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金色梦乡》作者：归时度 文案： 一个简单的大学恋爱故事。 -- 文案1： 初中的时候，宋予注意到一个隔壁班的男生，他沉默寡言，还非常惨地被安排和校霸坐同桌，总是被校霸使唤。 一次考试，校霸坐她前排，开考前，校霸对她说：“待会给我抄！” 宋予权衡了一下说：“可以，但是我有条件。从今天起，你和你的小跟班们都不许再欺负你的同桌。” “我的同桌？你是说王行？” 校霸思考了几秒才想起这个名字，他没什么所谓：“可以啊，绝对做到。” 原来他叫王航，宋予记下他的名字。 后来有一天，王航转学走了，宋予再也没听到过他的消息。 大学，宋予认识了盛珩，她总觉得盛珩给她的感觉似曾相识，但每次有这个念头出现，她总是自己掐灭：他们的姓都不一样啊！ 再后来，宋予和盛珩说起初中的事。 盛珩顿了几秒，有些无可奈何地开口：“你要不试着把我的名字分开读一下？” -- 文案2： 初中傍晚的操场，盛珩缩在看台的角落，一只手伸到他眼前：“吃糖吗？” 大学傍晚的操场，宋予坐在最高层看台，视线里出现一只手掌，掌心摊开着一颗糖。 -- “你是我的金色梦乡。”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成长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予，盛珩┃配角：梁子易，赵晓琦┃其它： 一句话简介：大学，校园，久别重逢 立意：健康成长 ================== 第一章 苏州的九月还没有秋天该有的样子，气温仍然超过三十度，虽然校园小道两旁的树都枝繁叶茂，为学生们遮下一片阴凉，也耐不住站在路上就能让人生出一层薄汗。 但食堂门口热闹非凡，二三十顶棚子搭在一起，里面人头攒动，仿佛不知炎热。 这是苏城大学的惯例——百团大战，每年九月，各大社团都会招新，在食堂门口搭上棚子，为前来的新生们发放传单，让新生现场填报名表加入社团。 宋予和赵晓琦挤在人群里看各个社团的海报，赵晓琦不知看到哪个感兴趣的社团，一溜烟就跑没了。 宋予独自在各个棚子外徘徊，音乐社、戏剧社、轮滑社、舞蹈社…… 种类丰富，但是宋予都不太感兴趣。 在道路尽头，宋予看到一个较为冷清的摊位。 她看了一眼海报，上面有五六个卡通手掌，手掌下面“加入我们吧！”五个大字映入眼帘。 是做什么的社团啊，海报做的好简单。 好奇心驱使宋予又走近了一点。 “同学，要加入仁爱社团吗？我们有丰富的志愿活动和义工活动……”坐在摊位后面的负责人，见有人来了，热情地说。 哦，原来是做公益的社团。 有点意思。 “同学，想加入的话可以填一下报名表。”负责人递来一张空白的表格。 她伸手接过，正准备写的时候发现上一位同学还占用着笔。 她低头看，是个男生，手指瘦长，握笔姿势也很标准，字看着很大气。 叫什么？ 她眯起眼，又靠近了一点。 盛珩，计算机系。 叫盛珩的男生很快写完联系方式，直起身。 把笔帽盖回去，伸手把笔递给宋予。 拿过笔的时候，宋予抬眼看了下他。 眼睛偏长，瞳色很深，眉目清秀，偏偏散发出清冷的气息，穿一件普普通通的白t恤，但气质还是能一眼看出。 宋予被他的相貌惊了一下，“谢谢”卡在喉咙里没说出口。 填完报名表，她去找到了赵晓琦。 赵晓琦加了音乐社和舞蹈社。 离开摊位，宋予想去图书馆借点书，于是在路口和赵晓琦分道扬镳。 去图书馆要经过教学楼和篮球场，宋予走了快十分钟才到。 直到站在书库门口，她才感觉到一阵凉意。 空调真的救命啊，她掏出纸巾，擦去头上的汗。 眼前是一条长长的过道，很窄，也很昏暗，两边的铁书架按照中图法分类整齐地摆满了书，从两侧窗户投射进来地自然光打在书架上，给书镀上一层金光。 手机的消息提示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很突兀，把宋予吓了一跳。 宋予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余时：【姐，开学了感觉咋样啊？】 余时：【明天中午到我家吃饭呗？我爸妈邀请你来呢。】 余时是宋予的表妹，家就住在苏州。 宋予把手机调成静音，刚准备回复，听到前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的主人很快出现从很远处的书架后面出现，出现在了过道里。 从两侧窗户透进来的光和被书架遮挡的光投下的阴影间歇照在他的身上，忽明忽暗。 是刚才在仁爱社团摊位上碰到的那个男生，盛珩。 灯光从头顶投下，他眼镜后的眼睛隐藏在阴影里。 他手上拿着两本书，上面一本书是黑色封面，写着四个大字《金色梦乡》。 太巧了吧，自己想借的就是这本。 擦肩而过之际，两人目光交错，宋予撞进一双清冷的眼睛里，似一潭深水，深不见底。 盛珩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先一步掀开帘子离开了书库。 宋予耸耸肩，拿起手机回复表妹： 【好的，明天中午见啊。】 第二天，宋予一起床就匆忙打车去了舅舅家。 昨天没借到想借的书，便随手借了本推理小说，结果意外的好看，等宋予看到结尾已经是凌晨两点多，设的早上八点闹铃也因为太困顺手关掉了，等再一睁眼就已经十点了。 宋予的舅舅余建军和舅妈李琴年轻时来苏州打拼，就这里安了家，表妹余时今年已经上初三了。 吃饭的时候，舅妈讲今年打算给余时请个家教补课，虽然凭余时现在中等偏上的成绩考个普通高中没问题，但苏州有句话说，踏入苏高中的门就等于一脚踏入名校大门，所以舅舅舅妈还希望余时能再拼搏一年，冲一冲苏州高级中学。 吃完饭大家坐在沙发上闲聊，结果余时唉声叹气：“我现在觉得玩都玩不安心，玩就是在浪费时间啊！”，说完进房间学习去了。 舅舅因为公司临时有事，吃完就出门了，宋予和舅妈聊了会天，听舅妈说找的家教老师下午要来家里试上一节课，便告别打算回校。 宋予拎着舅妈执意塞给她的一袋水果出了门。 学校在新区，表妹家的房子在老城区，老城区通往新区的地铁还没修好，公交要转三趟，但打车只要二十多块，宋予决定还是打车回校。 这一片小区还都保留着一些过去的味道，和清河市的老小区差不多，狭窄的楼道贴着通下水道的小广告，楼下停车位很拥挤，路边也挤挤地停了一排车。 小区外一排商铺，招牌五花八门，卖蔬菜的、卖鱼的、卖炒货干货的、做糕点的、五金店、修车铺……应有尽有。 五金店门口有一块空地，正好在树荫下，聚了几个握着蒲扇的老爷爷，坐在折叠小桌边下象棋，还有几个背着手旁观的人，用苏州方言小声交谈着，语调婉转，宋予听不懂，但觉得这方言确实很江南水乡。 走过商铺，再拐个弯，是一条大路，来来往往的汽车和电瓶车多了起来。宋予站到路边打算拦车，等了五六分钟也没见一辆空出租车经过。 正等得及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有客要下。 宋予走到车边等着。 后排车门打开，一个男生车里钻出来，宋予发现这张脸她有点熟悉，他好像叫盛珩。 盛珩弯腰对司机说了声“谢谢师傅”，关上车门转身看到了宋予。 拎着个看着就很沉的袋子站在一边，眼神里都是藏不住的惊喜。 还以为她要和自己说话，结果一秒后宋予就错开视线，上前一步问司机：“师傅，苏城大学去吗？” “去呀！我刚从那来。”司机答。 宋予笑着答了一声“好”，拉开刚被关上的后车门，上了车。 车子启动，师傅乐呵呵地说：“嘿，去苏城大学呀，刚才这客我就是从苏城大学拉过来的呢。” 宋予答：“那真的很巧啊。” 确实挺巧的，已经偶遇三次了。 车刚起步没几米就是斑马线，司机踩刹车，让行人先过。 司机看了看后视镜：“咦，刚才那小伙子怎么还朝这边看呢？不会是掉东西了吧。” 宋予回头，果然看见盛珩单肩挎着黑色双肩包，还站在下车的地方朝这里看。 她赶紧低头看了看座位：“没看见掉的东西呀……” 司机又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他走了，可能是想记一下车牌号吧，这习惯挺好的，不然万一掉了东西都不知道去哪里找呢！” 此时，在路边转身的盛珩有点失落。 大学开学以来，已经和她遇到三次了。 但是，她好像不记得自己了。 第二章 军训总是最“充实”的日子，毕竟除了日常训练，累得也分不出精力去做别的事情。 九月三十日，新生在操场上进行军训成果展示，完毕后领导讲话，当领导说完“到此结束”后，操场顿时人声鼎沸，因为—— 军训结束了，国庆假期到了！ 宋予国庆决定不回家。她前两天往家里打电话，爸妈说国庆节都要在医院值班，反正在哪都是一个人，她便不打算回家了。 开学加的仁爱社团正好在国庆节组织了志愿者活动，她便报了名，10月1日至10月3日，在拙政园做志愿者。 十月一日，国庆节，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大部分同学都离校了，校园里冷冷清清，没有丝毫节日的气氛。 宋予坐地铁去城区，当地铁驶至城区的时候，她被大量涌入车厢的人群吓到了。 清河市是没有地铁的，也不是出名的旅游城市，没什么旅游景点，而苏州就不同了，光是苏州园林，就能吸引成千上万的游客。 车厢里满是脸上洋溢着笑容的游客，背着包，穿着运动鞋，似是对当天要游玩的景点充满期待，而当宋予到了拙政园门口，看到售票处和园子里乌压压的人群时，她才真切感受到苏州这座城市的魅力。 宋予到游客服务中心与其他志愿者集合，共有五名。 领队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另外有一对举止亲密，似是情侣。 还有一个人，宋予已经能清楚记得他的名字，盛珩。 第四次遇见了，她有些惊讶，盛珩反倒是不惊讶的样子，对她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志愿者的工作并不复杂，毕竟不是专业的工作人员，人工讲解这种事肯定是做不来的。 他们的任务是在游客服务中心负责耳麦讲解器、轮椅的借还，发放园区导览地图，以及一些简单的答疑。 宋予上手得很快，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做服务型行业的天赋。 但很快，她就遇到了一个大问题——语言不通。 一位阿姨在她面前说了好几句，她只能听懂“小姑娘……”，后面就一句听不懂了。 她现在是在耳麦讲解器借还处，她能猜到这位游客一定是想问她关于讲解器的问题，但是问题是什么呢？她听不懂啊！ 于是她死马当活马医，把注意事项又重复一遍：“您好，耳麦讲解器租借的押金是100元，只收现金，讲解器里是对景点的介绍，走到对应的景点处，可以点开来听对应的介绍。” 游客又听她讲了一遍，皱了下眉，很明显问题没解决，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宋予急了，想去找帮手来帮忙听听游客说的什么：“请您稍等，我有些没明白您的意思。” 她去找工作人员，但是工作人员比她还忙，甚至连听她描述问题的时间都没有。 在一旁负责登记轮椅借还的盛珩走过来：“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宋予像是看到救星，立马把问题描述了一遍。 两人走回柜台处，游客正在打电话，说着不知是哪里的方言，盛珩听见，心里有了数。 “阿姨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盛珩礼貌开口。 阿姨又说了一遍问题，宋予只听懂了“小伙子”，关键信息是一句没听懂。 盛珩听完问题后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随后说：“阿姨，讲解器是不能外放的，只可以戴上耳机听。多人用同一副理论上是可行的，只是耳机需要多人交替听，可能会有些麻烦。” 阿姨终于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大手一挥，在柜台拍下两张百元大钞，这下宋予明白了，立马登记信息，给阿姨拿了两个讲解器。 问题解决，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开心地向盛珩道谢：“谢谢你！” 盛珩看到她飞扬的神采和翘起的嘴角，心里一动。 中午吃饭的时候，宋予主动买了矿泉水给盛珩，再次向他表示感谢。 “那个阿姨说的是哪里的方言呀？”宋予好奇。 “是山市的。” “你是山市人吗？”宋予问。 “我高中以后住在山市，所以能听懂那边的方言。” “哦，这样啊，”宋予点头表示了解，随后又问：“那你高中之前在哪里生活啊？” “在清河市，我爷爷奶奶家也住在那里。” “清河市吗？我就是清河市人！”宋予惊喜地眉毛飞起来，“那你小学和初中是在清河读的吗？” “是的，小学在实验小学，初中在清河初中。”盛珩在桌下攥紧了手。 “天啊，我小学和初中都和你在一个学校哎。”宋予笑起来，“没想到大学还能遇到以前的校友，我真的没想到，这可太巧了。” 盛珩回她一个微笑，然后垂下了眼。 领队的身材高挑的女生叫林茜，是传媒学院大二的学生，也是仁爱社团的负责人之一。她性格很外向，在五个人的饭桌上她贡献了50%的谈话量。 另外的40%属于另一个女生方笑笑，人如其名，活泼爱笑，她是临床医学专业大二的学生，和男朋友赵珂然一起来做志愿的。 谈话中宋予得知，林茜除了是社团负责人之外，还是学生会文艺部的部长，妥妥的文艺人材。 由于五人中只有宋予和盛珩是大一新生，于是饭桌上关于学生组织的话题转向他们。 林茜询问他们是否加了学生组织，宋予摇头，盛珩也摇头。 大部分新生是乐意加入学生组织的，毕竟刚开学，学生组织是能最快结识朋友的地方，目光放远来看，加学生组织不仅能拓宽人脉，为学生组织做事也能为未来走入职场积累第一份宝贵的经验。 这么多的好处，为什么不加呢？ 宋予问自己，其他人也在问她。 “嫌麻烦。”这是她内心中的答案。 “刚开学没注意，错过了报名时间。”这是她给出的答案。 无懈可击，旁人除了惋惜之外，不会再进行任何追问。 于是焦点来到盛珩这边。 “和她一样。”盛珩面无表情地说出了四个字。 “太可惜了啊！”林茜作为学生组织领袖为他们惋惜。 但是作为一个优秀的学生组织领袖，宣传能力绝对事一流的。不能动员他们加入组织，但是可以动员他们参加组织举办的活动啊！ “十月中旬有我们部门负责举办的十佳歌手大赛，这次我们赞助拉到很多，奖品很丰厚的，到时候你们要来参加啊！” 宋予其实很想问是什么奖品，再根据奖品决定参不参加，但歌手大赛嘛，唱个歌的事，给海选充点人数，没什么所谓，她便答应了。 林茜对她的回答很满意，于是饭桌上的话题终于转向。 缘分从来都是如此简单，素不相识的各人因为一次志愿活动相识，于是在往后四年的大学生活，他们的生活势必会有或多或少的联系，或只是遇见打个招呼，或是成为了交心的朋友，或是……成为了可以陪伴一生的人。 吃完饭，大家又投入紧锣密鼓的工作中。 下午三四点，一个和家长走失的小女孩被保安送到服务中心，虽然已经和父母联系上，但父母不是很熟悉园林的路线，还在找来的路上。 小女孩大约五六岁，扎着两个马尾辫，里面是白色长袖，外面是鹅黄色无袖连衣裙，穿一双黄色的小皮鞋，此刻正站在地上哇哇大哭，两只手交替抹着眼泪，模样惹人怜爱。 下午的服务中心游客依旧很多，大家都被哭声吸引，好奇的目光聚集在小女孩身上，小女孩更加恐惧地大哭了起来。 宋予短暂地空闲了一下，她走上前想去安慰小女孩，但是毫无效果，只能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小女孩地后背。 空闲了的盛珩走到女孩身旁蹲下，在女孩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女孩瞬间不哭了，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盛珩，眼角还挂着泪水，模样有几分可爱。 盛珩直接把小女孩抱起来，在服务中心里走来走去，小女孩乖巧地坐在盛珩的臂弯里，一只手还绕着他的脖子，俨然将他列入了允许亲近的行列。 宋予在一旁看着，觉得小孩真神奇，好像有开关似的，按一下，哭了，再按一下，不哭了。 午后的阳光从刻着镂空木雕的窗户里洒进来，照在小女孩和盛珩身上。阳光柔化了他的面部线条，使得他整个人都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他时不时低头看怀抱里的小女孩，和女孩说上几句话，拿纸巾擦了擦女孩额头因为大声哭泣而流的汗水，又接了一杯水，让小女孩小口小口喝。 一直到十分钟后小女孩的父母一脸慌张地奔进服务中心，小女孩从盛珩的臂弯里下来，开心地扑进妈妈的怀抱。 女孩的母亲把小女孩抱得紧紧的，用力地亲了好多下，女孩的父亲走过去握住了盛珩的手，嘴里不停念着“感谢……多亏……”，盛珩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递给小女孩的父亲，又说了几句话，小女孩的父亲又感激地握紧他的手。 志愿工作结束的时候，大家都很好奇地问盛珩，到底和小女孩讲了什么，竟然这么神奇，能然小孩瞬间不哭。 盛珩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一个个分给大家：“其实没有说什么，我就是告诉小朋友，她爸爸妈妈去给她买好吃的糖了。” 糖递到宋予面前，宋予摊开手掌接过，盛珩的手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手掌心，像羽毛，轻飘飘的，宋予心里却突然有一阵轻微的颤栗。 她看到他修剪的很规整的指甲，看到他细长的手指，看到他放在自己手心的一颗橙色的千纸鹤糖果，再抬头，看到了他带笑的眼睛。 第三章 “谢谢。”宋予眯着眼看他，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里斜照进来，将他镀上了一层金色，模糊了他的轮廓。 “就说这个，小朋友就不哭了？”方笑笑似是有些不信。 盛珩点点头：“嗯，糖果对小朋友的诱惑力是很大的。” 说完像是想起什么，他又轻轻地笑了。 “盛珩，刚才就想问了，你怎么还随身带糖果呢！”林茜惊喜地盯着糖，边剥着糖纸边问。 宋予低头看着手心里那颗糖，糖纸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形成五彩斑斓的光点，闪着细碎的光。 宋予认得这种糖，不止因为五六年前这种糖十分流行，更因为以前的自己很爱吃这种糖，也会随心带一大把这种好看又好吃的千纸鹤糖果。 “为了防止出现今天这种情况啊。”盛珩也剥一颗糖放进嘴里，他笑着说话的时候，声音懒洋洋的，像是经过暖和的阳光烘烤过一般，让听着的人也觉得惬意。 - 下午的志愿工作结束后，离拙政园闭园还有一段时间，足够大家快速地游园，于是一行人决定去拙政园里走一走。 方笑笑和男朋友走在前面，林茜落在后面拍照，小路上只剩下宋予和盛珩。 园子里多是石板路，宋予脚下一个没注意，踩在了石板路的缝隙里，身体向一侧歪去。 “小心。”盛珩眼疾手快，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抓住宋予的手臂，另一只手虚搭在她另一侧的肩膀上。 她闻到了淡淡的薄荷味，随后薄荷味又轻轻飘散。 “谢谢。”宋予站直后立马说道。 “注意脚下。”盛珩提醒。 柔软的触感还停留在盛珩的掌心，他虚握了下拳，又立马松开。 林茜拍完景色，从后面追上来：“太漂亮了，我拍了好多张！” 说着她注意到了手插口袋，一前一后走着的两人：“你们不拍点照片吗？” 宋予一向是不喜欢拍景色的，她觉得景色只有在被亲眼欣赏的时候才有意义，拍下照片再回顾也无法再体会当时的心情，那手机里的照片也就没什么存在的价值。 更何况网络发达的时代，什么好看的景网上都能找到别人拍的照片。 那什么时候拍照片呢，当然是只拍有意义的人和值得纪念的时刻。 但她不打算和林茜解释那么多，没有必要。于是她开始低头思考对策，说什么好呢？ 人太多了，不想拍？ 照相技术差，就不拍了？ 手机没电了？ 就说手机没电了吧，客观因素，没办法的事。 但一个声音抢先了：“手机要没电了，就不拍了。” 宋予被抢了台词，她抬头看盛珩，盛珩一眼“就是这样”的很淡定的表情。 “那需要充电宝吗，我带了一个，还有一大半的电呢。”林茜热情回答。 “没事，不用。” 宋予突然觉得她和盛珩扯平了，虽然他们并没有打赌，也没什么约定。 对于不想回答的问题，总需要找些看起来非常有道理的答案来回答。 她回答了不加组织的原因，他回答了不拍照片的原因。 她对自己说出的答案很满意，对他说出的答案也没满意，最重要的是，提问的人对他们的答案也很满意。 她忽然觉得很有意思，轻笑了一声。 她开始对盛珩有些好奇了。 “你们看这地面的图案，黑白的像不像铜钱？”林茜突然开口，打破了宋予的思考。 一行人低头去看地面。 他们正走到了一处小院，鹅卵石铺成的地面上，红、白、黑三种颜色的鹅卵石巧妙地排列，红色的摆成花的模样，黑色和白色的鹅卵石组成外圆内方的铜钱，整个院子的地面像是平铺的几何图形，规整又精致。 “我看过一个调侃，说走这种地面的时候要先踩在‘铜钱’上，再走在‘花朵’上，这样意味着‘有钱花’；如果走反了，就意味着‘要花钱’了。”盛珩左脚踏在铜钱图案上，右脚随后踏在花朵图案上，低着头说。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家都小心翼翼地按顺序去踩地上的图案。 这种说法很有意思，她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视线里的男生又说：“刚才说的都是玩笑话。其实在历史上，铜钱是辟邪求福的象征；在我国传统民俗中，四瓣花的图案专指海棠花，所以也寓意着‘四世同堂’，因为海棠的‘棠’和四世同堂的‘堂’同音。” 一连串正经的解释让大家都吃了一惊。 “你知道的好多！”林茜便感叹边拿起手机，对着地面拍了一张。 有三三两两的游客听到盛珩说的话，也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盛珩倒没觉得什么，脸上仍旧是淡淡的表情。 落日余晖，他逆光而站，宋予眯着眼睛看他，看他整个人被夕阳洒下的金光照得非常耀眼。 沉默时一言不发，开口时侃侃而谈。 他好像和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样，这更让她好奇了。 接下来的两天，拙政园的游客只增不减，宋予每天忙得团团转，她这才体会到没有一件工作是容易的。 原来以为做景区的人工讲解员是一份非常好的工作，旁观后才发现，博学、风雅是其次，说话说得嗓子冒烟才是讲解员的真实日常。 大学的意义不就是让青年人们多看看世界、多接触社会吗，看人间百态，思社会辩题，寻人生志向，宋予在大学开学半个月后，才有些明白了大学的意义。 第三天志愿活动结束时，大家互加了Q.Q。对于现在的大学生，有了接触，加个联系方式已经成为了单纯的礼貌，聊不聊天是其次，反正要在列表里。后来还有人为这种行为造了个词，称为“扩列”。 方笑笑和男朋友先一步去平江路约会了，剩下宋予、盛珩、林茜三人往路边走。 苏州的景点其实分布很密集，拙政园、狮子林和苏州博物馆在一起，再往外走没几条街，就是观前街、平江路等地。 