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血库怎么打起来了》作者：陌百生 文案： 废物无能的小吸血鬼偏偏是个贪吃鬼…… 原创小说 - BL - 中篇 - 完结 HE - NP 废物无能的小吸血鬼偏偏是个贪吃鬼，靠坑蒙拐骗吃得小肚子圆圆。 惊！光明教徒们偷偷养的小吸血鬼居然是同一个！ 这究竟是神性的堕落还是恶魔的勾引！ 请看今日光明神殿第一头条报纸！ 主受1vN，本质甜文（我猜）。（不写渣攻，最多有变态攻。） 第一章 01 林恩结束了教廷的任务回来时才发现教廷不同寻常的气氛，他偏过头看到教廷格外警戒的氛围，问了自己的同僚马修：“最近出什么事了？” 马修嘻嘻笑了，丝毫不将周围的状况放在眼里：“骑士长大人，听说圣子大人丢了重要的东西，正在教廷里四处寻找小偷呢。” 林恩闻言挑了挑眉，没有再问。 虽然名义上来说，身为光明骑士的他们，应当时刻保卫圣子的安全，以圣子的意思为重。但实际上嘛……不过各司其职罢了，谁也不愿意成为谁的附庸。 林恩没有多想，他将自己在外边的事情简单汇报后就赶回了自己在教廷的住所。他这次是被派出去处理东边的魔兽，那魔兽十分狡猾，磋磨了林恩多日才解决。他现在累极了，只想回去大睡一觉，不管是圣子还是别的什么都休想来打扰他。 林恩推开门，他刚把自己的披风挂在衣架上就敏锐地发现了自己房间中不同寻常的一点气息，顿时握紧了自己腰间的剑：“谁？！” 房间中没有人开口，林恩闻着自己房间中不属于光明神的陌生气息面色越来越冷：他的房间里不知不觉居然混进来一只魔物，光明教廷巡逻的警卫们都死哪去了？ 林恩抽出了自己腰间的剑，锋利雪白的剑在黑暗中发出寒光，他用这把仿佛淬了冰的剑挑开了自己床上鼓起来的被单，正对上一双红色的眼睛。 林恩看着自己面前的魔物，动作顿住了。片刻后他才像怀疑自己的夜视能力一般用魔法点亮了房间里的灯，这下他彻底看清了自己面前的魔物，心中的不敢置信变成了真实。 黑发红眼的少年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神中透着懵懂和纯粹。但不论他看上去如何单纯，这一双血红的眼睛也透露出他并非人族。不过这并不是令林恩震惊的地方，真正令林恩震惊到头皮发麻的是这少年浑身上下不着一缕，白嫩的皮肤上四处是青红交加的痕迹，口中含不下的口球更透露出他之前遭受了怎样的待遇。 林恩眉头狠狠跳了几下，他的视线向下滑到少年人的大腿。他本想用剑挑开少年的腿，但他眼皮子狠跳了几下还是把自己雪白的剑插回了剑鞘中，转而隔着一层衣物拉开了少年的腿。 等他看到插在少年屁股里的东西时，他的面色已经像锅底一般黑了：这里确实是光明教廷，而不是淫窟？ 林恩可以百分百肯定没有哪个人敢胆大包天到往他床上送人，他和面前的少年对视了一会儿猜测出了少年的身份。——这不会是哪个光明教徒偷偷养在教廷里却没有看住的禁脔吧？ 想到这里，林恩把教廷中所有位高权重的人都怀疑了个遍。他脑内飞速运转着：圣子塞缪尔据说是个性冷淡，不该是他。主教大人是光明神虔诚的信徒，教皇大人就更不用说了…… 林恩的思路被红眸少年的动作打断了，他皱着眉收回被少年嘴唇碰到的手，看到自己手背沾到的口水嫌恶地用床单擦了擦手。 红眸少年似乎不明白这个动作代表的含义，仍然弓着腰凑近了林恩。林恩抽出剑抵在他的脖颈上，不悦地开口：“别动。” 但那少年就像没听到一样仍然向前凑了一步，锋利的剑刃瞬间划破了他的脖颈，留下一道红色的血线。林恩及时收回了剑才没有让这个仿佛不知疼痛的少年被光明剑斩断脖子。他有些诧异地看着红眸少年脖子上的伤痕，迟疑了片刻才又将视线转回少年的脸上。他盯着这张除了异样的红色眼睛几乎与人类毫无区别的面颊，疑惑地开口：“你是个什么魔物？”按理说，能够化为人型的魔物应当十分强大才对，为什么会被没有设置魔法的剑刃割伤脖子？难道他是人类？ 等问出了口，林恩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个愚蠢的举动——这个红眸少年被堵住了嘴巴，根本说不出话。 林恩看着被少年咬在嘴里的口球，面色难看，但他忍了忍还是隔着一层布把口球从少年人的嘴里取了出来。即使林恩的动作十分小心，透明的口水还是浸透布巾沾在了他的手指上。他用布巾草草擦了手立即将脏了的布巾扔在一边：“说吧，你是什么魔物？” 但这一回少年人还是没有说话，他就像没有听见林恩的话语一般凑到了林恩面前。这回没有口球的束缚，他轻而易举地把林恩的手指含进了嘴里。 要不是林恩被这个奇怪的少年抱住了腿，他差点就从地上蹦起来了。手指被柔软湿热的口腔包裹，一种让人头破发麻的感觉让林恩觉得浑身都变得怪异起来。 林恩用另一只手扯着少年的头发拽起他的头，咬牙切齿地开口：“松口！” 红眸少年用无辜单纯的红眼睛看了他一会儿，依旧没有松开嘴巴。林恩刚想强制把自己的手指抽出来就感觉到一点奇怪的地方，他停住了动作反客为主摸到了少年的嘴巴里。——他没有摸错，他从这个少年的嘴巴里摸到了獠牙。 下一秒，林恩的手指传来一点微不足道的刺痛，少年人接下来的动作也证实了林恩的猜测：红眸少年眯着眼睛一点点喝起了林恩的血液。 ——这是一个血族。 第二章 02 红色的眼睛，这确实是血族的特征之一。 但怪就怪在这个少年人有体温，而血族没有体温几乎是一种常识。更何况血族是公认的强悍种族，怎么会被人捉来当了禁脔？ 林恩没来得及想太多，他在红眸少年没有吸更多自己的血之前捏着他的下巴强迫对方松了口。 林恩一把自己的手指抽出来，对方就皱着眉毛发出了一声可怜巴巴的怪叫。林恩扯了扯嘴角，意识到自己被一个血族当成了口粮。只是这个血族过于弱小，甚至没有办法挣脱捏着自己下巴的手。 林恩没有理会少年皱成一团的委屈表情，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张大了嘴巴，果然看见了对方口中尖锐的獠牙。 林恩看了一会儿才喃喃开口：“居然真的是血族。”血族强大、高贵，是一种危险又迷人的生物，但他们一般自持身份不与外界来往，几乎见不到。 林恩看着自己面前这个除了一张漂亮脸蛋几乎与血族毫无关联的少年，疑惑地开口：“你又是哪里来的？” 少年人没有回答他，还在试图抓着林恩的手指塞进自己的嘴巴里。林恩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个血族少年似乎是个哑巴，除了小动物一样的叫声外根本不会说话。 林恩难得地迟疑了一会儿。按理说他应该把这个少年丢出去，让主教或者教皇查查他究竟是怎么混进教廷的，但这就意味着要把事情闹大：光明教徒与血族禁脔的情事——这实在是太令光明神蒙羞了。 或者林恩应该一剑斩断这个少年的脖子，但谁知道他究竟是哪一个血族亲王的分支？林恩可不想招惹血族。这种生物，说的好听点是血族，说的难听点就是睚眦必报的吸血鬼。 最终林恩迟疑着把剑放到一边，他看着被少年弄得一团糟的床铺，意识到自己今天注定无法好好睡一觉。他想了想，干脆连着被单把少年人裹起来扔在了房间的角落里，拿着捆魔兽的细铁链栓着他的脚踝将他束缚在了房间的一角。稳妥起见，他还给这个血族少年下了一个不能出房间的禁制。 做完这一切，他才合衣仰躺到没有被单的床铺上，干脆地闭了眼睛。 ——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明天再说吧。 03 可惜林恩还没等到天亮就被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压醒了。 林恩满头热汗醒过来，他梦见自己被一块有温度的石头压住了，等睁开眼才发现不是石头而是某个饿了肚子的小吸血鬼正趴在自己身上觅食。他下意识顺着少年的背影望向他的脚踝，发现本来束缚住他左脚的铁链已经断开了。林恩警惕地捏着血族少年的脖子把他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难道这个吸血鬼是在虚与委蛇？他还有本事弄断链子。 等林恩抓着血族少年的脚抬起了观察时，才发现这链子明显是被人用牙齿咬断了。他难得沉默了一下，紧接着面色复杂地看向了张牙舞爪试图咬自己的血族：“看来就算是再弱的吸血鬼，吃饭的东西都不会太弱。” 血族少年似乎一点也不在乎林恩的埋汰，或者说他或许根本听不懂林恩在说什么。他只是坚持张着嘴想要咬林恩一口，在发现怎么也不能得逞时委屈地发出了猫科幼崽一样的叫声。 林恩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个血族的挣扎，一点想以身饲魔的打算都没有，等到这个吸血鬼放弃来咬自己转而把自己的手指塞进嘴里时，他才不紧不慢把吸血鬼的手指从他的嘴里取出来：“自己的血也喝吗？嗤。” 林恩的睡眠被打断了，他也没有继续睡下去的打算。他抓着血族的下巴，打算审问他：“你真的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可没听过有这么笨的吸血鬼。” 被林恩骂了笨蛋的吸血鬼没有说话，低头舔了一口林恩的手指。 林恩：…… 林恩看着自己手指上亮晶晶的一片，皱着眉“啧”了一声：“还真是个笨蛋。不会是被骗来当禁脔的吧。” 他决定等天亮了就把这个笨蛋扔出去。 ------------------- 林恩：真香。 第三章 04 伊西多偷偷摸摸从教廷后面的狗洞里爬出来的时候差点因为吃得太圆的肚子而被卡在了洞口。他着急着忙扑腾了半天才以刮掉了一层油皮的代价从狗洞钻了出来。 他不敢停留太久，再晚一会儿说不定就会被发现自己跑了的林恩追上来抓住了。 伊西多跑得飞快，光明神殿金闪闪的尖顶教堂不一会儿就被他甩在了身后。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比别的吸血鬼强的地方——另一个地方是牙齿够硬。 只要牙齿够硬，跑得够快，他就能填饱自己的肚子。 他被林恩喂得太胖，跑出一段距离后居然有种气喘吁吁的感觉。伊西多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软肉，微微皱了皱眉毛又摇了摇自己的头：哎，要不是饮食太单一，他也不想跑的。可是再好喝的血，一天到晚喝也会腻味的呀。 而且再不跑的话可能会被同在教廷的塞缪尔或者梅瑞狄斯抓住的。 伊西多也不是哑巴，他只是害怕又被人逼着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塞缪尔喜欢让他念情色小说，梅瑞狄斯喜欢让他念光明教廷的教宗。就连他假装当了哑巴，林恩也会喊他“小猫咪”“小心肝”，让他“多叫叫”。 真是虐待吸血鬼。 05 伊西多只是想在地下交易市场给自己买一顶头蓬遮掩身份，却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也能碰到熟人。他看着自己面前金发碧眼、无论如何也与这个狭小闭塞的环境不相适应的人奇怪地道：“瓦格纳？” 瓦格纳是隔壁国家的王子，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瓦格纳挡在伊西多的面前，苍白的面颊在对上伊西多的目光时透出一副不正常的红晕：“伊、伊西多……” 伊西多眨了眨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我、我来找你。” “找我？” 瓦格纳点了点头：“是、是呀，你怎么出门这么久呀。你、你在外面玩的时候有吃饱肚子吗？”他十分自然地伸手摸了摸伊西多的肚子，在摸到软滚滚、肉乎乎的触感时动作顿了一下才收回手，“伊西多，你吃了别的东西吗？你、你也可以吃别的东西吗？” 伊西多顺手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没有。你知道的，我只能靠喝血才能吃饱肚子啦。” 瓦格纳愣愣开口：“那、哪里来的血呢？” 瓦格纳是隔壁国家的小王子，但是因为口吃的毛病并不受宠。伊西多自认为和这个性格懦弱的小王子关系还不错，他亲切地拉着瓦格纳的胳膊向外走：“我找了别的口粮啦！他们的血好好喝。” 瓦格纳顺从地被伊西多拉着走出地下交易市场，他磕磕绊绊开口：“可、可是，伊西多不是说了只喝我的血吗？” “嗯？”伊西多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奇怪地开口，“我没有说过这种话啊。总是喝你的血，你的身体会变差的。再说了，总是喝一种味道的血是会腻的呀。” 瓦格纳沉默着走了一路，在伊西多觉得他已经不会开口说话时又轻声开了口：“伊西多也用喝我的血的方式喝了别人的血吗？” 这句话说得太轻了，伊西多没有听清楚，他看了一眼瓦格纳：“嗯？你说什么？” 瓦格纳垂着眼帘：“没什么。” ——他看到了伊西多脖颈上的咬痕，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06 伊西多跑出去不到一刻钟，匆匆回房的林恩就发现自己房间里的小吸血鬼不见了。 他当然不认为是小吸血鬼自己跑了，毕竟他的小吸血鬼是如此地喜欢他又依赖他。 林恩阴沉着脸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站了一会儿才弯下腰把地上东倒西歪的几个黄金器皿捡了起来，仔细擦干净了放在了床头。 吸血鬼不能碰银制品，这是他专门从外面买回来的。 本来这些金器里都装了自己今早刚放的血，但现在里面的血全都不见了。这对林恩来说勉勉强强算是一个好消息，至少他能确定自己的小宝贝是吃饱了肚子才被人抓走的。 等把自己房间里小吸血鬼留下来的生活用品都收拾完了，林恩才拎着自己的剑走出房间。路过的同僚马修刚想冲他打招呼就被他一把抓住了衣领：“今天谁进了我的房间？” 马修看着林恩阴森森的脸色，愣了一下：“怎么了，你丢了什么吗？” 林恩冷着脸盯着马修看了一会儿，在确定了马修不会是那个小偷之后才慢慢松开了马修的衣领：“抱歉，我丢了重要的东西。今天有谁进了我的房间或者经过我的房间吗？” 马修没把林恩粗鲁的动作放在心上：“我等会儿去问问巡逻队。哎，怎么这个月教廷总是丢东西啊？圣子大人月初丢的宝物似乎也没有找回来。” 第四章 07 伊西多觉得自己这几天有些倒霉。他先是和瓦格纳一起迷了路，不知道走到哪一处犄角旮旯的森林，又在森林里偶遇了外出教廷除魔的塞缪尔。 唯一让伊西多感到庆幸的是伊西多的斗篷戴的严严实实——塞缪尔没有认出他。 站在伊西多面前的塞缪尔一如伊西多记忆中那样圣洁冷淡，金色的长发即使在光线微暗的森林中也熠熠生光，浅金色的瞳孔更是带着一丝让人无法忽视的凉意。他的视线像看见了浮尘一般从伊西多和瓦格纳的身上扫过，一言不发。站在他身侧的骑士们显然也习惯了圣子大人的冷漠，其中一个亚麻色头发的骑士两步走上前：“你们好，我是光明教廷的骑士尼克，请问你们是来森林的赏金猎人吗？” 伊西多拉了拉自己的斗篷把自己的脸遮得更严实了，他故意沙哑着声音开口：“你说什么？我年纪大了没听清。” 一直沉默着的塞缪尔却因为这句话忽然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伊西多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把自己的身体往伊西多身后藏了藏：他可不能被塞缪尔抓住了，塞缪尔说过了，如果他要是逃跑了又被抓住了，他就打烂他的屁股。 好在这个时候瓦格纳向前走了一步挡住了伊西多的身影，他金发碧眼的英俊相貌极具迷惑性：“不是的，我们只是来这里探险的冒险者。” 尼克的表情有些古怪：“探险？带着一个老人？” 瓦格纳笑容不变，阳光灿烂的模样让人想象不出来他居然也会说谎：“这是我花钱请的巫术师。” 尼克这才没有继续质疑，他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回去。 虽说光明神殿和巫术师的关系相比一百年前已经缓和许多，但也算不上太好。毕竟，光明和黑暗永远不会真正和睦。 两拨人互不干扰地坐在了两边，光明神殿那边的人没有再把视线投过来，反倒是伊西多好奇地看了一眼瓦格纳：奇怪，他怎么突然不口吃了？ 察觉了伊西多在看他，瓦格纳转过了头，他没有叫伊西多的名字，只是问道：“怎么了吗？” 伊西多伸手摸了摸瓦格纳的喉结，他压低着嗓音轻声开口：“你不口吃啦？” 瓦格纳的视线直直望着伊西多，仿佛他能够透过斗篷看清伊西多的脸一样。他伸出手按住了伊西多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弯腰凑近了伊西多，嘴唇几乎贴在伊西多的耳朵上：“还、还有一点口吃。刚、刚才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会说话了。” 伊西多放下心来，他用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拍了拍瓦格纳的肩膀：“没有关系，别人告诉我口吃是可以治好的。说不定你下次说话的时候就会好了。” 瓦格纳对着伊西多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你、你说得对。” 08 天逐渐黑下来了。他们需要在森林里渡过一夜，出于安全考虑，两拨人都默认了待在同一片地方，只隔了一段距离以示区别。 等天完全黑下来之后，塞缪尔忽然走到了伊西多的面前。 伊西多的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他听见塞缪尔开口问自己：“你是个巫术师？” 伊西多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这一点在外人看起来反倒颇有几分唬人的架势。 塞缪尔居高临下盯着伊西多头顶的那一片斗篷看了一会儿：“出来，我有事要和你单独说。” 09 伊西多和塞缪尔在众人的视线中走出一段距离才停下，确保两人的谈话不会被第三个人听见之后，塞缪尔冷淡地开了口：“你是巫术师，那你知道有什么能让人绝对听话的巫术或者药物吗？” -------------- 伊西多：？危！ 第五章 10 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光明教廷圣子能够问出来的问题。 但伊西多没有想太多，他只是害怕自己因为回答不出来问题而被塞缪尔拆穿身份。他故作神秘地咳嗽了一声才换着语调开口，只是这一下他没能把握好，因为紧张突然出口的声音像是拉长了调子的女人声音，或者像是被人捏住了嗓子的鸭子叫，他刚吐出第一个字就立即闭上了嘴。 两人之间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伊西多紧张得浑身冒汗了才听到塞缪尔不耐烦的声音：“回答我的问题。” 谢天谢地他没听出来自己的声音！ 伊西多心里大松了一口气，他斗篷之下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好主意：“当然有，毕竟我可是无所不能的巫术师大人。只不过你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哦，需要你的血。”伊西多已经一个月没有喝过塞缪尔鲜血的味道了，他都快忘记了塞缪尔的血是什么味道了！ 塞缪尔皱了皱眉毛，语气变得古怪：“我的血？” “当然，你的血。”为了防止塞缪尔怀疑，伊西多聪明地又给自己多加了几个好处，“最好还要龙胆石、红葵花粉，要是能弄到一点精灵血就更好了。”精灵血才是重点，这种生物伊西多连见都没见过，但一直馋得不行。 塞缪尔没有讨价还价：“可以。等我凑齐了原料，半个月后会去找你。到时候我怎么找到你？” 伊西多：“……”他想了想，“我会到光明教廷找你。” 塞缪尔点了点头，扔给了伊西多一个沉甸甸的袋子：“这是定金，等我拿到了药会把剩下的钱给你。”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回去，似乎笃定了伊西多这个“巫术师”会在绝对的金钱诱惑之下遵循约定。 11 伊西多一边颠着装着金币的布袋子，一边开心地晃了回去。 哈哈！如果半个月后他想到了糊弄塞缪尔的方法，他就去教廷找塞缪尔要精灵血。如果他没找到，那他就干脆卷款跑路！塞缪尔真是个笨蛋，他一定没想到自己居然就是伊西多！ 长期被塞缪尔戏弄，伊西多好不容易戏弄回来了一次，他开心得想要蹦起来。他想到塞缪尔在床上欺负自己的可恶模样，想到塞缪尔威胁自己时的恶声恶语，心里痛快极了。这种愉快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他走到瓦格纳身边时依旧没有消散。 瓦格纳看着伊西多肉眼可见的开心样子，忍不住开口：“伊西多，你、你们说了什么呀？” 伊西多没准备把瓦格纳拉入自己和塞缪尔的矛盾之中，他晃了晃头：“没说什么。”他开心地把钱袋放到瓦格纳的手里，“他给了我好多钱！” 瓦格纳握着钱袋的手指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伊西多很喜欢钱吗？” “那倒不是，只不过，这是塞缪尔给我的钱诶！”只要一想到那个聪明得不可一世的塞缪尔被自己骗了还给了自己钱，伊西多心里就膨胀成了一个巨人。 瓦格纳呐呐重复了一遍：“因为是塞缪尔给的钱，所以伊西多才这么开心的吗？”他沉默了一会儿，把钱袋塞回伊西多手里，“既然是给伊西多的，那伊西多就自己收着吧。”他对着伊西多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璀璨的碧绿色瞳孔像是一块晶莹的绿宝石，“伊西多会有用到这些钱的一天的，对吗？” -------------- 瓦格纳：你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用到这些钱的。 第六章 12 两队人只是在森林中短暂地交汇了一个晚上，在早上时就各自分开了。 伊西多向尼克问清楚了如何出森林之后，就和瓦格纳顺着尼克的指路向森林外走了。如果不是遇到了塞缪尔，又有了尼克的提醒，伊西多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和瓦格纳已经迷路到大陆南端了。光明教廷可是在中陆啊。天知道他们是怎么会走到这里来的。 他们已经和塞缪尔分开了，伊西多说话时就没有了什么顾忌，他嘀嘀咕咕说个不停：“瓦格纳，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居然跑到了南陆了。我们经过国境线的时候就没有人拦住我们吗？” 瓦格纳依旧口吃，但他还是努力地说着话：“可、可能是因为我们不小心避开了关境检查吧。”他关切地望着伊西多，“伊、伊西多，你不饿吗？” 伊西多转头看了他一眼：“可是这边也没有人啊。可恶，我讨厌南陆！等我们出去了看看能不能混进皇宫吧。”王族一般都是光明神的信徒，而伊西多喜欢光明信徒的血，要不然他也不会冒着风险混进光明教廷了。 伊西多忽然想到点什么，唉声叹气道：“哎，早知道就先留在那里了。我可以去找梅瑞狄斯的嘛。” 瓦格纳开口道：“梅瑞狄斯，是、是光明教廷的主教大人吗？” “是啊。” 梅瑞狄斯脾气很好，伊西多心想，大概在他看来给自己喂血也是一种救助吧。不过伊西多觉得梅瑞狄斯有时候有些神经兮兮的，他也经常听不懂梅瑞狄斯在说些什么。据说梅瑞狄斯是光明教廷除了塞缪尔以外，唯二可以听到光明神声音的人。他每天早上都会早起祈祷，第一次因为和伊西多在床上厮混久了起晚了的那一次，梅瑞狄斯表现得好像天塌了一样。但伊西多觉得梅瑞狄斯是个怪人，他第二次第三次起晚了依旧会向光明神祈求饶恕自己的罪过，不过这似乎并不影响他第四次、第五次起晚。 但不管怎么说，梅瑞狄斯都是个好人。伊西多对着瓦格纳总结到：“他真是个圣人。” 瓦格纳沉默了一会儿：“伊西多如果饿的话，可以喝我的血。” 伊西多拍了拍瓦格纳的肩膀：“那怎么好意思呢。你是我的朋友呀。” 瓦格纳用他那双碧绿的眼瞳盯着伊西多看了一会儿，也露出了一个腼腆又羞涩的笑容。 13 伊西多一觉醒来发现天还没亮，于是他闭上眼又继续睡了下去。片刻后他察觉出几分不对劲又挣开了眼睛，果然看见瓦格纳坐在自己的床边正直直盯着自己。 瓦格纳对上伊西多的视线，露出了一个笑容：“你醒了？” 伊西多半坐起身揉了揉自己的眼皮：“瓦格纳，你怎么不睡觉啊。” 瓦格纳没有说话，他站起身爬到了床上坐在了伊西多的腰上：“伊西多，你不饿吗？来喝我的血吧。” 伊西多笑着推了一把瓦格纳：“你在说什么呀？我们明天早上还要早起呢，要不然怎么能找到主城混进皇宫呀？” 瓦格纳面无表情地盯着伊西多的眼睛，半点笑意也没有。伊西多这才察觉出几分怪异，他“咦”了一声想要坐起来却被瓦格纳一下按在了床上。在推拒的动作下伊西多听见一声若有若无的金属碰撞声，他的视线下移，看见了自己脚上的银链。 “瓦格纳，你为什么要锁住我啊？” 瓦格纳慢慢地笑了，绿色的眼睛在月光下仿佛会发光：“因为伊西多你太不乖了，你为什么要拒绝我呢？” 第七章 14 瓦格纳割开了自己的手掌心递到伊西多面前：“伊西多，你饿了，不是吗？” 伊西多的视线从瓦格纳割开手心开始就直直放在瓦格纳手掌心溢出的那一条红色的血线上，他的鼻子抽动一下，本就血红的眼睛显得有几分妖异。 瓦格纳话音刚落，伊西多半秒钟的犹豫也没有，顺从食欲低下了头张嘴含住了瓦格纳的伤口，眼睛因为满足而微微眯了起来。 ——他是贪婪的吸血鬼，饮血是刻在骨髓中的本能。血液可以成为他的缰绳、他的项圈，但他永远也不会满足。 瓦格纳着迷似的望着伊西多吸血时微微泛红的面颊，他口中喃喃道：“伊西多、伊西多……我的伊西多……” 伊西多把从瓦格纳手掌心溢出来的鲜血一点点舔干净，他像是一只进食的猫科动物，眯着眼睛舔了舔自己唇瓣上沾着的鲜血。 这一点鲜血对他而言只不过是开胃小菜，他抬起头望向瓦格纳，视线在瓦格纳满是迷恋的脸上一扫而过滑向瓦格纳的脖颈。 伊西多伸手推了一把瓦格纳的肩膀，瓦格纳半点反抗也没有升起，顺从地向后仰躺在床上。他用那双翠绿的、毫无瑕疵的眼眸望着伊西多，一眨也不眨，仿佛面前人就是他人生的挚爱。 伊西多爬到瓦格纳的腰间坐下，对着瓦格纳开心地笑了：“我要开动啦！” 瓦格纳伸出手想要触碰伊西多的面颊，他的手指在贴着伊西多的面颊轻轻滑动着：“伊西多、伊西多……你也是爱我的，对不对？” 他看着伊西多慢慢弯下腰，那张天使一样的美丽面颊贴近了自己。他不舍得闭上眼，看着伊西多垂着眼眸给了自己一个羽毛一样温柔的吻。在这一瞬间，瓦格纳觉得自己似乎也是被伊西多爱着的。 ——他在这种错觉下几乎要落泪了。 他一次又一次期待着自己对伊西多而言是独一无二的，但实际上他愈发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与其他人并无不同。只要碰到了更美味的鲜血，伊西多就能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扔在身后。 他一厢情愿的爱情是在篝火上跳舞的蝴蝶，明知致命却又一往无前。 伊西多伸手褪去了瓦格纳的衣服，他像是一个最可爱又最完美的情人，给与瓦格纳一个又一个温柔的吻，漂亮的眼睛在微暗的环境中仿佛会发光，像是黑夜中扑闪着翅膀的流萤。 瓦格纳毫不反抗，献祭一般顺从伊西多的一举一动。他被伊西多牵着手去摸伊西多的屁股，伊西多嘴里咬着瓦格纳脖子上的一点肉，时不时用尖锐的獠牙扎出个小洞尝一口瓦格纳鲜血的味道又放开，似乎是在品尝瓦格纳是否已经“成熟”。他有些不满地嘟囔着：“瓦格纳，摸摸我。” 瓦格纳的手指伸进了对他而言像是温柔乡一样的穴里。被湿热的穴肉包裹时，他总是会产生一点错觉：伊西多和别的吸血鬼都不一样，他有温度。如果不是他的眼睛和獠牙，他似乎也与普通的人类没有什么区别。 等到伊西多觉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抽出瓦格纳的手指，挪着膝盖向后移了移。他抬着小屁股，伸手从瓦格纳的裤子里摸出了自己的目标，握着瓦格纳早已硬起来的性器毫不勉强地一把坐到了底。 瓦格纳闷哼一声握住了伊西多的腰，他痴迷地望着伊西多的脸，想要用视线从伊西多的面上舔舐出一点欢喜的情绪。 或许伊西多实在是饿得太久了，他的身子上下起伏着吞吐着瓦格纳的性器，动作看上去有几分急切。他垂着头盯着瓦格纳的脸，眼睛里有压抑不住的期待和开心。 他对一切在床上的事情全盘接受，他接受一切粗暴的性爱，接受一切的欲望的渴求，但他不会被情欲控制，他只是追求食欲。 人类的鲜血越是兴奋越是美味，而瓦格纳对他而言是最温顺的食物，他从来不会在床上有过多的不必要的行为。 伊西多的视线一直放在瓦格纳的脸上，瓦格纳在他的注视下面颊透着不健康的红，他兴奋到浑身哆嗦，但他知道，这对伊西多而言仍然不够。 