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邻居》作者:此名作废 文案:我的邻居是个神经病。 我会劝他好好接受治疗的。 第一人称主攻 神经病一样的攻x同样神经病的受 洁党慎入 内容标签: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木 ┃ 配角:顾平 ┃ 其它: 第1章 我的隔壁 我的隔壁最近似乎干了一件大事。 不是那种轰动一时,上新闻上报道,街头巷尾随便走走就听得到的那种大事。而是普通人出于种种准线,不去触碰的灰色地带,哪怕日后被揭发,也只会被小声讨论。 他在犯罪。更准确一点,他将一个人囚禁在了自己家里。 这并不是因为我如何如何聪慧,应该说仅仅是巧合,我听见了那个人的呼救。 然后? 然后,我如今见到了他。 “顾平先生,我想,你也许还想说几句。”卧室里,是被人用铁链拴在床边的年轻男人。我保持着打开卧室门的这个姿势,看向我的邻居。 我脸上那种正义凛然的势在必得太明显了,有种近似功利性质的自我满足感。虽然说着可以辩解,但很明显,我根本不可能听见。 我作为客人进入这间房子,他甚至特意去泡了杯茶,免去了我还要想办法引开他的麻烦。 他手上还端着那杯茶,看起来也丝毫没有惊慌,“该怎么说呢……我知道这种特殊的爱好会被很多人误会。 但是乔,我一直把你看成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你这样,我很伤心。至于祖安,他是自愿的。” 我们的游戏,都是在保障彼此身体不受损害才做的……彼此都是以自愿为前提……虽然不被大多数人接受……是自由意识决定……有权利停止不合理的要求……总之,你可以自己问问祖安。 他的话仍然还在耳边,更让我无法忘记的……是床边那个男人的眼睛。 不,应该说……是神情。 我渴望从那里面找出一丝一毫的不情愿,拒绝,痛苦……或是其他的什么渴望获救的部分,但是,但是,那其中只有全然的顺从。 仿佛牛羊一般,令人不忍直视的麻木的温顺。他甚至不能被称为宠物,他根本不具备宠物的娇纵,他只是沉默的羔羊而已。 “……我很抱歉。”我无意识的呢喃着,甚至不知道这句道歉到底是对谁说的。 我不再说任何多余的话,而我的邻居仍然维持着友好的笑容,我没有办法报警,或者说事到如今,仅仅报警也没有意义了。 那个男人已经被驯服了。完完全全的,仿佛恐怖电影一样的,被删除了自我,铁链也许在这之前还有着些许的现实意义,但是如今,它只是情趣,是可有可无的装饰。 恐惧,又或者是愤怒。我不知道该如何定义我的心情。我觉得我的世界观收到了打击,我那正义此刻像不知所措的孩子一样尴尬的呆在原地。 我以面无表情来对待眼前的一切。 我的邻居仍旧带着那种文质彬彬的笑,好像一副永远不会摘下的面具,我几乎是落荒而逃。 第二天,我的邻居带着那个人拜访我,我看着那个被称作祖安的男人热情的同我告别。 他看起来真正常啊。 如果忽略他一直在发抖的双腿的话。 我尽力让自己不要去想那若有似无的嗡鸣到底是什么,尽量维持着一个正常交流的样子。 他看起来和一个正常的,积极的年轻人无异,没有智力或是认知上的困扰,在文学上的了解甚至比我还要渊博一点。 这让我更加心惊,因为这正说明昨天下午他明明是有机会且有能力向我求救的,哪怕只是暗示。 或许真的是一种奇怪的爱好吧。 我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然而心中有一抹消不去的疑问始终萦绕着我。 那么,我听到的那声呼救……到底算什么?情趣么? 我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极其恶劣。 当你因自己为数不多的良知,辗转反侧一夜未眠后,突然发现那其实只是一种奇怪的个人爱好,一切都你自作多情。难免会有种浪费感情的愤怒。 但我仍旧保持着表面上的冷静。 他的脸越来越红,口齿也逐渐不清,我可以确定他身上绝对带着那么一点小玩具。 “你看起来似乎不太好,我们下次再说吧。”我尽量不那么突兀地终止了对话,“再见。” 顾平,我的邻居。 他就在不远处轻轻的笑了一声。 几乎是在同时,原本规规矩矩和我说着话的祖安窜进了我的怀里。他哆哆嗦嗦的试图解开我的裤子,他试了两三次都没有成功,反而变成一种挑逗,带着青涩和浑然天成的妩媚。 我确定这是对我昨天不请自来的闯入行为的报复。 因为顾平在对面露出了恶意的笑。 不同于他平时一直挂在脸上的假笑,这个笑因为带着明显的讥讽,甚至要显得真诚许多。 我是个普通人。 胆小怕事,优柔寡断,天生希望一切太过于骇人听闻的事情都不要发生在我周围。 在听到隔壁的动静后,我甚至纠结了一两天才选择上门。 但我毕竟还是有那么一点优点的。 我轻轻松松就治住了一直在我身上蹭来蹭去的男人,把他的手反擒在背后。 我简直难言形容我的心情。 但有一点无异是肯定的,我生气了,我几乎要被对门住的两个奇葩的行为气笑。 我决定以后听到什么都不管了。 即使我十分想当场把我的邻居暴揍一顿,但我还是保持了风度,只是面无表情的关上了大门。 然后他们两个居然就肆无忌惮的在我的门口干了起来。 我已经不对这种怪癖的患者抱有任何期望了,我只想知道,他们难道没有羞耻感的吗? 第2章 餐厅 我再一次见到顾平是在我打工的餐厅。 彼时,距离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 就在我以为那件事就像许许多多只有开头的故事那样沉寂在我记忆里的时候,他又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现在想想,这就是此后一切事项,真正的开端。 下午通常是没有多少客人的,所以这段时间也是默认的“休息时间”,只要不做太出格的事情,在角落里补补觉也是没什么关系的。 我喜欢在光照下睡觉,光线穿透肌肉和层层毛细血管,将一整片红色映在视网膜上。