今天的志愿服务结束得尚早，苏州博物馆还未闭园。 快走到博物馆入口处的时候，盛珩说自己还未去过苏博，想进去看一看。 林茜高兴地回答：“好呀好呀，我也没去过苏博呢，我和你一起去吧！宋予，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宋予看着满脸写着兴奋的林茜说：“我还有点事情，你们去吧。” 说自己还有事情，这是借口，找借口对于宋予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的事情。 为什么不去呢，宋予自认为还是有些眼力见的。 刚才林茜先表明了要去，再询问自己“要和我们要一起去吗”，实则是内心里已经默认了她和盛珩两个人是要去参观的，并以主人的姿态询问自己是否想加入“我们”两个人的行程。 宋予听出了那一丝言外之意。 再结合这三天林茜的表现，借着关心新生的名头经常与盛珩交谈，宋予心里有了数。 既然林茜不希望自己去，那就不去好了，反正苏博就在那里，什么时候去看都一样。 有句歌词怎么唱来着，三个人的电影，总有一个人没姓名。 那就让我来把做这个没姓名的人吧。 “玩得开心！”宋予说完，潇洒转身。 - 志愿结束之后，十一长假也只剩四天余额。 除了有一天去舅舅家吃饭之外，其余时间宋予又一个人泡在了图书馆里，大有要把高中三年没看的书全都补回来的气势。 去舅舅家吃饭的那天下着雨，天雾蒙蒙的，过高湿度的空气让宋予觉得有些烦闷。但雨中景色更具江南水乡的柔美，秋天的苏州并不萧瑟，反倒有别具一格的美。 上了初三的余时学习比之前用功了不少，将近一个月不见，余时已经瘦了一小圈。虽然面容消瘦，但余时却不像上次那样愁眉苦脸。 饭桌上余时兴奋地说：“姐，我这次月考考进班级前十了！我的家教老师讲课超厉害，几句话就能解决让我茅塞顿开，感觉就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觉得我努力这一年，肯定能考上苏城高中！” 舅妈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但眼神里是遮不住的高兴：“谦虚一点，就进步这么一点就骄傲啦，那班级排名在前九的同学不得高兴得把房顶掀喽！” “他们掀不掀房顶不关我事，反正我要是考上苏城高中我就能高兴地把房顶掀了，哈哈哈哈。” “你这孩子！”舅妈摇摇头。 “说起来，这位家教老师还和小予一个学校呢！”舅妈给宋予夹了一块红烧肉，“来，多吃一点。” “这小老师课上的真不错，一看就是中学时期基础打得很扎实，我听他讲题，思路清晰得很，我在旁边听都能把题做出来，他要是以后做老师一定会是个好老师。” 余时笑嘻嘻地开口：“妈，你咋不夸夸我聪明呢？老师讲得再好，我不机灵，听不明白的话有什么用呢？” 小朋友的一番话逗得桌上得大人都笑起来。 吃完饭，宋予执意要帮忙收拾碗筷，于是和舅妈两人挤在厨房里的水池边，顺便闲聊。 “我本来想给小时找个女老师的，毕竟男老师是异性，相比女老师来说不太方便，”舅妈在水池里涮着碗，“但之前面试了几个大学生，还是这个小老师最合适，其他的要么思路讲的稀里糊涂，要么小时跟我抱怨老师讲话不分前后鼻音，听着很难受。” 话匣一旦打开，就很难关上了。 “我私下问过小老师了，他说他已经有心仪了很久的对象了，现在才开始追呢！他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舅妈有点八卦地开口，“你们现在年轻人都这么害羞啦，喜欢了还不赶紧追呢！话说回来，小予你有没有……” 第四章 宋予一下紧张起来，眼看话题朝向不对，朝着催自己找对象的方向撒欢奔去，赶紧阻止：“舅妈，人家那是中学就开始喜欢了，总不能早恋吧，是吧，早恋不好。” “对对，早恋不行，早恋影响考大学，”舅妈像是得到点拨，点了点头，但不知怎么又话题一转，“这么看来那小老师还真不错，该学习的时候就学习，考上了好大学，该谈恋爱的时候才谈，一点不耽误。说起来小老师还和你是校友呢，这小伙子啊，真不错啊，要不是他……” 宋予眼看着舅妈马上就要开始遗憾“怎么小老师有了喜欢的人，不然你们又是校友，可以认识认识”，宋予赶紧找了个话题岔了过去。 因为是雨天，余建军执意要送宋予回校，宋予也就不再推脱。 车七拐八拐，终于开出旧小区，转上大路的时候，宋予看到路边正停着辆出租车正在下客。 宋予忽然就想起来半个月前在这个路边遇到过盛珩，国庆一起做志愿的时候也没问一问他为什么回来老城区，也是来亲戚家做客吗。 宋予紧盯着从车上下来的人，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 不是盛珩啊。 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望的时候，宋予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 国庆节假期之后，大一新生就正式开始上课了。 宋予宿舍共有四人，她和赵晓琦是临床医学专业，另外两人许如诗和乔欣是生物科学专业。 由于不同专业课程设置不同，宿舍自然分成了两两出行。 为了方便，宋予和赵晓琦选了一样的选修课。苏城大学的课程设置和大部分大学一样，除了必修的专业课程外，还开设了一百多门通识选修课供学生们自由选择。 与大部分大学一样，苏城大学的选课系统也非常的垃圾。宋予和赵晓琦在选课期间谨慎地选择了几门两人都感兴趣的课，结果等选课开放的时候才发现，她们连系统都登不进去。 等半小时后终于登上去系统，想选的课早就选光了，剩余的课程余量也在飞速减少。 两人一合计，选择了一门双方都稍微感兴趣一些的《苏州城市文化赏析》。 周一晚上，选修课教室。 虽然是大学第一天上课，但是上下午的课上完，宋予的精神以及被消耗殆尽了。 选修课老师是一位看上去约有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戴着一副厚重的眼镜，头发打理得干净利落，有一番文人的的风采。只是说气话来，带着苏州口音的普通话让宋予听着有些吃力。 有些头疼，不想听了，反正坐在后排，老师应该注意不到自己，宋予顺理成章地翻开小说摸鱼。 课上了二十分钟，宋予听到后门传来“吱呀——”一声，然后是轻轻把门关上的“咔哒”声。 身后出现了细细簌簌的动静，应该是一个迟到的同学轻手轻脚地进了教室。 读起小说来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是课间休息，赵晓琦起身去教室外接热水，宋予仍沉浸在书里，姿势都没有变一下。 背部靠近肩膀的地方被戳了两下，宋予思绪游回现实，有些迷茫地转过头。 一张脸出现在视野范围内，额前刘海有些杂乱，大概是刚自己揉过头发，已经十月了，他穿了件短袖，外面套着打篮球的背心，脸上还带着些红晕，一看就是从篮球场下来就直接来了教室。 “同学，请问老师点名了吗？”梁子易看着宋予。 “没有点。”宋予准备转回头。 “哎——”梁子易叫住宋予，“那老师有讲一些注意事项吗？比如平时分、考核方式之类的？” “有的。”宋予点点头，回过身从桌上拿起手机，点开备忘录，把记下的考核方式放到梁子易的眼前，“平时分10分，期末的论文占60分，实践活动30分，有些具体要求我记在下面了。” 梁子易正打算拿出手机拍下，一低头才想起来打篮球的时候，手机放室友外套里了，应该是让盛珩带回宿舍去了。 “同学，我忘记带手机了，你看能不能加个微信，然后把考核方式发给我啊?”梁子易问。 “可以啊，”宋予将手机递过去，“你直接搜你的微信号然后加一下吧。” “谢谢了，真的麻烦你了。” “不用了，举手之劳。” 等再到上课，后门不知怎的没被关上，隔壁教室应该是在搞活动，吵吵嚷嚷，宋予起身去关门，发现后排已经又空无一人。 看来那个男生是逃课回宿舍洗澡去了，真是自由自在的少年，宋予轻笑一声。 - 盛珩周一晚上没有课，下午下课和梁子易换了衣服去打了会篮球，这会儿梁子易去上课，他先一步回宿舍洗澡。 从外套里拿手机的时候才发现梁子易的手机还在自己这里，正打算把手机放回梁子易的桌上时，梁子易的手机屏幕亮了： gloaming58674请求添加为您的好友：城市文化课 gloaming58674？盛珩认得这个昵称，国庆节加好友地时候他特地看了一下，为了防止记错，盛珩点开自己Q.Q上宋予的资料页面，确实是她的昵称没错，58674这五个数字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撞昵称还同时撞四个数字的概率太小了。 看来梁子易和宋予选了同一节选修课，不知道为什么宋予还加了梁子易好友。 才见一面就加上好友了啊，盛珩突然有些不爽。 他皱了下眉头，把手机放下，飞快地去冲了个澡，然后换好衣服坐在桌前打开电脑，开始刷选课页面。 - 十月中旬，各个学院的院运会开始宣传，号召各位同学都能“热爱运动，健□□活”。 这天下课，班长跑到宋予和赵晓琦面前，“声泪俱下”地说着跳大绳的队伍还缺两个人，希望她们能参加，跳不好也没关系，能凑齐队伍人数就行。 本着能帮就帮的原则，宋予和赵晓琦两个体育一般的人还是点了头。 周日下午是个阴天，很适合举办院运会。宋予和赵晓琦早早到比赛场地拉伸，做做准备活动。 跳大绳是个集体项目，参与人数众多，比赛场地定在两块篮球场。比赛还没开始，场地已经被参赛队员们围得水泄不通。 宋予本来还有些紧张，毕竟前两天大家一起练习的时候，跳得确实不好，但等她看完医学院其他专业的比赛之后，她突然就不紧张了，因为她发现大家都一样的菜。 心情放松了，有时就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最终临床专业的成绩排名竟然还在中上游。 结束后，宋予穿好外套，准备和赵晓琦去食堂吃饭。 路过一块篮球场地时，她突然听到一个男生喊：“盛珩，你来换我吧！” 宋予脚步顿了顿，偏头看过去。 盛珩站在场边，脱下外套，朝场上点点头。 他外套里面仍旧穿的白T。 场上的男生们有的双手撑膝大喘气，有的单手叉腰，稍作休息，还有两个男生走到场边抬起头灌矿泉水。 其中有一个直直向盛珩小跑去，宋予眯眼看了看，发现是选修课上坐在她后面，半路逃课的那个男生。梁子易今天穿一件黑色短袖，跑到盛珩旁边，盛珩蹲下从包里摸出一瓶矿泉水递给男生，梁子易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了一句什么就扭开瓶盖仰头喝水，看口型应该说的是“谢了，兄弟！”。 看来梁子易和盛珩的关系很好。 “那个男生好帅啊！”一旁赵晓琦突然开口。 宋予顺着赵晓琦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就是盛珩的方向。 “是啊。”她简单回答。 “啊啊啊啊，他喝水的样子也好好看！”赵晓琦激动地拽住宋予手臂。 “是啊。” 盛珩正仰起头喝水，距离较远，其实看不清什么，但宋予还是觉得自己看见了盛珩的喉结一滚一滚，于是她自己也咽了一下口水。 “他皮肤也好白啊，黑色衣服更显得他好白啊，真的是唇红齿白啊！”赵晓琦激动坏了。 “是……等等。” 黑色的衣服？盛珩不是穿的白色短袖吗？ “啊，你说的是穿黑色衣服的那个男生啊。”宋予恍然大悟，原来赵晓琦在看梁子易，梁子易确实也在喝水。 赵晓琦仿佛发现了什么，眼睛一眯：“那你在说谁帅！” 宋予突然有点羞涩，避开视线：“我以为你在说白色短袖的那个。” 赵晓琦看了看盛珩：“也挺好看的嘛，虽然比黑色衣服的帅哥差一点。” 宋予无意和她争，明明两个人的风格不同，明明是各有各的帅好不好！ “去要个联系方式吧！”赵晓琦雷厉风行，说着就要拉着宋予上前。 宋予一惊：“不……不用，我已经有他联系方式了。” “哇，你的速度可以呀，什么时候的事啊！” “你想多了，只是和他国庆节一起做志愿。” “哦，”赵晓琦看到梁子易坐在地上休息，瞬间又想起自己的目的，“那我得去要一下，错过了多亏啊。” “其实……”宋予拉住她，“我认识你说的那个帅哥，他叫梁子易，跟我们上同一节选修课。” “啊，真的吗，我上节课怎么没见到！”赵晓琦低头思考，如果他当时在教室里，她没理由没注意到啊。 宋予给她解释了一下，赵晓琦明白了，应该是下课她出门接水，和他错过了。 “那我今天就不去要了，反正联系方式你也有，跑也跑不掉，而且，明天不就是周一吗，明天就能见到了，嘿嘿。”赵晓琦拍了拍手，“啊，突然好期待明天啊！” 说完，她拉着宋予朝食堂走去：“走走走，吃饭吃饭。” 场上盛珩刚投进一个球，余光看到在场边站了好几分钟的两个女孩离开。 他盯着她们的背影若有所思，同学拍他：“看谁呢，怎么在走神。” 他摇了摇头没说话，但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第五章 第二周，周一晚上，选修课。 赵晓琦很早就拉着宋予进了教室，坐在了上周坐的位置上。 “第一句话说什么比较好呢……你好，我叫赵晓琦，不行不行太普通了……”赵晓琦一个人念念有词，在排练和梁子易的开场白。 宋予百无聊赖地刷手机，手机突然震了两下，收到一条短信： 【亲爱的小萌新你好呀，在院运动会上童鞋的表现非常出色，现邀请你加入校运会跳大绳小分队，代表医学院参加校运会，一起为学院争光呀！有丰厚的志愿时间和奖金等着你哦！愿意加入的话请加Q.Q群：xxxxxxxxx医学院学生会体育中心】 短信很长，简而言之，宋予被邀请去参加跳大绳训练，代表医学院去参加校运会。 宋予诧异，回忆了一下前一天自己的表现，也就平平无奇，难道是广撒网，每个人都能收到短信？ 宋予转头问赵晓琦，赵晓琦说没收到短信。 宋予更加迷惑，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既然是备战校运会，训练肯定不轻松，指不定每天还要早起训练，可运动和早起都不是宋予的强项。 但是，训练应该是在篮球场上。 篮球场？宋予想起了什么，不再纠结，管他为什么自己被看上了，她果断地复制号码去加群，点击“加入”按钮的时候，她的心脏狂跳。 赵晓琦今天很不开心，琢磨了近半个小时的开场白，而预期对话对象竟然根本没来上课！ 宋予本来也很疑惑怎么今天梁子易连出现都不出现了，但她想起来苏城大学的选修课选课规则，前三周是自由选课状态，选课名单没确定下来，老师是不会点名的，所以前两周就是翘课的大好机会。 她把这个推测说给赵晓琦听，没想到赵晓琦听完竟然开心了起来：“我的天哪，他好聪明啊！竟然还能抓到规则的漏洞，又有皮囊，又有智商，不愧是我看一眼就觉得好看的帅哥！” 宋予：“……” 行吧。 回宿舍路上，两个人各开心各的，反正心情都很好。 - 有句老话说，人总要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 早上六点半在篮球场上跑步的宋予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 校运会的训练果然很辛苦。 校运会将近，所以训练安排得紧锣密鼓，早上六点半到七点半，晚课结束后九点到十点钟，前半小时跑步拉伸，后半小时练习跳绳，一周五天，一直训练到十一月初的校运会比赛结束为止。 不过还好队伍一共只需要12人，而参加训练的有24人，所以训练一周后会再次选拔，选拔后确定正式上场的队员及替补。 脸皮薄的宋予在气喘吁吁地跳绳的时候决定，在一周后的选拔里划水，体面撤退。 一周很快过去，又到了周一，被早起和高强度训练折磨得日渐消瘦的宋予十分开心。 赵晓琦也很开心，因为今天是第三周的周一，今晚的选修课已经确定了选课名单，帅哥没有理由再翘课了。 两个人都在选修课教室坐着等上课，从来没这么期待过上这节课。 赵晓琦内心os：快点上课，上了课帅哥就来了。 宋予内心os：快点上课，下了课我要去参加选拔，等我被踢掉，我的好日子就来了。 上课后老师点名，宋予环顾四周，教室果然多出了很多人，看来宋予的推论没错，还有不少人抓住规则漏洞，在前两周及时行乐。 ——“梁子易。” ——“到。” 声音从宋予和赵晓琦身后传来，她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仿佛在说“他果然来了！”。 ——“盛珩。” ——“到。”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名字，宋予慢慢抬起头。 熟悉的声音也来自她身后，甚至很近，近在耳边。 宋予转过头。 一瞬间时空仿佛静止，静得宋予听不见老师念名字的声音，听不见其他同学的答到声，视线内只剩下一双盛着笑意的眼睛。 由于选课名单已确定，老师点完名后，又重新讲了一遍课程的考核方式，平时分占10%，本次课的点名不算，再随机点两次名，缺勤一次扣5分；实践分占40%，自由分小组实践，每组3-5人，需要合作完成一份关于苏州某一处景点的调研报告，分为实地调研和文献调研；理论分占50%，期末开卷考试，考察内容在课堂讲授之内。 宋予一向很喜欢这类一开始就把话讲得清清楚楚的老师，不用让学生课后再辗转询问。虽说宋予有些不习惯他讲课方式，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这节课的考核方式很清晰明了，足够让她忽略老师略显平淡的讲课，对于选修课来说，已经足够了。 下了课，赵晓琦一拍宋予手臂：“我知道要说什么了！” 赵晓琦转身看着梁子易：“同学，想请问你找好组队的人了吗？”她一指宋予，“如果没组好队的话，可以和我和我室友一队吗？” 刚才老师说分小组实践，每组要3-5人，宋予和赵晓琦两个人是不够组队的。赵晓琦以邀请组队的方式去交流，毫无破绽。 宋予表示学到了。 梁子易停下手里的游戏，看了看赵晓琦，又看了看盛珩：“我也是和我室友一起来上课的，要不我们四个人一组，可以吗？” “可以可以，合作愉快！”赵晓琦愉快地接受了这个提议，她料想宋予也不会反对。 于是赵晓琦顺理成章地加到了梁子易的Q.Q，还将四个人拉了个群。 - 下课后，宋予匆匆收拾书包，赶往篮球场，参加最后一次跳绳训练。 有句话叫，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赵晓琦此刻正在为加到帅哥的联系方式而开心，而站在篮球场吹冷风的宋予只感受到了什么叫“急转而下”。 原定的选拔取消了，为什么呢，因为选拔现场只到场了12个人，而跳大绳项目，就需要12个人。 负责人也傻了眼，但很快镇定下来，甚至庆幸还好没有只来11人，他直接宣布在场的人都成为正式队员。 场上有人欢喜，有人愁。很明显，宋予属于发愁的那一类。 大家在大学前都没有接触过跳长绳，虽然都经历过院运会，但是很明显院运会就是菜鸡互啄，而参加校运会代表的是整个学院的风采，大家都不敢放松警惕。 在风中凌乱的宋予很快就平复了心情，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开始兢兢业业跑步、跳跃。 一开始的磨合总是最难的，两头甩绳的人动作要高度一致，绳内的十人频率也要保持一致。但再松散的沙经过打磨也能凝聚起来，等这一次训练结束，宋予已经明显感觉到大家的进步，负责人也露出了“有希望了”的表情。 训练结束，宋予穿上外套，打算快步走回宿舍，但刚走到篮球场边，她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盛珩站在蓝球场外的路灯下，脚下放着一个篮球，暖黄色的路灯将他整个包裹起来，在已有些凉意的秋天夜晚，他整个人都显得很温暖。 宋予走上前打了个招呼。 “哈喽，你是在这里打篮球吗？” “对，我看到你在这里训练，是要参加校运会吧。”盛珩抱起篮球站直。 两人不约而同地并排往宿舍的方向走。 “对，我也没想到自己也能有参加校运会的一天。”宋予苦笑了一下。 “被挑中来参加校运会一定是有原因的，一定是你跳得比大多数人都要好才会被选中。”盛珩声音很平静。 两个“一定”让宋予心里一动。 他能听出我语气里的不愿意，也能用合适的理由来进行安慰，自己也真的被安慰到了。 “谢谢。”是发自内心的谢谢。 将熟不熟的人在一起聊天有一个最大的顾虑是，不知道彼此聊天的界限在哪里，不知道对方愿意聊那些话题，也不知道对方的禁区在哪里，因此也不敢轻易开口。 但盛珩虽然话不多，但仿佛深谙交流的门路，他适时又抛出一个话题，聊起了校门口的小吃摊。 民以食为天，宋予和赵晓琦在刚开学两周内就把校外一条街的小吃摸得门清，她们甚至还自己列了个小吃红黑榜，为每家小吃打了分。 遇到合适的话题，宋予话就会变多。 她不仅细数了门外有几家炸小土豆，几家煎饼，几家馄饨，甚至还比较起了几家的性价比。 “小吃街中间的地方有一家粥铺，那里的南瓜小米粥是我和室友公认最好吃的一家，他们家皮蛋瘦肉粥也很好吃，比小吃街尾部那家要好……”侃侃而谈了很久，宋予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话太多了。 于是她硬生生的将话尾截断。 但盛珩似乎对她讲的很感兴趣，适时接上话茬：“有机会的话，我去试试。” 篮球场离宿舍楼不算远，聊了一路，很快就到了宿舍区的停车场。 男生宿舍在停车场的左侧，女生宿舍在右侧。 与盛珩道别后，宋予才后知后觉地思考起一个问题： 他站在篮球场外本来是在等谁啊？ 第六章 宋予自己也没想到，这个问题在第二天就有了答案。 周二晚上，她依旧在寒风瑟瑟的深夜十点半结束训练，依旧匆匆穿好外套走出篮球场。 也依旧看到了站在路灯下的盛珩。 不过这次他不是一个人，他旁边还站着林茜。 十月下旬，林茜只穿一件长袖，在秋天的深夜里看上去很单薄，她双手抱臂，仰头和盛珩说着什么。 虽然两个人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但宋予还是觉得他们站在一起很搭。 无论从个头还是长相，抑或是自身的吸引力…… 路灯散发的光线把他们圈在一起，仿佛那一片是独属于他们的舞台。 宋予觉得没必要打招呼了，于是转头从另一个出口出了篮球场。 那边盛珩终于听林茜说完，再转头，篮球场已空空荡荡。 “忘了问了，刚才看你一直站在这，是在等人吗？”林茜问。 “是。”盛珩揉了揉眉心。 林茜探头看去，篮球场空无一人。 她刚打算问他在等谁，盛珩先她一步开口：“很晚了，回宿舍吧。” - “我跟你说小予，我和梁子易实在是太有缘了。”赵晓琦手拿一叠传单，和宋予走在路上，“昨天晚上不是我们学生会文艺部组织第一次开会吗，我一进门，你猜我看见谁？” “谁？” “我看见梁子易就坐在面对门的地方！而且我一进门，他就看见了我，还招呼我坐他旁边！”赵晓琦激动得拿着传单手舞足蹈。 “他一定也对我印象深刻，对吧，对吧！” 赵晓琦滔滔不绝地和宋予说着偶然发现她和梁子易在同一个学生组织的巧合，最后得出结论：我们的兴趣都是如此的一致，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啊！ 宋予看她手拿一叠传单，问她：“这个传单是要发吗？” 赵晓琦这才想起来正事：“哦哦，我差点忘了，这不是要发的，这是要贴在地上的。” “贴在地上？”宋予闻所未闻。 “对呀，把传单贴在大家上课的必经之路上，这样每个人都有可能看到传单！”赵晓琦一本正经地解释，“特别是小木桥上，上下课的时候不是经常拥堵嘛，堵在路上的时候一低头就能看到传单，肯定会留心看一眼的。” 赵晓琦说的小木桥是苏城大学教学楼旁池塘上方架的小木桥。 除去可以骑自行车的大路，从苏城大学宿舍区步行前往教学楼的话，走小木桥是最便捷的路。 说是小木桥，实际上非常结实。