伊西多注视着瓦格纳的脸，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点细小的表情。终于，他弯下腰凑近了瓦格纳的脖子。他的鼻子贴着瓦格纳脖子处的血管翕动了一下，在张开嘴露出獠牙之前开心地笑了：“瓦格纳，你熟啦！” 这句话已经成为了瓦格纳射精的命令语，他几乎是在刚听到伊西多话语的那一瞬间就绷紧了腰部的肌肉射了出来。紧接着脖子上传来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痛感，随之而来的是压着头皮的被吸食鲜血的灭顶快感。 在这种压过一切的感官感受之下，瓦格纳的半边身子都变得酥麻起来，他的意识变得恍惚，唯一一点余留的理性让他伸手紧紧抓住了伊西多的腰。 片刻后他连握住伊西多腰的力气也没有了，他的脸色因为过度失血而变得惨白，他甚至能听到伊西多吞食血液时的声音，混杂着耳鸣的巨大轰响。 瓦格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似乎是死了，他的意识短暂地断层之后又逐渐恢复，他的视线由模糊到清晰逐渐看清了伊西多一脸满足的脸。 瓦格纳想要从床上爬起来，但他爬不起来，他浑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下身一片濡湿，他不仅射了精还射了尿，准确地讲，他在那种几乎能让他死去又活过来的快感中爽到失禁了。 这并不丢人，每一个和伊西多上过床的人大概都不止一次有过这种经历。 伊西多喝饱了肚子，他鼓着肚皮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伸手掰住自己的脚弯下腰用獠牙几下咬碎了自己脚腕上的银链，银器碰到至邪之物冒出一阵黑烟又迅速被压制了下去。 伊西多把碎成几节的银链子扔在床边，起身拍了拍自己的屁股穿上了衣服。他穿戴整齐站在瓦格纳的面前，开心地拍了拍瓦格纳的头顶：“瓦格纳，我先走啦！” 瓦格纳想说别走，但他张了张口居然说不出话来，他急切地几乎要落下泪来。伊西多眨了眨眼睛，似乎是看出了瓦格纳的迫切，但他显然不能和瓦格纳共情。 他在走之前最后又留了一句：“放心，等我有空我还会回来看你的！” —————— 伊西多：耶！鬼混去咯！ 第八章 15 实在是太倒霉了，伊西多在心里这么想着。 虽然在瓦格纳那里吃的肚子都鼓起来了，但以防万一伊西多还是摸进了主城准备等饿了就溜进去开饭。 谁知道他在主城里待了半个多月肚子有点饿了，刚准备在王族的宫殿外面踩点就被人逮住了。 ——逮住他的这个人是林恩。 伊西多鬼鬼祟祟弯着腰顺着王宫的外围找狗洞时被林恩一把捞了起来，他下意识扑腾了两下又在听到林恩的声音时停止了挣扎。 伊西多差点没认出来林恩。 林恩瘦了一大圈，面颊甚至有些凹陷下去，看起来就像是干瘪瘪的、没有几滴血的样子。 但这个样子的林恩依旧英俊，他双眼发亮、不敢置信似的紧紧箍着伊西多的腰。伊西多被他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向来都是他用看食物的眼神看别人，他还是第一次被别人用一种仿佛是看食物的眼神盯住了不放。 终于确定了面前的伊西多不是自己的幻觉，林恩肉麻地把伊西多抱在怀里，箍得伊西多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用面颊抵着伊西多的额头，亲昵地蹭了蹭：“乖宝宝，我的心肝宝贝儿，你去哪里了？” 伊西多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他当初在林恩面前可是扮演的一个哑巴。 但好在林恩也不是为了要听他的回答。林恩顺手摸了摸伊西多的肚子，当摸到平坦的触感时他忍不住心疼地皱起了眉毛，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抽痛：“小心肝，你在外面饿肚子了吧？” 这回伊西多矜持地点了点头：他确实饿了。 林恩摸了摸伊西多柔软的黑发，抱着他向王宫里走，时不时低下头亲亲伊西多的小脸蛋：“乖宝贝，我们回去吃饭吧。乖宝贝、乖宝贝……” 林恩没有问伊西多当初去哪儿了，反正伊西多肯定是被人抓走了，等让他知道了是谁胆子这么大，他非要撕了那个人的皮。现在他眼里只有自己的心肝宝贝心头肉正饿着肚子，但这里显然不是一个喂食的好地方。 他恍若无人地抱着伊西多在王宫内部飞速地走着，路过的侍卫看见他怀里抱了个人又见他时不时亲一口怀里的人，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光明神殿的骑士长大人就算不禁欲也不该这么明目张胆吧？！ 林恩抱着伊西多走回了自己在王宫里的处所，他几步走进去弯下腰把伊西多放在床上。 林恩拔出自己的剑对着自己的手腕，刚一抬眼就见伊西多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的手腕，他赶紧用剑在自己的手腕上深深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刚溢出来的时候伊西多就扑上来抱住了林恩的胳膊含住了林恩的伤口，林恩急急忙忙把剑扔到了一边，生怕伊西多撞在了自己的剑刃上。 看着伊西多正咕咚咕咚吸食着自己的鲜血，林恩的面上终于露出一点喜悦和满足的神色，他伸手轻轻摸着伊西多黑色的脑袋：“乖宝贝，慢慢喝……” 在林恩手腕上的伤口被伊西多吮吸得发白的时候，伊西多终于砸吧着嘴唇松开了嘴。他刚一抬头就对上了林恩直直盯着自己的视线，在这种诡异的视线下伊西多嘴上的动作都停滞了片刻。该怎么形容呢，简直像是邪教徒看邪神的眼神，伊西多甚至在林恩这种过度专注的视线下打了个寒颤。 林恩立即把伊西多抱进了怀里，语气轻柔地像是哄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怎么了，冷了吗？” 伊西多：“……” 说实话他当初逃跑，除了饮食太单一之外，另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林恩的态度。 明明林恩最开始看自己的眼神里满是嫌弃，但不知怎么的，等伊西多回过神来的时候林恩就变成了一副仿佛被人噬魂了的怪样子，他每次什么都不做盯着伊西多看的时候都让伊西多觉得毛骨悚然、心底发凉。任凭伊西多用尽了自己这副聪明的小脑袋瓜也想不明白林恩盯着自己看时他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最初闯进林恩房间里的时候，伊西多本来以为要在林恩这里吃饱肚子会是一件颇微困难的事情，但实际上这件事顺利得超乎了伊西多的想象。要不是妈妈说了一定不能在吃饭的时候把人弄死了，林恩现在就该是一具尸体了。 ——他不仅不会拒绝伊西多，反而会主动割开自己的手腕把鲜血放在金器里，生怕自己出门的那一段时间里伊西多会饿肚子。 第九章 16 林恩在王宫里显然还有事情要办，要不然他就不会只是割开自己的手腕给伊西多喂血了。 虽然伊西多在林恩面前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但林恩会絮絮叨叨对着伊西多说话。他甚至还不知道伊西多的名字，因而总是会喊一些肉麻的爱称：“乖宝贝，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们就回去吧……我会很快的。” 林恩看着伊西多呆呆的样子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又在伊西多白嫩嫩的面颊上亲了一口：“等回去之后我就不在教廷做事情了，我们两个单独生活吧。”一个光明教廷的骑士和吸血鬼厮混在一起，无论如何都太不像话了。 伊西多听清了林恩在说些什么，他一个激灵差点表演了什么叫做哑巴开口创造医学奇迹，好在他在张开嘴巴的那一瞬间硬生生忍住了。 离开光明教廷？！这个傻子骑士难道要放弃光明神的信仰了吗？那怎么能行！ 这些虔诚的光明教徒的鲜血相较普通人而言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美妙味道，可偏偏他们一般都能够单手把伊西多打趴下，伊西多千辛万苦也只找到了三个长期储备粮。 伊西多向来是一个懂得可持续发展的好食客，他好不容易找到林恩这个懂事的可再生血库。林恩要放弃光明信仰简直是在断伊西多的活路！行为恶劣程度无异于掀翻了伊西多的饭桌！ 伊西多不能说话，他憋得小脸通红，伸手猛拍了几下床板以示自己的不满。 但这个时候伊西多就知道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林恩再怎么样也不会想到伊西多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肚皮和食物储备粮，他心疼地握住了伊西多的手抓进了自己的手心里：“怎么了？不要这么拍床，手会痛的。” 林恩“呼呼”吹了吹伊西多的手掌心：“乖宝贝，还痛吗？” 在林恩看来，伊西多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在生活方面毫无自理能力，只要别人喂点血就能轻易地骗走，能够活到这么大都是一个奇迹。 起初他面对伊西多的时候也是有着几分人样的，但是伊西多实在是太乖了。他用那双湿漉漉的、满是信赖的眼神盯着人看时，要么让人变成禽兽，要么让人变成圣人。他总是那么听话，受了欺负也只会委委屈屈地叫，除了贪吃一点几乎就没有缺点了。 林恩在心里想着，伊西多这么漂亮，又是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小吸血鬼，要是没有自己他可怎么办啊。 两个人的脑袋里思考着南辕北辙毫不相干的问题，最终以林恩印在伊西多面上的吻结束了两个人毫无意义也互相不能理解的对视。 伊西多发现林恩铁了心要离开教廷之后就抑郁了。他像一条翻不了边的咸鱼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床板，任由林恩给自己严严实实盖好被子又亲了亲自己的额头。 林恩摸了摸伊西多的额头：“乖宝贝，我出去一趟，处理好了事情就会回来的。”他见伊西多看上去有些不开心，忍不住又留了一句，“等我回来了再喂你吃饭好不好？用你最喜欢的方式。” 果然伊西多听了这句话像是又活过来了一样亮着眼睛看着林恩点了点头。 林恩这才放心地起身拎起自己的剑转身出门了。 17 等林恩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伊西多一个鱼跃从床上坐起来：可恶！林恩这个笨蛋！要不自己还是趁他不在赶紧溜吧？ 可是伊西多想到林恩走之前最后留的那句话，犹豫了一下还是躺了回去：免费的饭诶，还是吃了再走吧。 第十章 18 林恩会来到这个距离光明教廷颇远的国家又碰到正好在此处觅食的伊西多实在也是偶然。 伊西多跑走之后林恩的脾气肉眼可见地差了许多，他不知道伊西多被谁带走了，又没有办法在教廷中光明正大地调查这件事情，一口气闷在胸口里几乎要让他郁闷烦躁地吐出血来。 连主教也看出来了林恩糟糕的心情，这才想着让林恩来南边大陆的这个小国家处理魔物作祟的事情。 本来不情不愿的林恩现在发自内心地感谢主教大人，要不然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碰到伊西多：看来相爱的人的命运总是连接在一起的。 林恩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王宫里纠缠着国王的魔物，行为积极到他的同僚马克都忍不住侧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林恩抖掉剑上沾着的污血把剑插回剑鞘里，对着马克开口道：“事情解决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马克看着林恩毫不犹豫转头就走的动作，慢了半拍对着林恩逐渐远去的背影喊了一声：“喂！”林恩没有理他，马克嘀嘀咕咕道：“奇奇怪怪的……” 19 林恩赶回自己的房间时，天已经有些黑了。他看到床上乱成一团的被子和被子鼓起来的小鼓包，心里安定了下来。 林恩把剑随意地扔在床边，坐在床边几下啃掉了白面包，这才拍了拍手上的面包屑掀开了被子露出了伊西多的脑袋。 伊西多已经等得不耐烦睡着了，他闭着眼睛，长而密的睫毛卷翘在眼前，像一个闭上了眼睛的洋娃娃。伊西多的睡姿总是那么的孩子气，嘴巴微微张开，随着呼吸的起伏缓缓地动着，透明的口水从唇角流到了枕头上。 林恩从自己的口袋里抽出手帕擦掉了伊西多嘴边的口水，轻轻摸了摸伊西多的头没有吵醒他。他坐在床边盯着伊西多的睡颜表情逐渐变得温柔。 起初他确实是不喜欢伊西多的。一个擅自闯进自己房间满身痕迹的吸血鬼对他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的麻烦，而林恩最讨厌麻烦。他只想在光明教廷混日子，每个月拿一份高额的薪水。 林恩算不得是一个虔诚的光明神信徒，但偏偏他对光明的亲和力极高，再加上出色的剑术，成为一名光明教廷的骑士似乎就成为了一种必然。不过林恩只是把自己的身份当成了一种职业选择，他不像别人那样认为自己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维护光明神在世间的权威。 林恩出生在一个魔物纵横的边远小村庄，尚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他被教廷的骑士抱回又在教廷名下的孤儿院里长大。他每天早晚和其他的孩子一样在院长的带领下向光明神祈祷，感谢光明神为自己带来的美好生活。 从来没有从神明那里得到回应的林恩很难说清自己对光明神是一种什么态度，说丝毫不相信神明的存在似乎过于武断和离经叛道，但他也确确实实从来没有在自己身上感受到神迹。 林恩是个懒人，没有什么太过高大的理想，但他又过于幸运，有着普通人如何也不能获得天赋。 如果他没有碰到伊西多，那么他大概会在这个职位上一直待到老死，假装自己是光明神的虔诚信仰者。 ——但他偏偏遇到了伊西多。 林恩无聊至极的生活中跑进来了一只好吃懒做的吸血鬼，于是他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没有人会不喜欢伊西多的，他漂亮、黏人，肉嘟嘟的嘴唇永远红润，像是一直准备着向林恩索要一个温柔的吻。明明是吸血鬼，却显得柔弱无用，全身上下唯一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只有那双用来吃饭的獠牙。本该凶戾的红色眼睛因为睁得太圆只会让人觉得他是不是随时都能被欺负得哭出来。 因为伊西多太乖太可怜了，所以林恩总是克制着不让自己变成一个禽兽、变成一个会对着伊西多为所欲为的怪物。 伊西多需要他，他也需要伊西多。 林恩无数次在内心感叹自己的小吸血鬼是多么地喜欢自己——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种喜欢。 伊西多会主动亲他，也会主动爬到林恩的床上。如果这不是爱情，那还能是什么呢？ 林恩把自己的一切欲望具象化投放在伊西多身上，又被伊西多全盘接受，像是变成胚胎回到母体那样舒适、让人难以割舍。 林恩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但他却从伊西多身上感受到了那种同样存在于母亲身上的包容一切的爱。 林恩每次被伊西多注视时都能清清楚楚感受到自己是被爱着的，于是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结束了执勤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看着在房间里等了一天的伊西多开心地冲上来抱住自己。 ——一个全心全意、毫无条件爱着自己的小吸血鬼，这实在是太令人着迷了。 光明神是摸不着的，但伊西多是活生生的、伸出手就可以触摸到的。 梦想乡、温柔地，林恩被俘获了。他陷入了吸血鬼柔软又漂亮的陷阱里，被温热的水流浸没，彻底成为了被驯服的猎物。 第十一章 20 伊西多揉着眼睛醒过来的时候，正巧对上林恩黑暗中的面颊。——好在伊西多作为吸血鬼有着极为出色的夜视能力，否则连他也要被自己床前的黑影吓一跳。 因为不能开口说话，他有些不满地推了一把林恩。 林恩顺手握住了伊西多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他低下头亲吻了一下伊西多的嘴唇：“睡饱了吗？” 伊西多顶着乱糟糟的黑发点了点头，伸脚把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踢开了一点。 林恩起身打开灯，房间里一下子亮了起来。伊西多眯着眼适应了一下光线，才把视线慢慢移到林恩的脸上。 林恩顶着伊西多的视线神色自若地坐在床边脱掉了自己的靴子，又把脱下来的衣服整整齐齐叠好放在床边。他赤裸着身子面向伊西多，冲着伊西多伸出手：“乖宝贝，来吃饭了。” 伊西多双眼一亮，几下从床的另一边爬到了林恩怀里，不用林恩吩咐就手快地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套头的上衣领口有些小，卡住了伊西多的耳朵。他折腾了两下才被林恩抓着头解救了出来，用一张被闷得红扑扑的脸蛋对着林恩。 林恩先是上下看了一圈伊西多的身体，在确定了伊西多白嫩的皮肉上没有可疑的痕迹也没有外伤之后才满意地弯了嘴唇。他伸手捏了捏伊西多莲藕一样的胳膊，又摸了摸伊西多的白肚皮，轻轻叹了一口气：“瘦了。” 伊西多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也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子，还没摸两下就被林恩伸出手揪了一下浅粉色的奶头。 伊西多皱着眉毛发出了一声低叫，他谴责地看了一眼林恩含笑的样子，伸手拍掉了林恩的手。 林恩扑了上来把他压在了床上，头埋在伊西多的胸前闻到了熟悉的、属于伊西多的味道，那种因为长期找不到伊西多的紧张心情才终于安定了下来。他笑着亲了亲伊西多的胸口：“乖宝宝，你想我了吗？” 伊西多一点都不想他，他着急开饭，想要翻身压住林恩。但林恩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一把摁住了伊西多的身体，自顾自地贴着他的面颊喃喃开口：“我知道的，你也想我的，是不是？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他再也不想一个人过着日复一日、毫无波澜的不被人爱的无聊人生了。 林恩抱着伊西多从胸口一直向下亲，吻落在伊西多的腹部、大腿、小腿肚，最终又落在伊西多的脚背上。 虽说林恩心疼伊西多瘦了，但实际上伊西多也没有瘦到哪里去，胖乎乎的脚丫子捏在手里软的要命，轻轻一咬就是满嘴的软肉。大腿根的肉更是手指一摸就陷了进去，屁股就更不要说了。 伊西多翻过身撅着肉屁股背对着林恩，转过头眨巴着眼睛盯着林恩。 林恩好笑地轻轻骂了一句：“贪吃鬼。”他伸出手指替伊西多做扩张，等做到一半伊西多偷懒把撅起来的屁股放下去了才一把把伊西多捞进了自己的怀里。 林恩捏了捏伊西多坐起来时肚子上的软肉，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这半个多月去哪里了？”他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究竟是谁把伊西多带走了，还把他拐到了离教廷这么远的地方。 伊西多的眼珠子转了转没有理他，林恩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推测：“你是不是被坏人捉走了？你在外面有仇家吗？”对，一定是这样的，毕竟总是有老古板看不惯吸血鬼的存在，自以为是除魔的正义人士。 一想到这里，林恩忍不住怜惜地亲了亲伊西多的脸：“还好我又找到了你。”他又想到伊西多第一次见到自己时满身的痕迹，眼神变得有些阴郁，“要是被我碰到了，我一定杀了他。” 伊西多的眼睛眨巴地更快了，他眼神飘忽没有抬头看林恩，揪了一把林恩的腿毛掩盖自己的心虚。 过了一会儿他又理直气壮地哼哼起来：林恩这个傻子肯定不会发现自己是偷偷跑了的。我可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吸血鬼！谁能识破我？没有人！ 想到这里，伊西多心安理得地拍了拍林恩给自己做扩张的手，示意自己可以正式开饭了。他可烦死了这些黏黏糊糊的饭前准备了。 林恩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伊西多拍着手催了，他抽出自己沾着透明液体的手指，抱着伊西多的腰缓缓插进了自己的性器。 任是伊西多在床上一向乖巧，还是被这个顶得太深的姿势插得忍不住坐直了腰。 林恩抱着他黏黏糊糊亲他的脸：“我在教廷找了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我们回去了就让他悄悄给你看看嗓子，好不好？” 假哑巴伊西多咬着自己的手指小声地“呜呜”叫着，在心底大声回复他：不好！！！ 林恩默认伊西多同意了，更加高兴地掰着伊西多的脸亲了一口。 伊西多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背对着林恩坐在他的怀里的，他试图扭了一下脖子，在发现在这个姿势下无论怎么扭脖子都不可能咬到林恩的脖颈时焦急地扭着腰想要换姿势。 他气急败坏地想要坐起来，又被林恩按着肚子摁了回去，结结实实坐在林恩的阴茎上。 林恩贴着伊西多的耳朵轻声问他：“乖宝贝，怎么了吗？” 伊西多生气地蹬了一下脚，抓着林恩放在自己肚皮上的手放在嘴里狠狠咬了一口。 林恩吃痛“嘶”了一声，虎口流出来的血滴在了大腿上。 伊西多低头看了一会儿，鼻子动了动忍不住弯下腰去舔流到林恩大腿上的血。但无论如何这个姿势都太别扭了，伊西多差点把自己的腰拧成了麻花。 林恩看见伊西多拼命伸着红舌头，喉结滚动了一下，忍不住捉着伊西多的下巴亲了上去，吃到了一嘴的血腥味。 林恩咂了咂嘴，有点嫌弃自己的血。他终于意识到这个伊西多背对着自己的姿势不利于接吻，伸手抱着伊西多的腰让他换了个姿势。 伊西多换到自己喜欢的姿势，终于不再闹腾，心满意足地抱住了林恩的脖子。他含住林恩的喉结舔了舔，尖锐的獠牙磨在皮肤上让人从后背油然而生一股寒意和麻意。 林恩眯着眼喘息了一声，他抓着伊西多的腰向上顶弄，掰着伊西多的脸想要亲伊西多的嘴唇。 伊西多只想抱着林恩的脖子咬他的血管，在几次试着避开林恩的手无果之后还是被林恩用舌头堵住了嘴。林恩把舌头伸进来，伊西多就伸出舌头向外抵以示自己的不满，最终还是被林恩含住了舌头无法反抗。 伊西多听到林恩接吻时因为发笑而从鼻腔里发出的气音，他瞪大了眼睛盯着林恩，过于近的距离让他的眼睛有些发酸。 伊西多对林恩嘲笑自己的事情感到深深地不满，他生气了，决定吃完这顿饭就跑路。 林恩不知道坐在自己身上因为气鼓鼓而变得更加可爱的小吸血鬼心里在想什么，他抚摸着伊西多的腰，近乎着迷地盯着伊西多的脸。 伊西多的五官不像传统西方人那样立体和方正，他眉眼精致，面颊带有明显的婴儿肥，只有下巴是尖尖的。 他是一个很不一样的吸血鬼，不仅表现在实力上，也表现在外貌上。非要说的话，伊西多似乎是一个“混血儿”。 至少在林恩看来，伊西多是很可爱的，他身上有一种无法褪去的稚气，有时候又会显得有些幼稚和顽皮。 林恩喜欢这种稚气和可爱，他为之着迷。 第十二章 21 林恩解决了王宫的事情就带着伊西多赶回了中陆，这回他不放心把伊西多带回教廷，因而选择了把伊西多放在教廷外的小旅馆里。 林恩单膝跪地看着趴在床上闷闷不乐的伊西多，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耳朵：“我马上就回来，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伊西多哼了一声偏过了头，用后脑勺对着林恩：笨蛋骑士，说是要用自己最喜欢的方式喂自己吃饭，结果到了最后关头居然把自己推开了！ 林恩猜到了伊西多在生什么气，他有些无奈地摸了摸伊西多的头：“我们要赶路的，我不能失血太多。等你治好了嗓子，我们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随便你喝多少血，好不好？” 伊西多没理他，林恩只好再三嘱咐：“一定要等我，我在杯子里给你留了一杯血，饿了喝一点。我会马上回来的，不要给陌生人开门，我带了钥匙。” 说完这些，林恩才急急忙忙出去了。 等门外的脚步声消失了，伊西多的耳朵动了动，确定人已经走远了之后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一把抓住金制的杯子咕咚咕咚几口喝掉了林恩留下的鲜血，把喝干净的杯子随意扔到了地上，紧接着极为迅速地打开窗户爬了出去：呸！空头支票开两次，傻子才不跑呢！ 22 伊西多在教廷的外墙碰到了自己的好朋友——一只半人半羊的魔兽。 两个骗子碰到了一起立即激动地打了招呼，伊西多喜出望外：“西格莉德！你怎么在这里？” 西格莉德连忙拉住了伊西多：“嘘嘘嘘！你小声点！”她拉着伊西多一起猫在教堂的外墙外，“我来教廷借点东西，你呢？” “啊……”伊西多迟疑了一下，“我也来借点东西？” 两个骗子对视了一会儿，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西格莉德首先开口：“我来偷主教权杖上的红宝石。” 这东西伊西多见过还摸过，他有点奇怪：“你要这个干什么？” 西格莉德露出尖牙嘿嘿笑了，她的羊蹄子在地上踩了踩：“听说那块石头里贮存了很多魔力，我想吃掉看看能不能完全变成人形。”西格莉德叹了一口气，“哎呀，你知道的，我这幅样子只要碰到了那帮除魔的就得完蛋。” 这倒也是，西格莉德算是魔兽里的废物，再加上她迥异于人类的外貌，只能在天黑了之后靠吃小孩子的噩梦勉强维生，碰到武力值稍微高一点的人类就只能撒着羊蹄跑路。 伊西多的眼珠子转了转：“你知道有什么能让人听话的魔药吗？” 西格莉德撇了撇嘴：“我要是知道这种好东西，我还会在这里爬狗洞？”她奇怪地看了一眼伊西多，“你要这种东西干什么？” 这回轮到伊西多嘿嘿笑了：“拿去骗人。我有办法了，你等着，我帮你把那块红石头偷回来。” 虽然不知道塞缪尔要把这种缺德的药用在谁身上，但伊西多决定做一件善事：他决定拿假药糊弄塞缪尔！ 西格莉德是梦魇的魔兽，伊西多切了一小块她顶在额前的山羊角磨成了粉。 西格莉德一脸好奇地站在他身边：“这样真的能行吗？” 伊西多非常笃定地点了点头：“一定有用！” 管塞缪尔要拿去药谁，只要是个人吃了这包粉都要昏睡上个半个月，等塞缪尔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他早就跑路啦！ 伊西多把白色的粉末装在罐子里，咧着嘴角对着西格莉德笑了：“你就等我好消息吧！” 西格莉德摸了摸自己缺了一个尖尖角的犄角，迟疑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23 林恩带着医师回到小旅馆时，迎接他的是被胡乱扔在地上的金器和大开的窗户。 他拎着剑冷着脸站了几秒才弯下腰捡起了杯子放在桌子上，他几步走到窗前，看着明显是从内部打开的窗户喃喃开口道：“都怪我，只提醒了不要给陌生人开门，怎么忘记告诉他也不要给陌生人开窗了呢？” 医师看着林恩失神的样子忍不住开了口：“骑士长大人，病人在哪里呢？” 林恩拎着剑转过身，棕色的瞳仁在背光的情况下显得有些阴郁和瘆人，他的声音很低：“我会找到的。” ———————— 伊西多：我又跑啦！ 林恩（提着剑）：乖宝贝，不要怕，我马上来救你！ ps.这本的时间线应该是《异族》往前1000＋年，现在的麦琪（西格莉德）还是个废物魔兽，而《异族》的所有主角都还没有出生。 第十三章 24 混进光明教廷的过程意外的简单，伊西多穿着先前那套黑斗篷往教廷门前一站，一个陌生的年轻骑士就叫住了他：“您好，请问是圣子大人的客人吗？” 伊西多矜持地点了点头，在心底暗暗肯定了塞缪尔的先见之明，要不然他还不清楚要怎么进去呢。 年轻骑士把伊西多带到了光明教廷的主殿，对着背对着他们站着的塞缪尔恭敬地行了礼：“圣子大人，您的客人来了。” 