旅行社登记的名字,叫陆桐,“陆同学,这么晚大家也都饿了,不如你和我们一起下去农家乐吃点东西。” 陆桐抬眼看他,“深更半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偏僻到路上都看不见其他车,一家还在营业的农家乐,对你来说,很正常?” 连小平还来不及细想,几个男生已经喊道,“理他所什么,连领队,我们走。”连小平被后面的学生推着往前走,他看陆桐只是坐着不动,只能带着其他人下了车,司机也一起走了,陆桐不肯下车,就干脆把钥匙留给了陆桐。 三十几个人成群结队走进了那个农家乐,夜风中木牌门旁的红灯笼忽明忽暗,陆桐看向车窗外,瞳孔中亮起一点浅金色,他的视线中,农家乐的上空有两道血红烟气。 “两只积年大妖,一群不知死活的家伙。”陆桐嘟哝一声,又躺回座椅上,把衣服蒙在脸上。 他的背包里响起一道苍老而沙哑的声音,粗嘎难听,“三十四条新鲜的人命,热气腾腾的。”那声音滋溜一下吸了口口水,陆桐拍了下背包,“闭嘴。” 那声音没再响起,片刻后,陆桐掀开衣服,又嘟哝了一声,认命地背着背包下车,朝那个农家乐走去。 农家乐里面,三十几个人挤了挤坐在两张圆桌边,开门的老妇正在给他们倒热水,一边道,“饭刚开始烧,还要再等一会。” 老妇的腿可能不太方便,走起来有点顺拐,她的声音有一种让人听见了就恨不得她快点闭嘴不要再说下去的尖利感,不过对于学生们包括司机和那对小情侣来说,现在更重要的是能饱腹一顿,他们互相聊天,借用充电宝,圆桌并排而放,圆桌边打开的两扇对开大门外,是一个天井。天井中,一个白发老头背对着他们,正在一口冒热气的大瓮下添柴火,大瓮下的火焰时不时燎高蹿出来一点火苗,连小平问老妇道,“那是什么?” 大瓮里一股浓郁的气味飘了出来,钻进了每个人鼻中,一个男生惊呼道,“卧槽,好香。” 老妇道,“密制肉汤,这锅汤底熬了快三年了,那滋味…”老妇脸上的褶皱中都浮现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满足感,她说要去炒几个菜,走去了后厨,学生们一边聊天一边坐着等,有几个对那锅肉汤十分好奇的男生走到了天井里。 连小平走在最后面,几个男生在大瓮边探头探脑,连小平刚走到一半,突然听见吱呀一声,他们走进来后没有关的院门突然像是被风掀上了一样,随即是咔哒一声落锁声。金属锁的碰撞声让连小平心下一紧,耳边紧接着传来了前面几个男生的惊叫声。 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跌落在地上,指着大瓮,哆嗦着,“人,人…人头。” 连小平也看见了大瓮里的浓汤上浮现出来的一颗人头骨,他双腿发软,在学生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哭喊声中,突然就想起了刚才车上那个叫陆桐的男生的反问,“深更半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偏僻到路上都看不见其他车,一家还在营业的农家乐,对你来说,很正常?” 不,一点都不正常。 这个时候,一直背对着他们烧火的白发老头转过了身来,黑漆漆的天井中,只有劣质塑料灯一闪一闪的彩色灯光忽明忽暗,老头的脸狰狞又诡异,女学生全都崩溃大哭,男学生也好不到哪里去了,两个小情侣抱在一起,连小平试图捡起自己身为领队的责任感,挡在学生前面,就听见白发老头道,“我数数,有几只…一、二、三、七、四、十一…五十七…哎呀,一天宰一只,可以吃两个月了。” 没人去纠正他惨不忍睹的数学,老妇从后厨走出来,把学生们全都轰到了天井的角落里,看见司机的时候明显有些嫌弃,咕哝了声,“这个肉太老了。”老妇让他们蹲成一团,指着几个学生试图偷偷拿出来报警发消息的手机屏幕道,“我认得这玩意,不过你们放心,这地方,除非我们想让你们进来,否则,谁也找不到这里。” 老头附和道,“对,往外发消息的,就拿来一刀刀活劈生肉片吃。” 老妇对老头道,“你把水烧开一点。” 老头往大瓮下添了几把柴,天井里只剩下了学生们的哭声和水开后咕噜噜的翻滚声,连小平心里一团乱麻,恐惧无望,仅剩一点的不死心还在苟延残喘般挣扎,学生们此时大概都和他一样,无比后悔刚才在大巴车上没有听陆桐的话。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学生们已经越来越绝望,老妇看了眼大瓮,“差不多了,唔,先煮一个,我看看…”她的视线落在一群人不断往后缩的人身上,点了点最前面的连小平,走过去把他直接提离了地面,“就煮这个了。” 老头提醒她道,“衣服要扒掉…不对,你得等他们排泄干净,上次一个差点把汤底全毁了你忘了?” 老妇尖利的嗓音不耐烦道,“哪那么麻烦,把肠子掏了不就行了。” 连小平嘴唇煞白,恐惧已经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老妇一只手把他提得更高了一些,另一只手亮出了又长又锋利的尖爪,连小平合紧了眼,预想中血淋淋的疼痛没有落到身上,砰得一声,院门被人踢了开来。 老妇和老头全都转头看向了走进来的人,就见那个进门的男生一进来就二话不说,手里飞过来两枚铜钱,老妇和老头刹时如临大敌,丢下连小平,一个逃窜,一个反过来扑向了那个男生,但还是分别被两枚铜板击中,一个落在额头,一个打在后背,老妇的额心稳稳当当被一枚外圆内方的铜板钉住,所有动作都像被按住了暂停键一样,摔落在地。如果细看,会发现铜板上有浅金色的细线状流光一点点划下来,写成了一个隶书体的“定”字。 陆桐扫了连小平和角落里的那群学生一眼,又掏出两枚铜板,分别打在老妇和老头身上,这次,铜板上金色细线状流光写成的字,是一个“显”字。 就听噗呲一声,老妇和老头在一阵血红色烟气中消失了踪影,地上出现了两只黑白花野猪模样的野兽,以及两张皱巴巴的人皮。人皮落在连小平脚边,让他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黄水来,陆桐慢腾腾里绕过两只野兽走到了连小平旁边。 连小平将自己碎成渣滓的二十多年价值观重塑好,半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谢…谢陆、陆哥救…救命。” 陆桐没说话,两只野兽被定住,一动不动,感觉自己大难不死的学生们终于也慢慢从角落里走出来,连小平忍不住问道,“陆,陆哥,这是啥?” “花貘。” “是,是妖怪?” 陆桐没再回答,他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刚才看见他出手被他救了一命的学生们没人敢追问,倒是有个男生迫不及待地掏出了手机想对着那两只花貘拍照,陆桐的视线直勾勾落在了他的手机上,那男生吓得不敢动弹,“我想发个朋友圈,不,不可以吗?”陆桐没说话,那男生紧张到磕巴道,“我,我不发发发了。” 连小平离陆桐最近,大概只有他隐约听见陆桐自言自语了一句,“现在拍也来得及,我怎么没想到。” 连小平有些摸不着头脑,拍什么?拍照? 就在这时,其中一只花貘突然动了一动,就见它一下下挣扎,钉在它额头上的那枚铜板正在一点点脱落,花貘开始有了动作,冲着陆桐亮出了鼻端两根獠牙。 学生们再次惊慌失措,尖叫声中,连小平发现一只手机伸到了自己的面前,屏幕上是一个二维码,他惊愕地抬头看向手机的主人,就听见陆桐道,“扫一下。” 连小平压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这样的情形下扫了二维码加了陆桐的微信好友,然后收到了一个他发过来的手机淘宝链接。 陆桐道,“拍两份。” 连小平:… 作者有话要说:这大概是一个被淘宝信用等级耽误了天师事业嘴硬心软爱装逼其实比自己装的逼更牛逼的受? > 第2章 地妖 连小平机械地照他说的话做了,陆桐满意收回手机,地上那只花貘往上蹿高,铜板从它的额头上掉落,它冲着陆桐扑过来,血红色的烟气扑面而来,离得近的连小平几人都觉得突然间呼吸困难,视线模糊起来。 连小平脑中闪过一个“难道我的命今天注定要交代在这里?”的念头,不过只是一个瞬间,陆桐一扬手,血红色烟气就散了大半,他稀里糊涂被陆桐拽住一条胳膊,单手解了他的皮带划拉一抽,皮带就被抽走了。 陆桐飞快地在皮带上用食指写了一个“锁”字,指尖浅金色的流光在皮带上留下了同样金色的字迹,他一甩皮带,勾住了花貘的脖子,直接打了个结一勒,另一头把它四条腿再一缠一系,前后不到十秒钟的时间,花貘已经被皮带勒成一只倒挂腌猪,和另一只花貘扔到了一起。 陆桐摊开右手手掌,一层金光从他掌心缓缓升起,旋转,拔长成一只十几公分高的金色小塔,塔高七层,如一件精雕细琢的工艺品。地上两只花貘被金光笼罩,消失在了原地。金色小塔的第二层有两个光点闪了几下,很快连塔一起,转回了陆桐掌心,消散不见。 连小平单手提着往下掉的裤子,目送陆桐往敞开的木牌门外走去,走到门边的时候陆桐突然回头,一双眼盯着连小平,直盯得他手一哆嗦,裤子滑下去一大截。 “记得给我打好评。” 一直到陆桐走远了,连小平才想起提回他的裤子,他不太好意思地问一个女生借了发夹把裤子夹紧,后知后觉地打开他刚才拍下付款的订单,发现已经是待收货状态,于是他连忙确认收货打了五星好评,还写了一段感谢救命之恩的话,特别发自肺腑。评价打完,他才折回去细看自己刚才到底拍下了什么。 “捉妖降妖伏妖,不论大小,不论年份。” 配图是一只特别丑的怪物,如果是以前连小平肯定会认为这是合成的图,但现在,他有点怀疑这可能是一张实拍照片。店铺名叫六筒的捉妖店,下面的信用等级有三颗钻,宝贝详情也很简单,就几行。 “五百是一只的价钱,有几只拍几只。” “持证上岗,信誉保证,包售后,无后顾之忧。” “出省需另付路费、食宿费。” 连小平默默收藏了店铺,听见身后一个女生犹带后怕的声音,“所以,这个世上,真的有,有妖。”她猛地摇头道,“我不想去栀危古境了,我只想回家。” “我也是。”另一个女生捂住了脸,“我好想我爸妈。” “你们别这样,往好处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卧槽,我刚才居然忘了录视频。” “你刚才都尿裤子了你还有空记得录视频才有鬼。” 回过魂来的学生们终于有了力气说话聊天,他们不敢靠近天井里那个大瓮,也不敢去碰后厨那些看似正常的白米蔬菜,互相抱团取暖,最后少数服从多数,天一亮,就踏上了返程的路。 连小平也无暇去细算这一单到时候退团费得亏掉多少他得丢多少奖金,出发前他犹豫了下给新加上的微信名叫做六筒的微信好友发了条消息,“陆哥,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吗?”发完消息连小平给他改了个备注,捉妖大师(陆桐)。 没一会对面就回道,“不了。” 莲玡古道,漫山栀子花的花香浓郁扑鼻,大叶栀子小叶栀子夹杂而种,陆桐把手机放回兜里,直接蹲下身在前方的黄土地上,一笔一画,写下了一个比巴掌略大的“压”字,一段时间后,地面下出现了悉悉索索的动静。 一些绿油油的影子从地底冒出了头来,地面下压的重力让它们不得不出来透气,这种群居地底下的妖物大多没什么灵智,饥饿了就将经过地面上的路人卷入地下吞食,原型大多是一些藤类、蕨类植物,被称为地妖,是许多冷门景点或是未开发景点出现失踪人口的罪魁祸首。 出现在地面上的地妖并没有多少战斗力,陆桐一只只拎过来切断了根,若是有不知情的人经过,只会以为地面上散落着不少被拔坏的藤、蕨类植物。 陆桐拎着最后一只地妖拍了张照,利索地断根和其他扔在一起,又对着满地植物残叶拍了张照,一起发给了给他下单来莲玡古道清理地妖的买家,“数量有点出入,实际是十三只,你需要补一下单。” 对方很爽快,“好,我马上就拍。确认已经全都清理干净了吧,过阵子栀危古境要开始加大旅游宣传力度了,这个前期工作一定得处理妥当了。” 对方当时下单的时候就透露过是栀危古境所在区旅游局的工作人员,陆桐回道,“干净了。” 对方确认收货后打了好评,没有写评论,陆桐心道这种公事捉妖果然得不到洋洋洒洒长篇大论的带图好评,因为买家没有什么切身体验,不可能像之前那个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的领队一样,一口一个救命之恩,满评论抱大腿跪舔。 世间妖物潜行,捉妖天师派系传承,能追溯到千百年前,近代以来妖物行踪越发隐蔽,九成以上的人都不相信世上有妖的存在,只在小范围的圈子里,有人对此笃信不疑。这几年妖物活动又有上扬趋势,这个小范围的圈子正在不断扩大。 上层建筑搭建在无神论的世界观之上,主流媒体仍然绝口不提誓将科学发展观进行到底,该屏蔽该封杀的时候毫不手软,但在其他很多地方都已经出现了松动,就好像一道将无神论世界观与人妖同居世界观隔绝起来的墙,正在一点点地出现裂缝。 陆桐很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一点,最近下单的买家类型,也明显来得更多样了,比如这个清理地妖的买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代表的是政府部门,就是他以前没遇到过的买家类型。 陆桐点了一把火烧干净了地上的植物残体,背包里安静了许久没有发声的粗嘎嗓音突然叫道,“连环杀手徒手杀光十三条鲜活的生命,过后还不忘毁尸灭迹。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陆桐没理那个声音,熄灭火焰后就离开了莲玡古道。 南安市原华区崇羊街道,在崇羊农贸市场隔了一条街的斜对面,有一个崇羊小商品市场,又叫崇羊创业一条街,最靠临街的位置,是包子、炒货、手推馄饨等等一些食品店,往里走,什么婚丧喜庆用品批发、五金用品批发,文具、玩具、日用品、手工艺品,应有尽有。 里头还混杂着一家牛爸爸和季妈妈的海鲜烧烤店,这家店的海鲜烧烤上过南安市一些吃喝玩乐的公众号,算是一家不大不小的网红店。 而在其中一个特别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家门面比周围店铺都要往后缩进去二三十公分的店铺大白天还关着门,透过上锁的玻璃门可以看到里面乱糟糟地摆放着各种杂货,店招也不走心,第二个字已经掉了一半,看着像是叫六同的杂货铺,其实细看剥落漆字的印迹,就能看出原来应该是叫六筒的杂货铺。 一个背着背包的年轻男人从小商品市场外走进来,口头包子店正站在笼屉后面的男人看见了他,“哎哟筒子回来了,你说你不好好开店成天往外瞎转悠啥嘞?” 陆桐走到他的包子笼屉前,“来两酱肉包。” 男人拿个小塑料袋给他装了两只热气腾腾的白面包子,“来,友情价五块钱。” “你卖谁不是两块五一只?没零钱。” 男人啧了一声,“要啥子零钱哦,看这个。”男人指指贴在旁边台面上的一张图,“看见没有,扫二维码微信支付宝转账,我看人家现在都这么搞,我也要紧跟时代潮流。” 陆桐哼笑道,“行啊你。”他叼着包子转了账,走回角落里那家杂货铺,打开门,闷太久屋里的气味不怎么好闻,他把大门和窗全都敞开,门口脚边的箱子里堆着公园里特别常见的那种塑料吹泡泡棒、塑料铲子、木头剑,旁边还有小猪佩奇的社会人塑料手表和各种卡通贴纸,左手边的货柜上摆着春联福字喜字贴,DIY中国结的多股编织线,硬面抄软面抄,水笔和桶装的笔芯,还有毛绒拖鞋、手套,折叠收纳盒等等,品种乱七八糟,全都堆叠在货柜上。 右手边则堆着许多还没有开箱的箱子,靠门一张桌子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旁边还有一盆仙人掌,此刻阳台照在桌上,仙人掌慢悠悠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出了一朵黄色花蕊白色花瓣的小花。陆桐用食指拨了拨小花,“你也好。” 陆桐放下背包正在开电脑,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挂在玻璃门上的招财猫感应器发出了“欢迎光临”的女声,“小陆哥你终于回来了,我之前来的时候还关着门。” 陆桐回过头,一个二十出头的大高个男生走进门来,手里托着一只一次性饭盒,“你这里还是一点没变。喏,我妈给你烤的鱿鱼。” “爱季,你怎么回来了?” “我工作找好了,毕业论文也写好了,回来给我妈过个五十大寿,过两天我就回环州去了,约了同学出去玩。”男生边说边从屁股兜里掏出一张身份证,“哎对了,特别强调一下,我已经把名字改了,以后我就不叫牛爱季这个充满酸臭味的名字了。” 陆桐看了眼身份证,上面的姓名写着:牛季。陆桐嗤笑了一声,“也没比爱鸡好听到哪里去。”随即他问道,“你妈,已经有五十岁了?” “对啊,五十周岁,是不是看不出来,她不显老吧?” 陆桐没回答,而是突然道,“你多陪陪他们,你爸妈。” 牛季笑道,“小陆哥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给人灌鸡汤了,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了。”牛季把饭盒放在桌上,“我先走了,你趁热吃。” 陆桐对着他往门外走去的背影道,“我说认真的,你多陪陪他们。” 牛季摆了摆手,陆桐走到门外,看向牛爸爸和季妈妈的海鲜烧烤店的方向,快中午了,烧烤店生意不错,门外就能看到烧烤带来的烟雾,但在陆桐的眼中,在烧烤店的屋顶上,有一道不同于烧烤烟雾的白色烟气,正随风而动。 第3章 镇妖符 陆桐退回了店里,坐在笔记本电脑后面,打开饭盒用竹签戳鱿鱼吃,正好淘宝店的客服账号上有人来咨询,“老板,你看风水吗?” 陆桐打字回道,“不看。” “可我看你店铺里说你有天师证,你不会看风水吗?” “捉妖天师证。术业有专攻,我不擅长看风水。” 对面回了一个哦,不再有新的消息发来,倒是没过多久,来了一个来自其他买家的新单子。 不是捉妖的单子,陆桐的淘宝店里一共只有两件宝贝,一个是捉妖,还有一个,是镇妖符,50块钱一枚,这个新单子直接下了100枚镇妖符,备注里还特地标明道,“50枚‘定’字符,20枚‘显’字符,10枚‘刺’字符,10枚‘瞎’字符,10枚‘痒’字符。” 陆桐一看买家,还是个老客人,之前就在他这里买过10枚镇妖符,陆桐敲对方问道,“你确定要一次性要买这么多?你知道镇妖符上写上去的镇妖力会随着时间消散的对吧?” 对面回得很快,“我很确定。” 和下单捉妖的买家不同,会买镇妖符的,基本上自己也应该是天师,或起码也是这个圈子里的人,陆桐于是没再多问,他吃完鱿鱼,也不管店门还大开着,一提背包就往里走,上了二楼。 小商品市场的许多店面都是这样的商住两用房,一搂店面房,二楼自住,陆桐这一楼店面在40平左右,后面还有个楼梯间,二楼的居住面积大概也就50平不到,也不分什么一室一厅,除了卫生间,其他就全在一个房间里,靠着窗有一张工作台,陆桐坐到了工作台前,台上的铁盒里,堆满了铜钱,大部分都是康熙通宝。 陆桐拿起一枚铜钱,食指指尖落下,一个隶书体的“定”字一气呵成,如流水状的金光在字迹上闪现,陆桐手指一弹,把写完的镇妖符弹进了右手边一个空的纸盒里,马上开始写第二枚。 镇妖符是天师的基本功,小五帝钱是最常用的符底,因为常见易得,百元人民币大钞也可以有同样的效果,尤其是有人头像的版本,不过对于手头没那么充裕的淘宝店主来说,还是古玩市场淘回来平均下来二三十块钱一枚的康熙通宝,性价比比较高。 五帝钱上残有帝威,对镇妖力有加成作用,其他效果更好的符底比如大五帝钱,古玉之类,代价就比较高了。不过对于足够厉害的天师而言,这种程度的加成作用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手触之物,落指成字,皆可成符。 第二枚刚写完,被扔在脚边的背包里就传来了那道粗嘎嗓音的叫嚷,先是嫌弃自己被闷在包里,又嫌弃陆桐一个天师混到连大点的房子都买不起,“你得有点志向,有点追求,住豪宅,开豪车,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还有,把我封印在这把破剑里,起码给我换个镶钻剑鞘吧,这都什么破玩意……” 陆桐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把短剑,二话不说,在剑鞘上写下一个“静”字,顿时,世界安静了。 陆桐还在一枚一枚做镇妖符,远在几百公里之外的环州市,在郊区一个少有人迹的烂尾楼盘里,一个理着平头的男孩看了眼自己刚下的订单里那100枚镇妖符,觉得心里安定了不少,冷不防被身边的男人扇了一记头,“这种时候还玩手机,快跟上。” 平头男孩对身边的男人道,“五师兄,我们要不还是去找大师兄会合吧,我还是有点虚。” 男人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一道尖啸声从上空传来,一道黑影从烂尾楼的高处飞下来,展开的双翼硬如金属,一挥翅往男人后颈处砍去,男人就地打了个滚,就听见平头男孩喊了一声“去”,手里甩出来两枚铜钱,打在那隼妖身上,扑通一声,隼妖掉在了地上。 男人拍着身上的灰站起身,踢了踢地上一动不动的隼妖,看到了隼妖身上两枚“定”字镇妖符,“奇善你小子可以啊,士别三日还真当刮目相看,这镇妖符的效果,突飞猛进啊。” 杨奇善特别心虚,正好一抬眼,看到两栋楼中间,一个踩着黑色筒靴的年轻男人朝两人走过来,他的头发有点乱,右脸颊上沾了灰,但即便如此,这张脸拿出去也不输当红男团里的颜值担当,而且是走个性路线的那种,因为他此时手里提着三只差不多大小的鹰隼,看上去说好听点是酷其实就是臭着脸。 “大师兄。” “大师兄,情况怎么样?” 杨奇善和薛万同时开口,齐让把手里的隼妖扔在地上,“跑了一只,没看到人。” 薛万不确定道,“这些隼妖背后,真的有人……有天师在控制它们?” “八|九不离十。”齐让拎起他扔在地上的其中一只隼妖的鸟腿,薛万盯着齐让指出来的地方细看,这才发现在隼妖的鸟腿上,有一个烙出来的字迹,内陷进去的字迹上还有没有消散的浅金色光影,是一个“御”字。 薛万道,“背后果真有天师,居然给这些隼妖加防御技能。”他又转头对杨奇善道,“奇善你小子真能耐了啊,我刚还不知道这隼妖身上加了技能点,现在一看,这样都被你两枚‘定’字符定的死死的,这会还没动静呢。” 杨奇善越发心虚,齐让的视线看向地上的隼妖,他提回来那三只已经死透了,还剩一只则还活着,不过被镇妖符压制住了不得动弹,他的注意力落在了隼妖身上的镇妖符上面,突然道,“哪来的?” 杨奇善知道瞒不过,掏出手机打开淘宝,开到了卖镇妖符的界面上,双手捧着手机递到齐让面前,“淘宝,买的。” 天师界很讲究派系,这三个年轻男人是师兄弟,出身环州市的天师门派茫山派,茫山派为敦促弟子修炼,从不给门下弟子提供由师长出手画制的镇妖力更强大的镇妖符,而是只提供符底,所以镇妖符都得自己做。 镇妖力的修炼不可能一蹴而就,齐让刚才亲自斩杀了三只隼妖,很清楚杨奇善的水平还不足以两枚“定”字符就压制住一只隼妖,他划了下杨奇善的手机,看到了那家店铺的名字,杨奇善在旁指天立誓,“我就危险的时候才用,真的,一定不荒废自己的修炼。” “那我看看你修炼得如何。”齐让掀掉了其中一枚镇妖符,隼妖的翅膀明显动了一动,他的手指落在另一枚镇妖符上面,对杨奇善道,“来。” 随着第二枚镇妖符的剥离,隼妖一个扑腾飞起,杨奇善抓了一把自己做的“定”字符,洒向隼妖,空中被隼妖一翅膀扇开了大半,也有两三枚打中了,隼妖的动作停滞了一下,往下落了十几米,随即低空翻飞,往齐让面门上袭来,被他单手抓住了翅膀,薅老母鸡一样揪着一对翅膀,另一只手卡着隼妖的脖子,指缝间溢出了一些金色流光,咔嚓,直接扭断了脖子。 杨奇善在旁边摸着自己的脖子咽了口口水,比起镇妖符,大师兄果然还是一如继往地更喜欢直接上手扭脖子。 三人在烂尾楼又搜查了一圈,没有找到其他妖物或是人迹,回到茫山派的时候,掌门朱茅正在炼心堂讲话。名字叫炼心堂,其实是会议室,去年新装了设备还可以开视频会议。 会议室稀稀拉拉坐了二十几个人,只除了掌门和少数几个人穿着长衫道袍,其他人都是牛仔裤休闲装运动装,掌门对着小话筒正讲到激动处,“……我们南北派系的天师虽然在处理妖物的尺度上抱有不同态度,但我们的的出发点都是一致的,都是为了天下太平。” “但是这个新出现的驭妖派系,却是通过操控妖物,谋财害命。我身为天师行业安全捉妖协会的副会长,一定要坚守行业规范,清理行业败类…… 后两排一个最近刚入门的年轻弟子问坐他旁边的男人小声道,“二师兄,我只知道注册天师执照协会,这个什么安全捉妖协会,哪冒出来的?” 男人也压低了声音,“他和点苍派的刘老头自己搞出来的,就俩副会长,因为谁也不乐意让对方当会长。”两人说话侧过头,正好看见齐让和薛万杨奇善三人进门在最后排坐下,“诶,大师兄回来了。” 年轻弟子一眼瞄过去,发现大师兄坐下后居然也在摸鱼玩手机,手机屏幕还明显停在淘宝界面上。 掌门还在讲,“……最近我们接到消息,在青口区发现了驭妖派系的踪迹……”他一眼看见坐在最后排低着头的齐让,“正好你们大师兄回来了,让他来讲讲,在青口区发现了什么。” 齐让毫无动静,薛万在旁边拿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他一抬头,朱茅正对他招手,他站起了身,手里输完了最后两位付款密码,下单完成。 当天入夜,齐让在房间里,手里把玩着在青口区烂尾楼时从隼妖身上剥下来那两枚杨奇善淘宝买来的镇妖符,因为使用过,上面的镇妖力基本都已经散尽了,但镇妖符上面被写过的字迹不会消失,只不过不再有代表着镇妖力的金色流光,而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发黑字迹。 齐让打开抽屉拿出了一个很小的抽绳红布袋,拉松抽绳,从红布袋里掉出来一枚铜钱,其中一面方孔的上下左右合起来看写着开元通宝,但这枚铜钱比较特别,因为它不是真的古钱币,而是一枚假铜钱,在铜钱的反面写着“唐城”,是旅游拍摄基地唐城里面作为虚拟货币用来流通的假铜钱。 和另外两枚铜钱一样,这枚铜钱上也有做镇妖符留下的“定”字痕迹,因为年数久了,字迹已经有些斑驳,齐让将这三枚铜钱摆在一起,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开元通宝上的字迹明显要稚嫩许多,在他已经有些遥远的记忆里,镇妖的效果也没多强,远不能和如今康熙通宝上的镇妖力相比,但这中规中矩的隶书体,还有字的结构,甚至写字的习惯像是收笔时走之底带起的的小勾,都太像,像得就好像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作者有话要说:周一到周五更,周末尽量有一更,这样... 第4章 也墨 那100枚镇妖符刚做完,陆桐就又收到了一个10枚“定”字符的订单,第二天他叫顺丰小哥上门来取走了两个镇妖符快递。 很有意思的是,这两个收件人一看就都不是真名的快递收货地址是同一个地方,陆桐估计他要是有心去查一查,基本就能知道这是哪个天师门派的位置,不过他没这个心思,而且就在顺丰小哥走了没多久,他接到了一个单子,一个正儿八经的捉妖订单。 “老板,我已经下单了,地址就是收货地址,不出省啊,就在邻市,今天能来吗?” 陆桐发现这个买家之前有联系过他,就是先前问他看不看风水的那个,“我说过我不看风水的……” “这次不是看风水啦,之前是想找人看风水,但这次不是。” 对面噼里啪啦打了一大段话过来,“其实是我老板家里最近不怎么太平,出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之前一直觉得是屋子风水有问题,但找了几个看风水的都没看出名堂来,最后那位建议找捉妖天师来看看,他推荐的一个吧,收费太贵了,我老板又抠,不肯花那么多钱去请天师,因为我老板坚持觉得是风水不好不相信可能是有妖在作怪,可这事不解决吧,我也老被拖住连假期都没有,所以我就只能来找你了。” “老板,你收费这么便宜,你那证,是真的吧?真要有妖,你能搞定吧?” 陆桐回道,“自己去翻评论。再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你可以申请退款。” “别啊老板,你今天能来吗?” 陆桐看了看地址,高铁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对方城市,“行吧。” 陆桐打开12306,最近的班次已经没有坐票了,他买了张站票,出门前拿着那把被他静音的短剑,一边往剑身上一道道加“锁”字符,一边道,“你说你又过不了安检,只能扔家里,虽然你也破不开这把剑的封印,但我还是加几道保险好了。” 上车后陆桐在餐车找了张位置坐下,对面坐着一个发型特别非主流的青年,手里捧着一只大宽屏手机在看视频,声音开了外放,陆桐坐他对面也听得很清晰。 “……我刚才将几枚‘破’字符藏在了诱饵中,这虎妖一起吞了,好戏马上就要上场了,下面我数到三,一、二、三……”爆炸声从视频里传了出来,非主流青年发现了陆桐看向他手机的视线,对陆桐道,“哥们有兴趣?” 非主流青年主动调整了手机屏幕的方向,“这可不是电视剧,这是直播。” 陆桐一眼就能看出来直播画面里的虎妖妖力微弱,属于它的那道烟气略有一丝发红,但十分单薄,被“破”字符攻击后半死不活地倒在地上。非主流青年在旁边道,“是不是□□炸天?牛逼炸了!” 陆桐道,“还行。” “还行?哥们眼界够高啊,我看你一点不惊讶的样子,同道中人?” 非主流青年是个话痨,陆桐不接话都能一个人聊成两个人,他并没有亲身经历见过妖物,但从直播和小众论坛上了解得不少,对遇妖一事,居然期待得很。 “我准备过阵子去西川来个自由行,缚龙岗听说过不?据说那里是妖物活动最密集的地方。” 非主流青年对他的计划侃侃而谈,没发现接下来的时间里,陆桐一直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在看他,非主流青年十几分钟后就要在下一站下车了,快到站的时候,陆桐突然问他,“你的项链看起来有点意思,能给我看看不?” 非主流青年大方地把他的骷髅头大坠子递给了陆桐,陆桐随手把玩了几下,等非主流青年下车的时候,他的骷髅头项链在他胸前随着他的动作大幅度摇晃着,因为镶了水钻,太阳一照,上面流转的一点点浅金色流光和水钻折射的光混杂在一起,也分不清到底哪个是哪个。 陆桐又坐了几十分钟车后到达了目的地,约好的买家说会来高铁站接他,一出站,就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举着一块纸牌等在出口,纸牌上面写着“六筒”,陆桐走到了她跟前,“走吧。” 姑娘很惊讶,“老板你比我想象中年轻了好多,我感觉里天师都是留小胡子的中年男人,早知道天师居然还有这么帅的,我出门前应该洗个头的啊。” 姑娘说她叫常昕,性格外向的很,问了陆桐的名字就一直陆哥陆哥的喊他,两人来到停车场,常昕带他上了一辆商务车,指着司机道,“陆哥,这是我老板的司机,我们现在就去我老板家里。” 车子开进了一个别墅区,常昕口中的老板是个乍眼一看有几分儒雅的中年男人,倒是看不出来她所说的抠门气质。 别墅的装修是新中式风格,墙上挂着字画,一进门就是一大尊红木雕摆件,客厅中央的黑檀山水茶托上还摆着几个茶宠,都是身上刻着铜钱的金蟾造型。这别墅就和老板给人的感觉一样,第一眼的书香气息背后,越看越有一种违和感。 “陆哥,这是我老板,孙正东孙总。老板,这是陆大师,有证的,好评特别多,好多人都说他是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常昕夸张地着重强调了一下有证的三个字,孙正东倒是没看出来因为陆桐的年纪而有所轻视,带着他上二楼书房,边走边道,“古怪基本都出在书房里,大概是从两个多月前开始的,一开始就是一些书啊文件啊,突然就换了地方,我也没当回事,后来就越来越不对劲了,有些重要文件上老是莫名其妙出现一团团黑糊糊的东西,都影响到我的正常生意运作了。” 孙正东推开了书房的门,几人一眼就看见了两张书桌,其中一张有老板椅的书桌上摆着台式电脑和许多文件,另一张上则铺着宣纸,笔架上倒挂着好几支毛笔,摆着砚台笔洗,还有许多印章,一应俱全。 “这种情况,你还觉得是风水问题?”陆桐在书房里走了一圈,这里墙上挂的字画比客厅更多了,仔细一看,每一幅字画的落款处,都是“孙正东印”的盖章。 孙正东道,“这……正常人谁会联想到妖怪身上,我可不知道世上还真的存在这种生物,说实话,小常说要找捉妖天师,我也还是半信半疑。” 陆桐走到了书桌前,在文件上看见了孙正东所说的黑糊糊的东西,摸上去已经干了,他用指甲刮了一点,凑到鼻端闻了一闻。 常昕跟在后面莫名觉得有些紧张,“陆哥,能看出来这是什么……妖吗?” 陆桐没回答她,倒是问孙正东,“孙总有打火机吗?” 孙正东有些奇怪,不过还是拿给他一个看起来很高档的磨砂金属外壳的打火机,陆桐直接拿过另一张书桌上的宣纸,用指尖写下了几个“显”字,将因为字迹也带上了金色流光的宣纸折了折,点燃。 烟雾迷漫在整个书房里,“显”字符的威力由烟雾传递,角落里一团黑影一闪而过,被陆桐眼疾手快地一把拎住,常昕都没看清那嘤嘤叫的黑影长成什么样,它就噗一下,变成了一块躺在陆桐手掌心里的墨。 常昕叫道,“我去,这就是那妖怪啊,这不是一块用来磨墨的那种墨吗?” 孙正东看了眼道,“这是我几个月前买来的一块松烟墨,它就是……妖怪?” 陆桐拿着那块墨摇头道,“是,也不算是,你可以叫它墨妖,也可以称它为墨灵,它是一种半妖半灵的生物,我们通常称之为也墨。” 常昕惊讶道,“墨灵?”孙正东没她那么大反应,但他脸上也有显而易见的震惊。 陆桐道,“也墨不会害人,挺少见的,它能被称之为灵,就说明它是一种很有灵性的生物,因为本体是墨,它适合生活在我们通常所说的书香门第,若是能遇上书画造诣很高很有风骨的主人,它就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墨灵,不管是对主人的身体状况还是气运,都有益助。”他的视线落在孙正东身上,“至于为什么老是给孙总找麻烦,大概它是觉得,被欺骗了吧。” 陆桐不怎么懂字画,但也看的出来墙上的字画从落笔习惯和力道上来看,都不像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有些没什么名气的画手为了糊口赚钱就会画这种没有落款的空头画,而孙正东这种喜好附庸风雅的老板就会买回来,落上自己的款,顿时就成了他用来装门面的作品。 被人看穿的恼羞成怒之下,孙正东一摆手,“既然抓住了,你就快把它带走处理了。” 常昕把陆桐送到了门口,“陆哥,老板看起来在气头上,我就不送你了。”她补充道,“我回头就确认收货,你放心,我不管老板他发火不发火,一定给你打五星好评,有一大段好评文字的那种。” 陆桐对她的识相上道表示了满意,他走到小区外面,停在路边一棵树下,摊手右手,金色的小塔从他的掌心转出来,他对左手上那块墨道,“还用我押你吗?自己进去。” 那块长方体形状的松烟墨噗一下,变成了不规则形状的黑乎乎一团,晃了几晃,变成了一个小人模样,没有眼睛鼻子,倒是有张嘴,软软的就像橡皮泥捏出来的一样。 塔里面属于大妖的气息让它筛糠一样抖个不停,用两只橡皮泥一样的胳膊卷住了陆桐的大拇指,死也不肯进去,哭唧唧道,“我又没想弄死他,我还以为他是个国画大家呢,谁知道他就是个充门面的冒牌货,又抠门又坏心眼,你没看见他和人家签的合同,故意跟人玩文字游戏设陷阱,所以我才拿墨糊他合同!” “你爱管闲事关我什么事,进去,回头要是能遇到个真国画大家,我给你放出来送人。” “我不,你那里面各个闻起来都是吃人不眨眼的,哇……”也墨一哭起来,就有黏糊糊的黑色墨汁流下来,弄得陆桐满手都是,陆桐正要把它定住直接扔塔里去,它打着哭嗝求饶道,“我变回原型躺盒子里行吗?我保证绝不动弹绝不发出声音,就老实当一块墨。” 陆桐最终还是带着一块墨进了高铁站,上车前接到一个新订单,于是他直接改签跑了趟外省,等再回到南安市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后。 崇羊小商品市场和平时看起来并没有太大区别,只除了丧事乐队的音乐,盖住了其他所有车流人声。 陆桐老远就看见牛爸爸和季妈妈的海鲜烧烤店门前摆着许多花圈。 第5章 寄居蟹 和陆桐的杂货铺一样,牛季一家,就住在店面房的二楼,对于小商品市场上许多后来进入的商家来说,这家做海鲜烧烤的夫妻,牛长生和他的老婆季榭,已经在这里许多年了,大概从小商品市场刚建起来的时候,他们就在这里了。 陆桐站在海鲜烧烤店前看着,屋顶上方原来的那道白色烟气已经不见了,换句话说,属于季榭的那道妖气,不见了。 就陆桐走过来这一小段路,已经听见小商品市场里的人在议论,说牛长生和季榭死得蹊跷,无病无灾死在了睡梦中,连警察都来看过了。海鲜烧烤店里,棺木前搭出了一个简易的灵堂,第二天出殡棺木会被送到火葬场火化,陆桐进去上了一炷香,他看了眼牛季,没多说什么。 几天后的清晨,陆桐上旁边的手推馄饨店吃了碗馄饨,回杂货铺的时候经过大门紧闭的海鲜烧烤店,见到门口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正举着手里的手机,比着烧烤店的店招,“哎,是这里啊,网红牛爸爸和季妈妈的海鲜烧烤店,我看公号里说这里一早就开门营业的呀。” 这几天经常有慕名而来的客人在关门的海鲜烧烤店前碰壁,陆桐本来也没当回事,但他很快看见了另一个男人,是一个个头不高的男人,目测就在1米70左右,但气场和身高全然不成比例,他沉着眉眼站在一边,没理会同伴的絮叨,陆桐的注意力落在他腰际一根类似腰带的绳索上面,那根绳索上面有一个个挂钩,钩子上,吊着一块块妖骨,排成了一排,隔了一段距离都能感觉到还没有散尽的妖力,显然都属于积年大妖。 陆桐不动声色地走回了杂货铺,他看见那两个男人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就往外离开了,人都已经走到了小商品市场外面的街道口,突然间,那个气场强大的矮个男人回过头来,一双凌厉的眼睛仿佛穿透了小商品市场里来来回回走动的人流,落在了海鲜烧烤店的屋顶上空。 同行的男人看他突然停下来回头,奇怪道,“阿元你停下来干嘛?” 矮个男人抬了抬下巴,“看。” 海鲜烧烤店屋顶上,一道极其微弱的半透明烟气晃晃悠悠,从无到有,突然间冒了出来。 矮个男人一直不苟言笑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对身边的男人道,“你那只有馋虫的脑子,偶尔也会歪打正着,办点好事。” 矮个男人用冲刺的速度猛地往海鲜烧烤店的位置跑去,身后的男人追着他的背影哎哟道,“这种弱到我都不好意思下手的半妖,你用得着跟苍蝇见着了…”男人的话没能说完,因为视线前方,矮个男人在海鲜烧烤店门前甩出的绳索,被一只格外白皙的手,在半路截了下来。 绳索的两头被两只手分别拽在手里,庞大的镇妖力沿着绳索互相冲撞,细碎的金光从绳索上逸散出来,上面挂着的妖骨不断震动,突然间啪得一声,钩子炸开,掉了一地。 矮个男人率先收了手,将绳索卷回腰际,盯着陆桐,“点苍派,张元。” 陆桐停顿了好几秒,然后从牛仔裤的屁股兜里掏出来一张名片,递给他。张元接过来,看见白底的卡片纸上是一个二维码,二维码正中是一只丑极了的妖怪,大概是花妖,因为头上还有一朵带有黄色花蕊的小白花,下面是一行字,“六筒的捉妖店,扫一扫,关注我。” 张元的脸上极为少见的出现了懵逼的表情,“什么?” “名片。”陆桐道,“印了没多久,刚拿到手。” 张元没再多和他纠结自报家门的问题,一扯嘴角露出一个略带残忍的笑容,“里头那只半妖,你要保?” 陆桐微微抬了下巴,笑容比他更拽,“你要杀?那就继续打。” 张元看了眼四周,“这里不方便。”他一只手弹了弹名片,“我会再找你。”同行的男人指着散落在地上的妖骨问道,“这都不要了?” 张元没有回答他,而是晃了晃绳索上的一个钩子,对陆桐道,“这个位置,留给那只半妖的头盖骨了。” 陆桐目送着两人离开,等两人的踪影彻底消失后,身后传来了咔哒的开门声,陆桐一回头,视线正好对上瘦了一大圈的牛季,嘴角一圈没刮的胡子让牛季看起来老了起码十岁,他神情恍惚,对陆桐喊了声,“小陆哥。” “听到了多少?” “在那个人,说‘里头那只半妖’之前。” 陆桐盯了牛季三秒钟,突然转身,“跟我来吧。” 牛季跟着陆桐进了杂货铺,杂货铺里没有多余的椅子,牛季坐在没有拆封的纸箱上,大高个缩成一团,看起来可怜巴巴的,陆桐问他,“想从哪里听起来?” “从头。” 陆桐于是掏出手机,百度了一张图,递到他面前。 牛季看了一眼,不解道,“小陆哥你给我看一只寄居蟹的图片干什么?” 陆桐收回了手机,“你妈的原型。” 牛季这几天本来就没怎么好好吃饭睡觉,身体虚弱得很,这会直接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等牛季醒转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两三只拼起来的纸箱上,陆桐坐在一边的电脑前,看了他一眼,“我刚起了个头你就撑不住了,还要继续听吗?” 牛季点头,陆桐于是道,“刚才说了,你妈是寄居蟹妖,而你爸是个正常人。寄居蟹妖的特性就是需要寄生,没有寄主,它们的寿命只有几年,有了寄主后,就会共享寄主的寿命。我刚发现你妈寄生在你爸身上的时候曾想捉过她,但后来发现,是你爸心甘情愿,要分一半寿命给她,要和她同生共死。” 牛季有气无力道,“所以你先前让我多陪陪他们。” 陆桐没否认,牛长生和季榭能活到五十岁其实也是挺出乎他的意料了,但是不用想也知道,后面的日子,已经不会太多了。 “因为手上没有人命,所以你妈的妖气是纯白色的,没有一丝血腥气。”陆桐盯着牛季身上多出来的那道半透明烟气,扼腕道,“你这倒霉催的家伙,你妈一直觉得你是个正常人,什么都不想告诉你,谁想他们一死,你居然突然妖力觉醒,成了半妖。” “我妈是妖,我爸是人,难道我不是生来就是半妖吗?” “你可以把你妈给你的这种妖物血脉看成携带的隐性基因,有可能,你只是携带这一血脉,但从外在上看,一辈子都是一个正常人,一个对此一无所知的正常人,这也是你爸妈最希望的结果。”陆桐耸了耸肩,“但现在看来,你没这命。” 牛季整个人都蔫了吧唧,陆桐继续道,“还好巧不巧的,撞上了点苍派的张元。” “是,刚才那个和你打架的人?” “是他。” “你们都是,捉妖的……” “天师。”陆桐接了牛季带着询问意味的话,解释道,“天师派系最早可以追溯到初唐时期,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在对待妖物的态度上,就有了泾渭分明的两派人马。一派人坚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要是妖,统统赶尽杀绝不留后患。另一派,则认为人妖同居于世上自然有其道理,认为妖也分好歹。因为唐朝时期,两个派系特别具有代表性的天师门派分别位于长江以北和长江以南,所以被称为北派天师,以及南派天师,这个称呼一直流传至今。” 牛季喃喃道,“那还是南派天师更近人情一些。” “北派天师素来不认同南派天师在处理那些没有害过人的妖物上,过于心慈手软的态度,现在不害人不代表以后不会,妖物混于人间,就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你不能说他们的观念就是错误的,要不是认识了你十几年,我怎么能知道我今天放过了你,明天你会不会一受刺激就反社会了。” “所以小陆哥你是南派天师?” “都不是。”陆桐岔开了这个关于他自己的话题,“点苍派就是很典型的北派天师门派,而这个张元,是特别典型的北派天师,据说他小时候,家人就是死在妖物手里,他对待妖物是绝对的一视同仁,见一个杀一个。” 牛季问道,“小陆哥你认得他?” “不认得,听说过。天师界近几年流传的说法,南齐北张,说是年轻一代天师中最有实力和名声的两个人物,北张就是这个点苍派张元。” 牛季脸色发白道,“那我还听见他说会再来找你,小陆哥,为了我不被他拆头盖骨,你是不是会很危险?” 陆桐道,“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他突然严肃,“爱鸡,你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面对。” 牛季一头雾水,“更重要?” “你应该考虑,去相亲,恋爱。” 牛季两眼懵逼,陆桐道,“我说过,寄居蟹妖找不到寄主的下场,去相亲吧,爱鸡,看你有没有运气找到一个像你爸对你妈那样,愿意分一半寿命给你的人。” 牛季缩在纸箱上摇头,“找不到的,再说,我也不想拖累别人。” 接下去的几天,牛季总是泡在杂货铺里,搬了个纸箱坐在门口晒太阳,晚上就回烧烤店二楼睡觉,他把环州的工作辞了,杂货铺进门桌子上那一小盆开着小白花的仙人掌旁边,摆着一盒陆桐放上去没多久的名片,牛季扫二维码观摩了一下陆桐的淘宝店,他问陆桐道,“小陆哥,我给你当客服吧。” “客服?”陆桐道,“就我这有时候几天都没人找的店,还需要客服?你怎么不去把海鲜烧烤店重新开出来?” “不想把我爸妈辛苦经营出来的牌子做坍。” 这天早上牛季老样子扛了纸箱坐在杂货铺门前,陆桐出了门,半天后,牛季老远就看见他提着一个带盖的塑料缸回来了,牛季盯着缸里有成年人巴掌大的乌龟,觉得有些意外,因为陆桐看着就不是喜欢养冲宠物的人,“小陆哥你要养龟?” 陆桐把那塑料缸往他身上一塞,“你养着。” “我?” “吃了你妈十几年的烤鱿鱼,总不能看你英年早逝。”陆桐看着缸里的乌龟道,“这是草龟,给你找的备胎,你好好伺候着。” 第6章 猴山 牛季嘴上嘀咕着不会养不乐意养乌龟,转头就买了一只特别豪华的玻璃养殖箱,有水有假山有绿植还有人造光源的那种,放置在海鲜烧烤店里。 熟悉的店面总会提醒着人想起从前,想起以前门庭若市的时候,爸妈在这里忙碌的身影。牛季打扫了一遍卫生,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打开烧烤店的大门。 这几天时不时会有人找上来想要买下或是租下这个店面,基本都是冲着牛爸爸和季妈妈的海鲜烧烤店这个网红招牌来的,有几个价钱出的还不低,牛季全都拒绝后在门上贴了张告示,“本店面拒不出售出租。” 牛季还没能适应自己“半妖”的新身份,事实上,他也没觉得自己身上有多少变化。他上网到处看与妖、天师之类相关的内容,还加入了一些小众的论坛,看了一大圈后回来又翻了翻陆桐的淘宝店,对他道,“小陆哥,我算了算,你这个捉妖店的信用值涨得太慢了,全店只有两件宝贝,相同的宝贝只能涨一个信用,一个月最多的时候也就能涨十个信用值,少的时候只有两三个,你不考虑再卖点其他东西吗?” 陆桐刚寄出去一个镇妖符的快递,牛季把手里正在看的平板伸出来举给他看,“我看这个人说,以前有天师给他开过天眼,维持了好几个小时,能看到妖气。比如你可以卖个一次性天眼诸如此类的。” “一次性天眼?你这脑袋瓜子可真能想……不过也不是不可以试试。”陆桐的视线下移看着牛季的脑门,“你什么时候把我纸箱给拆封了?” “没拆封,就你店门口放吹泡泡棒的几个纸箱,堆得乱糟糟的,我归了归,腾了一个出来。”牛季把他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全都塞进了一个纸箱里蹲着,就脖子以上露了出来,他抓着平板有点忧虑地问陆桐,“小陆哥,我最近看见箱子就老想钻进去,我是不是心理方面出了问题?” 陆桐呵了一声,“寄居蟹么,没寄主前就这样,没毛病。” 牛季随口提的一次性天眼,陆桐倒确实有了点想法,他最近接了一个就在本市的订单,出去跑了一趟发现是那人自己吓自己,因为自己养的哈士奇太通人性,非要确认下是不是养到了狗妖,陆桐白跑一趟后倒是觉得这个一次性天眼,如果能行得通,或许可以卖的不错。 对陆桐来说,给人临时开个天眼看见妖气并不难,在眼中灌入一点点的镇妖力就足够,难的是如何成为可以卖出去的看得见摸得着的货物。陆桐伸手在试验品牛季的眼皮上擦了一下,牛季的双瞳中亮起来一点点金茫,他略带紧张道,“我这就是开了天眼了?”四下一张望,“小陆哥,我没看出啥区别来啊。” “方圆几公里之内,唯一的妖就在我面前,自己照镜子去。” 灌入的镇妖力微乎其微,就算是牛季这么弱的半妖也没感觉到不舒服,用在普通人身上自然也不会有问题。 等这次天眼的效果过去,陆桐让牛季戴上了一副注入了一丝镇妖力的平光眼镜,“这样呢?” “能看到一点,但可能隔了镜片吧,没有刚才直接看来得清楚。” 陆桐拿牛季做了几次试验,最后选择了将镇妖力注入一款纯棉眼罩,陆桐批发了几百个眼罩,在淘宝店挂上了新的宝贝“一次性天眼”。 “使用方法:佩戴眼罩睡一晚(或其他时间,连续佩戴十小时以上,但夜晚深度睡眠效果更好),摘除眼罩后,天眼已开,可见妖气,有效时间为六小时。” “一次性使用产品,即拆即用,拆封后超过三小时不使用效用减半至失效,拆封前保质期为一个月,因使用不当、没注意保质期等自身原因导致天眼失效的,概不退换。” 一次性天眼刚刚上架,暂时无人问津。牛季作为第一个试用者,在自己的朋友圈还发了下推广。 下面很快就有人评论,“盗号的?” “牛哥来收智商税了。” 牛季一一回道,“如假包换。” “20块钱买不了吃亏,带你打开新世界大门。” 牛季一边回着评论,顺便翻了翻许久未看的朋友圈,他的朋友圈里有许多大学毕业后留在环州工作的同学,这一看,发现今天一早,被同样的新闻给刷屏了,各个公众号给同样一件事取了各种吸引眼球的标题。 “大圣爷来收猴子猴孙了!环州市动物园猴山集体出逃。” “环州市动物园群猴越狱,动物园方称忘记锁门的饲养员为临时工。” “环州市动物园群猴逃逸事件后续,有新人称草坪婚礼现场被数猴捣乱破坏。” “新之语西餐厅后厨遭到猴群攻击,厨师长面部被抓成重伤,环州市动物园群猴逃逸事件愈演愈烈,相关部门在哪里?” …… 此时的茫山派,两个弟子正前后脚往炼心堂走去,路上遇到薛万,喊住他问道,“五师兄,掌门怎么突然又召集大家开会?” 薛万一摊手,“我们的掌门向来一天一个主意,谁猜的着他的心思。” 几人刚停下来说了两句话,炼心堂前,不知道徒弟在背后编排他的掌门举着扩音喇叭已经在喊了,“快快快,十万火急,跑步前进。” 等人一到齐,朱茅就直入主题道,“动物园跑了一山猴子的事,你们都听说了吧。”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朱茅道,“政府各个部门针对这件事,专门成立了一个应对处理领导小组,刚才这个领导小组的负责人联系了我,说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里头有古怪,所以想让我加入这个领导小组。” 底下弟子议论纷纷,齐让直接问道,“具体什么古怪?”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到新闻,动物园推了饲养员出来背锅,但我得到了消息,从监控里真实的情况来看,门,是被猴子从里面自己给打开的!”朱茅换了口气继续道,“而且出动了大量的警察城管和志愿者,到现在为止,一只猴都没抓到,这本来就极其不正常。据抓捕的警察说,这些猴异常的聪明,反追踪能力一流!” 坐在齐让后排的二师兄段晔呵呵两声,“难不成一山猴,全成精了?” 朱茅严肃道,“不开玩笑,这正是目前我最担心的事。”他特别痛心疾首,“环州市,我们茫山派的地盘上,要是出了这种事情说出去不得被其他门派笑掉大牙。” 不少弟子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一山的猴子,突然就全变成妖怪了?” 有师兄解释道,“历史上也曾发生过群兽化妖事件,是因为炼出了妖丹可以不需要披人皮伪装直接变化成人模样的大妖被天师围攻,死后妖丹碎成粉末,导致方圆几百米内的野兽吸食入妖丹粉末而化妖。” 朱茅道,“如果环州市出现了这样的大妖还被其他天师爆碎了妖丹,我们竟然一无所觉,我这老脸,往哪里搁?”他最后总结道,“总之这件事蹊跷的很,当务之急,是先要来看看这些个猴,到底是什么东西。” 朱茅正要安排所有人分头行动去抓猴,突然手机铃声响了,他接了个电话,“对,我是。” “抓到了一只?好,送到哪里了?我这就派人来取。” 猴山事件的应对处理领导小组来电话说抓到了一只猴,朱茅让两个弟子去把猴领回来。等装着猴的大铁笼子一出现,众人就知道不太妙了。 笼子里是许多动物园的猴山上都饲养的那种最常见的普通猕猴,这猴身上不仅有妖气,而且明显已经开了灵智,有人靠近笼子的时候,猴子发出嗬嗬的怪叫声,突然伸长了手一捞,把离得最近一个弟子兜里的手机给摸进了笼子里。 猴子拿着手机然后放在自己的屁股下面左蹭右蹭,手机的主人发出被恶心到的叫唤声,“卧槽。” “奇善你这手机还能要?快换新手机了。” 杨奇善还想要去拿回来,手还没伸进去,猴子对着手机撒了泡冒着热气的尿。一群人此起彼伏地骂着“卧槽”。 猴子怪叫得更起劲了,它紧跟着也喊了一句,“窝超。” 朱茅沉默了五秒钟,突然拍着手催促,“快快快,你们也看到了,一山莫名其妙突然成精的猴,游荡在城市里,任务艰巨,不要再耽误时间了,来,齐让你带几个人去文华区,段晔你也带几个,去长溪区……” 齐让带了几个入门时间最短的新手师弟,因为修炼时间太短,其中两个连刚才猴子身上的妖气都还看不见。 “等会。”就在出发前,齐让突然道,“我找个外援。” 说罢他掏出手机,打开淘宝,从收藏夹里点进去一个有一只丑妖戳眼睛的界面,下单,拍了100份,刷刷付账,旁边的新手师弟看见这一番动作,目瞪口呆:总觉得这骚操作,不明觉厉。 作者有话要说:在牛季的提醒下突然打开了新世界大门,正在研究刷好评小物件,做着手工的六筒…… 叮咚——你有新的订单 第7章 造妖 环州市一共有七个市辖区,但就目前来说,搜寻范围只是一个笼统的环州市概念,视具体情况而定,毕竟猴群已经跑出来了大半天,从之前各种目击的消息来看活动范围十分松散,去了隔壁城市都不是不可能。 朱茅把一大半的弟子都安排了出去,几个论资排辈比较靠前的师兄带着师弟们往外走,朱茅突然又喊住了他们,给他们看了一个地址,“差点忘了,先去这个地方,我让领导小组的人帮我们安排了几辆防弹重卡,你们开着去抓猴。” 段晔浑身写满拒绝,“为什么要开重卡去抓猴?这样子特别像抓狗队,我不要。” 朱茅怒道,“你不开,猴关哪儿?” 齐让在旁边道,“就地宰了不就行了。” 朱茅很惆怅,“阿让啊,你要记得你是一个南派天师,就要有南派天师的风格……” 齐让看他又有唠叨下去的趋势,立马转身,“知道了,去开重卡。” 朱茅对着他们的背影喊道,“说认真的,这事太蹊跷,留活口回来研究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陆桐正在用黄符纸剪小纸人,剪了几个后他正好一眼扫过门边的小猪佩奇手表,于是剪刀一歪,剪了一只佩奇。陆桐手指一点,纸佩奇站起来在桌上走了两步,转了个圈,随后陆桐摇头,纸佩奇突然着火把自己给烧没了,陆桐自言自语道,“总得有点实用价值。” 不知道是不是牛季的朋友圈推广起了作用,今天居然卖了两个一次性天眼出去,不过更让陆桐意外的,是紧接着来的一个订单,“100份?” 陆桐直接联系了买家,“你好,我看到你刚才拍了100份捉妖宝贝,确定没有输错零吗?” 对方估计对手机淘宝开通了消息提醒,很快回复道,“嗯,少了再补。” “”什么情况?” “环州市动物园猴山的猴全都逃了出去,很可能都是猴妖,需要抓回来。” 陆桐嘀咕了一句,“一山猴妖?真的假的。” 这个单子很大,所以虽然出了省,陆桐也没再要买家另付路费,他手下打字回复道,“我坐高铁过来,车程两个多小时,到环州市估计要傍晚了,到了联系你。” 陆桐打完那段话就开始收拾背包,他看着进门右手边那一堆纸箱上的标签,终于拆封了其中一个纸箱,一打开,一箱带着牵引绳的狗项圈。收拾到一半正好买完龟粮的牛季过来,“小陆哥,你要出门?” “嗯,一会你走的时候帮我锁门。” 陆桐收拾好背包,看到了刚才那个买家又发出的一条未读消息,“加个微信吧,我现在不能确定具体碰头地点,等到了环州市方便联系。” 陆桐和买家互加了微信,等他坐了两个多小时的高铁抵达环州市火车站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五点了,他出了站,买家给他发了一个定位,他本来要去打车,但又觉得有点饿,于是决定先去火车站外面广场上的KFC买个汉堡带走。 陆桐正在等餐,火车站的快餐店人流量比较大,进进出出的人潮中,突然起了骚动,伴随着年轻姑娘的尖叫声,陆桐一回头,就看见窗口的卡座位置,一只个头不大的猴正从一个年轻姑娘手里抢饮料。 姑娘和她的朋友丢了食物就跑到了旁边,猴子于是鸠占鹊巢,蹲在卡座的桌上,把一包薯条倒过来,洒了一桌,猴子捡了薯条吃,还拿起了番茄酱颠来倒去的看,结果挤了自己一脸。 旁边的好几个年轻人都拿了手机在拍,有人在说,“动物园跑出来的猴,快在微博上@环州警方。” 猴子的身上冒着不算重的妖气,陆桐第一反应觉得这妖气有些违和,不过他没时间细想,缓步走近猴子所在的卡座,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狗项圈,项圈带着牵引绳,陆桐左手捏着项圈,右手牵引绳一甩,缠住猴子两条腿一收拉近,旁边的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猴子已经被陆桐倒拎在手里,他把项圈往猴脖子里一扣收紧,牵着绳回点餐台取了他的外带汉堡就往外走。 围观的路人议论道,“这操作,有点犀利啊。” “这猴看着比较老实,上午在长溪步行街那里见着几个警察围捕一只猴,那场面激烈的,最后拿网罩住了还被猴扯破跑了。” 陆桐已经牵着猴出了KFC,走了一小段路到了无人的天桥下面,猴子挣不开被加了“锁”字符的项圈,嘴里发出吼吼的叫声,陆桐对它道,“老实点,再叫拔舌头。” 陆桐想看猴子身上的妖气为什么会充满违和感,他收绳把猴子提过来,猴子突然脸一涨,放了个屁。 陆桐明显愣了一下,猴子抓耳挠腮显得很暴躁,又接连放了好几个屁,不怎么让人愉悦的气味中,有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奇怪的是陆桐这次没有生气,他若有所思地盯着猴屁股,然后打开手机上的地图软件搜了搜附近。 很快,陆桐就牵着猴来到了最近一个小区外面的一家宠物诊所,推门进去,笼子里的几只泰迪汪汪叫得特别起劲,猴子龇牙一脸凶相,刚跑到了笼子边上就被陆桐一绳子扯了回来。 玻璃房里有一只小萨摩耶正在挂水,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眼看见陆桐牵的猴,他“或哟”了一声,“你养的?不会是动物园跑出来的猴吧。私人扣留可犯法啊。” 陆桐只是问道,“你是兽医吗?” “我是。” 陆桐提着猴子把它放到了诊所里一张安置宠物的桌上,“它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肛|门被堵住了,你给它看看。” “吃啥了?” “不知道。” 兽医戴上了口罩和手套,可他还没靠近,猴子就呀呀乱叫,龇牙咧嘴冲着兽医一阵空挠,陆桐伸手在猴子脑门点了一下,兽医看不到陆桐指尖的金茫,只觉得猴子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他啧啧称奇,“你这训猴有一手啊。” 兽医戴着手套,抹了点凡士林,从猴子的肛|门里掏了几下,“还真有东西堵住了拉不出来。” 在陆桐的要求下,兽医把掏出来的东西清洗了一下放进消毒袋里交给了他,陆桐扫码付了五十块钱,带着猴子离开了宠物诊所。 猴子身上那种违和的妖气,突然就断了,因为被项圈扣住了脖子嗷嗷的叫,陆桐在隔壁水果店给它买了串香蕉,它安静了下来。猴子吃香蕉的功夫,陆桐打开消毒袋,拿着兽医掏出来的一截兽骨一样的东西细看。 这也是妖骨,但和当日小商品市场内,点苍派张元绳索上掉落的那些妖骨不一样。张元的妖骨是他杀妖后砍下来当战利品的死骨,随着时间过去,上面残留的妖力会越来越弱,直到完全散尽。 但陆桐手里的这个,是活骨。 陆桐把那段妖骨放回了消毒袋里,自言自语道,“在我面前造妖……” 环州市的七个市辖区里,文华区属于郊区,占地面积最广,环州市两个五A级景区都落在文华区,有山有水,五星级酒店也最多,动物园也属于文华区,所以朱茅喊齐让来这个区搜寻猴妖,因为这个区域显然会是重灾区。 街道两侧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停在路上的重型防弹卡车里已经关了五六只猴,入夜后的环境搜寻起来更困难,齐让对几个师弟道,“歇一晚明早继续。” 辈分最低的新手师弟问是不是要回门派,齐让直接把重卡开到了附近的酒店门前。 这是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厅里的室内喷泉放着抒情的钢琴曲,走动的人轻声细语,几个师弟都有点束手束脚,“大师兄,我们住这里会不会太贵了?” 齐让看了几人一眼,难得多说了几句,“你们还没有出师,没有独立捉妖过,以后自己出去捉妖的时候,记住,在吃、住上不要亏待自己,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们干这行,你吃不好睡不好精神不济疏忽起来,是要丢命的。”顿了顿,他补充道,“实在要是入不敷出,就回去找掌门报销。” 他们一行五个人,齐让开了六间大床房,师弟们回了各自房间。齐让一个人走到了酒店外面。他翻着手机的聊天记录,五点多的时候,来自六筒的微信消息说,他遇到点事,可能会稍晚一些过来汇合,半小时前他说正准备打车往文华区过来,齐让刚才停好车的时候又发了一次定位。 齐让站在路灯下,莫名有些紧张。 镇妖符上面的字迹并不能让他百分之百确认,即将过来的淘宝店主,就是他记忆中的人。十几年前的记忆其实已经有些模糊,齐让觉得自己都记不清当时那个少年的脸了,就算再见到,可能也不能马上认出来。他甚至在思考,既然都记不清了,一会见到了,他又怎么来判断是不是? 但当出租车在马路对面停下,又开走,下车的青年手里牵着一只猴,站在对面的路灯下,隔着一条马路看过来,四目相对的时候,齐让突然意识到,其实他并没有忘记,所以第一眼看见的时候,他就认出来了。 这就是那个十几年前在唐城里救过他,也让他的人生轨迹从此发生改变,走上天师这条路的少年。 陆桐牵着猴穿过马路,大晚上的酒店外面的马路边除了车就只有齐让一个活人,他走到齐让跟前,不确定道,“山上的大师兄?” 齐让:“……”从他嘴里说出来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微信名好中二,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一点都不A的让哥和今天依然很A的桐哥…… 第8章 妖骨 如果要让茫山派的弟子用一个词来形容掌门,唠叨、善变一定是出现最多的,当然也不排除一些自带滤镜的弟子用上有责任心、社会公德心、包容心,甚至淡泊名利这样的字眼。 那么如果要形容一下大师兄,出现最高频的一个字眼,大概不是酷,就是凶。 齐让的长相本身就不太软和,他大部分时候都是不苟言笑话又很少的样子,以前还没有炼心堂作为会议室可以坐下来听掌门讲话的时候,掌门每次召集大家,他经常都是面无表情地束着手,拽拽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是真在听还是在神游。 据一些和大师兄一起处理过妖患的师弟所说,遇上不省心的师弟犯错的时候,大师兄偶尔也会掌门上身,唠叨训话,不过师弟们每次更喜欢谈论并告诫新入门师弟的是另一件事。大师兄不爱用镇妖符,通常都是掐断脖子,手撕妖身,以及积年大妖才有的待遇,对半剑劈。杀妖场面容易引起不适,不太适合新手师弟观看。 这也差不多是陆桐对齐让的第一印象,很帅,也很酷,眼神里还有几分凶狠。事实上,眼里有杀气是因为此时齐让特别想锤爆段晔的狗头。当初一起开通微信,段晔给自己取了个微信名叫“山上的二师兄”,还喊齐让和他保持一致,说有利于新入门的师弟辨认,齐让一时也没其他想法,就顺势打下了“山上的大师兄”几个字,这么多年没人当面喊过他的微信名,没发现这几个字从文字变成语音的时候,竟然如此中二。 不过眼下,除了认下这个中二的名字,齐让也没有其他选择,“是我。”随即他自我介绍道,“齐让。” 陆桐有些惊讶,“茫山派?” 齐让点了下头。 茫山派齐让,点苍派张元,陆桐确实有些意外,一个月之内居然同时见到了传言中的南齐北张。 “陆桐。”自报了姓名后,陆桐把猴子拉到近处,还觉得有些神奇,“你怎么会在我的淘宝店下单?” “有幸用过你的镇妖符,一直想见见真人。”齐让的视线落在了被陆桐用项圈牵着的猴子身上,和他关在重卡车厢里的猴不一样,陆桐手里牵着的这只,身上没有妖气,“这猴……” 陆桐问齐让,“你那里,还有其他抓到的猴妖吗?” 齐让带陆桐来到重卡的后车厢前,打开车厢门,里面堆叠着一些铁笼,其中两只铁笼里分别关了两只三只猴,普通铁笼困不住这些猴妖,所以笼子上加了“封”字印,隐隐约约的金色流光环绕在铁笼四周,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这些猴身上的妖气,果然都和先前那只一样,有一种违和感。 两人站在打开的车厢下,陆桐问道,“你听说过,妖骨造妖之术吗?” “只听说过,并不了解。”和之前在环州市青口区发现踪迹的驭妖派系一样,造妖一术,同样是被天师界视为黑暗禁忌的存在。齐让曾听掌门提起过,据说是在一个十分血腥的仪式下活取妖骨,取骨的来源必须是妖力强盛的兽体大妖,将妖骨塑进野兽体内,本体不死,则妖力不绝。时间久了,妖骨与野兽融为一体,所造的妖,就算是成了。 陆桐突然道,“你有洁癖吗?” 齐让很奇怪,“没有,这和我有没有洁癖有什么关系?” 陆桐将装有妖骨的消毒袋扔给他,“猴屁|眼里掏出来的。” 齐让接过妖骨端详了一阵,然后单手撑着车厢跳了上去,陆桐看他弯腰走向铁笼,破开“封”字印抓出了一只猴,在车厢外冲他抱拳,“壮士。” 五只猴中,在其中三只猴的肛|门内,果然也发现了妖骨的存在。齐让带着妖骨跃下车厢,摊在掌心给陆桐一起看,陆桐只动眼睛不动手,表情有些微妙,他说,“我先前问过宠物诊所的兽医,这种大小程度,形状又不圆润,没有外力很难被自身排泄出来……你确定你不用先洗手吗?” 两人把陆桐牵来那只猴一起关进了重卡,车厢没有关紧,上锁时留了一道间隙来透气,然后齐让示意陆桐和他一起进马路后面的酒店,“你坐高铁来的肯定带身份证了吧?我给你也定了一间房,休息一晚,明早再继续。” 两人进了电梯,后面进来了一个长发女生,看见齐让和陆桐的时候眼神亮了一亮,她显然更喜欢齐让这一款的外形,电梯上行的时候她偷看了齐让好几眼,一开始很明显是那种看见帅哥眼睛里都有光的惊艳,后来,就是不停往门边退地避让,甚至不太遮掩地捂了捂鼻子。 女生在五楼就先下去了,电梯里只剩下了齐让和陆桐,陆桐偏头看向齐让,齐让问道,“怎么?” 陆桐摇头,说出口的话不仅语速飞快一气呵成,而且充满了鼻音,“先别和我说话我在憋气这小空间里味道真的很大我佩服你真的佩服。” 终于,电梯在九楼停下,两人的房卡分别是905和907,楼道一面是单数房另一面是双数房,两间房间正好挨着,齐让打开了905的门,陆桐还要和他讨论造妖一事,也跟了进去。 齐让用肥皂在一遍遍洗手,顺便把妖骨也洗了,边洗边道,“时间一久,这妖骨会在……会长在屁股里?然后就成真猴妖了?” “不会。”陆桐摇头,“时间一久,猴会死。正儿八经的造妖,妖骨是要做整形手术一样划开皮肉接骨接进去的,这样,才会久而久之慢慢融进体内,妖骨也不会出现在肛|门这种地方。” 陆桐道,“这些猴妖体内的妖骨,却更像是吃下去的。无法消化被卡在肛|门里,至于肛|门里没有妖骨的,是因为还没有到那里,可能还在肚子里。” 齐让顺着他的思路道,“能给猴山的所有猴喂食的,就只有……” “饲养员。”两人异口同声,齐让道,“看来明天一早,我们应该先去动物园走一趟。” 陆桐回隔壁房间后,齐让的手机响了几下,他打开来发现掌门建了一个微信群把他拉了进去,里面连掌门一共有七个人,正是朱茅喊他们带队捉猴的几个师兄,朱茅还给改了名叫捉猴大队。 “徒弟们,到晚上了,快来阶段性汇报工作,都捉了几只猴了?” 齐让回了一个6后手脚飞快地开了消息免打扰。 隔壁房间里,陆桐把那几块洗干净后的妖骨都拿了过来,此刻他正盯着妖骨陷入了沉思。找到合适的兽体大妖取活骨不容易,这一山猴,活骨来源怕都得有好多,如此大阵仗的筹谋,没道理最后的目的,就是得一山死猴。更大的可能,是这些造妖的人本身对造妖术一知半解,并不清楚完整的造妖术。 突然手机一震,山上的大师兄给他发了一个链接,是一条微博,就在几分钟前发的,齐让也是从掌门的捉猴大队群里转来的,是一个网友拍的一段视频。 今天是农历八月初一,文华区5A级景区藤公岩内的净慧寺有庙会,还有灯展,视频里人声嘈杂,热闹的小吃摊被起码十多只猴占领,有人靠近被猴抓伤了脸,也不知道是谁拿旁边游戏摊上打气球的□□来,对着猴打,有两只猴被打中后突然狂暴,视频也就此断了。 陆桐看完视频,看到齐让紧接着发来的消息,“睡了吗?没有的话,一起出个夜勤?” 第9章 硕鼠 重型卡车开在夜晚的马路上,齐让在开车,陆桐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前方路口有些堵车,陆桐打开车窗探出身子看了看,“交警临检。” 陆桐坐回来问齐让,“开这样的重卡得有B照吧?” 齐让的身体突然一僵,陆桐挑眉,“无证驾驶?” 临检的车在一点点往前挪,无证驾驶,后车厢还有几笼猴,陆桐问齐让,“现在怎么办?” 齐让打了个电话,对面一接通就连珠炮问道,“阿让,去净慧寺了吗?情况如何?有人受伤吗?抓了几只猴?都是猴妖吗?你……” “师傅,我需要你和你的应急处理领导小组联系一下。”齐让打断了他,“你徒弟现在面临着被拘留十五天的待遇。” 朱茅拔高了嗓门,“兔崽子你干啥了?” “我谨遵师命无证开了一辆防弹重卡,现在遇上了交警临检。” “……我这就来联系。” 掌门的手脚还算快,这些重卡被安排给茫山派的时候牌照都有登记,只不过基层执勤的交警并不知晓,拿不出驾驶证被连人带车扣下的两人在十几分钟后被放行,一路开到了藤公岩风景区的景区大门口,齐让停好车去售票处买了两张门票,两人也无暇去看各色灯展,进门就往净慧寺的方向过去。 结果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大量的人流反向在往外走,还有人提醒两人,“别进去了,警察都开枪了,净慧寺附近已经在清场了。” 齐让和陆桐对视了一眼,前方已经能听到警车鸣笛声,没两步又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几辆救护车依次开进景区从背后超过了两人。 陆桐道,“看起来不太妙。” 齐让显然也有同感,等赶到净慧寺附近,就发现必经之路上已经拉起了警戒线,那边原来是庙会,沿途一条街有各种小吃、游戏摊位,现在警车救护车都停在警戒线边,不少人围在警戒线外看热闹,齐让仗着身高,不用挤进去,就能看见警戒线围起来的地方,地上血淋淋地躺着好几只猴的尸体。 六七具担架抬着人从警戒线挤出来上了救护车,这些人脸上无一例外都能看到血肉模糊的抓痕,其中一个男人的脸已经被抓得面目全非,一双眼可能也保不住了。 闻风而来的视频网站记者也抵达了现场,旁边有目睹了全过程的小吃摊摊主正在接受采访,“一开始猴就在那抢吃的,然后就那个伤的最重的男人,他靠近了可能是想拍照,被猴给挠了,就在旁边打气球那个摊位上拿了气|枪去打猴,结果把猴给惹怒了,这些猴可凶残,对着旁边的人又抓又咬,还骑在人头上抓,上前帮忙的人也全都被抓了,对,这些猴力气也可大,好几个人都扯不开一只猴。” “有人报了警,警察很快就来了,好家伙,武警特警,直接就开枪打了。结果,枪都打中了,猴子居然没死。” 小吃摊摊主的情绪有些高,一说到关键的地方,还带着很明显的没有完全缓过来的震惊,“你知道吧,就这只肚子上一个洞,那只头顶一个洞,血就跟不要钱一样在那哗哗的流,但是没有死!就这样都不死,还能跳。” 记者忍不住问道,“我们现在看见那些猴的尸体……” “后来一群特警围着扫射才算是死透了,你去细看,身上都被打成马蜂窝肠子都掉出来了。” …… 还在维持现场秩序的特警队长和他的队员是这次被派来负责捉猴□□的主力,队长有被交代过此次猴山事件可能事涉精怪,茫山派天师会插手协助此案,齐让和他交涉后带走了那些猴尸体,并没有意外,在这些猴尸体内,都能发现妖骨的存在。 回到重型卡车附近的时候,陆桐对齐让道,“你先回酒店。” 齐让问他,“你不和我一起回去?” “开个夜工。”陆桐把他的背包从肩膀上摘下来,边道,“你是我客户,我收了钱,当然得卖力。” 齐让本来想说,如果是要开夜工捉猴,自己也留下来和他一起。但陆桐看过来的眼神特别直白地写着四个字,你快消失。显而易见,陆桐并不希望被人看见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齐让走后,陆桐把背包里先前找到的那些妖骨和这次的全都放在一起,摊开的右手掌心上,金色的小塔转了出来,他从塔的第一层放出来一只硕鼠,褐色的硬毛根根竖起,豆大的红眼睛在黑夜里散发着幽光,嘴里一口尖牙泛着骨质的白,硕鼠落在地上,在它的身上,缠满了金色锁链的虚影,让它无从脱身。 陆桐踢了踢硕鼠的屁股,“闻闻那些妖骨,给我找到同源的妖骨所在。” 硕鼠凑上去在每一根妖骨上嗅了嗅,然后睁着一双红眼珠子,咧了咧嘴,“找到就放了我?” 陆桐冷哼,“做梦比较现实。” 硕鼠还在那里转着不怀好意的红眼珠,陆桐手指动了动,金色锁链勒紧往硕鼠的肉里下陷了几分,血从锁链的边缘渗出来,它跳着四肢短腿,指甲在地上划出让人牙痒的难听吱嘎声,“嗷嗷嗷,我去我去我去。”话还没说完,硕鼠刺溜一下跑远了。 灰蒙蒙的天正在逐渐放亮,齐让在办退房,四个师弟等在酒店外的重卡旁边。 因为好多年前有十几岁的小徒弟心智不成熟被妖物迷惑的先例,掌门通常是不让未成年的弟子外出捉妖的,所以这四个师弟中年纪最小的刚好十八岁,年龄最大的卫奕则已经有二十六,去年硕士研究生毕业后寻来茫山派拜师,朱茅一直说他是茫山派的学历巅峰。 四个人还没等来大师兄,倒是先等来了陆桐。就看到一个人沿着马路走来,右手拽着十几二十根牵引绳,后面牵着一串猴,要不是现在天还太早路上没什么人,一定会引起骚动围观。 “我滴个娘,这里得有快二十只猴妖了,这就是大师兄找来的外援吧,这不是外援简直是外挂了。” “项圈锁猴,这操作略骚啊。遛狗都没见过一下子遛这么多的,拉风。” 陆桐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确切的说,他认得的,是那辆重卡。师弟们觉得那一串猴衬得他气场两米八,把大师兄都给甩后面了,一个个乖乖站好了异口同声道,“外援哥哥好。” 陆桐看了眼因为留着胡子略有些老成相的卫奕,“……” 好在齐让正好退完房出来解救了他,几人合力把猴全部关进后车厢的笼子,然后直接去了环州市动物园。 当然不是去还猴的,这些猴中有不少身上的妖骨还没有清理,怎么都得先回茫山派全都清理确认没有妖力后才能还,而且因为受妖力影响这些猴都开了部分灵智,如今取走妖骨后也比一般的猴来的更聪明,还适合不适合生活在动物园猴山上,都还有待商榷。 齐让把师弟们扔在车里,和陆桐直接去找园长,要猴山饲养员的资料。 园长带他们去找人事,“我们的正式员工都是有编制的,不过饲养员很多都是劳务派遣工。” 猴山一共有好几个饲养员,主要负责喂食的正是出事前一晚当值后来被拉出来挡锅的那个,来了动物园也还没有多久,陆桐指着那人的档案资料,问园长,“这个人还在动物园吗?” 园长摆手,“出了这么大的事,已经被辞退了。”园长叹了口气,“这次猴山事件实在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我们总不能说猴自己开门跑了,只能对外说是铁门没有锁好导致跑了猴,这个饲养员呢确实是背了锅,所以我们也相应给了他一些补偿费。” 陆桐对园长道,“你还能联系到他吗?” 园长问人事,人事说有手机号应该可以,陆桐道,“那你联系他喊他回来,就说还有额外的补偿费。” 人事打通了电话,开了免提,照着陆桐的意思让对方回来取另一份补偿费。 对面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哑,“不用了,我已经在火车站等火车回老家了。” 对面的背景声音很嘈杂,还有通知某某车次准备检票的声音,看样子真的是在火车站。 文华区离火车站起码有半个多小时车程,齐让把档案上那人的证件照拍下来发给了师弟们,也发到了掌门昨晚那个“捉猴大队”的群里,“在附近的到火车站找这个人。” 掌门回得最快,“阿让你什么情况?” “回来再解释,先找人。” 山上的二师兄:【OK】 发完信息齐让也带着陆桐和师弟们赶往火车站截人,抵达后一行人分头行动,齐让在八号候车室的座位间一个个对人的时候,接到了卫奕的电话,语速急得飞快,“大师兄,快来一号候车室,B2检票口,我去,他要进去了……”随后是乱糟糟的背景音,卫奕好像顾不上再讲电话,拿着手机在跑,齐让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一号车厢,卫奕被挡在了B2检票口前,指着里面,“他进去了,我听见广播里喊的是七号站台。” 齐让直接撑着自助检票机跳了进去,旁边看见这一幕的工作人员大喊着追过来,齐让在跑到七号站台前被几个保安上前架住,等他掀翻保安跑到站台上的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车的车屁股开远。 然后,齐让被带到了火车站派出所。 陆桐过去的时候,正好听见一个上了年纪的警察在训斥他,“为什么要逃票?好好一个帅小伙,我看你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买不起票的,干什么不好要干这种事。” 陆桐对老警察道,“警察同志,我是他朋友,我可以证明,他不是想逃票,是因为他女友抛弃他走了,他就是想追过去见女友最后一面。” 齐让:“……” 第10章 窃听 齐让被老警察口头教育一通后放出了派出所,陆桐问他,“人跑了?” “跑了。” 陆桐没再多问,到那天下午的时候,和动物园猴山原本饲养普通猕猴的数量一对,猴已经抓得七七八八,剩下的基本上就是因为伤人等原因被特警队持枪扫射而死的一些。 陆桐对齐让道,“你淘宝上申请一下退款,100份太多,就算把路费全算上,四舍五入拍个30份也管够了,剩下70份我退给你。” 齐让没反驳,照着他说的做了,陆桐看了看时间,在手机上买好了回南安市的车票,离开前他拍了拍齐让的肩膀,“看在我一夜没睡的份上,记得给我打好评。” 陆桐抬步往前走,齐让从背后突然伸手想去抓他的手臂,但陆桐走路的时候手正好往前摆,齐让抓了两下只是碰到了衣服,他喊了一声,“陆桐。” 陆桐回过头来,“嗯?” 齐让笑了一下,昨天到现在陆桐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笑,一个酒窝在左边面颊上慢慢凹陷进去,原本看起来酷酷的一个男人,笑起来居然带着几分萌感,“没什么,再见。” 陆桐随意朝他挥了挥手,“再见了。” 离陆桐买的高铁车次发车还有一个多小时,这里去火车站很近,陆桐决定先去吃点东西,他就随便看了看沿街的店铺,正在思考是买两个包子还是吃碗面条,对面正好走过来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怀里的小孩看起来还不到一岁,正在睡觉。 女人的身后追来了一个老妇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男人跑到女人跟前,抬手对女人就是一巴掌,边打边喊道,“贱人,终于让我给找到了。” 女人完全被打蒙了,男人反手就揪住了女人的头发,“你要带着我儿子去哪里,是不是去找你奸|夫?你这个贱人…”说话间老妇也加入了进来,嚷嚷着,“把我大孙子还给我。”就要从女人手里去抱小孩,女人紧紧抱住了小孩,尖叫道,“你们是什么人?我根本不认识你们!” 女人被揪着头发,手里再用力也没有抢过男人和老妇两人合力,孩子被老妇抱在了手里,老妇低头看着孩子满脸慈爱,“我的大孙子可想死奶奶了。”男人踢了女人一脚,女人跌倒在地上,她掏出了手机就想要报警,被男人一脚踢开,手机飞到了马路对面,男人骂骂咧咧道,“还想给奸|夫打电话?” 沿街店铺前走动的人流行色匆匆,不少人都看了过来,女人红着眼喊救命,绝望中她用尽力气挣脱,男人手里是被女人自己挣断的一把头发,但女人只自由了两秒钟就又被打倒后被男人的脚踩在身上,她不断大叫重复着“他们抢我孩子,我不认识他们!” 男人好整以暇揪着女人的头发,用脚踩在她身上压得她动弹不得,“你再编,再编,要不要我拿结婚证出来给人看看?” 一个中年男人走上前想探究竟,被男人凶神恶煞地骂道,“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不需要外人来插手,你想给这个贱人出头,是不是也和她有一腿?”男人说着作势就要来抓住中年男人,“啊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奸|夫。”他还拿出了手机,“来,我给你拍一下传到网上去,奸|夫淫|妇一起抢我儿子了啊。” 中年男人没敢再上前,男人还在原地对女人放狠话的功夫,老妇却已经趁机暗自抱着小孩越走越远,她脚步走得飞快,突然一只手从背后按住了她的肩膀,力道很大,压得她完全挣脱不开,她一回头骂道,“哪里来的兔崽子,多管闲事,插手人家务事不得好死。” “是不是家务事,我们找警察叔叔来判断一下。”陆桐倒揪着老妇往回走,揪着女人头发的男人看见就丢下女人几步跑过来,边骂人边一拳往陆桐面门上打来,陆桐没松开老妇,另一只手架住了他的拳头,“正好,你也别走。” 有人率先出了头,周围有几个人也上前来一起挡住了男人和老妇,不让两人离开,骚乱之中,没有人看见,刚才老妇走过去的方向,街角停着的一辆面包车见势不妙,发动车子开走了。 刚才被男人吓唬到退后的中年男人报了警,这一带也属于火车站派出所管辖,等出警的警察赶到的时候,面熟的老警察一眼看见陆桐就哎哟了一声,“又是你啊,这次改见义勇为了?你那失恋的朋友呢?” 老警察打趣完就办起了正事,人都被带回了派出所,那两人果然和女人毫无关系,就是拐小孩的人贩子,陆桐也配合做了笔录,出来的时候女人抱着小孩连连和他道谢,眼泪鼻涕都下来了,小孩也已经醒了,正不明所以地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陆桐。 陆桐不出意外地错过了他的高铁班次,只能改签,等高铁离开环州市的时候,从车窗看出去,夜色已经降临了。 此时的茫山派,捉回来的猴已经被分别关在两处地方,一处关的是已经被取走妖骨的猴,另一处则是还无法取出妖骨的猴,还需要等妖骨进入猴的排泄通道。 掌门正在联系相关部门决定这些猴的去处,动物园方当然是希望将猴收回去,但这些猴体内有妖骨走了一遭,原本懵懂的大脑就像是开了一窍,性子也不温顺友好,未必还适合在动物园饲养,每日近距离接触人类。 放归野外也不现实,最终还是决定等妖骨全部清理干净后,送到省内的自然保护区,采取半野放的形式,不接触游客,同时也还在可掌控的范围内。 而齐让正和段晔、卫奕一起守在一台电脑前,耳朵里都插着耳机。 人虽然跑了,但卫奕在那人进检票口前往他背后的帽兜里丢了进去一个窃听钮,齐让回来前,卫奕已经听了一下午,除了确定那人还有一个同伴外没听到什么内容,只不过都是火车上一些没有意义的对话。 段晔往后倒在靠背椅上,对卫奕道,“你说你出去捉妖怎么还会带着这种东西?” 卫奕道,“二师兄你不知道我学的就是通信网络与设备专业吗?” 段晔又道,“学这个专业就会身上带着窃听器?” 卫奕老实道,“不止窃听器,我还带了很多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齐让在旁边对段晔道,“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好好听。” 段晔做了一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窃听设备里传来了火车上广播的通知,终点站到了,西川省通元市。 然后又是一段漫长的大巴车程,终于在半夜十二点多的时候,段晔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窃听设备里传来了两声,“师傅。” 那个饲养员登记在动物园的名字叫做李源,且不说这个名字是真是假,但他的同伴喊他的时候从声音上来听确实是在喊源哥。而他喊那个同伴听起来是赵跃。李源的声音辨识度很高,就和那天齐让在动物园时人事打他电话开公放时听起来一样,有些沙嗓,“师傅,失败了。” 设备里传来了一道冷笑声,笑声还带着让人特别想拔耳机的难听破壳声,“前后筹谋了这么久,废了这么大劲取妖骨,你现在告诉我失败了?” 破壳声继续道,“选在环州市,说要给茫山派一个下马威,也是你给我提的建议,现在你们两个这么灰溜溜地跑回来,是给茫山派下马威,还是让人家给我们脸上扇了一个巴掌?” 李源和赵跃两人一起道,“对不起,师傅。” “你们两个是我最得意的徒弟,一个修驭妖术,结果只能驭使那些不成气候的小妖,一个修造妖术的更好,直接和我说失败了。你们是想把我气死是不是?” “对不起,师傅。” …… 段晔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他的耳机里什么都听不到了,旁边齐让和卫奕也已经摘下了耳机,他揉了揉眼睛,“怎么没声了?” 卫奕道,“李源去洗澡了。” “啊?” “窃听器进水了,没法用了。” 窃听设备里听到的消息需要和掌门还有其他人沟通一下,齐让把人都喊到了炼心堂,对卫奕道,“你去讲。” 卫奕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齐让的视线落在他手里的本子上,“笔记都做了,你不讲谁讲。” 卫奕于是坐到了通常都是掌门做的那个位置上,清了清嗓子,“这次动物园猴山群猴化妖事件,前因大家之前已经都知道了,是有人用妖骨造妖,将妖骨喂进了猴肚子里。这个造妖的饲养员先前被他跑了,不过我们通过窃听器还得到了一点额外的信息。” “这个饲养员叫李源,他有个师弟叫赵跃,他还有个师傅,我们不知道师傅叫什么,不过他讲话破空声很重,姑且就称他为老破吧……” 底下齐让正在手机上按着字,坐他旁边的薛万没忍住瞟了眼,小声问道,“大师兄,你还记笔记呐?” 齐让抬眼,薛万突然发现这个界面不太对,好像是,淘宝? 齐让道,“写好评。” “噢,写好评,写好评?”这篇幅满满都快成一篇作文了你说是在写好评怕不是在逗我呢吧? 台上卫奕还在继续道,“李源和赵跃是老破最得意的两徒弟,赵跃修炼驭妖术,我们有理由怀疑之前青口区的驭妖事件就是赵跃制造的,而李源修炼造妖术,这次猴山造妖,故意在我们茫山派的地盘上惹事,这就是□□裸的挑衅!” 薛万没忍住在下面嘀咕,“卫奕这家伙以前是不是干过宣传工作,煽动人起来一套一套的。”不过大师兄忙着写好评,没空搭理他。 卫奕道,“老破对两个徒弟恨铁不成钢,但李源后来说,这可是他们修炼的造妖术和驭妖术本身可能存在问题,本身就不正宗。” “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得知,老破的造妖术和驭妖术其实也是个半吊子,是从他师兄那里学来的,而他的师兄,又是从一个叫做守心派的门派那里偷师来的。” 啪嗒,掌门摔了他手里的陶瓷杯,所有人的视线都看过去,他摆了摆手,“没事,你继续。” 卫奕道,“也没多少了,听老破的意思,这个守心派似乎是驭兽派系鼻祖一样的存在,只不过现在销声匿迹了。后来……李源的衣服洗了,窃听器进水就听不到了。” 卫奕走下来换了掌门去做总结,掌门刚才失手打破茶杯的表现太明显,有弟子问道,“掌门知道这个守心派?” 朱茅道,“守心派确实可以算是驭兽派系的开山鼻祖,素来一脉单传,传言中可以同时驭使数只积年大妖甚至是炼出了妖丹的大妖,还能造妖,你们可以想象一下,这种程度的驭妖术有多可怕。 朱茅神色凝重了一小会就又松快起来,“不过守心派已经好几十年没有消息了,在天师界这就算是断了传承了,大概也只有我这把年纪的天师还知道这个名字了。” “所以我们还是把重点放在这个老破身上……” 陆桐回到了南安市,这两天没有新的捉妖单子,倒是一次性天眼的销量,突然莫名迎来了一个不小,而且很突然的涨幅,陆桐做了不少眼罩寄出去,有些奇怪这个销量增加的起因。 牛季知道后自告奋勇道,“我来给你找原因。” 陆桐又做了两个眼罩,看了看时间,“我去买酒买酥骨鸡。” “怎么突然要买酒?和我喝……”喝酒吗后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牛季突然意识到,酥骨鸡,那是陆桐的父亲生前最喜欢的下酒菜。 陆桐摆了摆手,他出去买了酒,买了下酒菜,那天晚上,把酒和菜一起摆了一小桌,从床底箱子里掏出来一个用绒布包裹起来的遗照相框,还有一个牌位。 “来,喝一杯吧。”陆桐倒了酒放在了遗照前,牌位上最大的字写着先父陆照生之位,而在那几个大字之上,还有两竖列小字。 大道归隐 唯守本心 第11章 梦魇 牛季之前在朋友圈发的一次性天眼推广留言的人倒是不少,但几乎所有人都觉得那是一个玩笑,更不会真的去下单。换句话说,陆桐淘宝店最早卖掉的两个一次性天眼订单,都是来自野生买家。 牛季花了半天时间,抽丝剥茧…其实是其中一个最早买了一次性天眼的买家没有匿名,同一个ID摸到了微博,而就在两天前,他发了一条微博,后来被不断地转发,引起了一波也不算特别厉害的小范围热度,但给陆桐淘宝店的一次性天眼还是带来了不少的销量。 那个买家的微博ID叫做卷毛哥,两天前的傍晚,他发了一条配着一张懵逼猫图片的微博,“在淘宝上买了一个一次性天眼,据说戴一晚上可以看见妖气的那种,第二天早上起来看见女朋友全身冒白烟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一开始只是卷毛哥现实中朋友的回复,大家也没当回事。 “哥你智商税没交吗?买这种东西。” “嫂子头发被卷发棒烫焦了?” 但是几个小时后,卷毛哥自己又发了一条微博,只有几个字,“我艹艹艹。”好几个人在下面问发生了什么事,又过了一个小时,卷毛哥发了第三条微博,“我把这件事和我女朋友说了,开玩笑那种说,谁想到她突然沉默,然后特别认真地跟我说其实一直想和我坦白没鼓起勇气,其实她是一条蛇妖,正好趁此机会,给我看一下她的真身,看我能不能接受。哥喜欢养宠物蛇不代表要找条蛇当老婆啊!难怪当初我们在宠物展的爬行动物展馆遇到的时候她能近距离接触那些大型蛇,亏我当时还觉得她牛逼的一批,这他么就根本是同类在交流!” 卷毛哥发完这条微博就匿了,好久都没再上微博,倒是下面留言越来越多,微博被朋友转发,又被朋友的朋友、朋友的朋友的朋友转发,逐渐发酵,留言也从关心他的人身安全越来越跑偏。 “现世许仙走一发。” “很好奇卷毛哥你女朋友什么品种,听起来是大型蛇,如果是重点保护野生动物的品种,你以后养起来是不是还得去办|证?” “现在的人为了火也是什么都编的出来,这自导自演的也是够戏精了。” “难道你们的关注点不应该是,‘这世上真的有蛇妖这种生物?’这样吗?” “我可以和楼上用脑袋担保,有有有,这世上一直就有,只不过大多数人从小被灌输了无神论,才会觉得这种生物是虚构的。” “卷毛哥你不觉得你女朋友是蛇妖本身比可以亲密接触大型蛇来的更牛批吗?” “其实我也更想知道品种。又及,反正卷毛哥你那么喜欢爬行动物,你就从了吧。” “你们这帮人,就没有人关心一下博主的人身安全吗?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卷毛哥仍然没有出现在微博上,而陆桐正在处理一个刚接到的新捉妖订单。 南安市本市的订单,陆桐循着地址来到了买家给的小区,是一个很老旧的安置房小区,楼道里的墙上贴满了小广告,陆桐敲响了门,开门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陆老板?” 陆桐点头,姑娘开门让他进去,姑娘说自己叫做王卉,就在步行十几分钟外的一家工厂里上班,和另外两个同厂的女生一起合租在这里。 王卉给陆桐倒了杯水,陆桐问她,“你说自己遇上了梦魇?” “不是我说的,是我之前有找人看过,不过那人说他解决不了,给我介绍了一个天师,我加微信问了问…”王卉伸出了两根手指,“那个天师说这个梦魇很厉害,什么魔属性大妖,睡着了谁也奈何不了,反正我也听不懂,他说捉起来要冒很大风险,开价二十万,我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来。陆老板,你能捉走这个梦魇吗?” 陆桐没回答她,而是道,“你把具体过程都和我说一下。” 王卉上的是三班倒的工作,睡眠时间一向不怎么固定,但她以前睡眠质量还不错,直到几个星期前,她发现自己不管是上白班晚上睡觉,还是上中班上晚班白天睡觉,都变得非常多梦,梦境不仅真实,还像连续剧似的,今天醒来的地方,明天睡着了能继续做下去。 王卉道,“我第一反应当然是去医院看医生啊,医生就说我可能是太累了,给我配了点安神助眠的中药,吃了也没见效。这梦反而是越来越多,直到一个星期前,我在梦里划破了自己的手,醒过来发现居然一模一样的位置,我手真的破了,我觉得不太妙了。” “陆老板,你看。”王卉拉起衣服给陆桐看她的胳膊,胳膊上有好几道浅伤,最近一道则是在手腕的位置,就像是割腕留下来的。“要不是我合租的室友上完中班回来,发现我房间门缝里有血渗到了客厅,闯进来看见我手腕在流血把我给喊醒了,我可能就在睡梦里流血致死了。” “我去吊了几天营养液,都没敢睡觉,想睡觉的时候就拔自己头发让自己保持清醒,我就想着不能这么下去了,就去拜托朋友打听懂这种灵异事件的人来看,兜兜转转,找到了你这里。说实话吧,陆老板你大概是我唯一请得起的天师了。”王卉叹了口气,“陆老板,我这是遇上梦魇了吗?” “大概率是。”陆桐对王卉道,“你现在去睡觉。” “啊?” “睡着了你进入梦境了梦魇才会出来,我才好动手。” 王卉看起来有些害怕,她再三和陆桐说万一有什么意外一定要叫醒她,结果她还是心思重到躺下去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最后没办法,只能出去药店买了瓶安眠药,吞了两粒,才算是迷迷糊糊沉入了梦境。 陆桐伸手盖在王卉的前脑门上,一点一点,扯出来一个灰色的没有固定形态的气团一样的东西,灰色气团紧紧缠着王卉的脑袋,一阵阵灰雾缠着陆桐面门上飘去。 沉重的睡意来的又快又强烈,陆桐觉得他只要一闭眼就能睡着,这也正是梦魇的必杀技,一旦睡着进去了梦境,就完全成了它的瓮中之鳖,在梦境之中,梦魇就是造物主,它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死,而梦境之中所受的伤,都会带到现实中,它可以轻而易举地在梦中杀人。 