我想象着我可以从这片红色中分辨出一粒沿着血管运行的红细胞,然后观察它如何离开我眼前的这部分肌肉组织。 催眠效果奇佳。 只要没有什么讨厌的家伙突然出现的话。 他今天带了一副略大的黑框眼睛,配上凌乱的发型和本就浅谈的瞳色,看上去要比之前年轻许多,衣服也是更为休闲宽松的款式。 整个人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像一只没有爪子的猫咪或是兔子,温顺且无害。 虽然你我都知道这是一个十分可笑的错觉。 我始终坚信毒蛇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半个月没见,他身边又换了一个新人。看起来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文质彬彬,带着一种温文尔雅的书卷气,但是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五官始终紧绷。 我趴在前台观察了一会儿,突然惊觉不只是气质,这个人就连外貌也和那个“祖安”有着七八分相似。 血缘关系或是单纯选择偏好? 我摇了摇头,没有再探究下去。无论怎么样,这些都和我没有关系。 我不想与之有任何交集。 任何,一丝一毫,必要或是不必要的,我都拒绝。 大约是我的神情实在是太过排斥,被领班几次眼神警告,调整未果后被赶去了后厨洗盘子。 也就安静了十来分钟,又被面色惊恐的同事从后厨拉了出来。 我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一片狼藉,好几张木桌和沙发椅都被掀翻在地,地毯上到处是破碎的玻璃和陶瓷片,汤汤水水撒了一地。 不巧,今天店里除了我和领班,就只有一些刚刚毕业的小姑娘。领班脸上已经挂了彩,油光水滑的小皮鞋也被踩了好几脚,看起来狼狈极了。 此时正被几个人围着处理伤口,我一见就他乐了,上手戳他的痛处,“怎么搞得啊?” 他翻了个白眼,也没心思说别的,指着大厅中央扭打成一团的两个人,“赶紧的,别废话。” “得嘞。” 我并不是擅长玩弄言语的那种人,我擅长另外一种事。 在我给了他们一人一个拳头后,他们终于可以冷静的交流了。 “是一点小误会。”顾平是最先稳定下来的人,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甚至有一点腼腆的歉意。 我别过头,以防止在大庭广众下笑出声。 有人比我更不买账,那个酷似祖安的男人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因为武力上的差异,他显然要比顾平狼狈许多,原本整洁的西装此刻不比后厨擦桌子的抹布好上多少,一只眼睛高高肿起,嘴角乌青。 但他眼中始终燃烧着高涨的怒火,这让他在二者交锋时的气势丝毫不落于下风。 “你会付出代价的。”他重复道,“你一定会付出代价,我保证。我会让你后悔做了那种事情的。” 是仇恨,深埋在血液深处的记忆被唤醒,崭新如昨日。 我小时候最喜欢那种老套的英雄电影,强大的主角从天而降拯救世界之类的故事。 我渴望成为那样的人,伸张正义,光明勇敢。 然而最后,最后我还是成为了沉默的大多数。 无论如何遗憾、痛恨自己,我还是没能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那种我一直希望出现在我生活中,却从没出现的人。 我痛恨暴力。 但我学会使用暴力,要比学会说话更早。 我憎恨我的父亲。 但我像他的部分,远胜于我可怜的母亲。 我的心情一下子变得非常糟糕。 不仅是因为那个令人厌恶加害者就在我面前,更因为此时那个愤怒着的受害人的亲属,尽管他本身并不知晓,但那言语拷问着我。 拷问着我为什么不伸手。 为什么? 我不知道。 明明当时已经做好的决定,此时回头看去处处都是漏洞,我当时在干什么?就像一个被牵着鼻子走的蠢货一样,被困在他人的逻辑和视角之中。 我离开了前台。 我其实知道我错在哪里。 我错在优柔寡断,错在拖泥带水。 我错在选择做好事的时候不够坚定,没有坚持到底。我错在选择做坏人的时候也不坚定,无法铁石心肠。 这才是我经受一切不快的根源。 因为店里一时之间没办法恢复原状,老板爽快的放了我们一个天的假,有一个新来的小姑娘看出我心情低落,偷偷塞了一个慕斯蛋糕给我,领班夸奖了我的“工作表现”补上了一整串提子。 我选择把它们拿去喂后头小巷里的那几只流浪狗。 如果不是出现了一点意外。 如果这时我没在巷子里发现我生死不知的邻居的话,事情本会如此。 我伸脚踹了踹他,没有得到反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怀着复杂的心情拨通了120。 为一个讨厌无比的神经病拨打急救电话,并且付医疗费是什么感受? 我感觉我浑身上下充斥着圣母玛利亚的光辉,足可普照大地。 我恶狠狠的碾了碾他的小腿,只得到一声变了调的喘息,吓得我连忙缩了回来。 我们就这样一站一躺,在这条漆黑狭隘的巷子里,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救护车。 那是漫长的二十多分钟。 我几乎没有一秒钟不想着拔腿就走。 第3章 慕斯 向一条毒蛇伸出援手需要准备什么? 被缠上的准备和一口料理后事的棺材。 我已经数不清多少次的思考这个问题,我是如何被发现的? 我发誓我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留下姓名或是电话,在医院等到他醒这种多余的举动,我一概没做。 水流经过水底的暗礁,在水面掀起波澜。我坚信一切事情都有原因,一切事情都不可能无迹可寻。 这已经是顾平这个星期第四次一个人到我们店里吃饭了。 我确信他一定知道了什么。 “再来一份巧克力慕斯。”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将注意力重新放在面前的人身上。 