塞缪尔慢慢转过了身，他的视线在伊西多身上扫过，冷淡地对着骑士开口：“知道了，你退下吧。” 伊西多看着年轻骑士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才咳嗽了一下压低了嗓音对着塞缪尔开口：“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我要的东西呢？” 塞缪尔盯着伊西多的黑斗篷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药确定有用吗？” 伊西多骄傲地开口：“当然！” 塞缪尔没有再问，他越过伊西多向外走：“跟我来。” 伊西多立即跟了上去，跟着塞缪尔往他的住处走去。 等进了房间，伊西多忍不住四处打量了一下，在看到熟悉的房间布置之后禁不住有点小紧张。 塞缪尔转过身看着伊西多，对着伊西多伸出手：“药呢？” 伊西多先把药瓶子从自己怀里掏了出来，等要放到塞缪尔手里的时候又忽然缩了回来。他攥着药瓶子警惕地盯着塞缪尔：“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塞缪尔慢慢收回了手，垂着眼睛不紧不慢开口：“既然你不需要你说的那些原料也能把药做出来，那你为什么还需要我的血。”他顿了一下抬起了一双毫无情感的浅金色眼瞳，“哦，对了，还有精灵血。” 伊西多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像一只炸毛刺猬：“你管我！”他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我们巫师也是有交易市场的好吧，我拿你的血去卖钱，有什么不对的吗？” 塞缪尔盯着伊西多的黑斗篷看了一会儿，半晌才微微勾着唇角露出了一个笑容：“你说得对，是我误会你了。” 他像是完全打消了疑惑，把伊西多先前胡乱说出口的那些原材料装在一起，又把剩余的佣金也包了进去。 伊西多拿起罐装的鲜血晃了晃，在听到明显的水声后才满意地把这些瓶瓶罐罐都包在了一起。 他把圆鼓鼓的小包袱背起来的时候差点因为这过重的包袱一个趔趄向后仰倒在地，塞缪尔在他身后扶了他一把，声音几乎贴着伊西多的耳朵：“慢一点。” 伊西多伸手甩开塞缪尔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恶声恶气地压粗了嗓子开口：“我走了！” 伊西多背着把他压弯了腰的包袱飞速从塞缪尔的房间跑了出去，活像有鬼在后面追他。 他东拐西拐转了一个大圈，确定塞缪尔没有跟上来之后才大摇大摆转进了主教梅瑞狄斯的房间。 ——嘿嘿，来偷宝石咯！ 25 隔着一段距离跟在伊西多身后塞缪尔从柱子后走了出来，他面无表情看着伊西多矮小的身影熟门熟路地窜进了主教梅瑞狄斯的房间。 塞缪尔的金瞳盯着梅瑞狄斯的房间，若有所思地慢慢开了口：“原来是他么？” 偷了自己宝物的小偷。 —————————— 梅瑞狄斯（声泪俱下）：是我先来的！明明是我先来的！你才是小偷！ 塞缪尔：…… 真正的小偷、林恩：我的乖宝贝呢，又去哪里了？ 第十四章 26 看起来梅瑞狄斯并不在自己的房间里，伊西多把自己的小包袱卸了下来放在地上，开始在梅瑞狄斯的房间里翻箱倒柜。 伊西多一边翻着梅瑞狄斯的衣柜，一边嫌弃梅瑞狄斯的品味：全是白衣服。 他左摸摸右摸摸，就是没有摸到梅瑞狄斯把自己的权杖放到哪里去了。 伊西多疑惑地自言自语：“奇怪，他平时不都把那根棍子放在房间里的吗？” 伊西多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梅瑞狄斯镶嵌着红宝石的权杖，他刚一屁股坐在地上歇了歇，身后就传来了冷感又轻飘飘的声音：“你在找什么？” 伊西多一个激灵从地上弹了起来，一转头先是看到了自己身后人银色的长发，才抬起头对上了梅瑞狄斯水银色的眼睛。 伊西多有些生气地敲了一下梅瑞狄斯的胸口：“你干嘛吓我！” 梅瑞狄斯抿了抿嘴唇，没有指责是伊西多先翻他的房间倒打一耙。他垂着眼睛盯着伊西多的脸，轻轻开口道：“你在找东西吗？” 伊西多眨巴了一下眼睛，视线转到了被梅瑞狄斯握在手里的权杖，他快速觑了一眼梅瑞狄斯的脸色，亲昵地拉住了梅瑞狄斯的手：“没有，我是来找你的。” 梅瑞狄斯低头看着他，他注意到了伊西多刚才几乎算得上是明目张胆的视线。梅瑞狄斯的声音放得极低：“是吗？”他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换了个话题，“圣子一个多月前要找的人是你吗？” “嗯？”伊西多有些茫然地看着梅瑞狄斯，“找什么人？” 梅瑞狄斯看着伊西多的反应就猜出了答案，恐怕伊西多根本就不在乎塞缪尔会不会找他。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圣洁的面容在昏暗的环境下仿佛会发光，像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圣人：“你不该回来的。” 梅瑞狄斯撇开伊西多的手，几步走到房间中放着的神台前站立。他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面容看上去有些痛苦，带着几分伊西多看不懂的苦涩和悲伤。 伊西多大概永远也不能理解梅瑞狄斯在跪拜光明神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凑上前跳起来趴在了梅瑞狄斯的背上，双腿夹住了梅瑞狄斯的腰。他天真地开口：“你不想我吗？” 梅瑞狄斯睁开了眼睛，虚虚望着自己眼前的方向，他喃喃开口，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我要堕落成魔了……” 伊西多伸长了脑袋凑到梅瑞狄斯脸边，好奇地开口：“梅瑞狄斯，你在说什么呀？” 梅瑞狄斯微微偏过了头对着伊西多，微凉的头发贴在伊西多的侧脸处。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水银色的的眼眸注视着伊西多：“没什么，我可以和你上床吗？”他顿了一下，“我很想你。” 话题转变得有些突然，伊西多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没想到来偷红宝石还有意外之喜，他几乎没有犹豫地点了头，开心地回答：“好呀！” 伊西多从梅瑞狄斯的后背上爬了下来，转身把自己摔进了梅瑞狄斯柔软的大床里。他几下踢掉了自己的鞋子坐在床上，对着梅瑞狄斯拍了几下床板：“来吧来吧！” ———————— 光明神应该算是自定义神明叭？那我就瞎写了。 1000＋年后，《异族》的世界观里，光明神已经陨落了。 第十五章 27 梅瑞狄斯站起身，从垫子到床前这几步路居然被他走出了一种悲壮的气氛。 伊西多看着梅瑞狄斯的怪样子，心里无数次觉得梅瑞狄斯是个怪人。——但他也是个慷慨的好人，伊西多在心里补充到。 梅瑞狄斯站在伊西多的面前，身上繁复的白袍被他一件件褪去，直到浑身赤裸，露出大理石一样光洁完美的身体。 他慢慢弯下腰，亲吻在伊西多的额头上。 梅瑞狄斯拉开了一点和伊西多的距离，他伸手摸上伊西多的脸，视线平和地与伊西多对视：“我可以吻你吗？” 伊西多眨巴了一下眼睛没有回答，直接凑上去亲了一口梅瑞狄斯，在冲撞力之下用自己的嘴唇压住了梅瑞狄斯的嘴唇，然后他被梅瑞狄斯压着肩膀按在了床上。 梅瑞狄斯撑着胳膊向下望着伊西多，他那双银色的眼睛在这种时候总是不合时宜地显得有些多愁善感。 伊西多自然看不出梅瑞狄斯心里在想些什么，他被梅瑞狄斯的胳膊圈住了，艰难地脱掉了自己的斗篷，又扒掉了自己的上衣和裤子，把自己脱得干干净净，像是一个剥了壳的鸡蛋。 梅瑞狄斯低着头看着浑身赤裸的伊西多。 他还是什么都没有变，就像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样子，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改变他，他是没有人类感情的吸血鬼，只会追随嗜血的本能，而不论喂养他的人是谁。 梅瑞狄斯为此感到可悲。 身为光明教廷的大主教，梅瑞狄斯已经很久没能听到光明神的声音了。他被天真又残忍的恶魔拉下了地狱，背弃了自己的信仰，而恶魔却永远不会为他的爱停留。 伊西多扯住了梅瑞狄斯的银发拉低了他的头，梅瑞狄斯顺从地低下头，感受到自己脖颈被尖锐獠牙穿透的微弱痛感。 伊西多只是嘴馋尝了一口梅瑞狄斯鲜血的味道，他咬了一个小口后又慢慢用自己的舌头把梅瑞狄斯脖子上的伤口舔干净。 他像一只尝到了甜头的猫咪，舔弄着自己的嘴唇，对梅瑞狄斯在自己身上作乱的行为抱着极大的宽容。 梅瑞狄斯牵起了伊西多的手，顺着他的指尖一直吻到了手腕。抬起眼时他看见伊西多正专注地盯着自己，梅瑞狄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怎么了吗？” 伊西多认真地回答道：“我在学习。”说不定可以拿去糊弄以后新找到的移动血库。 伊西多自认是一个聪明的吸血鬼，同时他还有谦虚的美德，他总是这么热爱学习。 为了表明自己学习的成果，伊西多依葫芦画瓢也牵起了梅瑞狄斯的手递到了自己的嘴边，起初他老老实实吻在指尖和指骨，但是手腕处大动脉跳动的声音对伊西多而言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了，他忍不住张嘴咬了一口。 这只是一点无伤大雅的学习上的改动，伊西多一边舔舐着鲜血，一边在心里这么想着。 伊西多的餐前甜点已经吃得够多了，他主动地抱住了自己的大腿，对着梅瑞狄斯露出了自己白白嫩嫩的屁股，伸出手指一根根插进了自己的后穴里。 这个姿势让梅瑞狄斯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能看到伊西多因为贪吃和偷懒而全是软肉的大腿和屁股，看见伊西多粉嫩的穴口吞吃着手指。 梅瑞狄斯是一个需要禁欲的教士，但他更是一个男人，他理所当然地勃起了。 也许最开始他还会为此而感到痛苦，但现在他已经抛弃了那份会让自己觉得痛苦的东西。 他俯下身，对着伊西多低下了头颅，冰凉的长发落在了伊西多的大腿、腹部。——他对自己的欲望臣服。 人就是人，怎么能够成为神在人世间的符号呢？ 第十六章 28 带着冷意的月亮慢慢升起挂在了教廷大教堂的尖尖顶上，塞缪尔沉默着站在主教住处的走廊里，盯着这冰冷的圆月，冷冽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孤寂又寒冷。 梅瑞狄斯黄昏时进去，但现在却没有人出来。 虽然知道了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真正看到时塞缪尔还是觉得讽刺和愤怒。 是的，他知道伊西多是个小骗子。他欺骗别人，自然也会欺骗自己。但是尽管清清楚楚知道伊西多是一个怎么样的吸血鬼，塞缪尔在真正面对这一切时，愤怒和嫉妒依旧像一把烧旺的火让他冷静不下来。 他的爱人，永远不知道什么是忠贞。呵，或许他连什么是爱情也不知道。 塞缪尔寒着脸向大殿内走，他在外面站得足够久了，久到让里面的伊西多饱餐一顿。 塞缪尔的视线对上了披着白色外衣站在门外看月亮的梅瑞狄斯，他面色苍白，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唇色甚至有些发青。 塞缪尔停在了几米之外的地方，他看到了梅瑞狄斯脖子上尚未愈合的两个孔洞，也看到了他身上其他地方被尖锐獠牙咬出来的或大或小的伤口。 塞缪尔面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几乎像是圣父一样被光明教徒奉为人间第二个神明的主教，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猜测过很多人，但他唯独没有料到这个人会是梅瑞狄斯。 或许是因为梅瑞狄斯过于完美又被世人神化了，以至于塞缪尔根本没有把人选往他身上考虑过。甚至在他看来，梅瑞狄斯应该是一个没有世俗欲望的人。 梅瑞狄斯的脸色还算冷静，他甚至对着塞缪尔打了一个招呼：“圣子大人，晚上好。” 塞缪尔审视了他一会儿，没有说话。 梅瑞狄斯用包容又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圣子是来找伊西多吗？” 塞缪尔不喜欢这种眼神，似乎在梅瑞狄斯看来他是一个值得同情的对象，可自己有什么需要被同情的？ 他冷着脸看着梅瑞狄斯：“人呢？我要带走他。” 梅瑞狄斯垂下了眼睫，银色的睫毛在月光之下似乎在发光：“请不要伤害他，他只是不明白，他……他没有坏心。” 塞缪尔冷笑了一声：“你以什么立场提醒我？”他目不斜视地走过梅瑞狄斯，打开门进去了。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微黄的小夜灯，伊西多睡在床上蜷成了一团。或许梅瑞狄斯在出门前替他盖过被子，但现在也已经被伊西多全压在了身体下面。 塞缪尔居高临下看着睡得一脸安稳的伊西多，他沉默了一会儿，弯下腰把伊西多抱了起来。 出门的时候梅瑞狄斯还站在原地，他看着塞缪尔抱着伊西多向外走，忽然喊住了他：“请稍等一下。” 塞缪尔转过身，看见梅瑞狄斯转身回去又走了出来，只是出来时他的手上拿着自己的权杖。他把权杖递给塞缪尔：“请在他醒来后把这个给他。” 塞缪尔没有接，他抬起眼看着梅瑞狄斯：“你到底要做什么？” 梅瑞狄斯慢慢摇了摇头：“这个对我已经没有用了。” 塞缪尔忍不住皱了眉：“怎么会没有用？你不打算做主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什么叫没有用了？” 梅瑞狄斯的表情很平静：“我已经听不到光明神的声音了。” 塞缪尔愣住了：“怎么会……” 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塞缪尔完完全全愣住了。 梅瑞狄斯露出了一个极浅的微笑：“圣子大人，我们是不一样的。你比我更受神眷，因而即使犯了错误也可以被原谅。” 神眷。什么是神眷？ 塞缪尔天生就可以听到光明神的声音，从小时候接受洗礼的第一天他就听到一个老头子的声音慈祥地对自己开口说话。 他说：“我的孩子。” 塞缪尔确确实实做过许多可以称之为错事的事情，但那又如何？他天生被神偏爱，他被视为是神的孩子。 即使是和伊西多厮混，光明神也只是痛惜和指责，而没有收走他在这个孩子身上给予的神迹。 塞缪尔的嗓子有些发干：“你会怎么样？” 梅瑞狄斯的神情很平和：“我会变成一个普通人，圣子大人。” 拥有神眷，他们才能不老不死。他们是光明神在这个世界存在的证据，是神在人间的使者。 但现在光明神收回了他的权柄。 塞缪尔听见自己的声音：“你甘心吗？” 梅瑞狄斯惊讶地看着他，他似乎不明白塞缪尔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我犯了错，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塞缪尔摇了摇头，他的眼睛里全是寒意：“不，你错了。神是神，我们是我们。我们从来不是光明神的傀儡，也不是他的奴隶。神为何能存在？依靠信仰。你信仰他，他却抛弃了你。我不信仰他，他却偏爱我。” 梅瑞狄斯一时间没能理解塞缪尔的意思：“……你不信仰他？” 塞缪尔的身上总是有一种让人觉得不可接近的神性，亦或者是高傲。他那双淡金色的瞳孔里只有冷淡：“我不信仰神，我只信仰我自己。神难道天生就是神吗？他甚至需要借助我们才能在人间收集信仰。” 他看着自己面前这个被世人夸赞为圣人的主教大人，问了一个意味深长的问题：“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吗？只要这个世界上有光明神，伊西多就永远会找下一个给他提供鲜血的教徒。” “吸血鬼不老不死，但人的生命脆弱而短暂。” 29 塞缪尔说完了这样一番奇奇怪怪的话就转身离开了，他取走了梅瑞狄斯的权杖，留下梅瑞狄斯一个人站在月光下陷入了沉默。 良久，梅瑞狄斯才转身走了回去。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踉跄，但也没有人会看见了。 第十七章 30 伊西多一睁眼就看见塞缪尔面无表情的脸，他以为自己是在做噩梦，赶紧又闭上了眼睛。 塞缪尔冷笑了一声，捏住了他的脸。 伊西多拍开他的手还想继续装睡，被塞缪尔捏着脸拽起来了：“起来！” 伊西多不情不愿地揉着自己的脸坐了起来，他搭拢着眼皮看了一眼塞缪尔：“干嘛呀……” 塞缪尔把一个瓶子放在他面前：“喝！” 伊西多抬眼一看，心中悚然一惊：好嘛！这不是自己给塞缪尔的那瓶药吗？ 他一下子从床上激动地站了起来：“你要害我！我才不喝！” 塞缪尔冷笑一声：“你可真是好本事，连我都敢骗。” 伊西多装傻充愣：“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塞缪尔冷冷看着他，伊西多心虚的视线在房间里乱瞟。忽然他看到了梅瑞狄斯被扔在床边的权杖，他窜过去举起了权杖，高兴地开口：“这个怎么在这里呀？” 塞缪尔看着他：“你要这个做什么？” 伊西多得意洋洋的：“才不告诉你！” 塞缪尔扯着他的衣领把他拽了回来：“我看你是又皮痒了。” 伊西多还是有一点怕塞缪尔，他稍微老实了一点，心底骂骂咧咧。 塞缪尔一看伊西多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冷笑了一声：“在心里骂我什么呢？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伊西多哼哼了两声不理他。 塞缪尔盯着他的脸不放：“我问你，除了我以外，你还招惹了几个人？” 伊西多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用看傻子的表情看了他一眼。 塞缪尔气笑了，他咬牙切齿地开口：“除了梅瑞狄斯，还有上次跟在你身边的那个金发碧眼的人类，还有谁？” 这回伊西多弄明白了塞缪尔的意思，他不满地开口：“你怎么还管我吃什么饭啊？”他在梅瑞狄斯那里吃撑了肚子，现在对塞缪尔也没什么兴趣，说话时带着敷衍，“你好烦啊，我要走了，我还有事呢。” 塞缪尔抓住了他的手：“走？你还想走到哪里去？你又要去找谁？” 伊西多嘟嘟囔囔：“你管我。”他趴回床上，用屁股对着塞缪尔，“我才不要跟你在一起呢。”脾气臭嘴巴凶，还是个小气鬼。 塞缪尔努力说服自己要心平气和一点，但现实是他在伊西多屁股上重重拍了一巴掌：“你休想！” 伊西多吃痛大叫了一声，他转过身压到了塞缪尔身上伸出手打塞缪尔的头：“你欺负我！” 塞缪尔一把抓住了伊西多作乱的手，伸出腿夹住了伊西多乱踢的脚。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你这个骗子！无耻的、没有良心的骗子！”他抓着伊西多的衣领红着眼睛质问他，“你忘记了你向我承诺了什么吗？你要永远爱我，永远不离开我！” 伊西多还想乱动，他扯着嗓子大声嚷嚷：“我才不爱你！我没说过！呸！小气鬼！” 再多的话伊西多没能说出口了，因为塞缪尔的眼眶里泛出了泪水，一向不近人情冷冰冰的面颊看上去居然有几分可怜。 伊西多还从来没有见过塞缪尔哭，他吓了一大跳：“你怎么了？”他忽然有些无措，伸出手用自己的衣服替塞缪尔擦了擦眼尾，“哭什么呀？” 虽然伊西多自己经常假哭，但他最害怕别人真哭了。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一向冷静又沉稳的塞缪尔。 塞缪尔紧紧抱住了伊西多的腰，伊西多被他勒得有些肚子疼，但他忍住了没有挣扎：“你哭什么呀？” 伊西多听到塞缪尔在自己的耳边问自己：“你为什么不爱我？” 伊西多张了张嘴，面上是肉眼可见的疑惑：“可是，什么是爱呢？” 爱情总是让人变得难过，他可是无忧无虑只需要填饱肚子的吸血鬼呀！ 塞缪尔抬起了头，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绝望，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如果伊西多永远也学不会怎么去爱人，自己该怎么办？ 没有人能关住伊西多。他确确实实是一个没什么用的废物的吸血鬼，可他尖锐的獠牙能够咬断这世界上任何能够束缚住他的锁链。 他永远是自由的。 第十八章 31 也不知道上次塞缪尔哭完之后想明白了什么，伊西多突然发现塞缪尔对自己的态度好了许多，简直好到让人受宠若惊的程度了。 本来伊西多想第二天就趁塞缪尔不注意从光明教廷溜出去，可是塞缪尔对他的态度实在是太好了，伊西多难得有些犹豫：之前塞缪尔对自己总是扣扣搜搜的，喝血也只能咬一点，现在却突然对自己任取任求起来。偏偏他又在梅瑞狄斯那里喝得太饱了，一时半会儿想要大吃一顿也有点困难。但说实话，塞缪尔的血是他喝过最好喝的…… 伊西多犹豫又犹豫，决定和变得好脾气的塞缪尔商量一下：“塞缪尔，我想出去一趟。” 塞缪尔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他的语气比以前缓和了不少，看上去像是没什么脾气的样子：“有什么事吗？” 伊西多晃了晃自己手上的权杖：“我要出去见一个朋友，把这个交给她。” 塞缪尔看了一眼本来属于梅瑞狄斯的权杖，他面上表情不变：“你可以请你的朋友来我们这里做客。” 伊西多“啊”了一声，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她是魔兽诶。” 塞缪尔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没什么不好的。伊西多，你不也是吸血鬼吗？光明神宽容一切。” 伊西多想了想，被塞缪尔说服了。他告诉了塞缪尔召唤西格莉德的方法，决定在光明教廷圣子大人的卧室里招待自己的这位老朋友。 32 晚上西格莉德被召唤进来，睁眼看到塞缪尔象征着光明教廷圣子的金丝白袍时差点心梗了，好在她及时看见了伊西多才不至于撒着羊蹄落荒而逃。 人生大起大落之后，西格莉德对着伊西多艰难地开口了：“你怎么把我叫到这里来了？” 伊西多没能领会到西格莉德复杂的心情，他献宝似的把梅瑞狄斯的权杖拿了出来：“铛铛铛！你看！” 西格莉德“哇”了一声，也顾不得站在一边的塞缪尔了。她走上前接过了权杖，用牙齿把权杖上镶嵌着的红宝石咬了下来。 塞缪尔看着她的动作，忽然开口问她：“你要这块石头做什么？” 西格莉德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在确定了塞缪尔不会和自己抢东西之后才回答道：“为了变成人形。” 塞缪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西格莉德看了一眼塞缪尔的脸色又看了看伊西多，她凑到伊西多面前小声说：“伊西多，我前几天碰到一个凶巴巴的骑士在找你。” 尽管西格莉德故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足以让塞缪尔听见了。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却没有打断伊西多和西格莉德的谈话。 伊西多有些奇怪地开口：“凶巴巴的骑士？我不认识啊。” 西格莉德也有些疑惑：“你不认识吗？可是他确实在找你呀，我听说他还去恶魔和魔兽那里问了你的行踪。哦对了，那个骑士叫林恩。” 伊西多忽然拍了一下手心：“啊！我认识的。”但他立刻又有些疑惑，“可是林恩不凶呀？” 两个人一头雾水地交流了一会儿，没能得出什么有效的信息。 一边听着的塞缪尔忽然开了口：“林恩，是骑士长吗？” 伊西多点了点头：“可是他说他不干了。” 塞缪尔露出了一个有些阴沉的笑容：“原来是这样啊。” 这是第几个了呢？ 以后还会有吗？ 没有用的，顺着他的心意来也是没有用的。 第十九章 33 真是太过分了！ 伊西多在心底骂着塞缪尔果然还是个小气鬼！ 他不过见了西格莉德一面，塞缪尔就原形毕露变成了原来尖酸刻薄的样子。不仅如此，他还在出门的时候让梅瑞狄斯看住了自己！ 伊西多无数次气得跳脚，梅瑞狄斯看着他好精力地在房间里乱跑，忍不住喊住了他：“伊西多，你累了吗？过来坐着吧。” 伊西多气呼呼地站在他面前叉着腰：“我要出去！” 梅瑞狄斯无奈地看着他：“我答应了圣子，不能让你出去。” 伊西多气得踢了一下床：“他凭什么管我！”他实在是气不过，抓起梅瑞狄斯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 梅瑞狄斯纵容地看着他，直到伊西多因为喝了两口血心情平静下来。他拉着伊西多的手把他抱到自己怀里：“给你念故事书，好不好？” 伊西多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他踢掉自己的鞋子爬上床，把头枕在了梅瑞狄斯的大腿上。 梅瑞狄斯的声音很好听，故事也很有趣。伊西多听了一会儿就彻底沉迷进去了，他把塞缪尔惹自己生气的事情抛在了脑后，趴在梅瑞狄斯的腿上咯咯直笑。 塞缪尔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伊西多被梅瑞狄斯哄得眉笑眼开的样子，他忍不住皱了一下眉毛才克制着自己的脾气走了过去：有时候必要的分享是为了把宝物握在掌心握得更紧。 梅瑞狄斯看见了他，合上书停止了讲故事。 伊西多不满地推了推梅瑞狄斯的手：“继续呀！”他抬起头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塞缪尔，“哼”了一声扭过了头。 梅瑞狄斯摸了摸他的头：“明天再继续，好不好？” 伊西多的好脾气只有在骗人时才存在，但永远好脾气的梅瑞狄斯是一个难得让他生不起来气的人。他勉勉强强点了点头：“好吧。” 塞缪尔的视线从进门事就一直放在伊西多身上，他看见伊西多不满地背对着自己，这才抬眼看向梅瑞狄斯，说起了正事：“有人联合了世俗的王室，要求教皇纠察光明教廷私藏魔物的事情。” 教皇是教廷与世俗的纽带，他与塞缪尔和梅瑞狄斯不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会随着年龄的增加而更新换代。 这一任的教皇已经五十多岁了，是一个勤勤恳恳的小老头。 按理说，即使教廷内部真的私藏魔物，这种事情也不可能查到塞缪尔和梅瑞狄斯头上。可问题是，这一次这群人显然有备而来，明晃晃地指出了就是主教和圣子有问题。 这是极为冒险的行为，严重而言，这简直就是在挑战光明神的权威。 梅瑞狄斯的表情也变得有些严肃：“你准备怎么应对？” “怎么应对？”塞缪尔的表情冷静极了，“不需要应对，他们想要真相，那就给他们真相。王族受教廷压制已经够久了，恐怕他们也想趁这一次夺回自己的权柄。” 梅瑞狄斯的神色有些怅然，他喃喃道：“一定要这样吗？” 塞缪尔看向梅瑞狄斯：“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没有信仰的光明神不能称之为神。他依靠人的力量存活了这么久，却从来没有为人做过一丝一毫的事情。这样的神明，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 塞缪尔冷笑了一声：“明明依靠人的信仰才能够存在于世，却偏偏视人为蝼蚁。你信仰他，他抛弃你时有过哪怕一点的不忍心吗？” 梅瑞狄斯无话可说了。他只是习惯了，他崇敬光明神，说是像尊敬自己的父亲一样也不为过。他总是记得教廷教义中书写的传说：世界有了光明，人才免于蒙昧。 可是，究竟是神需要人，还是人需要神呢？ —————— 塞缪尔一点都不高尚哈，他想要把光明神拉下来都是为了自己。他不愿意永远在光明神的阴影之下，只要神明不满意，随时都能让他变成一个会经历生老病死的普通人。 简而言之，他想要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第二十章 34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事情一下子变得不可收拾起来。 伊西多被塞缪尔从床上捞起来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揉了揉自己迷迷瞪瞪的眼睛：“干嘛呀？” 塞缪尔的面色冷冷的，他没有回答伊西多的问题。他用被子把伊西多裹成了一团，抱着伊西多向外走：“继续睡。” 伊西多睡不着了，因为外面实在是太吵了。 大概光明教廷自存在以来就没有这么热闹过。