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豪门公子跑过腿》作者:白心侬 文案: 原文名:《与比目鱼对谈》 裴歆第一次跟赵弘谨见面,是在她跟赵弘谨的富豪老爸的烛光晚餐上。 赵弘谨把裴歆当成他爸诸多的绯闻情人之一,不怀好意地叫她‘小妈’。 裴歆:...... 第二次见面,是在医院,赵弘谨讽刺她不要脸,别痴心妄想跟他抢家产。 裴歆:这锅太大,我不背! 第三次见面,赵弘谨空降公司。 整个公司的姑娘们都沸腾了:“这是我离豪门梦最近的一次!” 躲在角落的裴歆却觉得赵弘谨来者不善,她不禁后背一阵发凉......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歆,赵弘谨 ┃ 配角:郑宜冬,顾临,蒲丝苇,钟赖云,阮孝霖 ┃ 其它:路人的颜值都高到本文不需要剧情 一句话简介:误会渐生,越陷越深 第一章 “赵松年,你别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你到处圈地,为了自己的利益哄抬房价,你们开发商就是不要脸的‘剥削阶级’!” “赵松年,你这么有钱,我求你买我一幅画怎么了?我好歹叫你一声老师,你竟然不管我的死活,这么不近人情,我呸,你的良心简直喂了狗!” 在建新赵氏集团大门口撒泼闹事的人叫陈豪。 赵氏的董事长程松年在经商之前,曾是新市美术学院的老师,在艺术界也颇有名望,陈豪是他的学生。 裴歆坐在一辆价值上千万的迈巴赫内,车子的内室豪华奢侈,并且隔音效果极好,裴歆不得不降下车窗才能听得清陈豪的谩骂。 裴歆穿着一身灰色职业套装,她有一双大眼,小嘴,高鼻梁,她的黑长发在脑袋上绾成了一个丸子,耳边有些许碎发,干练又有些许俏皮。 坐在裴歆旁边的赵松年西装革履,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银丝一样的白发若隐若现,他翘着二郎腿,在看加德纳的《艺术通史》。 “你赵松年发了财,坐豪车,买游艇,住别墅,玩女人,搞封建社会的三妻四妾,就你这种为富不仁的奸商,还好意思标榜自己是慈善家,企业家,简直恶心。” 陈豪继续叫骂着,嘴里吐出更多污言碎语。 陈豪脸瘦,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此时才初秋,他穿得明显过于厚重。他的头发极少,有些卷曲,此时稀拉拉的挂在头上,看起来有些邋遢。 他天天在赵氏大厦门口围堵赵松年,一开始他说自己这些年怀才不遇,活得不如地痞无赖要饭的,希望赵松年能买下他的画,帮帮他,赵松年拒绝他后,他就开始在赵氏大厦门口破口大骂。 他骂人时,手舞足蹈的样子有些疯癫,裴歆都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此时正是下班时间,人很多,路过的赵氏员工都远远地避开这人,很快两个安保人员出来了,他们掏出警棍在陈豪跟前比划,企图吓走他。 裴歆也看够了,她微微侧头问赵松年:“赵董,就让他这样骂下去吗?怕是对您的声誉不好吧?要不要报警?” 赵松年抬头,透过玻璃窗,看了一眼被两个安保吓得满地打滚的陈豪,觉得很是滑稽可惜,“不用麻烦,就交给安保处理。” “赵董,陈豪真是您的学生?”裴歆好奇地问,她怎么看都觉得这人疯疯癫癫的,这样闹下去说不定会出问题。 赵松年合上书,笑着说:“是,当年那小子上课经常偷吃静物,我对他有印象很深,而且他的艺术天赋不高,也不肯努力。” 裴歆又问:“那赵董看过他现在的画吗?觉得怎么样?” “看了,他的画一味的模仿马蒂斯使用大胆的色彩,没有自己的风格和情感。我若是买了他的画,他的名声肯定大涨,但美术作品的价值一定不是靠施舍怜悯加上去的。” 裴歆点头,陈豪虽然看着可怜,但裴歆对他是一点同情心也没有,以前的艺术家会饿死倒是真,但现在这个社会还能活得不如要饭的,那么只有懒人了。 赵松年偏着身子,对司机说:“老张,去银塔餐厅。”说完这句,赵松年又对裴歆说:“我们去吃法国菜。” 裴歆已经上了车,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服从了。 她是赵松年的秘书之一。 她知道赵松年对她有意思,赵松年偶尔会邀约裴歆,十次邀约有八次裴歆会拒绝,但总有那么一两次她无法全身而退,比如今天。 一般来说,赵松年都会问她愿不愿意,有没有空,但今天他说的都是陈述命令式的话,让她不敢拒绝,毕竟赵松年是她的老板,衣食父母。 她曾经遇到过太多同情轻蔑的目光了,直到她成为赵松年的秘书,这些目光才逐渐消散,这个世界向来如此势利,她为了目前这份高薪的工作,也不得不妥协。 裴歆和赵松年走进富丽堂皇又充满浪漫格调的银塔餐厅。 赵松年先绅士地替裴歆拉开椅子,然后再落座。 裴歆眼皮跳了跳,有些不自在地道谢。 赵松年双手交握搭在桌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裴歆拿着菜单的手顿住。她觉得今天的赵松年有点奇怪,赵松年的目光仿佛透过她再看另一个人一样。 裴歆尝试将赵松年的思绪拉回现实,“赵董,您也看看要吃点什么。” “你点,我跟你一样即可。”赵松年继续盯着裴歆,目光幽深。 裴歆心里一抽。她本就不情愿陪赵松年吃饭,既然赵松年这么说,那她就不客气了,“那就法式烤鳗鱼,松茸鹅肝......” 裴歆忍不住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吃个晚饭就能把赵松年吃破产。 旁边的服务员一直没有应声,他正带些好奇和审视的目光打量裴歆,裴歆抬头恰好对上他的视线。 服务员脸色微黑,但相貌清秀,是个稚气未脱的大男孩。 新来的。 裴歆脑海里先是蹦出这三个字,只有新来的才敢这么大胆地直视客人,好奇客人的隐私。 接着她又在想服务员为何失神。虽然赵松年并没有越轨的言语和行为,但整个新市都知道这位桃色新闻不断的新市首富有无数个情人和十几个孩子。 此时在那个服务员眼中,说不定赵松年就是在和情人甜蜜幽会。 他是怎么想的呢?小三?包养?情妇?裴歆捏着高脚酒杯,皱眉,顿时心里五味陈杂。 赵松年将裴歆和服务员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伸出食指敲了敲桌子,服务员听到响声这才回神,微微低头弯腰,“赵先生,小姐,请问点好了吗?” 赵松年指着菜单,重复了一遍,接着又加了一句:“还有一份拿破仑蛋糕。” “好的,先生。”服务员道。 裴歆有些尴尬,有些郁闷。她看向窗外,晚霞在天边散去,和煦轻柔的秋风吹拂着,让街边的银杏显得妖娆多姿。 现在裴歆是在和一个有钱有名的老男人吃饭。她总觉得在店里穿梭的服务员们看她的目光有些异样,这让她非常不舒服。 砰-当- “小姐,实在抱歉!”一个女服务员低呼。 裴歆侧头去看,原来是一个女服务员在运输剩菜盘子时,不慎撞到了裴歆的胳膊,留下了一道油印子。 “我给您擦。” 裴歆看到女服务员伸过来的抹布,急着说:“没事,我自己来。” 裴歆赶紧伸手去拿蜡烛旁的纸巾,没想到赵松年先伸手过去,她恰好碰到了赵松年干枯的手背,她的手被这可怕的触感吓得弹回,身子也止不住一哆嗦。 “你冷吗?”赵松年已经抽出纸巾,他边替裴歆擦胳膊上的油印子,边笑出一脸褶子:“我听天气预报讲立秋后的第一场冷空气要来了,该换成长袖了,注意保暖,别吃凉食。” 裴歆排斥赵松年的接触,但不敢表现出来,她尽量把眼前关心她的人想象成高伟岸的老父亲,笑着回话:“赵董,俗话说春捂秋冻,不生杂病,我适当扛一扛,有利于身体健康。” “嘿,春衫秋裤不就是保暖的么?你可千万别把那些没有科学依据的内容当作保健指南,我可是过来人。” 赵松年的举动和关心让她倍感紧张,一双大眼有些慌张地乱飘,不知道该看哪儿。 忽然,裴歆将视线扫过门口时,对上了一双充满冷意和敌视的眸子。 门口站着一个身量颇高的男子,大约二十七八岁,浓眉星目,高鼻薄唇。他下身穿着一条黑色西裤,上身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衬衫,一条红蓝色的领带歪歪扭扭的挂在脖子上,显得有些风流不羁。 他就像古代矜傲又有些玩世不恭的王公贵族。裴歆有些愣住了。 他的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裴歆的脸上,神情既冷又带着恼怒。 裴歆慌乱地把手抽回,放在膝上。 裴歆全身绷得紧紧的,她怎么忽然有种偷腥出轨被发现后的惶恐歉疚呢? 女服务员还在道歉,赵松年看裴歆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也不回应,他摆摆手让女服务员离开,好奇地问:“小裴,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裴歆急忙收回视线,但是赵松年已经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门口的男子忽然迈开修长的双腿,直直地朝他们走过来。 裴歆愈发紧张,这种感觉陌生又怪异,她再次抬头,男子已经走近他们,但是没有再看她,这让裴歆松了口气。 “弘谨。”赵松年蹙眉叫了一声。赵松年扫视男子,从头看到脚,在他看来,眼前的男子现在算是衣衫不整,不成体统。 “爸。”赵弘谨不咸不淡地喊了一声。 原来是赵松年的儿子。 裴歆偷摸地抬头打量赵弘谨,赵弘谨的额头饱满,下颌周正,五官立体。 这是个长得非常好看的男人。 他的眼睑下垂,眼角尾部上挑,颇有些放浪形骸。如果要忍痛从鸡蛋里挑骨头,那就是他眉峰处的眉毛有些稀疏。 “你看你穿成什么样子?昨晚没回家?在哪里过的夜?你喝了多少酒?”赵松年不悦地问出一连串话。 面对赵松年的恼怒,赵弘谨面无表情,他指着桌上的食物漫不经心地说:“红酒,龙虾,鹅肝,都是高血压不能吃的食物,爸,你是想早点归西,好让我们争个你死我活对吧?” “说的什么混账话?!”赵松年吸了一口气,又说:“你已经回国一年了,我让你来公司上班你不答应。你看你三哥他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你呢,整天只知道游手好闲,跟狐朋狗友鬼混,我不想再在报纸上见到你的负*面*新*闻。”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写文,支持一下哦 第二章 赵松年虽然话语中尽是不满,但他从刚才赵弘谨不着调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关心,所以脸色缓和不少。 赵弘谨的三哥叫赵弘彦,在建新赵氏集团任副总。以前,建新赵氏全是搞建筑的,只会修住宅,赵弘彦带领团队让建新赵氏转向住宅地产、商业地产综合发展,近年来效果显著。 裴歆跟赵弘彦接触过,赵弘彦确实有能耐,有手段,就是有些好大喜功,总喜欢说“这个项目十拿九稳跑不掉,一定是我们赵氏集团的!” 裴歆去看赵弘谨的反应。 赵弘谨额角的眉毛向上挑了挑,一脸的不以为意:“既然他那么好,我就不去给他添乱了。我这样每天找找乐子,混混日子也挺好的。” 赵松年皱眉,“稀里糊涂混日子的叫行尸走肉,不叫人,你就不能......” “爸。”赵弘谨打断赵松年的话,“你就别念叨我了,我朋友来了。”赵弘谨直接把领带扯下,握着领带的手朝门口随意挥了一下。 门口的那个男子个子不算高,头发乱得像爆炸了似的,一双眼睛灵活地到处乱窜,看到赵弘谨时,眼睛一亮,就跟找到主心骨似地扑上来,委屈地说:“弘谨哥,你走得太快,我差点就把你给跟丢了。” 两人在酒吧喝了一天一夜的酒,刚才出来找吃的,赵弘谨嫌顾临走得太慢,直接将他远远甩在后头。 “顾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看人时别跟做贼似的。”赵弘谨提着顾临的后衣领,将他摆正。 “知道了。”顾临说完,朝赵松年恭敬地鞠了一躬,讨好地笑:“赵叔好。您老真是老当益壮,年轻有活力,看着您就有劲,我都想替我爸向您请教一下健康长寿秘诀了。” 裴歆听到这里差点就笑喷了,居然有这么不会说话的二愣子,健康长寿的秘诀?这话怎么听着不像是夸人,而是骂人呢? 赵松年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了,但保养不错,看起来确实只有四十岁出头,算是保养得当。 赵弘谨朝顾临的后背捶了一拳,骂道:“顾临,你活腻了吧?不会说话就闭嘴。” 顾临挠挠头,撇撇嘴,果真闭嘴不语。赵松年脸上没有一丝恼怒,他看着顾临,和颜悦色地说:“你们少喝点酒,吃了东西早点回家睡觉,别以为年轻就可以瞎折腾。” 顾临虽是新市有名败家子,但他并不是那种吃喝嫖赌,无所不干的纨绔子弟,加上赵松年跟顾临的父亲认识,所以赵松年对顾临还算和蔼。 顾临笑着说:“是,赵叔,我们没喝多少,身上这些都是洒上去的,您别担心。” 赵松年点头。 顾临正偷偷打量裴歆,想看看赵松年又在和谁约会,赵弘谨推了推顾临:“别废话,不是吵着肚子饿吗?你先去点菜,赶紧的。” 顾临只好将自己的视线收回,“那我去了啊。” 顾临歪三倒四地走向吊灯下的位置。裴歆看他左摇右晃,飘飘欲飞的走路姿势,绝不像没喝多少的样子。 顾临走后,赵弘谨这才淡淡地瞥了裴歆一眼,目光里有审视,但没有在门口看她时的犀利与寒意了。他转头对赵松年地说:“爸,我先走了。” 赵松年点头,赵弘谨便迈着大步走开。 裴歆这才问:“赵董,他是?” “我夫人的小儿子,赵弘谨。” 听说赵松年的原配夫人林语华一共有两子一女,原来这就是她的小儿子。 菜品陆续上桌。 片刻后,女服务员又端来一道菜。 “这是?”赵松年疑惑道。 “赵先生,您好。这是3号桌的客人给您点的法式煎鸭胸肉,客人强调少盐,可能味道和平常的比,会略有不同。”女服务员说。 赵松年露出了几分欣慰地笑容,点了点头,“我这个儿子虽然整日无所事事,但还记得我有高血压,不能吃高胆固醇的食物,还特地强调少盐,还算不错。” 裴歆晃了晃高脚酒杯,也跟着笑了笑。 她笑的时候左脸颊有一个酒窝,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对称,但赵松年仍觉得裴歆笑起来很是乖巧可爱。 他将拿破仑蛋糕往前推了推,说:“特地替你点的,年轻小姑娘怎么能不喜欢吃蛋糕呢?” ...... 裴歆拒绝了赵松年要送她回家的好意,独自走着回去。 百川路两旁的房子不高,但密集,这里正在修地铁,围栏把整个施工区域都围住,让本就不宽敞的街道显得更拥挤。 这里的路灯坏了好几个,加上路两旁有好几条幽深的小巷,让这条路显得有些昏暗。 夜里很静,风带着冷意呼呼地钻进衣袖,让她感到阵阵凉意。周围空无一人,只有她的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哒哒声。 忽然,一道虚影从巷子里蹿出,一只带有灼人热度的手捏住裴歆的手腕,大力地将她拽进巷子里。 遇到抢劫了?劫财?劫色? 裴歆惊得汗毛直立,双腿都在打颤,恐惧极了。 她失声喊叫,正要抬脚去踹对方,对方已经先一步用膝盖压住她的双腿,将她抵在墙上。 看来,防狼动作也抵不过男女力量的悬殊。 对方的动作非常熟练,裴歆都怀疑她遇到的是个惯犯。 黑暗中依稀可见对方的脸。 “是你?” 裴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依然有些惊讶,“赵弘谨?” 裴歆伸出未被禁锢的手抵在赵弘谨胸前,正要将赵弘谨推开。 “别动。”赵弘谨小声命令一句,他靠得愈发过来,两只手分别按在裴歆头顶两侧的墙上,裴歆吓得不敢呼吸。 裴歆现在完全被禁锢,赵弘谨的态度也让裴歆知道对方来者不善,裴歆挣扎了几次都没挣脱,这让她颇为恼怒:“你干什么?” 赵弘谨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你多大?” 裴歆歪着脑袋,正在想如何回答,赵弘谨又说:“年龄多大?” 裴歆:“.......” 赵弘谨又说:“你就是那个让我家老头子天天带在身边的秘书?老头子可是从来不让他的女朋友进公司做事的。” 裴歆还未来得及回答。 “呵。”赵弘谨讽刺道:“他竟然为你破例,你手段真是了得,怎么,要学妲己擅权干政吗?” 裴歆脸色立即涨得通红。她都不知道这些传闻是怎么传到赵弘谨耳朵里的。 裴歆有点混乱,“你别胡说八道。” 赵宏谨鼻间喷出的热气盖在她的额头上,这热气里混杂着浓浓的酒味,令她紧张不安。 赵弘谨冷冷盯着裴歆,沉默不语。 裴歆被看得心里发毛,她一边挣扎,一边虚张声势地说:“前面拐角处就是派出所,每晚警察都会夜巡,我现在大声叫,马上就会有人来的!” “呵。”赵弘谨冷笑一声,忽然邪里邪气地吐出一句:“你尽管试试,小妈。” 他最后的称呼咬字极重。 这真是太荒唐了! 听到这个称呼,裴歆大脑嗡的一声,顿时脸上的红色蔓延到耳后。 “你别瞎叫,谁是你小妈?”裴歆又羞又恼,微微抬头,努力让自己坦然对上赵弘谨的目光,“你别把道听途说的话当真,我跟赵董是正常的上下级关系。” “上下级关系?” “对。” 赵弘谨推开餐厅门就看到他爸的手在她的手臂上摩挲,他们的亲密举止让赵弘谨对自己判断力深信不疑。 赵弘谨讽刺道:“莫非对你来讲,大晚上跟老板烛光晚餐算是加班?你不要脸勾搭我爸,这不是道听途说,而是我亲眼所见。” 裴歆脸上的肌肉一僵,竟有些无言以对。 她觉得自己似乎无法跟眼前这人解释清楚,加上被这样嘲讽,她把平时的端庄隐忍克制都抛之脑后,怒道:“赵公子,你母亲去世多年,赵董现在是单身,我和他怎么样都属于正常交往,合规合法,所以,你管不着。” “呵,你这是承认了?”弘谨继续挑衅:“为了钱,可没少花心思吧?” 裴歆气得咬牙,她深呼吸几口气,强自镇定,又挣扎了几次,赵弘谨向前探了探,阻止她的行动。 这才初秋,衣衫很薄,所以裴歆一下子就感受到了胸前属于赵弘谨的热度,她一下子就僵住了,彻底不能动弹。 赵弘谨眯起眼睛打量裴歆,他不得不承认裴歆有一张很漂亮的脸,特别是现在,她的鹅蛋脸粉嫩嫩的,眉毛弯弯的,眼睛在昏黄的路灯下泛着光,鼻子挺又小,嘴唇鲜艳欲滴。 裴歆顿了顿,极其认真地说:“赵弘谨,你不该找我的麻烦,真的,我没白拿过你家一分钱,我勤勤恳恳替你家工作,虽然我人微言轻,但也不该受你的冷嘲热讽。” 赵弘谨听完裴歆的话忽然笑了,“今天是我妈的忌日,我爸没有去祭拜我妈,反而有闲情逸致和你约会,我找你麻烦怎么了?” 裴歆看着赵弘谨的假笑,一瞬间失神,她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夜风习习,两个人沉默地互相望着。 忽然,一只猫从二楼的窗户跳下,它喵喵叫的声音撕破了沉静的夜空,也惊醒了两人,赵弘谨倏地放开裴歆,意味深长地看了裴歆一眼,走进夜色里。 裴歆长舒了一口气。 回去的路上,裴歆有些发蒙,还有些心烦意乱。 她从两年前工作之后,已经尽量让自己的人生在她预料得到的轨道上正常运行了,她并不喜欢途中出乎预料的风景和人。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收藏数,哭得瑟瑟发抖 第三章 晚上,她更是因赵弘谨的话失眠了一整夜。 要到天亮时她迷迷糊糊地快睡着了,一阵脚步声又将她的睡意驱散。 是周雁琳,她的合租室友。 周雁琳今早要搬去和男朋友同住,裴歆和她一起合租了两年,两人还算谈得来,所以她艰难地爬起床,去帮着周雁琳一起收拾东西。 周雁琳抬头,“你怎么起那么早?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裴歆笑:“没有,我是怕你偷偷溜了,不舍得请我吃午饭,所以起来盯着你。” 周雁琳说:“哪能啊。” 她们将东西打包好,已快到中午,周雁琳的男朋友章振来接她,三人去了附近的一家中餐馆。 他们点了鱼香肉丝,宫保鸡丁,油焖茄子。裴歆觉得这些菜才属于她的生活,所以吃得津津有味。 趁章振去结账的时候,周雁琳扫了一眼餐馆门口的白色小奥托,忽然有些伤感,“我以前见过你老板送你回家,迈巴赫啊,那气势一下子就把我给镇住了。再看看我家章振的小破车,那车门小的,我回回上车都得磕到头,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裴歆很明白周雁琳的感受,他跟在赵松年身边见过太多有钱人过得生活,那叫一个骄奢淫逸,裴歆安慰道:“我看章振挺好的,脾气好,性格好,程序员工资也高,你马上就要过上幸福的二人生活了,还伤感什么。” “什么幸福啊,不过就是从一个出租屋换到了另一个出租屋。”周雁琳说。 裴歆鼓励:“我们都还年轻,以后会好的。” 章振走了过来,周雁琳不再说什么。 三个人走到门口,周雁琳上车时,裴歆体贴地把手放在车顶那儿,替周雁琳挡着,周雁琳笑了,她看裴歆,阳光照下来,裴歆的皮肤细腻白皙,真是越看越好看,她打趣道:“你老板不是对你有意思嘛,你不如从了他,去抢点赵家家产,从此过上富婆生活。” 裴歆把手收回来,她知道周雁琳是在开玩笑,也笑着说:“好啊,那你替我谋划谋划,我们一起脱贫致富。” 周雁琳就这样搬走了。 裴歆回到家里,把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 收拾完了,她瘫坐在沙发上,胡乱地摁着遥控器,电视节目并不能让她提起兴趣,因为电视机后头的墙纸已经开裂发霉,脚下的瓷砖也开裂了,跟东非大裂谷似的,缝里长了霉斑,很丑。 裴歆想了想,关掉电视,跟房东张姐打了个电话,问她能不能找人来把开裂发霉的地方修一修。 房东说:“房租一千八,那个地段你到哪里去找这么便宜的房子。我租房是挣钱,不是做慈善。房子就那样,租不租,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房东直接挂了电话。 裴歆被怼得眉头颤了颤,她深呼吸几口气平复心情。 她盯着脚下那条缝隙发呆。她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一套自己的小房子呢? 周雁琳跟章振是两个人努力,在新市买房子都困难,何况她是一个人呢? 这样想着,她越发舍不得自己现在的高薪工作,她再坚持个两三年就能付首付买个小公寓了。 又是周一的清晨,上班的路上,裴歆有些疲倦,在地铁上都差点睡过了站。 到公司上班,由于注意力不够集中,她把三份报告分类错误,被阮秘书叫到办公室,骂了个劈头盖脸。 赵松年的秘书是由阮秘书统领的十二人团队,负责行政、会议、生活、翻译、法律等等。而她,由于工作时间较短,现在还跟在阮秘书身后任他吩咐。 等阮秘书骂完了,裴歆才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散落的文件,说:“抱歉,阮秘书,那我出去重新弄了再给您送来。” 阮秘书摆摆手,裴歆正抬脚欲走,又听到办公桌后传来阮秘书的声音,“年轻人就得努力,就得吃苦,一拳一脚真功夫才能闯出一翻名堂。” 裴歆说:“多谢阮秘书的提点。” 裴歆拿着报告出来的时候,劫后余生般的松了口气。阮秘书就是这样的,骂人之后还得教育一顿。 等裴歆回到办公室,邓欣旋转椅子,凑过来,小声地说:“阮学究骂人可真是中气十足,堪比男高音,这隔着一道承重墙都差点把我耳膜震破。对了,你犯了什么事?” 邓欣是赵松年的行政秘书,长相漂亮,身高有一米七二,白得发亮,说话时声音清脆悦耳。 裴歆举了举手里的报告,“文档归类错误。”这是赵弘彦交上来的投标计划书,赵弘彦很急,她必须尽快整理好。 在邓欣的印象里,裴歆工作很认真细致,甚至是拼命。也许是跟在阮秘书身边耳濡目染的缘故,她说话行事都有些阮秘书的样子。 并且,裴歆作为办公室里唯一没有被阮秘书骂哭过的女生,曾得到大家的一致瞻仰,但现在竟然犯这种低级错误,邓欣有些惊讶:“你是不是得了‘星期一综合症’?快跟我说说,双休日玩了什么好玩刺激的,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她是被赵弘谨吓的,又被破出租屋烦的好吗? 裴歆笑了笑,坐到椅子上,“我买的双色球中了一等奖。”邓欣听到此处哇了一声,裴歆继续说:“我昨晚半夜乐醒了,然后哭了一整个下半宿,所以今早没精神。” “哈哈哈哈......”邓欣听到这里,乐不可支,引得办公室的其他同事纷纷侧目,邓欣立即捂嘴憋笑。 裴歆将报告摊开,重新开始分类。她侧眼去看邓欣,邓欣正对着镜子在补妆,邓欣是办公室少有的肯跟裴歆聊天的人,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对于裴歆被赵松年偶尔的特殊对待有些看法。 方寅抱着文件从赵松年的办公室走出来,他走到裴歆面前,“裴歆,赵董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方寅的声音已经尽量压低了,但其他人仍然听了个清清楚楚,所有人都好奇地偷瞄。 “现在?”裴歆望了望四周,偷瞄的同事们同时缩回脖子,专注于手上的工作。 “对。” 方寅传话完毕,走回自己的办公位认真工作。 裴歆走进赵松年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很大很豪华,墙上挂着几幅油画,里头有赵松年的收藏,也有他自己的作品。赵松年正拿着一份文件仔细看。 “赵董,您有事找我?” 赵松年放下文件,揉了揉眼睛,开口说:“这个周末你回家吗?我女儿有个画展,我去替她撑撑场面,你也去?” 裴歆愣住。最近赵松年总是在下班时间约她,让她非常烦恼。 裴歆扯谎拒绝,“抱歉,赵董,这个周末我外婆整寿,我得回去陪她过生日,顺便沾沾福气。” “没事。那你去工作吧。”赵松年也不勉强。 裴歆深吸一口气,回到办公室时,所有人都没看她,但裴歆总觉得这种平静之下似有熊熊八卦之心在燃烧。 裴歆觉得如果赵松年把话挑明或者传言愈演愈烈,那么她这份高薪工作怕是做不长了。 熬过下午,吃了晚饭,裴歆去一家叫聚茗阁的茶店学习茶修课程,这是她的第二节 课。 她其实是被硬拉着来的,当时店里的店员詹凯旋跟着她走了半条街,极力地向她宣传以茶可以修性,以茶可以养德。 裴歆听得好笑,因为她觉得自己还不到修身养性的年纪,当时她都在想是不是她那天看起来太老。 裴歆看着皮肤微黑但光洁细腻的詹凯旋,问了一句:“你是兼职的大学生?” 詹凯旋点头,裴歆大学时也做过许多份兼职,她还记得当时他们在街上搭了张简易的桌子,放了块牌子就开始在街上招学生。 没过多久城管赶来,很凶地骂他们,让他们赶紧搬走。 好几个同学都吓得噤声,她看情况不对,赶紧跑去超市买了两包烟,紧赶着回来把烟递给两个城管。 那两个城管愣了一下。裴歆觉得他们大概是没想到还未入社会的大学生竟然也会搞“行贿”这一套。 裴歆说了许多好话,同学们也回过神,凑上来跟城管求情。 城管毕竟也只是份工作,他们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人,看着一群大学生不容易就没再说什么。 最后,其中一个城管还替他儿子报了暑期课。 想到自己,裴歆再看詹凯旋眼里就多了几分同情,所以她交费报了茶修课程。 她第一次去上课,果然不出她所料,都是头发半白或者全白的中老年人。 裴歆到店里时是七点半,店里只有几个店员,詹凯旋跑上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裴歆姐,阿姨们社区有活动,今天不来了,实在抱歉啊。不过今天的课很简单,就是介绍六大茶类,课后你可以选一盒茶叶带走。” 裴歆问:“今天就我一个人上课?” “不是,不是,还有一个姐姐,昨天才报的班。” 詹凯旋话音刚落,门口就走进来一个女人,他留着披肩长发,穿着平底鞋,一身白裙,手里捏着一只米色印花小布包,除此之外全身上下再无其他饰品。 “唉唉,赵小姐,你来了啊,这边坐。”詹凯旋迎了上去。 赵晏柔点头。 这个赵小姐本名叫赵晏柔,她的气质出众,超凡脱俗,但是詹凯旋总觉得对方实在高冷,所以从不敢去套近乎。 裴歆看向赵晏柔,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把白裙子穿得如此优雅气质。 因为只有裴歆和赵晏柔两个人,她们对坐着难免有些尴尬,所以两个人都只顾着喝詹凯旋沏好的茶,等两人都喝到见底,她们同时抬头,忽然相视而笑。 裴歆此时觉得对方也没有那么高冷了,她率先打破沉默:“我叫裴歆,非衣裴的那个裴,歆是一个音一个欠。” “我叫赵晏柔。”赵晏柔递给裴歆一张浅蓝色邀请函,“下周末,我在赵氏画廊有个展览,如果你感兴趣,可以来参加。” 裴歆还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赵晏柔与她第一次见面就热情邀请她去看画展,因为她看着邀请函上面的字,惊讶得无法再思考其他了。 赵晏柔,赵氏画廊......这不就是赵松年的二女儿,赵弘谨的亲姐姐吗? 裴歆认识赵晏柔是因为赵松年很喜欢她这个女儿,她在印象派油画方面的造诣颇高,在艺术圈内也小有名气,赵松年办公室有一副画叫《枫叶林》,就是出自赵晏柔之手。 她忽然觉得手里的邀请函变成了一张烙铁,带着烫伤人的温度。这个世界这么大,她怎么就总是遇到不该遇到的人呢? 裴歆不再和赵晏柔过多的聊天,赵晏柔本身也不是话多的人,可能是看出了裴歆的态度,也没有说话。 没过多久,茶修老师来了,她姓林,是个面善沉静的中年女人,她讲课的语调平淡,毫无波折,裴歆不感兴趣,但赵晏柔确听得津津入味。 课程结束后,裴歆和赵晏柔各自回家。 裴歆刚出店没多久,詹凯旋追了上来,把邀请函递给裴歆,“裴歆姐,你的东西落了。” 裴歆哑然失笑:“谢谢。” 邀请函是她故意落在店里的,自从那天晚上被赵弘谨误会之后,她再也不想见到赵家的人了。 裴歆接过邀请函转身走了两步,詹凯旋又追了上来,裴歆疑惑地看向詹凯旋。詹凯旋犹豫了一会儿,深呼吸一口气:“裴歆姐,你是不是在建新赵氏上班?” 裴歆点头。 詹凯旋眼睛一亮,她第一次遇到裴歆时,裴歆手里提着印有建新赵氏的纸袋子,没想到裴歆真的在建新赵氏任职。“裴歆姐,你可以介绍我去吗?我本科学的市场营销,但是学校不够有名,进赵氏很难,你能帮帮我吗?” 詹凯旋说到最后,原本明亮的眸子越来越暗淡。她跟裴歆只见过三次,而且她也不知道裴歆在建新赵氏有没有关系,能不能说得上话。 裴歆抿紧嘴唇想了想,开口拒绝:“我不认识市场营销的人。”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帮助无关紧要的人。 詹凯旋才刚毕业,她既想给自己谋个好前程,又不太愿意将头放得太低,虽然她在学校的时候大大咧咧的,在老师和同学面前都算吃得开,有点脸,但学校的人际关系总是简单的,像现在裴歆直接拒绝她,她也拉不下脸再去接着求裴歆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先让其他人露露脸 第四章 詹凯旋失望地往回走,走到店里之后,店长递给她一盒茶叶,“小詹,你怎么跑那么快?裴小姐的茶叶你都给忘了,她走远了吗?没走远你再去送一次。” “那我去追她。”詹凯旋深呼吸一口,提起茶叶就跑。 等追到裴歆时,她脸上都跑出了汗水,“裴,裴歆姐,茶叶。”詹凯旋气喘吁吁地说。 裴歆有些讶异,她接过詹凯旋递来的茶叶。詹凯旋梳着马尾,她的额头开阔,眉毛略有些粗,此时鼻翼上冒出密密的汗。“其实你下次给我也可以,秋天昼夜温差大,出了汗,小心感冒。” 詹凯旋的眸子又黑又亮,她笑得神采奕奕:“我身体好着呢,病邪不侵。”