不过梦魇不会那么轻易地杀人,它会像对待王卉那样,一点一点来吸食她的生机,到最后,才夺走她的生命。 陆桐用一只手指吊住了自己右眼的眼皮,左眼已经不受控制地合上了,他另一只手掏出了一根缝衣针,特别下得了手地往自己小指尖连刺了两针,血珠冒出来的时候,他清醒了片刻,趁这个片刻,他把灰色气团拖出了王卉的脑袋,抓过旁边桌上一只塑料袋,把灰色气团按了进去,打了个死结,指尖飞快地在塑料袋上写下了几个泛着金光的“锁”字。 睡意慢慢消散,陆桐摊开右手放出了小塔,金光笼罩住被套在塑料袋里的梦魇,闪了几下后消失在了原地,塔的第五层,则有一个光点亮了几下。 王卉醒过来的时候,陆桐已经离开了,给她留了张字条说梦魇已经被捉走了,她半信半疑,等合租的同伴回来后让她俩帮忙观察睡着后的自己,几次下来发现真的恢复了正常,这才欣喜若狂起来。 陆桐并不意外收到王卉激动的好评,但让他意外的是他才看到的在王卉之前发出来的那条好评。 洋洋洒洒在手机上看整个界面都放不下,乍眼一看还以为是那种复制粘帖的废话,仔细看却显然是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的,除了没提妖骨造妖的事,把整个猴山群猴越狱事件的起因经过结果都带到了,重点描述陆桐如何连夜捉妖,服务态度如何之敬业,业务能力如何之强,绝对是陆桐见过的最具有完整性的一个好评,其中夸他的内容更是各种天花乱坠,总结起来只有七个字,好大一个彩虹屁。 陆桐脑补了一下齐让绷着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一个字一个字打下了这段好评,莫名就想笑,脑海中突然就浮现起来那天告别时他那个带着酒窝的笑容。 陆桐心道,酷起来很酷,萌起来是真萌,帅也是真帅。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陆桐就觉得不太对劲,伸手一摸果然如此,只能一大早爬起来换内裤洗内裤,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第12章 子母符 日头越升越高,上午的小商品市场人潮挤挤,不过陆桐那个缩在角落里的杂货铺依然门可罗雀无人问津。门旁桌上的仙人掌开着白色的小花,陆桐正在桌前低头画着什么,电脑里放着歌,日光洒在花上,能明显看到那朵白色的小花在跟着歌的节奏前后扭动。 玻璃门上的招财猫感应器发出了“欢迎光临”的女声,没有意外,进来的是牛季,初秋刚过,因为整天钻在门口的纸箱里晒太阳,虽然中午那段时间有搬回屋里,但牛季还是已经被晒黑了一圈,和陆桐站在一起更衬得陆桐那仿佛不见天日的白皮白得都快透明了。 “小陆哥,你在做什么?”牛季看见桌上放着许多小猪佩奇的贴纸,有些摸不着头脑,陆桐头也不抬道,“子母符,不过不太成功。” “子母符是什么?” “我这几天新想出来的。”陆桐撕下一张贴纸,手一拍贴在了牛季的脸上,牛季顶着一张佩奇贴纸,发表使用感道,“有点发热,所以子母符到底是什么?” “我那天,遇到了两个人贩子…” “人贩子居然敢拐你?!” 陆桐对牛季很无语。那天那个母亲撕心裂肺的绝望让陆桐在回来后想做这个子母符,当时那两个人贩子没有得逞,但是在其他地方呢,人贩子成功的背后,是多少支离破碎的心和家。 陆桐对牛季道,“来,给我做试验。” 陆桐在颠来倒去地改良测试后,上架了子母符,宝贝名叫“防拐子母符”。 “小猪佩奇贴纸为子符,撕开即贴,需直接接触皮肤,一小时后撕下,会有轻微热感,建议贴在小朋友的手臂、胳膊位置。” “子符每隔三个月需要进行替换,即重新再贴一张贴纸。” “子符为引符,母符为触发符,撕开母符(猪妈妈/猪爸爸贴纸)后会出现活动纸人效果,触发后在三日内指引追踪子符,24小时内效果最佳,可作为孩子失踪后十字寻人法的升级精华方案。” “一套子母符内包含四张子符,一张母符。” 子母符上架了还没多久,并没有人来买,淘宝上有人来敲陆桐,“老板,在吗?” “在。” “是这样的,我之前在你这里买了个一次性天眼。” 陆桐看了眼他的ID,回道,“现世许仙?”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卷毛哥感到很崩溃,“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很好奇谁给我带货了,去围观了一下你的微博。” 卷毛哥发了一个痛哭流涕的表情,“老板,我看你店里还有一个捉妖的宝贝。我要是拍了,你来了,能不能不要伤害那个妖?” “你女朋友?” “对……” “那你要拍我的捉妖宝贝干嘛?” “我就是想请你来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不会趁我睡觉的时候一口吞了我,我晚上睡觉前心里总有点毛毛的,有点害怕……” 陆桐一针见血道,“所以你知道她是蛇妖了,还和她住在一起,那我看你也不怎么害怕。” 卷毛哥发了个唉,“老板啊,你知道感情这种事,不是说断就能断的,这白娘子还对许仙真心实意呢。” “如果你用天眼看到的是纯白色的烟气,那么说明蛇妖还没有吃过人,但这也代表不了什么问题,也许这是一条幼蛇,而你是她的第一个猎物。” 卷毛哥发了一个心碎的表情,陆桐道,“你自己决定要不要拍。” “可以不伤害她吗?” “我不保证。” 一直到这天晚上,卷毛哥还是没有拍下去,第二天他又来骚扰陆桐,“老板,你见过人和妖在一起生活的例子吗?我不会被吸干精力之类的吧?” “蛇妖不会。兽妖都会有一些原型兽体的特性,你可以参照一下。” “难怪了,她以前身上一块块地蜕皮,还骗我说换季过敏。” 陆桐一会没回,卷毛哥又发了一大段话过来,“老板你见过蓝蟒吗?绿蟒蛇变异那种,超级罕见。不对,我应该问,老板你见过蓝蟒妖吗?或者蟒蛇妖,这种妖一般,吃人的多吗?” 陆桐随手上网搜了把卷毛哥的微博,发现他刚刚更新了一个微博,还有好几张照片,都是一条表皮光泽的蓝蟒缠在他身上的各种造型,其中一张蓝蟒还用蛇信在舔他的耳朵,最后一张是蓝蟒头部的特写,眼睛上方的头顶有两个非常细小的凸起,如果不细看都发现不了。卷毛哥的微博写着,“#我的蛇#哥自己都觉得自己帅爆了。” 一边担心被蛇妖生吞一边还能发出这种得瑟微博,陆桐都想给这位神经强悍的卷毛哥点个赞了。 陆桐回淘宝和卷毛哥的聊天界面打字,“你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我没见过蓝蟒妖。还是那句话,捉妖宝贝拍不拍,你自己决定。” 卷毛哥终究还是一直没有真的拍下捉妖宝贝。 之前因为卷毛哥带货卖出去的一波天眼买家基本都收到了货,但生活里不可能谁都像卷毛哥一样身边正好就有妖,所以就有评论说这个一次性天眼毫无用处,晚上戴着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啥也没看见,不过好在他还算客气,没打差评。 陆桐出去进了一批新的小猪佩奇贴纸,还没进到店里,手机就叮叮地连着响,一下子来了好几条微信。 “陆哥你好,我是连小平,木棉花旅行社的旅行领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你有参加过我们旅行社到栀危古境的旅行团。” “不好意思来打扰你,实在是我遇到了一件十万火急的头疼事。” “我们旅行社最近组了一个高端团,目的地是西川缚龙岗,我是这个团的副领队。几天前我们进入了缚龙岗,遇到了一些情况,现在领队和两名游客团员失踪了,山脚下的村民说报警没用,建议我们找天师……” 陆桐把一箱贴纸搬进店,腾出手来回他,“记得。” 连小平发了一个欣喜若狂的表情。 陆桐继续打字,“如果我没有记错,缚龙岗应该不是开发的旅游景区。” 连小平回道,“确实是还未开发。所以这是一个高端团,团员都是有野外经验的驴友。领队也是我们旅行社最有经验的领队之一。” 手机淘宝上收到提醒,有人拍下了10份量的捉妖宝贝。 连小平的消息紧跟着立刻发了过来,“陆哥我已经在淘宝下单了,你能尽快飞过来吗?不够我随时补单。” 陆桐看了眼地图,离缚龙岗最近的城市是西川省通元市,不过通元市既没有机场,高铁也还没通,就只有绿皮火车,最近的机场坐落在西川省的省会留都,然后要从留都坐绿皮车去通元。 陆桐收了点东西,扔了一件红马甲背心给门外捧着一个便携塑料缸,团在纸箱里的牛季,“我出趟远门,这个给你防身。” 草龟除了有豪华的玻璃养殖箱,还有这个手提式的便携塑料缸。牛季莫名不解,“红马甲可以防身?” “红马甲不能防身,但我加在红马甲上的东西可以保护你的小命,万一你又倒霉催地撞上其他天师。” 陆桐飞到了留都,又转到留都火车站坐上了去通元的绿皮火车,火车发车前,车厢里走进来了一行四个男人,陆桐看见了走在最前面那个男人,手心莫名觉得有些发痒。 这节车厢是软座车厢,齐让和段晔、薛万、卫奕四人上了车,齐让几乎是在刚进车厢的瞬间就看见了陆桐,于是丢下了师弟们和坐在陆桐旁边的大妈商量着要换座,他显然很得大妈的欢心,大妈爽快地答应了。 陆桐干巴巴道,“好巧。” 齐让打招呼打得比他走心许多,又问他,“你这是要去?” “通元,然后去缚龙岗。” 齐让了然,“是,淘宝的订单。”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也要去通元。”齐让简单提了卫奕在饲养员身上放了窃听器的事,“那个造妖的饲养员当时的目的地就是通元市。” 这一带多山脉多隧道,火车在接连的隧道中穿过,手机信号很差,这会正好是晚饭的时间,列车员正推着车兜售盒饭。 正无聊的薛万突然惊呼了一声,紧接着又满是调侃地啧啧啧了起来,段晔在旁边被他吓了一跳,没好气道,“抽什么风。” “你快看大师兄。” 段晔和卫奕于是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大师兄去接开水泡方便面了,刚走回来,可他不是给自己泡的,而是盖好了递到了坐他旁边那青年的面前。 段晔道,“这哥们是谁?我当了大师兄这么多年师弟,都没享受过他帮我泡泡面这种待遇。” 卫奕道,“上次猴山事件的时候我见过,老牛逼了。” 段晔道,“那难怪大师兄要亲自泡泡面了。” 薛万:……一点都不想搭理旁边这两个钢铁直。 第13章 缚龙岗 其实本来齐让想买盒饭,但陆桐说坐绿皮火车就是要吃泡面感觉才对,虽然不是很明白这个感觉究竟对在哪里,但齐让还是和他一起吃了泡面。 陆桐喝了几口泡面汤,感慨道,“我小时候,曾经遇到过一只食灵。” “什么品种?” “面。”和墨灵一样,食灵也是半灵半妖的存在,本体其实是死物,这种半灵半妖的生物都非常罕见,陆桐还在感慨,“就这种最普通的泡面,食灵进去泡个澡,那滋味…实在没法形容,我这辈子大概是不可能吃到更美味的面条了。” 陆桐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很低的笑声,再看过去的时候齐让已经面色如常,“你从很小就开始修炼了吗?我是说,镇妖力,天师道。” 陆桐不答反问道,“你呢?茫山派大师兄,首座大弟子,一定是很小就开始修炼了吧。” 齐让道,“也没有很小,十来岁的时候吧。”齐让看着陆桐,视线专注,不过陆桐正在拨泡面桶里的蔬菜干吃,没有对上和他的视线,“我遇上了妖,也差点死在妖的手里,有人救了我。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我从来不知道的另一面。” “后来呢?” “后来,我就辍学了,我和家里说我要做天师,差点没被家里打死。”顿了顿,齐让道,“还想把我送进精神病院去。” 陆桐终于站起身去扔泡面桶,他在齐让肩上拍了拍,“不容易,大师兄。” 火车在夜幕下抵达了通元市,齐让师兄弟要去寻老破和他徒弟的踪迹,当时李源赵跃下火车后还坐了挺长时间的车,所以范围很大,他们只能分头行动,齐让一个人,薛万一个人,卫奕因为没有经验修炼又不到家跟着段晔一起,段晔道,“我觉得要去缚龙岗看看,既然妖骨是从大妖身上取出来的,缚龙岗这种妖气最重的地方,很有可能发现那伙人活动的踪迹。我就和卫奕去…” 齐让突然道,“我去。” “什么?” “我去缚龙岗。” 大晚上陆桐在火车站外打车,好不容易拦到一辆车,一说要去缚龙岗,司机却不愿意走。 司机操着浓重的当地口音道,“二月二,龙抬头,八月八,半抬头,这个月都进不得山哩。” 陆桐问道,“半抬头?” “这个季节雨水多,河谷很险哦,龙醒过来,抬半头,不能进山哩。” 陆桐把价钱加到了两倍司机还是不愿意走,陆桐只得问他,“那这个时候,会有车愿意去缚龙岗吗?” “你非要去就去找黑车啰,就外面广场上那种小面包哩。” 陆桐于是跑去找出租车司机说的那种黑车,找到一辆有些旧的小面包车,包车去缚龙岗,司机直接狮子大开口开价要两千。 陆桐对那司机道,“师傅你这个开价,也是有点随意。你给个实价吧,我看看可以的话也就不还价了。” 陆桐还没和司机谈拢价钱,倒是先遇上了齐让,刚才下火车的时候他和他的师弟们在商量什么,陆桐就自己先行出站了,这会发现只是齐让自己却不见了他的师弟,“你怎么一个人?” “我们分头行动了,我也要去缚龙岗。” 司机见有两个人要走,对两人道,“那就凑个吉利数一千八,你们一人九百块呗,你打车过去也要好几百的说。我这钱赚的可是冒着风险的,不是我说,你这会出去,能再找到辆愿意去缚龙岗的车,就算我输。” 陆桐和齐让最终还是坐了这辆一千八百块包的车,小面包车开在夜路上,司机边开车边道,“你们是去缚龙岗的驴友?” 陆桐问他,“去缚龙岗的驴友很多?” “和著名景区肯定不能比,但也不少。现在不是流行这种未经开发的景点,人少,生态环境没有被破坏。”司机转了个弯继续道,“都是自驾的,还有的包个大包车过来,我们拉的不多。” 连小平发给陆桐的地址是入山前一个村子里的民宿,面包车开到那里已经是凌晨,连小平根本睡不着觉,听见有车的声音就跑了出来,“陆哥……这是?” 海拔关系,连小平一眼先看见了齐让,齐让稍稍点了下头,“齐让。”他不苟言笑的时候给人第一印象总是很凶,连小平下意识往陆桐身边缩了过去一步。 陆桐看了眼,对连小平道,“我让哥有其他要紧事,只是顺路,不是来处理你这个问题的。”又对齐让道,“连小平,我客户,买家。” 天边已经隐约露出了鱼肚白,陆桐打算抓紧时间直接进山,连小平去把民宿里还在休息的两个驴友团员叫了起来。这两个团员一个叫刘俊,一个叫姜谢平,都是年轻人,应该说他们的这个团整体也基本都是年轻人,原本近二十个人,出了事以后连小平已经安排大部分人回家了,留下的两个人是因为和失踪的人关系要好,想要一起进山寻人。 连小平道,“我们白天已经找了一圈,什么痕迹都没发现。后来山上起了雾视野很差,当地的人一见起雾就说什么龙抬头抬半头的,说什么都不肯进山帮忙寻人了。” 陆桐问他,“你们一开始进山前,没有人提醒过你们吗?” “有啊。”连小平叹气,“我本来是想找一个当地的向导,可是宇哥,就是我们领队,他之前带队来过缚龙岗,他觉得没有必要,他是完全不相信这种精怪之类的说法,我说我有见过妖他也总觉得我是在骗人。那我想宇哥之前都来过,我还看过其他驴友写的游记,又不是什么人烟罕至没有人去过的地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谁料到会出这种事。” 连小平给陆桐看手机里拍的合照,指着其中几个人给他看,一个肤色黝黑个子高高壮壮的是领队成宇,还有两个失踪的团员里,有一个青年烫发挑染,发型特别非主流,陆桐一眼看见觉得有些眼熟,在连小平手机上把照片拉大了再一看就更觉得眼熟了,一回想,就是他曾在高铁上遇到过的那个看捉妖直播的青年。 连小平说,他们之前那一个团二十几个人,大部分都是和成宇一样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觉得缚龙岗传言中出现过的灵异事件都是因为这里特殊的地形气候所致,还有一小部分则相反,来缚龙岗的目的就是因为听说这里是妖物出没最为频繁的地方,而连小平他自己显然属于第三种,他知道这世上有妖,他也对此避之唯恐不及,但他要工作赚钱糊口。 陆桐给了连小平三个人一人一枚铜钱,让他们握在手里,准备出发进山。他对齐让道,“你怎么还不走?我跟你要找的人又不一样,不顺路了啊,让哥。” “缚龙岗地形复杂,适合进山的入口附近就这一个。”齐让顿了顿,跟了句,“桐哥。” 陆桐喊齐让那声让哥本来就是带着点促狭更带着点不可言说的意味,他捉摸不透齐让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总觉得齐让那声桐哥和他一样,喊的意味深长没那么一清二白,反正就这么一句桐哥就勾得他心底痒痒的。 不过眼下陆桐无暇顾及,几人入了山,随着日头渐高,林木丛间的可见度也越来越高,前方传来了水声,就和当地人说的一样,雨季过后的河谷水势湍急,河谷两岸地势险峻,都是很难攀爬的陡峭岩壁。 沿着河谷一路上行,林木越发茂盛,连小平道,“就是在前面,当时天看起来就要下雨的样子,特别阴,其他人都打算原路折返了,就还有两个团员还想继续深入,后来宇哥就带他们继续前进,我和其他人就出山了。然后他们就再也没出来。” 陆桐扭头看了齐让一眼,正好发现齐让也在看他,此刻深山处的湿度很高,河谷上方水气腾腾,那些水气弥漫开来,都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妖气。 作者有话要说:我崽自从过完年就极度嫌弃她爸,虽然还不会说但每天都用表情和肢体语言很好地表达了“这是我和妈妈的房间爸爸你滚蛋原地消失”这样……我有点伤脑筋,晚上啥事也干不了,被窝里手机码字的速度可想而知…… 昨晚照例哄娃睡着后被窝里爪机码字,然后大概太困了就摸着手机睡着了,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第14章 蓝蟒 从西川省会留都到通元的绿皮火车一天有四班车,最早的一班在早上八点多的时候抵达通元。 绿皮火车上下来了一对小情侣,女生戴着帽子墨镜,男生手里拎着不少东西,一头不知道是天生还是烫的短卷发在人群中很是戳眼。 女生在火车站外广场上找车的功夫,男生正在后面用一只手按着手机,打开的页面看起来是个聊天界面,但却不是微信QQ这种常规的聊天软件,而是从淘宝的宝贝界面进去的和客服聊天的界面。 男生单手打着字,“老板,你倒是回我一下啊。” 往前翻,就能看见从几个小时前,他已经连着发了好多条消息。 “老板,我好像干了件蠢事。” “我女朋友说中秋节带我回去见见我未来丈母娘,我没多想还去买了营养品,结果现在跟着她上了火车我突然意识到,我未来丈母娘不是人啊,她也是蓝蟒妖啊!” “老板你觉得我会有人身危险吗?我女朋友说她们全家都是和人类一样买菜做饭吃的妖,不吃生食更不吃人,最多就是只吃荤不吃素罢了。其实自打她的蓝蟒妖身份暴露以后,我女朋友一直说她特别特别感谢我,特别特别开心我能接受她的真实身份,所以都要带我回家见家长了。她是真的觉得我是真爱啊,我不能表露出其实我还是在害怕这件事啊。” “我现在还是有点腿软。” 男生连发了几遍“老板你啥时能回我?” “老板你掉厕所里去了吗?” 叫到车的女生回过头来喊他,男生收起手机跟了上去。 回不了信息的陆老板自打进了山,手机就处于没有信号的状态,此刻陆桐和齐让站在河谷边,陆桐道,“我本来以为像缚龙岗这种地方,植物妖应该不会少,尤其是地妖,我最开始还怀疑失踪的那几个人是被地妖给缠走了。但很奇怪,这里并没有地妖的痕迹。” “水生大妖。”齐让的视线和陆桐一样,都聚集在河谷上方像白色烟雾一样的水气上,陆桐道,“那也不一定,说不定是两栖。” 齐让扭头看了陆桐一眼,“你知道我的意思,你这纯属抬杠。” 两人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连小平的大叫,“陆哥陆哥…”陆桐一回头,就看到同行的姜谢平被树干上一根藤蔓以上吊的姿势绕着脖子往上提,但只持续了几秒钟的功夫,握在手掌心里写有“御”字符的铜板从姜谢平的指缝间发出了一点光,姜谢平摔落在地上,藤蔓半死不活地倒垂了下来。 姜谢平个子高,走路时没弯腰脑袋撞到了一棵树横长的枝干,枝干上的藤蔓就闻着味爬了过来。陆桐走上前扯下来一只十分弱小的藤妖,藤妖在陆桐的手里瑟瑟发抖。这种树藤妖和地妖差不多,并没有什么灵智,只是本能地吞食猎物,这个害怕的模样太过于人性化,陆桐觉得有些奇怪,拿手一搓,藤妖身上掉纸片一样扑朔朔往下掉落了一地褐色绿色的伪装,露出了原本细蛇的模样。 细蛇发出了轻微的嘶嘶声,陆桐凑近了就能听见它在说,“饶命饶命,祖奶奶不见了,囡囡太饿了。” 陆桐:…… 一条自称囡囡的小蛇妖,他一时有点下不去手。 陆桐提着细蛇问它是不是一直在这片地方活动,前两天有没有见过其他人。 细蛇的声音就像蚊子叫,陆桐把耳朵贴上去才能听清楚,其他人更是啥也听不见,等陆桐歪着头和那细蛇交流了好一会,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旁边连小平几人都满眼希冀地看着他。 陆桐道,“它说前几天有看见一个人在附近抓走了三个人。” 连小平等了会见陆桐没下文,问道,“陆哥你是没说完?这就没有了吗?三个人是什么模样的?是宇哥他们吧?抓他们的是什么人?还是说只是看着是个人其实不是人?” 陆桐被连小平扔了一堆问题,摇头道,“样子它说不清楚,只是确定是一个人抓走了三个人。”他重音强调了“人”字,“是人,不是其他妖。” “不是,陆哥,你和它来回交流了这么久,就问到了这么一句话?” “哦,我在问它关于缚龙岗八月八龙抬半头的事。” 细蛇表达不太清楚,但陆桐听它意思,是因为二月和八月分别是缚龙岗的蛇妖一年两次的求偶发|情季节,它们求偶的时候会抬起蛇头扭动,而且蛇妖其他时候大多蛰伏洞中,求偶季节到处外出活动,更容易被人撞上,久而久之,就有了这么个传言。 缚龙岗多蛇妖,蛇称地龙,这也是最早缚龙岗名称的由来,这些蛇妖里,又有一族蓝蟒,据说有蛟龙血脉,成年后头上开缝生半角,是缚龙岗所有蛇妖里妖力最强的。 细蛇扭着自己发蓝的身躯,细嗓子骄傲道,“囡囡就是蓝蟒。” 陆桐嘲讽它,“呵呵,弱成这样也好意思说是缚龙岗所有蛇妖里妖力最强的一支。” “那是因为,因为囡囡小,祖奶奶和姑姑她们的妖力就都很强,她们都有妖丹,super厉害。” “哟,还会说英文。” “姑姑教囡囡的。”细蛇骄傲不过三秒钟,又伤心道,“祖奶奶不见了。” 所以陆桐和细蛇来回说了好一会,得到的最重要的信息,就是那句,一个人抓走了三个人。 细蛇只知道看见那人沿着河谷继续往上走了,陆桐一行人于是也继续往上深入山林。 河谷上方和水气混杂在一起的妖气终于在某一个位置达到了峰值,陆桐道,“我得下去看看。” 齐让道,“我陪你一起。” 陆桐没拒绝,他对连小平道,“你们仨在上面等着。” 连小平有点紧张,“陆哥,我需要给你计时吗?比如说一个小时没上来我要做什么?” 陆桐对他道,“我和让哥要是都没上来,你就放弃找人,老实回家,最好再换个安全点的工作。” 陆桐和齐让一前一后跃入了水中,闭了气不断下潜,两人在水中睁开的双眼中都有如光点一样的金茫,平静的水下只有一个地方有漩涡,游过去,便进入了一个地下洞穴,陆桐从洞穴中央的水潭里探出头来,齐让紧跟着也浮了出来,洞穴里浓重的妖气和血腥味让两个经验丰富的天师甚至都有些生理性的不适。 在陆桐耳朵上缠了几圈的细蛇在他耳朵边上发出了尖叫声,“啊啊啊啊。” 这大概是它能发出的最大音量了,因为连齐让都听见了,他从水潭里爬了出来把手递给陆桐,陆桐看了齐让一眼,在自己撑着岸边爬出来和借一把力之间选择了后者,他握住了齐让的手,借着齐让拉他的力也站到了洞穴里湿答答的地面上。 细蛇还在叫,“啊啊啊啊,祖奶奶的气味。” 不用它指引,陆桐也已经发现了妖气的来源,绕过一小段岩石堆积的障碍,便能看见眼前极具视觉冲击的一幕。 一条硕大的蓝蟒几乎一动不动地盘踞在大片血泊之中,稍微仔细点看,就会发现岩石地面上被凿出了很多手掌宽的凹糟,血流正在凹糟中不断循环流动,所有这些凹槽能形成一个完整的图形,而蓝蟒正在这个图形中央,蛇背被挖了开来,脊骨上一对对的肋骨被每隔一根取走了一根。 细蛇啊啊啊啊地游到了蓝蟒的头上,伸出蛇信子去舔它。陆桐环视了一下四周,这个阴暗的地下洞穴除了这条被取骨的蓝蟒还有非常明显的人工痕迹,沿着穴壁有一些装电池的LED灯,而在角落里,他看见了一个大铁笼,里面关着两个人,正是他要找的其中两个,都已经晕了。 蓝蟒在细蛇不断地舔舐下睁了睁眼,它已经无法动弹,身上被下了镇妖符,妖力被压制,身下的阵法却又让它求死不得。它的视线越过细蛇,落在了陆桐和齐让身上,好半天,陆桐听见它说,“杀了我。” “求求你们,杀了我。” 第15章 蛇尸 齐让越过地面上的流血凹槽走到了蓝蟒的跟前,视线落在蓝蟒被破开的背部,他来缚龙岗探查本来是私心居多,但此刻这条被取骨的蓝蟒大妖却昭示着他阴差阳错之下摸到了老破和他徒弟一行的踪迹。 陆桐也很意外,他之前见猴山造妖那么多妖骨,一开始还以为会来自于不只一头大妖身上,如今看来,却极有可能都来自于这一条蓝蟒身上,因为这蛇妖身躯过长,有非常之多的妖骨。 蓝蟒还在发出嘶嘶声,“杀了我。” 陆桐走到了关着人的笼子旁,里面的两人还有呼吸,但陆桐没有看见那个发型很非主流的青年,他在笼子角落外面的地上看见了一点光亮,捡起来,是一条长长的链子,当中一个大坠子,是一个水钻骷髅头,陆桐的手指落在骷髅头上,而这上面,还有一个没有消散的“御”字符痕迹。 陆桐突然扭头,问那条蓝蟒,“你见过,第三个人吗?” “见过。” “他……” 陆桐的话没有问完,他内心知道非主流青年肯定已经凶多吉少,就听见蓝蟒嘶嘶道,“你以为我身下这些血,是哪里来的?” 蓝蟒说话有些吃力,但还是能听出其中的嘲讽,“每隔一段时间,这个阵法就需要更换新鲜的血液,为了让我这个妖怪不死,你们人类要杀死自己的同类来放血,呵呵,多可笑。” 陆桐神色晦暗地看着手里的骷髅头,上面的“御”字符是他留下的,当日在高铁上非主流青年说要上西川缚龙岗,陆桐假借说要看他的项链在上面给他留下了这个防身符,若真遇妖,本可以救他一命。可陆桐不会想到,非主流青年他自己也不会想到,他没有死在妖的手里,却死在了人的手里。 蓝蟒说了一段话,越发有气无力,又重复道,“求求你们,杀了我。” 陆桐收起骷髅头项链走了过来,他说,“我们可以破开你身上的镇妖符,带你出去。” 蓝蟒却拒绝了,“我脊骨已碎,妖丹已裂,失去的骨头长不回来了,也无法再动弹了,痛,太痛了,我不要这样苟延残喘,这样屈辱地活着。” 陆桐还要再说什么,齐让突然拉了他一下,洞穴里传来了清晰的水声,两人对视了一眼,一道脚步声越来越近。 这洞穴本来就没有多大,双方很快打了照面,三个人的身上全都湿透了还在滴着水,这个后来出现的男人一脸路人长相并没有太多特点,唯一让人记忆深刻些的地方大概是在他的脖颈位置,有一道增生的伤疤,他发现洞穴中出现了其他人,渐渐面露凶色。不管是齐让还是陆桐,却都已经认出了他,在环州动物园的人事档案中,两人都见过他的照片,那个叫做李源的饲养员。 “送上门的新鲜血库。”李源哑声狞笑了一下,直接欺身上前,一出手就能看出他肯定练过,齐让挡在陆桐跟前架住了他的拳头,两人你来我往,陆桐倒是有些惊讶齐让居然也有格斗底子,不过他不明白两个天师为什么要肉搏格斗。 李源被一条金属链子套出脖子的时候,正疲于应付齐让,链子上明显的镇妖力作用在人的身上,让他脖子里的肉受到了灼烫的刺痛感,他伸手扯着链子拉离自己的脖子,声音沙哑,“居然是同行。” 李源发现自己在对面两个天师手里讨不了好,扯掉链子转身就跑。齐让和陆桐都没有去追,等李源跳进水潭不见踪影后,陆桐问齐让,“干嘛放他走?” 刚才齐让拽了陆桐一下,所以才被李源挣脱了陆桐就地取材的金属项链,齐让道,“为了摸到他的老巢和他的同党,一网打尽。我刚才和他交手的时候已经在他身上安了GPS,一会出山有了信号就可以追踪到他。” GPS显然也是卫奕的装备,有了上次成功窃听的经验,这次其他人各自都带在了身上,陆桐对此啧啧称奇,“你们茫山派平时捉妖,也用这种高科技?” “一般……不用。” 笼子里两个昏迷过去的人状态不怎么好,陆桐要尽快带他们出去,血泊之中,蓝蟒再次恳求道,“杀了我吧,求求你们。” 细蛇趴在蓝蟒的头上呜呜咽咽地哭,从后背看,蓝蟒的蛇身已经有一半都被剖开,不用凑太近,陆桐就能看见它碎裂的脊骨,和那些血肉模糊的被取走肋骨的地方,身下的人血一点点浸入蛇身,让它的妖气出现了一种诡异的状态,白色的烟气之中,带着丝丝点点斑驳不规则的血色。 陆桐蹲下身,把盘在蓝蟒头上的细蛇拎了下来,他的手指落在蓝蟒冰冷的头部,两个微微凸起的地方也被剜走了,结着没有干透的血痂,陆桐问它,“你想清楚了?” “不能再清楚。” 细蛇哇得大哭,蓝蟒喊它,“囡囡,我以后,都照顾不了你了,你记得自己在林子里抓些虫鼠吃,若是你姑姑回来,你就跟在她身边吧。” 细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蓝蟒合上了它琥珀色的双眼,“我自问从未伤过一人,虽不能约束整个缚龙岗的蛇妖,但我蓝蟒一族,从未沾染过一条人命,可我现在真后悔,后悔为什么我们要与人为善,否则,何至于沦落至此。好痛,太痛了,我真的已经忍受不下去了,我只想解脱。” 陆桐的手探向蓝蟒妖丹的位置,被齐让握住了手腕,他看向齐让,齐让道,“我来。” 齐让的手握住了蓝蟒的妖丹,掌心金茫溢出,一个用力捏碎了妖丹,再摊开手时,无数碎末飘散开来,蓝蟒庞大的身躯失去了所有生机,成了一具不再有生命的瘫软蛇尸。 齐让的手上还沾着妖丹的碎末,陆桐没有再去看蓝蟒的尸身,他和齐让一人背起一个铁笼里的人,从深水潭离开了这个地下洞穴,哭晕过去的细蛇被他缠回耳朵一起带了出去。 陆桐一行人出了山,连小平三人急着将两个同伴送医救治,陆桐则陪齐让去追李源的下落。在他们走后不久,同一辆小面包车开到了距离入山不远的位置,车上下来了一男一女。两人下车后往进山的方向走去,女生走得飞快,头发卷卷的男生在后面追着喊她,“蓝苏你等等我啊,你走这么快干嘛?” 那个叫蓝苏的女生摘下了墨镜,能看到她的眼角有些在蜕皮,她摸了摸胸口,“我心里有些发慌,不知道为什么。” 卷毛哥张泓提着手里的营养品气喘吁吁地跟着她一路进山,沿着河谷走了近一个多小时,终于停在了一个位置,蓝苏站在河谷边拧起了眉,“这个气息…”她话没说完就直接跃下了水,掀起一大片水花。 “我去哦,你这说跳就跳不能先打个商量的吗?”张泓在后面看着水面,抱着头纠结了十秒钟,觉得自己一个人留在缚龙岗的深山老林子里更不安全,于是扔下营养品也跳下了水,河谷的水流有些急,带着凉意的蟒蛇尾卷上了他的腰,带着他潜下了水,又从一个水潭里爬了出来。 化出了原型的蓝蟒直接从水潭里蹿上了岸,张泓慢吞吞里爬上岸,一离开水就闻到了扑鼻而来的血腥味,他循着地上的水迹往前走过去,就看到了地上无比庞大的蓝蟒尸体。而他的蓝蟒妖女友,已经处于暴走边缘。 不,不是边缘,而是已经暴走了。地上的蛇尸可谓惨不忍睹,破开的蛇背骨肉模糊,洞穴里的岩石分崩离析,洞顶的碎石扑朔朔地落下来,发出地动山摇般的巨响,张泓不知道那叫妖力暴动,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他扑上去环抱住了蓝蟒直起的身躯,他感觉到情绪失控的蓝蟒将尖牙抵到了他的脖子里,但最终,也没有咬下去。 张泓抱着蛇头,感觉到眼泪沾湿了他的胸口,那一刻,他发现他居然很神奇地不再腿软也不再害怕了。 张泓陪着蓝苏将蛇尸带出地下洞穴,埋葬在缚龙岗最高的山头,蓝苏变回了人形,天色已经开始昏暗,山林间出现了兽吼声,蓝苏看着泥土地上的凸起,突然没头没尾道,“泓哥,我们分手吧。” “分手…啊?” “你见过我的妖气,纯白色的妖气,我本来觉得自己的双手是干净的,我觉得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可现在,我注定不可能再干净了。”她握紧了双拳,眼睛因为情绪波动出现了半兽化,爬行动物无机质的眼睛布满血丝,显得有些可怖,杀意毕露,“我记得那个镇妖力的味道,我不会放过那个天师,我要报仇。” 陆桐出了山就发现自己的手机没电关机了,一直到齐让和他的师弟汇合后,才从卫奕那里拿到了一只充电宝,通上电后手机淘宝叮叮叮地跳了一堆消息出来,有一条就在几分钟前刚刚发过来。 陆桐点开来最上面卷毛哥的消息,大致扫了一眼,最新那条发的是,“老板,我失恋了。” 陆桐没空和他扯,随手回了一句,“失恋总比丢命好。” 旁边盯着GPS定位的卫奕喊道,“他停下来了。” GPS定位器在地图上以一个红点闪动着,之前一直在移动,几个人租了车在追踪,这会红点停了下来不再有移动的迹象,卫奕细看了几眼,不太确定道,“地图上看这里叫金御皇庭,什么地方?” 薛万道,“这你不懂了吧,这种名字一听,不是商务ktv就是桑拿浴场。” 段晔讽刺他道,“说得你好像很有经验一样。” 齐让在开车,一踩油门冲了出去,拐了个弯就跟到了目的地,金御皇庭几个大字挂在金碧辉煌的建筑上方,还真是一个会所性质的商务ktv,几人下了车,薛万对几人道,“这种地方现在查的严,进去一定要假装自己是老手,不能露怯,否则容易被找借口请出来……算了不指望你们,我们茫山派在大师兄的带领下就是一山老处男。” 陆桐斜眼瞟了齐让一眼,齐让面无表情盯着薛让,薛让觉得后背突然一阵发毛,连忙补救道,“我这是赞美,赞美!” “废话连篇。”齐让道,“你走前面。”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像已经隔日更好几天了…… 很想写感情线,但我得先走剧情…… 我只能保证感情线应该还是挺粗的…… 第16章 KTV 李源进了金御皇庭,坐电梯上了顶楼,推开光线昏暗的包间门,正左拥右抱着两个小妹唱歌的赵跃就着右手边小妹举到他嘴边的话筒诶诶道,“我源哥终于来了。” 商务KTV中这样的陪酒小姐又叫公主,出台但不一定坐台。李源一把推开凑上来要敬酒的小妹,走到了沙发主位上的中年男人跟前,凑到他耳边道,“师傅,暗河洞穴被其他天师发现了。” 在赵跃的唱K背景下,李源这点咬耳朵的音量,中年男人压根一个字都听不到,他挥了挥手示意挤在身边一个小妹坐边上去,拉着李源坐下,大声道,“今天是陈总为了感谢我们之前给他的楼盘清妖,做东请客。” 中年男人对侧座一个梳着油头的男人介绍道,“这是我大徒弟李源,上次出去办事了,陈总没见着。” “翁大师的徒弟都是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呐。”陈总让小妹重新开酒,来敬李源,李源心不在焉地喝了几杯,房间里除了陪酒的小妹、他师傅师弟,还有好几个不认识的男人,大概是陈总带来的陪客,外人面前他没法明说,也只能扯着嗓子道,“师傅,我们出去一下,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翁无极有个原名叫做翁国华,身份证上也还是这个名字没有改过,但他觉得这个原名毫无大师风范,给自己取了翁无极这么个对外的名字。翁无极对李源道,“没什么急事一会再说,别扫兴,来,你也去唱一首。” 楼下,薛万一拖四,也开到了一个包间,几个人在沙发里坐下来,薛万熟门熟路,对服务生说要点公主来作陪,齐让眉头一皱,服务生很有眼色地站在前面问,“几位需要,叫少爷吗?” 薛万愣了下神,“啥?” “就是,男公关。”服务生解释道,“我看这位客人好像不太喜欢公主,所以问一下。” 薛万再次愣了三秒钟,转头问齐让,“要吗?” 齐让臭脸道,“少废话,干正事。” 段晔在门边咔哒一声锁上了门,陆桐全程围观他们师兄弟几个把那个服务生塞了嘴扒了衬衫外套,那套服务生的衣服对齐让来说裤腿短了一截衬衫又太紧,这里只有他和陆桐见过李源真人,齐让把衣服递给了陆桐,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陆桐和他对视了一眼,“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要在这里陪你们抓人?” 齐让道,“猴山那件事的售后。你自己在宝贝详情里写的,包售后,你忘了吗桐哥?” 陆桐无言以对,接过来穿上了服务生的衣服,走了出去,二十分钟后,齐让放下手机,“418包厢,我们走,卫奕你留在这里。” 为了不打草惊蛇,陆桐装成服务生推开一个个包间找人,在418包间看见了被围着劝酒的李源,他退出来给齐让发了个消息。 418包间里,唱K的声音已经小了很多,一个小妹在唱轻缓的抒情歌,不过李源酒喝得有点上头,一时也没记得和翁无极说洞穴和蓝蟒被发现的事。一边翁无极和陈总提起之前陈总新投资的楼盘闹妖,从妖聊到了灵,翁无极道,“如果是死物成精,就是灵。” 陈总很好奇,“死物还能成精?” 翁无极点头,“很少见,一般都要有机缘巧合。灵和妖不同,根据其本身的特性,可以益助于人。” 陈总又问,“所有死物都能成精?那钱也能?金子也能?” 翁无极道,“也不是没有可能。”翁无极还要再说什么,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在门边和小妹一起玩猜拳输了脱一件衣服的赵跃不耐烦道,“不是说了不需要,听不懂人话是怎么的?” 门边的服务生却没有退开,三四个男人进门落锁,找茬的架势太明显,赵跃腾地站了起来,李源在光线中看见了齐让和陆桐的脸,酒都一下子清醒了,“我艹。” 陆桐在门上墙上落下了“静”字符,过道里有人来来去去,没有人发现这个包间里面撞击声踢碎酒瓶声尖叫声已经乱成一团。天师交手,镇妖力四溢,夜幕深重下,常人无法看见,金御皇庭周围充满了散乱的金茫,而在马路对面的街道边,一道人影正站在路灯下,死死盯着金御皇庭外散出的镇妖力。 这条路上的车来来去去不算少,一辆车正好经过这个路口,司机等红灯的时候一眼扫到了街边站着的年轻女孩,结果等他一个晃神,那个女孩突然就不见了,他莫名觉得后背一凉,正好红灯变绿,他一踩油门加速离开了这里,没有发现在他的视野盲区,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游了过去。 KTV包间内,陈总和他带来的人,还有那几个小妹已经全都躲到了墙角,翁无极这些徒弟里除了李源和赵跃,其他人的镇妖力吓唬吓唬普通人还可以,放在今天的对手面前却是不堪一击,薛万一敌好几也是绰绰有余,段晔和陆桐则分别压制住了李源和赵跃,而在齐让的对面,翁无极突然在胸腹前拉开双手,在双掌之间的金光之中拉出了一个黄铜色的铃铛。 旁边薛万喊了句,“哎哟,老破居然有法器。” 如果说死物成精需要机缘,那么炼成法器就更需要机缘,在如今的现世,法器罕见到对于天师来说,接触到法器比镇妖力修炼到可以融合法器的程度还要难,就算是茫山派这样传承许久的门派,从头到尾,也一共只有过两件法器。 翁无极摇动铃铛,包间里的铃铛声好像自带混响,直入耳膜,齐让几人都觉得眼前突然一晕,翁无极面露得色,冷笑道,“一群自不量力的乡巴佬。” 段晔捧着脑门怒道,“你他妈说谁乡巴佬?” 翁无极再次冷笑,更用力地摇动铜铃铛,“看看你们身上的衣服都是些什么杂牌,还不是乡巴佬?明明可以当人上之人,非把自己混成无名小卒,天师界就是被你们这种人搞堕落了。” 包间里充满了铃铛声的回响,齐让扬手,一道寒光如离弦的箭,从他身上飞了出去,铮地一声,与铃铛相撞发出了剧烈的撞击声,翁无极的铃铛发出了碎裂的声音,在他不敢置信的视线中,寒光回到了齐让手里,他面无表情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齐让手里,是一柄泛着金属冷光的剑,正是茫山派唯二的法器之一,也是茫山派的镇山法器,天茫剑。 翁无极的铃铛被齐让一剑斩碎,他连退了三大步,李源和赵跃也退到了他身后,对峙间,薛万向段晔感慨道,“大师兄捉妖的时候几乎都不出剑,难得出剑,倒是为了对付人。” 赵跃在翁无极的眼神示意下突然有了动作,他敲碎了一个酒瓶,用碎玻璃划破手,以血为引,做了一个诡异的动作。 薛万很不解,“他在干嘛?” 齐让和段晔也不知道,陆桐道,“唤妖。” “是驭妖术!”薛万脱口而出,他和齐让段晔都想了起来,当时窃听到的信息中,老破这两个徒弟,李源修造妖术,赵跃就是修驭妖术的。 陆桐点了点头,又摇头,他没有说的是,赵跃现在以血在召唤自己驭使的妖物,就说明他平日里也需要以血来供养他所驭使的妖物,妖物受他驭使更像是被利诱了,所以在陆桐看来,这根本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驭妖。 作者有话要说:是不是很无聊…… 第17章 变色龙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翁无极不会选择在这个地方让赵跃来召唤驭使的妖物。因为陈总就在这里,之前帮陈总的楼盘清理妖物,其实那妖物就是赵跃放过去作乱的,后面他们再以高人大师的身份收了妖物,名利双收。这是翁无极常用的把戏,用来结交有权有势关键是有钱的人物,眼下不得不冒着在陈总面前穿帮的风险,只怪对面这伙来路不明的天师一言不合就开打,最气人的是己方还打不过。 包间的窗被撞开,夜色中越飞越近的一群秃鹰飞到了窗边,就停在窗棱上,这几只秃鹰和当时在环州市青口区齐让带着薛万和杨奇善处理的隼妖差不多,都是还不成大气候的小妖,有妖力也有一定的灵智,但这灵智距离和人交流还有不少的距离。 薛万嘲笑道,“所以你们一副要放大招的前奏,就弄来了这么几只小妖?” 赵跃的嘴里念念叨叨听不清在说什么,薛万还在嘲讽,突然感觉到右肩的位置被人搭了一下,一扭头发现居然是陆桐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他一个激灵吓得要去看齐让的脸色,结果还没转头,就看见陆桐的用两指从他肩膀的位置夹住了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 陆桐像用筷子夹菜一样用两根手指将那个看不见的东西从薛万的肩膀上提起来,另一只手伸进兜里掏出来一枚“显”字符,结果贴上去,居然还没有现出原型来,依然处于“隐身”状态,只有一枚“显”字符空荡荡的好像悬在半空中一样。 陆桐咦了一下,手下的触感让他觉得大概是冷血动物的原型,表皮不怎么光滑有点糙,但又有点黏腻,因为看不见,陆桐冷不丁被那东西在虎口位置咬了一口,血一下子涌了出来,陆桐手一松,被那“隐身”的妖物逃脱了出去,但也只是电光火石一个瞬间,齐让手上剑光一晃,那妖物被直接被剑刃切断了头。 死去的兽妖落在地上露出了本来面目,居然是一只变色龙,所以“显”字符会失效,因为它并不是靠着妖力隐去了身形,而是因为本身的特性。陆桐低着头看了眼地上的变色龙尸体,眼中略有些可惜,妖力不弱,主要还有自身的隐匿特性,四舍五入就是可以隐身了,若是没死,他应该会将这只变色龙收进他的锁妖塔。 旁边的陈总突然啊得叫了一声,脸色发僵地指着地上的变色龙尸体,“这就是从我那楼盘里抓出来的蜥蜴妖,这是你们养的…” 齐让这会出了剑,切起前扑后拥而来的秃鹰就像切瓜,作为秘密武器的变色龙完全没有派上用处就身先士卒,赵跃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顾得上管陈总,包括翁无极在内的一行人被段晔和薛万合力压制在房间的一角,陆桐刚才被变色龙咬掉了手掌虎口位置一大块肉,还在那里用牙咬着纱布一层层给自己包扎打结,齐让分神看了眼正在包扎自己虎口的陆桐,对几人道,“我们可以收工了。” 窗边还有最后一只秃鹰,看起来是想逃走,结果刚飞出窗外就被什么东西一抽一甩,秃鹰在半空中往后翻了几翻,一道蓝色的影子以极快的速度蹿了进来,就看见一条硕大的蓝蟒突然出现在了包间正中,有两个小妹直接被吓到晕了过去。 蓝蟒直起了半身,硕大的蛇头左右扭动,无机质的浅色眼睛在包间中四下环视,口中嘶嘶吐着蛇信。 李源后面一个师弟惊愕道,“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蓝蟒,不是已经…”被李源一把捂住了嘴巴,因为蓝蟒的蛇头已经停下了动作,直直盯着齐让的方向,嘶嘶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角落里的李源也不是很明白这个走向,但他小声道,“闭嘴,趁乱走。” 蓝蟒扑向了齐让,口中毒液落在石英石的砖面上,传出了被腐蚀的臭味,齐让避开了蓝蟒口中喷射出来的毒液,皱眉道,“什么杀母之仇?” 蓝蟒一击未中,落在包间的另一边,蛇尾啪啪敲击着地面,瓷砖接连碎裂,楼下过道里有许多客人已经跑出来在喊服务生问怎么回事,蓝蟒道,“碎我母亲妖丹的镇妖力,我这辈子也忘不了那个气息。” 齐让沉默了几秒,“如果你说的是缚龙岗的蓝蟒…” 蓝蟒冷笑,“怎样?” “是我捏碎的妖丹。” 蓝蟒张开嘴,毒液再次喷射出来,“那就拿命来吧。” 庞大的蟒蛇身躯在这个已经是面积最大的vip包间里仍然舒展不太开,交手的双方其实都有些束手束脚,蓝蟒用蛇尾猛扫几个天师,但却顾及着抱头缩在一边的普通人,而齐让也没有用天茫剑斩向蛇头,齐让跃至蓝蟒后方,一剑插入了蓝蟒的蛇尾,穿透蛇尾将它钉在地上,蓝蟒后半身无法动弹,半扭头看着身后的齐让,整条蛇身从微微颤动到越来越剧烈的抖动,眸中全是恨和杀意,“我今天,就没想过活着离开这里。” 段晔惊呼,“它要自爆妖丹,大师兄撤啊!”结果发现角落里的李源已经趁乱摸到了门边,翁无极紧跟在后,段晔手指上原本要打蓝蟒的几枚镇妖符飞过去,打在了翁无极即将越过门去的腿上,但李源已经跑了出去,段晔擦着翁无极的脑袋一脚踢上了门,薛万在他后面叫道,“不是喊着要撤,你关门干嘛?” 混乱中,蓝蟒发出了一声嘶嘶的冷笑,盯着齐让道,“来不及了,同归于尽吧。”她合了合眼,一道清冷的男声突然出声道,“那这个呢,你也不管了吗?” 蓝蟒睁开眼停下了动作,陆桐手里倒拎着一条很细的细蛇,身上蓝幽幽的细蛇一动不动被他两指捏着尾巴尖倒提在手里,蓝蟒目眦欲裂,“囡囡!” 陆桐问她,“还要同归于尽吗?” 蓝蟒痛苦不已,在蓝蟒恨不得生吞了他的视线中,陆桐甩了甩手里的细蛇,“别睡了,起来。” 陆桐晃醒了细蛇,把它往蓝蟒头上一扔,还能听见细蛇在那里喊,“姑姑,姑姑。”他没管细蛇盘在蓝蟒头上嘀嘀咕咕,继续用牙和另一只手给自己那只受伤的手绕纱布,变色龙那一口咬得很深,所以纱布绕了好几圈依然有血印出来,齐让走过来接过来了那些纱布,“我来。” 陆桐交给他来绕,结果齐让反而拆开他包扎了这么久的成果,陆桐连声道,“诶诶,让哥你怎么回事?” 齐让观察了一下他虎口的伤处,道,“伤口太深,你需要去缝几针。” 段晔和薛万把倒地不起的翁无极和他徒弟们一起给绑了。薛万正在感慨,“可惜了,GPS在赵跃身上,不在那个跑掉的李源身上。”听到背后齐让说要去缝几针,扭过头来道,“快去快去,你们快去,这里有我和二师兄,再喊了卫奕一起来善后足够了。” 蓝蟒在包间里直接变成了一个年轻女孩,这次不止陪酒的小妹,连几个大男人里都有人晕了过去。蓝苏带着缠在她手腕上的细蛇,一瘸一拐拖着受伤的腿走了过来,囡囡的表达能力有限,但也足够让她知道真相,罪魁祸首跑了她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会把人找到碎尸万段,而眼下,所有的同谋帮凶…… 段晔挡住了蓝苏,她露出了半兽化的毒牙,视线落在翁无极几人身上,目的显而易见,段晔道,“这些人我们会处理。你如今妖气纯净,我还可以放你走,但若在我面前杀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蓝苏用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尖牙,“若我一定要杀呢?” “那么身为天师,我不会手下留情。” 蓝苏发出了一声称得上凄厉的笑声,“所以一个妖物,就连报仇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薛万看她的样子,没忍住安慰她道,“这些人手上还有不少人命,我们会走正常司法途径处理的,他们也活不过多久了。” 蓝苏呵呵道,“因为杀人所以才要死,也是,杀妖当然无罪,你们不都是杀妖的?我们就活该被生剖,被剔骨。”她深深看了地上那些人一眼,罪魁祸首在逃,囡囡也还在这里,她不能让自己交代在这里,她带着细蛇直接从窗口跃了出去,离开前,她盯着几人,一字一顿道,“我蓝蟒一族,从今以后,再不与人为善,什么纯净的妖气,呵,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薛万看着她离开的地方叹气道,“难得能看见妖气纯白的大妖,这下好了,也被逼疯了,以后少不得麻烦事。” 陆桐道,“一个气头上打架还顾及着不伤及普通人的大妖,你觉得她真有本事能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放放狠话罢了。”陆桐看着地上的翁无极和他徒弟,他没有说的是,如果今天那条蓝蟒没有收手离开而是真的暴起杀了这些人,他大概,也会保她离开。 人心,很多时候,比妖物更加肮脏。 十几分钟后,陆桐出现在了距离金御皇庭最近的通元市人民医院的急诊大楼,在外科等着缝针,医生已经跟他确认了三遍,“真的不用局麻?” 陆桐再三摇头,缝针的时候,他的额头上沁出了一点细细的汗珠,他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拍打。医生很快缝合好,和他说了注意事项,线慢慢会自己吸收,不需要拆线。 疼痛让陆桐的手有些僵直,齐让替他去领了药膏和消炎药,走出去的时候问他,“为什么那么坚持不局部麻醉?” 为什么?怕麻醉了以后用不了锁妖塔。但这话没法说,陆桐一本正经道,“这样比较man,你没看见旁边护士小姐都用崇拜的眼神在看我。” 齐让扭头看他,陆桐没看懂他有着复杂的视线,“看我干嘛?” “没什么。” 齐让和陆桐一起往急诊大楼外走,之前一直觉得陆桐也没那么直,明明和他让哥桐哥互喊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意味深长又心知肚明的意味,但眼下这突如其来的直男气质实在是让人,摸不透啊。 第18章 蛛卵 走出急诊大楼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陆桐站定朝齐让挥了下那只包扎着绷带的手,“没什么事我就直接打车去火车站了,再见了,让哥。” 陆桐看了眼路边排队等客的出租车,刚转身手腕就被人给抓了一下,他回过头不解道,“什么?” 齐让把另一只手里拎着的塑料袋递给他,“记得吃消炎药。” 陆桐接过那袋药,“对了,你还给我垫医药费了,我回头转给你。” “难道不应该是请我吃饭?” 陆桐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你来南安市,我就请。” 齐让抓着他手腕的手还没松开,陆桐晃了晃手臂,齐让松开了手,“那就说定了。再见,桐哥。” 从一大早进山到现在折腾了一天一夜,连小平那边的订单已经结束,这个猴山造妖的售后如今也算是告一段落,翁无极那一行人相信以齐让和整个茫山派的行事风格,会让他们付出相应的代价。 果然在陆桐回到南安市半个月后,这天晚上他正在杂货铺二楼做一些备用镇妖符的时候,齐让给他发了一条新闻链接,是翁无极一行人因故意杀人罪被判死刑的消息,陆桐看了下来,有些奇怪那个处理案子的地点,“环州市?” 齐让回道,“在西川当地遇到点阻力,于是带回环州处理的,掌门和环州这边当地的公|检法比较熟悉,上面知道这伙人的危险性程度极高,走了特殊渠道加急处理了。” 木棉花旅行社这几个人已经不是第一批受害者,齐让和他的师弟们后来去抄了翁无极的老巢,不仅发现了被他们当成血库关押的普通人,还找到了之前受害者的尸体,可以说是人证物证一应俱全,但还是在西川遇到了一些阻力。因为翁无极在当地的人脉不弱,有很多牵扯不清的关系。 手机淘宝上有新的消息提醒,陆桐前两天寄了几套子母符出去,那个客人说他是一个义务打拐的志愿者,买几套试验一下好用的话要在他的微博上推广一下。这会那个客人回头来敲他,“老板,你这个子母符很好用,我要去推广一下。” 客人发了一个激动的表情,“比GPS还精准,而且关键孩子身上不留痕迹不会被发现,你都不知道,现在人贩子都与时俱进,我之前了解到一个案子,家长在孩子身上带了一个可以GPS定位的手表,结果被人贩子解下来放在了一个商场里,家长就看着定位在那个商场,白白浪费最关键的几个小时在那个商场里找人,最后才在一个消防栓上发现了被解下来的定位手表,孩子最后还是丢了。” 客人给陆桐发了他自己的微博链接,陆桐去看了眼,有不少防拐识拐的普及知识,最新一条正是推广他子母符的消息。 陆桐刷着屏幕看了会客人的微博,想起刚才齐让说的翁无极在西川那些牵扯的利益关系,有人试图保他的事,自言自语道,“突然觉得,人真是比妖可怕。” 角落里一道粗嘎的声音接口道,“哎哟,小六筒,你终于领悟到人生真谛了。” 短剑上的“静”字符已经失效了,那声音絮叨道,“妖吃人,就和你们吃猪肉有什么两样。我们还是为了修炼呢,但你们人类自己呢,就真的是为了那些钱啊权啊女人啊什么都干得出来了。” 陆桐对那声音道,“你别在这里偷换概念,我说的妖不包括你,你可不止是吃人这么简单了。”说完陆桐又给短剑上了个“静”字符。 客人的推广给陆桐带来了一些子母符的销量,还有人来敲陆桐,没头没尾地问道,“失踪了几年的孩子,还有什么特殊手段能找回来吗?” 顿了顿,那边补充道,“我可以倾家荡产。”然后又补充道,“或者不是钱,我以前好像看过那个什么当铺的电视剧,当自己的爱情什么的,是不是要那种摸不着的东西?用我的寿命来换?都可以。什么都可以。” 陆桐没有立刻回这条有点语无伦次的消息,他缓缓摊开手,虎口的位置还有没有好透的疤痕,金色的小塔出现在了他的掌心,然后,是脚边一只被锁链缠住的黑褐毛硕鼠。 硕鼠耸着鼻子嗅了嗅,“你最近放我出来的有点勤嘛。” “你能追踪的味道,最久是可以追溯到多久以前?” 硕鼠的身体被锁链缠着,只有一双前爪可以小范围动一动,它拿尖爪摸了摸嘴边又粗又硬的胡须,“没听懂。” 陆桐拿脚踢了它一下,它拿爪子护着屁股,“不是,真没听懂。你要我做什么我又反抗不了你,我哪敢糊弄你啊。” “比如说,我要你找一个人,一个小孩,气味来源,就只有他在几年前用过的东西,像是穿过的衣服。” “开什么玩笑,衣服上的味道几天就散没了,还几年。何况几年,那小孩身上的味道也已经变了啊。” 硕鼠剔了剔牙,“不过我还是可以去跑一跑的,毕竟一直在你这塔里呆着实在是能把妖逼疯…”它话没说完就被陆桐关回了塔里。 陆桐回了那条消息,“我没有办法做到。” 过了好一会,那边回道,“是我异想天开了。我在奇哥的微博看到了你的子母符,没想到世上还能有这样的东西,我就是不死心想再问一问。” 奇哥就是之前那个义务打拐的志愿者,陆桐记得他收货地址上的名字叫杨奇。 陆桐看着停留在屏幕上的那条消息,一时也不知道该回什么,对方似乎是一个人口拐卖的受害者,陆桐没法完全来感同身受,但即便是一个旁观者,也能领会这其中的痛苦,他只能回了一个抱歉。 “你和我抱歉干嘛。其实我以前也试过些旁门左道的办法,有一个好不容易联系上的大师,说是可以用我的血作法,找到我儿子,我卖房筹钱,请他作法,结果……哎,不提了。” 对面像是被陆桐这句抱歉给敲开了话匣子,不一会就打了好几段话来,“老板,你不知道,我好几次,都想一死了之。” “不敢看孩子的照片,不敢停下来,不敢从头开始。周围的人都劝我放下,再生一个。可我不能啊,我走到哪里都能听见他的哭声,一合上眼睛看见我的孩子在喊,爸爸,救我。我不能停下,停下来就觉得对不起他,是我没有照顾好他,没有看好他。” “我会一直找下去,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第二天牛季过来杂货铺,陆桐看见他还穿着那件红马甲,都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了,一时觉得很无语,“我没出门,你老穿着这个做什么?” 牛季摸了摸身上,“穿着比较有安全感?”他掏出手机对陆桐道,“对了小陆哥,我找你是有正事。我有个同学,在她朋友圈求介绍天师,我私聊了她,说是她堂哥的大哥想找天师,她堂哥初中没毕业就出去混社会了,但对她挺好,她堂哥圈子小找不到这样的捉妖天师,所以帮他问问。” “淘宝,下单。” 牛季问,“你都不用问问是什么妖吗?” 陆桐道,“下单的,都捉。” 于是牛季的同学的堂哥的社会大哥亲自来下了一个单,大哥叫陈金彪,人称彪哥,陆桐收到订单来到陈金彪家的时候,他家里还站着十多个小弟,一水的大花臂。 陈金彪带着陆桐来到卧室,摸着板寸光头一指卧室当中的king-size大床,“就床底下,娘的,天天晚上唱摇篮曲,好几次带了妞回来蓄势待发的时候都被唱萎了。” 陆桐让他的小弟抬起了床板,低下头去一看,床底下密密的蛛网中,有一只碗口那么大的巨蛛,陆桐的视线落在它肚子上绑着一个卵袋上,卵袋鼓鼓囊囊,就在陆桐的眼下,突然裂开,悉悉索索的声音中,无数米粒大小的小蜘蛛从卵袋的破口爬出来,陈金彪还在后面催着问,“怎么样,你行不行啊?” 陆桐突然站了起来,对陈金彪道,“补单吧。” “啥?补单?彪哥面前玩勒索你是不要命……娘啊,哪里来的这些破玩意!” 密密麻麻的小蜘蛛正从床底爬出来,还有直接爬上陈金彪鞋上的,画面对密集恐惧症患者极度不友好。 第19章 桐哥好 陈金彪已经跳到了旁边的沙发椅上,“快把这些密密麻麻的玩意给我拉走,全都拉走。” 陆桐重复道,“补单。”卵袋已经逐渐瘪了下去,最后几只小蜘蛛爬了出来,陆桐道,“我目测一下,估摸着得有三百多只,给你打个折,凑个整,算三百只吧,你再拍299份。大的那只就当添头一起附送了。” 陈金彪不肯从沙发椅上下来,指着陆桐道,“我日哦,我找你抓一只蜘蛛,它生崽子关我屁事,又不是我的种。” 陆桐道,“那我就把那只大的带走,其他留给你。” “回来回来回来。”陈金彪指使小弟道,“把我桌上那手机拿来。” 房间里也只剩下了那一个小弟没有在小蜘蛛占领房间地面时跑开,陈金彪补了单,陆桐对那小弟道,“去给我找一个袋子。” 小弟出去了一会,小蜘蛛在卧室里乱爬,有一些正攀着陈金彪站的沙发椅往上爬,陈金彪已经站到沙发椅靠墙的椅背上面去了。小弟高举着大花臂手里提着一只皮包跑了进来,“只找到了这个。” 陆桐看了眼包上那个“H”标志,好心问陈金彪,“要换一个吗?” “换屁啊,快抓啊。” 陆桐打开皮包蹲下了身,对床底那只碗口大的大蜘蛛道,“进来。” 大蜘蛛没有动,陆桐随手拈起一只脚边一只小蜘蛛,指尖溢出的金茫将那只小蜘蛛包裹了起来,稍一用力,小蜘蛛就会被捏扁,“进来,我不想再说第三次。” 大蜘蛛挪动着八条腿爬进了皮包里,随着它的动作,所有小蜘蛛也全都悉悉索索爬了过来,接二连三爬进了那只价值不菲的名牌包。最后只剩下了陆桐手里两根手指拈着的那只,陆桐手指一松,要把那只小蜘蛛一起扔进包里,谁料那小蜘蛛攀在他的食指尖,愣是没扔下去。 陆桐于是拿手指一弹,这才把它弹了进去,这只小蜘蛛很好辨认,它脑袋上有一点红,在黑乎乎一大群挤在包里的小蜘蛛里,一眼就能认出来。 陆桐挎着那只女式包,陈金彪从沙发椅上跳下来,这会缓过劲来,才发现那只包居然是他最近才买的正牌包,专门打算用来把一个特别难搞的妞,花了近十万大洋,“我日哦。”他一巴掌扇上小弟的脑门,“你挺会挑啊你。” 装过蜘蛛妖的包,再贵陈金彪也不想要了,他和陆桐讨价还价道,“这包十万,给你了,你淘宝退我十万。” 陆桐懒得理他,拔腿就走。几天后陈金彪收到一个快递,却是那只装过蜘蛛妖的包,被原封不动地快递了回来。 陆桐把那一大几百小一窝蜘蛛带回去,这蜘蛛妖妖力并不强,平时都以昆虫为食,陆桐免费听了好几晚摇篮曲,这天他终于在电脑上挑了一个地方,把屏幕放给大蜘蛛看,“济木原始森林,没人烟虫多,适合你这一大家子,话说你是什么品种来着?” 大蜘蛛的声音像是在哼哼,不过陆桐还是听清了,它说,“卷毛。” “啥?”陆桐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卷毛哥,大蜘蛛又说了一遍,“洪都拉斯卷毛蛛。” “这是宠物蜘蛛品种?” 大蜘蛛点了点头,“不过我们最早都是野生的,去原始森林也挺好的,我孩子多,城市里想安稳生活没那么容易。” 陆桐帮卷毛蛛安排了宠物托运,托运到距离济木原始森林最近的机场,他买了一个木箱,垫了干草,大蜘蛛带着小蜘蛛全都爬了进去,箱子里密密麻麻得陆桐这种没有密集恐惧症的人都不想多看,大蜘蛛突然道,“少了一只。” 陆桐不知道大蜘蛛是怎么用意念数清楚它这几百个孩子的,不过他循着微弱的白色烟气找到了藏在进门桌上,仙人掌开的小花花蕊上的米粒小蜘蛛,小蜘蛛头上有一点红,陆桐用两指把它捉起来,要扔进木箱里里去,就听到嘤嘤嘤嘤几声。 大蜘蛛道,“它说很喜欢你,不想走,想留下来。”大蜘蛛问陆桐,“我们也是宠物品种,要不你养一下?” 陆桐黑脸,“敬谢不敏。”他把小蜘蛛扔进木箱,转身去拿了盖子,盖好再加固好,送去宠物托运公司。 结果等他回来,就看见一只头上有红点的小蜘蛛,趴着仙人掌上,看见他回来的时候,还动了动腿掉转了一下方向。 陆桐立刻打了宠物托运公司的电话,结果客服说他那个航班已经在十分钟前起飞了。 陆桐把那小蜘蛛拈在手里,“你这种大小也没法单独托运了。你给我听好了,我不养宠物,不想被我碾死就自己消失,去找个林子找棵树,自己呆着去。” 陆桐没再管那只头顶红点的小蜘蛛,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就看见在他杂货铺二楼靠门的墙角,织起了一张网,一张蜘蛛网。 但这又不是一张普通的蜘蛛网,上面还有字,一眼看过去,上面歪歪斜斜织着,“木同可女子”。 陆桐:…… 一扭头,陆桐就看见墙角地上有一团揉起来的纸团,展开来是几个墨水涂出来的字,写着“桐哥好”。 小蜘蛛不识字,这几个字显然是平日里都在装死当墨条的也墨的杰作,小蜘蛛依样画葫芦,照着织,可它控制不好字的结构,桐和好都拆得太开,哥字的上下结构也被拆得太开,织了上半截,下半截在蜘蛛网上就没有位置了。 陆桐又看了一遍,还真就是清清楚楚“木同可女子”几个字,他差点就被气笑了,蜘蛛网角落里的小蜘蛛大气不敢出地趴伏在那里,陆桐没再说什么让它消失的话,径自下了楼。 昨天半夜接近凌晨一点的时候,陆桐的淘宝店收到了一个订单,陆桐一早起来看见后就敲了那个卖家,“你什么情况?不是分手了吗?因爱生恨?” 那买家不是别人,正是卷毛哥,他发了一个大哭的表情,“自从那次在西川说了分手,我就怎么都联系不到她,就和人间蒸发了一样,你不是捉妖吗?你帮我把她捉回来。” 陆桐一愣,西川,蓝蟒,人形是年轻姑娘,不会这么巧吧。 陆桐问卷毛哥,“你女朋友……前女友带你去缚龙岗了?” “你怎么知道?还有,什么前女友,我又没同意分手。” 陆桐心想,果然还真就这么巧,他对卷毛哥道,“你不害怕了?” “不怕了。”卷毛哥絮絮叨叨和陆桐说了那天在缚龙岗遇到的情形,又道,“我现在是真不怕了,她的蓝蟒原型我都能搂着睡觉,可我不怕有毛用,她要和我分手,还彻底消失了。” 卷毛哥最近的微博都很丧,底下有他的朋友评论,说他现在连最喜欢的爬行动物也不养了。 聊天界面上,一串大哭表情后面,陆桐回他道,“你这单子我接不了,没这本事。”且不说他确实没法去捉一条了无行踪的蓝蟒,在陆桐看来,这对于卷毛哥这样的普通人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起码他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那蓝蟒一心要报仇,如果不和卷毛哥分开,会给他带来危险也不可知。 回复卷毛哥的这么会功夫,陆桐又收到了另一个老客户发来的消息。是那个买过子母符的义务打拐志愿者,他在问,“老板,我能定制一套子母符吗?你能不能帮我稍微改改,升级一下,派追踪用处。” “追踪?” “我在一个买家群里潜了好几个月了,终于约到接头人要去碰头了。” 陆桐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买家群?” 那边回道,“一个买卖儿童的交易群。” 第20章 打拐 陆桐花了一天时间,试了好几种贴纸,最后选了透明的静电贴作为子符的符底,吸附力强,又不会留下痕迹。 之前做的子母符,子符上的镇妖力非常微弱,主要是考虑到幼童身体,不能对身体产生影响,所以需要贴上一个小时才能生效。眼下不考虑副作用的话,大可以增加镇妖力的强度,达到即刻贴即刻生效的目的。 陆桐直接把几套升级后的子母符2.0版本按上一次的收货地址寄给了那个义务打拐志愿者杨奇。之前陆桐和杨奇说好试成功了会告诉他,杨奇说他手机淘宝的消息容易错过,但是QQ会24小时在线,于是两人互加了QQ,陆桐这会在QQ敲了他,告诉他东西已经寄出去了,并且和他说了用法。 “好!!”杨奇回道,“老板你太给力了,这次我一定要顺藤摸瓜,把大鱼钓出来。” “大鱼?” “那个交易群里的接头人不过就是一些小鱼小虾,会出来拐小孩买卖小孩的都是小鱼小虾,但据我长时间的观察,他们背后有一条非常完整的产业链,像我潜进去的这种交易群不知道有多少个,他们先是寻找有需要的买家,根据买家需求瞄准无辜的孩子,下手,到后续解决出生证明等一系列户口问题,彻底让这个孩子甚至从法律上都被抹去原先的痕迹,成为买家的‘亲生’孩子。” 杨奇说,我百分之百确认这背后一定有大鱼。 陆桐问他,“你怎么会做这个?” 那边过了好一会才回了消息过来,“一开始是因为身边有朋友的朋友遇到了这样的事,等越是接触越是了解就越是放不下了。 去年,我配合公安破了一起控制儿童行乞的案子,那些孩子,都是匹配失败没有找到买家的孩子,是人贩子眼中的滞销货,他们被打包卖给了一个专门控制妇女和儿童行乞的犯罪集团,被割断舌头烫哑喉咙,有的被斩下胳膊,有的被斩断腿,在人流量巨大的火车站、地下通道行乞,他们也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啊。 留下的照片直到现在我都不怎么敢再去看,不管是他们残废的肢体还是他们的生活环境,都太过触目惊心。我实在是放不下,我就想,不管我能做的事有多么有限,我都不会放弃。” 再次收到杨奇的消息已经是十多天后,因为正在处理一个订单,陆桐没有立刻看到杨奇的消息。这个订单来自一个十八线的女演员,叫做李唯,她说自己最近总是胸闷气短,还老闻到房间里有奇怪的气味,觉得她室友送给她的一盆蟹爪兰是花妖。 陆桐在她的房间里看了一圈,并没有任何妖气,蟹爪兰也就是普通的蟹爪兰,他对李唯道,“你这个情况,不需要找天师。而是需要上医院。至于奇怪的气味,香水味太浓了,好多种窜在一起,能不奇怪吗?” 李唯在陆桐进门的时候,就对这个天师过于出色的外表有些意外,陆桐在房间里各处查看的时候,就一直在找话问他,“你们干这行,应该挺赚钱的吧?” 陆桐道,“你在淘宝下的单,价格和销量都能看见,你自己不会算?” 李唯不相信陆桐只有淘宝店上这些生意,“像那些有钱人,要是遇上了妖,出个几十万几百万捉妖,很正常吧。” 陆桐也懒得多解释,这里本来也没妖,他就要离开,李唯还想和他加微信,这姑娘挺放得开,以前就为了抢角色向投资商自荐枕席过,她内心觉得天师应该是非常能接触到有权有钱的人物并且被他们奉为上宾的人,眼前这个又年轻又帅,她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到后来说话里已经有了挑逗的意味。 陆桐对她道,“抱歉。”不等李唯接话,他继续道,“我是弯的。” 陆桐用一句绝杀彻底打消了李唯的念头。出来没多久他就看到了杨奇的消息,对方发来的消息虽然是文字,都能察觉到他的激动心情。 “老板,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多亏了你的子母符2.0,我钓上大鱼了。” “我和你说过他们的反侦察能力很强,我听专门打拐的警察说曾经也有人试过一些科技手段,针孔摄像头、窃听器之类的,都没成功,这次成了。” “我找了警察一起,摸进了他们的据点。不仅抓到了几条大鱼,还解救了十多个还没有被卖出去或是还没交货的孩子。” “还有一些之前的记录,警察会根据那些信息去寻找被卖走的孩子。” 陆桐回他道,“干得好,英雄。” 杨奇发了一个握拳的表情,“全都多亏了你的子母符。” 陆桐回到南安市已经是晚上,他洗漱完钻进被窝,收到了齐让的微信,白天刚和人说自己是弯的,这会看到这个名字,心下会有点微妙。陆桐和齐让时不时会聊一些捉妖心得,更多的是齐让会发一些公众号文章的链接过来,他发的内容总是风马牛不相及,让人不太能理解,比如这会发过来的,就是一个文章链接,标题写着:深秋降临,八个鲜为人知的赏枫胜地,颜值在线还不贵,你还在等什么呢? 陆桐回了他一个晚安的表情,打字道,“洗洗睡吧,让哥。” 陆桐原本以为杨奇的打拐之路,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效,直到这天他难得心血来潮刷了刷微博,在卷毛哥的主页看了看,然后发现杨奇的微博上新发了一篇文章,陆桐点开来一看,才知道杨奇之前说被揪出来的几条大鱼,有一个人认了罪,另外两个却因为证据不足,被保释了。 认罪的那一个对所有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承认是自己在操控指挥下面的人手,认下了所有罪行,所有人都咬死另外两个只是碰巧出现在了那里,完全不知情。 杨奇这次是真的豁出去了,直接在文章里点了那几个人的姓名和表面上的身份。 文章里写道,“这种漏洞百出又可笑的理由,居然也可以被认可,我实在无法相信,这里面没有人为疏通的痕迹在。” “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摸到了这个拐卖集团的最高层人物,但眼下,种种迹象表明,这几个人,最多就是二把手,我有理由相信,这些人之上,还有一位手眼通天的人物,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他操控着这条庞大的黑色产业链条,他从来不露面,只需要远程指挥,他在明面上,可能还有一个光鲜亮丽的身份,一个用金钱堆砌出来的权势身份,让他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能以最小的损失,来化解。” “他们坐在豪车里,住在豪宅里,都不用亲自动手,在他们眼里,那些不是活生生的人,而只是货物,他们听不到孩子的哭声,看不到孩子的眼睛,不会有任何恻隐之心,更不会有任何罪恶感。” “但这样的人,居然还可以好好地活着,甚至活得比谁都要滋润。” “我不会放弃,我把话放在这里,我信天理昭彰,我信铁证如山,我绝不会罢休。” 结果他才看完,文章就被屏蔽删除了,距离发出来也就过去了半天。 因为这篇文章,杨奇的微博粉丝蹭蹭蹭在往上涨,但他没有再发新的消息,也没有回评论,陆桐在QQ敲他,这个说自己24小时在线的人,到第二天都没有回。 第21章 祭奠 杨奇的社交软件全都处于失联状态,陆桐再次打开了那篇显示已经不存在的文章,皱眉半晌,总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墙角高处,小蜘蛛终于完整织出了“桐哥好”三个字,它每天晚上都睡在门口桌上那盆仙人掌合拢起来的花苞里。如果有人仔细观察过,就会发现这盆仙人掌的花期长到不正常,一年四季,昼开夜合拢,完全不是一盆正常的花。 地上总是散落着一些有墨水字迹的纸,能看到米粒大小的小蜘蛛在上面顺着字迹爬了一遍两遍,也墨闲得发慌,在教小蜘蛛认字,不过它倒是很注意隐藏行踪,怕陆桐把它关进那个充斥着大妖气息的塔,活动的时候没被陆桐撞见过。 已经是第三天上午了,依然联系不上杨奇,陆桐翻出那个快递地址,买了去东海省同江市的车票。 地址上的小区位于同江市的城乡结合部,陆桐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按着指示牌走向17号楼,旁边一个散步的大婶遇上了熟人,正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聊天,“……今天小区吹了一天丧乐,你知道是哪栋楼里在办事噢?” “17栋在办白事,白发人送黑发人,惨啊。” “啊?年纪轻呢?” “轻着呢,好像还不到三十岁,挺精神一个大小伙,哎。” “怎么年纪轻轻就走了?是生病生的吧?” “说是出车祸,被酒驾的卡车撞了。” “夭寿噢,酒驾真真害人……” 不详的预感几乎已经化成了实质,陆桐加快了步子,17号楼因为在办事,平时需要刷卡进出的楼道门被东西给卡住了没有关,陆桐走进电梯,看见上面贴着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的条子,他按下了快递地址上的楼层,18楼。 傍晚,丧乐队已经停了,但1801的大门没有关,有吊唁的人离开,屋里很多人走动,进出的人有点多,还有不可抑制的哭声,和旁边安抚的劝说声。 遗照里的男人在笑,周围的人在哭,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正在和旁边几个来吊唁的亲友愤慨地谈话,“……监控里能看到,就突然冲出来一辆卡车冲着堂哥就轧上去……我们都觉得蹊跷啊……当然报警了啊,可那司机验出来就是酒驾,说是油门当刹车踩了……” 姑娘说了好半天,一回头,发现摆着堂哥遗照的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多白色的纸花,就是用餐巾纸折的那种,“这是谁放的?” 有人回答她,“一个年轻的男人,进来放了朵花就走了,是不是你堂哥朋友之类的。” 姑娘伸出手,指尖刚碰到那朵花的时候,突然那花就散了,化成粉末,他们看不见,不止粉末,有无数金茫环绕,散在空中,但就是那些粉末,也让所有人震惊不已,旁边哭到停不下来的中年女人扑过来抱住了遗照,“这是神仙显灵,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我儿是被人害死,被人害死的啊……” 姑娘追出去,只看见了正缓缓关上的电梯门,和电梯中一晃而过的一道身影。 陆桐走在路灯下,很长时间,他都面无表情,在机械地走路,然后进了一家网咖,包了通宵,在网上花钱找了一个人,发过去一个QQ号,“把这个号盗过来,马上。” 对面收到支付宝的转账,没多久就把破解的密码发了过来,陆桐登上了那个QQ号,一眼就能看到QQ签名写着: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消息记录里还能看到一条你已被踢出“圆梦之家”QQ群的记录,说不出的讽刺,陆桐一条条翻着聊天记录,三天前,那个时候杨奇应该还没有被踢出群,有一人从群里私聊了他,是一条威胁他不收手就要买他命的消息。 杨奇似乎并没有太把这个威胁当真,他回复了一句,“这是法制社会,不是你们可以无法无天的地方。我不会收手,你们等着一起坐牢吧。” 陆桐放在鼠标上的右手握紧又松开,同样的动作重复了好几次,然后他继续翻着聊天记录。 杨奇在QQ里给人单发过那篇点了人名身份现在已经全网都找不到的文章的完整版,陆桐把里面的内容全都下到了自己手机里,这个人还有未读消息发过来,“文章已经被屏蔽了,你自己小心点。” “妈的,老子真想脱了这件制服不干了。” 最新的消息发自半小时前,“你怎么不回我?电话也关机,人呢?” “我请假了,明天来找你。” 陆桐在那家网咖坐了好几个小时,手机上有好多未读微信,最上面是被他置顶的齐让的消息,小圆点显示足有10多条,他点开来,回道,“刚才没看到。” 对面居然也还没睡,秒回复道,“这个点你怎么没睡还在夜间活动,我看你今天微信运动的步数都两万多了,是有订单,在捉妖?” “没有。” 远在环州市,因为等消息还没睡的大师兄敏感地觉得手机对面的人情绪不太对,但接下去任他发什么,陆桐都没有回,更别说接电话,再后来,他甚至关机了。 齐让坐不住了,他从床上跳起来跑到隔壁敲了段晔的门,门打开,穿着老气睡衣的段晔稀里糊涂来开了门,眼睛还眯缝着没有睁开,齐让道,“明天帮我和师傅说一声,十万火急,我去趟南安市。” 随着齐让离开的脚步声,段晔终于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什么?南安市?有十万火急你用得着大半夜就走?” 零点前,陆桐起身离开了那家网咖,收银台前的小哥喊道,“诶,客人你不是包通宵了?” 陆桐走出去叫了辆出租车,报了一个地址,司机惊讶道,“出市了,这打票加上过路费可奔着上千去了。” “走吧。” 出租车走在高速上,广播里放着夜间音乐节目,轻柔的背景音乐中主播正在讲心灵鸡汤。 陆桐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老陆还没死时,在他耳边念叨过的话,“守心守心,守的是什么?守得是原则,守得是那条永远也不准迈过去的线。 哪怕再罪孽深重十恶不赦的人,也不该由你来做这个裁决做这个刽子手,你不是什么替天行道的侠客,你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天师。 阿桐,记住我说的话,永远都不要迈出那一步。有了第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无数次。迈出去,你会刹不住手的。 你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你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整个天师界会与你为敌,你会成为这个法治社会反社会的异类,那些血债,不会算在妖的身上,而是背后你这个驭使者的身上。” “你越过那条线,等着你的,是四面楚歌,万劫不复。” 司机的声音打断了陆桐一遍遍重复的回忆,“到了。” 这里在下雨,司机特地帮他停到了一家便利店门口,陆桐进了买了把伞,踩着地面上的积水,一步步,走向了不远处的小区。 现在是凌晨两点,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深秋的雨夜已经很冷,陆桐打着伞站在小区外的围墙下,雨水一遍遍从伞面上刷过,陆桐摊开了右掌。 金色的小塔在雨夜中发散着一圈圈的光晕,第五层的光点亮了一亮,梦魇出现在了他的手边,灰色的气团漂浮在半空中,身上缠满了金色的锁链。 大雨一层层刷下来,陆桐收起了小塔,右拳握紧又松开,手在梦魇旁一挥,“去吧。” 第22章 跨年 陆照生曾说过,了解妖物的特点是驭妖术的基础,而在所有妖物之中,有那么几种妖物比较特别,其中一种,就是魇。 魇的本体,是情绪,仇恨、恐惧、怨气、恶念,庞大的负面情绪积累在机缘巧合之下化为魇,梦中杀人,又称梦魇。 所以有很多天师将梦魇归类于魔,而非妖,或者称之为魔属性妖物,因为本质凶残,被发现的梦魇,基本都是危险程度很高妖气浓到仿佛能滴出血来的大妖。 梦魇可以控制人的梦境,驭妖之时,这种操控会转到陆桐身上,控制人的梦境,要生要死,全在一念之间。 梦境折射现实,最重要的是,还能看见记忆片段。 街边围墙之下,陆桐在伞下看了眼天边渐渐露出的鱼肚白,雨越来越小,路上有骑着三轮车的流动早点摊贩经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是一个高端住宅区,只有独栋别墅和洋房,平时里都是车进车出,很少看到这样打着伞但仍然半身湿透模样狼狈的人。 透过梦魇,无数记忆在陆桐的脑海中一帧帧放过,因为哭闹不止怕惹来交警注意被半路“解决”的婴孩,一个又一个作为性|服务工作者被推向衣冠禽兽的年幼女孩,被关在铁笼中集体断舌烧喉的孩子…还有,几个隐藏在后面没有暴露过的人物。 雨过天晴,陆桐收起伞的时候,或许是因为熬夜,或许是因为其他,他看向晨曦的眼睛是血红色的,他自言自语一般,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吃了吧。” 陆桐突然就明白了陆照生那句“你会刹不住手”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除妖、捍道,却杀不尽人间恶魔。 陆桐回到南安市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的晚上,夜露深重,大门紧闭的杂货铺前坐着一个合着眼的人,陆桐压下内心的惊讶走上前推了那人的肩膀一下,手指擦过他略有了胡茬的下巴,有点扎手还有点凉,“你怎么会在这里?” 齐让抬起头来,他的视线落在陆桐脸上,停顿了好几秒钟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拿手按了按有些发酸的眼睛,“来找你,你手机关机了。” 陆桐道,“手机没电了,没带充电器。”他一边开门一边道,“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齐让跟在他身后走进了杂货铺,一进门就能察觉到门边的桌上有两股重叠在一起的妖气,之前在门外并没有能发现,也不知道是因为妖气过于微弱连屋宅都无法穿透,还是因为陆桐在房间里动了手脚,不过齐让并没有多问,而是回道,“我买过你的镇妖符,寄件地址就在这个小商品市场一带,我看见这个铺名,猜应该是这里。” 陆桐打开灯,在仙人掌花苞里睡觉的小蜘蛛爬了出来,发现旁边居然有陌生人,就又缩了回去。 齐让能感觉到陆桐的情绪并不好,不管是他的表情还是口气,而且两人来回讲了这么好几句话,他居然一个让哥都没喊,就能说明不少问题了。 于是齐让提议道,“去吃宵夜吗?我看见前面菜市场门口有大排档烧烤。” 陆桐刚把背包放下,突然回头,问齐让,“你喝酒吗?” “你想喝的话。” “我拿个充电宝…好了,走。” 菜市场前面的大排档号称刮风下雨严寒酷暑都不歇业,即便现在已经十二月,这一带依然热火朝天。齐让和陆桐随便挑了一家,找了一张靠街的桌子坐下,点了一扎啤酒和几十串烤串,陆桐坐下来后一直没停嘴,扬声喊老板,“再来三十串。” 齐让比他吃的少一些,但两个大男人的战斗力,桌上还是很快堆起了细竹签。左后方的一桌突然就传来了很大声的起哄,一个大衣下面还穿着短裙的姑娘被朋友推出来,在起哄下走了过来,走到齐让旁边,问他能不能加一下微信。 齐让道,“我没有微信。” 陆桐抬起头来歪着一边眉毛,看着他睁眼说瞎话,姑娘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便转头问旁边看起来更好说话的陆桐,陆桐二话不说,一摸手机打开来摊在桌上,姑娘一看,屏幕上正是一个二维码,心下暗喜,结果一扫,直接跳转到了淘宝。 姑娘一脸懵逼,“淘宝?” 陆桐道,“欢迎关注,随时下单。” 姑娘带着饱受打击的表情回到了自己朋友那边,陆桐转头对齐让道,“没有微信?” “……因人而异。” 陆桐哼笑了一下,这会提到了微信,于是他打开了和齐让的聊天界面,开始翻那些稀奇古怪的文章链接,“正好,一直想问你,解释一下这些谜一样的链接。” 陆桐点开右上角的查找聊天内容,点开链接随手选了一条打开,是一个关于邻市欢乐园将举办大型跨年灯会以及烟火秀的宣传广告,结尾还有抽奖。 齐让顿了顿,举起手里的啤酒罐,陆桐顺势和他碰了碰,齐让道,“意思就是……约吗?” 啤酒的度数很低,陆桐倒是还没有喝醉,但酒精还是让他有些飘乎乎晕陶陶的,他嘴角扯了一下,“准奏。” 两人在大排档干掉了几扎啤酒,陆桐已经记不清两人是怎么回去的,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他们都歪倒在杂货铺里的纸箱上,陆桐按了按头,只隐约记得昨晚他们似乎约了要去邻市跨年。 齐让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啪叽一下从纸箱上摔了下来,一条长腿还勾在上面,从兜里摸了手机出来,含糊不清地喂了一声。 “什么剧组?……哪里?……再说一遍哪里?……没有,我可以去……吴漪然?没听过……知道了。” 齐让拿手搓着脸站起来,对陆桐道,“桐哥,我们换个地方跨年如何?” “说。” “梧州市,唐城影视基地。”齐让突然问道,“你,去过那里吗?” “小时候好像去过,记不太清了。”陆桐一直在按他因为昨夜饮酒过度有些发胀的脑袋,没有注意到齐让略有些复杂的眼神,“我听你讲电话,你是要去捉妖吧?” 齐让点头,“一个古装戏剧组,遇到点事可能涉及妖物,寻到了门派里,师傅觉得我在南安市离那更近,便喊我去处理了。我来查查是什么剧组,说女主角叫吴漪然,涟漪的漪。” 陆桐突然道,“我知道,《妖行盛唐》,一部查案捉妖并行披着悬疑皮的多角恋爱情剧。” 齐让有些惊讶,陆桐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奇怪的吗?当红女神的新剧,都宣传很久了,你这种毫不了解的男人才比较奇怪吧。” “女……神?” 又来了,那种直弯难明的气息,齐让一个头两个大,实在摸不准之前约跨年陆桐到底是有没有get到自己的点,还是他觉得朋友一场,一起跨个年,回来依然是根正苗红兄弟情。 陆桐道,“你去办正事我就不去凑热闹跨年了,你记得帮我要个签名。” 齐让熟门熟路地打开了淘宝,下单,陆桐看着新收到的订单对他很无语,“节操啊让哥,堂堂茫山派大师兄,捉妖还要外包,你对得起你的天师证吗?” “这种拍妖幻剧情的剧组,谁知道会遇上什么事,请伸出援助之手吧桐哥。” 于是陆桐在杂货铺都没呆满十二个小时就又出门了,走之前他去给牛季的防身小背心重新上了道防御,和齐让走出了小商品市场,锁上的杂货铺里,小蜘蛛蔫蔫地看着玻璃外,陆桐一走就跑出来的也墨安慰它道,“没事,下次再织给他看你新学的字。” 高铁上,陆桐一上车就全神贯注盯着手机在看什么东西,齐让扫到了一下标题,像是新闻,能看到东海省,大案之类的字眼。 陆桐确实在看新闻,东海省出了大案,连着两个晚上,有五个人接连死在了睡梦中,死状并不好看,都在梦中自残,死因极其诡异。 除了中规中矩的新闻,也有小道消息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门道,有匿名人士透露,这其中两个人,前阵子被网上一个微博粉丝快破百万的志愿打拐人士点过名,说他们是拐卖集团的幕后黑手,而在查案过程中,发现另外的三名死者和这两个人平时也有接触,不过都是明面上的正常生意接触。 这个匿名人士被怀疑是公安系统内的警察,有很多人追着问真相,不过他后面没有再发表其他言论。 倒是有人@奇奇虾,就是那个志愿打拐人士,发了一则讣告,说是奇奇虾现实中的堂妹,专门告知粉丝和网上关心奇奇虾的人,奇奇虾已经在上周遭遇车祸,不幸去世。 这个@奇奇虾的消息几天前就发了,只是没怎么被人看过,直到今天伴随着大案的新闻发酵倒是不断被人转发,也被奇奇虾原来的微博粉丝顺着爬了过来,底下哀嚎一片,已经有阴谋论者脑补了一出跌宕起伏的暗黑大戏。 齐让看他看得专注,已经在旁边闭目养神,陆桐没有再多翻相关的内容,他的手机淘宝收到了一条让他有些意外的消息,来自曾经问能不能找到好几年前被拐的孩子,那个丢了儿子的父亲。 “老板,我来和你说一个好消息,我找回我儿子了!” “多亏了奇哥,是他这次捣破的据点,根据里面的买卖记录和路线,我把孩子找回来了!” “可惜不能亲口告诉他了……” “我儿子现在瘦的有点脱形了,要不是有胎记我都认不出来,刚找到的时候完全不记得我了,认生,现在已经肯让我抱了,就是胆小的不得了,话也不会说,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有机会,从头开始,给他所有的爱,陪他长大。” “对了,我给他改名改姓了,以后就姓杨了,给奇哥传宗接代,我给奇哥爸妈养老。” 陆桐还在打字,对面倒是连续发了很多消息过来。 “我看到那个大案了,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对我来说,大快人心。” “我看网上已经有人怀疑这个案子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不知道警察会不会按这个思路去查,希望做的人已经把痕迹抹干净了。” “最后套句网上现在流行的话,老板,瑞斯拜。” 第23章 唐城 《妖行盛唐》这个大热IP当初传出要拍电视剧的消息时,就曾在网络上引起过一片腥风血雨,最后的选角显然不可能合所有人的意,就拿吴漪然饰演的女主角宫无雪来说,原作中其表面上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大小姐,其实背地里却是一个天师。 宫无雪的双面身份一直到剧情发展到后半段才揭开,大小姐身份时是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一戴上面具就是英姿飒爽的捉妖天师,形象变换,很是考验演技,所以有不少原著粉都觉得吴漪然这样的花瓶型女演员会毁了女主角。 整本书的故事发生在盛唐时期的长安城内,随着剧情发展,感情线也越发复杂,人人恋、人妖恋、妖妖恋多角纠缠。 这本书当年因为热度高,天师界也有人拜读过,原作者虽然不是天师,但肯定认得天师,充分了解过天师捉妖的特点,以及盛唐时期的天师界历史,在如今的大背景之下,绝大部分观众把它当成一部虚假的玄幻剧,但其实从天师设定到历史内容,真假掺半,并不全是假的。 梧州唐城,是影视基地也是旅游景点,最近在这里拍摄的剧组除了《妖行盛唐》,还有一部小制作电影和一部穿越题材的网剧。整座唐城从外观上来看就是绵延的古城墙,里面有巍峨宫殿,还有山林间的亭台楼阁,四方交错的仿古街道,常年驻扎在这里的群演都穿着古装,来来去去,又有穿着正常服饰的游客穿行其中,会让人产生时空重叠的错觉。 整座唐城内甚至还有专门的流通货币,背后刻有“唐城”字样的开元通宝。 联系上茫山派的是吴漪然的经纪人陈梅,进了唐城后,齐让给陈梅打了个电话,她出来将两人带进了剧组。 吴漪然正在拍一段吊在威亚上的捉妖戏,她此刻饰演的身份是被人称为夜樱的硬核天师,穿着深色夜行衣蒙着面吊在半空,背景都是绿幕,妖是后期电脑合成的,所以吴漪然此刻正在对着空气演戏,用力全靠脑补。 吴漪然拍的这场戏,戏中对付的妖是一头猪妖,这猪妖是整部剧中出场戏份比较多贯穿时间比较长的一只妖,又叫美人彘,它有几十张美人皮,时不时换一张,除了最后被揭下美人皮的时候,之前每次出场都是千娇百媚的美人模样,有男有女,其实人皮之下,是一只猪妖。 陈梅把齐让和陆桐带进了吴漪然的化妆间,分别给了两人一张工作证,“因为目前还不清楚具体情况,暂时不希望引来媒体,所以想请两位不要暴露天师的身份,暂时假装是场务。我有知会过导演,钱导其实并不相信这个,不过他也是这个意思,不希望引来媒体。” 齐让和陆桐接过了工作证,齐让问陈梅道,“先说一下吧,具体什么情形,让你怀疑剧组有妖。” 陈梅也没绕圈子,直接道,“蹊跷大概是两周前开始的,剧组里各个化妆间都在丢化妆品,什么口红眉膏眼影,天天丢。 我们就在化妆间里安了摄像头,结果什么都没发现,化妆品还是照样丢,从监控记录里看,并没有人去拿,化妆品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可能上一秒这支口红还在桌上,下一秒就没有了。一直到慢放到最慢速度时,才能看到有一点点模糊不清的影子一晃而过。 如果光是这样,我也不至于兜兜转转找到贵派,来请二位。是因为几天前,漪然的化妆间里,出现了一大摊血迹。喏,就在那个位置,非常多的血,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血,基本就已经失血过多而死的那种多。 像漪然和几个主演,都有自己单独的化妆间,其他演员就是混用的,出事后我们也排查过整个剧组,所有人都在,并没有什么异常。 你们也知道,这部剧拍的是捉妖题材,圈内有个说法,拍这种题材的,开机前要先请人来镇镇场,否则容易撞妖。可是钱导他不信这个,自然也没有请过人。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撞了,所以要请二位来掌掌眼,也顺便镇镇场。” 了解完大概的情况,陈梅就去忙了,齐让和陆桐在剧组转了一圈,没发现妖气,倒是差点被其他场务误以为是来搭戏的明星。 齐让道,“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 除了拍戏用的仿古街道,唐城里还有一条出名的唐街,街上店铺都是正儿八经营业的店面,吃食店有不少,卖衣服卖手工制品卖纪念品的,还有拍古装照的影楼,店招幌子都做得充满古意,里面的人也全都穿着古装。 齐让和陆桐走到了一家人流量最大的老面店前面,骨头汤的鲜味已经从里头飘了出来,齐让看陆桐的眼神也已经飘了过去,问他道,“饿?” 陆桐问他,“吃?” 于是两人走进去,一张张八仙桌都坐得挺满了,两个人得要拼桌。面只分汤面拌面,浇头都在靠墙两大排一个个宽口竹筒里,有个穿着长衫的小伙站在那里,一碟碟给人打,还给人介绍,说这里的汤底都是买每天现杀的猪肉,用带骨髓的大骨,凌晨就开始熬制。 齐让和陆桐在一张八仙桌上坐下,正好旁边两个人吃完离开了,等他们的汤面上桌,同一桌上拼桌的已经换成了两个年轻的女孩子。 陆桐喝了口面汤,再一吃浇头,焖肉酥烂半化,大肠糯香嚼劲,普普通通的雪菜肉丝就更让人食欲大增。惊讶道,“诶,真的不错,难怪生意这么好,我还以为景点的饭店味道都差强人意。” 给旁边桌端面来的服务员听见陆桐的夸赞,接口道,“那是,我们掌勺师傅那手艺,不光光是这一手汤底,做菜也是没得说,外头的五星级酒店都来挖过他,可他不愿意去,就喜欢待在唐城里。” 面的分量很足,齐让和陆桐点的浇头又多,一顿下来腹中倒也有了饱胀感,两人先前吃的时候在商量下午从哪里下手,上网搜了一张唐城的平面图。 刚搜完,就听到旁边拼桌的一个女孩忍不住问道,“你们,也是剧组的演员吗?是哪个剧组的啊?” 陆桐把工作证掏了出来,特别记得这次客户他客户的诉求,都没有宣传自己的淘宝店,“我们是妖行大唐剧组的场务。” 女孩看见傻愣愣了一会,和旁边朋友窃窃私语了两句,齐让和陆桐吃完面离开,没发现刚才女孩趁两人不注意偷偷拍了张照,还发了微博,带了妖行盛唐的tag。 #妖行盛唐#唐城探班荣荣,在面馆遇到两个极品帅哥,据我近距离观察,纯素颜,颜值超能打。还以为是哪家新出的偶像明星,鼓起勇气搭讪,结果发现居然是《妖行》剧组的场务!场务!如此暴殄天物真的好吗?@妖行盛唐official@从栖影视 女孩微博里提到的荣荣全名荣格,是妖行盛唐的男二,女孩是个奔波在前线的资深妈粉,自己的微博粉丝也不少,她这么一@,再加上有图有真相,本身这些网络战斗力强盛的活跃粉丝群体中舔颜的又不少,还真引来了一小波热度。 于是下午钱导接到一个电话,黑着脸把陈梅找来,把手机上的照片戳到她面前,没好气道,“说了一定要低调、隐蔽,你看看你找的这都是什么天师?就不能找个正常点的,邋里邋遢不修边幅胡子比头发长的那种?” 陈梅:…… 作者有话要说:我打个假条,最近上班太忙了,因为爸爸被嫌弃彻底成了摆设,回来又要无缝衔接开启带娃模式。 