外面是人群的声讨和哭喊声，本该维持秩序的骑士们也面上惶惑。 伊西多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问走在自己身边的梅瑞狄斯：“他们怎么了呀？” 梅瑞狄斯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神欺骗了人。” 这个世界上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人死了就代表着灵魂的消散。向光明神为死者祈祷，为了光明神付出生命以获得被神明祝福的来世，这一切都是神明的谎言。神听不见普通人的祈祷，更不会做出回应。 神受信仰供奉，却丝毫没有为人做出过什么。 天灾、人祸、死亡，光明神什么也改变不了。但他却从人那里拿走了那么多。 到头来，原来恶魔的说法才是正确的。至少根据契约吞噬了灵魂的恶魔会遵守约定。 塞缪尔没能轻轻松松地离开教廷，他看着自己面前金发碧眼、面上沾着血的青年男人停下了脚步。 瓦格纳手中握着的剑还在滴血，他慢慢抬起头，视线停在了伊西多从被子里钻出来的脸上。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极为轻微地笑了：“我都告诉过你了，光明教徒和普通人的血也没什么区别。你看，我是对的。” 伊西多眨巴着眼睛看着瓦格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瓦格纳的视线移到塞缪尔的脸上，他轻轻地问：“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去呢？”他像是只是在陈述事实，“我才是他最先遇到的人呀。” 35 瓦格纳和塞缪尔没能谈妥，塞缪尔把伊西多放到了梅瑞狄斯的怀里，拎起自己的法杖和瓦格纳打了起来。 雪白的剑刃和坚硬的法杖对上时谁也没有退缩。 伊西多这才发现原来瓦格纳并不只是一个口吃的废物王子，相反，他比自己想象的要厉害得多。或者连他的口吃也只是装出来的。 伊西多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本来以为只有自己是骗子，没想到瓦格纳也是个骗子。 他有预感不论是瓦格纳打赢了还是塞缪尔打赢了自己的下场都不会太好，他贴着梅瑞狄斯的脖子小声开口：“梅瑞狄斯，我们快趁他们没注意溜走吧！” 一向对伊西多言听计从的梅瑞狄斯这回却没有听话，伊西多着急地晃了晃他的脖子：“我们快走呀！” 梅瑞狄斯低头看着伊西多，忽然开口道：“伊西多，这个世界上没有光明神了。” 伊西多“啊”了一声，没有反应过来。 梅瑞狄斯道：“你再也找不到光明教徒了。” 伊西多这下听明白了，他着急了起来：“什么？！不可以！”他蹬了两下脚，“快放我下来！” 梅瑞狄斯划破自己的手指塞到了伊西多的嘴巴里，伊西多下意识抱住了喝了两口。 梅瑞狄斯开口道：“光明教徒和普通人的血，确实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伊西多愣住了，他把梅瑞狄斯的手指拉出来看了一眼又塞回嘴里咬了两口。伊西多的表情变得有些疑惑：好像确实没有变味道。 期壹铃午扒扒午九铃整文 可是……可是，不对呀。明明光明教徒的鲜血才好喝的……现在连光明神都没了，为什么梅瑞狄斯的血没有变味呀？ 这个问题超出了伊西多能理解的范围，梅瑞狄斯没有过多解释，他抬起头阻止了塞缪尔和瓦格纳越打越凶：“塞缪尔，还有事情要解决。” 塞缪尔冷哼一声撤了回来，他甩了甩自己的法杖，眼神阴冷：“你以为他现在跟你走了，你就能看住他吗？” 瓦格纳的表情凝住了，他缓慢地把视线移到伊西多的脸上：“你们要去哪里？” 塞缪尔回答他：“去取回我们应得的东西。” 光明的力量天生在血液中流动，无关信仰。强者自强，弱者自弱。 ——他要永生。 —————— 不是光明教徒的血好喝，是光明神把这些天生就亲和光明力量的孩子全搞进了光明教廷。 然后他因为一个嘴馋的小吸血鬼翻车了。 第二十一章 36 一行人趁乱走到了光明教廷尖顶神殿的最中心。 伊西多被梅瑞狄斯抱在怀里，他不耐烦地晃着脚：“你们要干什么呀？” 塞缪尔停在了巨大的光明神神像面前，也没有人回答伊西多的问题。 紧接着，塞缪尔做出了一个令伊西多也没能料到的动作：他对着光明神的神像举起了自己的法杖。坚硬的法杖与神像瓷白的石头碰在了一起，这一下不仅敲碎了神像，也碰断了塞缪尔本该无坚不摧的法杖。 光明神神像圣洁的面容一点点碎裂，缓缓露出雪白石头之下血红色的宝石。 塞缪尔微微抬起头，面色沉静地盯着神像的轮廓一点点碎去，露出神像之下巨大的红色宝石。 ——这块大石头和梅瑞狄斯权杖上的红宝石是一模一样的材质。 塞缪尔的手缓缓抚摸上了这块巨大的红石头，血色的光芒仿佛顺着他的皮肤爬进了他的血肉里。 塞缪尔以这个奇怪的姿势站了一会儿，他放下手看向了梅瑞狄斯。尽管他什么都没有说，梅瑞狄斯却像听到了什么似的走上前。 他迟疑了一下，向着红石头伸出手。 但梅瑞狄斯在碰到这块红石头之前就迅速缩回了手，一根金色的光箭擦着他的胳膊插进了地面，在梅瑞狄斯的胳膊上划出一道血痕。他雪白的衣袍缓慢地染上了一层血红。 伊西多盯着那点红色，心疼地抱起了梅瑞狄斯的胳膊，他撸开梅瑞狄斯的袖子，连忙把已经流到手腕的鲜血舔干净了。 塞缪尔皱着眉看向光箭射过来的方向，看到了骑士长林恩，以及站在他身边的金发赤瞳的女人。 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手上冒着金色的光芒，很显然，刚才那一箭是她射出来的。 这个女人有着一张极为艳丽的脸，一颦一笑说是勾魂摄魄也不为过。此时她正含笑看着几个人站立的方向，但笑容里透出来的危险感却让人如芒在背。 伊西多总算把梅瑞狄斯胳膊上的血都舔干净了，直到梅瑞狄斯的胳膊不再流血。他抬起头看向了林恩的方向，紧接着他睁大了眼睛从梅瑞狄斯身上挣脱了下来。 伊西多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站在他身边的瓦格纳只来得及碰到他跑动时的衣角，眼睁睁看着伊西多朝着另一个男人跑了过去。 伊西多其实也没有看到林恩，他的视线全在林恩身边金发赤瞳的大美人身上。他扑到了大美人的身上，露出了全心全意十足开心的笑容：“梅琳达！” 梅琳达接住了他，视线却放在伊西多身后三个面色难看的男人身上。她用她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审视着这三个人类，一言不发。 林恩有些失落地看着从头到尾没有看过自己一眼的伊西多，他忍了又忍，伸出手拉了拉伊西多的袖子：“宝宝？” 伊西多这才像刚发现他一样，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林恩！” 林恩立即跟着笑了，他牵住了伊西多的手，亲昵地握在了手心里。 塞缪尔向前走了两步，声音里像是淬了冰：“回来，伊西多。” 伊西多抱着梅琳达的脖子不撒手，他冲塞缪尔做了一个鬼脸：“我才不呢！”他开心地笑了，得意十足，“你管不着我了！” 塞缪尔自从碰了那块红石头之后，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奇怪的变化。用伊西多的话来说，变得不像是一个活人了。 但现在伊西多一点也不怕他，他甚至还挑衅地对着塞缪尔吐了舌头。 塞缪尔的法杖已经碎掉了，他空着手气势却更盛。他白着脸笑了一下，神情有些狼狈和歇斯底里：“我知道的，我早就知道的。你永远是这个样子。” 瓦格纳的视线虚虚放在伊西多身上，他喃喃道：“是啊……” 林恩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察觉出了这两个人身上隐隐约约的杀气。他把伊西多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宝宝，不要怕。” 一直没有说话的梅琳达忽然开了口：“伊西多，是你闯祸了吗？” 伊西多睁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怎么会！不是我！”他指着塞缪尔的方向，理直气壮地开口，“是他欺负我，他把我关起来了。” 梅琳达点了点头，她把伊西多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拿了下来。 梅琳达向外走了一步，两指从虚空中取出一把金色的光箭。她漫不经心地开口：“既然不是你的错，那就都杀了吧。” 第二十二章 37 梅瑞狄斯静静地看着这个替伊西多出头的女人，神色中透着忧郁和悲伤：“你也爱他吗？” “也？”梅琳达微微眯起了眼睛，她微微挑起一边的眉毛，“我确实爱他。” 梅瑞狄斯怜悯地看着她，他以一种善意的态度劝导这个美丽的女人：“可是他不会爱你，他不爱任何人。” 梅琳达：…… 她的动作难得地迟疑了一下，面上露出了疑惑和不解的表情。 梅琳达晃了一下手，光箭消失在她的指尖。她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类：“你在说什么鬼话？”她总算从自己面前这个奇奇怪怪的男人的古怪态度中察觉出了几分不对劲，“你们在搞什么？” 梅琳达决定找一个公正的第三方，她的手指指向了林恩的方向：“他们是你说的那样吗？” 林恩在梅琳达面前拘谨地点了点头：“是的，母亲。” 伊西多听到林恩叫了什么，他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拍了林恩一巴掌：“你叫她什么？！”他气急败坏地推了一把林恩，“不准你这么叫！” 林恩摸着自己被打到的地方，有些无措地看着伊西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试图把伊西多抱回自己的怀里：“宝贝，怎么了吗？”他转头向梅琳达解释，“就是他们把伊西多从我身边抓走了。” 伊西多跳着脚：“可恶！可恶！你凭什么这么叫她！”伊西多踢了一脚林恩的小腿，几步跑到梅琳达身边抓住了她的胳膊，“我不准他这么叫你！” 梅琳达的视线慢慢移到了林恩身上，眼神变得有些危险：“看起来伊西多并不喜欢你，你在欺骗我吗？” 林恩摇了摇头，他看上去比梅琳达还要疑惑：“没有。伊西多，你怎么了吗？”他冲伊西多伸出手，“宝宝，来我身边来。”明明已经知道了伊西多是因为某种原因自己不知道的原因而不得不装哑巴，但会说话的伊西多却让林恩更难领会到他的想法了。 伊西多瞪着他，仿佛林恩是一个小偷。 梅琳达看了看林恩，又看了看伊西多。她挑了一下眉毛：“所以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林恩毫不犹豫地解释道：“爱人，我们是爱人。” 塞缪尔冷笑了一声，语气古怪：“爱人？”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你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塞缪尔冷着脸看向梅琳达，“你又和伊西多是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们？”他嗤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们有区别吗？” 梅琳达看着他没说话。说实话，她被自己面前这个年龄只有自己零头的人类弄得有些想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久没有进入人类社会了，有时候居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梅琳达没有觉得被冒犯到了，她慢慢地勾着红唇笑了：“大概还是有区别的。我是伊西多的母亲。” 塞缪尔的表情凝在了脸上，好半天他才开口：“你初拥了伊西多？” 梅琳达摇了摇头，这位金发赤瞳的女性血族开口道：“不，我生下了他。伊西多的父亲是人类。”她顿了一下，“一个可爱的东方冒险者。” 第二十三章 38 从梅琳达这句话说完，几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瓦格纳最先反应过来，他向前走了一步，用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张皇地望着梅琳达，显得无辜又脆弱：“伊西多说了要娶我，他会兑现的，是不是？” 伊西多立即反驳：“你胡说！” 塞缪尔接了上去：“你说过要永远爱我，你忘了吗？” 伊西多大叫了一声：“我没有！” 梅瑞狄斯也意识到了什么，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我、我……” 林恩走上前拉住了伊西多的手，他的脸上全是茫然：“宝宝，他们在说什么呀？” 梅琳达眯了眯眼睛，她把伊西多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推了下去，神色莫测地笑了一下：“伊西多，你又做坏事了，是吗？” 伊西多摇了摇头，他的面上是毫不作伪的疑惑：“妈妈，我没有呀。” 塞缪尔冷笑了一声：“他确实没有做坏事，他只是太花心了罢了。” 梅琳达微微挑了一下眉毛，食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大腿，似乎是在思考：“花心？”她摇了摇头，露出了对自己孩子的偏爱，“伊西多还太小了，或许他还不明白什么是喜欢。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塞缪尔语气古怪地重复了一遍，他拉开了自己的衣领，露出被伊西多咬过的痕迹，牙齿咬过的孔洞已经愈合只剩下了浅红色的令人遐思的可疑痕迹。 梅琳达的眼睛凝滞了一瞬，她转过头看向伊西多的方向，面上的表情已经不再和蔼：“伊西多！” 伊西多清楚地感受到了一点危险感，他下意识朝林恩的身后缩了缩。 林恩伸出手臂挡住了他：“母亲，或许这里面有什么误会。”他试图给伊西多找借口，“也许伊西多只是肚子饿了，他只是……”林恩的嗓子发干，他咽了一口口水，接着说了下去，“他只是饿了而已。” 林恩不是一个古板的男人，他知道伊西多在碰到自己之前被人欺负过。他也早就知道的，伊西多这么弱，如果被人抓走了，他为了填饱肚子，有时候也不得不做出一些自己不喜欢的行为……他都能理解的。 但没关系，伊西多只爱自己的。他怎么会不爱自己呢？ 林恩手背上的青筋绷出，他转过身轻轻牵过伊西多的手：“宝宝，你不喜欢他们的是不是？你只是饿肚子了呀。” 伊西多连忙点了点头：“妈妈，我只是饿肚子了。” 林恩松了一口气，他摸了摸伊西多柔软的黑发，转过头看向梅琳达：“母亲，伊西多没有错的。他怎么会做错呢？” 这回伊西多也没有计较林恩的称呼了，他抱着林恩的胳膊眨巴着眼睛，生怕梅琳达生气了教训自己。——妈妈生气了是很可怕的。 梅琳达冷冷看着他，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孩子是一个天真又残忍的恶魔。她闭了闭眼压住了自己暴躁的情绪：“你给我过来！” 伊西多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从林恩身后走了出来。他站在梅琳达面前低着头，像是一个犯了错却不知道错在哪里的小孩子。 梅琳达有些头疼，她捂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视线在另外四个人类的身上扫了一圈。最终她抿了抿嘴唇：“抱歉，是我的错。我会好好教育他的，晚一点我会让伊西多给你们赔礼道歉。” 林恩心中有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像是有一块石头坠在了心底，他刻意避开了那个最有可能的答案：“母亲，伊西多没有错呀。”他替伊西多解释着，“他只是被人抓走了。他一直很乖的。” 林恩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伊西多的眼睛，勉强笑了一下：“宝宝，你只爱我的，是不是？” 伊西多紧张地搓了搓自己的手指，他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似乎做了错事，向梅琳达身后躲了躲。 林恩失魂落魄地看着他的动作，他的心头被一种极大的恐慌攫取了：“宝宝，你不喜欢我了吗？” 伊西多没有回答他，林恩上前走了一步，他满脸都是不敢置信：“为什么呢？你怎么突然不喜欢我了？” 塞缪尔实在是看不惯他的蠢样，冷笑着打断了他：“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他的视线转向了梅琳达，“我们不需要道歉，我们只需要伊西多兑现承诺。既然他承诺了要永远待在我们身边，那么就一定要遵守诺言。” 梅琳达红色的眼睛看向了塞缪尔，她慢慢摇了摇头：“这是不可能的。伊西多虽然是人类和血族的混血，但他只要不被杀死，就有着无穷无尽的生命。而人类……”梅琳达顿了一下，“人类的生命，转瞬即逝。” 塞缪尔面色冷淡：“我有办法获得永生。” 瓦格纳那双绿色的眼睛闪了闪：“是的，夫人，我们有办法的。您也不能让伊西多永远不进食，不是吗？我们愿意养他。您有人类的恋人，您也应该能理解我们的，不是吗？” 梅瑞狄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忽然抬起了头，用那双银色的眼睛盯着伊西多的脸。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期待：“伊西多是人类和吸血鬼的混血……所以吸血鬼是可以爱上人类的，是这样吗？” 梅琳达看了他一眼，想到了自己已经过世的人类丈夫，她表情和缓了一些：“爱情没有种族的界限。不过伊西多并不喜欢你们，我不能让你们折磨他。” 瓦格纳摇了摇头：“不会的，我们不会的。” 伊西多有些着急，他拉住了梅琳达的衣服：“妈妈，妈妈！” 梅琳达转过头看着他，她想了一下：“由你来选择吧，是跟着我回去，还是留下来。” 塞缪尔的眼神微微变了变：“伊西多，你仔细想想，跟着我们不好吗？”他循循善诱，“你这些天里没有饿肚子吧，更何况外面已经没有光明教徒了，你要去哪里找吃的呢？” 伊西多警惕地盯着塞缪尔，他被塞缪尔欺负惯了，习惯于对塞缪尔说什么都怀疑一下。但他发现塞缪尔说的确实没错，他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有些迟疑。 以防万一，他抓着梅琳达的手试探着问了一句：“妈妈，跟你回去了，我吃什么呀？” 梅琳达清清楚楚看到了他摸肚子的动作，她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你不吃又饿不死。” 伊西多大惊失色，松开了梅琳达的手。 梅琳达用一种似笑非笑地眼神看了他一会儿，在伊西多的眉心点了一下，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她向后退了一步：“留下来自己把麻烦事解决了，要是再被我知道你在外面闯祸……”梅琳达冷笑了一声，没有具体说自己要怎么做。 她有点失望，也有点震惊，梅琳达不明白伊西多为什么会变成一个浪子。毕竟不论是伊西多已经去世的人类父亲，还是梅琳达，他们都是爱情的忠诚者。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过于沉浸在丧偶的悲痛中，以至于疏忽了如何教导自己的孩子。 她永远把伊西多当成孩子，可是实际上伊西多已经不是可以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恶作剧的年龄了。他需要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 梅琳达转过身看向了塞缪尔：“伊西多可以留下来，但你们要立誓不能欺辱他。” 塞缪尔冷静到了极点，他点了点头：“我以自己的生命发誓。” 梅琳达看着三人立誓，转头看向了失魂落魄的林恩，她顿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林恩抬起头看向她，他的手在发抖，表情僵硬得像是一块被冻住的冰块。林恩见过那些因为妻子偷情而暴跳如雷的男人，也见过因为丈夫出轨而歇斯底里的女人……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落入这样的境地里，林恩希望自己能体面一点。 他咬着发酸的牙根艰难地开口了，他想要从伊西多那里要一个答案：“为什么呢？究竟是为什么呢？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是的，他相信伊西多一定喜欢过自己，也许他只是被人哄骗了，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的。 伊西多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他小声开口：“我没有不喜欢你呀。”林恩很好，人很好，血也很好喝，他根本没有理由不喜欢林恩。 如果要给自己的血库排序，伊西多愿意把林恩排在仅次于梅瑞狄斯的第二位。 林恩不明白了：“没有不喜欢我，那为什么……”他忽然弄明白了什么，“你喜欢我，但是你不爱我。” 伊西多这回点了点头：他可以喜欢自己的食物，但他不会爱上他们呀！ 知道了这个答案，林恩反而松了一口气，他难看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一点：“噢，没关系……我就知道的……”伊西多只是不爱自己罢了，但他还是喜欢自己的，喜欢就好……或许是他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了，他还可以用更多的时间让伊西多把喜欢变成爱的。结婚之前还需要恋爱呢，不是吗？ 或许感情就该是一步步来的。林恩在这种自我安慰之下逐渐舒缓了自己像生锈的钢铁一样僵硬的身体，他对着伊西多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宝宝，你不跟着我走了吗？” 伊西多犹豫了一下，他想了又想还是走到了梅瑞狄斯身边：跟着梅瑞狄斯可以吃三份，可是跟着林恩只能吃一份…… 林恩的表情有些僵硬，他已经笑不出来了。他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爱情在他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告诉他自己究竟有多狼狈。 林恩要的不多，他甚至已经替自己和伊西多想好了以后的生活：从教廷离开后，林恩可以养伊西多。他是一个足够优秀的骑士，光是赚赏金就足以让两人过上相当好的生活了。 是的，是的，这就是林恩想要的生活。有爱自己的人和自己爱的人，这就足够了。 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被人夺走了一切。 林恩抬起眼对上了梅瑞狄斯银色的眼睛，他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畅。他在想，为什么伊西多会选择主教呢？ 梅琳达看了一会儿林恩，或许是觉得他实在是太可怜亦或是作为母亲的尴尬，最终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知道我在哪里的，有需要或者有什么要求可以随时来找我。” 林恩没有说话，梅琳达也没有放在心上。她深深感到了无奈和疲惫，最终也只是拍了一下伊西多的脑袋：“要救命的时候画法阵喊我。”她顿了一下，“如果只是喊我过去干杂活，你知道我会怎么收拾你的。” 伊西多畏畏缩缩地“哦”了一声，他不太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梅琳达很生气，因此也不敢反驳她。 等梅琳达的身形化作金粉消失了，伊西多才从梅瑞狄斯身后走了出来。他趾高气扬地在几人身前走了一圈，尤其是对着塞缪尔：“你们答应了妈妈不能欺负我啦！” 伊西多话刚说完就被塞缪尔在屁股上重重拍了一下，他向前撅着蹦了起来，气急败坏：“你干什么！你不守信！” 塞缪尔用看傻子的眼神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他转过身对着梅瑞狄斯开口：“做正事。” 伊西多眼睁睁看着梅瑞狄斯和瓦格纳把手放在了红色的大石头上，到了后来，连林恩也走上去贴上了自己的手。 伊西多拽拽这个的头发，抓抓那个的剑，但都没有人理他。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也有样学样想把自己的手贴上去，但被塞缪尔抓着手阻止了。 塞缪尔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伊西多被他看得有些害怕，悻悻地放下了手。 几个人以这个奇怪的姿势站了一会儿，直到红色的巨石碎成粉末，被风吹散在空气里。 林恩的面色有些苍白，他问梅瑞狄斯：“你们准备去哪里？” 梅瑞狄斯回答他：“去南陆。” 他犹豫了一下，“你要跟着我们一起去吗？” 伊西多好奇地开口：“是去玩吗？” 梅瑞狄斯温柔地笑了一下：“是的。” 伊西多有些兴奋，他抓住了林恩的袖子：“一起去吧？” 林恩低着头看向伊西多的手，慢一拍似的点了点头：“好。”他想要挽回自己的爱人。在那之前，他愿意忍耐。 第二十四章 39 几个人在路上交换了信息，暂时达成了结盟。 林恩总算弄清楚了自己才是那个第三者，不，或许连第三者都算不上。他实在是出现得太晚了，晚过了所有人。 除了面色惨白的林恩，其他人显然对伊西多的所作所为有一定的心理预防，态度看上去还算冷静。 林恩抿了抿唇，他还是有些不能接受。他设想过一切，也许伊西多只是移情别恋了，或者是伊西多没那么喜欢自己了，但他从来没有想过现在的局面，他试图为伊西多寻找一个这么做的合理理由：“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是不是……” 塞缪尔冷笑着打断了他：“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吗？”他盯着瓦格纳，咬牙切齿地开口，“你为什么要骗他上床？如果不是你，他根本不至于这么荒唐！” 瓦格纳低着头，神色恍惚：“我没想过会变成这样的……” 瓦格纳是伊西多最先碰到的人，也是他，诱哄伊西多和自己品尝了禁果，欺骗伊西多这只是一种进食的方式。 瓦格纳设想得很好：他有足够的时间哄住伊西多，让伊西多对自己的感情变成爱情，让伊西多离不开自己。 但他唯独没有想到伊西多比他想象得还要挑食。更何况，他根本没有办法喂饱伊西多。 伊西多实在是太贪吃了。 他的胆子也太大，居然敢翻到光明教廷里勾搭光明神在人间的使者。 伊西多混淆了爱欲与食欲，于是也让被他饮血的人误认为自己得到的是爱。 当被那样一双满是爱意全是珍惜的眼睛全心全意注视时，怎么能不是爱情呢？ 虚假的泡沫越是美好，被打碎时才越是让人崩溃与无措。 将吸血鬼的爱情从这个人类与吸血鬼的故事抽剥出去，遗留下来的似乎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但还是有希望的。 梅瑞狄斯没有说话，他低着头摸着伊西多睡着时柔软的面颊。虽然已经放弃了光明的信仰，但他面上柔和的神情依旧让他像是一个活在人间的圣人，他包容一切，不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吸血鬼不是没有感情的怪物，他不是在做毫无意义的单向奔赴，从梅琳达那里知道的这一点信息足以让他原谅一切。 也许是因为几人说话的声音太大了，伊西多拧着眉毛翻了个身，梅瑞狄斯连忙捂住了他的耳朵：“睡吧睡吧……” 林恩看着两人相处的样子，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颓丧地抱着自己的剑，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离开伊西多吗？ 不，他已经没有地方去了。更何况他也舍不得伊西多。 哪怕到了现在，林恩也深信伊西多没有错，或者没有那么错。