这很失礼,无论在什么时候直视自己的客人,都会显得不够尊敬。但顾平没有对此表示任何不满,他翘了翘嘴角,露出了一个更为真诚的笑容。 “好的。”我收回视线,潦草的在菜单上添上几个字,我注意到这盘出现次数和面前的人物保持一致的甜点。 巧克力慕斯。 慕斯? 像是原本一直短路的电路忽然贯通,那天最后不知去向,也没有拆开的蛋糕。或许……应该还有一串提子? “您要加一份果盘吗?提子之类的。”等我回过神,这个问题已经脱口而出。 懊悔的情绪和回应一同被反馈进大脑。 他加深了笑容,“当然,如果有的话。” “请稍等。”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昨天晚上没休息好?” “没。”我一边把菜单递给主厨,一边摇头,“其他事。” 遗忘在医院的蛋糕可以解释一部分问题,但还有另外一些还不能说通,我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 “前段时间我们这是不是有一个新来的实习生?就几天前给我送蛋糕的那个。我这几天怎么好像没见到她?” “不是吧大乔!你居然是这么歹毒的男人。”搭话的是边上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姓楚,平日里大家都叫他楚长条。 “怎么了我就心思歹毒?”我回身就把他抵在墙上,板着他脖子装模做样的威胁道,“要是说不清楚啊,我就不保证楚长条你今天会不会折在这里了。” “别!”他赶忙讨饶,笑嘻嘻的从我胳膊底下钻了出来,“人家小姑娘给你送蛋糕表白,失败了还不许人家不想见你,逃避几天,可不就是歹毒吗?” “告白?” “对啊,你没看见里面的字条吗?那天你看起来不是很不高兴么,她就在后厨给你鼓捣了个小蛋糕。” “啊,那可真是……”我讪讪的收回手,“太不巧了。” 蛋糕、情书、里面大概率还有我的名字吧。 事情可真是……太巧了哈。 愈是接近下班,我就愈是焦躁起来,每张凳子和每处地面都像扎满了钉子,我不断的移动自己的位置,却都是无用功。 领班掀开半眯着的眼皮,打量了我足足有半分钟,把手上那个擦了许久的玻璃酒杯递给我。 我一头雾水的接过空酒杯,对这举动表示疑惑,就听见他慢悠悠的开口。 “照照。” 我下意识的照做,光可鉴人的玻璃杯上映出一张略微扭曲的人影,我皱了皱眉头,猛地把它丢回领班手里。 “做什么?”我没好气的回他。 “照照你做了什么亏心事,鬼鬼祟祟。”他用下巴朝外面已经没有多少客人大堂点了点,“人家来了几天了,说实话,那天你不是出了店门把人家套麻袋又打了一顿?” 人家是又被打了一顿,但我也是真冤枉。 “对,就我。又把人家打了一顿,您就说说怎么办吧。” “这不简单。” 领班笑了起来,转身指了指远处的桌号,叫厨师把最后一道甜点晚二十分钟再端上去,再回头敲了敲我面前的桌面,“还差十分钟换班,不去把衣服换了?” 我目瞪口呆,随即竖起了大拇指。 转头换了衣服就从后边溜了。 我们餐厅后边是一条小巷,连着一大片待拆的旧城区建筑,三四层的小楼密密麻麻扎在一块,其实说不清楚到底是特意留下的路,还是建房子不小心多出来的空隙。 但不得不说,摸清楚了以后,走这里赶公交可要比规规矩矩走前门要快上不少。 没有监控,也没有多少行人会路过。 打架斗殴寻衅滋事绝佳地点。 明明隔着一条街就是本市最繁华的商业街,车辆鸣笛和人群熙熙攘攘的交谈声触手可及,这里却连一盏昏黄的路灯都没有。 一片漆黑中,我闭上眼,单手摸着墙就这样只靠着记忆和触觉,一路走过去。 粗糙的砂浆和砖石,潮湿的苔藓和霉斑,都从我指间游过。 万籁俱寂间,我听到另外一个不属于我的心跳。 睁开眼,不远处的出口。 我讨厌的邻居正靠在一盏橘黄色的路灯下,沉默地注视着自己的影子,高挺的眉骨向他眼眶投下一片阴翳。 他听见巷子里的动静,抬头看向我。 那影子就一点点化开,从底下漾出一抹光。 我忽然意识到,那是一个笑容。 第4章 蛛网 周围的风一下子变得凝滞,空气眼下是半固态的胶体,每一次吸入都会使用胸腔更加沉闷。我被困在这十来米胶结的空间里,动弹不得。 明明对方的举动可以称得上十分友善,我却嗅出一点截然相反的味道,弓箭手上弦时掌心跌落的木屑,或是捕兽夹被安放时遗留下的铁锈。 原本闲适的心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审视和警惕的目光。 比起我,他倒是自在很多,他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我刻意的敌对和排斥一样,也没做其他多余的动作,只是气定神闲等在那里。 仿佛胜卷在握,好像一切都会在他计划之中。 好像我一定会走过去一样。 真是糟心透了。 “要搭一段顺风车吗?”他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刚好顺路。 我没有回答。我的大脑此刻被疑问填满,无暇顾及其他。 他怎么发现我已经离开的?是如何知道我会经过这里?他为什么要接触我?他的目的是什么…… 十秒钟,或者更短的时间过后。 我听见我的声音在风中响起,“你到底要做什么?” “不要那么紧张。只是想表达一下感谢而已。”他一边说着,一边主动脱离了路灯光照的范围,向我走近,“你应该还有印象。一个星期前,你在这里找到了我。” “说真话。”我直视着他脸上虚伪的歉意,“没有人是这样表达感谢的。而且如果仅仅是想当面说声谢谢,并不需要特意到我工作的餐厅。” “但你又不开门。” “……” 或许是我一时语塞的表情取乐到了他,他居然真的就这样笑出了声,“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我也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吧。” “你不是聪明吗?自己想。” 这个人难道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 还为什么? 