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我的野蛮遗产 作者:唐婧 楔子 中正机场,人来人往。 人潮不断,可其中一个矗立于人群中的高大男子却始终是瞩目的焦点之一。 一方面是男人身上出色当季Versace 男装配上其完美体格所带来的艳羡目光,另一方面,是他迫人而强硬的气势。 男人有个高傲的昌和对黑浓剑眉,薄而略宽的唇瓣上是冰棱的线条,在在都点出了男人的执拗,及他的耐性即将用尽。 是的,用尽,在不知是第几遍脯过手上那只德国纯手工打造的限量名表后,他由怀中抽出墨镜戴上,旋过身准备离开,却在此时,一个急促男音由他背后传来。 第一章 美丽雕花大门敞开,蓝宝坚尼高级跑车利落转入。 虽然江浩有专用司机,但只要不是牵涉到公事,他都宁可自己开车。 一方面自由自在,一方面可以独自享受到细驰速度的快感。 所以这一回他也是自己开车到机场去的。 只是当时他并不知道,李安雄让他到机场是为了取货回家——一个棘手的货,早知如此,他就不会自己开车去了。 不,早知如此,他连机场都不会去了。 蓝宝坚尼在门口煞停,管家江妈赶来迎接,司机老江赶来接手,这两个在江家服务了大半辈子的佣人,却在同时被惊停了步子。 一个头发和身上衣服同样紊乱肮脏的少女……嗯……虽还看不清楚模样,但由长发判断,应该是个女的吧?她竟窝在少爷车子后座里? 少爷怎么会突然带回个陌生的小女生呢? 姑且不论少爷性子里的那种从不搭理女人的冷情孤僻,更重要的是,他有着严重的洁癖,他那部蓝宝坚尼很少载人的;而这会儿,竟会让个像是从垃圾场里爬出来的乞娃儿给大刺刺地坐着! “车,停好,消毒。”江浩长腿跨出车冷冷抛语,“人,带进去。” 扔下话他像厌弃一袋垃圾似的迫不及待径自进门去。 “少爷!”江妈微微提高声调追问那即将消失的背影。 “安排这位小姐住哪间房?还有,怎么称呼?” “三楼客房,江欢,我老爸的遗产,”背影冷语,“一个妹妹。” 一句话一个解释,标准的江浩式处理公事模式。 “喔,好,三楼客房;一点着头的江妈整理着少爷给的资讯,突然眼大如牛,”遗产?!妹妹?!? “哈啰!你们好。” 垃圾袋带着垃圾行李钻出了蓝宝坚尼,虽是蓬头垢雨、紊乱肮脏,她倒是懂礼及好脾气的,那声音也是出乎意料的甜软,不过,带点儿外国腔。 “嗨!我叫江欢,你们这儿天气不错,、只是,空气差了点。” 像是呼应着她的话一般,她仰天打了个大喷嚏,幸好,她及时扔开手上的行李捂住了口鼻。 江妈在心底松了气,这女孩外表虽肮脏,可至少还懂得打喷嚏该掩口的道理。 “初次见面,诸多多指教!” 江欢绽出灿烂笑容并伸出手打算和眼前两人握手为礼,她匀晒得古铜却软嫩的小手上还存有银丝的口水沫。 江妈愣在当下,这只友善的肮脏小手,她握是不握? 清晨,江浩惯例阅览着报上的财经资讯,肃冷俊颜遮蔽在篇幅全开的报纸后方,即使在江妈送上早餐时表情也不曾有过变化。 虽没移动,还隔了层报纸,但他锐利的感觉并未暂歇,他知道那乖乖坐在他对面的小东西正鬼头鬼脑地不断窥伺着他的一举一动。 她对他始终有着浓浓的好奇。 自从那日从机场将她毫无选择地一回之后,他就已知道她对他的好奇心了。 可他没心情、没时间,更没必要去满足一个小鬼的好奇心。 即使,她是他那不负责任的父亲用死亡硬生生塞给他的垃圾。 他可以养她、供她食宿,反正江家多得是空房间和白花花的钞票;可是,这一切将不会包括他对她存在的认同。 “小小姐。”慈笑着的江妈打破了餐厅里的沉默。 江妈是江浩母亲夏雪年轻时由娘家陪嫁过来的丫头,没想到未了竟也嫁给了江家里同样姓江的司机江启仲,就是这样一连串的因缘巧合让她的大半生都贡献给了江家。 这些年来她也算见证了江家的分合离散及事业上的兴衰成败。 不过,她从没想到的是,在睿影老爷失踪多年后只盼回了他的死讯。 尸骨未归,却莫名其妙送回了个十八岁的女儿? 这位小小姐虽是黑发黑眼,但由她那比东方人明显深邃了许多的眉眼和宽阔了点的丰唇,及她那比同龄少女更加丰腴凹凸的诱人曲线,在在都点出了她的混血儿身份。 而至于她的血统里到底是混到了哪里? 没人知道也没人去问,只是,印象中的中南美洲外国人长得似乎就是有点儿像她那种特殊的调调。 东方血统加中南美洲? 不管是或不是,总之,这位小小姐尽得混血遗传的优势,撷取了父母双方的优点。 她的肌肤虽因长久匀吻在阳光下而偏近于巧克力色,但却有着东方人的细致与软嫩,她的五官立体却幸运地没有过于夸张的曲线,配上那极其罕见的纯真坦率;清灵灵地别有一股特殊自信而可爱诱人的韵味。 “江妈!”人如其名,江欢这女孩儿似乎永远都是眉开眼笑的,看见有人理她,她兴高采烈地跳起身,连桌子都被她的动作引来了一阵强震。“叫我有事吗?帮忙端盘子还是煎蛋、倒牛奶?” “都不用。”江妈慈笑着,不管别人或浩少爷对睿影老爷的这份遗产作何感想,若问她,她可是喜欢极了这个纯真而热情的小姑娘,”我只是问你想吃点儿什么罢了……“ 原是和江欢说着话的江妈突然锁住了声音,只因这会儿她才看见了方才小小姐的强震所带来的结果。 桌子另一头,大张的报纸墙被移开了,露出隐身于其后的江浩,这会儿他身上那套顶级西服已成了强震后翻倒果汁所肆虐的地域。 而江浩那向来就以极地表情出了名的脸庞,这会儿的脸只能用冻字来形容了。 “对不起、对不起!” 江欢瞪大眼看见自已惹的祸,基于“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原则,她毫不迟疑地跑到厨房里捉出抹布跳到了冻着俊颜的江浩身边,然后—— 她呸、呸、呸、用力地往他身上猛吐口水。 口、口水? “别担心、别烦恼,我在丛林里弄脏了衣服或受了伤都是用口水来清理的,”虽是呸呸呸出声,可她脸颊上那甜滋滋的笑容却没歇下过,“这种随身携带的水源既能治小伤又能清洁脏污,好用得很呢!” 江妈傻了眼面有忧心,她的忧心是为着小小姐,她很清楚浩少爷的严重洁癖。 江浩眯紧危眸,强忍着将眼前野女扔到外太空去的冲动。 霍地起身,他推开那还靠在他身上忙呼起劲的少女,大跨步离开了餐厅。 江妈松口气,也不知是为着江欢还是为着江浩,不过,在这个事件里她堆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套西装的下场——旧衣回收中心。 也不知是神经比人粗了点,还是因着在丛林中长大练就了面对野生动物的胆子,总之,江欢的笑容未卸,丝毫不受江浩的影响。 “江妈,”她鼓了鼓腮帮子娣着他背影,“小浩哥哥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大大的眼像在述说一件天下奇闻,“我从没看过他笑耶。” “别说你没见过,”江妈转身收拾桌面,“他是我从小带大的,他的笑容,我见过的加起来怕也没超过三次。” “真的?”江欢一脸不可思议,像是听到了什么外星人传奇。 “真的。”江妈认真点头,“浩少爷样样都好,就是自我要求太高,总把自己绷得太紧。” “他好可怜唷!”她说得真心。 江妈瞪瞪眼,这是第一回有人将这两个字眼“大胆”地用在从小到大不曾显现过软弱的江浩身上。 环伺在江浩周围的人给他的评语包括寡情、冷漠、固执、骄傲、不通人情、冰酷,但从来不会是,可怜。 “小小姐,”她到厨房洗涤抹布,江欢也乖乖跟在她身后,“这两个字千万别在少爷面前提起,他不会喜欢的,还有,你喊他哥或浩哥都行,就是别加个小。” “可我明明听见李叔叔都是小浩小浩的喊他呀?‘’她不解的锁眉,腮帮子也再度鼓了起来,”不喜欢小,难不成,他喜欢的是大,要人家喊他大浩哥?“ 大浩哥?大号哥? 江妈忍住了嘻笑,“我想,他也不会喜欢这个称呼的。” “江妈,”江欢忍不住叹了气,“你觉不觉得浩哥他……嗯,很难取悦?” “你想取悦他吗?”她慈和地笑问。 “当然想呀!”她点头,“他是我生命中非常非常重要的一个人,我当然希望他能够活得开开心心、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呀!” “其实,在这儿,你并不是只有浩少爷一个亲人的。” 是吗?江欢圆睁着眼。 “没发现我喊你小小姐吗?” 小小姐住到家里三天了,江妈始终没多嘴是因着她想这样的事儿该是由他们两兄妹自己去沟通的,可照目前浩少爷和小小姐加起来没超过三句话的互动看来,她这中间人实在是不能不出声了。 “你的意思是,这家里已经有了个小姐?” “是的,”江妈点点头,“浩少爷有个妹妹叫江颖,二十二岁,是个服装模特儿,这几天她刚好到义大利米兰添购新装去了。” “江颖?!”她喃喃念,眼神渐渐绽亮,“我还有个姐姐?” “是呀!”江妈笑,“你隔壁那个在房间中央摆了个大型落地水族箱,里面养着热带鱼的房间就是她的,如果你有兴趣待会儿我带你去看看,在她房里还有幅和真人一般大小的沙龙照片。” “我姐姐她……”她趴在流理台上,难掩一脸的好奇、兴奋,“漂亮吗?” “漂亮?!”江妈眯了眯眼思索,“她是的,不过,她不会喜欢人家用这两个通俗字眼冠在她身上,她会宁可你用的是‘性格’、‘特殊’或‘有味道’。” “说漂亮也不行!”她又嘟起嘴,“怎么他们江家都是怪人!” 江妈笑,“你不也是江家的一分子?” 要说呢,她在心底出声,浩少爷和大小姐虽然也属异类,可若和小小姐你相较起,真正最怪的还是你吧。 初到江家,那个浑身野味儿、蓬头垢面的江欢在经过江妈奋力的洗涤梳净并打理后,才总算有了眼前这满脸甜味儿的小美人模样。 “除了大小姐,”江妈走出厨房,双手在围兜裙上抹了抹,“他们的妈妈也还在呀,只是她,”想起了她那陪伴了大伞辈子的夏雪,笑咪咪的她忍不住歇了笑容,“身体不好,浩少爷父亲离开之后没过几年她的身体就更差了,怕吵,向来不爱见人。” 一个幼年时便离家出走的父亲,一个长卧病榻啥事都不想搭理的母亲,也难怪浩少爷会早熟得令人心疼了。 “所以,她连吃饭生活起居都是在自己房里的喽?” 她的问句得到了江妈的点头反应,还有,江妈咬咬唇不知如何跟她解释,浩少爷特别交代过千万别让她和夫人见面的,睿影老爷的死讯没人告诉她,就因为谁也不知道这样的消息将为她那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带来怎样的负荷。 “除了太太,家里还有个老太太的,”江妈将思绪由教吁中拉回,“也就是浩少爷的奶奶,这会儿她人在江家日本奈良的别墅里度假,过阵子才会回来。” 不在也好,江妈偷瞄了江欢一眼,当日小小姐刚抵江家时的那一幕幸好老太太不在,否则她很担心老太太会用棍子将人赶出去。 “除了这些人之外,江家还有你和司机江叔叔,还有几个我还叫不出名字的园丁和仆人,所以。”江欢眉眼噙着笑,“总而言之,我们江家是个热闹的大家庭?” 江妈闻言微愣了下。“是的,该算是的吧。” 大家庭是没错,可热闹? 她实在很难苟同! 浩儿: 欢欢,是爸爸能留给你的最好礼物了。 记得,帮我照顾妈妈和妹妹。 父字 桌上摊着一张随着那野丫头一道由李安雄转来的便条纸。 江浩盯着那纸条,脸上没有表情。 最好的礼物? 一个野女妹妹? 他实在不明了这个不知负责为何物的父亲的想法。 二十年前他七岁,国小一年级,江颖只有两岁。 那天清晨,雾迷迷蒙蒙的,他揉了揉眼正准备起床刷牙时,突然想起昨天老师出的作业里还包括了搜集五种不同的树叶。 他跳起身套上小睡袍,蹦蹦咚咚跳出房门。 到了院子他却看到了个在这种时候不该穿着一身准备出远门的衣裳、提着行李箱的人。 那个人,是他的父亲。 “爸爸,”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你要去哪里?” “小浩!”江睿影转过的身影有着讶异,他蹲下身摸了摸那身高只到他大腿的儿子。“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老师让我们今天要交五片树叶当作业,”他举高掌摊开了五只肥嫩嫩的小手指,面上微有惭意,“我昨天睡觉前忘了。” “这样子可不行唷!”他敲敲儿子的小脑袋,“上了小学够大了,男孩子就该有男孩子的样,不可以忘了自己的责任。” 这句话像个烙铁似的印在江浩心底,也让他在成长的岁月里时时亮着警惕,但真正没做到的,却似乎是当年说出这话的人。 “我知道的,爸爸,”江浩用力点头,“我再也不会了。” “那就好,爸爸相信你。”江睿影笑揉着儿子的发直起身。 “爸爸,”他想起父亲未回答的问题,于是再问了遍,“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他想了想,“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很远?”江浩略有发傻,“爸爸,那你先别急,我去叫醒妈妈和妹妹,我们全家一起去。” “不行的,小浩,”江睿影笑着摇头,“你妈妈身体太差,你和妹妹又太小,那个地方不适合你们的。” “这样子的话,爸爸,”他有些慌,连采叶子的事都抛开了,用力捉住父亲的手,“你也不要去吧。” “小浩,人的一生中总会有些矢志想要去做的事情,爸爸今天要去做的事情早几年前就想去了,是你爷爷奶奶不许,还硬逼着我娶妻生子,才耽误了我这么多年。” 小江浩听得困惑,“耽误”?! 爸爸的意思是,他和妈妈、妹妹是爸爸不想要的东西? 是会拖累了他、耽误了他的东西? “原谅爸爸的任性,我只希望等你长大后可以明白,”江睿影叹了气,“可现在,爸爸只能要求和你来个男人之间的约定——”他向儿子伸长了小指。“帮我照顾妈妈和妹妹。” 江浩迷迷糊糊的伸出小指,做出了生命中的头一个承诺。 回想起,他实在是不该同意这项协定,让那任性的男人抛家弃子逃避了应尽的为人夫、为人父甚至为人子的责任。 父亲走后,爷爷奶奶将儿子毫不恋栈家庭的责任归咎给媳妇。 江浩母亲在先承受了失去丈夫的痛苦再失去了公婆的疼惜后,重重的压力使得她精神上出现了问题,住进了疗养院里。 没有父亲在身边,又少了妈妈悉心照顾的江颖;任性而骄纵地长大了。 在江颖求学的十几年岁月里,混太妹和人打架进出感化院成了家常便饭的事,幸得江家有钱有势,万事可摆平,只是他这大了她五岁的哥哥因她所累而成了感化院里的常客,爷爷奶奶怕丢人,这种场合他们是不会现身的。 直到她十九岁那年,意外地在街上被人相中而当上了模特儿,那之后,她的胡混岁月才得以终止。 可因着生活无虞,她的模特儿生涯纯属玩票性质,只是打发时间用的,她脾气大又难伺候,若非有个长袖善舞的经纪人季觐居中帮她打点一切,这丫头早就玩完了。 现在,江浩闷闷地再扫了眼事隔二十年后父亲的再次托付。 记得,帮我照顾妈妈和妹妹。 这算是什么狗屎约定! 这又是个多么不负责任的请托! 还有,这回他似乎还嫌摧残儿子摧残得不够,再多加了个私生女?! “小小姐、小小姐!快点儿下来,危险呢!” 窗外响起了江妈惊骇的呼声,江浩却没打算理会,天知道那个野女又想出了什么新玩意儿来整弄江妈的心脏了。这几天,像江妈这样的大惊小叫他已听多,可他没有兴趣也没打算理会。 二十年前父亲的托付是一回事,至少妈妈和江颖都和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他推卸不得,至于这个野女,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求求你,你快下来吧!” “我不要,这里可以看得好远呢!好像、好像、好像……”小丫头语气中有着难掩的思念,“好像我在丛林里的家呢。” 虽说是不去搭理,可怪的是,为什么那野丫头的声音仿佛比江妈还要更接近在四楼书房里的他呢? 这时候江浩才发现那落地窗外有四层楼高的大王椰子树上,似乎有个身影。 “小小姐,”不骗人,江妈的声音里已呈现哭音了,“你若跌了下来,那一定会断手断腿的。” “不会的啦!江妈,你放心啦!”她的语气里是浓浓的自信,“以前我爬的树比这还要高上好几倍呢!” 江浩霍地推开椅子站起,猝然的动作掀飞了那张父亲给他的字条飘到地上,他看也不看的大步踩过。 他会起身是因着他已能确定大王椰子上的身影是谁了,正是他那同父异母的野人妹妹。 他可以不管她、不理她,可他不能由着她死在他家里给他惹麻烦。 推开落地窗,他站在阳台上抬头对着眼前数尺外,手脚攀在椰子树上,像猴儿似的江欢低吼命令 “下来,江欢!” 乍见着江浩,江欢的脸上像引爆了快乐·的火花一样,这个不爱理人的哥哥终于肯理人了吗? “遵命。”她笑意满满朝他的方向行了举手礼,像是在向阅兵的长官致敬一般。“接好,我来了!” 接好什么? 来了什么? 那是什么意思? 就在江浩还在皱眉之际,那团影子已火点儿似的朝他飞射而来,未及思索他只得赶紧摊开了双臂硬生生地接下这个来自于天上的小炸药。 飞影来得既快又急,幸好江欢生得纤巧,也幸好江浩身子壮硕,也才能利落地接下了这个白天而降配上重力加速度的小钢炮。 可虽接下,那猛飞之势还是害得江浩抱着江欢往后一跌,双双跌倒在阳台上,不但如此,江浩的脑后壳还因为撞上了落地窗的玻璃而发出沉重的咚声。 “疼不疼?” 咚声引发了江欢的歉疚与慌张,她收敛了笑容,急急趴在江浩身上拉长了脖子,用手帮他用力揉着后脑勺。 乍然迎面贴上的女孩儿馨香和柔软身躯填喂着江浩的视觉嗅觉,甚至是触觉。 在脑部痛楚渐渐远离后,他竟然生平第一回产生了来自于异性诱惑力的一股——血脉贲张。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他乍然间白了脸。 那个贴在他身上的女孩,是他的妹妹! 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是他那不负责任的父亲在外头的野生产物! 而他,竟对她的身体起了反应? “滚开!” 他用力推开了那毫无所觉偎紧在他身上的江欢,冷冷矗起身,看也不看她一眼,他冲离了阳台、冲离了书房。 真是够了I 他真是受够了他那该死的父亲了! 这又是什么该死的最好的礼物? 第二章 深夜,银色宾士驶进森郁的大院里。 “明天早上十点我来接你,少吃点东西,无肩带胸衣、镶钻丁字裤、香奈儿粉紫纱新套装。” 季觐絮絮叨叨向身边闭着眼睛毫无反应的江颖谆谆吩咐,没在乎他交代的事情有多么的琐碎,而他,又多么像个老妈子。 “睡前记得用小黄瓜片敷眼,脸上用香艾草蒸熏半小时,小腿抬挂着睡,你在米兰走了太多的路了……” 他是苦命的经纪人,不但要打理她的事业,甚至还得陪她逛街、出国旅游和血拼,以及她试装时的评定选择,连胸衣的样式他甚至也得出主意。 如果你因此认定这是个优差那就错了,他身边这少女,是出了名的难伺候。 “季觐,”江颖赖在车里不动,“明天的杂志封面能不能不去拍?” “当然不能。” “我才刚玩回来,难道我的健康比不上什么狗屎的封面拍摄?”半眯的星眸缓缓蕴生着不耐。 “那不是什么狗屎的封面拍摄,那是你出国前答应好了的Case. ”相对于她的火气,他显得沉稳,似乎看透了她的任性也算准了她的必定屈服。 “我觉得,”江颖冷冷的哼着气,“你是个善于压榨员工的经纪人。” “如果我是那你就更该感谢我了,”他不被她的言语所影响,“要不是我,也不会有今日的江颖。” “别以为我会在乎,更别认为我会因此而感激你,我成功了,”她骄蛮扔下话,“你也才能因此而获利,不是吗?你在乎的不是我,不是那叫江颖的女子的感受,你在乎的是别人赞你‘慧眼识英雄’,你在乎的只是我的成功能连带地带出了你的成功。” 她直起身拉开车门,伸出穿着三寸高跟鞋的美丽长腿跨下车,看也不看他一眼的甩上车门,径自冷冷吩咐着闻声奔出的江妈和佣人小萍,将那由米兰带回的战利品一一拿下车子。 漠冷着美丽瞳眸的江颖蹬足离去,片刻后,盯着她背影的季觐叹了口气,深深的瞳子转回眼前路上,握着方向盘踩下油门加速离去。 江颖知道季觐肯定是生气了,但她不在乎。 就她对他的了解,她知道即使是再大的火气也不会让他抛开她不理,所以,明天早上十点,他铁定会像只乖乖狗儿般地准时出现。 她原先也没打算对他大呼小叫任性发标的,但也不知为何,只要见着了他的沉稳冷静,只要看见了他从不表露心底真实情绪的自制力,她就是忍不住要发火! 活该!谁让他不顺她的意?谁让他永远都这么冷静? 她最恨那种由自制力过强的人了。 其实,江颖虽刁蛮任性却不笨,她知道季觐帮她并不纯粹是为了钱,否则,他大可再去培养更多的摇钱树。 他对她,很不一样。 但她只会滥用他对她的不一样,而非珍惜。 倒不是她不想珍惜,只是,她向来骄变惯了,对谁都一样,如何和人好好相处不在她的学习范围内,她不会更不屑去学。 和季觐相识是在她十九岁的时候。 那年,她在西门可一家唱片行前和群看不对眼的一O 九辣妹揪打一团,一个对六个,她虽挂了伤却打得很爽,压根不担心对方的人多势众,以前念高职时她就常捉不听话的人到女厕里抡墙喂喝厕所水,她凶蛮得紧,即使以一挡六她也有必胜的把握,只是她没想到,那些逊万丫身上竟藏有小刀。 一群小太妹打架本来就没人敢来管了,更何况,后来还见了血。未了,是个陌生的男人出来见义勇为。 季觐为她赶跑了一O 九辣妹,将流了不少血的江颖抱在怀里。 “你为什么要帮我?” 即使在这种时候她还是丝毫未卸本能的防备敌意,她用已近昏沉的眸打量着他和西门可中常见的怪叔叔明显不同的装扮,他一身高级西装,他年轻英俊,他看来该是个社会的中坚分子,绝不是那种会插手管太妹打架闲事的人。 可不管他究竟为了什么帮她,她都明显地不领情。 “如果你是想找援交妹,”她用力拨开他帮她压着伤口的手,“那么,你找错人了。”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他没好气的拦腰抱起她往附近医院方向跑,“不管你做不做援交,我并没有在一个流血不止的女人身上做运动的习惯。” 接下来江颖陷入了昏迷,两个小时后她在医院里醒来。 在她床边守着的,是那见义勇为的二十世纪末笨笨男。 “你干吗不走?”她冷瞥着他那还染着血渍、无暇换下的高级西服。 “你身上没有证件,我没法子联络你的家人。” “别耍笨了,”她冷扫着他,“我袋子里有手机,现代人手机里都有种叫作通讯录的东西。” “对不起,”他并没做错事,却也不知干吗要傻傻认错,“当时事态紧急,我没想那么多。” “那好,”她抬抬下巴,“现在我醒了,事态已经不紧急了,我可以自己找人来,而你也该滚了吧?还是,”她眸中毫不掩饰地流露着嘲讽,“你不走是因为等着想讨赏?” 他的脸在瞬时让恼色填满,但很快地,他忍下了。“你对任何人都这么敌意满满的吗?” “这和你有关吗?” “依你这样的脾气和整日的无所事事,难保不会走上横尸街头的命运。” “横尸街头?!”江颖发出了大笑,第一回,她认真打量起眼前一脸正经的笨笨男,“怎么?你是卖棺材的,想和我预约做个生意?” 季觐无法自禁的屏住了气息,那是因着江颖璀璨的笑靥,在他的工作里美人儿过眼无数,可第一回,他为了个女人的笑容,差点儿忘了呼吸。 “如果你愿意,”、他收回心神,“我愿意帮你结束这种漫无目的的生活方式?” “漫无目的,”江颖冷哼,“你凭什么说我的日子边无目的?” “凭你在街上和人打架。” “你不曾和人在街上打过架吗?”她冷眼扫他, “恕我问了个蠢问题,瞧你这种模样怕是连和人在街上大吵一架的经验都不曾有过,所以,你无法领略那种和陌生人在大街上开干的乐趣。” 他皱皱眉, “小姐,你的措词有些……粗鲁,如果你能给我个机会,我保证会给你个全然不同的生活。” “如果我不呢?”她问得漫不经心。 “那么,我就会缠到你点头为止。” 她冷冷一笑。“你究竟是牧师还是社工人员?” “都不是,”他摇摇头,“我经营娱乐事业,专司挖掘一些明日之星及专职走秀的模特儿。” 这就是她和季觐相识的经过。 那个笨笨男,成了她日后伸展台事业的经纪人。 当模特儿她原本毫无兴趣,然而季觐竟真如他所言的施尽了缠功,哄得她不得不点头。 思绪回到眼前,江颖冷冷踱往自己房间,季觐有被虐待狂,在她身边受苦是他心甘情愿,她不用觉得内疚。 “推开房门,屋里漆黑一片,只有她那只水族箱里还亮着保温灯的蓝芒,凄幻迷离,带点儿梦的感觉。 “小弹珠、狂飞蝶、彩衣、皮皮、史奴比……” 她一脚踢远了三寸高跟鞋舒口气后,绽出了脸上罕见的孩子气笑靥,缓缓踱向思念中的小宝贝。 是的,倦游归来,她在国外心头挂念的不是亲人也不是食物,而是这一缸子的鱼宝贝。 人前的江颖冷傲、孤僻、敌意满满、难以亲近,只有在爱鱼面前,她还只是个孩子。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 习惯性地开始数起了她的宝贝,鱼是她的,可说到了养鱼、换水、加帮浦、添水草、测试温度及喂饲料就全不干她事儿了。 她只负责玩赏和数数儿。 江家上下都知道这缸子鱼条条都是小姐的命根子,只要是少了一条,都将惹来一内氏地震规模八级的大地震,那后果谁都承受不起,所以江妈除了得战战兢兢按养鱼手册上的指示喂食,并派手脚叫利落的小萍特地看管外,一礼拜一次,还有特约的养鱼专家亲自上门来为这些鱼宝贝出诊做健检。 而这会儿,她数着数着突然没了声音。 那是什么? 她的鱼缸里是什么时候多了个怪ㄎㄚ的? 那种只在她小时候看过的卡通里才会出现、头上似乎长了探照灯大眼睛的怪怪鱼? 江颖左右动,怪孑丫左右晃。 她瞪着它,它回瞪她。 她忍不住尖叫。 怪鱼却出了人语,它喊的是—— 姐姐! 江颖的叫声引来了江妈,她啪地一声开了灯,带出了那站在鱼缸后吓到了江颖的罪魁祸首。 “小小姐,你怎么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了大小姐的房间里?” 怪丐丫鱼由水族箱的那一头慢慢踱出,一身熊宝宝可爱睡衣配上睡乱了的长发,手上还抱着一根长长的狗骨枕头,江颖惊讶的直瞅着这个十来岁的少女。 小小姐? 这是怎么回事? 她冷眉环胸,恢复了向来戒备满满的神情。 “我睡不着,”江欢嘟着小嘴回答江妈,大眼中有着困惑,“我以往睡觉的地方有动物的嘶吼、有林鸟的唱歌,满满的都是丛林的声音,可这里什么都没有。” “所以你就想到这房里的一缸子鱼?”江妈努力想帮江欢打圆场。 她点了头。 “这是什么烂借口,”江颖冷哼,“别告诉我,我的鱼会唱卡啦OK还会兼跳钢管舞!” “它们不会,可是它们会发出跳动的生命讯息。”江欢认真地回答。 “跳动的生命讯息?”江颖的表情像是听到了笑话,“你爬进去摸过它们的心跳?” “不用摸,”她闭上眼脸上漾奢感动,“关于生命的奇迹,你必须用体会的。” “谢谢你给我上了一课!” 走到门边,江颖用力拉开了门,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原本躲在门边听壁角的一群佣人四处逃散。 “原来,我不在的时候大伙儿的精神都还满好的嘛!”她冷语觑着鼠窜中的人群,“恭喜你了,小妹妹,现在外头多得是有关于跳动中的生命讯息,所以,请不用再眼巴巴地在我房里寻找了。” “大小姐,”江妈涩洒出了声,“她叫江欢,你不好奇她的来历吗?” “江?”她眯眯眼,“我为什么要好奇?姓江的通常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一句话连带骂尽了房里的三个人,江妈看得出快累瘫了的大小姐那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赶紧扯了扯还抱薯枕头的江欢哄劝着。 “回房睡吧,大小姐刚从国外回来,需要休息。” 边被扯动边嘟哝,江欢半天才让江妈半推半哄地请出了江颖的房间。 “姐姐累,我不累,她睡她的,我可以在旁边不出声乖乖看着她,她不好奇我,我可对她好奇死了……” 砰地一声江颖甩上门,将江妈和那满嘴乱七八糟言语的少女一并关到了门外。 姐姐?! 她冷眉揉了揉涨痛的额头。 这又是一笔什么时候发生的该死糊涂账? 约好十点,那仅只代表着季觐到的时间。 而江颖由被叫起床到盥洗吃完早餐,恰恰好十二点,至于拍照的时间约的是下午一点半,时间上绝对充裕。 这段等待的时间里,季觐惯常都会待在泳池旁阳伞底下的桌椅上,用手提电脑先办公,而江妈则会体贴地送上早餐及饮料,对于他,江家人抱持的是敬重与感激,尤其江妈,她心底有数,若非这位耐性天下第一的季先生,她的好小姐今天恐怕都还会流连在外头混太妹。 而今天当江颖慢条斯理出现时,却意外地发现季觐并未如往常般乖乖地守在阳伞下。 他的电脑开着,果汁只喝了半杯,座位上却杳无人影。 她只花了三秒钟便寻着了她的经纪人。 他在泳池旁的花房里,而他的身边有个正解说得兴高采烈的小家伙。 她眯了眯长而美丽的羽睫,方才吃早餐时有关这天外飞来的妹妹她已听完了江妈的解释,看得出,这位亚马逊来的野人妹妹已然掳获了这屋里大半的人心,可这所谓的大半人包不包括她的大哥江浩?她就不知道了。 她向来生活不定时,和那循规蹈矩的大哥鲜有,交集,她吃早餐时他多半已出门上班,换言之,这次出国回来后,她还不曾见过他,更不知道他对此事的看法。 江颖对父亲毫无印象,他的死,她很难有感觉,至于大哥,他该是不同的吧,人前人后,江浩从没掩饰过对那不负责任父亲的憎恨,这会儿,父亲不但传来骤亡讯息,又无端端扔来个妹妹要他照顾,依大哥的脾气想不暴跳如雷,很难。 “雨林本来被期待能吸收二氧化碳而缓和温室效应,但科学家却发现温度上升反而让雨林吐出了更多的二氧化碳。” “是吗?这样的说法我倒是第一次听见。” 隔着半开的玻璃门,江颖听见了江欢的声音,也看见了季觐眸底的兴味盎然,不过,谈得正尽兴的两人都没有发觉她的出现。 季觐眼中毫无虚掩的兴味让江颖知道他并不是仅在虚应了事罢了。 而到底,勾起他兴趣的是他们口中的话题,还是她那漂亮的混血儿妹妹呢? 这个念头让她突地没来由地心底一窒。 她这突如其来的妹妹倒是本事,连她的经纪人都让她给收服了吗? 一直以来,她早习惯了季觐将所有的注意力搁在她身上,这是头一回,他竟沉迷在有关热带雨林如此沉闷的话题,却没能发现到她的到来。 “这是真的唷!Univ.Missouri 的生态学家Deborah 和DavidCark 搜集了哥斯大黎加LaSelvabiologicalstation从一九八四至二OOO 年六种树种的生长资料,他们发现在较热的夜晚树木生长速率下降,因此他们假设树木因呼吸而释出了更多的二氧化碳……这研究指出,树木生长变慢、去森林化、森林大火和其他过程,使得热带雨林在较热的年份成为二氧化碳的主要来源,例如在一九九七至一九九八的圣婴现象就使得热带雨林吐出比吸收还要多的二氧化碳。” 向来稚气的江欢在研究起如此严肃的话题时,整个人像是变了个样儿似的,专注认真而热情。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季觐目光中注入了新的佩服和惊奇。 “这些不算什么,”她巧笑,“爹地研究室里到处是各种资料,我从小就是抱着奶瓶和这些数字长大的,方才我说的那两个生态学家都是他的朋友,拯救热带雨林向来都是爹地和这些科学家们一致的理想。” 季觐用着钦佩的目光重新打量起江欢,她并不似他第一眼印象中那空有美貌而无脑袋的小女生,她虽单纯却非无知,只是比一般人都还要率真而野性未泯了点,就像她来自的热带雨林一样。 她口中的爹地是江颖的父亲江睿影吧,方才江妈已向他简单介绍过她的身份,上天对江家人真是不公平,这对姐妹花味道截然不同,相同的是,出色得惹人喟叹。 “整天接触这些数字,难道,”他笑问,“你不觉得乏味?” “乏味?”江欢瞪大稚气的瞳子,“怎么会呢?我从小就生活在热带雨林里,如何保护它是我始终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事情,爹地虽然不在了,”她眸子黯了黯,“但我知道等我有了足够的本事之后,总有一天,我还是要再度回到那里去的。” 一顿,她悠悠然叹口气。“我们居住的地球生了病,全球性的环境危机不能光靠个人解决,因为真正的危机是来自于我们的行为和政策,既然人类破坏了自己的星球,那么,自然也该共同来收拾残局。” 季觐点点头表示同意, “所以,一九七O 年四月二十二日在美国举办的第一届地球日,当日活动盛况空前,被誉为是自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美国最大的盛会,之后扩展到全球各地,超过上亿人口参与,从加拿大纽芬兰省的海边到艾佛勒斯山峰,从瑞典的家庭主妇到南非的学生,都在每年的这一日或集会或植树或清理环境,不同的语言、肤色、信仰、文化、经济,却不能改变他们共同的心愿,就是以行动来唤醒世人对于地球生态的重视。” “哇!原来你也很清楚这方面的事情嘛!”江欢因着得逢知己双目张张的伸出小手,兴奋地握住季觐的手,“季大哥,我好高兴唷!知道吗,我觉得……” 蓦地,她热热的声音被打断,介入的,是个冷冷的咳嗽声。 “对不起,无意打扰,”江颖斜倚着玻璃门,眸底没有情绪,“只是,季觐,我以为今天的Case很重要。” “噢!天哪!瞧瞧我,差点儿给忘了。”季觐抽出手看看表拍拍额心,再拍了拍江欢肩膀。“江小妹,今天和你聊得很开心,改天有机会我们再叙。” “OK!”江欢笑逐颜开点点头,“我等你。” 她抬高手掌和季觐来了个Givemefive,互击有声,两人作下了约定。 片刻后,银色宾土上江颖沉着俏脸睇着窗外,半天没有声音。 “干吗?一大清早的就心情不好?”季觐早已习惯了她的大小姐脾气,问得不经意。 “一大清早?”江颖冷冷喷着鼻息,“这个时候能算一大清早吗?” “对别人不是,”他沉稳地转动着方向盘,“对你,是的。” 她眯着美眸冷冷扫视他。“而你,似乎心情满好的嘛!” 他笑笑不否认。“你妹妹,很可爱。” “可爱与否我不予置评,”江颖想起了昨夜吓得她半死的怪丐丫鱼,“只是,我并没承认她是我的妹妹。” “血缘关系是用不着承认的,”他睨着她,“它只需要存在就好了。” 江颖咬着唇别过脸去不吭声。 “她很漂亮,而且有一股特殊的味道,”无视于她面无表情的反应,季觐继续说:“如果她愿意进入我们这个圈子,我相信,她肯定会有令人惊艳的表现。” 双手堵住耳朵,她将身子埋人副驾驶座里。 “停止这个话题,否则,季觐,”她用着威胁的嗓音,“我保证,今天的工作你得自已粉墨登场。” 停了声,他不可思议地觑了觑身边鼓着腮帮子的她。 这是嫉妒吗? 想到向来自信满满的江颖也会有为其他女子吃味的一天?! 季觐突然有些想笑。 第三章 这夜,江浩睡得迷迷糊糊的。 梦里,产销平衡线不断在投影机的白板上跃动着向他挑衅。 “总裁,这阵子擎业的股价又往下跌了十个百分点,你得赶快想个办法解决呀!” 说话的是那老想着拉他下台的黄敬和董事,那张布满算计的老脸阴着冷笑,永远都在伺机着该如何送上致命的一击。 “总经理,那天由泰国进来的原料品质不符合约要求,可对方咬死了不认,生产线又停不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抹着汗一脸发急的是负责首要生产线的中坜厂陆厂长,在擎业,江浩既是负责统筹整体运作的总裁,又是负责生产部门的总经理,换言之,这个拥有数个相关企业中连包括工厂生产、广告销售、企业形象打造及售后服务数大环节的企业,员工超过数万人的大集团,操控决策全系在他一人的身上。 这样的地方代表着权势,同义词是苦命。 大学时代的江浩曾有过几次叛逆行为,他用自己打工的钱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办过杂志社、事务所,他甚至想过要做船员流浪四方,当个浮云般的游子。 可未了,在他兵役结束的前一天,正准备悄悄提个行囊去流浪的时候,军中辅导长将他叫了过去,紧急安排他到医院里见了垂危的祖父最后一面。 江浩祖父在商界素以冷峻无情、脾气古怪着名,从小到大,对于江浩这长孙,这庞大企业的惟一传人,他向来给予的是斯巴达式的冷酷教育,他告诫着他得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活着,不为物惑、不为情动,活着,就不能辱没了江家的姓。 从来,江浩不认为自己对祖父会有什么亲情; 但在祖父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前,他还是点头答应了老人哀求要他接手擎业的遗言。 一个是父亲,一个是祖父,命运摆弄,他的人生似乎难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一天。 甫接手擎业这个身兼冶铁及航空货运业的集团总裁之职时,身边等着看笑话的人远超过真心想帮他的人。 几年下来,他以沉稳的毅力渡过了几次难关,也跌破了诸多好事者的眼镜,而他始终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在人前他永远冷静,只有在他的梦里,他容许了自己藏得深深的脆弱与忧虑现形。 他不能输,也输不起,为了那些好事者的眼,也为了他顶着的江家的姓。 他在梦里载浮载沉,在梦里心惊胆惧,直到一只嫩嫩小掌欺攀上了他赤裸的胸膛。 他怕热,即使房里开着冷气他依旧是只着长裤入睡,他的生命里惯常是只有工作没有女人,这样陌生的触碰乍然地惊醒了他。 赫然坐直起身,他擒牢了那只小手,由窗棂透过的月光看清楚了侵入者江欢。 这个美丽且极容易勾惑人心的少女穿着件可爱的粉色小熊睡袍,正坐在他的床上。 她长长的发轻披泄在背后,圆润而娇美的曲线虽包裹在袍子底,却另有股魅惑人的致命吸引力…… 这会儿,那双总是热情满满的大眸子正和他冷冷的瞳对视着。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捏紧了她的手腕,不在乎自己的蛮力是否会捏爆了她手上细嫩的血管。 “我叫醒你,”她咬咬下唇,“因为你在做噩梦。” “我在‘我的’床上做噩梦,想来,还不至于干扰到其他的人。” 她眨动着大大的眸子。“话是没错,可是我不忍心。你在梦里似乎,”她脸上写着不舍,“并不快乐?!” “不只在梦里,”他冷瞥着她腕上的淤青,终于松脱了手, “即使在清醒时,只要是见到了你,我就不可能会快乐。” “别把问题赖在我身上,我看得出来,”她鼓起腮帮子有些不服气,“你似乎从来不曾有过快乐到忘形的时候。” 