她边后退,边摆手,“裴歆姐,我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詹凯旋笑得明媚,就像春天灿烂的阳光,可以驱散一切惨淡愁云。这让裴歆心生好感,又一次同情心泛滥。 “诶,你先等等。” 裴歆从包里翻出一只小包,包里有一叠名片,她利索地翻动,找出一张名片,递给詹凯旋:“他是人事部的经理阮孝霖,他负责招聘工作,你可以联系他试试,就说我介绍你去的。不过,他用不用你,不是我能决定的。” 阮孝霖是阮秘书的独子,阮秘书的严谨刻板裴歆学了个皮毛,而阮孝霖学了个十成十。 裴歆和他吃过两次饭,在公司见面偶尔会聊几句,算半个熟人。她本来不想麻烦阮孝霖,但裴歆看到詹凯旋总会想到自己,所以动了恻隐之心。 詹凯旋先是惊讶,接着展颜,她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才去接名片,“谢谢裴歆姐。”她紧紧盯着上头的名字,轻轻念出声:“阮孝霖,阮孝霖。”她觉得这个名字简直就是天使。 接下来的几天,因为阮秘书和赵弘彦去外地投标,所以裴歆的工作倒也清闲,大家按部就班,各司其事。 周末,裴歆回城北的家。城北的房子老旧,又拥挤,有很多是拆不掉的棚户区。她爸妈留下的房子在一家药厂背后。 这是一栋很小的房子,上下各一间房,每层只有十多平,狭小又拥挤。 她打开楼下的窗户透气,再去了二楼,狭窄的小巷里传来狗叫声。 她爸妈死于煤气中毒,而她因为住在舅舅家躲过一劫。那个时候她觉得天都塌了,不过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如果不是她偶尔会看她爸妈的照片,她或许已经记不清她父母的样子了。 嗡—嗡— 是外婆打来的电话,“外婆。”裴歆说。 “是我,歆歆,你外婆在炒菜,你现在过来吗?” 电话那头是裴歆的舅妈。 “舅妈,我马上过去。”裴歆挂断电话,把门关好,抄小路去到外婆家。 她外婆住在离药厂约一公里的五层小楼,楼房是九十年代建造的,外层只有水泥,到现在爬山虎几乎爬到了楼顶。 她推开虚掩的门。 舅妈刚把菜端上桌,她看着裴歆,笑得爽朗:“歆歆,快来,有你喜欢吃的宫保鸡丁。” “好。”裴歆也笑。她有些疑惑,舅妈一直对她都不咸不淡,怎么今天一反常态对她这么热情? 裴歆朝四周看了看,问:“舅舅和冬冬呢?” “在屋里说话呢,你先坐,我去叫他们。”舅妈利索地把围裙解开,走到卧室去敲门。 外婆两只手里端着三碗饭从厨房出来,裴歆急忙走过去,“外婆,我来帮你。” “不用,你去厨房里端另外两碗吧。”外婆说。 外婆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常年锻炼,身体还算硬朗。 舅妈敲了很久的门,舅舅和表妹郑宜冬才从房里走出来,两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裴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了声“舅舅”,“冬冬”。 舅舅强颜欢笑:“歆歆,回来了啊。” 郑宜冬则无视裴歆,直接迈开腿走到餐桌那儿坐下。她额头没有刘海,披着头发,此时横眉竖眼的样子有些古怪。 裴歆对于郑宜冬的态度没有一丝一毫情绪波动,因为她从小已经习惯了。 饭桌上,大家沉默地吃着饭,舅妈吃几口饭就看裴歆一眼,裴歆的眉毛不安地抖动,她觉得舅妈有话要说。 果然,下一刻,舅妈硬挤出一个笑容,说:“歆歆,原来你上班的建新赵氏那么有名,世界五百强呢,不是冬冬跟我说,我还不知道。” 外婆和舅舅都没有说话,但是他们都齐刷刷地看着裴歆,显然他们都知道接下来的话题。 从小到大,舅妈最爱拿郑宜冬跟她对比,现在她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而郑宜冬什么都没有。她不接招,顺着舅妈的说:“对,是世界五百强。” 舅妈又说:“听说你是那个什么董事长秘书,能在一把手跟前做事,真是了不起。” 裴歆笑笑没有说话。她不笑的时候有些高冷,笑的时候画风突变,裴歆觉得有些傻气,所以她都会尽量控制自己笑的弧度。 郑宜冬面无表情地吃着饭,但眼睛始终盯着裴歆,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反应。 “我是想说,你能不能在你的公司给冬冬找个事情做,不要多好,只要能让她学到点东西,不是端茶递水扫地就成。”舅妈说。 这话说完,大家都在等裴歆的回答。 郑宜冬更是紧紧盯着裴歆,那副样子好似被拒绝,就会立马抄凳子冲上来似的,这让裴歆有些难受。 裴歆一直跟外婆舅舅一家住在一起,因为她母亲有精神病,时好时坏。 裴歆三岁那年,她母亲发了病要把她扔到锅里煮,外婆恰好碰见,吓得去了半条命,把裴歆抢过来抱回家。 裴歆实在为难,她瞥了舅舅一眼,舅舅沉默不语。 舅舅是个初中语文老师,很有责任心,道德感很强,对学生负责,对她也好。舅妈是个家庭主妇,不会对她好,但也不会对她坏,最多不高兴的时候会给她甩几个脸色。 其实,她对舅舅一家是感激的。她犹豫了一会儿,说:“舅妈,是这样的。我只是个普通员工,说不上话。” 舅妈说:“但你在老板跟前,想说还是说得上的。” 裴歆放下碗,瞄了一眼郑宜冬,说:“我们公司招人都走人事部门的正式流程,主要是学历方面也有硬性要求,至少本科,而且最近应聘上的大都是985,211院校毕业的。” 舅妈有些惊讶,“985,211?” 外婆摇头叹气,“冬冬只有高中学历,这确实太为难歆歆了。” 裴歆也很无奈。郑宜冬的高中文凭其实都是舅舅拖关系办下来的,她只读到了高二。 裴歆舅妈听完这些话,脸色一沉。 郑宜冬更是捏紧了筷子,对于大家拿她的文凭说事感到又气又羞。 外婆又开始活稀泥:“歆歆才去两年,估计确实说不上什么话。算了,算了,我们再给冬冬找其他工作吧。” “妈,你只心疼外孙,不疼孙女吗?!” 舅妈啪地一声把筷子重重放在桌上,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她转头对裴歆说:“裴歆,你说,这些年我们究竟对不对得起你?你三岁到我家,你亲爸给二十块一个月的生活费,你初中给一百,这点钱,连书本费都不够。他们死了,除了那两间不值钱的破房子什么都没留下,就连你外婆的退休金,几乎都花在了你身上,我们有说过一句不是吗?现在只是让你给冬冬找一份工作,有那么难吗?” 这些话是舅妈特地为裴歆拒绝她而准备的杀手锏,她就不信当她说出这样一番戳心窝的话,裴歆还敢拒绝。 裴歆深吸一口气,这就是她从小到大都不敢期望未来的原因之一,她要报恩的人太多太多。她以为她每个月把四分之一的工资汇给外婆,她就能还清恩情,但显然这其中不只是金钱的问题。 外婆张嘴,又要开始劝解,郑宜冬站起来吼出声,“妈,她不愿意就算了,你别说了!” 舅妈拍了拍郑宜冬的手,又看向裴歆:“我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不是我们供着你吃穿读书,你没有现在的好日子。而我们要是全心全意照顾冬冬,冬冬不一定会走弯路,会辍学,说不定你现在的好日子本该是她的!” 裴歆沉默地坐着,舅舅欲言又止。裴歆很难受,她觉得舅舅心底是赞同舅妈的话的,她无法忽视舅舅的心情。 裴歆抬头:“我知道,舅妈,你们的恩情,我一直记得。我现在不能跟你们保证,我回去之后先看看情况吧,你们等我的消息。” 舅妈太咄咄逼人,裴歆只能先拖着。 这顿饭在尴尬又古怪的氛围中结束。 晚上,裴歆跟外婆面对面坐在床边。 外婆握着裴歆的手,还没说话就长叹了几口气,眉头有几道深深的皱痕,“你舅妈没有坏心,我那个时候就是看她人还行,不会介意我养着你才同意你舅舅娶她的。冬冬的事情你帮帮忙,不一定要在你上班的公司,其他地方也行,我估摸你舅妈的意思就是想给她找个好点的,体面点的工作。” 她们睡的这间屋子很小,摆了一张床,一架衣柜和一张书桌。裴歆看着整洁的书桌,那上头铺着报纸,书本摆放得整整齐齐。裴歆觉得心头一暖,“外婆,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外婆推心置腹:“你们是至亲。” 裴歆点头,“我明白。” 第五章 早上,急促的电话铃声把裴歆从睡梦中吵醒,她睡眼惺忪地朝四周看,屋内不见外婆的身影。 她伸手在床头柜上胡乱摸索,把手机举到眼前,眯着眼睛看。 是阮秘书的来电。 阮秘书休息时间找她,肯定是大事或者急事,她眼神里的迟钝模糊瞬间散去。 裴歆清了清嗓子,迅速接起,“阮秘书。” “赵董出了车祸,你马上赶去新市第一人民医院了解情况,然后给我汇报。我现在在栗阳市,明天一早和赵副总赶回去,你安排司机到机场2号站接我们。”电话那头的阮秘书简洁明了地说明情况。 赵松年出车祸了?! 裴歆惊得太阳穴突突地跳,“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后,裴歆急忙换好衣服。她随意漱了下口,跑去跟正在厨房里做早饭的外婆说了一声。接着,她跑到楼下,随手招来一辆出租车,赶去医院。 一大早去买菜的舅妈恰好看到裴歆上车,绝尘而去。舅妈咬牙,提着两袋子菜快速跑上楼,把菜扔到厨房,埋怨道:“妈,你怎么让歆歆自己走了?” “她不自己走,怎么走?”外婆没好气地说:“她都说了会帮冬冬留意着,你就别催她,烦她了。现在年轻人的生活压力大,你少给他们添乱。” “妈,你别只顾着心疼外孙,你别忘了,我们冬冬才姓郑!” “姓郑怎么了?她姓郑是能不嫁人,还是能给我生孙子?” 舅妈心里着急,她不理老太太,三步并做两步,踏进郑宜冬的卧室。 她把闹钟丢到郑宜冬耳边,震破耳膜的声音将郑宜冬惊醒,郑宜冬气到吐血,“妈!你干什么!我一不上学,二不工作,你吵我干嘛?!” “赶紧起来!你马上收拾东西。裴歆走了,你直接住去她那儿。”舅妈利索地翻箱倒柜,替郑宜冬收拾了几件衣服,塞进行李箱内,“你去她那儿住,你天天在她跟前晃,她才知道重视替你找工作这事。” 裴歆到医院时,已是十一点。 她急步走进手术科大楼,恰好看到电梯门正要关闭,她深呼吸一口气,迈开腿冲过去,伸手扒住电梯门的一边。 忽然,电梯的另一道铁皮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 裴歆走进去正要开口道谢,发现站在里面的人是赵弘谨,裴歆眉梢跳了跳,顿时觉得头大。 赵弘谨淡淡地扫视裴歆一眼,裴歆看到那冷淡不屑的眼神,本已到嘴边的谢字生生被憋回去。 裴歆只知道赵松年出了车祸,其余情况一概不知,她有心问赵弘谨几句,但赵弘谨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裴歆也识趣地没有搭腔。 电梯停在三楼手术室。 门开的一瞬间,裴歆看到过道上乌压压的全是黑色脑袋。 “呵,到得可真齐。” 裴歆听到身侧的赵弘谨冷笑一声。 走廊上有二十来号人,大多是打扮精致的女人。她们身上堆砌着许多名牌。 裴歆觉得她老板真是出手阔绰又大方。裴歆想,和这样一个送金银奢侈品和高档房子的老男人在一起,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其实她们很心甘情愿吧。 裴歆甚至认出其中一个贵妇人穿的烟灰色连衣裙是高定,因为裴歆曾在一篇专访里见过这条连衣裙的设计稿,当时那位设计师并未透漏买主是谁。 除了女人,还有年纪不同的孩子。他们分成数个小团体,各自为营,互不干涉。 在一群人当中,赵晏柔显得特别打眼,她穿着藏青色波西米亚风长裙,一个人占了一个角落,也不跟任何人说话,就像遗落人间的仙子。 赵弘谨迈着长腿走上去,问:“二姐,爸怎么样了?” “大腿骨骨折,在做手术,没有生命危险,你不用太担心。”赵晏柔说得不急不缓。 裴歆一边听赵晏柔说着情况,一边去看那个中年贵妇人,她正和身侧的一个年轻女人小声说话。 贵妇人侧头快速扫视赵弘谨一眼。裴歆这才想起她是赵弘彦的母亲程玲玲,而她旁边站着的年轻女子是她的女儿赵璟。 程玲玲虽年过半百,但她的身材丰满,皮肤白皙,人到中年的气度和优雅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 据说,她曾是名私人护士,在照顾患病的赵夫人时和赵松年眉来眼去,最后两人不出意料地勾搭在一起。 赵弘谨问赵晏柔:“爸怎么会出车祸?” 赵晏柔说:“那个逼爸买画的陈豪你知道吧?” “我看过新闻。” “陈豪开车去撞爸的车,老张躲避时撞上了护栏,失血过多当场死亡,爸被弹出的安全气囊护住头部,保住了一命。”赵晏柔看向赵弘谨,“老张做爸的司机多年,一直忠心耿耿,你给他家里一些赡养费吧。” “好。陈豪呢?”赵弘谨又问。 赵晏柔说:“被抓去了警察局,不过我刚才听她们说,”赵晏柔瞄了一眼走廊上的那些女人,“她们说陈豪神神叨叨的,撞了爸的车之后,路人阻止他离开,他甚至下车咬人,把一个人的胳膊咬得鲜血淋漓。他似乎精神不正常,我担心他不会被判刑。” “不是。”裴歆看向赵晏柔,解释道:“如果是有神经官能症或者人格障碍的,是能正常判刑的,如果是精神分裂之类的才不承担刑事责任,我看陈豪的样子,估计是愤怒状态下做出了过激的行为,不是精神病。” 毕竟她妈妈是病患,她对这方面还算了解。 赵弘谨眼里是森森寒意。不管陈豪有没有精神病,他都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你怎么在?”赵晏柔将视线挪到裴歆身上,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裴歆轻轻扯了扯嘴角,正要再说话,赵弘谨看了裴歆一眼,突兀地打断:“她跟我一起来的。” “不,”是。 裴歆其实想解释她是赵松年的秘书,受阮秘书之令过来了解老板病情。但她只吐出一个字就又被赵弘谨打断。 赵弘谨拉住裴歆的手臂将她往后扯,裴歆身子一歪,差点撞到墙边的金属横杆。 “你挡住路了,靠墙站好。”赵弘谨略有些蛮横地说。 手臂上的热度让裴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条件反射性地伸手扒开赵弘谨的手。赵弘谨冷哼一声,不屑地瞥开头。 赵弘谨一边和赵晏柔聊着天,一边打量走廊上各自结群的小团体,勾起嘴角讽刺地一笑。 裴歆离得近,所以赵弘谨脸上的嘲弄她看得格外清晰,她明白赵弘谨鄙视,甚至仇视他们。 赵弘谨双手抄在西服裤里,散漫地说:“也不知道他们是希望爸早点死还是晚点死。” 裴歆眼皮跳了跳,赵晏柔皱眉,两人都没应声。 一刹那的沉默后,赵弘谨接着说:“你说爸会怎么分配家产,是按人头?还是以家庭为单位?或者干脆喜欢谁就给谁多一点?” 赵弘谨说最后一句话时,意味深长地瞥了裴歆一眼。 裴歆的表情就像喝水被呛到。她的道德底线没那么低的好吧! 赵晏柔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说什么话?爸爸是骨折,不是危在旦夕。你整天惦记财产做什么?如果你无聊就去公司上班或者找点事情做。” “你学爸呢,学的是他艺术家的清高。我呢,准备学他的铜臭,所以我当然关心家产分配。” 赵弘谨说话时,有意无意地扫过裴歆,看她的反应。 裴歆双手交握,站得端正,抿嘴不言。反正她只是无关紧要的局外人,做好本职工作,其它的都与她无关,管赵弘谨怎么想的呢? 这时,赵璟凑近程玲玲的耳朵边说了一句话,程玲玲点头。赵璟立即转身,三两步就蹦过来,和赵弘谨面对面,“七哥,听说你跟顾临合资买下了豪威马术俱乐部?” 她的头发染成了栗色,在脑后盘了一个公主头,显得时尚又精致。 赵弘谨敛着眸子,不答。 赵璟再接再厉:“我能不能去学马术?你送我一匹马怎么样?” 赵晏柔瞥向赵弘谨。她都不知道赵弘谨跟顾临买了一个马术俱乐部,他们分别了九年,果真疏远了。 裴歆想他们的豪威马术俱乐部估计不怎么样,毕竟国际一级赛水准的比赛大都安排在香港,目前国内其他地方并没有专业过硬的场地。他们俩买下俱乐部,只是富人猎奇的娱乐活动而已。 赵弘谨冷冷睨赵璟一眼,“你是谁?” 裴歆微微讶异,她没想到赵弘谨会这样回答。 赵璟先愣了一下,接着恼羞成怒,呛声道:“赵弘谨,我赵璟好歹也是你妹妹,你竟然问我是谁?” “我妈呢,是有一个女儿,但她叫赵晏柔。”赵弘谨目光冷淡,“再说了,我的马非常聪明,它也会挑人,一般低贱的人它不给骑。” 赵璟气得面色通红,“你威风什么?我妈和我哥也给我买得起马场,而且我哥现在已经是赵氏的副总了,而你只知道游手好闲,吃闲饭。” “对,你哥是赵副总,不是赵总,所以他依然是奴才。”赵弘谨散漫地说着气人的话。 “我哥才不是!他为公司做了那么多,你凭什么说他!我告诉你,你别太自以为是!”赵璟极力争辩。 “呵,你跟你哥又算什么东西?”赵弘谨抱着手臂。 赵弘谨去加拿大的这九年,私底下被大家称为“流放的太子”。因为外界都盛传赵松年最宠程玲玲,待她和她的儿女不同。但赵璟知道,建新赵氏是赵弘谨的外公一手创立的,无论如何建新赵氏都有赵弘谨的一席之地。 想到这里,赵璟更加生气。 第六章 “弘谨,别说了。”赵晏柔扯了扯赵弘谨的胳膊,她看赵璟怒不可遏的样子,又加了一句:“你有点过了。” 裴歆也没想到赵弘谨会和赵璟对呛,不过想到自己那晚的待遇,赵弘谨这样说话行事其实也不算令人意外。 赵璟很气,很气,感觉肺都要炸了。她一把抓住赵晏柔的小臂,“二姐,你让他跟我道歉!” 赵晏柔无言。她忽然后悔刚才吱声,给自己找了麻烦。 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一出来,瞬间被包围。 裴歆出声提醒:“医生出来了。” 赵璟狠狠瞪了一眼赵弘谨,这才转身挤进人群,扒出一条路,站在程玲玲身边。 程玲玲急切地问:“医生,我家先生怎么样了?” 她的‘我家先生’四个字说出口,引得其他人纷纷侧目,面露不屑,甚至有人冷哼一声。 程玲玲和赵松年并不是法律上的夫妻,但她的儿子赵弘彦非常能干优秀,在赵氏集团颇得人心,所以算得上是母凭子贵,出门在外大家都称程玲玲为赵夫人,她也默认了这个称呼。 医生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女人围攻,顿时吓得往后一缩,直到抵住手术室的门,无路可退才止住。 他尴尬地咳嗽一声,摘下口罩,“你们放心,赵先生情况稳定。不过他的腿骨不仅骨折,还有碎裂,过三个月还得做第二次手术,之后调养大概需要半年左右。” “半年这么久啊?” “手术有没有什么后遗症啊?我们要注意些什么?”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 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地说着。 裴歆确定赵松年没事就悄悄溜了。她打电话给阮秘书汇报情况,阮秘书听后长舒一口气。 中午,医院外头全是推着餐车叫卖盒饭的,裴歆的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但她不想吃医院附近的饭菜。 她跟着导航,走去地铁站。 裴歆饿了两顿,胃里有些难受,头有些发晕。 她有气无力地走进小区,刚出电梯,就看到郑宜冬蹲在门口玩手机,旁边还有一只偌大的行李箱。 郑宜冬听到声音抬头,她狠狠瞪了裴歆一眼,裴歆顿时脑袋都要炸掉,她吸了一口冷气,不声不响地开门。 “我住哪?”郑宜冬冷冷地问。 裴歆租的这套房,进门是客厅,左手边是厨房。一条小走廊上,次卧和洗手间相对,走廊尽头是她住的主卧。 裴歆伸手指着和厕所相对的次卧,“那间屋。” 郑宜冬把行李箱搬进去,自顾自地开始收拾。 房里头传来噼里啪啦地响声,震得裴歆的神经也跟着乱跳。 裴歆回到她的卧室,倒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她明明跟舅妈说的是先想想办法,但郑宜冬竟然直接拖着行李箱就来了。 就因为她欠了他们,所以他们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对她提无理要求吗?裴歆忽然觉得很疲倦,连饭也不想吃了。 裴歆自我调节了一会儿,总算冷静下来,接受了这个不能改变的事实。她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套床上用品,走到郑宜冬的房门口,敲门。 郑宜冬打开门,先翻了个白眼,再出声:“干嘛?” 裴歆面无表情地启唇:“被子。” 郑宜冬接过被子,又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裴歆无奈,往卧室走去。她一想到以后会多一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冤家,就觉得前景堪忧。 裴歆不喜欢郑宜冬,而郑宜冬对裴歆那简直就是厌恶。 郑宜冬咬牙切齿地铺床,这间卧室的原主人并不爱干净,床下头还有吃剩的瓜子壳和零食包装袋,郑宜冬趴在地上用纸巾把它们包裹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这间房只有一张简单的折叠床,一只两扇门的木头柜子,一张木桌,十分简陋,郑宜冬看得火气大。 她爸妈总是拿裴歆和她比较。裴歆听话懂事长得好成绩好,大学学了生物专业,她妈就觉得裴歆已经成为了不起的科学家似的,天天在她面前酸裴歆。 郑宜冬是那种越比较越自卑,越会堕落的性格,所以她最后干脆辍学,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这么多年。 她今年已经要23岁了,也对自己的未来生出担忧,所以她妈要她跟着裴歆时她并没有反对。 铺好床后,郑宜冬一屁股坐床上,床霎时咯吱咯吱响,郑宜冬小声嘟哝:“这么响,晚上能睡着才怪。” 接下来的几天裴歆和郑宜冬谁都没有先开口跟对方说话,两人虽同住一个屋檐下,但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一天,阮秘书趁午休的时间带着裴歆去了医院,路上裴歆递给阮秘书一篮子水果,“阮秘书,你看看带给赵董合适吗?” 藤编的篮子,里头摆着红红绿绿的水果,很是好看。阮秘书知道这是裴歆替他买来送给赵松年的,他面无表情地接过。 裴歆和阮秘书坐在后排,前面开车的是阮秘书的儿子阮孝霖。三个性格相似的人让车内的氛围沉闷得可怕。 阮秘书一路上都在想裴歆到底是不是看人下菜碟的人精。裴歆一开始来秘书部,他非常不满,因为裴歆能进秘书部明显是因为赵松年带有个人感情因素。 他虽不至于刁难裴歆,但总是会把她的错误放大,然后加以指责。秘书部被他骂哭,甚至骂到辞职的有许多,但裴歆从来都是背着手,不言不语地听他骂完人。 她在他面前就像是个被老师错怪的好学生。其实,阮秘书认为裴歆能忍能吃苦,身上有一股与外表不服的坚韧不拔。 医院里,赵松年在读《艺术通史》。 程玲玲将康乃馨插进花瓶里,她回头笑:“还是我们阿璟和弘彦孝顺吧?你看阿璟天天送一束花来。弘彦也是,一下飞机就来陪你,他准备买一座疗养院,等你好点了我们就搬去疗养院休养。” 赵松年抬头,“破费那么多做什么?我在合浦公馆修养就行,家里更自在。” “不行,疗养院条件更好。你不知道,许多当官的都会去疗养院,与世隔绝一周,回来后焕然一新,指不定能年轻十来岁呢。”程玲玲说完,走到赵松年身边,把他的书合上,“你看了一个多小时了,今天不能再看。” 赵松年任由程玲玲把他的书拿走,“与世隔绝?我听顾森讲疗养院跟监狱差不多,我不去。” “你听顾森那个扣门的老家伙讲?我跟你说,顾夫人一件高定穿几十次,一条项链竟然是镀金的,两夫妻出门自己开车,连司机都不肯顾,抠门到极致,他们去的疗养院肯定不好。”程玲玲说完又加了一句:“你可别学他们。” 程玲玲当然有自己的私心,赵弘彦虽然进入了赵氏集团,但她并没有成为真正的赵夫人,连赵松年的合浦公馆都去不了,那才是真正的赵家,所以她得趁这次机会让赵松年知道她的好,她的一对儿女有多好,最重要的是说服赵松年娶她,让她的一对儿女和赵弘谨赵晏柔平起平坐! 赵松年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说:“随你吧。” 阮秘书,阮孝霖和裴歆进来时,程玲玲热情地走过去,接过阮秘书手里的水果篮,笑着说:“老阮,孝霖,你们来了啊,赶紧进来坐。” 阮秘书不卑不亢地叫了一声:“程夫人。” “程夫人。”阮孝霖跟着叫。 程玲玲又转头打量裴歆,她记得裴歆之前是和赵弘谨一起来的。 裴歆犹豫了一下,说:“夫人,我叫裴歆,在赵氏工作。” 程玲玲点头。她对裴歆不如阮秘书和阮孝霖热情。 他们三个都没有像外面那些奉承她的人一样叫她‘赵夫人’,程玲玲不悦,但面上不敢显露,她把水果篮放下,转身去给三人倒水。 阮秘书走过去,问:“赵董,你好些了吗?” 赵松年摇头,“不好,医生说要做第二次手术,疗养也需要大半年,这次车祸让我不服老都不行了。” 裴歆看赵松年脸上确实多了一丝老态和疲惫,她安慰道:“赵董,现在医疗技术先进又发达,您很快就会好的。” 赵松年笑了笑,对程玲玲说:“玲玲,我忽然觉得腿有点疼,你去找医生来给我看看。” 程玲玲眉心一动,道了一声:“好。”她知道赵松年是有话要讲,故意支开她,她对阮孝霖笑,“孝霖,你陪我一起去吧,医生说什么,你帮我听着点。” “好。”阮孝霖点头。 两人走出去后,阮秘书坐在床边,拍了拍赵松年的手,笑道:“怎么精神状态这么不好?被医院的消毒水味熏的?” 赵松年虽跟阮秘书关系非常好,但也少有见到他的笑,此时阮秘书做作的轻松让他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不少,“你这个阮学究,竟然也会开玩笑。” 阮秘书疑惑:“阮学究?” “你竟然不知道?你手底下那帮小子姑娘们私底下都叫你阮学究。哈哈......” 阮秘书假装骂道:“竟然背后说我坏话,看我不给他们小鞋穿!” 裴歆也没想到阮秘书竟然有这样一面,有些意外,有些想笑。 赵松年盯着裴歆看,目光有些恍惚,裴歆立即把脸上的笑容支起来,站得端端正正,任由赵松年打量,实则她都想学郑宜冬直接甩个大白眼。 赵松年叹了口气,忽然转移话题:“我这次一定得逼着弘谨去公司上班,我怕我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就什么都没有了。他已经二十七,却没做过一件正经事,你看,弘彦比他大八岁,又坐到了副总的位置,我真担心弘谨以后在公司没有立足之地。” 阮秘书给裴歆使了一个颜色,裴歆识时务地说:“赵董,阮秘书,我先出去了。” 阮秘书看裴歆把门合上,直接问:“赵董,你想把公司交给谁?” 赵松年眉头皱起,他对赵弘谨的母亲愧疚,但对赵弘彦这个跟着他一起打江山的儿子也心疼。 “他们都是我的儿子,我难以决定,我得再看看,再想想。对了,你先替弘谨安排一个工作吧,在秘书部找个人去跟着他,给他看着点,免得他犯错,让人笑话。” 阮秘书点头,“好,我明白了,我回去就替他安排。” “对了,我上次让你整理我名下的财产,这事怎么样了?”赵松年又问。 “快了。我正在核实,这个月内能弄完。”阮秘书知道赵松年整理财产,是想着手安排财产分配的问题。 裴歆倚着墙站定,清洁工正在拖地,浓重的消毒水味有些刺鼻。 她无聊地环望四周,程玲玲和阮孝霖已经从医生办公室走了出来,她赶紧敲敲门,提醒里面的两人。 程玲玲打量阮孝霖,阮孝霖长得又高又瘦,带着一副黑边眼镜,看起来严谨斯文,实在让她心生好感,她笑得慈爱,“孝霖,你有女朋友吗?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第七章 裴歆和阮秘书、阮孝霖回到公司时,裴歆透过车窗看到郑宜冬,她竟然在赵氏大厦对面的星巴克做服务员,裴歆眼神一暗,她这几天忙得根本没关心过郑宜冬的事。 晚上,裴歆敲开郑宜冬的房门,直接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或者你怎么想的?” “呵,你管不着。”郑宜冬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她正要关门时,裴歆手臂抵在门上。 裴歆耐着性子说:“这次不是我不帮你,你也是知道,现在新市人口多,工作难找,没有学历的被有学历的排挤掉,有学历的又常常被有经验的排挤掉。” “你别明里暗里讽刺我没学历,现在遍地都是大学生,你的大学文凭也不值钱,不要在我面前炫耀。”郑宜冬讽刺。 裴歆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郑宜冬抱着双臂,她觉得裴歆实在道貌岸然,“你别以为自己整天穿得跟个县电视台主持人一样,就可以高人一等!” 县电视台主持人?裴歆嘴角一抽。 郑宜冬猛地拔高声音,“你别忘了你妈是个疯子,你小时候就是个没人要的穷孩子,如果不是我家收留你,你早饿死了!” “你说错了。”裴歆眸光渐冷,她抵住门的手捏得紧紧的,“我不是高人一等,我是高你一等。在新市你就是一个泯然众人,毫不起眼的废物。” 裴歆用不急不慢的语气说着狠话。 裴歆竟然敢骂她废物!郑宜冬恨得将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裴歆,我是废物,你就是鸡!大家都说秘书就是鸡,你就是只鸡,天天赤/裸在鸡群里等着别人临幸的鸡,你比我更低人一等!” 裴歆盯着郑宜冬,她有些后悔,郑宜冬是一点就着的炮仗性格,她不该惹怒郑宜冬,这样只会让自己更麻烦。 她深吸了几口气,“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别给我找麻烦,其它都随你。” 说完,裴歆往自己屋里走去,郑宜冬一咬牙,追上去,“裴歆,你也骂人了,你凭什么一副我无理取闹的样子?” 裴歆把门关上的一瞬间,还听到了郑宜冬骂她:“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明明答应过我妈要替我找工作,现在竟不算数了?” 裴歆把门把手拧紧,倒在床上,把被子盖在头顶,隔绝了郑宜冬的骂骂咧咧。 裴歆闭着眼叹气,跟郑宜冬相处,怎么就那么难呢?一言不合就争吵,她真是烦透了。 裴歆和郑宜冬两人都有意无意地避开对方,所以裴歆跟郑宜冬几乎碰不到面,要是哪天在家里见到一次那肯定是月老不小心搭错了线,孽缘。 裴歆本就为郑宜冬的事烦恼,直到阮秘书把她叫进办公室,她的烦恼更甚。 裴歆拧眉思考着阮秘书的话,“阮秘书,你确定让我跟着赵公子?我进公司也两年不到,而且我对于市场营销并不在行。” 据说,赵氏市场营销部都是些嘴甜手勤脑瓜子灵的人,她觉得自己的性格可能镇不住他们。而且跟着赵弘谨,他这人冷漠又不好相处,更有自己的主见,裴歆觉得赵弘谨根本不会听她的意见。 阮秘书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桌上林乱地放着许多文件,他推了推眼镜,“你不必担心。他不是每个项目都要跟进,他来主要是学习了解,决策权并不在他。” “赵公子愿意进公司?”裴歆又问。之前赵松年提出过让他到公司上班,他都是拒绝的。 “他答应了。” 裴歆听到这儿,心里更是咯噔一下。赵弘谨进公司,是有备而来。程玲玲和赵弘彦母子有谋算,有手段,不是善茬儿,她并不想掺和豪门斗争。 阮秘书一字一句叮嘱:“他明天就来。你做好分内的事即可。赵董病着,所以有难办的事,你直接来找我。” 裴歆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不要去告状。 裴歆猜测,阮秘书把赵弘谨安排在市场营销部,估计是想让他做出点成绩。看来,在赵弘谨和赵弘彦即将打响的争夺战中,阮秘书是站在赵弘谨这一边的。 