我难不成还应该喜欢他? “唔。”他居然还真的装模作样思考了一下,“如果你是因为那件事情的话,大可不必这么紧张。我说过那是双方都自愿的游戏,如果有人不乐意,就比如……你…” “没有我。”我打断了他,“换一个。” “好吧。”他改口,“假如另外一个人不乐意,我自然也不会做出什么强迫的举动。” “那现在该谢的也谢了,该解释的也都解释了,你可以走了吧?” “大概还不可以。” 我不说话,冷眼等着他说下半句。 “你还有一样东西落在我那里。” “蛋糕?”我想起那个被我落在医院的慕斯,“这么多天了,你就算放冰箱也该坏了吧。” “不。”几个字符在他口中像是几块具有实体的糖果倒来倒去,暧昧的划过舌尖,“是你的情书。” 我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搓了搓手臂上起的一层鸡皮疙瘩,才算稳定下来。 我知道是哪一封情书,也清楚来龙去脉。 但明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为什么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就……就这么奇怪呢? 我最终还是搭上了一段顺风车。 反正吃亏的也不会是我。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无意识的揉着那封原本一个星期前就该在我手上的情书。我把它揉成一个球,又展开,又重新揉作一团,重复几次之后,它就完全变成了一张破破烂烂的垃圾。 顾平瞧了我很久,终于在我即将要把它丢向窗外之前开口,“你不看吗?” “看什么?我又不喜欢她,也不会因为看了这个就答应她。” “那你为什么要特意拿回去?”他如今倒是货真价实的疑惑了。 “……” 我该如何解释我不是因为来拿情书而顺便搭车,而是因为搭车才顺便拿到了这封情书。 “因为是我的东西。”因为实在不想说真实的原因,我只能随口编了一个理由,“我的东西无论怎么样都得毁在我的手上。” 这理由实在是太过弱智,连我自己都听不下去。 但十分诡异的是,顾平居然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不得不承认,顾平的确是一个让人很难讨厌起来的人。 尤其是在他想要讨人喜欢的时候。 他足够聪明,懂得伪装自己,懂得投其所好。 但我仍旧不喜欢他。 理由? 没有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感情戏真是垃圾?_>` 今天也在头疼这个主角该如何进行下去 第5章 超市 我是不是太过松懈了? 当我第三次在回家路上睡着,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点。 我没有睁眼,靠着车窗外亮起又暗淡的光线和车辆行驶中细微的摇摆判断我们还没有抵达目的地。 车厢里充斥着一种优雅绵长的香气,檀木或者沉香?我分辨不出来,总之使人十分困顿就是了。 顾平还喜欢古典乐,这简直雪上加霜。我除了第一次搭车,就没能在这种双重攻击下清醒的回到自家楼下过。 我决定等下问问他熏香的牌子,用于治疗我存在已久的失眠。 车子拐过一个弯道,向下俯冲了一段,我感到地下车库入口处绿色的指示灯牌晃过我的面前。我继续闭着眼装睡,等着他像之前几次一样叫醒我。 但他没有。 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以及他起伏的呼吸声,带着檀木的香气,轻轻的挠过我的耳廓。 我终于受不了这种气氛,打算自己“醒来”的前一刻。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打断了我,我感受到一片阴影笼罩住我。我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大抵是看到警惕了很久的野兽终于在我背后露出爪牙,却被我抓个正着的那种兴奋。 我面上仍然保持着无知无觉的状态,只默默的调整了自己的姿势,绷紧了肌肉,保证对方无论做出什么都可以进行有效的反击。 就在我暗地里蓄势待发,计划良久的时候。 一件衣服落到了我身上。 …… 我的心情复杂极了,真的。 我开始反思是不是我的有色眼镜实在太厚,以至于对我邻居的为人有了这么深的偏见和误解。 他其实是个好人,每天都顺路捎我回家,从不抱怨我睡觉可能有的噪音……甚至还担心我着凉,主动给我披衣服。 虽然很有钱(至少比我有钱),但从不炫富,平易近人。除了一些奇怪的爱好之外,简直没有什么缺点。 真的没有哪里搞错了么? 我长叹了一口气。 睁开了眼。 “睡醒了?”顾平叼着一根还没点燃的烟,侧过头问我。 我慢腾腾的坐直了身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晌,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想地蹦出来一句,“吸烟有害健康。” 他嗤笑一声,伸手摸我的额头,“你是睡傻了吗?” 我低头躲了过去,也没反驳什么,“会得癌症的。”过了几秒,又补上一句,“我……爸。就是这么死的。” “你爸?”他的语气惊讶极了。 “怎么了?”我对他的反应表示不解。 “刚刚你睡着的时候来了个电话,我还没来得及叫你对方就挂了。”他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来电显示就是‘爸爸’。” 我伸手去翻手机的通话记录,刚点开就反应了过来。 我死掉的父亲没法再给我打电话,但世界上还有一个持之以恒想让我叫她“爸爸”的神奇人物存在,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偷偷把我手机上的备注改了。 “没事吗?” “没事。