不是彻底请假,就可能隔日更这样,来得及就加更。 抱拳 第24章 美人彘 齐让和陆桐并不知道一张被偷拍的照片惹得钱导差点不允许陈梅找天师呆在剧组里,并且划重点,“是不允许这种会招蜂引蝶的天师,万一看了微博的粉丝都来围观,事情被发现被捅出去影响了拍摄谁来负责?” 陈梅考虑到吴漪然的人身安全和星途自然不肯妥协,好说歹说,总算安抚住了钱导。 此时齐让和陆桐正在唐城内依山而建的一座仿皇家园林内,牌坊上写着芙蓉园几个大字,整座园子以湖为中心,湖边都是光秃秃的柳树,岸边楼塔亭台,在从湖边上延伸出来的一座露天水台上,只要天好,每天定时会有歌舞表演,上午一场,下午一场,晚上在灯光下再一场。 不过最近露天水台一带被那个网剧剧组占用了,正在拍戏。那是个穿越剧,露天水台上拍摄的是女主角穿回古代后稀里糊涂被拉入了一场花魁大选,在一轮轮比试后靠着后世的歌舞夺人眼球拔得头筹的戏码,有很多做陪衬的女群演。 唐城的三个剧组都是古装戏,服装的年代感也都是唐风,有不少群演都会在不同的剧组串戏,就有下戏的女群演都没换服装,直接离开了拍摄现场。 一个穿着翠绿色裙子的女人走过陆桐身边,又走远,陆桐突然看着她的背影道,“我们上午是不是在《妖行》剧组也见过这个女群演?” 完全认不出来的齐让扭头瞥了陆桐一眼,陆桐觉得他眼神话中有话,“干嘛?” “说真的,那一个个穿古装的女群演走过去,我完全分不出区别。” 陆桐从手机里掏出几张照片来,都是粗糙干裂的灰绿色外皮,模样特别丑的妖怪,乍眼一看上去,根本就是复制粘帖的一样,没有任何区别。陆桐问齐让,“那你觉得这些有区别吗?” 齐让看了一眼就道,“当然,三只拟兽化的树妖,每只都长得不一样,很明显啊。” 陆桐特别一言难尽地看着齐让,“让哥,不是我说你,长相差那么多的妹子你说都一个样,三胞胎树妖你倒能分得一清二楚,就你这个……眼神,基本也就告别女朋友了。” 齐让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除了在派出所被你扣帽子扣上来的那个,确实基本是告别了。” 齐让这话暗含的意思已经算是有点露骨了,陆桐其实隐隐约约能察觉到一些,他也觉得齐让同样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自己这边的信号,但正因为是隐隐约约不能确定,谁都不想太早去撕破。 更何况对于陆桐来说,有很多事,他都只能咽在自己的肚子里,对方是个普通人还好,偏又是个同行,是个天师,所以就算对方再对他的胃口,就算对方和他性向一致,他要考虑的问题都不仅仅是自己的感情那么简单。 驭妖派系在天师界就如一根反骨,不说那些利用半吊子三脚猫的驭妖术造妖术为非作歹的天师界败类,就算是真正的驭妖派系正宗,在其他天师眼里,都是太过于危险的存在,是命中注定的反派。 相处的越多,就越有可能被齐让发现蹊跷,那么到时候陆桐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两人离开芙蓉园后,又走了一些游客比较密集的地方。唐城内部有不少古城墙围起来的城门,还有兵丁打扮的工作人员站在城门口,城墙下面摆着几台用木头罩子罩起来的机器,陆桐正在念着上面的字,“扫码换铜钱,唐城古钱币可在指定店铺内消费。” 屏幕是一张唐城平面图,标注出来了指定店铺的位置、店铺名。 陆桐扫码换了十枚唐城出品的开元通宝,在手里拿了一枚掂了掂,“这倒是可以做个符底,就是没有五帝钱的帝威加成。” 齐让在陆桐抛起一枚铜钱的时候,手一捞,把那枚铜钱拿到了自己手里,捏在两指之间,陆桐对他道,“怎么?你不是一向不喜欢用镇妖符?” “你以前来过唐城吗?” 陆桐奇怪道,“你怎么又问我这个问题?” 齐让追问道,“那你来过吗?” 陆桐道,“那也肯定是好多年以前了,我跑过的地方什么犄角旮旯都有,我哪能都记得,唐城…“他沉吟了一会,突然哦了一声,“唐城…开元通宝…这些铜钱…我想起来了,对,这些铜钱,以前不是扫码,是人工收钱换的。” 陆桐用神奇的眼神看向齐让,“对,我来过唐城,所以你为什么比我还清楚?” 齐让不答反问,“你就只记得来过唐城,不记得其他了?” 陆桐道,“还有什么?不记得了。” 齐让叹了口气,陆桐从背后推了他一下,“怪里怪气的。走,我看可以用铜钱消费的店里有冷饮店,大冬天请你吃雪糕。” 两人在唐城四处查探了一圈,白日里的妖行剧组看起来一切正常,起码表面是一片太平,所以两人都一致觉得等到晚上再来观察,免得两人一直呆在剧组转悠反而打草惊蛇。 天色彻底变暗后齐让和陆桐回到了妖行盛唐剧组,这部剧有很多夜间戏,所以经常都要拍到半夜甚至是凌晨,今天晚上拍的主要是男二荣格的几场夜间戏。 荣格演的男二是长安城里的贵公子骆君羡,父亲位高权重,女主宫无雪原本和他有婚约,不过因为宫无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两人只是见过面但基本从未有过什么交流。 骆君羡在一次遇妖后阴差阳错被蒙着面具的天师夜樱所救,然后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这个气质特别的女子,于是想尽办法和宫无雪退婚,等发现宫无雪真正身份的时候,佳人早已被自己亲手推开投入他人怀抱,原著中骆君羡因此在中后期黑化又在最后的结局悔悟,给了一个老套的大团圆结局。 现在拍的这场戏是骆君羡第一次遇妖的一幕,这妖正是和上午齐让和陆桐刚来时吴漪然吊威亚拍的那场戏里一样的猪妖,也就是美人彘。不过上午的戏份中猪妖都应该是原形,会后期合成,打斗镜头吴漪然都是独自拍摄完成。 这段剧情中,骆君羡参加了一场酒宴,被主人赠了一名美婢,热情难却将这名美婢带回了府中,却不想,半路美婢退去美人皮,显现出了原型。现在拍的就是后面带美婢回府的夜路这场戏。 齐让和陆桐也在围观拍摄,陆桐小声对齐让道,“看,我就说是同一个人。” 陆桐凑近了过来窃窃私语,呼吸喷在齐让脖子里侧,让他有些受不了,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 饰演美婢的正是是网剧剧组的那个女群演,她在《妖行》剧组倒是一个有正面镜头和几句台词的群演,是美人彘披着的其中一张美人皮。 等她几句台词说完,这个镜头就算是结束了,接下来猪妖脱下美人皮显出原形就是后期特效合成的事了。钱导喊了卡,就在摄影这一镜将要收工还没关的瞬间,那个女群演整个人就像橡皮做的一样,突然软下去往地上一摊。 黑夜之中,灯光都打在这个位置,就看见刚才还活生生的女群演突然就成了一张人皮,一只生有獠牙野猪模样的生物在人皮下钻了出来。 “啊——”离得最近的荣格率先发出了尖叫声,然后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摄像机各种道具砸落地地声音,灯光也被踩灭了开关,只有一些不太亮的远灯还亮着。 现场实在太混乱,人各种乱跑乱叫,齐让被旁边乱蹿的剧组人员冲过来阻了路,一个耽搁就已经错过了最佳出手时间,陆桐反应极地快在人皮落地的时候就边跑边打出了镇妖符,但光线问题只打到了猪妖的脚,等两人跑过去时,那猪妖已经不见了。 齐让和陆桐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没有妖气。” 陆桐道,“所以白天我们也没有发现异常。” “是的,看来它身上有可以掩盖妖气的东西存在。” 两人还在说话,后面已经乱糟糟成一团,陈梅发现在保姆车里休息的吴漪然也过来了,“漪然你怎么来了?” “我听见很大动静,过来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陈梅和她说了刚才发生的惊魂一幕,等钱导脸色发青地回过神来,严辞要求在场所有人保密,不得向外泄露今晚发生的事,再等收拾好现场后,都已经快十二点了。今晚也不可能再进行什么拍摄了。 钱导对齐让和陆桐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尽快给我解决这个事,这事要是传出去,这戏就别想拍了,投资商知道了都得撤资。” 陈梅送吴漪然去休息后也折了回来,问道,“两位不去找这个妖怪吗?” 陆桐突然道,“美人彘。” 钱导挤着眉头,“你是说戏里的美人彘?” “不,我说戏外。”披着美人皮的猪妖,这可真是虚虚实实书中戏,假的变成真的了。 齐让道,“那张人皮,未必是它唯一的人皮,它突然消失,也未必是离开了剧组。” 陈梅和钱导突然都觉得鸡皮疙瘩从脚底爬了上来,“你,你是说,它可能披着其他人皮,还混在剧组里?” 齐让道,“很有可能。” 半夜三更,陈梅一想起来自己随时有可能面对的不是真的人,而是人皮下一只猪妖,就觉得毛骨悚然,声音都有些颤栗,“这也太吓人了,你们一定要尽快把猪妖抓了,不然真是想想都能搓一地鸡皮疙瘩。我去陪漪然了,她刚才也吓得不轻,今天下午本来就不舒服,别吓出个好歹来。” 陈梅离开后,陆桐突然问钱导,“吴漪然下午没有拍戏?都自己在保姆车里?” 钱导回忆了下,道,“拍了几场,都是吊威亚的高空戏,后来她不太舒服,下午正好我也要拍其他人的戏,大概两点就让她下戏休息了。” “她经纪人和她在一起吗?” “那倒没有,今天下午遇到点……舆论方面的问题,她经纪人一直在我这里……讨论事情。” 钱导离开后,齐让问陆桐,“你觉得这也是一张人皮?” 陆桐道,“三点不到我们在芙蓉园遇到过美人彘,而当时吴漪然一个人在保姆车休息,没人看见她。美人彘的皮都是美人皮,而这是这里最美的一张。” 第25章 金钟 陈梅敲了敲保姆车的车门,“漪然。” 移动车门从里面自动打开,吴漪然探出头喊了声“梅姐。” 陈梅觉得吴漪然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有种不太自然的僵白感,内心觉得她肯定是被吓到了,问她道,“你怎么样?” 不等吴漪然回答,陈梅叹气道,“我知道你素来胆小,尤其害怕这种鬼怪之事,所以上次化妆间流血事件,怕影响你的拍摄,我也没告诉你。” 吴漪然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流血事件啊……” 陈梅道,“是啊,你的专用化妆间里无端端出现了大摊的血迹,要不是今晚出了这样的事,我本来也没打算和你说。这个剧组发生的一些事都太蹊跷,所以我和公司方面商量后决定去请来了天师,一来查探一下流血事件,二来也是想保护你的安全。” 吴漪然直勾勾看着陈梅,“是你去,请来了,天师?” 吴漪然的反应太过于奇怪,陈梅不解道,“你怎么了?” 吴漪然是陈梅一手带出来的艺人,陈梅自觉对她再熟悉不过,在剧组的时候陈梅也基本都跟在吴漪然身边,她最近并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所以即便刚才在拍摄现场听齐让说剧组里的人有可能是披着人皮的猪妖,陈梅也压根没往吴漪然身上去想。 吴漪然突然就笑了,“你请来了天师。梅姐,你可真是我的好梅姐。”吴漪然这话说的阴阳怪气,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受车顶限制,只能半弯着腰,陈梅看着吴漪然用略有些拐脚的姿势逼近自己,但又很快退了回去,坐回了座位上,“真是谢谢梅姐了。” 陈梅还在疑惑不解,就听见车门被人敲了敲,按下开门的按钮,陈梅发现外面是那两个天师,“两位这是?” 陆桐递过来一本小本子,“我很喜欢吴女神,想问她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陈梅看不见,那本本子扉页上写着的一个金色“显”字,整个字如有金色流光在晃动。 吴漪然笑了一下,“当然。”她接过本子从化妆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签字笔,在本子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还给陆桐,“好了。” 陆桐看吴漪然安全无恙地接过本子签名,眼中也有一闪而过的诧异,他接过本子,“那,打扰了。” 陆桐和齐让离开了保姆车停车的地方,陆桐边走边道,“她对‘显’字符没有任何反应,所以是我猜错了?” 两人连夜在剧组地毯式地排除了基本上当时在场所有人的嫌疑,天微微亮的时候,工作狂钱导已经重新收拾好心情决定开工,七点不到就恢复了拍摄。 陆桐就在拍摄现场,问剧组的人借来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一边,齐让出去买了点豆浆油条,一回来就看见陆桐朝他招手,“让哥,来,我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事。” 齐让走过来蹲在他旁边,电脑屏幕上是一部一看就很老的电影介绍,再一看拍摄时间,是近二十年前。 齐让一头雾水,陆桐在一个视频网站上找到了这部老电影的资源,此刻电影被他暂停在二十多分钟的地方,他按下了播放键,“我问导演要了那个猪妖披人皮假扮的女群演的镜头,在网上搜了一大圈,发现了这个特别有意思的事……来了,看,二十年前的电影,一模一样的人。” 电影的画面不是特别清晰,和现在的电影画面完全不能比,年代久远,光线度也会偏暗,戏里的女演员演的是一个风尘女子,古装打扮,齐让其实不太看得出来,陆桐翻出从钱导那里要来的镜头,在屏幕上并排在一起,这次看得比较直观,确实就是一个模样。 陆桐道,“一模一样,冻龄女神也不可能二十年前和现在仍然像是复制粘帖的一样。” 他总结道,“一张年代久远的人皮。” 上午没有拍吴漪然的戏,齐让和陆桐也没在剧组发现异常。中午陆桐还想去吃昨日那家老面馆的面,今天去的早,坐在靠角落一张八仙桌,吃到一半,面馆走进来一个戴墨镜口罩的女人,也不点单吃面,却径直往后厨走去。 女人走起路来,右脚微微有些拐,陆桐一扯齐让,“这发型和背影好像吴漪然。” 齐让特别想问他,你为什么连人家背影都能认出来? 女人进了后厨,掌勺的大厨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白面无须,身材保持的很好,倒是不像大多数厨子那样发胖。一看见她,那大厨就把手里的活交给了底下的学徒,对女人道,“你跟我来吧。” 女人跟在那大厨身后,穿过老面馆后面一个天井,进了一个食品储藏室,现在是大冬天里头也还打着冷气,温度非常低,女人摘下了口罩和墨镜,可不就是吴漪然的脸。 吴漪然道,“妖行剧组来了两个,天师,已经怀疑我了,还拿镇妖符试探我,你要帮我。” 那大厨突然道,“你脚怎么了?” 吴漪然道,“我昨天脱人皮现原形的时候,被镇妖符砸了,虽然没受镇妖力影响,但那个距离那个力道飞过来,被砸伤了。” “你为什么要现原形出来?” 吴漪然切了一声,“他们特效做出来的美人彘实在是太丑了,不堪入目,我给他们涨涨见识。”她一摆手,“这不重要,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有两个天师!” “我给你法器遮挡妖气,抵御镇妖力,不是让你杀人换人皮的。二十多年了,那张人皮你用的好好的,安安顿顿在这里生活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突然杀人换人皮?” 吴漪然摸着脸,“子问,你看看这张脸,仔细看看,像不像?我怎么能忍得住?” 因为食品储藏室里温度,两人说话都哈出来很浓的白气,顾子问冷笑了一声,“所以这就成了你滥杀无辜的理由?是我错了,这么多年我以为你已经可以放下,却没想到一张五六分相似的脸,你都不肯放过。” 吴漪然的手还在脸颊上,“我有什么办法,我就想穿这张人皮啊,做梦都想啊。” 顾子问还想说什么,突然警觉地一皱眉,人已经从食品储藏室冲了出去,“谁?” 一根布满镇妖力的金属链子朝他脸上甩了过来,他反手一抓,握住了上面一个骷髅头坠子,掌心的镇妖力溢出来,扛住了对方链条上的镇妖力。陆桐右手一扬一甩,顾子问也松了手,链条飞向半空,陆桐抬手接住收回那根金属的骷髅头长项链,在后面喊道,“哎哟,同行。” 前后几秒钟的功夫,陆桐和顾子问再次交上了手,食品储藏室里也传来了打斗声,吴漪然倒退着出来,脱下人皮露出了猪妖原形,猪妖后肢直立,抬起两只前肢坐了一个人立的姿势,发出几声咆哮,露出了整个腹部,陆桐和顾之问交手的间隙突然喊道,“卧槽,公猪。” 齐让追着那猪妖出来,被陆桐突如其来的喊声叫得一惊,“怎么?” 陆桐对那猪妖道,“妖界女装大佬啊你。” 猪妖四肢落地,鼻孔喷着粗气,它左边的獠牙上打孔穿着一个金属圈,圈上还挂着一个很小的坠子,随着它的动作会发出一点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场的天师都能很清晰地察觉到那个坠子,居然是一件法器。 齐让出了剑,一剑劈断了那个金属圈,上面的坠子滚在了地上。随着法器离身,猪妖身上,血红色的妖气轰地冒了出来,它大吼一声,突然变大了三四倍不止,把自己滚成了一个体重如山的肉球,滚动起来地面都发出了震荡感,朝着齐让压过去。 肉球滚地速度太快,齐让一时没有下手的地方,只能避让,那巨肉球像个皮球一样在地上重重弹起,弹起后又高高落下,从齐让头顶上方砸下来。 旁边顾子问被陆桐双手反剪在背后一膝盖压在了地面上,陆桐的视线跟着那巨大的肉球上移,再落下,陆桐摇了摇头,心道这猪妖用这招,真的是在自寻死路了。 随着陆桐摇头的动作,就听噗呲一声,齐让挥剑在头顶上方一剑划穿了肉球,肉球就像跑了气一样扑簌簌缩水成了原来大小,砰一声落在地上,猪妖的肚子被剑划穿,摊在地上不知死活。 齐让用剑尖挑起了滚到一边的法器,是一个金钟,只有指甲盖大小,做工精致,雕琢得惟妙惟肖。 陆桐丢下顾子问去查看猪妖脱下的人皮,再次确认了就是吴漪然,换句话说,真正的吴漪然已经死在猪妖手里了。 再去看猪妖,被齐让一剑破肚,天茫剑是茫山派的镇山法器,齐让将镇妖力凝聚在剑刃之上,便在剑刃将猪妖开膛破肚时,如剑气一般,劈裂了猪妖的妖丹,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它居然有妖丹。”陆桐不解道,“那它自己可以化人形,为什么还要披人皮,难道真的是女装大佬,就喜欢变装成女人?” 并不是所有的妖都可以穿上人皮,穿出一个活生生人类的效果,这也算是一种天赋妖力,通常会在猪、貘、鹿豚一类妖物身上看到,所以陆桐一直以为这就是一只必须要依靠人皮才能伪装成人类的猪妖,却没想到它竟已修炼出妖丹。 旁边顾子问已经爬了起来,他没有再和陆桐交手,冲两人做了一个休战认输的手势,捂着被陆桐打伤的腹部走到猪妖旁边,合上了它的眼睛,叹气道,“他杀死那个很红的女明星时,我就知道,这次,他怕是要把自己作死了。” 齐让道,“这猪妖残杀普通人,剥取人皮,身上妖气血气浓重,罪有应得。” 顾子问苦笑了一声,齐让对他道,“看你年纪,本该是天师界前辈,为何要对这猪妖如此包庇,赠他法器,助纣为虐?” 顾子问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陆桐道,“说罢,我倒是也想听听。” 顾子问于是道,“他的本体,是一只疣猪,他名叫朱广川,我十几岁时第一次认得他时,他的妖气,还是纯白的。 我那时修为不够,在捉妖的时候,他曾帮过我,救过我的命。 后来他终于修炼大成,得了妖丹,可以化出人形,但他的人形十分丑陋。 那是二十年前的九十年代,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叫做连玥,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连玥这个人吧,如果放现在,用网络上的那个说法,就叫绿茶婊,她当然是看不上朱广川这么丑的男人,但她又不拒绝,时不时给他一个好脸色,享受朱广川给她花钱,给她卖命。 连玥当时也进了演艺圈,不过并没有什么名气,有一次她去试镜,试镜时和另一个女艺人起了冲突,结果对方不仅是和她试镜同一个角色的竞争对手,还打败她拿下了角色。 连玥气得不行,她痛骂那个女艺人,朱广川就决定要为她出气。你们也知道,他一个猪妖能有多健全的三观,为了连玥,他什么做不出来。 他杀了那个女艺人,角色后来落到了连玥身上,连玥大喜过望,连着好几天对朱广川都是好脸色。 于是,朱广川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阻了连玥路的人,杀,抢了她角色的人,杀。在我再次遇到他的时候,他的妖气,已经红到,像是瘀血那样的暗红色了。 他之前一直用的那个人皮,就是他杀的第一个人,那个女艺人。” 顾子问喘了口气,继续道,“连玥渐渐地也接到了一些戏,不过都是配角,但她很快,爬上了一个投资商的床,还得了一个女主角色。 朱广川他气疯了,他杀了那个投资商,披着他的皮,假作成了那个投资商,没有人发现,这也算是他们这个种族的天赋了,披上人皮,行为举止,就会和原来的那个人□□分像。 从某种意义上,他也终于得尝所愿,得到了他的女神。 但这个投资商也不过是一个跳板,连玥很快又有了新的目标,更有权势的金主,朱广权发现,就算他再怎么杀人,换成新的那个身份拥有连玥,他也不可能真正意义上地得到她,他渐渐心理扭曲,因爱生恨,竟觉得只有让自己变成连玥,才是真正得到了她。 对,他杀了连玥,想披着连玥的皮,成为她,可他杀连玥的时候情绪失控,人皮全都毁了。 我心里很清楚,身为天师,我应该抓他杀他,但他救过我,我下不了手,我放过了他,他也答应我不会再杀人。 这二十年里,我们一直就在唐城,他用那第一张人皮做着女群演,因为连玥是女演员,他就也要做女演员。我就在这里当厨子,本来以为这件事过去后,他可以安分守己,却没想到,是我高估了他。 吴漪然和连玥长得有五六分相似,他从来没有放下过那个执念,他要披着连玥的皮,成为连玥,这样,就成就了他心目中,真正彻彻底底地得到她。 吴漪然的死,也是属于我的罪孽,今天过后,我会去自首,认下我包庇杀人之罪。” 顾子问带着猪妖的尸体离开了唐城,吴漪然的死讯暂时还没有公开,钱导还不知道他的女主角已经遇害,这部戏注定要夭折,不过他此刻也正在跳脚。 助理导演在微博上发现昨天半夜女群演突然脱人皮那段被摄像机拍下来的视频被泄露了出去了,猪妖的身影完整出现在了视频中,旁边是荣格惊慌失措的脸,然后镜头摔落视频戛然而止。 不过网上的热评都觉得这是剧组做的特效,用来做前期宣传,纷纷夸赞良心特效。 “就冲这特效,这部剧我也要追了。” “到底谁说我们荣荣演技不行的,看这个演技,简直入木三分。” 荣格自己也看到了这个,心道我都被吓尿了能不入木三分! 陆桐在剧组外看着不远处热火朝天的拍摄现场,对齐让道,“钱导抓狂倒计时。可惜了吴女神,大好的年华。” 齐让道,“新年也要倒计时了。” 陆桐突然反应过来,“对哦,明天元旦了。” 跨年夜,唐城也放了烟花秀,夜里有很多人站古城墙上仰头看烟火,被照亮的夜空下,齐让听见身边突然传来一声,“哥。” 齐让搭在城墙上的手下一顿,一转头,看见陆桐脸上忽明忽暗的光,陆桐道,“刚才我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齐让询问的眼神看过去,就听陆桐道,“你不会是被当年那只猫妖吓到才决定来当天师的吧?” 第26章 当年 齐让十四岁那年,还是一个热爱科学三观端正的少年,一个坚定的无神论拥护者。那年,刚考完初二学期的期中考,学校组织春游,这次和以往年度就在市内公园、游乐园活动的春游比起来,去的地方比较远,去了另一个城市。 梧州市,唐城。 齐让正在经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大型叛逆期,不过他的叛逆期并不明显,至少从表面上看来,他还是那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但他确实变得不太喜欢和他的同学们一起玩耍,尤其对于他那些男同学们喜欢往女生堆里挤的行为完全无法理解。 就好像课间他们会倚在教室外的过道里对经过的女生评头论足,闲暇时也会谈论“谁比较好看”,“我更喜欢谁”,这种无聊又幼稚的话题,齐让隐隐觉得自己可能和大多数人不太一样,反正他们口中最漂亮的女生时不时会借着问问题来找他搭话,他也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趣。 当年的唐城也有一个芙蓉园,不过很小,也没有后来改建出来的许多楼塔建筑,不过湖还是有的,齐让找了个附近没人的安静位置,坐在湖边的石头上,从他的书包里拿了火腿面包出来吃。 一只很漂亮的短毛猫出现在他旁边,毛色像是渐变的银灰色,翘着尾巴围着他转了两圈,突然停下来盯住了他,大眼睛水汪汪的真的像是有小星星在闪,看起来要多无辜有多无辜,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之心。 齐让以为短毛猫看中了他手里的食物,撕了点扔下去,短毛猫一动不动,闻都没有去闻,突然一张嘴,口吐人言,还是一口捏着嗓子的嗲妹妹腔,“小哥哥,人家不喜欢面包,人家觉得你比较好吃呀。” 齐让手里的东西全都掉在了地上,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一脚踢上去,他从小就练过格斗,虽然不到专业的水准,但也算得上是快狠准具备,短毛猫嚎着嗓子被他一脚踢进了湖里。 齐让踢完猫拔腿就走,后背突然就被一股大力扑倒,他双手撑地一个翻身,用兔子蹬鹰的姿势两腿一蹬,湿透的短毛猫被他蹬飞出去,又在半空中一个咸鱼翻身,挥舞着猫爪扑了上来。 齐让左右躲避,衣服被短毛猫挠得全是破洞,脸上也被抓花了,短毛猫龇嘴露出尖牙,还是那个嗲声音,“别怕呀,人家喜欢你才想咬你呀。” 白花花的尖牙就在眼前晃,这猫个头不大,力道却非常大,动作刁钻难缠,齐让躲得越发狼狈,突然他听到一直拿尖牙往他脖子里龇的短毛猫发出一声惨嚎,啪叽一声掉在地上,伴随着凄厉的尖声猫叫,原本漂亮的毛发变成了瘌痢头一样斑秃的难看皮毛,塌鼻龅牙眯眯眼,它的身体僵直了起来,浑身都无法动弹,嘴里啊啊啊叫个不停。 齐让从地上爬起来,看见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从后面走过来,手里抛着枚铜板,另一只手的食指点着地上的瘌痢头猫,“哟,障眼法用的不错嘛。” 少年的头发短得像毛刺一样扎手,但即便顶着这种三毫米板寸,他仍然好看得像是在发光。 齐让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句不知道在哪里听来的话,说光头最检验颜值,突然就觉得很有道理。 瘌痢头猫僵硬了会又开始挣扎,齐让看见少年啪啪啪往猫背上打了好几个铜板,还有掉地上的,然后他拿一个麻袋,把猫塞进去,往背上一甩,对齐让道,“这我拉走了啊。” 齐让拿手擦了擦脸上的灰土,“那是什么东西?我听见它说话了。” 少年道,“一只不成气候的蠢蛋猫妖。” 齐让愣了好一会,“……妖?” 少年突然就不怎么怀好意地笑了,他说,“恭喜你打开新世界大门,哥们。” 少年很快就背着麻袋走了,齐让捡起了他落在地上的几枚铜板,收进了口袋里,并且带回去,一收就收了好多年。 前后接触不过短短几分钟,却从此改变了齐让的人生。 这个改变,不单单是救了他一命,让他三观碎裂重塑,并且下定决心要成为天师。 也让他终于审视了自己和正常人的不一样。 齐让回去以后总是不断回想起那个少年,他走过来的模样,他说话的调调,他看人的神情,甚至他倒提着猫塞进麻袋里的动作。 齐让知道自己特别想再见到这个少年,认识他,和他交朋友,甚至,更多。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姑且可以将其称之为,情窦初开。 齐让终于知道了自己的不正常,原来是磁场问题,别人都是异性相吸,但他这里,却是同性相吸。 其实齐让也说不清究竟是他天生就是这样,还是因为当时刚好遇上的那个让他心跳加速的人是个男孩子,他也查过些资料,更倾向于是前者,但不可否认,这个让他真正审视这一点的少年,对他而言,哪怕记忆随着时间淡去,连脸都逐渐模糊,也是最特别的存在。 白月光,朱砂痣,不外如是。 其实真要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陆桐会比现在开朗一些,现在的他,会多了一种经历过许多事以后的沉稳。 只不过也才二十多岁的年纪,一个独来独往没有师门没有师兄弟的天师,齐让看到他这样的改变,只会觉得心疼。 眼下夜幕深沉,烟花已稍纵即逝,齐让对陆桐道,“你不是说都不记得了吗?” 陆桐道,“本来是不记得了,可你的反应太奇怪。我就很努力地在那回想……话又说回来,我已经想不起来你那时候是什么样子了,我就是隐约想起来我在这里捉过一只猫妖,应该还顺便救了一个人,按你一而再再而三问我有没有来过这里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的反应,我琢磨着,那就是你了。” 齐让但笑不语,陆桐问他道,“所以,为什么会来当天师?” 齐让最后也没有回答陆桐。 两个大男人肩并肩在城墙上看烟花跨年,第二天就是元旦了,剧组没有休息,钱导照常一大早出来开工,但早上八点多的时候,警局来封了拍摄现场。 下午,吴漪然在剧组遇害的消息就上了微博热搜,陈梅都快疯了,她从齐让和陆桐那里得知,之前一段时间里,和她相处的吴漪然其实就是披着人皮的猪妖,“所以,当时化妆间里那摊血,是,是漪然的……”她啊得一声崩溃大哭。 对于齐让来说,他此行任务已了,后续剧组停拍,警局如何定性此案,就不是他要管的事了。他倒是想和陆桐一起去南安市,但被朱茅几个夺命连环call,给喊回了环州市。 一回去就被朱茅叫了过去,正好段晔也在,朱茅又喊了几个辈分大的徒弟过来,“正好,我刚开完视频会议……” 段晔道,“嚯,越来越时髦了,都搞起视频会议了。” 朱茅瞪眼,“早可以这么操作了,小卫给我安好的,难道指望你们?”他又对段晔道,“别打岔。之前东海省出的一个连环杀人案,你们关注过吗?” 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朱茅道,“那案子很复杂,死者都死在睡梦中,很像是梦魇的手笔。” “就算有梦魇出没,哪里复杂了?” 朱茅又道,“东海省那边,玉津门配合警方在调查,现在问题是,那几个死者,调查下来,很可能是一个大型儿童拐卖集团的高层,包括了对外身份非常正面,很有社会地位的最终幕后主使。”朱茅激动道,“说了这么多,你们想到了什么?” “大快人心?” “干得好?” 朱茅恨铁不成钢道,“梦魇不可能如此有计划有针对性地杀人,何况梦魇喜欢年轻有生机的身体,这些人平均年龄不不小了,绝不是梦魇的首选食物。这是驭妖术的痕迹啊。” 朱茅总结道,“就算这些人确实该死,但一个可以随心所欲操控梦魇杀人的天师,实在太危险。我和你们说,一是让你们平时一定要提高警惕,随时注意,二是玉津门在当地会配合警方主力跟进此案,玉掌门向我们其他门派借些人手,你们谁愿意去?” 齐让摇头,朱茅于是对段晔道,“二晔你去一趟。” 段晔拒绝道,“我不。这种替天行道大快人心的事,我才不高兴吃饱了撑的去查,你喊老薛去。” 朱茅怒道,“把你这种危险思想给我收起来,哪天你也被人觉得该替天行道给清理了,我看谁来救你。”不过朱茅还是对薛万道,“那就老五去吧,带个师弟一起。” 齐让离开炼心堂,给陆桐发了个微信,一个“在吗?”的表情,想了想,又发了一句,“你在干嘛?” 陆桐没有回,此刻的六筒杂货铺前,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正蹲在纸箱前,看里面杂乱摆放的玩具,陆桐走出来,见附近都没有大人,这也不是小商品市场里的熟面孔,他问那小孩,“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家大人呢?” 小孩对他的话完全无动于衷,不管陆桐说什么,给他什么,他都像是一个对外界毫无反应的人。 小孩身上也没找到任何有联系方式的东西,陆桐只能打电话报警,等警察来的功夫,陆桐听见小孩肚子咕噜噜的叫,于是他把小孩带进店里,拉上门,去旁边买肉包。 正好一笼新鲜肉包还有两分钟可以出炉,等陆桐带着肉包回去,就发现那个闷闷的小孩,手上沾满了墨汁,就用他的手,在并排的纸箱外壳上,抹了起来。 旁边装死的也墨解释了这些墨汁的由来,纸板上,小孩的手看似在随意涂抹,一团团墨所到之处,竟意外形成了一副极有韵味的写意山水,也墨都顾不上在陆桐面前装死了,爬起来嘤嘤嘤道,“太有灵性了,你是天才吗?啊,我要给你生猴子。” 陆桐:…… 陆桐想起了这次回来时,走之前明明关掉的电脑是开机状态,动作最慢的小蜘蛛慌乱爬进仙人掌花苞里,还被他看见了半个身子。 就想问问,你们都趁他不在的时候,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27章 北张 一直对外界毫无反应的小孩看向了也墨,也墨那软乎乎橡皮泥一样的墨黑色身体这次没有变成小人的样子,而是毫无节操地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黑色小狗,撒着欢把尾巴摇成了一朵花。 陆桐拖着小孩去洗了手,给他吃肉包,他没什么反应也没有拒绝,机械地咀嚼,也墨一直在他脚边绕着圈,他的眼神终于又有了一点反应,有了焦距,不过都是给也墨的。 陆桐抱臂在旁边冷眼旁观,也墨跑过来对他点头作揖,陆桐道,“干嘛?” “帮我啊。” “你不是要找什么国画大家认主?什么时候看得上这样毛还没长齐的小孩子了?” 也墨张着狗嘴道,“灵性!最可遇而不可求的灵性,他需要的只是时间和练习而已。” 陆桐看了看那个还在机械吞咽馒头的小孩,“按我的本意,并不想让一个心智还不成熟的小孩来收留你,他还并不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也墨道,“你没发现,他本身就不太正常吗?认主后,我可以让他的身体好起来,我可以让他最大限度地施展自己的天赋,你很清楚这一点。而且,他明显喜欢我!他根本就不给你一个眼神,但是,看,他又在偷偷看我了。” 陆桐沉默了一会,走到小孩面前蹲下,问他道,“你想养那只黑色的…家伙吗?” 也墨又花式摇起了尾巴,小孩这次终于给了陆桐回应,他说,“小狗。” 陆桐捏住也墨的脖子把它提了起来,往小孩手边送,示意他摸一下,“它不是小狗,它是墨灵,不需要喝水喂食,不需要遛弯,也不会生病,意思就是非常好养活,你都不需要怎么管它…”也墨踢着腿喂喂喂地叫,陆桐继续道,“但这并不是一种正常的,可以被所有人接受的生物,所以如果你真的想养它,最好不要被其他人看见。” 小孩用两只手接过了巴掌大的墨团小狗,也墨在他的手掌上极力推销自己,“我可以和你聊天,还可以变成各种模样。” 小孩并没有对也墨和他说话表现出一丝惊讶,也墨轮番把自己橡皮泥一样的身体变成了各种小动物,最后又躺平变成了一块墨,“你也不用担心被其他人看见,有其他人的时候,我就是一块普通的墨条。” 小孩捧着也墨没有再放下,陆桐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意。 小孩一直低头盯着也墨,陆桐抽空看了眼手机,看见了齐让发过来的微信。 齐让一直捧着手机没放下,置顶的聊天记录里,陆桐的消息一发过来他就看见了,陆桐发了一个表情,表情里是两只不知道是猫还是熊的卡通生物,你一下我一下地挤在一起互相蹭对方的脸,头上还有红色小心心像气泡一样冒起来。 这个表情就叫“蹭蹭”,齐让感觉自己就像心脏上中了一箭,丘比特之箭,又惊又喜直接停在了原地,和他一起走出去在他半个身子后面的段晔差点撞到他,“大师兄你干嘛呢?” 下一秒,那个蹭蹭表情就不见了,只剩下了一行冷冰冰的字,“桐哥”撤回了一条消息。 陆桐的微信名也叫六筒,桐哥是齐让的备注。 陆桐发消息说,“点错了。我在当热心市民。” 齐让觉得自己欢呼雀跃的心又被塞回了冷冻室。 陆桐和齐让在微信上聊了几句,十几分钟后,出警的警察找上了门来,还带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中年女人看见小孩就扑了过来,表情倒是欣喜若狂,不过不是那种看见亲人孩子安然无恙的欣喜若狂,而更像是自己可以免于被责难的那种,陆桐有些疑惑地看向旁边的警察。 小警察倒是明白了他的疑惑,道,“保姆。这孩子有自闭症,每天都会去自闭症康复中心上课,他父母没时间,都是保姆接送,那保姆今天去晚了,结果发现孩子丢了,正好你报警的时候,她也在警局,就带来看看是不是。” 小警察带着保姆和小孩一起离开了,陆桐目送几人走出去,看见小孩趁着警察和保姆不注意,把变成了墨条的也墨放进了衣服内侧的衣兜里。 那天晚些时候,陆桐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原来小孩的父母从警察那里得知了今天的事,拜托警察代为感谢热心市民陆桐,还强调他们其实是想亲自登门道谢的,只是实在太忙了。 陆桐知道了小孩叫做程绎晨,今年八岁,因为自闭症他不能去正常的学校上课,而是在自闭症康复中心上课,今天过后,他忙碌的父母也决定重新换一个保姆接送他。陆桐没多说什么,虽然他觉得那个孩子需要的陪伴可能并不是来自保姆。 而也墨的出现和从今天开始的陪伴,也许,会给他带来全新的人生。 一月中旬,南安市迎来了一年中最冷的时节,快过年了,淘宝订单也进入了一个冷冻期,少得可怜。 陆桐带着牛季去小商品市场的首饰品店打了一个耳洞,如今牛季的左耳上挂着一个小巧的金耳环,是一个小小的,指甲盖大小的金钟。 正是从美人彘那里得来的法器,可以掩藏妖气,抵御镇妖力。当时齐让想也不想地就把缴来的法器给了陆桐,陆桐和他确认了几遍,“这是法器啊,让哥,你确定你就给我了?” 齐让当然很确定,陆桐收下了金钟,内心觉得这实在是,由不得他不想歪。 一直在勾引他想歪的人最近很忙碌,很多天师门派在春节前后,都会办一些仪式感十足的盛会,天师界祭拜的老祖宗并不完全统一,有部分门派拜三清的,还有是拜公认的天师派系开创者,初唐时期的大天师罗天均。 对于祭拜盛会,不同地方的称呼也不一样,东海省一带叫祭妖会,真的还有抓了妖在盛会上斩杀的,茫山派所办的是比较主流的听训会,意思是接受祖师爷的训导。 听训会前后三天,第三天会对外开放,会来观礼的那肯定都不是无神论者,不过偶尔也会有一些误入的游客。 大年初二这天,鲶鱼直播平台上,就有一个误入的主播播了一小段点苍派的听训会,没想到热度还不错,于是就有其他走旅游路线,还有猎奇路线的主播也想试试。 其中一个叫做“九命猫”的主播多番打听,发现在距离他几小时车程的环州市,大年初三就也有一场可以对外开放的听训会,于是特地驱车赶了过去。 “九命猫”在鲶鱼直播上,也算是个小粉红,这个内容对大多数人来说又很猎奇,观看人数还不少。 结果直播播着播着,原本在给“九命猫”刷留言刷礼物的观众开始舔直播里被拍到的其他人。 “最前面那个拿剑的道袍小哥哥好帅啊。” “啊啊啊啊啊,挥剑姿势帅炸了。” “听见其他人叫他大师兄了。” “我单方面宣布,这是我新老公了。” “一头雾水跑进来,现在也没搞明白这是什么法会吗?” “不是法会,天师圈的听训会。” “这是啥圈?新的饭圈名字吗?” “晕死,人家祭拜老祖宗的听训会啊。捉妖天师了解一下。” “小哥哥这么帅,出圈吧。” …… “九命猫”的这个直播在鲶鱼首页挂了一天,点击率十分可观,很多人看完也没真接受世间有妖这种一点也不科学的观点,倒是讨论里面那个被喊大师兄的帅哥,讨论得很起劲。 这个直播里一些片段被人截了短视频截了动图放到了其他地方,比如微博上,第二天陆桐也看到了,摸回去看了直播回放,给齐让发微信道,“让哥你要红了,要出圈了。” 齐让回了一个懵逼问号。 “大师兄帅裂苍穹。” “!” “网友对你的评价。” 齐让又萎靡了。 网络上的热度来的快去得也快,没有人去经营炒作,很快就淡去了,倒是也有人有心想去挖一挖,还挖出了当时齐让在唐城时被偷拍到的照片。 吴漪然的案子警方还没有最终公开定性,两桩事摆在一起一琢磨,一个捉妖天师出现在剧组当场务,那十有八|九,是打着幌子,在办业务啊。也就是说,吴漪然这个案子,恐怕不是什么单纯的凶杀案,而很有可能是一起妖杀案,这也难怪警方一直不敢公开。 不过琢磨这事的人粉丝太少影响力太小,没掀起什么水花来。 春节假过去,淘宝店的订单也回暖了一些,陆桐受金钟法器的启发,在思考做一些可以给普通人防身的小物件。 陆桐想喊牛季过来给他做试验,发现牛季在归行李,牛季道,“小陆哥,我大学里一个寝室的兄弟结婚,喊我去当伴郎,我想了一宿,还是决定去一趟。” 陆桐并没有反对,虽然考虑到牛季的半妖身份,不出门显然更安全,但毕竟牛季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可能真的就一辈子把自己锁死在这里,加上如今有了金钟法器防身,应当没有什么大碍了。 但陆桐很快就发现,他还是放心的太早了。 一个多星期后,有人从手机淘宝上敲他,“六筒老板。” 陆桐还没回,那边先甩了一张照片过来,照片里是一艘乌篷船,在一条窄河中,旁边青砖石板,看着像是一个古镇水乡。 陆桐放大了那张照片,乌篷船上把自己缩成一团挤在角落里的大高个,可不就是牛季。 对方的消息又发了过来,“还记得我吗?我说过,我还会找你。” 陆桐眯起了眼,“张元。” “很好,寻塘古镇,我等你三天,三天后,我会卸了这只半妖的头盖骨。” 作者有话要说:陆桐:新老公?你们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第28章 朋友圈 寻塘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古镇,一条窄河贯街而过,有几艘乌蓬船在碧波粼粼的河道里或停或走,各式石桥架在河面上,串起了两岸,石板街市依河坐落,翻轩下是一间间店铺作坊,有时候一拐弯穿过一个幽深的弄堂,就有是另一条比主街清净许多的古街市。 陆桐在中午到了寻塘古镇外,这里现在是个旅游景点,进来还得买门票,陆桐边走边在给齐让发微信,问他,“你认得张元吗?” 齐让很快回复道,“点苍派的张元?” “对。” “不熟,但认识。” “这人什么风格?” 齐让想了想,回道,“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四肢我不是指体魄,指镇妖力,他个头本身并不壮。” 陆桐问他,“如果10分满分,给这家伙的偏执程度打分,你打几?” “你如果是指他逢妖必杀的偏执程度…11吧。”齐让有些奇怪陆桐突然问起张元,“怎么了?” 陆桐在想,连齐让都觉得张元偏执过头,看来关于他的传言真的不光光是传言了。 牛季虽然有那个小金钟法器在身上,隐藏妖气、抵御镇妖力,但张元曾经见过他,妖气隐藏了也躲不掉,而且就牛季那点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武力值和张元的武力值对比,张元就算不用镇妖力想杀他都容易,这次没有直接杀牛季,很显然是想当着陆桐的面。 陆桐倒不怕和张元直接交手,但牛季在张元手里,他总有些投鼠忌器,他自言自语道,“这个神经病……倒是有点麻烦。” 陆桐去买了门票,进了古镇,顺便回复齐让道,“没什么事。” 工作日的下午,古镇里人流量不算大,陆桐想了会,找到一个死路弄堂的深处,四下无人,他摊开右掌,从小塔二楼放出了两只被金色锁链锁住的花貘,锁妖塔的滋味并不好受,两只花貘一公一母,都蔫了吧唧地伏在地上。 陆桐拿脚踢了踢那只更凶的母花貘,“别装死。除了我上次见过的老头老太人皮,你还有什么存货?拿出来看看。” 母花貘不敢违抗他,抖出来四五张人皮,陆桐捡了其中两张比较年轻的女人人皮,对两只花貘道,“穿起来。” 母花貘还没说什么,公花貘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是女人皮!” 陆桐懒得和它们废话,“穿上。” 母花貘道,“穿没问题,但没有化妆品啊。这些人皮毕竟都有年头了,虽然我保养得很好,但总归难免有些不自然,需要妆容来掩盖一下,所以要尽可能多的化妆品。” 陆桐倒不知道还有这茬,难怪当时有美人彘出没的妖行剧组成天丢化妆品。 陆桐走出去在街市上溜达了一段,发现了一家专门拍古装照的照相馆,不大的门面,能看到几个对着镜子的化妆台,台面上摆着化妆箱,还有到处散落的瓶瓶罐罐,陆桐也看不懂里面的东西,只觉得有很多那应该就对了。 十分钟后,陆桐付押金租了两套女式古装,还有一整套化妆品,抱着衣服提着化妆箱离开了。 那天晚些时候,坐在沿河店铺二楼喝饮料喝咖啡的人率先发现河道里有一艘乌篷船划过,船头船尾各站着一个穿着古装打着油纸伞的妙龄女子,在古镇的背景下尤其给人一种穿透了时光的错觉。 走在石板街上的人也在乌篷船经过的时候看见了这一幕,船上俏生生站着的古装美女,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很多人都拿起了手机拍起照片来。 拍着拍着,乌篷船划到了一座石桥下,就看见河道里有另一艘乌篷船从对面过来,迎头撞上,一个矮个男人直接从另一艘乌篷船,隔着好几米远的距离,跃到载着两个古装女人的乌篷船船板上。 两个古装女人的反应更绝,手上油纸伞高举往石桥上一勾,飞身跃上了石桥,男人紧追了上去。 拍照的人一下子都炸开来了,“卧槽,这是在拍武侠片吗?” “没看见摄像头啊。” “重点是没看见威亚吧。” 追逃中的三个人吸引走了所有注意力,没人发现原先载着两个古装女人的乌篷船上又钻出来一个人,上了对面的船。 陆桐在船舱里找到了不敢动弹的牛季,张元倒是没有拿走他耳垂上挂的小金钟。陆桐之前有帮牛季刻意掩藏过小金钟的法器气息,不过张元和他的镇妖力在伯仲之间,不知道是真没发现,还是不屑于拿。 “小陆哥。”牛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那个神经病天天给我看他手机里各种妖怪被开膛破肚砍脑袋的照片。” “行了,快走吧。”陆桐知道两只花貘在张元手里撑不了多久,提着牛季也从那石桥上翻了上去。 “小陆哥你不走吗?” 陆桐摇头,“没你在这里碍手碍脚,我才能留下来对付他。” 牛季对自己战五渣的本质很有自知之明,匆匆跑着步冲向古镇大门口。陆桐随时关注着花貘的动向,等牛季离开了古镇后,他摊开手放出小塔,将两只花貘收回了锁妖塔的第二层。 张元本来已经将两个身上妖气冲天的女人逼进了弄堂里,显字符刚扔出去,不出所料地落下两张人皮,但他视线中刚扫到一眼那两只黑白花野猪样生物的影子,就见光影一闪,两只妖怪都不见了。 跟不上三人速度又想继续拍照拍视频的人终于也追了上来,张元怕吓到那些跟来的游客,收走了两张人皮。 古装美女不见了,游客举着手机在找,还有不长眼地过来想问张元,被张元凶巴巴一眼瞪走了。你们要找,张元心道,我自己还想找。 张元在附近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再发现属于那两只妖怪的妖气,他百思不得其解,臭着脸回去找停泊在河道里的乌篷船,结果,原来塞着那只半妖的船舱里,变成了另外一个年轻男人。 陆桐对张元那张臭脸视若无睹,冲他打招呼道,“好久不见啊,张天师。” 张元眯着眼,他倒是没把陆桐突然出现和刚才两只大妖联系在一起,“你以为你现在放跑他,能有什么用吗?” “我知道我不可能24小时把他拴在身上,所以,做个了断吧。” “怎么个了断法?” 陆桐道,“打一场,一场定胜负。你若输了,就当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只半妖的存在。” 张元定定看了陆桐一眼,突然道,“你知不知道,我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陆桐想了想决定给他点面子,从善如流道,“是什么?” “天下无妖。” 陆桐:…… 张元不爽道,“你什么表情?” “没什么,你不觉得这个想法,很中二吗?” 张元更不爽了,“你懂什么,妖就是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我不跟你扯这个,就说刚才的,来个了断,还是说,你怕输?” 张元给了陆桐一声冷笑,“你以为你会赢?” 陆桐呵呵了一声,“你要笃定自己会赢,又何必怕和我来打这一场。” 张元纠结了一会,放过一只半妖完全不符合他的人生信条,但陆桐一直在他耳边叨叨,说你不觉得自己会输你又怕什么。上一次在南安难得有棋逢对手的感觉,他确实想和陆桐再正儿八经打一次。 “好,打一场,赢了你,我再卸了那半妖的头盖骨。” 这天到寻塘古镇游玩的游客觉得今天真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先是看到了乌篷船头的古装美女,又欣赏到了一出类武侠风好戏,傍晚的时候,又有两艘乌篷船隔了十几米的距离停在河道里,船头对船头,而船头上,各站在一个男人。 游客们看不见游走在两人身侧四周的庞大镇妖力,金茫一层层环绕在两个人周身,声波一样不断一圈圈往外扩散,河面开始明显无风起浪,紧接着涌起了一个个鼓起的水柱。 到最后,水柱冲天而起,把几个站在石桥围观的人浇了一个浑身湿透。 湿透的游客一边走还一边喊道,“我就说他们肯定在拍武侠片,水底肯定埋□□了。” 张元站的乌篷船在河道上往后退了几米,陆桐站的却纹丝不动。 十几分钟后,两人坐在了沿河一家饭店的二楼,陆桐道,“那就多谢张天师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了。” 张元咬着后槽牙,眼睁睁放过一只妖对他而言,实在是种折磨,但比镇妖力他没比过陆桐,他又没法收回自己答应过的话。 “不知道陆老板师承何处?” “没有门派,我自学成才。” 张元显然没信,他突然掏出手机,举到了两人跟前,对陆桐道,“看我手机屏幕。” 陆桐整个人都惊悚了,“你干嘛?” “自拍啊。”张元咔擦拍下一张合照,发朋友圈,编辑文字道,“棋逢对手,酣畅淋漓。”下面还挂了定位。 陆桐还是很惊悚,“你这样很崩人设你知道吗?” “我什么人设?” 高冷偏执的神经病,陆桐在心里道。 不过显然在张元的朋友圈里,没人对他发自拍的行为感到震惊,还有人给他点赞。 环州市,市郊出了大面积鼠患,其中有成精鼠妖作祟,齐让刚带着两个师弟处理完鼠患,在回来的路上,他随手刷了刷朋友圈,突然就看见了张元几分钟前发的那条。 齐让:“!” 第29章 帮忙 就在张元发完朋友圈没多久,陆桐收到了两条新的微信消息,一条来自牛季,和陆桐说他已经坐上回南安市的车了,另一条则来自齐让。 “你在寻塘古镇?” “我过来找你。” 陆桐一头雾水,他回齐让道,“找我干嘛?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在…” “哦,你有张元微信,看到他朋友圈了?” 齐让没有否认,陆桐放下了手机,心想你这么紧张的样子,可真的是,一点都不矜持,也不直。 陆桐和张元一起在古镇沿河的饭店吃了顿晚饭,只要不谈到牛季,两个人就不至于打起来。晚饭后两人分道扬镳,但都没有离开古镇。张元没有离开,因为他还对之前突然消失的两只大妖耿耿于怀。至于陆桐,他没有走,是因为他让哥突发神经质说要过来。 寻塘古镇里有一些民宿,又叫客栈,陆桐去现开房间住了一晚,早上起来随便找了一个石桥边的小店,坐在河边的木桌木椅上,喝着豆浆,吃着汤包油条,看河道里乌篷船来去,突然发现今天的游客比起昨天来,多了许多。八点多的时候,石板街上已经来来去去熙攘起来。 一个人拉开他一桌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陆桐头也没抬,“哟,连夜赶路啊,让哥。” 桌上的早点一看就点了两人份,齐让没和他客气,撕开一根油条吃了起来,“你昨天问我张元的事,后来就和他打了一架?” “差不多吧。”陆桐把牛季的事七七八八告诉了齐让,当然略去了当中花貘的部分,齐让听完沉默了一下,然后道,“那我问你的时候,你还说没什么事。” 陆桐一巴掌落在齐让肩膀上,“我是一个成熟的天师了,要自力更生了。” 陆桐就这么搭着齐让的肩膀,视线看着古街市上的游客,有些不解,“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多人,哦,是不是周末了?” 齐让道,“是周末,而且不光是周末。” 陆桐一边嘀咕着什么黄道吉日,一边翻开手机上的日历,周六,2月14日。陆桐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2.14是什么日子,说了句,“难怪了。” 齐让低头喝豆浆,抬起头来就发现陆桐盯着他在看,他一时有点不自然,“干嘛?” “所以你大老远跑来是为了什么?感受一下古镇的节日气氛?” 齐让嘴里牙齿扯着油条,内心愤愤,情人节前一天晚上,你和张元挤一个镜头里自拍,还问我为什么跑来。但他又没胆直说,而是道,“怕你被张元那个神经病缠住打架,过来帮你解围。”然后他又道,“来都来了,门票都付了,就当来旅游了?” 到中午的时候,寻塘古镇的人流量也达到了高峰,吃饭的店铺几乎家家爆满,平日里少有人坐的乌篷船里也都是人。有的店家为了招揽生意,还搞了不少活动来当噱头,为了吻合情人节的气氛,这些活动也大多都冒着粉红泡泡,比如在一座石桥下正在进行的接吻大赛。 看热闹的人群爆出阵阵喧闹,目前坚持时间最长的那对情侣已经接吻了半个多小时,看起来也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齐让和陆桐从那石桥上走过,经过接吻大赛的现场,陆桐不可思议地偏过头问齐让,“让哥你不是吧?你不敢看,你是在脸红?” 齐让斜了陆桐一眼,“热的。” 陆桐没继续拆穿他,旁边人群突然起哄,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在接吻大赛的活动场地前,说要找人搭伙参加比赛,在场也不全是情侣,也有一些结伴来的同学朋友,于是就有人推同行的伙伴上去搭伙,惹来无数起哄声。 那姑娘的眼神越过人群落在陆桐身上,喊道,“帅哥,搭个伙比赛吗?” 陆桐还没说话就被齐让拖走了,远离了那一片喧闹,齐让一扭头就对上陆桐似笑非笑的视线,齐让没好气道,“怎么?你还真想去比赛?” “也不是不行。”陆桐想了想,突然毫无预兆地问道,“你去吗?” 齐让差点没被吓到崴脚,就听陆桐接着道,“我们大师兄帅裂苍穹,肯定会有小姑娘愿意和你搭伙的。” 齐让觉得自己坐过山车一样的心情早晚有一天要被陆桐折腾出毛病来。 这样的接吻大赛在古镇里还不止一个,另一个围观的人更多,因为搞的是花式接吻,不是正常站着接吻,而是抱着、背着、驮着、单膝下跪公主抱着接吻,还有难度更高的,俯卧撑回头式,甚至,倒挂房梁式。 围观的多数人注意力都在店家前面那个倒挂在木廊上和姑娘接吻的男生身上,陆桐经过的时候也在看这一对情侣,不过关注点和大多数人可能不太一样。 那个姑娘的身上冒着丝丝点点妖气,不算浓的红色,也不强大,就是个小妖。但妖气并不属于姑娘本身,而是来自她身上带着的什么东西。 姑娘原本低着头和男生接吻,突然捂着胸口停下了动作,男生从木廊上翻了下来,周围发出一片可惜的噫声,不过男生顾不上,他扶着那姑娘紧张道,“怎么了?” “不知道,突然像被针扎了一样。” 男生扶着姑娘挤出人群去透气,齐让问陆桐,“不跟?” 陆桐道,“张天师都在古镇,还轮得到我们动手?” 就像为了印证陆桐的话,男生扶着姑娘坐在河旁边一张长椅上休息,还没多久,一个他不认识的矮个男人走到了近前,表情很拽,让男生很不爽,伸手护在女朋友跟前,瞪视矮个男人,“你干嘛?” 张元一抬手,那姑娘脖子里挂着的一个挂件落在了张元手里,男生气得一拳轰过来,被张元伸手架住。 张元一扬手将那挂件往水里丢,挂件是一个鱼的形状,大概只有三四公分大,接触到河面的时候,突然就变大了一圈,而且在水里游动起来,男生目瞪口呆,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姑娘突然道,“我胸口不痛了。” 张元冷笑道,“刺你心口的鱼妖拿走了,当然不痛了。” 男生还在瞠目结舌地发呆,倒是姑娘比他正常一点,张元问她,“这挂件哪里来的?” 姑娘摇头,指了指她男朋友,“不是我的挂件,刚才阳哥倒挂起来,怕掉,才戴在我身上。” 男生终于回过了神来,“鱼妖?!” 水里的鱼吐着泡泡,不怕死地从河里跳了起来,扑到了男生的身上,男生像摸到了烫手山芋一样把鱼拍走,倒退了好多步。 鱼掉在地上,嘴唇一张一合,吐出了人言,“我不求别的,只求你也能…亲亲我。” 男生都快疯了,忙不迭对女朋友解释道,“这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就是算命摊上买的,说我命里缺水要挂条鱼,我以为这就是个挂件啊。” 鱼不死心地在地上弹跳,“我每天看你亲她,她有什么好,又作又不好看,你亲亲我好不好…” 张元对这种场面接受无能,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直接把鱼给开了膛。 张元对男生道,“你说挂件是算命摊上得来的?哪里的算命摊,带我去看……” 张元跟着男生和他的女朋友走远了,声音也听不清了。陆桐走近看了看地上的死鱼尸,发现是一条接吻鱼,又叫吻鲈,他倒没觉得有什么可惜,这吻鲈身上有血气,想来不是第一次害人,时间再迟一些那个姑娘恐也有性命之忧。 齐让把鱼尸包起来扔进了垃圾桶,陆桐道,“我发现鱼妖似乎都很喜欢肌肉男。” 那个男生穿着毛衣没露肉,但就那个倒悬房梁的身体素质,脱衣绝对有肉。 陆桐继续道,“我老早以前曾经接过一个订单,遇到过一条锦鲤妖,也是对一个肌肉男念念不忘。” 齐让突然道,“转发有好运的那个锦鲤。” 陆桐道,“……对。不过当年还没这个说法,不然我早知道我就把它留下来了,当个吉祥物也好啊。” 陆桐和齐让在一起的时候,因为放松,说话也很随意,他习惯性说了句“把它留下来”,完全没意识到正常情况下,绝大部分天师是不会在身边养妖的。 不过齐让什么也没问,就和他之前在陆桐的杂货铺里发现微弱妖气时也什么都没问一样。 两个人当了一天游客,在古镇闲逛吃喝,难得悠闲。只不过这种日子里两个大男人胳膊碰胳膊走在古镇的石板街上,不止一次遇到女生用一种诡异的眼神偷瞄两人。 晚上客栈不出意外的家家爆满,陆桐在早上续订了他昨天住的房间,所以这会倒是有一间大床房。 陆桐对齐让道,“我收留你啊,让哥。” 2月中旬的天气还在冬天,齐让穿着大衣,陆桐也还穿着薄羽绒,但此刻在没有开空调的房间里,两人脱了外套,却还是都觉得有点热。 床是一米八的大床,两个男人躺上去还是不免有点挤,两个性向就是对方的人,从早上碰面开始就一直处在一种暧昧模糊互相都觉得对方已经发现自己是弯的还对他有性趣的状态,现在还各自心怀鬼胎地睡一张床上,毫不意外地,在夜里擦枪走火了。 齐让一开始是忍着的,他都把自己退到床边上去了,后来他看陆桐呼吸沉沉像是睡熟的样子,就没忍住往前挪了点,隔了一点点距离挨着陆桐的背,压根没想到陆桐会毫无预兆地突然翻身。 陆桐从背对他变成了面对他,而且陆桐压根没睡着,齐让本来就离他很近,陆桐这么一个大翻身,两人的身体直接撞在了一起,很容易就发现了对方此时的状态。 房间了安静地只剩下了沉重的呼吸声,齐让突然笑了一下,因为某些不可描述的原因,他的笑声很低,很哑,落在陆桐耳朵里,像是被羽毛刮过耳膜。 齐让那一声低笑后,又低声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的性向…现在看来,我好像不用问了。” 齐让突然就狗胆包天,凑上去问道,“要帮忙吗?桐哥。” 陆桐不甘示弱道,“我看你比较需要帮忙吧,让哥。” 齐让觉得这种事完全就应该从善如流,“对,需要你伸出援手,桐哥。” 第30章 男朋友 陆桐其实有一个瞬间的犹豫,不管是驭妖术还是锁妖塔,都让他和齐让的将来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 但眼下,情感和本能显然已经凌驾于理智之上。陆桐自我安慰,就算被齐让发现了,就算他无法接受甚至要将自己这根天师界反骨拔除,那也是以后的事,眼前的活色生香,不睡还是男人吗? 那必须忍不了啊。 陆桐在黑暗中喘着粗气,深夜里只有小个位数的气温,外面能听到冷风呼呼在刮,但等两个人互相帮助完,身上还是都已经大汗涔涔。 陆桐先跑去洗澡了,齐让很快出现在了淋浴间简陋的帘子外面,陆桐探了个脑袋出来,在水声背景音中道,“你要来给我捡肥皂吗?” “我觉得,捡的那个人好像是你。” “哟,让哥你居然还知道这个梗。”陆桐拉起帘子十分欢迎齐让和他一起挤在小小的淋浴间里冲澡,主要他还没上下其手过瘾。 齐让挤进了淋浴间,陆桐问他,“什么叫捡肥皂的人是我?你是觉得互相帮忙不够过瘾想真刀实枪,所以要先和我分个上下吗?” 淋浴间面积小,两个大男人一起洗地方有点挤,齐让手一滑,把旁边不锈钢架上的沐浴乳肥皂全打在了地上,陆桐愣了一下,随即看着地上的肥皂乐不可支,“来,让哥,决定上下的时候到了。” 齐让摇头,“不用分,随你选。” “这么大无畏?” “改天试试,你就知道了。” 等两人磨磨唧唧洗完澡,累到倒头睡下,天边都已经隐隐开始发白。 这一觉下去,直接睡到了中午,陆桐先起来刷牙洗脸,过了会齐让跟进来从背后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眼睛还没全睁开,搂着腰摸进了牛仔裤里,不过被陆桐义正严辞地拒绝了,“会精尽人亡的。” 最后战胜了原始欲望的是另一种原始欲望,饥饿。 过了情人节,第二天的古镇人流量明显就降了下来,不过又是周日又有情人节余温,比平时还是热闹许多,两人在离客栈不远的饭店点了几个古镇特色菜,以及家常菜。 等上菜的功夫,陆桐在看手机上几条未读消息,牛季发微信说他已经安全回到家,还有的消息则来自手机淘宝,天眼和子母符都有新订单,不过陆桐一时半会也发不了货,还有一个新的捉妖订单,昨天夜里拍下来的,只是他一直没顾得上这会才看见。 陆桐马上回复道,“在吗?不好意思,刚刚看到你的订单。” 对面倒是回的很快,“你好,老板,你看到我的订单地址了吗?能去吗?拜托了。” 陆桐刚才倒是没细看,他的宝贝详情里从来对地理位置没有任何限制,最多就是包不包路费的差异,不也就是类似于包邮不包邮的区别。 不过眼下买家问了,他就专门去看了看,老长一段,裕龙省刑家庄市芒下县南溪乡泥弯寨猫轱辘村,地图上都没法精确定位找到的地方。 陆桐对买家道,“去是都能去,就是找起地方来,怕是有点难度。” 买家忙回道,“我可以在芒下县县中心和你碰头,带你过去。” “这样的话就没问题了。” 陆桐和买家约好时间地点,其他事宜决定见面再说,他问齐让道,“有个新订单,下午我要退房出发了,你什么计划?” “哪里的订单?” 陆桐给齐让看了那个又长又拗口的地址,齐让道,“像是很偏僻的山村。” “估计是,我刚刚查了查,芒下县,是裕龙省四十几个省级贫困县里的倒数第一,GDP年年垫底。” 齐让想了想道,“那就肯定不会有网络有信号……我计划,给你当跟班。” 正好菜上来,陆桐一边动筷子一边道,“我不付劳务费的啊。” 齐让表示无所谓,“肉偿就行。” “让哥你认真的?就我们的关系,你居然还想要报酬?” 齐让反问道,“所以,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陆桐想了想道,“炮友?”他用的倒是疑问句,还补充道,“互相帮忙打炮的,不就是,炮友?” 齐让都被他气笑了,“对不起纠正一下,这个叫,男,朋,友。” “有区别?” “区别?一个走肾,一个走心。” 陆桐痛心疾首,“你居然不想和我走肾?我真是看错你了。” 齐让扯下白斩鸡鸡腿塞他嘴里,“走肾更走心那种,别演了,吃你的吧。” 等吃饱喝足结完账,再把房退了,陆桐和齐让一起离开了古镇。去芒下县的路不好走,得转几趟车,很长一段车程是在有卧铺的长途大巴上度过的,两天后终于抵达了芒下县。 陆桐来到了和买家约好的县中心,这个县城最繁华的地方,也是整个县城唯一一家超市,说是超市,放到大城市里可能充其量也就算个小卖部。 大门店招上有红艳艳的“好多多”三个大字,陆桐看见了门口那个疑似买家的男孩,有些意外,因为男孩看起来才十五六岁的样子,倒是男孩已经在他迟疑的视线里跑了过来,“陆老板?” “是我。” “你比我想象中年轻好多。” 陆桐道,“你也比我想象中,年轻好多。” 男孩摸了摸头,“我们继续出发吧,县里每天只有一辆去南溪乡的中巴车,错过就要等明天了。”顿了顿,男孩补充道,“然后我们还得走上几十里山路,才能到猫轱辘村。” “走?” “对。”男孩道,“泥弯寨十多个村只有一两个村子修路通了电,猫轱辘是最偏僻的一个村,所以……”男孩有些紧张,像是怕陆桐反悔不接这个单子了,不过陆桐挥了挥手,“行了,走吧。” 男孩在前面带路,陆桐顺手勾着齐让的肩膀,对他道,“走了男朋友,开工了。” 作者有话要说:求生欲让我把意识流车都删了 第31章 淫龟 去往南溪乡的中巴车会在每天下午一点半发车,车程在两个小时左右,由于路不好,具体时间要看天气,天好不到两小时就没抵达,天气不好起来就不好说了。 男孩带着齐让和陆桐坐进了中巴车,坐在最后排,座椅上的套子印着男性疾病的广告,带着无法洗净的各种污渍,整个车厢都有一种闭塞和脏兮兮的感觉。 一直到中巴车发车,男孩似乎才松了一口怕陆桐反悔不肯接单子的气。 男孩说他叫胡小弟,猫轱辘村人,在刑家庄市里打工,陆桐道,“现在雇佣起童工来,还挺明目张胆嘛。” 胡小弟道,“我实际上是十六,不过报户口那会都是虚报的,我身份证上已经满十八了。” 陆桐让胡小弟说说他这个订单的缘由,胡小弟突然问道,“陆老板,你们听过一个河伯娶妻的故事吗?讲一个地方经常闹洪灾,当地豪强巫婆勾结,说要给河伯娶妻平息洪水,把姑娘沉水,后来被揭穿的故事?” “听过。” 胡小弟叹道,“我这个订单吧,和这个故事,也有点像。我们猫轱辘村是泥弯寨最偏也最穷的一个村,偏僻到进出村子都很难,村里人一辈子都是靠天吃饭种地为生,基本没人识字。 我吧,已经是我们村二十来年唯一一个有学历的人了,南溪乡小学毕业学历,在我们村已经算是头一个文化人了。 也不知道从哪年开始,村里开始祭河伯,说河伯可以保佑我们风调雨顺,庄稼丰收。不过话说回来,自打拜了河伯,村里好像也确实是没再出现过荒年,有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叫,旱涝保收了。 但就是和那故事里一样,河伯他要娶妻。不过不是沉水,就是……那啥,你们懂吗?” 陆桐没接到胡小弟的暗示,他脑子里只觉得既然有妖,那很可能就是,“吃人?” 胡小弟摇头,“村里在河湾上游给河伯搭了个祭拜的庙宇,每年农历二月,河伯娶妻,就在这个庙宇里,十六岁的姑娘,不能多不能少,十七岁老了十五岁太小,穿着新娘衣服打扮好了,送进去,夜里河伯就会来娶妻。 这一年里,这个姑娘就住在这个庙里不能离开,白天村里给送饭,夜里河伯会来过夜。到了第二年,姑娘十七岁了就不行了,河伯就要重新娶妻。 上一年那个姑娘可以回村子里,但河伯娶过的姑娘,以后就都不能生育了,所以回来了一般也不会再嫁的出去,而且我听人说,河伯娶过的姑娘,慢慢身上会长绿毛,我没亲眼见过,也不知道真假。 我还听说,姑娘夜里是看不见河伯模样的,但能摸到,河伯身上是那种冰凉粗粝的触感,还带着水藻味。而且河伯每天夜里都要那啥,连姑娘月事来的时候,都不放过。 今年河伯要娶那姑娘,是我……” 胡小弟忸怩了一下道,“我偷偷喜欢的姑娘,我想打工攒钱回去娶她的,但我也想要娃娃。 我在刑家庄市里,听人说遇到过妖怪的事,怎么想怎么觉得村子里这个事情,也像是这么个事。我就拜托那人替我也请天师,但要不我付不起价钱,要不一听地方就不乐意来。 陆老板,你觉着这事,能解决吗?是有妖怪吧。” 陆桐估摸着是八|九不离十,但不吃人不杀人,只为了和姑娘过夜的妖怪,他倒是还真没遇上过。 中巴车颠啊颠,颠到了南溪乡,今天天气还不错,三点不到就到了,齐让和陆桐在胡小弟的带路下走上了山路,半路遇上了一辆骡子拉的驴车,胡小弟诶诶喊道,“九叔,捎我们一程吧。” “嚯,胡锁头回来了,旁边这啥人?” “我工友,我请人来家做客。” 中年男人并没怀疑,他只是念叨人多了太重,骡子拉不动,回头又得多吃草料,浪费的紧,陆桐上前表示会付路费,他拿出来的不多,二十块钱零钱,中年男人立刻欣然同意了。 山路颠簸,陆桐在驴车上横躺了下来,把脑袋枕在齐让的腿上,西斜的太阳正好照下来,洒在驴车上,齐让伸手给陆桐挡照在眼睛上的夕阳日光,胡小弟看了两眼,感叹道,“你们感情真好。” 陆桐不知道怎么的哼笑了一声,让胡小弟惊讶的是陆老板那个一直不怎么说话也没什么表情的朋友还不知道是师兄弟,居然难得对自己扯了一点笑,让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傍晚时分,太阳已经基本全都落下了山头,一条河湾出现在了眼前,胡小弟说,“估计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就到了。”他话音刚落,陆桐突然坐直了起来,环顾四周,然后去看齐让,齐让显然也发现了,他们步入了一层隐隐约约的白色水气雾障之中。 这雾障笼罩四野,将天、水、地全都囊括了进来,一路往前,视野所及,都处在这雾障之中,也包括了整个猫轱辘村。 驴车停在了一处田埂洼地处,胡小弟告别了那个中年男人,还没来得及去看河伯庙,几人就先遇上了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胡小弟说那是村子里最有威望的老者,大家都喊一声六叔公。 六叔公显然不像中年男人那么好糊弄,压根不相信胡小弟工友的说法,“你的工友?能穿这么体面的衣服?马上农历二月了,这个时候,不可以带外人进村。” 胡小弟眼珠一转,想起了听说泥弯寨另外两个村子通路时村里人的羡慕,对六叔公道,“不瞒您说,这确实不是我工友,是我老板的儿子,富二代,人家来扶贫搞投资考察的。” “富二代?” “对。”胡小弟强调道,“人家家里钱多到天天吃猪头肉,手指缝里漏一点出来都够全村吃一年,就专门找咱这种穷乡僻壤搞扶贫,叫那啥……慈善!” 陆桐很想问胡小弟,他见过哪个富二代证明自己有钱的方式就是天天吃猪头肉了,不过他还是忍住了。 六叔公被胡小弟一顿忽悠给哄住了,让他带齐让和陆桐进了村,不过离开前拉着胡小弟到一边叮嘱道,“河湾头上不要去,还有,过两天就要办娶妻仪式,你带着他们避开点,别来瞎凑热闹,河伯不喜欢外人。” 胡小弟嗯嗯啊啊应下了,结果天一黑,就带着齐让和陆桐摸到了河湾上游的河伯庙。 河伯庙内此刻并没有人,倒是已经装饰上了红绸彩带,胡小弟说,差不多过完小寒,三九天那段时间里,前一个新娘就可以离开河伯庙了,村里人称之为下堂,成了河伯下堂妻的意思,然后到二月娶新妻当中这段时间里,河伯是不会在夜里来河伯庙的。 河伯庙附近,浓郁的妖气从河湾里冒上来,黑夜中泛着诡异的红光。 胡小弟提着一盏煤油灯,见齐让和陆桐都盯着河面,紧张道,“能,能行吗?” 陆桐道,“抓是能抓,就是它在河底,我们下了水行动肯定不如地面上,就怕一击未中,打草惊蛇。” 胡小弟更紧张了,“那,那要怎么办?” 陆桐拿手肘捅齐让,“怎么办呐让哥?” 齐让被他一手肘顶在腰际,拽着他的手臂把他拉开,“桐哥现在都已经长大成人了,这种事不需要问我了。” “我以为我好多年前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陆桐说完突然反应过来齐让说的成人是个什么意思,“怎么的还得过了你的仪式我才算成年?” “严格来说,确实是我帮你成人了。” 陆桐被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气笑了,“那要照你这么说的话,你真的确定,你已经帮我成人了?” 齐让沉默了几秒钟,“严格来说,确实还没有。” 陆桐一推他,“未成年面前少胡说八道,来谈正事。” 胡小弟不是很懂他们你来我往的调侃,总有种自己在看打情骂俏场面的错觉,又赶紧摇头抛开这个可怕的念头。 农历二月初一,吉日吉时,哭哭啼啼的新娘穿红带彩,被送进了河伯庙,祭台上摆着酒水蔬果,还有一头完整的腌制猪头,六叔公带着村里的长者逐一跪拜,然后和松松散散的送亲队伍离开了庙宇。 天色渐渐暗下来,姑娘盘着腿坐在祭台呜呜咽咽哭了一下午,突然感觉到一只手从背后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想尖叫但是发不出声音来,挣扎间盖头落下地,她一扭头就看见背后的人对她连连做着嘘声的动作,捂着她嘴巴的手也松开了,姑娘惊讶不已,“锁头哥?” 胡小弟懒得纠正自己这个小名,反正他的大名也半斤八两,他一扯姑娘,“天黑了外面没人了,快跟我走。” 姑娘连连摇头,“不可以,河伯发怒,会淹大水的。” 胡小弟听见黑暗中陆桐发出了一声咳嗽,催促他加快动作,他一用力把姑娘的裙摆撕了一截下来,团一团堵住了姑娘的嘴,直接从祭台上一抱,往后背一扛,在姑娘呜呜呜的捶打动作中,把她扛出了河伯庙。 陆桐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红盖头,“来吧,让哥。” 齐让盯着他手里的红盖头,终于认命地坐上祭台,往脑袋上盖上了红布,陆桐吹熄了河伯庙中点的红烛,没有过多久,浓重的妖气席卷而来,黑夜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脸,齐让能感觉到有什么又冷又粗糙的东西摸上了他。 一道粗重的声音在黑暗中自言自语,“什么鬼,平胸?” 剑锋出鞘的金属声铮得一声响起,陆桐点亮了煤油灯,就看见随着齐让一剑挥出去,那道黑影在眼前虚晃一闪,庙宇中间的地面上,哐啷啷落下一只小山包似的乌龟壳,晃了好几晃,才停稳在地上。 还有一截被斩断的尾巴,孤零零地躺在旁边。 第32章 寄生 被剑斩断的乌龟尾巴在地上顽强地弹跳了两下,终于不动了。 陆桐走到齐让旁边,“不是说直接斩头的吗?” 齐让脸色很臭,他显然没想到刚才那个人影会一上来就直接袭胸,虽然先前乌漆抹黑的看不清,但这龟妖一分钟前出现时还是人形,这会都没用上“显”字符,他倒是自己变回原型缩龟壳里去了。 齐让道,“太黑了,前后分不清。” 就像眼下这大龟壳横踞在地上,脑袋四肢全都缩进了壳里,也让人分不清哪边是头,哪边是尾巴。龟壳坚硬无比,就像一道防御层,护住了龟妖的要害。 庙宇之外,夜色中开始刮起了狂风,河湾里出现了一个个湍急的水流漩涡。 陆桐并没有觉得意外,胡小弟说河伯让猫轱辘村风调雨顺旱涝保收,路上又见到过那个雾障轮廓,如今倒是有果然如此的感觉。 这龟妖的妖力天赋十分特别,雾障之内,它可以呼风唤雨,控制河湾水势,所以才能哄骗的村里人奉他为神,每年送上花季少女,为他娶妻。 齐让将镇妖力凝结于天茫剑剑刃之上,往龟壳上砍去,咔咔,龟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齐让的手也有明显反弹回来的震麻感,这龟壳竟是超出了想象的坚硬。 外面的狂风过后开始下起了倾盆大雨,六叔公带着一众村民正在冒雨赶来,神情十分凝重,“河伯娶妻当夜从未有过这种狂风暴雨的异象,一定是河伯对这次的新娘不满意,这是河伯发怒了。” 齐让和陆桐在庙宇中听见了村民蜂拥过来的动静,庙宇内很快挤满了人,六叔公看见两人,震怒道,“你们在做什么?胡锁头人呢?不对,新娘子呢?” 陆桐对老人道,“你应该问,你们的河伯呢。” 齐让指着地上小山包似的硕大龟壳,“这就是你们的河伯,一只积年龟妖。” 村民开始议论纷纷,也有不敢置信的,六叔公愣了一会神,仍然怒道,“就算是龟妖又怎么样,它能保我整个村子年年大丰收,要你们管什么闲事?” 旁边一个男人也附和道,“它既不害人又不吃人,不过就是睡个把女人而已,它能让我们村子丰收,我们就愿意供奉它。” 在场的村民大多是村子里的壮劳力,在这个重男轻女思想极度严重的偏僻山村,女孩子本身就是可以用来换彩礼的货物一样的存在,求男心切又养不起太多孩子的人家甚至会在女娃娃出生时将其溺死。 就像那个男人说的,不过就是睡一些女人罢了,能换来全村的大丰收、大利益,就算是妖,他们也愿意奉它为神。至于那些被龟妖睡过而无法生育的女人,身上渐渐长出绿毛,将来是不是还会有更严重的病变或是早亡,没有人会在乎。 六叔公道,“胡锁头这个孽障,果然是去了外面心野了,居然带这种外人回村里,还骗我说是会来帮我们修路的。”他对齐让和陆桐道,“这里不欢迎你们,快滚。” 村民们此起彼伏的应和,“对,快滚蛋。” 靠近庙宇外面的人已经开始出去抄起了棍子铁锹之类的家伙,吵吵嚷嚷要将两人打出村去。 齐让沉声道,“这大妖身上血气冲天,抓它与否,是天师的职责,由不得你们的意志。” 陆桐在旁边心道,让哥啊让哥,这种时候就该坑蒙拐骗一起上,你倒是好,还给他们上课,你和他们能说理说得清才有鬼。 村民抄家伙一拥而上,人多势众而且毫无章法,齐让不可能对着普通人出剑,他显然也没有什么对付普通人的经验,束手束脚,拆了木棍踹飞出去几个人,自己也被逼退了好几步。 陆桐看着混乱的场面,他知道今日若是退了,后面再要抓这龟妖怕就更难了,不说龟妖潜入河底带来的困难,就是这些村民的维护,都会让他和齐让在这里寸步难行。 一念之间,陆桐已经有了决断,不光是他想要抓走这只龟妖,也是因为齐让那句天师的职责,突然让他很想知道,齐让在看见他锁妖收妖时的反应。 是试探,也是给自己的审判,哪怕只是这些天捅破窗户纸后的相处,陆桐很确信,他让哥对他的吸引力就像是难戒的毒药,时间越久,感情只会陷得越深,与其到时覆水难收,不若尽早看见齐让的态度。 陆桐将右掌按在龟壳的正上方,八条金色的流光从他的掌心蔓延,化成了八根金色锁链,缠布在龟壳上方,封锁住了龟妖的头部和四肢。随即他一翻掌,金色的小塔从掌心缓缓升起,龟妖的身影逐渐模糊,化成了小塔三层的一个光点,不见了踪影。 随着龟壳的消失,黑夜中滂沱的大雨一下子就收住了,一时间风烟俱净,掩在云后的月色重新出现在了夜空中。 六叔公颤声道,“河、河伯呢?” 陆桐道,“死了呗。” 村民群情激愤,六叔公都嚎啕痛哭了,所有情绪涨到了顶峰,什么铁锹铁铲往齐让和陆桐身上往死里砸来,齐让一扯陆桐,两人夺路冲出了庙宇。 村民一路追了出来,还点起了火把搜寻,折腾到快天亮,甩开村民后,两个人一起倚在田埂上,对视了一眼,看着互相的狼狈样,不约而同没忍住笑了。 齐让的耳后脖子里被铁锹擦得皮肉外翻,陆桐替他简单止血清洁了一下,然后看着他,“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齐让也看着陆桐,然后从裤兜里掏出已经电量告急的手机,不过这里没有任何信号,陆桐莫名其妙道,“你掏手机干嘛?” “本来想给你看个表情…”齐让收起了手机,“我想说,你这塔…” 陆桐盯着他的眼睛,齐让慢吞吞了半天,才道,“对驭妖派系,像老破那样的人来说,毕生所求,也就是你这一塔了吧。” “那你呢?” “我?” 陆桐道,“你身为天师的职责,茫山派大师兄的职责,难道不应该是,毁了这一塔吗?” 齐让还没回答,一阵铃铛声响起,一辆驴车出现在了大雨过后泥泞的道路上,陆桐看见胡小弟在车里对他喊道,“陆老板,快上车。” 昨晚上那个作为新娘被送入河伯庙的姑娘也在驴车上,胡小弟知道这次过后自己成了全村的罪人,没法再留在这里,说服了姑娘和他一起去邢家庄市里打工。 姑娘其实看起来有些迷茫,但她见过村里那些曾嫁给过河伯的姑娘,她们身上长出可怖的绿毛,皮肤也渐渐变成类似于爬行动物的外皮,苍老的完全和同龄人不在一个年龄段,与其变成那般模样,她愿意跟着胡小弟,去陌生的地方,从头开始。 “其实,也不是所有嫁过河伯的姑娘都怨恨的,这次被选成河伯新娘后,我问过一些,她们之中,也有的人说,能换来全村一整年的风调雨顺,这样的牺牲,并不算什么。”姑娘小声道,“也一直有人和我说,为了整个村子付出这些,本就是你应该做的,甚至连我父母也这么觉得。” 她问胡小弟,“以后,村里没有河伯护佑,不会再有以前那样的丰收,干旱、大水,都会毁了作物,我们这么做,真的好吗?真的,是对的吗?” 胡小弟语塞,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了陆桐,陆桐道,“那龟妖身上血气冲天,背着无数人命,抓它与否,是天师的职责,由不得你们的意志。” 陆桐说完又道,“对吧,让哥?”陆桐故意学齐让刚才说的话,齐让在旁边斜了他一眼,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比较重要。” 陆桐一下子愣住,齐让又说了一遍,这次,他说,“你,最重要。” 旁边胡小弟和姑娘完全摸不着头脑这话题的走向,陆桐却知道齐让在回答他刚才的问题,他没忍住,漾开了收不住的笑意。 胡小弟驾着驴车,回到了南溪乡,坐上中巴车原路折返,和陆桐分开前他对陆桐道,“老板,我会给你打好评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老板,你觉得我这么做,是对的吗?虽然你说是天师的职责……但其实,就是我下的订单。” “你不做这件事,你会后悔吗?” 胡小弟道,“那肯定会啊。” 陆桐道,“那不就好了,你那些老乡依赖于龟妖的妖力耕种收成,本来也不是长久之计,他们长期生活在妖力笼罩之下,对身体也是种损伤,更别说那些姑娘,没有意外,都会是早亡的下场。我说过,这龟妖身上血气冲天,背着许多人命,你不用纠结。” 胡小弟放下心结,和姑娘一起离开了,齐让从背后靠近,突然道,“看不出来,你还能当安慰人的知心大哥哥。” 陆桐哼了一下,“我对我的客户买家,一直都如春天般温暖。” 齐让道,“我也是你淘宝店的买家吧,我怎么没感觉到?” “你这话扎心了啊让哥,对你那是超超超vip级别的待遇了,我都附赠三陪服务了,仅此一个。” 齐让这次笑开了,脸上那个不太能看见的酒窝也露了出来,看得陆桐心痒痒的,只是大庭广众没好上嘴,拿手戳了戳,齐让抓住了他作怪的手,对他道,“我回趟环州,过阵子就来南安找你。” 两人在刑家庄市分头上了不同班次的火车,陆桐回到了小商品市场,把欠下的几个包括天眼和子母符的订单先给发了。 齐让的车程会更久一些,陆桐发完货收到了大师兄发来的微信,说他到了。 “我先前忘了问你,猫轱辘村那会你说你想给我看个表情,是什么?” 齐让发过来一个卡通包子的表情,包子受伤了,头上冒着几个字,“要亲亲。” 陆桐把刚喝下去的一口水喷了出来,他及时拿走了手机没喷在上面,就是桌面上的仙人掌和趴在仙人掌花上的小蜘蛛被他喷了一身。 门突然被推开,牛季抱着他的便携塑料水缸走了进来,“小陆哥你回来了,我刚去了趟宠物诊所。” 牛季递过来手里的水缸,陆桐一低头,就看见水缸里的乌龟壳上长出了白斑,乌龟的口鼻处都有黄白色的脓液,“怎么回事?” “宠物医院说是种什么病菌,我没记住,反正说,没得治,让我换一只养吧。”牛季突然一脸要哭不哭的苦笑,“小陆哥,救命。” 陆桐一惊,“你什么时候……” 牛季道,“就这次从寻塘古镇回来,我有天晚上觉得特别冷,特别特别想钻箱子,我就喝了一点点我爸妈以前留下来的酒,然后稀里糊涂第二天醒来,我发现我好像寄生在龟龟身上了。” 陆桐没忍住爆了粗口,“妈蛋,我又不会给乌龟看病。” 第33章 锁妖塔 茫山派最近在高学历师弟卫奕的带领下,兴起了一股考证热潮,不过不是天师证,而是不务正业的各种从业资格证,什么造价师证、会计证等等等。 朱茅一开始被蒙在鼓里,这天终于被他给发现了,此刻他正在房间里开着微信视频和对面的人大吐苦水,“你说说看,我们天师界已经势微到这种地步了吗?他们一个个至于都想着找退路再就业了吗?” 视频对面的老头不屑道,“早和你说过了,这年头,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你也该与时俱进了。” 朱茅道,“怎么的就没有钱了,你看看这些捐赠也好,感谢款也好,还有徒弟们自己赚的小金库,我们日常开销,也是绰绰有余。” 对面的老头摇头道,“说你冥顽不灵你还不信,你看看石台市的青凛门,也就十几年前冒出来的小门派,多会造势,你堂堂数百年传承的茫山派,天师界传承至今最老牌的门派之一,结果,名声还不如人家,人脉也是就在环州市里吃得开,远远不如人家。” 老头继续道,“要那些有钱人,有权有势的大人物,真遇上了问题,会来找你吗?人家也得看看名声,所以说你赚不到钱。” 朱茅怒道,“我们当天师是为了赚钱吗?是为了除妖捍道。” 老头道,“这又不矛盾,名、利、道,完全可以三收,你就是冥顽不灵。” 朱茅愤愤挂掉了视频通话,齐让过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坐在房间里对着窗思考人生。 朱茅拿手指着齐让,“阿让,你回来的正好,来,师傅问你,你当天师,是为了什么?” 齐让犹豫了一下,他怕自己的回答一个不合适,有可能招来朱茅裹脚布一样长的促膝谈心,不过好在朱茅没等他回答,已经先追问道,“是为了赚钱?” 齐让摇头,“不是。” 朱茅随即道,“对,问你也是白问,你当然不是为了赚钱,你来当天师属于金钱退步。不说这个了,你找我什么事?” 齐让突然跪地,朱茅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兔崽子你干什么了?” “师傅。”齐让顿了顿道,“求传我,天芒剑心剑功法。” 朱茅松了口气,坐回了椅子上,“起来吧。心剑虽强,但弊端也大,你以前并不想学,为什么突然改主意了?” 齐让没有马上站起来,他说,“就觉得自己还是不够,不够强。” 朱茅道,“你再好好考虑一晚上,如果明早起来你还坚持这个想法,那么拜过祖师爷,师傅将心剑功法传授与你。” 齐让谢过朱茅,离开前他还是没忍住又折了回来,“对了,还有个事,不知道师傅还有没有印象,曾经最早一次,你和我提起妖骨造妖之术时,还提到过一件法器,一件驭妖法器,我记得你当时好像说,这件法器对于所有驭妖门派来说,能让他们前仆后继,上下求索一辈子。” 朱茅想了想道,“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我知道的也有限,你真想知道详细的话,可以问问刘老头,他年轻时候和驭妖派系的人交手比较多,会知道的更具体一些。” 齐让问道,“点苍派掌门刘一昆吗?” 朱茅道,“还有哪个刘老头。” 朱茅给齐让推送了刘一昆的微信,加上好友后对方先敲了齐让问道,“你师傅说你想问驭妖派系,还有驭妖法器的事?” 齐让一秒回复,“是的,还望刘掌门不吝赐教。” 刘一昆不乐意打字,直接开了视频通话,“朱老头的大徒弟,你好像比我上次看见你的时候长高了不少?” “上次见刘掌门还是七八年前,可能确实是有长高。” 刘一昆又道,“我听徒弟说起过你,我一直觉得你的捉妖风格更适合我们北派,可惜啊,入错门了。对了,你要问驭妖派系做什么?” 齐让道,“前阵子在西川对付过一行驭妖派系的天师,想必刘掌门也听师傅说起过,所以想更了解一些。” 刘一昆坐在一张也不知道是吃饭还是开会用的大椭圆桌后面,拿手指敲了敲桌面,“行吧,你具体想知道什么?” “可以的话,多多益善。” 刘一昆道,“要说驭妖派系,无非一个驭妖术,一个造妖术,这也是他们的根基功法所在。天师界里不入流的驭妖天师并不少,而真正的正宗你应该听你师傅说起过。” 齐让很快回忆了起来,“是那个,守心派。” “没错,驭妖派系的开山鼻祖,也是正宗传承,不过素来一脉单传,人丁单薄,但你若是见识过那样的驭妖术,便会知道,如今活跃在外的那些驭妖天师,都是不入流的旁门左道。” 刘一昆歇了口气继续道,“你茫山派有天茫剑,我点苍派有化妖笔,守心派也就一件代代传承的镇派法器,叫做,锁妖塔。 好几十年前了,我曾目睹过,那样的场面,实在让人这辈子都忘不了。妖兽镇于塔中,同时放出来,身上背满锁妖链,号令之下,任所驭使。说实话,我当时那个年纪看见了,都忍不住心动。” 齐让突然问道,“心动?” 刘一昆道,“是啊,想占为己有的心动,这么强大的法器,实在是让人心痒痒啊。但现在,我都到了这个年纪和阅历,看到的就会不一样。 你看如今在外活动的驭妖派系,哪个不是以此来谋利、谋权,扰乱天师界内外,扰乱社会秩序。这还是不入流的驭妖术,若是正宗驭妖术出现,那还了得,不是妥妥的一个…你们小年轻网上那个说法怎么说的来着,反派大波斯。” 刘一昆用字正腔圆的北方普通话说出波斯这两个字,齐让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刘一昆说的是大Boss,齐让下意识道,“那也未必,都是这样的人。” 刘一昆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想,那些血光震天的大妖,齐聚于一个人的锁妖塔中,受他控制,只要他一个念头,便可随意掌控无数人的生死。将这些都寄托在一个人的善恶之念上,难道还不危险吗?” 刘一昆又道,“对了,说起这个锁妖塔,后来我发现,这件法器,和其他法器,还不一样。这个法器,它其实并没有一个固定的形态,持塔人能同时压制住多少妖兽,锁妖塔的外形就会有多少层数。 守心派一脉单传,而且是血脉传承,大面上也是因为这件法器的缘故。” 齐让迟疑道,“刘掌门是说,锁妖塔必须要是守心派的血脉传人,才能驾驭?” “这也是我的猜测,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刘一昆边说边摇头,“至于造妖术,我也没有亲眼见过。” 齐让谢过刘一昆,挂断视频通话后,看着自己微信上置顶的那个人的头像,自言自语道,“你最重要。” 陆桐打了个喷嚏,他和牛季大眼瞪小眼,盯着水缸里蔫叽叽的小乌龟,牛季问陆桐,“我是不是也快…了?” 陆桐突然起身,抱着水缸,对牛季道,“回去睡觉,明天中午前,别来打扰我。” 牛季没敢追问,看着陆桐抱着水缸上了楼,离开杂货铺,带上了门。 陆桐伸手拨开桌上的东西,把水缸放在正当中,又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个箱子,一打开,各种大小形状的刀、剪、针,陆桐拿起其中一把,指尖擦过刀刃,带起一阵流光般的金茫。 陆桐还在怔怔地盯着刀,桌脚边的粗嘎声音先响了起来,“小六筒,琢磨什么坏主意呢?老陆可不让你干这事。” 陆桐没好气道,“谢谢你提醒我你身上的‘静’字符又已经失效了。”不过这会陆桐没有马上又给他上“静”字符,短剑里的声音絮叨道,“小六筒啊,你终于顿悟了,知道自己空有一身了不得的本事死守着这么一家破淘宝店有多蠢了,你说你手里拿着一副称王称霸的牌,打成一个还要为了生计奔波的淘宝店主,我真是都懒得说你。 粗嘎的声音一下子激动起来,“现在我很好看你,你即将迈出人生的重要一步,就快距离你的人生巅峰不远了。” 陆桐还是嫌烦给短剑静了音。 陆桐搓了搓手,“老陆有句话确实没说错,一旦有了第一次越线,第二、第三,甚至第无数次,就好像,也都无所谓了。” 他摊开右掌,从锁妖塔里放出了那只龟妖。 被锁链捆扎住的龟妖探出了一点点脑袋,然后把整个脑袋和四肢都探了出来,深呼吸了一口,粗声粗气道,“我居然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陆桐一脚踩在龟壳上,比划着手里的刀,龟妖看见他手里的金属光,一个哆嗦道,“你还要干嘛?你都把我关进那种鬼地方了,你还要干嘛?!我好好的冬眠完准备换个少女采补,怎么会遇上你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天师?” “闭嘴,再废话宰了你。” 龟妖一伸脑袋,“你宰吧,拴着这些链条,动一动就有镇妖力在刺我,你那塔里也不见得有比死好多少。” 陆桐问它,“你为什么每年都要换一个姑娘?” “废话,都一年了,再采阴采下去立马就得死,我放回去,慢性病一样还能再耗个十几二十年。他们要是一看立刻会死人,没现在给我送姑娘送得这么起劲了怎么办,可持续发展懂不懂?” 陆桐用刀背敲了敲乌龟脑袋,“当然,我现在要做的事,就是为了可持续发展。” 陆桐用两指划过刀刃锋利的那一面,刀尖上落下了一个金色的光点,他手起刀落,划开了龟妖的右前肢。 龟妖鬼哭狼嚎起来,但它受陆桐掌控,想缩回腿这会都缩不回去,“啊啊啊!你在干嘛?!你就不能先打个麻药?” 切割骨头的嘎吱声在龟妖的嚎哭声中一起响了起来,杂货铺楼下,原本正想爬上二楼的小蜘蛛飞快地倒退回了门边的桌上,爬进了仙人掌收拢的花苞里,藏住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 第二天中午,陆桐把水缸和水缸里的小乌龟一起还给了牛季,牛季发现小乌龟身上的白斑和口鼻处的脓水都不见了,眼睛也重新睁了开来,不过一条腿上有明显的缝线痕迹,说线,倒更像是金色的线状光芒。 牛季惊讶道,“小陆哥,你给龟龟动了个手术?” 陆桐道,“第一次干,我也不是很有把握,但毕竟是同品种的妖骨,成功率应该更高才对。” 牛季一脸懵逼,“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金线收干净前,你就哪里也别去,在家二十四小时守着它吧。毕竟,这乌龟也是你的真.命根了。” 第34章 日常 三月下旬的天气乍暖还寒,今天换上了春装,第二天又突然大跳水,不得不把压回柜顶的棉袄羽绒再翻出来,气温每天和过山车似的。 陆桐出去了几天,处理了一个比较轻松的订单,回来后他去批了一些可以捏在掌心大小的小香袋,绸缎编织的纹理,中间还镶嵌了金属质地的圆环或者是镂空心形,也有四叶草、马蹄铁一类的形状。 然后在淘宝店上架了一款新的宝贝,名为御守,定价38一个,淘宝上这种样式和价位的御守一刷一大把,但这个宝贝的详情介绍显然要与众不同得多。 “一次性防御用品。遇妖时可以为你挡下一道致命攻击,争取几分钟的逃命时间。” “有效期为购买后的半年内,半年后未使用的可以寄回来免费‘充电’,邮费自理。” 淘宝店里如今卖的最多的宝贝是一次性天眼,子母符的受众相对小得多,销量也并不高。 陆桐上架完新宝贝,一抬头,看着空荡荡的墙角,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他一时没想出来到底不对劲在什么地方,牛季先冲进了杂货铺,陆桐看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心内暗道完蛋。 第一次尝试剔活骨造妖,果然出问题了,那小乌龟怕不会是一命呜呼了。 牛季激动道,“小陆哥,金线都收干净了,龟龟今天吃了很多虾肉。” 陆桐吊着的一颗心落回了胸膛里,他没好气道,“那你一副火烧屁股的样子干嘛?” 牛季道,“我这不是激动的么。” 陆桐又问他,“你有没有发现,你的乌龟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牛季迟钝道,“什么不一样?好像吃的变多了。哦,对了,今天天气很好,龟龟说想去外面晒晒太阳,我去市民广场遛龟了。” 陆桐看着牛季风风火火过来又跑走,一句卡在嗓子眼里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去,你乌龟都突然能告诉你想出去遛弯了你还反问我有什么不一样?! “你没救了,爱鸡。” 