江浩沉下了脸,“我快乐与否都不关你事!现在,限你在三秒钟之内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三秒钟?”江欢瞪大眼,扳数起手指头。“那还不够我问问题耶,浩哥哥,”她加快了说话的速度,“那天离开机场时,李叔叔向我保证过会妥当处理Brandy的事,可几天过去了,他都没有出现,而你又整天忙得见不着人影,所以我就只能趁着你睡觉时一定会在房间里,来问你知不知道Brandy的下落?或者,你给我李叔叔的电话让我自己去问他。” Brandy? 江浩皱皱眉,忆起了那只在机场引起骚动的嗜酒毛蜘蛛。 而她,就是为了那家伙半夜三更来优断他的梦? 江欢继续絮叨着,“我知道Brandy是不该跟着我上飞机的,可看在它年纪还小不懂事又没惹出大祸的份上,再加上李叔叔说它本事足够,我想它应该没事吧?我真的很想见见它……” 年纪小不懂事?!蜘蛛也能用这种借口脱罪吗? “成了,我听到你的要求了,明天我会打电话问李叔叔你的Brandy是否还在,或者是已被碾成了蜘蛛泥。而现在,”他瞪着她,“你可以回自己的房间了吗?” “不可以。”她拒绝得理直气壮。 “为什么?”他漠然的觑着她。 “因为你永远、永远都那么的忙,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逮着了这机会可以和你说话,我不走。”话说完,她索性一溜烟拉开他的被子钻人他身旁。 “江欢!”江浩冷眯着眼,“下去。” “下去!江欢!出去!江欢!不行!江欢!”她嘟嘟哝哝着,却仍是一个劲儿地往被里钻,摆明了把耳边的威胁当成放屁,“浩哥哥,为什么你对我永远都只有相同的那几句命令?” “回你的房间去,否则……” “否则你就要把我仍出去?”江欢无所谓的耸耸肩,打了个不经意的小呵欠,脸蛋儿直直往床上羽毛软枕贴去,“随便你,如果你真要扔我出去,至少,在你仍的时候我还能因此而窃取到你身上的些许暖意,你们这儿好冷。” 江浩眯眯眸子停了声音,为着她眼中难得见着的寂寥。 乍然失估,尤其她又是和惟一的父亲相依为命的,想来她应该曾有过一段难熬的日子吧! “骂骂我吧!即使是骂人的声音我也欢迎,你们这里又大又冷清,不像我以前的家,从早到晚全是闹哄哄的声音。爹地死前跟我说,”她眼中有着深深的怀念, “他叫我别担心,他不在了还有你,他说你会保护我一辈子,绝不会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 面无表情的江浩在心底咒骂起了父亲。 他怎能给个单纯的女孩儿如此错误的认定? 他凭什么得保护她一辈子? 就凭着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哥哥身份? “怕寂寞,你可以去找江颖。” “她不喜欢我。”她直语。 “我也不喜欢你。”他的语音里毫无温度。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江欢赖着甜笑,“我喜欢你就行了。” “喜欢?”他冷嗤,“单凭几日相处你就赖上我了?” “几日?”她瞠大着圆圆的眸,从睡袍口袋中拿出一张照片,“浩哥哥,你对我的认识或许真是几日,可我对你却是从孩提时代就开始了的。” 他接过那张年代久远,因着摩挲已略起磨损、一角上还有个缺口的照片,照片中的人物他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他,不过,是七岁时的他,一个戴着小小学士帽一脸严肃的小男生。 那是他的幼稚园毕业照。 一张久违了的相片。 “这照片,”江欢啥啥咯咯笑着,“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之一,边上的缺口是我磨牙的成果,这张照片原先是被爹地放在研究室里,后来却被我硬要了去。除了这张,他还有好多你的照片,从你小时候读书、当兵到工作的都有,都是李叔叔帮他寄过来的,所以,”她皱皱鼻,“你还能说我赖上你是因着几日的相处吗?其实,”她耸耸肩,“李叔叔寄的还有其他人的照片,可我,只对你的有兴趣。” 江浩没有声音,数日前为着父亲死讯刚结痂的伤似乎又裂了口。 他不知道父亲始终在远处留意着他的成长。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孤独的。 “有记忆后我就问爹地这个一脸严肃的小绅士是谁,爹地回了我,”她笑着回忆,“爹地说他叫江浩,是他的骄傲。” “然后我又问,那么,我呢?”她嘟嘴略有不服气,“结果他大笑回答我是他的另一个,而他最大的愿望是,将两个骄傲合而为一。” 将两个骄傲合而为一?这是什么意思? “所以,浩哥哥,”愿出那冰漠俊颜起了些许的融化,江欢脸上有着祈求,“我知道你白天里都很忙,能不能让我在夜里占用你一点点的时间?你陪我,而我也陪你。” 他眯眯眼冷冷的拒绝正要出口,却没来由的让手中那张有个缺口的照片给锁住了声音。 他和她,原是天南地北水不可能交会的两条平行线,却神奇地因个任性男人的出走而起了交集。 对于江睿影的死,在人前,江浩从不允许过自己泄漏出半点的伤心,可事实上,他的心在多年后蓦然少了个供仇恨的发泄对象后,竟空空荡荡了起来。 他恨父亲,可他也惊觉,他无法不去恨父亲的原因正是因着他始终对父亲舍不下爱与企盼。 现在眼前的她,也正因着伺一个人的死亡而空虚与无助感到寂寞。 他也不懂,究竟是那种同仇敌忾的悲悯让他接受了她的提议,还是那张有着缺角的‘照片带来的影响,又或者是那句“你陪我,而我也陪你”的话为他阗黑的心房带来了一线光明,总之,他起身穿上了睡衣,容许她躺在他身旁与他共用一张大床,容许她和他分享起彼此的暖意。 她说话,他听着,偶尔点点头是他惟一能给的回应。 他向来寡言且厌恶多舌的女人,可第一回,他竟然无力抗拒。 那甜软的嗓音让他忘了噩梦,忘了白昼的压力,甚至,暂时忘了失估的痛苦。 “你将如何处置我?”良久之后,江欢突然半转身支起柔荑托着腮帮子,趴在他身旁用着满是期待的眼神问他。 如何处置? 江浩冷眉,突然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问题。 若依他原本的念头,他曾想过将她扔到外太空,曾想过将她扔回亚马逊,甚至,还曾想过将她埋到福德坑里。 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只要不是在他身边就好,可现在,当他看见那张少了一角的照片,当他知道他们曾有过一段相似的记忆,曾共用过的一个父亲,他突然发现,那些念头都太过荒谬而不实际,即使,她原只是个他压根就不想要的包袱。 “爹地死了,将我托付给你,虽然你们这儿不在乎多养个人,可我却不能忍受自己这样每天无所事事、飘来荡去的生活方式,要不这样吧。” 她雀跃着瞳子将小手放在他胸膛上,小脸蛋儿毫无顾忌地逐渐逼近他眼下,一股淡淡的少女馨香不断在他鼻端徘徊,刺激着他突然变得灵敏的感官。 “浩哥哥,你帮我找个工作,让我有点儿事做吧。” 江浩哼哼气拨开了她的手,为了不想让这样一上一下近似暧昧的姿势持续下去,他索性学她一样翻身趴在床上,翻身后他才发现这样孩子气的姿势竟然视野不错,他戏见了窗外柔柔的星子和银匀的月色,他突生恍神,有多久,他不曾如此好好看过月亮了? 有多久,他不曾有过任何孩子气的动作了? “工作?!你才十八岁能做什么?”他淡淡觑着月芒没有看她,“嫌没事干,过两天我帮你找个寄宿学校,你去学点儿东西吧。”‘ “寄宿学校?” “是的;”他点点头,“如果你嫌台湾的制式学习无法适应,那么,瑞士、法国、英国什么地方都可以,而若你想要近点儿的地方,我们江家在日本有不少产业,那里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是呀,她支颐思索,听来那些都是满不错的选择,只是,那些地方都没有他。 “我能不能,”江欢偏首觑着他的眼中有小小的企盼,“学东西又能同时和你住在一起。” 他冷冷回觑着她,她很黏他,同样是妹妹,她和江颖却是全然不同的典型。 “你为什么总爱赖着我?” “因为安全感,”她嘻嘻笑着,下意识往他的方向再挪了几寸,“你和爹地长得像,又都有种会让人心安的感觉,不管我在外头如何跳跳蹦蹦、如何疯狂,我都知道,任何时候,只要我接近了你们,就会有个坚实无虞的臂膀可供休息。” 江浩将冷冷的眸子转回了天上星月,不发一语。 这是头一回有人说他们父子俩相像,而他没有勃然大怒的。 若在以往他一定会生气、不屑,因为天知道他是多么多么厌恶那个生了他给了他肉体的男人,可自从知道了那男人的死讯后,他突然发现那股长久以来的恨意似乎已然变得微不足道了。 父亲给了他的生命,也许,是个并不快乐的生命体,但毕竟父亲已为了他,延续了个无限可能的契机。 每个人都无法为别人的生命真正负责,即使亲如父子。 当初父亲或许是为了追求自己的理想而作出了不负责任的抉择,但在这之后接不接这样的重担还是取决在自己身上的,他接下了父亲不要的担子,那是他的选择,也是他的宿命,如此而已。 他的心突然没来由地舒畅了起来,在他终于愿意承认他已经原谅了父亲的时候。 很久很久之后,清晨的曦影拂照在轻轻打开房门的男人身上。 他怀里抱着个熟睡的少女,晨曦映照,更添少女的绝艳。 他一定是疯了! 江浩冷冷地想,才会同意这丫头的荒谬提议。 她在他床上待了一整夜,和他说了一夜话。 她絮絮叨叨和他分享着她和爹地在亚马逊的生活,以及他们为热带雨林所做的努力,她和他分享着她的成长、她的大小经历,还有她对江睿影的怀、念。 直到天明时,她才终于撑不住地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她一直努力的想和他说话,想把握每一刻可以和他相处的时机。 走进房后江浩将她放在床上,为她盖上被后原想速速离去,连多瞧一眼都不愿的。 可未了,他还是忍不住倾下身,缓缓而无法自制地伸手轻抚了抚她那苹果似柔嫩的小小脸蛋。 片刻后,他直起身,收起了脸上无人得见的温柔,匆匆离去。 第四章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暮。持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那是个轻柔绵密的吟诗女音,清灵般地勾动了少女的脚步。 女音虽软绵沁心却又像块饱蓄了愁意的泡绵,让人听了不得不跟着生愁。 江家位居阳明山山麓,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地域里,整座宅邸占地甚广,彰显其不凡财力家世。 郁郁的林木簇生在主屋和三座泳池及花房、网球场、小型高尔夫球场后方,老实说,比起华丽欧式建筑的主屋和美式造型的活水泳池,那些参天的林木才是真正最吸引江欢的地方,却偏偏谁都跟她说,那儿是个禁地。 禁地是人设的,可腿是自己的,在逐渐摸清楚其他人的生活作息并设法躲过注意后,这日她蹑手蹑脚朝林子方向过去,一走近,吟诗的女音由前方传来,更增添了她探险的兴致。 到了林里,声音却杳了,她也不在意,反正她本来就不是寻人来的,有缘,自会见得着。 接着她来到一株一柱擎天的枫香树下,踢远了鞋子将裙摆扎了几个活结,攀爬上了树顶。 一边爬,江欢一边快乐的哼着歌,天知道她有多么喜欢这样与大自然相亲,有多喜欢能让全身的细胞都浸淫在芬多精的感动里。 到了树顶,她深吸一口清凉的空气,接下来,仗着枝楹与枝极交错的便利,她由这棵树攀到了另一棵,那泠泠然的笑声和纤巧的身影在林间核游不息。 这个时候若有不知情的人经过树下,肯定会以为自己见着了什么飞鼠或野猴之类的生物,他绝对不会相信,这么轻盈而快乐的身影竟是来自于一个人类少女。 在枝哑间,江欢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眨眨眼睛,和那圆睁着瞳瞪着她,像是在考虑下个动作怎么继续的小东西打了招呼。 “嗨!你好!我叫江欢,你的新邻居,初来乍到,还请,”她礼貌周到地鞠躬点头,“多多指教。” 边说话她还边向对方伸长了友善的手。“来吧,小东西,我保证你不会后悔的,从我身上,你会感受出很多不同动物的气息唷。” 轻轻一个前进,缓缓一个跃身,小东西在左转右扭小脑袋后真的跳上了她的手臂;她甜甜一笑,用另一只手摩掌着那只野生的小松鼠,她的新动物朋友。 “嗨!你应该不是自己住在这里的吧?你是不是还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呢?”江欢枕着树干和小松鼠笑嘻嘻地交谈,她扫了眼身处其中的树海, 你们这儿还算不错啦,只是,太小,“她侧着头点点小松鼠的脑袋,却想起了江浩,”不过,有些时候,外在其他的诱因要远比居住环境更牵绊了我们的决定,是不是呢?既然你有家人住在这里,想来你就不会想搬走了。“ 小松鼠学着她也歪了脖子,圆瞳转呀转的,不知是赞同还是反对。 “知道吗?仅占地球表面百分之六的雨林,却拥有地球一半以上种类的野生动植物和昆虫,”她将小松鼠放到一旁,双臂画成大圆形容着,“而这些生物只有百分之一是人类认识的唷,可是,”她轻轻叹气,“这个对自然界有着重大影响力的雨林,正在缓缓地消失呢!” 接下来她又和小松鼠絮絮叨叨说了好些有关家乡记忆的新鲜事,直到前方底下突然有个白影闪动着。 “看来;我又要有个新朋友了,OK,今天到此为止,改天再聊唷!” 江欢向小松鼠挥挥手,眼神早已溜到树底下,几个倏然滑身后她顺着枝极来到了标的物上方,纵身跳下,到了白色的人影面前。 “嗨!你好,我叫……” 她的甜美笑容和台词儿看来是用不上了,随着她的落势如此乍然的出现,那个纤弱的白色人影先是翻了翻白眼,再来摸了摸心口;连尖叫都来不及出口就这么软趴趴地倒伏在她的脚前了。 伤脑筋! 江欢搔搔头,怎么人类比畜生还孱弱呢? 还有,她不解的上下审视自己,打了几个结的长裙,沾满了泥巴的裸足,被乱而半遮了脸的长发。 “还好嘛!怎么看都很可爱呀,又不是恶鬼,怎会吓成这个样?”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蹲身瞧清了对方。 那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子,保养得宜的面容虽苍白无血色,却还留有年轻时的姣美,看清楚了对方长相后,她发出了叫声。 “嘿!我见过你呀!在爹地的照片里,所以……”她瞪瞪圆眸吐了吐担心犯了错的舌头,“所以你就是浩哥哥的妈咪嘛,而我,该叫你妈咪还是江伯母呢?” “哎呀呀!江欢!”她动手敲敲自己脑袋。“叫什么都不重要,先把人弄醒了再说吧。难怪江妈说你不能见人,原来,你的身体这么差,真这么弱不禁风,这样可不成的。” 她蹲身对着昏迷不醒的女人谆谆教诲,“亏你还是人家的妈咪呢,按自然界的惯例,为母则强,自己都顾不好又怎能教养下一代呢?你身体这么差,怎么照顾江浩、江颖呢?” 摇了摇,喊了喊,她半天弄不醒这中年女子,立起身东探西看礁见了几步路远外的一幢小木屋。 “算了,先扛你进屋里再说,总不能躺在这里晒太阳吧?” 一个小时之后,夏雪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睁眼,她竟发现自己醒在氤氲的烟雾里。 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怎么回事? 迷惑的念头刚生起……这时候她才发现了自己身处于房里的那只大桧木浴桶中·,并且全身赤裸。 尖叫声刚要逸出,一对小鹿似的和善大眼走过了烟雾向她而来。 “你醒啦?” 小鹿发出了友善的笑音,缓缓在雾中现出了轮廓。 是那个少女!一个浑身脏兮兮的野女! 那虽美丽却带着浓浓野气的五官让夏雪的思绪回到了昏迷前的一瞬一个由天而降的野人! 她的神志正打算再度遁走,江欢却钳住了她泡在水中的双肩用力施压,疼得她不得不睁亮了眼睛。 “嘿!不许再昏倒了,我可是费好多的精神才能把你给弄来这儿泡醒的。” 夏雪没声音,眼神中却带着受了惊吓的脆弱与忧惧。 “别这么可怜兮兮的吧?”江欢皱皱,鼻笑嘻嘻的, “其实,你并不真如自己想像的荏弱,只是,人人都纵着你用这套法子逃避问题,于是,你就更相信自己的弱不禁风……这也使得你总习惯以逃避及昏迷来躲避现实的一切难题。” “相信我!深呼吸,”接着她带着夏雪做着深呼吸的动作,“然后,你就可以渡过难关了,还有,”眼眸认真的看着她,“在你再度昏迷前,礼貌上,好歹你得先知道一下这个连续吓了你几回的人是谁吧?” 再做了几个深呼吸,夏雪才能重拾声音。“你到底……是谁?” “对嘛!这样的反应才对嘛!遇上麻烦不先解决就逃避,那就只能一辈子,都躲在乌龟壳里喽!” 江欢笑嘻嘻的语带嘉许。开始点选起身边成堆的瓶瓶罐罐。 “嘿!刚才你昏迷时我为了找药而看清楚了你屋里的东西,吃药不如药浴,要我说呢,你的身子弱了点,一方面要增强意志力的磨练,另一方面,多泡泡澡振作精神也满不错晴!” 她续道:“薰衣草、迷迭香、香柏、罗勒、甜杏仁油、葡萄子油,帮助肌肉放松,可以消除神经紧张与疲劳。” 她拼命的洒盐似的狂滴着精油。“罗马洋甘菊、橙花、南欧丹参、马郁兰,能安定神经、减轻焦虑、安抚情绪、帮助睡眠?哇!这个更好!” 左一瓶、右一罐,很快地,夏雪只觉自己仿佛躺在一桶油水里,可在看见少女兴高采烈像个快乐的厨子烹调着一锅满意名菜时的热呼劲时,她又出不了声音反对,慢慢地,也不知真是精油的疗效,还是少女小鹿似的纯憨笑容所致,总之,她向来习惯紧绷着的神经竟具的缓缓松弛下来。 “你到底……是谁?”夏雪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她知道后屋的这片林子很大,甚至可以相通连接到阳明山的后山,可她只听过阳明山上出过野山猪、野猴、松鼠,不知道竟还有野人出没其间。 “我叫江欢,江水的江,欢喜的欢。” 她的笑容还真是与其名字十足的贴切。 “江?”夏雪蹙了眉心。 “是呀!”她点点头,“和江浩的江及江颖的江都‘样的,因为,”她笑着,“我们的爹地是同一个呀。” “爹……”夏雪又一脸饱受惊吓的表情,“地?!” “嗯。”江欢再度点了头,“嘿,不许再昏倒,要昏,你索性听我说完后一次昏算了,我们的爹地都叫江睿影,而我这次回来是因为……”她敛下眉睫,小鹿似的清瞳起了雾,“爹地死了,我是来台湾依亲的。” 咚地一声,夏雪额头敲在浴桶上方发出了响声,还幸得江欢手脚够快才来得及拉住她因昏厥而险些儿滑进了热水里的身体。 “所以,”江浩冷着眉,“妈现在人住在疗养院里?” “是呀!”