不是我爸。”我一边改备注一边回答。 “朋友?” 我回忆了一下,笑了起来,翘着嘴角回他:“不。是我妈。” 顾平显然也意识到这个“妈”也并非是血缘上的妈,而是一个昵称。他也配合的笑了一下,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感叹了一句,“你们感情真好。” “还好吧。”我收敛了一下表情,“那我们上楼?” “我还没吃晚饭。” “啊?” “你家有吃的吗?” “我会做,但我家没……” “那我们就再去一趟超市好了。”他打断了我,重新启动了车子。 我们两个大男人就这样跑去逛超市了。 准确来说,是顾平在逛,我只负责跟在后面推车和神游。 他的西装外套还在车上,身上淡蓝色的衬衫被挽起,在货架前挑选东西的时候居然给我一种居家的错觉。 以第一印象来说,他应当是出现在各种犯罪类型片里的角色,表情阴鸷,喜怒无常,神经质,而且危险。他总是自如的游走在犯罪边缘的灰色地带,与金钱和血腥为伴。 他不适合这种温馨的日常。 他现在看起来简直像另外一个人一样。 我都有点不认识他了。 “你在想什么。”他一面把称好的油麦菜放进推车,一面问我。 “在想你。”大脑先于意识作出了反应,等我想要补救的时候,顾平已经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 “哦?”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在想以后该叫你什么,总叫名字太生疏了吧。”我生硬的改换了话题。 “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 “因为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 他低头呢喃了一句,被淹没在周围鼎沸的人声之中,我没能听清,“什么?” “我说,那就叫‘爸爸’好了。”他脸上是戏谑的神色,“就像你那个朋友一样?” “啧。”我简直不想理他。 “为什么我不行,别人就可以?” “什么别人就可以,别人也不可以!没人可以。” “那个备注?” “趁我不注意改的。” “我觉得叫爸爸很好。”他看上去不太想放弃。 “呵,你叫我爸爸还差不多。” “也不是很难的。”继续在坚持。 “说的容易,你先叫一声试试。”我加快步伐试图远离他,等发觉他真的没有跟上来又不耐烦的停下脚步,回头。 他仍然站在原地,半低着头,用一种孩子看大人的眼神看向我,语气带着含糊不清的奶音,“……爸爸?” “……”我默默的在心里捂住了脸。 没话讲了,这个人真的好拼,我比不了。 乔木(递卡):你是个好人! 顾平:不……不是,我要的不是这个。 乔木(表情复杂):我知道,你想要一个爸爸。 第6章 苏妍 我从超市回去的路上接到了苏妍的电话。 苏妍是我姐,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我和苏妍从小就玩在一起,可以说是青梅竹马,至于为什么没有像小说里一样日久生情,那是因为她根本不是个女人。 她在高中以前都留着短发,不是齐耳的那种。她经常把头剃的只剩下一层短短的毛茬,走近一点就能看清底下青白的头皮,身为一个女生,她打架比我还厉害,小学起就一直是我们附近一帮人公认的“老大”。直到高中,才终于在身高压制下退居二线。 但她不纹身,不烫头,也不吸烟,她不是出于个性或者所谓的叛逆精神才这样做的。在所有人都在私底下议论这个女生真的是酷的不行时,只有我知道。 她是因为懒。 她是因为懒的洗头才剃板寸的。 在周围三四岁的小女生都开始挑选自己喜欢的蝴蝶结,纷纷学着打辫子盘头发的时候。她可以为了省下半个小时洗头发的时间,自己找把剪刀给自己剪头发。 剪得难看也不觉得难为情,顶着那头狗啃过的头发,招摇过市,不动如山。 只有我知道某天剪完头发某人是如何抱着我鬼哭狼嚎了一个晚上,直到我答应把周围讨论她头发的人都揍一遍。隔天就卖了我,转头就在一帮鼻青脸肿的小屁孩面前声讨我的过错。 我从那时候就知道了,幻想都是用来破灭的。 什么个性少女,都是假的。 只有一个阴险狡诈的灵魂。 老大不仅仅是苏妍打出来的名头,也是因为她真的仗义,我们那片的小孩几乎都被她罩过。别人是养了一群小弟,苏妍她是养了一群儿子。作为一个院里的。我当仁不让的成为了她最关照的那个“大儿子”。 以至于今日,她仍然想要取回这个名分。 “你刚刚怎么不接电话。”她的声音有些失真,带着刺啦啦的电流,她没有等我回答,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最近刚好来x市有事,顺路去看看你怎么样了。还有啊,上次我说的……” 她近年来自言自语的时候越来越多,我只是偶尔应一两声她就可以一直絮絮叨叨的说下去,一改小时候沉默寡言能动手绝不bb的形象,头也不回的朝着更年期妇女一路狂奔。 前些年也开始留长发了,虽然本性还是懒得出奇,也耐得住性子捣腾起自己。 我知道世界上大抵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 但偶尔回头的时候。 还是会感叹,原来已经走了这么远了。 这通电话她打了半个小时,一直唠到我家楼下还意犹未尽,直到她那边似乎出了什么事不得不处理一下,我才得以解脱。 顾平相当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你妈?” “也差不多了。”我耸了耸肩,“东西都是你买的,我去你家烧?” 我提起鼓鼓囊囊的塑料袋下了车,却发现他还坐在驾驶室上一动不动,我以为他没有听清,又重新说了一遍。 “……不了吧。我刚刚收到了消息,今天可能吃不上了。”他陷在阴影里,我看不清他的神情,“我厨房什么东西都没有,就放你那,我过几天去你那蹭蹭饭可以么?” 我思考了一下,觉得也不怎么麻烦就应了下来。 毕竟我对他家还是有些阴影,能不去还是不去比较好。 于是我们就在楼下分道扬镳。 