陆桐再次抬眼看向了墙角,这次,他灵光乍现,突然反应了过来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不对劲。那里干干净净空空荡荡没有蜘蛛网。 原来只要陆桐在家的时候,每天早上起来,那个墙角天花板上,基本都会有一张大蜘蛛网,每天变着花样织上了各种各样的字,什么“桐哥牛”,“桐哥棒”,“桐哥早上好”。上次他走之前还学会了织英文,歪七扭八的“Day day up”,“Fighting”,“Best Bro”…… 陆桐回忆了一下,好像这次他出门几天前,就已经看不见了。 陆桐坐在门边的桌前,移开手里的鼠标,敲了敲仙人掌的花盆,“那小蜘蛛呢?” 那颗一年四季都带着花苞的仙人掌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晃了一晃,陆桐莫名其妙,“被我吓到了是什么鬼?我什么时候吓过它了?” 仙人掌抖啊抖,从花盆里把根拔了出来,在花盆里抖干净泥,跳下来落在了桌上,又晃了晃,慢条斯理变成了拟兽态,一只皮球大小圆滚滚的屎绿色丑八怪,表皮沙砾般粗糙,眼睛鼻子挤在一起,头上顶着那朵小花苞,正是陆桐淘宝店里捉妖宝贝用的那张照片,也是他印刷名片时二维码中间的图案。 它伸出圆胖的手,伸进自己头上的花苞,掏出了钻在里面的小蜘蛛,摊开手指缝都看不见的肉掌心,小蜘蛛正趴在它的手掌心,它慢吞吞道,“你前几天割妖骨的动静,把小米粒吓到了。” 陆桐挑眉,“陆胖你能耐了啊,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它现在哪里还是米粒,指甲盖还差不多。”这小蜘蛛妖的母亲是洪都拉斯卷毛蛛,又是妖兽,成年体能长到手掌大,刚生下来那会倒确实是粒小米粒,现在也已经长到手指指甲盖大小了,头上的红点也跟着大了一圈出来。 胖手又递过来了一些,“你要不要安慰它一下?” 陆桐嗤了一声,“我吃饱了撑的。” 胖手上的小蜘蛛明显抖动了一下,八条腿都弯曲缩了回去。 陆桐在手机上下了一个狗眼app,点开一部最近正在热映的喜剧片,买了两张电影票。 然后起身,从货架上翻出来一只容量比较大的帆布袋,一打开,对陆胖道,“带着花盆进来,还有,你的小米粒。” 陆胖把小蜘蛛塞回了花苞里,抱着花盆跳进了帆布袋,问陆桐,“我们去哪里?” 陆桐哼了一声,“我还没问你们呢,我不在家的时候,电费比我在家的时候还高。狗血剧很好看?” “你偷窥。” “自己不删浏览记录怪谁?”陆桐把帆布袋一提,走出了杂货铺,帆布袋里拟兽态的胖妖,又变回了一盆仙人掌。 南安市市中心综合体万福城的顶楼,有一个虹新国际影都,里面还有IMAX厅。陆桐来看的喜剧片没有3D版本,他买的是一个普通厅的票,等到了影都门口,陆桐又买了两桶爆米花。 检票进场后,陆桐来到最后一排,他买的是17.18两个座位号,旁边15.16和19.20分别都坐着一对情侣,此时电影尚未开始,电影院里光线充足,旁边两对情侣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中间这个帅哥坐下来,按下旁边座位,将两个爆米花桶叠起来放在座位上,然后在最上面,放了一盆仙人掌。 这点分量压上去,会翻转的座椅倒是被压住了,仙人掌的高度,也正好可以高过前排的人,不会被挡住视线。 两对情侣都不约而同掏出了手机偷拍,发朋友圈的发朋友圈,发微博的发微博,等电影结束,其中一个女生发现自己两个半小时前发的微博照片居然已经被转发了好多次。 “见过抱大熊玩偶看电影的,仙人掌还真是头一回。” “单身久了,看一盆仙人掌都觉得眉清目秀的。” “单身狗解锁新观影姿势。” “侧颜真心帅,求勾搭。” …… 女生也没想到随手拍下的照片会以这种速度,被带上单身狗看电影正确姿势之类的tag一圈圈转发传播出去,甚至有公号也拿了照片来用,配上诸如“电影院惊现单身男子带仙人掌看电影”的标题。 陆桐对此一无所知,他提着帆布袋回了家,把花盆放回原位,陆胖很激动地又变回了拟兽态,“哇,电影院看起来效果真好,比在你电脑上看好多了。” 小蜘蛛自己从花苞里跑了出来,它还是太弱,发不出能让陆桐听见的声音来,陆胖替它转达道,“小米粒也很喜欢看电影,它说谢谢桐哥。” 第二天,墙角的蜘蛛网又出现了,这次的蜘蛛网特别大,上面的字也是有史以来最多的一次,都织了两行。 “世上只有” “桐哥好” 陆桐嘴里切了一声,手下却用手机拍下了这张蜘蛛网。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杂货铺的门被人推开,感应门铃最近没电了,陆桐还没来得及充电,他以为是牛季,头也没抬,来人走到了他桌前,他感觉到脚步声音不对,猛地一抬头,然后就笑了。 夕阳余晖从玻璃门外洒进来,他整个人背着光,陆桐心想,真是从脚帅到头发丝。 陆桐挥了挥手指,“来,你退回门口重新进来。” 齐让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照做了,然后他走进门,就有一颗人肉炮|弹冲过来往他身上一纵,那点分量极其突然地压上来,齐让差点两膝一弯,啪一声跪下地去。 还好,他挺住了。 陆桐也从他身上下来了,“让哥这次登堂入室有何贵干?” 齐让道,“约会。” “约炮?” 齐让强调了一遍,“约会。这两个字一点都不像,不要假装你听错了。” 陆桐道,“好吧,来说说你的约会计划。” 齐让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我查了查,罗列了一些情侣约会必做的事。” 陆桐抓过他手机来看,什么吃饭逛街看电影,游乐场坐摩天轮,露营观星,海滩听风…… 陆桐歪过头看齐让,“我怎么没看出来让哥你这么……” “什么?” “文艺纯情小清新?” 陆桐继续往下看,壁咚地咚床咚…… 陆桐道,“其实我们可以跳过前面一二三四五六的,真的。” 齐让已经打开了买电影票的app,“最近有一部喜剧片特别火,晚上去看?” 陆桐看着他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电影,“看过了。” 齐让:“?” 陆桐:“几天前刚和人去电影院看过。” 齐让:“!” 第35章 热搜 齐让垂下眼,半掀着眼皮,很希望向旁边这个不着调的男朋友传达自己“不开心”的情绪。 然而这个男朋友毫不自觉,“换一部吧,不然我会忍不住不停和你剧透的。” 齐让放弃了让他有这点自我认知的想法,两手按在陆桐的肩膀上,“桐哥,你是一个有家室的男人了。” “嗯?” “你和谁一起去看电影了?” 陆桐哟哟了两声,就差再吹上一声口哨了,“这口气不太对嘛,好生哀怨啊,哥。” 齐让被他那欠揍的小表情气得够呛,一边又难以控制自己沉溺于他这种格外生动的模样。 电影最后也没看成,齐让还是知道了陆桐到底是和谁去看电影了,看着那盆绿油油的仙人掌,他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只能把陆桐抵在后面货架上。 陆桐问他,“你准备跳过一二三四五六了吗?” “顺序不重要。” 手机铃声打断了壁咚中的两人,齐让接起来,是段晔的电话,陆桐和齐让脑袋挨着脑袋,也听到了电话对面的人说话,“大师兄,快看微博热搜。” “热搜关我屁事,你用的着特地打个电话来?” “不是,你快看,快看。” 陆桐走到开着的电脑前,打开了微博热搜榜,齐让拿着手机,段晔还在道,“都冲进前十了。” 热搜前十里,撇开其他毫无关系的,会让段晔咋咋呼呼特地打电话来的,肯定是其中三条,“涉妖撤热搜”,“吴漪然 Y祸”,“吴漪然死因。” 齐让挂断了电话,和陆桐一起在电脑前看那几条热搜。 这件事还要说回两天前,因为吴漪然的真实死因不太好公布,警方一直压着没有公开调查结果,要说凶杀,也拿不出正儿八经的凶手来,这么拖来拖去,网上就有了各种各样捕风捉影的声音。 于是不知道哪里冒了一些所谓的“内幕”消息出来,争相曝光吴漪然的死因,说的像模像样的,其中一条消息从出现开始就占据了最大的流量,说吴漪然是在和金主干爹玩S︱M性︱窒息的时候玩过头,窒息而死。 吴漪然出道后一直接的都是女一女二的戏,两部戏过后就成了当红花旦,给人一种太过于顺风顺水的感觉,本来就经常被人说有干爹在捧。她太过完美的表象更加催生了这条消息出现后,人们的阴暗面,看,什么清纯女神,背后还不是这么不堪。 更有圈内人被问到这个问题时语焉不详地带过,更让这条消息不断发酵,已经在热搜挂了两天。 吴漪然是她的经纪人陈梅一手带出来的,不管在生活上还是工作上都对陈梅十分依赖,相处久了自然而然有了姐妹之情,陈梅本来因为吴漪然死因的特殊,基本上已经被公司雪藏了,也没什么顾忌,眼见这条不知所谓的消息愈演愈烈,一怒之下,在今天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发了一篇长微博,把吴漪然真正的死因公之于众。 “我不能忍受漪然惨死过后还要被人编排,被人扣上如此不堪的帽子,各位大V公号们,吃着热气腾腾的人血馒头,半夜不怕恶鬼敲门吗?” 陈梅毫不含糊地在长微博里叙述了当时《妖行盛唐》剧组遇到的灵异事件,包括镜头下现场脱人皮的妖物,在微博中指路当时那个被网友当成是特效的视频。 “漪然死于无妄之灾,死于妖祸,她死得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借着先前吴漪然死因的热度,“吴漪然妖祸”这个内容一下子就冲上了热搜,不到几分钟,热搜被撤了,结果又以让人始料未及的热度和速度迅速反扑,出现了一条涉妖会被撤热搜的新热搜,连带着先前的消息都被换上指代意味的内容后,重新杀了回来。 陆桐啧了一声,摇着头道,“这种事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从来没引起过这么大关注度,带上了一线明星果然就不一样。” 齐让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动来,“这是早晚的事。” “怎么说?” “以前是因为信息不发达,现在…”齐让摇了摇头,“边界已经在模糊了,发现真相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越是掩盖,越是容易引起好奇。世界本身是这样的,又能瞒过多久?” 陆桐挑了下眉头,“所以你觉得,有一天,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会成为所有人的共识?” 齐让点头,陆桐切了一声,“得了吧,微博热搜罢了,真实受众有多少?热度过去没几天就散了。除非有一天国家台公开发声,联合国公开官宣,你觉得可能吗?” 齐让道,“可能不可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现在天黑了,你该帮我收拾一下床铺了。” 陆桐冲他呵呵,“我这小地方,哪里来多余的床。” 齐让道,“那就分我半张。” 陆桐并拢的两指指向门外,“小商品市场出去,右拐街尽头,有快捷酒店,慢走不送。” “当真?” “假的。” 齐让重新把陆桐压回了货架上,继续刚才被电话打断没有做完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齐让走出杂货铺,体验了一把小商品市场特别充满烟火气的晨间喧嚣,他按着陆桐告诉他的店铺位置去买了早点,走回去的路上,正好遇到了起来遛龟的牛季。 牛季自打被张元吓破胆了一回,别的本事没长进,辨别天师的能耐倒是突飞猛进,他和正在看他的齐让四目相对,被吓得两脚像灌了铅一样呆在了原地。 齐让并没有在牛季身上察觉到妖气,但他注意到了牛季的耳钉。眼前这个不知深浅的妖物带着一看就是陆桐给的小金钟法器,齐让在心里暗道,桐哥你可真是行,家里养着妖不说,邻居里还藏着一只。 牛季都快被吓傻了,谁来告诉他,这个小商品市场的风水是怎么回事?怎么又会招来一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天师? 牛季还没来得及扯着嗓子扑向杂货铺喊救命,突然间感觉到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突然暗沉了下来,齐让也抬眼看向了天,一朵黑云缓缓出现在了上空,还只就挡了小商品市场上空这一片地,旁边有人嚷嚷着这怪天气怎么回事,奔跑回家去收衣服。 哗——雨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不偏不倚,把牛季和齐让一起浇了一头,整个下雨范围直径不超过十米,和周围干燥的地面形成了特别泾渭分明的对比。 牛季身上的小金钟不仅把他自己的,也把他手里乌龟的妖气一起给掩盖了,齐让看不见,但经验和直觉还是让他把视线落在了牛季手里的乌龟身上。 陆桐在杂货铺二楼听见了一声凄厉的大喊,“小陆哥救命。”他本来脑袋还埋在枕头里,半睡半醒的,一下子跳了起来。 陆桐穿着睡衣冲出门,雨已经停了,就看到地上湿漉漉一滩,两个湿透的人站在那湿漉漉一滩的地面上,齐让一只手拎着装早点的塑料袋,另一只手里则捏着一只草龟。 几分钟后,牛季缩着腿坐在陆桐的杂货铺里。齐让去洗澡了,牛季两手一起捧着乌龟,心有余悸地看了眼通往二楼的方向,“小陆哥原来是你朋友,我说这里哪来的这么多天师,我还以为我又一只脚踩进黄泉路了。” 陆桐有些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牛季又道,“我觉得我应该去买份意外险。” 陆桐又问了他一次,“你觉得你的乌龟有什么不一样了吗?” 牛季抬高了交捧的手,对着手掌上的乌龟左看右看,突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壳变亮了。” 陆桐被他噎了一口,“那你觉得那捧小雨下得怎么样?” 牛季道,“我原来不知道天师还能呼风唤雨,你的天师朋友好牛逼。” 陆桐有些心累,牛季身上也湿透了,没再多呆,带着乌龟回去洗澡了。 陆桐爬回二楼准备再去补个觉,他往床上一趴,脸埋在枕头里,很快感觉到有人挨了过来,带着刚洗过澡的热气,呼吸喷在他的后脖子里,痒得人后背全都颤栗起来,“你下楼冲这么快,让我觉得自己昨晚一点都不努力。” 陆桐翻身给了他一脚,“滚。”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是日常 再几个事件加几把火,颠翻世界观,这一块内容就不要和我深究Bug了,这个世界观本身就是Bug 明天下午避高峰出发带我崽出去浪了,五一放假期间更新时间会不稳定,见谅,我会努力码的 第36章 T2国际出发 一脚踹完,陆桐又倒回了床上,腿上动作幅度一大,果然牵扯出了某些不可描述的疼痛。 在连吃了三天清淡偏流质的食物,嘴里淡出鸟来后,陆桐反省了一下自己,然后他觉得需要反省的不是自己,是他那个完全没经验还不知道做好功课的男,朋,友。 微博热搜如陆桐所料那般,没两天就被新的劲爆八卦给盖过去了。上百万的阅读量并没有带来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或许在年轻群体中带来了一些震动和怀疑,对于这种怪力乱神的未知,没有亲身经历过,很多人也许不会全然不相信,但也不会全然相信。 不过淘宝店内天眼和御守的销量确实有了肉眼可见的显著增幅,陆桐毫无心理负担地差使齐让给他制作天眼、御守,顺带发货。 接连来的两个捉妖订单,齐让也一并包了。 淘宝店的信用等级在陆桐重新活蹦乱跳的这天,从三颗钻升上了四颗钻。 齐让出去处理第二个订单还没回来,陆桐正在看评论,刚好一条新评论刷进来,是捉妖宝贝的评论,陆桐还没细看内容,但他已经看见了评价,四颗星! 其他附带产品,比如像是天眼,也许有不是全五星好评的,但陆桐淘宝店的主营业务捉妖宝贝,从来都是全五星好评,这还是第一次出现四星。 “朋友推荐的这家店,说老板都是亲力亲为亲自捉妖,业务水平一流,结果来的不是老板,说是老板病了,家属代班,这位家属业务能力是没问题,就是太凶了!捉妖场面也太血腥了!” 陆桐:“……”让哥你对我的买家做了什么? 陆桐都能想象到齐让用冬天般的温度对待买家,估计又徒手劈脑壳、扭脖子,甚至直接一剑拦腰斩,把买家吓到缩角落里发抖也可能是干呕的画面。 陆桐给齐让发微信,发了一个表情,卡通人物单手指天,咧开大嘴,上面一行字,“微笑面对生活”。 齐让:“?” 陆桐:“我收到了你上一个捉妖订单的评价。” 齐让这次倒是反应很快,“被打差评了?” 陆桐:“四星!” 齐让的微信销声匿迹了一阵子,然后陆桐发现淘宝上又收到了一条新的评论,是这次齐让正在处理的订单,五星好评,满满的彩虹屁。 又没多久之后,这条评论下面出现了追评,“妈蛋,老板你找的什么人来代班,本来都要走了突然折回来盯着我发评论打好评,他就跟个门神一样在旁边杵着面无表情盯着我一个字一个字码,手上还沾着血,还嫌我措辞水平不够,让我删了重写,好不容易终于写的让他满意把他送走了……算了,看在他长得够帅的份上我就不改好评了。” 大师兄大概不知道淘宝还有追加评价这个功能。 齐让在第二天早上回到了南安市,走进杂货铺的时候,陆桐正埋头在电脑前和人聊天,确切的说,是有个老客户又拍下了捉妖宝贝,陆桐正在问他情况。 “陆哥,十万火急,求救命。” 陆桐一看是连小平就估计又是木棉花旅行社出丢人的幺蛾子了,“极富冒险精神的旅行社又去哪个未开发的深山老林了?我现在觉得你们旅行社的简介后面应该写上,世上最爱作死的旅行社,没有之一。” 连小平道,“不是深山老林,是我们旅行社的国际线路出事了,有好几个游客在曼谷唐人街自由活动的时候失踪了。” 陆桐有点意外,“你还给我来了个出境订单?” 连小平道,“陆哥你大发慈悲救苦救难,我同事说当地警方完全束手无策,毫无头绪,说很可能是灵异事件。你是我知道的最牛逼的天师了,你不出手他们就没得救了。” 陆桐道,“你少给我戴高帽子,说得好像你还认识其他天师一样。就算我接这个订单,也没办法那么快到地方啊,还得办签证。” 连小平大喜,忙道,“签证你不用担心,只要给我护照,我们旅行社最擅长处理这个,最快隔天签证就能下来。” 陆桐一抬头,正好看见齐让进来,“让哥你带护照了没有?” 齐让摇头,“要护照做什么?” 陆桐啧啧两声,“当然是要出国,至于出国还能干什么,度蜜月呗。” 段晔这天接到他大师兄的电话,让把护照给他寄到一个地址,一个什么旅行社,挂断电话后,段晔自言自语,“最近老是神叨叨的,还总往外面跑…不对,这像是有情况啊,万年老处男这是要脱单的节奏啊。” 签证下来的很快,满打满算也就两天后,陆桐和齐让已经拖着一个行李箱出现在了环州市机场的T2 航站楼。 连小平订的机票是从环州市机场直飞曼谷,连小平自己也和陆桐两人一起去,到T2航站楼的时候,发现候机大厅里的某一处地方拥满了人,还大多都是年轻小姑娘。 连小平很有经验,“这是粉丝来给自家idol送机。” 粉丝们在大喊自家偶像的名字,“黎奈、黎奈。”三个人都不认得那个偶像,但他要乘坐的航班似乎和他们是同一班,在同一个地方登机。 粉丝们手机咔咔咔的拍照,还有扛长镜头的,照片里难免会拍到不少路人,等她们把照片往微博贴吧等地方一传,就有不少人发现,其中有几张照片里,有两个无意入境的路人,和自家偶像同框,竟然,出现了反向的颜值碾压。 有大粉斥责放照片的粉丝不经审查就把照片发上来,虽然及时对照片进行了清理,但还是已经迟了些,照片已经被很多人保存了下来。 陆桐和齐让已经上了飞机,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不小心一起拍入了镜头,更不知道沾了黎奈的光,有两个人出现的照片也在网上引起了十分可观的流量,甚至连带着当时在唐城被偷拍过的照片也一起被扒了出来。 “我也想起来了,说是《妖行盛唐》剧组的场务,那个时候就有一堆人追着喊暴殄天物。” “认真的吗?这种颜值当幕后?” 在众多舔狗中,也有人默默甩了一个链接,是一个直播回放,鲶鱼直播平台上一个主播在年节时直播的茫山派听训会现场。 “啊啊啊,我说怎么右边的帅哥这么眼熟,我当时看过这个直播,还说过这就是我新老公了。不过后来再也没有其他素材给我舔,我又换墙头了。” “那是什么法会,看不懂。” “天师圈祭拜老祖宗的仪式,叫听训会。” “所以根本不是什么场务,是两天师?出现在《妖行盛唐》剧组,再联想一下前阵子被撤的有关wyr的热搜,细思极恐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山里 第37章 157号金店 一下飞机,连小平就带齐让和陆桐赶往曼谷唐人街,和他的同事,这个泰国团的领队郑多铭碰头。 失踪的是三个二十多岁的女生,三人是一起报的团,据说是舍友,趁着大学毕业前一起出来旅行。和木棉花旅行社的其他团一样,这个团的成员也都是以年轻人为主,曼谷唐人街原本是他们这一行的最后一站,从这里出来,他们就要打道回府了。 没想到会有人失联、失踪,到现在已经超过整整四天了。 连小平正在旁边打电话,没多久一个肤色发黑的高个青年走了过来,拍了拍连小平的肩膀,“小平,多谢你了。”青年对齐让和陆桐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叫郑多铭。” 郑多铭带着三人步入唐人街,古旧的骑楼老街繁华喧嚣,商家大多说着口音浓重的中文,让人仿佛置身于上个世纪的香江。郑多铭边走边道,“三个小姑娘失联,我们当时就报警了,不过一直到二十四个小时之后,泰国警方才立案出警,我这几天一直在配合他们的各种问话,做笔录,但暂时并没有太多进展。” 郑多铭继续道,“大使馆那边也一直在协调,这两天就会有在泰国的国际刑警介入。” 陆桐没忍住打断了他,“我以为你说这是一起灵异事件。” 郑多铭点头道,“对,没错,确实玄乎。 这事还要说回四天前,也就是四月七号当天下午,当时三个小姑娘失联还没有超过二十四小时,警方不立案,我就自己一直在唐人街上找人,那三个小姑娘里,有一个染了一头发绿的头发,很好辨认。 我问了很多的商家和过往游客,有不少人见过她们三个人,最后被看见大概是中午一点多的时候,看见她们的也是几个游客,说她们当时从一家叫做和鑫金行的金店里出来,转头进了隔壁的另一家金店。” 郑多铭停下来换了口气,连小平道,“那去那家金店问过了吗?” 郑多铭叹气,“问题就出在这里,和鑫金行左边是糖水铺,右边是音像店,隔壁根本没有金店。” 连小平面露惊恐,“你是说她们进了一家不存在的金店?” 陆桐问道,“会不会是那几个游客看错了?” 郑多铭道,“我也这么怀疑过,但是… 警方出警后,所能查到最后的线索也停留在和鑫金行,不过当时那几个目击游客已经离开了,他们并不相信我听来的一面之词,倒是对和鑫金行的老板盘问了许久。 那老板是华裔,中文说的不怎么好,我的泰语也是个半吊子,听了半天听了个大概,反正意思就是那三个小姑娘在他店里逛了逛,问了几件商品的价钱,啥也没买就走了。 那老板怕遭贼,在屋子里装了监控,警方去调了监控来看,确实拍到三个小姑娘离开了他的店,往旁边去了。 我当时也顺嘴说了句,有人看见三个小姑娘进了他隔壁的金店,但他隔壁并没有金店。 我隐约听见那老板小声说了一句,157号金店,而且是中文,所以警方根本没听懂,但我后面再追问他的时候,那老板就只说他旁边并没有金店,肯定是有人看错了。” 郑多铭说到这里有些不忿,然后他继续道,“第二天,泰国警方找我去做笔录,我在警局看到了一份关于唐人街的官方数据,曼谷唐人街最多的店就是金店,你们猜,这整条唐人街上,一共有多少家金店?” 陆桐道,“156。” 郑多铭情绪激动,“对,156家,天知道我看见这个数字的时候,就觉得后背发凉,汗毛倒竖,第一反应就是那几个目击游客并没有看错,三个小姑娘就是走进了这家不存在的金店,这家所谓的157号金店。” 连小平道,“那个和鑫金行的老板一定知道什么。” 郑多铭道,“我当时立马就想到了小平和成宇在缚龙岗遇到的事,就拜托小平一定要给我找个天师来。后来我又去找过和鑫金行的老板几次,但他都推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连小平问陆桐,“陆哥,现在怎么办?” 陆桐道,“三个小姑娘的照片你发给我,然后你和这位郑领队一起去协调其他事就行了,不是说还会有国际刑警介入。至于我和我哥么,我们去置办点金器。” 齐让的眉头动了动,连小平和郑多铭离开后,他问陆桐,“去那个和鑫金行探探?” 陆桐道,“顺便准备点三金五金,这趟也不亏。” 齐让问道,“什么三金五金?” 陆桐看了他一眼,“我老陆家给你送的聘礼。” 作者有话要说:桐哥:嘴上便宜要占足 第38章 萨瓦迪卡 齐让沉默了两秒钟,反问道,“你确定是聘礼?” 陆桐右手手肘一弯压在他肩膀上,“让哥,我老陆家代代单传,就我这么一颗独苗……” 陆桐说到一半停下来,齐让想起那日刘一昆所说的关于锁妖塔血脉传承的事,心里猛地一紧,像是被用力攥了一样抽痛了一下。 陆桐没有明说,但他故意在齐让面前暴露出锁妖塔,其实就是在告诉齐让他的出身。守心派一脉单传,锁妖塔血脉传承,陆桐和他在一起,就是要断了这一脉传承的节奏。 不管从哪个角度想,齐让都觉得陆桐不可能让这样的血脉传承断在他手里。 齐让有些艰难地开口道,“其实现在有代孕,虽然好像不太合法,但是国外……” 陆桐突然暴怒,“呵,原来你还有这打算?想借腹生子?想有一个和其他女人血脉相连的孩子?我告诉你齐让,我管你是真孕假孕代孕,除非有生之年两颗精子能生出个崽来,否则……”他拿下了搭在齐让肩头的手,冷笑了一声,“要么一拍两散,要么,就一起断子绝孙。” 齐让被陆桐突如其来的暴怒惊到了,也没想到他会如此排斥,一时嘴皮子打结,好不容易捋顺了,“不是,我,我是说你,如果你想要有个后,要传下去。” 陆桐收起了自己刚才恶狠狠的表情,干巴巴道,“哦。” 齐让也终于缓了过来,拿手顺了顺陆桐的后背,他的另一只手按着脸,陆桐发誓听见他在偷笑。 “那就一起断子绝孙吧,桐哥。” 陆桐白了齐让一眼,“你吃饱了撑的提什么代孕。” 齐让觉得自己很无辜,“你自己说你是你们老陆家代代单传的独苗苗。” 陆桐道,“我原来是要说,身为老陆家代代单传的独苗,嫁是不可能嫁的,娶回来还凑合,我那儿还有给老陆家儿媳妇的见面礼在,回头和三金五金一起给你,当聘礼。”他又没好气地跟了句,“谁知道你能给我扯出代孕来。” 齐让没再和陆桐辩聘礼还是嫁妆的问题,莫说是这样的嘴上便宜,齐让摸着自己一遇上陆桐就低穿地心的底线自问,只要陆桐和他在一起,就算真让他盖着红盖头“嫁”给他桐哥,他也能拉的下这个脸。 少年时期一见难忘,几乎成了齐让的执念,再见时,曾经那些模糊不清的,碎片化的,难以区分真实还是幻想的记忆,其实都变得已经毫不重要了。就算再见是初见,他也依然,会被吸引,乃至沦陷。 陆桐率先转移了这个话题,“出发吧,和鑫金行走起。” 两人走在唐人街的主干道上,大概走了十多分钟,陆桐指了指前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是一块悬挂在店门外的店招,竖排方向几个红底金字,和鑫金行。 果然就像郑多铭说的那样,金行两侧,一边是糖水铺,另一边则是音像店,往左往右分别再数过去三五家,都不是金店。 和鑫金行里有几个大妈正在看金饰,金行里头有几张台面不是那种一般摆放金饰的玻璃陈列柜,而就是一张张铺着红绒布的台面,金饰就像是不值钱的塑料玩意儿一样,大把大把堆放在上面。唐人街的许多金店都这个样,给人一种金饰都是白菜价的感觉,十分刺激消费。 其中一个大妈手腕上套着好几个看起来就很沉的金手镯试戴,问旁边大妈哪个好看,老板在另一边用口音浓重的中文说着,“这个便宜的啦,多拿几个给打折的啦。” 大妈买完离开后,老板正在整理台面上被翻乱的金饰,他听见门外有人走进来,只当是又有游客进来,头也没抬,“萨瓦迪卡不,欢迎光临。” 喀吱砰,两扇大开的门被人一把关上,老板这回转过了身来,对着进来的两个男人喊了句泰语,陆桐没听懂,他拿手横出去挡住了要冲过来开门的老板,“哎,别急嘛,我要和你谈大生意,不能被其他人打扰。” 老板目露怀疑,“大生意?” 陆桐推着他往里走,“对,大生意大生意。” 陆桐已经发现这个老板的中文并不像郑多铭说的那样不行,除了口音重点,根本不存在沟通障碍,显然他之前假装自己中文不好也是在故意回避郑多铭问他问题。 很显然,关于那家不存在的157号金店和失踪的女生,他还知道更多。 陆桐把人忽悠了进去,店门已经关上,进来的时候陆桐还把暂停营业的牌子给他挂在了门上。十几分钟后,那老板被陆桐和齐让用好几根长金链子绑在了椅子上,脸上也绑了一根,绕脸一圈,前面正好横卡在他嘴里,让他喊不出声音来。 陆桐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在那老板对面,“来,现在可以谈大生意了。” “唔…唔…”那老板挣扎着发出了唔唔的声音,椅子在地上滑动了一下。 陆桐手里提着一根金项链,项链上有一个拇指大小的金坠子,他威胁那老板道,“我现在要拿走你脸上的链子,你要是敢喊,在有其他人听见之前,我就把这个金坠子,塞你嘴里让你吞下去。” 齐让松开了缠在那老板脸上的那根金链子,那老板的嘴一得到自由就扯着嗓子喊救命,陆桐早有预料,在他声音出来前就伸手卡住了他的两颚,用力一捏,打开了他的嘴,把那金坠子塞进了他的嘴里,手在下巴处一个用力往上一拍,那金坠子就不受控制地被咽了下去。 那老板听说过吞金自杀,被金坠子噎得脸色惨白,吓得裤子都尿湿了,陆桐又扯着金坠子的项链把坠子从他喉咙口拉了出来,往地上一丢,对那干呕的老板道,“再来一次,我就不会扯出来了。” 那老板的裤子都被吓出来的尿给尿湿了,脸色因为干呕从惨白变得涨红,他根本不敢再喊救命,惊恐地看着陆桐。 陆桐好整以暇地问他,“现在,可以和我谈大生意了吗?” 那老板不敢和他对视,只是点头,陆桐道,“听说你隔壁有一家157号金店,带我去那家店。” 那老板听见157号金店的时候,就猛地抬起了头来,随即他连连摇头,“我真的不知道…”然后他看见齐让又从台面上拿来一根带坠子的金项链递给陆桐,他忙不迭补充道,“我不知道怎么去,那家店是最近突然出现的,也就这一两周,有时候平白无故,我和隔壁阿辉糖水铺中间,就会多出来一家157号金店,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老板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其他我是真的不知道了。” 陆桐道,“为什么不在警察面前说实话?” 陆桐一挑眉头那老板就往后瑟缩,“这要是说了出去,我这里一片地方肯定会被封掉,我还得做,做生意。” 陆桐一脚踩在椅子上连人带椅子往后一踹,那老板哐嘡一声脸朝天倒在地上,陆桐蹲在地上看着他,“都有人失踪了,你倒是心够大,也不怕半夜有冤死鬼来找你?”得亏郑多铭耳朵尖心思机敏,否则被他这么瞒着掖着,警方根本摸不到关键。 那老板不敢回答,陆桐又问他,“那家157号金店,一般在什么时候出现?” 那老板道,“没有一定的,早晨,中午都有可能。” 眼下没有其他线索,陆桐和齐让在周边几家店里轮番坐等那家不存在的金店出现。两个煞神就在外头转悠,金行老板被松了绑就一直躲在店里,也没敢再开门营业。 唐人街上有许多店铺都是通宵营业,陆桐和齐让在附近蹲守到了第二天清早,157号金店并没有出现,快中午的时候,陆桐接到了连小平的电话,“陆哥,告诉你一个大消息。” “说。” “今天一大早大使馆找的国际刑警来了,和这边曼谷警局交涉了半天,你猜怎么着,原来这已经是第二起失踪案了。一个星期前,唐人街就已经有一个游客失踪过,他们没查出什么眉目来,怕引起恐慌影响了这边的旅游业,都没有公开。” “一周前…”如果那老板说的是实话,157号金店是在这一两周出现的,那么上一起失踪案的发生,也极有可能是同样的原因。 连小平在电话那头道,“对了,陆哥,那两位警官已经往唐人街来了,估计也是要去那家和鑫金行。” 陆桐问他,“你和他们说了157号金店的事没有?” 连小平道,“郑哥提了一嘴,但他们看上去都是特别坚定的无神论者,陆哥你知道的,没法和他们再往下细说,其中一位马警官让郑哥没事多看看走近科学。”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连小平喊了声,“陆哥?” 陆桐的手机还在耳边,他和齐让一起看着对面,和鑫金行大门紧闭,阿辉糖水铺的门口摆出了小桌招待客人,在两者中间,出现了一家门面不大的店铺。 店铺旁竖着一块店招,后面两个字是泰语,陆桐看不懂,但前面157三个阿拉伯数字格外醒目。这家店的玻璃橱窗透亮崭新,透过橱窗还能看见其中台面上摆放的金饰,两边的墙体同和鑫金行和阿辉糖水铺连在一起,毫无违和感,就好像它本来就一直在那里一样,以至于除了一直紧盯着的两人,过往的游客,都没有人发现异常。 手机里传来连小平的喊声,“陆哥?陆哥你还在吗?” “在。” “话说那两位警官过来会影响你们捉妖…我是说,处理灵异事件吗?” “没事。”陆桐道,“正好带他们走近一下不科学。”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周二)会入V,按惯例要三更,任务艰巨 第39章 器官黑市 陆桐挂断手机,齐让示意了一下左前方那家从表面看来特别正常其实哪里都不正常的金店,“进?” 157号金店的店招也是红底金字,闪耀的金箔被太阳一照,折射出来的光线能晃晕人的视线,陆桐拿手挡了挡眼,点了下头,两个人从街对面往前走,陆桐突然没头没尾道,“诶…也来了。” 齐让:“什么来了?” 陆桐:“警官们。” 虽然是便装,但陆桐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两个停在和鑫金行门口的刑警,因为他们走路的姿态就和普通游客不一样,腰杆脊背特别直,更别提其中一个看起来体格就很健壮,给人那种很能打的感觉。 体格健硕的那个叫毕添,另一个叫做马景阳,两人之前在中泰边境执行任务,正好上一个任务结束,就被派来了曼谷。 先看见157号金店的是马景阳,他想起了先前那个导游的话,盯着金店的店招微微皱眉,和毕添对视了一眼。 陆桐听不到两个人说了什么,但能看到他们推门走进了157号金店。他和齐让紧随其后,在大门嘎吱嘎吱慢吞吞还没完全合上的时候,也推开门走了进去。 就在四个人前后脚进入157号金店后,大中午刺眼的太阳光下,那家金店就像被橡皮擦突然抹去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旁边和鑫金行的老板掀开侧边小窗看见了这一幕,打了个哆嗦,又缩回了店里。 几乎是踏进门的一瞬间,陆桐就发现脚下的地面变了,周围的环境也变了,从外面玻璃窗能看见的什么台面、金饰全都看不见了,连齐让也不见了,他被困在一条狭窄的通道里,光线昏暗,两边都是,镜面? 陆桐凑过去仔细一看,果然是镜面,没有足够的光线,境中照出来的自己黑乎乎的,他弯腰拿手叩了叩,镜面上以他手指触碰的地方为中心,漾出了水波一样的纹路,几下过后,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陆桐连着敲了好几下,自言自语道,“是镜子吗?” 前方的通道看起来深不见底,陆桐掏出手机,没有意外地发现信号全无,于是他沿着那条黑暗且狭窄的通道,往前走了过去。 另一边,齐让也被困在了差不多的镜面通道中,他捏了捏手,一拳砸下去,整块镜面哗啦啦碎成了碎片,镜面后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破碎的地方很快又恢复如初,出现了一块崭新的镜面。 陆桐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看见前方出现了亮光,一股力量从背后把他往亮光处推过去,还有一道像是女孩的声音在说,“萨瓦迪卡”。 陆桐从亮光处跌了出去,一回头,他发现自己是从一面一人多高,斜靠着墙的镜子里摔出来的。镜面就像一个打开的通道口,在他摔出来后又合上了黑黝黝的洞口。 镜子附近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眼看过去都剃着特别短的寸头,穿着背心露出大花臂,陆桐刚落下地站稳,就有人粗暴地推搡着他让他往前走。 空气中充满了消毒水浓郁的氯气味,陆桐一扭头,看见右手边一个铁笼一样的牢房,里面有一张简陋的行军床,床上躺着一个脸色很差的男人,他正在挂水,床边挂着吊瓶,注意到陆桐的视线,他用麻木的眼神看向了陆桐,眼神里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陆桐的脚步一慢下来,后背就被人重重推了一下,一根电棍往他腰际戳过来,被他下意识地一脚踹开,那人大声骂起来,都是泰语,陆桐啥也听不懂,这时旁边又冲过来一个男人,两人一左一右将陆桐双手反剪扣压在后背。 眼下形势不明朗,陆桐也还没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他又是如何到了这里,刚才那一脚纯粹是条件反射,他不想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所以这会任由两个人反剪了他的两手压在后背。 正好就在这功夫,那面诡异的落地镜上出现了一点黑,随即变成了一个通道口,里面又跌了一个人出来,是其中一个警官。 马景阳和陆桐得到了同样的待遇,他被赶到了陆桐旁边,而他看起来也和陆桐有同样的观望想法,偷眼四下打量,并未对那些平头青年粗暴的押解动作做出反抗,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虽然未曾谋面,但处在这么一个环境里,倒是生出了一点心知肚明的默契出来。 旁边的平头青年又喊了句什么,和陆桐不一样,马景阳听得懂也会说泰语,不过他没有回应,那男人骂了一句娘,然后换成了口音很重的中文,“又是中国人。” “再乱看挖眼珠,走起来,不走,腿打断掉。” 陆桐和马景阳被分别推进了一间消毒水气味刺鼻的白墙房间里,房间中间竖着块屏风,前面有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男人,陆桐被搜了身,那个白大褂抽了他一管血,然后他被关进了一间和进来时看见的差不多的铁笼房内。 这里到处都是这种一间间的铁笼房,马景阳很快也被关了进来,他蹲在靠外的一侧,面无表情一声不吭,看起来特别自闭,陆桐走过去,也蹲了下来。 外面那些走动的人说话做事完全不避忌着他们,这会,陆桐就听见一个人在问话,另一道声音一边冷笑一边快速回答了什么。 陆桐拿手捅了捅旁边的马景阳,“他们在说什么?” 马景阳的脸色非常难看,也极其凝重,他放低了声音,一字一顿替陆桐翻译道,“这次几个供体的来历看起来有点麻烦,我在其中一个身上搜到了警察证,听说D区也搜出来了一张。要不要和上头说一声?” “呵,随机供体罢了,嫌麻烦就也别等配对了,直接就地解决了。” “也行,就是会不会太浪费了?J博士说体质都很好,都是非常健康的器官。” “我们从来不缺供体,既然麻烦,明天就处理掉。” 马景阳突然抬起头来,对陆桐道,“供体、器官,呵,猜到是什么地方了吗?” 陆桐当然发现了,这是一个器官黑市,他们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给人提供器官的所谓供体。 那人刚才提到了随机供体,换句话说,很有可能还有不随机的供体。马景阳对此会更了解一些,“三年前,我曾经查过一个案子,也是一起失踪案,一对新婚小夫妻在旅游时叫到了一辆黑车,妻子先坐上了车,丈夫在后面搬行李的功夫,车子就开走了。 丈夫记下了车牌号,但那是一辆套牌车,并没有什么大用,我们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后来在红灯区发现了那个妻子,救回国后检情查身体,发现她的身上,只有一个肺了。” 马景阳看了眼从铁笼房前走过的一个平头青年,对方并没有把这两个男人放在眼里,径直走了过去,他继续低声道,“那个妻子的血型很特别,是传说中的熊猫血,这就是有目的性的绑架了,后来我们顺藤摸瓜破了一起医院的信息泄露案,但那个器官买卖的源头,一直没有头绪。” 马景阳拿手指划拉了一下自己和陆桐,“像我们这种呢,被取完器官就没有价值了,就是…”他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像那些女孩、女人,要是取的不是心脏那种地方,取完器官没死,等待她们的,还会是另一个地狱。” 陆桐问他,“那个妻子后来怎么样了?” 马景阳沉默了一会,“感染了艾滋,去世了。” 手机什么的已经全都被搜走了,陆桐看不到时间,这里又一直亮着灯,他只能大概根据自己的生物钟判断现在外面应该是晚上了。 视野范围里能看到其他的铁笼房里零散关着一些人,年纪看上去都不大,基本上可以从人的气色上判断他已经在这里被关了多久。 陆桐突然对马景阳道,“陆桐。” 马景阳愣了下反应过来他是在自我介绍,“马景阳。” 陆桐恍然大悟一样啊了一声,“喜欢看走近科学的马警官。” 马景阳掀了下眼皮,从那镜子里摔出来后,他现在听见走近科学四个字就眼皮直跳,他并没有把陆桐的调侃放在心上,而是反问道,“那么你呢?”在这种地方还能神色如常,对方一看就也不是普通人。 陆桐没回答,而是问马景阳,“你有什么计划?” 马景阳言简意赅,“等明天。”他双手合握做了一个活动手腕的动作。对方要把他们处理掉,以他对这种地下黑市的了解,就算杀人,也会是成规模的流水线作业,会有一个专门毁尸灭迹的地方,等到时候和毕添碰头,再行突围。 陆桐道,“我也有个计划。” 马景阳面露疑色,陆桐在他面前缓缓地摊开了右掌,“我打算去,溜达一下。” 灰色的气团出现在了陆桐的身边,漂浮在半空中,马景阳明显感觉到自己不只是眼皮跳,连头皮都开始发麻了,灰色的气团从铁栅栏的缝隙瞟了出去,越飘,马景阳就觉得自己越困,饶是他意志力惊人,都没能顶得住灭顶般席卷而来的困意,歪在地上睡了过去。 附近铁笼房里的人都睡着了,包括看守的几个平头青年也都打起了呼。气团顶着一串钥匙飘了回来,陆桐从铁栅栏间把手伸出去打开了铁笼房,收回梦魇,迈步走了出去。 陆桐数了一下,这个区域大概有二十间铁笼房,每个铁笼房大概在3-5平米左右,角落里有简陋的蹲厕,因为整个空间消毒水的味道有很重,倒是把骚臭味掩盖了过去。尽头处是几间封闭房间,就是他之前被搜身抽血的地方,这会上着锁,再往前,是一扇沉重的铁铸门,中间很大一片空白区域,就只有靠墙那一面比人更高的镜子。 摔进来的那会被没注意看,这会发现铁铸门边的墙上贴着一块牌子,还是泰中英三语,Random Zone随机区。 随机区陆桐可以理解,这里都是等待匹配的供体,从刚才马景阳翻译的话来看,那个D区被搜出警察证的应该就是另一个警官,就是不知道让哥是不是也被这诡异的镜子弄到了那个D区? 陆桐站定在那面镜子跟前,整个区的人都睡着了,安静地只剩下了打呼声,镜子也静悄悄的毫无动静,陆桐伸出右掌按在镜面上,正在他打算用镇妖力的时候,掌心位置出现了黑点,并且逐渐放大,通道口再次打开,把陆桐吸了进去。 第40章 镜灵 狭窄的镜面通道和上一次看来没有什么区别,那道女孩的声音也再次出现了,“萨瓦迪卡。” 陆桐对着空气道,“你就会这么一句话吗?” 那声音突然变得欢快起来,带着雀跃的蹦跳感,“原来你会说中文,我确实只会这么一句泰语。” 那声音听起来太像小孩,声音的来源很难琢磨,仿佛立体声一样环绕在四周,“你为什么会回来?以前我送过来的人都不会回来。” 陆桐发出一声哼笑,“当然是…” “什么?” “…来拿你。” 随着陆桐的话音,他整个人都像是被金色的光芒笼罩了,掌心金光流布,金色的链条张牙舞爪从他的掌心蹿出来,像是无数条金蛇,疯狂地攻击两侧镜面,镜面一路碎裂,碎裂的镜面想要重组,但完全赶不上链条攻击的速度,还没恢复就又被重新打碎,那声音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喊叫,所有的碎片全都聚拢在了一起,滚成了一个皮球大小的的玻璃球。 玻璃球犹如一颗放大版的钻石,无数个切割面全都充满了镜面感,陆桐一低头,就能从切割面上看见无数个自己的倒影。 陆桐在玻璃球身上发现了其他天师驭妖的痕迹,他用金色链条将玻璃球缠绕起来,原本玻璃球上一根很细的金线,在金色链条过来的时候,啪得一声断了。 陆桐一拉链条,将那玻璃球拎到了自己跟前,眯眼道,“镜灵?” 遥远的香江,一间山顶豪宅内,一个中年男人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掀开被子跳下了床,他站在窗前,默念了无数次,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他都发现他和自己所控制的镜灵之间的联系,彻底断了。 中年男人从保险箱里拿出了一只加密手机,拨通了通讯录里仅有的一个电话,“唐先生,很抱歉这么晚了打扰你,但遇到了一点棘手的麻烦,我想,我们可能需要走一趟泰国。” “镜灵失去了联系,它不可能靠自己摆脱我的控制,除非是被其他人,夺走了控制权。” 中年男人挂断电话,走出房间,他睡意全无,喊了保姆去做宵夜,没一会,动静让豪宅中的其他住客也醒了过来,一个年轻男人从扶梯上走下来,“师伯,出什么事了?” 男人声音沙哑,脖子里还有一道增生的伤疤,如果齐让,陆桐,或者是段晔薛万卫奕中的任何一个人在这里,都会发现,这个年轻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他们在KTV拿老破师徒一行时的那个漏网之鱼,李源。 李源到香江投奔了他的师伯谢峥嵘,老破的驭妖术本身就是从谢峥嵘这里学的。谢峥嵘和老破不一样,他不喜欢收徒弟,不过此刻他看了李源一眼,想了想,对李源道,“你随我一起坐唐先生的包机去趟泰国。” 昏暗的通道中,玻璃球抗议道,“我叫镜镜。” 陆桐给了它一声嗤,玻璃球没有接收到陆桐的嘲笑,还在问,“为什么我感觉到我的主人变成你了?” “因为你原来的主人太弱了。” 玻璃球毫不反驳,也没有对控制住自己的金色链条试图反抗,所以都没有被镇妖力攻击,陆桐发现它毫无是非观,更别提什么认主忠心意识,转头就喊自己主人,“主人,你也需要我运人吗?” “现在,你需要给你的新主人展示一下,你都会些什么?” 玻璃球被陆桐用链条拎在手里,它在半空中弹跳了一下,“我可以连接任何两个镜面,你看这个镜面通道,我可以把人从一个镜面送到另一个镜面。” 陆桐问它,“那唐人街的幻象是怎么回事?” “唐人街是哪里?啊,你是说这个吗?”随着玻璃球的话音,狭窄的通道慢慢变亮起来,陆桐发现自己好像重新回到了唐人街上,两侧的骑楼老街和现实中一般无二,那女孩的声音道,“这是镜面幻象。” 唐人街的景象疏忽间消失,又变回了狭窄的通道,玻璃球道,“我不知道那里叫什么。有时候原主人会给我看一个谁谁谁,还有这个谁谁谁可能会去的地方具体定位,让我把这个谁谁谁带过来。只要谁谁谁周围有镜面,家里的镜子,商场里更衣室的试衣镜,反正只要谁谁谁接触到了镜面,我就能把谁谁谁带过来。 有时候原主人就让我随便去一个地方制造幻象骗人进来,随便运点人过来,不过要新鲜的,老的不要。幻象不需要镜面支撑,我自己的本体就可以制造,不过要运人,所以还是需要镜面,要有一个入口,主人会派人在那里给我准备好,但是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运太多人,经常都要换,运了两三次就要换了。” 陆桐没注意和鑫金行附近是不是有存在镜面,也不知道是被藏在了什么地方,玻璃球还在那里道,“原主人会给我吃好吃的肉,好喝的饮料。” 陆桐冷笑了一声,“就看你满身这血气冲天的,是人肉人血吧。” 玻璃球问他,“你也会给我吃吗?” “做梦吧。” 陆桐问镜灵,“这里除了R区,还有其他区吗?” “有啊,有M区和D区,那里都有专门给我用的镜面。” “送我随便过去一个。” 通道前方出现了熟悉的亮光,陆桐跨出去,发现这里和R区完全不一样,干净、豪华是第一感觉。面前是一条长走廊,走廊的尽头墙上正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走廊两侧有很多房间,房间外还有推车,上面摆着许多医疗用具,陆桐感觉自己就像是进了一家私立医院一样。 然后他看见墙上贴着一块牌子,Matched Zone匹配区。 房间里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在挂水的女人,病床的旁边站在两个穿白大褂带着口罩的男人,其中一个年轻些的男人对另一个年长的男人道,“J博士,刚发现,她肚子里,有三个月的身孕。” J博士一挑眉头,“So?” 年轻男人有些艰难地开口,“要不要,要不要再等等,换一个…” J博士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史蒂文森先生花了一千万美元买一颗匹配的心脏,这是专门为他找来的匹配供体,他明天就会包机飞来动手术,你和我说再等等?” J博士冷笑了一声,“别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我不愁找不到优秀的外科医生。” 年轻男人看了床上的女人一眼,正好对上女人压抑着恐惧和绝望的眼神,他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J博士看了眼女人正在挂的水,交代年轻男人道,“再给她挂几袋营养液。” “好的。” J博士离开了房间,年轻男人给女人换了袋营养液,突然后脑勺被人重重一击,年轻男人晕倒在地,陆桐啧了一声,对病床上的女人道,“趁没人,快跟我走。” 女人一动不动,陆桐看她东方人的面孔觉得她也是个中国人,眼下这个反应他倒是不确定了,“Hello?” “你…你是谁?”女人终于有了反应,她也果然说中文,挣扎着坐起来,拔掉了自己手上吊水的针,“你是来救我的?你是警察吗?” 说后半句话的时候,女人都快哭了,陆桐冲她招了下手,“你就当是吧,快跟我来。” 陆桐带着女人走出去,来到了走廊尽头的镜子前,对女人道,“到镜子前面去。” 女人的脸上出现了极度的恐惧,语无伦次,“不,不,就是镜子吸我,吸我过来。” 陆桐按住了她的双肩,低头看着她,“这次不是,相信我,我送你回家。” 女人看着他的眼睛,陆桐又说了一遍,“我送你回家。” 送你回家。 这四个字的诱惑实在太大,女人伸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一闭眼一咬牙,站到了镜子的前面,同样的吸力将她带入了镜面通道,再次跌出去的时候,她看见了自己熟悉的房间,背后,是那面是噩梦也是回家路的落地镜。 就在女人消失在镜子里的时候,离开的J博士突然想起来忘了交代给女人做心电监护,又折回来,看见了陆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J博士大喊起来,在引来的寸头打手出现前,陆桐又跳进了镜子里。 镜灵问道,“主人,你现在要去D区吗?” “R区是random,M区是matched,,那么D区又是什么?” “Danger,那些人其实也和随机区的人一样,都是随便找来的人,但是在通道里,他们就表现出了很强的破坏力,所以原主人说,这种人要单独关起来,要有荷枪实弹的守卫,然后就有了这个D区。”玻璃球有问必答,出卖原主人出卖的特别顺口,“一般D区的人,会做测评,他们管那叫玛丽娃娃测评,测评下来会有一部分人成为这里的打手,还有的要么打残继续当供体,要么就会被解决掉。” 陆桐怀疑自己刚才听拐了一耳朵,“什么测评?” “玛丽娃娃测评。玛丽娃娃是一个人偶娃娃,身上装了声音装置,还有血袋,会发出真人小孩的声音,她被关在一个蒙了白布的笼子里,他们会被告知,里面是一个人类小孩,只要拿机枪对着笼子扫射杀死这个小孩,他们就可以被释放。玛丽娃娃会在过程中发出各种真实的惨叫和哭声,血会溅满白布,坚持扫射直到玛丽娃娃彻底不再惨叫的人,就算是通过了这个测评。” 陆桐冷笑了一声,“总算是娃娃,不是真人。” 玻璃球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最开始玛丽娃娃测评就是用真人小孩的。后来因为真人经常一枪下去就彻底没声音了,就换了玛丽娃娃。” 陆桐冲玻璃球摆手,“行了行了,别说了,趁我还能忍住不炸了这里,送我去D区。” 陆桐再次从镜面跨了出去,玻璃球说这里不仅有泰拳高手,还有荷枪实弹的打手,一进去就会被顶枪杆,但陆桐进去D区的时候,这些待遇一概没有,事实上,他一个打手也没看见。 玻璃球也很惊讶地咦了一声。 D区的结构和R区差不多,都是铁笼房,比R区更多了几个刑房,铁笼房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陆桐听见了刑房传来的动静,带着玻璃球走了过去。 刑房前,枪械缴了一地,门大开着,就看到一群寸头花臂的打手七倒八歪横了一地,不知死活,齐让站在背光的角落里,脚下还踩着一个,手里拿着一个通讯器,放在脚下那人的耳边,通讯器里传出来的是泰语。 毕添在旁边尽职翻译,“M区有闯入者,丢了一个供体,你那里情况如何?” 齐让道,“你知道怎么回答。” 毕添再次翻译,齐让脚下脸贴地的人对通讯器说了句什么,毕添继续翻译,“一切正常。” 你大师兄还是你大师兄。 第41章 Mr.唐 齐让把断掉的通讯器扔到一边,后面有十来个原本关在铁笼房里的人,其中一个人最先看见了突然出现在刑房外的陆桐,戒备道,“你是谁?” 齐让回过了头来,原本冷戾的脸突然就弯了一下嘴角,“桐哥。我听见那个什么M区的闯入者,就猜是你。” “动静不小啊,让哥。”陆桐走到了齐让身边,齐让的掌心还有没有散尽的金茫,一点点飘散在空气中,想来也是,那满地枪械弹药,如果不用镇妖力只是赤手空拳,根本不可能全都缴掉,对齐让来说,这也是他第一次用镇妖力,来对付普通人,而非妖非天师。 只是这样的普通人,其危险程度,怕是许多妖都比不上。 陆桐其实有些意外,齐让会动手控制住了D区,他扫了眼那一地生死不知的平头青年,对齐让道,“这么热血的吗?” 齐让的视线落在不远处一个铁笼上,白布已经被扔在一旁,露出了里面的人偶娃娃,破碎的血袋正在汩汩淌着血,他说,“我以为是真的人。” 所以炸了。 陆桐多看了后面那十来个人一眼,眼下在齐让的绝对武力镇压下,他们都表现出了以齐让马首是瞻的态度。这些都是被镜灵判定为具有危险性的人,除了那位警官毕添,其他人陆桐也不怎么能相信,毕竟那个什么娃娃测评还没开始就被齐让打断了,这些人里也未必没有原本会被吸收成为打手的人物。但不管如何,既然眼下他们是无辜且无罪的,他会救他们和其他那些供体一起离开。 齐让脚下唯一那个意识清醒的男人是D区这一群打手的头,齐让把他拉起来绑在了旁边铁笼房的铁栅栏上,毕添是个审讯老手,再加上那人也只会说泰语,一番拷问下来,毕添道,“这个地下黑市里一共有三个区,这个D区,一个R区,是其他随机抓来的供体,还有一个M区,是已经匹配了客户等待进行移植手术的供体。这一大群打手一共有两个头,一个是他,还有一个在R区。 还有一位关键人物,所有人都叫他J博士,他才是这个地下黑市的负责人。两个打手头都是泰国人,而那位J博士则是中国香江人,一些重要客户的手术会由他亲自操刀进行,客户是上头那边联系的,资料发过来后会由J博士进行供体和客户的匹配,如果在这里的供体库找不到匹配的供体,那么上头就会去找合适的供体,直接送到这里。这些和上头的远程联系也都是由J博士负责的。” 齐让问了一句,“上头?” 毕添道,“对,真正的幕后老板当然不会一直呆在这种地方。以我对这种器官黑市的了解,会来这种地方找匹配器官的很多所谓客户用的都是假身份,有一些还需要伪造一份供体自愿捐献器官的文件,这些都是他们的业务范围。” 就在这时,通讯器又响了,齐让按下来举到了那个打手头头的耳朵边,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来,毕添在旁边翻译道,“亚提,R区也丢了一个供体,你马上带几个人过来一趟。还有,明天史蒂文森先生要来动手术了,他的供体现在丢了,我已经知会了唐先生,他正在往泰国来的路上,他会亲自向史蒂文森先生解释,我们现在要先稳住这里。 那个打手头头亚提不敢玩花样,对着通讯器答应了下来。 毕添问了亚提几句话,转头对齐让道,“那就是J博士。至于那位唐先生,就是他们的大老板,一直都是J博士直接进行联系,他也没有见过真人。” 毕添问齐让道,“我估计我马队关在R区了,我要先去找他,你现在什么计划?”他扭头看齐让,齐让又扭头看陆桐,“桐哥有什么计划?” “控制这三个区,瓮中捉鳖王。”陆桐道,“我们合力拿下这位Mr.唐,后面,就交给两位警官。” 几个小时后,马景阳和毕添抱臂靠墙站立,看着眼前极其不科学的一幕。 靠墙的大镜子前一队人在排队向陆桐报地址,然后跨入镜中,消失不见。 马景阳还有些被梦魇弄睡过去的后遗症,脑袋有些发晕,他半低着头捂着额头,毕添听见他在说,“我艹,还有任意门。” 毕添纠正道,“镜子。” 马景阳看着直摇头,他们把之前被搜走的手机都摸了回来,不过这里没有正常的信号,那些人用的通讯器都是特制的,于是马景阳把那些打手用的通讯器拿来捣鼓一阵,往外拨了几个电话,给了陆桐一个地址,把几个愿意留下来作证的人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并且派人安排保护。 还有要直接送医的,马景阳一直在捂额头,“我头疼的不是安排人手,头疼的是怎么解释,人会从镜子里掉出来这种事。” 等所有供体转移完成,属于J博士的通讯器响了起来,里面传来一道女声,“J博士,唐先生的包机已经抵达机场,请安排接待。” J博士和那些打手都被绑在一边,在性命威胁下对着通讯器道,“好的,请唐先生放心,我会安排好。” 马路上行驶中的一辆加长车内,女助理向旁边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人转达了J博士的话,中年男人问谢峥嵘道,“谢大师怎么看?” 谢峥嵘哼了一声,“镜灵都失控了,那里不可能一切正常,一定有蹊跷。”他对中年男人道,“不过就算有其他天师在,唐先生也不必担心,那些和我对着干的天师们,他们都有一个太过致命的共同弱点。” 谢峥嵘露出了成竹在胸的笑容,“我已经让我的师侄去准备了。” 唐先生看起来很好奇,“什么弱点?” 说话间,车停了下来,几人下了车,前后脚的功夫,一辆小面包车也停在了旁边,李源从驾驶座上跳下来,“师伯,都搞定了。” 李源打开了面包车的后车门,露出车里面被黑胶带贴着嘴反绑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几个女人和孩子。 谢峥嵘再次露出了那种胜券在握的笑容,“他们都太在乎这些蝼蚁的性命。” 周围很荒凉,前方的土坡上是一个仓库,唐先生带了几个贴身保镖,在前面开道,他们进入仓库,无视了里面一些掩人耳目的普通货物,按下机关按钮,地面上打开了一扇门,露出了里面的阶梯。 R区的铁铸门边,毕添道,“上面有动静,来了。” 马景阳递给陆桐一把手|枪,“会用?” 陆桐:“不会。” 他又转头递给齐让,“你呢?” 齐让:“不顺手。” 毕添身上挎着冲|锋枪,对马景阳道,“马队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是不科学组,还给他们枪干嘛?” 有脚步声越来越近,毕添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陆桐将手里的玻璃球往前一送,“去吧。” 唐先生一行人来到了R区的铁铸门前,大门打开,J博士迎了上来,“唐先生。”靠前的铁笼房里有供体躺在行军床上,几个平头青年跟在J博士后面,唐先生旁边的女助理小声道,“这看起来很正常啊。” 谢峥嵘冷笑了一声,“镜灵的镜面幻象罢了。” 随着他的话音,眼前包括J博士在内的所有景象都像是玻璃碎片一样哗啦啦掉落下去,变成了一只玻璃球,跳回了陆桐肩膀上,掩在旁边的马景阳和毕添已经持枪瞄准了唐先生和谢峥嵘,因为这两个给人的感觉最像那位大老板Mr.唐。与此同时,唐先生的保镖也抬起枪,瞄准了他们。 双方互相对峙,陆桐看起来并没有很意外,“果然,有同行就是瞒不过。” 谢峥嵘还没说什么,李源先喊了起来,指着陆桐和齐让,“师伯,是他们,害死我师傅那些天师里的其中两个。” 谢峥嵘多看了陆桐一眼,视线在玻璃球身上停留了好几秒,“几位先不忙着开枪,不如先看看我给你们准备的礼物。” 最后面的两个保镖把那几个五花大绑的女人和小孩带了过来,她们的身上被绑满了炸|药,谢峥嵘道,“不如你们猜猜开关在谁身上?” 毕添咬牙切齿骂了句妈的,马景阳凑近了陆桐小声道,“不要轻举妄动,这些家伙毫无人性的。” “正好。”陆桐看着谢峥嵘道,“我这里也有几个毫无人性的朋友,想要会会你。” 陆桐的右掌开始散发金茫,谢峥嵘盯着在金茫中一点点出现的锁妖塔,眼中的渴望几乎要凝成实质,连声音都带上了颤抖,“锁、妖、塔。” 谢峥嵘死死盯住了陆桐道,“你是…你不应该站在那里,你应该和我站在一起。”他循循善诱道,“我们才是一路人,我们驭妖派系,才是正统,才是应该统领天师界的存在,天师界的人将我们驭妖派系视作眼中刺肉中钉,他们一定都还不知道你的存在吧,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将你视作异类对你赶尽杀绝,你就不想给他们一点颜色看?” 谢峥嵘自己说说都激动起来,“想想看,我们可以做多少事,有这些大妖,还有什么是不能做到的,你要将你这绝无仅有的宝贝浪费在这些、这些蝼蚁身上?” 陆桐的掌心,金色的小塔已经整个冒了出来,他啧了一下,“可惜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谁让我…”陆桐对着谢峥嵘弯了一下嘴角,“就是在乎这些蝼蚁的性命。” 第42章 三胞胎树妖 陆桐的锁妖塔一共七层,第一层关着硕鼠,第二层花貘,第三层龟妖,六七层空置,第五层关着梦魇,第四层里,则关着三只树妖。 这三只树妖是陆桐最早关进锁妖塔的妖物,比硕鼠还要早,关进去后陆桐还从没有放出来过,这会锁妖塔第四层内的亮光闪了一闪,三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树妖,以拟兽化形态停在陆桐脚边。 齐让一眼看过去,发现这就是当时陆桐拿照片损他眼神不好找不到女朋友的三胞胎树妖,灰绿色的皮肤看起来又硬又粗糙,眯眯眼凹槽鼻,头上几片干瘪叶子,丑到刺眼。 陆桐这次没有选择梦魇是因为梦魇使人昏睡的气息属于无差别攻击,除了陆桐自己外所有人都会睡过去,包括己方。他心念一动,三只树妖像皮球一样弹跳起来,从半空中放出了无数根枝条。 谢峥嵘喊道,“保护唐先生。” 不用他说,保镖们也已经将唐先生团团围住,但枝条无孔不入,攀上了枪支的扳机,保镖们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根本就扣不下扳机开枪。同一个瞬间,保镖们的手腕被枝条缠住缴下了枪械,对面所有人都被缠住四肢腰身举到了半空中,就属唐先生的女助理惨叫声最大,树妖不停抖着枝条,把那些人在半空中一顿乱甩,藏在女助理胸口衣服里的一个黑色开关,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一根枝条卷起开关送到了陆桐手里,陆桐抬头对谢峥嵘道,“你怎么这么损,明知道我们不可能袭女人胸,还藏在这种地方。” 谢峥嵘怒极,用镇妖力绷断了缠住他的那些枝条,谢峥嵘落在地上,毕添往他膝盖位置开了一枪,结果子弹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挡了下来,谢峥嵘冷笑一声,微微低头,从胸前的位置朝两侧拉起了双手,有细长的金线飞了出来。 马景阳偏身问陆桐,“他在干什么?” 陆桐:“呼唤小伙伴。” 马景阳:“?” 空气中出现了嗡嗡嗡的动静,从隐约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响,越来越近,连陆桐都皱起了眉,不知道谢峥嵘到底是召唤了什么东西过来,为什么听起来,像是,千军万马。 密密麻麻的蜂群从入口处涌入,毕添对着开了两枪,但并没有什么用处,数以千甚至是万计的蜂群源源不断地涌来,嗡嗡嗡的嘈杂声震颤着人的耳膜。 蜂群看起来是胡蜂,个头相当大,红头黑尾,马景阳道,“是红头蜂,我在边境遇到过,毒性很强。” “多强?” “致残致死那种。” 这些红头蜂不可能都是妖,陆桐只在其中察觉到一道妖气,很显然那是蜂王,谢峥嵘所驭使的也正是这只蜂王,其他红头蜂,则都是蜂王带来的。但是红头蜂数量实在太多太密集,又在绕圈飞,陆桐实在没办法分辨出来到底哪一只是蜂王。 在谢峥嵘的控制下,红头蜂对着陆桐这边四人群起而攻之,马景阳毕添都在原地跑圈闪跳躲避蜂群,陆桐在嗡嗡嗡声中喊道,“让哥,交给你了。” 不消陆桐那一嗓子,剑光已经闪现,寒光横扫出去,红头蜂开始扑朔朔往下掉,齐让眯起眼,盯住了密集蜂群中,有妖气往上蹿的位置,他的手掌擦过天芒剑的剑刃,剑锋处晕起的已经分不清是冷兵器的金属寒光还是镇妖力的金茫,齐让挽了一个剑花,天芒剑脱手,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出去,那一条直线方向上的红头蜂全都被劈断,连带着唯一的一道妖气,戛然消失。 齐让纵身抓回剑,落在地上,谢峥嵘此时,终于露出了意料之外的慌乱之色,蜂王一死,蜂群大乱,开始对所有人进行无差别攻击。 马景阳没忍住骂了句娘,喊道“两位,考虑一下这里还有不经蛰的肉体凡胎。” 嗡嗡嗡的声音近在咫尺,实在是太大,陆桐也回喊道,“记着呢。” 随着他的话,三只树妖把那些人扔在地上,恢复了本体,根茎扎入地下,粗壮的树干拔地而起,颤颤巍巍一路掉着树叶,枝条盘旋缠绕,拧在一起,一个半开的树洞将齐让、陆桐、两位警官和那些被绑来的女人小孩拢在里面,枝条继续盘绕,封住了洞口,成了一个封闭的保护罩。 几人给那些女人小孩松绑解下身上绑的炸|药,扯下贴在嘴上的黑胶布,一个不太清楚状况的小孩抱住了旁边女人的胳膊,叫道,“妈妈,这是树精灵吗?好酷啊。” 女人紧紧抱住了小孩,眼中的恐惧还没有消散。另两个小孩则要敏感很多,嘴巴一得到自由就哇哇大哭,哭声大得都能和外头传进来的惨叫连连相媲美。 陆桐突然道,“我给你们变个戏法?” 哭声稍微缓了缓,陆桐打了个响指,一根手指头粗细的小枝条伸了过来,枝条的尾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抽出了嫩叶,开出了一朵粉色的小花,然后接二连三的,开出一朵又一朵小花。 小粉花飘离枝头,散成无数花瓣到处飘散,整个树洞空间里,顿时像是充满了粉红泡泡。 几个小孩一起哇哇地叫起来。 马景阳在旁边捂着牙,毕添问他,“马队你怎么了?你不会是腮帮子被蛰了吧?” “我在想回去怎么打报告。”马景阳换了一边捂牙,“在捣获了一个地下器官黑市后,我们的身边,下起了粉红色的花瓣雨…” 外头的叫喊声渐渐停歇了下来,毕添把眼睛凑上前从树干上一点点的缝隙看出去,“我天。” 那些人几乎被蜂群给覆盖了,能隐约看见一个人的轮廓,上面乌压压一片,全是扇动着翅膀的红头蜂。只有谢峥嵘和李源靠着镇妖力能抵挡一二,但蜂群数量实在太多,就算是他们也被蛰了,李源很快也倒了下去,谢峥嵘是最后一个倒下去的。 嗡嗡嗡的声音在逐渐变小,毕添道,“蜂群离开了。” 陆桐收回了树妖,面前瘫了一地的人,马景阳凑过去探鼻息,除了谢峥嵘,都已经没气了。 马景阳去旁边拿着通讯器打电话,唐先生一行人已死,后面一大群被打晕的平头青年等着要处理,这已经属于大案,还有诸多善后事宜。毕添则在那些女人小孩旁边安抚她们马上就会带她们离开这里。 陆桐蹲在谢峥嵘旁边,“你看,她们确实脆弱如蝼蚁,但你也只是蝼蚁,而且她们的生命,比你高大无数倍。” 谢峥嵘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当然知道红头蜂的蜂毒有多厉害,这是他的保命符,却最终成了催命符。 齐让站在陆桐身侧,看见他用手,捂住了谢峥嵘的口鼻,片刻后,他喊道,“这个也没气了。” 马景阳已经打完电话,喊了人手赶过来,他走过来对陆桐道,“还要麻烦你们二位跟我一起走一趟。” 陆桐道,“你确定?你要写一个有树精灵和花瓣雨的报告?你领导不会让你去检查脑袋吗?” 马景阳沉默了好久,他最终还是眼睁睁让陆桐和齐让离开了这里,只在离开前,问陆桐要了一个联系号码。 毕添问他,“那报告要怎么写?你还安排了那么多人手安顿镜子里运过去的人,队里肯定都知道了。” 马景阳道,“黑科技。” 毕添:“…”任意门么? 陆桐把镜灵关进了锁妖塔的第六层,虽然镜灵本质上是灵,和塔中其他大妖不同,但它身上血气很重,又是非不分,陆桐还是把它给关了进去。 出去后陆桐联系了连小平,连小平说那几个女生的家长都已经赶来了泰国。 陆桐:“哦,你让他们回国去吧,他们的女儿已经在家了。” 连小平挂断手机后对郑多铭道,“寻找失踪人口还自带直送到家业务,我这个500块钱花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那天晚上,陆桐和齐让在连小平安排的酒店休息,陆桐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是马景阳。 “有一个坏消息。” “尸体都运回了我们曼谷办事处的停尸间,但是我现在发现数量对不上,少了一个,那个管召红头蜂老头叫师伯的年轻人,我怀疑他没死,跑了。” “我本来不该告诉你,但是我记得这个人当时好像说和你们有旧仇。” 陆桐放下手机,感慨道,“李源是真的命大,简直天选之子,这都没死。” 荒郊外的仓库,和仓库之下的地底黑市都已经被警戒线封锁,地面上还有持枪的警察在看守。地底下,一道人影一瘸一拐进了M区,李源的脸已经肿得眼睛都挤成了缝隙,充血发红,他正在不死心地一间间房翻找,终于被他找到了贮血室。 这里的电路已经都被警方切断了,不过备用电源里还有一点电,他站在旁边桌上的电脑前,调出了资料库,J博士给随机供体抽血时,房间里的摄像头拍下了供体的照片,每一个都有对应编号,和血库里的血液样品匹配。 李源把脸凑到了电脑前面,一个个往下翻找,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那一个,努力看清楚了下面的编号,C08706。 他走到房间里靠墙摆着的一个大型血库用冷藏柜,打开柜门,拿到了那个编号对应的一管血。 夜幕渐渐降临,备用电源终于耗尽,电脑屏幕闪了一下,彻底黑了屏,黑屏前,屏幕上是一张照片,一张陆桐的照片。 黑夜中万籁寂静,看守的警察不免有些懈怠,没有发现一道黑影从他们的视野盲区中逃离了这里。 第二天一大早,连小平过来找陆桐道,“陆哥,我们旅行社领导为了向你们表示感谢,让我一定要送这个普吉岛奢华游套餐给你们。” 连小平念着手机上套餐的内容,“…海钓,游轮,五星级私人沙滩酒店入住,诶,怎么订错房间了,订成蜜月套房了,我马上让人改…” 陆桐打断了他,“不用麻烦,你们老板这么客气,既然都订了,怎么好意思再麻烦来改。” 连小平不确定道,“真的没问题,不用改吗?” 陆桐特别真诚地看着他,“不、用。” 第43章 花裤衩 齐让推开落地玻璃门,光脚走上超大的海景露台,清晨的海平面有平缓的波浪起伏,刮来的潮湿海风带着一股淡咸味,他回头看了眼大床上还在埋头睡觉的陆桐,带上玻璃门,走下露台,感受了一下脚下细沙的质感。 昨天到这个度假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推门就看见两米大床上摆着折成天鹅交颈形状的毛巾和心形的玫瑰花瓣,透过落地玻璃门海景沙滩一览无余,露台边上的私人泳池内也漂浮铺满了玫瑰花瓣。陆桐转了一圈回来坐在浴缸边沿,“所以蜜月套房的意思就是玫瑰花瓣和这个…什么来着,泡泡浴?” 齐让反问他道,“你以为是什么?” 陆桐道,“我以为…大概起码是水床、电动床?” 齐让哼笑了一声,陆桐故意一脸严肃地瞪他,“笑什么笑?” 齐让走上前把陆桐按进了没有水的空浴缸,陆桐扯着他的衣领把他一起也拖了进去,结果被他的体重一压,发出一声闷哼,齐让慌忙撑起双手,“没事吧?” “有事。”陆桐一本正经道,“要亲亲才能好。” 齐让把脸埋在他脖子里闷笑,两个人都想起了那日齐让在微信上发过的表情,陆桐伸手摩挲了一下齐让耳朵后面还没有完全好的那道小伤疤,齐让被他摸得有些痒,重新撑起上半身,低头贴上双唇,交换了一个黏腻的亲吻,过程中陆桐试图翻身颠倒一下上下,结果动作间不小心拨到了水龙头,一起被水浇了一头。 爬出浴缸的时候,两个人的衣服都已经湿了,头发也有点半干不湿的,四月下旬的普吉岛气温已经十分炎热,陆桐把手从齐让汗衫的下摆伸了进去,直接往上一掀,齐让只能配合着把自己上衣给脱了。 齐让刚才被陆桐不小心拨开的水龙头打断了接吻,这会很想继续亲他,连着两次凑上前,不过陆桐此时的脑回路显然没和他对接上,两只手都在齐让结实的腹肌上游走,还从他牛仔裤的裤边沿扣扣索索,边摸还边道,“明天要去换装备,来个大花裤衩。” “嗯?什么?” 陆桐把自己半湿的上衣也给脱了,理所当然道,“你看看这,沙滩海风棕榈树的,当然得配上大花裤衩人字拖,才有度假的味道。” 齐让第三次凑上前,这次成功堵上了陆桐的嘴,陆桐原本还想要说什么,微张着嘴,齐让正好顺势长驱直入,勾缠着舌头,换来了对方无比热情的回应。 陆桐往齐让身上一跳,两条腿环在齐让身上,低头抱脖子继续亲。陆桐本来也就比齐让的身高稍微低小半个头,这点分量上去,对齐让实在不是轻飘飘,而是沉甸甸,等结束这个长吻的时候,感觉拖着他的屁股为了站稳自己被往下压矮了起码三公分。 “桐哥,你知道以你这个身型,其实真的不太适合这种适合小可爱的树袋熊抱。” “哈?”陆桐还在他身上,一低头,“我难道不是你的小可爱?” “凶残小可爱?”齐让抱着陆桐走过去把他扔上了床,自己站在床边开始解皮带,陆桐对他道,“你看,大花裤衩还有一个好处,好脱!” 两个人上次的初尝试太惨烈,这次齐让没敢动真格,不过也折腾了半宿,所以这会陆桐还在睡觉。 齐让在露台外面的私人沙滩逛了一圈回来,陆桐还在睡,等陆桐抓着乱糟糟的头发坐起来的时候,就看见齐让盘腿坐在床边刷手机,“看啥呢你?” 齐让:“做功课。” 陆桐抓过他的手挤过去看他手机屏幕上的内容,睡眼惺忪眯着眼,然后抬头,用一种似笑非笑格外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他,“纸上谈兵能比得上实战?” 齐让丢了手机又把他按回了床上。 连小平旅行社安排的套餐里还有网红漂浮早餐、海钓、浮潜等等项目,重头戏是为期五天四晚的游轮巡游,从普吉岛出发,途径几个或免签或落地签的他国海岛,不走回头路,最后返程回到出发港口。 陆桐大清早那一浪,又把自己浪到吃饭都得齐让送上床,不过总算这次齐让做了点功课,酒店里的沐浴乳质量不错,第二天上游轮出海的时候,陆桐已经活蹦乱跳没看出来还有什么后遗症。 游轮上剧院、影厅、泳池、高尔夫球场、Spa中心、娱乐厅、游戏厅、赌场等等娱乐设施一应俱全,陆桐在上船前真的去买了他口中的装备,以至于现在两个人都戴着墨镜,穿着花裤衩,白色的短袖汗衫。 游轮上的中国游客不少,服务生虽然是泰国人居多,但很多都会说中文。有一个和父母一起来玩的女生刚发了一张偷拍的照片在自己的闺蜜群里,“帅是真帅,衣品也是真差,这都穿的什么鬼啊,大红大绿花裤衩外加土里土气白汗衫,我爸都不会这么穿,亏得这颜值这身材居然能扛住这种土掉渣的穿搭。” 游轮在阳光灿烂、海风徐徐之中启航,不管是齐让还是陆桐,都难得有这样度假的时候,过了两天吃喝玩乐赌牌九的日子,期间游轮经停甲米,停留了大半天的时间,在这天下午,离开泰国海域进入了公海。* 此时按实际的经线来算,和泰国比,已经跨过了一个时区,不过游轮上的时间还是用了泰国当地的时间,在大约下午五点的时候,游轮上突然响起了一条播报。 这条播报循环了三次,用泰语、中文以及英文都播报了一遍,大致意思是附近有游艇触礁,发出了求救信号,游轮会暂时偏离航线进行进行救援,很快就会回归正常航线,乘客们不需要担心。 游轮在海面上全速前进,船上的救生员在达到目的地后迅速展开了救援,为了避免影响救援,船上的乘客被要求暂离甲板。 这个点正好差不多是晚餐时间,游轮上一共有八个餐厅,齐让和陆桐今天晚上在中餐厅吃晚饭,不多时陆陆续续有其他乘客进来,听见有人在说,救上来的人里面,有明星。 这个话题很快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和讨论,这会人都被救了上来,甲板已经解禁,据说有认出人来的小姑娘正在甲板上围观不肯走,不一会又有新消息说游艇上是一个明星在拍摄MV,为了找景开的离岸太远,不小心触了礁。 齐让和陆桐的一顿晚餐快要吃完了,中餐厅的门口突然有些骚动,救援上来的人被安排到这个餐厅来用餐,一行十多个人,都穿着游轮商店的那种纪念衫。 陆桐看着走在当中,最年轻的一个男人,看了好几眼,“有点眼熟,你知道是哪个明星吗?” 齐让摇头,陆桐看着那一行人找位置坐下来,突然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我们来泰国的时候,机场遇到粉丝送机那个明星,连小平说叫什么来着…对,黎奈。” 齐让道,“不太像。” 其实不怪齐让觉得不太像,那天在机场他们见到的人是妆后,和眼前没有妆发加成的模样相比,肯定有来去。 陆桐在手机上打开微博搜了搜黎奈的微博,最新几条微博就是前几天,是拍MV的动态,第一站曼谷,第二站芭提雅,第三站就是甲米。 没一会,一条新微博跳了出来。 餐桌前,黎奈果然手里拿着手机低着头在刷着什么。 游艇搁浅,沉没前他们全都坐着橡皮艇下了海,也就带了手机证件这种贴身物品,行李基本都丢了,救援过程中身上不可避免泡了海水,所以衣服都换上了商店里的纪念衫。 微博配了一张游艇甲板照片,“今天的经历简直堪比电视剧,不能更刺激,出海遭遇触礁,在海上漂了几个小时,好在有惊无险,已经获救。” 几分钟评论已经刷了一大片,“啊啊啊啊啊,奈奈你一定要安全回来。” “心疼。” “奈奈吉人自有天相,不过还是很担心。” “本奶粉要去给奈奈求平安符。” …… 自打进入公海后,上网就只能用游轮上的付费wifi,陆桐也没太大兴趣,随手刷了几下就关了微博。比起微博上的热闹,餐厅里除了有两个女生过去合影,以及不少打量关注的视线,倒没有再引起太多动静。黎奈是流量明星,国民度还没那么高,起码在中老年群体中还没多少知名度。 就像这会刚进来中餐厅的几个大妈就在说,“说这里有明星,在哪里在哪里?” “肯定是那桌两个,看,现在站起身离开的两个,两小伙子精神哩,老好看了,就是怎么穿个大花裤衩。” “不对不对,这两个一直都在咱们船上,我见过两次了,肯定不是。” 大妈们还在讨论传言中的明星在哪里,齐让和陆桐已经离开了餐厅。 黑夜中的海平面和白天比起来,有一种全然不同的神秘感,全速前进的游轮仿佛正在驶入一片无边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桐哥说,请叫我陆可可 第44章 孰轻孰重 陆桐是在睡梦中被吵醒的,除了在娱乐厅赌场通宵的人,游轮上的大多数人都在睡梦中被吵醒了。 陆桐眼睛也懒得睁开,循着气息往身边的人身上蹭过去埋脖子,但很显然埋哪里都并不能挡住全船播报紧急情况的声音。 播报循环播放了三遍还没有停止的意思,陆桐认命地放弃了继续入睡,嘴里嘀咕着“妈蛋,就不能好好度个蜜月吗?”,抓起手机一看,已经是凌晨四点多,“偏离航线297海里是什么鬼?” 虽然船长在播报中一再强调正在努力回到正常航线上,也与岸上一直保持着联系,已经发出了救援要求,但显然许多乘客都知道近300海里意味着他们早已经偏离到不知道什么鬼地方去了,并且这种程度的偏离航线一定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一望无际的公海上很容易引起恐慌,乘客们走出舱门,许多人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不知所措,也有愤怒的,“妈的,300海里现在才发通知,瞒了都快一整个晚上了。” “我听船长口气是刚刚才发现偏离啊,结果一下子已经300海里,这也太不正常了,就算自动驾驶也该有人实时观察瞭望吧,他们这个玩忽职守也太厉害了。” “300海里,按这个游轮的时速,基本上从昨天傍晚开始一直就不在正常航线上。” “是不是就是从救人那会开始的,我记得当时播报说会暂时偏离航线去救援,是不是后来就一直没回到正常航线上?” 海平面上已经日出,无法入睡的乘客们聚集在甲板,餐厅等地方,有议论谈话的,有无助发慌的,唯一能给人些安慰的是,游轮上的wifi靠的是游轮公司自己的卫星,此刻的信号倒是仍然正常。 许多人都和家人朋友在视频、电话,还有发微博发朋友圈的,苦中作乐试图在朋友圈拉个绝无仅有的定位出来。 驾驶室里,所有的设备看起来都一切正常,船长将自动驾驶改成了人工驾驶,但任凭他怎么试图改变方向,游轮仍然在不断偏离航线。 换句话说,虽然驾驶室表面上看起来一切正常,但其实控制权已经不在他手里了,游轮行进的时速、方向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掌控了,在他近三十年的职业生涯里,他都从来没遇到过如此离奇的事情。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越来越亮,蔚蓝的大海此刻看起来十分平静,不知道谁率先喊了一声,“海豚。” 乘客们从甲板上看出去,可以看到游轮前后左右的海面下,出现了许多海豚,跟随在游轮附近,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加,起码有数百只之多。 难得一见的奇妙景观也不能卸下许多乘客的恐慌,甚至这种并不那么正常的景象加重了部分人的忧虑,但也有一些人暂时抛下了航线偏离的问题,举起了手机开始拍摄。 黎奈开了直播,直播间里很快涌入了许多人,“哇,好壮观。” “太壮观了,这得有多少海豚跟在游轮后面。” 黎奈拍了会海豚又说了游轮偏离航线的事,粉丝们顿时一个个心急得不行,弹幕快得黎奈根本来不及看,手机一晃,镜头扫到了游轮前方的半空中,那里隐隐约约有什么影像正在形成。 虽然是一晃而过,但眼尖的粉丝还是捕捉到了这一幕,“啊,是不是海市蜃楼?” 甲板上的乘客显然也有同样的疑问,而在直播间里,这个问题很快就被人反驳了,“这是在公海上,离海岸线都多远了,不可能出现海市蜃楼。” “公海上空的海市蜃楼,成百上千只跟随的海豚,好离奇啊,要不是从奈奈直播里看到,我肯定不相信这样的事。” “奈奈现在所在的游轮偏离航线几百海里了啊各位,这才是重点啊好不好?” “所有这些事都放在一起,我有点不敢细想。” 弹幕被刷的很快,其中有一条发道,“我觉得这些事非常离谱,结合我本人曾经有过的离奇经历,我觉得我有必要考虑为奈奈下个单,虽然奈奈这个位置…公海上,不确定行不行得通,但我还是得来试试。” 并没有太多人关注到这条太长分了两次才发出去的弹幕,黎奈也没有看到,他已经顾不上直播间了,甚至没有和粉丝们说一声,就关了直播。 甲板上的乘客正在发出各种惊呼,半空中确实出现了不合常理的海市蜃楼,却并非是什么高楼大厦,甚至就根本不算是海市蜃楼,简直像是一段影像。 影像中是一艘漂浮在海面上的游艇,有一只小海豚出现在游艇附近,被游艇上的人抓了上去,他们在游艇上给小海豚摆出各种造型拍照,甚至给小海豚涂上了口红等等的化妆品,拍摄一个亲吻它的画面,为了拍出小海豚从高空跃入海中的画面,拴着它的尾巴数次将它吊起再扔下水,重复了无数次。 终于在一次被吊起的时候,小海豚已经成了一具尸体,游艇上的人将它扔回了海里,一具小小的海豚尸体漂浮在海面上,游艇在影像中消失了,许多海豚出现在小海豚的尸体周围,它们不停去碰触它,似乎还想将它唤醒。 这段海市蜃楼一样映射在半空中的影像消失了,甲板上的乘客再看向海中密密麻麻跟随在船周围的海豚,却再也没有之前的那种稀奇感,海豚天生就像在微笑,它们看起来是那么温和友善,但眼下,它们跟随游轮的目的,却显然不是那么温和。有一个人颤巍巍道,“所以这些海豚,是来寻仇的。” “冤有头债有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游艇,就是救上来那些游艇上的人,所以一救他们上来,航线就出问题了。” “对,是他们虐待死了小海豚,不关我们的事,凭什么救了他们还要被他们拖累?” 有一位对海洋生物比较了解的乘客道,“离开海面的压力会让它的内脏受伤,海豚是特别敏感的动物,那种程度的…拍摄,会让它极度惊恐,加速它的心肺衰竭。而它们又是高智商生物,情感强烈,家庭归属感特别强的生物,它们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同伴。” 他旁边一个年轻男人还一直盯着影像消失的地方张大了嘴,这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重点难道不应该是,正常海豚能搞出这种动静来吗?” 混乱中,原来游轮上的乘客十分团结地指责着那些中途被救上来的人,游艇上的其他人则推脱说是黎奈的意思,他们都只是给他打工,是黎奈发现小海豚后,觉得可以给他的MV增色不少,为了拍MV各种虐待小海豚,甚至之前追着黎奈拍照的几个小姑娘也没有帮他说话。 齐让和陆桐也在甲板上,一大群海豚里有一道妖气,仿佛带着海盐的咸湿气息,冒出了海面。 陆桐正趴在栏杆上往下看,他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响,掏出来一看,一个新的捉妖订单。 “老板,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叫常昕,曾经在你这里下过单。” 陆桐对她有点印象,是当时找他去给老板捉妖,捉出来一只墨灵的那个姑娘。 “我这个单是给我偶像黎奈下的,他在公海上遇到麻烦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处理。” 常昕还在继续啪啪啪迅速打字,陆桐却秒回复打断了他,“你说谁?黎奈?那个明星?” “对,老板原来你也认得。” 陆桐心道,何止认得,他就在我眼前。 陆桐问齐让,“你遇到过外国妖吗?会说中文吗?” 齐让:“…”你可真的是问倒我了。 齐让陪着陆桐跑去找船上的救生员,让救生员用一个救生艇把他二人放下了海,海豚并没有攻击两人,他们也很容易就找到了这一大群海豚里那唯一一只成了精的大妖。 陆桐一直担心这海豚妖讲泰语,不过还好,这大妖带着它庞大的海豚族群游走在这一大片海域,东南亚各国的语言和中文都会。 “天师?你们要插手我们复仇?” “这里有整整一船人,你要怎么复仇?” 海豚妖在海面上探出了头,靠近救生艇,“我要的人被你们救到了这艘船上,很简单,一命偿一命。” 不等陆桐说什么,海豚妖冷笑道,“呵,当然在你们心里,一条海豚的命,怎么能比得上一条人命?在那个刽子手把嘟嘟吊起来一次次扔海里的时候,你知道它有多害怕多绝望吗?害怕到短时间心肺衰竭,都等不到我们赶来。 我不介意告诉你们,这不是我第一次让人偿命了。几个月前的一个海湾,有一艘渔船用噪音设备将我几十个同伴逼入渔网,残忍屠杀,我找过去的时候,那个海湾的海水已经是一片红色。那些人类,他们知道,海豚永远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同伴,哪怕是逃脱了渔网的海豚,也会为了同伴而回来,他们深谙此道,也自以为将此利用地炉火纯青。但是你看,我已经让他们在这片大海里,给我的同伴们陪葬了。 我这些同伴们,都傻得太善良了,他们不会复仇,他们无力反抗,但我会为他们复仇。” 第45章 自由 游轮甲板上观望的乘客们正在讨论,刚才坐救生艇下去的两个年轻人和一只个头特别大的海豚在干什么。自从救生艇接触大海豚后,游轮的行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而那两个年轻人和大海豚也已经在海面上停留了好一阵。 从很多人的角度看过去,大海豚好像用它的鱼鳍在触摸其中一个年轻人的手。 事实上,十分钟前,海豚妖还在冷声发泄,“我不想杀人,是人类先动手的,我只想保护我的同伴。” 海豚妖情绪激动之下,妖力有些失控,齐让和陆桐的眼前,出现了许多和刚才海市蜃楼般的影像类似的影像画面,不过这次没有那么宏大地出现在空中,只是两人眼前闪现出来的一些杂乱无序的画面。 如海豚妖之前所说的,被鲜血染红的海湾,海滩上被屠宰过的海豚尸体一个挨着一个… 骨肉分离的海豚被送到海洋馆接受驯服,无法完成各种高空旋转跳跃动作的海豚被人工淘汰,成为垃圾库里冰凉的一具尸体… 海豚妖拢了拢鱼鳍,控制了一下自己的妖力,那些画面又消失了,海豚妖自己也看到了最后那个画面,它说,“即使没有被淘汰,成为了那些为你们人类表演供你们取乐的玩物,也不见得就有比死好多少。 我曾经单枪匹马袭击过一座海滨公园,让几个老伙计回到了它们朝思暮想的大海怀抱。但长期囚禁下带来的精神压力让它们的器官都在衰竭,日复一日违反了身体本能的各种高空动作已经损毁了它们的内脏,它们没能在最爱的大海中流连多久,终究还是在身体的极度痛楚中,离开了这个世界。” 陆桐问海豚妖,“这些影像一样的画面是怎么来的?” 海豚妖动了动鱼鳍,“有一些是我的记忆,我同伴们的记忆,还有很多非我亲眼所见,是大海告诉我的。我的妖力天赋依赖于海洋而存在,当我置身于某一片海域中,就可以知道在那一片海域曾经发生过的事。”它伸出鱼鳍,“你想看吗?还有更多、更多…” 陆桐伸手,搭上了海豚妖的鱼鳍,片刻后,他放下了手,“你杀了那个人,也不过是赔一条命而已,你的小海豚也不会再活过来。” 海豚妖怒极,探出海面的身体上下晃动,“说了半天你还是要阻止我,还是要救他,呵,别说死一条海豚,成百上千上万条又如何,谁让我们不是高高在上的人类…” 陆桐打断了它,“让游轮回正常航线,给我十天,也可能更久一些,给你看另一个结果。” 海豚妖不明所以,它还是很愤怒,“你说回就回?你说十天就十天?凭什么?我不要什么其他结果,我就要他偿命,一旦他离开了海洋,我就根本没有办法再去复仇了。” “凭你没有其他选择。”陆桐往海豚妖的鱼鳍上打了一点金茫,他已经将镇妖力控制到了很轻的程度,但海豚天生敏感,海豚妖还是感受到了鱼鳍上传来的强烈刺痛,陆桐示意了一下海面下成群结队徘徊游动的海豚,“拖家带口的,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一下它们?” 甲板上的乘客们开始奔走欢呼,“游轮掉头了,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海豚开始退走了,快看,都游走了。” 陆桐在救生艇上看着海豚群离开的踪迹,叹了口气,“取一条人命很简单,但留着那条人命可以做更多事,你说呢,让哥?” 齐让斜了陆桐一眼,“我说,你当着我的面,放走了一条妖气血红的大妖。” “咱俩谁跟谁,对不?” 齐让用鼻子哼了一声,他拽住了陆桐的手腕,陆桐侧头看他,“嗯?” 齐让敛下了眼皮,“没什么,只要你清楚自己做什么。” 有些事不需要说穿,齐让心知肚明,而陆桐知道他的心知肚明。就好像那天在地下黑市,陆桐毫无避忌地当着齐让的面将还有一口气的谢峥嵘捂死在当场,包括齐让在R区见到所有人被陆桐弄得昏睡不醒,就已经知道他锁妖塔中梦魇的存在,自然也会知道,当时东海省在睡梦中自残自杀而死的人,也出自同一人之手,陆桐的手。 所以这句话齐让没有说完的是,你驭妖也好,杀人也罢,只要你清楚你自己在做什么。 其实齐让也曾想过,如果陆桐真的做出一些天理难容自己无法接受的事,自己是包庇他助纣为虐,还是试图用爱唤他回头,拨乱反正。但庆幸的是,不管是东海省那几个惨死的拐卖团伙幕后黑手,曼谷器官黑市杀死谢峥嵘一行,还是眼前被放走的海豚妖,两个人的三观,都十分相合。 陆桐问他,“你就这么相信我?” 齐让学他刚才的话,“咱俩谁跟谁,对不?” 救生艇回到了游轮上,不少乘客挤上来问东问西,陆桐一边应付,视线越过人群看到了角落里一个一闪而过的人影。 黎奈,当红偶像,顶级流量,陆桐回忆了一下对方令人咋舌的微博粉丝数量,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因为这起突发事件,游轮在回归正常航线后的中途就选择了返航,黎奈在下船后立马更改了行程,让经纪人订了最近一架航班的回国机票。 行程改得突兀,没有粉丝得到消息,环州市机场也没有人接机,黎奈匆匆回了公司,没多久又回了家。 到了晚上,他开始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梦里他变成了一只海豚,被抓离水面,从高处扔下水去,梦里的他恐惧到近乎窒息,五脏六腑痛到扭曲,醒来后,这种让人浑身冒冷汗的疼痛并没有消失,黎奈去医院做了全身CT,得出的结果却是一切正常。 这个梦黎奈连做了三天,痛到直不起身三天,然而检查全都做遍了也怎么都无法发现疼痛的原因。 就在黎奈痛到怀疑人生的这三天里,陆桐也在环州市,在市郊湿地公园没什么人烟的湖边,从锁妖塔中把镜灵放了出来,玻璃球在他身侧蹦了两蹦,陆桐递给齐让一台摄像机,“来吧,开工了。” 齐让掂了掂手里重量不轻的摄像机,“哪来的?” “租的,你就对着拍就行,我们不讲究机位。” 陆桐控制镜灵制造出了无数幻象,海豚妖灌入他脑海中的那些记忆画面,镜灵的幻象真实到根本无法分辨出区别,拍了几十条视频,齐让问他,“你要都发出去?” “我发的效果,哪里比的上顶级流量?”陆桐拿手指敲了敲下巴,“一次性发也不行,大家的注意力都太容易被其他事转移了。” 第三天的梦快结束时,黎奈从海豚变回了人,他在梦里面走到电脑前,莫名地登陆了一个他根本不知道的云盘,从里面下载了一个容量很大的压缩包。 结果早上醒来时黎奈发现自己真的坐在电脑前,和前两天一样,对梦中的一切记忆犹新。最让他崩溃的是,他的桌面上,真的有一个压缩包,里面是几十个视频文件,还有一个文档里用血淋淋的大字写着几行字。 “一天一条,微博发出去。” “一天不在热搜前三,晚上你就客串里面的海豚。” 那些视频还标着日期,第一个就是今天的日期,黎奈打开来一看,差点把电脑给砸了。 视频里正在播放的,赫然就是他为了拍摄MV虐待小海豚致死的画面,就好像有一个人在现场拍摄了全过程一样,他根本不知道这种视频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 黎奈当然知道这样的视频发出去就是彻底自毁前程,他不可能发,然后这天晚上,他在梦里用刀抹了自己的脖子,早上起来一看,脖子里有一道细细浅浅的血痕,再往下深入个几公分,他就看不到早上的太阳了。 他又在梦里下载了一个文档,这次写着,“第一天不发,割1毫米,第二天不发,割2厘米,第三天不发,噢,你不会有第三天了。” 