他错只错在了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对于一只只知道吃的吸血鬼而言，伊西多什么错也没有。 毕竟，他只是在屯粮啊。 林恩看着自己的剑，声音放得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真的会爱我们吗？” 黑暗中不知道是谁轻声回应道：“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 在永恒的生命中，他们会等来这一天的。 —————— 这是我原先设计的结局，不过感觉有点像oe，所以还是继续写一点到he吧。 接下来就让伊西多学会是什么爱叭。 伊西多：喵喵喵？ 第二十五章 40 说是去南陆玩，但伊西多觉得自己似乎像是以前在光明教廷那样被看住了，只不过看着他的人从两个变成了四个。 伊西多确实很贪吃没错，可是在时时刻刻都能吃饱的情况下，他对自己食物的耐心和容忍度也大大降低了，他根本没耐心应付不是为了进食而进行的无意义的床上活动，也不太喜欢被两根性器顶到屁股都合不拢的感觉。 四个人对伊西多的看守可谓是严密无缝——但也不绝对。 就算是伊西多，也不得不说一句梅瑞狄斯是个好人。他是伊西多见过的脾气最温和、最有耐心的人。 而且他从不求回报。 41 梅瑞狄斯刚合上故事书，就看见趴在自己大腿上的伊西多正抬头看着自己。他的动作顿了一下，把书放在床边伸手摸了摸伊西多的头：“怎么了吗？” 伊西多看着梅瑞狄斯的脸眯了眯眼睛，他总是觉得梅瑞狄斯在某些时候与人类供奉的光明神像有着微妙的相似的地方，但具体是哪里相似却又摸不清。 这是无关紧要的问题，伊西多不过疑惑了片刻就转移了注意力，他伸出手抓住梅瑞狄斯垂在胸前的银色长发，微微撅起一点嘴巴不满地开口：“我们不能出去玩吗？我不想再听故事书了。” 梅瑞狄斯温和地笑了笑：“等晚上了再出门好吗。晚上他们就回来了。” 伊西多的眉头皱在了一起，他更加不开心了：“可是他们总是管东管西的，集市上这里不能去那里不能去……这个不能买那个不能买……” 梅瑞狄斯的食指轻轻放在伊西多的眉心处：“你不能去酒馆，当然也不能去……那种地方，我们已经有五个人了，你也不能买更多的人回来，不论是人类还是魔族。” 伊西多滚了一圈从梅瑞狄斯的大腿上滚了下去，他翻身坐起来：“那还有什么可以玩的地方呢？这里好无聊啊，梅瑞狄斯，我们不能去别的地方玩吗？”他转了转眼睛，在床上膝行几步凑近了抱住了梅瑞狄斯的胳膊，“梅瑞狄斯，我们偷偷出去玩吧？就我们两个人。天黑之前回来不就可以了吗？他们不会发现的。” 梅瑞狄斯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在伊西多觉得他不会同意时缓慢地点了点头。 这是意外之喜，伊西多大叫一声开心地从床上蹦了起来，他几步踩到自己的拖鞋，把身上宽大的白色睡裙一把撸了下来随手扔在了床上。等他换好衣服转过头时，被扔在床上的睡裙已经被梅瑞狄斯叠好放在床头了。 梅瑞狄斯伸出手替他整理了一下领口，单膝跪下替他拉下了被折在一起的裤脚。伊西多踢掉了拖鞋，被梅瑞狄斯握着抬起脚穿上了袜子。他低着头看向梅瑞狄斯的头顶，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梅瑞狄斯像雨帘一样垂下来眼睫，伊西多新奇地伸出手指撩了一下。 梅瑞狄斯抬起头看向他，水银色的眼瞳像是月夜下透着光的湖面，他轻声开口：“怎么了吗？” 伊西多收回手，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迟疑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 梅瑞狄斯没有把伊西多的小动作放在心上，他站起身牵住了伊西多的手：“走吧。” 伊西多总是愿意为了一些简单的事情而感到开心，就像现在他能够背着剩下的三个人出门玩对他而言就是一种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梅瑞狄斯偏过一点脸把视线放在伊西多的笑容上，他拉起伊西多的手亲昵地在唇边蹭了一下：“你想去小酒馆吗？” 果然伊西多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开心了，他睁大了眼睛，瞳仁像是两个红色的原宝石透着晶莹剔透的光。他期待地抱住了梅瑞狄斯的胳膊：“真的吗？！真的可以去吗？” 梅瑞狄斯低低应了一声：“不过你不能乱跑。” 伊西多当然不会乱跑，他决定了要把小酒馆里所有的酒都点一遍，一口一口喝过去。他拉着梅瑞狄斯的胳膊：“我们快点去吧！” 第二十六章 42 但到了小酒馆之后伊西多却肉眼可见地变得失望了。 现在还是白天，当然不会像伊西多在晚上匆匆瞥过的那样全是喝酒的人类和恶魔。 南陆是个偏僻的地方，消息闭塞，人种混居。人类和恶魔堂而皇之混在一起，但在这之中不包括伊西多这个吸血鬼。 伊西多刚坐到酒馆的吧台前，本来坐在吧台上的客人微妙地看了一眼伊西多让开了位置。这些喝着酒的客人们肌肉虬结成块，从外表看上去像是人类的赏金猎人或者干脆就是露着角的恶魔，但显然这些外表凶恶的客人们在对待伊西多的态度上他们达成了一致。 梅瑞狄斯像是没有注意到客人们的视线一样，他拿出手帕擦了擦凳子，又把手帕叠得方方正正放回胸前的口袋里。他转头看向伊西多，自然地开口：“不坐吗？” 伊西多莫名感觉到了一点气氛的僵持，他迟疑了一下坐在了梅瑞狄斯擦干净的凳子上。 梅瑞狄斯站在伊西多的身边，他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微笑着对着吧台后不远处站着的女服务员开口道：“你好，有推荐的酒水吗？” 穿着紧身裙子的女服务员下意识伸出手拉住自己打开的衣领挡住了自己大片露出来的胸脯，她顿了一下拿着酒杯放在了伊西多面前。 伊西多的鼻子动了动，闻到了一种特殊的香料的味道。伊西多的视线在女服务员露出来的巧克力色皮肤上停留了一会儿，他想起来这是西格莉德曾经跟自己说过的女性魅魔的特征。 不知道为什么，伊西多似乎从这个女性魅魔的动作上看出了几分僵硬。伊西多还是第一次见到魅魔，他新奇地盯着这个女魅魔看了一会儿，直到梅瑞狄斯摸了摸他的头：“要喝什么吗？” 伊西多这才像是被提醒了一样，他装模作样地“唔”了一声，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阔佬：“好喝的酒都来一份吧。” 女魅魔下意识偏过头看向梅瑞狄斯，梅瑞狄斯表情不变，像是一个尽心尽力的管家：“那么，就请先上几份酒水吧。” 女魅魔点了点头，她似乎是在勉强自己笑出来，用带着一点南陆口音的语调快速开口道：“噢，好的，马上就来。” 酒水很快就上来了，伊西多把每一个杯子里的酒都抿了一口，发现它们都是一样的难喝，又苦又涩。显然酒精不适合吸血鬼敏感的味觉神经，伊西多皱着眉毛呸了一口，把沾在自己舌头上的苦味吐出去。 在伊西多做完这个动作后，女魅魔面上的笑容几乎没能保持住，她拿着托盘的手抖了一下，竭力忍住了发抖的冲动。 伊西多当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只是重重叹了一口气了，觉得喝酒也不过如此。其实对于伊西多来说，甜味的果酒勉强还能入口，但这种小麦酿成的酒显然不符合伊西多的舌头。 其实不论如何，除了血液以外的东西，都不能让伊西多产生饱腹感。但伊西多有着旺盛的好奇心，他总是想要尝试新鲜事物。 吸血鬼的生命太漫长了，他们需要有东西能够让自己时刻保持新鲜感，不论是食物还是别的什么。他们是最喜新厌旧的生物，像梅琳达这样会只爱一个人类的吸血鬼才是吸血鬼中的异类。大部分的吸血鬼都会被贴上滥交的标签，只是他们和人类做爱不是为了性，而是为了让自己的食物兴奋起来，然后让自己的食物在极致的快感中死去。 伊西多或许是个笨蛋，但他某种程度上是一只优秀的吸血鬼——他永远不会让自己饿肚子。 43 对小酒馆的好奇心很快就被浇灭了，但伊西多抓着酒杯磨磨蹭蹭不想出门，毕竟回去了会更无聊。他的视线时不时瞟过酒馆里的客人，又时不时看向僵直着身体擦酒杯的女魅魔。 终于，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对着梅瑞狄斯兴奋地开口道：“梅瑞狄斯，你去对面买一袋彩虹糖吧！买回来了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彩虹糖是一种带着甜味的五颜六色的硬糖，偶尔伊西多会拿这种糖果磨牙。 梅瑞狄斯的嘴唇动了动，他想到了床头柜里堆了半柜子的糖果想要说些什么，但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垂下眼睫轻轻点了点头：“好。” 这回伊西多又看见了梅瑞狄斯垂下来的眼睫毛，他在那一瞬间又想伸出手摸一把，但他忍住了。他把手放到自己的眼前看了一会儿，露出了迷惑不解的神色，因为他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等伊西多抬起头时，梅瑞狄斯的背影已经在酒馆门口消失了。 伊西多立即把心头的疑惑抛在了脑后，他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对着女魅魔匆匆喊了一句：“等会儿他会来结账的，我先走了！” 现在不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伊西多要去找新鲜的食物，他是天生的吸血鬼，他永远会追逐新鲜的血液。 伊西多心里没有自由的概念，但他知道，他永远不会为某一个人停留。 第二十七章 44 伊西多刚从小酒馆跑出去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梅瑞狄斯。 他一个刹车急急停住步伐，大惊失色地看向梅瑞狄斯：“我的糖果呢？” 梅瑞狄斯微微低着头看向他，轻声开口道：“我忽然想起来家里还有没有吃完的。” 伊西多糊里糊涂地“哦”了两声，他假装自己只是碰巧也要从酒馆出来，用自己的的逻辑谴责梅瑞狄斯：“是吗，那你怎么不回来，害得我出来找你。” 梅瑞狄斯沉默了一瞬，紧接着开口道：“是我的错，下次我会早点回来的。”他自然地牵起了伊西多的手，“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回去吗？” 伊西多失望地“啊”了一声：“这就回去了吗？”他看了一眼逐渐昏黄下去的天色，低下头踢了踢自己的鞋子，闷闷不乐地开口，“那好吧。” 伊西多沮丧地踢着地面向前走了几步，但下一瞬他被站在自己身后的梅瑞狄斯拉住了手臂。伊西多转过头，看见梅瑞狄斯低头望着自己：“你不开心吗？” “啊？没有吧……”伊西多迟疑了一下，“有一点点不开心。” 伊西多讨厌被管束，不论这个管着自己的人是自己的母亲梅琳达还是自己的食物们，要不然他也不会离开梅琳达单独出来觅食，也不会对食物的喜好三心二意、朝三暮四。即使现在和塞缪尔他们住在一起不用担心饿肚子的风险，他也不会连续两个晚上喝同一个人的血。 吸血鬼是挑食的物种，伊西多更是其中最挑嘴的那一类。 只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光明神了，自然不可能有聚集成堆的新的光明教徒。塞缪尔和梅瑞狄斯他们是伊西多知道的血液中光明力量最纯正的人类，如果没有光明神召集光明教徒，他又该去哪里找寻这些被淹没在普通人中的光明的宠儿呢？ 想到这里，伊西多不由得重重叹了一口气，他肉乎乎的面颊鼓起来了一点：“我为什么不能自己出门啊？我又不是小孩子。” 梅瑞狄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松开了他的手，伊西多的思路一下子被梅瑞狄斯的动作打断了，他握了握自己忽然空起来的手指，奇怪地抬起头：“嗯？怎么了吗？” 天空逐渐暗了下来，梅瑞狄斯的身影背对着夕阳的红光，他在伊西多疑惑的目光中慢慢摇了摇头：“没什么，你走吧。” 伊西多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梅瑞狄斯的意思：“走去哪里？不回家吗？” 伊西多看见梅瑞狄斯轻轻地笑了一下，他的心里忽然像是被玫瑰花的刺扎中一样有些怪。这是一个看上去不太像是笑容的微笑，至少在伊西多看来，自己只会在开心的时候才会笑，但他从梅瑞狄斯的笑容中没有看出半点开心的意思。他听见梅瑞狄斯开口道：“走去你想去的地方，你不喜欢待在这里，不是吗？” 梅瑞狄斯似乎是想伸手摸一下伊西多的头，但他半抬起手又放下了：“伊西多，没有人能关住你，你永远是自由的。” 这是伊西多听不懂的话，但他至少听出了一个意思：“你是说我可以自己出去玩了吗？现在？” 梅瑞狄斯轻轻点了点头：“是的。” 伊西多愣了一下，继而他开心地蹦了起来：“真的吗？”他没有想太多，跳起来亲了一口梅瑞狄斯的脸，“那我走啦！玩完了我会回来看你的！” 如果没有梅瑞狄斯或者其他人时时刻刻看着自己，伊西多早就自己跑路了。他在跑路这一件事情上得心应手又觉得理所当然，但他跑出去几步才想起来梅瑞狄斯每次都会主动放自己离开。伊西多想了想，决定要对这样慷慨的梅瑞狄斯再表达一下谢意，毕竟万一他短时间内不回南陆了怎么办。 伊西多回过头向后看时，发现梅瑞狄斯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走近了几步，吸血鬼出色的视力让他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清清楚楚看到梅瑞狄斯仿佛氤氲着一层水雾的银色眼瞳，他从梅瑞狄斯的眼睛里看出了喜悦和惊讶，仿佛自己回头看他这件事是一件十分值得高兴的事情。 伊西多的脚步迟疑了一下，他又像今天早上那样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色，因为他发现自己又想摸一摸梅瑞狄斯的眼睛了。但最终他选择了替代方案，伊西多伸手握住了梅瑞狄斯的垂在胸口的银色长发：“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啊？” 第二十八章 45 最终一个人逃跑的计划变成了两个人逃跑。 如果出逃的人只有伊西多一个人的话，他大概率会被追上来的人抓住。但一旦有了梅瑞狄斯陪在他身边，这种被抓住的几率就大大降低了。 梅瑞狄斯显然在认路上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他能够通过夜晚天空中飘散的星星判断出方位，也知道如何隐藏一路走过来的痕迹。 伊西多和梅瑞狄斯的关系是同行者而不是被看守者和看守者，伊西多一下子自在了不少，闲暇时他还能装模作样地给梅瑞狄斯介绍一下树林间穿梭而过的小型魔物。他沾沾自喜地对着梅瑞狄斯开口道：“塞缪尔一定抓不到我们。” 梅瑞狄斯和伊西多一起坐在高大的树枝上，他偏过头看向依靠着树干的伊西多：“你很讨厌塞缪尔吗？” “讨厌？”伊西多咬了根草在嘴里摆来摆去，“当然不是讨厌，塞缪尔的血很好喝。只不过看到塞缪尔吃瘪我实在是太开心啦！谁叫他一直欺负我。” 他有些怀念原先在教廷时有一段时间里塞缪尔对自己的态度，毕竟那时候塞缪尔还会帮自己召唤麦琪咧。可惜塞缪尔的脾气说变就变，翻脸就变回了又冷又臭的样子。 梅瑞狄斯沉默了一会儿：“所以你不是讨厌塞缪尔，你只是希望他能对你更好一点。” 在某些时候梅瑞狄斯会显得有些忧郁，比如说现在。伊西多觉得梅瑞狄斯像是月亮，不论是圆是缺都会让人想要凑上去看一眼，仿佛他的身上充满了可以让人探索的秘密和一眼望不到底的深邃。 伊西多凑了上去，靠近了这块让自己感到好奇的月亮先生：“你能保证自己不从树上掉下去吗？” 梅瑞狄斯愣了一下：“什么？” 伊西多的嘴唇贴近了梅瑞狄斯的脖子，他微微露出了一点自己的尖牙：“我想咬你。”他换了个措辞，“我们来上床吧。” 梅瑞狄斯的手握住了伊西多的胳膊，伊西多听到梅瑞狄斯克制的声音：“可以，我不会掉下去的。” 伊西多凑近了舔了一口梅瑞狄斯的脖子，他的獠牙贴着梅瑞狄斯的脖子划过却没有咬下去。吸血鬼敏锐的听觉能让他听到梅瑞狄斯血管中血液流动的声音，也能让他听到梅瑞狄斯克制之中加重的呼吸。伊西多把手伸进了梅瑞狄斯的衣服里，梅瑞狄斯的衣服有很多层，这让他花了一点时间才一层层扒开梅瑞狄斯的衣服露出梅瑞狄斯白色大理石一样的肌肤。 月光之下梅瑞狄斯更像是一个会发光的圣人了，这让伊西多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在和光明神上床。伊西多没有亵渎神明的罪恶感，他只是觉得有些新奇，还有一点微妙的成就感。 伊西多红色的眼瞳看向梅瑞狄斯的脸，他望进了梅瑞狄斯银色的瞳孔里，这一回他没有疑惑也没有在心底问自己为什么，他只是低下头舔了一口梅瑞狄斯的眼睛。梅瑞狄斯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伊西多只舔到了他的眼皮。眼睫毛刮在舌头上的感觉有些痒，这不是伊西多想要的，他在梅瑞狄斯挣开眼之后又轻轻用嘴唇碰了一下梅瑞狄斯的眼睛。 梅瑞狄斯张了张嘴，似乎是想问为什么，但他最终没有问出口。他只是用那双忧郁的、透着月光一样的银色眼睛注视着伊西多。 梅瑞狄斯能够包容一切，这一点连伊西多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他似乎做什么事情梅瑞狄斯都不会生气，他可以对梅瑞狄斯做任何过分的事情。只要他想，他甚至能够挖出梅瑞狄斯的眼睛。 但伊西多没有这么做，他只是一个好奇的吸血鬼，不是一个残忍的吸血鬼。 伊西多又看了一眼梅瑞狄斯的脸，他看到梅瑞狄斯被自己弄得有些发红的眼睛，心想：我好像有点喜欢梅瑞狄斯的眼睛。 第一次，他除了喜欢血液之外，喜欢上了人类身上的其他部位。 伊西多没有多想，或许这和龙喜欢金子是一个道理。 伊西多低下了头，他的尖牙从梅瑞狄斯的胸口一直划到了腹部，梅瑞狄斯似乎是在发抖，又或者是有一点痒。但这不是伊西多该考虑的问题，梅瑞狄斯的下半身已经鼓了起来，他用柔软的面颊隔着裤子蹭了蹭梅瑞狄斯的阴茎。 在树上做爱显然还是有不方便的地方，至少在这一瞬间梅瑞狄斯没能忍住动了一下身子，树枝扑索扑索晃动了一会儿掉下几片树叶。 伊西多伸出手按住了梅瑞狄斯：“嘘嘘，不要乱动。” 梅瑞狄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发哑：“好……” 伊西多伸手拉下了梅瑞狄斯的裤子，已经硬起来的阴茎跳出来抵在了伊西多的脸边。伊西多没有替人口交的兴趣，他的牙齿也不允许他这么做，他只是用尖牙轻轻蹭了一下梅瑞狄斯阴茎的柱身。这种轻微的带着一点危险性的动作让梅瑞狄斯硬得更厉害了，龟头的小孔处溢出了一点透明的前列腺液。 伊西多摸了摸梅瑞狄斯的阴茎脑袋：“不要急。”他反手扒开了自己的裤子，踢掉了揣在一边，又把上衣脱下来也扔在了一起。梅瑞狄斯怕他掉下去，伸手扶了一下伊西多的腰。 这是不必要的担忧，事实证明伊西多有着良好的平衡能力。他平稳地爬到梅瑞狄斯的腰间坐下，抓着梅瑞狄斯的手去摸自己的屁股：“摸摸我。” 梅瑞狄斯的手指比伊西多的长，也比伊西多的粗，显然让梅瑞狄斯给自己做扩张的效果会来得更好。 伊西多的身体很适合做爱，柔韧度够好，也足够湿足够软。在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伊西多抽出了梅瑞狄斯插在自己后穴里的手指，他抬起屁股，向后伸手握住了梅瑞狄斯的阴茎慢慢坐了下去。 也许是因为骑乘的姿势进得太深，伊西多按着梅瑞狄斯的腹部肌肉挪了一下屁股。伊西多微微仰着头张着嘴，从嘴巴里哼出几声低低的喘叫。他叫得很小声，像是动物幼崽的叫声，但是很勾人，至少梅瑞狄斯很喜欢。 梅瑞狄斯的手扶在他的腰上，撑住了他的身体。伊西多按着梅瑞狄斯的腹部慢慢动了起来，他喜欢骑乘，因为他喜欢在进食的时候掌握主动权——这是每一个猎手的天性。 伊西多发现树上是最爱的最好的场所，至少他不用费什么力气就可以靠树枝的弹力上下起伏，有那么一瞬间伊西多觉得自己像是在骑马，他新奇地把这个发现告诉了梅瑞狄斯。 梅瑞狄斯看了他一会儿，微微撑起身体含住了他的乳尖。 或许这一段时间伊西多实在是吃得太多了，以至于他的胸脯居然鼓起了一点点的微乳，含进嘴里时像是柔软的豆腐，但是乳尖被咬住后又会变得硬挺，像是露了一个尖尖角的荷花尖。 伊西多喜欢梅瑞狄斯鲜血的味道，梅瑞狄斯却痴迷于伊西多的身体，美丽又充满了色欲，他像是欲望的实体，总是能勾起人心底最深的欲望：白色的富有肉感的身体，粉色的乳头，湿湿软软的穴，以及在性爱上无师自通的技巧。 梅瑞狄斯不是沉迷性爱，他只是沉迷于伊西多。 伊西多抱住了梅瑞狄斯的头，仍由梅瑞狄斯埋在自己胸脯上，他的手按在梅瑞狄斯的后脖颈上，手指一点点轻轻按揉着梅瑞狄斯的脖子，通过接触血管上的皮肤，伊西多能清清楚楚摸到梅瑞狄斯鼓动的动脉——这意味着梅瑞狄斯在兴奋。 只是还没有到时候，还需要更兴奋才可以。 伊西多的手轻轻抚摸到了梅瑞狄斯的脊背，他摸到了梅瑞狄斯背部弯曲时凸起的脊骨，指尖轻轻蹭过这些凸出的骨头时，梅瑞狄斯的身体会轻轻颤动，如果不是紧紧抱住了梅瑞狄斯的身体，伊西多几乎要错过这一点动静。 伊西多的后穴吞吐着梅瑞狄斯的阴茎，他能听到梅瑞狄斯阴茎进出后穴的水声，伊西多忽然想到了点什么：在外面弄脏了要去水里洗干净才行啊。 伊西多骑在梅瑞狄斯身上，他揉着梅瑞狄斯的脖子让他抬起了头，梅瑞狄斯仰起了一点头，低垂的眼睫带着一点水汽，伊西多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他伸出舌头从梅瑞狄斯的面颊舔到了眼尾，轻轻哼了两声。 梅瑞狄斯低下一点头含住了他的嘴巴，伊西多张开了嘴巴仍由梅瑞狄斯舔了舔自己的口腔，梅瑞狄斯的舌头离开时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从伊西多的尖牙上刮过，渗出一点小血珠。伊西多尝到了血腥味，追着梅瑞狄斯的舌头舔进了梅瑞狄斯的嘴巴里。他把梅瑞狄斯按在了树枝上，压着梅瑞狄斯舔完了梅瑞狄斯舌尖上的鲜血。 伊西多眯着眼睛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又低下头咬开了梅瑞狄斯的脖子，但他只咬了一点尝了尝味道。他还不太饿，需要做爱的对象也只有梅瑞狄斯一个，所以他有足够的耐心陪梅瑞狄斯玩床上的游戏。 伊西多甚至可以纯靠上床和吸血让梅瑞狄斯大脑放空榨干梅瑞狄斯的力气，但他还需要梅瑞狄斯一起逃跑，所以他选择了温和的方式，没有在梅瑞狄斯射精的时候吸食他的鲜血。 伊西多在梅瑞狄斯射精结束之后稍稍缓过神后才低下头咬住了梅瑞狄斯的脖子，他克制住自己的食欲，吸食了一顿晚饭后就停了下来。 伊西多砸了咂嘴，他撑着梅瑞狄斯的腹部从梅瑞狄斯身上下来。后穴里射出来的精液慢慢像是浓厚的米浆一样流了出来从大腿根滑落。梅瑞狄斯的视线不可克制地放在了那里，但他很快控制自己移开了视线。 伊西多坐在树上大张着大腿看着他，他正吃饱了摸着自己的肚子。他看着梅瑞狄斯的动作忽然开口道：“你还要做吗？” 梅瑞狄斯愣了一下转过头：“什么？” 伊西多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不是为了进食的性爱，但这次毕竟是特殊情况：现在只有梅瑞狄斯一个人，更何况梅瑞狄斯是一个值得善待的好人，伊西多在心情好的时候愿意对他友善一点。 伊西多对着梅瑞狄斯掰开了自己的穴，他伸进一根手指搅了搅，乳白色的精液一点点流了出来：“你可以再内射一次，然后我们去那边的湖里洗干净。” 第二十九章 46 最终梅瑞狄斯还是再做了一次。 因为这回不是为了进食，伊西多变得懒散了许多，他躺在树干上，仍由梅瑞狄斯把自己张开的双腿压在胸口。再次被进入时，先前射进去的精液被梅瑞狄斯的阴茎挤出一点，黏糊糊一片沾在了伊西多的屁股上。 伊西多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摸到一手的精液。他把手举在自己的面前眯着眼睛看了看，伸出舌头舔了舔：浓重的腥膻味，不是伊西多喜欢的味道。他随手把手在自己的胸口擦了擦，把精液全蹭在胸脯上。 梅瑞狄斯忽然加重了动作，伊西多被他插得抖了一下身子。虽然上床对伊西多来说比不上进食，但也算是一种消磨时间的方式。 在这样平静无风又没有人的夜晚里，除了上床聊天还能做些什么呢？ 伊西多伸手抱住了自己被压在胸前的大腿，伸手向下把自己的屁股掰得更开。他像是单纯出于好奇问梅瑞狄斯问题：“操我操得舒服吗？” 梅瑞狄斯的视线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舒服。” 伊西多听到了自己喜欢的答案，他慷慨地开口：“那你可以每天做两次。”第一次用来进食。 伊西多拉过梅瑞狄斯的手凑到自己的脸边，他伸出一点舌头一点点舔过梅瑞狄斯的手指，最终将梅瑞狄斯的手指一节节含进口腔里。 梅瑞狄斯的呼吸加重了一点，他无法强迫自己的视线从伊西多的脸上移开。他张了张口：“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带我一起走？” 伊西多抬眼看向梅瑞狄斯，他吐出了一点手指，表情有些疑惑：“我也不知道。” 是的，伊西多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带着梅瑞狄斯一起离开，如果要寻找新的口粮的话，他不该带着旧的食物一起上路的。但事实证明，带上梅瑞狄斯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梅瑞狄斯的神情怔了一瞬：“伊西多，你会……你会喜欢我吗？” 伊西多眨了眨眼睛：“我已经喜欢你了呀？” 梅瑞狄斯摇了摇头：“不是对食物的喜欢，是……”他想了想，“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喜欢，就像你的母亲喜欢你的父亲。” 伊西多思考了一下：“可是那样会很痛苦的。” “痛苦？” 伊西多点了点头：“爸爸去世了，妈妈很伤心。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进食了，这会让她变得虚弱，也会让她更容易……死去。” 梅瑞狄斯没能弄明白：“吸血鬼也会死去吗？如果不被杀死的话。” “当然。”伊西多解释道，“梅瑞狄斯，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是被神明唾弃的种族，却拥有永生。所以我们不能爱上神明庇佑的物种，如果人类死了，像妈妈这样的血族终究会有一天会因为不进食而虚弱自燃的。妈妈是高等的血族，可是她已经不能忍受阳光了。” 是的，大部分的吸血鬼都不能晒太阳。大概是因为伊西多从来没有表现出过对太阳的反感或者不适，梅瑞狄斯差点忘记了这一点：“所以你……” 伊西多眨了一下眼睛：“我不用躲避阳光，因为我的血统足够高，也因为我是人类和血族的混血。”他思考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不进食会不会让我变得和妈妈一样，但不吃东西本身就已经足够痛苦了。” 伊西多叹了一口气：“我不喜欢饿肚子。” 梅瑞狄斯摸了摸伊西多鼓起来的肚皮，他轻声开口：“我们不会让你饿肚子。” 伊西多心想：可是总是吃一种口味的东西难道不会腻吗？ 但他看了看梅瑞狄斯的脸色没有把话说出来，他难得地善解人意了一回：“我们现在在一起不就好了吗？” 梅瑞狄斯看着伊西多的脸愣了一下，好半天他才开口：“是，你说的对。”他缓缓低下头把额头抵在伊西多的胸口处，他听不到伊西多的心跳声——因为吸血鬼是没有心跳的。 梅瑞狄斯伸手摸到自己的心脏处，他摸到了剧烈跳动的心脏鼓动的触感：哪怕通过弑神获得了永生，他依旧是人类，他会为了自己爱的人心动，也会因为和伊西多上床而兴奋。 他是伊西多的猎物。 似乎他已经是伊西多最喜欢的食物了，但他真的只满足于此吗？ 第三十章 47 伊西多在树上睡了一晚上后，发现梅瑞狄斯不见了。 起初他以为梅瑞狄斯只是出去找食物了，但等了一段时间后他才发现不对劲：梅瑞狄斯似乎是离开了。 从来都是伊西多扔下别人自己跑路，这还是伊西多第一次被别人抛下，他好半天才弄清楚状况：不应该啊，为什么呢？ 满头雾水的伊西多决定出去寻找梅瑞狄斯，他想不明白梅瑞狄斯为什么会抛弃自己独自离开，既然如此，那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梅瑞狄斯碰到了什么麻烦。 想到这里，伊西多的步伐又停了一下：假如梅瑞狄斯是碰上了追上来的人，那自己还要去找他吗？ 