宋予曾在中午下课的时候见过桥上桥下挤满了人的场景，而桥身丝毫没有晃动。 “先给你一张，我们部门办的十佳歌手大赛，你也去参加吧！”赵晓琦给宋予递了一张传单。 宋予接过来看了一眼，传单做得很精美，确实很符合文艺部的气质，反正比仁爱社团那个只有几个大字的海报要好上成百上千倍了。 她想起国庆节做志愿时候答应好的事：“好啊，我会去的。” “到时候我应该在现场当工作人员，我给你最热烈的掌声！”赵晓琦肯定地说。 赵晓琦和梁子易的关系似乎拉近得很迅速，这会下了晚课，赵晓琦在路口等着梁子易和她一起贴传单，宋予赶往篮球场进行晚间训练。 训练完，宋予没有走平时的出口，直接走向另外的出口。 - 周五，宋予去了十佳歌手的海选现场。 海选没什么好紧张的，宋予下了课背着书包就去了，唱了一首王菲的《人间》。 宋予对自己的实力预估是能进复赛，但进不了决赛。 果不其然，周五晚上她收到了第二天要去参加复赛的信息。 赵晓琦很激动，说只有30人能进复赛，而她进了，所以说宋予一定能进决赛。 没什么逻辑，但宋予还是谢谢她的鼓励。 宋予对自己进决赛倒是不抱什么希望，但是她确实认真挑了歌，杨乃文的《推开世界的门》。旋律和歌词寓意都很好，难度也不算大。 复赛唱完，她就没关注结果了。 因为，唱完的第二天，周日，就是校运会的日子。 - 苏城大学有两个校区，一个是宋予在的校区，叫做“新校区”，在工业园区，实则就是在苏州的郊区；还有一个校区，坐落在苏州市的市中心，离观前街和平江路都很近，叫做“本部校区”。 校运会是在本部举办，于是周日一大早，宋予她们便坐公交车去了本部。 跳大绳比赛在操场旁边的篮球场举办，宋予她们做好准备运动便上了场，宋予并不紧张，毕竟已经系统训练了有些日子，就算是只凭肌肉记忆，都该发挥得很不错。 倒是带他们训练的负责人看起来很紧张，一直对她们说“别紧张，千万别紧张啊”，其实说出来的话大多是为了安慰最紧张的自己。 比赛很顺利，和宋予料想得一样，她们获得了第四名，足够为医学院加上一笔不小的积分。负责人嘴角咧到耳朵边，在场边大声欢呼。 比赛完宋予逛了逛校园。 本部和她所在的新校区的景致完全不同，新校区一切都很“新”，而本部的一切，都透露着历史的积淀。 红砖绿瓦，红枫成林，别致的钟楼、特色的亭子，宋予所到之处，皆铺上了一层金黄的枫叶，宋予感觉自己仿佛走在时光的道路上，置身于旧时光中。 晃了一圈，宋予又回到操场边，操场上人声鼎沸，广播喊着：“现在进行的是男子1500米决赛”。 在嘈杂和加油声中，宋予好像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她站定朝跑道上看去，果然看到了熟悉的人。 盛珩身后挂着号码牌，稳稳地跑在内道，号码牌下沿随着他的动作飘在空中。他呼吸很平稳，远远地把其他人甩在身后。 最后一圈了，他还是遥遥领先，没什么悬念，他第一个跑过终点，看台上响起一阵欢呼声。 去说声恭喜吧，心中一个声音在说。 等宋予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操场的出入口处。 盛珩跑完后在操场边慢慢地走着平复呼吸，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操场外的宋予。 他迅速撕下号码牌交还给学院负责人，拎上包和外套出了操场。 “恭喜你啊，跑了第一名！”宋予笑意盈盈。 盛珩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还在努力地平复呼吸。 宋予抬头看他，他额前的刘海微湿，胸口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你等一下。”宋予去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上买了一瓶水，递给盛珩，“喝点水吧。” 盛珩接过，拧开盖子喝了几口，轻声说：“谢谢。” “跳绳比赛结束了吗，结果怎么样？”盛珩缓过来了，声音平稳地开口。 “结束了，结果很好！”宋予对结果很满意，“得了第四名，虽然比不上你的全校第一啦，但全校一共有二十多个学院，我对第四名已经很满意了！” “也祝贺你们！” “谢谢！”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盛珩看了下时间：“快到中午了，不如一起吃个饭吧。” “好啊，吃食堂吗？”宋予很爽快地答应了。 “好不容易进城一趟，去街上吃吧。”盛珩说。 - 两人一起出了校门。 校门口就是地铁站和公交站，但观前街确实离得不远，他们便走路去。 周末的市中心车水马龙，到处都是人，走到一段正在修地铁地路的时候，街道更加拥挤。 电动车和行人混杂在一起，外卖小哥按着喇叭在行人中横冲直撞，盛珩不动声色地走到宋予的外侧。 他们走进了一家灌汤包店。 热气腾腾的汤包上桌，蒸汽氤氲，香气扑鼻，宋予早上没吃什么，这才觉得有些饿，盛珩早上吃的也不多，两个人便二话不说开动。 吃到一半没那么饿了，宋予的话匣子又打开了。 “我在小学的时候看过一本书，里面有一个情节是，主角进城去吃汤包，城里人等着看笑话，另一个人便拦下主角，让主角先学着他的吃法。”宋予小心翼翼夹起一个汤包，“文章里很仔细地描写了吃汤包的方法，我就是那个时候学会的怎么吃汤包。” “是黄蓓佳的《遥远的风铃》吗？”盛珩问。 “你也知道这本书！”宋予很惊喜，眼睛里亮闪闪的，“这本书很好看吧，我很喜欢里面温医生的角色。” “很好看，我也喜欢温医生。有一段写到小芽问温医生为什么要给猪洗澡，洗完了也会脏，温医生反问小芽‘人为什么要洗澡呢?洗完了不也是脏吗?’……” “然后温医生说‘所有的生命都应该享有同等的权利。人既然驯化了猪，就有责任帮助它们过人一样的生活。’”宋予急急地接着开口。 “对，温医生还有很多话都很有哲理。”盛珩点头。 成长在二十一世纪初的小朋友们，因为还没有家庭电脑和手机可以用，读书便是他们获取知识和懂得道理的最主要的途径。 他们在书中了解生活常识，窥探广大的世界，学会不少可以用来指导生活的道理。 宋予父母的工作总是很忙，书陪伴她度过漫长的童年和少年时期，给她快乐和慰藉。 “还有一本书对我影响也很大。”宋予缓慢开口。 “是《金色梦乡》吗？”盛珩问。 “你怎么知道!” 第七章 宋予吃了一惊：“你也喜欢看《金色梦乡》吗？” “是朋友推荐我看的。”盛珩点点头，把“朋友”两个字说得极重。 “我很喜欢里面的一句话：‘人类最大的武器是习惯与信赖。’”宋予仔细回忆。 “习惯是渗入生活的细节，信赖是不变的友谊，看似孱弱的关系实际是最坚固的纽带。”盛珩接话。 “虽然很难，但是明天也要努力。”宋予说。 “不管怎样，至少我们都努力地活着。”盛珩说。 两个人对暗号似的一人一句，最后两个人都笑了。 逼仄的小小汤包店，热气升腾的环境里，他们笑得十分生动。 “对了，你开学在图书馆借的书什么时候还啊？”宋予前两天还在手机上查过，根据书的应归还时间推算出盛珩还没还书。 盛珩明白她的意思，扭头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书：“本来准备今天下午去图书馆还的，现在直接给你看吧，你看完还回去就行。” 宋予递过那本《金色梦乡》：“好呀，我正好想重温一下这本书了。” 吃完，两人在观前街又散了会步。 周末的街道上，处处是甜蜜的恋人、交好的朋友、温馨的一家，他们走在其中，也仿佛融进了街道。 街边有让扫码关注送小礼物的人，凑上前说：“帅哥美女，扫码关注送小礼物了。” 盛珩回答：“手机没电了，不好意思。” 宋予第二次听到他用这个理由了，她笑出声：“真的没电了吗？” 盛珩看了她一眼，眼神很温柔：“当然还有电，这样说对大家都好。” “那上次……”宋予想起在拙政园里，林茜问他为什么不拍照时，他也这么回答。 “也是借口。”盛珩好像总是能知道她要说什么，总能及时回答。 两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但嘴角却都扬着笑容。 盛珩下午两点要去做家教，于是他们在公交站分道扬镳，宋予先坐上回学校的公交车。 上车后，她隔着车窗看向车站，盛珩的目光也一直追随她。 两人相视一笑，宋予抬起手摆了摆，盛珩也笑着摆摆手。 公交车经过隧道，四周昏暗，宋予陷入沉思，总觉得和盛珩似曾相识，但是之前明明没听过这个名字。 她想起一个很久远的人，好像是叫“王航”吧，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盛珩总有一些地方让她觉得和王航有些相似，但是，王航确实叫王航，不叫盛珩啊。 - 十一月，天气骤凉，学期已过半，期中考试姗姗来迟。 宋予有5门考试，贯穿了整个星期。本来以为不用参加训练，就能好好休息，没想到无缝对接，为了考试还是熬了一个周的夜。 但悲惨的考试周还是有好消息的。 其一，她竟然进了十佳歌手的决赛，这令她很意外。 赵晓琦比宋予还兴奋：“我就说你能行！决赛现场我一定在下面为你呐喊！” 其二，是赵晓琦和梁子易的关系，又更进了一步。 那是最后一门随堂考完的下午，终于摆脱了无机化学，宋予和赵晓琦满身轻松地去食堂吃晚饭。 刚坐下没多久，梁子易和盛珩就端着盘子出现在过道。 “好巧啊，你们也在吃饭。”梁子易熟门熟路地坐在赵晓琦的旁边。 盛珩也就坐在了宋予旁边那唯一一个空位上。 “期中考试终于结束了！真的好累啊！”赵晓琦对梁子易说。 梁子易摸了摸赵晓琦的头：“明天我们出去看电影，休息一下。” 对面的宋予瞪大眼睛，怎么回事，怎么就摸上头了，怎么就“我们”了，怎么还看上电影了！ 她又转头看旁边的盛珩，盛珩倒不很惊讶。 “你们……”宋予艰难地开口，“在一起了？” “对！”赵晓琦说，“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为了不影响考试，本来打算今天回宿舍再告诉你呢！” “你也知道吗？”宋予问盛珩。 “嗯。”盛珩简单回答。 “哇，怎么回事啊，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呀？”宋予感觉自己受到了背叛。 “没多久呢，也就是校运会那天的事……”赵晓琦仔细回想，“就是上周日！” 好吧，上周日，自己上周日也拥有了一段很美好的回忆。 “十佳歌手决赛是这周日对吧。”赵晓琦问梁子易。 “嗯，周日下午。” “你们都得给小予加油啊！我们小予，可是一路过关斩将，毫不费劲杀进决赛，她肯定能拿十佳的！”赵晓琦说。 “太夸张啦，我重在参与就好了。”宋予突然觉得自己很有压力。 “对了，盛珩，你答应去做十佳决赛的主持人了吧？”梁子易又问。 盛珩嗯了一声。 “盛珩，你跟我们部长是高中校友吗？”赵晓琦好奇地问，“之前我们开会讨论主持人怎么办，部长说她去请你帮忙。” 林茜就是学生会文艺部的部长，也是赵晓琦和梁子易的“顶头上司”。 “是，她高我一级，高中都在校广播站。” “你们广播站眼光真好，你们声音都很好听！”赵晓琦说。 宋予插不上话，全程沉默吃饭，心情却越来越差。 林茜请他帮忙他就同意了啊。 他为什么同意呢。 - 心情不好的时候，宋予会选择独自出门。 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但她决定去看场电影。 电影是随便选的，一部很俗套的爱情片，男女主之间误会不断，几番纠缠后才终于说开，迎来欢喜结局。 散场的时候已经半夜十二点多，她一个人慢悠悠地往学校走。 电影院在学校西门外，但学校常开东门和南门，宋予沿着围墙走，打断绕去南门。 半夜的苏州郊区，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开过的汽车，留下一串发动机的声音。 昏黄的路灯照亮路面，空气冰冰凉凉，宋予搓搓手，加快了脚步。 余光中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靠近灌木丛的地方。 宋予本来没注意，以为只是个和她看同场电影，一起散场的人。 但那个人影，似乎越走越近。 宋予陡然升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朝那个人影看去，看到一张露着猥琐笑容的脸，脸上的肉都挤在了一起，眼神里泛着奇异的光。 那个人看宋予看着他，突然将大衣掀开。 没穿裤子。 宋予看了一眼，突然明白：不好，遇上了露.阴.癖。 那男人眼神里奇异的光越来越亮，甚至慢慢将手移向下.身。 宋予故作镇定，迅速分析了一下。 看过的书里说，露.阴.癖一般是很胆小的，不会伤人，所以不必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此刻路上没有人，如果自己大声吓退那男人，搞不好会激怒了他，不知道他身上有没有带着凶.器。 她看一眼身旁的灌木丛，一片黑暗，她突然不确定，是不是里面还藏了其他不怀好意的人。 此刻离校门还有150米左右的距离，保安室那一点灯光，仿佛像苍茫大海上给迷路的船只引航的灯塔。 片刻间，她有了决定：跑！ 第八章 宋予不敢回头，一路狂奔到了校门口。 保安要查看证件，她手抖着拿出校园卡，进了校园。 以前总觉得进校门查证件太繁琐，此刻，她却无比感谢严查证件的保安。 她大着胆子回头看了看，那男人没追过来。 是直接回宿舍呢，还是报警呢…… 迟疑了两秒钟，她还是把事情告诉了保安，然后拨通了110。 警察来的很快。 那男人被带回了派出所，宋予也去派出所做笔录。 原原本本将事情又对警察说了一遍，她才后知后觉有些害怕。 “小姑娘，你很镇定，你的处理方法也很好。”做完笔录，一个中年警察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进行安慰，“半夜外面还是太危险了，下次记得要找个人作伴。” “他会被怎么处理？”宋予问。 警察突然不敢开口，怕眼前这个女孩失望，但该说的还是要说：“其实没有什么办法，我们只能对他进行批评教育……” 他以为女孩会很愤怒，但她只是惊讶了一瞬，然后垂下眼：“我知道了。” 世界上总有些没法如愿的事，宋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处处都是危险，之前自己没遇到前还不能感同身受，而今自己遇到了，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会逐渐对这个世界失去希望。 有些事，法律无法制裁，但这些事，却能确确实实伤害很多人。 凌晨四点半，宋予坐在派出所大厅的椅子上，警察跟她说可以回去了，她回：“我知道，我等天亮再走。” 六点，公交车开始运行，宋予坐最早的一班公交车回到学校。 室友还在睡觉，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回来，她轻手轻脚爬上了床。 一觉醒来，才中午十二点，宋予和睡懒觉的赵晓琦同一个时间起了床。 “小予，你昨天几点回来的呀？我睡着的时候你还没回来，本来还打算发消息问你的，结果我拿着手机就睡着了，你看消息还在对话框里。”赵晓琦从床上爬下来问她。 “昨晚出去看电影了，凌晨一点多回来的。”宋予不想再回忆前一天晚上的事，也不想多说。 “哦。”赵晓琦点点头，开始化妆，准备和梁子易出去约会看电影。 宋予打开手机，发现班级群里多了消息。 是辅导员发的，提醒女生们多注意学校附近出现的露.阴.癖。 短信内容大致是：近日，我校医学院女生在校外xx路至xx路段遇到露阴癖，提醒各位同学注意，深夜注意安全，尽量不要独行。 宋予明白，应该是保安室上报了学校。 睡了一觉，清醒了，再回忆昨天的事，宋予只觉得后怕，如果当时遇到的不只是个胆小的露阴癖该怎么办？ 虽然自己学过防身术，但是制约于身形和体力，如果遇到，宋予没有信心能全身而退。 难道，就永远失去了能够深夜走在街上的权力了吗？ 宋予一阵心烦意乱，去食堂吃了午饭后，在学校乱逛。 心情无法平复，无数看过的社会性新闻涌入脑中，混乱的记忆让她头很痛，想思考些什么，却又想不清楚。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操场。 宋予在最高层看台坐下。 等日落吧。 像初中的每一天一样，看日落吧。 宋予的初中建在一条不宽敞的马路边，每到放学的时刻，校门口总是被堵得水泄不通。 为了避开高峰期，宋予总是一人在放学后溜去学校操场，坐在看台上看闲书，也等太阳下山。 只是后来高中要上晚自习，再也没了看日落的机会。 今天，她又坐在操场看台等日落，心情却不似初中那时轻松。 阳光明媚，十一月的阳光不再似夏日骄阳般蜇人，暖洋洋的阳光洒向人间。 草地上有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闲谈的同学，跑道上有慢跑的同学。 天气如此晴朗，仿佛人间处处都是如此光明磊落、清澈透亮，根本没有任何阴暗面。 除了当事人，谁会记得那些发生在深夜里的肮脏行径呢？ 就像平时大家关注社会新闻，等热度过去，追随事情真相的，不还是只剩下当事人吗？ 坐在操场的那些同学，他们应该也收到了辅导员的信息提醒吧。 他们也不会想到，这条信息诞生的背后，是什么人，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事。 他们真的会注意吗，应该不会吧。 刚开学时辅导员就曾发过这类信息提醒，而自己也根本没当回事。 我不会遇到这种事的。 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侥幸心理。 遇到了我就报警！ 说来容易，只是不是每一次遇到危险的情况，都能有报警的时间和机会。 阳光将她整个人包裹，而宋予只感受到了由内而外的冷意。 看日落吧。 太阳落下，但永远都会升起，乌云会遮蔽阳光，但阳光总会穿透层层阻碍，毫无保留地洒向大地，公平地，温暖所有人。 太阳逐渐西移，宋予的影子也跟着，在地上转了半圈。 然而，一片云飘过，遮住了太阳，光线瞬间暗了几分、 宋予猛得抬头，连日落都看不见了吗？ 高层看台一般是没人愿意爬上去的，深秋风大，高处不胜寒，只有宋予一人坐在高处。 脚下的喧嚣似乎来自很遥远的地方，她闭了闭眼。 再睁眼，身旁多了一个人。 她转头看去，盛珩坐在她旁边，眼睛墨黑，里面似乎暗流涌动。 - 赵晓琦是知道宋予什么时候回宿舍的。 期中周过去，她通宵看小说来放松，早晨六点宋予轻手轻脚进宿舍的时候，她还没睡熟。 本想等起床后问一问，没想到先看到了辅导员的消息。 直觉告诉她，信息上所说“医学院女生”指的就是宋予。 她试探了一下，宋予面色很差，但似乎不愿说。 和梁子易见面后，她就很担心地把这些告诉了梁子易。 梁子易第一时间想到了盛珩。 他作为旁观者，早就看明白盛珩和宋予之间的暧昧情愫，至于为什么他们进展缓慢，他不明白，但是这不重要，此时最重要的是，宋予手机关机，人也不在宿舍。 不知道情绪很差的她会在哪里，会做什么。 盛珩几乎是没考虑多久就知道宋予会在哪里。 他一路奔到操场，站在跑道上，抬头望向看台，果然在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穿一件黑色外套，抱膝坐在最高层看台。 他拾级而上。 - “吃个糖吧。”宋予视线里出现一个手掌，掌心摊开着一颗糖。 熟悉的千纸鹤糖果，糖纸闪着碎光，一如支离破碎的心情。 “谢谢。”宋予伸手接过。 指尖划过盛珩手掌，他感觉到一道冰凉。 “在等日落吗？”不知两人静坐了多久，盛珩先开口。 “嗯。” “没有太阳了，被云遮住了。” “会出来的。” 盛珩叹了一口气：“太阳被云遮住了，可能看不到日落。” “会看到的。” 盛珩看向旁边固执的女孩，风吹动她的发丝，她却丝毫不觉，只是看着地上。 - 她依旧这么固执，一如初中的时候。 初中盛珩被安排和校霸坐同桌，校霸很烦人，也很喜欢欺负同学，甚至常常找他的茬。 为躲避校霸，他在某一天放学后，穿过操场年久失修的栏杆，坐在看台消磨时间。 她就是那时候出现的。 其实之前已经无数次和她遇见，毕竟就是隔壁班同学的关系，更何况她成绩优异，性格开朗，表彰大会上常常能看到她的身影，走廊里也经常能听到她的欢声笑语。 但她出现在操场还是让他惊讶，放学后操场会上锁，她难道也是偷溜进来的吗？好学生也会做违反校纪的事吗？ 她却似乎没有对他的出现感到惊讶，甚至熟络地走向他，递给他一颗糖，问他：“吃糖吗？” 千纸鹤糖果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着粼粼的光，将她的眼眸也映得亮闪闪的。 他摇头，她却没觉得尴尬，坐在他身边开口：“有本书里说，小孩都会不自觉地模仿身边最高年级的人的行为模式，小学的时候我们会模仿六年级的哥哥姐姐们，上了初中会模仿初三的同学，这也就是为什么六年级和初一明明只差了一个年级，两个年级的同学行为模式却差别这么多。” “这也就是初中比小学多了很多校园暴力的原因。” “被欺负了，不要听老师和家长的，他们总会信奉受害者有罪论，不要责备自己，因为……”她皱了皱眉，似乎想找到合适的词语，“世界上总会有一些不分黑白、强词夺理的人，有些人就是喜欢欺负别人。” 她在安慰自己吗？ 安慰总是被校霸折腾的自己吗？ 如此笨拙的、真诚的。 她又一指夕阳：“你看太阳，每天会落下，第二天又会照常升起。会离开，但却总会回来。” 后来，他每日放学都会去操场，每日也都能遇到她。 后来，他也在她一成不变的固执询问中，终于从她手中接过了糖。 她有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书；有时也会和他说话。 他说的很少，大多数时间都在听她说，从她的话语里，他拼凑出一个与原来想象里完全不一样的她。 她很喜欢苏州；她不是传统意义上很乖的那种好学生；她不会忍受别人的诬陷；她总是会对别人伸出援手。 当夕阳落下地平线的那一刻，他们会一起抬头望向天空，安静地送别今日的太阳。 晚霞铺满天空，给这个世界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后来梅雨季来了，许久不见太阳。 再后来，因为父母工作原因，初三春节后，他临时转学去了另一个省份，告别了清河市的一切。 第九章 “《金色梦乡》里有一句话，‘看见晴朗的天空会想起远处受苦受难的人们’，我现在有些明白了。”不知沉默多久，宋予轻声说。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盛珩声音也很轻。 “真的吗？可是我发现，有很多事情是我没法控制的，不是我想做就能做到的。” “能做哪怕一点点，就很好了。” 世上有许许多多令人愤怒的事，也有无数的阴暗面，或许有天你也会一脚踏进泥潭，你没法清除泥潭，但是你至少在泥潭边竖了提醒的牌子。 你报了警，给其他同学起了警示作用。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云飘走，阳光重新洒满操场。 天边还剩半轮太阳，将天空染成橘色。 终于，那半轮太阳也摇摇晃晃坠入地面，只留下一丝光线。 宋予剥开糖纸，将糖放入口中，橘子的味道在口腔弥漫开来。 盛珩看着宋予的眼睛，她的眼神有些涣散，他抬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发烧了。” “啊，是吗，我没注意。”宋予摸了摸脑门，“好像是有点。” “我们去医院。” 