黎奈魂都被吓没了,命和前程,他还是选择了命,他瞒着公司,不仅发了微博,还自费买了热搜。 这个视频一发出来,全网都沸腾了,他买的热搜挂在第三,结果“黎奈虐海豚致死”的真实热搜在短短半个小时内就冲进了前五,并且还有继续上升的趋势。 不相信视频真实性的粉丝在下面一边控评一边试图联系黎奈身边的工作人员询问究竟。黎奈的经纪人当时也在游艇上,很清楚真相,事实上,不光是黎奈的经纪人,当日在场的工作人员,黎奈的团队这几天也都在梦里被疼痛搓磨,经历被虐海豚当时的经历,自顾不暇根本不可能来给黎奈做什么危机公关,其中就有人不堪折磨站出来表示自己当时就在现场,这确实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还有当日在游轮上的人现身说法,表示视频是真的,当时他们还因为黎奈所作所为遇上海豚复仇,一船人差点命丧大海。 黎奈收获了一大波的脱粉回踩,媒体都无法理解黎奈发这个视频的用意,还有公号猜测他是怕被游轮上的其他人先行发出这个视频陷于被动之地,干脆主动出击,估计后续就会发情真意切的忏悔声明,先黑红一把,再顺势洗白,抢一波热度。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每一天,黎奈微博契而不舍发的都是视频,种种发生在海湾、海洋馆的人间惨剧。 视频的来历被人质疑过,但电脑专家鉴定盖戳过视频的真实性,人们对内容所产生的强烈情绪盖过了对来历的怀疑。 又有无数海洋动物专家,海洋动物保护组织协会顺势发声,揭露海洋动物表演背后埋藏的残忍真相。 他们发起了一个抵制海洋动物表演的活动,真情实感也好,蹭热度也好,无数自媒体和公号都挂上了“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的标题,在黎奈疯魔一样天天发视频上热搜的流量加成下,活动愈演愈烈,连好多地方电视台的新闻都开始播报,不看微博的人甚至不上网的人都知道了这个事。 还有学生组织现场活动,在各大海洋馆、海洋公园门口劝退前去买票的人。 距离游轮返航过去了有半个月,这天上午,环州市的地方电视台早间新闻报道,“…各地反海洋动物表演活动持续发酵,迫于舆论压力,在今天上午,环州市海洋公园公开宣布永久关停海洋动物表演,并将在三日后对海洋公园内的两条虎鲸和十一头瓶鼻海豚进行放生。” 第46章 心魔 那天小姑娘常昕下来保护黎奈的订单,陆桐在回国后得空想起来的时候点了取消。 常昕这个订单本来也是可有可无下来一试,只当公海上没个具体定位根本没法处理,而且从黎奈的微博上看到他已经安全回国,就没多想,结果很快黎奈虐海豚事件一出来,她自己都脱粉了。 陆桐这些天都在环州市,住就住酒店里,开销不少。出国这么多日淘宝店积压了一些天眼、御守还有少量子母符的订单,还好都不是急单,他在环州市找了当地最大的杂货市场,买了些原材料现做现发货,处理了一些订单。 这天陆桐在酒店的电视里看见环州市海洋公园关停海洋动物表演的时候,齐让正在接电话,电话里朱茅的大嗓门传过来,“阿让,你人在哪里?” 齐让:“环州。” 这次朱茅的嗓音大到齐让不得不将手机拉离了一点耳朵,“兔崽子你人在环州,不回来在干嘛?给我回来,去处理件事情。” 齐让在掌门继续数落他之前回道,“好,我先挂了,一会就回来。” 齐让回到茫山派,朱茅说有个经纪公司找来,声称旗下艺人遇到了十分厉害的妖物骚扰,性命堪忧。 “那艺人叫什么名字来着?那人提了一嘴我也没太听清,我又都不认识,不过据说还挺火的来着。”朱茅想了想没想出来,就把联系电话给了齐让,等齐让打过去一联系,发现不是旁人,正是黎奈的经纪人。 虐海豚事件后,黎奈的大量粉丝脱粉,回踩的更是不少,但他的国民关注度却随着抵制海洋动物表演活动的如火如荼,以反面人物的形象增加了很多。 再加上接下来的每日一视频操作,确实带来了后续一系列保护海洋动物、抵制海洋动物表演等活动,仍然维护他的死忠粉坚持那是黎奈在诚心忏悔并弥补之前的所作所为。 经纪公司舍不得放弃话题量如此大的顶级流量,还是出手公关,往忏悔方向洗白,而对于黎奈这些日子遭遇的灵异事件,则在多方咨询后由经纪人出面找上了天师。 齐让回到酒店,用房卡打开房门进去,右手边的洗手间里传来了流水声,齐让走进去,陆桐正在洗澡洗头,拿手抹了把眼睛上的水,“你师傅不是让你去处理事情了,你怎么已经回来了?” 淋浴间的磨砂玻璃门让视线看过去,只有一片白花花的肉色,什么都看不清,齐让直接脱衣服打开玻璃门走了进去,接过他手里的毛巾替他擦背。 半个多小时后,陆桐盘腿坐在床尾,齐让也盘腿坐在他对面,才有空回答他一开始的问题,“这件事情,我想交给你处理。” 陆桐斜眼笑他,“又搞捉妖外包,大师兄?”陆桐把手机开到淘宝界面递到齐让眼皮子下面,“来,亲兄弟明算账,外包就得下个单。” 齐让掀起眼皮问他,“兄弟?你确定?” “社会主义兄弟情不懂?” 齐让没再和他嘴皮下去,挪开了手机,“你不问我为什么要交给你?” 陆桐眯眼,“你这话中有话的,为什么要交给我,最近也就是…难道是和黎奈有关?” 第二天齐让和陆桐一起来到和黎奈经纪人约好的茶室,在一个隔间里,没一会戴着口罩墨镜的黎奈和他经纪人一起出现了,看见齐让和陆桐就惊道,“怎么是你们?” 黎奈摘下了口罩,经纪人在旁边恍然道,“原来两位是茫山派朱掌门的弟子,难怪,那日的游轮上,你们可以劝退那些海豚。” 等坐下来后黎奈道,“你们当时也在游轮现场,我就不多说废话了,我最近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肯定和当时海上那些海豚有关,你们既然是天师,那你们当时劝退的那些海豚肯定是妖物对不对?” 陆桐不答反问,“所以你的诉求是什么?” 黎奈情绪起伏有点大,“当然是请你们除掉那些海豚妖。它们在我的梦里纠缠我,用性命威胁我发微博上那些视频,最离谱的是还要这些视频天天上热搜,不上热搜,我晚上就会做各种变成海豚的梦,五脏六腑都痛到爆炸。” 陆桐掏出了手机,点开了一个页面,“我看到你的公司发通告了。”他划了下界面,念道,“这里说你因为不了解海洋生物的特点,不知道这种行为会伤害到它们,强迫海豚做那些高难度动作不慎致死,为此无时不刻不在悔恨,所以希望可以为保护海洋生物尽一份力。” 黎奈哼了一下,口气带着嘲讽,他第一次见齐让和陆桐,也不可能和他们说这不过是公司公关策划来洗白的套路,只是道,“因为这件事,我现在的名声形象一落千丈,以后估计都只能走黑红路线,不知道花多久才能洗白。 撇开这些先不说,我现在只想解决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你们不知道,我在梦里面做的事情,都会是真的,我在梦里拿刀割自己,其实我就是真的在割,我的性命都捏在那些妖物手里,所以我的当务之急是要解决那些海豚妖。” 陆桐道,“那不是海豚妖。” 黎奈吃惊道,“怎么会不是?不是妖物怎么能做得出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来?” 齐让侧头看了陆桐一眼,果然见他开启了坑蒙拐骗胡诌模式,“那是你的心魔,换句话说,是那小海豚临死之际留在你身上的心魔,从你的症状来看,心魔如今已经彻底和你融为一体,随着你而存在,除非你死了,那心魔也就死了,否则的话,根本无解。” 黎奈对这种涉妖灵异事件本来也毫不了解,有点被他绕了进去,“我自己的心魔?所以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会直接出现在我脑子里,我的梦境里?可那些视频又是怎么回事?” 齐让给了陆桐一个,我看你怎么继续往下编的眼神。 陆桐特别严肃,“这就是心魔的特点了,因为你的心魔是那小海豚临时之际留在你身上的,它会自发地吸收所有这些属于海豚族群的情绪、记忆,在你睡着的时候,心魔就将这些画面都变成了视频,并且控制你按着小海豚临死的执念,传播出去,所以你看你最开始发出来的,不就是小海豚自己的死因?” 黎奈的脸色很难看,陆桐将打开的手机界面放在桌面上,往前推了推,推到黎奈跟前,“心魔无法驱逐,但可以安抚,安抚好了就不会伤及你的性命,你若能做到这些,从现在开始的下半辈子,将你所有的财产,所有的影响力,尽心致力于保护海洋生物,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你做到了,你的心魔就不至于会要了你的命。” 经纪人忍不住插嘴道,“其实我也做了一点不太好的梦,没有黎奈那么严重,但也不怎么好受。” “一样的问题。”陆桐继续言之凿凿,“都受了影响,不过是心魔有强有弱的区别,只要安抚心魔,致力于我刚才说的,保护海洋生物,就可以缓解。” 黎奈盯着页面上的文字盯了好一会,他的脸色看起来很沉,虽然真的做这些事可以洗白不假,但他不仅要花大量时间精力来进行这些所谓的保护海洋生物活动,而且后半辈子赚了钱就都要花在这些没毛畜生身上,还要接受这个什么鬼心魔的检查,它觉得可以才可以,它觉得不够,就随时能要了自己的命。 黎奈和经纪人离开后,齐让对陆桐道,“这次怎么倒是心软了?” 陆桐不解,“哪里心软?” 齐让:“你不是给了他一条退路?他只要能去赎罪,就放过他。” 陆桐:“不是给他退路,是觉得,如果能给所有那些被屠杀、被囚禁的生灵带来一些改变,是更好的结果。何况,你不觉得这样每天吊在死亡线上求生的心理压力,更折磨人吗?” 不过陆桐并不知道的是,这天晚些时候,黎奈给他的经纪人打电话道,“我查了一圈这个什么茫山派根本没什么名气,他们解决不了不代表其他天师解决不了,我查到了这家在石台市的青凛门,名气很大,你去联系一下。” 经纪人还在找办法联系接触青凛门,黎奈晚上那些折磨人的梦境并没有结束,他此刻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砸钱去支持那些保护海洋生物的组织,配合志愿活动,等他终于发完了所有从云端下载下来的视频,包括环州市海湾公园在内,关停海洋动物表演的海洋馆已经多达二十七家。 国内的这一活动渐渐辐射了出去,在国际上也引起了不小的反响。不管是海豚还是鲸鱼,都是智商非常高的动物,它们拥有敏感而复杂的情绪,许多视频里,它们在濒死时留下的绝望眼神,它们奋不顾身对子女同伴的保护都让无数人动容。 在梦境的胁迫下,黎奈几乎把他之前所赚的片酬全都砸了出去,将视频传播到各个国家,尤其是商业捕鲸大国扶桑国。 即便有全球性质的禁止捕鲸公约,在这里,商业捕鲸仍然屡见不鲜,国际上的许多动物保护组织也借此机会频繁活动起来,更将矛头直指扶桑国太地町臭名昭著的“杀海豚节”。对杀海豚节的抵制久已有之,但从来没有像这次这么影响巨大,因为从来没有取到过这么多完整又真实的影像资料过,而那些如今到处传播的影像,实在是太过于触目惊心。 陆桐见这一计划已经初见成效,黎奈目前表现良好,就离开环州市回了南安,齐让暂时留了下来,他在炼心堂和陆桐发微信消息,“到家了吗?” “还没。” 陆桐顺道去了离环州市不远的海滨城市连港,在一个无人海滩,他现在岸边巨石上,往海里打了一道镇妖力的金茫,过了一段时间,一只大海豚出现在了他前方的海面下。 海豚妖扇着鱼鳍,“还十天,这都快过去一个月了,我都在这附近海域等了你有二十天了。” 陆桐没理它的抱怨,“你现在应该也看到结果了。” 海豚妖沉默了一会,道,“我懂你的意思,我只是有些意难平,但这对我整个族群来说,确实毫无疑问是更好的结果。” 海豚妖离开前在海面上打出了许多水花,它说,“你真是一个奇怪的天师,送你个东西。” 水花里打上来一个海螺壳,陆桐接住了那个带着海水咸湿味的海螺壳,海豚妖已经游走了。 茫山派炼心堂里,齐让的手机界面还打开在和陆桐微信聊天的界面上,他看着陆桐那句“还没”,正要再发什么,朱茅走了进来,坐下来凑在卫奕替他调好的话筒上,清了清嗓子。 “感觉已经挺久没一起开大会了,我倒是还挺想念这感觉的。言归正传,把你们都叫来开会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朱茅再次清了清嗓子,“过两个月在米国有一个国际除妖交流会,我们也要派代表参加。” 徒弟们一听国际交流会顿时觉得很高大上,都哇了出来,朱茅道,“其实现在我们国内整个天师界都各自为政,除了注册天师执照协会勉强算一个准入门槛监管组织,也没什么统一组织…” 段晔在下面插嘴道,“上次谈驭妖派系的时候,掌门你不是说过还有一个天师行业安全捉妖协会,掌门你还是副会长呢。” 这个所谓捉妖协会是朱茅和点苍派刘一昆自己折腾出来的,根本没有其他门派的人,更别说影响力,段晔哪壶不开提哪壶,朱茅没好气道,“不要插嘴,听我说。” “这次参加交流会,只怕也是一盘散沙,不过现在不光是我们国内,大环境都是这样,毕竟对人妖共存的现实都藏着掖着,其他国家也一样,他们当然不叫天师,叫巫师,都没有什么官方组织。” 朱茅说了会才讲到重点,“这次交流会少不了要交个手切磋一下,我和老刘头还有其他相熟的掌门商量了一下,我们大概都会派两到三个代表。我就两个要求,第一捉妖业务要好,第二英语要行,来,过了大学四六级的举个手给我看看。” 下面举手的人寥寥无几,徒弟们讨论起来,“奇善好像可以,他初中还上双语学校,不过和五师兄东海省去了,未必会有空吧。” “卫奕行啊,他别说四六级,还考过雅思呢,8分。” 朱茅不懂什么雅思托福,他就问,“8分?” 徒弟们在下面你一言我一语地回答他,“不是百分制的。” 朱茅问,“8分高?” “高。” “相当高。” “不过卫奕他捉妖业务也不行啊,掌门要捉妖业务好,那不还得大师兄二师兄去。” 刚才有徒弟说到双语学校,朱茅突然就想起来,“阿让,你来我这前,是上那个什么,叫国际学校的吧?那英语,没问题吧?” 齐让抬头,“一直不用,早忘了。” 朱茅道,“那没事,捡捡就回来了。”于是朱茅拍板道,“那就还是你和二晔,这捉妖业务也够了,还再加个卫奕吧。” 微信上,陆桐的新消息刚发进来,“这个月天师证要年检了,我差点都忘了。” 像茫山派这种老牌门派,其出师的弟子都是免年检的,但陆桐这样的个人天师,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第47章 继续日常 注册天师执照协会基本可以算是天师界唯一仅有的官方组织,这个官方就体现在他们与公安部门连了一条信息交互的内网。 年检的流程十分简单,一看镇妖力有没有因为受伤等原因受损,不再适合做这一行,二看有没有犯罪记录,在不在公安部门的通缉名单上,不通过的就会被吊销天师证。 执照协会有一些老资历的天师坐镇,朱茅就曾说过等他年纪大了把掌门位置传给徒弟就去协会养老。 还有其他年轻工作人员则不一定是天师,有直接对外招聘的,也有像是一些天师世家不适合修炼的小辈在这里工作。镇妖力的修炼也要看天赋和根骨,不是所有人都能修炼出来,而是只有少数人有适合成为天师的资质。 天师证的出现也算是个历史遗留问题,曾经国内一度有过迷信盛行的年代,到处都有假天师骗钱骗色,有时候遇上真妖还容易送命,于是便有了天师证,慢慢演变为注册天师证,也算种从业资格。 随着义务教育的普及,无神论的推行,如今别说是冒充了,真天师都经常被认为是跳大神的骗子。所以冒充的假天师其实已经不多了,天师证同时也是对天师自身的一种监管,就像年检,也就是看还有没有捉妖的能力,有没有犯罪记录。 执照协会不管派系问题,就算是翁无极李源他们也是有证天师,直到之前在西川事发,朱茅走了司法程序,翁无极和其他人已经伏法,李源在逃,现在也还在公安部门的通缉名单上,自然被吊销了天师证。 但即便如此,陆桐也没有在登记时填过自己的门派,他一直都在登记表上的门派那一栏写的是“无”,然后每年都去年检。 今年也是如此,陆桐回南安市没呆两天就又出了门,几天后带着更新过年检时间的天师证回来,重新拍了一张照片,打算把淘宝店里挂的老天师证照片替换下来。 拍完天师证,陆桐看了眼桌上的仙人掌和趴在仙人掌花苞里的小蜘蛛,突然道,“陆胖,变个原型。” 仙人掌晃了晃,似乎很不解,陆桐道,“给你拍个照。” 丑乎乎的拟兽态绿皮妖出现在桌上,头顶小白花,小蜘蛛还趴在花苞上,陆桐按下按钮给它两个拍了张合照。 更新完天师证,他把捉妖宝贝那张介绍宝贝用的图片也给换了,陆胖的单人照变成了它和小蜘蛛的合照。 陆桐把镜灵从锁妖塔里放了出来,玻璃球身上缠着金锁链,对这里感到十分新奇,到处飞来飞去,陆桐观察了它一两天,见很老实没闯祸,就暂时没把它关回锁妖塔。 五月下旬的南安市已经彻底入夏,最高气温都过了30度。陆桐这天做完一批镇妖符,想起海豚妖给他的海螺,拿出来颠来倒去地看,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大概就是一个来自海洋的纪念品。正好他去找牛季,就随手把海螺放在他乌龟的水族箱里当装饰品了。 他和牛季一起出去吃了顿火锅,回来的时候踏进门,就发现自己仿佛踏进了一片刀山火海,陆桐眼睛都没带眨一下,凭感觉往冒着烟的岩浆位置一坐,正好就坐在桌前椅子上,刀山火海的幻像也随之散去。 镜灵和陆胖打了一个赌,赌它能不能用幻像让陆桐神色大变。继刀山火海之后,它又相继制造出了各种危险场景,这天晚上陆桐面无表情地拿着杯子伸进食人花的嘴,拎起水壶倒水喝,镜灵突然就觉得它应该换一个思路。 就在陆桐举起杯子喝水的功夫,他置身的环境从危机四伏的原始丛林变成了一大片浪漫的薰衣草花海,一道人影正从花海尽头缓缓走来,直到来到他跟前。 还没等陆桐做出任何反应,眼前的“齐让”一跺脚,指着陆桐道,“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 陆桐刚喝下去的一口水一半喷了出去,一半呛下去呛得不巧都从鼻子里流出来了,他狼狈地抓了纸巾擦脸,眼前的幻像全都消失了,陆桐咳了半天才缓了过来,喊道,“陆胖…咳咳…不许再带它们看狗血爱情剧。” 桌上的仙人掌抖了抖化出拟兽态,慢吞吞道,“那看什么?” 陆桐打开视频网站,少儿板块,指着前排小猪佩奇、汪汪队立大功几个热门动画,“这个不是很好,适合你们看,看这个。” 陆桐转身上楼,玻璃球正在得意地蹦哒,“我赢了。今天我选电视剧看。” 陆胖慢吞吞摇头,在小猪佩奇的开头音乐中缓缓道,“选不了了,你没有听桐哥说,看这个吗?” 陆桐的衣服有点被弄湿,他上楼脱掉了汗衫,光着上半身在衣柜前翻汗衫,手机突然响了,陆桐一看,是大师兄发来的一个视频邀请。 两人晚上经常会视频,陆桐一接受视频邀请,齐让就看见了他没穿衣服的上半身,“怎么打赤膊?” “衣服湿了。”陆桐看着齐让,没忍住想起刚才镜灵弄出来的幻像,镜灵的幻像实在是太足以以假乱真,以至于他现在看见齐让的时候不自觉地代入了一下。 齐让总觉得陆桐的眼神和表情都很诡异,“你怎么了?笑什么?” 陆桐一脸无辜,“我笑了吗?” 齐让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镜灵刚刚在幻像中是怎么消遣了他,他对陆桐道,“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我又不冷,天这么热,我这样凉快。”陆桐把屏幕拿近了一些,脸凑上去,“让哥,你不至于这样就想入非非忍不了了吧?” 齐让看着屏幕上陆桐凑过来的脑袋,特别手痒,如果两个人现在是面对面的状态,他一定会把陆桐不安分的脑袋给按下来…可惜,此刻隔着手机屏幕。 于是齐让转移话题道,“我那天和你说的事,米国的交流会,你想好了吗?有时间一起去吗?” “去是可以去,但这种交流会都是找了些大门派,我以什么身份去?个人天师?” 齐让突然道,“有个身份特别适合你。” 陆桐问,“什么身份?” “家属。”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难得嘴上占到便宜的让哥 第48章 孕妇 “哟,让哥你现在长进了嘛。”虽然现在天热,但毕竟还不是大夏天,光着身子还是有点凉飕飕,撩也撩过了,陆桐拿着手机在房间里走动,拿出一件汗衫套头穿上。 “陆老师教的好。” 陆桐发出一声短促的笑,齐让又问他,“所以一起去吗?” “时间有点久,真去的话估计淘宝店得挂暂停接单,起码捉妖单得暂停了。” 又闲聊了几句,齐让道,“对了,我今天和我五师弟打了个电话,你见过的,薛万,他在东海省,协助玉津门配合警方调查当时那几桩离奇的梦中自残自杀案。” 两个人隔着屏幕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齐让道,“内行全都看得出来那些人是死在梦魇手里,他们最近摸到了那个打拐的男人那里,叫杨奇的,在查他死前联系过的人,你最近,少用,尽量别用,别放它出来。” 陆桐故意装傻,“用啥?” “我每次看你这样,我就想…” 陆桐一扬眉头,“你想干嘛?想揍我?还是想压我?你来啊,别光说不练,我随时等你来战。” 齐让看着视频上的人摇了下头,没忍住特别无奈地笑了出来,“甘拜下风,桐哥,还是及不上你十分之一。” 两个人又打了会诨,挂断视频前,陆桐道,“放心吧,我知道了,最近不会放梦魇出来。” 陆桐走到楼梯口侧耳听了下一楼的动静,听起来确实是动画片的声音,这几个或是灵或是妖的家伙不需要和人类一样多的睡眠,昼伏夜出也是常态,为此陆桐还给杂货铺的玻璃门里面加了一道遮光的帘子,关门后拉起来挡住里面的光线,免得半夜有路人经过,发现黑暗中电脑自己在那放着视频,电脑前是一盆仙人掌带着一只蜘蛛和一个会浮在半空的透明玻璃球,把人吓到就不好了。 这会时间已经不早,手机淘宝上收到消息的时候,陆桐洗完澡原本就已经打算睡觉了。 “老板!江湖救命,十万火急。” 陆桐一看ID,还是个销声匿迹挺久的老熟人,“哟,卷毛哥,你又遇到什么妖怪了?” “不是,这事说来话长,老板你方便加我微信我们语音说吗?” 陆桐和卷毛哥加了微信开了语音通话,卷毛哥的声音听起来和他的脾气还挺吻合,此时带着十分的急切,“老板,是我,卷毛哥,我叫张泓。这事还是关于我女朋友,我女朋友是什么物种你还记得吧?” 陆桐问他,“不是前女友吗?” “她要分手我又没答应。”卷毛哥话里还有几分委屈,“那次去了趟西川她就失踪了,跟我说什么天涯海角都要去报仇,我到处找都找不到她…” 卷毛哥只能自己回了家,结果大概半个月后的一天,他半夜醒过来觉得口渴,想起来喝水,走到客厅的时候,黑乎乎地脚下踩到了什么有些滑的东西,摔在地上,磕在一段手感特别熟悉的蛇尾上。 “!”卷毛哥动作比脑子反应来得更快,怕她跑,一把抱住了那条蛇尾,“蓝苏!” 然后他摸到了一手血。 黑暗中,蓝蟒的浅色眼眸泛过无机质的黄绿色光芒,不知道能吓跑多少人,她吐了吐蛇信,口吐人言,“我本来只是来看你一眼,和你告别,没打算被你发现。” 卷毛哥打开灯就看见她的蛇身上带着好几处伤,蛇尾一道贯穿了身体的利器伤还在汩汩流血。 蓝苏那天在KTV被齐让的天茫剑刺伤了蛇尾,她趁着李源的气息还未完全消失,一路追到城郊高速公路的入口处,变出原型挡住了李源的车,逼他下来交了一次手。原本她这样生来就带着妖丹的大妖,李源不会是对手。但她之前在KTV妖力耗损又受了伤,还在交手的过程突然腹痛,以至于被李源伤到还被他逃跑了。 这次被李源一逃,就真的是要大海捞针,天涯海角地去寻仇了,走之前,蓝苏还是没忍住想去看卷毛哥最后一眼。 “泓哥,保重。”蓝蟒那属于爬行动物无机质的眼眸中,一时间闪过无数情绪,卷毛哥看着她,突然就炸了,“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想去哪里?伤好前你哪里也别想去,想走?先咬死我吧。” 手机里,卷毛哥在对陆桐道,“…她被我强行留下来养了近两个月的伤,最近伤快好了,我怕她什么时候又突然不告而别,真的是头都要愁秃了。然后就在前两天,我发现了一件事。” 陆桐还以为他要说什么要紧的大事,结果卷毛哥激动道,“她胖了。” 陆桐:“…”手机我都能给你砸了你信不信? 卷毛哥大概也发现自己没说清楚,“不是,是她的肚子胖了。人形的肚子胖了出来,原型的时候有一段身体都鼓了起来。我真的真的是怀疑,她就是有了,我们自从去了西川以后就没有…如果往前算可能都得要三个多快四个月了。但我不敢百分之百确认,我上网查了很多怀孕的反应,她又没有。” 陆桐:“…所以你找我救急是想要干嘛?” 卷毛哥道,“我现在就是不知道她到底真的是怀孕了吗?我不敢带她去医院检查,她不是蓝蟒妖吗?这人形外面看着和我们一样,里头也能一样吗?万一医院拿个仪器一看发现不是人怎么办?” 陆桐沉默了两秒钟,对卷毛哥道,“你这个担忧还真是很有道理。” 卷毛哥愁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纠结啊老板,我都没敢问她,她脑子里只想着报仇,万一她不想要这个孩子怎么办?万一她真有了还是要去报仇,我这一尸两命…啊呸。”陆桐听到对面传来清脆的巴掌声,卷毛哥赏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反正我承受不起啊老板,你救救我吧。” 陆桐叹了口气,“你把地址发给我,我明天来一趟。” 卷毛哥拍了十多份捉妖宝贝下来,对陆桐道,“老板,你不考虑上架个其他宝贝吗?我拍这个是因为没其他能拍了。” “我上架什么?给孕妇妖看诊?这世上神经像你这么强壮的男人有几个?” 第二天下午,陆桐来到了卷毛哥家,卷毛哥打开门迎他进去,陆桐就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眉目不善的年轻女人,她显然还记得陆桐,虽然杀母之仇是个误会,但她还是没法对天师有什么好感。 陆桐则在她依然纯白的冲天妖气中,看见了一缕又细又小独立出来的半透明烟气。还没生就已经有了妖气了,这半妖和牛季的情况完全不同,只怕出生的时候都不一定是人形。 陆桐开门见山对卷毛哥身后的女人道,“你知道自己怀孕了。” 他没有用问句,这样的大妖,不可能对自己身体里出现的另一道妖气一无所觉,蓝苏抿了下唇,敛下眉眼果然没有辩驳,卷毛哥在旁边啊啊抱着头原地转圈,“我真的要当爸爸了。” “虽然一直不确定,但其实我把名字都起好了,男孩叫张溯,女孩就叫张澜,小名都叫爬爬,爬行动物的爬。” 蓝苏看着他难以掩饰的喜悦,眼神越发复杂,她的手下意识地覆上小腹,脸上露出些许不舍。她其实并不想留下这个孩子,她的复仇之路随时可能有性命之忧,留下来一个半妖孩子和根本没法护住他的人类父亲,要让他们怎么办? 一直没有下手是因为舍不得,但她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腹中的孩子越来越大,张泓会发现,她也只会越来越下不去手。 原本,这几天蓝苏就打算亲手结束这个出现在错误时间的生命。 陆桐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说,“既然卷毛哥都下单了…你留下来,我知道你的杀母仇人是谁也见过他,我来解决。” 蓝苏冷声道,“你解决,怎么解决?” 陆桐道,“你怎么解决,我就怎么解决。”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蓝苏盯着陆桐,“再说,你一个捉妖杀妖的天师,你会杀人?你敢杀人?” 陆桐的视线下移了一点,“相不相信我确实没办法逼你,但你,舍得?” 卷毛哥用一种恳求的眼神在看她,蓝苏挪开了眼没敢看他,她的内心显然也不是全无动摇,“可你是天师,你怎么会帮我一只妖,来杀人?” “我说过了,卷毛哥下单了。” 角落里一条小细蛇游过来,盘在蓝苏腿上,“姑姑你信他吧,他是好人啊,而且你其实也舍不得弟弟的啊。” 蓝苏收紧了手,她怕就怕,陆桐不能帮她手刃仇人,而她已经把孩子生了下来,到时候她亲自去报仇有个三长两短,张泓带着一个半妖孩子孤儿寡父的会有危险,细蛇又太小根本不能保护他们。 但她终究还是决定赌一把,去赌一个最好的结果,她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了那两个字,“谢…谢。” 陆桐在卷毛哥家里留宿了一晚,第二天回了南安市,一进门他就看见屋子里又变成了大片的花海,这次不是薰衣草了,而是油菜花,花海的另一头,赫然站着一个人影。 陆桐对看不见的镜灵道,“你不知道老把戏玩第二次就不灵了吗?” 齐让问他,“什么老把戏?” “哟,这次连声音都变得这么像了。” 齐让一脸懵,“你在说什么?” 陆桐好整以暇地走上前,手伸出去,本该要穿过的身体,突然就摸到了温热的体温,“让哥?活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 陆桐突然就往后退了几步,在齐让仍然有点懵的视线中,考拉抱跳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让哥:认输,浪不过 第49章 跑团 陆桐喜欢树袋熊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熟能生巧,齐让这次接他接得纹丝不动,踉跄也没带打一个,顺势托屁股抱住了他。不过再熟能生巧,这点分量的树袋桐还是扛不住太久,抱了会把人放下来,陆桐问他,“我确定记得我锁门了,你怎么进来的?” “我推了一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本来还以为你在。” 大片的油菜花已经消失了,陆桐一眼看过去,罪魁祸首玻璃球嗖得一下,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齐让道,“你就这么把它放在外面?” 陆桐收回视线,“你说镜灵?没事,它挺老实的。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想和你说,最近别用梦魇。” 陆桐拿眼睛歪瞟他,“前两天视频里不是说过了?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唠叨?” “之前说的是尽量别用,现在把尽量两个字去掉,别用。”齐让按了下陆桐的肩膀,“我得到点消息,那个明星,黎奈,在接触青凛门。” “青凛门?”陆桐略有些意外,齐让点头,“对,就是近些年来发展特别快的那个门派,我师傅近来很关注这个门派,有点门路,所以得来的消息。” 陆桐道,“青凛门我知道,天师界出圈第一派,名气不小,行外人看来最牛逼的天师门派。青凛门有个弟子,还在网上做捉妖直播来着,我看过两次,他很喜欢用‘破’字符。” 怕影响陆桐心情,齐让没有把他的担心说出口,在警方那里是追查故意杀人案的嫌疑犯,在天师门派那里是驭妖害人杀人的异种天师,可能还有对他锁妖塔虎视眈眈的其他驭妖派系,仿佛有无数把利剑高悬头顶,恶兽追在身后,但陆桐所做这些,又有哪一样是在为了他自己呢,无非看不过,忍不得,坐视不理,问心有愧。齐让在心里叹了口气,双手按着陆桐的肩膀把他拢过来,拉近身。 “你确定要给我一个爱的拥抱的话…”陆桐话没说完,勾着脖子往上跳,两腿往齐让身上一圈,齐让心情再低都被他给折腾笑了。 陆桐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饭还没吃,你的一二三四五六,我们可以去把一二三给干了。” “什么我的一二三四五六?” “你居然忘了,你的小清新约会必做清单,前三条不是,吃饭逛街看电影?”陆桐拍了拍齐让的手让他把自己放下来,“我先去换身衣服,昨天晚上都没换。” “哦,可是你喜欢重口味,我已经抛弃这张清单了。” 陆桐一摆手没理他,等陆桐换好衣服,还没出门,倒是淘宝上先来了张订单,是天眼的订单,所以陆桐原本没打算现在就管,准备等回来再和这两天其他天眼订单一起做了发货。但他随便扫了一眼,发现这个订单的数量,赫然是,500。 陆桐敲那买家问,“请确认下订单数量是否有误?” 买家在线秒回,“没有错误,500份。” 陆桐:“你拍这么多天眼,我需要问一下,是派什么用处?” 买家:“我们是一个非营利性组织,最近有个活动。”后面跟了一个链接过来。 陆桐打开来一看,是一个主页,标题写着,“寻妖记跑团——探寻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往下一拉就能看到跑团最新的活动,时间在端午节,汨罗江沿江长跑。 陆桐点击大图点了进去细看这个沿江长跑,又去翻他以往的活动,关于跑团的介绍,拉了齐让一起来看。 这个跑团在几年前就成立了,之前规模很小,直到前阵子的吴漪然热搜事件后,一下子壮大起来。就像他标题写的那样,探寻世界的真相,跑团的成员有真亲身经历过灵异事件的,也有对此深信不疑或是心怀疑虑想要寻找真相的,他们的活动都有一个主题,而这个主题又紧扣了跑团名,寻妖记。 就比如这次的汨罗江沿江跑,跑团核心成员得到可靠消息,汨罗江下游一段江域,在端午节前后几天里,会成为淡水鱼妖的集聚地,因为端午节这天,这里会打开一道龙门。 鱼妖成功跃过龙门,可生角出须,化而为龙。 买家还在发消息,“老板,离端午节也没多久了,急是急了点,不过还是麻烦尽快给发货。我们准备在隔天夜里,都用上这个一次性天眼,第二天沿江跑时,看向江中,一定很壮观。” 陆桐扭头看齐让,“我怎么从没听说过龙门的存在?鱼妖怎么可能化龙?” 齐让和他一样,对龙门一无所知,陆桐道,“现在我比较想知道,那位核心成员的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 两个人内心都觉得这消息的来源基本就是个假消息,也没当回事。陆桐要赶这500份的订单,就没有出门吃饭逛街看电影,叫了外卖回来,边吃边忙活,齐让陪他一起往眼罩上注入镇妖力。 整整一下午赶出了500副眼罩,作为多买的优惠,陆桐还多送了他十副,寄快递寄了出去。 晚上齐让在看朋友圈的时候,看见张元发了个朋友圈,一张黑乎乎的路灯自拍,按他一贯的风格,还挂着定位,岳湘市,巴陵风景区。 岳湘市位于汨罗江中游,也是整段江域里风景最好,各种文化古迹最多的一段。 因为正好白天那个订单,撞上的地点给人感觉很巧,所以齐让给张元发消息问了他一句,“你在岳湘做什么?” 张元回道,“这事就说来话长了。” 陆桐在洗澡,卫生间里的水声已经停了,看来是洗好了,齐让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听张元的说来话长,一个念头之下还是追问了一句,“怎么说?” “大概两个月前,我在一个古镇,宰了一条鱼妖,鱼妖被一个人当成挂件戴在身上,他说是从算命摊上得来的,以他命中缺水为由给到了他。”张元发了几段语音过来。 “我找到了那个算命摊,发现那摊上还有不少挂件,但都只是普通挂件。那算命的并没什么真本事,以命中缺水等等的理由骗人高价买他的挂件,但对那条混进去的鱼妖确实一无所知。” “于是我又追去他进货的地方,再往上追了几层,摸了挺久,在最源头的仁黛小商品集散中心,又发现了混进去伪装成挂件、摆件甚至茶宠的鱼妖,还不止一个。” “我全宰了,不过宰之前,我都有逼问过,发现这几条鱼妖,都来自汨罗江。所以我就又追来了汨罗江。” 齐让听完那几段语音,陆桐刚好出来,带着刚淋浴完的热气,坐在他旁边,齐让给陆桐听了语音,陆桐道,“古镇鱼妖,不就是那天在寻塘古镇,我们看到他宰的那个。这么一听确实挺蹊跷的。”他又道,“不过有张天师在处理了。” 虽然捉妖理念和处理方式不同,但不管是齐让还是陆桐,对张元的实力和业务能力都是足够认可的,所以第二天齐让接到朱茅电话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诧异。 朱茅道,“张元在岳湘受伤了,刘老头自己脱不开身,派了几个徒弟过去,但他点苍派里张元是武力值最高的,连张元都受伤了,其他徒弟他不放心,求我喊你过去帮忙。” 朱茅特别加重了那个求字,齐让没戳破他的小心思,挂断了电话。 张元都受伤了,陆桐不放心齐让一个人过去,自然要同行,他把镜灵收入锁妖塔,和齐让一起出了门。 第50章 咸鱼 齐让在路上联系了张元,他和陆桐到达岳湘后直接去了市立的第三人民医院,也是离巴陵风景区最近的三甲级医院。 齐让进病房的时候,护士正在张元的病床边上给他抽血,这是间双人病房,隔壁床的病人不在,东西倒是堆了不少,可能是出去做检查了。张元抬头看了齐让一眼,齐让走到张元病床前等了一会,护士给张元抽完血偷偷看了他好几眼,等护士离开后张元道,“麻烦了,齐师兄。” “客气了,张师兄。”齐让问他,“你伤哪儿了?没看出来。” 张元指着床尾,“你给我把床放高一点,我靠一靠。” “你倒是还真不客气。”齐让找到病床床板下的开关把床头摇高,张元坐起来靠在枕头上,舒了口气,“汨罗江里鱼妖多得超出了我的想象,这个密度,肯定不正常。” “所以你被鱼妖给干翻了?” 张元沉默了好几秒钟,才不情不愿道,“船翻了,我不会游泳。” 齐让拿起他床尾护士放着的病历,发现上面写的是,溺水休克,于5月30日下午三时急诊收入院。 齐让把病历放了回去,“所以你师傅说你受伤,其实是溺水?你落水的时候不会用镇妖力给自己加一个保护罩,避免水淹进口鼻?” 张元切了一声,“你说的轻飘飘,我又不会游泳,那种时候还能记得用镇妖力?” 两人说话间,虚掩的病房门被人推开,陆桐走了进来,张元惊讶地拿手指着他,又指向齐让,“诶,你不是那谁?你别告诉我你其实是茫山派的人?” 陆桐没理张元的问题,一屁股找床尾空的地方坐下来,对张元道,“我刚去找你主治医生了。你是不是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 “是又怎么样?” 陆桐道,“你当时在汨罗江被人救起来的时候,都已经失去意识了,是有人给你做了心肺复苏人工呼吸,又送你来了医院,你想不想知道你的救命恩人是什么人?你求我,就告诉你。” “稀罕。”张元冷哼,“我不会自己去问吗?” “没用,你主治医生不知道,那人送你到急诊室后就走了,当天急诊室收了一出连环车祸的伤患,现场比较混乱,没人会记得送你来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张元不相信,“那你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陆桐无所谓道,“我自然有我的路子,你爱信不信。” 张元半信半疑当然不乐意求他,在同张元确认了鱼妖密集的汨罗江江域大概位置后,齐让和陆桐离开了第三人民医院,下电梯的时候齐让问陆桐,“你真的知道?” 陆桐道,“我怎么可能知道,逗逗他。谁让他之前整天嚷嚷着要卸了爱季的头盖骨。不过话说回来,张天师捉起妖来是真拼命,不会游泳都敢自己开船下江。现在想想当时在寻塘古镇,我看他在河上面的乌篷船之间纵跃,真心是看不出来他不会游泳。” 两人在医院门口打车直接去了巴陵风景区,风景区内有一个坐游船的点,在汨罗江中游江面上兜一大圈原路返回,35元一个人,200元直接包一艘船,那种可以容纳十多人的摇橹船,但其实船下都安了电动马达。齐让和陆桐包了一艘,开到江面上后在原本要折返的位置,给开船的景区工作人员单独塞了两张毛爷爷,让他再多开出去一段。 等到了一段江域,两侧山体渐窄,如一门庭,开过去江面就突然辽阔,豁然开朗,再开出去一段,两岸山体渐渐平缓,慢慢出现了滩涂平地,还有开发的沿江步道,绕山沿江铺设,远远看过去,沿江步道上正有人在布置一些标示牌,距离关系看不太清,只能看得出来最大的一个“跑”字。 张元所说,差不多就是这一段,不过也已经不用再费神去寻找。江面之上,一道道烟气缭绕在水汽氤氲之间,陆桐道,“这个密度,真的是前所未见。难道是有大妖妖丹碎在此江中,被鱼群吞食了?这个程度,那也已经不会是普通大妖的妖丹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齐让把手机交给了陆桐,一个翻身,跳下了水,溅起水花一阵,开船的工作人员一看急了,要是自己为了贪那两百块钱惹出了人命,他可就完蛋了,“你们怎么回事啊,这里不能下水游泳,后面水很急,快上来啊。” 没一会,齐让就甩上了一条鲢鱼,鲢鱼在船板上弹跳了几下,鱼鳃一张一合,工作人员还在急眼,“景区里不能钓鱼,更不能抓鱼…”结果话还没说完,船板上那条鲢鱼张合着鱼鳃,口吐人言,“啊啊啊啊啊,你们不要杀我。” 那工作人员直接两眼一黑,身体前倾,就要倒栽葱往水里一头扎下去,被陆桐眼疾手快地扯了回来,把他安置在船上。 “啊啊啊啊啊…”鲢鱼不停在制造噪音,陆桐被它叫得耳膜疼,直接给了它一个“静”字符,鲢鱼的叫声顿时听不见了。 齐让又甩了两三条鱼上来,都是些有了灵智的小妖,他自己也湿答答地爬上了船,看见那几条鱼身上都被贴了“静”字符,只有一条鳊鱼没有被贴,整条鱼竖起来被架在船杆上,被逼回答陆桐,“…我也不知道,以前的事我没有记忆的啊,你不知道鱼的记忆特别短的吗?成妖以后我就能记长一点了。我就记得有一天,也不知道是哪一天,我突然就变得不一样了,我就不再是一条浑浑噩噩等死的咸鱼了…我都回答了你能放我下来了吗?这样真的特别像一条挂着的咸鱼。” 齐让对陆桐道,“确实有点像是无意吸食了大妖妖丹粉末导致的,化妖的过程,他们是不会有记忆的。” 陆桐道,“你还记的我那500份天眼的大订单吗?我现在比较好奇的是,这个跑团,他所得到的鱼妖跃龙门的消息是怎么回事,过两天就是端午了,不如我们等等看个究竟。” 开船的工作人员被说话的鱼吓晕了过去,一时半会也没有醒来的意思,两个人自己捣鼓开船,控制不好方向往滩涂上搁了浅,又下来把船推回水里,开回了景区。船快靠岸的时候那工作人员悠悠醒了过来,看见齐让和陆桐已经准备离开船上岸了,他一个激灵坐直身,只看见空荡荡的船板,并没有什么会说话的鱼。只有裤兜里两张来之不易的红票外快。 齐让和陆桐在岳湘呆了两天,到了端午这天,一大清早,两人循着跑团主页上的地址,找到了这次寻妖记沿江跑的出发点,跑团在出发点放了一大块广告牌,除了跑团的成员,其他人只要做简单的基础信息联系方式登记,也可以领一件统一的红色背心,一起加入沿江跑活动。 广告牌上写着: “你热爱跑步吗?” “你想寻找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吗?” “6月4日端午节,和寻妖记跑团一起,出发汨罗江,沿江寻妖,寻找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 齐让和陆桐穿上红背心混进了跑团里,7点三刻,大部队准时出发,穿过巴陵风景区,沿着汨罗江步道往下游出发,全程近三十公里。 到了十点半左右,跑在最前面的先头部队已经开始接近齐让和陆桐昨天在船上经过的地方,跑团里有不少在昨天夜里用了一次性天眼的人,已经开始有人哇哇地叫起来,“我看见了,那里,快看。” “我也看见了,真的灵哎。” 等接近鱼妖最密集的江域时,跑团成员此起彼伏地惊叹起来,几个人举着自拍杆往身后拍,还有直接在直播间直播的,旁边人凑上去看拍出来的内容,说妖气能看到但是拍不出来。 先头部队跑的速度一慢下来,后面的大部队也追了上来。 这会已经到了11点,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跃龙门了。”大家都往江心看过去,只看见一条条不同品种的鱼从江面上扑腾着尾巴高高跃起。 大部队都聚集了过来,许多人急于拍照,不断在靠近水面,有的人都走下了滩涂,离最近那人都撩起裤腿下了水,水没过了膝盖,他高举着自拍杆拍身后群鱼跃龙门的景象,拍着拍着突然惨叫一声,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拖下了水,挣扎起来。 旁边的人迅速拉住了他的腿,很快两个人都被扯了下去,滩涂上其他人也开始被攻击,鱼群像是见了鱼食一样,开始啄食攻击人的腿部,好多自拍杆上的手机将现场的景象拍下来发了出去。 陆桐刚将那两个被拖下水的人拉回来,往水下拖住两人的一条硕大草鱼身上打了镇妖力逼退了它,把两人拉了回来。一回头,一个原本混在人群中也穿着红背心的男人突然高喊一声,“大家退后。” 男人自己上前下了水,水逐渐没过他的脚踝、膝盖,他拿出了无数“破”字符扔下水,江面开始连环爆破,炸出了无数水柱,等水柱停下的时候,肉眼可见,一条条鱼妖翻肚皮漂在了江面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鱼尸。 人群爆发出了激动人心的欢呼声,一个个全都高举着手机在拍这一幕,那个男人走上岸被人围了起来,在询问中,他点了下头,“在下青凛门崔逸闻。” 陆桐一转头,正好能看见举着自拍杆拍崔逸闻那人的直播间,里头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陆桐一捅齐让的胳膊,“你看看人家这造势造的,难怪能出圈呢。” 第51章 主播 汨罗江的江面上漂浮着数量相当可观的翻肚皮鱼妖尸体,因为是用“破”字符被镇妖力爆出来炸死的,江面下的普通鱼群反而没有什么事。 崔逸闻的身边围了许多问东问西的人,一个女生语气激动地在和身边的朋友说话,“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捉妖主播,早和你说了吃我这记安利不亏。” 崔逸闻被围了好一会,回答了些问题,还有许多想扫他微信加好友的人,前方跑团的领队拿着喇叭高声道,“来,大家不要堵在路上,跑起来,别忘了我们是沿江跑活动。” 队伍稀稀拉拉又跑了起来,跑团的组织团队联系环卫清理了江面上的鱼尸,到下午的时候,江面上已经水清碧绿,一片平静。 跑团成员拍的各种短视频、长视频、直播全都传上了网,崔逸闻自己个人的直播间也被扒了出来,一下子就爆了,以前的直播回放量几乎是以指数函数的形式在上涨。 陆桐也在看崔逸闻以前的直播回放,边看边对齐让道,“喏,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青凛门那个开捉妖直播的弟子,我看过一点,他的‘破’字符用得炉火纯青。” 看了大概四五个直播回放,陆桐突然道,“果然。” “怎么?”齐让凑过来看屏幕,崔逸闻的大多数直播都是他的单人直播,每次直播的时候大概会有一两个师弟在旁边替他跟拍,这个直播发布自几个月前,形式比较少见,是他和青凛门的其他师兄弟一起在捉妖,视频里拍进去的不止他自己,几个人在围攻一只大妖,大妖外形奇特,普通人看不懂,齐让和陆桐则一看之下就知道这是只拟兽化状态下的植物妖。 大妖被一路围攻,看地形就是逃窜到了他们之前经过的汨罗江一带,最终被崔逸闻大量“破”字符炸死在江中。 植物妖炼出妖丹相当少见,这只大妖的年纪一定非常之长,妖丹上蕴含的妖力十分浑厚,所以妖丹被炸碎江中,导致汨罗江里的鱼群吸入妖丹粉末后开了灵智,出现了大量妖力微弱的小鱼妖。 至于沿江跑过程中让鱼妖齐齐跃出水面那也不难,用镇妖力封住江面,自然能让水下的鱼妖慑于镇妖力,有的鱼妖会往下潜,有的则会往上逃,从江面下跃出来,带来吸引眼球的大规模鱼跃景象。 齐让把整个前因后果连带着崔逸闻的直播间一起告诉了朱茅,朱茅收到的时候正在炼心堂,和包括刘一昆在内几个相熟的掌门用视频会议的形式商议米国交流会的事,视频会议开完,其他掌门陆续都下线了,只有朱茅和刘一昆还在线,朱茅一开口就是,“你求我那事…” 刘一昆打断他道,“怎么就成我求你了?这叫互相帮助,你有本事说你这辈子没有需要我点苍派帮忙的地方?” 朱茅把手放在了关机键上,“行,那再见了。” “别。”刘一昆忙不迭阻止了他,“我是拜托你帮忙了,阿元还没出院,我也没问他,你给我说说看到底什么情况?” 朱茅知道刘一昆抹不开面子不可能承认求了他,能承认拜托了他已经了不得了,所以见好就收,等两个人把前因后果都梳理完,刘一昆联系了青凛门的掌门孙学良。 打完电话刘一昆对朱茅道,“老孙头指天发誓汨罗江的鱼群成妖是个意外,他徒弟捉妖的时候惯常喜欢用‘破’字符,没想到这大妖的妖丹威力这么大,至于后面这个端午节跃龙门,确实是他操作了一下。 他在前段时间发现了汨罗江鱼妖的事,想着反正都要去清理善后,不用白不用,就干脆放了个什么‘鱼妖跃龙门’的消息出去,吸引了一堆人过来,给他青凛门抬人气。” 朱茅表示很震惊,“还有这种操作?” 刘一昆道,“所以我之前不是和你说了,为什么人家青凛门可以名利双收,都是运作出来的。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老孙头这人虽然急功近利了点,但大是大非上还是没有问题的,鱼群化妖的事应该就是个意外。” 两人又聊了几句,刘一昆问朱茅,“你有什么感想没?要不要借鉴一下,我是手下没人,你那大徒弟大好的外形,要是运作起来,不比老孙头这个徒弟有前途。” 朱茅切了一声,“我们除妖是为了悍道,追名逐利那是本末倒置,别说阿让自己不会乐意,我当师傅的能让他干这种边捉妖还边要出卖色相的事?” “上次和你说了半天,你还是老顽固老思想,完全不知道与时俱进。”刘一昆摇着头切断了视频,朱茅也没把他后面的话听进去,出了炼心堂给齐让打电话说汨罗江的事就算告一段落了。 齐让接完了朱茅的电话,盯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停顿了一会,鱼妖都被清理干净了,这件事站在除妖的角度上确实已经结束,不过这件事里有一个蹊跷的点,就是张元追到的那些鱼妖伪装的挂件、摆件,甚至是茶宠,这些鱼妖接近人类显然不是抱着当挂件的念头,图的无非是血肉精气。那么它们到底是不是自己开了灵智后做了这样的伪装,又或者,里面是不是有人为干涉的痕迹,如今也已经不得而知。 这天晚上,陆桐发现因为跑团成员的自发宣传,又蹭了蹭崔逸闻那里的热度,自己的天眼销量也涨得不少。 于是陆桐顺便又去崔逸闻的直播间转了转,正好碰到崔逸闻刚开直播,看了没几分钟,陆桐就哟了一声,横举着手机,爬上床挤到齐让旁边,脑袋挨着脖子给他一起看,为了挤在一起不出汗还特地抓过遥控器来把空调打低了两度。 崔逸闻对着镜头道,“今天我这位求助者比较特殊,你们很多人可能都知道他的名字…对,他是一个很火的明星,前阵子在网上可是惹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崔逸闻来到了一家小资咖啡厅,在门口停了停,“我看了看弹幕,看来你们很多人都已经猜出来他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家伙感冒了,今天入睡困难哄了好久,我也来不及写完了,明天继续吧 第52章 无题 黎奈的脸出现在直播镜头里的时候,弹幕里都刷着“果然是虐海豚哥。” 崔逸闻的直播观众和黎奈剩下那些为数不多的死忠粉重叠度不高,所以弹幕评论里刷最多的都是虐海豚哥,“虐海豚虐到现在被海洋动物保护组织当成吉祥物,这哥们的脑回路骚操作我也是服气。” “虐海豚哥那些视频我都看了,特别好奇来源啊。” “我也一直好奇,既然鉴定实锤不是伪造的,那都是怎么拍到的?难道有很多个无人机每天在海上航拍?” “我更好奇为什么虐海豚哥会出现在我崔天师的直播间里。” “我追的这是个捉妖直播吧,所以虐海豚哥有什么妖需要捉,海豚妖吗?” 黎奈发现了崔逸闻在直播,他和他经纪人在接触青凛门时,对青凛门这个素有行走爆破机之称的网红天师弟子也有所耳闻,这时候倒不算太惊讶。 黎奈有求于崔逸闻,也不好提出不让他直播的要求,再加上此时黎奈在网上黑红到了一定地步,口碑观感不能再更差了,之前谈好的代言、综艺全黄了,现在要和崔逸闻谈的事也已经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必要了。倒是经纪人看见直播,回避了出去。 崔逸闻照例询问,黎奈就把之前的灵异梦境,被逼发视频等一系列事件都说了。崔逸闻也是正儿八经出身经验丰富的天师,青凛门掌门的得意弟子,其业务水平在青凛门的地位就差不多类似于齐让和张元在天茫派和点苍派,一听之下很快心里就有了数。 崔逸闻对黎奈道,“你这是遇上梦魇了。” “梦魇?”黎奈一愣,下意识就问道,“不是心魔吗?” 崔逸闻道,“心魔是什么东西?按你这些情形,基本上就是被梦魇给缠上了,梦魇的特点就是可以控制你的梦境,而妖力强大的梦魇可以将梦境中对你身体的控制带入到现实,你以为自己在做梦,其实你在现实中也已经发生了同样的行为。” 黎奈不确定道,“像梦游那样?” 崔逸闻想了想,“有那么点这个意思,控制着你梦游。不过梦魇比较少见,我倒是没有处理过。”顿了顿,崔逸闻道,“你这个情形目前听下来又比较特殊,这个梦魇的行为也太人性化了,要知道,梦魇不像其他那些动物植物妖,它的思维其实是非常直线化的,就是吸食生机,夺人性命。” 黎奈追问道,“那这是,怎么一回事?” 崔逸闻又想了想,道,“你不是刚才还说,怀疑在海上遇到海豚妖了?海豚本身就是高智商生物,海豚妖就更加聪明了,包括你这些视频,只有生活在海洋中的海豚妖才可能接触到这些画面,所以我怀疑,这是一起海豚妖和梦魇勾结后的有目的有计划的复仇记。” 陆桐盯着直播目瞪口呆,“这脑洞好啊,比我编那心魔好,我怎么没想到?” 直播间的弹幕则开始刷着,“海豚复仇记,没毛病。” “这绝对是我今年追过的最有意思的直播间,我决定以后都常驻了。” “啊啊啊我讨厌这个虐海豚的渣滓,本来还觉得他发那些视频呼吁保护海洋生物是有悔改的意思,现在看来发视频根本不是他的本意,希望崔天师不要帮他。” 黎奈紧张道,“那我要怎么办?崔天师你可以替我抓住这个海豚妖还有梦魇吗?” 崔逸闻道,“海豚妖这个真的有点麻烦,你说茫茫公海,上哪里去找一只海豚妖?还有梦魇也是,你不是说最近不做那样的梦了吗?那说明它已经不在你身上了,我上哪儿找去?” 崔逸闻瞄了眼直播间,“其实我个人觉得吧,既然你现在做这些保护海洋动物的公益活动以后,海豚妖和梦魇没再来找你麻烦,你继续做下去不就行了?” 黎奈带着经纪人离开的时候脸色比上次见过齐让陆桐以后还要难看。 崔逸闻和粉丝又说了几句后关了直播,崔逸闻的一个师兄在帮他拍摄,关掉直播后,问崔逸闻,“我说崔师弟,什么海豚妖和梦魇勾结的复仇记,你说这话你自己能信?” 崔逸闻道,“我去,别和我说你没听出来?可以操控那样的梦魇大妖的人物,那是我能对付得了的人物吗?追下去我不得翻船?再说了,我还得爱惜羽毛啊,你没看直播间的弹幕那会都刷成什么样了,我要是帮他我那些粉丝弃我而去怎么办?这事我得回去和师傅说一下。” 黎奈经纪人给他们点的咖啡和蛋糕点心还在桌上,崔逸闻和他师兄收了工,干脆坐下来吃了起来,吃到一半,师兄突然开口道,“崔师弟,师傅交给你处理的汨罗江那事,是不是就算结束了?” “对啊,怎么了?” 师兄欲言又止,崔逸闻看出来他有点心事重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江里那些鱼妖,当时你来踩点看过是都形不成什么气候,所以师傅决定先放一放然后利用来造势一下的吧?” 崔逸闻觉得很奇怪,“你问这干嘛?你也知道这些鱼妖都是吸食妖丹粉末化妖的,化妖时间短,妖力微弱,而且当时我爆那植物妖,不是橡胶树么,所以这些鱼妖的妖力天赋都挺奇怪也挺鸡肋的,可以缩小变成一个个鱼形状的死物,没啥大用,不直接接触人类的话就在这汨罗江里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师兄咽了口口水,“那要直接接触呢?” 崔逸闻道,“那就不好说了,按本能会吸人精气吧,或者吃人肉,毕竟是妖,比起普通人来还是有点优势的。不是,裘师兄你奇奇怪怪的到底怎么了?” 裘庸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道,“其实我前段时间,也发现了你说的,这些鱼妖能变成死物,就可以当个摆件、挂件,因为是直接活鱼变出来的,特别栩栩如生,跟真的一样。” 崔逸闻微微皱眉,裘庸继续道,“我不是谈了个女友么,开销确实有点大,虽然师傅对我们都挺大方,但这给女友买包买车的我也不能伸手问师傅要钱,我就也是突发奇想了一下,想说能不能当大师工艺品高价卖一卖。” 裘庸咽了口口水,“结果高价卖不出去,那我想带都带出去了,就随便当普通的便宜手工艺品往小商品集散中心给卖了。崔师弟,你说这会有麻烦吗?” 崔逸闻没好气道,“不是会有麻烦吗?是肯定有麻烦。走吧,回去和师傅商量去。” 崔逸闻把有人操控梦魇和裘庸倒卖鱼妖挂件的事一起告诉了孙学良,东海省玉津门主力在跟进的驭使梦魇杀人案,孙学良身为一派掌门自然也有消息渠道了解,听到前者只是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听到后者的时候把裘庸拎起来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关禁闭去了。 两天后几个掌门再次开视频会议讨论米国交流会的问题,结束后刘一昆和朱茅照例是最后下线的,孙学良原本不和他们一起开视频会议,几个老派掌门看不上他青凛门的行事作风做什么通常都不带他,还是刘一昆把他一起拉了进来。 孙学良也没下线,把鱼妖挂件的事和刘一昆、朱茅提了,叹道,“是我御下不严呐,惭愧惭愧,现在那些鱼妖不知道都流通到什么地方去了,大海捞针我一时是真没头绪,两位掌门有没有什么建议?” 刘一昆一听,直接联系上张元,把他几个月来一层层摸出来的鱼妖数量和裘庸卖出去的数量一对,刚好对上。孙学良对刘一昆一顿恭维,夸他会教徒弟,三个人又把互相的得意弟子拉起来恭维了一通会教徒弟。 切断视频前,刘一昆叹道,“天师界势微,弟子水平参差不齐,这也是众多掌门共同的心病了。” 朱茅也叹道,“也不知道我活着的时候,盖住所有真相的那块弥天大幕会不会有被揭开的一天。” 朱掌门的得意弟子自打看过崔逸闻的直播后,还是对黎奈有点不放心。齐让总觉得按黎奈离开前的样子,他一定不会老老实实认了命,这次找上青凛门目前看来没出幺蛾子,谁知道黎奈要是不死心再去找门路找其他天师会摸到哪里去。 陆桐看起来反倒没受什么影响,他对齐让道,“没事,我最近不放梦魇出来,不用梦魇我也能去吓他,让他老实一点。” 那天半夜,黎奈被什么奇怪的声音吵醒过来,发现卧室门缝里亮起了一点光,他被梦魇吓得成了惊弓之鸟,立马打电话把经纪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经纪人连夜赶过来,两个人发现衣帽间穿衣镜的前面,有一只特别大的盒子,在黑暗中浑身散发着诡异而恐怖的意味。 没人敢去碰,纸盒子砰一声,像小丑盒子一样跳出来一只硕大的海豚骷髅,发红的眼睛差点碰上黎奈的身体,吓得他委顿在地,海豚骷髅发出粗嘎的声音,“别玩花样,我一直在这里盯着你。” 然后又砰得一声,溅成了无数血花,消失不见了。 镜灵从酒店卫生间的镜子里跳出来,和陆桐邀功,“我把他吓尿了。” 不管是朱茅还是其他掌门都很重视这次跨过交流会,齐让陪陆桐一起从岳湘回到南安市,没待几天就被朱茅的夺命连环call喊了回去。陆桐这段时间处理了大量天眼订单,期间又接了几个小的捉妖单,顺便抽空找连小平的旅行社代理办了米国签证,买好了机票。 在距离交流会还有十多天的时候,陆桐难得在淘宝店的捉妖宝贝上挂了暂停接单的通知,登上了飞往米国的航班。 作者有话要说:小副本过渡一下,黎奈暂时还不领盒饭,我要留他串个场,委屈大家再忍一忍他,关于他的内容不会多了 P.S.接下来一段出国开大副本他不会出现的 第53章 臭鼬 齐让的机票是朱茅让卫奕统一给预订的,齐让知道的时候都已经订好了,他把航班号发给陆桐,陆桐于是也订了同一个航班。 飞机上,齐让丢下同一排的师弟,和陆桐身边一个中年人换了个座位。 广播里正在喊乘客系好安全带,陆桐倚在经济舱座椅的靠背上,问齐让,“你那什么交流会,是个什么行程?” 齐让递给他一张请柬样式的硬卡纸,陆桐打开那张一折为二的纸,请柬上用中英双语写着整个交流会的会程,抬头很唬人,“第一届中米捉妖论坛暨交流会。” 这个交流会设在西海岸的尤加市,会程从6月21日到7月11日,从21日至27日属于理论交流,卫奕还为此特意准备了PPT,其中又细分了十多个议题,有的持续全天,有的时间安排则是半天,28、29两天休息,从30日到次月11日就属于重头戏,所谓的实践交流,就是正儿八经要交手切磋了。 这次交流会邀请了传承悠久的老牌天师门派,也有青凛门这样发展势头迅猛的后起之秀,有个别掌门十分重视亲自出马,像朱茅刘一昆则是派出了得意弟子。 十几个小时后航班抵达尤加市,机场有人接机,送几人去了交流会所在的度假村酒店,四个人给开了两间双人套间,交流会前半段的理论交流就在酒店的商务会议厅进行,吃住都安排在这里。 请柬上的邀请写着茫山派,齐让原本想让陆桐假装是他师弟和他一起去参加这个交流会,但陆桐说他看心情,“最多陪你两天,我可没耐心天天坐那里听一群人演讲,再说,我和你们的理论体系好像也不一样?” 陆桐凑到齐让耳边低声道,“不过当然,晚上还是可以陪的。” 齐让很轻地按着脑门推开了他一下,说这话的时候,两人正和段晔卫奕一起坐电梯去他们所住的楼层。段晔正在说,“我今天左眼一直跳,看来要有横财要发了。” 陆桐接口道,“好巧,我一直在跳右眼。” 几人走在楼道里,前面一个穿着酒店浴袍的胖男人突然从房间里冲出来,嘴里大喊大叫,语速太快,几个英语非母语的人愣是都没听懂,这里的英语水平就属卫奕最好,也只大概辨认出了意思,“他在喊保安,说有…臭鼬?” 胖男人喊叫不过一分钟,就一头倒扎在楼道尽头的地毯上,与此同时,一股催人欲呕的臭味正从他打开的房门里蔓延出来,一只黑白花色的生物贴着房门几下跳出来。 卫奕道,“难怪那胖老外已经晕了,这味道,我也有点上头。” 臭鼬一双豆眼的视线落在陆桐几人身上,眼中的神色太过于人性化,不像是一只普通的动物,就见它背过身一翘尾巴,陆桐手速飞快,直接在手中房卡上落下一个“封”字,飞纸牌一样飞过去堵住了臭鼬肛︱门旁边的腺体。 臭鼬喷射不出分泌液,大叫一声,就这么带着那张封住它腺体的房卡,扑向刚才晕倒了的胖男人,尖牙龇近胖男人的肥肚腩,口中还尖叫,“这是我的猎物。” 段晔在旁边嘀咕道,“听妖怪讲英语真的好没有真实感。”不过他嘀咕归嘀咕,还是任劳任怨上手解决了那只妖力不强的臭鼬妖,等保安上来的时候,直接给了他一只臭鼬尸体。 被熏晕过去的胖男人悠悠醒转过来,闻着味出来的女客人正在骂人,“这什么破酒店,还五星级呢,卫生条件这么差…啊,是臭鼬!”女客人正好看见拎着臭鼬尸体站在电梯门口的保安,坐电梯下去的时候一路骂下去说要退房还要赔偿。好在现在是快中午的时候,酒店里的住客不多,臭鼬没再引起太多骚动。 段晔用两只手指尖拎着那张房卡的边缘,“来,大师兄,你们房间的。” 陆桐立刻往后退了一步,齐让认命地接过了那张充满气味的房卡,打开房门后用空气清新剂喷了好多遍,打开窗扔在了窗台上。 段晔和卫奕的房间要更远一些,走过去的时候有从房门里探头出来围观的住客出声询问,“你们是东方来的巫师?” 在米国,捉妖者不叫天师,叫巫师,或者法师。不像国内天师传承近千年,米国的巫师历史只能追溯到百来年前,毕竟米国成立也就是数百年的时间,不过再往前也并不是完全断层,应该说,在米国立国之前,巫师的前身就是这片大陆上原住民部落中的祭司。 交流会所选的尤加市,就是整个米国在民众之间对妖物存在的认可度最高,同时本身也是妖物最多的城市。 因为地域差异,这里的妖物种类也和国内有很大区别,基本上是跟着物种差异走,比如在米国很常见也很难缠的臭鼬妖,在国内就不太会看见。 距离交流会开始还有好几天,陆续有其他天师和巫师住进来,这些巫师里面白人黑人都有,国内天师门派因为是封建社会时期传承下来的,受到一些观念上的影响,到了如今也成了一种习惯,基本清一色男性,女天师非常之少,在米国,反倒是有不少女性巫师。 鉴于世界范围内对妖物存在的掩藏,在米国的巫师也没什么官方组织,包括这个交流会的主办方,也是一个在米国巫师中影响力比较大的民间组织。 21号交流会正式开始,陆桐去听了半天,老外巫师们对国内天师界的南北派争议十分不能理解,后来上台的天师提到除了主流的南北派系,中国还有更多天师派系,比如驭妖派系,同时也提到了这个派系的反派地位。 “就目前中国的现状来看,驭妖派系操控妖物兴风作浪牟取私利,是天师界公认的败类,公敌。” “啧。”陆桐在心里想,这讨论走向,对我略不友好啊。 齐让从身边伸手过来,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这会两人都用不到的同声翻译耳机放在面前的桌上,一根耳机线垂下来,齐让手伸的快,带了一下,把耳机扯落在地上。 段晔一眼看过来,正好看到两人交握放在陆桐膝上的双手。 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很不对劲,但钢铁直男没有多想,又转回头听演讲去了。 遥远的东海岸,国际刑警大楼,一间会议室里,几个便装刑警正在讨论一起联邦警察刚移交过来的案件。 大屏幕上是一个女生的证件照,首位的金发男人指着屏幕道,“这是一个月里失踪的第四个亚裔女生,指标特征已经很清晰,亚裔、长发、高学历、失踪的时候身穿旗袍。” “前两起失踪案都发生在加拿大,从目前看来,这几起失踪案的关联度极高,所以联邦警局向我们移交了这起跨国连环绑架案。” “对了,正队长今天到岗,我以副代正的日子就算是结束了。具体行动计划,就等新队长来布置了。” 特别行动队空降的队长今日到岗,隔壁缉毒组正在闲聊,“听说是个亚洲人?” “中国人,几个月前刚在泰国破了一起活体器官违法交易的大要案,被提了级,我早上在总督察的桌上看见了履历。” 被人讨论的新任队长正在上司的办公室里,“马,你来的时间很凑巧,正好有个大案,刚从联邦警察局移交过来,我就不和你多说了,直接带你去特别行动队。” 陆桐听了半天交流会就懒得再听,下午躺在酒店房间里睡觉,淘宝上有人来敲他,问能不能接一个急单。 陆桐回复道,“可我现在不在国内,你看到我在详情里挂的暂停接单通知了吗?我最近在米国,没法接单。” “我知道,我看到了你的通知,但我要下的这个单就在米国。”对方字打得飞快,连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和我一起合租的室友失踪了,联邦警察查了好多天也没有眉目,我在国内一个朋友和我说起你的子母符,还有你的淘宝店,让我试试不科学路径,说不定会有办法。” “我前两天刚去机场接了我室友的母亲,她自从我室友失踪后就没睡过觉,刚才到我们合租的屋子看见我室友她平时用的东西,直接哭晕过去了。” “老板你有什么办法吗?拜托能不能破例接个单?” 陆桐问她,“什么时候失踪的?” 对方回道,“有十来天了。” 陆桐本来想和她说自己也无能为力,十多天空气中的味道早就消散被覆盖了,就算把硕鼠放出来也寻不到踪迹,无济于事。 但是对方发了一段视频给她,是一段监控拍到的视频,光线昏暗不太清晰,画面中的女生长发披肩,穿着改良过的中式旗袍,她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一辆黑色轿车冲出来,出现在了她身边,轿车门打开出来了一个高个男人,从背后拿刀架着女生的脖子,另一只手捂住女生的嘴,女生不住挣扎,但力量差距太大,高个男人把她拖进了车里,轿车很快就开走了。 在监控视频里,那块地上,留下了一小摊血迹,要不是陆桐眼尖,都不一定看得出来。 看起来,是挣扎的时候,刀锋割破了女生的皮肤。 陆桐截了图圈出来问对方,“这是你室友的血吗?” “对,警察后来现场取样化验过,是AB型血,我室友就是AB型血,就是我室友的。” “如果有血的话,倒是可以一试。” 对方有些没理解,“如果有血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室友此时还活着,并且身上有她自己血液的味道,直白点说,她在流血。” 另一个前提是,陆桐需要拿到对方室友的血样,目前看来,就算有,也肯定在联邦警察局的证物房内。 作者有话要说:我爬pc端发红包你们会多给我留评么 第54章 显示屏 卫奕正在台上放着PPT夸夸其谈,齐让看见了陆桐发来的微信,“哥,我接了个单,出去几天。” “在米国的单?” 陆桐回了他一个yes的表情。 陆桐把镜灵从锁妖塔里放了出来,给它看了一个地址,“带我过去这里,找个里头男厕所的镜子,然后在我身上加一层幻象,能融入周围环境那种,懂?” 镜灵问,“就是让你有隐身的效果?” “对,不能被人发现,机灵点。” 失踪案发生在迈图市,地方警局接案后大使馆也在第一时间跟进,案子很快就被联邦警察接管。靠镜灵的传送以及伪装,陆桐把自己送进了联邦警察驻迈图办事处,镜灵的伪装足以骗过所有监控,只要避免身体接触,就不会有人发现他。 但陆桐没能在这里找到他要找的物证,他偷听了几个警察之间的谈话,才知道离这里不远,还有一个隶属于办事处的下设实验室,物证鉴定都会在那里进行,于是他转了场,果然发现最新的物证都会在这里进行鉴证和储存。 陆桐问已经问之前淘宝上的买家要来了受害女生的姓名,在冗杂的物证房里,所有标识又不是母语,费了很大劲才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从干涸血迹提取还原的血浆。 陆桐把硕鼠放出来,让它闻血浆的味道,硕鼠的绿豆眼一下子就亮了,“我可以喝一口吗?” “你说呢?” 诱人的鲜血滋味让硕鼠不太愿意死心,“我就舔一舔。” “再废话油炸了你。记住这个味道,从这座城市开始,往周围辐射出去找同样味道的来源。” 受锁妖塔牵制,硕鼠跑出去多远都还在陆桐的掌控之下,他也能完全感知到硕鼠所经过、感知到的一切,但一般硕鼠出去的时候陆桐都会屏蔽掉这种从它那里得来的观感,因为它经常会在垃圾堆、下水道之间穿行,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 陆桐离开了实验室,他在等结果,距离那个女生失踪已经过去了十多天,将近半个月,陆桐对于还能找到人并不抱太大希望。 十几个小时后,按硕鼠的脚程和它嗅觉的能力范围,他搜寻遍了整个迈图市以及周边的几座城市,停在了距离迈图市约有一个半小时车程的隆城,陆桐完全放开了感官,硕鼠徘徊在郊区一座独立房屋的车库前面,“就在前面,哇,好浓的味道。” 此时已经是深夜,房屋并没有亮灯光,周围安静得只剩下了虫鸣,硕鼠从通风管道爬了进去,“这么一闻,味道更浓了。” 硕鼠哒哒哒走在通风管道里,循着味道开始往下爬,进入了车库下面的地下室,“我找到你要的味道了,哟,这个味道来源好像还有气呢,你要来吗?你应该可以透过我知道定位。” 那一声哟,乍耳一听,很像是陆桐在说话,陆桐没好气道,“少他妈学我,给我在那里等着。” 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墙面上都是隔音棉,黑暗中显示屏的亮光显得十分刺眼,房间的中间是一个落地衣架,然而上面挂的不是衣服,是一具女性裸|体。 一个戴着卡通头套的男人正用刀尖在女人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痕迹,头套男人显然对人体结构十分了解,刀尖避开了各大动脉,不伤及要害不至于在短时间内失血过多要了女人的命,如凌迟一般,一刀刀施|虐。鲜血顺着女人的腿一直落到地上,女人的惨叫声沙哑不堪,甚至因为痛苦煎熬的时间过长,她已经不太喊得出声音来。 衣架的对面支着一架摄像机,显示屏上是一个直播房间,房间里在播放的,正是摄像机实时上传的内容,其中一个标红的VIP ID正在指挥头套男人在女人的身上留下各种血淋淋的痕迹,每次头套男人照做后,就会打赏他一笔金额不菲的比特币。 头套男人的刀切向了女人一侧的乳|房,就在这时,一道力量扯住了他的头套往后拔去,直接扯下了他的头套,露出了里面一张因为常年不见天日而惨白没有血色的脸,乱糟糟的胡子占据了他大半张的脸,男人扫了眼房间角落被打开的门,没想到会有人在他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进入他家,进到他的地下室中。 “你是谁?” 镜灵反应很快地在陆桐进入房间的时候用幻象马赛克了他的脸,所以此刻不论是在男人的眼中,还是被摄像机拍进直播的画面里,陆桐的脸上都被打上了马赛克,只隐约在他进门的瞬间看到一点点黑色的头发。 陆桐摊开右掌,这次都不带迟疑,将梦魇放了出来,他小声说了一句,“让哥抱歉了。” 镜灵将陆桐放出梦魇的一系列动作和他们之间的谈话全都用幻象遮挡了下来,但被拔下头套的男人并没有被遮挡,随着灰色气团的出现,男人突然合上了眼,踉跄了一下给人觉得他就要倒下去睡着的时候,他又突然站直了起来,机械地举刀,就像刚才凌|虐女人那样,一刀刀割向自己,舌头、眼睛、胯|间器官都没有放过,然后一刀从头顶戳死了自己。 从生到死,都被摄像机实时传上了这个杀人直播间,倒是正好适合了这个阴暗房间的主题。 陆桐打了911,将女人从衣架上小心翼翼地放下来,她的后脊梁骨位置被一根粗钢丝勾住固定在衣架上,女人在梦魇的影响下也已经沉睡了过去,陆桐自言自语般安抚她道,“没事了,救护车一会就来。” 男人尸体上流出的血已经让这个房间的地面没有一处干燥的地方,陆桐踩着血液走到了显示屏前面,伸手放在了鼠标之上,只稍稍一翻,里面的内容简直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镜灵突然在旁边道,“这是暗网。我以前呆的那个地方,他们也会在暗网上收供体,卖器官的。” 普通搜索引擎无法触及的黑暗地带,使用动态IP的加密网络,隐藏在表网之下的平行世界,器官交易,杀人直播,性|奴买卖,不过都只是冰山一角。 直播间的异常让那个标红的ID在直播房间里,对这个诡异出现脸上还莫名被打上了马赛克的男人发出了一声经过变声器处理的质问,“你是谁?” 这个VIP ID是这个直播房间里唯一可以出声,可以指挥头套男人如何凌虐女人的ID,在暗网的杀人直播间中,这是出价最高者的权利,他可以指定受害人的类型,指挥头套男人那样的屠夫控制杀人的节奏和方式。 陆桐盯着那个仿佛在流血的ID,起码十几秒钟都没带眨眼,镜灵突然道,“主人你这么望眼欲穿的样子是顺着网络想摸过去吗?” “如果可以,我确实想,可惜没有地址…” 玻璃球在半空中翻转了一下,“你忘了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和你说过,我的镜面通道,是只要有镜面就可以。” 陆桐:“?” 镜灵道,“镜面显示屏也是镜面啊,虽然材质不一样,要稍微费劲一点,但有网络连接,就不需要有具体定位了,他现在还接入在这个直播房间里,我可以摸过去,只要他在线。” 显示屏上的列表中可以看到,正在直播中的杀人直播间并不只这一个,陆桐的视线一下扫过,突然对灰色气团道,“准备好迎接…你的盛宴了吗?” 陆桐和镜灵、梦魇之间的谈话都被幻象挡下了,屏幕后面的人只能看见这个看不清脸的男人站在显示屏前面,仿佛能感觉到被死死盯住视线,从来只有他让人胆寒的份,但这一次,他莫名觉得后背一阵发凉,有如猎物被盯上般,然后,那个屏幕前的男人突然就消失了。 突然,就从他面前的显示屏里,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里。 第55章 马赛克 这个发红的VIP ID叫做迪尔伯特,他嚣张地甚至直接用真名做了ID,迪尔伯特.史密斯,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白人,生得矮小羸弱,在他高中时期,曾经暗恋过同级的一个亚裔女生,那个女生身材瘦高,经常化着淡妆身穿旗袍,在校园里走动的时候总能惹来许多注目的视线,还有许多男生称其为东方娃娃。 迪尔伯特疯狂地迷恋着那个亚裔女生,甚至到了痴汉变态的地步,他尾随那个女生到厕所偷看,甚至偷偷藏起她换下的卫生巾、勾破的丝袜,对着撸|管。 他在练习本上画各种假想中的女生裸|身图,无意被同学发现后捅到了那个亚裔女生跟前,因为画的太像,一看就是画了她。 女生当着迪尔伯特的面撕了练习本大骂他变态恶心,迪尔伯特干脆变本加厉地骚扰她,在她回家的路上跟踪她,在她家对面的花丛里架上摄像头偷窥她,甚至想办法买通水管工在女生的卧室里装上了针孔摄像头。 长时间的偷窥让他清楚地了解女生的所有隐私,他开始给女生发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匿名短信,言语露骨,却又对她的私生活了如指掌,女生吓到报了警,那个时候的迪尔伯特还没有反追踪的意识,很快被查出来,关进去呆了几年,也是在那里,他知道了暗网的存在。 出狱后他开始利用暗网干非法勾当赚钱,他本就心理阴暗,接触过暗网后更是扭曲,那个亚裔女生已经举家搬回了遥远的亚洲母国,迪尔伯特没法再找到她,但他开始找替代品。 这是迪尔伯特在暗网发布的指定屠杀任务,猎物被他称为“东方娃娃”,画像很清晰,二十出头的名牌大学女学生,亚裔黄种人,长发,穿旗袍。 陆桐找到的这个女生已经是第四个猎物,前三个已经在残忍的杀人直播之中失去了生命。 迪尔伯特拿下了变声器,对这个从显示屏里突然出现的诡异男人再次问道,“你是谁?” “带你去你该去地方的人。”陆桐用英语回答了他,“送你去地狱的人。” 梦魇让迪尔伯特陷入了梦境的并开始自残,陆桐看了眼还在运作的电脑,冷笑了一声,“这么喜欢看直播,就自己上吧。” 陆桐打开电脑的摄像头,迪尔伯特不合常理的自残致死行为被完整地拍了下来,令人更毛骨悚然的是,直播房间里的异常并没有让观看的人数减少,反而增加了起来,或许在这些人眼里,迪尔伯特是服下了某种让他精神失常的致幻剂,这又是另一场设计好的残杀直播。 陆桐将自己隐藏在摄像头之外,看着迪尔伯特在摄像头前面“表演”,他想,老陆确实有远见,他果然会刹不住手,这场屠杀,才刚刚开始。 今天是周末,不过对于大楼里的刑警来说,很少会有周末这种概念。从联邦警局移交过来的一起跨国连环绑架案刚由负责此案的特别行动队新任队长完成了交接,相关物证也刚从联邦警局下属的实验室转移过来。 这个案子在外界的关注度很高,因为几个失踪的受害者都是亚裔,其中还有中国籍的留学生,在国内也引起了非常大的关注度,马景阳的压力其实很大。 马景阳调来米国后有点水土不服,当然不是指身体上的水土不服,更恶劣的环境都呆过,不至于因为从亚洲换到美洲就适应不了,而是因为他升职空降,又是中国籍的国际刑警,队里的成员一开始肯定不服他,副队长史蒂文森比他的威信不知道要高多少。 嘴上都喊着队长,心里就不知道是怎么想了。 一大早,马景阳熬夜看完了案卷,去楼下买了杯咖啡,刚上楼,史蒂文森就来办公室找他。 史蒂文森是一个高个的金发男人,鼻梁的地方像是断了一截,据说是以前抓捕逃犯时被打断过。“隆城地方警察局昨天半夜出的警,有人打911说有重伤的女性需要救治,结果救护车到了现场才发现…” 史蒂文森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那血腥过度的案发现场,传过来的现场照片就连马景阳、史蒂文森这样经验丰富的刑警乍眼看见的时候都有种虎躯一震的感觉。 干涸的血迹布满了整个房间,死亡男性的身上有无数被切割过的痕迹,头顶从天灵盖往下插入了一把匕首,血红的双目突出,眼珠仿佛快要掉落出来,而他自己的手正紧紧握在那把匕首上,青筋偾起,用尽力气。 史蒂文森道,“重伤的女性已经被送去急救,你一定想不到她的身份。” 马景阳熬夜看的案卷,满脑子都是那几起绑架案,“隆城附近就是迈图市,你不是想告诉我,是迈图市那个失踪女生?” “你这第六感可以啊,队长。” “看来事情比我想象中还要复杂,我们有必要走一趟隆城。” 整座屋子周围已经被封锁戒严,在赶往隆城的路上,马景阳已经得到了死亡男性的尸检报告,不管是最后的致命伤还是身上其他伤口,都出自同一把匕首,而那把匕首上只有死者一个人的指纹,从伤口的方向和手腕的用力方式来看,所有的鉴定结果都判定死者为自残致死。 同时死者的体内也没有任何会引起他精神失常的药物残留,这就非常不合常理了。 马景阳和队里几人抵达隆城后就直接去了案发现场,隆城地方警局留下了两个昨夜出警的警察做移交工作。一进入那间血腥味扑鼻的房间,马景阳就注意到了架在支架上的一台摄像机。 隆城的警察道,“我检查过了,摄像机没有内存,都是实时上传。” 史蒂文森道,“电脑呢?检查过没有?” “待机了,需要输入密码那个界面,我们看不太明白。” 隆城的警察看不明白,非技术专长的几位国际刑警也没看明白,不过他们直接现场连线了米国总部的外援,才发现那个他们没看明白的界面,是需要进行虹膜扫描来开启电脑。 隆城的警察道,“屋主是那名死亡男性。” 史蒂文森习惯性地一抬手,“拆家伙,全都扛走。”然后他反应过来这里最高的级别不是他,于是补了句,“队长说呢?” 几人借用了隆城警局的地方,把电脑搬了过去,为了开启电脑从停尸间里把尸体带出来识别虹膜,但由于死亡时间过长,瞳孔扩散已经无法识别。 于是他们只能请了总部的技术专家赶过来用其他办法破解这台电脑,等电脑被开启时,已经是半夜凌晨。 史蒂文森在问,“能不能查到之前摄像机上传的内容?” “这台机安装的是TOR路由,TOR路由可以让使用者在网络上隐匿身份,无法被追踪,我有个猜想…果然,是传上了暗网。”技术专家将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内容展示给马景阳他们看。 房间内摄像机实时上传到云端的内容也被从暗网上找了出来,屏幕上播放了全程,头套男人对女生的凌|虐,到突然出现的马赛克男人,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声,“这算是什么人?正义使者吗?” 播放的内容到头套男人自残致死和马赛克男人突然在显示屏前消失为止,史蒂文森盯着屏幕道,“私心来说,我敬他是条汉子,但如果站在另一个角度,这位正义使者的行为,和那些屠夫,没有区别。” “这个马赛克男人简直是人形生化武器。” “他是如何做到让人自残致死的,没有药物痕迹,是催眠吗? “队长,你按着头做什么?” 队员们的探讨声中,马景阳像是突然精神恍惚了一下,他回想起了某种过度睡眠过后的晕眩感,他把录像倒回去了几次,视线重复落在那个马赛克男人突然消失在显示屏前面的画面上。 这一幕让他无法不回想起在泰国发生的事,唯一的区别,大概就在于这是显示屏,而不是镜子。 没有加入讨论的技术专家突然道,“我觉得你们可能会想继续往下看看直播间的其他视频,还有其他直播间的内容。” 马赛克男人的脚步显然没有终止,他的身影出现在了不止一个直播间,在他的手下,屠夫将屠刀挥向了自己。 “如果不阻止他,这场大屠杀还远远没有尽头。” “这都他妈的叫什么事,你要和时间赛跑,救回的却是恶魔。” 马景阳的拳头在嘴上虚挡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在史蒂文森问他的时候,他只是掩饰性地咳了一声,“没什么。” 第56章 通缉 大量生机的吞噬让梦魇的身体颜色逐渐在变深,原本的浅灰色气团已经变成了浓郁发黑的深灰色,冲天的妖气仿佛有血光映射其中。 陆桐对齐让说他住在客户家里不方便视频聊天,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齐让自己正在做的事,更重要的是不想把他牵扯进来。陆桐甚至不太敢和齐让发消息,他怕字里行间被齐让发现端倪,在这一点上,他让哥其实很了解他,知道他一定忍不下,知道他如果坐视不理,一定问心有愧。 从杀死迪尔伯特到现在已经整整三十个小时过去了,陆桐没有停下来过,这些尸体之中一定有部分已经被发现,相同的诡异死法,很多甚至还在死前出现在了正在直播的暗网直播间之中,陆桐知道这么做带来的后果,已经不是他可以收住的了。 科学无法解释的超自然力量所制造的史无前例的连环大屠杀,将引起的震动,无异于山崩海啸。 暗网上的交易仍然在进行,陆桐这场屠杀已经被许多人所察觉,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已经有对他的悬赏出现。 这个代号为“马赛克”的男人已经被上报到国际刑警总部,被列为最高关注等级的特案,马景阳被任命为这个特案的临时负责人,可以越级指派人手。 而屠杀,还在进行。 暗网上的ip没法被追踪,史蒂文森想了个办法,“我们追不到他,就等他自己过来。”他对马景阳道,“队长你们中国不是有个成语,叫请君入瓮。” 陆桐对此毫不知情,他的眼中布满了疲惫的血丝,所看到的一切不断在刷新他认知的底线,一层层扒开那些照不进光的阴暗角落,他所能做的,也不过是一场到了不根的屠杀。 人性深处的恶,有人存在的一天,就永远不会消失。 陆桐在镜灵的带领下穿过显示屏,来到了一间水泥房内。穿过来前,他进入直播间,看见一个戴面具的男人将一个女孩绑在一张椅子上,盖上了白布,扛起了机枪,眼前的椅子上,白布依然盖着,上面是机枪扫射后千疮百孔的流血点。 陆桐掀开了白布,里面露出来的,却是一个绑着血袋的假人,他心下一咯噔突觉不妙,冰冷的枪管顶在了他后脑勺,背后一道厚实的男声传来,“别动,举起手来。” 隐藏在水泥房外面的刑警冲了进来,枪口从四面八方瞄准了陆桐,另一道声音道,“不管你是用了什么手段马赛克了自己,现在,把你的脸露出来。” 陆桐看见了说话的人,还是个老熟人,马景阳。这确实是陆桐始料未及的,马景阳见过镜灵,还被梦魇弄睡晕过,如果是他在查,似乎非常有可能联想到自己身上。 陆桐心道,现在是箭在弦上,也收不回去了,怎么样都已经做了,99步和100步,也没什么区别了。 在他决定要大开杀戒的时候,就注定会站在这个世界这个法治社会的对立面。 满屋子的刑警一个个接连倒下,马景阳是最后一个歪倒的,这扛不住的睡意太过于熟悉,马景阳倒下前盯着那张被马赛克的脸,马赛克之下的真实面目已经呼之欲出。 马景阳很想问他,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法治社会,不是什么超级英雄大电影。他们或许该死,但你没有审判的权力。 陆桐从显示屏离开了水泥房,这一下耽搁让镜灵都有些犯怵,“你还要继续吗?或许还有其他陷阱在等着你。” “做人得有始有终。我起的头,我不能半途而废。” “可是…”镜灵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你要怎么收场呢?” “我不需要收场,但事实确实是,只要我一天还可以驭妖,就没有人可以抓住我。” 镜灵再次带着陆桐穿过了镜面通道,这一次,不是直播间,是一个暗网电商,挂上线售卖的商品,是明码标价的性|奴,陆桐循着卖家在线的痕迹出现在他的显示屏前时,他正在调|教一个不听话被退货的商品。 那甚至只能被称为是一个孩子,一个怎么看都不到十岁的混血女孩,身上布满了所有不可描述的伤,男人用烧红的烙铁在她脚掌下烙印了编号,像是对待牲畜一样,一遍遍虐待她。 陆桐让男人一寸寸切断了自己的器官,再一点点剜进自己的心脏。 陆桐没有去看男人如何走向死亡,他半跪在地上,小心地扶起奄奄一息的女孩,托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女孩的脑袋挨在陆桐胸口,她的呼吸已经非常微弱,颤抖的声音气若游丝,“哥…哥,谢谢…你,救我。” “别说话,救护车一会就会来…不等了,我带你去医院。” 女孩的脑袋越来越重,她的瞳孔已经失去了焦距,无神地盯着前方,“哥…哥来早,早一会,该…多好。” 女孩的眼神失去了所有焦距,她脱臼的双手垂落下去,身体变得僵硬,陆桐维持这个半跪的动作维持了很久,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喊。 这种难以发泄的情绪,他已经积压了三十多个小时,死在他怀里的女孩,就像一个豁口,让他所有压抑的情绪喷涌而出。 对与错,正与恶,在这里界限分明,我杀的,只是该死的人,既然你们做不到将这些恶魔逼退人间,就让我来做。 请君入瓮失败,屠杀仍然没有结束,史蒂文森没遇到过这种极其不科学的案子,一时有些束手无策,他问马景阳,“队长有什么主意?” 史蒂文森总觉得自从他们从水泥房醒过来以后,马景阳一直有种心事重重的感觉,好像在瞒着什么事。马景阳慢吞吞回了史蒂文森一个词,“难。” 没多久,有人来喊两人,“队长,副队长,你们快来看这个。” 油管网站上,一个新注册的匿名id上传了一段分级为限制级的视频,视频全长有近一个小时,从迪尔伯特指挥头套男人凌|虐华裔女生开始,暗网上那些隐藏在深渊之下的黑暗,被一一截取在其中。 不同的手段,相同的是对生命的践踏和玩弄,恶魔的表象有无数,唯一的共同点是最后他们全都被突然出现的马赛克男人控制住自残自杀了。 接近一个小时后,镜头里只剩下了马赛克男人带着变声器说话的声音,他说,“但凡有一个正常人,觉得这样的恶魔应该留在人世间,就算我输。” 视频不出意外地爆了,在崇尚个人英雄主义的米国,这种视频更容易引起轰动。不管是暗网的真相,不科学的灵异死法,还是“佐罗”惩恶除奸的屠杀,哪一点,都足以引起互联网时代爆发式的海啸。 视频的出现还不到半天,引起的现象级景象,已经在很多地方有了最初的苗头,华裔女生失踪的迈图市,最先出现了小范围的游|行,失踪女生的校友们高举着“我们有权知道真相”的牌子,示威呐喊。 甚至在防火墙最厉害的国内,失踪女留学生相关的话题,都被一下子顶了上来,视频难以看到,但有留学生,有无数翻墙的人,将其以文字的形式描述下来。 是杀人屠夫,还是英雄?每个人心中,自有自己的秤。 马景阳的手机被上司轰炸般打爆了,他挂断电话,听见史蒂文森正对着视频里的马赛克男人说,“他们不该留在人间,但你没有审判的权力。” 马景阳其实是同意史蒂文森的,这不是应该由一个人的主观意识来判断的事,他应该去确认验证猜想,他关于马赛克男人的猜想。但人的感情是最微妙的东西,当他按自己的身份应该去做的事,和自己的价值观也在背离的时候,他真的很难,以一个完全公立公正的态度,去处理这件事。 马景阳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陆桐自己也终于接起了他逃不开的电话,电话对面传来有些沉重的喘息声,齐让没有质问陆桐前面那么多未接来电,只是问他,“你在哪里?” “处理订单。” “一个需要开大屠杀的超级大单?” 陆桐舔了下嘴唇,齐让的声音近乎哀求,“我不想阻止你,你在哪里,你过来带我,桐哥。不管怎么样,我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 陆桐沉默了好一会,还是道,“他们抓不到我的,哥,你好好开你的交流会…” “陆桐。”齐让打断了他,互相的电话里安静地仿佛都只剩下了鼻息,“我爱你。” 陆桐觉得他已经准备好了全副武装满身铠甲,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建设,不管齐让说什么,自己都绝不会拉他一起进来。但怎么都没料到只不过三个字,他一下子就绷不住了,彻底丢了盔弃了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和视频一起席卷网络愈演愈烈的,还有一张由国际刑警组织发布的红色通缉令,代号马赛克,视频分解后依然无法获取到真面目,但基本可以判定为亚裔,拥有不科学的超自然能力,危险系数为超级,目前仍在活跃作案状态。 全球通缉。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两天在思考,我为什么要想不开写这一段内容? 第57章 真相 酒店房间里开着一盏地灯,光线昏黄,陆桐从对着床的落地镜里出来,和齐让四目相对,齐让下意识张开了双手,陆桐上前两步一跳,齐让抱着沉甸甸的份量,带着安抚意味的力道落在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好一会陆桐出声道,“抱歉,本来说好不再放梦魇出来的。” 齐让道,“算了,你要能看见了无动于衷,你就不是桐哥了。” 陆桐从他身上下来,“我也…那什么你,但我还是不会带你一起去做这些事,我遇到了那位马警官,他在跟这个案子,我估摸着我的身份是保不住了,我们两个人不能都暴露。” “是他?他见过镜灵。” “对,我还用梦魇弄晕过他,这回又弄了一次,他肯定怀疑到我头上来了。”陆桐道,“有镜灵在,就算那张通缉令上我的马赛克头像变成了照片,我一个人要隐藏自己也不难,但如果我们两个人全都暴露就会变得麻烦,镜灵只能跟着一个人,我们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当连体婴。” 陆桐走到了落地镜前面,右手拳头轻轻撞了下胸口,“我知道你与我同在,就足够了。” 不等齐让来得及做反应,陆桐又进入了镜中。 陆桐的屠杀让暗网的活跃度降到了最低点,他出现的方式让人慢慢会琢磨出来,只要在线就会被“马赛克”男人盯上,很多线上交易被迫转移到了线下,直播间相继关停,有人出了上百万美元的悬赏,要买他一条命。 暗网降到了冰点,由视频所引发的山崩海啸却才刚刚开始。无数人走上街头呼唤真相,他们高举着各种旗帜和大字牌,表达自己对于谎言和欺骗的不满。 “活在谎言下的人群,需要真相。” “关于这个世界,你被瞒下了多少事?” “黑暗深渊之下的触角,离你有多远,又有多近?” … 这更像是一个契机,信息时代人们积压已久的怀疑,半真半假的传言,突然间全都被撕开伪装赤|裸裸地展现在公众面前。暗网是真的,不科学的超自然灵异力量是真的,再往下深入,灵异力量究竟是什么?有人深信不疑,有人道听途说,有人第一次知道,一直没有盖棺定论的存在,妖邪、巫师,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仿佛在一个瞬间,变得呼之欲出。 视频事件跨越了国境线,不断发酵,已经没有人或是组织有能力来将这样崩盘式的爆发扼杀,更加引爆了这个事件的,是视频中的绝对主角,那个自带马赛克的男人。 有人在网络上发起了一个投票,“如果你遇上了他,你会选择举报,还是掩护?” 这不是唯一的投票,但也已经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关于马赛克男人所引发的争论。 不用明说,这个他是谁,显而易见,“马赛克”的代号过于没有气场,很多人更愿意将他称为审判者。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遇上视频里那样的事,只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的普通人。理智告诉我,这样的审判者是一颗定时炸|弹,但是感情告诉我,如果有一天,厄运降临,我希望会有这样的审判者突然出现,救我出炼狱。” “有人问,如果有一天,他将手里的屠刀挥向无辜的人,你还会挺他吗?你会不会后悔今天在这里真情实感地为他撑腰。没有人可以预知将来,我只知道,此时此刻,我愿意为他鼓掌呐喊,真情实感地说一句,杀得好。” “你举报还是掩护会带来什么影响吗?我怀疑,在这种超自然能力面前,真的有人可以抓住他吗?” “我是视频里第一个华裔女生的母亲,一直在医院陪女儿,今天有人和我说了这件事,希望我能站出来说几句,我想说的是,再多的感谢也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情,就算救我女儿的人是恶魔,那我也愿意出卖灵魂给他。” … 西海岸的捉妖交流会因为视频事件已经中断,交流会上两国的天师、巫师也靠着其中几个中英语无缝转换的人作为兼职翻译在讨论视频中的内容,懂英语的天师不少,经常等不及翻译就自己上,作为内行人,他们一看就知道端倪,都不约而同道,“梦魇。” “而且是妖力强盛时期的梦魇。” “但这绝对不是梦魇的自主行为。” “驭妖,是有人在驭使梦魇。