阮秘书自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裴歆只得服从安排,“我明白了。” “你今天就去市场营销部吧,先把他的办公室整理一下。”阮秘书刚低头去看文件,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他抬头再次叮嘱:“对了,他不喜欢红色,别放红色的装饰。” “好。”裴歆点头,内心确在吐槽,又不是牛,莫非看到红色会发疯? 裴歆去到十二楼的市场营销部。市场营销部十分嘈杂,跟菜市场似的,特别是置业顾问的专属办公室,电话铃声响个不停,滔滔不绝的推销声此起彼伏。 裴歆走进其中一间大办公室。 忽然一道人影冲过来,“裴歆姐,你怎么来了?” 裴歆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詹凯旋,“你还真来这里上班了?恭喜你。” 詹凯旋居然能入得了阮孝霖的法眼,看来她确实有过人之处,裴歆想着。 “实习,实习,还不是正式员工。”詹凯旋咧嘴笑,她把胸前的员工牌递给裴歆看。 职务一栏果然写着‘实习’两字。 办公室其他人也都见过裴歆,毕竟很多文件的传送都经过她的手。 市场营销部的文件又多又乱,有的甚至在地上堆积成小山。 一个三十多岁,微胖,有小肚腩的男人走上前,“裴秘书。” 这人是市场营销部的主管之一,名叫任思,他的资历最老,所以一般裴歆都是和他对接。 “任主管,赵董家的赵弘谨公子明天会来市场营销部任职,这事你知道吗?” 任思点头:“我替他把办公室收拾好了,你要看看吗?” “好。” 裴歆跟着任思走去了办公室。办公室在进门的右手边,不算太大,简单地放了一张办公桌,一张沙发和茶几,但还算干净整洁。 任思搓着双手,试探道:“裴秘书,这位赵公子脾气性格怎么样?” 任思对于这种什么都不懂,还直接上任就做经理位置的富二代真是没有好感,但又没有办法。要是对方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就糟了,他们市场营销部本来就忙,哪有空应付这种富二代。 裴歆想了想,回忆跟赵弘谨的两次见面,“他很有自己的想法,对人有些冷,说话有些冲,你们尽量顺着他吧。” 任思听到此处,一颗心悬得老高,这种有想法又什么都不懂的富二代,比不折不扣的纨绔更难应付。 “任主管,你替我在外头加一个位置吧,从明天开始我也会来市场营销部。”她指了指外头离办公室最近的地方,“就那吧,饮水机挪一下就行。” 任思先是惊讶,接着了然,同时又松了一口气,只要有人看着那位赵公子就好。 “行,那我马上去办,加个二人办公桌,正好你和新来的詹凯旋一起,成不?” “嗯,多谢。”裴歆笑。 “我们要不要弄个欢迎仪式啊?”任思摸着肚腩,“弄点排场,给足那位赵公子面子。” 赵弘彦行事比赵松年高调得多,每次出行都前呼后拥,排场极大。他特别喜欢接受采访,上报纸新闻,任思比照着赵弘彦的处事来想赵弘谨。 裴歆摇头,“不用。”她觉得赵弘谨的脾气性格都拧巴得很,还是少弄点事出来,免得给自己添麻烦。 裴歆把一些必要的东西从三十三楼搬过来,她都尽量只挑用得到的了,最后一个人还是拿不下,邓欣帮着裴歆一起才拿完。 邓欣取笑裴歆是被‘下放’了,裴歆笑着说:“这是历练和考验,任重而道远。” 邓欣说:“那祝你早日修成正果,原路返回。” 任思的动作很快,她搬东西来时,办公桌已经摆好了,詹凯旋和一个年轻男人各抗了一把黑色弓型办公椅,从门外走进来。 裴歆赶紧去接应。 詹凯旋把凳子摆好,笑道:“裴歆姐,我这是沾了你的光,这才有自己的办公位,以后终于不用流离失所了。” 她是实习生,大家总是让她帮着干这干那,特别是带她的梁珍珍。梁珍珍的业绩极好,工资是除了任思外最高的。她对詹凯旋说话一点都不客气,这让詹凯旋非常郁闷。 “裴助理,我叫史天成,今年27,我去年年会跟你一桌,你还记得我不?”史天成热络地说。 他穿着灰色衬衣,留着干净清爽的寸头,笑的时候非常阳光。 裴歆连她旁边坐的是谁都不记得,哪还记得只是同一桌的史天成,她客气地笑了笑:“有印象。” 史天成顿时眼睛一亮,单手抱着文件的应戎走进来,他梳着斜背头,头发蓬松饱满,看起来又潮又精英。 应戎嘿了一声,对裴歆说:“裴助理,我们老史还忘了说了,他身高179,单身,是暖心仗义的白羊座。” 詹凯旋在一旁捂嘴笑,一脸恍然大悟,视线在裴歆和史天成两人之间来回逡巡。 裴歆觉得三十三楼过于死板沉闷,像这样闹闹,开开办公室玩笑,也挺有意思的。 应戎拍拍史天成的肩膀,“裴助理,以后有事,甭管大事小事,都吩咐我们老史去做,别跟他客气啊。” 裴歆会心一笑,“好,多谢。” 裴歆本对即将跟赵弘谨共事充满忐忑,但新同事的热情友好冲散了裴歆对于未来的不安。 “咦,裴歆姐,你有酒窝诶。”詹凯旋凑近,仔细去看裴歆的左脸颊。 史天成看到裴歆的笑,脸忽然有些发烫,直接拖着应戎逃开了。 裴歆很快收住了笑,她最怕笑的时候露出酒窝,这会让她极其不自在。 詹凯旋执着地研究,“裴歆姐,你的酒窝能夹住硬币或者笔盖吗?” “没试过。”裴歆转移话题,“我们赶紧整理办公桌吧。” “嗯。”詹凯旋乖巧地点头。 这间大办公室的办公桌都是二人的,朝同一个方向统一的排列着,裴歆和詹凯旋调整桌子的位置,保持整齐。 詹凯旋好奇地问:“裴歆姐,那位赵公子来体验生活?我在娱乐报纸上见过他,长得很帅诶。” 裴歆将文件,杯子,纸笔等等按照习惯摆好。“确实长得不错,比电视里的小鲜肉更帅。”裴歆做出中肯评价。 第八章 晚上,裴歆躺在床上搜索赵弘谨的资料。她只开了床头的台灯,台灯将她的身影投射到在墙上。 百科上的介绍:年龄27,身高185,十八岁时出国,毕业于多伦多大学,主修经济学。 其他的新闻多和顾临有关,什么就餐永远不用排队,看射击比赛一直坐第一排,通宵开狂欢派对,甚至为一个女明星付高额违约金替她赎身......他们甚至成立了一个私人俱乐部,叫“生而不凡”。 新闻里的字眼总是有豪车美女,炫耀,寻欢作乐,挥霍无度这些词。裴歆撇撇嘴,除了摆阔就是摆阔,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 裴歆看着看着忽然打了个哈欠,她的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裴歆关了台灯,钻进被窝里。 快要天亮时,外头忽然刮起了风,呼呼乱吹,就像是鬼哭狼嚎。 裴歆被几个响雷惊醒。 她起身,把窗帘掀开了一条细缝。淅淅沥沥的雨席卷而来,让外头的世界显得雾蒙蒙的。 裴歆听到厕所传来水声,显然郑宜冬已经在洗漱了,裴歆慌忙去看手机。 七点二十分,果然很晚了。 裴歆怕来不及,所以直接打车去公司。 她先去七楼人事部找阮孝霖,她得拿市场营销部的人员资料去复印一份。 复印好后,她边走边翻开资料。梁珍珍、杭婉、史天成、应戎......她一目十行,很快将人员资料浏览了个大概。 裴歆穿的是一件藕粉色竖条纹衬衣。 在三十三楼,如果有人穿了黑白灰之外的颜色,阮秘书看到就会皱眉,所以他们几乎不会穿其他颜色,现在好不容易离开了三十三楼,她换了颜色,觉得自己都年轻了好几岁。 快到九点,她走进市场营销部的办公室。 “诶,经理请客的咖啡果汁到了,赶紧挑自己喜欢的口味。” 裴歆听这声音是任思,他的声音轻快,显然心情不错。 办公室里,星巴克的两位服务员正抱着两个大框,挨个分发咖啡。 二三十号人围着赵弘谨。裴歆伸长了脖子都只能看到他的上半张脸。 “吃过早饭的拿咖啡,空腹的喝热饮,别等下谁胃痛还说是我下毒害人呢。” 大家听到这话都笑了。 赵弘谨的声音很有磁性,充斥耳旁,余音绕梁。裴歆都能想象到他此时的表情,是随意又散漫的。 任思笑着拍拍肚腩,“我们的胃可都是铁打的,哪能这么容易出问题。再说了,经理你看,我们这儿个个风华正茂,年轻力壮的,哪会被一杯咖啡伤到。” 他昨天听裴歆说完,还提心吊胆的。今天见到了真人,发现这位赵公子出人意料的好相处。这让他彻底放松了警惕。 应戎指着任思的肚子,“主管,你的胃沉到肚子里了?”。 杭婉接茬:“我们主管的胃能塞下半头牛,能不沉嘛。” “诶诶,任主管,你是年轻力壮,我们可不是,我们是貌美如花。”梁珍珍俏目瞪了一眼任思。 “呸,你们再怼我,我就让你们在工作上屡遭挫折,备受打击,感受来自本主管的愤怒制裁。” ...... 毕竟是市场营销部的,嘴上功夫都不差,加上赵弘谨长得帅,也算平易近人,一下子就得到了所有人的好感,办公室里欢声笑语不断。 裴歆去看梁珍珍,这就是市场营销部业绩最好的销售。她穿着一身藏蓝通勤装,留着一头大波浪。她的眼妆很浓,抹了酱果色唇釉,显白又高级魅惑。 梁珍珍却在偷偷打量赵弘谨,她心想:这位赵公子长得太太太好了,要是用他的照片出本画册,说不定能赚大发。 她的眼睛都看直了,杭婉拉了拉梁珍珍的手臂,梁珍珍这才回神。她出什么画册,直接攻下赵弘谨,做‘太子妃’不是更赚吗? 梁珍珍此时有些后悔今早打扮得还不够精心,没有呈现出自己最好的状态。当然,跟梁珍珍有同样心理的不在少数。 裴歆看到梁珍珍如狼似虎的眼神,暗自替赵弘谨捏了把冷汗。 “裴助理,早上好。”史天成突破人群,凑到裴歆跟前。 裴歆收回视线,“早上好。” “你吃早饭了吗?我买了蛋挞,你要吃吗?” 裴歆摇头,“多谢。” “咖啡呢?你要吗?还是要饮料,诶,我手里这杯热摩卡给你吧,我重新去拿一杯。” “不用,不用。”裴歆摆手,“你喝你的。” 赵弘谨在嘈杂的声音中听到了裴歆和史天成的对话,他瞥了裴歆一眼,对围着他的几十号人说:“今晚,我请客吃饭。大家早点忙完工作,我们早点去。” “哦,哦。”办公室顿时响起欢呼声。 詹凯旋凑上前,举手问:“经理,实习生能不能去啊?” 赵弘谨挑眉微笑:“当然可以。” 他这一笑,有些玩世不恭,又亦正亦邪,看得所有女人都闪着一双星星眼。 裴歆心里暗道:果然有钱人家的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之前还担心这位赵公子会跟大家处不好,现在看来,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赵弘谨抄着手,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开始环顾四周。 他人长得高,跟这间小小的办公室总有种格格不入之感。 裴歆跟了进去。她把人员资料放到办公桌上,“经理,这是人事部的人员资料,你先看看,等下我再给你介绍一下公司的情况。” 赵弘谨坐在皮椅上,双手在扶手上拍了拍,又转了两圈,脸上浮起狡黠的笑:“刚才他们做过自我介绍,任思把他的体重都讲了,梁珍珍甚至连喜欢的口红色号都告诉了我,比你这上头的信息都全。” 裴歆顿了顿,看来她准备的这些完全无用了,她不急不慢地说:“我知道了。” “阮叔跟我说了,让你暂时做我的助理,我想想,裴助理是不是24小时随叫随到?” 裴歆一本正经地说:“我的工作合同上写的是八小时工作制,加班自愿。” “是么。”赵弘谨不咸不淡地说。 裴歆又说:“市场营销部的事情很繁琐,要做市场调研,广告媒体推销,物料管理等等,现阶段在新市有五个项目,其中一个任主管他们正在做开盘方案,我认为我们先从这个项目入手比较好。” 裴歆说得笃定,明确,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赵弘谨觉得无趣,他“嗯”了一声。 裴歆瞄了一眼赵弘谨,看他不敢兴趣,又提议:“要不做广告宣传,媒体推广这块也行。” 赵弘谨说:“我最近不想到处跑。” 他往办公桌前靠,办公桌的下面有一块横着的木板,让他的腿无法完全伸展开。 裴歆也发现了这一点,“要换一张办公桌吗?” 赵弘谨说:“不用,反正也用不长。” “什么?” 这两个字是裴歆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她其实听到了。裴歆抿了抿唇,思考着赵弘谨的用不长是什么意思。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赵弘谨说:“进来。” “经理。”梁珍珍踩着细高跟鞋,扭着柔软纤细的腰肢走进来。她把一盆小小的圆球仙人掌放到办公桌上,笑得一脸娇媚,“送给你的,请经理笑纳。” 裴歆向左水平移动,将位置留给梁珍珍。 赵弘谨笑,“仙人球?” 梁珍珍自然而然地走到原先裴歆的位置,“对,美化环境,偶尔看几眼,还能保护视力。” “嘿,我养什么死什么,连仙人球也不例外,我让裴助理随便给我弄点塑料花摆摆就得了,你把它拿回去吧。”赵弘谨拒绝。他握着桌上的笔,随意地摆弄着。 梁珍珍眨眨眼睛,“我这仙人球从外头‘移民’到屋内,也不容易,经理你就收留它呗。要是死了,我再送给你。” “那行。”赵弘谨挑眉:“不过下次别送仙人球,送发财树,那个寓意才好。” 裴歆把梁珍珍和赵弘谨的神色看在眼里,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煞风景,裴歆说:“我先出去了。” 梁珍珍勾起嘴角笑了笑。 裴歆走出办公室。詹凯旋迎了上去,拉着裴歆的手臂,悄悄说:“我们经理简直帅呆了,为了能天天跟他一起上班,我一定要努力成为正式员工!” 詹凯旋比她幸运,她初入职场时,整天提心吊胆地跟在阮秘书身后,哪会有闲心逸致去关心其它事呢?她摸了摸詹凯旋的头发,鼓励道:“加油!” 不仅仅是梁珍珍和詹凯旋,整个市场营销部的妹子都被赵弘谨迷得不行,明理暗里去偷看他。 没过多久,赵氏贴吧就出现了赵弘谨的照片,引得其它部门的妹子纷纷出动。她们挤成一堆,躲在走廊上,偷偷打量赵弘谨的办公室。詹凯旋看着她们,吃惊得张着嘴,哇哇乱叫。 裴歆哑然失笑:“我觉得市场营销部迟早会变成旅游景点。” 詹凯旋点头如捣蒜,“要是能卖门票就好了。” 晚上,赵弘谨直接在一家五星级饭店包了一层,最后只用到三张桌子,空荡荡的饭厅还有一个高台,赵弘谨甚至找人来表演歌舞魔术,把一次部门聚餐弄成了一场小型晚会。 聚餐时,裴歆打量赵弘谨,他的左边坐着任思,右边坐着梁珍珍,三人偶尔交谈几句,相谈甚欢的样子。 到歌舞表演时,大家的聊天变少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台上的表演。 裴歆觉得赵弘谨是聪明的。第一次聚餐,他和谁都不熟,和员工们聊工作显然不合适,和员工们聊房子,车子,老婆和孩子,也聊不到一块儿去,毕竟大家经济条件不同。增加一些节目,这样既能暖场,又免于令人尴尬的聊天对话。 “裴助理,你住在哪里?晚上回去肯定很晚,我们拼车呗。”裴歆身边的史天成小声说。 “你说什么?” 台上唱歌的乐队声音太大,裴歆把耳朵凑近史天成,他又重复了一次,裴歆才听到。 “我住城南,长缨路。” 史天成泄了气:“我住城西,我们离得有点远,没有办法拼车了。” 旁边的应戎看得心急,这种情况,就是隔了十万八千里,那也得顺路啊。应戎发誓以后一定要让史天成熟读《把妹达人》这本书,别再这么愣头青。 裴歆另一侧的詹凯旋嘻嘻笑,“裴歆姐,那我们一起回家,我们顺路。” 裴歆点头。 第九章 席间,大家吃得热烈,裴歆小口小口的嚼着,吃得斯文克制。史天成频频看她,这让她感到尴尬,吃得更慢了。 裴歆从小的生活经历让她特别在意别人的目光,所以在别人面前她会尽量保持端庄矜持的样子。 史天成看她,她知道那是因为他对她有好感,但她总是忍不住将那样注视的目光都想象成嘲弄。 裴歆擦擦嘴,不再吃东西,专心看舞台表演。 到最后散场时已经十二点半了。 大家在酒店门口分别,任思把各位同事按照住的方位组成一队,结伴回家,绝不让人落单,特别是女士。 他安排好这些后,又转向赵弘谨,跟赵弘谨道了别,才拖着他的啤酒肚,开着一辆黑色别克小轿车离开。 裴歆和詹凯旋拦了一辆出租车,詹凯旋先上车,裴歆刚塞进去一只脚,忽然一只手拉住她搭在车门上的手腕。 裴歆眉毛抽动,“经理,有什么事吗?” 赵弘谨问:“裴助理,你会不会开车?” 裴歆稍作犹豫后点头,她心中忽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真,下一秒,赵弘谨说:“我喝了酒,你送我回去。” “你住在哪里?” “麓湖别墅。”赵弘谨说。 “太远了,我一来一回起码两个小时,你打车回家或者叫代驾行吗?”裴歆说,她不能为了高薪就牺牲休息时间啊。 赵弘谨抿着唇,不松手。司机将头扭朝一侧,不耐烦地说:“我说你俩!别磨磨唧唧,难舍难分的,你们到底坐不坐车?” 裴歆有些尴尬,她正张嘴想说话,赵弘谨直接把她拉走,“既然知道远,那就别说废话浪费时间。” 詹凯旋斜支着身子,急忙揪住裴歆衣服的下摆,“经理,你根本没......” 赵弘谨冷冷地扫了詹凯旋一眼,他的眼神凌厉,似是无声警告,詹凯旋一瞬间就明白赵弘谨是叫她闭嘴,她下意识地松开手。 “诶,美女,劳烦把车门关紧。”司机催促。 詹凯旋把车门锁好。她透过车窗去看裴歆和赵弘谨纠缠的背影,有些惊讶。 从卫生间补完妆飞奔出来的梁珍珍看着空荡荡的马路,气得直跺脚。杭婉笑着打趣道:“我让你别补妆了吧?你看,赵公子都没影了。” “哼,今晚就吃了几口辣鸡子,脸上就开始冒痘痘,真是倒霉死了。”梁珍珍不甘心地咬牙。 赵弘谨直接将裴歆塞进主驾驶的位置,然后坐上副驾,利索地系好安全带,把钥匙扔给裴歆,叮嘱:“开稳定,别让我晕车。” 也许是因为秋季干燥,或者是因为赵弘谨的态度,裴歆有些烦躁,脑袋里一片空白。 她低头咬牙,点着火,启动汽车,驶出停车场。 裴歆侧头问:“我能不能开窗?” “随你。” 裴歆将车窗降下一半,冷风吹着脸,吹进脖子里,吹走了些许燥热。 在一个红绿灯前,裴歆起步时快了旁边的车一个身位,她的心情忽然好了点儿,因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现在正开着一辆保时捷,她竟虚荣地产生一种满足感。 忽然,赵弘谨侧头对裴歆说:“你爸爸是叫裴明,妈妈是叫郑淑对吧?” 裴歆瞥了赵弘谨一眼,“你调查我?” 赵弘谨一只手搭在车窗上,撑着头,漫不经心地说:“妈妈是个疯子,难怪你对精神病颇有研究,能看出陈豪是真疯还是假疯。” 裴歆眉头拧紧。 赵弘谨又说:“就你家那两间破房子,竟然不透风,能煤气中毒而死,也是奇了怪了。” 裴歆侧头瞪了赵弘谨一眼,“你怎么能那么卑劣无耻呢?拿我死去的父母来讥讽嘲笑。” 赵弘谨假装深思了一会儿,“我的人品你说了不算。” 裴歆骂道:“有病。” 郑宜冬和赵弘谨简直就是折磨她的恶魔,令人厌恶。 赵弘谨看到裴歆抓握方向盘的手白嫩纤细,但骨节凸起,显然她此时处于愤怒状态。 赵弘谨幸灾乐祸地挑眉,终于进入今晚的主题,“我爸就是不服老,喜欢跟年轻姑娘演苦情灰姑娘的戏码。这个社会也总有太多像你一样不顾廉耻,勾搭老男人的女人。果真,正经的就是拼不过脱衣服的。” 裴歆脚下一个急刹车,两个人的身体同时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安全带瞬间绷紧。 裴歆将车停在路边,打开双闪,恶狠狠地瞪着赵弘谨,“我演技不在线,演不了苦情灰姑娘,倒是你,现在就像是在抗战剧中浮夸尬演。” 抗战剧?裴歆是在骂他?赵弘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有些愣神。 裴歆一直自认拥有良好的涵养,遇事淡定沉着,与人相处也算进退有度。但郑宜冬和赵弘谨总有本事让她情绪外露,她觉得总有一天自己会被他俩逼得火气蹿出体内。 赵弘谨假咳一声,继续用轻佻的口吻挑衅:“别以为跟个有钱老男人,就能站在象牙塔的顶尖当阔太太。程玲玲奋斗了三十几年都无法成为赵太太,你以为你能?” “你呢?”裴歆深呼吸几口气,强忍住怒气,再次转头迎上赵弘谨蔑视的目光,“你只会和顾临混吃等死,两天泡一个网红,三天换一个小明星,你以为你是蜂王?在增加遗传多样性?” 赵弘谨呆愣了片刻,听到这里彻底憋不住了,原来裴歆真是在骂人,他笑出了声,“你是在骂我滥交?” 裴歆冷冷斜睨了赵弘谨一眼,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赵弘谨觉得裴歆其实就是一座休眠火山,看似平静,但只要一点一点去激怒,她迟早得爆发。 赵弘谨忽然松了松领带,卸下了一身的戾气。他瞥了眼裴歆,裴歆已经将车窗完全降下,冷空气肆无忌惮地进入车内。她正在深呼吸。 赵弘谨觉得裴歆的长相是属于那种柔弱可欺型的,但当他知道裴歆是学生物的,他承认自己还是有些惊讶,他又笑了:“果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骂人都这么含蓄,你老师肯定很欣慰,你能把所学/运用到生活中。” 裴歆假装没听到赵弘谨的话。她重新发动汽车,将车子驶入车流之中。 一路上,赵弘谨不再故意对裴歆冷嘲热讽,裴歆总算可以安安静静地开车了。 忽然,赵弘谨的电话响起。 他接起来,裴歆只听到一声高过一声的‘救命’两字,接着就看到赵弘谨皱着眉将手机挪开,电话里顾临呜啦啦地说着话。 裴歆听不到说的什么,但她看到赵弘谨的嘴角抽动,一副无语的表情。 他挂了电话,转向裴歆:“去雾灵山。” “什么?”裴歆说:“雾灵山在城西,离这四五十公里,我们现在去雾灵山,一来一回,我今晚根本睡不了几个小时!我明早还得上班!” 赵弘谨揉了揉额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顾临闯进了雾灵山部队驻扎地,被别人逮着了。真是蠢,他说我再不去领他,别人要把他当间谍处置,所以你导航一条用时最短的路,我们得去拯救他。” 裴歆:“......” 真是倒霉。裴歆没再说什么,在前方十字路口调头,前往雾灵山。 雾灵山是一片连绵的山脉,只开发了一小部分做公园,其余大都是荒无人迹的地方。裴歆从没去过,对那一带不熟,在立交附近走错了两次路。 赵弘谨没有讽刺裴歆,但裴歆确不能忍受自己的失误,她将嘴抿成一条直线,一脸的严肃认真。 赵弘谨侧头去看裴歆,她的表情太过于认真专注,仿佛不是开的一辆汽车,而是一辆充满使命感的宇宙飞船,这让赵弘谨跟着紧张起来。 “诶,下桥后右转。”赵弘谨提醒。他觉得在这样庄严肃穆的时刻,如果他不做点什么,会心里有愧。“你别紧张,放松心态,我提前给你指路,不会再走错了。” “嗯。”裴歆的态度并不热情,但赵弘谨发现裴歆握住方向盘的手握得没那么紧了。 赵弘谨指挥着裴歆开进山上的小路,小路黑漆漆的,只有车头灯发出的光亮,两旁都是高大的树木,裴歆不得不全神专注,小心翼翼地开。 又前行一小段路,终于看到了顾临,他站在路边,正使劲摇晃着双手。 他的身侧有两个身着迷彩服的军人,顾临向对方敬礼,又鞠了躬才拖着两条腿跑过来。 顾临钻进车里,还没坐稳,赵弘谨已经回过头开骂:“顾临,我发现你脑回路真跟别人不一样,不对,是跟人不一样。” “弘谨哥,你在骂我。” “对。”赵弘谨冷笑:“学习野外生存?你在搞笑?” 顾临把车门关上,撇撇嘴,反驳:“学习野外生存怎么了?我一个真男人难道不能做这种事?万一哪天飞机失事,我们同时掉进原始森林,我的生存几率比你大。” 裴歆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这位顾临顾少爷竟然独自一人跑到雾灵山学习野外生存。 裴歆一时感慨万千。原来,有钱人真的可以闲得蛋疼,甚至发展成变态。 第十章 赵弘谨打量顾临,顾临的头发是自然卷,多处于炸毛状态,此时他的头发紧紧贴着头皮,只有发梢翘起。他的裤脚上有污泥,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从泥水里捞出来似的,赵弘谨一头黑线:“你没带任何装备工具?” “当然,我整了那些玩意儿就叫露营,而不是野外生存!野外生存当然得赤膊上阵!” 虽然这次野外生存以失败告终,但顾临体验了一把在山野林间游荡的乐趣,这种神奇的感觉是钢筋水泥浇筑的大都市无法带给他的,他至今回味起来都异常兴奋。 赵弘谨却被顾临给气笑了:“所以你准备要徒手建房子?钻木取火?或者挖陷阱捕野兽充饥?你以为你是贝尔·格里尔斯?” 顾临:“不行吗?我今天在河里抓到了一条鱼!正准备给它开膛破肚,如果不是被俩兵哥哥给发现,那条鱼已经进我的肚子里了!” 裴歆:“......” 赵弘谨毫不留情地讽刺:“顾临,我今天才发现你真逗,简直蠢到家了。我们人类住的地方确实不适合你,你赶紧去森林里找只野猴子繁衍下一代。” 赵弘谨说完,抱着手臂坐正,目视前方。 顾临双脚一蹬,从背后勒住赵弘谨的脖子,大骂:“弘谨哥,你再嘲笑我,我就把你勒死。” 赵弘谨拍开顾临的手,“别动手动脚的,滚开。” 顾临哼了一声,重新坐回座位上。他这才发现司机是个漂亮姐姐,他咧嘴笑:“这位姐姐,赶紧去医院,我需要送医急救,我的腿被树枝划破了,我去打针破伤风,免得英年早逝。” 她今晚真的要熬通宵了啊。 裴歆叹气,无奈道:“好。” 一路上顾临嘴就没停过,讲他这一天在雾灵山的冒险经历,比如他在山上发现了从未见过的野果子,近距离观摩了两只野猴子打架,甚至遇到了一条毒蛇,九死一生。 赵弘谨时不时噎顾临两句。裴歆听得将信将疑,她总觉得顾临是在编故事,先不说遇到野猴子和毒蛇的概率有多小,就算遇到了,顾临的第一反应肯定不是去观摩,而是撒腿就跑。 不过裴歆还是得感叹,幸好顾临生活在现代,而不是古代。要是在古代,他肯定是无人拘管的乱世暴徒,恣意妄为。 裴歆直接把车开到了最近的一家三甲医院。 赵弘谨拿顾临的身份证去急诊挂号,顾临和裴歆站在大厅里。 已是深夜,看病的人极少,急诊室除了几个窗口,其余地方都黑漆漆的。 顾临偷偷摸摸凑到裴歆身边,眼睛滴溜溜地转,“嗨,美女姐姐,你是哪个频道的主持人我去给你的节目投广告。” 裴歆眼角抽了抽,郑宜冬前几天就说她穿着打扮像县电视台主持人,“我叫裴歆,你觉得我像什么主持人?” 顾临摸着下巴,从头到脚打量裴歆,“新闻?综艺?诶诶,像社会教育节目主持人吧。” 社教裴歆追根究底:“像法治,经济,科学技术,还是少年儿童的主持人呢?” 她得弄清楚她到底是哪方面的气质像县电视台主持人。 “这些我都不懂啊。”顾临看了看走过来的赵弘谨,“裴歆姐,你跟弘谨哥是什么关系啊?” “我是他的助理。” 裴歆反思自己,顾临肯定不看社会教育节目,她白问什么啊。 赵弘谨看到顾临和裴歆相谈甚欢的情形,他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他打断两人的谈话:“顾临,赶紧去,二诊室。” 赵弘谨刚挂上号,显示屏上已经显示了顾临的名字。 顾临边走边笑着说:“弘谨哥,原来裴歆姐是你的助理啊,要是我家老爷子给我安排这么漂亮的姐姐做助理,我肯定天天去上班。” 裴歆客气地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顾临的父亲顾森以前只是建筑工人,后来约了几十个人合资贷款买地,但合伙人们不看好那块地纷纷退出,顾森咬牙坚持,本来极不被人看好的一块地因被政府划入新兴产业科技区域而房价大涨,顾森就此发迹。 也许是过了太多苦日子,发迹了的顾森夫妻依然节俭,甚至是抠门。 顾临的哥哥顾柯完全继承了父母的抠门,据说约女伴出席活动,都让女伴自己打车去。 全家中唯有顾临是个例外,顾森顾柯两父子负责挣钱养家,顾临负责败家。整个新市顾临风头最盛,因为他有钱有趣又接地气又能闹出奇葩事。 顾临又说:“裴歆姐,我说真的,你的颜值是我至今见过最高的,唉,早知道我就把替薛青桐赎身的钱拿来捧你了,投资你肯定一本万利。” 这顾临真自来熟,裴歆全当他没话找话乱扯。她笑了笑,“是么。” 赵弘谨淡淡瞥了裴歆一眼,“再好的产品,你也要做好风险控制。再说了,她演技不好,顶多演演抗战雷剧。” 裴歆:“......” 顾临:“唱歌靠修音,演戏靠扣图,好看就是王道!有脸就够!” 赵弘谨走在顾临和裴歆中间,顾临不得不把头伸长,再歪着,这样才能看到裴歆的反应。“裴歆姐,你想不想当明星?我朋友是华灿传媒老板的女儿,亲生的,我把她介绍给你认识。” 裴歆拒绝:“谢谢,不用了。” 她低头打了哈欠,顺便看了看手表,已经凌晨三点了,平时这个时候她已是睡眠状态,所以此时她觉得有些困倦。 赵弘谨也觉察到了裴歆昏昏欲睡的状态,他侧头对顾临道:“别贫,走快点,再晚天都要亮了。” “那正好吃了早饭回家睡觉。”顾临腆着脸笑。 赵弘谨朝顾临脑袋拍了一巴掌,“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闲?本公子新官上任,忙着呢。” 赵弘谨直接将顾临推进诊室,顾临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回头嘟囔:“弘谨哥,你轻点推啊,差点被你弄成二次伤害。” 裴歆在进门时觑见门口的牌子上医生的名字:肖唯南。 裴歆看到这个名字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这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很多,不会那么巧吧? 诊室里,一个身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正低头看一个病例报告,电脑将他头遮挡得只剩一个后脑勺。 “医生,你好。”顾临打了个招呼,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肖唯南抬头看向进来的三人,当目光落到裴歆身上,他恬静的表情瞬间变成了震惊。 裴歆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这突如其来的见面让她的睡意全消。 赵弘谨敏锐地发觉了两人的异常,他打量肖唯南。肖唯南的五官端正,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显得沉稳严谨,只是他的眼睛内有血丝,应该是长期熬夜所致,这为他英俊的脸庞增添了一丝疲态。 顾临自顾自的挽起裤腿,“医生,我的小腿被划破了,你给我看看呗。” 肖唯南这才将视线收回。 赵弘谨瞥向裴歆,她正微微低头,专心地看着地面的某一处。 “我看看。”肖唯南戴上口罩和手套,略微弯腰去看顾临的伤口,顾临的伤口约有八厘米长,看着像被树枝划破的,肖唯南抬头:“你这伤口有点深,得缝针才行。” “缝针?”顾临听到缝针就怕,他摇头:“不行,不行。医生你给我消消毒,打针破伤风吧,我回家自己养养就行。” 肖唯南重新坐直身体,劝道:“伤口有些大,缝针好得更快,也能减少感染风险,我建议你最好缝针。” “别,别。我属于疤痕体质,缝针了会留疤的,我不要缝针。”顾临果断拒绝。 赵弘谨现在又气得想给顾临一巴掌,但顾忌有肖唯南在场,赵弘谨控制自己的情绪,耐着性子说:“你的伤是在腿上,又不是在脸上,你怕什么留疤?” 顾临脖子一梗:“我夏天不穿短裤啊?会露出来的。反正我不缝针。” 赵弘谨气得咬牙,他觉得自己迟早会被顾临气死。 肖唯南看顾临坚持,也不再劝阻,只是叮嘱:“那你平时注意点,别碰水,如果有溃烂记得赶紧来医院。” 说完这句话,肖唯南握住鼠标开始在电脑上写着流程。 等肖唯南写完流程,把单子递给顾临,才发现裴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诊室,赵弘谨把肖唯南的反应看在眼里。 等顾临处理好伤口,已是凌晨四点半。 三人从医院走出来,空气中弥漫着薄雾,冷清的街道只有车子飞速驶过的声音。 “我靠,九月不该是秋高气爽,牛肥羊壮的季节嘛,怎么冷嗖嗖的。”顾临被清晨的冷空气刺激得鼻头发痒,他挠了挠鼻头,说:“弘谨哥,你送我回家呗。” 赵弘谨甩了顾临一记白眼:“自己打车。” “别啊,我是病患。” 