江妈忧心忡忡揪紧着粗腰杆儿上的围兜裙,“这几天我都是白天里去陪她,至于夜里,是派小萍过去守着的,其实,太太各方面都很好,只是,”她愁着老脸,“总不出声,整个人好像活在我们触不着的空间里,乖乖吃乖乖喝,只是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江浩漠着瞳不做声,不用江妈形容,他知道那是什么模样。 因为,他曾亲眼见过。 那一年,爸爸离家出走,爷爷奶奶整日责怪着媳妇无能,连丈夫的心都拴不住,母亲就这样被逼成了那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乍见那种样子的母亲,七岁的他一时无法承受,可他还必须照料年仅两岁只懂得哭着找妈妈爸爸的小江颖,所以,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消化这种无措,他强振作起精神打理一切,甚至眼睁睁看着爷爷奶奶为了怕惹来丑闻而将母亲送到了深山里的疗养院住了十年。 十年过后,夏雪归来,可漫长的别离已泯没了原有的亲情与心绪,江颖压根就不认得这个母亲,而江浩为了不愿让母亲再受刺激,也总以十分审慎的态度面对着她。 他让母亲住在离主屋有段距离的后屋里,不是因为不孝顺,只是为了想要保护她。 为了不想让她旧疾复发,谁都懂得该离她这点儿的。 却偏偏……江浩越过江妈怒火冲冲往楼上奔去,偏偏有个叫江欢不懂规矩的小丫头打乱了这一切。 如果她的莽撞害他失去了母亲,或者,得再承受一次十年的生离,那么,他会要这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付出惨痛的代价! “少爷!”江妈担心的嗓音在江浩背后响起,“你别太责怪小小姐,她已经知道错了,这几天她都乖乖的陪我去看太太,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杀了人,再来句不是故意的就可以脱罪了吗?人就不会死了吗? 真不懂当初他为什么会心软,为什么会没按原先的想法将她扔到外太空去! 砰地巨响,他拉开房门却没看见床上该有的人影。 空的? 凌晨两点钟,这丫头会去哪里? 念头闪过,江浩咬咬牙甩上门往自己房里大步踱去,果不其然,他的房里、他的床上,那惹了麻烦的小丫头正酣睡着。 他这天外飞来的小妹哪儿都没去,乖乖巧巧地睡在他的床上。 这丫头,当真是缠他缠上了瘾? 在她连续几个晚上都跑来和他共挤一张床让他怎么赶也不走后,末了他不得不来趟欧洲市场十四日巡视之旅,他没想到的是,事隔多日回到家里,这个小惹祸精仍旧赖在他的床上。 这趟出门他还特地去看了几间寄宿学校,想着要尽早将这小惹祸精给送走,没想到,他动作还是不够快,她已在他不在时惹下祸。 踱近床边,江浩觎见了那甜美的睡容,再想起身处于疗养院中的母亲,不由得怒火更炽。 “江欢!起来!” 嗯嗯两声,她由被底探出睡袍下赤裸而修长的美腿,以及衣襟半敞下深着沟壑的胸口半转过身,再嗯嗯两声,她找了个更好的姿势继续沉睡。 “江欢!”他冷眉提高了声量,“起来!” 他不能用水去泼醒她,因为那是他的床。 他不能用手去摇醒她,因为睡酣着的她浓蓄着一股清新诱人却很可怕的女人味,即使是正处于怒火中的他也不能不对此感到害怕。 再嗯了嗯两声,这一回她总算将脸转向了江浩,那双酣眠中的美丽星眸也终于缓缓眨动了下。 “浩哥哥?”她瞪视了床前的高大男子后,竟又闭上眼重新窝回床上,叹口气,“唉,又是梦,你怎么老爱进出我的梦里?又怎么老爱在梦里头骂人?” “江欢!起来!” 这一回的沉吼怕连狮子都叫得醒了,果不其然,只见她倏然由床上跳高,在用力揉完眼后跳到他身上。 “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真的是你吗?”她的睡容换成了笑容盈盈。 “我‘真的’回来了!”江浩用铁铲似的力量将她放抵自己眼前站定,他眯眼冷言,“而你,是不是也该为自己做错的事接受惩罚了?” “对不起,浩哥哥!”江欢垂下头,像个知道犯了错的孩子,“我知道我的方法是激烈了点,可是,”她抬高了纤颈,“相信我,你们以前那种过于保护的方式对你妈咪真的投好处的,有的时候,逼她面对现实才真正能够帮助她。” “谢谢你的好意!”江浩用力掐紧她嫩细手腕,贴近自己的一脸冰寒。 “可,江欢小姐,麻烦你将你的好意留给自己用吧,我母亲的事情自有专业的医生护士打理,你知道上一回,她被吓得躲进了壳里多久吗?十年!整整十年!如果这一回她有事,我绝对不会在乎你和我父亲有多少该死的关系,又和我牵连了多少狗屁血缘,我发誓会让你再也笑不出来,再也不懂欢乐为何物!” “我接受!”江欢咬咬下唇,“我会在这里看着的,如果你母亲当真有事,你让我赔命都成。” “命?!” 他用力扳拗着她的手腕,不在乎她美丽的大眸中有多少痛楚,额上又滚落了多少汗珠,他恨自己,若非他对她的一时心软,母亲今日也不会受到这样的伤害。 他冷眸,她倔气,即使疼她也咬着牙不肯出声示弱,气氛冷凝冻结。 片刻后他漠然出声。“我告诉你,你就算有十条命也抵不上我母亲的一根头发,至于留在这里?对不起,这里不欢迎你,我已帮你找好了学校,一个可以让你学学何谓人类规矩的地方,别总想着用那野蛮的一套方式闯入文明世界打乱别人的一切规矩。” “我用的方式并不野蛮!”她不服气的顶了回去。 “是吗?”他冷哼眯眼轻蔑地扫视她身上的睡袍和她身后的大床,“可一个来自于文明的女子是不会随随便便跳上别的男人的床的。” “我没有随随便便,”她一脸受伤,心口的疼比手腕的更剧烈,“而你,也不是‘别的’男人。” “是吗?”他哼嗤,“那么,也许是我该教教你的时候了,所有男人体内都蛰伏着一只野兽,不论他在你心中被定位得如何圣洁安全!” 猛垂首,江浩用他坚毅而顽固的冷薄唇瓣用力地吮吻着江欢软软嫩嫩的柔唇,这个吻是个惩罚,却也是种深层的发泄,直至这一刻他才知道他的身躯有多么渴望着这个正伏在他怀里,对他是个禁忌的少女。 空气中满是噼里啪啦的火花爆烈声,江欢先是一愣,之后被吻得意乱情迷、浑浑噩噩、天地不知,她只知道开启唇瓣,欢迎着他的热舌进出,还有他的大掌在松开了她的手腕后,竟在两人都无意识的时候,撩开了她的睡袍,恣意地揉捏起来。 他的动作引出了她喑哑的呻吟。 她的呻吟响在他耳际虽诱人,却像雷电一般赫然击中他的神经中枢。 “天哪!我究竟在做什么?” 他用力甩脱了她,觑着那被他摔卧在他床上衣衫不整、双瞳春情残存、红唇丰润的少女,他眸底满满是对自己的厌弃,用力揪扯着发丝恼很着自己的失控,天哪!他真的得快点将这丫头送走,愈快愈好,愈远愈好,否则接下来要疯的人将会是他! 不再看她一眼,他逃难似的快步离去。 第五章 偌大的劳斯莱斯高级房车后座,钜野沙沙子一脸恬静笑容的聆听着身旁老妇絮语。 对方是她将嫁夫婿的亲奶奶,也是江家在幕后掌着实权、说话最有分量的人物,换言之,讨好了她便等于在江家的地位稳固了大半。此外,加上日本女子自小所受的传统教育所致,脾气温婉、说话得体的沙沙子第一眼便得到了李云凤的心了。 “你和浩儿小时候见过面吧?”李云凤肃着嗓问,她的脾气素来古朴而冷淡,即使心底对这未来孙媳满意之极,却依旧吝于给予太过和善的脸色,以免将来这孩子自恃熟稔而逾了当有的规矩。 “见过几次,”提起江浩,沙沙子蓦地红了脸,“小时候他和江爷爷曾到我家和爸爸谈过几次生意,甚至有一回,他和爷爷还在我家里过了女儿节。” 沙沙子的父亲钜野太郎和江家有着多年的生意往来与友好关系,对彼此的身家背景都有着深刻的了解。 她知道江浩父亲离家多年,也清楚江浩母亲身体的孱弱。 还有一点,打小她就对这长相英挺不凡但性子冷傲的男人芳心暗许了,是以在得知江家奶奶和父亲有心将她和江浩凑成双时,她的心绪就始终快乐而高昂,江奶奶会来钜野家商讨亲事,想来江浩对她也当有几分意思吧?! 没想到……沙沙子的甜笑发自于心底,她多年暗恋竟真能有美梦成真的一天! “我接到了消息,”素来漠颜的李云凤脸上出现了几许黯色,“浩儿的父亲死在国外,虽然这些年来江家的产业早就是浩儿在打理的了,可父丧毕竟是件大事,这下子也更确定这孩子下半辈子责无旁贷的责任了,我们中国人的习惯是父丧百日内就得婚娶,否则还得再等三年,所以我才会这么急着和你父亲说妥这件亲事,并将你带到台湾来敲定最后的细节问题。” 看着她,李云凤刻意柔了嗓,“沙沙子,你不会怪奶奶太心急了吧?” “当然不会了,奶奶。” 一声奶奶喊得得体而贴心,也更柔化了李云凤的唇线。 “儿女亲事向来就该由长辈做主,更何况,”她温婉的垂下柔美的螓首,“江大哥是个那么出色的人,能和他共结连理,”她嗓音低到不能再低,红酡着腮,“那是沙沙子的福气。” 李云凤点点头。“浩儿出色你也不差呀!否则我又怎会选上你当江家的孙媳?能在瑞士那所专司培育优秀新娘的女子学校里样样得第一,茶道、女红、家政项项精通,会商又懂医理,身体又健康,比我那弱不禁风的儿媳妇不知强上了几倍,”她露出得意满满的笑容,“能娶到如此贤淑的妻子,那才是我们家浩儿的福气呢。” 言谈之际房车已滑进了江宅大门,突然,一个小黑影和一个大黑影陆续落下跳到了车子的引擎盖上,瞬间一声刺耳的煞车响起,车子顿停,李云凤瞪大眼,沙沙子则是赶紧趋近帮她拍抚着胸口。 “老江!”李云凤瞪着老眼,“怎么回事?” “对不起,老夫人,!对不起,钜野小姐!”老江急急回头拼命道歉,“小小姐突然从树上跳了下来,我来不及闪又怕伤了她,”他急着探视后面两人,“有没有伤了你们?” “小小姐?!什么小小姐?” 李云凤困惑地出了车外,冷眉扫着那正由引擎盖土跳下来,怀里还抱了只小松鼠、浑身野气的少女。 江浩给她的电话里只提到了江睿影的死讯,并没有提到江睿影还遗留下个女儿,所以,李云凤并不知晓有江欢这号人物。 “老江,这是哪里来的蛮丫头?门房睡着了是不?怎么会容着她在这里像个野猢狲似的跳来跳去?” 蛮丫头? 野猢狭隘似的跳来跳去? 江欢原是友善的甜笑在瞬间敛下,自从那天江浩用野蛮两字冠在她身上后,这两个字已然成了她的新禁忌。 “搞清楚点,老妖婆!”她扬高了鼻一脸挑衅。“是我和小松鼠先在这边玩的,而你和你的车子才是真正的闯人者,我并没有像猢狲似的跳来跳去,倒是你,该去好好照照镜子,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才真像极了只河东狮。” 是气恼的情绪刺激了肾上腺的分泌才会让江欢失控的,否则她实在该看出这个“老妖婆”曾出现在爹地的照片里。 “你!你!你!” 李云凤被气得半天挤不出声音,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这样当面堵得她说不出话的。 转过身,她对着老江下命令,“老江,还不快将这野丫头给我赶出去!” “赶不得的,老夫人!” 老江卡在中间,一边要安抚拼命做鬼脸的小小姐,一边要安抚气嘟嘟的老夫人,豆大的汗水珠子不断由他额心滑落。 “为什么赶不得?”李云凤很恨然恼哑了嗓音,这辈子她还没有遇到过什么赶不跑的瘟神,这个小丫头又有什么赶不跑的? “因为小小姐也姓江。”老江在李云凤的火瞳下嗫嚅着嗓音,“她是睿影老爷死后托李律师送回的……”他吞了口口水,“女儿。” 江家大厅,环坐着众人。 一个,是在公司里被江妈用急电召回的江浩。 一个,是今天没Cs骀在家睡大头觉,这会儿被叫醒窝在沙发里玩指甲的江颖。 还有穿梭着倒茶递水,试图安抚怒火腾腾的李云凤的江妈、怀中抱着瞪大眼睛看热闹的小松鼠,脸上犹是不驯的江欢,以及挂着恬雅笑容却忍不住几回红着脸偷觑着江浩的沙沙子。 而沉坐在雕凤檀木椅里,不怒自威的,自是眯着冷眸的李云凤。 “怎么?我才几天不在,这个家就乱了?” “乱了?”江颖伸长纤纤十指,再打了个浅浅的呵欠。“哪边乱?若真乱了那也只是江妈的错,奶奶吩咐一声就是了,有必要这么敲锣打鼓的全家到齐吗?” “颖丫头,别打混战,在这里的每个人,”老眼缓缓扫了一圈,尤其在江浩身上停伫良久,“都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未了,她将目光冷冷钉死在江欢身上,“老虎不在家,连野猴子都住进来了?” “又是老虎又是野猴,”江欢出声硬顶了回去,“怎么,江家不是人住的地方?” 冲意满满的一句话惹得李云凤青筋再爆,江妈急急递茶,而江颖则是借着掩唇遮呵欠的动作挡住了窃窃的笑意,她很少笑的,可在看见这天外飞来的妹妹胆敢如此和老太婆唇枪舌剑时,头一回,她对这向来没啥好感的妹妹少了几分敌意。 “反了、反了!”李云凤一个虎掌拍在椅子把手上,“还有投有规矩?这家里竟然有人敢这样和我说话!弄清楚点,你这只野猴子不过是我那不肖子的一个野种,你以为他死了硬将你塞到这里,我就非得收下不可了吗?” “又是野猴子又是野种,”江欢抬高了下颗,“也不想想野种的源头来自于何处?难道,就不是由你这野老太婆生出来的吗?” “你……你……你……”她气颤了食指,再度被江欢堵得连不成字句。 “江欢!住嘴!”江浩终于出了声。 听见江浩沉威的嗓音,江欢将小松鼠抵在下巴,别过脸望向窗外,不愿再出声音。 她可以忍受老妖婆的谩骂,可以忍受侮辱,可她不想被赶离江家,不是怕无家可归,只是,她不想离开他。 沉默死寂间,屋外传来了车声,片刻后出门探视的江妈笑盈盈的领进了小萍和夏雪。 “妈,你怎么回来了?” 江浩起身迎接母亲,忧心地审视着她脸上的神情,所幸按眼前所见,她似乎已然回复正常。 “妈。”。夏雪向李云凤怯生生打了个招呼,像老鼠见到了恶猫。 “坐下吧!”李云凤指了指沙发,“听下人说你病又犯了?” “没事的,妈,”她垂首向众人嗫语,“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那老毛病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事儿大家伙儿全知道该避的,却偏有只野猴子,”李云凤冷哼,“弄不清楚状况。” “这事儿不能怪欢欢的。”夏雪难得在婆婆面前应了声音。“这几天我在医院里想了很多,”她悠悠一叹,用感激的眼神投向江欢,“这孩子有些话说得没错,我就是被保护得太好,才会动不动就叛离现实,隐遁于虚无的世界里,而事实上,”她用着饱含歉意的目光腺着她的一双儿女,“我真的并不如自己以为的那么弱不禁风,为母则强,有些事情,我做得真的很失败。” 李云凤冷哼,“听你这么说,我们保护你还做错了吗?” “妈,”夏雪再度垂了头,“媳妇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你是什么意思,”她冷冷扫睨众人,“这会儿我已无心追究,而对这只野猴子的去处安排也不是我这会儿最重要的事情。沙沙子,你过来!” 在面对着沙沙子时,李云凤明显放缓了脸色,温婉的沙沙子乖乖来到了她身边,只见她将手慈和地拢握了握这个日本女孩儿的手,放声宣布—— “这次我带沙沙子一道回来,最主要的,就是为了谈定浩儿与她的婚期琐事。” 婚事?! 众人闻语均大吃一惊。 而江浩即便也领受到了震惊,但瞳影里却依旧没有波动。 “结婚?!”怪笑的是江颖,她吹了吹指甲皮笑肉不笑的,“恭喜你喽,大哥, 日本新娘都很卡哇依也都很听话的,娶了这样的老婆就跟娶了万能机器人没两样。” 沙沙子微微白了脸,这未来小姑的话究竟是褒是贬? 江家其他人对于江颖的话倒没什么反应,江家大小姐说话向来喜欢夹枪带棍的,众人早已习以为常。 “颖丫头,”倒是李云凤说了话,“沙沙子日后就是你的大嫂了,长嫂如母,你说话要当心。” 她冷笑耸肩没在意,反正家里已多了个野猴妹妹了,再多个机器人嫂嫂实在也算不得什么。 “成了,”李云凤拍拍掌做下结论,“今天正好大家都在,连浩儿的母亲都难得出席,这桩事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因着父丧,这桩婚事得赶在百日内完成,有很多事情要速战速决……” 她话没完外头又是叽嘎的一声煞车响,众人眼神朝外,李云凤只得冷眉暂止了声音。 片刻后,进门的是急抹着汗的李安雄。 见是他,江欢脸上总算重添了笑意跳近,“李叔叔,你是为了送目Brandy过来的码?” 他漾着慈笑,“送Brandy是附带小事,今天李叔叔来是另外有件重要的事情,”偷偷递给她一只铁盒,‘他觑了李云凤一眼压低声,“乖,这会儿千万千万不要打开。” 江欢点点头,将上头开了小洞的铁盒子收好了。 “李大律师,”李云凤向李安雄点点头,“今天怎么这么有空?” “江妈妈,你好。” 他和江睿影是多年老友,自然对这老友母亲的脾气摸得分明,瞧眼前这大堂会审的阵仗多半是在处理家务,只希望他来的别不是时候。 “今天来是因为上回处理的事情还有小纰漏,这次是来亡羊补牢的。” “什么意思?”出声的是冷着盾心的江浩。 “是有关于你父亲遗嘱的事情。”李安雄不好意思的搔搔头,“今天江妈妈和嫂子也在正好,小浩,事实上你父亲留给你的遗嘱有两份,我给你的只是一张随着欢欢来的便条纸,那天这封被封缄的文件竟然被我那粗心的助理搞混在别人的档案资料夹里了,幸好让我及时发现匆匆抽出,也是为了这事,我才快快结束了巴黎的会报日夜兼程赶回台湾,你知道的,”他不好意思地笑,“别人的事儿搞砸了不打紧,睿影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若把他的事情弄砸了,将来可怎么向他交代?” “安雄,”李云凤开了冷嗓,“你们律师都是论钟点计费的,你通常都是这么用废话来灌水收钱的吗?” “江妈妈,你快别跟晚辈我开玩笑了,”他涩笑着在众人面前撕开了那封遗嘱,“好了、好了,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现在,我就赶快来宣读这封遗嘱,也好让你们可以快点继续方才被打断的事情。” 他戴上老花眼镜轻咳了咳。 “浩儿,欢欢不是我的女儿,我收养她,有部分自私的因素是为了你,她是我为你择定了的妻子……” 什么?! 众人瞪眼挖耳张鼻孔,对于李安雄后面的话语,似乎都听不见了。 第六章 浩儿: 欢欢不是我的女儿,我收养她,有部分自私的因素是为了你,她是我为你择定了的妻子。 有关欢欢的身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的亲生父母是我研究室里的好伙伴,却同时声外的死于非命。 那时,欢欢尚在襁褓中。 当时所有人都建议我将这个小女娃儿送到育幼院里去。 可我做不到,因为,她甜甜的稚笑总让我想起曾为了追求理想而舍弃在台湾的一对儿女。 所以,我收养了她。 她和我的缘分来得巧妙,很惭愧,和她的父女情缘竟比你和颖儿的还要深。 我见不到儿女,她失去了父母,我们相依为命在亚马逊。 一个只会做研究的大男人和一堆奶瓶,刚开始的日子并不容易。 可憾于我无法给自己儿女当有的欢乐的补偿心态,我总希望她能一世欢乐,所以给了她那样的名。 她愈大愈让我察觉到她有种散播欢乐种子的魔力。 这让我想起了你,我那少年老成,因着父亲的远离而扛着重任的儿子。 所以,我开始计划着,希望在欢欢二十岁那年,我能带着她出现在你面前,计划着让我的两个骄傲,合而为一。 