就是我几天前交流时提到的,我们国内现在有这么一波驭妖派系,不知道你们米国是不是也存在这样的巫师。” 有天师突然对其他天师道,“你们不觉得似曾相识吗?通过驭使梦魇控制人在梦境中自残致死,玉津门在跟的那个没结果的案子不也是这个套路,只是影响没有这么巨大而已。” “会是同一个人吗?通缉令里面不是说是亚裔?” “也不是没有可能,应该说是很有可能。梦魇这么少见的大妖,还要能驭使它的天师,我遇上过的驭妖派系可没有驭使这种大妖的水平,这样的人一定非常之少。” 一群天师、巫师的讨论也逐渐分崩离析,有人觉得这样的人和行为危险至极,应当被制裁伏法,也有人觉得这是英雄行为,争论中,齐让一直没吭声,他摩挲着自己的手指尖,突然道,“撇开这个人的行为不提,你们不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契机吗?” 好几个人同时问他,“什么契机?” 齐让道,“揭开那张遮羞布的契机,真相被遮掩太久了,我们也该名正言顺了。” “说得好,就是名正言顺,我受够了被当成骗子的日子,明明这就是一个人妖共存的世界,明明我们才是最接近世界真相的人,却一直不得不活动在角落之中。” “没错,真相总有藏不住的那一天,为什么就不能是现在?视频事件已经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影响力,这就是最好的契机。” 几句话,在场的天师和巫师们一下子都热血沸腾起来,在国内,这是天师界的痛点,在米国也一样,眼下视频事件处在风口浪尖,此时靠着视频事件的势头跟进,官方必然无力封杀。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也可能是这一个百年间绝无仅有的机会。 话题和关注点被成功带跑偏,关于马赛克男人的事件反而被暂时放在了后面,在场的天师、巫师们开始策划一场推动计划,被封锁了那么多年的真相已经蠢蠢欲动,而那封锁真相的穹顶,开始摇摇欲坠。 网络上层出不穷的爆料、有图有实锤的亲身经历、曾经被撤下去的热搜事件,像是为了怕人的注意力被转移一样,每一天都有新料,开始了各个社交软件热搜头条的连续霸榜。 街头呼喊真相的游|行静坐,一天比一天在往更多的城市发展。这些天师、巫师中有许多人背后的人脉本就不可小觑,影响力惊人的公众人物,手握实权的政要,总有那么几个遇过妖的人,被天师、巫师们救过,成为了其中的推手。 对于直接经手视频事件之中特案的刑警们来说,事情的发现速度让人连应对的时间都没有,代号“马赛克”的红色通缉令甚至渐渐在如今的发展趋势之中变成了配角。 “这已经不单单是一个连环灵异杀人案了。”马景阳的上级警督对他说,“有许多力量在背后推动,大势所趋,已经无可避免。” 人为加上契机,被掩藏的真相在不断浮出水面,日子一天天过去,陆桐已经很难在暗网找到在线的ip,他遇上了几次来自黑暗力量的埋伏,但就像他说的那样,有镜灵和梦魇在,这些埋伏在他面前,实在不堪一击。 无数人已经在这一次全球性事件中粉碎了自己的世界观再重塑,差的不过是最后临门一脚。 一个月后,联合国发言人在例行记者会上公开发言,“我们需要全新的世界观。” 闻风的记者们称这是一个相当直白的讯号,即将官宣的讯号,世界各地都有记者已经写好了新闻稿,用上了“改变世界的瞬间”,“新纪元的到来”,“你准备好迎接人妖共存的崭新世界观了吗?”等等的标题。 三天后,联合国在总部记者会上公开官宣,长达两个多小时的记者会上,发布了被称为《人妖共存世界观基础性认知国际宣言》的文件,文件中称,“人类并非地球上唯一的智慧生物。” “妖物真实存在,它们生活在所有人类有可能踏足的地方甚至混居在人类社会之中,它们的形态可能是动物、植物、死物,甚至是人类的样子,它们中有一部分与人类处于敌对状态,拥有特殊的灵异能力,属于高危险生物,并且时刻威胁着民众的生命安全。” 为了避免官方最担心发生的恐慌,宣言中的措辞用的十分微妙,尤其是那个一部分,其实很难来量化,你如果要让天师、巫师们来定义,他们也大多都会各执一词,没有定论。 在联合国发表宣言国外,各国的官方发言人相继召开记者会,应对铺天盖地的提问。此时齐让和陆桐都已经回国,中国的发言人在记者会上称,混乱还会持续一段时间,所有人都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相应的知识普及,管理部门都会一一上线。 前阵子接连的熬夜让陆桐一回国就开始补觉,这会他睡饱了满血复活,躺床上开着电视看直播,“啧,让哥,突然觉得我们也算是见证了时代…啊不,应该说是推动了时代进程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三到周日出去旅游,买了婴儿票,带崽第一次坐飞机出国玩,估计会累瘫 屯稿计划还是失败了,没有存稿箱代班,先请个假,期间如果有时间我就写了更 第58章 真实的世界 国内官方记者会召开后的第三天,陆桐发现他的淘宝店爆单了。 那些天师门派哪里有他的淘宝店找起来来的直观快捷以及,便宜。就算家属同时代班分头行动,捉妖单子也已经排到了起码半个月之后,何况如今天师门派处在风口浪尖之上,齐让在茫山派那里也是脱不开身,在记者会后的第二天就赶了过去,是挤着时间在帮陆桐处理环州附近的订单。 而从陆桐已经去过的地方来看,这些订单,基本上全是废单。 随着世界观的颠覆,疑神疑鬼的人看什么都觉得是成了精的妖怪,陆桐刚从一栋住宅楼的楼道里出来,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太太怀里抱着一只特别肥的橘猫,送他出来,“…是我那儿子疑神疑鬼,说反正就五百块钱买个心安,其实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妖怪你说是不是?” 老太太摸着怀中橘猫的毛,“阿黄陪了我这么多年了,真是妖怪,我也舍不得丢了它哟。” 陆桐走下楼坐在小区的长凳上,摸着手机好一顿编辑,在他的捉妖宝贝上挂了一段加粗标红的公告,“怀疑自己宠物成精的,请先拍一次性天眼,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先拍天眼,先拍天眼,先拍天眼!否则不接单!” 这波热度在两个星期后渐渐消退了下去,各门派陆续公开了联系方式,开了微博账号,各地政|府机关也在网站挂上了当地就近的天师门派,114都可以查询联系电话,各方面的分流之下陆桐淘宝店的捉妖订单明显趋于正常,倒是天眼的销量依然居高不下。不过这么半个月,就井喷一样,信用等级从四颗钻升上了五颗钻。 国家也已经成立了妖物处置特别事务总局,简称妖事总局,下设机构仍在完善阶段,紧跟着的是各种相关普及,街道里分发的宣传册,中小学教材的更改,甚至有的地方已经开始开设妖事课程,没有专门另开课程的,有的把这块内容归进了人防课,有的则归进了自然课、生物课,就像发言人在记者会上说的那样,很多事都仍然处于探索阶段。 探索中的妖事总局暂时只下设了一个涉妖安全事务司,各省局市局在一个月里陆续挂牌上线,但人手短缺,而且局里都是普通人,接了案也只能就近转交各天师门派处理。 这时候,有一种声音提出来,既然妖物会威胁人类的生命安全,那么捉妖天师是不是应该归于公职部门,归于妖事总局,或者和警察一样再专门设立一个天师机构,作为人民公仆,在妖物面前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这声音引起的反响不小,官方层面未必没有将此举列为一种考量,这同时也是对天师的一种约束,随着人妖共存世界观的铺开,天师的地位不可避免地会升高,这会让很多人怀疑天师会成为一种凌驾于多数人之上的特权阶级,光就茫山派,朱茅就已经接到了无数拜师请求,电话打进来的,找上山头的,兜兜转转托人来问询的,几乎不曾断过。 他只能一个个答复回去,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炼成镇妖力的天赋,没有这份根骨不过是白白浪费光阴,何况捉妖天师是一种高危职业,以往死在大妖手里的天师也不少。 “什么意思?”段晔一头雾水在问朱茅,“所以我们以后就是公务员了?” 朱茅摇头,“涉及面太广,一时半会不会有结果。天师门派各有传承,派系之间不说争锋相对也是各自为政,很难被糅合在一起,说难听点,一大群天师好不容易熬出了头,谁愿意被如此约束?” 过渡期仍然在继续,对于大多数普通民众来说,他们的身边并没有出现妖物,世界观的颠覆更多是停留在认知层面,生活也并没有出现什么本质上的变化,在经历了一阵子看什么都像成了精的跟风期之后,他们的生活终究归于了平静,也就是在电视新闻里看一看,妖事局又有了什么新动态,哪里抓获了妖物,网络上看一看,今天的热搜是不是也有妖物相关,或是在身边听说,谁家孩子去了哪个门派拜师,要去做天师了。 夏天和秋天都已经过去了,南安市一夜入冬,主干道两侧的树伸展着光秃秃的枝丫,行人身上已经能看到羽绒服的身影。 陆桐没把镜灵关进锁妖塔,玻璃球前阵子消耗巨大,最后饱腹的却都是梦魇,导致它最近有点嗜肉嗜血,正在冰箱前面啃生牛肉。 陆桐关掉了电脑界面,屏幕上一闪而过的是他的通缉令,他其实有点奇怪,虽说世界观颠覆的热度毫无疑问会冲散掉之前暗网视频的关注度,但民众的关注会被转移,他被全球通缉的事实不会改变,因为梦魇和镜灵,马景阳没有道理不怀疑到他头上来。 除非,马警官在装傻,知情不报。 手机响了一下,有新的捉妖订单进来,新订单的地址很和陆桐的心意,在环州市。 于是陆桐出了门,处理完订单就和他让哥约了地方碰头,在城中公园没有人的小树林角落里交换了一个属于两地分居后见面的黏腻亲吻,分开后齐让对陆桐道,“你今天居然没有扑上来考拉抱,我很意外。” 不过熊扑上来就亲的生猛架势比起考拉抱时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桐于是勒脖子圈腿一跳,给他补上了沉甸甸一抱。 两人正要一起去吃饭,齐让接了个电话,有人找他找上了茫山派,而且找的不止是他,还有陆桐,拿着许多以前网络上的影像照片资料,有他和陆桐在唐城被偷拍的照片,他在过年茫山派听训会上的片段,陆桐在寻塘古镇被偷拍的视频,那人似乎以为陆桐和齐让一样都是茫山派弟子,所以上门来同时找他两人。 朱茅在电话里道,“二晔说另外那个男孩子是你朋友,也是天师,你也联系下。我看过工作证了,是国家电视台的人,这你得好好见一见。” 齐让一头雾水,“国家电视台?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人家也不和我说,你们直接碰头谈吧,我把你电话给人了。” 那天下午齐让和陆桐见到了那位来自国家电视台的西装男人,对方也表明了他的来意,“你们也知道,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世上有妖物,有的地方为了博眼球博流量,出现了一些有误导性的节目,我们打算出一档大型的科普节目,以半纪实半真人秀的形式展现真实的妖物世界,对大众进行科普。” “科普?”陆桐问他,“你确定?” 西装男一本正经道,“当然,妖物也是自然科学的一部分,科学普及,很有必要。” 西装男继续道,“节目需要有常驻嘉宾,我们也要考虑业务水平、外形等多方面的因素,之前我们有考虑过一位青凛门的崔逸闻天师,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他在网上已经有了一些知名度,所以一开始就想到了他。 但台里研究了一下,发现他捉妖的方式有些单一,都是砰砰砰地爆,我们也有去咨询了解过,知道这个叫镇妖符,“爆”字符,他的捉妖方式基本都是用这个,“爆”字符。 正好我们在网上看到了两位以前的一些影像照片,台里面对两位的外形特别满意,又是这个大门派出身,业务水平不用说,所以觉得两位是十分合适的人选,想邀请两位来做我们这档节目的常驻嘉宾。” 西装男把节目的初步构想也带来了,陆桐看到节目的名字就叫做,《真实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了,腰上胳膊上都贴上了膏药贴,走之前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谜之自信,居然觉得带着这么小的小朋友出去旅行我还会有余力码字… 第59章 节目 注意到陆桐看节目名字的视线, 西装男解释道, “这档节目之所以取名叫《真实的世界》, 是因为如今处于世界观转变的过渡时期, 大多数人对于妖物的看法都是一个空白状态,接受的是各种道听途说。 外面什么博眼球的虚假言论都有,有这个危言耸听的,也有回避妖物危险性的,我前几天还看到一篇文章宣扬人妖通婚的, 说什么可以提升基因质量, 人妖大一统才是大势所趋。” 西装男摇头道, “你们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这档节目拍摄的初衷, 就是想做一个大众科普, 让人们能对如今人妖共存的大形势有一个清楚正确的认知。但是纯粹的科普类节目看得人太少, 我要找个上了年纪的天师站那里敲着黑板讲课, 能有多少人会来看这个节目?没有影响力,都是白搭。” 陆桐翻看了一下西装男拿来的节目架构书, “半纪实半真人秀?” 西装男道, “我们是这么想的,在拍摄地点的选择上面, 我们会通过妖事局, 以及各路信息寻找那种极可能有妖物出没的地方, 毕竟拍这种节目总得拍点真实的妖物,否则都对不起这个节目名字。 但什么时候会遇上妖物,谁也打不了包票, 全纪实在时间安排上不太可行,毕竟我们也要考虑各方档期,节目播放的时间周期,拍摄的成本各种因素,所以就要有真人秀的成分在里面。 人员上面,除了常驻嘉宾是天师外,每一期我们也都会邀请其他的嘉宾,有天师,有明星,也会有素人。” 陆桐还在看西装男拿来的关于节目的初步设想,包括一些真人秀游戏的设置,突然就笑了一下,西装男奇怪道,“呃,有什么问题吗?” “看来策划这个节目的人,也根本不了解这个真实的世界。”陆桐把架构书递还给西装男,“如果真要按你们这个设想来拍摄节目,那你起码每期得有个伤亡指标,像是,‘一期节目死亡人数不超过两人’这样的,然后你们就再也别想找到普通人嘉宾了。 顿了顿,陆桐道,“你们是把那些妖物当成了什么?陪你们玩过家家的小可爱?” 西装男愣道,“这不是有你们天师在吗?” “我相信没有一个天师,敢拍胸脯保证自己面对所有大妖时都能够全身而退,更何况还要带着一群普通人。” 西装男于是小心翼翼问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拍?” 陆桐道,“要不你就拍个全纪实节目,拍天师如何来捉妖,拍一拍各种各样的妖物,别考虑什么节目播放的时间周期,有内容就拍,没有就不拍,也千万别考虑什么明星素人,带着他们捉妖,那不现实更不安全。要么,你就单纯拍个真人秀。” 西装男问,“拍真人秀的意思是,没有真的妖物?” 陆桐摸了摸下巴道,“也可以有,但只能是危险性很低的那种妖物,可以提前准备一下,完全在天师掌控之下的…”齐让在旁边咳嗽了一声,陆桐改口道,“我是说,是个天师都可以轻而易举解决的那种不成气候的小妖,就给你当个过家家小可爱,做游戏用。” 西装男想了想,突然像是灵光一闪道,“不然我们就两者并举你们看怎么样?两条线同时进行,真人秀的部分可以按期播放,纪实部分就当特别节目。正好各种妖物都有所展示。” 陆桐道,“也是个办法。” 西装男兴冲冲拿出了两份合同来,“那我们就来签一下合同吧。当初计划的期数是先拍十二期,现在看起来真人秀起码得拍上九到十期的素材,纪实部分不能确定,看情况切换播吧,总数还是十二期。” 陆桐看着那份合同一时没有动作,西装男连忙道,“我们都把节目模式一起愉快地定下来了,你们再不接这个节目就更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了。” 陆桐把合同推还了过去,对西装男道,“需要再考虑清楚一下的,是你。” 在西装男不解的视线中,陆桐对他道,“我并不是茫山派的弟子,也不是什么大门派弟子。你还要找我签合同吗?” 西装男愣神了会,他扭头去找齐让,起码他可以确认这位是茫山派大弟子,但齐让拒绝了。 朱茅年纪大了,伴随着世界观的颠覆,各天师门派不可避免多了许多以前没有的事务,茫山派的担子大多落在齐让身上,没有特殊情况他不会考虑去拍摄这样耗时间的节目。 如果陆桐要去,齐让觉得他还可以考虑当个非常驻嘉宾,一起拍上一两期,但陆桐都不参加的话,他就更不会去了。 西装男犹豫着离开了,离开前还特地问陆桐要了联系方式。他走后齐让问陆桐,“如果他回头来找你,你还真会去拍?” “也许。”陆桐扬了扬眉头,“毕竟你想想,如果去拍了这种节目,以后一定会有很多追着喊我桐哥的粉□□孩。” 齐让斜了他一眼,“一天不来招我你就皮痒是不是?” “谁招你了?”陆桐切了一声,“你说说看,已经两地分居了,现在我专程,虽然是顺路但也是特地来找你,你却一点诚意都没有。” 齐让没跟上他的想法,“什么诚意?” 陆桐摇头叹气,一脸故作夸张的痛心疾首,“开房的诚意啊,哥。” 齐让没忍住,微微低头和陆桐撞了下额头,笑出了声来,“你可真是…” “真是怎么?” 齐让笑着摇头,“没怎么,这话,果然特别像我桐哥会说的话。” 陆桐道,“什么叫特别像,那就是我说的话。” 陆桐在环州呆了好几天,他让哥给了他满满的诚意,以至于他有点不太想回南安市去,淘宝订单在哪处理都是处理,他在环州一样可以做了天眼之类快递出去,捉妖订单本来就是到处奔波,这么说起来,环州市的交通还更便捷一点。 这么一拖再拖,陆桐又在环州呆了不少日子。 见西装男那天玩笑般结束了话题,后来齐让又认真问过陆桐,是不是真的考虑参加《真实的世界》,因为他觉得西装男回头来找陆桐的可能性很大。 这对陆桐来说,其实本身也是一个十分两难的选择,镁光灯会增加他暴露身份的风险,但影响力,能让他在如果真的被暴露时,得到更多喘息之机。 “如果西装男真的回头来找我,再邀请我参加节目,我就参加。”陆桐道,“低调蛰藏也许是个更安全更明智的选择,但相比起被动躲藏,我还是觉得如果可以,多一点底牌会来得更有用。” “我没法保证哪一次会是最后一次,就好像我不能寄希望于永远不会被人发现真相。” 不过西装男没来联系,陆桐倒是收到了卷毛哥激动的语音信息,蓝苏生下了一颗蛋,她是用原型生产的,生下了一颗布满花纹的蛋。 卷毛哥不止给陆桐发了语音,他还激动到发了微博。随着妖物的存在被官方盖戳认证,卷毛哥以前那些关于发现女友是蛇妖的微博,“现世许仙”的称谓都被翻了出来,重新火了一把,他现在微博的粉丝数量一点不亚于很多大V,还有公号想要采访他,做关于人妖通婚的特别推送。 采访卷毛哥没答应,但他在微博上一向活跃,最新的微博就是一张自己在孵蛋的照片。 “紧张,期待,我会孵出一条小蓝蛇吗?” 卷毛哥粗神经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陆桐和他在微信上聊了几句,他照片里拍的老母鸡式孵蛋法显然不适合蛇类,蓝苏已经把他轰走了。 卷毛哥问陆桐,“如果是蛋,那孵出来的肯定是小蛇宝宝吧?那他会变人吗?变成人类小宝宝的模样?” 这个蓝蟒血统的半妖和牛季的情形不一样,他在出生前就已经有了妖气,如今以蛋型出生,其实就是蛇型。陆桐回道,“孵出来当然是蛇宝宝,什么时候能化人我就不知道了。” 两天后,卷毛哥又更新了微博,看得出来他很想学人家拍新生儿那种,大手圈着宝宝小脚丫做个爱心的照片,然后他的照片里,两手圈着一条盘成蚊香状的小蓝蛇,比了一个爱心。 热门评论里有一条写着,“这大概是我见过的最硬核的新手爸爸照片了。”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节快乐 第60章 户口 小蓝蛇还没满月就化出了人形,长着一头和卷毛哥如出一辙的小卷毛。卷毛哥准备给他上户口的大名叫张溯,小名爬爬。 虽然人妖共存的事实已经广为人知,但显然这个过渡期还没有发展到能给半妖上户口的程度,以茫山派为首的南派天师最近向妖事总局提起了一项申请,正是关于化人大妖的户籍问题。 申请提议对化人大妖采用户籍化管理,妖气中不带血气的大妖稀有堪比国宝,南派天师认为既然世界观已经公开,那么也应该给予他们光明正大生活的权利,同时也是希望可以借此倒逼大妖收敛天性,融入人类社会。 不过并没有很意外的是,这个申请被驳回了,明面上是因为本身天师界在此事上就没有达成一致,而且对普通人来说,传统的印象中,妖物就是危险的代名词,在对待妖物的态度上多数人仍然将其视为非我族类的洪水猛兽。 得知这样的结果,朱茅也只是感慨了一声,“时候未到。” 所以不管是不是与人友好可以化人形立大妖,都一样是黑户。 小蓝蛇和他妈妈一样,都没有正儿八经的户口,就好像卷毛哥和蓝苏也领不了结婚证一样,卷毛哥倒是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办假证,不过最后还是没有实行。 虽然卷毛哥沉浸在初为人父的激动中,他还是发现蓝苏的情绪一直不太对劲,过来人和他说那是女人产后受体内激素变化影响所致,但他是实在不确定爬行类妖物女性,生产后的激素变化,和人也一样? 本来卷毛哥以为蓝苏还是因为执着于报仇的事,虽然他无数次拍胸脯为陆老板的人品打包票,蓝苏仍然不能放下所有心理包袱,这点卷毛哥完全能理解,但这次蓝苏心事重重,似乎并不全是因为报仇的事。 这天卷毛哥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小蓝蛇正用原型挂在一只毛绒兔的脖子里,蓝苏看着毛绒兔,半晌才道,“我不知道,有些事该不该去坚持。” “比如呢?” “比如,去坚守这道没有沾染血色的妖气。”蓝苏叹了口气,“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妖杀人,吸食人的血肉、生机,这是天性,也是因为这些可以让我们的妖力变得强大。蓝蟒一族的妖力天生强大,但我们所依赖的,就只有这种来自于血脉的馈赠,坚守这道白色妖气,就是放弃了让自己更强大的可能。” 蓝苏摸了摸小蓝蛇的头,“这个世界,对这么小的半妖来说,危机四伏,我真的不知道…” 那天晚些时候,陆桐又收到了卷毛哥的微信,特别郑重其事,“陆老板,我辗转反侧,思考再三,有一个不情之请,一定要向你诉诸于口。” “说人话。” 卷毛哥秒回,“老板你收徒弟吗?你看我有半路当天师的可能吗?” 陆桐回他道,“你脑子被蛇尾巴砸了?” 卷毛哥这次很正经,“不是,老板我说真的,我可以鞍前马后端茶倒洗脚水,你收徒弟吗?” 陆桐给卷毛哥打了个语音电话,“你受什么刺激了?” “也不是刺激,就是我现在有妻有儿,我妻儿又比较特殊你也知道,我觉得自己保护不了他们作为一个男人太没用了。”卷毛哥又问,“老板我这岁数还有希望吗?” “岁数倒不是关键问题,根骨和天赋更重要。”陆桐想了想道,“我收不了徒弟,不过你如果真的诚心有这个意向,我可以给你找个地,开个后门,先去测测根骨。” 陆桐把卷毛哥的微信推给了齐让。就在卷毛哥走了后门准备上茫山派测根骨的时候,陆桐接到了一个不算特别意料之外的电话,国家电视台的那个西装男回头来找他,陆桐这次总算知道了西装男的身份和全名,他是《真实的世界》节目的总导演刘昉。 一番交涉,陆桐和刘昉约了地方,签下了这档节目的合同,刘昉道,“不瞒你说,陆天师,我后来又去找了不少天师,跑了不少地方找那些大门派的弟子,要捉妖业务能力和外形都上佳的,真的太难找了。 后来我想通了,天师门派的赞助我们也已经拉到了,也不一定就非得大门派弟子不可。我问了茫山派好几名弟子都说你的业务能力与他们大师兄不相上下,你又同他交好,我请你也是一样的。” 陆桐问道,“天师门派还能给你们什么赞助?” 刘昉道,“特别赞助,就比如我们之前谈到的,用来拍摄真人秀的小妖。” 合同签好,刘昉和陆桐握手道,“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陆桐这个合同一签,齐让也答应签了两期节目的合同,只参与纪实捉妖那部分。 真人秀的部分,陆桐也不知道刘昉到底找了哪些嘉宾,这档节目要赶着上架,基本上人员一定下来就开机拍摄第一期节目,陆桐已经是刘昉最后确认的常驻MC,所以没几天赞助商的suv就开到了陆桐在环州住的酒店楼下。 作为肩负科普目的的真人秀,《真实的世界》每一期都会有一个妖物主题,第一期的主题就是地妖。 地妖是比较低等的无灵智妖物,喜欢潜藏在地底下将人卷下去,本体大多是藤、蕨类植物,也有地衣以及多肉类植物等等。 第一期节目的拍摄地点就在环州市的5A级风景区藤公岩内,陆桐下了车,身边只有跟拍摄像、跟镜导演,其他嘉宾还没见到,倒是有工作人员已经给他递上了任务卡,“今天的游戏主题是‘地妖翻翻乐’。” 第61章 科普 “本期六位常驻嘉宾,一共有三种身份,分别是藤类地妖、蕨类地妖、以及多肉类地妖,游戏开始时嘉宾并不知道自己和其他嘉宾的真实身份。 景区内藏有翻牌卡,得到翻牌卡后,在翻牌卡上填写两名嘉宾的名字就可以翻开两名嘉宾的身份卡牌,两名嘉宾身份一致则翻牌成功,达成翻翻乐成就,翻牌者得分。 藤公岩风景区内暗藏有三种地妖的真身,接触地妖真身,嘉宾可以转换身份。” 任务卡下方还有一段特别提醒,“节目组今天使用的地妖身上有天师镇妖符压制,只会将人的双腿膝盖以下部分拉入地下,但在真正的野外,地妖会将人整个卷入地下吞食,十分危险。” 陆桐念完任务卡,身边就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安静状态,他不是娱乐圈的人,没有找镜头的习惯,跟拍摄像只能拍他走路的侧影,急得旁边跟镜导演不断提醒他,对着镜头说话。 “说什么?”陆桐想了想,“哦,既然是妖物科普节目,那就来科普吧。” 陆桐边走边在景区的建筑、雕像以及沿路垃圾桶里找翻牌卡,嘴里也没停下来,“今天的主题是地妖,那我们就来聊一聊地妖。 地妖是一个很笼统的泛指,并不是特指某一种妖物,凡是那些低等植物成精,没有多少灵智,也没有拟兽形态,生存方式是藏于地下黑暗地带,卷入地面上经过的野兽、人类吞食的妖物,统统可以称为地妖。 地妖隐藏的地方必须是泥土地,像这个水泥地下面就不会有地妖,没地儿藏。 所以像是那些没有开发的深山老林,是最容易出现地妖的。地妖的战斗力放在妖物里面属于弱的,不过对于普通人来说,被卷到地底下其实是很难脱身的,你可以想象一下,基本就是被活埋的感觉了。 如果身上能带一些有镇妖力的护身符,地妖本身不足为惧。再如果身上没有护身符,又倒霉催的遇上了地妖,其实也还来得及自救,地妖卷人是从脚开始的,从脚被卷住到整个人被拖进泥底下还有那么一点点时间,这就是自救的黄金十秒了,刚才任务卡不是说这景区里有地妖,一会遇上地妖,我来演示一下如何自救。” 跟镜导演在旁边很想提醒陆桐,风景区内的地妖都有镇妖符压制,节目组为了安全起见,找的是那种掌门长老级别的天师来下的镇妖符,地妖没法把人卷入地下,他恐怕也没法演示了,但想了想正好留个包袱后面也许可以成个笑点,就没提。 藤公岩风景区内除了净慧寺,还有一座核心建筑叫做藤公楼,藤公楼始建于南宋时期,期间修补过多次手,建国初曾被大火烧毁过,如今的藤公楼是修复后的版本。 嘉宾进入风景区的时间陆续有一定的先后,所以之前在大门附近陆桐没有见到其他嘉宾,这会他走近藤公楼,就看到前面举着摄像机的跟拍摄像跑动,再一细看,果然有其他嘉宾。 藤公楼前的嘉宾也看见了陆桐,一打照面陆桐认得他他却不认得陆桐,来人四十多岁,是国民度相当高的实力派男演员赵硕,对陆桐来说是个熟脸,两人互相报了名字,赵硕就道,“天师。” 陆桐问,“赵老师知道所有嘉宾的信息?” “喊赵哥就行了。不知道,这节目组藏着掖着不肯说,我就知道六个人对半分,有三个天师,你不是娱乐圈的熟脸,那肯定是天师了。” 赵硕是在陆桐之前进入风景区的,念完任务卡他就对着镜头碎碎念道,“我得找个天师结个盟,这玩意…叫地妖是吧,我一个人可不敢去碰,回头找个天师一起,也甭管原来什么身份,一起找一种地妖,把身份都换了,我俩就同样身份了,找到的翻牌卡都把自己两名字给填了,得分,完美。” 遇到陆桐前,赵硕刚在藤公楼大门外的廊柱上方摸到一张翻牌卡,然后他余光瞄到了跑动的跟拍摄像,他立马察觉到有其他嘉宾过来,都没来得及看翻牌卡,就把卡牌往身上兜里一藏,过来和陆桐碰头。 这会赵硕就提出了结盟,“你找到翻牌卡了吗?…没有,我也没有,我们先去找地妖怎么样?把我俩身份换成一样的,回来再找翻牌卡,只要写我两自己名字就能得分了。” 对真人秀套路毫无经验的陆桐相信了赵硕的话,正好他也想去找地妖,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去找地妖。 赵硕边走边说,“刚才看任务卡提示,这个地妖是藏在地底下的,这要怎么找?” 陆桐道,“我看得见。” 赵硕愣道,“怎么看?” 陆桐指了指眼睛,“天师能看到,妖气。” 赵硕愤慨道,“这不对了啊,这属于自带外挂了,王者青铜同台pk,节目组这个设置太不公平了。” 陆桐问他,“你想看吗?” 赵硕惊讶道,“我也能看见?那敢情好啊,体验一把…”他话没还说完,就感觉到一只手靠近了他的眼睛,他下意识眼皮一抖眨了眨,陆桐的指尖已经在他眼皮上碰了一碰,然后退开了,赵硕张开眼左看右看,“没感觉出来有啥区别啊。” “一会你就会发现区别了。”陆桐指了指周围,“这种地方不会有地妖,我们要往泥土地去。” 两人在不远处竖立路边的景区地图牌前站着看了会,赵硕道,“这个慧心湖附近肯定是泥土地,还有这个藤公坡,这个什么银锁飞瀑,估计是个小山头吧。” 没等两人离开藤公楼,又一个嘉宾出现在了附近,一个二三十岁年纪之间的男人,染着一头亚麻棕色的头发,刘海快把眼睛都给遮住了,陆桐不认得这个人,赵硕看起来也不认得,“天师?” 男人走过来和赵硕、陆桐都握了下手,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道,“我是梁震,香江潭越派,对,我是天师。” 陆桐没有听说过这个潭越派,一国两制让香江的天师门派和大陆其他天师门派并没有太多交流。几人互相自我介绍完,梁震问,“我没太看懂这个任务卡,所以我现在是应该找翻牌卡,是这个意思吗?” 赵硕在和梁震说话,陆桐一偏头,正好瞟到一个弯腰跑动的工作人员,一溜烟跑到了藤公楼的背后去,很快不见了踪影,陆桐还是对真人秀不了解,也没意识到有那样的工作人员出现,藤公楼背后大面是有嘉宾在。 藤公楼就位于入口大门进来后的中轴线上,又是风景区内的主要景点,嘉宾很容易就会在这里汇合,藤公楼背后,一个年轻男人对着镜头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随后他小声道,“我先不去和他们碰头,我就抓紧时间收集翻牌卡,现在大家的身份都很谜,等后面身份都明朗起来,翻牌卡的数量一定是制胜的关键。”然后他又懵头懵脑问了句,“我这思路没问题吧?没玩过这种游戏。” 如果陆桐能看见他就会发现,总导演刘昉还是把青凛门的崔逸闻给拉进了节目,大概就像刘昉说的那样,要找个业务能力过关颜值还能在线的天师来参加节目也不容易。 前面梁震决定要去藤公楼里面查探一圈,赵硕和陆桐则还按他们一开始计划的那样,动身前往最近的慧心湖。 赵硕对天师十分好奇,路上像是十万个为什么,一直都是他在问陆桐在答,末了还跟了句,“你不会嫌我烦吧,说实话我来这节目前还在想着既然节目组会找好几个天师来,那我怎么的都肯定不会是年纪最大的,结果这来的天师一个两个年纪都这么小,你们天师界现在都这么年轻化的吗?” “你可以多问点,借着回答你的问题也顺便科普。”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慧心湖,平时慧心湖可以买票游湖,节目组为了拍摄在风景区清了场,主要是怕地妖引起危险,所以这会游船都冷冷清清散落在码头边。 赵硕道,“我们沿湖走一走?” 结果没走多远,赵硕就惊呼起来,“前面地里在冒什么?烟雾吗?白不白红不红的,什么鬼?” 陆桐道,“你现在发现区别了。” “什么?”赵硕很快反应了过来,“我去,这就是妖气?妈呀,你还真给我点出通天眼来了,我以后不会都能看见这些玩意了吧?” “这叫开天眼,放心吧,这期节目结束,天眼效果就差不多该结束了。” 赵硕不敢自己上,对陆桐道,“小老弟你先给我打个样。” 陆桐边往前走边对跟拍的镜头道,“前面说了要演示遇到地妖如何自救的,现在就来了。” 陆桐凝神收敛,没有外露任何一丝镇妖力,脚踏上那块地方,地面颤了一颤,生着苔藓的干泥地肉眼可见地裂开来,陆桐的双脚陷了下去,但也就是陷了下去,然后就停了,陆桐懵了一下,随即一拍脑袋,“我都忘了,任务卡上有写,这地妖被镇妖符压制了。” 陆桐把腿从地里□□,对着镜头道,“不急,我们还是能演示,这是一株藤妖,等我先把镇妖符卸了。” 说着话,他就把手伸了下去,旁边赵硕哎哎叫着,你在干嘛呢?陆桐掏了几掏,直接把藤妖给扯了上来,赵硕已经退出去十几步开外,只有陆桐的跟拍摄像还很尽责地在他近处。 藤妖的藤蔓躯干上挂着一枚铜板,陆桐还不忘向镜头展示了一下,“这就是镇妖符了,来,给个大特写,看见上面的字了没,这是一个‘弱’字,镇妖符的效果是由上面的字所决定的,‘弱’字符的效果就是削弱妖力,这个下符的人水平相当可以,他要把地妖残留的妖力控制在差不多拉下成年人一截腿这个程度。” 普通人肉眼看不见属于镇妖力的金茫,但镇妖力成符后的字迹他们可以看见,陆桐一边说话一边就抹去了铜板上的字迹。 赵硕又退了好几步,这次连陆桐的摄像都下意识退了两步。 陆桐把藤妖埋回了地下,随着藤妖的妖力完全恢复,裂开的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平整。 陆桐对镜头后的摄像招了招手,“别退,有我在这里你怕啥?” 陆桐再次收敛镇妖力站上了那个地方,没有灵智的地妖不懂得趋利避害,凭本能卷食地面上经过的人类,这次,地面出现了更为剧烈的震颤感,陆桐的双腿倏忽间已经没到了膝盖,身体还在下陷,真像是要被活埋了一样,赵硕都忍不住叫了起来。 前后几秒钟的时间,在赵硕的视野里,陆桐已经半截身体都陷了下去,然后就见他突然像按下了暂停键,不再继续下陷,并且双手撑住前面的地面,直接跳了出来。 陆桐对镜头道,“应该看清楚了吧?我都表情做那么夸张了。 彻底屏住呼吸,切记一点点气都不能露,你马上会发现地妖缠住人往下拉的动作会出现松动,那股拖你下去的力量会放慢并且变弱,这个时候就抓住时机,用全力挣脱,逃离这个地方。 因为在你经过这片地面上时,地妖感知的,不是你走过时带来的地面震动感,而是你的呼吸。当它感知不到你的呼吸时,它就会出现本能的迟疑,这也就是低等妖物身上才可能出现的情况了。 至于为什么我现在还可以站在这块地面上大口呼吸还不被地妖拖下去,这你们就不要想着模仿了,因为我是天师。” 演示完自救,陆桐道,“现在我们得重新给藤妖加个镇妖符。”他又开始伸手往地下掏,边掏边道,“哟,小藤蔓还知道逃起来了。” 很快藤妖又被他拎在手里,食指直接在藤妖身上刷刷划了几下,还没等摄像机拍清楚他写了啥,就又被塞了回去。 因为前面一路自言自语碎碎念的科普,第一期节目播出后,陆桐就有了一个陆老师的称号,在他的镜头出来时,因为颜值原因,有人称自己一眼入坑,再加上他给赵硕开天眼,为了演示自救方法毁地妖镇妖符,然后又直接点手镇妖的各种骚操作,节目播出后放到这一段时,视频网站上刷陆老师牛逼的弹幕,几乎要直逼节目组请来的另一位顶级流量明星的相关弹幕。 这位流量明星易言东,和当初被全网黑之前的黎奈差不多,都是流量明星中发展势头最猛的几个顶级流量之一,而这才是第一期。 《真实的世界》官博下面也是各种评论。 “开头还真以为陆老师是个严肃的正经人,科普的时候、和老赵说话的时候都一板一眼的,结果一玩到地妖就骚了起来,原形毕露了。” “莫名有些同情苦命的npc—藤妖。” “陆老师真的是沉迷科普不可自拔,你们玩你们的真人秀,我做我的走近科学。” “神他妈走近科学,明明就是世上最不科学的节目。” “你没看生物学里都有新分类了,妖物界,怎么就不是科学了?自然科学,懂?” 第62章 多肉 按照规则,陆桐接触藤妖后,不管他原来的身份是什么,他现在的身份已经转换成了藤妖。 赵硕犹豫半天,终于也一只脚踩了上来,地面颤动间他做了一件让他后来看节目时后悔万分的事,他一把拽住了旁边的陆桐,拉他过来,两只手抱着或者说是紧紧锁住了陆桐的胳膊,以至于这期节目后,他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有了一个硕妹的绰号。 但在眼下,赵硕表现出来的其实也只是一个正常人面对未知生物的自然恐惧。赵硕的双腿陷入了断裂的泥土层之间,一两秒钟的时候,就停了下来,他在陆桐的帮助下拔出了下陷的小腿,还有些惊魂未定,“力道好大,完全不可能挣扎开,而且速度也太快了,我这还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来的,要是在野外遇上真地妖,就这么突然一下子整个人被一股怪力扯着往地里陷,哇,真的是尿都能吓出来。” 赵硕一直在碎碎念,“太恐怖太恐怖…” 等赵硕缓回神,他对陆桐道,“现在我们俩的身份就都是藤妖了,这可千万不能被其他人发现。” 赵硕打算回建筑更多的那半边风景区寻找翻牌卡,陆桐则准备在附近继续转悠一下,两个人在慧心湖旁边选择了分道扬镳。 走出去一段路后,赵硕对着镜头掏出了藏起来的那张翻牌卡,“其实有点不好意思,小老弟又送我开天眼又帮我感受了一下地妖,我也没告诉他我已经有翻牌卡了,但没办法,这还是个游戏。”他一边打开折叠起来的翻牌卡一边道,“现在我在翻牌卡上填我和陆桐的名字就能得分,然后我就只要尽快再找到足够多的翻牌卡…” 结果一翻开,就看见翻牌卡上在填写两个人名的位置上方,印着一行字,赵硕念了出来,“请注意,同样的两人组合每人只能填写一次。” “节目组这是逼着我们转换身份啊,果然是要给地妖足够多的镜头?”赵硕一边摇头一边掏出了笔来,“不管怎么样,先把这一分拿了。” 赵硕在翻牌卡上写下了他自己和陆桐的名字,然后带着翻牌卡到节目组在景区内设置了不少的验证点上,收到了意料之中得一分的结果。 这时候正在藤公楼附近活动的另一位明星嘉宾周永昶发现了角落里一块电子屏,因为屏幕旁边都架着摄像机,所以他多观察了几眼,他在触摸屏上点了几下,屏幕亮了起来,“完成答题,即可查看嘉宾得分情况。” 周永昶在娱乐圈一直有学霸人设,他也确实是圈里为数不多的高学历男星,此时他对着电子屏旁边的镜头道,“知道我的外号是什么吗?答题界小霸王,来,撸袖子上。” 结果第一题放出来,“天师界公认的祖师爷是以下哪位?A元始天尊,B罗天均,C玉皇大帝,D老子。” 周永昶直接往后退了一步,“这题也太超纲了吧。”他摇着头,“蒙一个吧,元始天尊。”说着伸手上去在触摸屏按下了A。 屏幕上很快跳出了结果,“回答错误,正确答案:B罗天均。初唐时期的大天师罗天均是天师界公认的创派祖师。” 周永昶一边念叨着玩不了玩不了,一边开始做下一题,“请问,以下哪张图片是拟兽态下的柳树妖?” A是一颗柳树,树干上有两只眼睛,B是一只圆墩墩的怪物,脑门上飘着几根柳叶。 周永昶自言自语道,“拟兽拟兽,顾名思义就肯定不会再是树的模样,而是兽的模样,选B。” 这次屏幕上出现的是,“回答正确。植物妖之中有一部分妖物除了植物本体形态,还可以化出拟兽态,拟兽态下它们可以如野兽一样活动。” 第三题是一道判断题,“镇妖符必须要写在专门的符纸上才能生效。” 周永昶道,“这题我还真会,我看到过有个天师门派在山脚下开结善堂,可以去求镇妖符防身的新闻,是那种红绳串的小铜板,所以这题肯定是,错。” 周永昶在连对两题后开始一路滑铁卢,十道题才对了三题,无法查看嘉宾得分情况。 周永昶在电子屏旁道,“回头后期可以在这里给我加个啪啪打脸的特效。” 随即他又道,“这个地妖翻翻乐游戏本身其实很坑人,嘉宾不知道自己身份又一点线索都没有,六个嘉宾两两组合有十五种组合,每两个嘉宾身份一样就是只有三种正确组合,五分之一的概率,这没法玩,所以那个身份转换其实是个关键。节目组是挖空心思要把重点放在地妖身上。” “我估计会有人去转身份,但我不想去,我先看看有没有人得分了,然后去找那个人。”周永昶又摸上了电子屏,“我再做一轮题。” 周永昶还在答题,赵硕、崔逸闻在各自寻找翻牌卡,说不标准普通话的香江天师梁震和流量小生易言东在不久前碰了头。 在那之前,梁震已经找到了一张翻牌卡,并且直接给使用了,他一边写翻牌卡一边道,“突然发现节目组还挖了个坑,我先得知道每位嘉宾的名字该怎么写,有几位没遇上的嘉宾我都不知道是谁。我就写我目前知道名字的两位吧…赵硕…陆桐…好了我去验证下。” 验证出来的结果让梁震瞪圆了眼睛,“请叫我锦鲤震,谢谢。” 得了一分后没多久,梁震就碰上了易言东,两人一番寒暄自我介绍完,在易言东的主动邀请下决定暂时结盟同行。 易言东和赵硕的想法很一致,“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想要发现相同身份的嘉宾就是纯碰运气,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选择主动去转换身份。” 于是两人也踏上了寻找地妖的路,而离开了慧心湖的陆桐正在往藤公坡的方向过去,“其实在地妖的细分品种里面,藤、蕨类是最多的,多肉类确实是相当少见的一种,所以我想去找出来看一眼,也带你们见识一下。 多肉植物也算是植物妖里一个大门户,开灵智的可以拟兽化的也有,那种就不属于地妖了。我前面已经说过了,地妖专门特指那些潜伏在地面以下,没有灵智凭本能卷食猎物的低等植物妖。 我不知道节目组后面会不会有主题是关于拟兽态植物妖的,这种拟兽态植物妖其实会很有意思。虽然其中仍然有很大一部分有很高的危险性,但比起兽类妖物,植物妖中可以划到安全范围内的妖物应该来说会更多一些。这种安全的拟兽态植物妖有点像是…小宠物,还是特别丑萌的那种。” 陆桐在藤公坡的核心景观飞瀑附近发现了一个地妖的踪迹,不过是蕨妖,他照例手痒去撸了一把,于是身份又变成蕨妖了。 “看来多肉妖也不在这里,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藤公楼内,刷了三遍题的周永昶终于达到了及格线,成功看到了目前所有嘉宾的得分情况,“赵硕我认识,易言东我也知道,另外三位应该就都是天师了。赵硕和梁震目前都得了一分。” 周永昶一拍手,“破案了,一定是他两去找地妖转换身份了,换了一样的身份然后各得一分。”他挖出了自己之前找到的翻牌卡,“我赶紧来趁机蹭一分。” 然而验证出来的结果却是翻翻乐失败,周永昶道,“这个形势有点谜了,看来我得去找其他嘉宾碰头探探路,找点头绪了。” 嘉宾们当天在风景区一直从大清早录到了天黑,正片剪了都有三个多小时,周永昶答题的地方也被剪进去了不少,放那段的时候有条弹幕得了高赞,“希望哪个答题节目可以出妖事专场,肯定有意思。” 后来节目组官博,以及一个个冒出来的官方贴吧、讨论组等地方的评论里也有不少人把这个想法提了出来,当然更多的还是对于各嘉宾的评论。 “陆老师请你醒一醒,这是个真人秀不是走近科学啊!” “严重怀疑节目组请陆老师来的时候,和他签的合同是纯科普节目。” “拟兽态植物妖小宠物?突然想撸怎么办?莫名觉得带感。” “看陆老师撸蕨妖,总觉得他肯定没少撸他说的小宠物。” “陆老师你感受到蕨妖在瑟瑟发抖了吗?请你放过它吧。” 而在当时,梁震和易言东在陆桐之前找到了多肉妖的所在,梁震当仁不让率先站了上去,一边道,“说实话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多肉品种的地妖。” 梁震的腿下陷了一小段就停了下来,他见怪不怪地就要把腿从地里拔出来,突然间他啊了一声,面色奇异,易言东在不远处惊问,“这是正常情况吗?” 就见地里跳出来一个个果子颗粒状的东西,绿中带紫,就像是多肉植物饱满圆润的叶子,一个个弹跳起来,然后如血蛭一般吸附在梁震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旁边易言东、摄像、跟镜导演全都未能幸免。 梁震叫道,“妈呀呀,这家伙根本就不是地妖啊。” 第63章 桃蛋 多肉的颗粒感叶片吸附在梁震几人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像血蛭一样开始吸血,梁震自己用镇妖力防身,多肉的颗粒叶片不能吸到他的血,易言东几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摄像、跟镜导演也全都中了招,梁震试图去救人,但他没遇上过这种类型的植物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手指大小的多肉颗粒,用镇妖符吧,目标太多又太小,还怕误伤了人,情急之下用了最老套的方法,一个个用手去摘取多肉颗粒。 从多肉颗粒跃出地面开始也就一两分钟的时间,易言东是中招最严重的一个,他已经完全顾不上被摄像扔一边歪倒的摄像机可能还在拍摄,又是喊疼又是叫救命,自己也试图去拔除那些多肉颗粒,但梁震是手上加了镇妖力才能替他摘走多肉颗粒,他自己上手反倒让多肉颗粒吸附得更紧,带来加倍的痛楚。 梁震□□乏术,这个人身上取走几个又去顾另一个人,但还是赶不上地底下多肉颗粒跃出来的速度,直急得满头大汗。 陆桐循着妖气找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梁震已经着急慌忙地开始对他喊粤语,喊他帮手,陆桐越过地上打滚的几个人,来到刚才梁震踩下去地面微微开裂的地方,右手伸下去掏进了泥里,拔萝卜一样往外一扯,一颗硕大的多肉植物被他从地里扯了出来。 这颗多肉植物不同于平日里看见那种小花盆里一小颗,陆桐手里抓着一大捧,下面牵牵扯扯能一直拖到地上,粉紫色的颗粒状叶片肉感十足,和吸附在易言东几人身上的一模一样。仔细看,还能看见多肉颗粒中挂在其间的一枚铜板镇妖符。 陆桐手下一个用力,掌心金光四溢,多肉颗粒在他手里发出嘎吱嘎吱充满刺耳感的声音,又像是某种音色奇怪的惨叫声,叶片中的汁液沾了满手,落下地来,很快,易言东几人身上的多肉颗粒也像是失去了生命力一样,脱落下来。 陆桐查看了一下易言东几人的情况,道,“问题不大,稍微失了点血,补补就好了。” 陆桐的跟拍摄像尽责地把他捏死多肉妖的全程都拍了下来,陆桐把地上那些失去了妖力的植物残体展示在镜头前面,又开始习惯性科普,“这是一株桃蛋,从它的杀人方式来看,姑且可以称之为吸血桃蛋,而且很显然,这并不是地妖。幸亏这吸血桃蛋身上有了镇妖符削弱妖力,吸了半天也就吸了点血而已。不过普通人遇上也够呛,没法拔走这些多肉颗粒,就是活生生被吸血吸死的下场。 这种时候,你不能用手去拔,你不是天师没有镇妖力加成,那样拔是拔不掉的。拿刀,贴着皮肤这样切下来是最快的办法,一定要紧紧贴着皮肤切,哪怕切破了皮肉也要贴紧,否则只会让它吸附得更紧。 我刚看了看,撇开镇妖符的镇压不提,这株吸血桃蛋的妖力本来也挺弱,但这种类型的植物妖如果成长起来变成大妖,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如果这是一只大妖,同样的杀人方式,那么很可能几秒钟之内,一个人就能被吸成人干。” 虽然陆桐看下来觉得没有大碍,但节目录制还是出了事故,跟镜导演缓过来后立刻联系了总导演刘昉,易言东中断了拍摄送去就医,几个摄像、跟镜导演也都送医检查,剩下五个嘉宾在藤公楼前第一次全员碰了头,赵硕问,“五个人继续翻翻乐?” 周永昶看了眼赵硕,他俩以前合作过,算半个熟人,这里赵硕年龄最大,周永昶也喊他哥,“赵哥你居然还有心思翻翻乐?”他又问刘昉道,“你们确定还有两个地妖真的没问题吗?不是说都是天师门派赞助提供的妖物,还上了镇妖符压制的吗?为什么还能出这种事?” 刘昉也没法回答为什么会出这种问题,他正在心底暗自庆幸没出大事,毕竟整个节目和新成型的世界观一样,都处于摸索阶段,遇到问题在所难免,就是没想到第一期录制就出了事,“我们以后一定会在这方面更加谨慎,会多找几名天师来检查节目录制中用到的妖物。” 这时崔逸闻出声解释道,“如果那颗多肉妖本来妖力也比较弱,和一般的地妖差不多,又有心来伪装的话,这确实很难分辨。我如果发现一株藏在地底下的多肉妖,我第一反应也会觉得这就是一株没什么灵智的低等地妖。” 赵硕突然啊了一声,“我突然觉得我这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录节目啊。” 刘昉安抚道,“妖物的安排上我们一定会谨慎再谨慎,从下期录制开始,我们也会为三位明星嘉宾准备护身符。” 短暂的休整过后,五位嘉宾的翻翻乐游戏继续进行,梁震这次跟在了陆桐后面,边走边道,“哇我真的觉得你很厉害啊,你居然一眼能认出来那株植物妖的品种。”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走出去没多久,陆桐也在路边一个垃圾桶的内层发现了一张翻翻卡,梁震特别热情道,“你写你自己和赵硕,我刚才随便写,得分了。” 陆桐瞄了梁震一眼,叹道,“你这狗屎运。” 陆桐现在已经变成了蕨妖的身份,赵硕还是一开始的藤妖,自然没法写。陆桐于是拖着梁震到蕨妖处把梁震的身份也换成了蕨妖,翻翻卡上写下他和梁震的大名,他得了一分,没一会梁震拿到翻翻卡也得了一分。因为翻翻卡上写的名字组合不能重复,陆桐和梁震分头后想要找崔逸闻或者周永昶重新得分。 而此时,崔逸闻手里已经攒了四张没有写过的翻翻卡,他之前只顾着找翻翻卡,此时才看到上面不允许写同样名字组合的提示,顿时发现自己一开始想的多攒翻翻卡最后确认了同样身份的组合一下子一起写的办法根本不可行。“看来转换身份是玩这个游戏唯一的路了。” 崔逸闻遇到赵硕,在他的力荐下去藤妖处换了身份,两人都得了一分。 而找人的陆桐没找到人,倒是发现了藤公楼内那台答题看得分情况的机器。 陆桐按下了电子屏,开始做题,题库已经换了,他做的题不是刚才周永昶做的那套题,一上来就是一道情境题,“假设:你有一只从小养大的宠物狗,当儿子养那种,感情特别好,有一天,你突然发现它是一只犬妖,它和你说是你在它小时候救过它,它是来报恩的,这时候,你应该: A.相信它,从此相亲相爱生活在一起, B.立刻联系当地妖事局,请天师出手捉妖。” 陆桐抬头盯着镜头,表情一言难尽,“这都谁出的题?” 当然没有人回答他,他摇着头按着电子屏,嘴里低声自言自语,“这出题人真是个人才。” 一路做下去,陆桐一边做题一边解释答案,真真大型科普现场,全部做完,嘉宾的得分情况跳了出来,撇开易言东不算,陆桐自己一分,崔逸闻一分,赵硕和梁震两分,周永昶仍然是鸭蛋。 “天都快黑了,得分是追不上了,我比较想继续做题,看看这个题库里还有什么出人意料的玩意。” 第二套题做到第七题又遇上了情境题,“假设:你的女儿给你带回来一个男朋友,高富帅样样沾边,优秀到你都怀疑他眼瞎看上你女儿,结果某一天,你发现他居然是一只化人大妖,而你女儿此时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他跪在你面前指天发誓一定会善待你的女儿和孩子,这时候,你应该: A.棒打鸳鸯,拆散两人,带女儿去打胎,并联系当地妖事局; B.相信他,从此一家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陆桐对着摄像招手,“来,再给这题个特写,这种题还有标准答案?” 陆桐按电子屏的动作一晃而过,看不太清他按了哪个选项,过答案的速度太快,镜头里没怎么拍到,他就已经在做后面的题目了,跟镜导演都忍不住问他,“你觉得答案应该是什么样?” 陆桐大概没想到跟镜导演会问他,不过他还是道,“因妖而异吧,但话又说回来,遇上化人大妖和你谈情说爱的概率,一定小过中彩票,还是累计了几轮的头奖那种,我觉得大家不用为难自己考虑这种问题,真的。” 等陆桐做完三套题,天色渐渐暗下来,导演组通知嘉宾到藤公楼前集合,宣布得分情况,在最后的一段时间里,崔逸闻弯道超车,得了三分,他从梁震那里套话得知梁震和陆桐此时蕨妖的身份,赶去把自己也转换成了蕨妖,然后仗着自己手里翻翻卡多,写下了两两配对的三个组合,直接以唯一的四分拿下了游戏。 节目录制结束,几位嘉宾互相留下方式加了微信,接下来两周里,节目组在环州附近的城市密集又录制了两期真人秀,易言东退出了节目录制,代替他的是一名刚单飞不久的男团成员朱魏,也算得上流量界扛把子。 和第一期一样,每一期都有一种类型的妖物作为主题。第二期选择了沿江城市,在船上完成了节目的录制,主题就是关于鱼妖。 第三期则是用了犬、猫、兔等小型哺乳动物妖,做了一期“宠物”专题,核心思想不外乎不要轻信什么“认主、报恩”之类的任何妖言,不管妖物外形具有多么大的欺骗性,是不是把你萌出血来,遇到妖物第一件事,一定要联系当地就近的妖事局。 第一期节目在加班加点的剪辑过后,终于赶在新年档上了架。刘昉在和台里商量过后,还是没有将多肉妖事故那段剪掉,用刘昉的话说,“这段事故更好地体现出了这档节目的核心价值观所在,这就是真实的世界,危险无处不在,我们每个人都需要清清楚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第一期《真实的世界》一出,就席卷了各视频网站综艺榜的首位,热搜频上,观众年龄段跨度堪称有史最广,菜市场大妈间的唠嗑,上班时间茶水间的讨论,都离不开这档节目,虽然摸索中的第一期节目磕磕碰碰各种不足,游戏设置单一,天师嘉宾综艺感不强,明星嘉宾也是束手束脚,但作为世界观颠覆后第一档涉妖之作,涉妖综艺开山鼻祖,有人称,这才称得上真正的现象级综艺。 吸血桃蛋的出现引发了一波不小的争议,免不了有卫道士认为这样的题材不该被拍成综艺节目,更有骂节目组这是拿人命当儿戏,以此博眼球的。赵硕说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录节目的话被做成了表情包,再加上一期节目后易言东的退出,免不了引发更多争议。 但争议再多,也阻止不了节目的爆火,连带着嘉宾们的国民度,也如坐火箭一样,蹭蹭蹭往上飞。 “陆老师捏爆桃蛋的时候简直A爆了。” “陆老师真.妖界百科全书。” “啊啊啊,我宣布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师母了。” “求节目组把陆老师做题的全部视频放出来,就是他一个人在镜头前面做题,我都能看上三个小时。” …… 梁震崔逸闻几人的热度虽然谦逊一筹,但也足以让许多红不起来的明星都看了眼热,导演组已经接到了许多想来做飞行嘉宾的问询。 不过导演组此时顾不上安排下一次的真人秀,他们期盼已久的重头戏已经有了眉目,纪实向的捉妖之旅,有了拍摄目的地。 刘昉趁热打铁在官博把消息放了出去,“《真实的世界》节目组重磅打造,纪实向捉妖特别节目,全天师团队,陆桐、崔逸闻、梁震三位常驻天师MC,加上两位国内天师界新生代中的顶峰人物,强强联手,甚至跟拍摄像都是具备专业水准的业余选手,堪称天师中最会摄像的,摄像中最会捉妖的,走入深山密林,寻找隐藏在深渊中的妖物,带你们走进真实的世界。” “开拍在即。” 评论里被顶到第一位那条写着,“不直播你哔哔个毛。” 作者有话要说:单位里太忙,崽前几天又感冒发烧了,忙过这阵加更谢罪 第64章 棺灵 陆桐和齐让一起窝在沙发里看完了《真实的世界》第一期,结尾曲伴随着预告出来的时候,齐让对陆桐道,“发表一下观后感吧。” 陆桐一扭头,“咦,这话难道不应该是我对你说?” 齐让道,“那我们都说一下观后感。” 陆桐慢悠悠地唔了一声,摸了摸下巴,“观后感,就是…我发现我还挺上镜的嘛。”他注意到齐让的视线,立马接口道,“我听让哥的审阅结果。” 网络电视里的播放已经结束,齐让道,“除了管拟兽态植物妖叫小宠物、小可爱,暂时没发现什么其他穿帮的问题。” “这个纯属嘴瓢。”陆桐摆了摆手,他摸出手机打开了他那仙人掌妖拟兽状态下的照片,“我陆胖难道不可爱?你看这丑萌的。” 齐让凑过来看了眼,“你淘宝店里挂的照片也是它吧?” 陆桐看着照片道,“它是我爸养的仙人掌。”陆桐没再多说,但齐让已经能体会到其中的意味,陆桐在这颗植物妖身上,多多少少是有情感寄托的,陆桐管它叫陆胖,陆,就很能代表一些事了。 又聊了几句,陆桐问齐让,“你今晚回你茫山派还是住我这里?” 总是住酒店价钱高又不方便,陆桐觉得他在环州呆的时间不会少,不管是因为这段时间真人秀的拍摄还是因为齐让,于是在环州租了房,暂时租了半年,这会他和齐让就在租的房子里。 齐让道,“住你这儿。” 陆桐下楼去小区外沿街的餐饮店打包炒面炒米线当晚饭的功夫,齐让翻墙上了下外网。 红色通缉令上代号马赛克的“审判者”仍然为在逃状态,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信息不详状态,不过从翻墙后能查到的通报进展来看并没有什么动静。自从世界观颠覆以来可以吸引大众注意力的事实在太多,轰动一时的杀人直播事件反倒是偃旗息鼓了。 但定时炸|弹已经存在,谁也保证不了它永远不会爆炸,就好像陆桐保证不了他可以从此收手再不越线一样。 第二天一早齐让就赶回了茫山派,此时正值年节时分,各天师门派照惯例举行听训会,今年参加的人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各地电视台都对此进行了转播,去年有主播在茫山派直播听训会的视频被翻出来,那名主播也因此大火了一把,被人们戏称为洞察先机的男人。 陆桐也没闲着,他还有订单需要处理。在刘昉告诉他们即将开始拍摄纪实部分后,他在开拍前回了趟南安市,牛季本来闲着也是闲着,陆桐就找牛季临时充当了下淘宝店客服,替他回答一些简单的咨询,顺便处理天眼之类的订单,打包他留下来的存货,以及发货。 再到环州市,就是出发前往拍摄目的地的时候。 目的地位于云江省荔山市境内,在距离荔山风景区不远的一座荒山。 妖事局的人事任命目前到省级层面相对完善了一些,但许多市级妖事局仍然处于人手严重紧缺状态,有的只是应付上级先挂了个牌,人员都是委派其他行政机关兼任。荔山市是个工业发展落后以旅游业为主的山城,打到荔山市妖事局的电话目前就是转接旅游局的状态,而刘昉挑出来的这个目的地,就是云江省妖事局接到的从荔山市转来的一个,因为情况比较复杂,又暂时没有什么人身财产安全受到威胁,不属于紧急事件,所以一直也还没有去处理。 事情还要追溯到妖物的存在被揭露之前,有附近的农民在荒山挖出了一些古铜钱,农民去卖古铜钱时说漏嘴了铜钱的来源,在荒山引来了许多碰运气的人,一个个恨不能在这里掘地三尺,指望着一夜暴富降临到自己头上。 人多嘴杂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政|府安排来调研的专家在武警的护送下进了荒山,在为期一个多月的调研后认为荒山之下可能有战国时期的贵族墓,荒山很快就被清场控制了起来。 临时组织的考古团队在这里工作了大半年的时间,墓的位置已经确认,也搭建出了通道和入口,但当时这里出了许多灵异事件,导致考古活动中断,团队撤离,开发到半途的墓地遗址也就一直荒弃在这里。 荒山所在区和街道的领导原本还指望通过贵族墓的挖掘新建一个遗址旅游点,作为创收的政绩,没想到这个计划会半路夭折。后来随着世界观的颠覆,之前的灵异事件一下子都有了解释,于是当地街道联系妖事局,希望妖事局能来处理这个墓地遗址。 刘昉在几个可选目的地中一眼相中了这里,台里领导问他原因的时候,他说,“其实我心里对这部分确实有点没底,虽然第一期真人秀下来几个天师话题度挺高,但毕竟没有明星吸引,我怕这部分糊掉,最近盗墓ip不是很火吗,蹭一蹭热度。” 刘昉在网友的大力请愿之下,还与台里商量后决定对这次纪实捉妖之旅进行部分直播,当然完整版还是要等正式节目播出的时候。为此刘昉也是大下血本,摄像机全都是国际上最新的黑科技产品,夜间拍摄模式可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环境下作业,考虑到荒山的信号覆盖达不到直播的要求,刘昉提前带着技术和后勤团队在附近架了临时基站。准备工作完成后,他们在基站附近等待,进行远程联络,真正深入荒山的团队,就是全天师团队了。 五名纪实捉妖节目的MC,除了陆桐、梁震和崔逸闻,就是齐让和张元。陆桐和齐让一起在荔山市机场遇到了张元,他们航班的抵达时间很接近,正好都在等托运行李的地方,陆桐从背后一拍张元的肩膀,“哟,我这是看见了谁?张天师可不像是会参加这种节目的人呐。” 张元又戴上了他那根既当腰带又当武器的绳索,缠在腰际,那时他和陆桐在南阳小商品市场第一次交手的时候,腰带上挂着的妖骨全都被震掉了,如今那上面又挂上了新的妖骨,森森发白。 张元回了陆桐一声哼。他看起来臭着脸心情不好,他也确实是被他师傅逼来的,刘一昆听说齐让有参加这个《真实的世界》后就坐不住了,正好当时刘昉听说天师界年轻辈分里南齐北张的名声后也有在联系点苍派,刘一昆立刻就满嘴答应了。 刘一昆说,“阿元呐,你要有门派荣誉感,为此牺牲一下色相这都是小事,连朱老头都知道与时俱进,通过这种真人秀节目提升门派知名度了,我们没道理被他比下去。” 张元心道,我呸的牺牲色相,不过师命难违,他还是来了。 除了MC,摄像一共六名,都是刘昉想办法找来的,如他在微博上说的那样,都是业余精通摄像的天师,每位MC一个跟拍,还有一个专门负责直播,摄像之中有四名都来自青凛门,毕竟青凛门的名气大多都是靠着直播出圈,门派里最不缺的就是业余摄像,与此同时也出动了好几架无人机,甚至考虑到了节目的危险性,还有救援直升机随时候命。 五名天师在荔山附近,刘昉带着节目组工作人员候场的地方先期碰了头,摄像开机,刘昉向他们解说了这个墓地遗址上之前发生的事件。 最早是发生在考古团队里一名教授身上,原本团队里的人都是住在搭出来的简易帐篷里,但有一天他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具空棺内,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打开这具空棺,他在度秒如年的痛苦中失去了知觉,再醒来就又回到了帐篷中。空棺中的真实感让他无法相信这是一个梦,而同样的情形陆续也降临在了团队其他人的身上,这也直接导致整个考古团队决定在更危险的事情发生前解散撤离。 刘昉说话的时候,那台负责直播的摄像机同时开始开机工作,《真实的世界》节目组官博上放了直播地址,刚开始看的人还不算很多,等到一行人抵达考古团队遗留下的墓地入口位置时,直播已经翻火,还有许多人选择就近和朋友家人挤在一起来看直播,因为直播环境略过于容易引起恐惧。 路上几个人在聊天,当然其实主要是陆桐、崔逸闻、还有梁震在说话,张元还是臭脸状态,齐让则只在陆桐cue他的时候才开口,梁震问,“你们觉得里头是什么?” 崔逸闻道,“棺灵吧,很明显了。” 陆桐扭头问他,“你见过?” 崔逸闻道,“见是没见过,但古籍上看到过,从导演刚才形容的情形来看,是棺灵没跑了。”随即他像是突然来了兴致,“我们来立个flag怎么样?多久收工之类的。” 陆桐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十二点半,三点前收工出去喝个下午茶。” 崔逸闻道,“我还想着太阳下山前,你比我还夸张。” 几人提着手电进入了墓室,夜间模式下拍摄能看清到每个人,比起许多常规摄像机拍摄出来的夜间画面确实亮了很多,但多少仍有些不可避免环境本身没有光源的昏暗,尤其是距离更远的地方。 被石墙包围的通道尽头漆黑一片,镜头所及之处,能看到一些考古团队留下来加固墓室的木结构框架。靠石墙的暗渠里隐约还有液体流动的声音,陆桐蹲下身拿手摸了摸,放到鼻下嗅了嗅,突然沉吟,梁震在旁边一惊,“怎么了,你别吓人。” 陆桐才道,“水。” 梁震一口气松下来,“那你迟疑这么久,还以为你要冷不丁说,血。” 崔逸闻道,“你们有谁对那个年代的贵族墓有了解吗?主墓室一般在哪个位置?棺灵通常不能离棺太远,棺椁应该是在主墓室吧。” 答案显然是没有,几人沿着暗渠往前走,脚下的地势逐渐有所抬高,岔道口不得不分头行动,齐让和陆桐一起走,梁震又想跟着陆桐,于是张元和崔逸闻走了另一头,跟拍摄像跟着各自跟拍的人,直播那台机是青凛门的人在操作,在岔道口跟着崔逸闻那边走了。 于是直播画面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安静画面,只有脚踩上有些松的垫土时发出的声音,崔逸闻试图找话题,“张师兄,好久不见了。” 张元这次给了崔逸闻一个眼神,怀疑道,“我们认识?” 崔逸闻道,“好几年前师傅曾带我们上点苍派取过经,时间太久了,张师兄忘了也正常。” 张元道,“如果我没记错,青凛门是偏南派的天师门派,你来我北派取经?” 崔逸闻哈哈了两声掩饰尴尬,“这不论南北派,镇妖力镇妖符道法大同,自然可以取经。” 尴尬的安静再次降临,崔逸闻也不想再想不开找话题,埋头走路,经过了许多性质不明的建筑遗迹,地势再次抬高,脚下的土壤突然变硬|起来,拨开松散的土层后露出了石质台阶,虽然石阶有明显的破败以及部分位置的塌陷,但还是能看得出来一层层抬高,像是一个祭台,祭台朝向的位置明显有门的痕迹。 崔逸闻一下激动,“说不定就是主墓室所在了。” 上前试了试发现石门无法打开,崔逸闻道,“估计有什么机关,但我们也不擅此道,我还是祭出我的看家本领吧。” 就见他从随身挎包里掏啊掏,掏了一把镇妖符出来,镜头凑上前一扫,全是“破”字符。 直播里有不少以前看崔逸闻自己直播的观众,还有他的个人粉丝,起哄道,“真.看家本领。” “行走爆破机的称号不是盖的。” 崔逸闻对张元道,“张师兄,我就献丑了。” 石门被崔逸闻爆出了一个洞,镇妖符的精准控制之下,是在石门正中一个特别滚圆的洞,上下左右都还纹丝不动,崔逸闻率先跳过了那个洞。 石门后的空间很大,陪葬品上覆盖着厚厚的泥土,陪葬品中间的厚重棺椁同样被灰土所覆盖,而就在棺椁后方,还有一堵墙,不是全封闭的墙体,而更像是一个遮挡的隔断。后面张元,以及摄像也全都从崔逸闻爆出的洞里跳了过来,所有人包括看着直播的观众都能听到隔断后面传来的动静。 崔逸闻立刻道,“他们在对面。” 张元比他反应更快,已经从墙体的间隙冲了过去,这座墓室同坟异穴,对面的结构和另一边完全对称,陆桐和齐让一左一右在棺椁两侧,一个左手一个右手成爪状按着棺椁上方一团黑中发绿,形态扭曲的东西,而梁震在旁边完全处于发呆状态。 陆桐眼角余光瞟到了张元,“绳。” 张元迅速甩出了他腰际的绳索,镇妖力的金光让绳索仿佛一截截被点亮,绳索套上了那团黑中发绿的东西,陆桐指尖在绳上极其迅速地落下了一个“紧”字,就见那团东西被绳索一圈圈勒成了米其林轮胎,质地不明的黑绿色身体从绳索间隙被挤压出来。 梁震依然呆若木鸡,陆桐把绑成一团的黑绿色物体扔给了张元,张元没好气道,“你给我干嘛?直接宰了不就好了。” 陆桐扬眉反问,“在这里宰棺灵,你疯了吗?” 上前来的崔逸闻也不解道,“棺灵杀不得?”显然在他看到的书上并没有提到这一点。 陆桐没对着他们回答,他冲自己的跟拍摄像机勾了勾手指,直播摄像这会也对准了他,“我们先来说一下为什么要叫灵,本来就有生命力的动植物成精叫妖,为了以示区分,我们管原本没有生命的死物成精叫灵,棺灵,顾名思义,是棺椁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了精,但棺灵的本体除了棺椁本身…”陆桐拍了拍积灰的棺椁,“还包括其中的死气。” “之前的考古团队撤离地很及时,他们发现自己被关在棺椁之中,其实就是被棺灵关进了自己的本体中,棺灵杀人的方式是一个循序渐进的慢过程,死气侵蚀的过程。宰棺灵,死气涌出,那一个瞬间死气的浓度,恐怕张天师你这么阳气充足的人也扛不住。” “所以杀棺灵,一定要在阳光之下进行,正阳之下死气会很快消散,如果在这里,我们也避免不了会被死气影响。” 弹幕里齐刷刷开始刷,“来了,陆老师牌科普,你值得拥有。” 陆桐在镜头前发表完这一大段话,走到齐让旁边凑在他跟前说了句什么,但是声音很轻,其他人都没听见,摄像机也几乎没收到音。 很快几人沿着原路返回,他们只负责捉妖,后续墓室的开发维护自然有考古团队跟上,出了墓室,到了太阳底下,张元直接用镇妖力将那团被五花大绑的黑绿色物体卸成几块,一团浓郁的烟气冲出来,又很快消散在了日光下,前后不过三秒钟时间。 “这么恐怖的墓室环境吓得我裤子都脱了你们就给我看这个?就结束了?” “想看陆老师视角的直播,只能等完整版了。” “脱裤子那个一看就是中途进直播间的。他们都约好三点收工去喝下午茶了。” “害怕和脱裤子有半毛钱关系?” “因为吓尿了。” “淘宝搜一次性天眼,强烈使用后来观看直播,效果胜过任何大制作特效,一定会刷新你的三观。” “握手楼上同好,我囤了好多个,真人秀就特地提前戴了一晚上才看,不过几个天师都没怎么动手,效果一般,这次简直了。” “四个王者带着一个青铜既视感。” “爆破机还算不上王者吧。” “三个王者一个黄金一个青铜。你们戴天眼再看就会发现代表镇妖力强弱的金光表现得很直观。” “同情节目组,这要怎么剪一期节目出来。” “导演懵逼中,我千挑万选的目的地你们告诉我到此一游就收工了?” 直播关闭后,意犹未尽的观众又跑到《真实的世界》官博下面留言嚷嚷着时间太短,完全是还没开始就结束的感觉。 虽然崔逸闻的粉丝不同意,三个王者一个黄金一个青铜的天师团队配置还是被拿出来一提再提,这时有人爆料称,新加入的两位嘉宾是天师界里年轻一辈中镇妖力、捉妖能力最强的两名,素有南齐北张之称,所以刘昉在当时微博预告时说新嘉宾是新生代中的顶峰人物。 这个爆料收到了不少人的质疑,“实名不服,你们把我陆老师置于何地。” 正好这天晚上,《真实的世界》真人秀第二期如期播放,这一期节目组采用的是分组游戏,一天师一明星嘉宾的双人组合,陆桐和赵硕是一组,赵硕本来也是没什么包袱的人,第一期里又得了个硕妹的称号,这次在遇到节目组安排的妖物时,干脆故意戏精地往陆桐身后躲,特别“柔弱”,一期节目播放下来,微博上甚至有人给他两建了个超话,就叫找路CP。 喜欢拉郎配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真人秀节目中,一点互动都能组出CP来,纪实那部分的直播,也有人从黑暗墓室里看出了粉红泡泡来,尤其是其中颜值最高的两个,明明直播里都没太多两人的镜头,CP名还特别对着干,叫让路CP。 就是因为陆桐科普完棺灵凑到齐让身边对他说的那句话,眼神堪比显微镜的女孩们还是从他的嘴型慢放中读出了他说的话,他说,“我帅不,哥?” 比起找路CP来说,数量尚且为数不多的让路CP粉说,就是这里,一秒入坑。 第65章 老虎寨 陆桐凑到齐让跟前说的原话确实是那几个字没错,只不过和部分cp粉脑补的求表扬求抱抱比起来,他纯属在得瑟,语气很欠揍那种。 之前在机场候机的时候,陆桐翻了许多网友喊他陆老师的评论留言给齐让看,刷手机时还自言自语,“突然觉得我确实挺有当老师的潜力,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看得出来我科普的最到位,哎,谁让我的基本功这么扎实呢?” 齐让当时让他拉倒吧,所以才有了陆桐后面的得瑟。 等一行人从墓穴遗址回到临时基站附近,收工时间早得刘昉都快哭了,他做好了过夜的准备,结果太阳还没下山他们就结束了,摄像机里的素材长度一看就剪不出一期节目来。 最早安排天师嘉宾的时候,考虑到安全性,所以在外形的基础上,刘昉特别在意他们的业务能力,也就是捉妖能力,结果现在捉妖能力够了,效率太高反倒成了个负累。 短时间内让一群天师理解综艺感掌握好录制节奏实在太难,刘昉只得自己担着,他从自己之前的备选目的地中挑了一个,临时安排整个团队转道,这次的目的地就在云江省临省的黔州省境内,这个地方,在刘昉考虑蹭盗墓ip热度前,原本是他的首选。 黔州省是苗族聚居地,自从妖物的存在被证实后,一直存在于传言中的苗族蛊术也被许多人提及,好奇其真实性。在辗转的行程过后,节目组来到了位于黔州东南角成规模的苗族聚居村寨。 附近的清江苗寨是个热门旅游景点,独特的山水、风土、建筑以及人情每年都吸引着许多游客,在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开发过后,许多非苗族商家入驻,打着苗族土特产的名义抬高物价,种种过度商业化的行为也被不少人所诟病。但不可否认,出现在镜头下时,临江而立的成片吊脚楼,在远山近水的映衬下,确实美得像幅画一样。 不过节目组要去的是另一个没有这么大名气的苗寨,名为老虎寨,因为寨内最高的峰头形似卧虎而得名。清江苗寨的成功让附近的苗寨也试图开发出旅游模式,但从哪个角度来看都起步晚了一大截,一没名气,二没相应的基础建设跟上,也和旅行社没有合作,几乎没有旅行社会推老虎寨行程。 不过因为老虎寨本身景色宜人,人少又保留着原生态未开发的美,倒是在一些小圈子里吸引了一些来采风、写生或是摄影的游客。 刘昉在他们抵达老虎寨后强行挽尊,“这就是我们此行的第二站了。” 这次和先前的荒山不同,除了寨后大面积的山脉,人群聚居的村寨还是可以实现信号覆盖的。不过刘昉没有开放直播,这次他想保密拍摄在正片播出时搞个突然袭击。 五名天师嘉宾带着跟拍正式出发前,刘昉照例解说了一下前因。 在妖事局成立后,公安系统内有一部分悬案被转移到了妖事局,这部分悬案大多都有匪夷所思的细节,案发过程有非人为的痕迹。和先前的墓地差不多,因为都是以前发生的事,有些已经年代久远,当时涉及的人都未必能联系上,在妖事局如今人手紧缺的情况下,都被暂时扔在了一边,能让刘昉挑挑拣拣。 事情发生在几年前,老虎寨里有一个苗医,汉名叫金夙,因为天生两条腿长短不一,走路有些拐,三十好几还没有对象,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带回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说要结婚了。 姑娘叫尼亚,她和金夙结婚还不到一年就失踪了。后来警方介入调查,找到了这个尼亚的来历,她是距离老虎寨两小时车程外另一村寨的姑娘,但问题是,早在两年前,尼亚就已经得病去世了。 寨子里的老人说,这是遇上积盂婆了,也就是养尸人了。刘昉为此事特地咨询过老一辈的苗人和天师,在他拉的那些赞助门派中,不止一位老天师告诉他,苗人口中的积盂婆,所谓的养尸其实是披着人皮的妖在作祟。“它们不会平白无故消失,很有可能,是已经换了人皮,继续生活在人群中。” 节目组已经和这里的族长沟通过,一行人带着摄像机进入了村寨,没有清江苗寨的人流,这里整体都给人一种静悄悄的感觉,偶尔也能看见一些商业化的痕迹,会有写着汉字的店招,但总体还是未经开发的模样,充满了原始的生活气息。 崔逸闻逮到了一个穿着传统苗族服饰的大妈,正在问她话,可大妈不会说汉语,比手划脚半天两人也没沟通出啥结果来。 张元突然道,“找年轻人,年轻人肯定会说汉语。” 崔逸闻有些诧异,最高冷的这位张天师居然会主动提出意见来,张元注意到崔逸闻的视线,突然狰狞一笑,“比起棺灵那种连个□□都不能算有的东西,我还是更喜欢宰这些披人皮的东西,有血、有肉、还有骨头。” 张元说骨头的时候,他的手拨过他腰际绳索上的白骨,妖骨撞在一起发出一些空空的响声,配合上他的表情和他说的话,莫名给人一种诡异又深沉的感觉。 然而张元深沉不过三秒钟,就冷不丁听见身后陆桐道,“来我们推选一个人去问路123好,恭喜张天师全票当选。” 张元莫名其妙,这才发现前面屋檐下有一个穿着蓝色棉袄的年轻女孩子,张元回头鄙夷道,“你以为我不敢去?” 说完他就上前去找那个年轻女孩问路,女孩倒是会说汉语,但并不知道一位叫做金夙的苗医。几人一路沿着山势走在石板路上,逢人打听,一段时间下来并无所获,齐让突然道,“那是汉名,他们在村寨里,估计不怎么会用汉名。” 陆桐打了个响指,“有道理啊让哥。我们就不该打听名字,三十多岁有些拐脚的苗医,其实这个特征也很明显了。” 这次换了问话的方式,果然很快就有了头绪。老虎寨里苗医不多,如金夙这样年纪轻的更少,现在寨子里的年轻人生病了有些也更愿意相信西医,更别提来学苗医了。 金夙住的位置比较偏,属于寨子的尾巴,后面就是老虎峰,因为他时常要上山采药。除了这个,几人还打听到,金夙又娶妻了,依然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依然不是寨子里的人。 梁震道,“这听起来有点蹊跷啊。” 不管有没有蹊跷,金夙显然是他们此行的关键所在,几人循着问来的信息在鳞次栉比的屋檐下穿行,屋宅间隔渐渐稀疏,脚下的路也从石板路变成了泥土山路,崔逸闻敲了一家的门,被告知金夙家还要再往里走十几分钟路。 还没走到门前,张元就先冷笑了一声,“果然。” 一行人都看见了前方飘散出来的一缕细散妖气,如血色炊烟袅袅升起,张元已经一跃而起,箭步冲上去,崔逸闻哎了一声,感慨道“张天师真不愧是北派中的代表人物。” 陆桐道,“你是指他一见妖就和狗见了骨头一样吗?这个我倒觉得代表不了北派天师,还是属于张天师的个人风格。” 说话间几人紧随其后,就见张元已经破门而入,一个穿着苗族服饰的年轻女人正弯腰晒着匾里的草药,张元从背后袭击,凝聚了镇妖力的手刀当头那么下去,女人一下子倒在了地上,眉心裂开,一只拳头大小的昆虫挥舞着翅膀飞了出来。 昆虫通体黄绿相间,透明泛绿光的翅膀薄如蝉翼,在场的天师都能看到它身上连着一根似有若无的无形红线,一直越过屋顶,往后山的方向延伸。 昆虫在往上飞,崔逸闻抬眼道,“没想到,并非我们意想中披人皮的兽妖。” 梁震问,“虫妖?” 陆桐道,“是妖,也是蛊。”他走上前拨开倒在地上的尸体,从眉心开裂的地方就能看到,尸体的内里已经几乎被蛀空,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虫尸,而飞出来那只,是厮杀过后唯一的胜利者。 张元的手指向了昆虫飞走的方向,那根无形的红线,“各位,更有意思的在那里啊。” 齐让下意识抓了下陆桐的手腕,又松开了,崔逸闻接口道,“确实,我早听说驭妖派系中有天师通过以血饲妖来操控妖物为他卖命的,如此看来,有人在用类似于以血养蛊的方式,驭妖。” 第66章 妖蛊 现存的天师门派大多以汉族为主,少数民族的天师文化具有十分明显的地域性,受到文字等限制,在主流天师派系中大多不为人知。 在苗族天师文化中并没有驭妖的概念,他们称之为妖蛊,蛊术失传已久,倒是在蛊术基础上发展而来的妖蛊,随着天师传承流传了下来。 黄绿色的昆虫飞过了屋檐,目标太小镇妖符难以命中,眨眼间已经往后山飞了过去。张元看了齐让一眼,他是知道齐让手里有天茫剑的,镇妖符或许难以命中,但齐让如果出剑,结果就不一样了。 突然出现的驭妖之说让大师兄走神了,还没来得及出剑那妖蛊虫已经飞过了屋顶,几个人追过去,黄绿色的昆虫落入大片绿色的山林间,很快就跟丢了。 张元道,“妖蛊虫在这里,他的主人不会远,肯定就在这山里,我们分头找。” 崔逸闻特别怕又和张元同行陷入死亡尴尬,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对陆桐道,“陆师兄我和你一组吧。” 虽然不是同门,但往老祖宗算,也都是大天师罗天均门下,所以他们要么喊名字要么全都互称师兄,倒是梁震自打在遇上多肉妖和棺灵时被陆桐震过两次后,一直管他喊哥,顺带他发现自己在五个人里相对最弱后,管谁都喊哥。 镜头下面,陆桐和齐让没有非要在一起行动,于是崔逸闻和陆桐,张元说要一个人,梁震则跟着齐让,分头往几个方向搜寻妖蛊虫和它主人的痕迹。 陆桐和崔逸闻在之前的真人秀里有过不少交集,所以聊起来也不会尴尬,说着说着,崔逸闻问到了陆桐的门派,“真人秀里体会不到,先前在墓地里就完全发现了,陆师兄的镇妖力完全不在茫山派和点苍派两位师兄之下,不过以前从未听过陆师兄的名号,是因为师门比较低调的缘故吗?” 陆桐反问道,“我说我没有门派自学成才,你信吗?” 崔逸闻用两声哈哈回答了陆桐,不过他情商在线,发现陆桐不愿回答后自觉转开了这个话题,将话题带回了此刻遇到的妖蛊虫身上。 崔逸闻边走边道,“你说,这以养蛊的方式养出来的虫妖,和普通虫妖,是不是肯定得有什么区别?” 陆桐道,“那虫妖,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既是蛊虫,一定剧毒。”顿了顿,陆桐又道,“这妖蛊养起来这么不容易,一定不会是简单的虫妖,否则那人何必费如此周折去养一只妖蛊。” “是这个理,看来一会我们还是得小心行事,不能掉以轻心。”崔逸闻整理了下他随身带的“爆”字符,看了眼天色,道,“怎么阴沉沉的,不会下雨吧。” 山间本就多雨,几人进入老虎寨的时候,太阳还隐约在云层间闪现,这会透过山间林层往上看去,却是一点日光也看不见了,厚厚的云层将蓝天彻底遮挡了,又有些起风,所以崔逸闻觉得要下雨了。 两人带着跟拍没什么目标地在山林里寻找,突然发现前方冲天而起的金色镇妖力,崔逸闻跳了起来,“一定有人发现妖蛊虫了,快跑。” 快速的跑动中摄像机里的镜头也不免有些抖动,崔逸闻和陆桐一前一后朝着金色镇妖力的方向冲过去,跃过几个土丘,就见到另一个方向齐让和梁震也在赶来,而金茫出现的位置上,张元沉着脸站在那里,对面不远处是一个包着蓝色头巾的男人。 男人的肤色很黑,他站立的姿势就能看出他两条腿的长短不一,他抬起了一只右手,那只黄绿色的妖蛊虫正停在他的手背上。陆桐几人瞬间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他用带着口音的汉语对张元道,“来不及了,几分钟后,毒就会进入你的五脏六腑,凤眼鹰蛾蛊之毒,世间无解。” 这时,几人也都看见了张元胳膊上一个发黑的出血点,张元冷哼了一声,对齐让道,“帮个忙。” 齐让也没问帮什么忙,瞬间就祭出茫山剑,手起剑落,剜了张元出血点那里一块肉。削肉见骨,但血恢复了鲜红的颜色,而不再是之前的瘀黑色。 站在不远处的金夙咦了一声,随即道,“我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个解决办法。”他的视线落在了后面一排摄像机身上,“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一言不发就冲上来动手?为什么还都带着摄像?” 陆桐道,“录节目,综艺节目看过不?” 金夙满脸狐疑,“骗谁呢?那干嘛把我也拍进去?” 陆桐又道,“NPC呗,推动剧情发展用的。”旁边张元没好气道,“你咋这么多废话,动手不就完了。” 金夙呵了一声,抬高手背,“我已经发现了,你们都是汉人天师,我不知道你们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在我以人尸为盅,人血为引养出来的凤眼鹰蛾蛊跟前,你们再多人,都是在自寻死路。” 崔逸闻小声问张元,“你手上是被虫咬的吗?” 张元的身手都中招了,崔逸闻完全不敢放松警惕,张元道,“那虫飞起来会抖粉,沾到就…” 他话音还没说完,金夙手里的妖蛊虫已经飞了起来,就如张元所说那般,挥舞翅膀时,就有絮状的粉落下来,风一刮,更是到处乱飞。 崔逸闻跳着脚往后倒退,“艹,这破玩意怎么避?” 金夙闻言大笑,“妖蛊虫根本无法破解,否则,我为何要费如此大的劲来养妖蛊,还要不断更换千挑万选的人盅。” 摄像也都在往后躲,镜头已经很乱,后期剪辑的时候要不是靠着一直在附近转悠的无人机拍摄画面,都很难拼凑出完整的版本出来。 这时梁震躲避不及,有毒粉落在了他肩膀处的衣服上,一小会后他说,“不会腐蚀衣物,不要直接沾到皮肤就没事。” 陆桐把身后背包往地上一扔,打开掏出两件一次性雨衣出来,丢给齐让一件,自己一件开始穿,崔逸闻叫道,“也给我来件啊哥。” “没了就两件。”陆桐挥着手,“都退退退,退后面去,这里交给我和你让哥。” 崔逸闻和梁震带着摄像都往后退了十几米,张元不是特别想退,他私心里觉得这样很不够帅,但胳膊上的血还没止住,没办法还是退到了后面去包扎。 金夙冷笑了一声,“你以为裹一层塑料就有用了吗?”他一动手,妖蛊虫的飞行轨迹发生了变化,边飞开始边旋转,更多的毒粉落下来,往各个方向乱飞。 “你还没完没了了。”陆桐一伸手,做了个捻的动作,那根连接着金夙和妖蛊虫的无形红线动了一动,金夙显然感觉到有外力介入,他对妖蛊虫的控制突然中断了一下,瞬间大惊失色,这时齐让突然喊了声,“桐哥。” 陆桐瞬间领会,手里收了下力,在齐让一剑挥过来时,他两指一捻,那根无形的红线突然就断了。 后来这期节目正式播出的时候,有不少人特地跑到官方微博下面询问,关于这一段内容。 “对不起,我真的看不懂这一溜操作,到底头巾男是怎么对妖蛊虫失去控制的?” “都说了让你们佩戴一次性天眼后再观看。” “这里是开天眼版本解说,妖蛊虫和头巾男之间有一根红线连接,大师兄那一下挥剑把红线砍断了,所以头巾男对妖蛊虫失去了控制。” “谢楼上两位,我去下单买一次性天眼了。” “弱弱问一句,我知道现在五位天师的代号分别是,陆老师、张屠户、人肉爆破机、青铜弟、大师兄,但大师兄这个梗出自哪里?我这集看了两遍没找到。” “和这集没太大关系,齐让是茫山派大师兄,以前有在茫山派听训会的视频里出现过,所以叫他大师兄。” “张屠户又是什么鬼?” 有人回了张截出来的动图,是张元狰狞的表情,他正在说,“我还是更喜欢宰这些披人皮的东西,有血、有肉、还有骨头。” “第一次播的时候还有这段,现在回看已经被消音了。” “总觉得张屠户会把一档好好的全年龄向科普纪实节目变成限制级。” 依然小众并且冷门的让路cp超话中,有人发了个贴,“夹缝中找糖。” 短短十几秒的视频除了陆桐在墓地里那段凑近齐让说悄悄话但没有收到音的片段,还有就是妖蛊虫突然出现时齐让拉了下陆桐的手腕又瞬间松开,还有陆桐说“这里交给我和你让哥”以及齐让喊“桐哥”的片段剪辑。 “糖真的好少,不如隔壁找路好嗑,一只脚快迈出去了。” “糖虽然少,但都是精华啊亲。” “本来我站陆受的,但大师兄喊桐哥的瞬间,我突然就逆了。” “其实我站兄弟情,师兄弟并肩作战那种,很萌。” 结果在第二、三期纪实节目播出后,这条留言下面有人回了自己当时的评论,“你们两让我这个站兄弟情的人情何以堪?” 第67章 CP 金夙失去了对妖蛊虫的控制,在妖蛊虫抖落的毒粉之下,他也成了不得不躲闪的被攻击对象。 金夙原本可以控制妖蛊虫躲开齐让的剑,但眼下不受他控制的妖蛊虫和他两败俱伤,随着天芒剑金属光一闪而过,被劈成了两半。 眼见着自己费尽心思养出来的凤眼鹰蛾蛊变成只能给地上杂草当废料的虫尸,金夙气红了眼,脱口骂了好多句陆桐几人听不懂的话。他拿出了作为天师的根基,以镇妖力与陆桐齐让交手,结果没几下就被打趴在地上。 金夙的头磕在泥土地里,半抬起脸,咬牙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陆桐道,“说了是录节目的。来,交代下你娶的姑娘都是怎么回事?” 金夙被陆桐一只手摸在后脖子里,传来镇妖力带来密密麻麻的刺痛,不得不道,“那是我养蛊用的人尸盅,年轻的体质阴寒的姑娘,完整干净的新尸。虫蛊入体,宛若活人,身边有个活生生的年轻姑娘当然说是自己娶的老婆最好掩饰。”他突然呸了下道,“我知道了,你们是因为那个尼亚来的,是我疏忽了,应该让她‘病死’的,就不会被多管闲事的人给报了案。不就是些尸体,反正不然也是埋掉,现在推行火葬了那就是烧掉,给我养蛊这叫废物利用。” 避远的摄像已经上了近处拍摄,张元还在折腾他流血中的胳膊,崔逸闻和梁震前后走过来,梁震问道,“他说的话能信吗?万一那些姑娘其实是被他养蛊害死的。” 金夙又呸了一声,“本来就病死了,我不过就是去太平间扛了个把尸体。” 陆桐提着金夙的衣领一把将人拎起来,“查一查就知道了,这后面的事应该也轮不到我们来管。我们走吧,张天师流血流得嘴唇都白了,再不走我看他都快躺下来了。” 张元听见了陆桐的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几人押着金夙离开老虎寨,路上遇上几个苗人,见着金夙都有些躲闪,背后指点说话,隐约能听到在说一些“我就知道他不正常”“平时就古古怪怪的”之类的话,但没上前询问。 半路上,豆大的雨点落入山林间,潮湿的空气让人暴露在外的皮肤充满了黏腻感,摄像都有防水拍摄模式倒是没受多大影响。齐让已经把雨衣脱给了张元,一行人回到老虎寨村寨入口处和等待的节目组碰了头,随行的医疗人员立刻给张元止了血包扎。 刘昉算了算时长,觉得这次能凑出一期节目来了,于是打卡收工。金夙则被连夜送去了黔州妖事局,作为妖事局成立后第一起天师作案落网的案子,黔州省妖事局特别重视,但还是没人手,只能去公安系统借调了刑警,到金夙交代的医院做了调查,发现那两具尸体,一个就是尼亚,是长期以来一直都有心脏病,另一个则是溺水而亡。 太平间尸体失窃时也有报案,只不过当时调查金夙妻子尼亚失踪案的时候只发现尼亚早两年已经病逝,没有再进一步摸下去,联系到一起。 金夙最后的罪名是偷窃罪,尸体偷窃,黔州省妖事局将此作为一个特案报给了妖事总局,妖事总局先前收到各地的一系列案例处理的对象都是妖,这是第一次面对的是人,由此又引发了一系列问题,“是否简单按偷窃罪来量刑?”“天师罪犯是否需要单独监狱收监?”“后续有可能发生更复杂的人类涉妖案件,是否应该对此单独立法”等等。 这一期纪实特别刊播出那天,齐让在陆桐租住的房里给段晔打电话问朱茅有没有看节目,段晔道,“没吧,他和刘老头还有很多掌门最近都被妖事总局抓去参加什么研讨会了,大概就是你们那节目引发的立法不立法的问题,他大概还没空看过节目。还有环州大学打算设立妖事课,教普通人处理妖事,算一年级必修的公共基础课,最近也一直在游说他去做客座教授。” 段晔又道,“大师兄这个没断奶作风不太像你啊,你居然会想要师傅看你上镜的节目,求表扬?” 齐让没理段晔的调侃,“交给你个任务。” 段晔问,“什么?” “别让他看这期节目。” “啊?” 不说段晔怔愣愣挂了电话,陆桐全程听见了齐让打电话,“这算啥讲究?” “其他人不了解天茫剑,只知道这是我茫山派镇山法器,不会怀疑此剑能斩断那苗人天师驭妖之力,但我师傅…”如果朱茅认真看了那天的节目,就会发现金夙与妖蛊虫之间的联系并非他用天茫剑可以斩断,再一联想,就不知道会发展到哪里去了。 当时那个节骨眼上,陆桐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虽然因为他及时断了金夙对妖蛊虫的控制,导致现场看起来轻易解决了,但前提也是他断了金夙的控制,毒粉要是真的好对付,张元就不至于落到要剜肉了。再给金夙一点时间,他只要控制好妖蛊虫的飞行轨迹,陆桐和齐让穿着雨衣也于事无补,毕竟他们的脸都还露在外面。等到一下雨,毒粉渗入雨水落下来,就更麻烦了。 不过就算朱茅真看了,齐让也已经想好了说辞,退一步讲,比起陆桐那高悬头顶的红色通缉令来说,这点麻烦已经是小巫见大巫了。 朱茅没看节目,观众网友是看得热火朝天,尤其是当时看了直播的网友,更是充当了守着时间看完整版的第一批观众。 “节目组奸诈,直播只播了一半,后面居然还有行程。”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后半段行程是节目组强行加进来的吗?” “陆老师心情不好吗?第二段苗寨行程里居然一个字都没科普。” “陆老师突然不科普,我有点不习惯。” “是啊,这个驭妖听起来很牛逼的样子,怎么陆老师都不科普一下?” “是对这块不了解吗?妖事通陆老师终于踢到自己的短板了吗?” 真人秀里几个明星的微博账号不说家喻户晓那也是一搜就有,但天师们的就很难摸到了,不止一次有粉丝在问,正好刘昉最近要齐了几个人的微博账号,这次第四期纪实捉妖特别刊,荔山墓地和黔州苗寨合并行程播出的时候,节目组官博上一一@了五个人。 陆桐那个基本只看不发的微博一夜间粉丝疯涨,他也看到了官博下很多问他怎么这次不科普驭妖的留言,还有不少人猜他是对此不甚了解,他心道,我这是不了解吗?就是太了解才不敢科普。 第四期节目播出了没两天,牛季给陆桐打电话说他留下来的天眼囤货已经全被卖光了,还欠了几百份订单正在等着,陆桐第一反应怀疑自己听错了,“多少?” 牛季道,“几百份订单,有的订单一下子下几十几百个,加起来大概得有几千个,等我再仔细统计一下。” 陆桐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接下来几天足不出户埋头做一次性天眼的日子,“他们买这么多天眼干嘛?” 牛季理所当然道,“看电视啊。你没听网上都在说,开了天眼再看《真实的世界》,效果绝配。有的门派不是开了结善堂派镇妖符,听说现在也可以去点天眼,效果也是一次性的,但没到底小陆哥你这个方便啊,送货上门,即戴即用。” 陆桐呵了一声,牛季又道,“对了,那天有个人问店里有没有雇妖业务,他想雇一只猫妖,还最好是布偶猫,漂亮,出价还不是一般的高,我问他要干嘛?他说拍猫罐头广告,觉得普通猫没灵性,那天看了《真实的世界》关于宠物妖的那一期,就说能不能雇来拍个广告。你说说看,现在的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陆桐又呵了一声,牛季继续叹道,“一只猫妖拍个广告居然能开到二十万价钱,怎么没人找我拍广告?我还比猫妖稀罕呢是不是?” 陆桐在牛季的碎碎念里挂了电话。 借着第四期纪实特别节目中棺灵的出现,第五期真人秀拍摄了以灵为主题的节目,因为灵太过于稀有,所以这一期节目中没有真实的灵作为npc存在,倒是嘉宾互动越来越多。 《真实的世界》热度持续升温,观众越来越多,圈地自萌的各种cp组合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第五期里陆桐和代替第一期里易言东的男团偶像朱魏一起录的镜头最多,于是又有了猪鹿cp,还有崔逸闻和梁震的一两cp,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针筒cp,铜元cp。 虽然这些cp超话一般都不会@正主,但总还是会有一些,于是有一天,齐让无意中眼尖地发现了这块新大陆。 大师兄不务正业刷了一晚上微博,突然道,“桐哥,你反省一下。” “哈?”陆桐歪着头看过来,齐让道,“你反省一下,为什么这些cp里面,一大半都有你。” “???” 第68章 让路 陆桐觉得很冤,这一个个的都是什么鬼?他边看边道,“找路?哦,赵硕。老陆要活着赵哥这年纪也就比他小几岁,这都怎么想的?” 陆桐没看懂超话评论里喊着的年下的是什么意思,他又看见了和朱魏的猪鹿,和梁震的针筒CP,然后是一个能让他自戳双目的铜元CP,“前面我都能忍,这个真不能忍。” 陆桐恨不得真身上阵问一问那群叫着相爱相杀好萌的小姑娘们,到底那只眼睛能看出来他和张元这个神经病相爱相杀的?是开天眼后的镇妖力金光晃晕了你们的双眼吗? “哥我真的冤啊。”陆桐痛心疾首地摇着齐让的肩膀,“这纯粹属于毫无依据的拉郎配,不过你看还是有那么些目光如炬的明白人的,我们俩也是有组织的人。” 