赵弘谨拦下一辆出租车,直接把顾临踹进车里,并送了他一个字:“滚。” “师父,去滨江路合浦公馆。”顾临报完地址正准备闭目养神,他发现出租车司机老从后视镜中瞄他,顾临说:“诶,师傅,你老看我干嘛我脸上又没长花。” 出租车司机假咳一声:“这么小兄弟,我说,你有钱坐车吧” 不怪他不放心,而是顾临现在的形象就是个饥荒难民,他都怀疑顾临是不是要去合浦公馆打劫行窃! 顾临:“......” 赵弘谨送完顾临,这才去搜寻裴歆的身影。 裴歆站在急诊室外的停车场,她安安静静地站在保时捷的车头前,脉脉地注视着赵弘谨走过来。头顶香樟树的树影盖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身影显得朦朦胧胧。 裴歆整个人都透着祥和宁静,赵弘谨有一瞬间的失神。 裴歆身后的急诊门口,肖唯南立在那儿,朝他们的方向看。 忽然,寂静的清晨响起救护车的声音。一辆救护车从赵弘谨身边擦身而过。 “肖医生,快来!” 车还没停稳当,一个女护士就迫不及待地推开门,大声喊肖唯南来帮忙。 肖唯南快速走上去,几人合力将昏迷不醒的老人抬上担架,推着他向急诊室奔去。 第十一章 急诊每天都会有病情复杂凶险的病人,都会有催人泪下的故事,所以急诊门口的骚动并没有引起赵弘谨和裴歆过多的关注。 赵弘谨边去开主驾车门,边对裴歆说:“你坐副驾,我来开车。” 裴歆漫不经心地反问:“你不是喝酒了?” “没喝多少,现在酒醒了。” 等上了车,赵弘谨开始调整座椅,“我先送你回去,你住哪儿?” 裴歆刚把安全带扣好,她侧头说:“长缨路。” “长缨路?就是那条把柿子树做为景观植物的街道?” 裴歆点头。 长缨路在本市小有名气,几乎年年秋季都会因柿子树上新闻报纸,比如熟透却没来得及采摘的柿子咂中路人,引得市民纷纷吐槽;再比如路人偷摘了柿子,被绿化工作人员追着飞奔逃跑,上演追逐大戏等等。 裴歆在长缨路住了两年,每次见到这样的情形都觉得有趣,她想这也是大家吐槽但不愿意将柿子树砍去的原因。 赵弘谨双手把着方向盘,他用余光看了看裴歆,试探地问:“你跟那个肖医生认识?” “不认识。”裴歆觉得她跟赵弘谨没有熟到可以分享隐私的程度。 这又不是工作时间工作问题,赵弘谨不能要求裴歆如实汇报情况,他专心投入驾驶工作,不再说什么。 一开始只有汽车嗡嗡的声音和偶尔传来的狗吠声,紧接着早起的人们开始为这个城市带来的喧嚣声,裴歆看着窗外的霓虹灯有些恍惚。 她还记得第一次遇见肖唯南的场景。 大二下学期,她的室友田哲雅过生日。 田哲雅的父亲是新大校长,妈妈是医药公司董事,家族里有许多从政从商人员,所以她在学校十分有名。 田哲雅邀请了约三十个人参加她的生日聚会,大家挤满了整个KTV包厢。裴歆和其余两个室友有些拘谨地坐在角落,看着热闹纷繁的场景。 没过多久,服务员推来一只两层生日蛋糕,怀里还抱着一束粉色玫瑰花。 大家都以为是田哲雅的男朋友送的,纷纷打趣她。 后来,他们看到卡片上写着: 宝贝女儿,不管你未来的路如何,是容易还是困难,你只管永远往前冲,爸爸妈妈永远陪着你,祝宝贝女儿生日快乐。 原来不是男朋友,而是田哲雅的父母送的。 漂亮的生日蛋糕和玫瑰花,慈爱的父母,幸福的女儿。 那一刻裴歆忽然很伤感,她找借口逃出去,蹲在马路边的路灯杆子下哭得狼狈,哭到撕心裂肺,哭到想吐。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别人的幸福是如此扎眼。她就像被□□灼伤,瞬间崩溃。 肖唯南在包厢里就已发现她的异常,他跟出来,手足无措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直说:“别哭,别哭,怎么了......你别哭呀。” 这些回忆过了多年,依然那么的真实,永远占据着她的脑海,她多希望自己的记忆力出了问题,可以忘记那些不愉快的经历。但她知道,生活只能是不停地向前,不停地前进,而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也将跟随她一辈子。 裴歆回到家里洗了个澡,这时天已经亮了。她煮了番茄鸡蛋面条,坐在餐桌旁小口吃着。 郑宜冬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从房里出来,她看到裴歆未干的头发,精神顿时振奋,脚下呼呼生风,很快走到了裴歆跟前。 她冷笑一声,讽刺道:“才回家?怎么,跟老板加班一夜到天亮?” 她终于逮到机会嘲笑裴歆了!她怎么能放过这个让裴歆难堪的好机会! 裴歆握住筷子的手微顿,她抬头:“你现在住的是我的房子,请你说话放尊重点。如果不是看在舅舅舅妈的面子上,你以为我会忍着你?” “你以为我愿意住你这个破地方?连风都吹不进来的破房子!不就是一个破出租屋,还好意思说是你的地方,搞笑死了。” 裴歆租的这个房子在两栋房子的交界处,也就是直角的地方,东西朝向,采光和空气流动性都不好,所以地砖,墙纸才会发霉。 裴歆忽然觉得没有任何食欲,她放下筷子,站起来,“对,你娇贵的身体不适合住我的破房子,适合住洋房别墅,可惜你自己没那个命生在有钱人家,更没那个本事靠自己挣到一套房子!你除了有一张嘴,你还有什么?” 一夜未睡,让裴歆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她接连深呼吸好几次,起身端着碗朝厨房走去。也许是过度通气,让她的大脑缺氧,她竟觉得头晕。 郑宜冬发现裴歆跟小时候不一样了,小时候无论她对裴歆说什么难听话,裴歆都只会无视她,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反驳她。 从前是裴歆寄人篱下,现在是她不如人。裴歆过得比她好,所以裴歆才会目中无人,才会看不起她,这让郑宜冬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伤害。 郑宜冬怎么受得了? 她大步流星追过去,站在门口大声吼:“裴歆,你别看不起人!总有一天,我会过得比你好百倍,好千倍!那个时候你就等着我看你笑话!” “但你现在就是个笑话。”裴歆弯腰洗碗和煮面的小锅,她三两下洗涮好,把小锅挂在墙上,把碗放进消毒柜,回头去看郑宜冬:“我去上班了,你让让。” 郑宜冬说的事实,这让郑宜冬找不到话回击,她只能双手拦住厨房的门,怒瞪着裴歆表示自己的不满。 裴歆无奈地从郑宜冬的胳肢窝下钻出去,再去洗手间随意漱了下口,转身到卧室拿起包就出了门。 裴歆走后,郑宜冬躺在床上发呆,天花板只刷了一层白色乳胶漆,正中间挂着一盏螺旋状的节能灯,单调得就像她的人生,一点意思都没有。 这时郑宜冬接到梁安婷的电话。 “冬冬,你怎么样?裴歆给你找工作了吗?” 郑宜冬不耐烦地说:“妈,我都快二十三了,你就别老管我,念叨我,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电话那头的梁安婷争辩:“你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是我的心头肉,我怎么能不管你?!” 梁安婷嫁给郑柏燊之后就没工作过,全身心的投入家庭之中,她对郑宜冬那更是发自内心的不计回报的疼爱。 郑宜冬翻了个身,面向发霉的墙壁,“那人家八个月早产生孩子的难道不是妈?你别给我添乱,真是烦死了。” 说完,郑宜冬直接挂断了电话,将手机随手扔在一边。 知女莫如母,梁安婷从郑宜冬的话里听出她心情不好,猜她肯定过得不好,这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老郑,老郑,你明天有课没?我们去看看冬冬。”梁安婷朝正在房里批改试卷的郑柏燊喊。 —— 裴歆没想到一早会在赵氏大厦门口见到肖唯南,他站在喷泉前边。 肖唯南穿着黑色休闲裤,上身是焦糖色的简约款衬衣,袖子挽起至手腕处,左手戴着一只棕色手表,看起来简单又绅士。 肖唯南走过来,“歆歆,我有话想跟你说,你有空吗?”他的声音有些哑。 裴歆看着肖唯南,不说话。 肖唯南的眼睛发红,在阳光下,黑眼圈也显得更清晰。裴歆猜想,他应该是下班后直接过来的。 “歆歆。”肖唯南又叫了一句。 “肖唯南,”裴歆看着肖唯南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没空,我马上得上班,得工作。”裴歆觉得他们应该是陌路人,没有任何话可说。 裴歆正要走,肖唯南拉住她的胳膊,“我明天是白班,下班后,我来找你,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吧。”肖唯南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裴歆,生怕她拒绝,所以他又急着加了一句:“就当是老同学见个面吧,不会耽误你太久。” 裴歆甩开肖唯南,“你学医,我学生物,不同专业,我们怎么会是同学?” 肖唯南抿了抿嘴唇,“不是同学,至少是校友。我只是想跟你随便聊聊而已,没有任何恶意。” “肖唯南,我没功夫跟前男友开两人校友座谈会,我也没心情听你再废话。” 裴歆径直走进赵氏大厦,肖唯南站在原地看着裴歆的背影,他的手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指尖在空气中轻颤,等裴歆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时,他才垂下手臂,心中充满了泄气和失落。 肖唯南想起他曾读到过的小仲马的一句话:女人有时候会容许别人欺骗她们的爱情,却从来不容许伤害她们的自尊心。 他伤害了裴歆的自尊心,所以这对于骄傲的裴歆来讲,是不可原谅的。 “裴歆姐,等等我。” 詹凯旋从后面追了上来,挽住裴歆的手臂,笑着说:“裴歆姐,刚才送你上班的是你男朋友?长得又高又帅啊。” 裴歆摇头,“不是。” 她叹了口气。裴歆觉得自己也许没有释怀,要不怎么见到肖唯南之后她心情就不好了呢? 她和詹凯旋朝电梯走去。 詹凯旋看了眼裴歆的脸,没有血色,有点发白,明显是没休息好,她唉了一声,“你送经理回去肯定很晚了吧?都怪我不好,我刚要跟你说他没喝酒,他都拉着你走了。” 裴歆脚步微顿,“他没喝酒?” “对啊,任主管要敬他酒,他说自己要开车,一口都没喝。”詹凯旋三言两语道明事情原委。 “你是说的是真的?” 詹凯旋点头:“嗯。” 裴歆心里顿时升起一丝火气,赵弘谨竟然忽悠她,骗她,她就跟个傻子似的陪他跑了半个新市。 这时电梯到了,詹凯旋看裴歆脸色更白了,她拉着裴歆的手臂往人群里挤,边挤边说:“这早晚上下班高峰挤电梯,挤到我都要怀疑人生了。” 裴歆看着紧闭的电梯大门,就算她知道赵弘谨是故意忽悠她,她也没办法替自己讨回公道。要是跟赵弘谨对着干,裴歆觉得自己变成了槁木死灰,人家赵弘谨肯定还好好活着,活得恣意潇洒。 但不能这样算了,就算不能讨个公道,至少也该听听赵弘谨怎么说。 裴歆就这样决定好了,但出人意料的是,她等了一个上午,赵弘谨都没出现! 他旷工了! 这让裴歆很郁闷,有种全身憋着气无处撒出的感觉。 这一刻她又感到人和人的命真的天差地别,她忙了一个晚上,一大早手忙脚乱地来上班,人家领导直接旷工,她还敢怒不敢言。 第十二章 由于赵弘谨旷工,所以裴歆的工作也清闲,等到中午她和詹凯旋一起去八楼员工餐厅吃午饭。 员工餐厅以灰色和浅绿色的装修为主,靠近窗户的地方摆的是圆弧形沙发和圆桌,其余地方摆的是方形餐桌,两两对坐。 此时,餐厅里已经坐满了人,嘈杂得很。 裴歆和詹凯旋打好了饭,端着餐盘仔细搜寻空位置。 詹凯旋诶诶叫了几句,“人很多,好像很难找到座位。” “裴助理,詹凯旋,这边。” 忽然人群中响起应戎的声音。裴歆和詹凯旋根据声源来向去找应戎。 应戎和史天成坐在窗户边,他们竟然占到了舒适度更高的沙发。 “我们马上来。”詹凯旋应了一声,侧头说:“裴歆姐,我们赶紧去,幸好他们占到了座位,要不我们只能端回办公室吃了。” 裴歆和詹凯旋迎着光走过去,窗外刺眼的阳光照进来,晃得裴歆眩晕。她觉得自己下午得补个觉,要不极有可能昏倒。 史天成坐在弧形沙发的内侧,应戎坐在最外边,裴歆想了想,对詹凯旋说:“凯旋,你坐里面吧。” 詹凯旋没有多想,坐在了史天成旁边,裴歆则坐到了应戎对面。 女员工A:“诶,诶,你们去市场营销部见到赵公子本人了吗?真的帅到惨绝人寰?” 女员工B:“赵公子不仅帅到惨绝人寰,而且花钱从不皱眉,绝不手软!他就是我毕生的追求啊!” 女员工C:“对,对。我昨天下午就去了,但是没见到人,那个应戎拦着,说看一眼要收费。” 员工D:“切,把我们赵公子当动物园的动物?看一眼还收费?” 员工A:“就是,真不要脸。” ...... 邻桌的四个姑娘边吃边聊。 裴歆早已见怪不怪,毕竟这两天关于赵弘谨的话题太多。她看着餐盘里的土豆炖牛肉和麻辣土豆丝,闭着眼睛吃了一口。 最近公司弄了个帮扶直销土豆的项目,直接从邻县的农户手里收购了十吨土豆,虽然餐厅厨师已经变着法子做各种土豆,但吃了一周,裴歆真的有些受不了。 詹凯旋听邻桌的同事们聊得热闹,好奇地问应戎:“前辈,你真的拦着她们要收费?” 应戎“嘿嘿”一笑,故作神秘地说:“我们市场营销部的人没有啥优点,就是贪财,见钱眼开,你们以后就习惯了。当然,”应戎来了个转折,引得裴歆和詹凯旋都将目光停在他的身上,“我们老史除外,他是茫茫人海中难得一见的好青年,篮球打得好,没有抽烟酗酒这些不良嗜好,工作认真,节能环保又实用。” 史天成赶紧嚼碎嘴里的食物,一口吞下,赶紧说:“你前面说的还凑合,最后一句节能环保又实用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家用电器。”史天成说完,偷偷去看裴歆的反应。 裴歆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向应戎:“那你呢?我可听任主管说你聪明不做作,精明又幽默,他都想让你等她女儿长大成人呢。” “完了,完了。”应戎放下筷子,忽然做了个哭天抢地的表情,有些滑稽。 “什么完了?”詹凯旋和史天成异口同声问。 应戎叹了口气,又故作深沉地说:“据说领导越夸你,就是他越不看重你。你们快帮我想想,我是哪里得罪了任主管。” 大家都知道应戎是在开玩笑,配合地笑了笑,这顿饭吃得很愉快。 邻桌的四个女员工聊了一会儿其他话题又绕回赵弘谨。 女员工A:“对了,你们加赵公子的粉丝群了吗?” 女员工B:“加了,加了,我还关注了他的微信公众号,每天都有更新他的消息呢。” 裴歆:“......” 这果真是个看脸的时代啊,裴歆不得不感叹。 现实就是这样,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总是习惯性的看脸,先天不足的靠后天补,总是力争让自己高于颜值平均线,得到其他人的关注和重视。 下午,赵弘谨依然没来,裴歆正好补觉提神,这一觉睡到下午五点。 詹凯旋正咬着笔杆子在写梁珍珍交给她的推广策划,裴歆轻轻拍了下詹凯旋的肩膀,詹凯旋回头,吐出嘴里的笔,“裴歆姐,怎么了?” 裴歆觉得詹凯旋绞尽脑汁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她站起来,揉了揉詹凯旋的脑袋,“我先溜了,你替我留意着点,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我去找阮秘书汇报工作了。” 詹凯旋点头。 在地铁上,裴歆站得端端正正。 她一手拉住手环,一手拿出手机,搜索QQ群。她其实也有些好奇到底有多少妹子化身成狼,惦记着赵弘谨这块肥肉。 QQ群有好几个,裴歆点进其中一个叫‘赵弘谨后宫团’的群,竟然还有提问: 赵弘谨最不喜欢吃的食物是什么? 裴歆眼角抽了抽,她这个助理都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好吧。 她换了个群,这个群倒是没有提问,但是要收一元进群费! 裴歆望而却步,赵弘谨不值得她花这一元钱。裴歆默默地将手机锁屏,放进包里。 裴歆提前一站下地铁,去超市买食材。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和郑宜冬闹下去了,这样的日子真的闹心又难受,她决定晚上要跟郑宜冬好好谈谈。 裴歆小时候曾对于自己的出身生出过怨怼,后来她学了政治,老师讲凡事都有两面性,她发现自己往坏的方面想,越想越难受,整个人会陷入死胡同,但当她往好的方面想时,她发现其实坏事情偶尔也会出现转折。 而她也学会了面对麻烦,解决麻烦。她一定会解决和郑宜冬之间的矛盾,也一定会找到和赵弘谨和平相处的办法。 等郑宜冬下班推开大门时,就看到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看起来味道不错,她愣了一下,不屑地撇撇嘴。 裴歆听到开门声,立即从卧室走出来,“我随便做了几个菜,特地等你回来一起吃的,你还没吃饭吧?” 郑宜冬换鞋的动作僵住,她以为裴歆是要眼馋自己,没想到她竟然也有份。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郑宜冬从不怕别人跟她对骂争吵,就把别人服软。 她换好鞋后,别扭地看了一眼裴歆,“没有。” “那我们一起吃。” 裴歆把饭盛好,递给郑宜冬一碗。郑宜冬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碗,和裴歆对坐着,各自安静吃饭。 裴歆不想自己辛苦做了一顿饭,最后还弄得不欢而散,所以她边小口吃着,边斟酌措辞。 她知道郑宜冬跟她一样,都是自尊心极强的人,所以她决定先夸郑宜冬,说些好听赞美的话,这样之后难听的话也更能令郑宜冬接受。 “冬冬,你的发际线高度合适,整体过渡自然,额头看起来也饱满,真好看。” 郑宜冬嘴里的饭菜差点喷出来,她瞄了裴歆一眼。裴歆任由郑宜冬打量,她自认自己的神态轻松自然。 郑宜冬不知道是什么力量驱使着裴歆说违心话。 梁安婷一直嫌她脸大,说她应该留刘海,剪个像明星孙俪那样的短发,但她就爱跟梁安婷做对,所以现在还留的大光明,头发在脑后随意扎了下。 “冬冬,其实我,” “我暂时在星巴克工作,边工作边准备自考。我听说很多外企更加认可自考文凭呢,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的。” 郑宜冬打断裴歆的话,她真怕裴歆会突然抒情,或者讲道理,或者又说些违心话。 郑宜冬在星巴克工作了一段时间,经常有赵氏的员工或者高层过来喝咖啡,她从他们的聊天中才知道没有学历让她失去了什么。除了优渥的生活,还有谈吐气质。 在星巴克她认识了一个叫张想的兼职大学生,两人十分谈得来,郑宜冬把她的现状告诉张想,张想建议她自考。郑宜冬这才对生活有了信心,对未来有了期待。 裴歆先是愣了愣,接着松了一口长气,浑身舒畅,“你有自己的想法就好。” 裴歆听到郑宜冬对自己的未来有了规划,连说话的语调也变得轻快了,“自考难度还挺大的,你专业选好了吗?” 据说自考能坚持下来的人极少,裴歆这时又有些担心郑宜冬是否有这个毅力。 郑宜冬点头,“我选了会计。” “会计很难考。不过会计专业好找工作。”裴歆大学时也曾考过会计证,她想了想,回忆自己学习的方法,“你多做真题,很多考试题其实都是重复的。” 郑宜冬挑眉:“既然我做了决定,那么难不难我都得坚持。我早去新市自考网了解过了,新市一年可以考四次,我每次考两科,努力点,两三年就能考完。” 她虽然学历不高,但她也明白无论读书还是做事都得循序渐进,有长远计划,不能好高骛远。两三年,她一定能坚持的! “那你加油。”裴歆听到这里,彻底放松了,就像紧绷的弹簧伸展开来。“对了,现在我们住在一起,得计划一下。轮流买菜怎么样?早饭各自解决,午饭我在公司吃,晚上会回来做饭,就晚饭一起吃怎么样?” 郑宜冬抿紧嘴唇点头,没有梁安婷在她面前说些嫉妒裴歆的话,她也好受了很多,也觉得裴歆顺眼许多,“晚饭我们就谁先回来谁做吧。” 裴歆笑着说:“好,你说了算。” 她和郑宜冬毕竟不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哪能真的针锋相对呢? 裴歆觉得心中一块巨石落地,整个人特别轻松,她又问郑宜冬:“你在星巴克工作怎么样?还习惯吗?” “每天端盘子,洗杯子,清洁咖啡机,也就那样吧。店长说下个月会给我买五险一金,我现在工资三千八。”郑宜冬说。 郑宜冬其实在星巴克买过蛋糕吃,所以晚饭吃得极少。她喜欢甜食喜欢到可以拿甜食续命,在星巴克工作既幸福又痛苦。 裴歆因心情好,直接吃了平时一天的食量,所以理所应当的吃撑了,她不得不在客厅来回走动,帮助胃快速消化。 第十三章 饭后,郑宜冬摁开电视,新闻上恰好播放着赵松年车祸案件的处理进度。 陈豪正在等着审判,他这其实已经算是故意杀人。故意杀人量刑跨度大,一般是三年以上到死刑,有赵家和媒体盯着,陈豪肯定会被重判的。 新闻讲完陈豪,又讲到了赵弘彦,他出席房地产展会,接受媒体采访,先感叹政府的鼎力支持,再表达对父亲的敬重,接着阐述公司的发展理念,甚至聊了聊女性问题,说不管多位高权重的人,都得学会尊重女性,尤其是自己的老婆。 郑宜冬听得好笑:“你们这个赵副总,一张嘴说起话来口若悬河,就像脱稿演讲,他真适合搞传销。” 裴歆看着赵弘彦,他的五官其实还不错,只是脸有些方,加上人到中年,难免发福,所以跟帅字沾不上边。 但他衣冠齐整,看起来刚正不阿,其实很能令人产生好感。 裴歆说:“传销太低级了,他估计更合适去讲如何锁定客户倍增业绩,如何让会员疯狂充值这些商业思维,或者当女性朋友的知心哥哥。” 郑宜冬说:“他怎么那么喜欢上新闻?这么高调的有钱人倒是少见。” 裴歆说:“可能是做给别人看的。” 也许赵弘谨此时正看着这个新闻气得牙痒痒呢。 裴歆已经在客厅内走了大约十分钟,胃里还是难受,突然她感觉胃里一阵翻涌,她急忙跑去卫生间,趴在马桶前,将晚饭吐了个精光。 郑宜冬跟过去,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她把纸巾递给裴歆,“你怎么会吃撑?聪明人怎么会干出这么蠢的事?你连你自己饱没饱都不知道吗?” 裴歆额头挂满了黑线,她强行解释:“天气冷了,需要热量,所以吃得多了点。” 郑宜冬一副信你不如信鬼的模样。 第二天裴歆早早去上班,赵弘谨又旷工了,这裴歆实在无语。 梁珍珍等一众妹子对赵弘谨翘首以盼,奈何他就是不出现。 “裴助理,经理怎么没来上班呢?” 裴歆看着焦急的梁珍珍,有些想笑。 “我不知道,兴许他来上班只是做做样子。” 梁珍珍扭着腰走去任思的办桌前,一双高跟鞋将地板踩得哒哒响,高傲得仿佛要踏碎全世界。 任思的办公桌是独立的一张大桌,比其他人的更宽敞,任思正翘着二郎腿翻阅手里的文件。 梁珍珍双手撑在办公桌上,问:“任主管,经理呢?他不会以后都不来上班了吧?” 任思抬头,笑得一脸贼兮兮:“谁知道呢?说不定他的哪位小心肝想他,他约会去了呗。经理二十七,我记得你下个月二十八岁生日对吧?比经理大好几个月。” 赵弘谨六月生日,她十月生日,就大了四个月而已。梁珍珍无所谓地笑了笑,站起来将卷发撩到耳后,“经理可是收了我的定情信物的,他怎么跑得了?” “定情信物?”任思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就你那破仙人球也算?” 其实任思是欣赏梁珍珍的,就去年她一个人就卖出140多套房子,销售额高达3.8亿元,个人业绩惊人。梁珍珍长得漂亮,但有些强势,这样性格的人做销售竟也吃得开,他着实佩服。 他晃荡着带滑轮的椅子,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像经理这样的富家公子,吃喝玩乐是主业,工作估计连兴趣爱好都算不上。你做销售的应该清楚,这世上昂贵的东西实在太多,但不是每件贵的东西都值得付出,要看性价比。” 梁珍珍白了任思一眼,“你当我白痴?” “好,好,我们办公室你最聪明。” “对了,主管,我跟你说的事怎么样了?我真不想做销售了,给我转策划。” “销售这么高的提成你都不想做?你确定?” 梁珍珍叹气:“我五月中旬最多的一天接待了201组客户,口水都说干了,嗓子疼得要命,再这样下去我会英年早逝的。我跟着应戎他们做商业运营推广,或者跟着你做客户分析都行。” “那行,我替你申请。” 赵弘谨不上班,裴歆又过了一个轻松的上午。中午她正和詹凯旋一起去餐厅吃午饭,在走廊上遇到了郭通。 郭通说:“裴助理,赵副总有请。” 郭通是赵弘彦身边的秘书,得力干将。他看起来大概三十岁出头,国字脸,头发稀疏。 裴歆微微皱眉:“郭秘书,不知道赵副总找我有什么事?” 郭通笑着说:“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赵副总就是想关心一下自家弟弟而已。” 原来如此。 裴歆笑了笑,转头对詹凯旋说:“凯旋,那麻烦你帮我打一下饭,我过会儿去找你。” 詹凯旋点头。 裴歆跟着郭通到了三十二楼。 赵弘彦的办公室宽敞,亮堂,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入目的全是新市的繁华。 赵弘彦坐在宽大豪华的办公桌后,对裴歆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赵副总。”裴歆坐下。 赵弘彦手肘撑在桌上,双手交握着,他笑着说:“裴助理,我七弟这人不好相处吧?我妹妹也姓赵,跟他毕竟是血亲,他都不顾脸面嘲讽她。” 裴歆觉得如果她不顾职业操守,倒是可以和赵弘彦站在同一阵营谴责赵弘谨,但很可惜,她是赵弘谨的助理。 裴歆笑了笑:“您的弟弟,您总比我们了解。” 赵弘彦嘿嘿笑了一声,将眼睛眯起,“裴助理还没吃午饭,我也不耽误时间,拐弯抹角了。” “赵副总请直说。” “我想知道我七弟每天在公司做了什么事,见过什么人,希望裴助理能把他的情况反馈给我。当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原来是要策反她。 赵弘彦竟然这么直白说出来,而且毫不避讳,就在公司说这事。 裴歆低头看着膝盖,默然不语,一时间宽敞的办公室内只有三道深浅不一的呼吸声。赵弘彦也不急,等裴歆思考。 过了一会儿,裴歆抬头:“抱歉,赵副总,我是个局外人,不想做深陷泥潭的虾兵蟹将,只想安安稳稳工作。” 赵弘彦脸上的肌肉迅速收缩,双眸射出犀利的光,“虾兵蟹将不就是在泥潭之中生存的吗?它们离开泥潭活不过10分钟。” 裴歆扯着嘴角笑了笑。她答应赵弘彦监视赵弘谨,那么监视之后呢?下一步是不是就得合谋算计他? 赵弘彦下巴一扬:“你替我做事有诸多好处,我听说你现在是租房住,只要你答应替我做事,我马上就可以送你一套南辰天骄的房子。” 南辰天骄项目是赵氏的楼盘,现在开到了第三期,周围的二手房均价在三万五一平,而南辰天骄因宏观政策的调控只要两万,形成了房价倒挂现象,这是买到就是赚到的房子。 说不心动是假的,但裴歆并不喜欢搞办公室斗争,特别是像他们这种离权利中心近的员工,她认为犯二和嘴碎都是大忌,所以从不和谁拉帮结派,也不非议同事领导。 裴歆假装为难,略微犹豫后说:“我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当不得重任,而且,您也知道赵七公子的脾气性格。实在抱歉赵副总,我只想做好阮秘书交代的工作。” 她这意思就是表明她是中立的。 赵弘彦笑了:“裴助理还是太年轻了,聪明人都该明白,如何站边才能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保持中立,两边不讨好是最愚蠢的做法。” 裴歆软硬不吃,“多谢赵副总指点。” 赵弘彦又说:“如果裴助理想明白了,随时来找我。” 郭通送裴歆出去,裴歆走在前面,冷不防见到一个和赵松年的司机老张有些相像的男人,她吓了一跳。 “郭秘书。”男人向郭通问了一声好,端着餐盒走进赵弘彦的办公室。 裴歆瞄了一眼男人的背影,“郭秘书,刚才那个是?” “是老张的儿子,张茂词,他爸死得可怜,赵副总说把他带在身边培养几年,也不枉老张对赵董这些年的忠心。” 裴歆点头,虚伪地笑了笑,“赵副总真是心善。” 郭通笑:“赵副总对身边的人很大方,裴助理不妨考虑考虑赵副总的提议。” 一整天赵弘谨都没有出现。 裴歆都在想,自己要不要把这个情况反馈给阮履中。她聪明地认为赵弘彦盯着赵弘谨呢,两个人不对付,赵弘彦肯定会把这些情况迂折婉转地告诉阮秘书,甚至赵松年的。 裴歆猜的不错,赵弘谨连续旷工两天,果然接到了赵松年的电话。 他正在躺在别墅游泳池的躺椅上,享受着秋日下午的阳光。 “你在哪?”赵松年直接问,他的语气微含怒气。 赵弘谨闭着眼睛,问:“爸,谁背地里告的状,是你派来监视我的助理?” “你说的什么话?小裴是帮你的,不是监视你的。”赵松年不满地说。 赵弘谨在听到小裴两字时,眼睫毛动了动,“那是阮叔?或者是三哥?” “你别管谁说的,反正你明天就给我去上班,如果你不去,我就冻结你所有的银行卡和信用卡。” “爸,我从小到大你都是这一招固定的套路。”赵弘谨漫不经心地说。 “别管套路固不固定,管用就成。你学学晏柔,学学弘彦,别让我不省心就好。” 赵弘谨挂断电话之后,他又给远在加拿大的陆青风发去邮件,让他把他所有的投资和股票变现。 处理好这些事,赵弘谨快速冲了个澡,去会所赴顾临的约。 第十四章 下班时,各个楼层的职员们开始一起涌向出口,电梯和楼道里都嘈嘈杂杂的,犹如水落进油锅里。 裴歆挤出电梯,给赵弘谨打去一通电话。 赵弘谨接起来,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喂。” 裴歆还未说话,那边传来一个大嗓门的声音:“医生让我缝针,我愣是没同意,因为小爷对自己的身体素质有信心,你们看,是不是在长新肉?粉粉嫩嫩的,真可爱。” 那边的人轰然大笑。 “弘谨哥,不是叫你关电话吗?你怎么还接啊。” 裴歆听出来这是顾临的声音,旁边还有好几个不同的声音,非常吵,但顾临永远是嗓门最大,话最多的那个。 “经理,你已经旷工两天了。”裴歆陈述事实。 赵弘谨不怀好意地说:“怎么?你想我了?” 裴歆听到这句话,被噎得停顿片刻,又说:“我是想问问你这周接下来的几天来上班吗,如果不来我也给自己放几天假。还有就是如果你哪天不来上班,麻烦你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偷个懒。” 赵弘谨:“呵。” 裴歆听到电话挂断的忙音,骂了句可恶。 等她走出大厦时,秋季的冷风嗖嗖地往脖子里钻,冷得她一阵哆嗦。 忽然,她看见肖唯南手抄在兜里,慢悠悠地在喷泉前边来回走。 裴歆仔细打量肖唯南,他身材偏瘦,看起来比大学时更单薄,裴歆猜想他工作也许很累。 肖唯南的目光穿过人群,锁住裴歆的身影,他的目光炯炯有神。 裴歆也做不出明明看见别人确假装看不见,无视别人的事情来,她只是脚步稍微顿了顿,就提脚走了过去。 肖唯南说:“歆歆,今晚你有空吗?没有的话我明天再来,我明天也是白班。” 裴歆:“......” 裴歆和肖唯南交往过一年多,她知道肖唯南非常固执,有着自己的坚持,如果不跟他说清楚,那么他估计真的会天天来堵她,“如果你不介意喝粥,我们可以一起。” 她昨晚吃得太多,今晚估计只能吃点清粥小菜。 肖唯南暗自松了口气,“我今天限行,没有开车,我们打车吧。” 裴歆点头。 半路,裴歆给郑宜冬发去一个信息,她晚上不回家吃饭。 肖唯南和裴歆去了一家广东海鲜粥店。裴歆吃了半碗皮蛋肉瘦肉粥就饱了,肖唯南则吃了炒饭、肠粉、叉烧包、奶黄包和韭菜盒子。 这惊人的食量和狼吞虎咽的吃相看得裴歆目瞪口呆。 裴歆好奇地问:“你多久没吃饭了?” 