说完盛珩站起身。 宋予拽住盛珩的衣袖：“不去医院……” 盛珩看了看拽他衣服的那只手，重新蹲在她面前。 “你发烧了，生病了要吃药，我们去医院吧。” “没事的，我有数。应该只是低烧，睡一觉就会好的。”宋予固执。 “那我们去吃晚饭吧。”盛珩让步。 宋予不知道盛珩要带她去哪里吃饭，她脑子里混混沌沌，也不想思考，只是茫然地跟着他走。 “你以前发烧，也都不去医院吗？”盛珩问。 “嗯，爸爸妈妈是医生，有时他们就能看。”宋予跟在盛珩旁边，“但一般温度不高我都不会告诉他们，他们工作很忙，也很少在家。” 盛珩听着皱起了眉头。 “真的，我睡一觉就会好的，我有经验的。”宋予说。 “那我们去喝点粥，可以吗？” “好。” 盛珩带她出了校门，拐进小吃街，走到小吃街中间的一家粥店门口。 “我们吃你之前说最好吃的这家吧。”盛珩帮宋予拉开门。 “谢谢。”宋予跨进门。 宋予点了南瓜小米粥，盛珩点了皮蛋瘦肉粥，两人又各点了一份锅贴。 等粥的时候，盛珩问：“明天的十佳歌手决赛，还参加吗？” 宋予差点忘了这回事；“参加的，嗓子也没哑，还是能唱的，明天体温肯定就恢复正常了。” “不要勉强自己。” “放心，我有数。” “打算唱什么？” “还没想好……”宋予思考了半分钟，“唱《路过人间》吧，‘路过人间，无非一瞬间’，歌词很贴切啊。” “昨天晚上很害怕吧。”盛珩抬头看坐在对面的人，宋予眼睛垂着，面色有些泛红。 宋予现在已经缓过来了，再想起已经不会发抖：“当时倒是没时间害怕，只是很惊讶怎么会有这种人，后来去做了笔录，结束后警察跟我说，他只会被批评教育，我才觉得有些害怕。其实也不都是害怕，更多的是无力感吧……” “我明白。”盛珩用开水涮了一下杯子，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宋予面前。 宋予端起杯子喝，热水滚入喉咙，驱散了身上的冷气。 粥端上来了，米香和南瓜的甜味丝丝缕缕飘进宋予的鼻腔，她这才感觉到自己回到了现实生活。 她隔着升腾的蒸汽看对面的人，上周他们也曾隔着蒸汽对视，但当时的心情和现在的心境截然不同。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会在操场？”宋予吃了半碗粥，感觉思考能力恢复了一些。 “人类最大的武器，是习惯与信赖。”盛珩抛下一句《金色梦乡》的经典台词。 因为我明白你的习惯，我知道当你遇到事情的时候，你会去操场，因为在五年前，你就是这么做的。 因为我了解你。 什么意思……宋予用她混沌的脑袋迟缓地思考。 “我好像不太……”我好像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宋予迷惑。 “你再想想。”盛珩似乎不想再解释。 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上来了，她想起在初中，某一天放学，她曾对另一个人说过这句话，还说了很多很多，还推荐那个人去看《金色梦乡》。 是他吗？他是王航吗？ “你改过名吗？”宋予扔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没有。” “那……可是……”宋予呢喃，“王航……他姓王啊……” “什么，你说谁？”盛珩捕捉到了关键词。 “王航，是我初中隔壁班的一个同学。你也是清河初中的对吧。你认识他吗？”宋予皱着眉头，还在思考。 盛珩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嗤地一声笑了。 “你认识吗？”宋予用目光询问他。 “认识。” “是他跟你说的吗？” “说什么？” “说……说放学后我会溜进操场……”宋予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是他推荐你看的《金色梦乡》吗，你上次在汤包店说是朋友推荐你看的。” 盛珩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再逗她。 “宋予，”他第一次当面叫她的名字，“你要不要是试试把我的名字分开来念？” “分开念……盛……珩？”宋予正发着热的脑袋还是想不明白。 “不是这个分开，是字拆开。” “哦哦，盛……王……行……”宋予猛然醒悟，“王行，是你吗！” “嗯。”盛珩眼睛里似有一江春水，流动着，藏着数不清的情绪。 “啊……”宋予有些懊恼，耳后泛起红晕，“他跟我说你叫王行，我就真的信了。而且他还读的是银行的‘行’的音，他要是读行走的‘行’，我肯定早就明白了！” 盛珩一挑眉：“谁说的？李天鑫？” 他初中的同桌，校霸李天鑫，李氏集团的小太子爷。 “对。” “你认识他？” “算认识吧。”宋予重点没放在李天鑫身上，她算着日子，“那我们五六年前就认识了！” “是啊，很多年了。”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宋予语气有点急。 “我以为你不记得我了。”盛珩偏头，视线落在远处，似是有些恼怒。 “怎么会呢！我不会忘记你的！”宋予有点紧张，还有点心虚，“你初中和现在的变化好大啊，个子也长了好多，我都没认出你。” 盛珩皱了皱眉头，似乎想说什么。 宋予赶紧说：“不过你放心，我现在认出你了，我绝对不会再忘记你的。” “好。”盛珩被她的承诺哄得很开心。 吃完晚饭，盛珩把她送到宿舍楼下：“晚上要早点睡。” “好。” “明天要是醒了，感觉不好，就不要去唱了。” “好。” “那明天见啦！”宋予朝他摆手。 盛珩目送她进宿舍楼，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才转身离开。 第十章 宋予推门进宿舍，赵晓琦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她，宋予拉开椅子坐下，赵晓琦抱着杯子站她旁边。 另外两个室友去实验室做实验了，宿舍现在只有她们两个人。 “怎么啦？”宋予转头问。 “我给你发消息你都没回。”赵晓琦有点抱怨。 “哦哦，我关机了。”宋予这才想起口袋里的手机，她把手机开机。 “那个……”赵晓琦斟酌着用词，“你没事吧？昨天……” 宋予知道她应该猜到了信息上说的就是自己，她笑了笑：“没事，问题不大，我胆子很大的。” “唉，我知道你可能不愿意麻烦别人，但是下次再遇到什么事情你可以给我打电话的，我可以陪你一起。”赵晓琦拍拍宋予的肩膀。 “好。” “那你晚上吃饭了吗？”赵晓琦听到她的回答，放心地坐回自己的座位。 “吃了，和盛珩一起吃的，吃的是我们认为最好吃的那家粥铺。” “他真的找到你了呀？”赵晓琦惊奇。 宋予听出了一点意思：“是你让他去找我的吗？” “啊……”赵晓琦有点不好意思，“是啊，中午看你不太对劲，你出门后我给你发消息你也没回，打电话发现关机了，我就跟子易讲了，他跟盛珩讲，盛珩说他知道你在哪……”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宋予有点感动。 “别这么客气，我们是好朋友嘛。”赵晓琦挠了挠头，也有点不好意思。 宋予是真的有些感动。 以前自己总是一个人，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也无处倾诉，日记本承载了她大多数的情绪。 父母工作忙，不能及时听她说七七八八的事。 她也不是没有朋友，只是那时还没有智能手机，不能那么便捷地发消息，打电话的话，电话费也是问题，更不谈电话打了没多久，朋友的父母就会催着朋友去吃饭、睡觉。 在学校只有下课那么短短的几分钟，也不能做什么，等放学了，同学就会早早被等候在校门外的家长接走。 久而久之，她也就习惯了独自消化所有的事。 不过凡事总有意外，她也曾有一个忠实听众，那段时间她的日记都少写了很多字。 那是她初中的时候，到了可以骑自行车的年纪，她每天骑自行车上下学。 不同于步行可以巧妙地在车水马龙中穿梭，自行车总是会堵在路上，一堵就是十来分钟。宋予觉得烦，索性放学不急着走，一个人在学校里闲逛。 有一天，她就在一片小树林里，发现操场断裂的栏杆，断了一根的栏杆的宽度正好够她侧身通过，她跨过去，从此发现了独属于她一个人的天地。 那个男生是哪一天突然出现在操场的，她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天天高云淡，清风吹拂，一切都欣欣向荣。 宋予之前见过他，在走廊的拐角处，她听到过李天鑫和他的小跟班们嘲讽那个男生，而那个男生低着头，一言不发。 后来又在走廊见过他几次，每次见到，无一不是李天鑫在恃强凌弱。 宋予一向是看不惯这些混混的，她很想冲上去帮忙解围，但好在她还有理智，知道自己根本打不过李天鑫他们。 她只能无力地躲在墙后，攥紧拳头。 认输是不可能的，后来她就去报了跆拳道学习防身术，但等自己学得差不多了，初中也毕业了，高中大家都在学习，也没人搞恃强凌弱了，那个被欺负的男生也不见了。 在操场见到他时，宋予只想到他是不是又被欺负了。 没什么能安慰他的，就只能给他自己最喜欢的糖，结果他还不要。 宋予发现男生的话真的很少，她前言不搭后语地安慰他那么久，他都是一声不吭。 但是，他不说话也不走人，两个人并排坐着显得十分尴尬，于是宋予就绞尽脑汁想些有趣的事说说，他也终于能有点回应。 后来，他天天都在操场，宋予也就习惯了他的存在。 特别是宋予给他糖，他每天也都接过吃了，宋予单方面就把他划入“交情不错”的范畴。 于是，她就多了一个忠实的听众。 说来好笑，他们两个人天天放学后在操场看台见面，但宋予一直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他的名字。 那是一次期末考试，座位随机分配，李天鑫的座位在她前面。 她早早坐在座位上翻着书复习，李天鑫快到响铃才慢吞吞进考场，一支笔从口袋掏出来扔到桌上，就是他全部的文具。 李天鑫有个小跟班也跟他一个考场，小跟班溜到李天鑫的座位上，叫了一声“鑫哥”，跟他低声说些什么。 宋予模模糊糊地听到几个关键词：旅游、零花钱、分数、作弊。 有点好笑，在学校这么强势，原来还怕家里因为他成绩差不给零花钱。 小跟班又跟李天鑫说了什么，李天鑫转过了头，宋予一愣，收回嘴角的冷笑。 “你成绩很好吧，考试给我抄抄。”李天鑫说。 他命令式的语气令宋予很不爽，宋予刚想说“你做梦”，突然想到了什么。 “也不是不行，但我要做个交易。”宋予眼神定定地看着他。 李天鑫像是听到了什么新名词：“交易？” 竟然有人和他提交易？他这么厉害，难道不是想让谁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有什么资格说交易？ “那算了，你别偷看我试卷，不然到时候我举报你。”宋予低下了头，接着翻书。 虽然李天鑫一直很蛮横，但是他也是有弱点的。为什么他能有那么多跟班呢，因为他有钱，如果他没钱，他的小跟班就要认别人做大哥了，那怎么可以？ 钱是父母给的，父母给钱是有条件的，他因为不学习，成绩实在太差，这次考试前，父母忍无可忍跟他讲，如果有哪门不及格，就停了他所有零花钱。 能有钱才是大事，其他一切都是小问题。 “别啊，你说。”李天鑫赶紧说。 “我可以给你抄，但是我不会给你写小抄，你自己转头过来看，我不会挡住，我装作没看见。”宋予说。 “行。” “我答应你给你抄的事你谁都不要说，说了我就去举报你抄袭，反正老师会相信我说的话。” “……行” “同时我有条件，你和你的小弟们以后不要再找你同桌的事。”宋予说出了交易内容。 虽然条件有点匪夷所思，但是“小弟”儿子听的李天鑫浑身舒畅。 “我同桌？”李天鑫思考了一会，“啊，王行？” 他给同桌起的外号，名字拆开来念，王行。 原来那个男生叫王行，宋予记下了名字，说：“对，成交吗？” “成交成交。”李天鑫并不在意，大不了以后不欺负那个话少的同桌了，毕竟有了钱能做大哥才是大事。 “你别骗我，不然……”宋予又要说举报的事。 “我靠，我这人还是有原则的，好吧，我答应的事，我肯定做到。”李天鑫觉得自己大哥的身份受到了怀疑，我可是大哥，大哥怎么会不讲信用？ “行。” 没想到李天鑫说的根本不是他的名字啊。 不过好在现在宋予知道了男生的真实名字，叫盛珩。 伴着逐渐清晰的回忆，宋予沉沉睡去。 第十一章 一觉醒来，宋予觉得脑袋清醒了很多，她摸了摸额头，感觉温度恢复了正常。 她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是下午一点。 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长时间的觉了。 今晚有十佳歌手决赛，宋予不敢再像海选和复赛一样怠慢，她赶紧跳下床挑要穿的衣服，顺便化个妆。 收拾完又去食堂简单吃了点，她便出发去比赛现场，赵晓琦已经现场做准备工作了。 离决赛开始还有两个多小时，现场只有十来个工作人员，正在墙上挂气球。 “小予你来得好早！”赵晓琦和她打招呼。 “我来帮你一起吧。”宋予放下包，走去赵晓琦旁边。 气球挂完已近五点，赵晓琦和梁子易牵着手去食堂吃晚饭，宋予午饭吃的迟，不太饿，便坐在观众席第一排角落无所事事。 “体温怎么样了？”盛珩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应该正……” 盛珩今天穿了一套笔挺的西装，里面是白衬衫，打了条领带，看上去非常正式。 平时就疏离的外表此刻看上去更加清冷，脸庞光洁白皙，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眼眸却带着不配套的温柔。 她没忍住多看了两眼，都忘了要回答问题。 “身体好些了吗？”他又问。 “应该正常了！”宋予回过神。 “量过体温了吗？” “没有，我没有体温计。不过根据我的经验，我已经好了！” 盛珩皱了下眉，打开手机开始摆弄。 “你今天要做主持人对吧？”宋予又看了一眼他的穿着。 “对。”盛珩一边戳手机一边回答她。 “紧张吗？” 盛珩抬眼看她：“不紧张，我这也不用比赛，要紧张也是你更紧张。” “我也没什么好紧张的，反正实力就那样，唱就是了。”宋予无所谓地耸肩。 盛珩笑了一声，将手机锁屏：“你还是和初中的时候一样。” “是吗，我初中就有这么淡定吗？”宋予也笑起来。 “有啊，我记得你还跟我说，考试也没什么好紧张的，把会做的空填上就行了，比起考试，更重要的是考完试后的长假。” “这倒挺像我说出来的话。”宋予已经记不得自己说过这些了，此刻再听到，觉得有些好笑。 “你今天这身很好看。”宋予还是没忍住夸了他。 盛珩抿了抿唇没说话，但耳朵渐渐红了。 宋予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变化，起了坏心思，想再逗逗他：“真的很好看，我还没见过穿西装比你好看的人。” 盛珩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宋予嗤嗤地笑了。 发现盛珩是旧识后，她发现自己和他说话越来越不顾忌了。 女主持在后台叫盛珩去对一遍台词，盛珩站起身对宋予说：“我先去那边。” 宋予点点头。 她也去负责人那里确认了一下歌曲和伴奏。 走到那发现是林茜坐在电脑前。 “嗨，学姐。”宋予和林茜打了个招呼。 “你来啦，今晚加油哦。”林茜似乎有些有气无力，可能是有些太累。 “我来确认一下我的歌和伴奏。” “好的，我看看。” 伴奏确认完毕，林茜揉着太阳穴：“怎么头有些晕，好像没休息好。” “你要统筹活动，太辛苦了，今晚要好好休息。”宋予看了看林茜眼下的青色。 另一边负责灯光的同学喊林茜过去，林茜应了一声，正准备起身，突然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学姐，怎么了？”宋予吓得站起来。 林茜却没有回答她，面色白得吓人，嘴唇也没有血色，眼睛闭了闭，似乎还在头晕。 “学姐你是不是低血糖了？”宋予赶紧从包里翻出糖，剥好送到林茜嘴边。 林茜把糖含在嘴里，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 那边同学也发现了不对劲，跑过来问：“部长，怎么了？” “应该是低血糖。”宋予回答完又问，“学姐，你午饭吃了吗？” 林茜有气无力地摇摇头。 另一个同学便自告奋勇去食堂打包点饭菜。 缓了几分钟，林茜恢复了血色，似乎好些了。 她吃了些东西，这下彻底好了。 “谢谢你啊，学妹。”林茜准备接着去工作。 “没事没事。”宋予赶紧摆摆手。 部长身体好了，大家也就都回各自岗位上接着做准备。 宋予一抬头，就看到盛珩站在一边看着她，手里拎着个袋子。 盛珩向她招手，她走过去，盛珩问：“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宋予把林茜犯低血糖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盛珩点点头，简单地说：“没事就好。” 然后盛珩拎起手上的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体温表，递给宋予。 宋予一愣，问：“给我测体温的吗？” “嗯，测一下才放心。” “刚出去买的吗？” “叫的外卖。” 宋予想起之前他在摆弄手机，原来是在买体温表。 “我真的好了，不信你摸。”宋予说着就想把盛珩的手往自己额头带，快碰到他的手了，突然又觉得不太合适，尴尬地收回手。 “好吧，那我测一下。”她妥协。 结果出来，36.6度，非常正常的体温。 宋予甩着体温计：“你看吧，我说我有经验。” 盛珩没回答，但神色明显放松下来。 抽完出场顺序的签，宋予就真的坐等比赛了。 一共二十个人，她排第十八个。 比赛开始了，盛珩和一个女主持一起走上台。 盛珩的声音本就清冽，通过音响放大再传进宋予耳朵，显得更加悦耳。整个剧场都充斥着他的声音，仿佛他就在她耳边说话。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她甚至通关了好多关消消乐。 到第十七位选手在台上唱时，她起身去后台做准备。 盛珩就站在后台，手里拿着话筒看着她，小声对她说：“加油。” 宋予回报一个笑容。 第十七位选手唱完了，评委打分，选手下台。 宋予看到盛珩拿着话筒走上了台：“下面有请十八号选手宋予为大家带来歌曲《路过人间》。” 台下掌声雷动。 这是宋予第二次听到他叫她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她的心跳总会不自觉地狂跳。 怎么突然有点紧张了。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缓缓走上台。 盛珩从正对面向她走来，下台。 擦身之际，两人交换了一个微笑。 “嘿意不意外她背影走得轻快 嘿要明白人会来就会离开 ……” 伴奏和人声回荡在剧场里，观众席寂静无声，目光都聚焦在台上的人身上。 舞台中央的女孩穿一件白色高领毛衣和黑色半裙，头发散在肩膀上，用心地演绎着歌曲，聚光灯从她侧边打下，她脸庞都映着洁白的光。 曲毕，掌声雷动。 宋予鞠了一躬，向后台走去。 女主持和她擦肩而过，走上台介绍下一位选手。 盛珩递给她一瓶水：“喝点水。” “不用不用，”宋予眼睛黑亮，兴奋地开口，“我觉得我发挥得还不错！” “你唱的非常好。” “我也觉得！”宋予非常自信。 兴奋过了头，宋予开始划手机，根本没想起来自己只穿着毛衣。 “穿外套。”盛珩说。 “马上马上，现在还不冷。”宋予眼睛都没离开手机屏幕。 盛珩从她旁边地椅子上拎起她的外套，捏住衣服肩膀的位置，站在她前面，一手从她头顶绕过，帮她把外套披上。 宋予一愣，抬头看盛珩，盛珩就站在面前距离半米的位置。 她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深邃透明，像两颗神秘的晨星。 他们长久的对视，仿佛忘记了时间。 台上第十九号选手正在唱着《有可能的夜晚》： “让蜡烛代替所有灯 让音乐代替话语声 此时无声胜有声 …… ” 第十二章 最后一名选手唱完，计分，公布结果。 宋予原来预估自己可以得到第五六名的样子，没想到最后得到了第三名，这很出乎她的意料。 比赛结束观众退场，选手和工作人员合影留念。 摄影师刚比完“ok”的手势，赵晓琦就扑过来：“小予，你超棒的！墙上好多人在夸你，还有求联系方式的！” “墙？”宋予没听懂。 “你看到舞台背后的大屏幕了吗，观众扫码就能发言，他们说的话就会像弹幕一样在大屏幕上飘过，你上台唱歌的时候我拍了好多张！”赵晓琦说着，点开手机相册。 宋予接过，放大看照片上自己身后的大屏幕。 【小姐姐声音简直是天籁啊啊啊啊啊】 【求18号小姐姐联系方式qaq】 【歌好配小姐姐气质，顺便想求个毛衣链接！】 【救命！《路过人间》，我的最爱，DNA动了！】 【想问小姐姐有没有对象！！！】 …… 宋予越看越不好意思，立马按黑手机屏幕，把手机塞给赵晓琦：“太夸张了吧！” 赵晓琦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你信不信，今晚表白墙上肯定还有人在捞你，或者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别别，放过我！”宋予后退两步，又想起了什么，“那盛珩上台的时候没人发言吗？” 赵晓琦眼睛一眯：“你说呢，只多不少。我也拍了！” 赵晓琦又将手机解锁，划了几下相册，递过来，宋予立马接来看。 【我靠这个声音，我人没了】 【男主持人有点好看呀】 【阿伟死了！！】 【没人觉得男主持这一身西装很禁欲系吗[口水][口水]】 【前方大量阿伟乱葬岗】 …… 宋予一眼瞄到“禁欲系”三个字，心里想的是，怎么和我想的一样？果然大家的关注点都是出奇的一致…… 此时，禁欲系本人正在解开西装扣子，准备脱掉外套，换上自己的外套，突然他打了个喷嚏。 宋予还在细细放大研究盛珩上台时大屏幕上的发言，林茜朝她走过来：“学妹，今晚我们工作人员要聚餐，你也一起来吃饭可以吗，算我请你的，下午多亏了你帮我。” 宋予正准备寒暄一下，赵晓琦摇摇她的手臂：“来吧来吧，我也在，子易也在，盛珩也去。” 宋予眼睛一跳，那句就在嘴边的“不客气”，说出来成了“好啊”。 不得不说，文艺部的同学们真的很外向，很会社交，一顿饭吃下来热热闹闹，宋予在吃饭期间听到了4个校园闹鬼的传闻、3则教师逸事、2对情侣官宣。 盛珩坐她右手边，赵晓琦坐她左手边，左右都是熟人，她非常自在地沉默着吃了一顿饭，反正桌上社牛那么多，也轮不到cue她说话。 吃完饭，有人提议转场去ktv，大家便现场定了包厢，十点开始。 看时间还早，还有一个小时没法消耗，又一个同学提议：不如我们玩游戏吧，真心话大冒险！ 几个人手脚麻利地把桌子中间清出一块地方，拿一个喝完了的啤酒瓶，放在中间转。 “部长先来，部长先来！”大家哄着林茜先去转瓶子。 林茜爽快地站起身去转。 啤酒瓶转了几圈，晃晃悠悠，瓶口对着梁子易停了下来。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林茜问。 “真心话。” 林茜想了想：“说一个在场的，你最喜欢的人。” 梁子易毫无压力地揽过赵晓琦：“当然是她！” 其他人跳起来：“部长，这问题也太水了！要玩就玩个大的啊！” 林茜笑：“行行行，那你们待会玩大的。” 梁子易转瓶子，瓶口停在一个蓝外套男生面前。 