伊西多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先找到梅瑞狄斯再说，如果梅瑞狄斯真的被抓住了说不定会被剩下的人欺负呢。 他得去救梅瑞狄斯。 但伊西多高估了自己找路的能力，他在森林里转了一圈后彻底迷路了。伊西多有着还算敏锐的嗅觉，但他毕竟不是犬类，能够依靠嗅觉找人。如果有人流血受伤的话他或许还能凭借嗅觉找到食物。但昨天晚上他已经用自己的唾液把梅瑞狄斯脖子上的伤口都舔愈合了。 伊西多和梅瑞狄斯在森林中走得太深，伊西多凭借自己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走出去，但现在他还没有发现这一点，他只是恼火地踹了一脚高大的树木：“怎么到处都长得一模一样！” 伊西多想了想，决定找森林里的魔物套近乎。但他在追着兔子跑得气喘吁吁之后终于发现这些森林里的低级魔物根本没有开神智：这些傻子！ 伊西多在树木之间的空隙盘着腿坐了一会儿，他感受着自己耳朵边除了时不时传来的几声鸟叫声之外寂静一片的环境，在直接召唤梅琳达和自己继续走之间犹豫了一下。 伊西多想到梅琳达离开之前冷冰冰的样子，最终还是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他鼓着嘴巴嘟嘟囔囔埋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的梅瑞狄斯：“跑到哪里去了……” 48 伊西多在森林里走了一整个白天，既没有找到梅瑞狄斯，也没有找到出去的路。唯一的好消息是他找到了一个巨大的湖泊。 伊西多蹲下来洗了洗自己的脏手，抬起头时才发现湖面的倒影中有白色的模糊身影站在自己的身边。伊西多一个激灵差点蹦进了湖里，好在身后的人及时抓住了他的衣领。 伊西多这才来得及回头看自己身后的人是谁，面色黑沉得像是锅底一样的塞缪尔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伊西多吓得失声，在塞缪尔的手里像是小鸡仔一样挣扎了起来：“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塞缪尔一言不发，直到伊西多没了力气认命地停止了挣扎。他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塞缪尔，哼哼着开口：“你怎么来啦……梅瑞狄斯呢？” 塞缪尔寒着脸开口：“他死了。” 伊西多愣了一下，片刻后才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胡说！”他一口咬在了塞缪尔的手臂上，鲜血顺着塞缪尔的手臂滴入泥土里。这回伊西多只是想要伤害塞缪尔，没有尖牙释放出的麻醉的气息缓和，疼痛显得尖锐而真实。 胳膊上的疼痛爬进了心口，让人喘不过气。即使如此，塞缪尔也没有松开手，他看着伊西多愤怒的样子，在那一瞬间觉得可悲到了极点。他问伊西多：“反正对你而言，我们都是食物，梅瑞狄斯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可在意的。” 伊西多的红眼睛一直像是装饰用的红宝石，美丽而无害，但是在这一刻却塞缪尔却从中看出了吸血鬼的凶戾和暴虐。他第一次认识到，伊西多是一个血统高贵的吸血鬼，这种血脉压制即使跨越了种族也会产生令人胆寒的震慑感。 伊西多用那双带着血腥气的红眼睛盯着塞缪尔：“你杀了他？” 塞缪尔没有回答，他只是注视着伊西多，像是默认了一般。 塞缪尔对伊西多从不设防，这一次也一样。当伊西多伸出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手指时，塞缪尔的视线短暂地追随着这双手，直到自己的胸口传来清晰的痛感时，他才不得不凭借着本能向后躲开并松开了桎梏着伊西多的手。 塞缪尔的脑袋里一片空白，直到伊西多跑着消失在塞缪尔的视线里，他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低下头，看到自己胸前被鲜血浸湿的白色衣袍。塞缪尔躲避得足够及时，胸口只是一点皮肉伤。更庆幸的是梅琳达没有教过伊西多如何狩猎人类，否则这一刻伊西多就能凭借手指挖出他的心脏。 塞缪尔的身体克制不住地发抖，他忽然有些想笑，但实际上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无力地跪在了地上，眼前因为水汽逐渐变得模糊：伊西多好像学会了什么是爱了。 只是他爱的不是自己。 塞缪尔的伤口不痛，但他的心痛得要命。他像是一只被人割裂了喉管的野兽，蜷缩着身体在无人的湖边呜咽着跪在了地上。 第三十一章 49 伊西多凭借着冲动跑出了一大段路，但塞缪尔的味道却始终环绕在他身边，等伊西多气喘吁吁停下来的时候他才发现不是塞缪尔在跟着自己，而是自己的手上沾满了塞缪尔的血，是这血腥气跟了他一路。 伊西多的腿有点发软，他伸出一只手撑在树上，这才开始仔细想塞缪尔说过的话。他说梅瑞狄斯死了，可这怎么可能呢？ 梅瑞狄斯很厉害的。 但伊西多又想到：梅瑞狄斯不是无所不能的，至少伊西多知道梅瑞狄斯在某些时候会显得过分地善良和不合时宜的软弱。而塞缪尔……塞缪尔是无所不能的，他冷血无情，凭借冷酷斩碎一切障碍。伊西多从来没有见到过有塞缪尔做不到的事情。 或许塞缪尔真的杀了梅瑞狄斯。 伊西多抱住树，顺着粗大的树干滑坐在了地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满脸都是树上的木屑和泪水，哭得狼狈又脏乱：“梅瑞狄斯、梅琳达……妈妈，梅琳达……”伊西多想要梅琳达了，妈妈什么都可以做到，他从树边爬开几步想要到空旷一点的地方画法阵。 哭得糊在一起的眼睫毛让他看不清前面的路，一头撞在一个人的小腿上。伊西多捂着自己的额头，一屁股坐在脏兮兮的泥土地上。他仰起头向上看，在朦胧模糊的视野里看见了银色的随着风微微飘起的长发。伊西多哭得更大声了，他一把抱住了面前人的小腿：“哇！梅瑞狄斯……” 伊西多刚在湖边洗干净的手又全是黑乎乎的湿泥土，梅瑞狄斯雪白的衣裤被他蹭了一团又一团的黑手印。 梅瑞狄斯慢慢弯下了腰，他把伊西多从地上抱了起来：“你怎么了？” 伊西多哭着抱住了梅瑞狄斯的脖子：“你、你去哪里了？我找不到你……塞缪尔说你死了……” 梅瑞狄斯愣了一下：“你见到塞缪尔了？” 伊西多哭得呛了一下，一喘一喘地点了点头：“我、我跑掉了……” 梅瑞狄斯看了他一会儿，没忍住伸出手，用自己干净的衣袖轻轻擦拭着伊西多的脸，露出木屑和泪水之下伊西多有些发红的面颊。他看着伊西多狼狈的样子，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梅瑞狄斯本来已经准备离开了，可是他走出一段距离后忽然又想到伊西多不认路，所以他又回来了。 或许他应该把伊西多送出森林再离开。 但梅瑞狄斯发现自己只是离开了一个白天，伊西多就把自己变得狼狈又可怜。可是梅瑞狄斯知道这种自己仿佛被伊西多需要的感觉只是一种错觉：因为伊西多在过去无数次离开自己后都能够好好养活自己。 梅瑞狄斯抱着伊西多朝着离开森林的方向走，他在微暗的环境注视着前方的道路：“等出去之后，我们就分开，好不好？” 伊西多用还算干净的手背蹭了蹭自己的眼皮，他眨了眨有些发痛的眼睛：“为、为什么呀？我们不能一起吗？” 梅瑞狄斯没有低头，他看着天空之中仿佛追随着自己移动的月亮轻声开口道：“你要找新的食物的，不是吗？跑远一点就不会再被别人捉住了。” 伊西多摇了摇头，他抱住了梅瑞狄斯的脖子：“我们不能不分开吗？我、我可以陪你上床。”他看着梅瑞狄斯放在别处的银色眼睛，忽然从心底生出了一种无由来的胆怯，“你可不可看着我？” 梅瑞狄斯停下来了脚步，他像是有些惊讶一样微微低下了头，银色的像是月夜下宁静的湖面的眼瞳对上了伊西多的红眼睛。 伊西多像小鸟一样凑上去啄了一下梅瑞狄斯的眼尾，他的红眼睛因为未干的泪水在月光下像是名贵的宝石一般熠熠生辉：“梅瑞狄斯，既然你不会轻易死掉，那么我可以学着像妈妈爱爸爸那样爱你。” 伊西多或许不能清楚地说出什么是爱情，但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不是说好的吗，你要跟我一起走。” 第三十二章 50 因为知道了塞缪尔已经追了上来，梅瑞狄斯只好带着伊西多绕远路。 在过去，梅瑞狄斯以为自己不是自私的人，但现在他发现他错了，实际上他自私得要命。过去一切的大度和宽容都是因为他知道伊西多不会爱上他们中的任何人，但一旦情况发生了变化，梅瑞狄斯就选择了背叛者的道路，这一次不仅仅是为了伊西多，更是为了自己：他要带着伊西多远走高飞，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他再也不想做一个圣人了。 永恒的生命终于在他们身上变成了诅咒，梅瑞狄斯或许要在剩下的看不到尽头的生命里都要东躲西藏——但他甘之如饴。 期盼了太久的事情忽然变成了真实，梅瑞狄斯觉得自己像是踩在泡沫上做一场永远不愿醒来的美梦。他抱着伊西多穿梭在森林中，除了偶尔被惊动的动物和小型魔物，这个世界上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伊西多的脑袋被晚风吹得清醒了许多，惊慌失措的情绪慢慢被压了下去，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小声对着梅瑞狄斯开口道：“梅瑞狄斯，我好像抓伤了塞缪尔……” 梅瑞狄斯没有停下步伐，他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伤得重吗？” 伊西多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流血了。”他猜想塞缪尔大概伤得很重，要不然他怎么没有追上来呢？伊西多的心中生出了一点愧疚的情绪，他哼哼了两声埋在梅瑞狄斯的肩膀处不满地开口，“他为什么要骗我他杀了你。” 梅瑞狄斯没有说话，伊西多躺在他的怀里有些犯困，在睡意朦胧的时候他听到梅瑞狄斯被风吹得缥缈的声音：“是啊，为什么呢……” 伊西多没有反应。梅瑞狄斯低下头，这才发现伊西多已经睡着了。他看着伊西多不算整洁的面颊和压在肩膀上微微鼓起来的脸侧软肉，又想到了始终没有追上来的塞缪尔。梅瑞狄斯忽然有些惆怅和犹豫，但不过一瞬，这种心软就消失了。 梅瑞狄斯停下步伐向着二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转身加快了赶路的进程：从离开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有想过回去了。 51 伊西多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睡在床上，他一个翻身坐起来却没有看见梅瑞狄斯的身影。 伊西多吓了一跳，他立即打开房间的门，还没走出去几步就看见梅瑞狄斯正从走廊的拐角走过来。伊西多跑过去跳到了梅瑞狄斯身上，他不满地开口：“你去哪里了！” 梅瑞狄斯下意识抱住伊西多，被撞得身形向后：“去买了一匹马。”他伸手摸了摸伊西多没穿袜子的脚，“怎么不穿鞋？” 伊西多把自己的脚从梅瑞狄斯的手心里挣出来，用腿环住了梅瑞狄斯的腰。他起来的时候太慌张了，根本没想到穿鞋的事情，不过他没有说出来，只是鼓了鼓嘴指责梅瑞狄斯：“我没有看到鞋子，我的鞋子呢？” 梅瑞狄斯抱着他往回走回房间，用脚带上房间的门。他把伊西多放回床上，又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在柜子上，从床脚拉出了伊西多的鞋子，再抬头看时却发现伊西多早就已经滚了一圈滚到床的另一侧去了。 梅瑞狄斯放弃了给伊西多穿鞋，他站起身走到伊西多的那一侧，伸手想要把伊西多从鼓成一团的被子里拉出来，却不想被伊西多反手抓住了手拽到了床上。梅瑞狄斯用另一只手撑在床上稳住了身体，他看见伊西多从被子里冒出脑袋，眨巴着红色的眼睛看着自己：“我饿了。” 第三十三章 52 时间很紧迫，他们应该尽可能地赶路以免被追上。 理智的想法在梅瑞狄斯在心里划过，但实际上他顺从地被伊西多拉进了被子里，被柔软的被单埋住了。 伊西多一个翻身坐在梅瑞狄斯的腰上，身上还披着一层被子。他神气十足地把被子向后一扬甩到床尾，低头看着梅瑞狄斯向上伸直了胳膊。伊西多理直气壮地命令梅瑞狄斯：“给我脱衣服。” 梅瑞狄斯枕着银色的长发仰头看着他，伸手自下而上褪去了伊西多的上衣。他的手从伊西多的肩膀路过胸口滑到伊西多的腹部，最终停留在伊西多的腰上捏了捏伊西多的肚子。梅瑞狄斯的表情有些新奇：“伊西多，你好像胖了。” 伊西多瞪大了眼睛，他拍掉梅瑞狄斯的手：“是长肉了！不是胖了！”他竭力向梅瑞狄斯证明一个吸血鬼的肉肚皮是值得骄傲的，揉了揉自己的肚皮自得地道，“这是我凭本事长的肉，” 梅瑞狄斯忽然笑了，是开怀的大笑而不是矜持优雅的微笑。他像是极为开心一样抱住了伊西多的腰，手臂压得伊西多弯下了腰。伊西多靠在梅瑞狄斯的胸口上仰起头，看着梅瑞狄斯的笑容愣了一下。 梅瑞狄斯很少这样不顾形象地大笑，至少伊西多是第一次见到，他伸出手扯了扯梅瑞狄斯弯起来的嘴角，新奇地道：“你笑了。” 梅瑞狄斯让伊西多离自己更近一些，亲昵地亲了他一口：“我很高兴。” 虽然不知道梅瑞狄斯在为什么而高兴，伊西多还是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我也很高兴。” 梅瑞狄斯捧住了伊西多的脸，轻轻吻住了他。这是一个不是为了进食的吻，至少伊西多在梅瑞狄斯把舌头伸进来的时候没有咬住舌头的冲动，他们只是轻柔地交换了一个吻。 伊西多睁开眼睛回味了一下，这个吻让他觉得舒服：“我还要你这么亲我一次。” 梅瑞狄斯按着伊西多的身体翻身把他压在了身下，他银色的长发垂了下来扫在了伊西多的眼睛上。伊西多下意识地闭眼，下一瞬湿润的唇覆上了他的嘴唇，梅瑞狄斯吻住了他。 伊西多忽然觉得自己没有那么饿了，似乎有更重要的东西替代了饥饿压住了伊西多吸血的欲望。梅瑞狄斯和伊西多额头相贴，两人的鼻梁靠在了一起。 伊西多睁开眼睛，他看着面前梅瑞狄斯放大的面容，忽然开口道：“我们去找妈妈吧。” 梅瑞狄斯稍微移开了一点距离，这让伊西多能够更清楚地看清他的脸。梅瑞狄斯像是微微愣了一下：“去见梅琳达吗？” 伊西多点了点头：“是呀，去见妈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伊西多想把梅瑞狄斯带回去见一见梅琳达，这种想法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他的脑袋里。伊西多想了一下，“我可以带你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梅瑞狄斯的神色变得温柔：“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伊西多回想了一下，用自己浅薄的语言概括道：“城堡和玫瑰花，你会喜欢的。” 梅瑞狄斯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轻轻地笑了：“像是人们想象的吸血鬼城堡的样子。” 伊西多眨了眨眼睛，没有明白梅瑞狄斯话里的意思：他还没有了解过在人类的眼中吸血鬼是什么样的存在——至少不是他这样的。 梅瑞狄斯问他：“你认识回家的路吗？” 伊西多点了点头，翘着嘴巴骄傲地开口：“当然认识。”虽然伊西多算是半个路痴，但只有家的方向他永远不会忘记，血脉的力量让他永远能够找到梅琳达所在的位置。 梅瑞狄斯用手指拨弄了一下伊西多翘起来的嘴角，适时夸赞了他：“那真是太厉害了。” 梅瑞狄斯说话的语气让他不论说什么都显得真心实意，伊西多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他跟着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一直都是这么厉害。” 梅瑞狄斯笑了一下，温柔的视线一直放在伊西多的脸上：“那么，我们厉害的吸血鬼先生需要进食了吗？” 伊西多像是才想起来一样，他赶忙把自己的腿掰到胸前：“来吧来吧！” 梅瑞狄斯垂下眼睫在伊西多的小腿上亲了一口，他握住了伊西多的脚踝：“遵命。” 在上床这件事上，伊西多总是显得有些急切。他将足底踩在梅瑞狄斯的肩膀上，一边用手摸到自己的屁股替自己做扩张。 做扩张是一件麻烦又不得不做的事情，伊西多做得相当潦草，几下就抽出了手指用脚敲着梅瑞狄斯的肩膀催促他：“来吧来吧。” 梅瑞狄斯侧过脸用嘴唇碰了碰伊西多的脚背，这种慢腔调让伊西多的视线缓缓凝在了梅瑞狄斯的眼睛上。他确实喜欢梅瑞狄斯的眼睛：多情的、仿佛写满了故事的眼睛，无限的情思都藏在这双银色的长河一般的眼睛中。 梅瑞狄斯用手指摸了一遍被伊西多扩张得相当潦草的后穴，在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才不紧不慢脱掉了自己的裤子。 伊西多的脚在梅瑞狄斯的肩膀上踩了踩，从他的视线能够看到梅瑞狄斯瓷白的面颊和胸前毫无瑕疵的肌肉线条，他感受着梅瑞狄斯慢慢进入自己时的触感，眯着眼睛向后躺了躺。 伊西多的身体足够柔软，即使被人压着大腿按在了胸前也丝毫不会感到不适，甚至能够在这种时候勾着对方的脖子让他离自己更近一点。梅瑞狄斯的阴茎埋在伊西多的后穴里进进出出，他低下头吻住了伊西多微微张开的嘴巴。 柔软的嘴唇和坚硬的牙齿，让和伊西多接吻这件事情变得浪漫又危险。梅瑞狄斯不介意自己在接吻的过程中被咬破嘴唇，一点点渗出来的鲜血像是揉碎了的红玫瑰花瓣沾在梅瑞狄斯的嘴唇上，伊西多伸出一点舌头一点点舔去了这些红色的血液。他伸出手按在了梅瑞狄斯的后脖颈上，这是一个危险的位置，只要他稍微用力就能拧掉梅瑞狄斯的脖子。但梅瑞狄斯毫不设防，他顺从地低下头，感受着伊西多柔软的舌面舔舐自己颈部的感觉。 吸血鬼，美丽又迷人的生物。伊西多是人类和吸血鬼的混血，这让他看上去更完美，温热的体温让他变成了吸血鬼中的异类，却更受人类欢迎。 伊西多看上去现在就想咬破梅瑞狄斯的脖子，梅瑞狄斯及时偏过了一点头，他低声提醒伊西多：“伊西多，我们还要赶路的。” 伊西多撩起一点眼皮看了一眼梅瑞狄斯，忽然有点想念在教廷的日子，至少在那个时候他不用考虑梅瑞狄斯第二天能不能下床。不过他还算是听进了梅瑞狄斯的话，收起尖牙，嘴唇顺着梅瑞狄斯的颈部向下滑，咬在梅瑞狄斯的肩膀上解了解馋。 伊西多舔了舔自己的牙齿，伸手拍了拍梅瑞狄斯的肩膀：“我要骑在上面。” 梅瑞狄斯顺着伊西多的力道转过身，让伊西多坐在自己的身上。位置的变化让伊西多看上去有些居高临下的冷淡，但很快他看了一眼梅瑞狄斯的样子，在梅瑞狄斯的脸上吧唧一声亲了一口。 伊西多换了个姿势，背对着梅瑞狄斯坐在了梅瑞狄斯的性器上。因为穴口太滑，伊西多找了两下位置才恰好坐了下去。 坐下来之后伊西多忽然转过头向后看了一眼，正对上梅瑞狄斯望过来的视线。伊西多想了想：“今天只做一次哦。”他有点想念梅瑞狄斯高潮时血液的味道了，可惜这里并不安全，所以还是快点赶路吧。 从梅瑞狄斯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伊西多的后背，他的手顺着伊西多后背脊柱凹下去的勾线一点点下滑摸到伊西多饱满柔软的屁股。伊西多的屁股足够柔软，梅瑞狄斯爱不释手地捏了好几下，最终被伊西多伸手拍掉了。 梅瑞狄斯撑着手坐起了身，他把伊西多抱在怀里，唇轻轻落在了伊西多的肩膀处。这个动作让伊西多被进得更深，他显然有短暂的不适应，但很快就懒洋洋地靠进了梅瑞狄斯的怀里。 伊西多伸手勾起了一点梅瑞狄斯的长发握在手里：“梅瑞狄斯，见了妈妈之后我们去哪里玩呀？” 梅瑞狄斯握住了他的手：“去你想去的地方。” 第三十四章 53 事情发生了一点意外。 在小旅店吃晚饭后梅瑞狄斯就带着伊西多离开赶路了。被梅瑞狄斯抱在怀里骑在马上赶路的时候，伊西多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要说这个转换地点的速度有多快，大概就是伊西多眨眼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就完全变了一个样。伊西多抬头看到高耸入云的大树和自己身边几乎与自己等高的蘑菇，陷入了短暂的疑惑：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地方。 伊西多伸出手握了握自己的手心，清晰的触感告诉他并没有陷入虚假的幻境——除非这个幻境的主人太过高明。 作为吸血鬼的伊西多有着良好的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于是他剥开自己面前巨大的树叶向前走了出去：不管怎么样，他得先找到梅瑞狄斯才可以啊。 54 不幸至极，伊西多不但没有找到梅瑞狄斯，反倒是碰到了塞缪尔——天知道塞缪尔为什么也在这里。 很丢脸的，伊西多的第一反应是逃跑。等他跑远了他才发现塞缪尔根本没有追上来。没出息的伊西多在四周无人的环境中站着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又畏畏缩缩地弯着腰潜回去了：他倒要看看塞缪尔怎么也会在这里！ 猫着腰躲在距离塞缪尔十几米远的蘑菇后面，伊西多凭借自己良好的视力也只能看到塞缪尔一动不动的后背。最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伊西多还是一点一点缩着身子靠近了塞缪尔，等伊西多在一番心惊胆战之后绕到塞缪尔正对面的时候，他才大惊失色地几步走上前：“塞缪尔！你怎么了，你怎么变成雕像了！” 伊西多胡乱摸了几下塞缪尔，发现除了衣服还是柔软的样子，塞缪尔确确实实变得像是雕像那样坚硬了。在一番犹疑之后，伊西多终于确定了这是一个塞缪尔的雕像而不是塞缪尔本人：坚硬逼真、一动不动。 伊西多害怕塞缪尔，却不会害怕塞缪尔的雕像。他绕着塞缪尔栩栩如生的雕像绕了一圈，伸手拍了拍雕像的肩膀和屁股。 最终，伊西多突然想到了点什么，他沉思了一会儿解开了雕像的裤子。 伊西多半蹲下身盯着塞缪尔雕像的下面，甚至还伸手摸了摸。他心中的疑惑更深了：除了塞缪尔和自己，还有谁能做出这么逼真的雕像呢？ 伊西多没能想出答案。 最终出于对塞缪尔颜面的一点尊重，伊西多又把塞缪尔雕像的裤子规规矩矩地穿好了。 塞缪尔的雕像不能说话，也不能带着伊西多走出这个奇怪的地方。伊西多几乎没有怎么思考就果断地放弃了守着塞缪尔的雕像，他又拨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植物们往另一个方向走开了。 伊西多脆弱的方向感在这片神奇又怪异的土地上毫无作用，他只能顺着自己的直觉向前走。这个过程不算累人，只是有些无聊。伊西多随手折了一根大草圈成一个环套在了头上，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梅瑞狄斯：如果自己在这里的话，那么梅瑞狄斯去哪里了呢？ --------------- 塞缪尔：…… 第三十五章 55 伊西多猜想自己大概足够幸运，在找路这件事上也足够有天赋。他看着面前有着烟火的小村庄，得意地晃了晃头走了进去。 一个奇怪的地方——伊西多看着周围破旧的房屋和面色灰败的小孩子们，在心里这么评价道。 这显然是一个很少有外乡人光临的地方，街道上的人看到伊西多都露出了好奇又警惕的目光。伊西多没有放在心上：普通人类看到吸血鬼时这种反应已经算是正常的了。 伊西多走进了这个小村庄，心中的疑惑更深了：这里小孩子的数量未免也太多了，伊西多从来没有一次性见到过这么多的小孩子。这些穿着不太合体的旧衣的小孩子们脸上是不符合年龄的暮气，像是垂危的、毫无希望的老人。 除了这些小孩子之外，剩下的大多数是妇人。她们用一种审视的眼光打量着伊西多，在伊西多走近时拽过身边的小孩子扯到身后。显然她们对伊西多的到来非常紧张且充满敌意。 好在伊西多足够粗神经，他没有把这种不具有攻击力的敌意放在心上，非常自然地问了离自己最近的小妇人：“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小妇人上下打量了一眼伊西多，随后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伊西多花了一点时间才搞明白这个妇人是个哑巴，随后伊西多发现这里的妇人们都是哑巴。没有一个靠谱的成年人能够回答伊西多的问题，伊西多只好把选择转向小孩子。 伊西多随手抓住了一个想要跑开的男孩子：“你知道……”伊西多的问题没有问完，他看着面前这个小孩子冷漠稚嫩的面庞忽然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奇怪，你怎么长得这么眼熟。” 伊西多把这个男孩子的脸掰正对着自己，还没仔细打量就被男孩子抓住手狠狠咬了一口。伊西多大叫了一声松开手，男孩子迅速转过身跑走了。 伊西多对大人和小孩子一视同仁，于是他立即拔腿追了上去：“别跑！”太丢脸了，他是尊贵的吸血鬼！他怎么能够被人类的小孩子咬到了！ 小男孩虽然身高只到伊西多的腰部，但跑得飞快，伊西多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气喘吁吁追上抓住了男孩子的后衣领。他把这个小孩子拎了起来，又被人胡乱地踹了一脚，伊西多一屁股坐在地上箍住了对方：“快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不是哑巴，他乱蹬了几下：“放手！” 伊西多把他抱得更紧了：“你叫我放手我就放手？我不放！” 最终两个人都耗尽了力气瘫坐在了地上，伊西多的手还紧紧抓着小男孩的胳膊不松手。小男孩尽可能让自己坐得离伊西多远一些，伊西多喘够了气，他偏过头看着这个小男孩，越看越眼熟：“你到底是谁？我们在哪里见过吗？”似乎这张脸的名字就在伊西多的舌尖上打转，但伊西多却不知道这张脸到底是和谁相似。 虽然年纪看上去很小，但这个小男孩的脸上却半点都没有正常孩子该有的天真和稚嫩，他冷着一张脸对着伊西多：“不认识，没见过。” 伊西多努力从这张脸上寻找着一点特征：亚麻色的头发、棕色的眼睛、略微有些薄的嘴唇……虽然面上沾了不少尘土、身上穿着的衣服也相当破旧，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是一个相当英俊的男孩子。如果他愿意笑的话，大概就是时下中陆流行的阳光型的俊颜。 伊西多不会考虑别人外貌是否出色，但至少他从这张脸上看出了无与伦比的熟悉感。不过伊西多考虑了一下自己的处境，现在似乎也不是追寻这个问题的最佳时机。 于是他换了一个问题：“喂，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第三十六章 56 男孩子面无表情盯着伊西多看了一会儿，最终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从地上站了起来：“十一号。” 伊西多微微仰着头看着他，手还紧紧拽着男孩子的胳膊：“什么？” “我说我叫十一号。” 伊西多转了转眼睛看着十一号，没有对这个过于奇怪的名字发出质疑：“喔，我叫伊西多。” 十一号居高临下地看着伊西多，用一种肯定的语气开口道：“你不是人类吧。” 伊西多没有否认，他长大了嘴巴露出一点惊讶的神色，用一种看笨蛋的眼神看着十一号：“这不是当然的吗？你难道是色盲吗？” 伊西多指着自己的眼睛凑近了十一号，被十一号嫌弃地用手掌推着脸推开了：“别靠我这么近！” 伊西多夸张地“哇”了一声：“你好不讲道理！” 十一号借力把伊西多从地上拉了起来：“你是笨蛋吗？” 伊西多瞪大了眼睛：“我当然不是！” 十一号冷脸看着他：“既然你不是笨蛋，难道你没看出来刚才街上的人都不是活人吗？” 伊西多迷惑的歪了歪头：“不是活人？那是什么？” 十一号：“是幽灵。” 伊西多眨了一下眼睛，几秒之后开心又得意地笑了：“你才是笨蛋！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幽灵！” 十一号对着伊西多露出了一种费解又嫌弃的神色，仿佛伊西多是个智力低下的傻子：“你不信？那你松开我的手走回去吧。” 伊西多当然不会松手，他得意洋洋地开口：“我知道了，你想骗我。我才不会轻易被你摆脱咧。” 十一号冷着脸盯着伊西多的脸，片刻后忽然发力向后抽自己被伊西多抓住的胳膊。但伊西多像是早就意料到了一样没有被他摆脱，两人在原地拔河了一会儿终于又筋疲力竭地歇了下来。 