只不过,上天的安排有时总是不如人意。 真的,原先我并不知道生命会结束得如此短暂仓促。 要不然,或许我会及早做些更贴适的安排,不光对你,还有对其他人。 不过,对于茴曾有过的选择,我从不后悔。 只遗憾的是,我的选择伤害了不少人,包括我的父母、妻子,及我的一对儿女。 妈,谢谢你这么些年来容忍了我的任性。 雪,负了你,来生,愿意再给我个机会吗? 颖儿,对不起,爸爸走时你压根还没有记忆,如果你不愿承认曾有过个父亲,一个追逐着梦想的任性父亲,爸爸也不会怪你。 浩儿,帮我照顾奶奶、妈妈和妹妹,对不起,总用老话烦你。 喔!还有,照顾欢欢——这个爸爸为你择定了的妻子。 更盼她,真能为你带来一世的欢笑。 如此,吾愿足矣。 父宇 终于,李安雄停下了声音环顾着众人。 半天,偌大的江家大厅死气沉沉,除了夏雪忍不住掩面悲伤的泣音,一片安静。 “这孩子,”还是李云凤先回过神的,她稍稍整理了情绪才能再度出声,“连到死都这么任性,抛妻弃子二十年,他凭什么帮儿子决定媳妇?” “凭什么不能?”江颖不服的哼哼气,审视着手指上头的彩绘图形,“虽然我压根就不记得他了,可说到底,他还是大哥的老子,不是吗?” 李云凤瞪了孙女儿一眼冷冷吐语,“他是浩儿老子,我还是他妈呢!难不成,我的话还不如他的有分量?睿影成天待在那鬼地方,连脑子都不清楚了,·想我们江家是怎么样的人家,又怎能娶个上不了台面、出门尽惹笑话的野猴子当孙媳?” “喂!”江欢再度沉不住气了,尤其,当她知道眼前这老妖婆跟她毫无血缘关系的时候。“干吗开口闭口尽骂人?老妖婆,亏你活了一大把年纪,修养真的很差耶!” “禁不住骂干吗不快滚蛋?”李云凤阴鸷着狭长风眼,怎么看都觉得跟前的丫头刺目讨厌。“既然你根本就不是睿影的女儿,不是我们江家的人,干吗还留在这里贪恋着富贵不滚蛋?还是没地方可去,想多捞点儿油水才舍得滚?” “厚!你的嘴真的很毒耶!” 江欢放下松鼠打开了铁盒,在江妈和夏雪的尖叫声中捉出了大大的毛蜘蛛。 “耍不要比比Brandy和你,谁比较毒呢?” “江欢!”江浩沉声下了令,“收起来。” “我不要。” 这一回江欢没乖乖听话了,爹地不是亲生父亲的冲击和李云凤的恶言恶语狠狠打击了她的情绪和自制力,她向着江浩大声吼。 “你只会管我!她骂我的你干吗又不出声了?既然你不能像爹地希望的那样保护我,既然你们江家有人摆明了不欢迎我,我走就是了。” 她只跨了一步便让身后箭步赶上的江浩拉住了手。 “干吗又捉人?你知不知道你捉人时有多疼?”她挣扎着,还用另一只手捶打起江浩胸口,“我不喜欢这里,讨厌这里,难道,一个不受欢迎的人连离开的权利都没有吗?” “你可以走,”江浩沉着声, “可如果你走了又如何证明你是你爹地的骄傲?又如何证明你不是个会临阵退缩、见了压力就闪躲的懦夫?你不是用这样的话来激励我母亲的吗?这会儿,你怎么自己全忘了?!”软了嗓音,他续道:“听话,欢欢。” 欢欢?。 蓦然间,她停下挣扎,微微红了脸颊。 这是第一回,他喊她欢欢,这是第一回,他跟她说话的语气里没有火药味。 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和他的吻。 他是对的,她实在太冲动了,离开江家轻而易举,但想再回来就难了。 而这里有他呢,她又怎舍得当真离去? 而且,还可能永远不能回头呢! “浩儿,不许留,让她走!”李云凤冷语对着孙子下了令。 “对不起,奶奶,”江浩松开了握住江欢的手面对祖母,眸底是无意妥协的坚定,“江欢是爸临死前给我的托付,而就像他这些年来对我的托付我从不推却一般,这一回,我也不会。” 眸光交会,李云凤算是明了了她这长孙难得的拗性了。 “不推却就不推却,”她做了让步,“只要她别惹我生气,江家不在乎多养个废物,那就让她去跟江妈学点本事,看是在厨房里帮忙或是到花园里帮工都可以,”她絮絮叨叨的,“瞧她那模样做起事八成也不牢靠,但总聊胜于无……” “不!奶奶!”他摇摇头阻断了祖母的声音,“欢欢在江家留下不会是以佣人的身份,而是我的未婚妻。” “未……”不只李云凤,厅中每个人都张了嘴,“婚妻?” “浩儿!”李云凤半天才能消化完这个震惊。“这事我绝对不会同意,终身大事怎么可以儿戏?她虽是你父亲临死前的交付,但你好歹也得为自己打算打算,不能全凭死者的意思呀!” “不能全凭死者的意思?”江浩语中满是玩味,“奶奶,浩儿运气不好,总是让人用遗言牵着鼻子走,当初我接擎业不也是为着爷爷的遗愿吗?这会儿你让我别听爸爸的遗言,是不是也暗喻着我可以不管爷爷的意思,撒手不管擎业?” “这根本是两码于事情。” “不,奶奶,这是同一件事情,”他漠着声,“你自己斟酌,要我放弃欢欢就形同接受我放弃擎业的意思。” “你……”万万没想到向来听话的孙子竟会如此威胁自己,她半天才顺回了气息。“那沙沙子为了你千里迢迢来到我们台湾又该怎么办?” “沙沙子会是江家所乐意款待的上宾,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江浩联着祖母,“奶奶,这件婚事你不曾经过我同意所作下的决定,想来,也只能麻烦你自己收尾了。” “你!你!你!” 一生经历过大小阵仗的李云凤头一回不知该如何应对,巡目游曳,她看见了那坐在一旁从来不敢违逆自己意思的儿媳妇夏雪。 “好,浩儿,你口口声声听老子的,那好歹,也可以听听你那还活着的母亲的话吧?阿雪,你倒出出声音,这样一个野猴子似会害你发病的媳妇儿,你敢要吗?” 微有嗫嚅,夏雪清清嗓,半天才在众人眸底挤出了声音。 “欢欢会是个好妻子的,更要紧的是,”想起多年来对儿子的疏忽,她面有愧色,“我相信她能如睿影所预言的,为浩儿带来欢笑的。” 李云凤不可置信地锁上了声音。 这事情,怎么会发展得全然失了她的掌控? 一旁,突地爆出了相当罕闻的少女笑声。 是江颖。 她观着一脸震惊不信的祖母,再也忍不住的在众人安静的氛围里,毫无忌惮地发出了大笑。 野蛮妹妹即将成为野蛮大嫂?! 有趣得紧,她就跷二郎腿等着看好戏吧! “你是说,”在忙乱了一天后,江欢终于有了和江浩私下独处的机会,而当然,她一开口问的就是那挂在她心头整整一天的问题。听了答案她瞪大眼睛,“你愿意娶我只是为了不想如你奶奶的愿去娶沙沙子?” 换言之,她还得感谢那突然跑出来搅局的老妖婆和日本婆? “那当然,”江浩酷冷着俊颜,“否则,你还以为我能有什么别样的理由吗?” 当然有喽! 例如说你已经爱我爱得如痴如醉、爱得失去自我、爱得天昏地暗这些都是满不错的理由呀! 真是不会做人!这么说说,不是能让我听得比较开心吗? 还有一点,若真如此你又怎会在还当我是妹妹时就、就……嗯,就吻了我? 我对你的吸引力难道真的只大过沙子却比不上一颗石头? 满肚子的话挤不出来,江欢只是涨红脸,这不是第一回了,她似乎老在这男人面前吃瘪,只能在他发号施令时乖乖听话。 “如果你觉得委屈,如果你不愿遵从爹地的安排,”他面无表情的睇着她,“我给你机会说不,然后,我们就当今天说过的话纯属玩笑。” 她瞪大眼,双掌交插捂在嘴上,生怕一个不小心当真掉了个不字出来。 被她稚气满满的表情影响,江浩冰瞳终于微融了些,一个似笑非笑的纹路出现在他唇边,他甚至温柔地伸手帮她抚顺了发丝。 “你这个反应,我可以解读成愿意吗?” “你,”她吞吞口水不敢相信,也早将方才的问题抛远了,“笑了?” “这个样子,”他淡淡一哼,“能算吗?” 他不想去深究心情好转的原因,他只知道当李安雄念出父亲遗嘱,在他得知江欢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时,他的心感受到空前的舒畅解脱与欣喜。 她不是他的妹妹,并不是的。 他告诉自己会如此开心的原因,该是因为如此一来他就不必为自己日前吻了她的事情而感到羞愧了,真的,该是仅只于此吧! “当然算喽,”她抵近他身前,伸手摩掌着他难得放松的唇线。“浩哥哥,”她双目是着迷的神情:“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笑,真的很好看。” “没有,”他摇头,“我很少对人笑的。” 她也笑了,笑如春风,“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决定娶我的,至少我对你真的有些些的意义不同,所以,你才会对我笑?” “随你怎么想,”他无所谓的耸肩,“只是,江欢,我必须先警告你,当江家媳妇并不容易,我的母亲便是个最好的例子,你要有心理准备。” “江欢?”她嘟高了菱唇,“为什么不是欢欢?我比较喜欢你这么喊我。” “别得寸进尺了,我愿意怎么喊你是我的自由。“他冷冷越过她身边,”我说过,和你订婚只是权宜,而就算我当真娶了你,也没打算要让个女人来左右我。“ “我从没想过左右你的,我只是想要陪在你身边,如此而已。”她声音低低的有些不开心了。为什么,他对她高筑的墙还是没有卸下的意思? 别人的未婚夫会这么对他们的未婚妻吗? “这样最好。” 他离去了,连晚安都没丢下。 房门关上,江欢闷闷的打开铁盒,捧出了毛蜘蛛。 “Brandy,你觉得他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呢?” 她径自向着毛蜘蛛咕咕哝哝,不管它听不听得懂。 “不过,还好他不是我的亲哥哥,早上听说他要和别人结婚时,我的心,”向来不知愁的她夸张地比手画脚叹长气,“都要碎了呢!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她将毛蜘蛛抵近和它大眼瞪小跟,“我对他的依赖竟然、竟然,”她语音梦幻,“是爱情呢!” 毛蜘蛛动动长足发出寒窜声响,喷着冷笑似的气息。 “不许笑我!”她换成了恶声恶气,“否则我会毫不留情将你碾成蜘蛛泥,笑什么笑,我就不信你不曾动过情,不曾喜欢过公蜘蛛,‘喜欢一个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Brandy缩缩足似乎听懂了主子的威吓,它试图转移方向远离这个初识情味就有异性没人性竟想将它碾成蜘蛛泥的主子。 “你呀你I 尽顾着自己找酒喝也不懂得帮主人排解怨气,养你这家伙还真是浪费粮食。” 说归说,江欢还是偷偷摸摸潜到了楼下,从酒柜里拿了瓶白兰地算是给Brandy久别重逢、历险归来的压惊礼。 “酒,真有这么好喝吗?” 她觑着Brandy东倒西歪快乐爬行在桌上的一摊酒里,也忍不住帮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下她蹙蹙眉,良久才习惯了那股呛鼻的烧灼感。 “还不错呢,Brandy,”她笑得咯咯,“我好像要飞上云端了耶!而且,也不会再去想浩哥哥到底爱不爱我的问题了。” 于是乎,深夜里,当江浩发现未婚妻房里灯还亮着而进房时,就看见个烂醉如泥的十八岁少女和只醉意酣酣只会仰天冒着酒泡的毛蜘蛛。 “小丫头,谁准你喝酒了?” 他皱皱眉将她抱到浴室里,拧了湿毛巾帮她拭净小脸,还盯着她吐了几回。 “为什么不行?爹地说十八岁就代表着成年了,我可以做任何之前不能做却很想做的事情。” 醉意模糊的江欢被抱回了床上,傻傻看着江浩从柜里帮她抽出了睡衣再面无表情帮她脱光了衣服换上。 虽是意识模糊但她脑里还是由不得生起了困惑。 浩哥哥不是男生吗? 他怎么可以帮她换睡衣? 可,她释怀地告诉自己,若不换睡衣她会睡不舒服的,他是她的未婚夫了,所以,应该没关系吧? 想着想着,她憨着甜笑向江浩说了谢谢,钻入了被子底。 “成年并不代表着你就可以做任何意味着禁忌的事情。”他像是安顿着小娃娃似的拉起被将她盖得密实,再将室内冷气调到适当的温度。 “除了喝酒,”星眸半闭,江欢微醺的脸上是娇酣的笑容,只是,问话的声音已渐渐起了模糊,“还有更禁忌的事情吗?” 他眯眯眼觎着那在问话后便瞬间遁人了深眠的少女。 “多着呢,只是你还小,还不到我可以教你的时候。” 他抚抚她嫩果似的脸颊,纵容自己泄漏了柔情。 “睡吧,我的欢乐小天使!” 他倾下身在她额心烙吻,并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舍不得离去。 在这一刻,他终于不得不向自己承认了,接受欢欢当未婚妻并不如他所言的纯粹是为了父亲临死的托付,或者是为了抗拒祖母高压专横的婚配。 他选了她,纯粹是因为他要她、他爱她,如此而已。 他的心,早已缓缓沉溺在这个有着魔力、为人带来欢乐的小东西身上了。 第七章 三天后,钜野太郎在百忙中放下了忙碌的公事飞抵台湾。 表面上,他是来出席商场上重要伙伴擎业集团负责人江浩的订婚宴,事实上,来关心女儿的情绪才是他最重要的目的。 “对不起!” 和室房里,老脸愧疚的李云凤和钜野太郎父女盘腿坐在榻榻米上,一俟坐定,这位七十多岁的老妇人便立刻用几近九十度的鞠躬向钜野太郎谢罪。 “江老夫人不用客气,”钜野太郎回了礼,眼神却是瞧向那憔悴了不少的女儿,“道歉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颦颦眉,“此事难道真的毫无转圜余地?” 商界人都知晓,年轻有为的擎业总裁一颗心只放在事业上,连别的企业小开常有的绯闻都不曾闹过一件,却突然决定要和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订婚?这事,也着实太儿戏了点吧! “对不起,钜野桑,”李云凤为着孙子再鞠了个躬,“浩儿这孩子原是很听话的,只是,他对他父亲向来有些情绪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这次他的婚事,”她眯了眯眼,“是他那不负责任的爸爸临死前牵的线,这孩子刚逢父丧,想逼他违逆父亲的遗言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所以,令孙和小女的婚事就是不可能的喽?” 钜野太郎忍住了叹息,这桩婚事他盼了多年,希望得以借此巩固台湾市场并盼后继有人,可看来如意算盘将被打散。 “不!”李云凤摇摇头,“钜野桑先别泄气,目前我只同意了他们订婚的事罢了,至于婚礼,因着父丧,那至少会是三年后的事情,三年,”她冷冷—笑,“这么长的时间里谁又料得准会发生什么事情,那丫头野性未驯,时日一久,浩儿自会知晓,理想是一回事,生活却得有比较现实的考量了,而 沙沙子才是最适合他的妻子。” “老夫人的意思是,”他眯眯眼,“我的女儿还得守到别人解除婚约后才能得着幸福?” “所以,”她再鞠了个躬,“这才是我一再要向两位致歉的原因。” 钜野太郎想了想,“老夫人,不是太郎想要不敬,可虽然你的孙子条件不错,但也不代表着我们沙沙子还非他不可的……” 他这么说其实只是想帮女儿多留点儿面子,却立刻被心急的女儿打断了。 “多桑!”沙沙子慌了小脸急着摇头,小手也忙着去推父亲膝头。 钜野太郎咳了咳,从女儿身上抽回视线,“嗯,既然老夫人这么有心,而我家沙沙子年纪又还小,那么,我就答应再给这个约定三年的发展时间。三年后,还请江老夫人给我们钜野家一个明确的交代。” “放心吧!钜野桑。”李云凤挺直了腰,眼眸深邃,“我会的。” 不论这座屋里正进行的是哪种会议,屋外,江家上下正为了少爷明日的订婚喜宴忙得不可开交。 老江将车库里的车全开到了草坪上打蜡刷洗,草地上,依序排列晶光闪烁的是几部名贵的高级房车。 江妈请来了清洁公司将屋里屋外重新清理了一遍,末了,还顺应了几个佣人的建议由泳池畔吧台座上牵了几条满是小灯泡的钻石灯串连到了大屋。 “好像在过圣诞节唷!”小萍兴奋得又叫又跳。 “你呀!真是个孩子。”江妈摇头慈笑,“我们老人家可怕极了过年过节的,光想到事前准备和事后的收拾就会叫人直想嚷腰疼了。” “江妈别嚷腰疼,这次不同周年过节,”另个小佣人凑上了声音,“这可是大少爷和欢小姐的订婚喜宴耶!” 自从身世澄清后,底下人对江欢的称谓多半已从小小姐改成了欢小姐,称谓虽改,但大家对她的喜爱却是有增无减,人人都等着可以喊她一声少奶奶的日子快点儿到来。 呵口倒是真的,“江妈笑容中有欣慰,”光一想到浩少爷要结婚了,这屋里过几年就会有小小少爷、小小小姐的声音出现时,我真觉得就是累瘫了都值呢……夫人!“江妈看见了往这边踱来的夏雪后赶紧上前去搀人,”你怎么起来了?是不是我们太吵?还是这些灯串让你觉得刺眼?若是这样我立刻让小萍她们拆了吧!“ “别拆!别拆!”夏雪在江妈的搀扶下抬高眼出神的望着那成串的代表着欢乐日子的钻石灯串,“干吗拆呢?”她露出满足的柔笑,“这个样儿感觉更好。盈盈,”她偏身睇着江妈,盈盈,是江妈的闺名,“你觉不觉得这个样子很像我们小时候到教堂过耶诞,发糖果,演耶稣诞生圣戏的那个时候?” “是呀、是呀!是真的很像,你没提我还没发现呢!”她忙点头,眼眶却不自禁地微润了。 她和夫人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到教堂过耶诞?!那是多久前的事了?年代久远到她连数都数不清,那时的夫人和她都还只是个孩子,日子里只有该如何寻开心而不解愁的,那一年的夫人演的是个尽会甜笑的牧羊女,站在台上纯美净巧,那时她还没嫁人江家,身子,是健康的,精神,是爽朗的。 忍不住抬头觑眼那座富丽堂皇却森肃着一股寒气的江家大邸,江妈有片刻的失神。 她的好夫人就是在这座大屋里被蚀去了岁月及快乐的吗? 要当江家媳妇并不容易,她想起了欢小姐,只盼她能如睿影老爷所愿,为江家带来欢乐而不要步上夫人的后尘。 “夫人,这几天你睡得还好吗?” 借口说是家中办喜事,多添人气多福气,江妈硬将夫人的起居用品全挪进了大屋,不愿她再将自己幽禁在那僻远没有人声的后屋里去。 “嗯,不错。”夏雪望着星点似的小灯串,柔笑未歇。 这几天她住在大屋里,发现她的一双儿女并未如她先前所担心的因她的精神问题而厌恶、离弃了她,这些一年来他们的没能亲近,只是因着怕刺激了她。 他们之间亲情犹在,只是因为彼此的不够了解而错过了多年的相处机会。 如果人的一生有限,那么,她是真的不能再错过了。 “所以,”江妈笑着,其实她已由雪小姐眸中得到答案了,“你不用再住回后屋里去了吧?” “不了,”她摇摇头,眸中是肯定的,“再也不了,我要和我的儿子女儿好好地生活在一起。” 言谈之际,突然一道身影朝夏雪这边冲了过来,若非江妈扶得快,她纤弱的夫人不被那小火车头似的江欢撞翻了才怪。 “小小姐,”江妈微扬了嗓音,“当心点!” “对不起,江妈,对不起,妈咪。” 嘴中虽说了对不起,可江欢笑嘻嘻的语气中并无半点悔过的意思,她将身子躲在夏雪身后露出了一对贪玩的大眼睛,至于喊夏雪妈咪,那是因着江欢认定江睿影是爹地,那么,夏雪自然是妈咪,别人包括李云凤在内觉得受不受都不干她的心情,她喊得顺口就好了,众人也想着,反正未了她还是会嫁给江浩的,这声妈虽叫早了点,但也没啥不妥,也就由着她了。 至于夏雪,在疏忽母职多年后,突然来了个整日喊她妈咪长妈咪短的小女儿,嘴里不说,其实耳底心底,都是甜蜜蜜的。 “江欢,给我停下来!” 跟着江欢出现的是江颖,那向来冷肃着高傲模特儿一号表情的美丽少女,难得地脸上出现了吹胡子瞪眼睛皱眉头的表情,江妈想起了颖小姐曾说过生气和大笑都会增加女人天敌皱纹的提早出现,可由最近的情况看来,颖小姐一定是忘了。 “妈咪,”江欢赖在夏雪身后像玩老鹰捉小鸡一般地死揪住夏雪这母鸡不放,她娇嫩着嗓先告了状,“姐姐欺负人。” “还叫姐姐?都快当人大嫂了,”虽是指正着江欢,可夏雪柔笑的语气中明显是偏袒着她多些,“颖儿,你怎么可以欺负欢欢呢?” “欺负?;江颖停下追逐脚步,手环胸没好气的道:”妈,你别尽听她的,这样的媳妇儿还没过门就让你给宠坏了,“她哼气,”我只是在教她明天该怎么化妆又该穿哪套衣服罢了,若非为了大哥的面子,若非不想让人知道这个野女是名模江颖的未来大嫂,我才懒得管她脸上是红是绿呢!“ “我不是野女。”江欢向江颖吐了吐舌头,“更不会往脸上加红加绿。” “不会最好。”江颖漠哼,“大哥是台湾商界备受瞩目的黄金单身汉,他的订婚喜宴肯定会招来一堆媒体新闻记者,我可不想在接下来的几期时尚杂志里反复出现我的名字,被人讥评为一个野女的小姑。” “我说了我不是野女了。”江欢再次大声抗议。 “乖欢欢,”夏雪在明了了事情始末后,柔笑着包住江欢的小手将她拉到身前,“听妈咪的,颖儿的考虑是对的。还有,她毕竟是做这行的,对这方面的了解自然比我们深,不只是你,妈咪都想要去请教她明天该穿什么了。要不这样,不只你,我和江妈都去,让颖儿用她的巧手将我们改头换面?” “也有我?”江妈笑脸惊讶着。 “当然有喽,”夏雪用另一手感激他捏捏她长着老茧的手,“这么多年来,你始终守在我身边,浩儿和颖儿今天能长这么大,你的功劳最大,浩儿订婚,你当然也是主角之一喽。” “可我,”江欢嘟高着小嘴,“不想要变成像姐姐房里有些照片上那些穿得又少又奇怪,脸上又化得像外星人似的怪物。” “放心啦!小鬼!”不叫妹妹不叫大嫂,江颖只肯冠给江欢一个小鬼做结,她轻蔑冷语。 “想化那样妆的人还得有些本钱,得用上特殊的彩妆,就凭你这小鬼模样还用不上那么大的手笔。还有一点,”她动手擒住了江欢,“明天我不想丢的是江家的脸,所以你大可放心。”边扯着不情愿的江欢,她边回头招呼母亲,“妈,你和江妈也来吧!” 当江浩驾着蓝宝坚尼在夕阳余晖之际回到家里时,在屋外见到了闪烁如星点般的各色各式小灯串,走进屋里,却见不着半个人影。 人呢? 他锁锁眉,心头是困惑的,连向来只要听到他车声便会立刻奔出迎接的江妈都不见了踪影,这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他分别到了母亲与江欢房间,却都连连扑了空。 怎么搞的?难不成出了事情? 就在他心头起了忐忑之际,突然听到江颖房里传出了声响,踱近门边他刚准备要敲门,门已在瞬间被打开了。 “大哥!” 乍见着江浩,江颖猛跺脚,她用力将兄长拉进了房间。 “你快进来啦!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 “受不了了?” 江浩眯眯眼不解,他这叛逆的妹妹就算是在外头和人打群架,也从未有过求援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事情竟会让她举双手喊投降? “是呀!”她脸上满了痛苦交错的黑线条,“算我多事想帮你的未婚妻改头换面吧,她自己不乖乖学就算了,竟然、竟然还想去帮人‘改头换面’?!” 江颖后方一圈女人站在落地式的穿衣镜前咯咯笑跳着,听见了江浩的声音一个个转过头来,一刹那间,江浩突觉眼花,还以为不小心来到了动物园里。 他拍拍额头,明白了妹妹的痛苦来源。 超前凝眸睇清了那站在地毯上的一头花豹、一只猎迹和一只斑马,竟是他那面带涩笑的母亲、呵呵微笑的江妈和傻瞪着眼东转西瞟的小萍。 至于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他的未婚妻,被画成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鹦鹉站在旁边,一脸等着领赏的表情。 “你瞧瞧,”虽是五彩缤纷的脸颊,可嵌于江欢脸上的双眸却依旧璀璨夺目,她漾起一脸的骄傲,“我够本事了吧?” “真的很够了!”江浩环胸觑着眼前,尤其注意到母亲脸上失落了多年的笑容,七岁之前,他也曾见识过母亲的笑,她这模样实在是阔别了太久、太久。 母亲的笑柔化了他唇边刚硬的线条,他淡淡回应,“江欢,你是不是和江颖的化妆品有仇?”他别了眼那散落了一地被挖得乱七八糟的彩妆盒,“这个样子拿来玩?” “是呀!”江颖瞪瞪眼,双手叉腰,庆幸着总算有人说句公道话了,“我不过是去洗个澡罢了,谁知道一回来就变成了这样子。你的未婚妻有眼光,用的全是我千里迢迢从米兰带回来的最新款彩品,我向来用化妆品不会小气,可拿来当广告颜料涂墙壁?这也太浪费了吧!” “墙壁?!”小萍不服气嘟高了嘴,“大小姐,你别污辱我们不懂唷,我和江妈都看过电视的,现在外头不都很流行那个什么人体彩绘的吗?既然有人体彩绘就该有人脸彩绘呀。” “是呀!”江妈像个孩子似的咯咯笑着同意,“这就叫人脸动物彩绘,待会儿别急着洗,我还得留着给老江见见世面。” “是呀,人脸动物彩绘,”夏雪也帮着用力点头,“浩儿,欢欢她很有才华的。” “有才华?”江浩将视线凝住在未婚妻色彩斑斓的脸庞上,“那么,请问江小姐。你明天真打算就这样登场吗?” “有何不可?”江欢理直气壮的挺了胸膛,一副天塌下来我顶的豪气。 “是呀!”他想了想,“有何不可呢?” 接下来他再巡视了眼前一圈突然发出了大笑,走到门边开了门,准备离去。 “笑?我有没有听错?大哥,你是不是疯了?、笑什么笑啦?” 江颖踩跺脚追将过去。 “你还不快帮忙收拾残局?!我不管,那小鬼归你管的,还有,你竟然说有何不可?你这么说那小鬼明天真会打扮成这个模样出门的,而你,就等着被人看笑话吧,到时我倒想看看你还能笑多久!” 江浩没有回话,一对兄妹一个骂一个笑,远远离去。 “江妈!”小萍瞪瞪眼,“快、快捏捏我,我刚才好像看到了少爷的笑耶!” “别捏了,”江妈呵呵笑,“我也看到了,少爷的笑容还真是好看得紧呢!早知这样逗他就会笑,我不介意天天给他来个人脸动物彩绘让他开心的。” “是呀,”夏雪发出了骄傲而快乐的笑容, “我的儿子,笑起来还真是好看呢!” 订婚宴在晶华酒店里举行。 江浩没打算大张旗鼓,所以并未发太多的帖子,可闻讯而来的宾客、公司员工和新闻传媒依旧将整座大厅挤得水泄不通,开了过百桌。的喜宴。 为了接待宾客,他必须先行到场,在他为了握手寒暄和回答问题弄得焦头烂额之际,劳斯莱斯驾到,送来了他等待中的亲亲可人儿——他的小未婚妻。 江欢身边陪着的是江颖,身后跟着的是笑容盈盈的夏雪和江妈。 幸好有江颖的殷殷相随,他那穿着长礼服的未婚妻才没在一下车和行进间踩到自己裙摆,跌个狗吃屎。 也幸好有江颖的戒慎防备,今天的江欢绝美耀眼,没能将昨晚的人脸动物彩绘搬上了脸。 典礼如预订的进行,英俊的王子和美丽的公主在众人面前交换戒指许下了承诺。 倾低身,江浩在人前轻轻吻了江欢。 那个吻将江欢原先还游目四窜打算寻乐子的念头至泯了,她微启傻愣的樱唇,红酡着脸偎在他怀里,由着他将她揉紧在怀里。 那个吻得到了夏雪和江妈、小萍等人的如雷掌声、李云凤阴帮着脸,沙沙子脸色微微青白了,若非中途杀出了个江欢,今日在人前接受祝贺以及得到江浩吻的人,该是她的。 那个吻也影响了观礼台旁边的一对男女。 季觐将手握住了江颖,笑笑瞪视着她,“什么时候轮到我们?” 她瞪瞪眼,涨红脸的甩开他的手,“你是哪根筋不对了?” “自从认识你之后,”他语中有着叹息,“我的筋,从来就没对过。” “谁信你?”江颖冷冷一哼,“季大经纪人,快签新约了,说实话,是不是发觉我有雄厚赚钱本事,所以想用这种方法将我哄骗在身边?” 季觐笑,“相信我,江颖,你赚钱的本事绝不比你捅娄子的本事来得强,我向你求婚纯粹只是因着,我爱你。” 她快快别过了脸,打死也不让他看见她因心底甜蜜而不小心泄漏出的笑靥,直至这一刻她才能确定,之前对他的折磨仅是为了恨他不肯痛快说出这句话罢了。 “干吗不吭声?答不答应总该有个声音吧?” 相处多年,他早对她了若指掌,不吭声不代表不愿意,这个向来只会用凶悍和冰冷表达情绪的女人,她、在、害、羞。 “肉麻死了,我才不说呢!” “不说也行,”季觐笑道,“那我就继续说到你鸡皮疙瘩掉满地,说到你举高双手喊投降,我爱江颖、我爱江颖、我爱江颖……”他的声音有加强的趋势。 “玩够了吧,你!”江颖再也忍不住咧出了深深的笑靥,她笑嗔着骂道:“你是被那小鬼教坏了吗?这么蛮的?” “不蛮不行。”他似真似假的叹了长气,“是江欢给我的启示,要得到你们江家兄妹的真感情,不野蛮一点,还真是不行。” 她皱皱鼻,他柔柔笑,伸出手,他将心爱女子揽紧在怀里。 因着新闻媒体的要求,礼成之后,江浩同意了一场小型的记者会。 “对不起,我想问问江先生,”一位电视女记者伸长了手臂,将麦克风递上前,“一直以来大家都没听说过江总裁有心上人,不知这次怎么会这么仓促决定了订婚的事?” 一句话问得所有的人都将摄影机投注到了今天女主角江欢的身上,碍于她是坐着的照不到全身,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像长颈鹿般拉长了脖子,渴盼能看到她的下半部。 “对不起。”江浩淡淡出声,“有关江某私生活想来还不用巨细靡遗地向各位报告吧!我有心上人想来是各位探听的本事还不足,错不在我,至于何以如此仓卒?既然感觉有了自然就该给彼此一个名分。不过,各位关心江某的朋友不用紧张,江小姐年纪还轻,说到了结婚,那至少得是三年后的事情。” “三年?”有人笑了,“不知道新娘子等得及吗?” “如果你等得及,”他扫于眼对方小腹微凸的肚子,“我的未婚妻就等得及。” 一阵大笑扬起,在此之前,众人都不知道这向来冰颜的擎业总裁,竟也有着不为人知的幽默感。 “好奇一下,”问话的人望向江欢,“新娘子是什么学校毕业的?” “我是在巴西贝伦念书的,学校名不见经传,”江欢吐吐舌头,“就算说了大家也没听过的,只不过,那儿靠近亚马逊,四周都是原始森林,”她目中闪烁着怀念的光影,“上课时偶尔还能看见大大小小的野生动物在附近徘徊唷!相信我,你们都会喜欢那里的。” 有人还想举手,却突然被坐在左首的江家奶奶李云凤打断了。 “有关新娘子学历问题大家不用紧张也先别急着问,她还小,只十八,”她安之若素的缓缓吐语,“我已经帮她申请了日本的学校继续进修,那是所素以培育国际优秀人才出了名的高级学府,只等今日的订婚程序完了,我就要带她离开台湾了,最少三年……我保证,”她表面漾起慈蔼,实际上却蕴满算计的笑容,“等她再回台湾,屉时,必定会有令大家耳目一新的感受。” 江欢瞪大眼盯向江浩。 到日本读书? 谁同意了? 为什么浩哥哥没有先知会她一声,问问她的意思? 她只想陪着他,哪儿都不想去的。 江浩冷眉别向说得兴高果烈的祖母,没有空暇去回应未婚妻困惑及不开心的眼神。 好个祖母,为了惩罚他的不听话,索性来个先斩后奏将他一军,在人前,帮他作下了如此的决定。 将欢欢送到日本读书,让他们忍受几年的思念分离煎熬及未知的变数?、 乍闻之下他自然是不愿也不舍得,可在回眼瞥见了那清妍着小脸蛋、嘟着菱唇毫不掩饰不悦神情的江欢时,他突然改变了念头。 欢欢毕竟只有十八岁,她真的太小,如果在她还未见识过窗外的蓝天时就将她关入了笼里,那她一生都只能是只没见过外头天地的金丝雀罢了,她虽体验过亚马逊的丛林,可现代社会的都市丛林对她可是全然的陌生。 多捱个几年,不论对她或对他都会有好处的。 虽然,分离也代表着多变,在将来有太多未知的变数在等着冲淡一段情感,可如果这段感情连三年都熬不过,那又怎能指望一同度过长长的一生? “我同意祖母的话,”江浩淡然在夏雪、江颖及江欢惊讶的眸底、李云凤狭长的风眼底点了头,“学无止境,等她再回到台湾时,希望,真能令各位有耳目一新的感受。” 第八章 三年后 日本大阪 大阪,旧称难波,明治维新厨正式命名为大阪,西元一八八九年制立为大阪市。 而自从一九九四年关西国际机场启用以来,它不仅成为阪神经济圈的核心都市,更成为日本迈向国际世界的重要都市。 高耸的钜野商业大楼从建立以来,就是大阪这块寸土寸金弹丸之区的一幢独特标的物。 它是由国际知名的意大利建筑师构思所成,并得了当年的国际设计首奖,这幢大楼尽占了整区的街角,对面是绿草如茵的公园,大楼由清绿色的棱角玻璃构成了城堡似的外墙,。使得它看来虽尖锐却不突兀,它将其中饱含的繁盛商业契机成功地和外头绿地融合成一体,乍看之下,让人有种合而为一的错觉。 在经过了冗长的六个半小时马拉松似的会议之后,‘钜野太郎满意地宜散会,吩咐机要秘书将那关系着三十亿四千万日币的合约纸锁进保险柜里,一切安受就绪,他走回了会议室,在那里,此次会议中他最重要的合伙搭档,来自于台湾擎业集团的年轻负责人,正站在偌大的玻璃窗旁戏着比邻的公园绿地。 这儿是十五楼,往下看,人点儿都成了小蚂蚁,绿树也成了饼干屑似的残渣,他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想看的是什么。 踱近那年仅三十却已拥有原该是五十岁人才会出现的沉稳睿智的男人,钜野太郎陪着他一块儿往下望。 底下公园小蚂蚁似的人穿梭不歇,看情形是有人在办活动吧。 公园门口长桌上方拉起一幅白布条,上头写了字,但隔得远,什么都看不清楚,桌旁还插了几根小木牌,几个人热心地拉着路过的人到桌旁签名。 而其中,一个小小墨点在两个男人的视线中跳豆似的在人群中显得很突兀,小跳豆不停拉着路人去签名,那活动力像是一台上满了油无法停下来的机器。 “要咖啡吗?”钜野太郎拍了拍江浩。 摇摇头,他视线不曾转开。 钜野太郎将视线投向他,眼神中有着佩服与不解。 合作多年,他是看着这个年轻人由什么都不懂的空降菜鸟,蜕变成今日的沉稳自信巨人的。 初掌擎业,三分之二的人都在等箸看他摔跤、看他笑话,可他没有,他让所有的有心之土都失望了。 由排挤轻蔑到臣服接受,他一路走过了颠簸与困顿。 在会议上,他侃侃而谈;在决策时,他果断刚强;在受困时,他冷静睿智; 他必须承受的是同龄男人百倍以上的压力,而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不抽姻、不嗜酒、不贪女色、不打小白球,甚至对咖啡都没太大兴趣,这样的人,平日的压力是如何纡解的? “浩,”钜野太郎直呼着他的名,“近来好吗?” “不错。”他淡淡回答。 “来日本后去看过你祖母了吗?” “还没,”他摇摇头:“我已经三年没来过日本,这次来,主要还是为着和钜野集团三年一度的合约。” “这么久没来?”钜野太郎眸底有着讶异,“你的未婚妻不是在这里读书吗?” “她读她的书,我做我的工作,我不想扰乱她的生活。” 扰乱? 相爱的人连分离一刻都不愿的,见见面互诉相思怎能算是扰乱?除非那联系着他们之间的根本就不是爱情! 想到这儿钜野太郎精神一振,对于女儿的婚事又重新燃起了些许期望。 “浩,老实说,”他拍了拍年轻男人的肩膀笑呵呵道,“当年你和那小丫头订婚是不是只为了不想让你父亲的托付落空?只是不忍心见那丫头流落街头?若是这样,事情好办,这丫头现在也够大了,想来说得通情理,知道这种事儿强求不来,我来帮你想办法给那丫头在大阪安插个好工作,下半生衣食无虞,至于你奶奶当年的提议,江家和钜野家的婚约依然存在,而沙沙子,也依旧对你有情的……” “钜野先生。”江浩回过头打断了对方的声音。“是什么让你生起这样的错觉,以为我和令嫒的婚事还会有可能?请记住我已经是有婚约的人了,如果你的错觉是来自于我祖母,那么你就错了,她老人家或许可以为我决定不少事情,但有关于我的终身大事,她是插不了手的。” 一番话堵得钜野太郎出不了声,而江浩在向他点点头后踱出了会议室。 车子由钜野商业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开出,江浩在用日文吩咐司机要去的地方后,埋首研究起了手上的合同。 此时大楼旁的公园门口人群未散,活动还未结束。 他没有抬头,所以并没有见到公园门口迎风招展的白布条上写的是英文加日文及中文,他更没有看到的是,那方才他在大楼上头见到在人群中穿梭的小跳豆,是他睽违甚久的小未婚妻。 车行之后掠起些许尘扬,尘飞后,那个有着鲜明轮廓,已然由稚嫩蜕变为艳丽的漂亮混血儿少女江欢,笑如春阳地和众人举掌,做着宣读誓语的动作。 一、拒收垃圾信函,拒买过度加工或包装的商品,拒绝使用塑胶袋。 二、使用无磷的洗衣粉,免得河川中藻类滋长,使水质发臭而水中动植物缺氧而死。 三、参与热带雨林保育工作,拒绝购买任何与热带雨林有关的产品。 四、绝不购买象牙、玳瑁、珊瑚、皮苹等珍贵动植物产品。 五、誓死抵御大财团为求都市发展及采矿等理由砍伐热带雨林的行为…… 正当江欢热血沸腾地带动着众人准备来场大游行之时,冷不防,由远而近,十几名穿着制服的日 本警察来到了摊位前。 “嘿!你们好,”她亮出招牌笑容说着简单的日语,“你们是来支援我们的行动的吗?” 带头的月本警官锁着眉头,脸色一沉咕溜溜逸出了长串的日语。 “慢点、慢点!”江欢慌了手脚拿着纸笔指指耳朵,“对不起,我的日语还不很OK,你们是想捐款赞助还是要帮我们发传单?拜托拜托说慢点,或者,”她甜甜笑着递上纸笔,“请用英文或中文好吗?” “江欢,”一个高帅挺俊的华裔男子排开众人来到她身边,“收收纸笔和笑容,别浪费了,”他敲敲她脑袋,“他们是来找麻烦而不是加入我们的。” 找麻烦?!江欢微敞的小嘴还不及阖上,他已利落地用日语和十来个警察展开交涉。 片刻后,她扯扯他衣袖小小声的道:“任焱,他们说些什么?” 再度敲了敲身边少女的可爱小脑袋后,任焱开口说:“整天光顾着搞活动,日文学得这么七七八八的,你不觉得惭愧?” “干吗要惭愧?”她依1 日绽着甜美无辜任谁见了都要心软的笑容,“你说得好也听得懂就成了,我们是Partner ,两个人都专精,项岂不浪费?还有,任焱,七七八八是什么?如果有七七八八,那么,五五六六呢?” 任焱抱着肚子,大笑好一会儿才能恢复正常。 “江欢,你不但日文差,连中文的底于都没打好。” 他哼了哼不再理她,转身又开始和日本警察进行交涉,片刻后,几个警察点点头和他挥手后离去。 “他们为什么走了?”她满脸的困惑。 “因为他们已经败在你的‘五五六六神功’下了。” 胸口受了一捶,哀哼了声才肯解释给她听,“他们刚才的意思是原先我们申请的活动许可上并不包括游行,所以,我们不可以离开公园私自扩大活动,加上最近大阪地区正举行着国际青商大会,不少世界各国的精英都会来到这里,他们不愿让外国人见到一个可能会失控走样的大阪市。” “世界各国精英?”江欢跟神亮了亮,双手握紧了他,“那么,我们一定能号召出更多有识者共襄盛举喽?” “是呀,你说得没错,”任焱笑嘻嘻,“可前提是,你得有本事吸引到他们关注的眼神。” 