蓝外套说：“真心话。” 刚才他跳起来说玩个大的，大家这时都笑：“子易，问点劲爆的，他要玩大的！” 梁子易问：“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那男生挠挠头说：“有。” 蓝外套和部门里一个齐刘海的女生关系很好，大家都看得出来，由于彼此都很熟悉，大家又不干了：“哎——应该问他在现场有没有喜欢的人！” 那女生低下头笑了。 蓝外套转，瓶口正好停在了齐刘海女生面前。 大家起哄声越来越大，蓝外套在起哄声中不好意思地问：“那你在现场有喜欢的人吗？” 齐刘海女生看着他，笑着点点头。 场面炸开了，有同学疯了似的站起来捶桌子，还有同学起哄：“这还能等，这还不表白？” 蓝外套也不好意思了，拉着齐刘海女生出了房间。 亲眼见证一段爱情的开始，大家都很高兴，宋予也被这情景感染，笑了起来，她下意识地去看盛珩，没想到盛珩也在看他，两人视线一触，又立马离开。 片刻后，场面安静下来，由于齐刘海女生不在场，大家又推选林茜去转瓶子。 瓶口落在盛珩面前。 “大冒险。”盛珩说。 “要不开放你的朋友圈给我们看看吧，之前一直是三天可见。”林茜说。 桌上有一大半的人都有盛珩微信，盛珩的朋友圈设置的是三天可见，大家都很好奇前几年他会发些什么。 盛珩爽快地说了句“好”。 宋予也有些好奇，或许是因为她不常看朋友圈，她甚至不记得盛珩有发过什么动态。 大家都拿起手机，“啥啊这是……”不知是谁看完，傻眼了。 没有盛珩好友的人也好奇了，凑到旁边人那里看他的朋友圈。 宋予也愣了一下，盛珩的朋友圈几乎每天一条，只发图片不配字，图片有时是金灿灿的落日，有时是路灯下的滂沱大雨，有时是白皑皑的雪景，有时只是一片灰色的天空。 为什么说是几乎每天一条呢，因为就九、十月份的动态来看，盛珩有几天没有发，比如前一天他就空下了，可能是因为开学以来太忙了。 大家都嚷着没意思，又把手机锁屏放到桌上。 盛珩无所谓地笑笑，把朋友圈恢复成仅三天可见。 盛珩起身去转瓶子，转到另一个男生。 盛珩问他微信置顶是谁，男生大大方方地出示了，是女朋友。 再后来几轮，也是热热闹闹，有人选真心话，有人选大冒险，也有人逃避大冒险选择喝啤酒。 几轮过后，瓶口对准林茜。 问问题的人梅开二度：“你的微信置顶是谁？” 本来以为只是一个很稳妥的问题，但是林茜出示完微信置顶之后大家都傻眼了。 她的置顶是盛珩。 场面一瞬间很安静，静得像空气都凝固住，宋予觉得自己的呼吸一滞。 片刻，大家好像明白了什么，开始交头接耳，眼看马上场面又要炸开—— 林茜笑了一下，说：“最近总是要和他交流主持人的问题，置顶比较方便。” 整桌人的眼神都在林茜和盛珩之间流连。 “我说怎么特地找盛珩做主持人呢！你们……”一个同学说。 “因为我们是高中校友，我知道他主持得好。” 部长这么说了，大家就收敛了一点，不再开玩笑，一个同学说：“转瓶子吧，转瓶子吧。” 宋予还是觉得很窒息，仿佛没从那一瞬安静中缓过来。 只是交流问题，根本没有必要置顶，如果怕大家误会，完全可以选择喝啤酒，不回答这个问题，而她偏偏要回答…… 她想起国庆做志愿时林茜和盛珩一起去参观苏博，想起篮球场边两人在对话，想起盛珩答应了她做主持人…… 还没缓过神，宋予发现瓶口对准了自己。 林茜坐在她的对面，隔着一张桌子，她看不清林茜的眼神。 “我选真心话。”宋予说。 不管问什么问题，总比大冒险保险一点。 “你在现场有喜欢的人吗？”林茜一字一句地开口。 宋予脑袋里像有炸弹炸开，她面色突然发白，手有点抖，她在桌下捏紧手。 说“有”吗，大家一定会起哄，说不定下一个问题就会问是谁，我不愿意拿自己的感情给大家说笑； 说“没有”吗，那样对我、对他、对别人都不公平。 她镇定下来，扯出一个微笑：“我喝酒。” 说完她站起身，拿过开了瓶的啤酒，自己倒了一杯，喝了。 趁着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宋予又开口：“那我转瓶子啦！” 瓶子开始转动，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宋予本就不是部门成员，和他们也不太熟，大家也就热热闹闹地接着玩下去了。 - 九点四十，大家收拾东西准备转场去ktv。 宋予还是有点心神不宁，站起身的时候还碰到了玻璃杯，还好里面是空的。 她的位置离门远，所以她最后一个离开吃饭的包间，一出去就看到盛珩在门口等她。 两人一前一后地沉默着下楼梯，往饭店门口走。 快走到门口了，宋予隔着玻璃就能看到门外小吃街上各个小摊的霓虹招牌，看到已经站在门外的同学们，听到属于室外的喧嚣。 她定了定神，抬头看盛珩：“我有话要跟你……” “我有话要……”盛珩也在同一时间开口。 同时开口，两人都一愣，等了几秒两人发现各自又都在等对方先说，他们对视了一下，突然就笑了出来。 第十三章 盛珩上前一步很绅士地拉门，拉开门的一瞬间，深秋的寒风呼呼地灌进来，宋予才想起来，围巾落在椅子上没带出来。 “我忘记拿围巾了。”说完她就转身往回跑，爬上楼梯。 等拿到围巾再出来，门口只剩盛珩。 “外面冷，我让他们先去了，我摸得着路。”盛珩先开口。 “好。” 两人并排走在小吃街，小吃街道路狭窄，两边都是矮小的商铺和小推车，隔不远处不断有延伸进去的小巷，小巷没路灯照射，看上去黑黢黢的。 很杂、很乱、很吵，甚至环境也不算十分卫生，但是却是苏城大学的学生们的天堂。 刚才因为拿围巾，想说的话被打断了，宋予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辆电动车在身后狂按喇叭，外卖小哥像是要超时了，拼命加速。 宋予往旁边避了避，离盛珩距离又近了点，她又闻到了他身上的薄荷味，混杂着冷气一起吸入鼻腔，让她的脑袋清醒了些。 “我答应林茜去做主持人不是因为她。”盛珩的声音就在耳旁，声音传进宋予耳朵里，她觉得耳朵有点痒。 宋予顿了顿，似乎听出了他什么意思。 但还在思考，身后的动静先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手里捏着玩具小汽车，笑着从后面跑来，头还扭向后面。 由于没在看路，他直直地向宋予旁边的墙上跑去，宋予看墙边，墙边摆着一堆废弃的烂铁架子，锈迹斑斑，还有一根长架子横在地上。 男孩越跑越近，眼看就要撞上墙，宋予立刻上前一步，想要扶住男孩—— 还是晚了一步。 男孩一脚踩上横在地上的长架子，重心不稳，向前摔去，宋予眼疾手快地将左手挡在男孩的脸和铁架子中间，防止他撞上那堆铁架子，男孩的脸一下子埋进宋予的手掌心，她感受到了小孩细腻的皮肤触感和潮湿的呼吸。 她的手撞上了那堆铁架子，似乎是因为铁架太过冰凉，她感到一阵刺痛。 男孩跌坐在地，后知后觉明白自己摔跤了，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地上的铁架子骨碌碌地向后滚去，被盛珩一脚踩住。 “小朋友，你没事吧？”宋予蹲下想把小朋友拉起来。 一个用力，左手又是一阵刺痛。 她将手心翻过来，发现拇指上有一道伤口，鲜血正争先恐后地流出来，愣住的这一瞬，血已经凝成珠，顺着手指滑落，无声地落到地上。 不会吧…… 她站起来去看墙边那堆铁架子，果然发现有一块铁片翘了起来，铁片上也有一丝鲜红，不过好在，铁片上好像没有铁锈。 宋予赶紧从口袋掏出一张面纸按住伤口，眉头紧皱，她这才觉得有点痛。 “怎么回事？”盛珩走近。 “好像划伤了，不过问题应该不大。”宋予看着伤口说。 她把按住伤口的纸拿开，血竟然还没止住，又冒出来，顺着手指就要滑落，宋予赶紧将纸再覆上去，不一会，纸被血渗红了。 她把沾着血的纸用左手另外几根手指夹着，又拿出一张新的纸覆上去。 小孩还坐在地上哭，似乎没有人拉他就不会起来。 宋予又看了看伤口，觉得有点烦躁：“你拉小朋友起来吧。” 盛珩脸色很差，他看一眼地上哇哇大哭的小孩，移开了视线：“不拉。” 宋予惊了一下，抬头看盛珩，发现他紧紧抿着唇，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但她来不及细想：“小朋友哭的我有点烦，你哄哄他吧，让他别哭了。” 盛珩看她一眼，又看了眼她的伤口，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愿意。 他低头去看地上的小男孩，看了几秒，他开口：“哭没有用，没有人会拉你起来，摔倒了要自己站起来。” 语气很凶，宋予从没见过他用这种语气说话，似乎下一秒就有什么要爆炸。 小男孩果然被吓到了，他停止哭泣，睁着一双泪眼看盛珩，看他眉间的隐隐怒意像极了发脾气前的家长，他翻了个身从地上爬了起来。 小孩拍了拍屁股，又蹲下捡起掉在一旁的玩具车，塑料玩具车的质量不好，被摔了一下就出现了一条裂缝，轮子也掉了一个。 他撇了撇嘴，像是又要哭。 “哭没有用。”盛珩的声音又冷冰冰地响起。 小孩立马闭上了嘴，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握着已经不完整的小汽车，低头站在那里。 看上去很可怜。 宋予有些不忍小孩的表情，正准备让盛珩语气轻一点，一道声音由远至近： “我的乖宝宝，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呀，怎么回事啊?”一位年纪约莫六十的老婆婆慌里慌张地向这里跑来，身上还穿着围裙，她边跑边把手上的水擦在身前的围裙上。 是旁边卖炸小土豆的老婆婆，看来小男孩是她的孙子。 小男孩看一眼盛珩，眼神里带着害怕，对自己的奶奶说：“小汽车……摔坏了……” “没事哈，我的乖宝宝，坏了咱再买新的！乖宝宝不要乱跑，奶奶很忙。”说着，就拉着小男孩的手准备往摊子那里走。 盛珩伸手拦住了一老一小。 “刚才你家小孩摔倒，差点撞到这堆架子上，”他指了指墙边，一老一小的视线也随着他的手看过去，“是这位同学及时拉住小孩，他才没受伤，但……” 老婆婆急着回去做生意：“同学，谢谢你们哈，实在不好意思，我孙子有点皮，要不我请你们免费吃小土豆吧？” 盛珩皱了皱眉：“你没看到她的手……” 你没看到宋予的手受伤了吗，没看到按在伤口上的纸都是血吗，你至少，不应该道个歉吗？ 结果他转头发现宋予把那只手放在背后，于是他硬生生停住话茬。 “没事的，不用客气，小朋友乱跑很危险的，一定要管好他，”宋予笑着摇摇头，又弯下腰对小朋友说，“小朋友，走路要看脚下，不能在路上乱跑。” 小朋友一只手被奶奶握着，一只手握着小汽车，低着头，点了点头。 一老一小走远，宋予发现盛珩看着她，眼睛里还带着未消散的怒意。 “我没事的，那个老婆婆自己带着孙子，还要做生意，挺不容易的，我也不需要她赔什么医药费……”宋予又揭开按的纸看看伤口，血还是没止住。 “那总该向你道歉吧。”盛珩语气很平。 “啊，”宋予想了想，“不用了吧，要是老婆婆发现我受伤了，肯定很过意不去，她在这讨生活也不容易……” 盛珩脸色更差了，不想再多说：“去医院。” 宋予明白，虽然铁片上看上去没铁锈，但是还是去医院打破伤风才更放心。 盛珩看他没及时回答，以为她又不想去：“这次一定要去的，要止血，还要打破伤风。” “我知道，我本来就打算去的。”宋予又换了一张干净的纸，走出去两步，把沾了血的纸丢掉。 上大学后，宋予还没去过当地的医院，她估摸着校医院应该打不了破伤风，便计划直接去最近的医院。 她试图用右手拿出手机搜一下路线，结果右手一从伤口上拿开，伤口的血又开始滴滴答答。 看来伤口还不浅啊，宋予叹口气。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还好骨头没什么问题。 “你可以帮我搜一下去新田医院的路线吗，我不太好操作。”宋予看向盛珩。 盛珩点开导航软件，点开了打车那一栏。 宋予凑过去看屏幕：“点下旁边那个公交。” 盛珩一愣，并未听她的话：“你想坐公交去医院？” “是啊，医院不远，应该两三站，十来分钟就能到了。” “你手上血还在流！”盛珩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宋予并不想独自打车，前两天的事让她不敢在深夜独行，从派出所回学校，她也是为了不夜里独自打车，在派出所坐着等了一个多小时。 “血没事的，最多十五分钟就会停的，我有经验的，没到缝针的程度，也没伤到骨头。”宋予执着地想去按“公交”那一栏，“我一个人打车没必要，坐公交就行。” 盛珩听她说了无数个“没事”，这下又听她说“有经验”，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能没事？发烧有经验就算了，怎么这种受伤的事还有经验？ 他把手机往旁边挪了挪，没让宋予碰到屏幕，他深呼吸：“我和你一起打车去医院。” 说完，他就拉着宋予的胳膊往大路上走。 宋予感受到他的食指和拇指按在她肘弯处，隔着厚厚的衣服，她都能感觉到他十分用力。 攥得她有些疼。 盛珩的情绪不太对劲，他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宋予低头看他拉着自己胳膊的手，因为用力，他指关节都在泛白，不知是不是夜里冷，他的手甚至有些微微颤抖。 两人坐上出租车的后座。 司机本来还想寒暄两句，从后视镜里看一眼两人的面色，似乎感受到了车后座的低气压，识趣地没说话。 被这么一件意外的事打断，两人间旖旎的气氛荡然无存。 他们沉默着并排坐在车后座，车厢里静悄悄的。 第十四章 深夜十点多的医院急诊很热闹，一走进大门就听到嗡嗡的人声。 腹泻的、骨折的、车祸的、醉酒的，各种各样的人都聚在急诊大厅里，分诊台也聚了一圈人，和他们一比较，宋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健康了。 挂完号先去清创，这种小伤口医生已经见多不怪了，医生看一眼伤口问：“怎么弄的？” “撞到铁片上了。” 冰冰凉凉的碘伏棉球从伤口拂过，宋予觉得舒服极了，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伤口早就不痛了，虽然在棉球的刺激下血还在流，但看着医生那淡定的神情就知道，问题肯定不大。 医生仔细看一眼伤口：“还好铁片是斜着插进去的，要是直直插进去，碰到骨头，可就不是只清创上药这么简单了。” “下次走路一定小心。”宋予回。 “这几天伤口别碰水。” “好的。” 医生开了打破伤风的单子，让先去窗□□钱，再去发药窗口拿药。 “医生，她晚上喝了啤酒，打破伤风有影响吗？” 医生抬头看一眼说话的人，他站在女生侧后方，穿件黑色棉服，下身还是西裤和皮鞋，像是刚从什么正式场合赶过来，手上抓着女款围巾和包，面露焦急，相比之下女孩淡定多了，仿佛受伤的并不是她。 “没事的，不影响，”医生说着又想起什么，看着女生揶揄道，“酒量不太行啊，路都走不稳了，下次要少喝点。” 宋予：…… “这几天就别喝酒了，辛辣刺激的食物也别吃，咖啡、茶也不能喝。” 医生细致地交代完注意事项，给伤口缠上纱布。 交完钱，在拿药窗口拿到药水，他们便向输液室走去。 两人从坐上出租车后到现在还没讲过话，此时并排走在医院走廊，也安安静静的。 看到输液室的标牌，宋予放慢脚步，盛珩回头问：“怎么了?” 宋予想起了什么，脚步顿顿又跟上：“没事，想到做皮试会有点痛。” 又是“没事”，盛珩拧了拧眉头。 安瓿“嘣”地一声被掰开，注射器的针头明晃晃，吸药的细小声音让宋予有些害怕，她忍不住有些手抖。 “右边手腕。”护士面无表情，大概是忙碌的夜班已经让她麻木了。 针头刺进皮肤，带来一阵细小的刺痛感，随后护士将注射器放平，推进一点，宋予没忍住手臂颤动一下。 “别动。”护士开口。 针头推到合适的位置，护士一手放在注射器后缘，推动活塞柄，皮肤慢慢鼓起一个包。 对于一过性的疼痛宋予向来是不怕的，毕竟等人反应过来，痛也痛完了。 但是对于这种早就预知的痛苦，甚至是已经经历过的痛苦重演一次，宋予内心还是非常恐惧的。 为什么皮试会这么痛！ 宋予偏过头去。 盛珩就站在宋予身后，宋予一侧头，他就看到她的侧脸和紧抿的嘴唇，看到在输液室白亮亮的灯光照射下她脸上的细小绒毛，她视线盯着地下，睫毛在轻微颤动。 不由自主地，他把手搭到宋予的左肩上，轻轻捏了捏。 宋予感受到肩上的触感，抬头看他。 视线刚接触，宋予便感觉针头抽离身体，她赶忙回过头。 护士熟练地将针头拧下，扔进废弃锐器盒，筒部丢进黄色垃圾袋，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黑笔，在宋予手上针眼处画上一上一下两道横线。 “过二十分钟过来看结果。” 扔下这句话，护士转头又去忙别的事。 输液室很大，虽然输液的人很多，但也只占满了一半的空间。 宋予向后走了走，因为护士换输液袋不方便，离护士站远的地方几乎没人坐，空空荡荡的。 并排坐着，宋予感到了不同寻常的沉默。 已经和盛珩独处很多次了，有时聊天聊的很开心，有时两人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呆着，但她从来没感觉到过尴尬，仿佛两人沉默也是一种有效交流。 但此时，她明显感觉到了不适感，她敏锐地察觉到来自旁边的低气压，仿佛冻结了周围空气，让她呼吸不畅。 盛珩今晚的脸色一直都不好看，从他拒绝从地上拉起小孩的那刻起宋予就发现了，似乎是对她处理这件事的方式不满意。 宋予仔细了回忆了一下，还是觉得自己做的好像没什么问题。 突然，她想到一件事，猛然拍了一下座椅的扶手：“呀，忘记和林茜说一声了。” 他们说好立刻赶上大部队的，现在都过了二十分钟还没到那，林茜她们一定很担心。 她拿出手机，放在腿上，用一只手艰难地操作手机。 “我已经和她讲过了。”盛珩说。 “怎么说的？” “说你受伤了，我和你一起去医院了，不去KTV了。” “啊……”宋予眼里闪过一丝慌张。 盛珩捕捉到这抹慌张，心里沉了沉：“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吗？” “不是不是，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不找个借口。”宋予赶紧回答。 “找什么借口？” “太累了或者突然有事之类的。” “来医院没什么不能说的。” “也是，但……”宋予皱了皱眉头，“说来医院了，她们肯定要来关心我伤势如何，每碰到一个人我就得讲一遍经过，怪麻烦的。” 这句“怪麻烦的”让盛珩觉得有点好笑，他也就开起了玩笑：“那你先把经过写下来，有人问了你就复制过去。” “要是当面问呢？” “那就当面点开智能朗读让她听。” 宋予噗地一声笑出来。 场面顿时轻松不少。 “刚才你说有经验，是怎么回事？”盛珩问。 宋予先愣了一下，而后明白是自己说这种受伤的事有经验。 回忆涌上心头，她把回忆一点点压下去，试图埋进尘封的地下室。 “也没什么，就是高中的时候被钉子扎到过。”宋予无所谓地笑笑。 盛珩盯着她的脸，似乎想要看穿她，一直看到她最深的脑海里，看看她在想什么。 “怎么弄的？” “就是不小心……”宋予眼神有点躲闪。 “不要说是走路摔的。”盛珩打断宋予的回答。 被看穿了心思，宋予心虚地偏过头，缩了一下脖子。 “就当我们还在清河初中的操场，好吗？”盛珩的声音很轻，带有蛊惑性。 “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你确定要听吗？”宋予迟疑着说。 “我确定。” 得到肯定的回答，宋予长叹一口气，倚到椅背上。 “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就是有天我心情不好，晚上出门散步，走到一座桥上，看到有位阿姨想不开，我把她从栏杆边拉开，她推了我一下，我没站稳，摔倒的时候手按到桥栏杆下面冒出地面的螺丝了。宋予尽量轻松地说。 那一天，宋予记忆尤深。 上午放学前前桌问宋予问题，宋予跟前桌说下午早点来给她讲，结果整个下午，前桌的位置都空着，等到晚上开班会的时候宋予才知道，前桌在下午上学路上被车撞了，送去了医院。 是不是如果我不让她早点来学校，她就不会撞上？ 这种想法在宋予脑海中疯狂生长，搅得她心神不宁，于是她去问班主任前桌在哪个医院，想去探视，班主任却说：“她家长说她不希望同学去看。” 巨大的内疚感将宋予吞噬，令她难以呼吸，她逃了晚自习，想去操场吹风，走遍围栏却找不到一块破损。 操场的栏杆已经重新修过了。 下了晚自习，她回到空无一人的家，觉得无比压抑，转身拎上钥匙出门走走，走到桥边她看到一个女人正准备翻越栏杆跳河，她冲上去人拉下。 然而女人站稳后却猛地推了她一把：“你为什么多管闲事？” “你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你凭什么觉得我死了不是比或者好？” “不要拿你自己的想法去猜测别人，你以为你这么做是在救我吗？” 巨大的冲击伴随着手心的疼痛让宋予脑海一片空白，后来女人怎么样她也不知道，或许是后来围上去的路人劝走了吧。 一位老人将宋予从地上拉起，问她有没有事，递给她一块干净手帕先捂着伤口，将宋予送上出租车。 那是宋予第一次打破伤风。 那天，宋予彻夜难眠。 盛珩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宋予故作轻松地说：“我们不说这些了，说点轻松的吧。” 接着她立马说起了别的事：“今天我不是得了第三名吗，奖金有两百块，这两百块要不我……” 闹钟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二十分钟到了。 宋予拉起袖子看一眼皮试，发现没什么红肿。 她跟盛珩说：“我先去打针，我们回来接着说。” 说完她快步走去了护士台。 盛珩听出了她刻意转移话题，他还在想着刚才宋予说的话。 为什么那天她会心情不好？那女人为什么要推她？想必是推的时候还说了什么吧，她都不愿仔细回忆。 直觉告诉他，这事没她说的那么轻松。 正想着，宋予已经回来了，脸上带着轻快的笑意，眼睛里闪着光。 “打针也没那么痛嘛，比皮试好多了。”她坐下，“再等20分钟我们就可以走了。” “谢谢你陪我来医院。”宋予郑重其事地看着盛珩说，“本来这时候你该快快乐乐地在ktv的，而不是在这全是消毒水味的医院。” “别客气。” 宋予没再接着刚才奖金的话题说，毕竟只是临时想到的话，她也没想好那两百块要做什么。 她按亮手机，发现收到了几个好友申请。 不会吧，真有人加我？ 宋予觉得好笑，点进去看验证消息： 第一个写着：你好我是1x级建筑学xx，想认识一下； 第二个写着：小姐姐你好！你唱歌超好听，相加漂亮小姐姐的微信； 第三个什么也没写； …… 宋予哑然失笑，没管这些消息，退出微信。 她突然想起来盛珩是不是也收到了很多好友申请，他会怎么处理呢？ 她想起之前在饭店，两个人都有话说，最后又没说，想到盛珩说“我答应林茜去做主持人不是因为她”。 充满担心和危险的草原上，一株名为安心的玫瑰悄然生长，在寒夜里绽放美丽。 人都在医院了，今天不是好时机，明天吧，明天一定说清楚。 二十分钟后，宋予没什么不良反应，护士便同意她离开。 两人原路返回，打车回了校门口。 宋予背上包说：“你先回去吧，我再去一趟小吃街。” “去做什么？” “把铁片包一下。” 说完宋予就往小吃街的方向走，盛珩沉默着跟在她后面。 看着她掏出面纸，叠了好几层，拿胶带把翘出来的铁片包起来。 炸土豆的老老婆婆还在做生意，车子面前围了五六个学生。 孤零零的灯泡吊在小吃车的顶部，发出一圈暗黄的灯，灯光不算亮，却将老婆婆头上的发丝映成银白。 