肖唯南抬头:“一天,今天的病人很多。” 他说完又低头大吃起来,一眨眼的功夫桌上的食物就全没了。 裴歆摇头说:“细嚼慢咽有助于消化,有利于身体健康。” 肖唯南笑了笑,没有反驳。在急诊,时间就是生命,他早就习惯忙碌的节奏了。 这里离裴歆住的地方不远,晚饭后他们走着回去。 天色微黑,肖唯南侧头去看裴歆的侧脸,路灯照射下,她的脸庞白皙透亮。她整个人褪去了青涩,变得更加成熟美丽,穿着通勤套装,显得很干练。 “歆歆,这两年你过得好吗?” 他的声音很轻。 “挺好的。”她大学一毕业就进入建新赵氏,阮履中的严厉带给她很大的压力,但她熬过去,习惯也就好了。 裴歆的语气很平和,面上看不出喜怒,肖唯南很想说句对不起,但他不知如何开口,并不是说句对不起会让他掉面子,而是两人之间已经有了隔阂,这让他很拘谨,难以流畅表述自己的话。 现在这个时间点,车流如织,马路上全是发动机和车轮压过马路的声音。 陌生人擦身而过,带起阵阵冷风。 肖唯南一直打量裴歆,裴歆大学时留的齐耳短发,很学生气,现在是披肩直发,化着精致的淡妆。 肖唯南盯着裴歆小巧耳垂上的珍珠耳钉,有一瞬间的愣神。她现在是如此的优雅迷人的小女人,引得人心弦震荡。 肖唯南低声问:“你平时工作忙吗?” “还行。”裴歆问:“你呢,当医生感觉怎么样?” 以前两人交往的时候,肖唯南曾吓唬她,说她手上的血管很清晰,正好可以给他练习扎针。肖唯南当时说得一本正经,裴歆吓得两天没没敢跟他见面。裴歆现在想起来,唏嘘的同时也觉得有趣。 “以前觉得电视剧里医生都是精英,高薪,白大褂都可以当风衣来耍帅,现实里,我的白大褂破了洞还在穿。”肖唯南笑着说。 肖唯南说得有趣,裴歆莞尔一笑:“要是现实里的医生像电视剧里那样,估计病人都不敢去看病。” 裴歆的态度让肖唯南轻松不少,在沉沉夜色中,他竟生出一丝惬意感,“我们不扣扣子还得罚钱呢。” “急诊室很忙吧?” 肖唯南点头,“夜班最难熬,我最长值班24小时。我们急诊室的同事都说任你再年轻,在急诊室熬一个月也得老十岁。” 唯南从小就想当医生,虽然他现在工作挺累,但他依然热爱自己的工作,所以聊到工作上的事情仍然很兴奋。 裴歆问:“你想过换工作吗?” “没想过。我觉得当医生挺好的。”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往前走着。肖唯南始终没说到底为什么找裴歆,裴歆也没问,因为她能猜到肖唯南无非就是因愧疚想表达歉意而已,当年两个人分手,裴歆是受伤的一方。 裴歆住的地方属于老城区,大多数的小区都没有地下停车场,所以地面有许多乱停乱放的车子,让道路显得有些凌乱。 走了一会儿,裴歆指着旁边一栋十多层高的房子,“我到了,你回去吧。” 肖唯南犹豫了一下,说:“好,我看着你进去。” “其实不用。” 肖唯南摇摇头,固执地要想坚持。 裴歆没再说话,转身往小区里走。此时,小区里全是老人和孩子,闹哄哄的,充满生活气息。 肖唯南仍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裴歆。 他在田哲雅生日见过裴歆之后就开始关注她。他发现裴歆总是面无表情地忙碌,她忙于上课,忙于考各种证件,忙于做各种兼职,就像陀螺一样,一刻也不停下。如果不是那晚见过她哭,他以为裴歆永远不会疲惫。 他还发现裴歆笑和不笑的时候判若两人,她不笑时,有些高冷,过于正经,但笑的时候左脸有一个酒窝,特别好看,亲切又甜美。 肖唯南觉得裴歆平时是故意做出一副严肃的正经样子,他为了一探究竟,越发关注她。 最后,他爱上了她,但他又抛弃了她。 “哥哥,把球踢过来!” 肖唯南回神,脚下有一只西瓜皮球,前方一个约四岁的小男孩正挥动着双手。 小男孩身后的裴歆始终都没有回头看肖唯南一眼。 赵弘谨终于出现在办公室。裴歆双手撑着下巴,看梁珍珍扭着小蛮腰一遍一遍从自己眼前经过,进入赵弘谨的办公室,过几分钟又扭着腰出来。 梁珍珍走出赵弘谨的办公室,坐回自己的座位,她的办公桌上放着和赵弘谨同款的仙人球,杭婉走过来,左顾右盼,小声说:“你也太大胆了吧,她们私底下会议论的,你还是注意点。” 梁珍珍对着镜子涂抹口红,她抿了抿嘴唇,嘲笑一声,“她们有贼心,没贼胆,你别理她们。” 杭婉无语,“你有贼心贼胆,也别那么直接啊。” “赵弘谨这只大金龟放那当摆设就是浪费资源,我既然感兴趣,当然要抓住机会。” 梁珍珍弄了弄睫毛和头发,正准备再进赵弘谨的办公室,却见赵弘谨开门对裴歆勾勾手指,把裴歆叫了进去,她只好重新坐下。 赵弘谨长得很高,腿长,坐在皮椅和尺寸不合适的办公桌之间,两条腿根本无处安放。他皱着眉,对裴歆说:“你是不是我的助理?” 裴歆说:“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吗?” “有。” 赵弘谨换了好几个坐姿,都无法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他索性把两条腿放到办公桌上,盯着裴歆,“梁珍珍一早上都在我办公室进进出出,你就不会拦着?” “她说找你汇报工作,正当理由,我没有办法阻止。”裴歆不冷不热地说。 “呵。”赵弘谨冷笑一声,“也就是说谁找我聊工作,你都一视同仁,让他们通行无阻?” 裴歆抿唇,在三十三楼工作都是有安排,有计划的,但是在这里,她是个外行,她并不能事事都掌握得恰当。 而且,梁珍珍是很多同行企业都想挖走的人,她对待梁珍珍肯定得宽容。 “我以为你并不反感梁珍珍进来。”梁珍珍虽不是明艳不可方物,但也有几分姿色。裴歆还以为赵弘谨是乐在其中。 赵弘谨说:“我还没有饥不择食到这种程度,以后她再进来,你替我拦着。” 裴歆点头,她思量片刻后说:“抱歉,这件事是我没处理好。” “没事。”赵弘谨下巴微抬,他的表情略带一点自以为是。 第十五章 下午,郭通来了十二楼,传达赵弘彦的指令: 把任思调去工程部帮忙,配合南辰天骄项目的第三方迎检工作。 时间大概两到三个月。 任思很犹豫,一是,他根本不懂电气,排水施工,结构设计,地基基础这些问题,去工程部就是闹笑话;二是,赵弘彦这么做明显是针对赵弘谨,找赵弘谨麻烦。 一个是有实权的副总,一个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任思两边都不敢得罪。 裴歆用手背撑着下巴,做思考状。市场营销部很忙,任思又是核心主管,如果没有任思坐镇市场营销部,赵弘谨恐怕难以应付,指不定会闹出什么笑话。 赵弘彦说是借两三个月,其实说不定是到哪天。 因这事任思烦恼不已,急得抓耳挠腮。赵弘谨天天呆在办公室,不为所动。 就这样到了新的周一,工程部一大早就来要人,任思焦头烂额。 “事可以做不好,但人不能得罪,现在怎么办?唉,裴助理,你替我想想办法,怎么才能两全其美。” 任思急得在裴歆跟前走来走去,就像只无头苍蝇。 裴歆说:“任主管,你先别急。” 詹凯旋举手说:“主管,你别愁,我替你泡茶去,让你提神醒脑,容光焕发。” 任思摆摆手,“去吧,我的茶是普洱,你记得,” “记得水温95℃以上!主管,我早记住啦。” 任思笑了笑。詹凯旋走去茶水间泡茶。 裴歆抬头对任思说:“我去问问经理,看他怎么说。” 这事还是得赵弘谨拿主意。他们都是虾兵蟹将,肉身再坚强,也经不起领导们的折腾,直接把问题抛给领导们才是明哲保身的办法。 任思点头。 裴歆去找赵弘谨,他坐在狭小的皮椅上,戴着耳机,双手撑在膝盖处,正低头认真玩手机,裴歆走过去,“经理,我有事跟你说。” “等等。” 赵弘谨头也不抬,两只手灵活迅速地在屏幕上按来按去。 裴歆等了很久,她看赵弘谨被手机里的内容深深吸引着,几乎到了忘我的程度。 裴歆不得不从办公桌左侧绕过去,看赵弘谨到底在干什么。 手机屏幕上花花绿绿的,裴歆看得眼花缭乱。等她习惯了手机的色彩,她这才看清楚。 赵弘谨这么专心认真,竟然是在玩射击游戏! 裴歆这一刻忽然有些恨铁不成钢。 赵弘彦到处宣扬他的地位,拉人好感;策反她这个助理,企图调走任思,但他竟然一点危机感都没有,玩游戏玩得全神贯注。 裴歆咬牙切齿,“经理,我要说的事很重要,要不你先听了再玩?” 赵弘谨依然沉浸在游戏中,不搭理裴歆。 裴歆无语,她弯腰低头,凑近了一些去看赵弘谨的屏幕,看了一会儿她总算明白这个游戏的玩法。 在击落敌机的时候会掉落一些宝石,谁得到的宝石多,谁就能获得胜利。 裴歆心里不屑,这种游戏设定就是给小学生玩的。 裴歆大概站了十来分钟,赵弘谨忽然抬头,头顶差点撞到裴歆的下巴。 裴歆有些慌神,她后退几步,赶紧站直。 赵弘谨留意到了裴歆慌乱的动作,他嘴角勾扯出一个近乎邪气的笑,“任思让你来的?” 裴歆言简意赅的把事情讲清楚,问:“经理,任主管这事该怎么办?按理他应该死守在市场营销部,但两边都是领导,他都不敢得罪。” 赵弘谨把耳机和手机收起来,随手扔到办公桌上,“你觉得怎么办好?” 裴歆想了想,“要不找阮秘书出面解决吧。” “多大点事,至于么。”赵弘谨说:“我才上班就请他出面,只会让人嘲笑我无能。” 裴歆:“你有办法?” 赵弘谨:“赵弘彦要借就借呗。” 裴歆有些惊讶:“真让他借?” 裴歆本以为赵弘谨不会同意,毕竟要是真让赵弘彦把任思弄走,有些丢面子。 “当然,任思能力这么强,我相信他能兼顾两边。就这样吧,让工程部给他弄一办公桌,他每天过去坐坐。但是你得告诉任思,他得以我们部门的工作为主。” 裴歆忽然愣住。接着她了然地笑了笑,她觉得自己明白了赵弘谨的思路。 赵弘谨又重新拾起手机,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裴歆的反应,有些得意,“既然任思做了两份工作,那你给他申请加薪。” 裴歆说:“我明白了。” 裴歆以为赵弘谨是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盲目地惦记老父亲财产的富二代,到这里裴歆对赵弘谨有一丁点的刮目相看。 任思就这样开始了每天清早泡杯茶去工程部坐坐,等一杯茶喝完再回来的日子。 应戎说任思就跟在公园里溜达的老大爷似的。 任思则感叹自己身兼两职,非常艰难。 赵弘谨每天听任思讲讲市场营销部的工作情况,再玩玩他的射击小游戏,日子过得轻松惬意。 裴歆偶尔会帮其他人做策划,核对一下文件,她过得也还不错。 这种平静直到梁安婷的到来。 裴歆当时刚冲完咖啡,准备给赵弘谨送去。舅妈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急得脸色发白的舅舅。 裴歆非常惊讶,她的问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舅妈不管不顾地冲到裴歆面前,一巴掌打在裴歆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让整个办公室顿时鸦雀无声,裴歆捂住左脸愣住了。 此时,大家连呼吸都变浅了。詹凯旋和任思立即冲过去,詹凯旋指着他们,气愤道:“你们是谁?干什么打人?” 任思对杭婉和梁珍珍说:“有人闹事!愣着干嘛!给安保室打电话!快点!” “哦,马上。”杭婉立即掏出电话。 舅妈根本不搭理詹凯旋这号人物,也不怕他们叫什么安保。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裴歆,咬牙切齿地说:“你好狠的心,真的不肯帮冬冬,你自己坐办公室,外表光鲜,拿着高薪,竟然让冬冬去做服务员,伺候别人的活,你存心让她低人一等是不是?” 大家听到她的话,都有点摸不着头脑,裴歆吸了一口气,她拍拍詹凯旋的肩膀,向前走了一步,“舅舅,舅妈。” 裴歆的称呼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杭婉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拨电话。 其实脸上的疼是其次的,更多的是心揪着疼。在十二楼她是端庄得体的裴助理,舅妈在这大吵大闹扇她巴掌,让她难堪,这才是她最难受的地方。 “舅妈,工作是冬冬自己找的,她在准备自考,只是暂时做服务员。还有,”裴歆顿了顿,“服务员是一份工作,没有低人一等。” 舅妈去了裴歆的出租屋,发现没人,所以又来了裴歆的公司,但她确看到了在星巴克做服务员的郑宜冬。 舅妈环顾四周,办公桌摆得井然有序,员工们穿着正装,各个打扮得体面,这正是她在电视剧里才看得到的画面啊,她难以控制自己的妒忌心。 裴歆又转向舅舅,小心翼翼地说:“舅舅,我得上班,你们回家等我,我把冬冬叫上跟你们解释行吗?” 她的双手都在抖,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不露怯。 舅舅对舅妈的所作所为又羞又恼,他拉住舅妈的一只手臂,叹气劝道:“别在歆歆公司闹,有什么事我们等她下班再谈,你别冲动,让人看笑话。” 舅妈甩开舅舅的手,指着裴歆的鼻子,裴歆不得不后退几步。 詹凯旋和任思都警惕地盯着她,生怕她挥拳撒泼,舅妈咄咄逼人,“这二十几年,我们对你不薄啊,你舅舅挣钱供你读书,我天天伺候你,给你洗衣做饭,你怎么能这么狼心狗肺呢?我们不要你养老送终,只是让你帮衬着冬冬,这点小要求你都不答应?你的心太狠了!当年我们就不该把你抱回家,就该让你跟你的疯子妈一起去死!” 舅妈这话说得太重,裴歆忽然觉得喘不过气,她不敢去看其他人的表情,詹凯旋紧紧握住裴歆的手,小声说:“裴歆姐,你别怕。” 裴歆平日清清冷冷的,有点高傲,加上赵松年照顾她,阮秘书重用她,大家都觉得她风光无限,怎么也想不到裴歆会有这样的身世,有些惊讶,又有些同情,同时又有些幸灾乐祸。 任思与裴歆关系尚可,加上他毕竟是这里的小领导,不能坐视不理,所以他挡在暴躁的舅妈身前,对裴歆说:“裴助理,你去躲躲吧。” 裴歆看着舅妈,从她粗糙的手,再到她缺少光泽的脸,一个反驳的字也无法说出口。 舅舅和舅妈对她有养育之恩,她在他们面前永远无法反抗,只能默默承受。 裴歆转身走进赵弘谨的办公室,赵弘谨双手抱在胸前,双腿交叠放在桌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裴歆说:“抱歉,我进来躲躲,打扰了。” 裴歆抵在门口,她的左脸上有清晰的红印子,赵弘谨觉得她肯定很疼,也很丢脸,但她并没有哭,也没有崩溃的迹象。 赵弘谨此时都有些佩服眼前的女人,如果是其他人,他想早已暴跳如雷,或者崩溃大哭了。 门外,舅妈一直在骂,舅舅和任思一直在劝,时不时詹凯旋会反驳梁安婷几句,说:“裴歆姐不是这样的人,她是好人。” 舅妈连带着詹凯旋一起骂,直到郑宜冬闻讯而来。 郑宜冬怪舅妈多管闲事,舅妈骂她不知好歹。郑宜冬和舅妈的音量都大,闹得裴歆头疼。 裴歆听着外头的争吵声,想起舅舅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能说会道梁安婷,伶牙俐齿郑宜冬。 在家时,谁和她们俩打嘴仗都会败阵,如果是郑宜冬和舅妈对垒,则是两败俱伤,就像现在,两人在人前又哭又骂,完全不顾旁人的眼光。 裴歆听得头疼欲裂,脑袋昏昏沉沉的。她手握成拳,让指尖陷入肉里,掌心传来的疼痛让她的大脑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第十六章 裴歆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争执声终于消失了,世界又恢复平静。 “裴歆姐,他们走了,你出来吧。” 门外响起詹凯旋的声音。 裴歆觑了赵弘谨一眼,对上他的眼睛时,裴歆神情戒备,有一丝紧张。 她开门出去,詹凯旋看着裴歆,眼圈渐渐红了。 裴歆摸摸詹凯旋的脸,挤出一个笑说:“我没事,你别担心。” 詹凯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裴歆,只是点点头。 任思觉得这样的大美女受委屈,还故作坚强,同情心顿时泛滥,“没事的,我们跟裴助理相处这么久,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心里清楚。日久见人心,大家都会明白的。” 裴歆说:“谢谢。”她略带不安地用余光瞟向四周,此时她真的很想自己一个人躲起来。 任思看她的神情,体贴地说:“要不你先回家休息?我替你跟经理说一声。” “好。”裴歆呼出一口气,诚心道谢:“任主管,谢谢你。” 裴歆拿起包快速走出办公室,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大厦。 因这两年缺乏锻炼,所以跑时她不得不微张着嘴喘气。 忽然一个人影从侧边蹿出来。 “对不起。”裴歆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乱,胸部发闷,她低着头正准备走开。 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臂,“歆歆,我路过,本来准备随便看看,没想到你竟然下来了。” 这只手的手腕上有一只棕色手表,这人身上还有消毒水味。裴歆抬头去看,果真是肖唯南。 肖唯南低头看了看手表,才四点,“你是有事吗?我今天开了车,可以送你去。” 裴歆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冷冷地瞥了肖唯南一眼,“不用。” 说完,裴歆直直地往前走。 上周裴歆对他的态度还算友善,今天竟然一反常态,整个人带着深深地疏离感,肖唯不明所以,追了上去。 赵氏大厦附近写字楼居多,这个点大家都在上班,所以马路上空荡荡的。 肖唯南能明显感觉到裴歆周身的低气压,有一种颓败之势,他不敢靠得太近,又不敢离得太远,只得隔了一米左右的距离跟在裴歆身后。 裴歆余光瞥见肖唯南的身影,熟悉又陌生,她紧紧闭着双唇,忽然想起大三时的除夕夜,思绪万千。 那晚,她在伊藤洋华堂做兼职收银员,过年期间给三倍工资,她忙到晚上十二点半下班。 那会儿已经没有公交车了,连出租车都少得可怜,她不得不走路回学校。 冬天天气寒冷,树叶子掉得精光,她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在寒夜里行走。 她走了约一公里,在半道遇到了肖唯南。 肖唯南又惊又喜,抱着她竟然急哭了。她吓得手足无措,还以为肖唯南家里出了事。 后来,肖唯南平静下来,问她:“你怎么不接电话,不回信息,我以为你遇到了危险,吓得连年夜饭都没吃就从家里跑出来找你。” 肖唯南看着裴歆的背影,心中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除夕夜,他带裴歆去他家。 裴歆怕见他父母,想等他的家人都睡下才肯偷偷上去。 他无法,只得答应。 他惴惴不安地进门,正在想如何编造一个突然离家的理由。 肖父突然说:“你把人带上来吧。” 他愣住:“爸,你怎么知道?” 肖父说:“你放假回来整天抱着手机,还问你妈女孩子的事,这说明你肯定在谈恋爱。你才刚进门,就老往外头看,心不在焉的,说明外头有你惦记的人呗。” 他笑着夸道:“老爸,你不愧是经验老道的刑警,那我下去带人了啊,你们态度热情点,但也不能太过,特别是你,妈,别东拉西扯乱说话吓到人。” 等他把裴歆带上去,他把肖父的推理告诉裴歆,裴歆也夸肖父料事如神。 肖母这时插了一句:“你们别听他瞎扯,你们进小区时,我们就在窗户那,看见的。” 他们先是一愣,接着哈哈笑,直说姜还是老的辣。 后来,裴歆很认真地对他说:“这是我过得最幸福的一个新年。” 肖唯南此时还能记起裴歆当时的样子,眼神清澈坚定,几乎到了虔诚的地步。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呢? “歆歆,你是我不能辜负的女孩,等一毕业我们就结婚。” 他好像是这样说的。 肖唯南回神,凭着一股脑的冲动,伸手按住裴歆的肩膀,从背后抱住她,“对不起,歆歆,对不起,你遇到麻烦事了吗?你别怕,有我在,你别怕。” 裴歆脚步蓦然一顿。眼泪挤在眼眶边,有离开眼睛的趋势。 她不得不承认,她实际上非常渴望被爱,非常渴望有一个完整的家,她曾经差点就拥有了。 她把哽咽声咽下去,“肖唯南,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歆歆。” 裴歆推开肖唯南,回头冷冷睨他一眼:“我更不需要你的关心,你不应该一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我面前。” 他的出现只会让她更难受,更委屈。 才六点,天已经黑了下来,风也有些大,裴歆看天色,猜测今晚可能会下雨。 她深呼吸几次,尽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对肖唯南说:“你走吧。” “你去哪儿呢?”肖唯南不放心地说。 “回家。” “那我送你。” “不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肖唯南顿了顿,固执地说:“那我远远跟着你,不会打扰你的,等把你安全送回家,我就走。” 裴歆一字一顿地说:“肖唯南,你真烦人。” 肖唯南不说话,只是用他布满黑眼圈的两只大眼盯着裴歆。 裴歆和肖唯南对视了一会儿就败下阵来,面对肖唯南的固执,裴歆总感觉力不从心,就像面对一组无解的方程式。 裴歆转身往地铁的方向走去。 此时,裴歆难受完,心里又气,气舅妈霸道无理,又气舅舅懦弱不理事,任由她被欺负。 她觉得自己再回十二楼会非常丢人,但她又觉得自己并没做错什么,凭什么她该觉得丢人。 裴歆这样给自己心理暗示,靠自己的骄傲苦苦硬撑着。 裴歆刚走上一座桥,忽然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下,裴歆把包举在头顶遮挡。 一个个陌生人开始慌乱地跑起来,忙着找地方避雨。 肖唯南从包里取出一把折叠伞,跑过去,撑开举在裴歆头顶。 裴歆此时已经完全平复,也不会再把气撒到肖唯南身上,她有些惊讶地问:“你随身带伞?” “嗯。”肖唯南尽量让裴歆全身被伞罩住,雨是倾斜的,所以他也将伞倾斜,等调好角度后,他又说:“医生得尽量照顾好自己,千万别生病,自己病了怎么照顾病人?” “你说得很对。”裴歆赞同。她也是,必须自己照顾好自己。 肖唯南看裴歆不再排斥他,他一步步挪进伞下,两人继续往前走。 雨珠打在桥梁的铁架上,打在地面上,腾起的水雾如云如烟。 此刻,裴歆竟有种恍惚回到校园时的感觉。 她侧头去看肖唯南,肖唯南的眼镜上沾了水珠,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擦拭。 肖唯南看裴歆盯着他,用柔软的音调问:“怎么了?” 肖唯南的目光平和而温柔。裴歆不得不承认,肖唯南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长得好看,做事认真细心,有耐心。 裴歆摇摇头,专心去看脚下。 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两个人从来不吵架,他总是对她呵护备至,她想,如果当年他们没有分开,也许现在会是另一番景象。 肖唯南想了想,试探地问:“那晚你们来医院,那个,那个高个子的男的是你男朋友吗?” 裴歆说:“不是,是我上司。” 肖唯南松了口气,他侧头去看裴歆,认真而又专注。 一辆粉红色的保时捷从两人身边经过,肖唯南转身背对着公路,替裴歆挡住溅起的水珠。 裴歆感受到了肖唯南的关心,她回望肖唯南,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和慌乱,“你呢?你有女朋友吗?” 这一瞬间,整个世界的雨水放佛都已经消失,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们俩是真实存在的。 肖唯南这一刻觉得有些难堪,又有些心有不甘,他犹豫了很久才开口:“有。” 裴歆忽然笑了,为她刚才那一刻生出的可笑想法。 肖唯南不敢去看裴歆神情,他的眼神四处晃荡,忽然他的目光停在了前面的某个地方。 裴歆顺着肖唯南的视线看去,雨中站着一个年轻女人,她穿着一件红色开衫毛衣,下身的杏色裙子因雨水的冲刷而紧紧贴着双腿,她正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赵璟从粉红色保时捷车里下来,举着伞,抱怨道:“哲雅,你莫名其妙下车干嘛?” 田哲雅不搭理赵璟,跑过去。 “哲雅。”肖唯南心虚地叫了一声。 田哲雅盯着裴歆,裴歆的肤色白皙,眼睛水润透亮,她脑海里浮现一个成语:双瞳剪水。 她突然扬起右手,狠狠打掉肖唯南手里的伞,质问:“你怎么会跟她在一起?” 第十七章 肖唯南正思索着如何解释。 裴歆联想肖唯南刚才的话和田哲雅的举动,也猜测到了他们是男女朋友关系。 她怎么也想不到肖唯南会和田哲雅在一起。 肖唯南看着田哲雅,“哲雅,你别误会,我们只,只是偶然遇见......就一起吃了顿饭。” 田哲雅听完肖唯南结结巴巴的解释,只觉得全身的热血都涌向了脑袋。 她气得暴跳如雷,直接扬手甩了裴歆一巴掌。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猝不及防。 裴歆震惊得立在原地。 左脸火辣辣的疼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又羞又恼又气,她此时都想彻底放纵自己的情绪,化身一个泼妇直接冲上去打田哲雅了。 肖唯南挡在裴歆身前,他的脸都气成了茄子色,“你干什么?我们只是多年没见聊聊天而已,你别蛮不讲理好吗?” 田哲雅气不过,“我蛮不讲理?” 雨下得很大,三个人全身都淋湿了,有好奇的人已经开始远远站着看他们。 田哲雅看肖唯南依然紧张裴歆,护着她,更加气恼,她抬起手臂抹了一把脸,厉声质问:“你是我男朋友,凭什么跟她打一把伞!你自己说,你是不是跟她旧情复燃了?” 这就是她生气的原因!她怕肖唯南和裴歆又在一起! 裴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目光锐利地盯着田哲雅,她抬脚跨过雨伞,把肖唯南推开。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裴歆甩甩手,冷冷说:“你不仅仅是蛮不讲理,更是在放刁撒泼。” 田哲雅被裴歆打蒙了。裴歆凶狠地盯着田哲雅,田哲雅又不是长辈,对她也没有恩惠,她挨了一巴掌,当然要打回去。 田哲雅很快她反应过来,她气得面红耳赤:“裴歆!你竟然敢打我!不要脸勾引别人男朋友,你还有脸打人!” 她说完就要再次动手打人。肖唯南握住田哲雅的一只手,呼吸杂乱:“哲雅,你真的误会了,别闹行吗?你先回家冷静冷静,等明天我去找你,跟你解释清楚。” “不,不行。”田哲雅顺势用另一只手揪着肖唯南的衣摆,“我现在就很冷静,你现在跟我解释行吗?是她找上你的对吗?你别理她,行吗?” 田哲雅说着说着就哭了,委屈呜咽的样子像极了撒娇的小孩子,和之前打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肖唯南神色复杂的盯着裴歆,一时间手足无措。 赵璟走过来,她轻蔑地扫了裴歆一眼,低头去问:“哲雅,这就是肖唯南念念不忘的前女友?”裴歆的面容在雨幕中有些模糊,赵璟定睛一看,哟了一声,“这不是我七哥的助理跟班吗。” 忽然,裴歆瞥见桥头停着一辆保时捷,她的眸光更冷。果真,看她好戏的人这么多。 一天之内,被连打两次,裴歆觉得她简直倒霉透顶。 说不定此时有偷窥者把他们拍进视频,发到网上去。裴歆可不想成为别人的饭后笑料。 “你好好跟她解释吧,我先走了。”裴歆说完绕过肖唯南和田哲雅,赵璟往前走。 雨下得更大了,马路在裴歆眼前越来越模糊,就像笼了一层轻纱似的。 裴歆忽然觉得很冷。她紧了紧衣服,不经意瞥见她的身侧有一辆保时捷开得很慢,几乎与她的速度齐平。 肖唯南追了上来,把伞递给裴歆,“对不起。” 裴歆冷冷拒绝:“不用了。” 肖唯南握住裴歆的手臂,裴歆面目凶狠地瞪着肖唯南,“放手!” 肖唯南张了张唇,裴歆的目光冰冷得可怕,肖唯南下意识地缩回手。 田哲雅跑上来,拉住肖唯南的手,哭吼道:“肖唯南,你有没有搞清楚,你现在是我男朋友!我们都已经见过双方父母了,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 肖唯南竟然把她留在雨中,追着裴歆跑了,田哲雅气得肺都要炸了。 疯子! 裴歆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肖唯南看着裴歆已经走远的背影,那背影在雨中显得那么瘦小,又倔强,他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疼了一下。 “肖唯南!”田哲雅大喊。 肖唯南将伞狠狠咂在地上,冷漠地盯着田哲雅。 伞啪嗒落地的声音让田哲雅吓得一哆嗦,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肖唯南,委屈地说:“肖唯南,你答应做我男朋友的,你不能反悔,一辈子都不能反悔。” 雨疯狂的从天而降。 裴歆已经走了一会儿了,一路上出租车都是满客状态。两旁的树长得茂盛,雨先落到树叶上,再汇聚到一起落到她身上,咂得她的皮肤生疼。 忽然,那辆保时捷停在裴歆旁边。 赵弘谨打开车窗,快速扫视了裴歆一眼,“上车。” 裴歆面无表情地盯着赵弘谨,望向赵弘谨的眼底,她总觉得赵弘谨此时的目光耐人寻味。 裴歆默然转身,继续朝前走。 赵弘谨把车停在原地,追了上去,拉住裴歆的手腕,微恼:“你干什么?我让你上车你没听到?” 裴歆冷漠地盯着赵弘谨,赵弘谨被看得一愣,“打你的人不是我。” 裴歆冷笑:“看了一天的好戏,心情如何?” 赵弘谨握住裴歆手腕的手一紧。 “从下午到现在,你既然都选择冷眼旁观,那你就坐着专心致志地看好戏,别在这里假好心,你这样只会让我厌恶你。” 裴歆极其讨厌现在这种状态,体内似乎有某种情绪想要爆发,她几乎就要控制不住。 “你是在怪我一开始没有站出来替你主持公道?”赵弘谨轻描淡写地说:“抱歉,我不是警察法官,我没这个责任,更没这个义务。” 裴歆忽然鼻子一酸,她不得不承认,她现在觉得很委屈,很受伤。 心底生出一种很悲凉的感觉,没有人真心对她好,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若是她顺着赵谨,那么他也许会同情她的遭遇,替她愤不平,但她刚才说的那些超出了赵弘谨可以承受的限度,所以他不再忍她,甚至会反过来伤害她。 她双手用力推开赵弘谨,咬紧牙根,面目有一丝狰狞,“是,你没有责任和义务,所以现在也请你远离我。” 裴歆转身往前走,赵弘谨再一次追上去,拉住裴歆的手腕。 她的手腕又冰又凉,这让赵弘谨心有不忍,“你别跟我置气,你莫不是让我英雄救美,冲过去跟她们打一架?” 裴歆盯着赵弘谨,雨水顺着他好看的下颌流下。这样狼狈的状态下,他依然是高高在上的。 裴歆想起他骗自己喝酒的事,想起他明明就在她的旁边,却冷眼旁观,看着她被欺负,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其实有很多面,他可以在人前装得很绅士,也可以在她面前冷漠无情。 她觉得赵弘谨此刻是想留下她,多看一会儿她的笑话,她不会再给他幸灾乐祸的机会。 赵弘谨又说:“别逞强了,拿自己的身体赌气吗?再说了,惹你的人又不是我。” 裴歆一字一顿,吐出两个字:“滚开!” 