十一号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抿了抿嘴开口道：“你跟我来。” 伊西多知道这是自己胜利了，他大摇大摆地抓着十一号的胳膊跟在他身后。 最终两人晃进了一间还算体面的长屋子里，这应该是专门为小孩子设计的专门宿舍，十几张床并排排成一行。十一号把伊西多带到其中的一张床前停下，伊西多顺势就坐了下去。下一刻他被十一号狠狠拉了一把拽了起来：“起来！你身上全是泥！” 伊西多又站了起来，但本就发黄的床单上已经留下了一滩土色的脏污，显然是伊西多屁股的形状。十一号的脸色一顿变化，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你怎么这么笨！” 伊西多不喜欢别人说自己笨，因为他觉得自己不笨。他立即反驳道：“你怎么骂人！” 十一号恶狠狠地开口道：“你是我见过的最笨的人！”不等伊西多反对，十一号就把伊西多推开了。他弯下腰从床底下拉出一个木头小箱子，从中取出一本略显破旧的笔记本。 十一号翻开笔记本，示意伊西多和自己一起看上面的内容。伊西多好奇地凑了过去，看见了笔记本上记载的内容：一些不太有意义的数字和莫名其妙的词语，诸如两个太阳、三个月亮、重复的人……还有几页纸被撕掉了。 十一号显然也没指望伊西多能看懂，他一一为伊西多解释道：“我们在的这个地方很奇怪，比如说有时候白天会出现两个太阳，夜晚会出现三个月亮。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人每天都在重复做相同的事情。”十一号顿了一下，“你是我在这里碰到的唯一的从外面来的人。” 伊西多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他又问十一号：“你怎么说他们不是人？” 十一号用那张小孩子的脸看着他：“因为他们从来不吃饭，而且……”十一号皱了一下眉毛，“而且有时候会出现两个甚至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像是拙劣的小说家不小心塞进了几个相同的路人角色一样。” 这确实是怪事了，不过伊西多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暂时放下了自己的好奇心：“好吧。那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个银色长发的男人？” 十一号合上笔记：“没有。” 伊西多不死心：“真的没有吗？” 十一号开口道：“如你所见，这里除了妇人就是小孩子，没有你所描述的这个男人。” 伊西多有些失望：“这样啊。”他又想到点什么，“那你是从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呢？” 十一号弯下腰把笔记本放回了木头盒子里，又把盒子推回了床底下。从伊西多的角度只能看到十一号亚麻色的后脑勺，十一号的声音低低传来：“一个多月吧。” 梅瑞狄斯才和自己走丢小半天，既然十一号没有见过他，那大概梅瑞狄斯确实不在这里。想到这里，伊西多用自己的衣服下摆擦了擦手：“那好吧，我先走了。” 十一号站起来面对着伊西多，他看上去没有起初那么不近人情了：“我送你出去吧，可以抄近路。” 伊西多用手拍了拍十一号的肩膀，开心道：“你也是个好人嘛。” ----------------- 十一号：毕竟坏人不会把“自己是坏人”写在脸上。 第三十七章 57 十一号说的近路和伊西多来时的方向恰好相反，伊西多跟着十一号东绕西绕，忍不住问他：“我们为什么不从村口出去啊。” 十一号走在前面头也不回：“会被人拦住。” 伊西多“哦”了一声：“那你知道外面的植物为什么那么大吗？” 十一号停住步伐，他回头看了一眼伊西多：“谁知道呢。” 这回继续向前走的时候，十一号拉住了伊西多的手。伊西多的视线向下放在十一号比自己小了一号的手上，露出了有些新奇的表情。伊西多很少接触小孩子，毕竟小孩子又不能成为他的食物。 非要说的话，或许最了解小孩子的是西格莉德，毕竟她长时间靠吃小孩子的噩梦为生。 大部分的吸血鬼是不会做梦的，毕竟他们闭上眼的目的不是为了睡觉。但伊西多是特殊的吸血鬼，血脉里人类的那一部分让他也会做梦、贪睡。只是伊西多很少做梦，他无忧无虑，也无心无肺。 伊西多跟着十一号绕了好远的一段路，他有些不满地翘了翘嘴：“你说的近路不近啊。” 十一号转头看了他一眼，又默不作声转了回去。伊西多在他背后戳了一下他的脑袋，被十一号反手抓住了。 像是闲聊一样，十一号忽然问他：“你最喜欢的事情是什么？” 伊西多“啊”了一声，他认真思考了一下，理所当然地开口道：“没有最喜欢的事情，有趣的事情有很多啊。” 十一号轻声问他：“没有吗？” 伊西多点了点头：“没有。”他反问十一号，“为什么一定要有最喜欢的事情呢？如果以后碰到了更喜欢的事情该怎么办呢？” 十一号沉默了一会儿：“可是有些人，或许他们想要的东西只有一点点呢。”得到了就不会想要更多了。 伊西多是贪心的吸血鬼，他嘻嘻笑了，语气欢快：“有些人又不是所有人。”他在后面拍了拍十一号的肩膀，“小孩子不要想太多啦，会长不高的。” 十一号像是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伊西多：“是爸爸告诉我的。” 十一号“哦”了一声：“伊西多的爸爸是什么样的人呢？” 伊西多迟疑了一下，说实话他有点记不清了：“……是会让妈妈变得温柔的人。” 十一号点了点头：“是个好人呢。” 伊西多赞同他：“是的，是好人。” 十一号停下了步伐，伊西多这才发现他不知不觉已经被十一号领到一个小山洞前面了。伊西多面上露出了迷惑的神色：“这是地道吗？” 十一号转头看着他，面上冷静淡漠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有一种超乎年龄的异常成熟感：“不，这只是一个山洞。” 伊西多更迷惑了：“那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呢？” 十一号忽然推了他一把，伊西多没有防备被他推进了山洞里，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仰着头看着十一号，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大了一点嘴巴，偏圆的眼睛像两颗琉璃珠一样直直地对着十一号。 十一号没有管伊西多的反应，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拔掉塞子，把透明的液体慢慢倒在了山洞门口，水液像是一条线那样在洞口划出了分界。紧接着十一号用一根细银针在水液的一侧画了一些伊西多看不懂的符号。 等做完这一切，十一号才又站了起来面对着伊西多。背光的情况下十一号的脸显得更眼熟了，那个熟悉的名字似乎就在伊西多的嘴边。 伊西多愣了好一会儿，才呐呐开口：“林恩？” 第三十八章 58 十一号居高临下地看着伊西多，他的表情在听到伊西多说出口的名字后更加冷漠了。但这种冷漠反而加深了伊西多的猜测——因为最开始见到林恩的时候，他就是用这种毫无怜悯的表情看着伊西多的。 时间过去太久了，伊西多几乎已经忘记了林恩曾经把自己视为累赘和麻烦，但现在十一号的表情让伊西多又想起了林恩曾经的样子。伊西多不喜欢这样，他喜欢顺从的、不会反抗的林恩，而不是自己面前这个无比陌生的十一号。 伊西多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样自己撑着地站了起来，他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和林恩长得无比相似的男孩子，犹疑地开口道：“你是林恩吗？” 十一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随手把手中的小瓶子扔在了一边，对着伊西多冷漠地开口道：“你就留在这里吧。” 伊西多完全被自己眼前发生的事情弄糊涂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林恩忽然变成了小孩子，也不明白变成十一号的林恩为什么会这么冷漠。 不知道为什么，伊西多忽然有些生气，他质问十一号：“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他气势汹汹地想要走出洞口，却被一层透明的、看不见的墙壁挡住了。 伊西多的手放在面前看不见的阻隔上，他愣了一下，却看见十一号完全不受影响地走进了洞穴里。十一号慢慢开口，像是在解释现在的状况：“伊西多，我不是关不住你。我只是不想用这种办法关住你。” 伊西多的眉毛皱了起来：“但你还是用了。” 十一号像是愣了一下才开口道：“是，我还是用了。”他问伊西多，“你知道错了吗？” 伊西多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他用一种疑惑不解的表情看着十一号。 不用等伊西多开口说话，十一号看着伊西多的表情就知道他根本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或许伊西多永远不知道自己是错误的。他轻声问伊西多：“你为什么又要跑呢？” 伊西多知道林恩是在指自己这一次跑路的事情了，他的表情看上去很疑惑：“我不能跑吗？” 在确定了十一号就是林恩之后，伊西多反而放松起来，他往山洞里走了几步，发现这里面被人用干草和薄被铺了一层小床。没有缘由的，伊西多意识到了这就是十一号为自己准备的了。他像是主人一样动作自然地一屁股坐在了垫子上，抬起头时看见十一号还站在原地。 伊西多不明白十一号在想什么，但凭借着对林恩的一点了解，伊西多敏锐地察觉到了十一号似乎有点不开心。 十一号看着他：“我想到了更好的、能让我们在一起的方法了。”他慢慢走近了伊西多，低垂着眼睫开口道，“我总是为你找借口，一次又一次。可是伊西多，你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失望。” 属于小孩子的手慢慢摸上了伊西多的脸，十一号用手心盖住了伊西多的眼睛：“伊西多，你用这双眼睛欺骗我。你根本不爱我，也不喜欢我。在每一次费尽千幸万苦找到你之后，我随时都可以被你抛弃。” 伊西多眨了眨眼，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地扫在了林恩的手掌心。他小声嘀咕着：“我没有不喜欢你呀。”伊西多伸出手把十一号盖在自己眼前的手拿了下来，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伊西多又肯定地说了一句，“林恩，我喜欢你的呀。除了梅瑞迪斯，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啦！” 十一号看着伊西多的红眼睛，好半天才喃喃道：“是吗？”他忽然换了一个话题，“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变成了小孩子吗？” 伊西多自然地顺着林恩的问题开口：“为什么？” 林恩的视线下移，慢慢放在了伊西多抓着自己的手上，他无数次为这双手的主人魂牵梦萦、无数次放弃自己的底线。他在这场注定会输的爱情赌注中投掷了自己的一切：人格、生命、信仰…… 哪怕到了现在，林恩也不想放手。 十一号，或者说是林恩，他慢慢开口：“这是我小时候的样子。” 第三十九章 59 “或许我没有和你说过，我是被光明教廷收养的孩子之一。这座小村庄里所有的孩子都是被认为是具有光明亲和力的、也许有一天能够成为光明教徒的孩子。我，以及其他的孩子一起，在这里被养大，直到到了一定的年龄展现出天赋成为光明教徒为教廷服务，或者因为没有能力而被驱逐。” 林恩以幼年的形态站在伊西多面前，他诉说着自己的经历：“我是被留下的那一批人，但我不喜欢教廷，我也不喜欢这里。” 伊西多的视线和林恩的对上了，他从这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平静。伊西多听见林恩异常平静的声音：“伊西多，我曾经以为你会把我带出教廷。可是你骗了我。” 伊西多下意识想要反驳，可是他刚张开嘴就顿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伊西多忽然想到了其他所有人对自己的指责，塞缪尔的、瓦格纳的。他们似乎都单方面地认为伊西多对他们做出了承诺，可是这些话，伊西多从来没有说出口过呀。 伊西多会骗人吗？当然会，他总是欺骗别人，欺骗自己的猎物，但这有什么错呢？ ……真的没有错吗？ 伊西多之前从来不觉得自己错了，但现在却有了一点犹豫，他小声地问林恩：“我做错事了吗？”伊西多总觉得有些别扭，他不喜欢承认自己的错误，在问完这个问题后不等林恩回答就嘀嘀咕咕道，“我没有做错呀……” 林恩看着伊西多慢慢地摇了摇头：“或许你没有错，错的是我们。” 听见林恩这么说，伊西多反倒觉得是自己错了，他小心翼翼地牵住了林恩的衣袖，眨巴着眼睛望着林恩：“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呀？” 林恩反问他：“我喜不喜欢你，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伊西多被他问得愣住了。放在过去，或许林恩的喜欢对伊西多而言还存在意义。但是现在他已经选择了梅瑞狄斯，按理来说，林恩喜不喜欢他已经没有意义了。 伊西多理出了一个简单的逻辑：既然他和梅瑞狄斯要像爸爸和妈妈那样爱彼此，他就不能从别人身上获取鲜血了。 伊西多松开了抓住林恩衣袖的手，他小声地“噢”了一声：“林恩，我不能喜欢你啦。”伊西多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我要去找梅瑞狄斯了。” “你选择了梅瑞狄斯吗？”林恩像是单纯的疑惑，“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抛弃了我却没有抛弃梅瑞狄斯。” 伊西多微微仰着头看着他，他“啊”了一声，努力地想要解释：“我没有抛弃你，我只是……”伊西多说不出来了，虽然他并没有要抛弃林恩的意思，但事实上他的行为就是抛弃了林恩。他甚至在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的逃跑对剩下的人来说是一种抛弃。伊西多选择了自由，却把剩下的人都留在了囚笼里。 伊西多忽然有些委屈：“我只是不想被关起来呀。”他抬起头看向洞口的方向，又转而看向林恩，“你又要把我关起来吗？” 林恩忽然说不出话了。因为他突然意识到，或许一直以来错的人真的都是自己。 林恩在过去无数次为伊西多开脱，但实际上他潜意识里还是认为做错事的人是伊西多，可是这一刻他突然发现一直以来做错事的人都是自己：他被自己的执念抓住了，伊西多给他带来的狂热的爱情幻想从让人着迷的蜜糖变成了让林恩无法逃脱的囚笼。 他，瓦格纳以及塞缪尔，每个人都自私地想要把伊西多留下来。他们在伊西多身上倾注太多，又执着地想要从伊西多身上获得回报。可这是他们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否则他们将会一无所有。 伊西多像是一个没有尽头的罐子，他能够装进一切。林恩不能让伊西多拿走自己的一切又离开自己，他一次又一次在伊西多身上付出更多来挽留伊西多，最终让伊西多变成了自己无法割舍的半身、血肉。 伊西多的表情变得惊讶，他轻轻摸上林恩的面颊：“你怎么哭了呀？” 第四十章 60 林恩眨了一下眼睛，泪珠滚落时才发现自己落泪了。他伸出手按住了伊西多的手，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承认了自己的懦弱和无能，他已经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林恩没有说的是，他其实并不是一来到这里就想起了自己是谁。起初他确实以为自己是十一号，他的身体连带着记忆都回到了童年的状态，所以他在会在笔记本上记录下周围奇怪的一切。 真是可悲啊，林恩最先想起来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伊西多。笔记本上被撕掉的纸张上写满了伊西多的名字，在想起来自己是谁之前，他先记起了伊西多。 有关伊西多的记忆像摊开的卷轴一样逐渐在十一号的脑海中出现，他先是想起伊西多的名字，继而想起伊西多红宝石般美丽的眼睛、娇气的脾气和一次次绝情的抛弃……十一号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看似好吃懒做毫无优点的吸血鬼。 但在看到伊西多的那一瞬间，就像再一次被命运击中那样，十一号明白了自己一定会走上林恩会走的那条路：他永远会爱伊西多，他在伊西多身上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曾经幻想过的一切。伊西多被养得多好呀，他永远不谙世事、永远天真烂漫，他是不会灰败的永生花。 林恩的表情像是怔住了一样，他喃喃道：“我关不住你了。伊西多，你杀了我吧。” 伊西多当然不可能杀了林恩，他睁大了眼睛向后退了一下，眼中全是惊讶和诧异：“你在说什么呀？” 林恩把伊西多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处，他的眉头因为痛苦而皱在了一起。小孩子的脸哭起来甚至看上去有些可怜：“你不明白吗？你真的不明白吗？” 伊西多摸到了林恩的心跳，他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却什么也没有摸到：吸血鬼是没有心跳的。 伊西多害怕地向后缩了一下手却没有缩回来，林恩紧紧地按住了他的手，含着水汽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伊西多：“你拿走了我的一切，你明白吗？伊西多，吸血鬼难道就可以这么残忍吗？你可以同情梅瑞狄斯，为什么从来不肯同情我？！” 伊西多无措地想要去擦林恩的泪水：“你不要哭呀。” 林恩从来不会哭的，伊西多好怕林恩的眼泪，他把林恩往自己怀里抱了抱，笨拙地拍了拍林恩的脊背：“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从来都是林恩哄伊西多，在这一刻他们的身份却忽然颠倒了。在伊西多的心中，林恩该是无所不能的才是呀。为什么无所不能的林恩也会哭泣呢？林恩哭得如此伤心，以至于身体克制不住地发抖，哭泣的声音却被死死地压抑在了身体里。 伊西多有些茫然地抱着林恩，他想不出安慰林恩的话语，只是隐隐约约察觉出自己或许真的做错事了——应该是很大的错事，要不然林恩怎么会这么伤心呢？ 嘴笨的伊西多说不出安慰的话语，他努力想着自己做过的大概算是错事的事情：“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乱跑了……”但这个保证似乎不太能实现，于是伊西多犹豫了一下又换了说辞，“我下次出门的时候提前告诉你，好不好？” 伊西多开始怀念会喊自己宝宝的林恩了，至少那个时候的林恩看上去不伤心。伊西多对别人的情绪不太敏感，即使如此，他也知道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林恩是会开心的。这种喜悦的情绪太明显，以至于伊西多也能够清清楚楚地感知到。但是搬到南陆之后，林恩再也没有开心过了。 伊西多用林恩哄自己的那一套来哄林恩：“宝宝、宝宝，不要哭啦……我们不回南陆了，好不好？” 林恩抬起了头，他用发红的眼睛直直望着伊西多：“我们？你会带着我一起走吗？” 伊西多“啊”了一声，他小声解释着：“我已经答应梅瑞狄斯……” 林恩冷冰冰地打断了他的话：“所以你选择了梅瑞狄斯？” 伊西多有些局促不安，他挪了挪屁股又被林恩伸出手按住了大腿，林恩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你喜欢梅瑞狄斯，是吗？是哪种喜欢呢？” 伊西多支吾了两声：“就像妈妈喜欢爸爸……” 听到这一句话，林恩的面色变得惨白：“你爱他？”他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神色惶惶，“所以你不要我们了。” 伊西多觉得林恩的话有点别扭，他用自己的逻辑向林恩解释着：“妈妈喜欢爸爸，我只有一个爸爸，所以我只能喜欢梅瑞狄斯……” 林恩像是很激动一样，他急促地喘息了两下：“你只喜欢他，所以你不要我们了……你不要我了。” 伊西多赶忙解释：“我没有不要你呀，我还会回去的。我只是出门了一趟……” 林恩的脸色更难看了：“出门了一趟，你只带上了梅瑞狄斯。” 伊西多想要解释这只是碰巧，如果那一天看着自己的人是林恩的话，说不定他也会带上林恩的。但这样似乎就走进了一个悖论，如果他既可以带上梅瑞狄斯也可以带上林恩，那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区别呢？ 伊西多被自己绕进去了，他糊里糊涂的，伸出自己的两只手试图比较出梅瑞狄斯和林恩的区别：他们对自己都很好……梅瑞狄斯会给自己读故事书……可是林恩也会呀？似乎梅瑞狄斯愿意为自己做的事情林恩都会做。 伊西多彻底搞糊涂了，他有些着急地站了起来，原地走了一圈。他开始想象梅瑞狄斯做自己孩子的爸爸和林恩做自己孩子的爸爸哪一种选项更好一点，但马上他就发现自己根本不会有孩子。 这一发现让伊西多愣住了，他在原地呆呆站了一会儿，忽然问林恩：“我根本做不了妈妈呀，那我怎么像妈妈爱爸爸一样爱梅瑞狄斯呢？”但是他又努力比划着，“我喜欢梅瑞狄斯的……我可以像妈妈对待爸爸一样对他好……” 说到这里伊西多又停住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既然这样的话，我为什么不能带上你呢？对呀，我也可以带上你。我们只是出个门。” 伊西多的脑袋有点乱，但他心里想着：林恩是个好人，他从来不对自己发火。伊西多没有理由不喜欢他呀。 除此之外，伊西多从来没有想过离开了就不回去了，他只是短暂地出门了，可是最终伊西多都要回到原来的地方的呀。 第四十一章 61 跟梅瑞狄斯在一起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按照自己的逻辑理清楚了关系，伊西多想到了梅瑞狄斯心里却忽然有点犹豫。最终他磕磕绊绊开口：“我们问问梅瑞狄斯吧？” 这句话一说出口，伊西多就发现林恩的心情变得有些低迷，他下意识牵住了林恩的手，征询林恩的意见：“不好吗？” 林恩垂下了眼睫看着坐在地上的伊西多，他像是思考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起来吧，地上是脏的。” 伊西多会经常地把自己弄得有些邋遢，听到林恩提醒自己他才从地上坐了起来。他围着林恩打转：“我们一起出去玩吗？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变成小孩子了呢。” 林恩长久地看了他一会儿，没头没尾地开口：“伊西多，我爱你，你能明白吗？” 伊西多的心脏像是被戳了一下，他看着林恩琥珀色的眼睛，忽然有些紧张和无措：“噢……是说像妈妈爱爸爸吗？”在伊西多的认知中，如果要说到爱，他似乎只能找到自己的父母了。 林恩张了张嘴巴，他想说每个人的爱都是不一样的，但最终他换了种解释方法：“你说你要对梅瑞狄斯好，你要怎么对待他呢？宝宝，你明白什么是爱的，不是吗？” 林恩终于又喊自己宝宝了，伊西多心里忽然放松了一点，他顺着林恩的问题说下去：“要对梅瑞狄斯好……我可以把我的东西分给他一点……”伊西多用手指比出一点距离，想了想又把距离拉大了一点，“我可以给他这么多，或者更多一点。” 林恩握住了伊西多的手指，直直地望进了伊西多的眼睛里：“那么你愿意给我多少呢？”他低声问伊西多，像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你也愿意把你的东西分给我一点吗？” 伊西多下意识点了点头：“噢，当然可以……”林恩是很好的人，除了有一点过于黏人，伊西多从来没有从林恩身上挑出过什么别的缺点来——当然这也只是一点无伤大雅的小问题。林恩很有耐心，愿意满足伊西多各种各样无理蛮横的要求。 伊西多希望林恩能永远喊自己“宝宝”而不是冷冰冰的“伊西多”，他希望十一号能再一次变成林恩，然后他们一起离开这个陌生又怪异的地方。 于是伊西多在自己的手指上又比出了一截：“我也可以分这么多给你。” 林恩在这一瞬间有一种无由来的感动，他甚至开始感谢梅瑞狄斯：梅瑞狄斯居然真的教会了伊西多什么是爱，也许还不算是成熟的爱情，但至少伊西多已经开始慢慢学会了如何去爱别人。最开始的伊西多可从来不会为别人考虑，他是自私的吸血鬼，他的心里只有自己的肚子能不能被填饱。 但是现在，伊西多的心里也可以有别人了。 如果说爱是一种能力，那么现在梅瑞狄斯教会了伊西多这项能力。 没有人会厌恶梅瑞狄斯。或许林恩曾经嫉妒过梅瑞狄斯，但他确实无法对梅瑞狄斯生出厌恶的情绪：这位主教大人在行事方面确实光明磊落也足够愿意为别人考虑。 林恩低下了一点头，他看着伊西多的手指，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 伊西多好奇地问他：“林恩，你笑什么呀？你开心吗？” 林恩抬起头，从这个角度看伊西多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他用幼年的身体温柔地注视着自己不成熟的爱人：“我很开心。” 林恩愿意和自己、和伊西多、和这份如蜜糖又如砒霜的爱情和解了，他没有办法从伊西多身上获得一份完完整整的爱情，但是伊西多在用让自己的方式爱他，这或许就足够了。林恩一直以来想要的也不过是这样一份简简单单的爱情，他只是想要伊西多能够回应自己。现在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了。 林恩用自己的手牵住了伊西多的：“你愿意带我出去吗？离开这里，我不会关住你了。” 伊西多看了一眼林恩又搭拢下了眼皮看着自己的脚尖，表情颇有几分苦恼：“可是我不认识路呀。” 林恩拉着伊西多的手向洞口走，这一回没有透明的障碍挡住伊西多了，他被林恩牵着手拉出了洞穴：“没关系。顺着你的感觉走，你能把我带出去的，对不对？” 被林恩用信赖的眼神看着，伊西多的心里有点小膨胀，他咕哝了两声：“噢，我可以的，我当然可以的。”他忽然有点开心，拉着林恩的手晃了晃，“我们走吧？一起去找梅瑞狄斯。” 带着这种想法，伊西多拽着林恩的手走了出去。这一回，伊西多感觉似乎有一根隐形的丝线在空气中牵引着自己，他拉着林恩的手越走越快。在踏出村庄的边界时伊西多忽然听见林恩喊自己的名字，伊西多转过头，他看见林恩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 伊西多的表情变得慌乱，他着急地想要上去抱住林恩却只抱住了空气。 看着伊西多慌张担忧的样子，林恩的表情在一瞬间像是极为开心，童稚的脸上露出了大大的阳光的笑容，他安慰伊西多：“宝贝，不要着急，我在外面等你。” 第四十二章 62 林恩的身影最终消失在了空气中，伊西多想要顺着原来的路走回去，却发现那个村庄早就已经不见了。 这一回伊西多才后知后觉察觉出不对劲：不该是这样的，他像是陷入了幻境之中。 伊西多再一次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清晰的触感让他皱起了眉毛：吸血鬼很难陷入幻境，更何况是这么逼真的幻境。但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伊西多不得不接受自己已经被人拉进了环境之中，否则要如何解释得清之前发生过的一切呢？ 伊西多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他的种族天赋在这种时候反而成为了他的短板：因为从来没有被人拉进过幻境里，伊西多根本不知道如何走出幻境。 伊西多看了看周围陌生的环境，脚步迟疑着向着一个方向迈开。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会走到哪里又会遇见谁，他只是凭借着自己的直觉寻找着出去的路。 