或许本来头发就已花白。 没看见小孩了，应该是时候太晚回去睡觉了。 “为什么要包这个？” “防止小朋友再撞上嘛。”宋予有点疑惑盛珩为什么要这么问。 如果不是小朋友调皮不好好走路，你根本就不会受伤啊！ 你受了伤，却还担心他会不会再次调皮受伤？ 盛珩觉得自己本来就堵的内心现在更加堵得慌，他烦躁地解开衬衫的上两个扣子。 他自觉脾气还算温和，但今晚却好几次差点控制不住自己。 走到宿舍的停车场，他还是没忍住，语气不善地开口：“其他人被划伤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啊？”宋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要替别人考虑那么多，那个小孩，这次他没吸取教训，他下次就还会不长记性。” “这次你帮了他，下次呢，下次他会不会自己跑上马路？被车撞就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你不愿意让小孩家长内疚，可是如果不让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下次就还会看不住小孩，要是更严重的事情发生，谁替她兜着?” 盛珩今晚不断累积的担忧在这一瞬间爆发，突如其来的怒火令宋予措手不及。 宋予的脸色瞬间发白，有些不知所措。 他说的很有道理，可是…… 一股烦躁涌上心头，宋予也语气不善地说：“不用你管。” 第十五章 宋予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明明上一小时还好好的，怎么最后就变成不欢而散了。 昨晚宋予扔下那句话，也没管盛珩什么反应，转身就跑进了宿舍楼，转身的时候她确实是很生气的，想着盛珩为什么一点都不理解他。 盛珩的质问总让她想起那个跳河女人的话：“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糟糕的记忆加上被盛珩陌生的语气吓到，宋予便不负责任地跑了。 第二天睡醒，宋予睁开眼便想到昨晚的场景。 她又把盛珩的话回忆了一遍。 他问其他人被划伤和我有什么关系，因为我知道这里有危险但我没有及时处理，如果别人受伤我会内疚； 他问我为什么要替别人考虑那么多，因为我很怕因为我的不小心，导致别人受伤害； 他问我如果小孩受到更严重的伤害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宋予抓了抓头发，猛地从床上坐起身。 明明昨天还想着第二天要说清楚，没想到变成这样。 今天又是周一，满课，宋予放下这些问题，背上书包去上课。 中午吃饭的时候，宋予还是和赵晓琦一起在食堂吃饭，坐一张四人桌。 梁子易还是熟悉的开场白“你们也在这里吃饭”，说完还是和盛珩一起坐在旁边的空位上。 赵晓琦也还是熟悉的行为，和梁子易相谈甚欢，梁子易偶尔揉一揉赵晓琦的头。 那什么变了呢…… 大概是和盛珩之间这种怪异的沉默氛围吧，宋予想。 宋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索性想，如果盛珩先开口，她一定接上话题，大家就当昨晚那充满怒意的话没说过，还和原来一样相处。 可是，盛珩也一言不发。 大概是平时吃饭也是赵和梁的话比较多，对面的两人也没发现这种怪异的氛围。 宋予莫名觉得心慌，这种心慌一直持续到晚上的选修课，那门和盛珩一起上的选修课。 他没来。 宋予转头看一眼身后空荡荡的座位，觉得心里有些闷得慌。 周五，除去周一中午吃饭见过一面，宋予已经三天没和盛珩联系过，也没见过面了，她无数次点开和盛珩的对话框，想说些什么，最后又统统删掉。 课间，宋予又点开对话框。 对话框里最后一次对话还停留在上周日的中午。 盛珩问：醒了吗？感觉怎么样？ 宋予说：感觉好多了。 她点进盛珩头像，去看他的朋友圈。 还是只能看三天，这三天里他每天都发了一条动态，还是一如既往的只有图片没有字，这三天拍的都是落日，黄澄澄的太阳在高耸的建筑物间探出头，仿佛一个顽皮的孩童，给世界泼上橙黄色的颜料。 反反复复来回看了好几遍，她最后还是把手机锁屏，放在桌上。 然后她叹了口气，趴在桌上。 赵晓琦拍拍她的肩膀：“小予，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和我说说看？” 宋予本来想摇摇头，但想起上周赵晓琦说“我们是好朋友嘛”，还是决定问一问赵晓琦的建议。 她大概讲述了一下那晚上的情况。 “就是这样，怎么办啊，晓琦？”宋予说完，趴在了左胳膊上，整个人软趴趴地瘫在桌上。 赵晓琦皱着眉：“你让我仔细想一想。” 几分钟后赵晓琦开口：“小予，其实我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只是我觉得他因为当时有点着急，没表达清楚。” “在你看来可能是他对你的行为进行了全盘否定，但是这都是处于他担心你的基础上。” “可以尽全力去帮助别人，但是首先要保证自身的安全，是吧？” “你换个角度想想看，如果我和你一起出去，我因为这件事受伤了，你为此非常担心。” “但是我自己却毫不在意，甚至不急着去医院，去完医院后也没有任何要注意身体的意思，明明前一天还在发烧，身体刚好，却在夜里还要跑来跑去的。” “而且你看，他虽然这么说了，却没有阻止你，他还是跟着你去了小吃街，让你做了想做的事，是不是。” 宋予听完用手捂上眼睛：“我觉得你说的好有道理啊……如果是我和你出去，你那么做，我可能早就发脾气把你硬拖回宿舍了。” 赵晓琦又拍拍宋予：“小予，前几天子易跟我说盛珩重感冒了，都快一周了也没转好。” “不会是因为那天晚上在外面呆太久了吧！”宋予紧张地坐直。 “这我就不知道了。”赵晓琦摇摇头。 宋予忽然觉得，有人能帮自己答疑解惑真的很好，自己想了五天都没想明白的问题，被赵晓琦一说，自己就完全明白了。 下课后，宋予独自回宿舍，心里盘算着要怎么给盛珩发消息。 走上小木桥，她发现今天的小木桥上贴了东西。 这个时间点还有什么活动吗，宋予很疑惑。 她好奇地凑近，地上一共贴了六张小纸片，每张都有手掌那么大，隔一段路贴一个，六张纸片刚好贯穿整座桥。 第一张纸片写了“乐”字，从宋予的角度看，字是倒着的。 宋予又往前走两步，第二张纸片写的“快”字。 宋予心中有了预感，不会是祝某个同学生日快乐的吧？ 她又往前走了走，看到的是“日”和“生”字。 好浪漫啊，可以想到用这种方式祝同学生日快乐，这位寿星真幸福啊！ 这么想着，宋予嘴角带着一抹微笑，又去看最后两张纸片。 等看清纸片上的字后，宋予嘴角陡然压了下去，神情变得很严肃，她反复看了两三遍，都是那两个字：“盛”和“珩”。 今天是盛珩的生日吗，我竟然不知道。 我不知道，但是有人知道，比如这位在桥上贴纸片的同学，他或她不仅知道，还用如此创意的方式祝他生日快乐。 全校人都可以看得到，所以全校人都可以祝福盛珩今天生日快乐。 而我不仅那天晚上赌气跑掉，在他身体欠佳的情况下不主动和他说话，甚至还不知道他的生日。 宋予挫败地回了宿舍。 已经是傍晚了，还能去哪里买礼物呢？宋予一筹莫展。 突然她看到书桌架子摆着的油画棒，是自己空闲时候拿来消遣的用具。 画油画棒画吧，决定好了之后宋予立马拿出纸开始画。 天已经完全黑了，距离上晚课还有半个多小时，宋予依稀记得盛珩周五晚上是有课的。 不要再等了，就现在吧，心里有个声音再说。 宋予果断地点开和盛珩的对话框，发出一句：【你现在在宿舍吗？】 对面回得很快：【在的。】 【可以现在下楼一趟吗？我有东西给你。】 发完这句，宋予立刻拿起画好的画，换好鞋，飞奔出宿舍，经过校园超市，她又拿了一罐啤酒。 到男生宿舍楼下，宋予一眼就看到站在路灯下的盛珩。 天气已经很冷了，树都光秃秃的，毫无生气，一派萧瑟之景。 虽然盛珩面色看着很清冷，但宋予看着被暖黄灯光照耀的他，还是觉得他给人感觉很温暖。 她向他跑去，一秒都不想等。 “这个给你，祝你生日快乐。”宋予开口，由于刚才一直在跑，她还有点喘。 盛珩伸手接过：“谢谢。一路跑过来的吗，怎么这么急？” 他的声音还带着些鼻音。 “我怕你马上要去上课，你是不是感冒了啊？”宋予担心地看着他。 “嗯，快好了。”盛珩目光还在宋予递给她的东西上。 宋予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我之前不知道你今天过生日，也没能好好准备，只能临时给你画了两幅画，不太精致，你别介意。” 盛珩看着手里的硬纸片，一张是海上落日，落日是红色，海面也铺满粉紫色；一张是城市落日，橙色布满整个天空，下方是一片建筑物和电线杆，电线杆上还站立着两只鸟。 “谢谢，我很喜欢。”盛珩眼里带着笑意。 宋予望着他的眼睛，仿佛要被他的眼神融化。 “上周日我很抱歉……”宋予低声开口。 “不用抱歉，我那天没能控制好情绪，我……” “别别，你不要说。”宋予急急地打断他，“我后来想明白了，你说的都很有道理，是我太不注意了，还害得你感冒了。” 宋予从包里拿出那罐啤酒，盛珩好奇地盯着那罐啤酒。 宋予握了握手中的啤酒，仿佛下了什么决心：“那天林茜在真心话大冒险上问我了一个问题，我没回答，选择了喝酒。这罐啤酒给你，这也是礼物之一，如果你对那个问题的答案感兴趣，我一定会回答，不选喝酒。” 盛珩接过那罐啤酒，转了转瓶身，仿佛第一次见到啤酒。 随后，他又看向面前的女生，她说完这些话就一直低着头，踢脚边的碎石子。 几根碎发飘在耳旁，他想抬手帮她别到耳后。 “那……你是不是快要上课了，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宋予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就立马转身。 “宋予。”盛珩在背后叫住了她，抓住她的手臂，一如上周日晚。 宋予低头看，他这次抓得也很用力，仿佛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嗯？”宋予回过头。 “离上课还有段时间，我不着急。” “我现在就问可以吗？” “我可以问别的问题吗？” “你愿意和我谈恋爱吗？” 一连串的话让宋予反应不过来，但最后一句让她瞪大眼睛，她猛地抬头看盛珩。 盛珩的眼睛里闪着情绪不明的光，他抿着嘴唇，耳朵有点红，目光一直胶着在她脸上，似乎不愿意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他看着宋予的表情从震惊到平和再到兴奋，看到她弯起嘴角，然后听到她说—— “好啊。” 第十六章 说完那句“好啊”，宋予又低下了头，自顾自地笑起来。 盛珩抬起手帮她把耳边碎发别到耳后，宋予感受到他手指的触感，又抬起头。 盛珩的眼睛里仿佛藏着千万星辰，在黑夜里也很亮。 宋予眨了眨眼，“你感冒了，就不要在室外站这么久了，小心感冒加重。” “这才几分钟，就这么着急赶我走？”盛珩笑。 “不是赶你走！”宋予假装凶狠地瞪他一眼，“你要是感冒加重了我可不负责。” 盛珩低声笑起来，眉毛轻扬，平时冷峻的面部线条在此刻看起来十分柔和。 “那怎么办，要是我感冒加重了你就要把我抛弃了。” 宋予听出他开玩笑的意思，故意不理他：“我送你去教室吧，反正你包都背在身上了。” 说完也不等回答，直接绕到盛珩背后去推他。 “好好，我自己走。”盛珩没办法。 宋予立刻松手，走在他一侧，手上还残留着他衣服上的温度。 走了没多远，宋予突然站定，向盛珩伸出右手，手掌朝上。 盛珩也停下来，看她：“嗯？” 宋予没说话，只是狡黠地对盛珩眨眨眼。 盛珩挑了挑眉，伸出左手，覆在她手上，然后五指收拢。 盛珩的手干燥温暖，温度通过掌心源源不断地传给宋予，让她觉得似乎心脏都暖融融的。 “你的手好暖和。”她不禁感叹。 盛珩想起什么：“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宋予伸出左手给他看：“你看，已经结痂了，快好啦！” 盛珩从口袋拿出右手，握住宋予的左手，捏住她手掌，翻来覆去地看那个伤口，宋予感觉到他的视线聚焦，伤口处的温度似乎都比别处高了。 “以后尽量不要受伤了啊。”盛珩松开她右手前，捏了两下她的手。 “嗯！”宋予郑重其事地点头。 从宿舍步行去教学楼必然要经过小木桥。 宋予踏上小木桥，脚下的木板发出“咚”、“咚”的声音。 踏上桥后她突然想起下午在桥面上看到的小纸片，于是她低下头去找。 “咦？”宋予看看脚下，又看看身后。 “在找什么?”盛珩问。 “我下午在桥上看到有人祝你生日快乐，怎么现在找不到了？” “被我撕掉了。” “啊？”宋予有些没反应过来。 “难道不撕要一直留着吗？”盛珩一挑眉。 “是谁贴的啊？”宋予下午就很好奇了。 “我也不知道是谁贴的，但一直留在地上总归不好，我就只能自己动手撕掉了。” “怎么会贴了还不告诉你呢？”宋予皱眉思考，然后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是……是女生贴的吗？” 盛珩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啊。” “我觉得是女生，你看这么浪漫，要是男生，肯定是对女朋友才做这些啊……”说着她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抓紧和盛珩牵在一起的手。 “是不是你的暗恋对象啊，肯定是喜欢你才这么做吧！” 盛珩感受到手中陡然收紧的力量，看向她，看她正在凝神思考的模样。 他以示安慰地捏两下她的手：“你在担心吗，不用担心啊。” 不用担心啊，我已经是你的了。 “我只是……”宋予眼神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别人都知道你的生日，我却不知道，要是我下午没看到桥上贴着的纸片，我就错过你的生日了。” “是我不好，我没告诉过你。”盛珩安慰她。 “那你这几天为什么不和我说话嘛？”听到盛珩的安慰，宋予突然有了一点莫名的底气。 盛珩又低声笑起来，他总不能说是因为感冒太严重了，嗓子哑，怕她担心吧，但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他还是希望宋予能爱惜一点自己的身体，想给她点时间想明白没什么比自己更重要这个道理。 不过就算她不愿意想明白没关系，他还是会主动找她的，本来想周末等自己身体好点再去联系她，没想到反倒是她先来找他了。 “我的错。”盛珩说。 他连着两次都揽下责任，弄得宋予都不好意思了，甚至有点心虚，“我也做的不好，要不我们不提这个了吧。” “嗯，好。”盛珩迁就。 走到教室门口，宋予还有些恋恋不舍，她第一次发现和别人牵手的感觉如此美妙，像是握着一块温润的玉石，触感细腻，最主要的是，牵手的时候，她的心脏也更卖力地工作，以至于她非常兴奋，这种兴奋感对她来说十分新鲜。 “要不你和我一起去上课吧。”盛珩提出一个建议。 “可以吗？”宋予似乎也觉得可行。 “可以啊，阶梯教室很大的，位置够多。”盛珩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开始上课后，盛珩从包里拿出一副眼镜戴上，拿出笔记本，认真记笔记。 这节课是选修课，名字是《量子趣谈》，虽说是趣谈，但是有关量子力学，物理宋予不擅长，听一会就觉得云里雾里的。 听不懂就会走神。 宋予转过去看盛珩，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头顶的日光灯将镜框折射得闪闪发亮，盛珩的侧脸线条也很流畅，刘海遮住前额，鼻子高挺，嘴唇很薄，耳朵……耳朵怎么有点红？ 然后宋予看到盛珩缓缓转过头，又靠近她。 距离好近，近到宋予已经看不到他脸的全部。 宋予莫名有点紧张，心跳在加速，血液在撒欢奔腾。 “看黑板，别看我。”盛珩在她耳边低声说。 宋予立刻转过头，转头的速度似乎快到肉眼不可见。 然后她不争气得脸红了，感觉耳朵也有点热，她摸了摸耳朵，感受到了极烫的温度。 她捏捏耳垂，突然就明白了盛珩的耳朵为什么是红的。 还说我，你也不过如此嘛！ “你是有点近视吗？”下课后，宋予好奇地问。 “嗯，度数不太深，就上课的时候会带。” 你戴眼镜好好看哦，好有禁欲系的感觉，想看你一直戴着……宋予想这么说，但是说不出口。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盛珩笑着问。 “就看看怎么啦，看一下你又不会变丑。”宋予看了看盛珩红红的耳朵，顿时底气十足，“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了，你直说嘛！” 盛珩见说不过她，便转过头不说话了，但脸颊也肉眼可见地变红了。 他好容易害羞啊！宋予两只手捂住脸的两侧，趴在桌上嗤嗤地笑了。 下课后，两人牵着手走回宿舍。 宋予觉得还没几分钟，怎么就到了宿舍楼下，平时没觉得这路这么短啊？ 怎么这么快就要分别了，好舍不得。 盛珩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明天我们出去看电影吧。” “好啊！”宋予扬着脸笑起来。 盛珩又捏捏她的手，“快回宿舍吧，外面冷。” 宋予也怕外面太冷，呆太久了盛珩感冒会加重，于是她恋恋不舍地抽回手：“那明天见啦。” 等跑上楼梯准备刷卡的时候，宋予回头看，盛珩还在原地看着她，宋予挥了挥手。 盛珩也挥了挥手。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宋予体内像被微电流刺激了一样，浑身舒爽，舒服到好像要飘起来。 隔着十米的距离，两人眼睛都带着笑意，里面仿佛盛了满天繁星。 第十七章 第二天，宋予一出宿舍楼就看到盛珩站在路边一棵树下等她。 盛珩今天穿了一件黑色毛呢大衣，里面是一件白色高领毛衣，衬托得他身姿挺拔。 宋予飞快跑过去:“不是还没到我们约的时间吗，你怎么都到啦？我还提前下来了五分钟呢。” 盛珩很自然地牵过她的手，“那还没到约的时间，你怎么就提前下来了？” 问题瞬间反弹给宋予。 “好吧，那我和你应该是一样的想法。” 因为不想让你等，因为想早点见到你，所以等不到约定的时间就想提前出门。 盛珩笑起来。 两人走出校园，在狭窄的人行道上并肩而行，人行道一侧是枝干粗壮的行道树，一侧是纵深有三米的灌木丛。 宋予踩着盲道走，脚步很欢快:“白天和晚上走这条路的感觉一点都不一样，晚上走觉得阴森森的，白天看起来倒是很漂亮，绿化做得真漂亮。” 她四周看了看:“我上次差不多就是在这个地方碰到的那个男的。” 过了这么久，她已经完全不觉得害怕了，甚至觉得如果再遇上那个人她能一拳打倒三个。 盛珩也四周看看，郊区本身人就不多。路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都像是苏城大学去看电影的同学，看上去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以后如果你想看夜场的电影，叫上我。”盛珩说。 “好呀。”宋予也不扭捏，“不过我应该不会再看那么晚场次的电影了。” “为什么？”盛珩侧头询问，“是怕再遇到那种情况吗？” “也不是啦，”宋予摇头，“那件事算是一部分原因吧，更主要的原因是那样的话会导致作息不健康。虽然我现在也经常熬夜啦，但是静静坐着或者躺着熬夜和在室外走动还是不一样的。” “嗯，那就好。”盛珩点点头，“我很怕你从此以后都不敢晚上出门……” “怎么会，我哪有那么脆弱。” “我知道，”盛珩摸摸宋予的头发，“世界上总会存在各种各样的危险，我希望当不可避免碰上危险的时候，有我能在你身边。” 宋予心里一动，对她来说，陪伴比示爱更重要，曾经遇到问题只能独自解决，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人可以帮她分担，不管是恐惧、害怕，还是焦虑、悲伤，都会有人帮她一起消化这些情绪。 眼睛就要控制不住夺眶而出，她眨眨眼睛控制住:“你真好。” 盛珩轻笑:“我只对你好。” 宋予脸颊冒出两片绯红，“你怎么……还会说这种话，都是跟谁学的！” “无师自通。”盛珩耸肩。 “！”宋予赶紧让他打住，不然自己脆弱的心脏可能随时都要罢工。 因为看电影并不是主要目的，见面才是，所以他们并没有提前选片子和场次，而是到了电影院，选了一部开场时间最近的。 是一部动画电影，讲的是一个有听力障碍的女孩在学校受到一个男生的校园暴力，并因此退学，男生在长大后意识到自己曾经的错误，接近女主希望能补偿她，在这过程中渐渐喜欢上女生，与此同时发现女主一直暗恋他，最后是喜闻乐见的欢喜大结局。 虽说片子没有仔细挑，但宋予和盛珩还是认真地看完了整部电影，他们都是那种全神贯注的人，看电影的时候很专心，没有小动作，也没有窃窃私语，仿佛只是两个座位相邻的陌生人。 一直到片尾曲响起，影厅灯亮起来，他们才说了进影厅后的第一句话。 “很怪。”宋予拧起眉毛。 “不太对劲。”生盛珩也神情严肃。 走出影厅，宋予就忍不住吐槽:“校园暴力怎么可以被原谅呢，伤害已经造成了再去弥补不觉得太迟了吗，女生难道是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说到这，宋予顿了下，“当然我这是夸张，不是批评女主的意思。” “嗯，我明白，我也觉得影片结尾如果不是圆满的结局会更好。”盛珩也同意。 “现实中的校园暴力可不是这么简单！”宋予越说越激动，然后想起什么，她一把抓住盛珩的手臂，“看这个不会触发你不好的回忆吧。” 宋予突然想起，盛珩在初中的时候也被李天鑫个他的小跟班们校园暴力过，这是她亲眼看见过的。 “我的那不算什么，他们也不敢做过分的事。”盛珩笑一声，“不过当时确实给我造成一些困扰了。” 宋予有点想问他是因为什么被对方盯上，又觉得问这些伤心事不太好，她想了想还是没开口。 但盛珩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接着说:“说起来他们盯上我的原因也挺可笑的。因为我有个邻居奶奶有次踏三轮车运了好几麻袋的东西，正好我放学就去帮了一把，被他们看到了，他们可能是觉得这太不上档次了，又以为我是那个奶奶的孙子。” 盛珩冷笑一声，“就因为这个，挺可笑的吧。” 欲加其罪，何患无辞，校园暴力哪里需要什么理由，只要是想欺负一个人，随便什么都能成为理由。 “竟然是这样，李天鑫他们也太过分了！这不仅是校园暴力，怎么还职业歧视呢！”宋予想想就很生气。 “嗯，别生气啦，”盛珩拍拍宋予的背，“为那些人不值得。” “对了，上次忘了问，你和李天鑫是怎么认识的？他不会也找过你麻烦吧？”盛珩问。 “没没，我初中的时候凶着呢，他可不敢惹我。”宋予连忙让他放心。 “那……”盛珩一挑眉。 宋予纠结了一会到底要不要告诉盛珩她和李天鑫的那个交易，说了好担心盛珩觉得不好意思，不说又找不出什么好借口。 “没事，你说。”盛珩又说一句。 “那好吧。”宋予简单地她和李天鑫在考场的交易说了一遍。 既然都说明白了，她索性问到底:“所以李天鑫后来有没有遵守约定啊？他答应我不再找你的麻烦的。” “他就是那个时候告诉你我叫王行的吗？”盛珩也理清楚了。 “是啊，早知道他说的不是你的真名，我就立马终止交易好了，我才不在乎他能不能拿到零花钱。”宋予越想越气。 “谢谢你为我做这些。”盛珩轻声开口。 “这没什么啦！我就是随手帮个忙。”