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好,直到一个星期后,我们还是没有吃上这顿说好的饭。 苏妍是在周六的上午到的机场,我特意请了一天假去接她。 她烫着波浪卷,踩着五六厘米的小高跟,收腰黑色A字裙和白色的一字肩雪纺上衣出现的时候,我真心实意地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原来狗子你也有人模人样儿的一天! 周围人只见一位气质卓然的年轻美女摘了墨镜环视了一遍四周,突然眼睛一亮,噔噔噔的跑到一位二十来岁的高大男青年面前,脆生生的喊了一句:“儿砸!” 周围人纷纷侧目,惊疑不定的看向青年。 “……哎。” 几个路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苏妍这次是受人所托才来x是待一段时间的。 她以前的师兄那里来了一位病人,几次谈话咨询进行的都不顺利。病人对陌生男性有着极深的抵触情绪,尝试了几次都没法建立起牢固的情感联系和信任,这对治疗造成了很大的困难。 迫不得已之下,才找来苏妍来试试。 女性要比男性看起来更加弱小和没有威胁,能够在一定情况下削弱病人防备和抵触的情绪。 “其实也就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苏妍吐槽道,“女性天生给人弱势方和非权威的感觉,通常情况下大部分的患者要比相信女医生更信任男医生。这病人还是他家人强制送过来的,第一天就砸了我师兄的电话。” “治不好?” “嘿!这年头谁没点病呐,你看你,不也活蹦乱跳的吗?”她挤在出租车后座的一堆行李中间白了我一眼,“怎么样了?” “还好,除了不能见人影,基本上也不用吃药了。” 她也不说话了,只使劲低头看手机。 后半程她是沉默着坐到酒店的。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也很想和她说没事。 但是我不能说,有些话越说越难过。 心理医生不该和患者走的太近,过多的情感因素会影响到最终的判断。 她和我太熟了,不适合做我的医生。 但她和我太熟了,她不放心别人做我的医生。 她实在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人,常常会因为根本与她无关的事情而愧疚。 她陷在那种愧疚里太久了,以至于如今都无法面对我。无法脱离那些絮絮叨叨的鸡毛蒜皮,以真实的面目,和我好好聊聊。 我们都对此心照不宣,选择把一切交给时间。 一切都会过去,我们都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面对而已。 原本我只是打算写一万字的练笔短篇的x _(:з」∠)_现在好像玩脱了嘤嘤嘤 第7章 病人 冰箱里的食材有些已经不能再放下去了,我颇为无奈的给顾平发消息。 他大概很忙,两三个小时之后才回了我。 【真是不巧,我今天好像有事。只能麻烦你全部吃掉啦^ v ^】 我盯了一会儿句子后面与他形象完全不匹配的颜文字,伸手戳了戳屏幕,仿佛在戳某人的脸一样。 发送框里的字删了又打,一排排表情包翻了又翻,最后还是只回了一个字。 【好】 当你对做什么菜完全没有头绪的时候,那就先开始炖汤。 炖排骨汤是绝对不会错的,无论你最后是想下面还是想配饭,是想直接喝,还是成为火锅汤底……而且更重要的是,时间长。 几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你想出菜单了。 排骨剁成小段,置入温水,等残留的血水都浸出,取出沥干。再连同姜片、葱结和米酒一同置入汤锅,大火煮开后转小火慢炖。 然后就只需要等上三个小时,捞去上层油脂就大功告成。 剩下的还有一大堆蔬菜,分门别类的做菜实在是太麻烦,我干脆把能生吃的全部切丝。黄瓜、胡萝卜、千张、香芹……加上蒜泥与调好的酱汁,随手拌了拌就是一道凉菜。 做完这些我突然就没什么兴趣做其他的了,一个人的话……吃什么不是吃啊。 好在某个无所事事的心理医生刚好一时兴起想要我请她吃晚饭。 【吃什么】我心情不错,决定尽可能满足一下他人的口腹之欲。 【你随便,我又不挑食又不减肥的,吃不死人就可以。我这有人来了,回聊。】 她发消息的风格也和说话一样,完全不给别人插嘴的余地。 我有些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最后还是得自己搞定菜单。 苏妍今天的工作并不顺利,一直到晚上六七点还没有结束。 我住的小区刚刚新建不久,天一黑街上就只剩下鬼影,我不放心她一个人过来就借着买东西的由头来咨询所等她。 我之前没来过这里,因此一进门就被拦在了前台,恍惚间看见一个和顾平身形类似的人路过。但再等仔细一看时,却是个完全不一样的大叔。 我找到苏妍的时候,她正和另一个我十分眼熟的男人谈话。 她看见我后,冲我悄悄的做了手势,叫我在一遍的沙发上呆着。 大概就是“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的意思,我撇了撇嘴,接了一杯水坐在了墙角。 我一面揣测着这个男人是我姐夫的可能性,一面打量着这间办公室,我的目光划过整齐的书架和各处摆放的绿色盆栽,占据一整面墙的巨大雨林缸和行动迟缓的避役,最后还是落到了这个二三十岁的男人身上。 他们谈话的声音不大,只能模模糊糊的听到很少的一部分,我也不是那种什么都想知道的好奇宝宝,因此没听多久就自己拿出手机玩起了消消乐。 他们两个讲了很久,我差点没在沙发上睡着。 如果不是因为房间里第三个出现的人。 他一出现我就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和苏妍说话的人眼熟,因为在半个月前,我就在店里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他是那位陈祖安的哥哥。 