赵弘谨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很难看,他从小到大,身边多是恭维顺着他的人,没人给过他冷脸,叫他滚开。 裴歆甩开赵弘谨的手臂,向前走。 赵弘谨冷着脸,重新回到车上。 他的全身湿黏黏的,极其不舒服。他看着裴歆的背影,咬了咬牙,既然不接受他的好意就算了,给脸不要脸,不识好歹的女人。 郑宜冬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金融理论与实务》在看。 外头的雨下得很大,裴歆还没回来,她有些担心。 下午梁安婷去赵氏闹了一顿,让郑宜冬很恼火。她把她决定自考本科会计的事情告诉她妈,她妈才作罢,跟着他爸回了城北的家。 忽然,门锁打开的声音响起。 郑宜冬看到裴歆被淋成落汤鸡,吓了一跳:“表姐,你怎么淋着雨回家?你没伞怎么也不买一把?” 裴歆听到郑宜冬叫她表姐,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说:“忘了。” 郑宜冬走到裴歆跟前,这才发现裴歆脸上有红印子,她知道这是她妈打的,非常愧疚难安,她张嘴安慰:“表姐,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妈会去公司找你闹,我已经说过她了,她以后都不会找你麻烦了。” 郑宜冬顿了顿,又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裴歆点头,一个巴掌换来了表姐称号和对不起。至少郑宜冬以后会因为歉疚而少给她点麻烦,裴歆觉得还算划算。 “我没事。我先去洗澡,你看书吧。” 郑宜冬还想再安慰几句,但她看到裴歆脚下已经积了一滩水,她把话全咽回肚子里,推着裴歆去浴室,“那你赶紧洗个澡,我去煮姜汤,记得水调热一点。” 郑宜冬说完,转身去厨房。 郑宜冬走后,裴歆走到镜子前,双手撑在洗漱台上,很认真地盯着镜中的自己。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慢慢渗了下来。 她其实不爱哭。当她哭时,如果得不到安慰,她会越来越没有安全感,这是她从小到大的真实体会。 但她这次没忍住。 “这是最后一次哭。”裴歆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 她擦了擦眼泪,打开花洒,温热的水从头淋下。这温暖终于让她的身心都轻松了一些。 读书时,做考题,她习惯于先完成容易的;但工作生活中,她习惯于完成那些棘手的问题,她不喜欢自己的生活处于失控状态。 她知道今天非常非常糟糕,但她始终相信这种糟糕的状态并不会持续太久。 第十八章 周二早上,裴歆往脸上抹了厚厚的一层遮瑕膏,才勉强把左脸的红痕遮住。 她匆匆忙忙地去赶地铁。 进电梯时,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昨天才被打,今天去公司,肯定会面对别人同情或者探究的目光。 但市场营销的人再见到裴歆,各个表现得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这让裴歆暗自松了口气。 詹凯旋告诉裴歆,是任思特地叮嘱过的。 史天成和应戎从外头进来,应戎鼓励似的拍拍史天成的肩膀,率先回自己的座位。 应戎的动作给足史天成勇气,史天成提着一只透明袋子走到裴歆跟前。 他把袋子递给裴歆,“裴助理,你吃早饭了吗?我请你吃蛋糕。” 史天成小心翼翼地去看裴歆的神色,以及左脸的情况,这种关注让裴歆极其不自在。 她瞥见袋子里面是一只蛋糕,形状像小胖狗的爪子。 史天成看裴歆没接,吞吞吐吐地说:“昨天我跟应戎去做市场调研了,不在办公室,要是,要是我在,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之前裴歆觉得她和史天成只是办公室的同事在开无伤大雅的玩笑,现在裴歆觉得那也许不是玩笑。 她既然已经决定重新让自己的生活回到正规,就不能接受史天成的好意,因为她并不喜欢史天成。 裴歆说:“谢谢你,史天成。我不喜欢吃蛋糕。” 裴歆抬头看着史天成,目光坦荡又真诚,似乎不是在拒绝他的好意,而是在郑重规劝。 史天成愣了愣,说:“这个蛋糕奶油很少,吃一点也不会变胖。” 裴歆摇头,“我是不喜欢吃甜食,吃甜食觉得腻得慌。” 史天成有一些尴尬,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应戎私底下告诉他,追妹子要有披荆斩棘的勇气,一往无前的决心,但应戎并没告诉他,若是路上的荆棘都是喜欢的人设置的该怎么处理。 詹凯旋用笔点了点下巴,起身哇了一声,“师兄,这是星巴克新出的幸运萌爪树莓蛋糕吗?” 史天成僵硬地点头。 “好可爱啊,既然裴歆姐不吃,那你送我呗,就当献爱心,怎么样?”詹凯旋故意做出一脸馋相。 “好。”史天成知道詹凯旋是好意。他瞄了一眼裴歆,把蛋糕递给詹凯旋,一脸失落地走回自己的位置。 应戎凑过去,问:“怎么样?裴助理有没有很感动?只可惜昨天没当成拯救她的英雄,不过现在也不迟,”应戎捶了捶史天成的肩膀,“再加把劲,美好的未来就是你们的。” 史天成的脑袋耸拉着,有点丧,应戎问:“怎么了?” 史天成叹气:“我觉得裴助理可能对我没意思,她说她不喜欢吃甜食。” 应戎:“......” 詹凯旋瞄了瞄四周,凑到裴歆耳边,小声问:“裴歆姐,蛋糕我能吃吗?扔了好像很可惜。” 詹凯旋的表情就像个准备偷食的小仓鼠,裴歆觉得有趣,笑了笑,“随你。” 这时,赵弘谨的办公室传来阵阵咳嗽声,裴歆听到,心底感到十分解气。 她想,如果不是昨晚郑宜冬逼着她喝了那碗姜汤,那么她说不定会和赵弘谨一样惨。 詹凯旋吃完蛋糕,拿着写好的策划去给梁珍珍看。 梁珍珍快速浏览,詹凯旋写的是宣传方案:通过客户评选销售服务明星,业主评选物业服务明星提高客户参与感,以及如何在自媒体上宣传。 梁珍珍说:“你这个策划有点意思。” 詹凯旋心头一喜,梁珍珍下巴一抬,又说:“但是,你上头的宣传用语太老套。还有你这仅仅是个活动策划,最简单肤浅的策划,如何把我们建新赵氏的品牌深入客户心中,做成一个品牌推广,这才是重点。” 詹凯旋点头,“珍珍姐,我知道了,我再去修改。” 詹凯旋刚伸手去拿策划,梁珍珍一把挪开,将纸张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不用了,就放我这里吧。” 梁珍珍又说了詹凯旋几句,颇有点趾高气扬。 詹凯旋听着有些不舒服。 裴歆看着詹凯旋灰心丧气地走过来,她拍了拍詹凯旋的手臂,“没事,慢慢来。” 詹凯旋坐在椅子上,看梁珍珍仍在看她的策划,小声说:“珍珍姐说话做事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我每次找她交流,她就是一副你怎么这么白痴的样子,搞得我天天都郁闷得很。” 裴歆也瞥了梁珍珍一眼,“原来是她带你。” 詹凯旋在办公室明显跟应戎和史天成更熟,她还以为詹凯旋是他俩在带。 “嗯,任主管让我跟着她学习,好难受啊。” 裴歆说:“你跟她计较生闷气不值得,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 梁珍珍这样强势高姿态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其实她也不喜欢。 詹凯旋咧嘴笑,点点头。 这天,赵弘彦来了十二楼。 他的身后跟着两男两女,裴歆认得其中一个是郭通。 赵弘彦一副皇帝出巡的架势。 任思急忙跑过去,讨好地笑:“赵副总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您派人通知我去就行。” 赵弘彦长得周正,只是脸上肉稍多,又下垂,这为他的周正添了一丝败笔。他穿着一身黑色西服,颇有点上位者的气势。 赵弘彦斜眼看任思,“你没去工程部?” “马上就去,马上就去。”任思略弯腰,一副土豪劣绅狗腿子的模样,“工程部在您的带领下,人人都干劲十足,今年的先进集体肯定又非工程部莫属。” 赵弘彦呵笑了一声,“任主管如果肯把心都放在工程部,那先进集体你也有份儿,要不我让人事部给你调职?” 任思有点傻眼了。他觉得自己拍马屁把自己给拍进去了。 赵弘彦朝四周望了望,目光在裴歆身上稍作停留后走进了赵弘谨的办公室。 任思跟在了一行人后头。 裴歆觉得她也应该去站在赵弘谨身后,给他撑场面,但她被打时,赵弘谨不也置身事外看好戏吗? 这样想着,裴歆忽然也起了看戏的坏心思。反正他们赵弘谨和赵弘彦再怎么不对付,也是赵家人,与她无关。 詹凯旋抱着两摞A4纸走进来,她恰好看到一群人走进赵弘谨的办公室,她把A4纸放到打印机的位置,再去找裴歆,“裴歆姐,赵副总来干嘛?我怎么觉得有□□味?” “我们只是小喽啰,大人物的事情我们别跟着掺和,去工作吧,别管他们的事。”裴歆拍拍詹凯旋的手,心情愉悦。 “明哲保身,我知道的。” 詹凯旋虽好奇,但也知道不该过问这些事,所以她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 “小詹,去给我冲杯咖啡。”杭婉朝詹凯旋叫了一声。 “诶诶,我也要。”应戎握笔的手举了举。 詹凯旋叹了口气,她就是悲催的实习生啊。 裴歆朝詹凯旋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詹凯旋笑着点头,去给杭婉和应戎冲咖啡。 裴歆看着詹凯旋的身影,其实,她比詹凯旋更辛苦。阮秘书要求严苛,骂人从不留情。因赵松年偶尔会关照她,三十三楼的同事们并不喜欢她,她这两年过得并不轻松。 办公室内。 赵弘彦光鲜的脸上挂着笑,“七弟还习惯吗?” 赵弘谨坐在办公桌后,电脑屏幕在赵弘彦进来的瞬间回到主页面。 赵弘彦身后的秘书识时务地搬来另一张椅子,赵弘彦坐下,翘着二郎腿。 赵弘谨抱着手臂,靠在皮椅后,轻蔑地笑:“我自己的地方,肯定习惯啊。” 赵弘彦也不知赵弘谨说的是这间办公室,还是整个公司,但这对他而言都无所谓。 赵弘彦对他旁边的郭通使了个眼色,郭通把一份资料放在赵弘谨桌上,往前推了推,解释:“经理,这是万豪度假酒店的整改计划书,劳烦您接手。” 赵弘谨反问:“万豪酒店?” “对,”赵弘彦不怀好意地笑:“就是大哥在世时,时常去监工的项目。” 赵弘谨拿起计划书,随意翻了翻,拒绝:“没兴趣。” 赵弘彦正襟危坐,“你心里再不服不忿也要先学会服从二字,因为我现在的职位比你高,七弟。” 原来赵弘彦是来给赵弘谨下马威的,任思此时有些后悔进这房间了,早知道就该把裴助理叫进来。 赵弘谨忽然坐直,散漫的眼神瞬间聚焦,“有句话叫做要想活得久,别往高处走。人呢,还是得摆正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别出来丢人现眼,小心走得越高,出的丑越多。” “呵,七弟比大哥会说话,他总是端着架子,不屑于跟我说话,所以我从未把他当成真正的对手。这个项目,七弟先练练手,别急,三哥不会亏待你的。”赵弘彦循循善诱。 他斜靠着椅子,双手交握在翘起的腿上,身后的四人西装革履,他俨然一副位高权重的模样。 赵弘彦提到的大哥名叫赵弘哲,是赵松年跟原配夫人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赵弘谨的亲哥。 任思偷偷去看赵弘谨,他的脸色非常难看,甚至有点吓人。 第十九章 赵弘彦走后,赵弘谨把办公室能咂的东西都咂了,外头的人听着里头传来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吓得心肝乱跳。 他们怎么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暴怒的男人,会是初见时绅士和善请他们喝饮料吃饭的人。 办公室的人互相对视,心照不宣地缄默不语。谁也不敢去触霉头,就怕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任思怕被殃及池鱼,毕竟他亲眼见证了赵弘彦在赵弘谨面前如何趾高气扬,所以他更是逃得快,直接拽着史天成和应戎,又去做市场调研了。 梁珍珍心里有些忐忑,她瞄了一眼紧闭的门,还是下定决心去平息赵弘谨的怒火。 对别人来讲是霉头,但对于她来讲是一个机会。 她现在进去说些甜言蜜语,小心安慰,以后赵弘谨肯定待她不同。 她自顾自地跑去洗手间,对着镜子补妆,再左转右转,确保各个方向看起来都完美无缺。 “珍珍姐,你有约会?” 詹凯旋的忽然出声,吓了梁珍珍一跳,手上的口红蹦到地上,裂成两块。 梁珍珍斜睨詹凯旋一眼,就像是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詹凯旋捡起地上的口红,递给梁珍珍,“珍珍姐,对不起啊,你看看能用吗?不能用的话我赔你一只。” 梁珍珍一脸不耐烦,拍向詹凯旋的手,把口红拍掉,“我不要了。” 詹凯旋看着梁珍珍像只骄傲的孔雀离开,有种想骂娘的冲动。 裴歆有节奏地把笔帽扣在水性笔上,其实赵弘谨除了时不时讽刺她外,在工作上并未刁难她,她叹了口气,觉得赵弘谨发泄得差不多了,起身敲门进了办公室。 一地狼藉。 赵弘谨松开领带,冷冷地说:“什么事?” “经理你做运动,想感冒好得快一点?我觉得跑步比咂东西更有利于身心健康。”裴歆一本正经劝解道。 赵弘谨觉得其实裴歆偶尔说话还挺有趣的,这种安慰的方式也正合他心意。 赵弘谨问:“你有没有在很高的地方大喊大叫过,比如登上山顶或者站在家里的阳台?” 裴歆其实非常克制自己的情绪,哭不会大哭,笑不会大笑。就像周一,她再难受也忍得住,只会在无人时泄露自己的情绪,但她并不认为人有情绪得发泄。 赵弘谨再次提醒:“问你话呢,别傻愣愣地站着。” 裴歆回神:“大喊大叫属于噪声污染吧?我不习惯做妨碍别人的事。” “呵,人生气有压力情绪时当然要释放,憋着自己情绪的那属于出家人才干的事,莫非你每天在家打坐看佛经?” 不怪赵弘谨好奇,他这位助理,被自己亲舅妈打了一巴掌,晚上又被田哲雅打,分明气急败坏,但她仍然克制自己露出尖利的猫爪子,似乎任何时候都不会方寸大乱。 裴歆说:“我认为负面情绪得靠调整,而不是发泄。” 吧嗒。 赵弘谨将一条凳子腿踩得四分五裂。 他迈开长腿,凑近裴歆,让自己的气息全笼罩住她。 裴歆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脚后跟向一侧歪倒,眼看人要向后仰倒,与地板来个亲密接触,赵弘谨抓起裴歆的一只手臂。 “小心,你脚下有刺球。”赵弘谨一脚踹开仙人球。 仙人球的白瓷盆已经掉了一个小角。 裴歆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不正常热度,忽然觉得有电流通过,她压下心中的异样,“谢谢。” 赵弘谨放开裴歆的手臂,“我认为你刚才说的不对。” 裴歆说:“嗯,调整方式因人而异。” “是么。” 裴歆看着杂乱的办公室,说:“要不经理你先回去养病?这里这么乱,我找人来收拾,还得重新订一套办公桌。” 赵弘谨经裴歆提醒,这才发现自己真有点头晕,太阳穴又闷又疼,“那我先回家睡一觉。” 赵弘谨从残破的办公桌上拿起酒店整改计划书,甩给裴歆,“你拿去看看,然后把重点内容发给我,我希望你五百个字可以说完。” 他说话有鼻音,连声音都些许沙哑。 “好。”裴歆答道。 等梁珍珍准备完美亮相时,只看到裴歆捧着仙人球堵在门口,正在打电话。 裴歆正在跟后勤部沟通,她顿了顿,说:“还是专门定做吧,我看经理平时腿都不好伸展开,你给他定做一个足够宽敞的,他身高有一八二左右,反正你看着办吧。” 等裴歆挂断电话,梁珍珍才走上去,往办公室里瞧,“裴助理,经理呢?” 裴歆说:“回家养病去了,你找他有什么事?” 梁珍珍此时就像出来巡视一周,并没有寻到合适饼干点心的小老鼠,“没有事。” 小老鼠泄气似的,又蹿回自己的窝。 詹凯旋回到办公室朝梁珍珍的方向觑了一眼,随即若无其事地走向裴歆,“裴歆姐,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裴歆疑惑地看向詹凯旋,詹凯旋灿烂一笑:“感谢裴歆姐的知遇之恩啊,你介绍我进公司的,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 裴歆跟着笑了,詹凯旋笑起来特别的阳光明媚,人会讨巧说好话,裴歆是真心喜欢她。 “裴歆姐,去不去啊?吃了饭,我们还可以逛街,看看最近的秋装。” 裴歆笑了笑,“下次吧,我想早点回家休息。” “好吧。”詹凯旋顿了顿,指着裴歆手上的文件,小声问:“裴歆姐,这是什么啊?” “万豪酒店的整改计划。”裴歆说。 “要不我跟着你一起做这个项目吧,裴歆姐,我想跟着你。”詹凯旋朝裴歆挤眼撒娇,“裴歆姐,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小无人可以依靠的原因,詹凯旋对她的依赖总让裴歆联想到自己。 “我跟经理都对这些项目不熟,到时候肯定会带专业的人一起过去,你就跟着一起吧。” “哇,谢谢裴歆姐,你最好了。”詹凯旋挽住裴歆的手臂。 裴歆最近和郑宜冬相处得不错,晚上裴歆做饭郑宜冬都会在一旁打下手,两人边做饭边聊天。 郑宜冬说:“我小时候跳皮筋跳得可好了,肯定看得你眼花缭乱。” 裴歆边切土豆丝,边听。 “我还偷了家里的刀,跑到泥地里,往头上插了几根草,学电影里的大侠浪迹天涯呢。”郑宜冬有些得意地说,她把剥好的蒜扔进一个小碗里。 裴歆疑惑:“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事?” “你那会儿除了读书还关心过什么事?” 裴歆想了想,确实,她的童年匮乏的可怕,她现在回忆起来,似乎只有忍着夏季的困乏和冬季的寒冷,憋着劲苦苦读书。 她曾觉得玩不玩都无关紧要,现在骤然听郑宜冬讲她精彩的童年,竟觉得有些落寞。 郑宜冬继续说:“还有,我初中跟同学逃课去鬼屋玩,我们把“鬼”绑了出来,把鬼屋的工作人员气个半死,后头一波玩家在鬼屋里,愣是找不着“鬼”。” 裴歆听着,有些羡慕郑宜冬,又有些惆怅。郑宜冬不知裴歆所想,继续叽叽喳喳地说。 等两人吃完饭,郑宜冬回房里看书。裴歆则把碗洗了,又把客厅拖了一遍,再洗了个澡,回房里休息。 她刚躺下就听到手机嘟嘟的声音,裴歆拿起手机一看,是赵弘谨的电话。 裴歆心里一抽,她总觉得赵弘谨找自己不是好事。 她犹豫了很久,直到电话已经停止震动,她也没决定好到底接不接。 嘟-嘟- 电话再一次响起,裴歆看着闪烁的屏幕,脑子里突然跳跃出赵弘谨那张好看的脸,心忽然异样的跳动了几下,她接起来“喂”了一声。 “裴助理,麻烦给我送感冒药,地址是嘉悦路麓湖别墅A1幢302。”赵弘谨直明来意。 裴歆听到赵弘谨说话时鼻音深沉,声音已经变了许多。 裴歆耐着性子说:“你多喝水,早点休息,感冒很快会自愈的。” “不让你白跑,三倍工资,算加班,怎么样?”赵弘谨声音模糊地说。 裴歆咬牙:“再多的工资,我也不可能这么晚了跑三十公里送药啊。” “你快点,我头疼。” 说完这句,赵弘谨直接挂断电话。 裴歆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忙音,犹豫了一会儿,认命地起床,换好衣服,再从家里找到一盒剩下的新康泰克,去楼下打车。 现在是十一点,车太少,听到去麓湖别墅,好几个出租车司机都拒载。 当下一个司机要溜走时,裴歆赶紧说:“师父,一去一回,我再给你添50块,怎么样?”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一听到这,立即眉开眼笑,中气十足地说:“赶紧上车。” 裴歆刚坐下,司机猛踩一个油门,汽车疯狂疾驰起来。 裴歆身子前倾,心脏都差点跳出来。 司机从后视镜中看到裴歆正在拍胸脯,他不好意思地笑:“抱歉啊,起步太快。” 裴歆深吸一口气,“没事。” 口上说没事,但她还是把安全带系上,毕竟这位司机大叔的驾驶风格太狂野。 半道上,裴歆给赵弘谨发了一个短信:我大概三十分钟到。 第二十章 赵弘谨看到短信,给保安室打去一通电话,“我是A1幢302的业主,等下我有朋友会来,麻烦你让她进来。” 保安说:“先生,请问是男士还是女士,有几个人?” 赵弘谨说:“女士,一个。” 他挂了电话,去客厅取水喝。 温水滑过喉咙,总算缓解了点嗓子的疼痛,但鼻子仍堵得难受,头也疼到爆炸。 忽然,门铃声响起。 赵弘谨摇了摇头,确定自己不是幻听,才放下手中的玻璃杯,走过去,开门,笑着说:“这么快,你是飞来的?” 但当他看到来人时,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是你。” 赵弘谨穿了一套深蓝睡衣,戴着一副无框眼睛,头发耸拉着,又柔又软,也许因为生病的缘故,他的脸色有点白。 他这个样子,慵懒闲散,充满诱惑力,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詹凯旋看得脸色一红,“经理,这几天都听到你咳嗽,所以来看看,你吃药了吗?好点了吗?” 赵弘谨不应声,他打量詹凯旋,詹凯旋穿的是一身浅灰运动套装,看起来朝气蓬勃。 她把一只透明袋子递给赵弘谨,“我这儿有治风寒和风热的,你看需要哪种?” 赵弘谨笑了,高深莫测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 他接过感冒药,随手扔到沙发上,淡淡地说:“你可以回去了。” 詹凯旋咬咬牙,脸上有些发烫,她解释道:“我是路过的。” 赵弘谨左肩抵在门上,抱着手臂,“对,看出来了,夜跑嘛。” 詹凯旋正要说什么,忽然背后响起一道娇媚的声音,“詹凯旋?” 詹凯旋回头,梁珍珍走进来,疑惑又惊讶地看着门口的两人。 “怎么,你也是来送药的?”赵弘谨盯着梁珍珍手中的袋子。 梁珍珍穿了一件黑色真丝吊带,外面套了一件透明蕾丝外套,性感又魅惑。 她走过去,把药递给赵弘谨,笑着说:“是啊,本来准备来感动我们经理大人的,但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 赵弘谨接过梁珍珍的感冒药,笑了笑,“药我收了,你们呢,随意,明天上班别迟到就好。” 说完,赵弘谨把詹凯旋和梁珍珍关在门外。他把梁珍珍送的药也扔到沙发上。 他看着两袋子药,觉得去公司上班还真做对了,那里的人真真是有趣。 梁珍珍看着詹凯旋的装束,鄙夷地笑:“你觉得赵弘谨会看上你这种黑妞?还穿一身运动服装纯,估计五十岁以上的老头会喜欢你这种调调。” 詹凯旋咬牙,“你什么意思?我路过而已,才不像你有什么龌龊思想。” 梁珍珍切了一声,转身扭着腰走了。 裴歆到了麓湖别墅。 这里人烟稀少,特别是大晚上,感受不到一丝烟火气。 一下车,裴歆就冷得打了一个哆嗦。 她穿的是一件绿色波点裙,七分袖的,她感觉裸露在外的皮肤起了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 出租车司机摇下车窗,伸出半个脑袋:“美女,快点啊,我赶着去交班。” 裴歆点头,“好。” 因司机在等,加上这地方又冷又黑,仿佛随时会从灌木里跳出洪水猛兽似的,裴歆走得很快,几乎是一路小跑。 “小姐,你找谁?”保安拦住裴歆。 裴歆说:“我去A1幢302,我要登记或者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吗?” “诶,不用了。”保安给裴歆开门。 “谢谢。” 保安看着裴歆的背影,有点摸不着头脑,A1幢302的业主一晚上约三个妹子?还各个不同类型,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他摇头叹气,果真有钱就是艳福不浅,可以为所欲为。 别墅区很大,裴歆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赵弘谨的别墅,她及时刹住脚,抬头去看,别墅是三层,只有一楼亮着灯。 在门口的院子里,种着成片的蓝茅草,叶子细长,蓝绿色,在昏黄的路灯下美轮美奂。 裴歆正准备敲门,门恰好被打开,赵弘谨就这样出现在她眼前。 毫无防备的四目相对,空气中似乎有微弱的电流在交织着。 裴歆猜测赵弘谨应该是在哪扇窗户后见到她来了。 “进来。”赵弘谨面无波澜地说。 裴歆刚才走得快,现在呼吸有点急,她稍微歇了会,才开口:“不了,我得赶紧回去,给你,你看看说明书对不对症,再决定吃不吃。” 裴歆把药递给赵弘谨。 赵弘谨接过药,拿起在眼前看了看,药盒子是破的,“这是你吃剩的?” 跟詹凯旋和梁珍珍的用心比起来,眼前这人显得太敷衍。 “嗯,对了,我忘看保质期了,你记得看看有没有过期。”裴歆说。 这盒药,她记得好像是一年前周雁琳买的。 赵弘谨:“......” 裴歆转过身往外走,赵弘谨感受到空气异样的波动,立即拉住裴歆的手腕,“这个地方不好打车,你今晚就住我这里吧。” 她的手腕很细,也许是因为秋天的关系,她的皮肤微凉,这种触感让赵弘谨感觉心痒痒的,就跟羽毛在轻刮一样。 一个成年异性发出留宿邀请,这种暗示让裴歆觉得心突突地乱跳。 这气氛不对劲。 裴歆迅速反应过来,她举起右手朝外头指了指,“我有叫那个出租车师父等着我,他就在外面三百米的地方。” “我头疼,四肢无力,可能随时会晕,你在这看着我点。”赵弘谨继续说。 “不......” 赵弘谨的声音低沉微哑,“给你算五倍工资怎么样?” 他的音调柔软,似能蛊惑人心,皮肤相接触的地方变得滚烫。 裴歆顿时乱了方寸,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儿了。 赵弘谨顿了顿,随即又说:“再说了,我感冒也是你造成的,陪你淋了那么久的雨,还被你骂了一顿。” 赵弘谨的语调很轻,说这些话多多少少有点撒娇的意思,但裴歆总觉得这样的赵弘谨比平时冷漠邪气的样子更可怕,让她提心吊胆,让她更想远离。 裴歆不敢看赵弘谨,她绞尽脑汁去想一个拒绝理由。 赵弘谨说:“怎么样?” 裴歆结结巴巴地说:“我,那个,我家里的灯忘记关了,我得回家关灯。” 赵弘谨成功被逗笑,“你怕我对你怎么样?裴助理,我还病着呢,就是想让你陪陪我。你该知道,生病的人都是很脆弱的。” 裴歆的心更加慌乱了,不能再待下去了。 裴歆小声地说:“太晚了,我真的得回家了。” 她往出租车的地方看去,也许是等得不耐烦了,司机不停地变幻近远光灯提醒她。“我走了。” “你真固执。”赵弘谨直接将裴歆朝他的方向猛拉。 突然撞上一个宽厚炙热的胸膛,裴歆吓傻了,顿时脑里一片混乱。 赵弘谨另一只手直接禁锢住她的肩膀,拉着裴歆往屋里去。 裴歆听到关门声,瞬间恢复清明,“不,不行,别这样!” 裴歆微恼,大力推开赵弘谨。 赵弘谨顺势放开裴歆,裴歆看了眼窗外不停变幻的灯,耸拉着脑袋,心慌意乱地说:“赵弘谨,我真的得走。” 灯光下,裴歆的脸白嫩可人,声音娇娇柔柔的。 赵弘谨确忽然想到她是不是就是用这种语调博得他爸好感的,这让他忍不住火气,讽刺道:“叫我名字,你还真是擅长欲拒还迎的把戏。” 裴歆愣住,她只是叫了他的名字,这都能让他生气? 赵弘谨迟疑了片刻,讪笑道:“装什么装?半夜三经愿意给我送药,不就是同意投怀送抱吗?我也没想到你这么轻易就答应,这只能说明你根本不是什么良家妇女。” 他的话语中尽是羞辱,眼里更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前一刻的暧昧顿时荡然无存,裴歆茫然地跌坐在沙发上,她低头的视线恰好落到那两袋感冒药上。 这两袋感冒药,来自不同的药店。 又被骗了...... 裴歆忽然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她觉得自己被赵弘谨牵着鼻子戏耍,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 她真的蠢透了,真的是蠢透了。 裴歆咬紧嘴唇,压住胸腔里上涌的热血。 “嘿。”空中传来一声讥笑声。 裴歆抬头看去,赵弘谨抱着双臂,不怀好意地盯紧裴歆。 裴歆吓得往后躲,赵弘谨一脸坏笑:“你躲什么躲?你是有几分姿色,但我从不捡我爸用剩的。” 裴歆脸色瞬间发白,她抓起两袋感冒药使劲咂到赵弘谨身上。 吧嗒,药落到地上。 裴歆愤怒了,“你还能在恶毒一点吗?就算我是用剩的,也是你用不到的。赵弘谨,你不仅仅是让我感到厌恶,更令我觉得恶心!” 赵弘谨抿紧嘴唇,紧紧盯着裴歆,他的瞳孔急速放大。 裴歆冷笑,“你以为你是谁?你只是你爸十多个孩子中的一个,我能得到我父母全部的爱,而你分不到你父亲的十分之一!你不屑一顾的赵弘彦,他站在你面前对你耀武扬威,但你只能咂东西发泄脾气,你真可怜!” 赵弘谨听到这些话,差点就气急败坏。裴歆是个聪明人,三言两语就戳中他的痛处。 裴歆站起来,迎上赵弘谨的目光,“让开!” 第二十一章 赵弘谨一步步逼近裴歆,来势汹汹。 裴歆觉得自己必须顽强地反抗,捍卫自己的尊严,她瞪着眼睛,说:“赵弘谨,我不怕你!” “是么。”赵弘谨轻蔑地嗤笑。 他右手倏地抓住裴歆的左臂,他的力道很大,差点把她的骨头捏变形,裴歆疼得呼了一声。 裴歆咬着牙,右手捏成拳去捶打赵弘谨的手臂,赵弘谨另一只手又捏住她的右手,拖着她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裴歆忽然意识到赵弘谨是个危险的存在。 裴歆这时有些害怕,“赵弘谨,你,你干什么?!”她的声音微颤,脚底软绵绵的。 赵弘谨不语,拉着裴歆往前。 “混蛋!”裴歆忍无可忍,一路上都在低声咒骂赵弘谨。 赵弘谨一语不发,将裴歆拖进浴室,打开花洒。 高处的水哗啦啦地洒下,很快就将裴歆从头到脚淋湿,她冷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赵弘谨抱着双臂,抵在透明隔离门边,冷冷地盯着裴歆,“恶心的人就得做恶心的事对吗?” 裴歆被冷水一淋,忽然觉得全身力气都被抽光了似的。 赵弘谨脸上带着嘲弄的神情,“送上门让我玩,还装模作样,真是倒胃口。” 裴歆没有再骂他,因为他发现有些人自私自利到了骨子里头,你如何骂他,咒他都是徒劳。 她只是狠狠盯着赵弘谨。 赵弘谨从头到脚打量裴歆,看她全身湿透的狼狈样,觉得非常解气,“你现在可以走。” 裴歆上前一步,双手攒住赵弘谨的衣领,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也拖进花洒下。 猝不及防,赵弘谨也淋了个彻底,他也不懂,就这样任凭裴歆将他拉在水下。 两人沉默地互相望着,谁都没有说话。 一时间,浴室里只剩下水哗啦啦的声音。 赵弘谨本就有病在身,被冷水淋了不觉得冷,反而觉得身上更烫,脸色红得堪比柿子。 脑袋混混沌沌的,他忽然觉得没趣,伸手把花洒给关上。 裴歆真想学郑宜冬和她舅妈的泼辣劲,把赵弘谨骂得狗血淋头,但她明白像赵弘谨这样冷情冷心的男人,说不定骂他,他会纹丝不动,盯着你笑得更欢。 所以,裴歆放弃了这条路,她深呼吸两口气,“赵弘谨,你是个只会欺负女人的混蛋!” 裴歆穿的绿色波点裙,水珠顺着裴歆的下巴流下,流进衣领内,赵弘谨顺着水流痕迹可以隐约看到里头的旖旎风光。 赵弘谨的目光顿时被她胸前的那片白皙占据,他的神情也开始剧烈地波动。 赵弘谨突然像是受到了诱惑似的,把手伸到裴歆脸上,拂开沾到她脸上的湿发,他这才看到她的眼眶竟然红了。 赵弘谨喉结滚动,有些意乱情迷,“你错了。” 裴歆不知道赵弘谨的你错了是什么意思。 赵弘谨把头低下,想去吻她,裴歆不敢大意,立即偏头躲避,赵弘谨的吻擦过裴歆的脸颊。 裴歆吓得心惊肉跳,脸白得惨淡。 “别,别这样......” 