宋予被她感谢得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你在操场说的那些话已经让我想通了，更何况毕业了和那些人就没有交集了，所以我不会因为他们说的话而伤心了。但他们确实很影响我的学习，我就说后来怎么他们突然就不来烦我了。”盛珩轻笑出声，“要是他们一直打扰我学习，可能我还考不上苏城大学，那样我就找不到你了。” “找不到我？”宋予有点迷惑。 “嗯，你初中的时候说过，你很喜欢苏州，以后要去苏州上大学，还好苏州没几所大学，要是你说喜欢南京，我还真不知道到哪个大学去找你。”盛珩说。 “你是因为我才报的苏城大学吗？”宋予声音有点发抖。 她一直以为他们上了同一所大学只是巧合而已。 “是啊，因为你在这里。”盛珩看着她。 宋予眼睛里仿佛充满水雾，视线渐渐模糊，她眨眨眼想控制住，但效果甚微。 原来久别重逢并不是意外，而且一个人坚定的选择和义无反顾的奔赴。 “那我要是不喜欢苏州了呢，要是我高中喜欢上别的城市了呢？”宋予想想就觉得有点后怕。 “我也只能赌，毕竟那时候我还没你联系方式，不过也正好验证一下伊坂幸太郎说的对不对。”盛珩抚摸着宋予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 “什么，”宋予破涕为笑，“你不会是想说‘人类最大的武器是习惯与信赖’吧。” “对啊，我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我也只剩这个武器了。” “那还好，伊坂幸太郎说得很对。”宋予用力眨眨眼，想流泪的冲动减轻了。 “是啊，他说得很对。”盛珩也跟着感叹。 手机突然振动，宋予按亮手机屏幕。 盛珩也收到了消息。 是赵晓琦在选修课四人群里说话了，问大家实地调研想去哪里，快期末了，要不明天就去实地调研。 宋予差点忘了这回事，这段时间要么很忙，要么情绪很乱，都忘记了要做选修课的作业。 “你想去哪里？”宋予问盛珩。 “拙政园吧。”盛珩丝毫没有犹豫。 “我想也是，熟悉的地方。”宋予赞同。 两人在群里一前一后回复： 宋予：要不去拙政园？ 盛珩：+1 赵晓琦很快回复：好啊，那我们组就去拙政园。 宋予疑惑，梁子易的意见呢？ 赵晓琦：我的意见就是他的意见。 宋予：……好的，您继续说。 赵晓琦又问：那明早大家都有空吧？都有空的话我们明早去？ 宋予：有，好～ 盛珩:+1 赵晓琦:好，那就这么定啦！ 第十八章 实地调研本就占比不大，只是为了拍几张实地景色和小组合照放进最终的调研报告里。 四人在拙政园门口合了影之后就自动分成两组，赵晓琦飞速买了门票，撂下一句“我们就互不干扰了，拜拜！”，就拉着梁子易消失了。 周末的拙政园人也不少，但比起国庆黄金周人头攒动的场景来说，此时游览就舒服很多了。 冬日阳光洒满整个园子，堆山叠石，水光潋滟，坡顶飞檐，树影婆娑，竹枝摇曳，粉墙为纸，光影如画。游客仿佛闯进明代，欣赏着疏朗、质朴的建筑，感叹着沧海桑田。 移步换景，每一处有每一处的惊喜和特色，梧竹幽居通透雅致，松风水阁凌空水上，朱红色的廊桥如飞虹，曲廊幽深，绿绮亭和六角廊亭高高在上。 宋予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拙政园乃至苏州城的魅力，以至于已经走完了全程她还没回过神来。 “那要不我们再回头走一遍？”盛珩问。 “不用，”宋予回答，“这样的体验一次就足够啦，再走一次体验肯定不如刚才好了。” 出了拙政园往外走，宋予又看到了苏州博物馆的身影，从远处看黑白灰为主调，极简的几何线条几笔勾勒出一个新旧结合的建筑。 宋予想起国庆那时盛珩去过苏博：“苏博怎么样，好看吗？” “我没看过，后来我没进去。” “啊，怎么会？”宋予回忆国庆的场景，“那时不是你说想去看看苏博，林茜学姐和你一起的吗？” “我确实是想去看苏博，但是我是想和你一起看苏博。” 宋予不好意思地笑了：“没想到那时候你就想着图谋不轨了。” “我想图谋不轨的时间可比那时候早多了。”盛珩丝毫不觉得羞涩。 “我有天晚上看到你和林茜在篮球场边说话。”提到林茜，有关她的记忆就开始从宋予脑子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盛珩明白了什么，“原来那天你看见我了啊。” “对啊，为了不打扰你们我故意绕路走的呢。”宋予故意开玩笑。 “她那天就是来问我愿不愿意做十佳歌手大赛的主持人。”盛珩认真解释。 “对了，那天你说你参加十佳歌手大赛不是因为林茜学姐，那是因为什么？”宋予想起两人走在小吃街时盛珩说过的话。 “你说呢？”盛珩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宋予。 “因为我想为你报幕，我才答应做主持人的。” 宋予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走路都要走不顺畅：“你……你这老谋深算啊！” “你这些成语也是用得也是空前绝后啊。”盛珩说着拉过宋予，“走吧，我们再去逛逛苏博。” 一走进去，一池宛若明镜的水出现在眼前，错落有致的建筑和郁郁葱葱的树倒映在水面上，究极对称之美。飞鸟从水面飞过，在明镜上留下一抹痕迹，微风拂过，镜面瞬间碎成无数蓝宝石，闪着美丽的光泽。 “我记得高中课本上讲到过贝聿铭，说这是他设计的。”宋予被眼前的庭院景色震撼住。 “嗯，这是他的封刀之作。”盛珩也停下脚步，静静欣赏。 宋予他们运气不错，还碰上了一个限时的书画展，等仔细欣赏完走出苏博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下午你还是去家教对吗?”宋予问身旁的人。 “对，吃完饭我坐公交去。” “你的学生是几年级的呀？”宋予好奇。 “是初三的小朋友。” “初三？快要中考了，那应该压力很大吧，你的压力会不会也很大？” “还好，小朋友挺好学的，进步挺大，考高中应该没什么问题。” “哦，那就好，”宋予点点头，“我有个表妹就住在苏州，她今年也初三。感觉现在小朋友们的压力都好大，我上次去看她觉得她都瘦了。” “嗯，现在升学压力是比我们那时候大一点。”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小孩的哭声，宋予转头看，身后两米处有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摔了一跤，正趴在地上哭。 盛珩上前一步把男孩拉起来，拍拍男孩裤子上的灰，安慰着“不疼，不疼啊。” 男孩母亲这时才从一旁售票处奔过来，手里还捏着刚买的票：“谢谢你们，麻烦你们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没事，这里人多眼杂，要注意看好小孩。”盛珩站直身。 “好的好的，我会注意的，真的麻烦你们了。”男孩母亲答应着，把男孩抱起来，一摇一晃地哄着。 宋予在一旁眯眼看盛珩，盛珩走过去：“怎么了？” 宋予没好气地说：“上次在小吃街，我让你拉小孩起来你就不拉，让你哄你也不哄，你还让人家自己爬起来！” 盛珩义正言辞：“他都让你受伤了，我凭什么还哄他，我不打他一顿就已经很好了。” 宋予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愣了一下，然后绽放出一个微笑：“盛老师，你怎么这么会啊，你这样会让我喜欢你喜欢得无法自拔的。” “那我岂不是求之不得，宋老师。”盛珩上前握住她的手。 和盛珩分别后，宋予一人慢慢悠悠走去地铁站坐地铁回校。 上次从盛珩那里拿来看的《金色梦乡》一直没有还，回校后宋予就回宿舍拿书，打算去还掉。 拿到机器上还的时候，机器弹出提醒：“已超期4天，需付0.4元逾期费。” 宋予瞬间不好意思起来，竟然超期了吗，早知道就早点来还了。 哦，那个时间还在和盛珩冷战，单方面的冷战。 冷战还是不可取啊，不然就得付出金钱的代价…… - 期末临近，所有考试和课程论文都排山倒海地向宋予压来，宋予感受到了一点高三的感觉。 正好校运会也结束了，歌手大赛也比完了，情绪也波动完了，于是一有空闲时间，宋予便拉着盛珩一起泡在图书馆里。 彼时苏城大学还用的是刷卡选座机器，宋予熟门熟路地点开一个最冷清的阅览室，选了一张角落的桌子。 微积分作业做到一半时，刚下课的盛珩带着一身冷气走过来，拉开宋予旁边的椅子坐下，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一盒热牛奶放到宋予桌上。 “你刚买的吗？”宋予正冷得慌，正好把牛奶握在手里充当暖手宝。 “嗯，下课拐去超市买的。”盛珩从另一个口袋也掏出一盒一样的牛奶。 喝完牛奶，两人便互不干扰，开始认真学习。 直到图书馆闭馆音乐响起，宋予才从题海中抬起头，长叹一口气。 回宿舍的路上，宋予把手和盛珩的手一起放进盛珩衣服的口袋，虽然天气很冷，两人走得却并不快。 两人的手在口袋里十指相扣，盛珩抓了抓，问：“马上快圣诞节了，想去哪里玩？” 宋予想了一会，没想出什么好地方：“只要跟你一起，去哪都行。” 盛珩轻笑一声：“那那天就我来安排你啦。” 宋予也跟着笑：“好啊，那我就把我交给你啦。” 第十九章 圣诞节。 街道上的商铺都放着与圣诞有关的歌曲，窗户玻璃上贴着雪花与圣诞老人头像，即使天上下着小雨，也不足以浇灭人们欢度圣诞的热情。 这点雨，只会更增添节日气氛。 宋予和盛珩在苏州中心大门前甩掉伞上的水，将伞放入门口提供的塑料袋中，提着袋子走进苏州中心的旋转门。 迎面是一个六七米高的巨大圣诞树，树身挂满了各种颜色的装饰品，白色袜子、黄色姜饼、红色袜子、亮闪闪的小球，所有的装饰品连同圣诞树本身都被商场的灯光照得光彩耀人。树下聚集着三三两两合影的人，大多是情侣，男生仔细找好拍照角度，帮女朋友拍出一张完美的圣诞照。 耳边充斥着圣诞庆祝乐和喧闹的人声，混杂着广场上开的小火车的嘟嘟声，宋予觉得自己的热情被点燃了。 一个穿着白色蓬蓬羽绒服的女孩快步走到宋予面前，有些羞涩地开口问宋予能否帮她和男朋友拍照，宋予爽快地答应了。 她把手里提着的伞袋递给盛珩，跟着女孩一起走在树下，接过女孩的手机。 宋予平时不常拍照，自然拍照技巧也不高，但她凭着印象，回忆着刚才看到的男生手机的摆放位置和角度，蹲下身子，照猫画虎地也将手机放到那个高度，选了个看起来画面最协调的角度，按了好几张快门，赶紧效果还不错。 “谢谢小姐姐！”女孩拿回手机看过照片后眼睛弯弯地向宋予道谢，她看看了宋予身后的盛珩，“你们要在和圣诞树合照吗，要不我帮你们也拍一张吧！” 宋予转身看向盛珩，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盛珩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那就麻烦你了。” 盛珩将手上提的袋子放在脚边，牵着宋予的手走到树下。 他们还没拍过合照，宋予有点紧张，不知道要摆出什么姿势，做出什么动作。 “别紧张，笑一笑。”盛珩揽过宋予的肩膀。 宋予转头看盛珩，盛珩已经做好拍照的准备，对着镜头露出微笑，她也就赶紧回身看向镜头，几秒后，拍照的女生比了个“ok”的手势。 女生很激动地说：“小姐姐看小哥哥那个瞬间我也抓拍到了，我觉得效果非常好！比两个人都看镜头的都好。” 盛珩接过手机，划着看照片：“谢谢你！祝你们圣诞快乐！” 宋予也把脑袋凑过去看，盛珩往前划了几张，看到了宋予没有看镜头的那张。 照片里的女孩侧过头，微微仰起头，看向身旁的男生，露出洁白纤细的脖颈，眼睛里满是耀眼的光芒，男生一手从背后绕过，揽过女生的手臂，眼睛看着镜头，露出亲和的微笑。 宋予也觉得这张拍得很好：“这张发给我吧！” 盛珩嗯了一声，将他觉得拍得最好的几张都发给了宋予。 在来的路上，宋予好几次都忍不住问盛珩到底安排了什么活动，但是问了又立马捂住盛珩的嘴说：“算了算了，你别说，我还是留着当场惊喜。” 此时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她的好奇心越来越重。 盛珩拉着她来到游戏城的门口，让她先在这稍等片刻，宋予看着不远处的推币机和小摩托，心里已经迫不及待。 过了会，盛珩抱了一个筐子过来，筐子里满满当当都是兑换的游戏币。 宋予惊喜地哇了声，“我想玩游戏厅很久了！” 以前每次经过游戏厅时，宋予都走不动路，但是要么是觉得一个大人去玩很没意思，要么是同行的朋友不想玩，由于这些那些杂七杂八的原因她已经很久没有玩过游戏厅了。 “今天可以尽情地玩。”盛珩笑着看她。 宋予迫不及待地接过筐子，拉着盛珩一头钻进游戏厅。 两个人先去开了会摩托，宋予把摩托车开得东倒西歪，不停撞上屏幕上道路旁边的路障，每次摩托车翻她都笑得乐不可支，玩了三轮，她又拉着盛珩去抓娃娃。 抓娃娃是需要技巧的，对于他们这种新手来说难度绝对是地狱级的，但凭着新手光环，盛珩还是抓到了一个娃娃，是一只小小的哆啦A梦。 抓到了一个，他们见好就收，宋予把哆啦A梦系在包带上，转战别的项目。 推币机和各式游戏机他们玩了个遍，最后宋予数了数，筐里还剩6个币。 已经玩了两个小时了，宋予却越玩越来劲，她四处看看，看到了角落里的投篮机：“我们去投篮吧，还能投两轮！” 投篮是项耗费体力的活动，宋予跳起来投篮，跳起来的时候哆啦A梦也在身侧跟着晃荡一下，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与篮筐接触又弹开。 积分全靠盛珩，盛珩基本百投百中，看上去没费什么力气，只是抓起篮球抛出去，球偏偏就能不偏不倚落入篮筐，关闯到后面，宋予已经体力不支，只能在一旁大喘气看着盛珩投。 终于，因为积分不够，投篮机闪着红光，显示游戏结束。挡板慢慢升起，将篮球隔住，盛珩最后投出一个篮球，落入篮筐后下坠，在机器上弹了弹，将其他球撞得跳起来，发出哐哐的声音，又过了一会，终于落入平静。 由于剧烈运动，宋予额头出了一层薄汗，她不在意地擦擦，拿起已经空了的筐子：“我们玩了好久欸，玩得好尽兴啊！” 盛珩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穿起来：“玩得开心就好，饿了吗，我们去吃饭。” 两人坐扶梯到商场上层，已经到了饭店，每家餐厅门口都坐满了拿号排队的人，宋予挑了一家江浙菜馆，服务员耐心地告诉她前面还有80桌要等。 又换了一家烤鱼，也要等至少一个半小时。 宋予犯了难，正和盛珩商量着要不就不在苏州中心吃饭了，另寻吃饭的地方，一道询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宋予？” 宋予循声转头看，方笑笑和男朋友赵珂然坐在一家餐厅门口正在等座位，此刻正在向她招手。 宋予拉着盛珩走过去，“学姐，学长，好巧呀，你们也在这里。” 方笑笑目光流连在宋予和盛珩牵着的手中，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对呀，你们在排哪家?” “我们拿了这家和对面那家烤鱼的号，不过都要等很久，这家前面还有80桌。” “我还有10桌就到了，我拿的是小桌的号，可以坐1到4人，要不你们和我们一起吃吧！”方笑笑和赵珂然盛情邀请。 宋予看一眼盛珩，盛珩点点头，宋予说：“那真是太好啦，谢谢你们！” 盛珩从旁边拎来两个凳子，和宋予一起坐下等。 第一批进去吃的客人已经吃完，此刻翻台速度很快，不多会就还剩5桌需要等待。 宋予和方笑笑、赵珂然是同一专业，正好快期末了，方笑笑不遗余力地向宋予说着每一门的考试技巧，甚至还说等回宿舍发一份去年的考题回忆版给她。 “真的太好了，谢谢学姐！”宋予高兴地拍拍方笑笑的手。 盛珩拉拉她的衣袖说：“手机好像在响。” 由于商场放着音乐，周围人声鼎沸，正好宋予刚才又在说话，她还没发现手机在响。她赶紧打开包，果然有来电。 是表妹余时。 怎么会突然打电话，带着疑问，宋予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走开点去接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余时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姐——” 宋予一惊，赶紧走到一个更安静的地方：“怎么了？” 余时在电话那边哭着，情绪也很起伏，说话断断续续，宋予听着很吃力，她一边安慰着余时，一边努力理清楚余时的话。 关键词是爸爸，出轨，女人，咖啡厅。 宋予眼睛一跳，赶紧问：“你现在在哪？” 余时哭哭啼啼地回答说自己在家附近一家麦当劳。 宋予回答：“你先别着急，把位置发给我，在那里等我，我现在就赶过去。” 挂了电话，宋予急忙跑回餐厅门口，和方笑笑说抱歉，表妹家出了点事，必须要过去一趟， 方笑笑说：“赶紧去吧，下次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吃。” 下扶梯的时候，宋予都觉得扶梯速度太慢，拉着盛珩快速走下去。 盛珩看她这么着急，拉着她走到角落的直梯处，按下下行按钮：“发生什么事了，别着急，我们坐直梯会快点。” 宋予面色有点发白：“刚才表妹给我打电话，好像是说她看到她爸爸，也就是我舅舅和别的女人在咖啡厅举止亲密，好像出轨了，她现在一个人在麦当劳坐着，情绪不太稳定，我跟她说我现在过去。” “别急，我和你一起去。”盛珩在宋予后背抚摸了几下。 坐上出租车，宋予还有些难以置信。 外面的雨变大了，雨水啪嗒啪嗒地打在出租车玻璃上，因为重力作用往下滴，形成一道道斜着的水流，将出租车与外界隔了开来。 透过雨幕，街道上的五光十色都变得模模糊糊，像是孩童不小心打翻在地的一团团颜料，令人眩晕。 “我希望是表妹看错了，我小时候一直很喜欢舅舅，我不相信……”宋予摇了摇头，“是我不愿意相信，我舅舅是那种人。” “别想太多，到那里再说。”盛珩握了握宋予的手。 干燥的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宋予稍微镇定了一点，宋予点点头。 宋予在麦当劳二楼的一个角落找到了余时。 这家麦当劳空间很大，即使是周末加上节日，座位都绰绰有余，二楼还空了一大半。 余时一个人趴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肩旁在抽动，看得出来还在哭泣。 宋予走过去，拍拍余时的肩膀：“余时，我来了。” 余时感受到动静，倏地抬起头，眼睛红红的，脸上挂着泪痕。 她看到熟悉的人，立马抱住宋予的腰又大声哭起来：“姐——” 二楼远处几个顾客听到动静都看向这边，宋予回报一个抱歉的微笑。 宋予拍拍余时的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能安慰到。 好半天，余时终于冷静了点，抬起头，拿手背抹着眼泪。 盛珩递过一张面纸，余时眨眨眼看清来人，伸手接过：“盛老师你怎么也在这里，谢谢你的纸。” 宋予惊讶地转过头，用眼神询问盛珩怎么和余时认识。 余时低头安静了一会，宋予以为她是在想为什么盛珩也在这，过了几秒，余时又开口：“盛老师，还有纸吗，我还想再要一点。” 第二十章 即使是初三学生，节日也是需要放松的。 余时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临时起意，走出家门，去离家最近的商场买一份甜品犒劳自己。 刚刚解决的一道数学大题让她心情愉快，而街道上的一切则让她更加心情舒畅，余时把降噪耳机从耳朵上摘下放进耳机盒，听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喧嚣，用身体的每一个器官尽情地感受这肆意的、快乐的、不可阻挡的节日氛围。 路上有推着玫瑰花售卖的人，即使下着绵绵细雨，生意也还是很好，余时一路过来，看到了好几个手捧鲜花，露着幸福的笑容的女孩。 若有若无的雨让这个世界都变得缠绵，在这样旖旎的氛围下，余时也冲动地走上前，买了一支玫瑰花。 玫瑰沾上雨水，更显得瑰丽，余时碰了碰花瓣，水凝成珠滚落，无声落入这令人快乐的节日中。 这是送给自己的圣诞节礼物。 她手捏着这支玫瑰，脚步轻快地走进商场，沿着熟悉的路找到自己最爱的甜品店，要了一份甜品。 奶油的清淡甜味夹杂着草莓的独特气息让余时的味蕾都活跃起来，身边是陷入热恋的人，是笑容飞扬的服务员，是在座位间跑来跑去的小孩。 一切都是那么称心如意。 一切都是那么令人身心愉快。 这快乐直到余时决定从商场另一个出口走后，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吃完甜品，余时打算绕去另一个出口，去奶茶店买杯奶茶。 商场里有穿着玩偶服的人，余时向那只站在咖啡厅前的棕色大熊挥挥手，那只憨态可掬的棕色大熊也朝她挥手。 “圣诞快乐！”余时大声对棕色大熊说。 棕色大熊一步步向她走来，似乎是想来给她一个拥抱。 视线就是这个时候变明朗的，棕色大熊离开他站立的位置，让他身后那扇玻璃窗完整地暴露在余时眼前。 咖啡店灯光昏暗，暗色系装修更给店铺增添一种不言而喻的暧昧氛围。 是一个多适合情侣约会的地方啊。 所以当余时看到坐在咖啡厅玻璃窗边那张桌子的余建军时，才会觉得如此突兀。 怎么会不突兀呢，即使她的爸爸穿着板正的西装，像极了成功人士的穿着，是会携夫人到咖啡厅小坐时的穿着，但是，余建军对面的那个人，不是余时的妈妈。 对面坐的女人是余时认识的人，是余建军的同事，余时见过几次。 她穿着咖色大衣，长筒靴，画着精致的妆，坐在她的爸爸对面。 爸爸出门前，说今天要加班，或许，只是在这里谈公事吗。 即使他们的桌上没有电脑，没有任何文件，但或许他们就只是不正式地谈论工作呢？ 余时并没有纠结多久，甚至说，她的爸爸，余建军甚至没有给她纠结的时间。 因为他的手，覆上了对面女人随意搭在桌上的手。 余时的视线胶着在桌上，这才发现了桌上还有一束花，肆意绽放的玫瑰，本以为是每桌都有的装饰，但视线稍微偏移一下就会发现，其他桌上并没有这样的鲜花。 那么一大束花，相比而言余时手中的花显得如此单调、萧瑟。 余时捏紧了手中的玫瑰，力气大要要把花的枝叶掐断，她就这样站在六米外，看着自己的爸爸，站起身，帮对面的女人整理耳边的碎发。 两个人在对视，他们的脸之间距离越来越短，然后双唇一触即离。 余建军又说了什么，对面女人露出洁白的牙齿，笑起来，笑容明媚到余时觉得自己的眼睛被闪到。 在旁人看来如此和谐的画面，在余时看来极尽荒谬。 走到她身边的棕色大熊发现余时的目光没有落在它身上，它顺着余时的视线看去，也看到了窗边正在诉说爱意的一对中年人。 棕熊好奇地歪了歪头看余时，余时却丝毫没有分出半点目光给它。 那个女人也站起身，余建军拉着她的手，拎起她的包，似乎要出门。 余时心里冒出一团火，她好想冲上前去质问，去歇斯底里地分开那双拉在一起的手，但是双脚却像灌了铅似的，将她禁锢在原地。 对面的人出现在玻璃门后了，马上就要推门出来了。 余时往旁边退一步，拉着棕熊毛茸茸的胳膊转了个身，将自己埋进棕熊软绵绵的身体里。 眼眶发热，余时有点颤抖，棕熊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情绪，用毛茸茸的短手臂轻轻拍着余时的后背。 余时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的脸贴上棕熊，耳边是熟悉的声音，说着笑着，越来越近，然后又越来越远。 