这位叫陈祖安的人,比上一次我见他的时候更消瘦了,我甚至怀疑他的衣服底下是不是只有几根支开的骨头。风灌进他的衣角,像灌进一个空荡荡的布袋。 他也像一个空荡荡的布袋,我看着他漆黑一片的眼睛,那里面除了黑什么都没有。是空无一物、深不见底的黑。 自愿? 我的耳边突然响起某人言之凿凿的语句,像是温水里的青蛙身边突然滚起的水泡,于是被麻痹的神经又一次开始跳动,开始意识到自己到底身处何处。 我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房间,跑到窗边透气。 天已经黑透了,就连风也褪去了白日里日光的暖意,寒意来的莫名其妙,像是虫蚁一样钻入骨髓,引起一阵阵酸麻的疼痛。等我回过神,我已经只能借着窗台站立了。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两三遍,并且有一直响下去的趋势。 我接起了电话,是顾平。 “你现在在哪儿?”他的语气里是一种刻意为之的委屈,虽然刻意却呈现出一种撒娇的质感,“我现在要饿死在你家楼下了,你是不是做了很多菜,你要不要下来接我?”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里传来人群和车流的声音,我听出他此时应该在一条相当繁华的街道附近,我没有揭穿他。 “你今天不是有事吗?”我靠着窗台,揪边上一株万年青的叶子。 “今天客户有事情没来,我就没事情了。” “我现在还在外面,你自己找点东西吃吧。” “好巧,我也在外面。我觉得我们刚好可以一起回家。”他丝毫没有被我的冷淡影响,依旧笑吟吟的说着,“是不是很有缘分?” “你刚刚不是说在楼下吗?”我松开手里被扯碎的叶片,忽然觉得这样的机锋和试探很没意思,我看着手里的残渣被高楼刮过的狂风卷起,我问他,“你像这样说过多少假话?” 我听到他的呼吸一滞,听见他沉默下去。 我挂了电话。 抢救一下岌岌可危的走向 第8章 糖果 我醒来的时候,时针刚刚走过两点半。 窗外的天空被城市从不熄灭的霓虹染成暗红。 我瞪着眼睛和天花板对视,最后还是败下阵来,从抽屉里翻出一盒安定。 厕所里破碎的镜面和手上隐隐作痛的伤口还在时刻提醒着我昨晚发生了什么,我在安稳的日常里呆的太久,几乎都已经忘记了失眠是什么滋味。 太阳穴随着动脉的每一次搏动隐隐作痛,血管里涌动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炽热的岩浆,刺啦作响着将每一段神经焚毁。耳膜上是数千万盘旋嗡鸣的蝇虫,推挤着涌进我的头颅。 我尝试着打开手机的锁屏,手机却一直晃来晃去。 许久,我才意识到,是我的手一直在抖。 我把手机丢回到床铺,放弃了这徒劳无功的行为,夜风从我背后的阳台灌入卧室,等我回过神,我已经靠在了阳台的栏杆上。 四周都是空落落的风声,我听到体内岩浆奔流的声音。 “乔?” 我茫然的侧过头,看见顾平正站在他家的阳台向我看来,我张了张口,只发出一声虚弱的气音,便不再说话。 “你手上拿着什么?” 他似乎不介意我的冷落,继续和我搭话。 我低下头,手心白色的药片已经被汗水浸湿,散发出化学品令人不适的气味。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找回了我的声音。 “是糖。”我一面回他,一面把表面已经黏糊糊的药片丢进嘴里嘎吱嘎吱地嚼碎,“你为什么还没有消失?” “我可以试试吗?”他探过来,半个身体都悬在栏杆外面。 我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可以啊。” 住户之间的阳台隔的很近。 我踩上了冰冷的铁质栏杆。 只有一米半的距离。 他睁大了眼睛,表情一时间看起来竟然有些可怖。 正常人立定跳远的距离等于他的身高。 短暂的悬空过后,一团温度与我相近的火焰被压在了阳台坚硬的地砖上,他的口中溢出痛苦的吸气声,他的背上此刻一定因为撞击而产生了大片大片的淤青,但我毫不怜惜的将他抵在冰冷的地面,动弹不得。 我掐了掐底下人柔软的腰身,低下头问他,“你现在还要试试糖果吗?” 他没有回答,抬起头直接迎了上来。 药片是苦的,他尝起来也是苦的。 太苦了。 苦得我偏过头吐了吐舌头。 他就上气不接下气的笑起来,笑的和一个七八岁或者七八十岁的小孩子一样。 我翻了个身,和他并排躺在阳台上,听着他像个傻子一样咯咯的笑个不停。 我一面想着这个梦怎么还没有结束,一面玩他的手。从他的小拇指捏到他的大拇指,从指尖到掌心,从手腕到小臂。 他配合极了,等我捏完他的左手他就主动把右手递到了我的手里。 只是重复着的,琐碎而机械的动作,却好像永远不会厌倦一样。 我想,我是有点喜欢他的。 在这个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梦里面,我转头抱住他,告诉他。 “我好喜欢你啊。” 耳边鼓噪不息的轰鸣顿止,喉咙里辗转反侧无法下咽的东西终于被吐出,我终于可以短暂的畅快呼吸,我终于可以容忍自己片刻的软弱。 我终于可以问出我真正想问的东西。 无关欺瞒与谎言,无关报复与伤害,无关闲来无事的玩弄与处心积虑的阴谋。 “那你喜欢我吗?” 照梦里的正常逻辑下一句应该是“喜欢”或者“我也喜欢你”,但这并不是一场梦。 “你不是讨厌我说假话吗?” 我醒了。 醒在我想做一些愚蠢的事之前,在我已经说了一些愚蠢的话之后。 “怎么不说话了?”我听见顾平问我,他贴得太近,吞吐间的气流都拂过我的耳尖。 “因为……没什么好说的了吧。”我揉了揉耳朵,背对着他盘腿坐了起来,“你那天的说的有事情,是关于陈祖安的吧?你应该在前台看见我了,虽然我还是不明白你后来为什么又放弃了。那个电话是试探,你想知道我到底知道多少,想知道我的态度……你一直动我的手干什么?” 我顺着他的视线注意到自己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裂开的伤口,下意识想要藏起来,却被紧紧扯住。 