裴歆伸手去推赵弘谨,但是徒劳,眼前的人就像一堵墙似的戳在原地。 “裴歆,我......对,” 赵弘谨的话骤然顿住,因为他她发现裴歆眼里有泪水流下,这让他的心猛的一紧。 “赵弘谨,我没招你惹你,凭什么你可以这么欺负人?!”裴歆泪眼婆娑地问。 她倔强地盯着赵弘谨,又问了一次,“你凭什么?!” 赵弘谨忽然觉得自己很愚蠢,他第一次因伤害了别人而感到懊恼。 赵弘谨还想说点什么,忽然门铃声响起,赵弘谨烦躁得皱了皱眉。 他转身,从烘干架子上抓了一条白毛巾递给裴歆,“给,你擦一擦。” 裴歆仍旧盯着赵弘谨,赵弘谨心跳漏了一拍,他认为自己做了一件伤天害理的事。 扰人烦恼的门铃声持续响着。 “我等下跟你解释。”赵弘谨把毛巾塞到裴歆手里,裹了一件浴袍,直接走出浴室。 门铃声一声接一声的响,赵弘谨被这声音弄得头昏脑胀。 他倒要看看到底又是哪个妖魔鬼怪大晚上打扰他,如果是顾临,他就打他一闷棍,让他一周不敢出门。 赵弘谨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气质极佳女人,她留着短发,清爽干练,并且生有一双丹凤眼,眉毛上挑,显得极有气势又高贵。 赵弘谨惊讶,“大嫂,你怎么突然回来,也不给我打个电话,让我去接你。” 眼前的女人就是赵弘哲的妻子白希微,她已过了四十,但保养得宜,看着顶多三十岁。 白希微笑:“没事,我自己能行。” 即使是深夜,尽管她疲倦,但白希微依然站得端庄,就像经过严格礼仪训练的贵族小姐。 “你,你不回合浦公馆吗?”赵弘谨试探地问,他不自觉地瞥向浴室的方向,接着他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反锁门的声音。 “你不欢迎我来你这里住?”白希微脸色变了变,她心中疑惑,他们在加拿大时同住一起,亲若母子,怎么现在赵弘谨会回避她? 白希微凝视着赵弘谨,发现他的脸红得不寻常,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顿时心疼:“你在发烧。” “嗯,我感冒了,大嫂。我怕传染给你,要不你回公馆吧,我叫司机来接你,怎么样?”赵弘谨一瞬间就想好托辞,白希微一贯凌厉,极不喜欢他沾花惹草,浪费人生,他可不敢让白希微见到裴歆。 白希微敏锐地觉察到赵弘谨的反常。 她把行李箱的扶手递给赵弘谨,“你这里离机场近,我就先来你这里了。我明天再回去。” 白希微这样说了,赵弘谨一时间无法拒绝。他只好接过行李箱,让白希微进来。 白希微打量客厅,客厅的装潢布置是欧式风格,所有家具都摆放得井然有序。她环顾一周,发现沙发上有一只米奇托特包包。 房子里有女人。 这是白希微的第一反应,她瞥了赵弘谨一眼,“没想到你喜欢这种包?” “这是顾临的。”赵弘谨头脑有些混乱,扯了一个不会有人相信的名字。 白希微清楚明白的很,她知道这屋内有一只不三不四的狐狸精正等着她去抓,她径直走到各个房间去查看。 赵弘谨跟在白希微身后,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希微推开一间间房门,“大嫂,你干什么?已经很晚了,你肯定也累了,我带你去二楼客房早点休息吧。” 白希微挑眉,反问:“怎么?有什么不能让我见的?” “不是。我明早还得上班,你还不知道吧,我去公司上班了。” 赵弘谨说得急切,白希微盯着赵弘谨,他的脸异常的红,头发还在往下滴水。 白希微倏地转去浴室,拧把手,门从里面反锁了。 白希微侧头,盯着赵弘谨冷笑一声。 赵弘谨知道白希微是个聪明又强势的人,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这些年白希微对他照顾有加。可以说,在赵家除了他死去的大哥,只有白希微这个大嫂最得他尊重。 他叹了口气,轻声扣门,“裴歆,开门,我送你回去。” 裴歆犹豫,门外的人在守株待兔,而她并不会隐身的法术。 赵弘谨想了想,看着白希微,“大嫂,是我朋友,我生病她来看看我,给我送药,你千万别误会。” 裴歆咬牙,鼓足勇气打开门。 白希微看到全身湿透的裴歆哪里还不明白两人刚才在做什么,她先问:“你叫什么名字?家里是做什么的?” 裴歆的眼神清澈,又有股倔强的劲,白希微一时间拿不准裴歆到底是不是她所认为的那种人。 赵弘谨挡在裴歆身前,“大嫂,她是爸派给我的助理。你别多问了,你飞了十几个小时肯定也累了,赶紧去睡觉吧。” “助理?”白希微顿时气得肝疼,“弘谨,别什么样的廉价女人都带回家,又脏又臭,我看着就碍眼。” 裴歆没有为自己辩护,眼前的情形,她再怎么解释都是狡辩,她难道要跟白希微说是赵弘谨在欺负她吗?白希微只会认为是她在勾引赵弘谨而已。 “大嫂!我已经跟你说了,是我生病,她来给我送药。”赵弘谨不满地喊了一句。 “别叫我!”白希微扒开赵弘谨,一脸嫌弃地盯着裴歆,一字一眼发出命令:“滚出去!” 如果不是碍于赵弘谨在场,她会化身凌厉的侩子手,将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就地正法。 “白希微,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赵弘谨低声喝道,他瞥了裴歆一眼,看她面无表情地立着,有些不忍心,“这是我的地方,我愿意带谁回来就带谁回来,你别管我。” 裴歆紧紧捏住毛巾,这都是她自作自受,被骗了一次还不够,还上赶着让别人骗第二次,现在被羞辱了,她自己都想骂自己一句傻冒。 “呵,你没听过长嫂如母这句话吗?别人我不管,但是你,从上到下,里里外外我都管得着。” “大嫂,你别这么不讲道理行吗?” 白希微一步也不肯让步,她的丈夫已经死去,她这辈子也不可能离开赵家,赵弘谨是她唯一的依靠,她把赵弘谨当成她的儿子,这些年照顾他,尽心尽力,管着他是天经地义。 她瞪着赵弘谨,“你要交往什么样的女孩必须经过我的同意。” 赵弘谨无奈,他不再跟白希微解释。 他伸手握住裴歆的手,对白希微说:“这里的卧室你随便挑一间喜欢的,我先送她回去。” 第二十二章 赵弘谨将裴歆带到卧室, 翻出一件深灰衬衣给她披上, “等你的司机肯定已经走了,我换衣服,然后送你回去。” 裴歆依然不言不语, 这让赵弘谨有些心虚, 他替裴歆扣好衬衣的扣子, 轻声说:“你先去外头等我, 好吗?如果我大嫂再说什么, 你别理她, 我马上就来。” 裴歆吸了一口气,懒得说话, 走了出去。 客厅里, 白希微把米奇托特包甩到裴歆身上,裴歆僵硬地伸手接住。 白希微讽刺道:“现在的女孩子真是不懂自尊自爱, 见着有钱的就不要脸地往上赶。” “对, 这么香的屎, 我还是第一次碰见。”裴歆冷笑。 白希微挑眉,“真是没家教, 粗俗不堪。” 裴歆不语,掉头就走。 转身时, 裴歆听到了白希微的嗤笑声。 等走到外面,风吹在脸上,裴歆不由自主打了冷颤,她麻木的神经才重新转醒。 她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回忆了一遍, 这才发现自己真的愚不可及。 忽然,身后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腕,“我不是让你等我吗?”赵弘谨微恼,他说话发音有些困难。 裴歆并没有回头,她甩开赵弘谨的手。现在赵弘谨的声音在裴歆听来刺耳至极,令人作呕。 别墅马路边的出租车又闪了几次灯,裴歆眯着眼睛去看,出租车司机竟然还等在那里。 她忽然觉得很愧疚。 岗位亭的两个保安昏昏欲睡,赵弘谨刷开门禁卡,先她一步,走去出租车前。 他弯腰朝车窗里说:“师父,抱歉,我们不坐车了,多少钱?” “你们搞什么啊!我在这等了至少半个小时!车费都没给,我马上就要报警了!”司机的语气十分恶劣。 赵弘谨从钱夹里抽出五张一百元的红色大钞,递给司机,司机立即噤声,他抽了其中两张,“够了。” “谢谢。”赵弘谨收回剩下的钱,重新装进钱夹。 裴歆想去拉开后车门,急性子的司机早已驾车离去,裴歆差点扑倒,赵弘谨扶住裴歆的手臂,裴歆就像触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嫌恶地甩开赵弘谨。 赵弘谨将双手弹开,“我去取车,你别走,就在这里等我。” 裴歆站在原地,不言不语。 赵弘谨走远几步,回头去看裴歆,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的衬衣对她而言,过于宽大,这样更显得她整个人过于小巧。 他很快将车取出,把裴歆塞入副驾。 路上,赵弘谨瞥了好几次裴歆,她似乎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从脸上看不出悲喜。 赵弘谨最怵这样的人,这就是明明顾临很二,他仍然愿意跟他混在一起的原因,因为顾临的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直白,简单,他不用猜就看得明白。 赵弘谨清了清嗓子,说:“那些药是营销部的那些女人送的,我没有故意骗你。” 赵弘谨说完低声咳嗽了一阵,他之前脸色红,现在是发白,整个鼻腔似乎都堵住了,嗓子也疼,呼吸和困难都变得极其艰难。 他现在有些后悔,折腾了别人,又折腾了自己。 裴歆盯着车窗的某一处,赵弘谨知道她受了委屈,斟酌了一下,打好腹稿后,又解释道:“我不该说那些话,抱歉,请你原谅,我一时冲动。我大嫂她人不坏,希望你别介意,我回去后会跟她解释清楚,不会影响你的工作。” 赵弘谨一边看路,一边侧头看裴歆,等她的回答,但裴歆似乎并不想跟他搭腔。 “我,”赵弘谨刚说了一个字,裴歆突然打断他,“我知道了,你专心开车吧。” 裴歆担心赵弘谨会一路说到家,她可不想再听到聒噪又厌恶的声音,所以她闭上眼,假装睡觉。 赵弘谨看裴歆的样子,果真不再说话。 裴歆回到家,躺在床上,失眠了。她觉得身体很疲倦,但大脑确异常活跃。 窗外传来车子压过马路的声音,以及喇叭声..... 麓湖别墅。 白希微熬好一碗浓浓的姜汤,赵弘谨一走进家门,她赶紧去厨房。 “幸好你的冰箱里有几块姜,可惜没红糖,你快来喝。”白希微把姜汤端出来,递给赵弘谨。 赵弘谨说:“大嫂,你还不睡?” “我在飞机上睡了的,你别管我,你喝完姜汤赶紧去睡觉。”白希微说。 “嗯。”赵弘谨看白希微没提裴歆的事,也不主动去说,接过姜汤,慢慢喝着。 “对了,我看家里有好几种感冒药,感冒药混着吃会死人的,你可得记住千万别混着吃。”白希微又叮嘱。 “我知道。” 白希微说:“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使劲消耗自己的身体,等你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一个健康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赵弘谨笑了笑,点头,“我知道。” 裴歆一早给任思发了个请假的消息,这是她工作两年来第一次请假。 郑宜冬今天是值下午到晚上的班。所以她待在房里看书,裴歆躺在沙发上看万豪酒店的整改计划书。 万豪酒店在积绿山山腰,积绿山山上只有几座小寺庙,除了节假日,去的人很少,加上附近几乎没有游乐设施,裴歆想,万豪酒店就是修得跟宫殿一样,去的人也不会多的。 这时,她接到了詹凯旋的来电。 “裴歆姐,你怎么没来上班?经理刚才问起你了呢。” 裴歆说:“我有事,已经跟任主管请过假了。” “哦哦,裴歆姐,你知道为什么赵副总来了之后,我们经理发那么大的火吗?” 詹凯旋的声音有些小,但有回音,应该是在楼道里。 裴歆问:“你知道原因?” “你知道经理有个亲哥哥对吧?” “嗯。” “他哥哥叫赵弘哲,在九年前出车祸死了。当时赵弘哲负责万豪酒店的项目,就是积绿山上那个。他从山上开车下来,被一辆上山的货车直接撞到了崖底,车毁人亡。所以,赵副总让经理负责整修万豪酒店,他才会反应那么激烈。”詹凯旋说。 裴歆震惊,“原来是这样。” 让赵弘谨触景生情,赵弘彦这是往别人伤口上撒盐。 在三十三楼,他们都认为自己离权利中心近,不可犯二和嘴碎。所以,大家私底下几乎不会聊这些事。 裴歆渐渐陷入思考,她总觉得这事有些奇怪,但是一时间又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咚-咚- 裴歆听到敲门声,回身,急忙说:“凯旋,我家里来人了,先不说了。” “嗯,好,裴歆姐再见。” 裴歆去开门,惊讶地看着来人,“是你,田哲雅。” 裴歆侧着身子,让田哲雅进来。她把田哲雅定义成不速之客,所以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应对。 田哲雅坐在沙发上,她能明显感觉到屁股下方的弹簧,她用手拍了拍,竟然能听到弹簧的响声。 接着,她环顾四周,地砖开裂,墙纸发霉,真丑得要死,她面露不屑。 裴歆在田哲雅的左边坐下,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田哲雅看着裴歆,忽然笑了,“你确实比以前更漂亮。” 本来是大学的同学室友,如果两人坐下来回忆往昔,会很美好,但是田哲雅显然不是来跟裴歆叙旧的。 裴歆只想快点打发田哲雅,所以她直截了当地说:“我陪朋友看病,在急诊见到的肖唯南,后来他找我吃了顿饭,接着就遇到了你,我们只是聊了些近况,连联系方式都没有交换,以后我不会见他。” 被父母宠着的孩子总是不能受太多委屈,裴歆真担心田哲雅是来找她比划的,所以急着把事情讲清楚。 “呵,我了解你,也了解肖唯南,你心高气傲,不会跟一个抛弃过你的男人在一起。而肖唯南或许有心,但他开不了那个口,让你再接受他。”田哲雅冷静地说。 裴歆笑了笑,其实田哲雅猜错了,她是个务实的人,如果那天晚上肖唯南告诉她,他没有女朋友,她并不会排斥肖唯南。 郑宜冬本来不想听别人墙角,奈何屋子就这么大,她不想听也听到了。 所以,她干脆把卧室门开了一条缝,让声音更清晰地传进来。 她安慰自己是怕屋外的两人打起来,如果见势不妙,她也好冲出去分开两人。 “那你来找我是?”裴歆疑惑地问。 田雅哲从包里翻出一叠信,扔到桌上,“你们都以为我在学校受欢迎,天天收情书,其实那些是给你的。我当年妒忌你,所以把他们让我转交给你的情书全都扣了下来,这些年,我看着这些实在膈应,现在还给你,终于可以解脱。” 田雅哲的话说得不中听,但裴歆内心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裴歆说:“如果看不顺眼,你可以扔掉。” 过了这么多年,把这些过期的信给她,顺便让裴歆知道田哲雅有多讨厌自己,裴歆觉得田雅哲才是真的膈应她。 田哲雅飘去一个白眼,“你的东西,还是你来处置。” 裴歆很想讽刺田哲雅,但她知道这屋里都是自己的东西,若是田哲雅冲动动手,那么吃亏的肯定是她。 “我走了。”田哲雅忽然起身。 裴歆暗自舒了一口气,果然,老话说得好,不速之客就是在告辞后才会受人欢迎。 “我送你出去。”裴歆跟着起身准备送这尊大佛离开。 田哲雅走到门口,回头看向裴歆,“裴歆,当年我生日,你是故意勾引肖唯南出去的吗?” 裴歆一愣,“不,不是。” 第二十三章 田哲雅将鬓角的发丝撩到耳后, 盯着裴歆, 说:“那晚我本来准备跟他表白,但当我吹完蜡烛,再去找他时, 发现他和你都不在包厢里, 我跟出去看到了。” 田哲雅这几天工作频频出差错, 幸好她妈是医药公司董事, 要不她早就被降薪甚至辞退了。 裴歆说:“当年我不知道你喜欢他。” 田哲雅哼了一声, 明显不信, 她的身高本和裴歆差不多,但她穿了高跟鞋, 这让她在气势上显得更胜一筹。 裴歆迎上田哲雅的目光, “我大学时需要自力更生,上课必须认真, 争取奖学金, 课余时间做兼职, 赚取学费和生活费。在宿舍呆的时间少之又少。也许,当年你确实露出过喜欢肖唯南的蛛丝马迹, 但我不知道,抱歉。” 但她想, 如果她知道田哲雅喜欢肖唯南,那么她也极有可能会跟肖唯南在一起的。 田哲雅忽然笑了,“没事,反正兜兜转转, 我还是跟他在一起了。他跟我说,当年跟你在一起,不是爱你,是同情你,所以你现在别缠着他就好。” 裴歆愣住,有一瞬间的失神。 田哲雅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裴歆听到电梯关闭的声音才回神。她摇摇头,反正事情过去这么久,真实情况到底是怎么样,对她而言,都不重要了。 裴歆回到客厅,郑宜冬正蹲着,翻看桌上的情书,裴歆眼皮跳了跳,“冬冬,别乱动我的东西。” “我看看你又不会少块肉。”郑宜冬挑了一分字迹最漂亮的读:“我感受着你三米外的万有引力,奈何你的质量太轻,我几乎感觉不到这微弱的力,你愿意为我多吃点吗?” 郑宜冬惊得张大嘴巴,裴歆听到这,嘴角也抽了抽,她也没想到自己收到的情书是这种中二风格。 “这就是情书?”郑宜冬直接看蒙了,又翻开下一封,上面是她看不懂的化学方程式,郑宜冬额头上直接冒出三条黑线。 裴歆把情书抢过来,全抱进怀里。 郑宜冬无语,“直接说句喜欢有那么难吗,整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真是幼稚死了。” “怎么幼稚了这叫情调。”裴歆说完,直接把情书全扔进垃圾桶里。 “唉,你怎么把你的情调给扔了?” “前男友的现女友送来的,我担心有毒。” 裴歆到处瞅瞅,看还有没有要扔的,忽然她想起赵弘谨的衬衣。她走到房里,把衬衣一起塞进垃圾桶里,提起袋子两角,打了个死结。 郑宜冬有心八卦衬衣的来历,但裴歆已开门走出去了。 裴歆把黑色垃圾袋一股脑扔进垃圾桶里,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心情好了不少,似乎所有的压力都被释放了。 裴歆上楼,郑宜冬觑了一眼裴歆,小心翼翼地说:“后天是中秋节,我妈让我们回去过节,你回去吗” 裴歆不想面对她舅妈,但她不可能永远不跟舅妈见面,裴歆抬头,“回吧。” 中秋节那天,裴歆和郑宜冬拎着大包小包坐地铁回家,有月饼、螃蟹、水果,郑宜冬还给她父母准备了礼物,给他爸的是一根皮带,给他妈的是一只钱包。 节日的地铁十分拥挤,裴歆和郑宜冬挤在出口门的角落,她们把袋子全放在脚边。 裴歆出神,她正在思考自己该如何跟赵弘谨相处,赵弘谨骄傲自大,阴晴不定,她要是再跟着赵弘谨,只怕会心力交瘁而亡。 一是赵弘谨不停找她麻烦;二是赵弘彦常常搞些小动作,她又不想掺合其中。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敬而远之。 所以,她决定去找阮秘书,让她重回三十三楼。 郑宜冬忽然出声,问裴歆:“你知道上班族最期待什么吗?” 裴歆回神:“这是脑筋急转弯吗?” “算是吧。” “我想想啊,”裴歆说:“是周六周天,或者假期对吗?” 郑宜冬点头,“那你知道比周末假期更令上班族期待的是什么吗?” “加薪?升职?”裴歆说。 “答案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直白啊。” 地铁上人多,裴歆把挎包放在胸前,用手按住,说:“那我就不知道了。” “是更长的假期,对吗?” 坐在靠近出口的一个妹子说,她的脸圆嘟嘟的,穿着洛丽塔洋装,就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二次元少女。 郑宜冬笑:“对了,你真聪明。” 洛丽塔少女得到了表扬,嘻嘻地笑了一声,又去和穿着相似洛丽塔洋装的妹子聊天了。 快要上楼时,裴歆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郑宜冬。 郑宜冬问:“这是什么?” “是个银手镯,你把这个送给外婆吧。” 郑宜冬愣然,她只给她爸妈准备了礼物,都忘记她奶奶了,郑宜冬咬牙,“这次是我没考虑周到,这个手镯多少钱,我转给你。” 裴歆笑,“不用了,你才工作,这样吧,等以后你有钱了,你再给我。” 郑宜冬点头同意。 两人上了楼。 舅妈见到裴歆多少有些不自在,她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裴歆的目光。 后来,她又觉得自己欺负无父无母的裴歆有些太过于小人,所以又变着法子讨好裴歆,给她夹菜,递水果,还送了裴歆一条珍珠项链。 中秋节后,裴歆回到公司,继续上班。她的办公桌上有一盒包装精美的月饼,上面印着赵氏的logo。 詹凯旋凑过来,“裴歆姐,我替你代领的月饼,是流心蛋黄的,味道还不错。” “谢谢。” 裴歆把月饼竖起来,放到电脑旁边。 詹凯旋又说:“我听说很多外企还送香水和购物卡,国企员工都抗着米面油回家呢,这样比较,我们公司的福利好像不是很好。” “总比收到中秋加班通知书好。”裴歆笑着说。 “嘻嘻,也是。” 这时,史天成和应戎从门外走进来,应戎摆手,咧嘴笑说:“两位大美女,早上好。” “早上好。” 裴歆和詹凯旋异口同声说。 史天成望向裴歆,欲言又止,那样子,完全就是个害相思的稚嫩高中生。 裴歆笑了笑,说:“史天成,早上好。” 裴歆的笑容就像个关爱学弟的学姐,史天成愣了愣,叹气,他喜欢裴歆,所以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像她那样大方自然。 “早上好。”史天成的语调有些丧气,他步伐僵硬地跟在应戎身后,走向自己的办公位。 裴歆瞄了一眼赵弘谨办公室的门。 詹凯旋挽住裴歆的手臂,悄悄问:“裴歆姐,你觉得我们经理喜不喜欢珍珍姐啊?他们私底下会不会经常联系呢?” “不知道。”裴歆现在一点也不想听到关于赵弘谨的事情。 她摸了摸詹凯旋的头发,转移话题:“你的头发真好,又密又浓。” “我也觉得很好诶,就是太硬了,短发老往天上蹦。”詹凯旋做了一个哭脸。 “头发硬的人性格好。”裴歆安慰道。 办公室的门忽然开了,赵弘谨抬头对裴歆说:“裴助理,过来一下。” 裴歆走进去。 赵弘谨抵坐在桌沿上,双手抄在兜里,他看着裴歆,“请假两天,节日三天,连着休息五天,你气该消了?” “我没生气。”裴歆说着违心话。 她不得不承认,赵弘谨长得非常好看,比如现在他这个姿势,显得双腿修长,肩膀宽阔,就跟杂志里的模特一样。 也难怪,大晚上还有人紧追不舍,送药上门。 赵弘谨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礼盒,打开,是一条VCA的白贝母四叶草手链。 他递给裴歆,“送你的,这款项链,红色和绿色都太烂大街,我选了白色的,你看喜不喜欢。” 裴歆淡淡地问:“这是精神补偿?” “你不是说没生气?”赵弘谨挑眉,“那这就不算是精神补偿,而是中秋福利。” 中秋福利?裴歆笑了笑,“谢谢,不用了。” 裴歆笑得疏离,这让赵弘谨有些烦躁,“据说,员工福利好,可以促进员工积极性。” “大家的福利都是月饼,我特殊了也不好,谢谢经理,我真的不需要。”裴歆回答得一板一眼,“如果没事,我先出去了。” 赵弘谨眼皮跳了跳,面对像裴歆这种油盐不进的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摆摆手,让裴歆出去。 裴歆出了办公室,朝最外面走去,赵弘谨透过一面玻璃墙看到裴歆的举动,忽然心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追了出去,看到电梯是往上的红箭头,皱眉问:“你去哪里?” “我去找阮秘书汇报工作情况。”裴歆平静地说。 “你是不是不想在我身边工作?” 裴歆抬头,飞速扫视赵弘谨一眼,“是。” 然后,她重新盯着紧闭着的电梯。 赵弘谨看了看四周偶尔经过的人,再看向电梯楼层指示灯,只差一层电梯就要到了。 赵弘谨不再犹豫,抓着裴歆的手腕,“你先跟我来,我们再聊聊。” 裴歆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跟赵弘谨起争执。 其实,她是应该先跟他讲清楚的,免得赵弘谨以后找她麻烦。 “我自己走。”裴歆抽回手。 电梯的开门声在两人身后响起。 赵弘谨和裴歆到了无人的露台,从这里可以看到宽阔的马路。裴歆还看到了对面星巴克的郑宜冬,她拿着抹布在擦桌子。 第二十四章 “你不是说你没生气?”赵弘谨突然问。 裴歆反问, “我能不生气吗?” “我已经向你解释, 并且道过歉了。” “你道歉了,我就一定得原谅?” 裴歆还是第一次如此强势,赵弘谨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他的电话恰好响起。 “弘谨哥, 我有事找你!”顾临大嗓门地叫。 赵弘谨不自觉拧眉, “别废话。” “弘谨哥, 下午在嘉德酒店有一个慈善拍卖会, 秦智升是发起人, 他让我们一起去捧个场,怎么样?” 赵弘谨拒绝:“没时间, 不去。” “别啊, 你跟我一起去呗。我在你公司对面的星巴克等你,如果你不去, 我可死缠乱打, 在你公司门口撒泼, 骂你负心汉了啊。”顾临不知死活地威胁。他边说边蹭蹭地踩上台阶,朝星巴克走去。 “我可以替你叫上二三十个记者, 让你现场直播。”赵弘谨懒洋洋道。 裴歆懒得听赵弘谨和顾临缠绵,转身要走, 赵弘谨直接掐断电话,拉住裴歆的手臂,“我们好好谈谈。” “不用,没什么好说的。”裴歆想挣开, 但赵弘谨的手捏得紧。 裴歆觉得夜深人静时还好,自己还能吼上两嗓子,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她的喉咙就像是被掐住了一样,不敢放大音量说话。 赵弘谨其实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他觉得有趣,“你到晚上才变身?太阳底下不敢现出原形?” 裴歆无语,赵弘谨的话让她联想到了夜里变身攻击人类的怪物。 裴歆觉得浑身不自在,她神色复杂地盯着赵弘谨。 “怎么了?”赵弘谨问。 裴歆觉得自己根本无法看透赵弘谨,她总觉得赵弘谨此时的好态度是暂时的,他下一秒就会变成另一个可恶的人,她深吸一口气,“你先放开再说。” 赵弘谨点头,松开手。 这时,赵弘谨的电话又响起,一声一声,跟催人还命似的。 赵弘谨看一眼,依然是顾临,他直接把电话调成静音,塞进裤子口袋里。 他说:“你听过负荆请罪的故事吧?我做廉颇,你做蔺相如怎么样?” 裴歆说:“我的心胸没那么开阔。” 两人又沉默了,赵弘谨盯着栏杆,上头积了厚厚的灰。 裴歆突然开口:“我真的没办法再跟你一起共事,第一,我俩性格不和,我不想再跟你起争执;第二,你大嫂不喜欢我,我怕她揍我;第三,我觉得我不能胜任这份工作,毕竟我才工作两年,你应该找个更好的助理。” 赵弘谨嗤笑一声,点评道:“裴小姐,你认认真真说假话的样子真虚伪。” 裴歆:“随你怎么想。” 赵弘谨知道裴歆铁了心,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服的,只好使出缓兵之计:“这样吧,万豪度假酒店这个项目结束之后,我去跟阮叔说把你换掉,这样总比你去跟他解释方便得多,你去提,我多没面子。” 裴歆盯着赵弘谨,想分辨出他说的是不是真心话,赵弘谨从容坦荡立在原地,任她打量。 裴歆拿不准,不确定地问:“真的?” 赵弘谨冷笑一声,不屑地说:“我还能骗你不成?” 裴歆觉得赵弘谨这样说话才算正常,她松了一口气,点头答应,毕竟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跟阮秘书解释,由赵弘谨来说,当然更好。 裴歆转头看向星巴克,郑宜冬端了一杯咖啡出来,步子迈得又急又快,接着她脚下一个趔趄,不小心把咖啡洒到了客人的手上。 赵弘谨看裴歆脸色缓和不少,饶有兴趣地问:“那个叫肖唯南的医生是你前男友?” 裴歆不答,继续看向星巴克的方向。 赵弘谨把左臂撑在栏杆上,稍微低头,探着身子,又问:“你们为什么会分手?我看他对你挺关心的,难道是他父母反对?” 裴歆瞥了赵弘谨一眼,赵弘谨以为裴歆不会跟他聊自己的事,没想到她确开口了,“难道肖唯南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赵弘谨有些惊讶,“他提的分手?” 裴歆抬头:“是。” “为什么?” 裴歆从未跟别人说过这些事,不知道怎么开口,有些想后缩。 赵弘谨故作轻松地说:“咱们中国男女比例失衡,他能有个对象就不错了,竟敢提分手。他说分手,你没有对他拳打脚踢?” “我哪敢啊,他是男的,还是学医的。”裴歆道。 “你也不差,生物出身,应该能和学医的匹敌才对。”赵弘谨又问,“你们为什么分手?” 裴歆稍作犹豫后说:“当他知道我的家庭情况后,一开始他同情我,对我更好。后来,他爸爸得了重病,几乎花光了所以积蓄,他开始觉得压力大。他说他做了一道数学题,我们毕业后的收入和支出达不到平衡,房租、社保、公积金、生活费用等等,他发现他难以应付这种入不敷出的状况,所以提出了分手。” 赵弘谨沉默了一会儿,说:“他很理性。”他想了想,“你怪他吗?” “我不知道。有时候会生气难过,有时候又觉得他说的其实很有道理,学医本科至少要五年,课业也重,他那段时间过得很颓废。再说了,那时的我就是个负担,谁担在肩上都会头疼。”裴歆平静地陈述事实。 肖唯南毕竟是第一个真心喜欢她的人,裴歆也说不清楚心底到底怎么想的。 赵弘谨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裴歆,心中竟然觉得很躁动,就像火焰一样。 对面的郑宜冬和那个客人吵了起来,两个人的情绪都很激动,手在空中乱挥。 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裴歆看得心惊肉跳,生怕郑宜冬吃亏。 “我先走了。” 裴歆说完急忙跑开,恰好电梯在这一层停住,裴歆径直冲进去。 赵弘谨这时抬起手臂,带起一阵灰,他看着被自己擦亮的金属栏杆,低声骂了一句。 裴歆走出大楼。 对面的两人吵得越来越厉害,已经围了好些人。 裴歆隔着一条四车道马路,都能听到郑宜冬震破耳膜的声音:“你这只手表是不是假的啊,都不防水的吗?” “什么假的?Jaeger-LeCoultre,世界名牌好吗?再说了,我这又不是潜水表,防水干嘛?” 那个男人背对着裴歆,但裴歆听出声音像是顾临。 顾临把表带翻过来,给郑宜冬看藏在带子里头的一长串字母,怒道:“看到了吗?这可是瑞士有名的钟表设计师专门为小爷定制的,全世界只有这一只,赔钱,五十万,一分都不能少。” 顾临家毕竟底蕴不够,属于突然暴富,所以对奢侈品了解不深。以前他哥顾柯带Timex,他戴swatch,两兄弟还自以为自己时尚又潮气,等受到别人嘲讽之后,顾临一气之下换了这块私人订制的表,又怕被他爸妈发现,还一再给设计师强调,把表带弄得旧点,要低调的奢华。 郑宜冬旁边站着张想,张想听到这个数字,心肝颤了颤,小声地在郑宜冬的耳边说:“这么多钱!卖了你,再附送个我,都不够啊。” “我没钱!”郑宜冬不甘示弱地回击,她插着腰,身上自有一股大杀八方的气势,“反正我就是没钱,你自己的东西自己看好,别赖我,跟我没关系,我不赔!” “没钱还这么有理?走,跟本少爷去湖边打一架,你赢了就不让你陪行了吧?”顾临说。 他骇于郑宜冬的气势,找了个他认为的好办法,他还不信用武力,他制服不了这个泼妇! 郑宜冬指着顾临大骂:“凭什么我要陪?如果不是你绊倒我,我会把咖啡撒到你的手表上吗?还有,打架可以啊,你赤手空拳,姑奶奶要拿刀!” “小爷的脚就搁那儿,你眼瞎看不到怪谁?反正要么赔钱,要么打架,你自己选。” 裴歆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事情的原委,她挤过围观的人群,拉住正要回嘴的郑宜冬,对顾临说:“顾二少爷,实在抱歉,你把表给我,我拿去替你修修看行吗?