快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的时候，余时突然冷静下来，拿出手机，对着自己爸爸的背影拍了照，又点开视频录了像。 手机里那对牵着手的人越来越远，小到只有一粒米那么大，然后消失在拐角。 余时突然卸力，眼泪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棕熊沉默地站在一边，用它大大的爪子摸着余时的头。 余时将手里攥得紧紧的玫瑰举到棕熊面前，棕熊歪了歪头，似在询问。 “给你的圣诞节礼物。”余时擦擦眼泪，拉过棕熊的爪子，将玫瑰花放上去，然后头也不回地奔出商场。 站在商场门外，余时大口喘气，仿佛商场内的空气稀薄，令她窒息。 来时还小的雨，此刻却倾盆而下，雨像一根根银针，来势凶猛又细细密密，砸落在地，溅起一个个水花，水花蹦到余时的脚面上。 余时皱着眉往后退两步，最后转身走进身侧的麦当劳。 宋予和盛珩坐在余时对面，余时断断续续讲完，桌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宋予面色也惨白，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安慰表妹，只能拉住余时放在桌上的手，快要碰到的时候，又想起余时刚才讲到舅舅也是这样拉住对面那女人的手，于是触电般地又将手缩回。 还好余时一直低着头，没有注意。 盛珩拉拉宋予的衣袖，把手机推到宋予面前：“我刚才在手机上点了餐，你下去取一下好吗？” 宋予看着屏幕上的取餐码，看了看对面低着头的余时，最后又看盛珩。 盛珩点了点头。 他面色平静，似乎没有被刚才听到的事吓到，但盛珩和其他人相处时，大部分时间都不会露出什么表情，这让宋予也不是很确定他现在的心情。 盛珩好像有什么话想单独和余时说，想到余时和盛珩似乎认识，还很熟的样子，宋予放了点心，反正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安慰，那还是下楼取餐吧。 宋予拿起盛珩的手机，下了楼。 桌上只剩余时和盛珩。 盛珩又递张纸到对面，然后缓慢地开口：“余时，我给你讲讲我自己的故事吧。” 余时接过纸，抬起头看他，眼神里满是疑问，她的家教老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讲故事？ “我初二的时候，我在街上看到我爸爸和别的女人走在一起，那个女人小腹隆起，我爸爸的手搭在那女人隆起的肚子上，笑得很开心。” 余时有些震惊，张开嘴想说什么，但盛珩没给他机会，接着说了下去。 “后来我妈妈知道了，然后他们离婚，又都再婚了。” “我原来很恨我爸爸，我觉得是他毁了属于我的幸福家庭，但是后来发现并不是那样。” 初中的盛珩以为，爸妈离婚都是爸爸的错，但当爸妈都火速再婚后他发现，说不清是谁的错。 貌合神离的婚姻已经维持太久，摇摇欲坠，只等一个打碎的契机。或许就算没有契机，时机成熟，双方也会自然而然分开，再各自追求幸福。 这中间的差别只是在，盛珩内疚了好久，以为是他亲手推进了离婚的进程。 “出轨必然是有错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在想，你该不该告诉妈妈，或者是直接拿着证据找爸爸对峙，逼着他离开那个女人，回归家庭？”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余时一时愣住。 盛珩避而不答：“就按照你心里想的去做，最后的结果就让它顺其自然。” “你可能是秉持着为妈妈着想的念头去做出决定，但是，你并不知道你做的决定到底是不是对妈妈有益的。”盛珩平静开口。 “对……”余时点点头。 “所以，就做你想做的就好。”盛珩目光定定地看着余时。 “我有点明白了，”余时皱皱鼻子，“但是我以后……” “你要知道，如果父母离婚，只是因为他们不爱对方了，无法再在一起生活，但是他们都会以自己的方式继续爱着自己的孩子，你平时肯定也能感受到爸爸妈妈的爱，对吧？” “我好像明白了。”余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她也看向对面的人，“谢谢盛老师。” 宋予端着餐盘上来时，看到的还是两人沉默的画面，但余时的表情不一样了，她没在哭了，更像是在，冷静地思考？ 宋予放下盘子，把手机还给盛珩：“楼下人太多了，等得有点久。” “谢谢，辛苦你了。”盛珩接过手机，把餐盘推到桌子的中间，将三杯可乐放到各自面前。 “吃点东西吧。”盛珩开口。 余时早就饿了，抓起汉堡，咬了一大口。 宋予被余时的变化吓了一跳，她小声地问盛珩：“好了?” 你把她安慰好了吗？你哄好她了吗？ 盛珩点点头，眼睛里带着隐秘的笑意，他将麦乐鸡块的盒子打开，将盒子拎到宋予面前：“快吃吧。” 第二十一章 这可能是宋予度过的最特别的圣诞节了。 约会、震惊、眼泪、快餐，除了约会是本意，其余的都是突然冒出来的。 但是谁又能提前想到，将在圣诞节的晚上，发生这么一件事呢？ 宋予不想，余时更不想。 三人吃完一整盘东西后，余时又陷入了沉默。 她点开手机相册，来来回回翻看刚才拍的照片和视频，在视频循环播放到第五遍时，她终于开口了：“我决定回家后先把我拍的这些给我爸看看，看他怎么讲。” 宋予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跟着安慰：“你别难过……” 余时抬起眼：“姐，我不难过了，我就是……有点失望，他是个好爸爸，但我没想到他不是一个好丈夫。”她拨弄着面前可乐杯上的吸管，“我替我妈感到不值。” 盛珩问：“要是你爸都承认了你怎么办？” 余时眼神坚定：“那就告诉我妈啊，然后他们自己解决这些事。” 盛珩说：“嗯，别因为爸妈的事影响中考，考试是自己的事。” 余时笑了笑：“我知道的，盛老师，我不会因为这么个事自暴自弃的。” 宋予手往身侧一模，摸到了刚才在游戏厅里抓到的哆啦A梦，她把哆啦A梦的绳子从包上解下来，拿到余时眼前晃一晃：“余时，这个给你，圣诞节礼物！” 余时接过，看了看眼前丑丑的玩偶：“姐，我不是小孩子了，谁还玩玩偶啊。”虽然嘴上嫌弃，她还是把哆啦A梦放进了包里，说了句谢谢。 宋予又从包里翻出糖，递过去：“那吃点糖，节日吃点糖果总不幼稚了吧！” 余时两指捏起一颗糖，放到与眼睛平行的位置，眯起眼去看糖纸上折射的光：“姐，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这么喜欢吃这种糖呢？” 宋予听出其中内涵她幼稚的意思，张嘴想要反驳，盛珩先她一步开口：“是我喜欢吃这种糖。” 余时偏过头看了看盛老师，然后把手里的糖纸剥开，把糖扔进嘴里：“那好吧，这糖确实挺好吃的。” 宋予拍拍桌子，假装生气：“怎么回事啊，怎么区别对待啊？” 余时理直气壮：“他是我家教老师，算是长辈，你是我姐，是我同辈，我又不能挖苦长辈，而且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就不能让让我嘛。” 宋予吃瘪：“行吧行吧。” 原来盛珩就是表妹的家教老师啊。 盛珩突然说：“你不用把我当成老师，我应该只辅导你这一年，你叫我名字就行。” 余时疑惑：“那怎么行，我尊敬师长，盛老师，你不喜欢别人叫你老师吗？” 宋予也没反应过来，跟着余时一起看向盛珩。 盛珩表情有点僵硬，他假装咳了一声，又摸摸鼻头，似乎不太自在。 哪里出问题了，宋予思考。 突然灵光一现，她明白了—— “余时，你不能把他看成长辈。” “啊？”和姐姐拌嘴这一点余时很熟，“不是吧，姐你就这么看不惯同龄人辈分比你高啊，你不是有一个比你小一个月的姑姑吗，以前没见你这么排斥啊！” “不是！”宋予立即反驳，“辈分会乱的！” 盛珩听到她说这句，表情立马又变得自然了。 余时皱了皱眉：“哦，我明白了。” 她看了看宋予，又看看盛珩，然后又盯着宋予看，盯得宋予好不自在。 “干嘛？”宋予问。 “你们在谈恋爱啊。”余时说出了正确答案。 盛珩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宋予倒没那么拘谨：“对啊，你才看出来啊，不然你的盛老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也是，”余时回忆了一下，一开始她确实还疑惑盛老师怎么在这。 “那我回家了，”余时站起身，“是不是打扰你们谈恋爱了啊？” “没有没有，你的事，我随叫随到。”宋予拍拍余时的肩膀。 余时又转向盛珩，等着他的答案。 “没关系的。”盛珩扣上外套的纽扣。 余时松了一口气：“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回家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呢。” 宋予上前抱了抱余时，心里还有点难过：“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啊，别一个人憋在心里。” “明白的，姐，放心。”余时豪爽地拍拍表姐的背。 “我们送你回家吧。”盛珩拿起宋予搭在椅背上的围巾。 下楼，出门，雨已经停了。 空气中异常潮湿，夹杂着雨后青草和泥土的味道，湿湿冷冷。 “不用你们送了，我摸得着路。”余时拒绝。 “没事的，我们送你。”宋予坚持。 余时叹口气回身看向表姐，发现她未来的表姐夫正在帮表姐戴围巾。 “姐，你想送我不会是想在我面前秀恩爱吧？” “怎么可能！”宋予把围巾理好，朝盛珩笑了一下。 余时两手抱胸：“那行吧，你们送吧” 说完就站住不动了。 宋予迈出一步，才想起她对这片根本不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于是她掏出手机：“你等等我导个航。” 余时露出一个失语的表情，指着不远处的十字路口说：“记好了，姐，我家就在路对面，亮着灯的那栋楼，看到了吗，所以我回家，只要过个马路就能进小区。” 宋予还在打开导航软件：“啊，没想到这么近啊，那……” “我们去那边坐地铁，和你回家顺路，一起走吧。”盛珩适时开口。 “那行。”余时见他们并不是要特地护送自己回家，便愉快地答应了。 到十字路口，宋予和盛珩配余时等红灯，余时看着自己家那栋楼，有点出神。 盛珩拍了拍余时的肩膀，没说什么，但余时明白盛珩是在安慰她，她挤出一个微笑，说：“放心吧。” 盛珩点点头。 看着余时进了小区，宋予和盛珩才转头往回走。 宋予还有点感慨舅舅怎么会做出这种事，然后她突然想起来—— “对了，你让我下楼拿餐的时候和余时说了什么？我能听吗？” 盛珩揽着她的肩膀：“当然能啊，我有什么会瞒着你。” 宋予瞥他：“那你为什么把我支开？” 盛珩轻笑一声：“如果要同时安抚两个人的情绪的话，会比较棘手。” “什么意思？”宋予问出口后又后知后觉，“你怕我会生气吗？” 盛珩：“不是生气，那我现在再给你讲一遍，你听着。” 盛珩又简单地把之前对余时说的话又讲了一遍，还没讲完，宋予的眼眶已经湿润，眼看着宋予就要落泪，盛珩噤声，不讲了。 宋予拉着他的袖子：“别啊，我想听，你讲完。” 盛珩叹口气，把她拉近自己，认命般的把故事讲到结尾。 宋予吸吸鼻子，眼泪涌出眼眶。 盛珩把她拉进怀里，双臂绕过背后环住她， “还好你没让我当着余时的面听到。”宋予的眼泪都洇在了盛珩的外套上，“我都不知道你初中那时候正在经历这样的事，不然我那时候肯定天天拉着你玩。” 盛珩的笑声就在宋予耳边：“就是因为你初中一直和我讲话，我才能从这事里走出来，说起来还要谢谢你。” “谢什么，”宋予声音很闷，“我什么都没做，我当时应该把口袋里的糖都拿给你的。” 盛珩安慰她：“好了，这都过去很多年了，你看我现在不也好好的。” 宋予在他怀里仰头看他：“盛珩，你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 盛珩被她一字一句的语气逗笑了，他看着她水润的眼睛：“嗯，会的。” - 圣诞节后就是跨年和元旦节，但是苏城大学的学生却无心度假，因为紧接着元旦节假期而来的，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期末考试。 宋予收到了方笑笑学姐发来的资料，看了看觉得很有用，给室友赵晓琦也发了一份，赵晓琦感天动地：“谢谢我亲爱的小予！” 宋予和盛珩的约会地点也都固定在了图书馆，从早到晚，仿佛是图书馆的守门人。宋予发现，虽然她和盛珩的专业不同，但是大一的课程多是大类必修课，微积分、英语、计算机之类的课程都是重合的，于是她和盛珩在复习期间还能互相抽背、检查习题。 痛苦的日子总是难熬，但是熬一熬总会过去。 寒假终于来了。 盛珩因为家教还要在苏州多待两天，宋予回家的那天，盛珩正好要去给余时上课，于是回家的前一天晚上，宋予在宿舍楼下恋恋不舍地抱着盛珩。 已经对他身上的气味很熟悉了，淡淡的，说不清是洗发水还是洗衣液的味道，宋予紧紧抱住盛珩，像一个迫切地想要温暖的寒冷的人。 盛珩的大衣敞开着，将宋予裹进去，宋予的手隔着毛衣环住盛珩的腰，将脸贴在盛珩胸口，隔着几层布料，听到盛珩规律、有力的心跳声，感受到盛珩胸腔随着呼吸轻微的起伏。 离别使得这个拥抱增添了几分依赖的味道，两个人都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站着。 “要不我改签吧？”许久，宋予说。 “总要回家的，爸爸妈妈肯定也想你了。”盛珩把下巴放在她肩膀上。 宋予想了想前两天和爸妈视频，爸妈听到她要回家时，眼里藏不住的兴奋。 “那我明天就走啦，我们是不是要开学再见了。”宋予接受了明天就要走的事实，但还是不舍得。 “我会去清河市找你。”盛珩轻轻开口，声音柔和到仿佛只是一阵风，但落在宋予耳边，却十分有重量。 第二十二章 放假后，宋予就过上了足不出户的生活，一方面是因为清河市的气温要比苏州市低上五六度，她一下还没能适应，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考完期末报复性娱乐。 这天，难得爸妈都休息，爸妈早早起床在厨房忙碌着，打算久违地做一次大餐。 菜下锅了才发现家里的酱油用完了，于是宋予被委以重任，下楼买酱油。 她刚一走到小卖铺门口，店铺的孙奶奶就认出了她：“小予，放假回家了啊！” “是的，奶奶，您身体还好吗？”她推开门走进去。 “很好，我很好。”孙奶奶从收银台后面走出来，握着她的手上下打量，“是不是瘦了呀，在学校有没有好好吃饭？” 宋予说：“有好好吃饭，您放心！” 小卖铺的构造还是老样子，她熟门熟路地走到厨房调料的架子那里，拿了瓶酱油。 付钱的时候，孙奶奶说：“小予啊，明天晚上到我家吃饭吧，好久没见到你了，也好久没和你吃饭了。” 小区门口的小卖铺已经开了有十来年年了，店主是一位和善的老奶奶，宋予小学的时候，经常在放学的时候在孙奶奶的店里看电视，有时奶奶还会招呼她一起吃点东西，熟络了以后孙奶奶见她总是吃食堂，甚至还带她去家里吃过几次饭。 宋予正想客套两句，孙奶奶又开口：“可别拒绝我啊，孩子大了可难见着一面，这次不吃下次可能就明年才能吃了。” 话都这么说了，宋予当然是答应：“好的，奶奶，那明天去你家吃饭。” 回到家，宋予把酱油送进厨房后，手机响了。 是盛珩的消息，说他明天下午的高铁到清河市。 宋予回了个激动的表情包过去，才想起明天晚上要去孙奶奶家吃饭，只能又发个哭泣的表情过去，说了这事。 吃完怕天色太晚，他们索性约定后天见面。 出门的动力这不就来了吗，宋予足不出户的生活就此结束。 第二天晚上，宋予拎着两瓶蜂蜜出门去孙奶奶家吃饭。 虽然孙奶奶的小卖铺开在宋予住的小区，但她的家不在这个小区，也不算远，步行十分钟就到了。 孙奶奶的家在一条巷子里，独门独院，院墙外是整墙的爬山虎，很好认。 宋予熟门熟路地推门进去，大声说：“孙奶奶，我来啦！” 孙奶奶从厨房迎出来：“来啦，来坐，哎呀，怎么还带东西，太见外喽。” 宋予笑：“是我爸妈一定要带给您的，您以前对我很照顾。” 孙奶奶嘴上仍说着太客气了，但见到礼物还是高兴得眯起眼睛。 进了屋，孙奶奶才想起来：“哦对了，小予呀，我今天还有一个客人，是隔壁家老盛家的孙子，他刚出去帮我买葱了，你会你就能见到了。” 宋予点头：“好的好的。” 锅里还烧着肉，孙奶奶急急地又赶回厨房，宋予也跟过去：“奶奶，我来帮您。” “别别，孩子们学习辛苦，放了假就都歇歇，刚才小珩也一直要来帮我，我好不容易才打发他走呢！”孙奶奶说着就把宋予往外推。 “好吧好吧，那我自己走。”宋予失笑，只能自己离开厨房。 经过院子，大门“吱”地一声开了。 宋予看过去。 看清来人后，她惊喜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盛珩手里拎着刚买的葱，看见她也很惊喜，脸上露出笑容。 孙奶奶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小珩回来啦，葱给我，你们小朋友们先聊聊天，饭很快就好！” 盛珩把装葱的袋子递过去，正准备说去帮忙，孙奶奶有先见之明地开口：“我不需要帮忙，你们去坐着。” 盛珩只能点点头。 孙奶奶又进厨房，宋予奔上去抱住盛珩：“好久不见了。” “嗯，好久不见了。”盛珩摸摸她的头发。 “先进屋，外面冷。”盛珩拉着她进餐厅。 两人聊了聊天才发现，这位孙奶奶就是之前盛珩初中放学路上总是碰到的那位邻居，那时孙奶奶总是喜欢满城跑收些废品，用麻袋捆了扔三轮车上骑回家，有时收成太好，三轮车就会不堪重负，而盛珩因为顺路，帮孙奶奶推车推了很多次。这是好人好事，却也是他后来被李天鑫他们讥讽的根源。 菜上桌，孙奶奶发现她喜欢的两个小孩子竟然认识，还在谈恋爱，笑得合不拢嘴，把宋予和盛珩的手交叠在一起，用力地拍了拍。 吃完饭，两人向孙奶奶道别，一同出了门。 “你爷爷家住这吗？”宋予问。 “嗯，就是旁边这个朱红色门就是。”盛珩指指旁边，“要进去看看吗？” 宋予犹豫：“啊，是不是有些太晚了，我还没准备礼品……” 盛珩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别紧张，不用买东西，又不是见家长，就是做一做客。” 宋予还是犹豫，最后还是没进去。 从巷子走出去是条大路，直直往前走，走十分钟就是清河初中。 他们边走边消食，不一会就走到清河初中的门外。 已经放寒假了，校门紧闭，校园里寂静无声。 “以前我们是这里的学生，现在这里已经换了一批学生了。”宋予感叹。 “要进去看看吗？”盛珩问。 宋予看向紧闭的校门：“怎么进?” 盛珩拉着她上前，敲开保安室的门。 “真的进来了欸！保安人真好！”走在久违的校园里，宋予东张西望。 “嗯，保安都很通情达理的。”盛珩毕业后也没回来过这里，此时也是百感交集。 两人不约而同往操场的方向走，走到操场入口处，不出所料，一把黑色铁链锁无情地挂在那里。 “还钻栏杆吗？”盛珩挑眉。 宋予笑笑：“不了不了，小时候才钻，现在都是成年人了，不好意思了。” 他们扒着操场的栏杆往里看，看台空荡荡的，应该是重新粉刷过了，看着很新。 “之前那里就是属于我们的地方哎。”宋予指着自己初中时最喜欢坐的位置，“坐在那里看日落真的很漂亮。” “是啊。”盛珩附和。 “你的朋友圈就有很多落日，你也很喜欢落日对吧！”宋予偏过头问。 “那当然，很喜欢。” “但……”宋予仔细回忆，“有段时间是不是忘记发了？” 根据宋予观察，盛珩并不是每天都记得发条朋友圈，有好几天就会跳过去，甚至十二月几乎一个月都没发。 “不是忘记。”盛珩狡黠地笑了。 “嗯？是有什么规律吗？”宋予好奇了，“快把朋友圈的金三天可见改掉，我要仔细看看。” 盛珩照做。 今天发了，昨天也发了，放寒假后的日子都发了，期末那会倒是没发，再往前十一月，断断续续。 有规律吗？ 宋予皱眉，翻回上面准备再看一编，幅度过大，页面刷新了一下，宋予发现盛珩把今天的朋友圈删了。 “咦，怎么删掉了呀？”宋予好奇地抬头问。 盛珩只是笑着。 宋予继续低头看，突然之间，一个念头灵光一现—— 删掉不会是因为见到我了吧？ 如果见到我的那天就不发，不见到我的那天才发…… 她又重新看一遍，回忆了一下大学开学后的时间线，发现都对的上。 她的耳朵渐渐红了。 “不会是因为、因为我吧……”宋予磕磕巴巴地问。 盛珩眼睛黑亮，在黑暗里闪闪发光。 “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的啊？”宋予好奇，下滑很久都没到底。 “初三转学那天。”盛珩简短回答。 宋予把头埋进盛珩的肩膀：“这么早呀……” 然后她抬起头，后退一步，眼眸闪着光：“那我争取以后让你再也不发朋友圈！” 盛珩轻笑出声：“好。” 由于太激动没注意后面，宋予后退一步撞上了操场的门，链条发出簌簌的声音。 宋予一下蹦开，然后转头发现，链条竟然，慢慢地，滑落到地上了。 “好像没锁?”宋予蹲下看地上的锁，“没锁上嘛。” 既然没锁上，那就不能怪不速之客了。 她果断拉开门，一手拉起盛珩：“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又是不约而同的往熟悉的位置走。 坐下。 两人坐的位置一如初中。 宋予偏头看盛珩，仿佛又看到了初中时的他，那个不爱说话、沉默寡言的他。 进而，她又想起了初中坐在这里看过的无数个日落，想起伴随着落日看过的《金色梦乡》，想起曾经的自己。 视线中的人慢慢起身，向她走来，然后蹲在她面前，摊开手掌：“吃糖吗？” 宋予的眼眶不知什么时候湿润了，她接过糖，拉盛珩在旁边坐下。 今夜月色很美。 宋予看着月亮，突然想起这句话。 月色很好，有一起赏月的人更好，若是独自赏月，那月色要减去几分。 月光倾泻而下，给大地铺上华丽的绸缎。 “谢谢你一直喜欢我。”宋予轻轻说。 盛珩揽过她的肩膀，宋予将头靠在她肩膀上。 漆黑深邃的夜空中突然被打破，烟花亮起，将天空照得闪闪发光，一团又一团火光在空中散开，像无数流星，四处下落。 宋予转头看盛珩，他的脸被烟花的光映得光彩熠熠，黑白分明的眼眸里也不断闪着光，他睫毛轻颤，眼睛也一直看着她。 然后她视线下移，看到了他的嘴唇，唇色很浅，唇形流畅。 也许是被美好的月色蛊惑，也许是受夜空中烟花的诱惑，她慢慢向前倾。 呼吸交错之间，她又看到盛珩那双透亮的眼睛，如此近的距离，他的眼睛里，全是她的身影。 她闭上眼，用手环住盛珩的肩膀，黑暗之中，触觉更加敏锐，她感觉到嘴唇触碰到了一处柔软。 盛珩呼吸加重了，原本揽住宋予肩膀的手，慢慢上移，按在她的后脑勺上。 只是轻轻研磨，宋予就感觉脑海一片空白，心脏仿佛失灵，涌上大脑的血液轰轰作响。空气也变得粘稠了，她感受到盛珩的鼻息，同时也闻到了属于他的薄荷气息。 就在宋予感觉快要窒息的时候，盛珩松开了她。 盛珩眼睛湿润，耳朵红得要滴血，宋予把头埋在他脖颈处喘着气，同时也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 天边的烟花还在绽放出一个个银亮色的花朵，一如四年前在同片天空上绽放的烟花。 夜色下的操场浆着清冷又温和的光泽，月光无声地见证这对恋人互诉爱意，一如四年前的夕阳，见证他们的相识。 以后，他们还将共同拥有无数月色、共赏无数落日，他们也会在更盛大的烟花下接吻。 他们会携手奔向更好的未来。 而这里，这片操场，他们见过的橙黄落日，银白月色，那绚烂盛大的烟花，以及他们共同拥有的回忆，都将成为他们的金色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