什么东西舔过伤口,带起一阵酥痒,他同样从地上坐了起来。就在我以为他终于要和我面对面正常谈谈的时候,他转头就枕在了我的腿上,换了一个姿势,又拉起了我的手。 “手上的伤是这么回事?” “不要扯开话题。”我的手在他掌心不自在的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由他继续,“不小心弄的。” “昨天你房子里动静很大,我猜你睡不着,就在阳台等你。”他又笑起来,“我运气是不是很好?” “为什么要这么嘴硬呢?”他用着十分遗憾的语气说道,“你知道的,只要你说出来,我现在什么都不会拒绝你的。” 麻痹感从他攥着的指间向上蔓延,喉咙里是药片尚未完全消退的苦涩。 假的礼物和真的礼物看起来是一样的,只要不知道真相收下时的心情也是一样的,但假的盒子是永远不能被打开的。因为打开后的心情就不一样了。 “没意思的,顾平。” 他没有回我,自顾自的开始说话,我开始头疼了,是不是每一个和我熟起来的人都会得自说自话的毛病。 “可是你好像很舍不得啊,你在怕什么呢?怕某天失去我吗?你只要把我关起来,我不就一直是你的了吗?”他咬着我的手指,含糊不清的说,“要试试吗?” 他可真可怕。 我都要心动了。 “不。”我面无表情的拒绝了他。 “真的不吗?我试过的,只要稍微花点手段,就可以做到。” “是祖安。” “是啊,你好聪明。”他笑吟吟的抬头看着我,“我原本不想那样做的,但谁叫他要走呢。” “那你为什么现在不和他在一起?”我自己给出了答案,“是因为他被救走了。你后来应该试过把他找回来,但没有成功。那你最后为什么又放弃了?” 问题又回到之前,顾平为什么在咨询所突然放弃了已经计划好的事情。 我当然对此有所猜测,但那个答案太旖旎,太让人浮想联翩。 我说不出来。 “因为我突然发现,我更想要你成为我的东西,或者反过来也可以。”毒蛇在月下攀附上我的手臂,长舌带出口中毒液销魂蚀骨的气味,“比起其他,我更想要成为你的东西。” 他真是太可怕了。 我想要饮下这甜言蜜语,哪怕有毒也无所谓了。 _(:з」∠)_不出意外,下章完结。 第9章 未来 我对母亲印象最深的场景是在早上,她弯下腰给我系红领巾,褪色的藕色睡裙垂下,我看见她胸口青青紫紫的伤口。 我以为那是时间就可以使之消退的东西,但日复一日,我的母亲已经不穿裙子了。她新买的睡衣总是扣到最上面一个口子,袖子也从不挽起。后来她的病情更严重了,已经不会给我准备早饭,也不会再帮我做这些小事。 她像早晨的雾一样逐渐消弭在我的身边,以至于今日,除了她的样子,我甚至记不起她的声音。 她幽灵一般游荡在我的记忆深处,我每每回头唤她,她只以沉默回应。 但我记得那个上午。 她一反常态的翻出了一件黄色的连衣裙,甚至还准备了宽檐的太阳帽,高跟鞋和一条鲜艳的丝绸披肩。我起来的时候她正在给自己涂指甲油,她涂的难看极了,总是一不小心戳到指节上。但她耐心极了,涂坏了她就洗掉重来,再涂坏,再洗,再来。 她看见我的时候愣了一下,她突然哭了起来,抽抽噎噎地向我道歉,我问怎么了? 她说,宝宝,我忘记给你做早饭了。你要系红领巾吗?妈妈今天有空,妈妈帮你好不好? 我原本是想拒绝的,我想告诉她,我已经快要上高中了,已经不需要系那种东西很久了。可是我回过头,看见她悲伤的眼睛,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于是那天她一遍一遍给我系,我也一遍一遍数着。她系了七遍,终于满意了,她抚开每一个卷起的边角,然后笑着送我出门。 我知道她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了,她盛装打扮,要在一个没有阴霾的远方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但却是以另一种方式。 于是她以这个样子,永远的,活在了我的记忆里。 于是我知道了,人在离别时,总是超乎寻常的富有耐心。 因为一切都是最后了。 今日别后,再无今日。 天还没有亮,已经有水汽在栏杆的下沿凝结,我在露台耐心的注视它们,注视着一点点流逝的光阴。 那不是我想要的东西,扭曲、阴暗和强迫的种子,最后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我再清楚不过。即使被罂粟的香气迷惑片刻,我还是清醒过来。 “你还在等什么?”因为我长久的沉默,他的语气隐隐有些急躁。 这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我伸手遮住他的眼睛,他的睫毛在我手心扑朔不安,像两只被拢住的蝴蝶。 我们的故事起源于厌恶、警惕、排斥,发展在假象、谎言、欺瞒。 但未来不该是这些东西。 我在等这个故事结尾。 “我在等天亮。 我在等一个阳光灿烂的明天,我要骑着车到一个毫无阴霾的远方生活,我的房子前面要种花,种波斯菊、向日葵和鸢尾花,我的房子后面要种树,种杨树、枣树和柳树。我要养一只狗和一只猫,看着它们追逐打闹。 我在等我的爱人,他的容貌不必出色,他的智慧不必过人,他的性格不必讨巧。他会陪我在春天的野地里淋雨,在夏天的树荫下听蝉鸣,在秋天的院子里扫落叶,在冬天的火炉前打盹。 我在等我的爱人,说他愿意。” 有什么打湿了我的手心,我顿了顿,移开手低头看向他。 看见天地间第一抹晨曦的光在他眼底亮起。 我看着他泣不成声,“你在说什么……你以为我会喜欢吗?我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你是在白费功夫……我是那个人吗?” 我以实际行动告诉了他答案。 我在等这一个故事结尾。 我在等另一个故事开头。 _(:з」∠)_这里是放弃治疗的作者 原本下定决心要写一个搞事情的故事,搞到虎头蛇尾x 想看什么样的番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