咬咬唇,她再度将无助的眼神转向他,“一时之间我想不出办法耶,你怎么说?”‘ “我怎么说?”他哼笑,“口口声声我们是Partnor ,怎么对外交涉和动脑的事全都归我?” “那当然,这两项最简单的任务自然归你,”江欢说得脸不红气不喘,“至于我,负责热情和说服人群加入,”她皱皱鼻,“这两个才是最困难的部分。” “是唷,还真难啃,”他没好气的揪揪她的鼻子,“放心吧,我早安排好了,待会儿不但会有电视台的实况转播车,还有我和东京帝国大学艺术系学生约好的行动默剧,警察们要求我们别离开公园活动,那么,”他清朗着笑容,“很好,这座公园将成为我们专属的大舞台,而我们,就将给他们一个隔着围墙的行动大体验。” “我就知道!”她跃身拉紧他的手晃蔼,脸上是令人望之欲醉的甜笑,“任焱,我就知道绝对绝对可以信任你!” 另一头,在奈良江家别墅里,江浩与李云凤隔着置着茶壶的茶盅面对面坐着。 “想找你那野丫头?”李云凤嗅嗅闻香杯,抬头觑了孙子一眼,“她和我虽然都住日本,但她住在寄宿学校,我也没收钱帮你盯着人,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我打过电话到她学校,”江浩接过祖母送来的茶杯,“学校里放春假,她不在学校里。” “不在学校就在我这儿?”她冷笑啜了口热茶,“浩儿,你也太瞧得起我这做奶奶的了,你明明清楚你那未婚妻是怎么看待我的——老妖婆,她又怎会自投罗网上我这儿?又不是野猴子决定闭关打坐了。” “就算欢欢不来,你自有本事知道她在做什么以及她人在哪里。” “你还真是瞧得起你奶奶唷,”她终于轻泄了点笑意,她定睛愿着孙儿,“别光顾着想找小情人,浩儿,你来日本的主要目的完成了吗?” 点点头,江浩取出合同送到祖母面前,李云凤无声的缓缓审视合约,良久后,唇角的笑意更浓了。 “好样的,浩儿,你果真比你那爷爷还要强,擎业在你手上,奶奶真的很放心。” “奶奶,”他语气中强抑着不耐,“欢欢到底在哪里?” 是他没算好,这三年里和欢欢都是用电脑Mail通讯的,他训练她独立,要求自己不为她所牵动,在好不容易捱过了三年之后,为了想给她一个惊喜所以事前并没有告诉她他要来,但没想到,却是一再扑了空。 “想见你的小野女不难,”她哼了哼,“你猜得没错,对于我们江家未来孙媳妇儿的操守你或许不在乎,但我这当人奶奶的却不能放松,小野女虽不在我身边,可我始终都派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而结果,”她哼哼一笑,“还蛮有趣的,只是;我不确定你是否当真有兴趣想要知道。” “奶奶,”江浩销着眉心,“我不喜欢和人打哑谜。” “老实说,我也不喜欢,既然你这么心急,我也不浪费时间了,”李云凤举起遥控器按下开关倚着坐垫,准备看场好戏, “想看你的宝贝吗?盯牢电视就行了。” 就在他还弄不清楚祖母的意思时,眼眸一闪有些意外地在电视屏幕上看见了他思念已久的人儿。 他的小欢欢,那悬在他心头多年的可人儿真的长大了,在这之前她偶尔会用电脑传输过影像给他看,但都不如现在展现在电视屏幕上的活泼灵动与勾人魂魄。 他的小小未婚妻美得惊心动魄,她的笑如真钻一般璀璨。 她身后拉着一条上面写着——携手同心,挽救热带雨林!的白布条,在她身旁,是和她同样热烈关怀着热带雨林生存的同好者,一群号称来自于东京帝大的学生们曼舞着讽刺的舞台剧,借此来表达着他们对于世人漠视热带雨林的错误决策。 有关于这些类似的运动欢欢曾在Mail上和他讨论过,但他都不是很认真视之,在他心里,如何强振擎业的运作要比拯救热带雨林来得更重要,他甚至忘了她曾跟他提过这次的行动。 江浩知道自己和父亲不同,父亲是个绝对的理想家,而他已在耳濡目染下,逐渐要变成个红顶商人了。 画面未了,欢欢和个从头到尾守在她身边的华人男子笑容满满紧握着手,一再向众人鞠躬,感谢大家的鼎力相协,并期待着大伙再一次的为明日雨林而相逢。 不论大小事,不论记者提出了什么问题,江浩都看见欢欢抬高着纤美颈项向身边那高了她一个头的男人寻求奥援,那表情是十足十的依赖。 一个小插曲生起,因着众人的推挤,一个灯光架没架妥朝江欢方向倒下,那男人赶紧将她搂往另个方向,而她一边拍着心口,一边在瞬间便拾回了灿烂的笑靥,她偎在那个男人的怀里,笑谈着这个意外差点害她成了保护热带雨林的烈土。 江浩没有声音,他的眼眸贪恋着荧光幕上的俏丽人影,他的心却有些扯痛。 他的欢欢还是那么爱笑,还是那么不轻易言败,只是她,是窝在别人的怀里。 是他决定暂时放手的,是他相信再大的变数也拆不散他们的。 难道说,他真的做错了? 对于这差点被误认为妹妹的少女,他由不能爱、不敢爱到片刻拥有至失去,难道真的只有短短三年鱼雁往来的缘分? 欢欢脾气虽倔却很容易依赖人,刚来日本的第一年,她整天打电话要求回台湾,她整天哭着说想他想得快死了,后来,她哭闹的次数渐渐减少,他原以为那是因着她总算学会了独立,他从没想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有人已经取代了他的位置。 “那男人叫任焱,”凉凉的语气来自于李云凤,她连看都懒得多看孙子的表情,和野丫头是在社团里认识的,认识了三年,有着相同的理想理念。任焱学的是生物化学,他的志愿是深入热带雨林研究未知的生物,“她冷冷一笑,”和你的野丫头,一拍即合。“ “这几年里,不论假日平日,你的未婚妻几乎都是和这男人一块度过的,”她将凤眼瞟向面无表情的孙儿,“奶奶之前没告诉你是怕你不相信,以为我这老家伙在从中挑拨,这会儿你已亲眼见着,该怎么处理我不管你,省得你又怪我多事,”她起身佛拂和服下摆,“奶奶相信,你自个儿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李云凤离开了起居室,留下沉默的他。 直至这会儿江浩才知晓,原来心痛和欢喜仅是一线之隔,因着在乎,因着情之所钟,所以心痛和欢喜,也仅仅只有一线之隔。 声闹喧天的吕功里,江欢和任炎举高着酒杯欢庆今日的顺利。 “说真的,任焱,”江欢笑得开心,“你想出那用舞台剧的表演方式真是个棒点子,那些听不懂我们的话的各国精英分子,这下光用眼睛就能明白我们的诉求了,你该看看连署单的,五颜六色,各色人种的支持都有。” 任钱啜了口红酒,脸上是懒懒的笑意,很明显的,他的兴奋不如她,也许是因为他毕竟要比她沉稳多了。 “‘江欢,”他用红酒冰了冰她的脸,惹来了她一阵怪叫,“活动结束,你也该降温了吧?” 她瞪他一眼,“什么降温不降温?对于保护热带雨林我是从来没有休息时刻的。” “这个理想很好,但你总要有些,”他缓缓的说,“属于自己心情的偷闲片刻吧?” “当然有喽!”江欢窃笑地由手提袋中取出一张照片送到唇边吻了吻,“我的偷闲片刻都是属于他的。” 看着她的满脸柔情,任焱心底窒了窒,笑容也有些不自在,他取过照片瞧了瞧,“这就是你每天挂在嘴边的未婚夫?” “嗯!”她用力点头,“他很帅吧?” “幼稚园毕业生,”他哼了哼,“奶都还没断呢!谁看得出帅不帅?” 她由他手中抢回照片,扮了个鬼脸,“三岁定终生,看不出来是因为你修为不足。” “照片,为何有个缺口?”他漫不经心地问着。 “那是我小时候磨牙的成果,”她笑得得意,“瞧瞧我多本事,还没断奶就已经相中了他,可以见得,他绝对会是我这辈子即将携手的伴侣。” “江欢,”他淡淡笑着,“有的时候,人还是不要太自信的好。” “其他事情我不知道,和浩哥哥之间……”她笑盈盈,“我绝对有把握。” “是吗?” 任焱再度淡淡啜了口红酒,眸底却如预料地愿见了她突如其来用力甩头的动作。 “任焱,为什么,我的头好昏?”江欢努力抬眸,却很难从模糊的眼底看清楚眼前男人的表情,他仿佛在笑,却笑得很奇怪,像个坏心眼的恶魔,一点儿也不像她所熟识的任焱,一点儿也不像,这是怎么回事? “任焱!真的,我的头……为什么我……”她的话再也来不及说完了,随即丧失意识软倒了身子,恰恰好,倒在身边男人向前的怀里。 “我早说过了,江欢,凡事都不要太有自信。”他轻轻冷语,拨开她额上刘海定睛审视着她,眸底出现了复杂的情绪,寒芒之中,掩不住一丝丝无法克制的柔情。 一手抱着她一手拨了手机,在耳畔传来清冷的嗓音后,任焱淡淡扔下话,“任务即将达成,我父亲欠你的债,今夜,一次偿清。” 按下通话结束键,他将对方的恶笑及脑中纷乱思绪一并关闭,抱起怀中馨香的少女,他起身大步跨出了喧闹更炽的PUB 里。 而那张被她珍藏了多年的照片,在此时由那瘫,软的小掌里悄然无声滑落,照片中那戴着小小学士帽一脸严肃的小男生就这样不被知晓地遗留在PUB 里。 那被啮了一角的缺口,这会儿看来,倒像是个恶作剧的结局了。 第九章 三年之后 巴西贝伦 贝伦有两个国际机场AeroPortoValdeCase和国内线专用机场AeroportodoPard,这儿距亚马逊河口处仅有一百四十五公里,是通往这个蛮荒与文明交界之处的重要转运地。 贝伦有由椰子纤维、鸟的羽毛、树的果实等做成的手工艺品、印地安人的土器及武器,甚至还有些以奇特的龟甲所制成的艺品,总之,可以供作纪念品的东西相当多。 机场里,常可见到的是学者或探险者打扮模样意欲探人亚马逊河的男人,女人虽有,但仍以当地居民居多,而像眼前这样一个五十多岁的清弱美妇和个打扮人时、像极了由时尚杂志中步出的美丽少妇就属少见了,更令人称奇的是,两个女人手中还轮流抱着个才七八个月大,还咬着奶嘴的粉嫩嫩小女婴。 “颖儿呀!”夏雪望着女儿因摆不平手中娃儿而怒火腾腾的眸子,出了声音, “妈就说自己来就成了,你偏不听,囡囡这么小你带她跑这么远,她怎么受得了?” “她敢再吵,”江颖冷冷哼气,“我包包里多得是安眠药,我倒想看看她能给我闹多久?” 她听了直摇头,“颖儿,孩子不能这么带,灌安眠药会变笨的,我真不知道季觐怎么肯放心让你带着孩子跑这么远?” “那是因为——”江颖拉长语气终于忍不住笑了,“他根本不知道。” “什么?”她吓了一跳,“你要出来没告诉季觐?” “没什么好说的,”她换另只手抱着好动的女儿,“他成天忙翻了没时间理我,我偶尔失踪一下也好让他警惕警惕。” “女儿呀!”夏雪摇摇头,“像季觐这么好、对你这么有耐性的男人已然绝种了,你不好好珍惜还想吓他?!” “不吓他不成的,”她抱着女儿坏笑着, “这男人有严重的被虐狂,非得如此,他才会爱我爱得半死。” 摇摇头,夏雪心底深深同情着乖女婿。 “我们总算到了贝伦,下一步呢?” “下一步?”江颖在路边伸高了手掌,没带好气的对母亲道:“妈,你不晓得有种交通工具叫计程车吗?我们的下一步不用靠自己靠它就成了。” 江颖带着母亲、女儿跳上车,并将李安雄给的住址递给了司机,再用她会的有限的葡萄牙语和计程车司机攀谈着,如她所料,一个献身于热带雨林的中西混血美丽少女,在当地果真有着小小的知名度,而她和母亲飞了大半个地球要找的人——江欢,真是落脚在离当年江睿影研究室不远的地方。 靠着椅背,江颖哄得囫因睡觉后,她总算稍微松了一口气。 找到江欢这小鬼倒不难,比较难的是,该怎么劝她回来? 劝不回来不打紧!她冷冷哼气,她有得是拳头,若得用揍的,她保证,绝对绝对不会客气的! 木们咿咿呀呀敞开,一群说着葡萄牙语的小鬼笑闹着跑出来,江颖抱着女儿和母亲走进了那幢维多利亚建筑的木造屋,一进门就迎面对上了此次的任务江欢。顿时,两个女人大眼瞪小眼,都有着片刻的失神。 两人脸上均漾着讶异,却不知是谁的惊讶多些。 江欢讶异的是在这里看见了江颖。 江颖讶异的是那个总是披头散发、老爱憨憨笑着的欢乐少女,竟成了眼前这老气横秋的模样,她的长发绾成了硬硬的髻,穿着朴素而简便,脸上常年不歇的笑容竟然被一副黑框眼镜给取代了。 天哪!如果没记错,这丫头今年不过二十四,可瞧那身打扮却像极了四十二,她是在惩罚自己,还是已然对人生了无生趣?这个模样的江欢,叫江颖如何再往她身上冠以小鬼两字? “妈咪、姐姐!” 是江欢先回过神的,她勾起笑容向两人迎了过来,那笑容或许不如过往一般的炫目,却同样引人动容。她上前先接过夏雪手上的行李,再帮她倒了凉茶,才将视线转回了抱着孩子、冷冷巡扫着室内摆设的江颖。 “好可爱的娃娃!”她半蹲身点了点囫因小小的鼻头,才直起身问着江颖,“这娃儿哪来的?” “捡来的。”江颖没好气的用手揭着凉,要命,小鬼这里连冷气都没有,让她和女儿怎么待得下去?没得说,任务得尽快达成,她们才好快快回归文明世界。 “骗人。”江欢逗着囡囡笑,“这么漂亮的娃娃 “不到?” “好吧!”江颖冷冷眉,“看在你这么喜欢囡囡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你不觉得她长得很像我们江家的人吗?”见她点点头,江颖缓缓道:“她是我大哥和日本婆沙沙子的第二代产物,当然会像我们江家的人。” 江欢收回了眷留在女婴身上的手,也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她脸色白了白,身子摇晃地退了几步。 “颖儿,都当母亲的人了,还满嘴胡说八道。”夏雪沉下脸,上前扶住江欢,“欢欢,别听她的,囡囡像江家人是因为她的母亲是颖儿,她父亲是季觐。” 见母亲这么快揭开谜底,江颖没好气的抱着女儿坐下。开玩笑,隔了半个地球来找这小鬼,怎么说,也不能让她太好过吧? “欢欢,”夏雪柔笑着将江欢冰冷的小掌握住,“妈咪和姐姐这回来的自的你应该猜得出来,三年前你不告而别一个人躲了起来,你这么做影响到的人,可不单单是你自己。” “浩哥哥他……”江欢轻轻离口,即使事隔多年,这三个字依旧能在瞬间牵动她的所有神经,“还好吗?” “好!当然好!”江颖冷冷笑道,“真是再好不过了,他没笑过、没哭过、没向任何人发过牢骚,他的生命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你离开的第一年,整整一年的时间里,他甚至睡在办公室、工厂里,就是不愿睡在自己房里,”他一哼,“所谓的行尸走肉想来也不过如此。” “是呀!欢欢,”夏雪殷红了眼眶,“浩儿虽不说,但我们都看得出来他很不开心,他的心中,始终是惦记着你的。” 陪着夏雪红了眼眶的江欢却始终没有声音,垂下头,她甚至不敢去看那满脸俱是期待的夏雪。 她不值得他这么对她的,做错事情的是她,该受惩罚的也是她,而不该是他呀。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既然如此惦记你干吗又不去寻你?”江颖贪玩地捏了捏女儿的小粉颊哼气,“这个疑问他像敲不开的蚌壳似的什么也不肯说,直到去年我生下囡囡接到一封信后,我才明白了这一切。” 一封信? 什么意思? “那封信是由你在日本读书时认识的一位同学帮你转来的,信是在你失踪后没多久就寄到学校里,舍监不知道你的下落,这信便阴错阳差的被搁了下来,后来是你那同学回学校探望老师时才看到了信,她知道你在台湾这边的地址所以帮你寄了过来。” 江颖将下巴搁在已然开始打呼的小女儿头顶,继续说了下去。 “信,就是这样来到我手里的,小鬼,你该谢谢一个产妇在坐月于时无聊的没事做,我帮你看完了。那信,”她觑了江欢一眼:“是一个叫任焱的男人寄来的。” 虽然依旧没做声,但看得出,江欢在听见那名字时乍然僵硬了全身。 “信上他说要和你先说声对不起,当年他亲近你、支持你的理念、保护你全是有目的,”在觎见她讶然抬高的眼神时,江颖冷语,“是的,那一切都是有预谋的,任焱的父亲经商失败欠了一屁股馈,而这时候有个老妇人出现,她告诉四处帮父亲筹钱的任焱,只要他帮她一个忙,她就全权负责任家的所有债务,那个忙就是他必须去使得一个少女爱上他,那个少女,就是你。” “而那妇人,”江欢突然间明白了一切,“是奶奶?” “是的。”江颖点点头没好气的说,“那个老妇人就是我们江家最神通广大的奶奶,任焱用三年的时间亲近你,可他明白你虽依赖他、相信他,爱的人却依旧是你的未婚夫,未了,他接受了奶奶的要求,想用速战速决的方式来使你死心。” “够了!”江欢突然掩住了耳朵嘶吼,“别再说了!我不想再听了!” 那就叫速战速决的方式? 她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清晨,那个她被任焱用药迷昏后清醒的隔日清晨! 她全身赤裸睡在同样赤裸的任焱身边。 他的大掌搁在她的腰际,在璀璨的晨光里他用深眸睇视她并告诉她他爱她!而且,她已经是他的人了,如果她愿意,他希望能和她携手一世。 她尖叫着用力推开了他,像动物受了伤似的声音哭嚎着,她甚至有了寻死的念头。 她不爱他,她恨他! 恨他在她身上所做的一切! 他害她失去了爱她真正爱的男人的权利。 她只能失踪、只能远离,她全然无法回想起这段经历,更无法开口向浩哥哥祈求谅解。 错的人是她;她合该接受惩罚,她活该不能得到自己心爱的男人,她不再完美,也不配再拥有那个她偷偷爱了多年的男人,她胡涂到失去了自己。 她一直以为自己错在年纪太轻、错在识人不清,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她还错在一个阴谋里。 “不,江欢。”江颖哼哼出声,“你必须听下去,真正重要的还在后面,那一夜,其实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任焱脱光了你的衣服也脱光了自己的,但事实上,”她耸耸肩,“他并没有碰你。” 瞠大圆瞳,江欢的眸子像是陷溺在好几层的浓雾之后。 “你是不是因为从小没有妈妈姐妹伴着成长,所以连这种自己身体上的事情都搞不清楚?” 江颖忍不住上前敲了敲江欢的小脑袋,不趁此时发泄闷气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这个小笨蛋竟然为了这样的蠢问题而一躲就是几年!她自己躲就算了,还带走大哥的心,更害得所有人得陪着他们这对苦命鸳鸯一块同悲同喜。 “是的!任焱真的没有碰你,他算计了一切却独漏了对你的真心,不管奶奶给他的是怎样的交托,可他是真的爱上了你,他永远记得你在看着未婚夫照片时晶亮的眼神,他若碰了你,他知道你的眼睛就再也不会笑了,为了这,他没法子碰你,他骗你,纯粹是为了和奶奶的约定,几天后他作下了决定,他放弃了日本的学业,陪着一块儿面对着宣布破产后等待重整的家园。 “当时任焱并不知道你跑回了亚马逊,他自觉无颜见你,所以只能用写信的方式来祈求你的原谅 并给予你祝福,此外,”江颖低头在手提袋中理了搜,“这张照片是他第二天跑回PUB 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他将它附在信封里,一并寄给了你。” 颤着手,江欢接过了那张有着缺角的照片贴在胸口,无法自制地泪如雨下。 “别哭了;欢欢。”夏雪心疼地将她拥人怀里,“不管你们经历了什么,这会儿不是都已然雨过天青了吗?” “至于我老哥为什么始终没动作?”江颖哼了哼气。