齐让被他晃得头晕,反手压住了他,微微低头道,“你一忘形就不分对象冒骚话,否则网友哪能给你拉这么多CP出来。” 陆桐严肃道,“我这辈子吧,还真只骚过一个人,你说是谁,让哥?”顺着说话的尾音消弭在唇齿的碰撞间,齐让低头压了上去,要说这种事上陆桐从来就没有被动的时候,手在齐让脖子后面一勾,在齐让快退开的时候又追了上来。 陆桐动手动嘴,腿也不老实,又考拉上身,大半重量往齐让身上压了上去,本来齐让叫他反省,与其说是教训他,倒更像是找借口调情,陆桐性情如此,他不至于真因为这个生气。 “让哥,你是在吃醋吗?”陆桐微喘着气退开的时候,舔着嘴唇笑得有点不怀好意,“你要相信你是唯一的正宫娘娘,下次一定让她们清楚,让路一统江湖,邪教通通让路。” 这两句话是陆桐刚才从他和大师兄的CP超话里看来的,弄清楚意思后他觉得这话特别符合他的要求,特别真实,陆桐很想给她们点个赞。 两人的CP超话简介里还写着,双天师CP,王者出击,万妖让路。 齐让问他,“我吃醋了你要怎么办” 陆桐觉得这事很好解决,他整个人还挂在齐让身上,一低头,反问道,“做吗?” 齐让没忍住笑,拿额头在陆桐下颏的位置轻轻撞了撞,“桐哥啊桐哥。” “咋?” “做。” 纪实版特别节目的收视率和口碑都超出了刘昉的预期,收视完全不输真人秀部分,虽然没有明星嘉宾的号召力,但胜在这种真实捉妖的题材绝无仅有,几个天师嘉宾又都相当吸粉,刘昉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增加一两期纪实特别刊。 和《真实的世界》一起随着时间发酵的,是世界观被打碎后的重塑,也是从上至下每一环每一扣,直接间接和几乎每个人息息相关的种种变化。 国际通行的新生物分类中,早先在原本的植物界、动物界、真菌界等分类之外新设了妖物界,如今关于妖物界已经有了比较完善的进一步细分,又分了动物妖、植物妖、灵三门,再往下林林总总将已知的妖物类别都做了一个分类,九年制义务教育、高等教育中,生物学科的教材也已经相应开始修订,从今年九月开始使用新的教材。 部分大学院校也将开设相应的公共基础课纳入了计划,除了了解妖物种类以外,更多的是如何去面对,如何尽可能地在遇到危险时保护自己。 各地公务员考试出现了妖事局的招人信息,人员大类有两种,内勤和外勤,内勤和其他政府机关的招人标准大同小异,外勤的标准则很单一,拥有注册天师证。不少门派都不阻止甚至鼓励弟子去参加考试,可以想见照这个趋势下去,在一段时间以后,妖事局和各天师门派肯定会有无法分割千丝万缕的联系。 对于天师门派,则在组织形式给予了几种选择,可以以类似于学校的编制存在,国家会有财政拨款,要不作为营利组织,就要交税,也可以直接选择成为当地妖事局的下设外派机构。大部分门派都不会选择第三种方式,因为很明显,这种选择会让门派传承逐渐淡化并且最终断绝。 妖事局除了大规模招人,最近还发布了一个官方网站,里面有一张完善中的妖物地图。兽类和植物类妖物本身有一定的地域特点,妖事局这个妖物地图就是根据这个地域特点,罗列了一些专门或者只在某个区域出现的妖物,除此之外,也有许多新闻公告,各地遇到妖物事件的最新进展等等。 里头还弄了一个专门的板块,罗列在各地发生的妖物事件中遇到的,目前已知在逃的危险生物,最早这里只有妖物,后来又加了一个人类的分页,大概是打算放相关事件中涉及到的危险人物,尤其是天师,新分页设立还没几天,里面光秃秃的就有一个人物,一个面部马赛克的男人,身上还悬着红色通缉令被全球通缉的“审判者”。 齐让先发现了这个页面,那天开给陆桐看,提起了最早东海省的大案,很显然不是自打世界观颠覆后,这个灵异案件也已经移交给了妖事局,“我那两个师弟,薛万和杨奇善,早些时候去东海省协助玉津门处理那桩离奇死亡的大案,前段时间已经回来了,杀人直播的事情过后,这个案子的始作俑者,基本也就锁定在了‘马赛克’先生的头上,操控梦魇杀人。” 陆桐说,债多不愁。 他看了眼自己的马赛克照片,退出去看妖事局官网上的其他新闻公告,正好看到昨天发布的一条,事情也发生在东海省,说是在海边发现了一具浮尸,本来没和妖物事件联系在一起,但在法医尸检的时候,发现尸体的内部身体结构不是正常人类的生理,于是联系妖事局介入调查,在玉津门的协助下发现,这确实是妖物尸体,并且是少见的化人大妖,所以外表看起来是人形尸体,并且从玉津门给出结果说,大妖是被人取走了妖丹而死。 陆桐看得皱眉,下意识怀疑这里面有李源的手笔,他录完一期已经定好时间的真人秀就连夜赶去了东海省一趟,不过无功而返,并没有什么发现。 刘昉通知了陆桐几人新一期纪实特别节目的录制时间,这天下午就要出发,上午的时候陆桐在看他淘宝上多出来的许多新评价,正好有人敲他,问,“老板,你认不认识什么不吃人不杀人的好猫妖?狗妖也行。我想雇佣一个。” 陆桐想起来牛季说那个想找猫妖拍广告的人,估摸着大概也差不多半斤八两是这种需求,没有两个字打出来还没发出去,那边先跟发了几句话过来,“就是想用来吓唬吓唬人。” “我们这有个特别可怕的猫狗繁殖场,里头那些母狗母猫真的是,从六七个月开始,生孩子生到死,一辈子就被关在一个又脏又小的铁笼子里,配种,生崽。” 陆桐删了那两个字“没有”,回了个问号过去。 “老板你在啊,你好,是这样的,我是吉安小动物救助站的志愿者,前阵子我们发现了一个不合规的猫狗繁殖场,里面的场景实在是惨不忍睹,这是我小伙伴去偷拍到的几张照片。 这里面基本都是品种猫品种狗,因为一直都在循环的怀孕、生产,它们的寿命通常都很短,为了省钱,这些关猫狗的笼子从来不会清洗更换,里面全是排泄物,它们吃的也都是菜市场里没人要的那些下脚料。这些生下来的小猫小狗很快会被人买走,也得不到什么照顾,更别提会做什么免疫,所以往往都感染了病毒,就是那种买回去没多久就会死的星期狗。 我们举报了这里,但没有用,听人说这里的老板在当地有点背景。 我那天看《真实的世界》,又突然想说能不能找只猫妖或者狗妖来个‘复仇记’,吓到他们关门。” 陆桐停顿了会,然后他发消息回道,“行吧。” “真的有啊!太谢谢你了老板,雇一天多少钱?” “你就拍个捉妖宝贝。”陆桐给对方发了个链接,对方拍下后问道,“是猫妖还是狗妖?它怎么过来?需要我来接吗?” “不用,你把繁殖场地址发来,它会送自己上门。” 结束聊天,陆桐把镜灵放了出来,让它幻象变只狗,视线中,玻璃球慢慢变成了一只……史努比。 陆桐:“……” “史努比”问,“像不像?” “我要真的那种,不是卡通人物。” 这次,视线中出现了一只少年期的比格犬,虽然只是幻象,但只要不去触碰,足以以假乱真。 “就这个样子吧,你去,出个差。” 《真实的世界》有无数守着屏幕第一时间看节目的观众,还有许多盯着纪实直播一秒都不愿意错过的死忠粉,千呼万唤中,他们终于等来了第二次纪实特别节目的直播。 画面一出现就是在火车车厢里,绿皮火车哐啷哐啷行驶在崇山峻岭之中,时不时钻过一个个山洞,镜头下面一时没看到张元,梁震、崔逸闻在和其他乘客打牌,齐让靠窗坐着,陆桐则在闭着眼睡觉,他的头直接枕在了齐让的腿上。 弹幕里刷过一串“哟”,一大串“让路”字眼。 “开场就发糖,我需要冷静一下。” 陆桐倒不是在睡觉,那天他让镜灵出发前往客户发来的地址,镜灵在他锁妖塔控制之下,所以全程他都可以“看到”镜灵看到的东西,并且控制镜灵。没多久陆桐自己也要出发前往火车站,开始新一期纪实特别节目的录制,几小时的高铁车程后,所有嘉宾汇合在了中转火车站,然后他们就坐上了老式绿皮火车。 眼下镜灵已经到了猫狗繁殖场的位置,他详装闭目养神,其实是在控制那边的情况。 这时张元从车厢另一头走过来,出现在了镜头里,崔逸闻问他,“张师兄你去干什么了?这么久。” 张元坐下来后道,“逼问导演这次去干嘛,节目组的人在前面车厢。” 崔逸闻继续问道,“所以问出来的结果是?” 张元道,“他就说目的地叫石鱼镇。” 旁边梁震掏出手机查了查,那是一个以石雕出名的小镇,那里有一个一直流传下来的风俗,叫做点石童,差不多就在这个季节,网上细节内容不多,只大概说这个风俗是赐予石鱼镇的人做石雕的天赋。 几人估摸着此行的目的和这个风俗脱不了关系。 张元眼睛一斜看陆桐还闭着眼在打盹,对齐让道,“他今天吃错安眠药了?” 齐让道,“累了。” 弹幕又开始刷,“脑补了一出大戏。” “所以为什么累了?大师兄又为什么知道?” “铜元和让路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大师兄兵不血刃。” 第69章 桌游 客户发来的照片只是这个猫狗繁殖场的冰山一角,大量的品种猫狗被关在逼仄的铁笼中,大型犬的笼子让它们只能盘起来躬身挤在里面,脏乱的毛发一揪揪地结在一起,笼子锈迹斑斑,里面全是干透的排泄物,成群的苍蝇飞舞其中。 不远处一间房里传来了凄厉的猫叫声,没多久,一个穿着套鞋的男人手里提着一只黑色的塑料袋出来,往垃圾桶里扔了进去。 一路走来,破洞的塑料袋一滴滴落了一路的血。 旁边另一个男人用当地方言问他,“那只老英短?生几个了?” “六只,生不下来,剖肚取出来的,反正也老了,生完这次应该也生不了了,死就死了,不亏。” 套鞋男去洗了把手,出了趟门,拉了几大桶菜市场里屠户们丢掉的下脚料回来,搬桶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一道影子在眼前一闪而过。 过道里,一只还未成年的比格犬突兀地出现在了那里,身上的毛发水亮光滑,和笼子里的猫狗相差太远,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套鞋男抬手拿了套狗的网兜过来,结果扑了几次都扑了个空,那只比格犬跑到了垃圾桶旁边,开始扒拉垃圾桶,肚子破开的英短尸体从黑色塑料袋里掉了出来,在套鞋男的视线中,英短突然站了起来。 “妈呀呀,猫诈尸了。”套鞋男丢了网兜,大喊着往旁边一排平房的方向跑过去,另外几个男人走出来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们不敢上前,垃圾桶的位置正好在养殖场的大门边,所以也没敢往外跑。 “活见鬼了。” “去宰只黑狗泼狗血试试?” “我去给老板打电话。” 比格犬和英短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几个男人渐渐大了胆子,套鞋男试探性地提了根铁棍往前走了几步。 还没等他挥出铁棍,比格犬突然叫了一声,声音尖锐,吓得套鞋男手里铁棍哐一声掉在地上。 镜灵正在和陆桐“远程”交流,“不动手吗?” “不急,等大鱼到了一起。” 屠宰场的老板还没那么快抵达,几个男人僵持在那里。火车上,陆桐睁开了眼,后脑勺离开了齐让的腿,坐起来,一转头看见了旁边开机的摄像头,“这就播了?这路上还有很久呢吧,你这得直播多久?” 弹幕里刷着,“我们不介意。”“多多益善,过夜最好。” 绿皮火车还要在山野间开上一阵,崔逸闻也不打牌了,从包里掏出来一个铁盒,“不如我们来玩桌游吧。” 铁盒打开来,是满满一盒印刷好的硬质卡片,对面之前和他打牌的两个乘客看见卡片上的内容,惊讶道,“哇,这是什么桌游,从来没见过呀?” 两个乘客是一对结伴出游的年轻情侣,男生姓杜,女生姓李,让喊他们小杜小李,都看过《真实的世界》,不说多死忠也是期期不落那种,之前发现遇上拍摄的时候就特别惊喜。 崔逸闻解释道,“这是我们门派里的弟子以前玩出来的小游戏,现在系统化整理了一下,找人印刷了出来,做成了桌游。”他把卡牌在火车座位当中的小桌上摊开,继续道,“桌游名字就叫,万妖杀。” 崔逸闻招呼他们坐过来挤一挤一起玩,一边展示卡牌一边解释规则,“这一摞是身份天师,或者妖。 像我们现在七个人,常规开局一般就是两天师五妖配置。抽完身份牌一开始所有人都是不知道其他人身份的状态,两名天师自成一伙,但五妖并不一定是一伙的。” 崔逸闻给他们看身份卡牌中画着妖的那些卡牌,卡牌三分之二的部分是艺术处理化以后的妖物图片,下方三分之一部分则是文字,对于妖物简单一句话的描述,以及最底下一行字,写有天赋技。比如崔逸闻翻开来的第一张牌,就是猪妖,人皮妖大类常见妖物之一,所以天赋技是披人皮伪装,在桌游中体现为,被天师以“显”字镇妖符的攻击卡牌攻击时,会出现错误反馈。 在卡牌最左上方,有一条红色线条,崔逸闻多翻了几张妖物卡牌,线条颜色不都相同,根据食物链位置分了红黄绿三种颜色,抽到相同颜色的妖物卡自成一伙。 所以对于天师来说,干掉所有妖物得到胜利,而对妖物来说,干掉天师和其他颜色的妖物得到胜利。 崔逸闻继续道,“游戏开始时,每个人都有三滴血,这是代表血的卡牌。 初始时每人摸五张卡牌在手,之后每一轮每人抽一张卡牌,其中有各种镇妖符卡牌,镇妖符卡牌只对天师有效,妖物抽到就是废牌,没有用,天师在每一轮攻击时可选择具体攻击对象出一张镇妖符卡牌。 镇妖符卡牌主要有这么几种,‘显’字符,妖物受到此卡牌攻击必须亮身份卡牌,除了人皮妖不受此限;‘爆’、‘刺’一类典型攻击卡牌,妖物掉一滴血,有防御类天赋技能的妖物不受此限;‘封’、‘锁’一类禁止型卡牌,妖物受此卡牌攻击停走一轮,特殊天赋技能的妖物不受此限;‘御’,天师不能补血,只有这个防御卡牌可以在受妖物攻击时避免掉血;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数量比较少的特殊类镇妖符卡牌。 妖物自身的天赋技是可以不限制次数使用的。还有就是人头卡和事件卡,事件卡很多,不都有效,需要针对使用,比如这张,‘原油矿泄露造成了海水污染’,场上有海生妖物的时候使用,则海生妖物掉一滴血。 人头卡就是送人头的意思,对天师来说也是废牌,妖物则可以通过人头卡得到一滴血,但需要浪费一次攻击机会来换,意思是杀这张人头卡代表的普通人,同时杀死一个持天师卡牌的玩家时,可以得到两滴血。” 对面小李表示已经晕菜,崔逸闻道,“我们来试玩一把,边玩边讲,会清楚一点。” 崔逸闻从妖物卡牌中随机摸了五张,加上两张天师卡牌,打乱后七人各抽了一张身份卡牌。梁震问,“现在是开始摸牌?” 崔逸闻率先摸牌,“对。”每人摸五张卡牌后,按着摸牌顺序由崔逸闻走第一步,这一局主要目的是讲规则,所以崔逸闻摊开了自己的身份卡牌,他拿到的是妖物身份卡牌,左上角黄色线条的兔妖,攻击力比较低,天赋技是狡兔三窟,逃窜技能值满点,对“封”“锁”一类的禁止镇妖符免疫。 崔逸闻又亮出了五张卡牌,其中两张都是事件卡,一张人头卡,两张镇妖符卡,“通常情况下,第一轮的时候,妖不会用人头卡,因为一用就暴露身份了。同样,天师也可能避免在此□□露身份使用镇妖符卡。所以第一轮最常走的都是事件卡。” 梁震问,“后面一用镇妖符卡牌,或者天赋技,不就暴露了?” 崔逸闻道,“是的,但太早暴露,在其他人身份不明的情况下容易被针对。比如天赋技比较有杀伤力的妖物卡牌,容易被禁止类镇妖符卡牌针对,让你使不出天赋技,天师太早暴露也可能导致妖物先一致联合起来被集火先秒了。你想,这是七人局,一轮被针对下来就可能就可以让你出局了。” 崔逸闻出了一张山洪泥石流滑坡导致山体植被破坏的事件卡,“这是针对植物妖的事件卡,植物妖一般都属于绿色线妖物卡牌,和我不是一伙。” 小杜伸手道,“我是。”他摊开卡牌,可以看到是桃花树妖的身份卡牌。崔逸闻拿走他一张血卡,道,“真正玩的时候,你掉一滴血,你的身份会暴露一半,植物妖,但具体什么植物妖,什么天赋技目前还不会暴露。” 逆时针顺序过来,下一步轮到梁震,他没摊开身份卡牌,直接出了一张事件卡,过度捕捞导致湖滩鱼群骤减。 崔逸闻道,“这是针对湖生水族类妖物了,鱼群骤减食物减少,所以掉一滴血。” 张元道,“你这逻辑有问题。” 崔逸闻一愣,“啥?” “你确定湖生妖物吃鱼?”张元干巴巴地问他,“而不是吃下湖的人?” “总是有吃鱼不吃人的。你别给我挑刺,本来就是桌游,已经尽可能贴合各类妖物天性了,但不可能完全百分百现实。” 这一局没有湖生妖物,事件卡无效,转过来轮到了齐让,同样他也出了张事件卡,仍然无效。再接下来就是陆桐,他看起来有点不是特别在状态,反问了句,“我?” 张元道,“走什么神呢,你出了。” 陆桐呵呵,甩了张牌出来,指着张元,“翻的就是你。” 几人看向桌上,可不就是一张“显”字符。张元撇嘴道,“你会不会玩?没听见老崔说第一轮一般不自曝身份?” “老崔也没说不可以,我乐意,你管得着吗?”陆桐盯着张元道,“你快翻。” 崔逸闻在旁边道,“我真是谢谢你们了,把我辈分抬这么高,其实我一点都不老。”正好张元的身份卡牌翻过来,赫然写着,天师。 崔逸闻一拍额头,“你俩可真是…真要玩的时候要玩成这样基本天师就等输的节奏了,接下来妖物会盯着你俩攻击,除非你手里有足够多的‘御’字符。 另外,因为镇妖符攻击到天师头上也是失效的,所以天师受‘显’字符攻击时不用亮身份牌,但不用亮牌,其实天师身份也就被挑明了。 当然,如果局里有人皮妖,那么场面就会更混乱复杂一些,因为人皮妖也对‘显’字符免疫,不用亮牌。” 接下来是小杜和小李,既然两个天师的身份已经明了,小杜就也不客气了,他身份卡牌桃花树妖的天赋技是迷惑,被攻击对象受到迷惑,会向他送出手里的两张卡牌,可以随机抽取。 张元被抽走了两张卡牌,陆桐在旁边跟了两句,“其实在现实中,桃花树妖的这个迷惑性,并不是这么广义的迷惑,在桃花树妖的影响范围内,人会出现一些不太好启齿的幻觉,如果有两个人在,那么两个人可能会把对方错认为自己的性|幻象对象。 并且受桃花树本身开花季节的影响,桃花树妖只有在春天具有这样的迷惑性。” 看直播的观众们感动道,“终于来了,这熟悉的科普配方。” “上次纪实拍摄的时候陆老师都不科普,我原本还以为他这次又要不务正业了。” “所以桃花树妖迷惑你就是让你在树下做春梦?” 陆桐继续补了一句,“幻觉做的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旦失去了清醒的意识,桃花树妖可以对你为所欲为。相同品种的妖物有共性,但每个妖物又是独立不同的,所以不好说具体某一个桃花树妖会对你做什么,是杀人还是别的什么,反正不会是你愿意遇到的……事情。” 陆桐说最后那句话时的停顿其他人没注意到不正常,只有了解内情的齐让看了他一眼。 透过镜灵,陆桐“看”到,繁殖场的大门外,一辆黑色轿车停了下来,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下来。 接下来轮到了坐小杜旁边的小李,她不太确定地给崔逸闻看自己的身份卡牌,“这是指可以直接攻击的意思吗?” 小李拿到的妖物卡是虎妖,上面标有红色线,属于攻击性很强的猛兽妖,通常会吃人。崔逸闻道,“对,你可以指定一个人直接发起攻击。” 小李指了指陆桐,“陆老师,不好意思了。” 陆桐有点心不在焉,齐让坐他旁边,微微靠了过去一点,摸过陆桐的卡牌看了眼,抽了一张“御”字符卡牌出来扔在桌上。 张元对齐让道,“到底他玩你玩?” 齐让道,“没差,继续。” 乐见其成的某些网友显然最喜欢看到这样的交锋,弹幕里时不时刷过一些让路、铜元这样的字眼,“大师兄说,我们不分彼此。” 第70章 替身 一轮走完,崔逸闻道,“你们应该差不多有点数了吧,第一轮通常是走事件卡,钓身份,后面慢慢身份明朗起来该怎么玩就怎么玩了。要不,正式来一把?” 陆桐站起身来,“你们先玩,我去个洗手间。” 崔逸闻正想说等陆桐回来一起发牌,齐让道,“先来把六人局吧。” 陆桐说要上厕所,跟拍摄像机没有跟过去。虽然节目组为了不影响拍摄已经派了人维持现场,但过道里还是难免挤了一些来看热闹的人,陆桐很艰难地走到了门边一小块空地位置,就这么会功夫,繁殖场外,车里下来的一男一女进了大门。 老板娘四十多岁,染了头发,看起来比老板更加彪悍,她脚下一踩一根横在路边的棍子,伸手抓过,对着离她更近的英短一记猛砸下去。 棍子砸了空,咔嚓一声断了,老板娘手掌心一顿发麻,用方言骂了句脏话。 眼见目标人物出现陆桐又毫无指示的镜灵自行发挥,比格犬和那只破肚英短对着来人口吐人言。 “这里是汪大仙,和喵大仙,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竟敢欺辱大仙的子民,大仙来给你们上堂课,长长记性。” 陆桐脚下顿了一顿,他停在门边,犹豫了两秒钟的功夫,决定放任镜灵继续自行发挥。 陆桐折回了座位,崔逸闻正要发牌,见他回来,就继续开了七人局。 抽完卡牌,随机点到了由小李开局,她出了一张密林景区开发的事件卡,崔逸闻道,“地妖掉血,有吗?没有,张师兄轮到你了。” 张元出了一张比较特殊的事件卡,事件卡上的内容是,梦魇外出活动,下面标注的事件卡效果说明,其他人停走一轮,也就是说张元可以多抽一张卡,再走一次。 张元抽完卡还不忘评价道,“梦魇不应该放在妖物身份卡里面吗?” 崔逸闻道,“那天赋技是什么?随时让所有人陷入沉睡,停走一轮,那还玩什么?完全破坏游戏平衡啊。” 张元又道,“说到梦魇,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人来…” 齐让突然道,“接下来我走吗?” 崔逸闻道,“我走。”他出了一张针对海生妖物的事件卡,此局无效,梁震紧跟着出事件卡,村子里群妖作乱,事件卡的效果说明这张是延时卡,暂时不生效,天师收妖时镇妖力消耗过度,这一轮有天师出镇妖符,会直接失效。 崔逸闻道,“你这张事件卡放在后面出会比较好。” 张元被齐让一个打断,游戏继续玩起来,他也没再继续说。齐让接下来走,出的是一张三九天来临的冬眠卡,所有会冬眠的妖物停走一轮。 陆桐在齐让旁边发出一声哦哟,齐让扭头,“你中招了?” 陆桐示意他后面的小杜走牌,边对齐让道,“行了,我宣布这局游戏时间内你不是我哥了。” 张元道,“他原来就怎么是你哥了?你俩又不是同门。” 陆桐表示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他倒是顺便解说了一下妖物的冬眠,不仅某些动物妖,植物妖也有一些会在冬季休眠。 旁边小李道,“我感觉玩这个游戏还要掌握很多关于妖物的常识啊,不然就容易像我一样处于半懵逼状态。” 崔逸闻道,“以前门派里玩这个游戏一大半是为了消遣,一小部分也是本着寓教于乐的态度教新入门弟子一些基础知识。如今系统化做这个桌游的初衷,确实有一部分是觉得可以帮普通人了解一些关于妖物的常识。” 小杜出人意外地没有再出事件卡,而是对齐让发起了一次攻击,“我感觉大师兄出的事件卡没什么很明确的针对性,各类别的妖物都可能中招,我如果是妖物的话不会出可能会伤及同伙的事件卡,所以我觉得他拿天师牌概率很高。” 崔逸闻道,“镇妖符这轮失效,‘御’字符失效,天师的话稳掉血。” 但是齐让摇头,表示他不掉血。 崔逸闻又道,“看来是有防御天赋技的妖物。” 齐让指向张元,表示攻击转嫁给了他。 张元问崔逸闻,“还能这样?” 崔逸闻道,“有替身天赋技的妖物。” 陆桐拿手里牌面敲齐让的头,“那你出什么冬眠卡?” 齐让下意识抓住了陆桐的手腕,拉下来后才松开,“伪装天师?” 小杜过后开始第二轮抽牌,抽完卡牌轮到小李,“我还是没什么头绪,还是出事件卡吧。” 小李出卡的功夫,齐让对陆桐使了个眼色,他有点奇怪陆桐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把镜灵那里的事处理完了。陆桐摊了下手,场合原因,齐让当然也不会细问,陆桐远程“看”着镜灵自行发挥,汪大仙和喵大仙已经把几个大男人吓到屁滚尿流,互相把对方关进了原来关猫狗的逼仄铁笼里。 只有老板娘还不信邪,比格犬道,“看来,汪大仙不使出杀手锏是不行了。” 镜灵也已经发现陆桐窥着屏却不指挥它,于是在比格犬口吐人言的时候它还和陆桐沟通,“我要开大了。” 陆桐问它,“能有多大?” 镜灵傲娇道,“在幻境祖宗这里,心有多大,场面就能多大。” 还在叫嚣的老板娘突然发现,眼前的繁殖场,她那个钻进铁笼里的窝囊废男人和那些手下都像是被抹去了一样,她突然置身在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下面,没有门窗的昏暗房间里,两只直立起后腿走路的猫走到她前面,划开她的肚子,从撕裂的腹部爬出来一个又一个人形的血团,被直立的猫抱走。 老板娘拼命地跑,她不断撞到现实中的东西,铁笼,墙面,铁门,垃圾桶,她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撞到了什么,但无论她怎么跑,跑到虚脱,她都在那个昏暗的房间内,她终于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游戏桌上,小李出的事件卡仍然针对的是植物妖,这次不是更细分的地妖,而是所有植物妖,崔逸闻扔了张血卡,齐让又指向张元示意攻击转嫁,张元又去问崔逸闻,“还能这样?” 崔逸闻点头,“替身天赋技,理论上是受到攻击就能转嫁。你们也应该都猜到是哪种植物妖了。” 张元对齐让道,“你干嘛盯着我转嫁?还有,他这个一受攻击就转嫁,怎么破?” 齐让道,“你只有两滴血了,先集火一个肯定不是自己一伙的不是很正常吗?” 崔逸闻道,“封止类镇妖符可以让他的天赋技不能用,另一名天师还有其他妖物配合就可以破。” 小李摆手道,“能不能给门外汉讲解一下,你们都已经猜到的植物妖是什么妖?” 小杜表示附议,几个天师都表示这个是陆老师的活,陆桐于是道,“你们知道,有那么一类植物,树枝、枝叶从上向下长,会形成‘气生根’‘支持根’等等,其中又一种最特别的,可以形成‘一树成林’的壮观景象。” 弹幕里密集地刷着“榕树”。陆桐没看到,但他自问自答,“对,榕树妖通常都是‘一树成林’的大榕树、古榕,这些根让它们仿佛有了无数替身娃娃,这就是替身天赋技。” 陆桐说完,小李道,“这大概就是天师玩和普通人玩的区别了,你们能猜到,我们只能用‘显‘字符看到底是什么妖物什么天赋技。” 张元道,“我要走牌了。” 崔逸闻道,“你还有一滴血?差不多可以宰人头卡换血了。” 张元道,“谁告诉我是妖了?”他扔出来一张“封”字符,一指齐让,对其他人道,“来,你们接下来给力点,集火了这个最难搞的。” 接下来轮到崔逸闻走,他和齐让的身份都已经是很明显的植物妖,他对齐让道,“别的帮不了,送你滴血。” 张元问,“又是天赋技?”崔逸闻点头。 梁震接下来走,“我其实原来想先攻击天师的,但是现在这个形势…” 齐让突然道,“他只有一滴血了,而且手里明显没有‘御’字符。” 突然被点名的张元紧跟道,“他明显比较难对付,要是天师□□了他就无敌了,不趁这个机会先秒了他,后面你们也等着被灭。” “可是他们两个植物妖都不是攻击型的天赋技,要依靠事件卡,没有什么直接攻击的威胁。”梁震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攻击对准了齐让,他的天赋技是直接攻击型的,这也是妖物卡里相对最多的一种,齐让这一轮被封止了天赋技,掉了一滴血。 接下来齐让被封止,也不能出牌,跳到陆桐,“哟,报仇的机会来了。” 其他人觉得陆桐肯定是要攻击齐让了,但他话锋一转,对张元道,“但我还是觉得秒了你性价比比较高。” 张元扔掉他的最后一张血卡,没好气道,“跟你们这群人玩,真是…” 陆桐道,“两滴血哎,性价比不高?”旁边梁震啊了一声,“我都忘了杀了天师可以得两滴血了,我刚才走错了。” 张元还在摇头,“你们这群家伙真是玩个桌游都鼠目寸光,只看到眼前的两滴血。” 小杜接下来走,他一边指着人一边算,“一个天师已经死了,这些都是已经明确的妖、妖…那还有一个天师就是…”他看向自己的女朋友,“哇,你藏的挺深啊,还一直出针对植物妖的事件卡,冒充其他妖物。” 小杜的妖物卡天赋技不是直接攻击型的,他于是宰人头卡换了一滴血,接下来重新一轮抽牌,此时张元已经出局,陆桐五滴血,小杜四滴血,崔逸闻两滴血,其他人都是三滴血,小李承继张元的遗志,继续对齐让用了“封”字符。 张元出局下面就到了崔逸闻,“现在场上只有一个天师,我感觉不急着杀天师。”他的天赋技只能给其他人补血,这会他没有用,而是出了事件卡,一张针对所有陆生动物妖的事件卡,梁震、陆桐、小杜全都中招,小杜虽然是防御型天赋技,但这个防御型天赋技是纯被动技能,和替身天赋技针对所有攻击不同,只挡镇妖符,对事件卡无效。 梁震道,“突然觉得有时候事件卡其实比单独的攻击还要好用。” 崔逸闻道,“是的,看具体情况不同各有各的优势。” 梁震继续攻击了齐让,接下来又跳过齐让到陆桐,陆桐伸手去拿齐让的血卡,“来吧,让哥。” 崔逸闻顿觉自己刚才一步走得有些险,光补血太被动所以他选择了攻击,但没想到接下来梁震陆桐都会盯着齐让攻击,好在小杜目测没有攻击型天赋技,后面小李倒是可以镇妖符攻击,但新的一轮齐让自己的替身天赋技已经恢复,小李要攻击就不能封止,封止就没法攻击,来得及补血。 小杜摸摸索索抽了张事件卡出来,“得亏我一开始抽的卡一大半都是事件卡。” 这是一张对妖物无差别攻击的事件卡,土壤重金属超标,所有动物妖植物妖通通掉血,他这是用自己掉血的代价干掉了齐让。他对自己女朋友道,“我真伟大。” 小李对他翻了个白眼。于是这一轮走完,齐让淘汰,陆桐掉了两滴血还有三滴血,小李也是三滴血,小杜还剩两滴血,梁震和崔逸闻还剩一滴血。 再次抽牌过后,小李对梁震用了“爆”字符,梁震淘汰,崔逸闻宰人头卡补血,陆桐攻击了小李,小李用“御”字符避开,小杜突然道,“我好像没得走了,手里的事件卡会伤到自己,人头卡也没了,天赋技也没法直接用,怎么办?” 崔逸闻道,“那就睡一轮,我们进入下一轮。” 小李这次手里没有了攻击镇妖符,也没有封止镇妖符,于是她出了张“显”字符,翻了她男朋友的身份卡牌,是红色线的刺猬妖,防御型天赋技。 崔逸闻表示这轮他也要睡一轮,陆桐则攻击了小杜,小杜惊道,“我去,我一直以为我们一伙的。所以你是黄色线的妖?草食还冬眠,是什么?”他对小李道,“你下一轮再翻一个?” 小李没理他,小杜这轮抽牌抽到了一张可以用的事件卡,扔了出来,针对植物妖,杀掉了崔逸闻一滴血。 人变少后一轮轮走得快了起来,抽牌后又回到了小李,她一看自己抽到了攻击镇妖符,哈了一声,小杜也只剩一滴血,但他有防御天赋技,于是她杀了还有一滴血的崔逸闻。 于是场上只剩下了小杜小李和陆桐三个人,小李要靠抽到牌才能攻击,小杜更被动,陆桐不限制次数使用的攻击天赋技战到了最后,赢了之后他翻开身份卡牌,是黄色线的松鼠妖。 几人又玩了几轮游戏,绿皮火车也终于开抵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个途径站点,下火车后,一行人坐上了节目组租用的中巴车。 齐让和陆桐上中巴车后坐在了相邻的两张座位上,齐让这次凑到陆桐耳边问他,“解决了?” 陆桐道,“差不多吧。” 在又脏又臭的小铁笼里被关了个把小时的繁殖场老板一行人终于在有人经过大门外的时候被放了出来,镜灵已经收起了所有幻象,没有人相信他们嘴里什么汪大仙喵大仙折腾他们的说辞,倒是看不下去繁殖场环境的路人说他们这是报应。 神经衰弱的老板娘说要关门,陆桐已经通知了之前救助站的客户去接手那些猫狗。 直播在他们上车前暂时关了一会,预告等一个多小时车程过后,在开抵石鱼镇时会再次打开,但两个多小时过去了,直播仍然没有打开,一开始叫嚣着要给节目组寄刀片的网友开始涌到官博下面问情况,“不会出危险了吧?” “不至于吧,这种级别配置的天师团队,应该没有收不了的妖吧?” “那谁知道,说不定有什么牛批哄哄的顶级大妖,说不定人家妖也有团队。” 众说纷纭中,节目组只给了一个非常官方的答复,说是因为信号故障此次直播暂停,具体情况请到正片播出时观看。 被顶到最前面的评论回道,“骗谁呢,我去过石鱼镇,又不是什么偏远山区,信号杠杠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已经把晋江停更这半个月里我攒的囤货全吐出来了。。。 第71章 石雕 刘昉觉得他这锅背的真是有苦说不出,冤过岳武穆。之前说好抵达石鱼镇就开直播,节目组也完全没有要故意吊观众胃口的意思,是那几个天师在抵达石鱼镇后,临时决定让节目组取消直播。 这段时间对于石鱼镇的村民来说,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一段时节,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春节还要来的重要。先是当地最重要的风俗,点石童,在点石童仪式过后,就是一年一度的石雕节,会有不少来自各地的商人来批量采购石雕,当然也不乏散客。 石鱼镇的石雕用的都是当地的青纲石,青纲石石纹丰富,很适合造型,并且石质细密,刀感不软不硬刚刚好,不至于太坚硬无法雕刻,又不至于太松软而易垮。 石雕可以说是石鱼镇的根基,支柱产业,甚至不夸张地说,唯一的产业。石鱼镇这一带所处的地方工业落后,这里的天时地利不适合发展农业,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景致可以发展旅游业,但就是凭着石雕,整个镇子都可以算得上是脱贫致富了 火车上几个人猜测节目组选这个目的地的原因多半是因为点石童的风俗,因为从时间上来说,也差不多就是在这几日。 后来在中巴车里,刘昉解释了此行的来龙去脉。和之前的目的地一样,来源都是转交到妖事局那些暂时无人处理的积年疑案,根源上,也确实和石鱼镇点石童的风俗有着扯不开的关联。 石雕这种东西,也不是只有石鱼镇有,但石鱼镇上的石雕师傅,绝对是金字塔顶端的水准,壮观的有巨型山水,顺着石料的纹理一刀一琢巧夺天工,波澜壮阔。精细的比如掌中洞府,一门一窗一廊一柱无一不真,还有那些微雕,在放大镜下面都找不到一点瑕疵,堪称不可思议。再有那些人物动物石雕,那真是连头发丝和汗毛的纹理都能雕出来,据说还有老外来的时候觉得这是中国人古老的巫术。 而这种鬼斧神工的技艺,据说都和点石童的风俗有关。十来岁的男孩,焚香沐浴,诚心祷告,一旦被石神选中,就会被赐下非同寻常的石雕技艺。 因为在石鱼镇,男孩子大多从小学习雕刻,所以外界都把这个点石童的风俗当成当地人心理上的一种寄托,至于真的有被选中的“石童”雕刻技艺突飞猛进,也被认为是一种正面的心理暗示所导致。 崔逸闻问,“所以那起疑案,究竟是什么?” 刘昉道,“几年前,有一个石鱼镇上的小伙子去报案,这个小伙子叫常春磊,顺便提一嘴,磊字尽是石头,这个字是石鱼镇上男孩子取名字最常用的字,这里许多人沾亲带故,同姓氏族人不少,为免重名,便是磊字再加上一个其他字。” 车程颠簸中,刘昉把前后因果事无巨细地都讲了一遍。 常春磊自述,许多年前,他在第三次参加点石童的时候雀屏中选,成了一个幸运儿,一夜之间,他的雕刻技艺真的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管他想要雕刻什么,他手里握着刻刀,都有种如有神助的感觉。他的手,他的刀,都像是活了一样,行云流水般完成一件雕品。 有时候,一件大型雕品,他可以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等到完成之时,整个人犹如虚脱一样倒地不起,昏睡过去挂了两天营养液才醒过来。 据常春磊回忆,有时候他明明想停下来,但他的手却像是不受控制一样继续下去。老一辈的雕刻师傅说这是雕刻灵感喷发时进入了忘我的境界,是雕刻师的至高境界,也是被点为过“石童”,受到石神开光过的幸运儿才能达到的境界。 常春磊问过和他差不多时候的“石童”,他们果然也都有过相同的经历,但大家都觉得这是非常正常的事,也是许多人求而不得的事,一旦成为“石童”,就意味着可以产出源源不断的精品石雕。石鱼镇的整个经济形态是一种超前的“共产”,由镇长和镇长的族老长辈负责招商引资,对外卖出石雕,统一分配财产,当然“石童”一定会分得最多的财产,所以这也意味着滚滚而来的钱财,意味着发家致富。 但常春磊觉得那样子极为不正常,他想去检查身体,镇上有小诊所,有赤脚医生,检查下来一切正常,他想出去城市里面的大医院检查,却被镇长和族老长辈们严厉制止了。 他们把常春磊关了起来,派人看着他,让他雕刻石雕,但常春磊毕竟是镇上土生土长的人,大家不会真的像看犯人一样看着他,他于是溜出来报了案,他报案的目的很简单,希望警察被派人护送他去大医院做完整的全身检查。 当时的值班警察觉得他这个理由十分牵强,觉得他这是在报假警浪费警力,但常春磊很坚持,笔录里记载着,他一直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说他发现了什么秘密却又不肯说出来,转头只说要彻彻底底地检查身体,还不停重复“他们不会让我做完全身检查的”。警察问他们是谁,他又不肯说了。 陆桐坐在座位上举手问,“后来常春磊死了?” 刘昉问他,“你怎么知道?” “不死人应该也不会成为疑案吧。” 刘昉道,“常春磊在到达医院后离奇死亡,本来是想解剖检查死因的,但是石鱼镇上来了许多常春磊的亲属,不同意解剖,把他的尸体带回去了。 警察后来也试图上石鱼镇调查过,常春磊的家庭关系也比较复杂,他的父亲不孕不育,他是母亲‘借腹’生下来的孩子,亲生父亲也不好说是谁,他的父母都不配合,镇上的阻力又很大,毫无头绪,最后这个案子就成了疑案。” 中巴车在颠悠悠的路中抵达了石鱼镇,为了进去拍摄,刘昉提前打点过,但他没和镇长说他们的节目到底是干什么的,只说是普通的真人秀节目,可以通过节目宣传石雕,带动外面的人过来旅游买石雕, 一切准备就绪,刘昉想要打开直播的时候,就被制止了。 刘昉很奇怪,“我们之前答应网友了,到了就开直播。” 几个天师的意见这次居然都很统一,连一向不太对盘的陆桐和张元都没有互相抬杠,陆桐说,“车子靠近的时候就有点感觉了,没想到真到了这里,居然这么严重。” 张元冷笑一声,“我应该磨把刀来。” 刘昉云里雾里,“到底怎么了?” 崔逸闻和他解释道,“这个镇子有点不正常,可能不太适合直播。你还是拍了后面看情况剪辑一下比较好。” 不管是镇子入口处那高耸直立写有天下石雕第一镇的牌坊,还是这镇上随处可见的石雕门头,又或者是那些摆放在人家门口的石雕,都飘着浅浅一层妖气,似有若无,仿佛一吹就散。 第72章 选房 因为点石童仪式要到明天才正式举行,在刘昉一开始的计划里面,他参考了其他真人秀节目的套路,五位天师要在镇上村民的家中借住一晚,入住房屋的选择还有一个专门的环节。 对于这个选房子环节,刘昉还设计了一个直播互动环节,让看直播的网友来安排天师们的住处,增加他们的参与感。 直播不成,刘昉也想了备用游戏来替代。不过眼下,直播互动是泡汤了,选房子环节看起来基本也要泡汤,如此妖气袭人的环境下,几个天师哪里还有兴致来玩什么选房子游戏。 倒不是说他们兴致不高,他们兴致高的很,但对象绝不是刘昉的人工设计游戏。 刘昉道,“点石童要等到明天,今晚你们总得有地方住下来。我们安排的五个住处里有一个地方比较偏,比较老旧…其实原本也不是住处,是镇上人以前采石时落脚休憩的地方,后来开始开了矿道用上机器采石后,已经荒废了。 其他四个有些稍微的好差之分,不过大体都差不多,你们不玩游戏决输赢的话,起码得定一下谁住那个最差的地方。” 刘昉本来想让网友替天师盲选房子,每个房子对一句诗,最差这个叫曲径通幽处,等到了一看,可不是“幽深之处”,这种落差感也是真人秀的常用套路了。 刘昉说完停下来等他们的选择,他看到稍远处有几个人,交头接耳地望过来,是看到有扛着摄像机的人进来,附近有村民探出来看热闹。 几个天师已经就近探查了一翻,他们没有带麦,村民们也听不清他们在讨论什么,刘昉离得近,听见他们在说,“石头本身没有问题,妖气是沾上去的。” “正常情况下沾上这种程度的妖气很快就会散掉,它这里一定长期有妖物出没,甚至就天天生活在这里,所以妖气一直没有散去。” “不止,数量应该还不少,否则不会给人这种满镇子妖气弥漫的感觉。” 梁震的站位正好是正面朝向那些围观村民的方向,说话间他的的视线往那扫了眼,目露惊诧,伸手指向看热闹的村民方向,“看。” 刘昉也下意识跟着看了过去,不过他啥也没看出来。旁边张元冷哼了一下,齐让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陆桐眯了眯眼,崔逸闻摇头道,“看样子,不管那妖物是些什么东西,都已经彻彻底底融入了人这个地方,甚至,是这里的人。” 妖气从一个二三十岁的小伙身上冒出来,他没有和村民一起围观,而是正好经过,渐渐走远,他的背影看起来十分瘦削,妖气已经彻底和他融为一体,但最奇怪的地方是,他是个普通人。所以就连见了妖最耐不住性子的张元都没有动,他不可能对一个普通人动手。 陆桐突然喊道,“刘导,不是说要选房子吗?做点游戏是吧?来吧。” 刘昉简直受宠若惊,“认真的?” 这话要是其他人说出来,刘昉还要担心其他天师不乐意,但陆桐说出来,刘昉就觉得没问题。崔逸闻和梁震本身也有在拍摄真人秀节目,对这种和捉妖没半毛钱关系的内容不会排斥,他不担心,另外两个纪实节目的特邀嘉宾就要稍微难搞一点,不过刘昉自我觉得他已经在拍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真相。 那位茫山派大师兄,和陆桐的关系是真好,总是同进同出,绝不会来反驳陆桐的决定。而另一位看起来脾气最差最难搞的张天师,虽然表面看起来和陆桐从来不对盘,总是在互怼互呛,但有一次拍摄间隙陆桐和他不知道怎么争执起来,刘昉隐约听到什么“半妖”之类的字眼,陆桐喊他手下败将,他居然也没反驳。 所以刘昉确定,虽然陆桐看起来不是气场最强的那个,但他一定是这五个人里说话最管用的那个。 再一看,果然几个天师都没异议。不过陆桐又对刘昉提了个关于游戏的要求,倒也简单,游戏就玩那种普通的真人秀游戏,不要暴露他们天师身份。 因为目前看来这其中牵扯了许多普通人,情况比想象中复杂,为了不打草惊蛇,几个人一致决定等到明天的仪式再行下一步计划。 刘昉和陆桐他们说游戏肯定是普通游戏,而且他觉得不暴露身份这点应该没问题,从早先来这里打点时候接触下来的情形来看,他们的节目在这里应该是没什么人看过,起码像镇长和年长那辈的族老就全不了解,此刻围观的人群也就是看稀奇,没有任何人喊出过某一位天师的名字或是绰号,也不像是有人看过节目的样子。 刘昉招呼旁边工作人员安排游戏环节,给几个人都带上麦开始正式拍摄,因为没有带什么道具,所以游戏的形式比较简单,刘昉道,“之前在真人秀部分,我们玩过一个追击游戏,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固定的攻击对象,形成一个追击环,今天我们要玩的游戏,是一个反追击环。 或者可以称之为守护环,也就是说,每个人都有一个固定的守护对象,最终的输赢判定不是你自己有没有被淘汰,而是你守护的人有没有被淘汰,你活到最后,赢的人也并不是你。 打比方说,我守护的人是陆老师,那么最后活下来的人如果是陆老师,最终赢家不是他,而是我。 每个人要做的是淘汰其他人,保住自己要守护的人。” 陆桐道,“那要照你这么说的话,我就先灭了自己。反正活到最后赢的是别人。” 刘昉连连摆手,“那你也就没法淘汰其他人把你要守护的人保到最后了。” 五个嘉宾进入镇子,各自分散开来,在他们互相有了一段距离后,旁边工作人员给每个人送上了卡片,陆桐抽开他的卡片念道,“你今天要守护的人是张元。”陆桐啧了一声,“导演你故意的是吧,让我守护一个我最想灭了的人。” 卡片上不只有需要守护的对象,陆桐继续念道,“你淘汰其他嘉宾的方式是,向对方说出以下台词,‘我爱你(此处停顿三秒以上),我亲爱的祖国’,并在不用语言引导的前提下让对方回答‘我也是’,即可淘汰对方。” 陆桐抬起头对着摄像机镜头道,“这个停顿……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总觉得你们在玩我。” 陆桐收起卡片道,“走吧,先找人。” 陆桐看似在到处溜哒找其他嘉宾,其实也是在镇子里到处观察,从地形到时不时出现的村民,如果不是那无处不在般的妖气,这看起来就是一个科技发展略有些落后的传统小镇,特别的地方就是那些许多屋宅门外随处可见的石雕。 路上,陆桐又遇到了一个身上妖气浓厚的普通人,和之前的小伙一样,也是一个身材比较瘦的男人。 没多久陆桐碰到了在前方一个下坡路上看见了梁震,他喊了一声,结果梁震转身拔腿就跑,陆桐下意识追了两步,又一个急停。自言自语道,“这家伙淘汰人的方式估计就是什么让人追他两百米之类的。” 梁震淘汰人的方式确实和陆桐猜的差不多,让人边追他边喊出他的名字三次,对方就会淘汰,他跑出去一段见陆桐没跟上,停了下来抓头叹道,“这也太难了,他们一个个都不上当。看来我应该换种方式,先和他们一起走一段,再假装看见什么要紧的东西,然后跑起来。” 梁震又折回去走到陆桐旁边,不过小心起见,他在离陆桐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陆哥,你守护的人是谁?” “你。” 梁震不相信道,“真的假的?” 陆桐突然深沉道,“我爱你…” 梁震:“哈?” 就听见陆桐继续道,“我亲爱的祖国。” 梁震懵逼了两秒钟,然后拿手指着陆桐,“哈哈哈,这肯定是你淘汰人的方式,所以我回答什么会被淘汰?” 陆桐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回‘我也是’。” 梁震继续大笑,“这种谁会上当啊,你这也太明显了。你应该试试用唱的,随便哼几句,可能还没那么明显。” 两人走了一段距离,正好在一个上坡路前远远见到崔逸闻在走下来,老远就对他们做了个双手交叉的动作,喊道,“我已经‘死’了。” 走近了陆桐问他,“被谁淘汰的?” 崔逸闻道,“你哥。” 陆桐问,“我哥在哪?” 崔逸闻指了指身后的方向,陆桐和梁震继续往前走,当中梁震试图让陆桐追他失败,于是不打算再和陆桐同行,很快分道扬镳。结果陆桐兜了一大圈,没找到齐让,反倒又遇上了梁震,梁震冲他摆手叹气,“刚遇上了张天师,我也‘死’了。” 再次和梁震分开后,陆桐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所以现在就剩我、让哥还有张元。” 天色已经渐渐变暗,日照余晖洒落在小镇上,那些兽型石雕在逐渐昏黄的夜幕下显得有几分凶相狰狞。陆桐终于遇上了迎面走来的齐让,“让哥,来,看着我的眼睛,我有话和你说。” 陆桐表情严肃,齐让被他唬了一下,盯着他,就见他张嘴就是,“我爱你……” 石鱼镇拍摄的内容最后在剪辑后还是播出了,前面这个游戏环节并没有删减,齐让在这时候的表现被夹缝里都能找糖的显微镜女孩们不知道慢放了多少回。 “太明显了,那三个字出来的一瞬间瞳孔的反应绝对是真实的,山崩地裂啊。” “突然被一个同性当面说这种话,被吓到很正常吧。” “那马上扭头看镜头那一眼怎么解释呢?正常就算突然惊了一下应该也会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游戏吧,大师兄这时候的内心OS一定是:你忘了这是在镜头前面吗?!” “对,后面我亲爱的祖国一说出来立马反应过来了,瞬间回头而且表情立刻恢复正常了,但前面的瞳孔地震真的是太明显了。” “我更奇怪大师兄为什么会直接回答‘我也是’这三个字,‘我爱你,我亲爱的祖国。’‘我也是。’这逻辑很怪啊,而且陆老师也没有做出任何故意拐他说这三个字的行为。” “私心觉得,大师兄的‘我也是’,针对的不是整句话,只是……你们懂的。” … 齐让看陆桐那意味深长的坏笑,就大概有数了,“我被淘汰了?” “回答正确。” 齐让点头,“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我守护的人是你,坏消息是,你刚才和我对视太久,把你自己淘汰了。” 齐让把卡片递给陆桐,他淘汰人的方式,果然是,对视十秒。 陆桐问他,“所以老崔怎么‘死’的?” “不知道,我看着他,他就没敢动,愣对视了十秒。” 张元一个人活下来,陆桐成了最后赢家,几人回到最初的地方,刘昉又玩了把套路,宣布赢家的奖励,就是入住那间最特别的房子。 陆桐和跟着他的摄像师来到那间最破的房子,真的是破到无从下脚,只有张估计是节目组特地放进来的硬板床,看着是格格不入的干净。 随着走路的动作,石尘弥散在房间里,摄像师收工后有别的住处,他问陆桐,“你真睡这里?” 陆桐摆摆手,“没事,你管你自己去休息,我有办法。” 天已经完全黑了,摄像师全都收工了,陆桐离开那间破屋,来到不远处另一家节目组安排的房子前,叩叩敲门,“哥,求包养。”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我食言了。 前两天开始空下来准备恢复码字,就找编辑,就想说断了三个多月解下V。 被问是不是确定不更新了,并且以后的新文入v推荐都会受影响,于是我怂退了。 第73章 蠕虫 门里没有传出来什么动静,陆桐只能继续敲,“哥,我错了。” 镇上的房子基本都是老式的宅基地自建房,齐让入住的这间是只有一层的平房,里外有什么动静都很明显,陆桐又敲了两下就听到了脚步声,门被打开,齐让侧身让他进去,陆桐在后面带上门,发现他头发上还在滴着水。 “你在洗澡?” 齐让点头,“只有冷水,冲一下。”他偏头看陆桐,“好像听见有敲门声,我就关了水,然后就听见有个人在说自己错了,你又干什么了?” “我以为你不放我进来。”陆桐跟在齐让身后,走过一个进深不足三米的天井,后面就两间房,只有一间能睡人,陆桐一屁股坐上床,朝后一倒,“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哄女朋友的原则就是,不管自己错没错,先认了错再说。” 齐让坐在他旁边,侧身弯腰,作势拿胳膊来压他脖子,“再给你此机会,哄谁?” “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陆桐躲开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坐起来后问道,“你今天有什么发现?” 借着今天那个选房游戏,几人都把石鱼镇大体走了个遍,陆桐自己先道,“有几个地方我感觉有点蹊跷,一个就是那个不给我们靠近的祠堂,还有他们采石的矿山,尤其是那座矿山,这镇上到处都是妖气很影响分辨,但我还是感觉那个地点,是最浓的地方。” 齐让点头,“还有那些妖气缠身的普通人,没有意外,都曾是在点石童仪式上成为石童的少年。” “看来,等到明天的点石童仪式上,一切就会见分晓。” 两人又聊了会,陆桐最后道,“我担心的,倒不是妖本身,而是这镇上的人,都在整件事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天色越来越深,陆桐挤走了齐让半张目测在一米五的床,他侧着身还不老实地把腿架在齐让身上,齐让道,“我倒是还没和你好好算算白天的账。” “算什么账,我那是很认真地在玩游戏。”陆桐撑着胳膊抬起头来,看着齐让道,“不过就这种正常人都不会上当的问题你都能撞出答案来…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太心有灵犀了啊让哥。” 齐让没好气地推了他的脑门一下,陆桐顺势扑上去啃了口,这样的环境下倒不至于真的做什么,只不过睡得太挤免不得擦枪走火,互相帮助了一把。 陆桐很快就睡着了,脑袋挨在旁边,齐让还能感觉到他头发蹭在自己脖子里毛毛痒痒的触感,齐让突然就想起了少年时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那一看就扎手的板寸光头,那个时候朦朦胧胧的情窦初开,但却绝不会想到,有那么一天,他会对自己那么重要。 齐让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白天那三个字,其实他真正想回答的是,“我,很爱你。”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陆桐打着哈欠起了床,等到摄像机开拍的时候,他已经在那间小破屋前踱步。 点石童仪式在上午太阳一出来的时候就会开始,几个天师集合后就一起去了镇上历来举行点石童仪式的空地,还没靠近就看见前面烟雾腾腾,却是镇民摆的祭台,上面点了几支足有胳膊粗的粗香,点着了正在冒着白烟。 镇长在前面主持仪式,有个之前和镇长一起接触过节目组的老人过来提醒摄像机不要靠太近,不要冲撞了神灵,远远拍摄整个场面就好。 片刻后,就有不少十多岁的男孩排着队走过来,按着这个点石童的规矩,当年没被选中的男孩第二年仍然可以参加,直到年龄太大,过了十五岁为止,所以队伍里的男孩看起来起码也有二十来个,洗过澡收拾的干干净净,穿着崭新的衣服,停在祭台前的空地上。 镇长用方言讲了一大段话,陆桐几人也不太听得懂,偶尔能分辨出几个字眼来,大概意思就是希望被选为石童的少年们为镇子的发展尽心尽力之类的。 说完话,镇长就从祭台上拿下来一个盖着青布的托盘,打开青布,露出来一个开口直径二三十公分的胖肚陶罐,陶罐看着沉甸甸的,镇长捧着陶罐,走到第一个男孩跟前,示意他将手伸进去。 男孩看起来很紧张,哆嗦着手伸进了陶罐,陶罐里都是冰凉潮湿的泥土,他把手伸到了底部,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咬自己的手指尖,本能反应差点就把手拿了出来,但他还是忍住了,将两只手都紧紧埋在泥土中。 男孩还在镇长的注视下接受这个奇怪仪式的洗礼,他听见旁边传来了骚乱的动静,但他没敢动,就怕把自己有可能成为石童的机会给搅黄了。 镇长示意旁边一个中年男人来帮他捧着陶罐,自己走向引起骚乱动静的地方,挥舞着双手,“你们怎么回事?说了拍节目要远远地拍,不要打扰我们的仪式。” 摄像机仍然在人群外围,在附近村民的推搡下镜头晃得厉害,不过每个机位对应的嘉宾天师早已经突破人群来到了祭台前。张元的动作最快,一绳索甩过来,绳索上的妖骨坚硬无比,直接砸向了陶罐。 哐啷一声,陶罐落地,砸成了碎片,里面黑色的泥土洒落一地,泥土中几条蠕动着的白色小虫顿时显露无疑。 陶罐被打破前,手还伸在里面的男孩吓得哇一声大哭起来,崔逸闻走上前检查他的双手,发现他一只手的食指指尖被咬破了。 陆桐拨开泥土拈起了一条白色蠕虫,两指一搓,就成了白末,“糟了,这些也不是本体。” 镇长气得脸色发青,“你们究竟是些什么人?竟敢来我们的仪式捣乱。” 村民们喧嚷着把他们轰走,崔逸闻抓着男孩的手举了起来,大声道,“让这些妖物的分|身钻进这些孩子的身体里,寄生在他们的血液里,镇长,你一定不会不知情吧?” 崔逸闻当着村民的面,用食指凝聚着镇妖力,从男孩的手腕处,一点点朝上推,一只同样的白色蠕虫从男孩手指尖的伤口处被逼了出来,落在地上,成了一滩白水。 “如果不相信的话,曾经的那些石童们,大可以过来试一试,你们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有这么一个东西。” 镇长还没说话,另一位在镇上十分有地位的老人先怒喝起来,“胡说八道。”他说的是方言,崔逸闻没听懂,还以为在骂自己王八蛋,“你才王八蛋,多大点孩子,就被这么折腾,你看看那一个个所谓石童骨瘦嶙峋的样,你们这几位镇领导,难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泥土里几条白色的小蠕虫见了光,很快全都变成了一滩浑浊的白水。崔逸闻苦口婆心地和那些村民灌输这是妖物,但还是没有石童愿意听他的话上来让他逼出蠕虫,现场争吵不休,摄像机都差点被砸了一台,不过在张元一绳子砸裂了祭台后短暂消停了一下。 一个老人突然对镇长道,“那几个外来人,是不是少了两个?” 这几个外来人的模样都非常有辨识度,镇长一看,还真的是少了两个,他心里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还没多久,就听到矿山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声音大到在场的村民趴了一大半,都觉得是地震了。 镇长双腿一软,在旁边人的扶持下才站稳了身体,“快,快去矿山。” 二十分钟前,陆桐和齐让就趁乱离开仪式现场,来到了他感觉妖气最重的矿山一带。这里的石料是镇上用来雕刻石雕最主要的原材料,许多山体都被机器动过,往深处走,会发现有一座约莫两层楼高的石山头,在许多坑洼凹地中显得突兀地完好无损,妖气冲天。 陆桐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沓符纸来,“刚掏空了老崔的库存。” “爆”字符布满山体,一个催动,就是地动山摇,石山从山头中心往下裂成了两半,灰尘散尽后,就看见劈裂开的石头山体内侧,犹如迷宫一样,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槽道,槽道内挤着臃肿的白色蠕虫本体,它身体上如毛囊一样的小孔内掉落出来的,就是刚才陶罐泥土里那种迷你蠕虫。 赶来的摄像机也拍下了这个后来被许多人说看吐了的画面,跟来的村民也有直接看吐的,到这时,终于有一个小伙子,朝崔逸闻伸出了手,“你,你能帮我看看吗?” 崔逸闻帮那个石童逼出蠕虫的时候,陆桐道,“这虫妖的原型应该是一种以石头为食的蠕虫。” 有村民在问镇长,“镇长,这,这你知道吗?” 镇长和几个老者的表情已经代表了肯定的答案,有石童的家人开始哭哭啼啼,问崔逸闻他们会不会死,崔逸闻帮那个石童逼出了体内的蠕虫,道,“死不至于,就是精力损耗过度,总归得折点…那什么,好好养还是能补回来的。” 有了第一个人,接二连三有石童来找崔逸闻逼出蠕虫,崔逸闻逼出来了几个后突然反应过来,喊其他几个人道,“诶,你们就干看不帮忙吗?” 在几个天师手里,那些愿意走出来的石童身上的蠕虫都被逼了出来,成了地上一滩滩白水。 张元走向了裂开山体处的蠕虫,那白色蠕虫自知大难当头,正在试图离开容身的槽道,但它的本体实在太臃肿太庞大,还没来得及逃走,就被张元用手点住了命门位置。 镇长突然推开扶着他的人,冲了过来,“不,不可以杀它。” 张元冷眼看过来,“留着它继续害人?” “害人?”镇长摇头,“你们根本不懂,我们这种穷山恶水的地方,要什么没什么,只有这些不值钱的破石头,如果不是它,我们这整个镇子,都还过着穷困潦倒,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这些房子,这些平坦的路,甚至通的这些电这些网络,哪一样不是靠了它才得到的。 “你们都是大城市里来的人,你们不明白的。我只是想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它挑的那些孩子,它可以让他们拥有平常人不可能拥有的天赋,这些破石头,都可以摇身一变,成为值钱的石雕。 你看,自从它开始帮我们,自从开始点石童,靠着卖石雕,我们赚了以前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是它带着我们脱贫致富,让我们都过上了好日子。 对,作为交换,它养在人血里的东西确实会吸走一些精气,但不会死人的。可要是没有它,你看看我们这些孩子,有的可能生下来就夭折了,没钱看病,没钱活命啊。” 你杀了它,是要绝了我们的活路啊。” 第74章 失踪 村民们都很动容,但张天师不会动容,他捏爆了蠕虫的命门,飞溅的白色粘液站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身上。镇长崩溃大哭,张元反问他,“你还记得一个叫常春磊的人吗?” 旁边跟着镇长的一个老人道,“没有人想要春子死,我们把他关起来,是想保住他的命,不能让秘密泄露,一旦被人发现他身体里的秘密,他会死的,虫仙…妖不会放过他,可他还是跑了出去,哎。” 张元举着一只手,手上沾满了蠕虫浑浊发白的黏液,道,“这东西,在谁身体里,虫妖随时都可以要了你的命,这样,你们还舍不得它吗?” 镇长擦了脸上的眼泪,一边摇头一边道,“没用了,都完了,我们又会回到从前,那种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一切都完了,全都完了,什么都保不住,什么都没了。” 他猛然用力,往身边的石山上一头撞去,旁边没人反应过来,镇长委顿在地,头上血流如注,在旁边人的惊叫大喊声中,喃喃着,“春子,我对不起春子,我对不起大家…” 镇长那一撞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救护车来之前,他就咽了气。 没人料到最后会出人命,或者说,更没料到的是,出了人命却是以这种方式。 遗体还未出殡,安置在镇长自己家中,就算是那些曾经的石童,也都去磕了头上了香。 镇长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镇上这些由石雕得来的收入,他并不曾中饱私囊,包括他自己的孙子,也都参加了点石童的仪式。不论蠕虫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但对镇长来说,就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是真的想让镇上的人,彻底脱离曾经的困苦。 他没有本事走别的路,走这条捷径,是他唯一能找到的办法。 离开石鱼镇的路上,几个人都很沉默。节目组说这期的节目估计会有比较多的删减,主要是后面镇长自尽那段,估计不能播出。 回程没再坐绿皮火车,而是开车去了临市的机场,不过刚好赶上航班延误,在机场逗留了几个小时。 等航班的时候,梁震突然问陆桐,“陆哥,你觉得我们做的,是对的吗?” “你是说,镇长自杀的事吗?” 梁震点点头,又摇头,“是,但还有其他。你说,会不会就和那镇长说的那样,也许几年过后,甚至更早,在现实面前低头的时候,那些村民会后悔自己没有听镇长的,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希望回到从前,希望,虫妖还在。” 陆桐没回答他,只是道,“我和大师兄曾经一起抓过一只可以小范围控制天气的龟妖。” 梁震偏头看他,陆桐道,“最后是被人打出了村子。哪怕那是妖,他们也愿意奉之为神。” 梁震摇着头,“明明在保护他们,却反被憎恶仇恨。所以,我们所做的一切,真的对吗?” 陆桐也摇头,“每个人立场不同,我没有办法用对错来衡量这网样的事情。 对,就像那镇上的人,他们中也许确实会有人愿意用这样的危险和牺牲来换取利益,来换更多人的福祉。 但我是一个天师,我只会问自己,你能放任那样的妖物不管吗?我不能,放任不管,那些石童就是早衰而亡的命运,常春磊的死是第一个,但继续下去,就不会是最后一个。” 梁震叹道,“突然有些羡慕张师兄。” 陆桐斜了眼坐对面玩手机的张元,那家伙刚才还在朋友圈发航班延误配图自拍,一脸不可思议,“羡慕他?” 梁震道,“像张师兄这样根深蒂固的北派天师,一定从不用考虑这些事。” 陆桐呵了一声,梁震问道,“陆哥,张师兄是见妖必杀,你的杀妖原则是什么?” “我嘛。”陆桐下意识地摩擦了一下自己的右手手掌,“我的原则,大概是,杀什么,都问心无愧吧。” 梁震并没有意识到陆桐那句话里真正的意思,只以为他在说杀妖。 这趟回来过后,青凛门就正式推出了“万妖杀”的桌游,并宣称相关手游也会很快上市。 刘一昆又在微信视频里和朱茅酸道,“你看看人家这个商业头脑,借着节目免费推广,不服不行啊。” 青凛门的商业版图迈出了第一步,陆桐也在淘宝上遇到一个联系他想要合作的厂家。 是一个生产眼罩的厂家,想要与他合作批量生产一次性天眼。 “您可以技术入股,对了,这个一次性天眼我们得帮您一起先申请个专利。” 陆桐推说自己考虑考虑没答应,没两天又有一个3D眼镜的生产厂家找过来,询问有没有可能生产出天眼眼镜,戴上就能看出妖气镇妖力那种,想一起搞研发合作。 天眼眼镜陆桐以前也试过,效果并不理想,但也可能是受限于眼镜本身的材质,如果有专业的眼镜厂家一起合作,倒也不是没有改进的余地。 但斟酌下来陆桐还是觉得他没有时间来进行这样的合作,何况批量制作这种事,一个人根本干不过来。不过这种事倒是挺适合新人弟子们练手,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陆桐给两个厂家和茫山派牵了个线。 一次性天眼的专利是申请在陆桐名下的,不过他免费给茫山派用了。 一段时间后,刘一昆听说茫山派下面搞了个企业,专门用来生产妖物周边产品,还吸引了不少投资,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朱老头这开窍开的,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啊。” 真人秀部分的拍摄已经接近尾声,整档《真实的世界》节目会以最后一期,也是第三期尚未拍摄的纪实节目来收尾,陆桐在空闲的时候恢复了一阵接单,不过考虑到很快就要去拍第三期纪实节目,于是他又把接单状态改回了暂停。 改完第二天,陆桐就接到了一个视频通话。 视频那头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卷毛哥,“陆老板,我知道你最近很忙不接活,可我真的是没办法了,我不知道该找谁帮忙了……” 卷毛哥打了个哭嗝,“我老婆孩子都不见了。” 卷毛哥去派出所报案,可他老婆孩子全是黑户,于是他又跑去妖事局报案,但妖事局也从未处理过这种妖口失踪的案子,还要上报请示妖事总局。 卷毛哥心焦如焚,转头来求陆桐。 陆桐道,“别哭,话都听不清了。人怎么不见的?” 卷毛哥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和陆桐讲了发生的事情。 卷毛哥在微博上一向高调,关注他的人基本都知道他有一个可以变成人的蛇妖老婆,和蛇妖儿子。 他儿子还小,不过毕竟是有蛟龙血脉的半妖,个头比普通小孩长得快许多,一岁还不到,乍眼一看都像是三岁的孩子了。 昨天卷毛哥带他们去动物园玩,在爬行动物馆还拍了合照上传了微博。下午两三点的时候,他去排队买冰激淋,蓝苏带着孩子,还有细蛇在树荫下的长椅上等他,结果等他买完冰淇淋回来,人不见了,手机也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你说好好的怎么就会不见了呢?这明显就是一起有预谋的绑架。” 蓝苏那样的大妖,若是普通歹人,根本不可能有近身的可能,就是一般天师,也不是对手。现场没有打斗痕迹,人丢之前卷毛哥也没有听见什么不正常的动静,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人给带走了。 陆桐答应立刻出发去卷毛哥那里,路上,他给齐让打了个电话。卷毛哥向妖事局报过案,茫山派这些老牌门派和妖事总局联系比较多,陆桐想看看妖事局那边是否有什么消息。 高铁到站的时候,齐让的回音来了,“这起失踪没打听到什么消息,不过…” 陆桐正在走出站台,喇叭里播报着到站提醒,他一时没听清,“什么?” “你还记得不久前,东海省有一化形大妖身死,被挖走了妖丹。” 陆桐道,“当然,我不还特地跑了一趟,可惜一无所获。” 齐让道,“上周,出了第二起类似的事,妖丹不知所踪。” 陆桐沉吟道,“化形大妖本来就十分罕见,这个频率,妖丹…你怀疑,蓝蟒是被盯上了妖丹。” “你一会去下一个app,搜妖妖集,就会出来。” “什么幺幺鸡?” 齐让无奈道,“妖物,集市,这两个字。” 陆桐道,“这又是什么玩意?” “是一个没听说过的门派找人开发的app,算是个电商平台吧,个人可以在上面申请成为卖家,卖的都是些和妖相关的东西,真的假的不好说。” 陆桐先挂了电话,去下载了那个app,进去一看,粗制滥造的界面也没几个卖家,卖的都是些什么三十年虎妖骨泡酒,催|情花妖粉,壮|阳牛妖睾|丸之类仿佛是电线杆广告单的进化版,app就没多少下载量,销量就更可怜了,偶尔两条评论也都是“辣鸡卖家”这种。 陆桐忍着辣眼睛的图片继续往下看,然后他看见了一件货,没图没介绍,只有两个再简单不过的字,写着,妖丹。标价八千万。 陆桐看完app,又给齐让拨了个电话,“还真有人买。” “据说有种传言,说妖丹,可以让人百病消除,不老,不死。” 陆桐道,“这个平台只是个媒介,他们一定私下另外联系了。” “嗯,从我打听到的消息来看,这个平台出来也有一阵了,刚被发现的时候,妖事总局那里就打算立马强制下架的,就是因为看见了这条,才暂时留着,想摸到卖家的信息。” 陆桐问,“所以,摸到了吗?” 齐让道,“这app注册卖家的门槛极低,身份证都不需要,而且一直用的移动端,很难定位出具体的位置,总局正在协调其他部门帮忙。目前只找上了开发app的门派,但那个门派自己只在上头卖虎妖骨酒,对妖丹的事,并不知情。” 挂电话前,齐让没忍住多唠叨了两句,主要这和陆桐平时接的单不太一样,对敌人完全一无所知,半分头绪也没有。 “哥,你再唠叨下去,我真的叫你声爸爸。” 没良心的男朋友用完就扔,挂电话挂的毫不犹豫。 妖事总局关注这件事,目的不会是为了救化形大妖,而是怕妖丹惹出祸事,引起□□烦,要救蓝蟒,指望不上。 陆桐觉得他只能自力更生,他又打开了那个app的界面,“后台找不到,可以前台找嘛。” 他联系了那个妖丹卖家,发消息,“吃了,治的好癌症吗?” 没一会那边回道,“小意思。” “真的?” “当然,你见过得癌症的妖吗?” 陆桐心想,孤陋寡闻了吧,我还真见过。 第75章 染血 陆桐向对方把自己形容成了一个刚继承了上亿家产的二代,却被查出来得了胰腺癌晚期,医生说最多三个月了。 “你运气很好,我手里刚好有现货。” 陆桐假装好奇,“这种货很常见?” 对方嗤之以鼻,“你要还能在其他地方找到真货,我白送给你。你这是运气好,前面有个土豪老头,付了全款预订的。找货不容易啊,这化形大妖非常非常稀罕,大概就和三花猫里出了公猫差不多,现在好不容易货弄来了,结果人没熬住,已经咽气了。” 陆桐又和他谈了几句,问道,“这大妖都是什么品种?妖丹效果会有区别吗?” 对方道,“这次是蛇妖,你放心,对付不治之症,妖丹效果都是一样的。” 陆桐又问,“妖丹取出来了不会过期吧?” “只能现取现服用,流程是这样的,你先付六千万定金,我们会派人来接你到现场,见到妖了把尾款两千万付清,我们直接宰妖取丹,给你现服,如假包换,绝对真货。” 陆桐看着对方的回复,手指尖轻敲了两下屏幕,蛇妖,基本是蓝蟒没跑了,既然现取现服,那就是目前还活着。 陆桐没问对方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抓住的大妖,还有这轻飘飘一句宰妖取丹,想来是有什么特殊办法,毕竟他现在应该是一个人傻钱多的普通人,问太细容易露馅。 陆桐开始和对方谈价钱,他说自己继承的财产都是些股权和不动产,变现需要时间,一番交涉,对方同意先付两千万定金,余款到当天再结。 然并卵,两千万你陆哥也拿不出来。 为了拖住对方,陆桐问他要了账号,假装自己马上去准备资金。他和卷毛哥约在了蓝苏失踪的那家动物园附近碰头,在旁边一家奶茶店坐下来后,陆桐给卷毛哥看了聊天记录。 卷毛哥红着眼眶,“我给他打钱,陆哥你和他说这颗妖丹一定要留给你。” 陆桐挑眉诧异,“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隐形土豪?” 卷毛哥一拍桌子,“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去借高利贷。” 陆桐拉住了冲动中的卷毛哥,他发消息给对方道,“定金已经准备好了,我需要你开视频看一眼大妖,确认过后立刻打钱。” 对方答应了,这个app上可以直接开视频,对方说去安排一下,过两分钟就好。 陆桐压住了卷毛哥已经坐不住的身体,“你就在这等我,我过段时间回来。” 卷毛哥问,“不是开视频吗?你去哪?” 奶茶店里还有店员在吧台后面忙碌,一个外卖骑手正在吧台前等着取奶茶,卷毛哥嗓门大了点,戴着头盔的外卖骑手扭头过来看了他们一眼。陆桐起身往奶茶店角落里隐蔽又窄小的单间卫生间走去,“去带你老婆回来。” 陆桐关上卫生间的门,手机上的视频通话邀请发了过来,视频里没有人入镜,但能看到一条硕大的青色蟒蛇被电网拦在两三平米见方一个墙角落里,光线有点暗,陆桐看不清蟒蛇脖子里隐约挂着的是不是两条小蛇。 被放出来的镜灵坐在陆桐耳朵上,正在和陆桐进行着无声的交流,陆桐:“走了。” 镜灵唔了一声,听起来有点为难,陆桐:“你不是说镜面屏都行?” “可之前那是电脑显示屏,这手机屏也太小了,带你过去,带不动啊。” 陆桐:… 镜灵还在说,“你又不像我这么迷你可爱。” 陆桐把它从耳朵上拎了下来,“你给我一个人滚过去,出去看好在什么地方,然后滚回来。” 镜灵透明的身体隐入了手机屏,消失不见了。 视频里,没有出现在镜头里的画外声音道,“放心了吗?可以打钱了。” 陆桐还没说什么,视频里,那条一直匍匐在地的蓝蟒突然抬起头来,睁开了冷血动物无机质的金属色瞳孔,毫无预兆地,一尾巴甩上了电网。高压电流的滋滋声在它尾巴上留下了黑色的痕迹,但电网也出现了明显的破损,视频晃了晃,出现了另一个男人的喊声,紧接着,是一道笛声。 悠扬的笛声不合场景的突然响起,蓝蟒突然安静了下来,视频里之前那个声音很快地说了句,“记得打钱,再联系。”就挂断了视频。 镜灵还没回来,随着视频的突然切断,它也没办法再通过手机屏穿回来,不过陆桐和它“远程”沟通,很快也已经确认了方位和具体地址。 刚才视频里听见的笛声让陆桐确认了一件事,对方就是靠这个控制了大妖,他本来倒还以为对方一伙人中有十分厉害的天师,如今看来,却都是靠了这么一件法器。 陆桐从卫生间里出来,卷毛哥惊讶道,“这么快?”他左看右看,没看见陆桐身后还有其他人,眼神都写满了疑问,不说话陆桐都知道他要问‘你不是说带我老婆回来?’ 陆桐咳嗽了一声,“走吧,这就去救她。” 地方并不远,这么巨大的蟒蛇想来也不方便运输,卷毛哥自己开车,陆桐在旁边指路,开到了一个物流产业园,陆桐让卷毛哥把车停在路边,“你在车里等着。” 这个物流园十分庞大,每栋仓库大楼看起来都长得一模一样,区别大概就是墙体上硕大的数字标记,陆桐避开了门岗,循着数字来到了最角落里的10号楼,坐上电梯直达顶楼。 电梯上方的数字已经变到了10,门还没打开,陆桐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电梯门打开,就看到一排排的金属货架垂直摆放,楼层高度足有五六米高,货架顶到天花板上,但基本都是空置的。 “轰隆”,前方传来货架倒塌的声音,陆桐飞快地跑过去,就看到货架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排排砸过来,最前方,是巨大的蓝蟒卷起一个男人,砸在货架上,男人砰一声落下地去,整个人趴在地上,身边很快就浸满了鲜血。 不止这个男人,地上已经有了另外几大滩鲜血和死活不知的人,在那中间,原本纯白的妖气已经窜了红,蓝蟒睁着一双冰冷的眼睛望过来,看见了陆桐。 陆桐觉得他脑仁生疼。 陆桐对蓝蟒道,“蓝…苏是吧,你…”陆桐的话还没说完,蓝蟒突然又有了动作,它跟前地上一个男人强撑着伸手去够旁边掉落的一支竹笛,被蛇尾卷起来再次扔了出去,落在倒了一地的货架上,再也不动了。 蓝蟒周身妖力暴涨,整层楼四面的钢化玻璃在它把男人甩出去的瞬间,全都被震碎了。 玻璃碎裂坠落的动静太大,没一会,保安冲上来看情况,没等靠近就被蓝蟒甩飞了出去,不过和甩之前那些人不一样,它留了手,后来冲上来几个人,都只是暂时晕了过去。 陆桐在查看血泊里那几个人的情况,看完叹气,“一个活口都没留,你看看你这妖气,现在变成这样。”他摇了摇头,蓝蟒变回了女人的模样,她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腿上全都是被电流灼烧过的伤痕。 蓝苏发出了一声冷笑,“我该谢谢他们,帮我下了一直下不了的决心。”她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狞笑,配合上她此刻仍然兽化状态的蛇类瞳孔,显得冷血至极。 她缓缓伸出手,举高,又看着自己的手摩娑了一下手指,“这些鲜血和人命,果然让我的妖力变强了。原来杀人是件这么简单的事情。”她的视线落在血泊中的尸体上面,“自以为有了法器就想控制我,居然想当着我的面杀我儿,看他体内有没有妖丹,呵,你们有些人类,是真的可笑。” 陆桐发现周围的金属货架上全都布满了类似于被刀一遍遍砍出来的刀痕,应该是妖力暴走留下的痕迹,心想这大概很好地解释了她当时暴走的原因。 蓝苏朝着天花板伸出两只手,两条藏在吊顶上的小蛇落在她手上,很快爬到她身上缠在了她脖子里。 外面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这次冲进来的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卷毛哥,“我听见玻璃爆炸,陆哥我老婆…啊!” 卷毛哥看见了他老婆,而且他脚下打了个跌,蓝苏在听见他动静的瞬间化回蟒蛇,飞快地游到了楼道口,游过卷毛哥身下,驼着他消失在了楼梯间。 第76章 冒牌货 卷毛哥曾经走了陆桐的关系插队上茫山派测过根骨,和多数人一样,他并不适合做一个天师。如果非要强留下来,可能到老也练不出镇妖力。 卷毛哥一向心大,稍微难过了一下就接受了这个现实,很长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让他差点就忘了自己家异于常人的人口结构。 卷毛哥抱着蓝蟒的脖子,喊道,“我还没来得及和陆哥道谢。”蓝蟒在昏暗的楼梯间飞快地穿行,并未停下来,它体型硕大,整个驮住卷毛哥不成问题,就是免不得把他颠地左右摇晃。 一层一层楼游下去,很快来到底楼,蓝蟒变回了人形,卷毛哥这才看清了她身上满满的伤痕,妖力的透支让她委顿不堪,倒在了卷毛哥身上,“泓哥,回家。” “好。”卷毛哥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打横抱起她,冲回了车里。 小蓝蛇张爬爬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还太小,这一切都超过了他认知的范围,他只是之前被吓到了,这会缠在他最有安全感的妈妈脖子里,在车里一颠一颠睡着了。细蛇倒是全都心知肚明,但她的姑姑显然并不想让她这位人类姑父知道她大开杀戒的事,她自然也半个字不会多说,她担惊受怕了好几天,这会挨着小蓝蛇一起,也睡了过去。 物流园的大楼里,陆桐四下检查了一下,摄像头估计在他们把大妖运到这里关着的时候就都已经被拆了,就是这好几具尸体,扔在这里也不是个事,捅给妖事局来处理吧,后续肯定得追查,而且地上那些保安在被蓝苏甩晕前全都看见了大蛇影子,想瞒也瞒不过去。 出于私心,陆桐还是想替卷毛哥保一下他的蓝蟒老婆。 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想要拨个电话,刚才来的路上牛季一直在连发砍价链接,陆桐随手就把手机给静音了,这会一看,发现齐让给他打了两个电话。 陆桐回拨了过去,齐让那边的背景声音很吵,他很快换了个地方,“桐哥。” “怎么了?” “有人冒名顶替你,这事有点麻烦,我正在找人追查地址。” 陆桐一头雾水,“什么冒名顶替我?我这么个大活人怎么冒名顶替?” 被冒名的自然不是陆桐本人,而是在网络江湖中仍然作为传说一样存在的审判者,陆桐随随便便开了几个网页,凡是有热搜头条的地方,前十条里都能看见审判者、马赛克的身影。 管制原因,原视频已经打不开了,但各种详细的文字描述,视频截图,就在陆桐搜索的这么一小会功夫,都在不停在冒出来。 截图里能看到,视频里出现的男人同样是年轻男人的身形,面部被马赛克模糊了,露出一点点黑发。被杀的对象是一个未成年杀人犯,之前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也引起过不小的讨论,十几岁的男孩子已经生得人高马大,作案手段极其残忍,但因为年龄原因并没有受到任何刑事处罚。 这种行为确实很有审判者嫉恶如仇现世佐罗的风格,所以一眼看见,都不会怀疑他就是审判者本人。 旁边晕过去的保安中有人动了动,估计很快就会醒过来,陆桐关掉了正在看的网页,拨通了当地妖事局的热线电话。 挂断电话后他看着地上待处理的尸体,再加上那个目的不明的冒名顶替者,心想,这不省心的日子哟。然后他又自言自语道,“那也是我自找的。” 在保安醒过来之前,陆桐让镜灵在墙角生出了一条巨蟒的幻象,陆续睁开眼的保安醒来就看见一个年轻男人和一条巨蟒正在搏斗,巨蟒不敌被杀,睁着眼睛的巨大蛇头砸下来就落在离他们不到两米的地方,要不是年轻男人说了话,刚醒来的保安们都差点再次被吓晕过去。 “不用怕,我是天师,这蛇妖已经死了,我向妖事局报过案了,一会应该就会有人过来。” 镜灵在陆桐的授意下控制着幻象,蛇妖一点点变得透明,只留下了一层蛇蜕,蛇蜕再一点点化成了灰,消散在空气中。 世间妖物千形万状,无奇不有,就算是天师,也不好说妖物一定就不会在死后因妖力散尽而化成灰烬,陆桐捉的妖多了,见过妖物死后的各种形态,在他短时间能想出来的念头里,这已经是最万全的办法。镜灵的幻象再逼真也没有实体,一碰就要穿帮,如此不留痕迹,等妖事局的人一来,这些保安就全都成了他的证人。 陆桐跟着当地妖事局的人去做了个笔录,他自称是经过物流园看见了10号楼楼顶妖气冲天,才去一探究竟。他还把那支竹笛法器一起上交了,说是现场捡到的,他猜测是死者用此法器控制大妖,但是翻了车,都被反杀了。 妖事局接管了现场尸体,物流园的现场负责人被一起带走问话,陆桐那边的流程全都走完,离开妖事局的时候,另一头也都问得差不多了,物流园的仓库都是对外出租的,几个死者在数月前租下了10号楼的顶楼,期间运过几个庞大的木箱进来,至于为什么从来没有被检查过,里头免不得有一些金钱交易换来的故意疏忽。 至于继续下去是不是能调查到那些死者藏妖大楼中的目的,以及妖丹交易的买卖,陆桐就管不了了。 这里的妖事局和公安局共用了一个办公楼,陆桐离开妖事局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他也没急着去车站,找了家连锁酒店开了间房,才有时间好好来研究那个冒牌货的问题。 网络上各种跟风的推送层出不穷,翻来翻去都是差不多的视频截图,陆桐找到个小众论坛,还充了会员,总算下载到了完整的原视频。 审判者有两个最直观的特点,一个是他非后期加工处理的自带面部马赛克,还有就是他杀人的方式,他从未真正严格意义上手持过屠刀,在他手下,死者的直接死因都是自杀。死者会像是被催眠一样,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自残自杀行为。 别说外行人看不出区别,大多数天师都看不出区别,但是作为真正的审判者本人,陆桐自己一看视频就清楚,视频里的冒名者只是装出了一个乍眼一看十分相似的表面。 镜灵凑在旁边看完,嗤了一声道,“这和幻境祖宗——镜镜我——的马赛克怎么能相提并论,这最多就是个可以制造小范围混淆效果的小妖。” 陆桐也估摸着大概是竹节虫枯叶蝶一类的小型拟态昆虫妖,至于死者不正常的自杀状态,也和被梦魇控制时的状态并不一样,不过具体原因,光凭视频一时也看不出来。 陆桐和齐让开了视频通话,和他说了自己的猜测,“会不会是服了致幻剂?尸检能测出来的吧?” 齐让摇头,“因为审判者的特殊身份,这个案子现在已经转交由妖事总局直接负责了。总局的人手目前还没法独立处理这种程度的案子,所以联系了几个门派,请求派人协助,我主动要求参加了。最早去现场的妖事局就提出过进行尸检,但是家属不同意,他们还在讨论能不能强制尸检,明天应该能有个结果。” 齐让缓了口气继续道,“还有,视频是从一个移动终端上传的,大概区域就是死者所在的区域,目前看下来对于追查那个冒牌货并没有什么价值。” 陆桐对着手机在发愣,齐让看他没回应,喊了他两声,“桐哥?” “让哥,你这属于假公济私啊?这可一点也不伟光正啊。”陆桐啧了一声,“对了,你跑总局去了?我本来还打算明天来找你。” “嗯,傍晚刚到。”0.2.2.3. “那我就回趟南安吧,过几天就直接去拍第三期纪实节目的地方。”闲聊了几句,话题又绕回了那个假冒者,陆桐道,“要我看,就等着呗,他这么做总该有什么目的,我不相信他没有下一步行动。” 作者有话要说:我永远也战胜不了我的睡意 第77章 陷阱 陆桐有阵子没有回他的杂货铺了,货架上的灰积得一抹一层黑,陆桐拍掉手上的灰,一边找抹布一边道,“我说,陆胖,你就不能给我打扫一下?” 仙人掌表示它只是一颗仙人掌,不负责打扫卫生。 小蜘蛛长到了婴儿拳头般大小,仙人掌的花苞里已经呆不下了,此刻正趴在仙人掌中间微微凹下去的地方,从门玻璃外透进来的日光洒在桌上,仙人掌抖了抖,变成拟兽态模样从花盆里爬出来,头上顶着小蜘蛛,挪了挪位置,好让自己和小蜘蛛都浸润在阳光下。 “对了。”仙人掌突然慢吞吞道,“楼上那把短剑,你好久没给它上禁制了,最近有点蹦跶的动静,你一会别忘了去看看。” “知道了。”陆桐前前后后大扫除,洗完抹布出来发现仙人掌晒了会太阳就打开了电脑开始看视频,还变回了原型,把自己重新埋进泥土里,花盘就摆电脑正前方。 陆桐也没管它们,继续打扫卫生,但是走过旁边的时候听着电脑里发出的声音有点奇怪,于是凑上去看了眼。 “陆胖,你居然看直播?” “少见多怪。你们那个节目的直播我也看过。” 《真实的世界》播放起来不完全按顺序,目前真人秀部分已经全部拍摄完毕,但还有两期未播,纪实部分拍了两期倒是全都已经播了,还剩最后一期尚未拍摄。其中真正直播的部分其实只有最早的墓室,以及在去往石鱼镇路上的火车部分。第二期纪实节目石鱼镇蠕虫妖在播出时作了删减,镇长自尽一事没有曝光,但镇上这个以命换钱的传统也引起了很大的讨论热度,倒是在短期内拉动了一下这个小镇的旅游业。 很多人觉得类似的事在那些偏远闭塞的山村未必是个例,强烈建议节目组出个类似于《走遍中国》的连载节目。 这会,陆胖在看吃播,电脑屏幕里,那个主播正在直播吃脸盆大的帝王蟹,陆胖和小蜘蛛都发出了“哇”一声惊呼,陆桐听得好笑,“要不改天也带你俩去吃?” 小蜘蛛小声说好,仙人掌温吞吞反问道,“这个皇家海鲜套餐一份就要28888,你吃得起吗?一个捉妖订单五百块,别人不另付食宿钱,你都得倒贴。” 陆桐啧啧着用手去捅仙人掌,“陆胖你真的是变了,你电视看太多了,以前多安静一个小可爱。再说了,我们是为了钱捉妖吗?我们这明明是为了人间大爱啊。” 仙人掌控制着身体上的刺,这会故意刺了他一下,微微有些痛,但不至于刺破,陆桐咕哝着真的是学坏了越来越不乖了,仙人掌又道,“不过确实,你现在也不用攒老婆本了,你这么出息,老陆要是知道该激动地跳脚了。” 陆桐把抹布往仙人掌头上一盖,“你给我等着陆胖,我这次电费网费都不付了。” 日头逐渐升高,日光也渐渐偏移,桌上已经没有从门玻璃外照射进来的太阳光了,陆桐差不多打扫完,看看时间快中午了,心想着要不就还是带着它俩出去吃顿海鲜吧,皇家套餐吃不起,自助餐还是可以吃一顿的,就是得找个足够隐蔽的角落,免得被人发现仙人掌啃螃蟹。 陆桐找了个袋子,回到桌边,仙人掌突然对他道,“你要来看看吗?就刚刚一个直播间里突发的。” “什么?” 陆胖拉了一段回放,陆桐盯着屏幕眯起了眼,那个冒牌的审判者,又出来了。这次,他把手伸向了一个男主播,和前一次基本同样的死亡方式,从出现到男主播的死亡,只过去了几分钟时间。 回放只看了一小段,整个直播间就被封了,很显然,只要一点时间发酵,这个直播事故马上就又会惹来满城风雨。 陆胖回忆着刚才直播间里看到了弹幕,“他们都说,这是‘审判者’。” 陆桐道,“假的。” 仙人掌并没有觉得意外,“我研究了一下之前审判者的杀人方式,你说这个是假的,那么真的那个,是你吧,六筒。是镜灵和梦魇吧。” “网瘾仙人掌你这么聪明,就帮我盯着,他最近肯定还会有动静。” “老陆要是知道,你驭妖驭出这种动静…”仙人掌慢慢嘟囔,“他脚都要跳断了。” 不出所料,男主播在直播时被杀带来的影响比前一次更大,这个男主播,你说他是个好人,他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好人,他哄骗那些看直播的姑娘开过房,还拍了视频威胁人家。但是不是真的就罪大恶极到该死的地步,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的想法。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审判者杀人的底线,越来越低了。” “不是错觉,当年全球轰动的杀人直播,他杀的都是真正的恶魔,但这次回归,就像楼上说的,从少年犯到这个渣男,底线越来越低了。” “今天是渣男,明天不知道会是什么,有点可怕。” “我早说过,将事关生死的审判寄托于一个人主观判断,是太可怕的一件事。” “当时翻墙看过那个号称世界观颠覆□□的视频,这次全程看到了直播,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仅杀人底线变低了,审判者的杀人方式也有点变low了。” “膜拜楼上胆量,我连动图都不敢看。” 很多人都并没有看到过杀人的视频,或者直播,他们大多是从其他人的文字描述里了解了这件事,但并不妨碍他们如火如荼地加入讨论之中。 也有称是内行人,是天师,说这个审判者和之前那个完全就不是同一个人,“圈内天师都清楚,之前那个审判者,是个驭妖天师,杀人手段非常典型就是操控了梦魇,这次的死者死前状态就不是被梦魇控制的状态。” 齐让给陆桐发了个微信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内行天师大多能看得出区别,不过因为面部都被马赛克模糊了,是不是同一个人不能盖棺定论,但大多怀疑这是一个跟风的人。总局请来的犯罪心理学者认为这是一个审判者的崇拜者,模仿他作案。 “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他到底想干什么呢?”陆桐低声自言自语,陆胖一边盯着网页一边对他说,“不管想干什么,肯定是冲着你来的。” 陆桐心道陆胖你这倒是一针见血了。他腹中有些饿,也没心情出去吃大餐了,就去外面打包了点吃的,刚回来把一次性饭盒的盖子打开,陆胖就叫唤,“快,六筒,他又去蔚蓝蓝的直播间了。” 蔚蓝蓝?这个名字,陆桐脸色一暗,他记得这个ID对应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当时在西海岸开大屠杀之前,第一个从杀人直播里面救下的那个女孩。 陆桐一般不会去关注他救过的人,但这个叫张蔚蓝的女孩比较特殊,正是因为寻找她,陆桐才会发现暗网,才会有后续的一系列事,可以说,她是当时陆桐开启大屠杀的根源。 女孩回国治疗后,因为很多人都很关心她的后续恢复情况,她一开始会在微博上拍些照片,后来就干脆开了个直播,过一阵子会上来和那些关心她的人分享一下她的复健情况。不管是微博还是直播,都用的是蔚蓝蓝这个ID。 直播中,看不清面部的男人才刚刚出现在女孩的房间里没有多久,陆桐站在电脑前,他说,“镜灵。” 陆胖对他道,“你不觉得这很像是一个陷阱吗?一步步吸引你的注意,最后甩出这个杀手锏吸引你过去的陷阱。” “我知道。”陆桐的身体慢慢消失在显示屏中,“但我还是得过去。” 第78章 暴露 陆桐扔在桌上没有拿的手机响起了铃声,仙人掌看了眼来电显示,又慢吞吞挪回了视线,对小蜘蛛道,“六筒他后院要起火了。” 小蜘蛛一眼不眨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直播,房间里,出现了两个差不多高的男人,面部都被马赛克了什么都看不清。 蔚蓝蓝今天难得开直播,最近有不少人在她微博下面问她怎么看网上如今关于审判者的讨论,一直关注她的人还以为她开直播是想说这件事,没想到直接在她的直播间里,看见了面部马赛克的男人。 “我好方,为什么审判者会来蔚蓝蓝这里?” “来看看她吧,自己救回来的人。” “总不会是来杀人。” 但事情的走向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蔚蓝蓝晕倒在地,而房间里,凭空出现了第二个面部马赛克的男人。 这种出现了审判者的直播,胆子不够大的人都完全不敢打开,但涌入直播间的人还是在瞬间疯涨,人们呼朋引伴拉上人一起打开直播,奔走相告,“快来看直播,出现了两个审判者。” “真假审判者世纪对决。” “来Battle吧。” “我有预感,这次这个才是真的。” 陆桐的脚落在了地上,他心里也清楚这很可能是一个狙击他的陷阱,但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蔚蓝蓝因为他的原因被针对,这个女孩已经吃够了苦头,大难不死本该苦尽甘来,而不是再次落入不明不白的痛苦深渊。 为了以防万一,陆桐在落地前就把梦魇给招了出来,如今在镜灵幻象的遮挡下,并没有人能看见他身侧已经黑透的气团,就像是过于浓的淤血干涸过后的那种隐隐透着血色的黑沉暗色。 对面的冒牌货突然说了一声,“你终于来了。” 陆桐没有理他,他走到地上的女孩身边,伸手去探她鼻息,他提防着对面不知深浅的男人,却没想到地上的女孩突然间将一个只有两三公分长度的粗短针筒往他手腕上一刺。 针扎入皮肤带来剧烈的刺痛,冰凉的液体在针扎入的瞬间顺势推入了陆桐体内。 靠近了才发现这个女孩的呼吸和身体温度都不正常,陆桐反手一挥,随着镇妖力的金光从他指尖划出,一张人皮落了下来,一头猪妖嗷了一声,四腿伸直,歪倒死在了地板上。 陆桐看了眼他的手腕,针扎的那个点冒出了一点点血。没有妖气,所以他压根没有料想到这会是一只人皮妖。 陆桐轻轻拨开那张人皮,看着因为没有了血肉支撑有些扭曲变形的脸,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她人呢?” 那个冒牌货发出了一声哼笑的鼻音,“可惜了,她本来不用死的,只要她肯配合的话。 只要她肯配合来充当刚才猪妖的角色,我们也不用费劲去找这头猪妖,还要想办法遮掩它的妖气,而且,剥人皮,也挺恶心的。” 陆桐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他感觉到刚才随着针筒注入的冰凉液体正一点点在他的血管中游移,那个冒牌货显然也发现了他的情绪,还在故意火上添油道,“可惜啊,她死也不肯害你。” 那个冒牌货话锋一转,突然道,“现在,你应该已经感觉到变化了,为你量身定制的血液抑制剂,感觉如何?” 陆桐确实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脱离掌控,他本可以随时感知到锁妖塔和塔内妖物,但现在,那种连接,正在时隐时断。 陆桐瞬间明白了他们真正的目的,不为其他,只有一个,锁妖塔。 但他们显然没有意识到,或者意识到了也不在乎,陆桐一旦无法控制锁妖塔,塔内妖物不受驭使,后果将不堪设想,单只是现在这个他亲手养成血黑色的梦魇,就足以令一整座中型城市的人陷入它编织的梦境之中。 锁妖塔过于强大,一旦出现失控,反噬也过于危险。所以,它有最后一道屏障,这道屏障在陆家代代传承的祖训也是驭妖心法之中,被称为“锁门关”,是在持塔人重伤时不得不用的最后一个办法。一经催动,锁妖塔会将所有在外的妖物收回塔中,并且立刻自我封锁,犹如锁上塔门,即使持塔人无法控制锁妖塔,塔内恶妖也无法出去为非作歹。 “锁门关”的存在,预防的就是持塔人因为重伤或是其他原因无法控制锁妖塔,所以会强制收回妖物并且强制封锁。陆桐现在别无选择,为了不让塔内恶妖出来作乱,必须立刻催动这最后一道屏障,但这么一来,镜灵被强制关入塔内,他就会失去幻象的掩藏,完全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陆桐想用最后一点时间去切断电脑电源,关闭直播,但那个冒牌货有所预料,动身阻挡。陆桐没有时间了,他只能趁自己还没有彻底失去对锁妖塔的最后一点控制前,将锁妖塔和塔内所有妖物,一起封锁。 梦魇和镜灵全都被封入了锁妖塔。 陆桐的脸,彻彻底底暴露在了没有断过的直播中。 这张随着《真实的世界》节目,国民度相当不低的脸,在直播间之外,引来了雪崩式的震动。 冒牌货呵了一声,“现在不能驭妖了,看你还有什么能耐。” 陆桐也呵了一声,“你的抑制剂确实有两下子,但那只是我的法器,没了法器,我还有镇妖力。” 房间的墙壁被两人镇妖力的冲击打出了深深的裂缝,那个冒牌货被陆桐的镇妖力金光压制到无法起身,陆桐冷笑道,“难道你以为驭妖就不需要镇妖力了?镇妖力不够强,锁妖塔也就是个废器。” “你…” 陆桐把他提起来,砰一声扔在了墙上,那冒牌货许久都没能站起来。 陆桐缓缓走到了电脑桌前,他看见了一本摊在桌上的本子,是蔚蓝蓝的本子,摊开的那一页上,画着一副手绘图,是一个穿着披风铠甲的男人图像,男人的脸部,一团模糊。 陆桐翻动那本速记本,前面也都是一些手绘图,画上的男人有各种各样的打扮,就是面部都画成了马赛克的样子,最后有内容的那一页,画上男人的穿着,陆桐如果没有记错,就是当时他在西海岸救下蔚蓝蓝时的穿着。 画像旁边,还有一行字。 “是你将我带出炼狱,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是我的英雄。” 可是因为他,你又入了炼狱。 陆桐再也忍不住了,他双眼发红,痛苦无比。背后,爬起来的那个冒牌货过来偷袭,陆桐回身掐住了他的脖子,掌心的镇妖力肆无忌惮地爆发出来,那个冒牌货口中鲜血狂涌,随着陆桐手松开,砰落在地上,腿蹬了一下就再也不动了。 一只竹节虫妖从冒牌货脸上脱落下来,因为被镇妖力波及,也已经死了。 那个冒牌货显然是靠此妖模糊了面容,此刻他的真实面目也露了出来,陆桐并没见过这个男人,他看见男人的耳朵上戴着一个无线耳机,伸手拿过了那个耳机,放在了自己耳边。 耳机里传来了一道粗哑的熟悉声音,“不能驭妖的感觉如何?无能为力的感觉如何?” “是你。” 对面笑了起来,“对,是我,你知道又能怎么样呢,你看看你自己的脸,鼎鼎大名的审判者,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 耳机被掐断了,陆桐看向了电脑屏幕,直播未断,直播间的人数一直在飙升,但却安静如鸡,连个发弹幕的人都没有,陆桐的眼眶依然很红,他盯着屏幕,沉声道,“李源,我知道你在看,旧债加新债,不惜一切代价,我会让你血债血偿。” 第79章 肝胆 陆桐切断了直播,没有了镜灵,他只能选择用两条腿离开这里。他推开房间的门,客厅里静悄悄的,一对中年男女倒在沙发前,身体冰冷,已经死去有一段时间了。 这是蔚蓝蓝的家,这对中年男女显然是她的父母,陆桐蹲下身,替两人合上了眼睛。 他甚至不知道此时此刻,死亡对这对父母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如果活着,往后余生,也尽剩是痛。 陆桐在蔚蓝蓝家中拿了一副口罩戴上,他离开了这个小区,站在马路对面的时候,看见有呼啸而来的警车接连开入小区。 陆桐摸了摸衣服口袋,这会可真的是身无分文了,过来的时候连手机都扔在桌上没有拿。他沿着马路走了有半个小时的路,来到了附近一个市民广场。他试图向行人借手机用,可能因为戴着黑口罩的缘故,连问了好几个人都不愿意借给他,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小哥,借给了他。 陆桐拨通了他唯一那个可以背出来的手机号。 陆桐喊了声哥,没多说什么,只是报了自己现在的位置,将手机还他走到市民广场的外侧,坐在一根挡车的石柱上,看着行人来来去去。 日头一点点落到了高楼后面,天色渐晚,大妈们过来跳起了广场舞,夜宵摊头冒着热气腾腾的白烟,满是烟火气。 和锁妖塔之间斩断控制的感觉很陌生,他自小修炼驭妖心法,这已经几乎成了本能一样的东西,突然失去,确实让他有些没有安全感。他的脑海中不断闪过当时在西海岸救下蔚蓝蓝时的画面,人皮落下瞬间他其实已经猜到了结果,冒牌货那句“她死也不肯害你”一直回荡在他耳边,还有速写本上那些画,陆桐自言自语道,“真希望,是你来戳我那一针。” 陆桐想起了老陆以前说过的话。老陆活着的时候说过很多话,他和很多家长一样喜欢唠叨,陆桐以前不太乐意听他唠叨,尤其是少年叛逆期的时候,后来,他想听也听不到了。 老陆说,你这人吧,其实不太适合干这行,要不是你妈没给我生第二个儿子,没得选,我其实不太想把锁妖塔传给你。 陆桐臭脸问他自己哪里不适合,他说,你太性情了。 后来,陆桐在整理老陆遗物的时候,拿到了一封老陆写给自己又没有拿给自己的信纸,他说,“等你吃透苦头,舔够伤口,你就会明白我说的话了,到时候,也许你这一腔热血的少年肝胆,已经凉了。” 大妈们跳完广场舞已经散了,陆桐低了会头,直到脚步声靠近,他抬起头来时,就看到齐让风尘仆仆来到了自己跟前,大概一直没喝水,嘴唇明显裂开了。 齐让摸了摸他的手,陆桐是从杂货铺里直接走的,外套也没穿,这里昼夜温差大,他的手已经变得冰凉,齐让脱了风衣给他穿上,风衣上还带着体温,陆桐瞬间暖和了起来,齐让没说什么,只是探过身,抱了抱他。 陆桐微微低头,把额头抵在齐让肩膀上,齐让的手落在陆桐头上,“我都看到了。” 因为太了解他,所以他做的这一切,齐让都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如果陆桐看到了直播,不去救蔚蓝蓝,又或者为了不暴露自己放任锁妖塔中那些妖物混入人世,他就真的不是陆桐了。 陆桐抬起头来,喊了声,“哥。” 陆桐本来坐在这里的时候在想,等让哥来的时候,自己得解释一下这个看起来简直就是自投罗网的轻举妄动。但这会,千言万语,他喊了声哥,突然觉得他其实什么都不用说,因为他想说的,齐让都明白。 “别内疚了,往前看,我们得先想办法把你血中的抑郁剂清除掉。” “不用。”陆桐摇头,“你还记得我那盆仙人掌妖陆胖吗?” “记得。” “它妖力不强,但却是非常罕见的有治愈天赋的植物妖,它的花苞,应该可以治好我。” “那我们得去一趟南安。你现在身份暴露,你名下的杂货铺一定会被盯上,我们还不能贸贸然就去。”齐让看了眼陆桐的口罩,“看来我也得挡一挡,否则我和你走在一起,要是被人认出来,很容易就被猜到旁边是你。” 两人在马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两顶鸭舌帽,还有更厚的黑色口罩,又从一个在路口发小名片的人那里买了两部自带非实名手机卡的二手手机。 陆桐问齐让,“你手机呢?” “关机了。”齐让偏头看了陆桐一眼,“全国观众都知道我是你哥,现在你身份暴露,我手机能不被打爆吗?” 凌晨时候,两人开着租来的黑车,上了高速,往南安市方向开去。 国际刑警曾经那张没有具体面容的红色通缉令出现了清晰的彩照,妖事总局也发了成立以来的第一张全国通缉令,《真实的世界》节目受影响,已经全部停播下架。 这天,人们见面打招呼的话题全都变成了,“你看到关于审判者的新闻了吗?” “我直到现在都没有消化陆老师=审判者这种消息。” “陆老师这个斯文称呼不适合他了,今天开始我决定和大师兄一样喊他桐哥。” “拉着家里人瑟瑟发抖看了直播,陆老师眼睛红的时候,我也泪崩了,蔚蓝蓝真的是太惨了,那些人渣就该被千刀万剐。” “之前就觉得怪怪的,果然那个审判者是个冒牌货。” “错过了惊天直播,打开各种网页,一头雾水地发现到处全是陆老师的通缉令。” “都说审判者是驭妖天师,突然想起来苗寨那期节目,陆老师对驭妖一个字也不科普,那时候还以为他不懂这个,现在才发现,他哪里是不懂,他就是太懂太会才不能说。” “这么一曝光,很担心桐哥的下场。” “他杀的是人是鬼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凌驾于法律之上,视法律如无物,连环杀人,而且手段残忍,你说他会是什么下场?” “为什么还是会有那么多人在顶他,你们不觉得他真的是个极度危险人物吗?” “因为他杀人,是为了保护更多无辜的人啊。” “希望那些鼓吹桐哥极度危险必须被正法的人,你们这辈子永远也不会遇上那些一言不合剥人皮的恶魔。” “如果按现在的法律,审判者跑不了一个死刑,但如今世界观都变了,人妖共存,法律难以制约那些有特殊能力的恶人,也该与时俱进了。” “看到他为蔚蓝蓝流泪那一刻,我就知道,当年我为他真情实感喊的话,全都值了。他还是那个将屠刀挥向恶魔的审判者,他没有变过。” 这天天亮时分,一直守着陆桐微博的人们,发现他发了一条新的微博。 不畏前路,不悔过往,少时肝胆,永志不忘。 第80章 花蕊 齐让在开车,陆桐在副驾驶座上合眼休息,和齐让说好开两个小时后到服务区换人开车。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陆桐太累了,汽车的颠簸让他慢慢睡着了过去,等再睁眼的时候天都已经蒙蒙亮了,齐让偏了下头,“醒了。前面服务区下去吃点东西再走。” 陆桐睡眼惺忪看了眼时间,“六点了,你怎么不喊我?” “不怎么相信你的开车技术。” 陆桐呿了他一声,他发完微博没多久,车子从匝道进了服务区,加满油后,齐让身上带的现金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两人下了车,随便买了点可以带走的食物。 一大早,服务区的车和人都不多,手里热气腾腾的肉包唤醒了陆桐从昨天中午饿到现在的胃,勾起了他的食欲,他看周围没人,就拉下口罩咬了一大口。 两人提着塑料袋里的食物和矿泉水往停车场走,陆桐吃了一口、两口、三口,一辆红色的轿车正好从匝道口开进来,就在陆桐左前方,像是猛踩了一脚刹车到底,轮子在地上擦出了剧烈的声响。 车子停了下来,方向盘后的驾驶员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盯着前方。 陆桐默默放下手里的肉包,拉回了口罩,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地从那辆红车旁边走过。 就在两人经过那辆红车旁时,车窗玻璃被打开,那个女司机从里面探出头来,“那什么,就是,反正…”她语无伦次,最后就喊了声,加油。 两人重新上路,此时距离南安已经不到一百公里。七点多的时候,他们进入了南安市,从出口下了高速,往陆桐杂货铺的方向开去,开到一段路时,前方的车辆全都慢了下来,进入了管制通道,被一辆辆要求摇下车窗。 “临检?”陆桐觉得很莫名,“大清早查什么酒驾?”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这条路是去往小商品市场的主要道路之一,这不是查酒驾,是在查…我。” 其他去往小商品市场的路也是一样的情况,两人开远了些后弃车下来,齐让道,“这里已经这样,你的杂货铺附近搜查的人只会更多。” 陆桐点了点头,齐让看他一直摸着手机,“怎么?” “我在想爱鸡的号码,但很显然我背不出来。”陆桐拍了拍脑门,“我的微信这会估计已经被监视了吧,我要给他发微信他也得被带走。” 几公里外的小商品市场内,杂货铺已经被贴上了封条,昨天连夜就有人来搜查了杂货铺,其中还不乏天师,二楼那把短剑就被封在一个金属保险箱里带走了。 周围许多小商品市场的住户商贩都在张望,牛季站在自家门外,一只手里抱着一盆仙人掌,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仙人掌上面还蹲着一只蜘蛛。 他的脖子里挂着一个迷你的便携鱼缸,里头有一只乌龟正抬着头,牛季用另一只手有些不安的摸了摸耳垂上挂的小金钟,法器作用下,所有这些妖气都被掩盖了。 牛季昨天一夜没敢睡,半夜一只拟兽态植物妖带着一只蜘蛛妖出现在他床上的时候,要不是反应过来这只妖就是小陆哥的淘宝店头像,真是差点没把他吓得半死。 牛季缩回了家里,紧闭上大门,外面一直有很多人来来去去,偶尔有人靠近些,脚步重一些,牛季就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扑通一跳。 所以有人敲门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外面喊,“牛季,快递。” 外头的快递小哥是一直在这一带派货的熟脸,牛季接过那个小纸盒,快递小哥说,“同城加急,到付20块。” 我擦,牛季心想,哪个家伙给他寄快递还要他到付。 牛季扫码付了20块钱,关上门,自言自语道,“就一个地址一个名字,手机号也不写,寄件人叫六六六,我还九九九呢,六…”他突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了什么,噼里啪啦拆了快递,里头就一张纸,画着一盆仙人掌,下面写着一个地址,牛季拿起来看完,那张纸就自己燃烧了。 牛季急忙穿上外套,找袋子把仙人掌塞进去,脖子里挂着他的乌龟,匆匆出了门。 “诶。”有人喊他,“这位同志你好,我们正在例行询问街坊,麻烦你配合回答一下问题。” 牛季紧张急了,又怕被人看出蹊跷,他努力压住自己颤抖的声音,“我有点急事,一会回来再回答行不行?” “几分钟就行了,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陆桐和齐让避在了地铁的地下通道里,他给牛季的地址就是这个地铁站的这个入口,两个高个男人带着黑帽子黑口罩有点扎眼,一个拾荒者在通道口靠墙的地方铺了张垫子休息,身前堆了许多塑料编织袋,垒得高高的,正好挡风,也挡视线,陆桐往那编织袋后面一坐。 那拾荒者睁眼看过来,陆桐把手里那瓶没开的矿泉水递给他,道,“兄弟,借个地,歇会。” 齐让在陆桐旁边坐下,陆桐和他小声道,“穷困潦倒啊哥,手机不能用,连个快递钱都付不出了。” “也不知道牛季看到字条了没有,陆胖那么机灵,如果有人去了我的杂货铺,它应该会去找牛季的。” 拾荒者身上响起了手机铃声,他从衣服里掏出了一只大屏手机,接通手机喂了一声,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拾荒者用不知道哪里的口音说,“得嘞,来嘞。” 拾荒者挂断手机,拿着陆桐给他那瓶水,转头对陆桐道,“大兄弟,俺哥们叫俺一起去游︱行了,这地就借你了。” 拾荒者走后,陆桐对齐让道,“这年头,游︱行应该不多见吧。” 齐让点头。两人在通道里又坐了好一会,来来去去的人也没人会去细看塑料编织袋后面的人影,直到一个人从地铁口的楼梯上乒乒乓乓跑下来,四下张望,陆桐嘿了一声,牛季发现了他,跑过来,把手里装着仙人掌的袋子递给他。 “小陆哥,你可千万别回去。”牛季上气不接下气道,“你的铺子封了,前三里后三里全是便衣啊,我出来前被颠来倒去地盘问,我只能都说和你不熟,不知道,不了解,好在街坊都挺给力,没人拆穿我。” 街坊没有说他们关系熟,张天师显然也什么都没有说,否则这只和陆桐住在相邻咫尺的半妖,身上带着寄生的乌龟妖,还有能遮掩妖气的法器,一定逃不过被带走的命运。 牛季这次脑筋灵光,还给陆桐捎来了不少现金,仙人掌送完,陆桐让他快点走,牛季走出去几步,又折回来,小声道,“对了,我打车过来的时候经过万福城,看见有很多人在聚众游︱行,你上网看看,网上肯定也有了。” 万福城是南安市最大的综合体,这是陆桐今天第二次听见说有游︱行了,他有点奇怪,二手手机那个号码自带套餐的流量不多,他刚才发完微博就把流量给关了,这会打开来,和齐让凑一起看。 随着陆桐身份的曝光,他这么些年接过的捉妖订单,那些客户都见过他,他的淘宝店也跟着一起曝光了。 “这年头,出去吃顿饭都不止五百块钱,这个定价真的是,要不要这么良心?” “你看他能冒着生命危险去杀那些恶魔,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不论是那些陆桐曾经救过的人,还是更多被触动的民众,他们觉得网络上隔空的呐喊不足以表达出他们的情绪,也不足以真正为陆桐做什么。所以有一些人开始自发的组织线下集会,各地开始有人群游︱行,越来越多人加入进来。 同样的情况上一次发生,还是在世界观颠覆前夕,似乎两次的起因,都源自同一个人。只不过那次人们更多为了得到真相,这次,却是为了那个人。 不止是网络上,各地电视台的新闻里都播出了这些游︱行,还有记者去采访参与游︱行的人。 “我不想他死,他不该死,就这么简单。” “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了,后期不用给我脸打马赛克,我就是要实名挺我桐哥到底。” “那些恶魔人渣本就该死,我桐哥只是做了执法者做不到的事,何罪之有?” “其实我本来挺反对的,这种凌驾于法律之上的人,觉得太危险了,但后来我朋友问我,你觉得就现在这个世界形势下,法律能约束得了那些有特殊能力的人吗?” 游︱行的人里有年轻人,有中年人,有收了铺子的小吃店主围裙还没换下,有穿着西装的男人扯了领带带头举着牌子大喊,有妆容精致的高级白领翘了班出来,有一群穿着同样工作服的车间工人,有妈妈抱着孩子…甚至,在一个地方的队伍中,还出现了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记者去采访那个老人,“老太太,您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吗?” “知道啊。”老太太说,“我儿子都和我说了。” “那您这是…” “现在这世道,多危险呐。”老太太说,“他是杀人了,但他杀人是救了无辜的人,如果他因为这个死了,以后谁还来保护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呢?” … 陆桐把手机塞回了兜里,事情的走向他有些始料未及。 人性之恶,能让人间变成炼狱。 人心之暖,所以人间还是人间。也正是因为这些陌生的温暖,肝胆热血,不会凉透。 陆桐打开了牛季给他带来的口袋,仙人掌头顶那朵花苞里,探出了许多细须状的花蕊,从陆桐手腕位置扎入了他的静脉。 过了会,花蕊缩了回去,陆胖道,“吃几朵花,就好了。不过我开花没那么快,你先把这朵吃了吧。” 一朵黄色花蕊的白色小花落在陆桐手心,他嚼了嚼,咽了下去。 第81章 报恩 仙人掌的第二朵花还没有开花,只是在之前那朵花被摘断的地方,长出了一个很小的花骨朵。 因为陆胖也说不好到底几朵花可以清除陆桐血液中的抑制剂,陆桐也摸不准他需要多久才能恢复。 各地的游|行还没有停歇,妖事总局为审判者专门成立了一个专案小组,国际刑警方面也由这个专案组进行对接。自妖事总局成立以来,不管是总局还是各地机构,都接办过一些或简单或复杂的涉妖案件,除了从公安机关抽调的人手,警校军校转妖事专业分配过来的人手,也有直接加入妖事局的公职天师,还有不少特聘的天师,与非天师人员互相配合,总局在这期间也从各地挖掘了一些在处理妖事上表现突出的人才。 这个专案组除了这些专门处理妖事案件的全职人员,还请了资深的刑侦专家、心理学家,像朱茅刘一昆这样老牌门派的掌门,本来也是妖事总局的特聘顾问,这个事涉驭妖天师的专案小组,自然也少不得请这些老资历的天师把关。 有人在问朱茅,“你那个大徒弟,还是联系不上?” 朱茅摇头,“没消息。” 专案组自从冒牌货出现活动时就开始组建,直到蔚蓝蓝直播事件后才正式加急落成,原本齐让也在这里,也是其中一员特聘天师,但那天他不告而别,然后就彻底失了联。 只有朱茅自己知道,齐让在看到陆桐在直播时暴露的时候,就来到他面前,跪下磕了重重一个头,“对不起,师傅。” “为了什么对不起?” “师傅应该也知道了,审判者的身份暴露,他…他对我太重要,我不能让他有事。” 朱茅当然不懂齐让和陆桐真正的关系,他从卫奕和其他徒弟那里知道齐让在外头有一个特别要好的天师好友,他只当齐让说的重要,是知己,是至交。 朱茅放下手机重重叹气,刘一昆这两天碰了头很给面子的没和他抬过杠,“走吧,去咪两杯老干白。” 两瓶老干白让朱茅和刘一昆醉到了第二天,然而就在这天下午,朱茅和刘一昆都不在,从陆桐杂货铺搜到的短剑,在贴着密封条的保险柜里,被送到了总局。 平日里十分聒噪的短剑一直安静如鸡,抵达总局后就被送到了专案组,在场天师都说,剑中有妖气,但是被什么阻碍遮挡了,十分模糊,看不真切。 短剑做了各种射线检查,天师们轮流探入了镇妖力,一无所获后被重新封锁起来。没有人发现,连番的折腾让短剑上本就有些松动的封印,在各种镇妖力没有章法的冲击下,越发摇摇欲开。 那天深夜,在存放短剑的房间里,先是一缕黑烟从短剑身上一点点冒出来,有什么东西正在抽身逃离,逐渐变成了一团模模糊糊的黑影。 “小六筒啊小六筒,你不听我劝,非要把一副王炸牌打成这种烂样。”那粗嘎声音从黑影中发出来,黑影越来越大,膨胀到充满了整个房间,推开窗户,飘散到了夜空中,和夜幕融为了一体。 “我可真是太饿了。看在这么多年一起生活的份上,我会,把你留到最后的。” 黑夜中,有很多还没有入睡的人。一栋郊区别墅里,一个男人坐在沙发里低头看着手机,他手机里放的,正是那段老太太参加游|行接受采访的视频片段,男人没看完就啪一声按掉把手机扔在一边,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增生,露在外面的皮肤布满了瘀疤,都是在泰国被红头蜂蜇伤中毒留下的。 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陆桐一心想要他血债血偿的李源。房间里有好几个人在说话,之前有个谢顶的中年男人说了什么,李源关了手机正好听见,接过话头,“你急什么?现在到处都是他的通缉令,上头比你更想找到他的大有人在,不能驭妖,他是插翅难逃了,我们坐等收渔翁之利就可以。” 谢顶男人冷笑道,“你说的倒是容易。先前谈合作的时候说的很明白,你要报仇,裘先生是为了客户,而我的目标,只是锁妖塔。现在你们两个的目的都达到了,我白白陪了一个徒弟的性命,反倒一无所获。” 李源也冷笑了一声,“那血是我提供的,抑制剂是裘先生做出来的,叶掌门能拿出来合作的,也不过就是这么一条人命罢了。这天师界里,但凡和驭妖沾上些边的,哪个不想要他的锁妖塔,你不想合作,想同我们合作的大有人在。” 李源摸了把自己脸上那些已经没有办法去除的瘀疤,眼中全是恨意,他何止是想报仇,他恨不能生吞了陆桐和齐让的血肉。 在他师傅翁无极还活着的时候,李源也接触过一些其他驭妖派系的人,摆在明面上的驭妖派系很少,他们可能表面上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天师门派,就像是此刻坐在这里的叶通,他所谓的门派,大概也就是他自己和几个徒弟,往上数都没有传承,就是自己创立的,规模就和当时翁无极差不多。 暗地里,却都打着驭使妖物的主意。这种驭使在陆桐看来都根本算不上真正的驭妖,有的自己养妖,也有和大妖互相交易,各取所需。但不管是何种,锁妖塔对他们而言,都是天大的诱惑。所以李源从泰国捡了一条命回来后,并不愁找不到人合作。 叶通被李源一席话说的不好发作,那位一直没说话的裘先生接了个电话,他示意其他人安静一些,说是他客户的电话。 裘先生站起来走到了窗边接电话,不过声音不低,其他人也能听得见,“是的,那人现在已经没有驭妖的能力了,您不会再受到之前的困扰了。” 对面再三确认,裘先生重复道,“是的,您当然彻底安全了,他不能再通过梦魇胁迫您了,他对您已经没有威胁了。” 裘先生挂断电话后,李源问他,“你这客户是什么人?居然还有被他梦魇盯上,但没死的人?” “你听说过先前一个因为虐海豚闹得沸沸扬扬的小明星吗?” “听说过,叫,叫什么来着?” “叫黎奈。”裘先生走回了原来的单人沙发前坐下,道,“他最开始找到我这里来的时候,我没有接他的生意,钱出的不够。后来他傍上了一个富婆,出价到了,我便接了。” 另一头挂断电话的黎奈先是陷入了终于摆脱性命威胁的狂喜,但很快一想到自己现在被全网黑的名声,彻底被毁的事业,那些因为受到生命威胁砸出去做公益的钱,现在又为了钱不得不曲意讨好一个皮肤发皱的老女人,气得想想就要发疯。 黎奈喊来富婆给他安排的两个助理,“我要出海。” 一人道,“可是,现在天还没亮。” “你们现在就去安排快艇,要有专业捕捞设备那种,请专业的捕捞员。”黎奈咬牙道,“不杀几条海豚,实在难泄我心头之恨。” 天一亮,黎奈就带着人出海了,助理回来说快艇无法进行捕捞,他是坐着大型渔船出海的,船上的渔民说以前没捕捞过海豚,只能试试。 一段时间后,他们在前方海域发现了两只在海水中嬉戏的海豚。 黎奈恨恨地盯着两只看起来无忧无虑的海豚,恨得牙痒痒,他变得现在这么惨,根源就是因为这些破海豚,他对船上的渔民喊道,“快点撒网捞起来,就在甲板上倒挂吊起来,如果有其他海豚来找这两只,就都一起抓起来宰了。” 黎奈要杀海豚出气,要用这两只幼年海豚吸引更多海豚来宰杀泄愤,却没想到,他吸引来的,不止是其他海豚,还有海豚妖。 黎奈以为他所有的遭遇都出自陆桐之手,都是陆桐搞出来的鬼,如果知道海豚妖的存在,他根本不会再敢靠近大海。 但现在知道也已经晚了,尸体漂浮在海面上,渔船上的人忙不迭将两只倒挂着的幼年海豚放回了海里,驾驶着船全速逃离了这里。 海豚妖冷眼看着死在自己手里的尸体,“呵,看,冥冥之中,你就注定要死在我鳍下。” 它自言自语道,“那个天师应该不会幌我,这渣滓敢这么明目张胆出来杀海豚,莫不是那天师出什么事了?” 牛季最近一直过得不太安生,主要是心里慌,外头一点风吹草动他就一惊一乍。他在家切生的黑虎虾,切成小段肉喂乌龟,喂着喂着,水族箱里的海螺壳边上突然出现了一层层的水波,发出嗡嗡的声响。 “龟…龟龟,那是什、什么啊?” 乌龟放下了嘴边的虾肉,慢吞吞爬到海螺壳边上,过了会对牛季道,“那边有说话声,你可以拿起来听。” 牛季不是太敢,乌龟又道,“对面好像在找你那位姓陆的天师朋友。” 这海螺壳确实是陆桐扔在水族箱里的,牛季拎起海螺壳,也顾不上淋着水,凑到了耳边。 海螺壳本是海豚妖送给陆桐的,陆桐一直没发现有什么用处,就随手放在了牛季的水族箱当装饰品。隔着海螺壳,牛季和海豚妖鸡同鸭讲了好一会,海豚妖才算弄清楚了情况。 海豚妖说,“他于我族有恩,我睚眦必报,但也有恩必报。” 那天,好几个海滨城市附近都出现了海市蜃楼,严格来说,都不能算是海市蜃楼,因为空中这些没有实质的影像既不是城市,也不是高楼,而是一个人,一个最近这段时间引起前所未有国民影响的人。 不止国内,其他东南亚沿海国家,也全都在新闻中播报了无人机拍摄到的极为壮观的画面,浩瀚的海洋中,大片海豚、白鲸浩浩荡荡游出了海平面,如候鸟迁徙般,往一个方向前进,它们更像是在吸引无人机,去拍摄接下来的一幕,在幽蓝色的海面上,形成的无数漩涡。 这些海水漩涡在近处看只是幽暗深邃的暗流,但无人机从足够高的高度拍摄下来,就能看到那些漩涡,形成的汉字:天道昭彰,自在人心。 游|行中的人们看到这一切,更是群情愤起,“何谓万物有灵,这就是啊。” 这种奇观一连持续了好几天,彻底激发了全民讨论,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专案组碰头开会时传递了最新的消息,“李总刚刚亲自批示,这个案子影响太大,一定要充分考虑民情。还有,已经说了有阵子的新法修订,也会加急提上日程。” “海洋里出现的异状,应当是有大妖引起的,这么一看,审判者他可真是人妖通吃啊。” “这事总要有一个结果,但前提是,我们得先找到他,你们说,他会自己现身吗?” “实际点吧,换作是你,你能来自投罗网?” 开完会,在过道里,他们碰到了几个行色匆匆的同事,面色凝重,看着像是出了什么大事,“这是怎么了?” “我们怀疑,京城出现了史诗级的大妖。” “史诗级,你这都哪里冒出来的定义,我还传奇级呢?” “就是这么个意思,怎么这么爱抬杠呢?”先前那人瞪了说话的人一眼,越过人对朱茅和刘一昆道,“两位前辈,正好也想请两位坐镇,掌眼来看一看,这有可能会是什么妖物?” 第82章 无刃 精神卫生院的医生发现就这么两天里,来看抑郁症的病人,突然就像是井喷一样,多得他连喝水上厕所的功夫都没有了。 这些病人的症状,像是抑郁症,但以他的临床经验来看,又很不对头,很多病人以前明明都是开朗乐观的性格,生活里也没有遭受什么特别的变化,抑郁得毫无预兆。 用一个病人的话来说,就好像所有的快乐希望,所有属于正面的情绪,甚至所有的感情,都被人吸走了一样。 卫生院的异常一开始还没有引起妖事局的注意,直到一个叫瑞城花园的小区里,住户排着队上天台跳楼自杀,虽然消防来得及时,自杀的人都被救生气垫救下了,但也发现,这小区里的人,都像是丢了魂一样。 朱茅放下了手里正在看的资料,和刘一昆对视了一眼,面色沉重道,“在这之前,我从未见过活生生的…”朱茅话到嘴边停了下来,旁边等不及的人追问道,“这到底是什么妖物?” 刘一昆道,“这种妖物,基本不杀人,你如果看它的妖气,说不定都是纯白色的,但它却比任何妖物都来得可怕。它不食人的血肉,而以人的感情为食,所有的爱、希望、快乐,都是它的食物,所到之处,留下一城行尸走肉。 历史上,这种妖物也只出现过一次,不杀一人,毁一城,所以被称为,无刃。” 不过三天时间,出现抑郁症状的人已经多达上百万,这里是京城,甚至有政府要员也中了招。妖事总局启动了最高等级的应急预案,所有人手和力量全部抽调出来对付无刃,审判者的案子都要往后推。 消息传得很快,陆桐在南安也知道了,“我的短剑…”他反手在自己头上扇了一把。 陆胖那天就说短剑有点不正常,让他别忘了加固封印,结果转头看见那个冒牌货出现在蔚蓝蓝直播间,后面这事就彻底被耽搁了。 陆桐昨天刚吃下第二朵仙人掌花,锁妖塔仍然处于无法控制状态还没有恢复,但他没法干坐着等待了,按无刃的速度,不出十天,京城就会成为一座死城。 从南安去京城,要快只能用飞的,订机票需要实名一定会被发现行踪,短时间内陆桐也没有其他解决办法,他对齐让道,“被发现就被发现吧,此事因我疏忽而起,也该由我来结束。” 陆桐摊开了自己的右掌心,往常心念一动,锁妖塔就会出现,此刻,那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锁妖塔的第七层从未关过其他妖物,那个位置,本就是为无刃所准备下的。” 齐让有些不解,陆桐道,“你看,哥,其他妖物关在塔内,我可随时感知掌控,但唯有无刃,却被单独封印,无法掌控。因为当年老陆把它封印在短剑中,并且交代我,非到万不得已,不要将它关入锁妖塔。” “为何?” “锁妖塔为我本命法器,与我融为一体,无刃太过于特殊,一旦将它关入锁妖塔内,老陆觉得我不可避免地也会受到它的影响。” 齐让心下一紧,按住了陆桐的手,陆桐却道,“老陆瞎操心罢了,你想,我这么意志坚定的人,区区无刃,怎么能影响得了我。封印做不到经久不衰,总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松动,本就不是长久之计,这次它逃出来吞噬了那么多人的感情,实力大增,除了锁妖塔,没有什么还能封得住它了。” 不出意外,陆桐在值机时被拦了下来,“对不起先生,仙人掌必须办理托运。”那工作人员先看见了他抱在手里的花盆,还没接过他的证件,等一接过他的证件,再看了眼齐让的,整个人都不好了,“陆、陆…” 陆桐自知瞒不过,干脆当着那工作人员的面把口罩也拉了,他已经做好了被直接押去妖事总局的打算,如今京城危在旦夕,等到了那边,先撇清关系让齐让脱身,他自己再行打算。 工作人员喊来了负责人,旁边等候值机的人里也有人发现了陆桐的身影,还有人拿起了手机拍照,陆桐和齐让很快被安保人员带到了旁边一个办公室里。 两张身份证摊在桌上,负责人问陆桐,“你们这时候去京城做什么?” 陆桐言简意赅,“捉妖。” 京城出事的消息没有被封锁,周边城市也全都启动了紧急预案,一旦京城沦陷,无刃下一步就会转移到周围城市。这负责人显然也知道其中原委,他有个铁杆发小就在京城,此时就处于电话不接消息不回的失联状态。 机场派出所也得到消息火速来了人,几个人在后面商议,负责人道,“这种时候,他甘愿自投罗网也要去京城,为了什么,我们都清楚。”他一捏拳头一咬牙,“放行,后面出事,有什么责任,我来担。” 陆桐做好了被持枪武警全副武装押去京城的打算,却没想到自己和齐让居然就这么啥事没有上了飞机,不仅没事,还免费升了舱,带着仙人掌就上去了。 两人从机场出来,就发现这座城市已经陷入了一种死气沉沉的状态,本该大堵车的路上破天荒的冷清,半天也打不到一辆出租,有的人仍在做着手里的事,却只是机械地做着,浑浑噩噩,人活着,却不知道为何活着。 陆桐看了眼仙人掌,“我有预感,等陆胖这朵花开出来,我差不多就可以恢复了,到时,我会将它彻底收入锁妖塔。” 齐让突然道,“我先去趟妖事总局,他们也许已经找到无刃的行踪了,我们分头行动。” 陆桐也觉得这样可以省去他追踪无刃的时间,分开前,齐让重重抱了陆桐一下,陆桐还调侃他,“干嘛,搞得生离死别一样,等我锁妖塔恢复了,谁还抓得住我。”齐让离开后,他找了个临时的落脚点,就等陆胖开花。 妖事总局空荡荡的,只有文职人员留守,无刃引起的妖祸十万火急,能出外勤的全都出外勤去了。齐让打开了一直关机的手机,正要给朱茅打电话,两辆黑色轿车正好一前一后开过来停在了大门口。 车里的人走出来,朱茅和刘一昆都在里面,还有一个肩章上有金松枝和三颗星的中年男人。 朱茅一眼就看见了齐让,转头和那中年男人说了什么,齐让听了个大概,朱茅说,“眼下情况特殊,一切以解决无刃为先,其他事容后再议。” “师傅。” “跟我来。” 朱茅带着齐让进了一个空会议室,屏幕上的一张京城地图还没有关掉,朱茅指了指其中一个位置,齐让一眼看过去,那一带附近写字楼林立,是人口非常密集的金融商业街。 “周边省市各门派能出来的人手基本上都已经倾巢而出,很多还在路上的,已经抵达京城的此刻合力将无刃困在了…”朱茅在地图上画了个圈,“这个区域”。 “它没有实体,很难找到确切的踪迹,只能根据人群精神状态的变化确认一个大概的范围。”朱茅叹道,“清醒的人越来越少,这样下去撑不住多久。我们回来,是打算通知周边城市进行人口撤离。” 齐让问,“无刃无法被杀死吗?” 朱茅突然问,“你那位至交好友,恢复地如何了?以他驭妖正统的心法,应当可以封印无刃。” 齐让又问,“杀不死吗?” 朱茅道,“没有实体,普通兵刃碰都碰不到,如果我们合所有人之力,足够强的镇妖力集合在一起,对它进行足够长时间的正面攻击,也许还有一线可能,但是…”他摇头道,“这是无刃啊,正面对上,就会被吸走感情丢魂,如何持续合力攻击?” “普通兵刃不行,那我…”齐让抬头对上朱茅的视线,“可以一试。” “你是说…”朱茅明白了齐让所指,“理论上,心剑虽依托于天芒剑而存在,但修炼时是在心血中淬炼,无中生有,将一团气凝成锋刃,本质上也无实体,确可一试。”但他又摇头,“心剑威力虽大,但与你心神一体,算得上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对上无刃这种吸食感情的妖物更是凶险,你以此斩杀无刃,简直就是将自己敞开来送上门给它当食物,比正面攻击受到的影响更大。” “此刻别无他法,我必须一试。” “你刚才还没回答我,你那至交…” 齐让打断了朱茅,坚定道,“我不会受影响的。”不等朱茅再问,他便接着道,“因为我心有大爱。”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朱茅在背后想喊住他,最后也没喊,好半天只是声带哽咽的骂了声,“臭小子。” 其实朱茅想和他说,这种时候,大爱太过虚无缥缈,谁也不是普度众生的佛祖,以心剑斩杀无刃,神魂最直接的冲撞,在斩杀过程中就会受到无刃的影响,当所有感情都被吸干净了,徒剩下一具丢了魂的肉体,死生毫无意义,能不能坚持到杀死无刃都是个问题。 此时想着大爱,想着所有人,没有直接的寄托,所用感情未必强烈到能让他坚持下来,倒不如,心无杂念,唯念一人。 但这臭小子,又哪来那样可以念的人。 齐让开走了停在门口的车,他对朱茅说的确实是实话。 我心有大爱。 爱我所爱。 第83章 剑出 无刃的位置被锁定在两个红绿灯之间的一个街区范围内,从中心点往外算直径有一公里左右,其中包括了一个大型综合体和几栋几十层楼高的写字楼。 因为写字楼的高度,给天师们将无刃困在这个街区带来了很大的难度,镇妖力撑起的结界暂时封锁了这个区域,但能撑住多久,就不得而知了。 无刃刚出现的时候,它吸食过的人还不至于彻底失魂失智,只是失去正面情绪处于类抑郁的状态,但渐渐的,那些受害者失魂的症状越发严重,发展到现在,被它吸食过的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感情,成了行尸走肉。 这只说明,无刃的实力在随着吸食人数的增加而不断增强。 这个结界不是长久之计,目前也只是通过将无刃暂时封锁在这一区域,拖延时间,先将城里的人,包括周边城市的人都撤走。妖事总局那个包括朱茅刘一昆在内的临时指挥小组,已经把处理办法的备选方案定到了Plan H,但仍然找不到实质可行的解决办法。 其中目前看起来最接近可行的Plan A,又称审判者计划,就把希望放在了那个最近惹出全民热度的驭妖天师身上。 齐让把车停在路边,他往镇妖力波动的区域靠近,见到了几个熟脸,其中就有张元的身影。因为门派离京城比较近,点苍派基本上是倾巢而出了。 有人喊他,“齐师兄。”认识齐让的人见他过来,只当也是一起来帮忙的,张元冲他指了个方向,“去北边角上,那里最松动。” 齐让问他,“里面还有普通人吗?” “不知道,肯定有吧,这么高几栋大楼,不可能走的干净。” 张元见齐让脚下不停,眼瞅着是要往他们封锁的结界之中去,“你上赶着要去送人头?” 齐让人已经进入了结界范围内,“总要一试。” 街面上看不到人影,综合体商场前两天发布警报的时候就关门了,此刻从外面看起来也是空荡荡的,齐让进了最近那一栋写字楼的门,张元很快就看不见齐让的身影了,他骂了句脏话,旁边师弟问他怎么办,张元皱眉道,“别管他了,能撑多久是多久,起码撑到城里的人都撤走再说。” 这栋写字楼有80多层,20楼中庭靠窗的地方有一个咖啡馆,此刻在那里的沙发椅上,坐着好些人,一个个全都目光呆滞,有的手里抱着笔记本在打字,但彼此之间毫无交流,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不正常的安静。 但如果细看,就会发现其中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和其他人的目光呆滞不太一样,她手里拿着一杯已经空的纸杯咖啡,嘴里叼着吸管,机械地做着吸食的动作,时不时在笔记本上敲几个没有意义的字符,尽可能和身边的人保持一样的状态,额角却在冒汗。 这天杀的到底是什么恐怖片情节? 于媛媛所在的公司是这栋写字楼里几十个租户之一,前两天新闻里就开始循环发布紧急通知,那些商场前面的大屏幕,地铁公交上面的小电视全都是组织全城撤离的通知。 因为被无刃吸食过的人太多,政府没有足够的人手来组织大规模的集体撤离,再加上没有死人,没有爆炸,没有枪声,有不少人都没有明白危险在哪里,又为什么需要如此紧迫的撤离。 于媛媛那个视财如命的老板说什么也不答应她们请假,他对着新闻大发牢骚,“说得轻巧,这要一停下来,我分分钟损失几个亿。” 他说这都是上头的人小题大做,非要底下员工来加班,于媛媛也不清楚究竟是个什么状况,不敢冒着丢工作的风险一走了之,结果现在好了,一群人接二连三变成了这副丢了魂的样子,要不是外表看起来都还是正常人,她都觉得自己像是被丧尸包围了。 于媛媛喉咙一动,咽下了一口恐惧的口水,她不敢四处看,手脚因为虚汗本就发凉,后背突然有一道冷风吹过,不知道什么东西贴近了自己,仿佛整个人都掉进了一个冰窟窿里。 一道粗嘎的声音传入了于媛媛耳中,“你以为,装成这副模样,我就不会发现你了吗?” “食物的味道,和她的模样可毫无关系。” 齐让进入写字楼后没有漫无目的地寻找,他在等,如果这里头的人都已经被无刃吸食干净,那么他这么新鲜的食物出现在这里,无刃一定会寻过来。 然后,他听到了一道女人的尖叫声,声音的主人大概是用出了此生最大的力气,尖利的声音一层层穿透墙体,简直能震碎玻璃。 电梯已经停工,齐让跑进了消防通道,那道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齐让跑到20楼的时候,那声音彻底停了下来,于媛媛也和她旁边的人一样,眼神涣散呆滞,对周围的一切变得毫无反应。 “又来一个。”那粗嘎声音道,“让我闻闻,难得一见的美味,这种浓郁的爱情味道,真是让我垂涎欲滴。” 陆桐就着太阳光对仙人掌拜了拜,陆胖觉得毛骨悚然,“你干嘛?” “虔诚地希望你快点开花。” “我倒是也想。” 陆桐总觉得心神不宁,他给齐让拨电话,结果不管是齐让原来的号码,还是他们一起买的二手机号码,全都无人接听。 “这太不正常了。”齐让突然就失了音讯,陆桐想起了之前分别时那个被他打趣生离死别的拥抱,越是回想就越是觉得大师兄那会的状态不太正常,他坐不住了,顾不上其他,冲上了妖事总局的门。 事态紧张,妖事总局的大门都没了安保,陆桐直接进了门,随手揪住个人问,“齐让在哪里?你认识齐让吧,茫山派大师兄,在你们这挂单还是兼职特聘外援什么的随便了,你认识吧?” 那人盯着陆桐的脸,颤巍巍道,“审、审判者。” 那人突然大力挣开了陆桐往里跑,陆桐听着他的口气像是很兴奋,还在喊着什么普兰A,陆桐也没听明白,他没喊住那个撒蹄子狂奔的人,倒是里头又走出来一个眼熟的老者。 茫山派掌门,齐让的师傅。 片刻后,陆桐离开了妖事总局,门口停着的两辆黑色轿车之前被齐让开走了一辆,陆桐此刻开走了另一辆,他在无人的马路上飙出了近200码的时速,转弯都是漂的,停下来的时候,用拟兽态挂在他身上的陆胖直接哇一声,吐了一地。 陆桐把仙人掌留在了车里,陆胖摇着晕乎乎的脑袋,问他,“你还没恢复,不能用锁妖塔,你这属于给无刃送外卖上门?” 陆胖听见陆桐低笑了一声,觉得他真是疯魔了,这种时候居然还笑得出来,然后它听见陆桐说,“不,我来送爱。” 陆胖一脑袋问号,陆桐已经下了车,他也没去看附近的天师,冲入了结界中,身后隐约还听见像是属于张天师的声音在怒喊,“一个两个,今天这么适合组队送人头吗?” 张元确实很生气,他话音刚落,旁边师弟突然大声喊他,“张师兄张师兄,你快看。” 写字楼中间靠下一点的楼层位置那里,亮起了刺眼的金色光芒,是镇妖力,又不是镇妖力,更像是剑锋刀刃,带起的冷冽寒光。 随着剑光大盛,黑影也显出了身形,从写字楼散入周围的半空中。 齐让感觉到他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抽离,剑光与黑影重叠在一起,他所有的感情,就像是被冰封了一样,所有过往记忆,就像是一幅漫长的画卷,被一段段抹去。 一片死寂中,最后仅剩下那一点点鲜活,是一个人,笑着、闹着、喊着哥扑过来,但这仅剩下的一点鲜活色彩,也慢慢定格,变成了陈旧的,黑白色的,失去生机的… “让哥。” 外面的人能看到,黑影还没有散去,剑光却在一点点暗下去,一点点熄灭。但就在一个瞬间,突然盛极,如白虹穿日而过,耀目无法逼视。 看见陆桐的那个瞬间,齐让觉得,就好像只剩下黑白的世界,突然间就重新充满了色彩。 黑雾散去,风烟俱净。 第84章 公告 黑影被剑光划破散入了空中,随着烟雾飘渺散去,那一片黑蒙蒙的颜色越发淡下来,直到再也看不见。 丢了魂的人,一个个渐渐恢复了神智。 不算齐让,于媛媛是无刃最后吸食的人,也是最早清醒过来的,她恢复正常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地上,嗓子喊破了有点疼,她摸了摸脑门回忆起来之前那惊魂一刻,正在奇怪自己这是被救了还是怎么了,一抬头,就看见视线前方,有两个男人,脸贴脸,在…亲吻?! 作为《真实的世界》的忠实观众,这两张脸,她想不认得都难。 陆桐先发现了于媛媛的视线,他和齐让分开来轻咳了一声,对于媛媛道,“没事了。” 于媛媛怔怔看着两人离开,直到旁边同事清醒后惊讶的喊声把她唤了回来,她才后知后觉地想着,大难不死的后福就是发现自己磕的CP居然是真的? 齐让和陆桐从楼梯间走下去,快到出口的时候,齐让突然一扯陆桐,“桐哥,你记得,无刃是你杀的。” “什么?明明是你。” 齐让看着陆桐的眼睛,强调了一遍,“是你杀的,你的驭妖能力恢复了,过来救了我,杀了无刃。” 转念间陆桐已经明白了齐让的目的,他开玩笑道,“你确定要把这么高光的功勋让给我?” “不是让,是本就属于你。”齐让摇头,“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我已经…”顿了顿,他又道,“桐哥,是你结束了这一切。” 外头封锁这一区域的天师都看见齐让和陆桐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写字楼,而后无刃被杀死,受害者都在陆续恢复,他们撤走了镇妖力的封锁,张元就接到了刘一昆的电话,“阿元,总局的热线都快被打爆了,丢魂的人全都恢复了,你那里什么情况?”。 “被斩了。” “嚯,谁杀的?” “还不知道。” 张元一抬头,正好看到齐让和陆桐从写字楼里出来,旁边的师弟还在道,“张师兄,看来他们不是来送人头的。” 张元几步上前,确认道,“无刃死了?” 齐让道,“对,桐哥来得及时,将无刃杀了。” 周围还有许多天师,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张元的视线扫过陆桐,后者冲他做了个挑眉的表情,又回到齐让脸上,齐让与他四目相对,一派坦荡。如果他没看错,刚才那刺瞎人眼的光芒明明就像是剑锋带出来的那种冷冽寒光,这两个人里谁用剑他还是分得清的,他发出了哼一声鼻音,但什么也没问,也没说。 妖事总局的车来得很快,陆桐抱着一盆仙人掌坐上了总局的公务车,带他上车的人其实对他很客气,一口一个陆哥喊着,他弯腰上车的时候还帮他拿手在车门顶位置挡了挡以免撞头。 这时候,包括刚才写字楼里那些恢复正常的人,和附近其他地方没有撤干净的人,都陆续出现在街头,陆桐被带走的那一幕被人拍了下来,和他杀死无刃的消息一起,传了出去。 那张流传很广的照片拍的正是陆桐上车的时候,拍的角度看着,倒像是按着陆桐的头,把他塞进了车里。 不出意外,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该说的之前都说完了,@妖事总局,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就想问问你们要是把我陆哥咔了,下次再出这种事故的时候怎么办?” “不夸张的说,京城先前真的就快成一座死城了,这要放米国大片里妥妥一个救世主人设,不记个特等功就算了,还要被按头押回去。我也来@妖事总局,自己看着办吧。” “要不是为了出来杀妖救人桐哥根本不会被抓。不怕别的,就怕桐哥心寒,到那时候,再出现这种超级大妖,就真的是凉凉了。” 妖事总局内负责微博的文职人员一打开网页就发现电脑死机了,妖事总局看着办这个热搜爆了不到五分钟,服务器就彻底瘫痪了。 陆桐对这些事并不清楚,他坐车到妖事总局后,和齐让被分别带走了,此刻他坐在一间玻璃房办公室里,一个小年轻给他倒了杯水,递了本本子和笔过来,陆桐不是很明白,小年轻有点不好意思道,“陆哥你给我签个名呗。” 陆桐还没动笔,房间里又进来了两个人,瞪了那小年轻一眼,小年轻讪讪拿走了本子。几人让陆桐坐在了一张皮椅上,陆桐刚才一进来就看见了这张皮椅,椅子后面是一个白色机器,陆桐一坐上去,他们就在他手臂、胸口,好几个位置连接上了传感器。 其中一个干练的短发女人边往陆桐身上连传感器边道,“陆天师,不好意思得罪了,这是用来测试你生理反应的仪器,过会马上会有专家团过来对你进行多项测试,希望你能尽力配合,这事对你并没害处,大家都不希望你被…”最后的话她含糊不清没说完。 机器被打开了,陆桐能听到身后微弱的电流声,没一会,果然进来了五六个人,年纪都不轻,围坐在陆桐前面一张圆桌上,也不介绍自己,开门见山地要陆桐回答问题。 几个问题过后,陆桐反问道,“你们这是在给我做心理测试?” 没人回答他,这一番问题,足足问了有三个小时,几个专家离开后,在另一间办公室里,有一张报告打了出来,前面密密麻麻罗列了许多,最后的总结倒是很简单,“人格健全,未发现反社会倾向。”最下面是几个专家的签名。 另一边,齐让也被问了一些问题,不过没有像陆桐这样上了仪器还有专家团专业测试,他很快见到了朱茅,朱茅带他去了一间会议室,之前那个审判者专案小组的人都在。 其中一人道,“民情汹涌啊,再不给个结果出来,我真怀疑要有人来总局大门口泼油漆了。” “报告出来了吗?” “还没,还在测试中。” “曹局说已经请示过李总了,等报告一出来,如果结果是好的,就把公告的征求意见稿发布出去。” 齐让在门边就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声,一进门就忍不住问,“什么报告,公告?” 几人的视线全都落在齐让脸上,刘一昆最先道,“老朱,你大徒弟得避嫌你不知道?” “得了吧,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 齐让很快看到了那个公告的内容,标题就叫《关于发布新世界观下特殊人群管理办法的公告》这是妖事总局成立后发布的第一个公告,虽然只是部门公告,但这个公告性质特殊,不仅可以打破上位法优先原则,而且有联合国背书,具有国际效力。 “自从世界观颠覆之后,新法修订其实一直都在进行中,但是要完善整个法律体系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可能要几年十几年甚至一代人的努力。公告是审判者事件后加急推进的,其中也是直接套用了新法修订中草拟的一部分内容。虽然期间被无刃耽搁了,不过反过来想,要不是因为无刃,事情的进展反而不会像现在这么快。” 齐让还在看公告草稿的内容,外头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年轻人一头冲了进来,“报告出来了。” 那天,妖事局的官方网站正式发布了后来被称为天师管理办法,或是1号公告的文件,文件包括对于天师的一系列管理约束,明确了天师捉妖引起人身财产安全损失的承担归属,除此之外,还专门定义了一类特殊天师,被称为审判天师。 审判天师具有先斩后奏的便宜行事特权,审判天师资格必须经过妖事总局的重重测试和一系列审批,而且需要每年接受全方位的心理测评。 附件是一份审判天师白名单,整版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名字,陆桐。 第85章 追凶 陆桐觉得,关于他多了一个审判天师的身份这件事,他大概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做完心理测评就看玻璃房外面他们来去匆匆十分忙碌的样子,陆桐想找个人问问刚才进门被收走的仙人掌给他放哪儿去了都没找到,不一会那个看起来很干练的短发女人进来和他说,妖事总局那位曹局长找他去办公室,有事和他谈。 短发女人说他们曹局长是国安出身,妖事局成立后临时被调过来镇场的,“曹局人挺好的,你不要被他的脸欺骗了。” 妖事总局毕竟刚刚成立没多久的全新机构,如今一把手国安出身,几个二把手不是公安刑侦出身就是行政出身,像朱茅刘一昆这样的特聘顾问虽然在妖事上经验丰富,但毕竟不是体制内的人,而且背后还有整个门派需要操心,真要有处理妖事出身的领导出现,大概也得好几年之后了。 所以自打妖事总局开始招聘持天师证的外勤公务员后,不少门派都十分鼓励门下弟子去应聘,按目前这个人手紧缺的形势,正是升职最快的时候。 陆桐一走进局长办公室,就知道为什么短发女人要说不要被他们曹局长的脸欺骗了,这位曹局长看起来不苟言笑一脸凶相,头发剃得只剩两三寸,说是刚从牢里放出来的都没人怀疑。 “坐吧。”曹局长亲自给陆桐倒了杯茶,感慨道,“如今这个阵仗,我们也是这辈子没遇到过。” 曹局长给他看了公告的内容,边道,“你这个身份,也算是特事特办了。” 陆桐将公告看完,视线停留在那份只有他一个人名字的附件上,曹局长问他,“说说看,你的想法。” 陆桐道,“有一点没太明白。” “你说。” “审判天师如此大的特权,就没有什么约束条件?” “有所约束,这是当然,一个是每年的心理测评,你也说了,如此大的特权,我们必须保证你的心理状态是十分健康的。 还有一个,所谓先斩后奏,还是要上奏的,那么你在便宜行事之后,当然杀妖不算,我指的是…你懂的,要进行汇报,我们会为你专门安排一两个联络员,也会有专门的审察组,主要是看你便宜行事的对象算不算是极度危险分子。同时负责善后。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遇到无刃这样的大妖时,你需要无条件地保护人民为国出力,但我想这一点对你来说,应该完全不是问题。” 陆桐觉得他可以接受这样的约束,也许以后审判天师不止他一个人,但就目前来说,这完全就是为了让他的行为融合于法律框架内而专为他特设的职位。不过在离开曹局长的办公室时,他多问了一句,“发工资吗?” 曹局长连连摇头,“这个审判天师,没有编制。” 离开总局前,陆桐去拿回了他的仙人掌,还意外拿回了一只手机,是他自己的手机,这手机当时他穿过显示屏进蔚蓝蓝直播间时落在桌上,搜查杂货铺时被一起贴封条送到了总局,这会物归原主,就是没电了。 齐让因为之前失联包庇的行为,被塞了几个积下来的外勤差事,说是要他将功折罪。齐让问陆桐,“你打算回南安吗?我结束了来找你。” 日光洒下来照在陆桐抱着的那盆仙人掌身上,那朵含苞待放的小花骨朵一点点在打开,陆桐看着那朵花,缓缓道,“正好,我也有点要紧事要去办。” 齐让也看着那朵一点点绽放开来的小花,瞬间就明白了陆桐所说的要紧事是什么。桐哥的锁妖塔一恢复,基本就进入无敌状态,如今又有正儿八经的身份,就更能横着走了。 “那个抑制剂,他们应该不会只有那么一点,你防备着点。” 陆桐弯了弯唇,眯起的眼里全是杀意,“多多益善。” 京城里的车流逐渐多了起来,撤去外市外省的人还没有都回城,倒还不至于和原先一样拥堵。陆桐找地方借了个充电器在给手机充电,从总局出来的路上遇到不止一个人对着他惊叫捂嘴的,还有一个姑娘看着他眼泪哗就下来了,所以这会他又戴上了口罩。 一边充着电,陆桐把社交软件轮流上了一遍,微博卡了好一会才跳出来,公告的出现显然又引起了一轮全民热议,陆桐又上了下他的淘宝后台,发现他的捉妖店新增了上百万个关注,显然都是之前他的淘宝店曝光后带来的关注,还有人在他暂停接单的捉妖宝贝下面问问题,“下这个单真的可以见到活的桐哥吗?” 最新一个问问题的就在不久前,“公告发布了,陆老师现在是自由身了,快要恢复接单了吗?” 充完电,陆桐去路边一家文具店买了把美工刀揣兜里,他戴着黑口罩手里还抱着仙人掌花盆,遇到人免不得多看他几眼,露在外面的眼睛好看就又免不得再多看两眼,文具店老板娘就盯了他好几眼,不过倒是没认出来。 夜幕降临后,陆桐在一个僻静的巷子口,拿出美工刀,在自己手上,割了一刀。 仙人掌被他吓了一跳,“你干嘛呢?” 陆桐没说话,他举着自己的胳膊在地上淋了一滩血,然后摘下了陆胖刚开出来的那朵白色小花,扔进嘴里,嚼着花,咽下去。 片刻后,他摊开了自己的右掌心,点点金色光芒从他的手掌心冒出来,然后是一个金色的小塔,终于再次出现。 陆桐放出了硕鼠,指着地上那滩血,“血里有东西,按着那个味道找。” 硕鼠舔了舔地上的血,陆胖不太喜欢老鼠,丢了一根刺下来扎在硕鼠脑袋上,不过它皮厚,没发现,只是觉得有点痒,抓了抓头。 硕鼠舔了舔血,又舔了舔,陆桐道,“还不走?” “别啊,好不容易开荤。”在陆桐用镇妖力前,它叫唤道,“多尝尝找得快。”飞快地吸溜把地上的血舔了个干净就蹿了出来。 硕鼠花了一天一夜,陆桐没有屏蔽感知,所以硕鼠这一天一夜里爬过的垃圾堆下水道他也全都经历了一遍,这会正是晚饭的时候,但他啥也不想吃。 硕鼠停在一座城城中心的大楼楼顶,陆桐能透过它,看见脚下属于城市的万家灯火,高架上不息的车流,硕鼠道,“大概方位都在这一带,不过,怎么好像不止一个地方。” 陆桐沉声道,“再好不过。” 就像齐让说的,抑制剂,他们绝不会只有之前那一点点,这种对付陆桐的杀手锏,说不定人手一份。 硕鼠磨了磨爪子,“你杀完人,那些尸体也没用了,能给我打牙祭吗?” “少废话,给我具体定位。” “你想先要哪个?” “随便,一个个来,反正,一个也逃不过。” 硕鼠钻进了大楼顶的排水管道,从楼顶哧溜滑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打算这个星期把正文写完的,但看来还是算了,不要给自己不可能完成的目标了 第86章 值得 先前因为陆桐的身份而被各大视频网站下架的《真实的世界》又重新上架了。下面有很多催更新催直播的人,还有人说特别想看陆老师亲自演示驭妖,得了许多个赞。 昏暗的房间里,手机屏幕的亮光格外刺眼,酒店的楼道里传来了走动的声音,李源整个人如惊弓之鸟一般,捏紧了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管抑制剂,就装在针筒里。抑制剂的长期保存需要冷藏,不能太长时间暴露在室温下,吧台的冰柜里就还有几管,李源这两天轮流更换,躺在床上的时候手里都捏着针管。 不管是无刃被杀,还是公告发布,与他来说,都无疑是惊天噩耗。陆桐之前所有的行为都被无罪化了,更坏的消息是,陆桐恢复了驭妖能力。 李源一直在手机上查找着和陆桐有关的消息,希望能找到一点点他并未恢复驭妖能力的蛛丝马迹,楼道里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敲门声响了起来,“先生,请问现在可以清洁房间吗?” 李源脱口道,“滚。” 服务员推着清洁车走远了,就在她进了电梯没多久,电梯旁贴在墙上那一整面镜子前,凭空出现了一个人。现在不是节假日,这家五星级酒店的住客并不多,楼道里没有其他人,监控室里的保安正开了小窗在看电影,没注意到这一幕。 最后一个了。陆桐走过一间间房,停在了他要找的那一间门口。 陆桐第一个先去了那位裘先生的别墅,陆桐进入了他的地下室,他举着麻|醉枪瞄准了陆桐,“这里面不是麻醉剂,是你的抑制剂,你可以再往前一步,看是你的动作快,还是我的枪快。” 陆桐只管往前走,麻|醉枪里的针剂破空而出,打在“陆桐”的位置,他的身影像是烟雾一样一下子就散开了,针剂落在地板上。 那个“陆桐”,是镜灵制造出来的幻象,裘先生倒退两步,朝四周无序开枪,但很快,他就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陆桐环视四周,看到许多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妖物尸体,也有人的,他翻看了裘先生的试验记录,在他的记录里,不管是人还是妖,都只是他做各种生化实验的实验品。 除了试验记录,没有联网的电脑里还存放着他的客户名单和诉求,黎奈就在其中,往前翻,陆桐还看到一个客户诉求,是想要一个长有兽耳兽尾的貌美年幼少女,对应到试验记录里,能看到为了这个诉求,已经死了有四个女孩和四只猫妖、犬妖、兔妖、狐妖。 裘先生的身体已经在梦魇的控制下陷入了沉睡,但他的精神却处于清醒状态。随着梦魇妖力的不断增强,它可以实现这种灵肉分离的沉睡,身体不受控制地进入梦游状态,清醒的精神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杀了自己。 陆桐销毁了全部几十管抑制剂,将地下室的地址和所有那些试验记录和客户名单发给了妖事总局给他安排的联络员,马不停蹄地去了下一个,最后,来到了李源的房门外。 兜里的手机在震动,陆桐拿出来一看,是他刚发了消息过去的那位联络员。妖事总局给他安排了一男一女两个联络员,作为AB岗的替换,以免有一人临时有事,“陆老师,您之前发来的内容我们都收到了,当地妖事局已经去接管几个现场了,就是他们打电话来问,能不能打个商量,您动作稍微放慢一丢丢,实在没人手了。” 陆桐回他,“晚了,到门口了。”然后他又补了句,“没人手的话,我就顺带把现场一起清理了。” 年轻的联络员脑海中闪过毁尸灭迹几个字,陆桐放回手机,握住门把,镇妖力熔断了门锁,他走进了那间有些昏暗的套房。 李源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和门把手拧动的声响,他不耐烦道,“我说了滚,听不懂人话啊?” 陆桐发出了一声哼笑,李源腾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盯着陆桐,手里捏着针管,手背上青筋暴起,内心其实慌得一批。 李源是见识过镜灵和梦魇能耐的,所以之前才会想出来用蔚蓝蓝人皮的主意,让陆桐放松紧惕,而且他也不敢保证能百分之百得手,忽悠了叶通派徒弟去直播间现场,自己远程遥控。 陆桐的肩头蹲着一个小圆玻璃球,还时不时会动一下,李源知道自己寄托于陆桐并未恢复驭妖能力的希冀破灭了,他强行给自己找退路,“你有本事不驭妖,和我真刀实枪打一场。” 陆桐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你可能忘了我说过的话,我不介意再和你重复一次,我要你血、债、血、偿。” 李源破口骂道,“死基佬。” 他这些天在网上找陆桐的消息,看到磕CP网友P出来的一些陆桐和齐让的暧昧图,他不懂真假,再一想先前倒霉催招到这两人手里时他们就同进同出的,内心觉得陆桐就是个死基佬。 陆桐挑了下眉,并未反驳。 “你果然是死基佬。” 李源的师傅翁无极和师伯谢峥嵘终其一生都对锁妖塔汲汲于求,李源前段时间接触了许多驭妖派系的,其中有些人也和翁谢一样,不择手段就想将锁妖塔占为己有,后来与他合作的叶通就是如此;也有人直接拒绝了他,并且同他说,守心派的锁妖塔是靠血脉传承的,其他人,根本就用不了锁妖塔。 “血脉传承,哈哈哈…”李源突然开始癫狂大笑,“死基佬断子绝孙,锁妖塔就再也传不下去了哈哈哈…”他突然扑过来,想把针管往陆桐身上扎,被陆桐用手掐住了脖子,镇妖力在他的脖子里灼烧出了发黑的痕迹,陆桐把他掀翻在地,没再给他多扑腾的机会,直接放出了梦魇。 “我可以直接杀了你。”陆桐低头看着李源,“但那样对你来说,太仁慈了。” “只有那样清醒着,生不如死地看着‘自己’亲手一刀刀,一点点,杀了自己,才适合你。” 陆桐离开那间房离开酒店的时候,房间里除了还未散尽的一点血腥味,已经没了任何痕迹。毁尸灭迹对陆桐来说太简单,锁妖塔里那些积年大妖哪个都巴不得可以饱食一顿,不过陆桐用镇妖力烧尽了地上的尸体。 陆桐走出酒店,踏入了夜幕中,今天是农历十六,天边挂着一轮圆月,陆桐想起了他第一次动手的那个雨夜,老陆说他一旦越界就会刹不住手,确实是没有说错。 但有件事老陆还是料错了,他没有四面楚歌,也没有万劫不复。 这世间也许妖魔遍生,人心险恶,但这世间,还有更多值得保护的美好,所有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之中的温暖,让他觉得… 终究,值得。 第87章 正文完 《真实的世界》重新上架,这些日子愁到觉都睡不着的刘导终于又活了过来,满世界找拍摄地点,万事俱备,就忙不迭地联系几位天师尽快开始第三期也是最后一期纪实节目的拍摄。 陆桐前脚才回到南安,刘昉的电话后脚就打了过来。 挂断电话的时候,陆桐回想起了他当初参加这个节目的初衷,本来也不是那么单纯。他试图未雨绸缪,若有一天当真身份暴露,如果自己能有一点、多一点影响力,那么四面楚歌是不是可以少一些。 后来,陆桐担心的暴露确实来临了,但紧随其后的事态发展却远远超出了他所能想象到的预期。他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站在自己身后。 现在仔细想来,审判者身份曝光后所有那些真情实感的呐喊、呼吁、游︱行,和他参加这个节目也并没有多大关系。人们站在他的身后,不因为他是谁,而因为他做的事,大家眼不瞎心不盲,都看得见。 等最后一期节目录完,陆桐淘宝店的捉妖宝贝也终于重新恢复营业了。刚恢复营业的时间里,他收到了许多试图通过这种渠道来见他一面的废单,以至于每次接单前他都不得不要求对方开视频来证明一下真伪。 还好这种不理智的客户只是少数,如今各地妖事局的建设日渐完善,妖事报案电话123的接案效率和处理效率在稳步上升,淘宝店捉妖宝贝的订单频率也渐渐趋于正常。 一条新的评价出现在了捉妖宝贝的下面,虽然是五星好评,但内容显然不是五星满意。 “为什么?我就想问为什么?我的非酋属性就这么强吗?居然遇上家属代班,虽然大师兄三秒钟解决了那只在我家空调管道里开趴的麻雀妖,但我真的很想近距离体验一下当桐哥的客户享受他春风般服务的感觉而不是现在这种凌冽的西北风服务啊啊啊!” 客户还把这个截图放上了微博,下面有人回复,“你确定陆老师对每个客户都如春风般温暖吗?你将彪哥置于何地?” 自打陆桐的淘宝店曝光后,闲着无聊的网友一条条翻看捉妖宝贝下面的评论,还把有意思的评论拎出来做了个合集,那位因为蜘蛛妖产卵被迫补了300份单的客户还曾经喜提过一次微博热搜。 后来这位客户江湖人称彪哥的小混混头目身份爆出来,还有知情人士称彪哥自打知道审判者就是曾经给他捉过妖的淘宝店店主后,早就已经吓从良了,每天不是带着小弟在马路上义务执勤就是致力于扶老奶奶过马路,简直一个新时代三好青年。 彪哥已经成了江湖传说,大师兄的家属代班业务却成了客户们在下单后需要沾一沾欧气来祈祷自己不会遇上的待遇。 那条微博下面,有人问,“大师兄代班有那么可怕吗?” 楼主回他,“看《真实的世界》时候还觉得大师兄挺平易近人的,现在我才明白,醒醒吧,那是因为拍节目时桐哥就在旁边。” 还有人问,“为什么是家属代班?家属?” 这次不用楼主回复,便有其他人反问他,“兄弟你村里通网了不?《真实的世界》最后那期纪实节目,柜门都关不上了啊。” 别人怎么看他和大师兄的关系,陆桐并不在乎,不过齐让自己在他师傅面前,很认真地出了柜。 陆桐问他,“你师傅什么反应?” 齐让迟疑了一下,“我不是很明白他的反应。” 顿了顿,齐让道,“他一开始很震惊,但后来,他似乎觉得…”齐让一直在寻找措辞,“他其实一直有些担心,他觉得虽然你现在对于大众来说是安全的状态,但毕竟一辈子这么长,锁妖塔又如此逆天,他担心万一以后你的立场、心态有变,会有危险。我告诉他之后,他似乎觉得,和亲不失为是个好办法?” 陆桐哈哈笑出声来,齐让自己说完也笑了,过了会,陆桐收敛笑意,在齐让面前难得正经道,“谢谢你,让哥。” 他没有说太多,齐让也没有问,只是道,“有句话,我欠了十多年,一直还没和你说。” 陆桐面露疑问,齐让道,“谢谢你,桐哥。” 谢谢你当年救了我,谢谢你,爱我。 除了捉妖宝贝,淘宝店一次性天眼的销量还是一如既往的火爆,有时候订单多了陆桐都有些顾不上,好在茫山派和先前陆桐给牵线的眼罩厂家成立了一家合资公司,开始批量生产一次性天眼,定价在征询了陆桐的意见后,要比他的淘宝店里便宜一些。 能够看见妖气的眼镜也研发出来了,就是有效期比较短,随着凝入镜片的镇妖力消散,眼镜很快就会变成一副普通的平光眼镜。而且隔着镜片,观看效果也要略微差一些。但比起一次性天眼需要提前佩戴眼罩一段时间的限制,最大的好处是可以现戴现用。 有了分流,一次性天眼终于不爆单了,没有订单的空闲时候,陆桐在他的淘宝店又上架了几个小的宝贝,其中卖的最好的是他自己录的一套视频,《真实的世界》在有限的节目期间能涉及介绍的面毕竟很窄,他在视频里科普了一些常见妖物的习性,以及遇到时可以采取的一些自救措施。 后来在网友客户们的强烈要求下,这套视频又录了第二季第三季,有时候捉妖时遇到的一些陆桐觉得有代表性的情形,也会放进去,这套他自己没有起名字的视频被网友戏称为《跟着陆老师一起长命百岁》。 跟着陆老师一起,在这个危机四伏人妖共存的世界里,一起活下去,一起长命百岁。 新的世界观下,各方面的政策都正在随着时间一点点发展、摸索、碰壁、完善。 这一年,国家推出了妖籍,开始给予符合条件的妖物融入人类社会生存的机会。 有了无刃的前车之鉴,妖气纯白并不作为妖物申请妖籍的绝对条件,而是采取了推荐观察制。 由三位信誉良好持有注册天师证十年以上并且分属不同门派出身的天师担保,才可以获得妖籍试用期资格,经过一年观察期后才算获得正式妖籍。 其中第一位签名的天师作为此妖的主要推荐人,要对此妖以后的所作所为承担全部责任,后两位则承担部分责任。如果有妖籍的妖干了伤天害理的事,那么它的这位主推荐人也要被问责甚至吊销天师证。 妖籍办法对推荐天师十分苛刻,所以推出来了一段时间后,真正获得妖籍的妖物并不算多。 不过牛季、陆胖还有小米粒,都得了一张属于他们的户籍。 陆桐其实一共签了四个名字,有他兜底担保,再要找到其他天师的推荐签字并不难。妖籍办法推出来没多久,卷毛哥的微博就晒出了一本红本妖籍,配文字,“[热泪盈眶]咱终于也是有户口的妖了。” 卷毛哥拍照的时候,蓝苏在身后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蓝苏一直没有告诉他当日自己在物流园杀人的事,但陆桐签这个字的时候,说到了蓝蟒头顶妖气血红,卷毛哥却并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 卷毛哥小心翼翼道,“苏苏,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一次性天眼?” 至于那条小细蛇和卷毛哥的儿子,如今年龄尚小心性不定,还有待观察,但陆桐想,卷毛哥和蓝蟒养出来的孩子,长歪的可能性应该也不会很大。 这个妖籍办法其实在推行前受到了来自北派天师的大力阻挠,但最后还是妥协了,就连北派最具代表性的点苍派掌门刘一昆也承认,这是大势所趋,无可避免。 从妖籍的推出就能看出来,国家上层的基础大方向,是人妖和谐共处,而非赶尽杀绝。 人们在新的世界观下开始新的生活,也开始适应妖物的存在一点点渗透生活。义务教育的课本上可以看到这种新生物的身影,人们拿起手机,玩起了以妖作为主角的手游。 青凛门推出的万妖杀桌游很是吸引了一批玩家,但真正彻底出圈,是在与一家游戏公司合作推出了万妖杀手游之后,这款手游上线一个月就创下了流水过亿的成绩,青凛门下面成立的那家青凛文化有限公司也成了下海试水的天师门派里最成功的的典范,成了妖事相关企业里标杆一样的存在。 万妖杀手游一时间风靡了大街小巷,玩家横跨各年龄段,老少通吃,很多人说,玩的不是游戏,是科普。 作为手游代言人的崔逸闻,也享受了一把娱乐圈顶流才有的待遇。 其实在万妖杀手游推广前,青凛门最先考虑的代言人不是自家人崔逸闻,而是陆桐,毕竟在所有天师之中,这位才是最有热度的一位,不过被陆桐拒绝了。 崔逸闻为此还打了好几个电话游说陆桐,“你真的确定要拒绝吗?这个代言费你真的不心动吗?” 末了还忍不住问,“你说就你现在这个名气地位,还有必要兢兢业业守着你的淘宝店吗?”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还在干你的淘宝店主?” 陆桐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按在鼠标上,刚给他淘宝店的捉妖宝贝换上了一张新照片,照片里的小蜘蛛已经长成了拳头大小,头顶一点红在光线下格外鲜艳,至于陆胖,前阵子憋劲开花有点憋伤了,正在休养,仙人掌脑门上光秃秃的,没有了黄色花蕊的小白花,只是顶着一只蜘蛛。 几天前遇上天师证年检,陆桐在他原本一直写“无”的天师门派那一栏,郑重写下了守心派三个字。 此时陆桐看着照片,对着手机道,“因为,这是我的初心啊。” 不久后的某一天,关注陆桐微博的人发现他许久没有更新的微博,发了一张配文字的截图,截图里面,在店铺名下面的信用等级,赫然变成了一顶皇冠。 “我的淘宝店冲上皇冠啦。” 作者有话要说:1、正文结束,还有一些番外。顺着前一章就是完结的节奏了,所以第三期节目的内容放番外里了。 2、特别特别感谢能看到这里的小天使,这篇文写得很慢,也写的不太满意,我应该不会再写这种风格的文了,不太适合我。 3、下本写女尊。 4、最后顺便放本耽美预收求个收藏,这次是真.轻松甜文。 《猫熊国度》 叮——你的滚滚包裹已送达,请注意查收 被自己养大的小崽子扑倒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谢邀。 体验大概就是看他脱衣服想用腹肌长腿来勾引你,你却遥想当年内心涌起老父亲的欣慰。 那天夜里,顾笙被那个变化出人形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小崽子抵在墙上,“现在呢?还是老父亲的欣慰吗?” ——三天后的追加评论—— 撤回上一个回答,再也没有老父亲式欣慰了,这辈子都不会有了。 一只猫熊真正的人生,是从找到他的伴生时开始的。 《那些寻找伴生的猫熊们》,《小猫熊找伴生》 P.S. 1. 现代玄幻,直接用现实背景,日常向单元系列甜文 2. 猫熊不是大熊猫,是个头类似黑白毛色的私设生物,每只猫熊都有超能力 3. 猫熊玄耳攻,淡定受养成二货忠犬攻(幼年期二货萌攻),后面会变人形 第88章 烤全羊 冬至刚过,南安市的气温已经降到了零度上下,清早起来的温度尤其低,陆桐半睡半醒,下意识往旁边温暖的地方挤了挤。 意识在慢慢清醒过来,有个地方比意识清醒得更早,陆桐从来不是压抑自己天性的人,他也没睁眼,手伸出去摸摸索索,摸到了位置就上嘴啃,一边含糊不清喊了几声哥。 齐让是昨天半夜到的南安,这会比陆桐睡得要沉,隐约感觉到有人在舔他的唇缝,还有陆桐哼哼唧唧那几声哥,他伸手轻轻按在陆桐脑后,黏糊的深吻结束,齐让也彻底醒了,感觉到陆桐顶在自己身上的某个地方生龙活虎,“一大早就这么精神?” “这说明我功能正常。” “真有道理。” 两人在床上胡闹了好一会,这些日子夜长,天亮的也晚,随着天色渐白,小商品市场的人流也渐渐多出来,一道突兀的喇叭声突然震天响了起来。 “工厂倒闭老板跑路啦,现在跳楼大甩卖清仓抵债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错过悔一年…” 齐让明显被吓得动作一顿,那大喇叭里的声音还在一遍遍播放,陆桐笑得不行,一个没控制好,拖着被子从床边滚到了床底下。 等两人都起床,齐让问,“那是新开的店?” “没有,开了好些年了,新学来的招呗。”陆桐穿好衣服拉开了窗帘,“不过路口那里倒确实新开了一家店,一家烤全羊店,生意很好,哪天有空我们可以去试试。” 陆桐经过的时候去问了问,因为要准备整只羊,烤全羊店需要提前预约,陆桐随时有订单需要处理,凑不下时间也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齐让这些日子都住在了南安,替陆桐代班处理捉妖业务,再过阵子年关临近他就要回环州准备听训会的事宜。 今年各个门派的听训会都会对外开放,还开放网络直播,大概是为了更好地观摩听训会而囤货,最近一次性天眼的订单也格外多。 比起前段时间批量上市,进了各大超市货架的一次性天眼眼罩,很多人觉得陆桐店里的一次性天眼是高清版本。评论里也说,一般情况下使用起来没什么区别,但对于部分发烧友来说,像听训会这种场合,就要高清版本,才能在许多天师融合在一起的镇妖力中,区分出属于每个天师的镇妖力。 齐让看陆桐这些天一捆捆进货眼罩,又一箱箱发货,就想着让他好好休息,结果这天睡觉前,陆桐看着他欲言又止,“哥,你是不是…” “嗯?” “没什么,睡吧。” 第二天出门前,齐让拿到了陆桐塞过来的一个保温杯,上车后打开了喝了一口,他发现里面泡了黑枸杞。 齐让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他没细想,这个订单地方不远,他当天打了个来回,晚上一回去就被陆桐拽着去了路口那家烤全羊店,“请你吃大餐。” “你不是说要提前预约?” “老板娘卖我面子,特地给我留了一只,就等你回来。” 烤全羊确实味道不错,小羊羔去了头劈成两半,装在硕大的烤盘里端上来,皮被烤的外焦里嫩,酥香无比,两个人一只小羊下肚,也不需要其他菜就吃了个满饱。 晚上睡觉前,陆桐给齐让倒了一杯热水,不出意外的,杯底沉着的,是黑枸杞。 又是羊肉又是黑枸杞的,齐让终于觉察出了点什么,“你给我吃这个,做什么?” “给你补补啊。”陆桐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有点…亏?” 齐让很想把杯子里的枸杞塞他嘴里,“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你最近只要住在家里,给我口完就睡了,难道不是因为…亏?” 齐让忍无可忍,把他按在床上给正了法。 事后,齐让倚在床头,听着陆桐趴在枕头上发出的沉沉呼吸声,伸手在他后脑勺上按了一把。 “真是…白心疼你了。” 第89章 节目(一) “清水涧…应该就在这里了。”陆桐手里拿着一张景区地图,一边看着地图一边自言自语,他走在山道上,开了麦在收音,旁边是跟着他的跟拍摄像。 《真实的世界》第三期也是最后一期纪实节目终于在推迟了许久之后,恢复了拍摄。 《真实的世界》之前下架又重新上架,新的弹幕里很多人都在说又重刷了一遍,各种讨论也是源源不绝。拜陆桐在石鱼镇皮了一下的那句“我爱你”所赐,在《真实的世界》衍生出来的一系列cp之中,让路cp终于一骑绝尘,把陆桐的其他cp抛在了身后。 不过即便是在让路cp超话里,还是有很多人说,“其实我站兄弟情。” “我也是,我陆老师太不容易了,很高兴能有大师兄这么一个无条件支持他的好兄弟。” 陆桐看着手机屏幕,长长啧了一声。磕别人的时候整天嚷嚷‘szd是真的’,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成了两肋插刀兄弟情、好兄弟一辈子一起走。 陆桐差点就用他的微博大号在超话里发一条,“对,我们是好兄弟,睡过的那种。” 不过他忍住了,只是到底是真的忍住了还是在憋其他,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刘昉选择来拍摄纪实部分节目的目的地都有一个差不多的共同点,迫在眉睫的紧急情况不适合作为节目拍摄,过于简单的案情又没有吸引力。所以他选择的都是那些事涉灵异的陈年旧案,案情曲折离奇,起码在刘昉看来是十分复杂。 就如这次所涉及的案子一样。 这个案子发生的时间比之前两次节目中的案件要近一些,发生在了妖物的存在公开于世之后没多久。 起因是一对夫妻被发现惨死家中,听见叫声的邻居冲到他们家中时,就看到夫妻两倒在血泊中,一个肉娃娃模样的东西正在啃食两人。 这肉娃娃模样的东西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从他身上的穿着来看,似乎正是夫妻两那个还不足周岁的儿子。 邻居被吓得夺门而出,那个时候妖事局还没有成型,他冲出门去报了警,警察上门时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了夫妻两血肉模糊的尸体。 案发现场并没有其他痕迹,从邻居的证词来看,凶手铁板钉钉就是夫妻两那个不足周岁的孩子,总不见得真的给那个不足周岁的孩子来个悬赏通缉,这也未免太过离奇。 当时周围还有许多风声,说这夫妻两多年不育,各种治疗不孕不育的偏方都试过,还跑去省城看过省里最出名的那家治疗不孕不育的专科医院,人专家医生都说了,考虑试管婴儿吧,但夫妻两拿不出做试管的钱很快就从省城回来了。后来有一天,也没什么预兆的,突然一个大白胖儿子就蹦出来了。 不少邻居背地里都说这个白胖儿子来的蹊跷,眼下出了这事,还有说他两人去求了鬼婴的,把那些成了形但是没能活着生出来的胎儿吃下去,就能怀上一个鬼婴。 不过鬼婴的说法站不住脚,后来人妖共存的新世界观越来越被所有人知晓,大家都觉得他们是遇上妖物了。 案子在当地妖事局成立之初就被移送了过来,人手紧缺的妖事局倒是在第一时间着手处理过这个案子。并且就在当时,在省里的另一个城市,也出了一个十分类似的案子,因为被发现的早,一团血糊糊的肉娃娃很快就逃跑了,这次这对夫妻在抢救后活了下来。 这对夫妻也是一对怀胎艰难的夫妻,在寻找各种不孕不育偏方的过程中,他们结识过不少有相同困扰的夫妻,其中就包括最早受害的那对夫妻。 据这对夫妻所说,这个白胖儿子,确实不是自然怀孕得来的,而是他们求子,求来的。 这个求子的办法是和之前那对受害的夫妻一起,在省城的专科医院碰壁后,遇到一个自称是赤脚游医的老头那里听来的。 说是在天门山景区内,在其中一个洞天福地,有一位送子大仙,若是有缘,能在景区内找到这个洞天福地,求到送子大仙脚下,指不定,就能抱回一个白胖小子。 当时妖事局的工作人员听得一脸抽搐,“这你们也信?” 那个丈夫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他蒙着一脸白绷带,“俺就想试试,试试又不少块肉。” 当地妖事局派人去了几次天门山景区都没能发现什么端倪,当时手头又有其他更紧急的涉妖事件,后来也联合其他部门清理了一批坑蒙拐骗的无证医生,案子本身,则被拖了下来。 刘昉把前因后果和几人讲完,崔逸闻就道,“让一群单身狗来处理一个求子案,你可真是有心了,刘导。” 陆桐就站在崔逸闻侧后方,闻言道,“别拖上我和我让哥,你是,我们不是。” 崔逸闻回过头去看陆桐,又看他旁边的齐让,满脸不相信,“不是单身狗?” 陆桐反问道,“不行?” 崔逸闻没接上那根弦,只当陆桐话里的意思是说他和齐让各自都脱单了,各自都有女朋友了,怎么想都仍然觉得没办法相信,因为不管是齐让还是陆桐,崔逸闻都实在想象不出来他们和一个女生谈恋爱的样子。 崔逸闻还在问,“你们俩这么形影不离的,一定互相见过对方的对象吧,都是什么样子的?我真的很好奇啊。” 陆桐道,“见过。”他又补了句,“照镜子的时候。” 崔逸闻的脑筋一下子还是没跟上,陆桐自己岔开了话题,“我们现在就进景区吗?” 刘昉点头,“是的,马上就准备进山。”刘昉又问,“等进了景区,是不是得先找找妖气?不过这景区这么大,又是在那妖物自己的地盘上,能找得到吗?” 陆桐道,“找不到…就让它自己来找我们。等会进去以后,别的先不用管,第一件事,先得拜。我们得有求子的代入感,得一路走一路拜一路求子,人家求子大仙才会搭理我们。” 张元在旁边呵了一声,“这么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梁震倒是老实,“有点说不出口,不过我会练练…” 梁震当场试着练了练,陆桐道,“你这太磕巴了,一听就不诚心,得有种急切感。” 几乎是陆桐话音刚落,崔逸闻毫无预兆地啊了一大声,他脑子里刚才那根后知后觉的弦突然就接上了,见过对方的对象…见过…照镜子的时候… 旁边几个人的视线全都落在崔逸闻脸上,崔逸闻咽了口口水,他摸不准陆桐是真的当着镜头出了个柜,还是纯粹在开玩笑,他试图在其他人脸上找到和他一样恍然的震惊,但刚才他和陆桐的对话其他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注意听,明显没有人和他在一个脑回路里,他也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强行解释道,“这次的案子这么艰难,我吓了一跳。” 刘昉听崔逸闻那一声大喊惊叫得那么真情实感,也不确定道,“这么难的吗?住宿是不是得延长?需不需要安排备选方案?我一会先来联系下酒店…” 一行人进入了天门山景区,这里不是热门景区,非节假日客流量很少。据那对幸存夫妻所说,当时两人进了景区,见着山头、洞口就拜,两人识的字有限,也不知道对应的地方是叫什么景点,只知道得了回应的地方,旁边有水声。 眼下正是雨季过后,山涧里到处都是泉水从高往下流淌,这个水声的提示实在是没什么指向性,几个人决定分头行动。 分头前陆桐还在操心,“你们得拜,懂吗?求子,拜…” 别人拜不拜不好说,陆桐是真的对着山头洞府鞠躬,表情十分虔诚,“信男诚心求子,求大仙垂怜,赐我一个白胖儿子…” 摄像机的镜头晃了一晃。 陆桐爬到了高处,从上往下俯瞰也没有看到有妖气的痕迹。天门山景区占地辽阔,又兼林木茂盛,除了石级台阶连接的那些有名字的景点,很多地方光凭两条腿都很难走到,不管是何种妖物,这里的环境对它而言都是最好的藏身所。 只要能捉到妖,方法并不重要,陆桐毫无心理负担,把那些求子的话在不同的地方翻来覆去念了起码有十几遍,情真意切,要是不明真相的人听见了,真能把他当成一个走投无路满山求子的…傻叉。 当时妖事局派来天门山景区的人里也不是没有借来的天师,但显然他们没有陆桐这么豁的出去,他循着地图上的指示来到了清水涧,淅沥沥的泉水从山头高出流下来,在脚下形成了一条铺着鹅卵石的浅溪,陆桐对着山头又拜了拜,“信男以一片赤诚真心,求大仙赐子…” 一道浑厚的声音从山林间传了出来,打断了陆桐,那声音迟疑了一下,“你的声音…为什么不一样?声音被放大了?” 跟拍摄像师也是见惯了风浪,稳住了镜头继续拍,那声音又道,“你脖子上带了什么?既然求子,为什么还有机器跟着?” 陆桐道,“这是麦,山里回声大,我特别怕大仙听不清我的祈求,所以带了这个麦。这是摄像机,是为了拍摄下来留作纪念,等以后老了可以给孩子看,告诉他,他就是神赐之子!” 摄像师刚才听见山林间突然出现的声音手都没带抖,这会听见陆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没控制住,镜头又晃了晃。 那声音又道,“你为什么一人来求子?你的妻子呢?” “在的,我这就喊他来。”陆桐掏出了手机,山里信号不好,拨了几次才拨出去,摄像师以为他要找节目组临时借用女工作人员,结果他拨通电话只说了一句话,“清水涧,快来。” 没一会,就看见齐让和他的摄像师从山道上走过来。 陆桐道,“大仙,不瞒您说,这就是我媳妇儿,但是您看,他又不能生,所以我别无他法,只能求您恩赐我一子。” “这是男人。” “对。”陆桐道,“同性恋您听过吗?您可是大仙,应该一视同仁的,不能搞性别歧视。” 齐让站在了陆桐身边,陆桐拿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他配合道,“求大仙赐子,感恩不尽。” 山林间风声呼呼刮过,过了一会,那声音道,“你,对,就是你,往后转,现在从你正前方往右数过去第三棵树,停下来。” 一道婴儿的啼哭声突然响起来,陆桐绕过那棵树,在树干的背后,发现了地上一个用一片宽大树叶遮挡的白嫩婴儿。 陆桐终于勾了下嘴角,他将那婴儿抱起来,手指如飞,在那婴儿身上,落下了一个满含镇妖力的“显”字。 陆桐手里的婴儿发出了一道愠怒的尖叫,白乎乎一团很快维持不住婴儿模样,陆桐没客气,镇妖力招呼上去,手里肉乎乎的触感慢慢变得僵硬,变成了一段树根。 那段树根从陆桐手里到了齐让手里,又回到陆桐手里,两人研究那段树根的时候,崔逸闻也来了这里,边走近边道,“我就在附近,好像听见了什么动静。”他看见了陆桐手里的树根,“树妖?我擦这么快就收工了?” 陆桐眯眼盯着那段树根,“不对。”他抬头看齐让,齐让也点头,“替身。” 陆桐猛地拿起那张景区地图,就看见景区西南角,山谷中央的湖湾一带,那个一到旅游旺季旅游团来时每个导游都要划重点带队参观的景点,“独木成林”。 几人往那里赶去,崔逸闻边走还给刘昉打了个电话。 “刘导,你联系下当地旅游局…不是,我没炸了天门山,你就帮忙确认下,我们要是把景区的核心景观连根拔了,没问题吧?” 第90章 节目(二) 节目组后来剪辑的时候,特地来问了陆桐,有些内容需不需要剪掉。 陆桐反问,“剪什么?我说过的每句话都问心无愧。” 于是节目组把他这句话也一起放进花絮播了出去。 “看完最后一期《真实的世界》,来悄咪咪地问一句,是我理解错误吗?还是我桐哥暗戳戳里出了个…柜?” “我很努力地和自己说,陆老师风里来雨里去刀山火海的上太不容易了,你不要背地里磕他和大师兄了,人家明明就是志同道合一起捉妖的好兄弟,但现在正主按着我的头威胁我说,你磕是不磕?” “噫…这情侣装穿的,上下都定了。[截图][截图],图有点糊,那一段都是远镜头,凑合看看吧。” “我本来也以为是开柜门了,但是看到花絮,桐哥越是问心无愧,我反而越觉得前面是在开玩笑,本来他俩关系那么好,互相开玩笑也无所谓。” “反正又不是混娱乐圈的,就桐哥这能耐,谁敢封杀他,出就出了,没必要强行给他关柜门吧。” … “对不起各位我跑个题,为什么婴儿变树根陆老师和大师兄说了句替身以后就能立马知道源头在‘独木成林’了,而且看的时候弹幕里一堆人也在喊着榕树妖,我跟不上节奏啊。” “我只记得有在哪里听过这个替身娃娃,就是想不起来是哪里了,有没有课代表来回答一下。” “答案在石鱼镇那期节目在火车里的直播,他们玩万妖杀桌游的时候,有一轮大师兄抽到的身份是榕树妖,就有替身娃娃效果,后来陆老师也科普过,榕树妖的‘气生根’自带替身天赋技。” “懂了,决定回去补个课。” “这集后期对密集恐惧症很不友好,弹幕护体都没能拯救我。” “话说,这么一大片林子真的是连根全被拔了,当地旅游局要呕死了吧,天门山景区的核心景观偏偏是个大妖,就这么没了,以后拿什么吸引游客?” “我听当地的同学说,那边已经打算开发新业务了,求子业务。” “这波反向营销有点6。” “送子大妖都被连根拔了,还求什么子?” “当然不是拜送子大妖求子,是拜桐哥啊,据说计划是问桐哥买下他那些求子言论的版权,做成可以挂上树的便笺之类的,山道上摆个那种石头造型的小音箱,里面就播桐哥那些话的剪辑,想想以后爬个山听到陆老师的声音在旁边无比诚恳地说‘求大仙赐子’我都要笑掉头。” 看节目的观众们看得欢乐,但其实那天几人赶到“独木成林”景点时,摆在眼前的情况十分棘手。 能被称为林,可见这颗榕树占地之广,上百年积累下来的气生根扎满了湖滩和旁边的泥土地,身处其间就像是进了迷宫,都无法找到边界,游览时经常都是导游带着乘客坐上船,晃悠悠在湖面上这些气生根之间穿行。 张元和梁震收到消息也赶了过来,动静引起了林间的飞鸟,湖面上有一些水气,但却并无妖气痕迹。 最后赶来的梁震问,“能确定吗?如果这就是普通榕树却被我们毁了,当地旅游局会不会气得起诉我们?” 陆桐道,“我很肯定那是榕树的气生根,而且这样也就能说得通那些肉娃娃的来路了。”他对崔逸闻道,“交给你了老崔。” 地下根系太多太过于错综复杂,只能先靠崔逸闻那手用得炉火纯青的爆字符,先把根都从地底下炸出来。 随着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水花四溅,淤泥翻飞,榕树的气生根一个个暴露在了空气中,“我去,难怪上面看不见妖气,敢情全是往下冒的。” 根系上冒着发红的妖气,随着越来越多气生根的暴露,妖气也越发浓郁,在几个天师眼里,整个湖滩都萦绕在了红色的妖气之中。 那大妖眼见躲藏不成,也不再装死,气生根化成了一个个拟兽态的圆球状妖物,树根颜色的妖物张开了龇着尖牙的嘴,掠过湖滩跑上岸蜂拥着朝几人扑过来。 摄像师全都退到了后方,所以这一段拍到的基本都是没有特写镜头的远景。 崔逸闻拎起一个咬住他头发的拟兽妖,反手往它身上贴了张“爆”字符,爆炸声中他被汁液喷了一脸,“啊呸呸呸,这数量有点多啊,得把它那主根找出来才行。” 密密麻麻的拟兽妖成群而至,根本无法分辨哪个才是榕树妖的本体。张元有些后悔没有多带一些铜钱镇妖符,不然一个个铜钱飞出去比现在一只只拟兽妖身上现画可要来的方便许多,他眼角余光扫到旁边齐让挡在一个人跟前,抬手解决了两只拟兽妖,那人蹲在地上,可不正是陆桐。 陆桐冲后面摄像师喊,“打火机有没有?” 其中一人从裤兜里摸出一只抬手扔了过来,陆桐接到手里开始点火。 张元看的时候正好对上齐让的视线便喊道,“这当头他生什么火?” 陆桐在烧一件衣服,他自己的外套,刚脱下来,衣服上是金晃晃一个他刚用镇妖力写下的“定”字,火苗卷过衣服,烟雾很快袅袅升起,齐让看他一件衣服就快烧完,把自己外套也脱了扔给陆桐,陆桐同样写下“定”字符把衣服给烧了。 外套脱掉后,露出了里面两人款式一模一样两件球衫卫衣,一个后背是硕大的数字“1”,另一个则是“0”。 衣服中明显有化纤材料,烧出来的烟雾很重,带着丝丝属于镇妖力的金茫飘散了出去,近处的拟兽妖不再动弹,远处的动作也明显慢了下来。 肉搏杀妖变成了单方面的清理,随着替身的减少,榕树妖的本体终于显露了出来,受定字符影响,它的语速也很慢,“你们…欺树太甚。” “你们不能杀我,我还有很多送出去的替身根,你们若再往前一步,我的替身根就立刻吃掉旁边那些人类。” 齐让抬手,天芒剑飞出去一剑劈裂了拟兽态的榕树妖,“你若死了,那些替身根也就只是普通的树桩了。” 那天,天门山景区附近的市镇里据说有十几个婴童突然间变成了树根,毫无预兆,有的还在公共场合,把周围人吓得不轻,还有视频被拍下来放到了网络上,后来《真实的世界》这期节目一播出,这个视频的原因真相大白,又被转发了许多次。 齐让自己也看了那期节目,尤其是节目里陆桐在天门山说那些求子话的片段,他拉了好几遍,弹幕上都是哈哈哈笑掉头,齐让心里却有些无法形容的滋味。 锁妖塔血脉传承,那时在泰国齐让忍着内心酸涩和陆桐说为免锁妖塔断绝传承他可以代孕,倒是惹了陆桐暴躁。 陆桐十分排斥有其他女人基因的孩子,一心只想着一起断子绝孙,齐让自己也并不想要这样有其他女人血脉的孩子,而且他也没有想要留后的打算。可陆桐不一样,他自己不想要,但这样的后果,却是他陆家一脉,守心一派,锁妖塔,统统断绝了传承的节奏。 陆桐发现齐让在看节目,凑过来一看,果不其然是他的高光片段,齐让突然道,“桐哥,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想把那个妖物引出来呗,还能想什么?”陆桐奇怪道,“怎么了?” 齐让道,“你我这样断子绝孙,怕你有心理负担。” 陆桐叹道,“不是我有,是你有。”他突然认真道,“你知道我老陆家祖训最后一条是什么吗?” “是什么?” 陆桐清了清嗓子,道,“若子孙不孝,宁此塔断绝。”他没让齐让开口,继续道,“而第一条则是,‘大道归隐,唯守本心。’但祖宗说要守的心却不是我所守的,我已经越过了祖宗定下的界线,一旦越界,很多事就无法控制了,我没有立场让我的后代回去守祖宗的本心,我也无法保证我的后代不会沾染无辜的鲜血,我就是那个不孝子,哪怕我不是个gay,锁妖塔,也注定要绝在我手中。” 陆桐登陆他的微博,他的简介那里之前改成了守心派传人,这会他又加了几个字,守心派最后一代传人。 陆桐在齐让释然的低笑中考拉抱跳到了他身上,突然觉得这句放别人那里是诅咒骂人的话到了这里,反倒成了情话,“哥,一起断子绝孙吧。” 作者有话要说:——无责任小剧场—— 十年后。 “今年的诺贝尔生理学医学奖是,双精胚胎、人造子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