林恩不会伤害伊西多，如果他说伊西多一定能够走出去，那么他就一定能够走出这个幻境。 伊西多鼓着嘴巴有点沮丧：只是林恩为什么不把自己也一起带出去呀？ 这个问题大概只有出去了以后伊西多才能问到答案了。 伊西多目视前方向前走着，或许是已经知道了这是一个幻境，伊西多逐渐能够察觉出周围环境中不合理的地方：忽然消失的树木，以及仿佛从一个模板中刻出来的粉色花朵。最重要的是，伊西多还没有看到过活物，没有虫子，也没有其他动物。 不知道走了多久，伊西多眼前的环境逐渐开阔起来。 伊西多的脚步停了一下，他看着自己眼前低矮的小房子，从中察觉出了几分熟悉感。伊西多小跑着找到其中的一间小房间，推开门果然看见了熟悉的布置。 背对着伊西多坐着的人听见了开门的声音慢慢转过了头，伊西多对上了瓦格纳绿翡翠般干净透彻的眼睛。 瓦格纳看上去似乎一点也不吃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有些害羞地低了一下头：“伊西多。” 伊西多几步上前用双手托住了瓦格纳的脸，他捏了几下才确定这个瓦格纳是真人而不是幻境里的假人。瓦格纳顺从地没有挣扎，在伊西多放下手的时候握住了伊西多的一只手：“怎么了吗？” 瓦格纳看上去毫不慌张，伊西多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在这里吗？我刚才还看到了林恩。” 瓦格纳没有回答伊西多的问题，他忽然变得有些失落：“伊西多先找到了林恩吗？”他用面颊轻柔地贴住伊西多的手，微微抬起一点眼睫用碧绿的眼睛望着伊西多，“我以为你会先找到我。” 伊西多不明白瓦格纳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就如同自己做了什么十分令人伤心的事情一样，他含糊地开口：“噢，这是需要靠运气的。” 实际上伊西多经常性地搞不明白瓦格纳在想些什么，身材高大的瓦格纳有着纤细敏感的情绪，他总是那么的多愁善感，顾盼之间都是忧郁。而这些复杂的情绪都是头脑简单的伊西多无法理解也无法体会到的。 瓦格纳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他教会了伊西多很多事情，却没有教会伊西多如何读懂自己。 瓦格纳的脸贴着伊西多的手，他低声问伊西多：“是吗？看来这一回我的运气不太好。”他没有过多地纠结于这个问题，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又出门了呢？” 出门，伊西多喜欢这个词，他把自己的手收回来岔开腿坐在了瓦格纳的大腿上：“我想出来玩玩。”他嘟嘟囔囔道，“你们都不准我出去玩，我不喜欢这样。” 瓦格纳顺势按住了伊西多的腰，他的面部表情极为细微地动了一下：“伊西多，我们只是不想你学坏。”他用温柔的语气劝说伊西多，“南陆很危险，是不是？” 伊西多不知道南陆危险不危险，毕竟他还没有真正意义上体会过南陆五彩缤纷的生活方式，而且伊西多自认为自己比瓦格纳更厉害，他不以为然：“危险的话，我可以保护你呀。” 瓦格纳像是害羞了，他红着脸笑了一下，按着伊西多的腰把伊西多抱得更紧了：“可是你这次不告而别，我很担心。” 这件事确实是伊西多理亏，伊西多的气势忽然减了几分，他糊涂地“噢”了两声，揪了揪瓦格纳的衣服小声嘀咕着：“下次不会了。”伊西多已经被林恩指责过一顿了，他不太想再被瓦格纳揪着小辫子认错。 但好在瓦格纳半点指责伊西多的意思也没有，他只是轻轻地抚摸着伊西多的脊背，善解人意地开口：“下次你不会抛下我了，是不是？我知道这次是我们错了，我以后不会不让你出门了。” 瓦格纳主动认错，伊西多反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他挺了挺腰背坐直了身子：“下次不会了。” 听到伊西多作出了保证，瓦格纳才像是不经意一样开口问道：“你和梅瑞狄斯出门，路上发生了什么吗？” 伊西多掰出手指，一一比划着：“赶路、吃饭、还被塞缪尔抓住了……不过后来又跑掉了。” 在伊西多说到吃饭的时候，瓦格纳的眉间跳了一下，他当然明白伊西多口中说的吃饭是什么意思。从他欺骗伊西多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意味着他以后要为这件事付出代价，有时候瓦格纳也会反问自己是否后悔当初以这种方式骗伊西多上床，他那个时候是不是用错了方法。 本来应该和爱情连在一起的事情被瓦格纳篡改了，以至于伊西多把跟不同的人上床看成了一种进食的必要准备。但实际上，除了性以外，吸血鬼有很多种方式让自己的猎物兴奋起来：极度的恐惧、紧张、快乐…… 瓦格纳好后悔：他那时太急切，也太想要得到伊西多，于是他做了自己人生中最愚蠢的事情。 瓦格纳想纠正这个错误。 瓦格纳就着抱着伊西多的姿势站了起来，伊西多习惯性地用腿缠住了瓦格纳的腰。瓦格纳几步走到了房间中的床边把伊西多放在了床上，他摸了摸伊西多柔软的面颊慢慢低下头凑近了伊西多。 伊西多没有闭上眼睛，他直直地看着瓦格纳的动作，直到瓦格纳的脸停在自己半掌以外的地方。瓦格纳淡金色的眼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那样扇动了一下，翠绿的眼睛在眼睫下透着幽幽的光。 伊西多听见瓦格纳低低的声音：“伊西多，对不起。” 第四十三章 63 伊西多不明白瓦格纳为什么要道歉，他有些迷惑地眨了眨眼睛。 瓦格纳站直了身体看向伊西多身下的这张床：“你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高潮时鲜血的味道会变得更好？我骗了你。” 伊西多的表情有些疑惑：“你没有骗我呀，确实是这样。” 瓦格纳轻轻摇了摇头：“不是的，伊西多。我当时这么说，只是为了要和你上床。” 伊西多不觉得瓦格纳欺骗了自己：“可是我也只是为了进食啊。”瓦格纳想要上床，自己想要进食，伊西多不觉得这种交换有什么问题。更相反，正是这种等价交换让伊西多更自在：他付了饭钱。 瓦格纳有些失语，好半天才开口：“伊西多，有没有人告诉你，亲密的事情只能在亲密的人之间发生。我们不是可以上床的关系。”他们勉勉强强只是朋友，依靠鲜血联系在一起的朋友。 伊西多上前拉住了瓦格纳的手指，他仰着头看着瓦格纳：“为什么呢？我们不是亲密的关系吗？” 瓦格纳解释着：“亲密的关系是……你知道人类的夫妻吗？” 这回伊西多明白了，他松开手“噢”了一声。 瓦格纳很难说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他曾经以为自己和伊西多是彼此的全世界，直到被伊西多身上别人留下的痕迹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在来到幻境见到伊西多之前，他想过无数种挽回伊西多的方法。他甚至故意把幻境的地点设置在了两人初次见面的地方，这个普通的小房间里充满了瓦格纳和伊西多的回忆。 瓦格纳想好了一切：他可以用这个地方唤回伊西多与自己的回忆，他想让伊西多想起来，自己才是伊西多最先碰到的人，他们曾经是那样的亲密无间。被贬斥的王子和软弱无能的吸血鬼，他们是雪夜里互相依偎的小动物，他们过去只有自己。 但是在看到伊西多走进来时毫无阴霾的面容时，瓦格纳才发现伊西多已经一个人走得太远了，只有自己被永远地留在了这个狭小的房间里：他惶惶惑惑依靠着那点回忆不断地麻醉自己，不断地希望伊西多能够回头看自己一眼。 瓦格纳在过去的每一刻都用忧郁又哀怨的眼神望着伊西多，他多么想提醒伊西多：我才是你最先碰到的人呀？你怎么从来不回头看看我呢？ 但是在这个逼真到了极致的幻境中，瓦格纳看着自己曾经居住过的地方，看着这些已经有着几分陌生的景色，才恍然意识到：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伊西多从来不活在回忆里，他一直在向前走，他会碰到新鲜的人——每一个都可以取代瓦格纳。 瓦格纳坐在镜子前等待伊西多的时候，他注视着自己在镜中的模样，用视线划过自己金色的头发和翠绿的眼瞳。瓦格纳审视着自己：他太普通了，就算只是作为食物，伊西多也一定会更喜欢别人的吧。 他只是曾经幸运，最先碰到了伊西多。但他连这点幸运都没能抓住。 第四十四章 64 瓦格纳总是哀伤的，就像是现在。 伊西多伸出手指轻轻撩了一下瓦格纳长而卷翘的浅金色眼睫，他不明白瓦格纳在为什么而悲伤，却能读出瓦格纳眼中传达出来的忧郁。梅瑞狄斯给伊西多读过的故事书里说过，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忧郁小王子，他需要别人的开解才能开心起来，大概瓦格纳注定是一个忧郁的小王子吧。 伊西多的屁股向后挪了挪，他拍了拍床示意瓦格纳坐上来。瓦格纳垂眸坐到了伊西多的身边，伊西多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偏过头看向他：“你碰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我们是朋友呀，你可以告诉我。” 瓦格纳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他克制住看向伊西多的冲动，他害怕只要对上了伊西多的眼睛他就会将自己心中一切卑劣和自卑的情绪倾泻而出。瓦格纳的嘴唇动了动：“伊西多，我只是发现，你似乎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伊西多大吃一惊：“怎么会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呀！” 瓦格纳的眉头微微蹙在了一起，他重复了一遍伊西多的话：“最好的朋友么？”瓦格纳的声音很低，“可是伊西多，我不只是想要做你的朋友。” 似乎是知道了这次的梦境是自己最后一次能够抓住伊西多心意的机会，瓦格纳忽然把一直以来压在自己心底的话说出了口：“伊西多，我喜欢你，我爱你。你能明白吗？因为喜欢你，我才愿意喂养你的，我不是你想象中不求回报的好人。”瓦格纳露出了一点苦涩的笑容，“我也不是结巴，你已经知道了吧。” 事实上到了南陆之后瓦格纳结巴的毛病似乎就不药而愈了，伊西多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伊西多听到瓦格纳说的话头脑有些混乱，但他还是“噢”了一声。 伊西多捧起了瓦格纳的脸颊，这让他看清了瓦格纳翠绿色眼眸透出了忧郁和伤感。伊西多用手指碰了碰瓦格纳的眼尾，他以为瓦格纳要哭了，但实际上并没有。 伊西多不擅长处理复杂的问题，爱情对于伊西多而言过于难懂了，但他不反感亲吻瓦格纳，也不讨厌和瓦格纳上床。伊西多希望瓦格纳能够开心，就像他们曾经在一起时的那样。他托住了瓦格纳的下巴，在瓦格纳的嘴唇上碰了一下：“就像现在一样，我们一直在一起，不可以吗？我不想要你变得难过，我也没有不要你。” 瓦格纳的脸贴着伊西多的手掌，他的唇动了动：“我……我很没用，我比不上其他人，可是我很喜欢你。伊西多，我很喜欢你。”他把伊西多视作是自己的神明，是伊西多把他从毫无意义的荒凉人生中拉了出来，给了他活着的另一种可能。他曾经被人轻视被人丢弃，但伊西多撞进了他的视线里，他们的命运被奇妙地连在了一起。 伊西多不懂瓦格纳的自卑，他把瓦格纳抱进了怀里，真心实意地夸奖道：“你已经很厉害啦！”瓦格纳教会了伊西多很多东西，是伊西多来到人类的世界里第一个信任的人。伊西多从来不吝啬自己的喜欢，他拍了拍瓦格纳的背：“我也很喜欢你。” 瓦格纳想要的很少，他甚至从来没有奢求过伊西多能够像对待爱人那样对待自己，他只希望伊西多不要抛下自己，他只想要一句“喜欢”。 瓦格纳把自己的脸埋进了伊西多的脖颈间，贪恋地嗅闻着伊西多身上的味道：“伊西多，我很开心……”他的身影慢慢变得有些淡，在消失之前他依然抱住了伊西多，“去找塞缪尔，让他带你出去……我们一起去你想去的地方……” 第四十五章 65 伊西多有些苦恼，瓦格纳消失之前说的那句话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去找塞缪尔吗？可是塞缪尔会不会打自己呀…… 伊西多又想起了上一次见面时塞缪尔凶巴巴的样子，他心中对塞缪尔的害怕让他不想去找塞缪尔。但是为了从幻境中出去，伊西多似乎又不得不去找塞缪尔。 最终伊西多犹犹豫豫还是踏上了寻找塞缪尔的路途，他在这片幻境里待得足够久了，天色逐渐昏暗下来，月光替代了日光。 伊西多又回到了自己最开始进来的地方，他又碰到了站在湖边一动不动的塞缪尔的雕像。伊西多插着腰在塞缪尔的雕像前站了一会儿，他伸出手指戳了戳雕像的脸，又报复性地拍了拍雕像的屁股：“你要改改你的坏脾气啦。”伊西多开始了他的说教，一条一条指出塞缪尔的错处，“你看看，还有谁的脾气会比你差呢？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说好了带我去喝酒又反悔。你还克扣我的糖果，你怎么能克扣我的糖果呢？都说了多少遍我是不会长蛀牙的！你还欺负梅瑞狄斯，我都看见了！” 伊西多一个人说了半天，说得口干舌燥。当然，真对着塞缪尔时他是不敢这么说话的，要不然塞缪尔一定会打他的屁股。 伊西多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叹了一口气：“如果你的脾气不是这么差的话就好了……”伊西多又开始想念某段时期塞缪尔在教廷时的好脾气了，那个时候的塞缪尔简直就是天使啊。 现在天使变成了恶魔，伊西多仰头看着塞缪尔的雕像，怎么看怎么不满意。他又站了起来，想要把塞缪尔垂下去的唇角捏成微笑的样子，但硬邦邦的雕像怎么也捏不动。 伊西多想了想，去湖边的地上拔了花瓣撕成细长条沾水打湿了又拿了回来。他把粉色的花瓣贴在塞缪尔雕像的嘴唇上摆出弧度，这下塞缪尔的雕像终于拥有了笑容。刻意摆出来的笑容和雕像原来的表情格格不入，伊西多却对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了点头：“就该这样才对嘛。” 在湖边是找不到塞缪尔了，伊西多拍了拍手转身想要离开，雕像却突然活动起来抓住了他的胳膊。伊西多吓得差点从地上蹦了起来，他大叫了一声：“什么东西！” 本该是雕像的塞缪尔获得了活人的温度，他的手紧紧地箍住了伊西多的手腕。塞缪尔面无表情地盯着伊西多的脸，粉色的花瓣被他抿在唇间。 伊西多睁大了眼睛，听见活过来的塞缪尔开了口：“去哪里？” 伊西多没说话，他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确定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塞缪尔本人。伊西多的面色猛地一变，他想到了自己刚才对塞缪尔做的事情，一下子紧张起来，但他还是抱着一点也许塞缪尔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的侥幸心理，嘴硬道：“你管我去哪里。” 塞缪尔松开了伊西多的手：“我管不了你了，是么？” 伊西多嘀嘀咕咕的：“你凭什么管我。” 伊西多本来以为塞缪尔听到这句话就该生气了，但塞缪尔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只是抿着嘴唇垂眸看着伊西多。 塞缪尔伸手把自己唇间被捏成细条的花瓣取了下来，他看着自己掌心的粉色花瓣眼睫轻轻颤了颤。最终他也没有对伊西多对自己做的事情说什么，只是合上手掌把花瓣握进了手里。 塞缪尔转身走在前面，语气平静：“走吧，不是要出去吗？” 伊西多赶紧跟了上去，他十分自然地拉住了塞缪尔的手走在塞缪尔的身边：“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呀？” 塞缪尔的步伐停了下来，他低头看了一下伊西多拉住自己手指的手，又看向了伊西多微微仰起看向自己的脸。他抽回了自己的手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看着伊西多。 伊西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忽然空下来的手，他不满地开口：“你又干什么呀！”塞缪尔不说话时就是冷着脸，伊西多从他的表情上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伊西多又去伸手抓塞缪尔的手却被塞缪尔避手躲开了，没能抓到手的伊西多一把抱住了塞缪尔的腰，这回塞缪尔没能躲开。 伊西多抱住了塞缪尔不撒手，反而质问塞缪尔：“你干什么？” 塞缪尔冷眼看着他：“你不是不喜欢我吗，还抱着我做什么。” 伊西多又被塞缪尔凶了一顿，他委委屈屈松开手，心里还有些不服气：“哼！”他在心底骂了塞缪尔一万句小气鬼，但是嘴上一句也不敢说出来，只好自己给自己台阶下，“不抱就不抱，我才不稀罕呢！” 塞缪尔盯着伊西多看了一会儿，忽然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我坏脾气？这世上还有脾气比你更坏的人了吗？” 伊西多心里咯噔一下，他顾左右而言他：“嗯？你说什么，我们快出去吧？” 伊西多假装向外走，却被塞缪尔抓住了手腕。塞缪尔抓住伊西多的手腕把他拉到了自己的面前，伊西多心虚得要命，不敢抬头看他。但是塞缪尔偏偏用手抬起了他的下巴：“伊西多，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伊西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心虚地哼哼了两声没说话。 塞缪尔接着开口：“伊西多，你是我见过最没心没肺的人。你不懂得感恩，也不懂得分享，我养了你这么久，可是你给过我什么吗？你真是自私的吸血鬼。” 伊西多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骂过，他立即睁大了眼睛想要反驳：“你胡说！”但是他一抬头对上塞缪尔的眼神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塞缪尔接着说：“哦，这么说也不对，毕竟你还会陪我上床。我确实不该阻止你去看看南陆的夜晚是什么样的，这样你就该知道在床上到底该怎么做了，而不是让我伺候你。” 伊西多的嘴巴张开又闭上，他急得满头是汗，想要反驳又嘴笨说不出话，最后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嘴巴一撇哇哇哭了起来。本来只是装模作样的假哭，但是塞缪尔根本不理他。到了后来伊西多越哭越伤心，变成了委委屈屈的嚎啕大哭。 塞缪尔用手捧起了伊西多哭得一塌糊涂的脸颊，他平静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向后退了两步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他像是自言自语：“我要是和你一样没有心脏就好了……” 伊西多抱住了塞缪尔的小腿，眼泪全擦在了塞缪尔的裤腿上，塞缪尔被他的动作带得踉跄了一下，失魂落魄一般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塞缪尔和伊西多面对面坐着，他看着伊西多落泪的样子，一言不发。 因为没有人理他，伊西多哭了一会儿就不哭了，他用手背擦了擦脸，抽抽噎噎问塞缪尔：“你为什么不说话？” 即使是坐在地上，塞缪尔看上去也不狼狈。他看着伊西多的眼睛：“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遇见的吗？” 第四十六章 66 伊西多与塞缪尔的见面，在塞缪尔看来是意外，在伊西多看来就是蓄谋已久。 伊西多爬过了塞缪尔宫殿的围墙，撞进了塞缪尔的怀里。本该圣洁无尘的圣子大人并不如人们想象中那样嫉恶如仇，正相反，他怀着一点微妙的心情抓住了这个擅闯教廷的吸血鬼却没有将他上交。 塞缪尔无数次回想自己在这个时间点作出的选择：他以为自己是猎人，实际上他只是猎物。他在与看似废物的吸血鬼的博弈中输得一塌糊涂。 塞缪尔坐在伊西多的对面，像是被拉进了回忆里：“我收留了你。你说我的眼睛很漂亮，你说你喜欢我的头发……伊西多，你勾引了我。” 伊西多眨了眨眼睛，这回他没有反驳：“塞缪尔，可是你的脾气太差啦。”塞缪尔漂亮的外表和内在恶劣的坏脾气并不矛盾，伊西多喜欢塞缪尔缪斯般的容貌，却不喜欢塞缪尔的坏脾气。 伊西多半坐起身，上前捧住了塞缪尔的脸，仔细看了一会儿。 毫不犹豫地说，塞缪尔是伊西多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他这种毫无瑕疵的美丽甚至超过了伊西多的母亲梅琳达。在碰到塞缪尔之前，伊西多一直认为自己的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人。但是碰到了塞缪尔之后，连伊西多这种不在乎外貌的吸血鬼都会时不时地因为塞缪尔精致的外貌而给他多一些耐心和容忍度。 但这种容忍度也是有限的。 从来没有人会打伊西多的屁股，但是塞缪尔会。塞缪尔会用刻薄的言语像针一样挑伊西多的错处，他高高在上的地位让他从来没有受过挫折，但是伊西多让他知道了什么是痛苦。 美丽的容貌、诱人的鲜血，只要伊西多失去了新鲜感，这些都是可以被抛弃的东西。塞缪尔把自己的地位摆得太高，所以才会在摔下来时变得更加狼狈。 塞缪尔愤怒、不甘心，但是决定权并不在他手上，因为伊西多才是猎人。 塞缪尔张了张嘴，面上有些彷徨，精致的容貌有一种脆弱的、仿佛即将被打碎的美感：“所以你……从来没有真正爱过我。” 伊西多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好像逐渐能够明白塞缪尔口中所说的“爱”是什么，爱情在他面前露出了一个朦胧的影子，又逐渐变成自己熟悉的面孔。 伊西多心想：他们都想要问我要“爱”。 伊西多当然可以给出来，可是问题是，他不想要不快乐的爱情。而塞缪尔的坏脾气让他不快乐。 塞缪尔是一个专制的暴君，他用最冷淡的话语说出最刻薄的话语，他希望伊西多能够按照自己要求地去做每一件事，但总是事与愿违，伊西多顽皮又叛逆，他甚至会故意按照相反的方式忤逆塞缪尔。 是的，伊西多讨厌塞缪尔的坏脾气。可是，伊西多在心里设想了一下，如果把塞缪尔从自己的生活中彻底移出去会发生什么呢？ 这也不是伊西多想要的。 塞缪尔是一块有着瑕疵的美玉，他是无可替代的。伊西多想要的是一个好脾气的塞缪尔，一个让他能够给出“爱”的塞缪尔。 伊西多慢慢摇了摇头，他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看向塞缪尔：“塞缪尔，你觉得什么是爱呢？你想要什么呢？” 塞缪尔微微愣了一下：他想要什么？ 塞缪尔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被伊西多划伤的地方已经痊愈了，他却仿佛还能感受到疼痛。他不甘心，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比不过梅瑞狄斯，嫉妒像一条毒蛇勒住了他的心脏，让他痛苦得喘不过气来。他可以勉强忍受伊西多不爱任何人，却不能接受伊西多选择的人不是自己。 越是回想起伊西多那时的表情，塞缪尔就越是感到失望：付出了太多，却丝毫没有收到回报，所以他感到失望。他那时几乎想要放弃，他已经追逐伊西多够久了。把自己变成了半人半神的怪物，背弃信仰和既有的身份，塞缪尔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变过。 “我想要你爱我，伊西多。” 伊西多的视线在塞缪尔浅金色的眼睛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他犹豫着握住了塞缪尔的手，像是下了决心一般语气坚定地开口：“我们和好吧，塞缪尔。” 塞缪尔重复了一遍：“和好？” 伊西多的手隔着衣服轻轻放在了塞缪尔的胸口上，他低着头作出了认错的姿态，声音闷闷的：“对不起，碰伤了你。” 塞缪尔盯着伊西多的脸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他没有想过伊西多会向自己道歉，以至于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在这之前，伊西多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对不起。 塞缪尔很难形容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他的嘴唇动了动：“没关系，已经不痛了。” “可是还是痛过的，不是吗？”伊西多仰头看向塞缪尔。 在某种意义上，伊西多和塞缪尔有着惊人的相似性：他们都不喜欢认错，不愿意做出妥协让步。 但是现在，伊西多向后退了一步。 塞缪尔忽然意识到，在这场自己跌得头破血流的爱情里，不成熟的不仅仅是伊西多，还有自己。他的自尊心让他永远不认输也不肯认错，嫉妒心让他在难过时用更加恶劣的态度对待伊西多。他们像两个幼稚的小孩子，吵架之后谁也不肯先道歉。 塞缪尔竖起倒刺一样的态度，归根结底也不过是想让自己不要看起来像个失败者。但是现在伊西多后退了一步：他认错了。 塞缪尔在心底自言自语道：他终于肯哄我了。 塞缪尔隔着衣服摸着自己的胸口已经消失的伤口，语气里有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委屈：“真的很痛，我流了很多血。”其实并没有流太多血，但塞缪尔却下意识地示弱了，他把自己带刺的盔甲脱了下来。 塞缪尔的嗓子有一种酸涩的感觉：“你伤害了我。”他的声音顿了一下，“这回错的是你。” 伊西多没有说话，他慢慢地靠过去抱住了塞缪尔，塞缪尔用手扶住了他的腰。两个别扭的人又拥在了一起，他们不再针锋相对。 伊西多好像抓住了一点爱情的影子，比如说，虽然他知道塞缪尔的坏脾气，但是比起失去塞缪尔，他还是想要和塞缪尔在一起。 两人安静地抱了一会儿，伊西多忽然嘟嘟囔囔开口：“可是你的脾气还是太坏了。” 塞缪尔“嗯”了一声：“你的也不好。” 伊西多说：“我不喜欢你的坏脾气。” 塞缪尔忽然变得心平气和起来：“我也不喜欢你的坏脾气。” 伊西多几乎没有犹豫地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雀跃：“我们改掉吧。” 塞缪尔心中不甘的那一部分好像被填平了，他的下巴靠在伊西多的肩膀上：“你还没有说你爱我。” “我爱你。” 塞缪尔闭上了眼：“我也爱你。” 伊西多又嘀嘀咕咕了一声：“不过我们为什么会在幻境里啊？” 塞缪尔像是笑了一下：“西格莉德成年了，这是她创造出来的幻境，不过似乎还不太稳定。”要不然也不会把自己变成雕像了。 67 从幻境中醒来后伊西多才发现自己正被梅瑞狄斯抱在怀里，梅瑞狄斯低下头碰了碰伊西多的额头：“伊西多，你做梦了。” 伊西多仰头看着梅瑞狄斯的脸，闭了一下眼睛又挣开，忽然开口：“梅瑞狄斯，我好爱你。” 梅瑞狄斯愣了一下，他温柔地看着伊西多：“我也爱你。”他抚摸着伊西多的头发，“你梦见了谁呢？” 伊西多的脑袋变得清醒起来，他依旧躺在梅瑞狄斯的大腿上，睁大着眼睛回忆：“我好像被人拉进了幻境里，我碰到了……好多人。梅瑞狄斯，我们可以等等再走吗？” 梅瑞狄斯的银色眼睛仿佛能够看透一切一般，他慢慢地点了点头：“伊西多，你好像长大了。”他轻轻地笑了，语气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我希望你能够随心所欲、永远快乐。等到人齐了，我们再出发吗？” 伊西多看着梅瑞狄斯仿佛能够包容一切的微笑，把自己一直想着的话说了出来：“梅瑞狄斯，你真的很像神明。”他想了一下，“我以为你会生气。” 梅瑞狄斯思考了一下：“我没有生气。因为你的决定对我来说不算坏。”他伸手握住了伊西多的手，慢慢摇了摇头，“我也不是神明，伊西多。我只是……我的愿望没有那么多，我从来只希望你爱我。如果你不喜欢其他人，那我就带你逃跑。可是现在你有了新的选择，不是吗？但这并不会影响我们一起去看玫瑰花城堡。” 伊西多有些懵懂地重复了一遍：“是啊，这并不会影响我们去看玫瑰花城堡。”伊西多又开心了起来，“我们一起回家吧，梅琳达会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