“后来我去问了奈良那边的佣人才知道,那一年哥哥曾特地到日本去找你,未了却只见到你和任检在电视上一块活跃于活动中的样子,再加上奶奶在旁的煽凤点火,让他误信你当真心底另有了人,后来你不回他Mail、不听他电话、不见他人更让他确定了你在两个男人中间作了决定,为了爱你,为了不想破坏你,所以,”她眯眯眸子,“他放了手,只因为,他舍不得让你难过。” 双臂攀上夏雪颈项,江欢赖在她怀里放声大哭,哭得像个孩子似的浙沥哗啦。 “嘘!嘘!墟!”江颖将手指抵在唇前出声警告,“小声点,吵醒我女儿你要负责,这丫头烦死人了,她那好脾气的老爸又不在身边,弄得我真烦了说不定就将她扔到亚马逊河里去喂鲨鱼。” “河里头有得是鳄鱼和食人鱼,想看鲨鱼,”劝你还是出海会快点。“一个带笑含讽的男音在江颖身后扬起。 “嘿!你很烦耶!我最恨说话时有人指正错误了,你又是什么东……啊!老公,你怎么会在这里?” 旋过身原打算骂人的江颖却在瞬间变换了几种脸色,幸好季觐机警连忙接下了熟睡中的囡囡,否则他的宝贝女儿还真的会惨遭被抛落的命运。 “江大小姐,我亲爱的老婆。”季觐一手抱女儿一手没好气的揽了妻子。“当你老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你肚里想些什么我会不清楚吗?”他哼气道:“那天你找人办签证买机票时我就顺便跟在你身后办妥了自己的了。” “可你,”她噘高了菱嘴,“最近不是很忙吗?”除了原有的经纪公司;因着江浩的要求,最近季觐也已开始帮忙着手打理了部分的擎业。 “再忙,也不能忘了老婆孩子呀!”倾下身,他柔柔笑吻着妻子,“尤其,我的宝贝女儿还被当人质似的押在你手上,我不跟来;如果你大小姐睥气犯了将她扔在亚马逊,我可不想十八年后出现个要认爸爸的小野女唷!” 他的话让大家想起了六年前江欢刚到江家时的点点滴滴,忍不住全笑开了。 “说真的,欢欢,”季觐敛了笑一本正经,“回来吧!江浩需要你,而我们,”他夸张地叹口长气,“都需要喘口气,那个机器人江浩若再不歇歇,他身边的人全都要被他给操死了。” “我若回去,那么,”江欢咬咬唇,“奶奶怎么办?” “别担心她,”江颖没好气,“这几年她又更老了,曾外孙抱多了我知道她还想着要抱曾孙的,大哥这些年成了这个模样,她看了就忍不住叹气,她虽没说可我们都看得出来,她一定很后悔阻止你们,大哥是个死心眼,惟一就只对你动过心,奶奶若想抱曾孙,没得说,这辈子怕还是只能指望你。” “那个沙沙子呢?”她小小声问。 “你失踪的第二年她就嫁人了,”江颖窃笑,“人家可不像你和我哥这么有耐性,谈个恋爱一拖就是这么多年,她又不是笨蛋,又不是看不出哥哥心里只有你,所以,她索性聪明点儿去另外找个心中只有她的男人。” “好了,说了半天的结论就是——小鬼,”江颖离开丈夫身边再度用力敲了敲江欢的头顶。“你离家也够久,是该回家的时候了。” 家? 江欢眸底起了薄雾,好美的词,可那儿,真的会是她最终的归宿吗? 第十章 是梦吧!他在梦里载浮载沉,在梦里心惊胆惧,直到,一只嫩嫩的小掌欺攀上他赤裸的胸膛。 他怕热,向来裸着上身人眠。 他的生命里,曾出现过一个爬到他床上将他摇醒、叫他别做噩梦的少女。 可是她已经离开他很久很久了,他常梦见她,现实里却不曾有过交集。 他的少女,莫非是划破梦境回到了他的身边? 赫然坐直起身,江浩擒牢了那只小手,由窗棂透过的月光看清楚了侵入者。 这梦,还不肯醒吗? 江欢,他曾误认为同父异母的妹妹,曾互许婚约却逃遁无踪的女子,曾教会他欢喜又教会他痛苦的女子,那个来自于父亲遗产,此时真的真真实实的就在他眼前吗? 还是,又是梦境一场? 他瞪着她,无声。 她睨着他,眼眶却已微微泛红。 她不像她了,他的欢欢是个欢乐散一体,不解愁,不会哭的。 阔别多年,她穿的不再是可爱的粉色小熊睡袍,而是件镂空的长丝袍。 一件足以将她完美的曲线全然呈献在他眼前的丝袍; 当年的长发剪到了齐肩的长度,她长大了,眸底的稚气淡缈,深刻的五官却更形美艳。 她美丽得不可方物,美丽得让人看了会心痛! 他只能不断借由提醒自己她曾有过的残忍,才能捺下自己碰触她的渴望。 良久,那双忧郁的大眸和他终于冷下的瞳眸持续对峙着。 “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松脱了她的手腕,他记得她曾抱怨过他捏疼了她的。 “你在做噩梦。” “我在‘我的’床上做噩梦,想来,还不至于干扰到其他的人。” 同样的对白,多年之后重温,心底却有着不同的感受。 “我只是不忍心,你在梦里似乎……不快乐。”她又红了眼眶。 “不只梦里,”他冷觑着她,脸上是戒备,“即使清醒时,只要是见了你,我就不可能会有快乐。” “我记得,”她悠悠低语,“你曾有过快乐到忘了形的时候。” 是呀,她记得,他也记得,那次是在她帮夏雪、江妈和小萍用江颖的化妆品做人脸动物彩绘的时候,那次是在他以为隔日她便将永远属于他的时候。 江浩寒着脸阻断了回忆,“我快乐与否都不关你事。” “那么我的快乐呢?”她掉了眼泪,“你不问问我吗?” “你想我问我便问,”他冷着嗓,“你快乐吗?” “不,一点也不1 我不快乐!一点也不!” 她没骗他,她现在的那张脸不当屑个叫“江欢”的女子,而该叫“江愁”的。 “很抱歉。”他将她推远阻止自己心软。 “就如我的快乐不关你事一样,你的快乐,想来也与我无关了,”他冰哼着气息,“那已经属于另个男人的责任了,不是吗?” 他无意将话说得太酸却办不到。 ‘江欢紧咬着下唇,半天后才能小小声的将那天江颖找到她时说的事情全盘托出,江浩没有做声的听着,面无表情是他惟一的反应。 “所以,浩,你明白了吗?”她哀戚的目光寻求着谅解。“我不见你、我不理你、不敢回应你,不是因为我变了,而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她垂下头用瘦弱而微颤的双臂环紧着自己, “好脏!我不再是你那干干净净、无忧无虑的小欢欢了。” 她抹了抹眼泪抽抽鼻。“我不骗你,那一瞬间我原想过死的,可想了想,与其浪费一条生命,为什么不好好利用来做些该做的事情?”她悠悠吐气,“于是我回到了亚马逊,可我的心从没有一刻忘记过你的。” 她悄悄抬高眸子,却依旧只能见到他的面无表情。 “对不起!” 她用着无措而微惧的眼神看他,这些年的际遇毕竟磨损了她的自信,无法窥得他心底想法的恐惧让她突然失去了再面对他的勇气。 “对不起!”她又说了一遍,并用手拂了拂发,拉紧了睡衣襟口。 “我想,是大家的热心而对我们的事情起了点儿误会吧!”她蹑手蹑脚在他的冰眸底滑下了大床。“姐姐和妈咪都认定了你的不开心是为着我,她们还以为只要我再回来见你并将误会解释清楚,那么一切都能重新开始了,可看来,”她咬咬唇笑得尴尬,“也许,我们都错了,有些事情……”她吸吸鼻子强迫自己离开踱到门口,“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是不?” 江欢伸手去开门,却不如她身后的人动作快。 一只大掌由后方包裹住她的小掌,另一只手则由另一边将她用力往她身后的结实身躯贴紧。 他好热,身子滚烫得吓人,却仍然没有声音。 她眼中氤氲着热气,这几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这个硬实的胸膛,只有在这里,能够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你又想去哪里了?”他粗嘎而低沉的语气中有着浓浓的霸气。 “我能去哪里?”她语气中有着委屈,“可我至少该去个欢迎我的地方。” 他用身体抵紧她让她的脸在瞬间红透,就算再单纯,她也还清楚有关大自然雌雄互补的原理规则,他想要她,很想很想。 “这样子的欢迎还不够热烈吗?” “浩,”她回过身用认真的眼神愿紧他,“你真的不在乎,我差一点就……” 他偃止了她的话。“欢欢。爱一个人并不能单单用一层薄膜来证明什么的,爱一个人,要的是她的全部,甚至,还包括了她的无心之失,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这样就不要你?” 他心疼地伸手将她揽进怀中。“天知道你这几年让我们都活在痛苦的深渊里,为的竟是这么荒谬的理由?你不单是在惩罚自己,你根本就是在惩罚我!若早知你是为了这样的原因而躲起来,我早就该将你由藏匿的鼠洞中拖出,然后一棒将你给打醒的。” 她笑了,忧郁的大眼渐渐恢复了失落多年的稚气。 “浩哥哥,”她将双手挂上他颈项,满怀真心,“相信我,我真的只爱过你一个。任焱,”她眸子黯了黯,“不管他是为了什么接近我,我对他,只是很高兴能有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罢了。” “我明白。”他轻轻吻她,额头抵着她的, “回想起来,还得怪我自信不足、怪我耳根太软,可是欢欢,”他叹息,“凡事我都能思虑周全,却偏偏在遇到你的事时除外。” “你离开我,我并不怪你,我只恨自己为何当年要同意奶奶的建议让你到外地去念书,一意想让你变得独立,一意只想着要锻链你成为适合江家的女主人,却忽略了你的感受,那些年里有几回你在电话里哭着说想我,吵着要回来时,我都没答应,后来失去了你,我总认为,那叫罪有应得。” 他用下巴摩掌着她发项,语气中是对过往的悔恨,“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没能陪在你的身边;这才是我最大的错误。” “不,浩哥哥,你不要这么说,”江欢在他怀中拼命摇头,“错的人是我不是你,我是真的太不够独立又太没有警觉心了。” “不论如何,我想过了,今后的岁月里我会多拨点儿时间陪着你去关怀热带雨林,试着去接续我父亲的心愿。” “真的吗?”她笑灿了眸, “那我们现在可以开始讨论如何着手去做了吗?” 江浩发出了求饶, “欢欢,我知道保护热带雨林很重要,可难道这一夜,我们不能先有别的选择吗?” “难道,你有更好的提议?” 她在他怀中思索着,继之跃起身,满眼亮芒。 “对、对!你说得对,既然我们没事了,那么,就赶快去告诉妈咪、姐姐和江妈,她们一定会高兴死的,为了将我偷偷送进你房里且不让你发现,她们可都费了不少的神。走吧、走吧,我们快去告诉她们吧!” 她扯着他,却发现他文风不动,只眯着眼用奇怪的眼神瞪她。 “好端端的,干吗又闹脾气了?” “我没闹脾气,只是,欢欢,”他没好气的爬爬发丝,“这么晚她们都该睡沉了,没必要这时候去吵人吧?” “怎么会没必要?她们都很关心我们的,只要我去喊一声,”她甜笑地挽着地,“保证她们一个个都会跳起来的。” “欢欢、”江浩收回手,一脸无可奈何,“你身上的睡衣是谁让你穿的?” “姐姐呀!” “所以,”他叹口气将她揽人怀中,“你还不明了她的意思吗?” “意思?”她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她的意思就是希望我们在谈和之后顺便在床上打合同订契约,表明谁都不可以再恶意遗弃谁了。” “她真是这个意思吗?” 打合同?订契约?在床上?那么,需要公证人吗? 江欢一脸困惑却已来不及再问了,江浩将她拦腰抱起,往大床走去。 “如果不信,”他倾身吻了吻,“明天早上你再问她吧。” “明天早上?现在真的不行吗?”她娇软着甜嗓,却只使得他的热汗不断窜生。“我真的好想好想去和她说说话的。” “真的不行。”他一脸霸气,“我们这个合同已经延迟了太多年,再拖下去,”他突然有些想笑,“会出人命的。” “你在笑吗?”她在他怀里停止了挣动,出神地望着他脸上松缓的唇线中幻化出似有若无的笑容。 “是的,我是在笑。”他点点头,毫不吝啬地加重了那朵温柔的笑花,“爸说得对,你真有着散发欢乐的魔力。” “爹地这话还是不对的,”她软软偎在他怀中,“前几年我一点都不快乐,更别提是给别人带来欢乐了,所以,自从遇见你以后,我的快乐已变成有条件的了,那就是,必须有你在我身边。” “记不记得爸曾说过期盼着两个骄傲能够合而为一?” “当然记得喽。”她点了点头红红脸,看来是直至这会儿才明白过来他执意不让她去找别人的原因了。 “那么今晚,”他深情睇着她,“就让我们来完成他的愿望吧!” “一定要今晚?”她突然有些害怕了。 “一定要今晚。”他将她扔在床上,用力吮去了她的害怕,“否则,我会疯的!” 她在他怀中被吻得昏天暗地,直到喘息声取代了笑声,直到他的身子即将吞没了她的战栗。 良久之后,她才能停止战栗,缩伏在他坚实的怀抱里。 这一刻,她突然忆起江颖曾说过的话,她是不是因为从小没有妈妈姐妹伴着成长,所以连这种自己身体上的事情都搞不清楚? 是呀!她真是笨得可以,由少女变为女人,她身上的每个细胞都起了变化,敏感而柔软,全身上下都充溢着那让她转变了的男人的气息。 发出了幸福的叹息,江欢由着不出声的江浩将她紧紧嵌入了他的怀抱里,宣告着两人的永不分离。 尾声 “大家好,以下是本台记者陆珊珊在擎业集团江宅现场为您所做的实况报道。” “一位打扮人时的短发女记者利落地站在摄影机前甜笑而语,她笑得既甜且美,还不时拿出粉饼补补妆练习微笑,为了能抢到报导江浩婚礼的这条新闻,她可用了不少手段击败群雌才得以出线的。 谁都知道擎业集团的江浩是目前台湾最有价值的黄金单身汉,他要结婚了虽打破不少想攀上枝头当凤凰的少女美梦,但不怕,江浩身边还有成堆同为豪门之后的朋友,即使是已婚的当当小的也不错,这机会可谓是千载难逢呢。 而最让人怨恨得咬手绢儿的该是今日的女主角——江浩的未婚妻吧! 这么个名不见经传、没有靠山没有背景,听说还是来自于亚马逊蛮荒地域的粗野女,怎么会、怎么能、怎么可以如此轻而易举地拔得头筹,得到了最优的那名钻石王老五呢? “相信大家都还记得六年前江总裁和江小姐的订婚之宴,六年后,”女记者表面上维持着祝福的笑,内心却已发出了扼腕的叹息,“他们果真如约地即将携手踏上红毯的那一端了。” 没关系,陆珊珊告诉自己,这年头离婚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尤其是豪门的婚姻,所以,也许她还是有机会的,而最重要的是,今天她得先给江总裁一个永生难忘的印象。 正许大家还记得当年江总裁曾说过,他的未婚妻学成归国后将会给大家耳目一新的感受,相信大家一定在期待着江夫人展现崭新的风貌吧……江总裁!“ 眼尖的她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身着笔挺西装却寒着脸的江浩,这种大日子还寒着脸?看来,这男,人对于今天的婚礼并不是满怀期待的唷! 陆珊珊连忙趋前亮出了招牌媚笑,“能不能跟大家先透露点江夫人今天将给大家带来的惊喜?还有,可不可以说说你今天的心情,是兴奋?还是……”她眨了眨大眼,舌尖缓缓舔舐着下唇,“紧张。” “借过、借过!” 陆珊珊的媚功只施展了一半便被人硬生生推开,对方莽撞的来势害得她连挑逗的舌都还来不及收回,就这么一个使劲被牙齿咬破了舌头,害她待会儿的播报将成了个大舌头。 疼呀!疼呀!她在心头鬼叫,摸了模流了血的舌头正准备转身开战,才发现来人压根没发觉她的存在与受伤。 厚!算她倒霉,她眯了眯媚眼,那是江浩的妹妹江颖,她已由伸展台上退出了,一个以牙尖嘴利出了名的女人超级难搞,想和她吵?除非是活腻了。陆珊珊无可奈何的憋了一肚子闷气暂退一旁。 “找到了没有?”江浩冷冷地问道。 “没!”江颖摇摇头一脸火气,“该死的,好不容易妆化好衣服也哄她穿好了,却刚好囡囡要换尿布,我不过是少盯了她一分钟罢了,这小鬼就给我闹失踪?!好好好!”她气冲冲地想挽袖口,这才想起她这套Tiffany 新装是蝴蝶袖的,美虽美却挽不了袖。 “老娘是太久没捉人抡墙所以小鬼弄不清楚状况是吧?亏我飞了半个地球抱着女儿去把她给带了回来,这次她若敢再给我闹失踪,大哥,我先呛了声的,你不许拦,找到她若是没有可以说服我的理由,我非把她给打成残废,让她再也出不了江家大门!” 一旁的陆珊珊无意识地吞了吞口水,从包包中取出墨镜戴上,豪门恩怨!豪门恩怨!看来还是真的耶!原来,想当江浩的老婆,还真的得有几分本事。 “妈!”江颖瞥眼瞧见站在大王椰子树下仰高着脖子的夏雪,“有没有看见小鬼?” “小鬼?!”夏雪先恍了神才会意了过来,“颖儿,欢欢快是你大嫂了,你不可以再小鬼小鬼的喊她了。” “好,我不喊她小鬼!”江颖恶声恶气、咬牙切齿再度想挽袖,“那么,妈妈,你看见了我亲爱的‘大嫂’了吗?” “当然看见了,”她柔笑着继续仰头,“你没看见我‘一直’就在看着她吗?” 这句话成功地引得了在场上千名宾客的一致仰头,然后,他们在椰叶婆娑间看到了一个白纱飘飘的影子。 今日的女主角,众人所“引领以待”的新娘子,赤着脚正攀在高高的椰子树上。 “这小鬼!”江颖冷眯了眸,一脸想找人抡墙的模样,“她想逃婚吗?” “别误会欢欢了,”夏雪解释着,“是这样的,一只松鼠跳到我房间拿走了我桌上的一串珍珠项链,欢欢知道那是我最喜欢的项链,所以她是在帮我拿回项链。” 现场一片安静衍生着,而摄影机的镜头则不需另作交代,早已一致锁定了树上。 “下来,江欢!”江浩沉威地出了嗓音。 “遵命!”树上的小人儿笑意满满的向底下的男人喊了声,“任务完成,接好,我来了。” 就在众人还在疑惑间,树上那个白纱身影已火点儿似的朝江浩飞射过来,而他则是摊开了双臂,隐健地接下了这个来自于天上的礼物。 飞影来得既快且急,幸好江欢生得纤巧,也幸好江浩身子壮硕,并且,还像是已然训练有素了,也稳稳地接下了这个从天上降下的小妻子。 “疼不疼?”这是她到他怀里的头一个念头,她丕记得她第一次掉到他怀中,害他撞到头的事情。 “不,多接几次就接熟了。”他摇摇头。 “你别生气,我只是去帮妈咪拿回项链。”她急急解释。 “我听妈说了,”他依旧面无表情,“我投有怪你。” “没怪我还不把我放下来?”江欢巡扫周遭了一眼,这才发现了身边镁光灯不绝,而其他人则是用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们。 江浩摇摇头,“你太会乱跑,在牧师福证之前,我已决定都要这么抱着你了。” “没人这样举行婚礼的啦!”她笑着捶了捶他。 “有些事情做过之后就会有人跟着做了。”他表明了不在乎。 “你!”她叹口气放弃了坚持,偎在他怀中,“你不嫌我重吗?” 他再度摇了头,笑容也缓缓泛了出,“你又软又香,”他凑近她耳畔轻语,“你是我从天上那里所得过的最好的礼物。” 快乐而温馨的婚礼未了还真是在新郎抱着新娘的情况下完成的。 礼成后,现场来宾爆出了如雷的鼓掌叫好声。 现场甚至还出现了只毛蜘蛛啜饮白兰地酒,手舞足蹈的稀奇画面。 这个婚礼热闹温馨且特殊得足以让人回味好几个月了。 而在日本奈良的这一头。 李云凤伸手按下了遥控器,她将画面定格停留在那对同时绽放出深深笑靥的新人脸上,她是看着浩儿长大的,可她从来没有看过他这样的笑容。 长久以来早忘了笑为何物的老脸上缓缓放松了线条。 “新婚快乐!浩儿,”她阖上眼,在摇椅里漾起浪似的晃荡,“还有你,欢欢。” (本书完)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