如果修不好,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是你啊,助理姐姐,她跟你是什么关系?”顾临问。 裴歆说:“我表妹。抱歉,她年轻不懂事。” “裴歆,你为什么要的道歉?”郑宜冬急红了脸,“我又没错!” 张想担心郑宜冬暴走,直接抱住她的另一只胳膊。 郑宜冬甩开裴歆和张想的手,指着旁边仍坐在原地悠闲喝着咖啡的男人,说:“他一直在这里,他可以作证,你们问这位先生,是不是这个富二代把脚伸出来绊倒我的?” “阮孝霖?”裴歆看向坐得端端正正的阮孝霖。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得体有范。 顾临一听是裴歆认识的人,顿时一慌,嚷嚷道:“这位先生,现在是21世纪了,男女平等,你可得实事求是啊。” 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阮孝霖,等待他的证词。 阮孝霖皱眉,他并不喜欢这种被人围观的感觉,他想尽快脱离,便言简意赅地说:“他是把脚伸到了过道上。” 郑宜冬一喜:“看吧,看吧,是他绊倒我的。” 顾临顿时气得咬牙切齿,搓着双手就要揍人,阮孝霖又漫不经心地盯着郑宜冬说:“但,是你自己没看到,才绊倒的。” 顾临吁了一口气,看向郑宜冬,立即嘿嘿笑。 郑宜冬顿时被点燃了怒火,他推开顾临,走上前,双手撑在桌上,直视阮孝霖,质问:“你这人长得人模人样,但是怎么能歪曲事实呢?” 阮孝霖推了推黑框眼睛,“我说的就是事实。” “事实?”郑宜冬咄咄逼人:“马路上还分车行道和人行道,这里,桌子外的就相当于车行道,他把脚伸出来这就叫碰瓷,你有没有搞清楚?” 顿时鸦雀无声,听着全都目瞪口呆了。大家都知道郑北北宜冬这话是无理的,但一时间根本无法反驳。 张想甚至双手举起,差点就为郑宜冬的精彩言词鼓掌。 裴歆再次感叹郑宜冬深得舅妈真传,‘伶牙俐齿郑宜冬,能说会道梁安婷’,裴歆觉得她舅舅这话堪比至理名言。 第二十五章 阮孝霖顿了顿, 神情冷漠且轻视, 他说:“我只说我看到的,其它与我无关。” 阮孝霖说完这句话,拿起桌上的公文包, 起身大步走开。 郑宜冬咬牙, 把怒火重新集中到顾临身上, “像你这种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富二代, 我是不会惯着你的, 别以为会投胎, 有点臭钱就有理,遇到姑奶奶, 白搭, 什么都不管用,你休想讹我钱。” “冬冬, 别闹, 我们好好谈, 好好解决。”裴歆叹气,她表妹在她眼中就是个不定时炸弹, 让她防不胜防。 郑宜冬脖子一梗,就像大义凛然, 视死如归的女英雄,紧紧盯着顾临这个资产阶级。 顾临白了郑宜冬一眼,“什么只知道吃喝玩乐?小爷我每年都给慈善机构捐款的好吧。今天下午,我即将参加一场慈善拍卖会, 你就等着小爷上热搜,人人夸赞小爷慷慨大义。” 顾临说完,不屑地撇嘴。他本来没打算真让郑宜冬赔,只是郑宜冬一直说话都冲,比他这个受害者还嚣张,所以才想给她一点教训。 现在,他的火气也被郑宜冬给逼上了头,“如果修不好,你就等着吃官司吧!”顾临威胁道。 郑宜冬听到官司两个字,原本嚣张的气焰顿时焉了些,但还是不服气地瞪着顾临。 “顾临。” 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临顿时转怒为喜,恨不得蹦跶到三尺高,他回头,“弘谨哥,是你!” 顾临正要跟赵弘谨诉说自己的悲惨遭遇,赵弘谨解下自己手腕的亨利慕时冒险者,扔给顾临,“赔你,别找她们麻烦,这个总够了吗?” “哇,够了,够了。”顾临一下子笑得眉飞色舞。他揽住赵弘谨的肩膀,笑着说:“我们去吃午饭,吃了赶紧去拍卖会。” 顾临看周围还围着人,直接瞪着他们,说:“热闹看够了吧?赶紧散开啊,走开,走开。” 看热闹的人散去,裴歆拍拍郑宜冬的肩膀,“冬冬,你去上班吧。” 郑宜冬狠狠瞪了顾临一眼,抓着张想走进店内。 “弘谨哥,去不去啊?”顾临又问了一次。 赵弘谨拍掉顾临的爪子:“我要是不去,你还不得把我烦死?” 裴歆总觉得赵弘谨不该和顾临这样中二的富二代混在一起,但是赵弘谨对顾临总是特别纵容,让裴歆都觉得不可思议。 裴歆趁两人说话的间隙,对赵弘谨说:“谢谢,我先回去上班了。” “裴助理,上班时间,我去哪儿,你去哪儿。”赵弘谨赶紧道。 裴歆犹豫了一会儿,点头答应。她想起刚才赵弘谨替她们解围,也不会觉得心不甘情不愿了。 饭后,三人直接去嘉德酒店。 嘉德酒店位于市中心,是新市最早开业的五星级酒店,它的装饰气派豪华, 此时,酒店已经被闪光灯记者团包围,许多打扮精致的人士在接待的引导下走进去。 裴歆还是小小惊讶了一下,她本以为只是个小活动,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 “我呸,人真多,秦智升这次又要出风头了,不行,我真受不了他了。”顾临的妒忌心开始蠢蠢欲动。 一个身着藏蓝西服的男人从酒店内走出来,顾临嗓门一吼:“秦智升,赶紧滚过来!” 秦智升额前的刘海是二八分的,微卷式,根根都非常有质感的垂在额头两侧,整个人看起来又酷又帅,引得裴歆都偷偷看了好几眼。 “弘谨哥,顾临。”秦智升笑。 赵弘谨点头,顾临笑着捶了秦智升一拳,骂道:“想当年我俩一起留长发,穿花衬衫浪迹名流圈,你看你,现在竟然弄了个什么珠宝鉴定师的名号,说,你是不是准备投机钻营,全力向沽名钓誉奋进?” 秦智升推开顾临,觑向四周的人群,发现无人留意他们,才笑着回话:“我改邪归正了呗,你也赶紧找个正经事做,别再败坏我们富二代的称号。” 顾临又骂:“你别啰里啰嗦的,脑瓜子疼,赶紧领我们进去。” 秦智升把三人引到前台,抓起一只签字笔扔给顾临,“登记。” 接着,他又毕恭毕敬双手奉上签字笔,递给赵弘谨,笑着说:“弘谨哥,在这儿签字。”他指着一本签名簿,引导赵弘谨签字。 顾临踢了秦智升一脚,“狗腿子,你想不想活命?敢搞区别对待?” “活该,谁让你不干正经事?”秦智升回骂。 他每次跟顾临打闹都得留意着周围的情况,赵弘谨发现了这一点,提着正要再补上一脚的顾临的后领,提醒道:“别闹。” 顾临果真听话收脚,秦智升松了一口气。他新官上任,总想弄点好形象,就怕跟顾临插科打诨,被人看去,有损形象。 裴歆这时留意到秦智升的后脑袋下方剃得很平,在上方有一个小马尾,看起来很另类,赵弘谨挑眉,问:“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裴歆说。她总不能告诉赵弘谨她在看帅哥吧? 秦智升把号牌递给赵弘谨和顾临,引着三人去三楼的会堂。 在电梯里,秦智升打量了裴歆好几眼,裴歆客气地对秦智升笑了笑,秦智升看得一呆。 忽然,裴歆眼前出现一道黑影。 赵弘谨不动声色地挡在两人之间。 在会堂门口有一张巨大的展板,此时,赵璟和田哲雅正在展板上签名,摆姿势,让记者拍照。 在她们旁边还站着一个打扮精致的美女,在等着去拍照,她看见顾临赶紧提着白裙子走过来,爽朗地笑:“顾二少,你们好,赶紧来,我们一起拍照。” “薛青桐,你参加完拍卖会还赶着去结婚?”顾临嬉皮笑脸地说。 原来这就是让顾临一掷千金的薛青桐,裴歆打量她,一张圆脸,画着大浓妆,看不清真实的五官。她穿的一袭白裙,下摆宽大,和新娘装就差了一条头纱,对于这个场合有点过于隆重。 薛青桐笑嘻嘻地说:“我倒是想结婚,但是差了一个新郎啊。” 顾临吹了一声口哨,回头问:“弘谨哥,你要拍照不?” “不,进去吧。”赵弘谨说。他对于这种形式并不感兴趣。 薛青桐有些失落,要是能和赵弘谨顾临一起拍照,她再找媒体公关一下,发些通稿,肯定能造出一些话题。 田哲雅和赵璟已经拍完照了,她们手挽着手,就像一对亲密无间的朋友。 田哲雅从他们身边走过时,她看了裴歆一样,目光税利。 赵璟也看着他们,咬着唇,不知在想什么。 裴歆撇过头,不和田哲雅对视,这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她并不喜欢。 会堂内摆着数张圆桌,布置得富丽堂皇,裴歆还是第一次来拍卖会现场,她看得好奇。 三人在离展台最近的位置座下,秦智升离开去忙。 赵弘谨看裴歆感兴趣,凑到裴歆耳边,小声解释:“这是慈善拍卖会,秦智升家是做珠宝生意的,他这做善事的同时,更是替自家珠宝打广告,来这儿的都不是什么大收藏家,像顾临这样凑热闹的居多。” 裴歆点头,“原来如此。” 裴歆对面的圆桌坐着田哲雅和赵璟,还有其他两个名媛,和一个微胖,但很白的男人,几人正小声交谈着。 田哲雅她冷冷瞪了裴歆一眼,裴歆觉得莫名其妙,她上次不是已经跟田哲雅说清楚了吗? 这时,赵璟起身,朝他们走了过来。 顾临看着袅袅婷婷走来的赵璟,朝赵弘谨嚷嚷乱叫:“你们家赵璟过来了。” “她也配姓赵?没上我家户口的私生女,别把我跟她扯上关系。”赵弘谨冷淡地说。 “诶诶,我知道了。” 裴歆觉得赵弘谨真是毫不掩饰对程玲玲一对儿女的厌恶,在自己人面前是如此,在别人面前也是如此。 赵璟走过来,嫣然一笑:“七哥,顾临。” 赵弘谨挪开视线,不搭理赵璟。 顾临一向伸手不打笑脸人,还是女人,所以他笑嘻嘻地说:“赵璟,你表哥又白又胖,跟馒头似的,他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赵璟也不恼,兴高采烈地说:“又白又胖总比又黑又胖好。” “嘿嘿,你说得有道理啊。” 赵璟原地转了一圈,问:“我这身衣服好看吗?” 顾临敷衍说:“好看。” 赵璟穿的是最新款香奈儿吊带连衣裙,短款的,衬得她双腿修长。 她听到顾临夸赞,顿时眉飞色舞,“哼,我就知道好看,这还用你说嘛?” 顾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觉得赵璟脑回路有问题,问他好不好看,他说好看又怼他。 裴歆听到这儿,觉得赵璟的话中竟有些撒娇的意思。 赵璟又说:“顾临,我能不能去你的俱乐部学马术啊,你给我派个教练呗,送我一匹小马怎么样?” 顾临表情不变,依然嬉皮笑脸:“你长着两条腿,还不会直立行走?你要去谁拦得住啊,自己去,记得给钱就行。” 裴歆一方面有些同情赵璟,毕竟是程玲玲给赵松年当二房,错不在赵璟;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赵璟自找没趣,赵弘谨根本不愿意搭理她,她还一个劲的往前凑。 赵璟依然不恼,“那我一个人去多危险啊,你陪我去呗,给我看着点,如果你不去,我要是腿折了或者受伤了,我就赖在你家,让你天天给我端茶送水伺候我,看你怕不怕。” 裴歆:“......” 裴歆无语,顾临讽刺她好几次了,这赵璟就迟钝到听不出来? 第二十六章 赵弘谨拿着拍卖会的流程单再看, 全然无视赵璟。 裴歆仔细咀嚼赵璟话里的深意, 回味了一阵子才反映过来,这赵璟怕是对顾临有意思,难怪能忍受得了冷嘲热讽。 她以为赵璟是想讨好赵弘谨这个正宫太子, 原来只是为了顾临。 “行啊, ”顾临答得干脆:“我爸妈和我哥那可都是一毛不拔的吝啬鬼, 守财奴, 你要做好被饿成竹竿, 被压榨的准备。” “你不是一毛不拔就行。”赵璟笑吟吟地说, 她瞅着顾临,双目发亮。 邻桌的田哲雅时不时就瞪裴歆一眼, 这让裴歆极其不舒服, 她对赵弘谨说:“我去洗手间。” 赵弘谨点头,裴歆起身离开。 她听到身后的顾临说:“赵璟, 你不会是想赖上我, 骗我的家产吧?” 裴歆本只是躲着田哲雅, 所以她就在洗手间里站着,洗手间里的精油熏香散发出很浓的香味, 裴歆不习惯这个味,她正准备出去, 恰好田哲雅推门进来,裴歆赶紧假装去洗手。 田哲雅冷笑一声,“你跟我在这装陌生人吗?” 裴歆洗手的动作一顿。 “跟着赵弘谨出入这种场合,怎么也不给自己搭配几身够场面的行头?就你现在这副装扮, 跟乡村企业家差不多,是没人会看得上的。”田哲雅挑衅。 裴歆从镜子里瞥了田哲雅一眼,她觉得田哲雅的态度有些奇怪,之前她还情书时,虽然高高在上,但说话并没有现在难听。 裴歆从墙上的盒子里抽出一张纸,擦手,回答:“田哲雅,你应该知道我在赵氏上班吧?赵弘谨是我的上司,我陪上司参加活动而已,至于有没有人看得上,我并不关心。” 田哲雅冷冷地问:“你跟赵弘谨上床了吗?” 裴歆实在无语,她决定以后都把田哲雅的话当成耳旁风。 “不关你的事。”裴歆说完这句,将纸扔进垃圾桶,走出洗手间。 田哲雅追了出来,“裴歆,你站住!” 赵弘谨把手抄在兜里,斜着身子抵在墙上,神色散漫不拘,裴歆和田哲雅看到他都是一愣。 赵弘谨说:“走吧。” 田哲雅想再刺裴歆几句,但又不敢惹赵弘谨,所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裴歆和赵弘谨离开。 裴歆和赵弘谨并排走出去,裴歆边走边侧头问:“你刚才在等我?” 赵弘谨说:“不是,听不惯顾临和赵璟废话。” 拍卖会开始,秦智升先上台介绍拍卖的珠宝,以及这次拍卖会所得善款将全部捐给哪些机构等等。 他吐词清晰,语调明亮,夸夸而谈的样子让顾临不耻。 顾临切了一声,旋即又大骂:“弘谨哥,你看他牛逼无限的样子,真想揍他。” 赵弘谨漫不经心地说:“你别酸他了,赶紧回家上班,别整天烦我。” “但是我什么都不会啊,我就是扶不起的驽马铅刀,能力有限,又毫无大志,要是去公司肯定管不住人,就是一绊脚石,没准哪天就把我家的事业毁了。” 顾临看到好友们一个接着一个变成正经人,还真不习惯。 他撇着嘴跟个委屈的小媳妇似的,因他清醒的认识到自己除了吃喝,什么都不行,连半吊子都不如。更多小说,关注公众号:小甜好文铺 裴歆觉得顾临说话挺有意思的,有点二,又有点萌,有时候又贱兮兮的。 “我听你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当领导?”赵弘谨觉得顾临不是在自省,而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他讽刺道:“你要什么大志才能?回家搬砖卸货和水泥去,不要多大能耐,身强体壮就行,你很适合。” “我这样的大少爷娇生惯养,哪能做粗活?就算不当领导,也不能当建筑工人啊,裴歆姐,你说对不对?”顾临急着拉人组成共同联盟。 裴歆小声笑,“粗饭养人,粗活宜身。” 赵弘谨发现裴歆实时务地站他这边,得意地勾起嘴角,气得顾临咬牙切齿。 这时,秦智升讲完下台,拍卖正式开始。 拍卖的产品大都是一些时下流行的珠宝,所以竞拍主也多是女性,连赵璟都拍了一条快到9克拉的钻石吊坠,裴歆估计那条钻石吊坠市价约五六十万,赵璟花了将近百万拍下。 赵弘谨和顾临对于珠宝并不热衷。直到最后一件拍卖品出场,一条31.5克拉的祖母绿项链,顾临一下子就看中,兴奋异常,跳起来直接举牌。 这把赵弘谨和裴歆都吓了一跳,裴歆差点把跟前的红酒打翻,她吁了一口气。 赵弘谨斜睨顾临一眼,顾临这才挠挠头,坐下,咧嘴笑:“抱歉,那条项链绿绿的,贼好看,我决定拍回去送给我母上大人,让她拿出去炫耀炫耀她儿子的孝心。” 赵弘谨打击道:“那你回家最好披上棉被,小心被揍。” “怎么可能?我这孝心感天动地,我妈哭都来不及,怎么舍得打我?” 赵弘谨不再说什么,任由顾临把项链拍下。 拍卖会结束,记者围上来采访顾临,顾临咳嗽一声,说:“大家知道我一直都致力于公益事业,传递社会正能量,这次活动我当然不能错过,希望我的爱心捐款可以帮助到更多的人,谢谢大家。” 一个女记者问:“那你为什么不把替薛青桐赎身的钱捐出来呢?花在公益上难道不比花在女明星身上有意义吗?” “你怎么说话呢你?!”顾临被女记者的话刺激得原形毕露,撸起袖子,就要怼回去。 赵弘谨赶紧把手臂挡在顾临和记者们之间,说:“我认为捐款是自愿行为,顾临的钱花在哪里应该由他个人自由选择。这次慈善拍卖会所得全部都会捐出去,希望你们能多跟进报道这次拍卖会,以及监督善款的使用......” 裴歆觉得有时候记者也挺讨厌的,就想挖些猛料,博人眼球,使劲给你下套。 脱离了记者的包围后,赵弘谨送裴歆回去。 车子停在小区外,道路两边的柿子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柿子,看得人垂涎欲滴。 裴歆下车,往小区里走。 “裴歆。” 赵弘谨忽然出声叫住她。 裴歆回头,又走到车前,弯腰从副驾玻璃窗那探头,问:“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赵弘谨说:“你别在意田哲雅的话。” 裴歆点头,她自认为自己工作认真负责,和上司也是正当关系。 赵弘谨顿了顿,说:“你并不像乡村企业家。” 裴歆:“......” 顾临兴冲冲提着项链直奔翡丽别墅。 等顾临献上祖母绿项链时,顾夫人手里的擀面杖啪嗒掉在地上,声音颤抖问:“多少钱?” 顾临说:“148万。” 顾夫人双手一拍大腿,留下两只白面粉的手掌印,她大叫:“老头子!你快来!你儿子又干混蛋事了!” 顾夫人中气十足一声吼,连房子都颤了颤。 顾总从二楼急跑而下,听顾夫人一口气说完事情原委,顾总直接捡起地上的擀面杖,一捶下去,顾临的手臂吃痛,嗷嗷惨叫,“爸,你为什么打我?!” 顾总用擀面杖指着顾临,大骂:“买这种破石头,你就是败家的傻叉!老子怎么会生出你这种白痴儿子!” 顾临梗着脖子,反驳:“我买的是心情,买的是面子,买的是孝心,你们凭什么打我!” 顾总气得咬牙切齿,脸红脖子粗,“不打你就不知道好歹!你老爸我以前在工地搬钢筋,肩头都磨出血了,你妈冬天连双手套都舍不得买,每到冬天手就长冻疮,你不知道心疼,节约,整天就坑老子的钱,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这个败家玩意儿!” 顾总骂得唾沫横飞,追着顾临捶打,他全身的气血翻涌,要不是还残留着最后一丝理智,他真的会打死顾临! 生在幸福年代的顾临完全不能理解他爸,他边躲边骂:“顾扒皮,你个吝啬老鬼,一条内裤穿三年不换,一双皮鞋穿到臭气熏天还接着穿,一个大老板出远门坐硬卧,坐到腰都直不起来被送急救,半路问清楚人家120救护车要收费,死活中途要下车。你简直抠门到自虐!” 顾总听到这气得脑袋钻着钻着疼,他下手更狠,顾临跑到客厅里,又嚷嚷道:“你最好打死我,我实在嫌弃你得很,下辈子我再也不做你儿子!” “兔崽子,今天老子就是不打死你,也要打瘸你!”顾总最后一丝理智即将消失。 顾总紧追不舍,他结实的身躯灵活无比,往往能不在殃及家具的同时,敲在顾临的肉上。 顾临疼得龇牙咧嘴,他又转向顾夫人,不知死活地说:“还有你,妈。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件羽绒服穿到羽毛漫天飞,珠宝都戴塑料做的,真是丢死人,你看人家赵璟她妈,会打扮,有气质,哪样你,就跟大山里的村妇一样。” 顾夫人听到此处,气得手痒,又从柜子里翻出一根擀面杖,两夫妻追着顾临满屋跑,顾临抱头到处逃蹿。 家里不好躲,他只好逃到别墅外头去。 顾临在前头跑,顾总和顾夫人举着擀面杖在顾临屁股后头追,闹得整个别墅区都沸腾了,大家纷纷探出脑袋看好戏,还有好事者通知了记者。 顾总和顾夫人,也许就像裴歆说得那样,粗饭养人,粗活宜身,他俩比顾临还身强力壮,没过多久就将顾临追上,两人一起骂顾临败家子,还敲了他几棍子,看得邻里们心惊肉跳。 顾柯下班回家,直接被门卫拖着跑去劝解,顾柯跑得气喘吁吁,门卫一个劲把顾柯往前推,让他赶紧将顾总和顾夫人拉开。 顾柯本是要劝的,但最后他听完事情经过,也认为玉石没有黄金有价值,顾临这个价格拍下的祖母绿,以成交价都出不了货,所以他也一起加入了围殴顾临的“残暴行动”。 保安和邻里们看到这里,彻底傻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们能不能在评论里吱个声,给但意见也行啊。静悄悄的,让我怀疑收藏我的都是电脑人,哈哈哈哈 第二十七章 晚上, 郑宜冬敲开裴歆卧室的门, 裴歆问:“冬冬,怎么了?” 自从两人关系缓和之后,裴歆就开始叫郑宜冬叫冬冬, 每次听到裴歆这样亲昵地叫她, 郑宜冬就觉得心里别扭得很, 有点不情愿, 又有点欢喜。 郑宜冬盯着裴歆, 裴歆穿的一套枣红色家居服, 头发披散着,很普通的打扮, 但她不得不承认, 裴歆长得非常漂亮,就像电视上的女明星, 只是她表姐的气质算不上顶好, 没有那种美人的锋芒, 所以不够引人注意。 郑宜冬语出惊人:“你跟你的那个上司是不是有不正当关系?” 裴歆惊讶:“你怎么会这么问?” 郑宜冬说:“你上次扔的那件衬衣是他的吧?” 裴歆愣了愣,睫毛轻轻地颤了颤。那件衬衣带来的回忆不算美好。 走廊上, 昏黄的灯光总是一闪一闪的,这已经是换过的第三个灯泡了, 裴歆怀疑是线路或者电压问题。 郑宜冬又说:“今天,他二话不说就把他的手表扔给那个顾临。我只要不是眼瞎,都能看到上头的蓝宝石和钻石。看顾临那高兴劲,肯定赚翻了。还有, 他老是盯着你看,那目光怎么形容来着,赤/裸/裸地,反正看着不像好人。” “不,不会吧?”裴歆结结巴巴地说。她开始细想赵弘谨对她的态度,裴歆只觉得他反复无常,其它倒没感觉到。 郑宜冬盯着裴歆,裴歆当局者迷,而她旁观者清,郑宜冬又问:“你没跟他搞办公室恋情吧?” 裴歆摇头:“没有,我跟他没关系。” “那你可得提防着他一点,千万别吃亏了。像他们这种富二代做人做事都恶心死了,一定得留个心眼。”郑宜冬毫不掩饰地露出厌恶情绪。 裴歆听到郑宜冬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冬冬,你是不是仇富啊?” “是又怎么样?”郑宜冬下巴一抬,“很多有钱人表面上看起来人模人样,他们以为自己西装革履,住着豪宅,拥着名车就是上流社会。还有很多有钱人以为自己收藏古董名画,打打高尔夫就叫高雅。也不知他们背地里会做出些什么勾当,什么龌蹉事。” 郑宜冬叽里呱啦,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话,裴歆都被郑宜冬说蒙了。 裴歆现在才发觉自己从来没有认真了解过郑宜冬,她肤浅地以为她表妹就是嘴皮子利索,性格拧巴又偏激。直到此时,裴歆才明白她表妹也有一套属于自己的道理。 裴歆想了很久,才开口劝解:“目前看来,确实富人的社会地位算很高,他们有钱,也确实享受到了很多我们无法想象的快乐。你说的是一部分富人,但有些富人他们同时也被称为企业家,慈善家,为科学家提供资金,为工人提供岗位,所以我觉得吧,他们的存在是合理的,也是社会发展需要的。” “你自己就是穷人,还替富人说话?”郑宜冬微怒。 “不是。”裴歆赶紧换了一种方式,继续劝说:“我的意思是富人也分很多种,你当然可以仇视你说的那种类别的富人,但是,你别把所有人打死,也别因为仇视他们影响自己的判断力和心情。” 郑宜冬:“嗯。” 裴歆尝试让谈话更轻松,“你想想,我们现在的生活已经好很多了,古代有些皇帝大官都没有我们现在过得好呢。” 郑宜冬点头,“你说得也对,但是我讨厌那个顾临。我在新闻上见过他,都说他是新市第一败家子。” 不知怎么的,说到顾临,裴歆总会想起电视剧里李元霸手持大锤的样子,当然,李元霸的脸上安装的是顾临的脑袋。 裴歆笑了笑,“他其实人还行,有点二,但是并不坏。你今天对阵顾临,已经算威风了,别生气啊。” 郑宜冬撇撇嘴,“嗯”了一声,要不是那个叫阮孝霖的做‘伪证’,她会更威风。 十月,金秋如画。 早上,裴歆走进赵氏大厦,将冷空气隔绝在身后。 她留意到一楼大厅的两个女接待都换成了陌生面孔。 女接待旁边有一面宣传墙,上面写着企业文化和建新赵氏的发展史,在企业文化旁边挂着赵弘彦出席活动,和市长对话时的照片。 赵弘彦真的是非常喜欢上新闻,非常喜欢显摆自己。 裴歆怀疑这些照片是赵弘彦故意挂出来给赵弘谨看的,以显示自己在建新赵氏,在新市高高在上的地位。 裴歆排队去乘电梯。 电梯合上的一霎那,赵弘谨出现在了大厅里,两个新来的女接待并不认识赵弘谨。 他抄着手,站在宣传栏前,人高腿长,侧脸帅得人神共愤,两个女接待齐刷刷地变成了花痴脸。 赵弘谨摸了摸下巴,低笑了一声,转身走进了电梯。 裴歆刚出电梯就听到了哄笑声,一阵接一阵,震耳欲聋,是从办公室里传出来的。 她走进去一看,发现大家都举着手机,交谈接耳,在说着什么好笑的事情。 梁珍珍和杭婉、史天成、应戎正聚在一起,裴歆被吸引,走过去。 “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大家都这么喜庆。”裴歆好奇地问:“是公司要加薪还是年终奖翻倍?” 史天成有些不自在的望了望裴歆,裴歆神色如常。 梁珍珍把手机递给裴歆,笑着说:“裴助理,你自己看。我不行了,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妆肯定花了,婉婉,给我看看。” 杭婉凑过去看,“没事,就眼线花了一点,不怎么看得出来。” 裴歆看向手机屏幕,上面醒目的新闻标题:擀面棍变‘三尺狂刀’,顾家夫妻追败家儿子三百米,打到伤势严重。 新闻里详细描述了顾家夫妻因何原因,如何殴打顾临。 他们毫不留情,决不心软,后来顾柯加入,打到顾临瘫坐在地,一动不动。 裴歆嘴角抽搐,她想起昨天下午赵弘谨提醒顾临裹棉被的话,此时也不得不感叹赵弘谨有先见之明。 梁珍珍又笑:“我发现顾家的人都太奇葩,他们一家人要是不惹点事,不上个新闻,就浑身骨头都不舒服。” 詹凯旋本在自己座位上,她看到裴歆在,才敢凑过去,边歪头跟裴歆一起浏览新闻,边笑:“大顾总和小顾总一家真的那么抠门?148万对他们来讲,不就是九牛一毛吗?何至于动手,他们一家子还真不怕上新闻,竟然在外头闹。这跟注重隐私的有钱人比还真不一样。” 梁珍珍翻了个白眼,抠了抠指甲盖,说:“你懂什么?人家顾夫人常跟媒体讲,他们是节俭,不是抠门。” “哈哈,因为节俭是美德,抠门是陋习。”杭婉接道。 梁珍珍和杭婉两人一唱一和。 顾家对于花钱的理念就是不该花的不花,该花的尽量少花。他们的行事为人在富人圈子内一直被嘲笑,但一家子依然我行我素。 裴歆把手机递回给梁珍珍,解释道:“也许顾家人喜欢的是钱带来的精神享受,而不是物质享受呢?” 梁珍珍点头赞同:“裴助理说得不错。” “那还有人愿意给他们家打工吗?”詹凯旋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问话。 梁珍珍又白了詹凯旋一眼,一脸不屑:“没见识。” 裴歆觉得很奇怪,梁珍珍虽然势力,在办公室里有些看不起人,但这么直接地对詹凯旋甩脸色还是第一次。 詹凯旋正咬着牙,裴歆握住詹凯旋的手,对她笑了笑,詹凯旋点头,这才松开了紧咬着的后牙根。 应戎接着说:“顾家抠门又不是不给工资,只是克扣罢了,听说顾总他们父子经常和建筑工人一起吃菜包子呢。” “对自己亲儿子都一毛不拔,想想,觉得还不如给他当工人呢,至少有工资拿,儿子多花了钱都舍得打,唉,看到顾临这样,我都不羡慕有钱人了。”史天成叹气道。 应戎毫不留情地打击道:“你羡慕得来吗?赶紧做营销策划吧,等下任主管就来了,最近他老步入更年期,可别被他逮到机会发泄更年期的燥火气。” 詹凯旋又来了一句:“有钱人也不一定过得快乐嘛。” 梁珍珍嗤了一声,“有钱人过得不快乐是真的......不可能!” 赵弘谨来时,就看到裴歆脸上挂着笑,坐在办公桌前,她左边的酒窝让她显得温婉可人。 赵弘谨心底竟有一丝雀跃,就好像发现了一块新大陆,那种想跃跃欲试,一探究竟的感觉。 他走进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顾临的电话,顾临惨兮兮地叫救命。 赵弘谨知道顾临昨晚被揍了,他嘿了一声,毫不留情地往顾临伤口上撒盐,“你爸妈哥三人手下留情了啊,我听你这嗓子嗷地响亮,估计再挨个十下八下也不成问题。” “弘谨哥,你说他们为什么啊,挣了钱就数钱,也不花钱,那人活着还有什么劲。” “你问你爸妈和顾柯,我得开疆扩土,玩命工作了,再见。” “别,别。”顾临赶紧说。他开的免提,此时他正对着镜子,反手给自己的后背抹药呢。 背后有一条红痕,他都不知道是谁打的,一碰就疼,他边龇牙吸气,边跟赵弘谨说话,“弘谨哥,你让那个赵璟别老给我发短信啊微信什么的,也别给我打电话,我烦死她了。” 第二十八章 赵弘谨若有所思, “她经常找你?” “什么经常啊!她是天天都找我!从早到晚!有时凌晨三点还能收到她的短信, 我都怀疑她根本不睡觉。”顾临怨念颇深。 “她跟你说些什么?”赵弘谨狐疑,这赵璟不会是想替赵弘彦当间谍吧? 他早知道赵弘彦在背地里搞小动作,不过他没想到赵璟会找上顾临。 他们倒是会找突破口。 顾临叹气:“问我喜欢什么颜色, 喜欢吃什么食物, 喜不喜蹦迪, 喜不喜欢天秤座的女孩, 总之一些又傻又无聊的问题, 聒噪得很。” 赵弘谨微愣, 随即嗤笑了一声,“你家都是守财奴, 就你一个败家子, 显得太与众不同,所以她看上你的豪气了呗。” “呸呸呸, 别乌鸦嘴, 她那种娇滴滴又目中无人的大小姐我可看不上。” “随你, 我挂了。” 赵弘谨刚挂断电话,又接到秦智升的电话, 秦智升直接问:“弘谨哥,我听顾临说昨天在你身边的美女是你的助理?” “嗯, 有事?”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对方是什么底细,秦智升在人前装模作样,在人后就恢复了正常,他流里流气地说:“唉, 她有没有结婚啊,没有结婚,给我一个她的电话呗,最近很久没有美女虐待我,我着急啊。” 秦智升说的是有没有结婚,也就是说他不在意裴歆有没有男朋友。 赵弘谨松了松领带,向后躺,他发现新订的桌椅更舒适,在墙角的地方甚至摆着一盆绿油油的发财树,这肯定是裴歆找来的,他忽然笑起来:“秦智升,我提醒你,你别打她的主意。” “怎么?弘谨哥,想吃窝边草?”秦智升不怕死地问。 赵弘谨淡淡地“嗯”了一声。 秦智升失落地挂了电话,他很久没遇到看起来顺眼的美女了,本来兴致大发,要展开一场浪漫热烈地追求大戏,但这还没开始,就被扼杀。 门外响起敲门声,赵弘谨说:“请进。” 裴歆引着邓欣和方寅进去,两人手里各自抱了一叠厚厚的资料,他们把资料全放到赵弘谨桌上,赵弘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些是?” 方寅站在一侧不说话,邓欣笑得明媚:“赵公子,经理大人,这些是公司的住宅和商业旅游产业项目资料,还有一些投标文件,也有一些纠纷合同,总之,这些您都得看,阮秘书交待的,他说半个月后会检查,唔,您看后的心得体会。” 赵弘谨皱眉:“这么多?我怕眼瞎。” “嘿嘿,我们小人物负责传话,您刚才这句话要传给阮秘书吗?” “我管不着。” 邓欣点到即止,可不敢再接话,“经理大人,那我们先走了啊。” “嗯。” 邓欣看了一眼裴歆,放在腹部的手悄悄对裴歆做了个再见的手势,裴歆笑了笑,邓欣这才和方寅走了。 赵弘谨指着凳子,“你坐,我看一半,你看一半,你看完了,直接给我讲心得体会。” 裴歆一本正经地说:“经理,我们阶级不同,我是个无房一族,我们看后的心得体会肯定不同,骗不过火眼金睛耳聪目明的阮秘书。” “这样啊。”赵弘谨双手交握搭在办公桌上,眉毛稍微向上扬起,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我还说我俩一人一半,能快点呢。既然这样,那你来念,我听着就好。” 赵弘谨的笑看起来有些坏,但裴歆又觉得生动诱人,她的心不规则地跳了跳。 她权衡利弊,选择了一条明路,“那我们一人分一半吧,我去冲杯咖啡提提神,经理,你要吗?” “嗯。” 裴歆走到茶水间,利索地冲好咖啡,按原路返回。 “珍珍,你这个策划写得非常棒,点子新,目标明确,执行起来也不麻烦,不像应戎写的,看着漂亮,但操作难度大。”任思毫不吝啬地夸赞。 梁珍珍把卷发撩到而后,得意地咯咯笑。 任思翻阅策划,策划的主题是:关于如何通过评选销售服务明星,物业服务明星,维保服务明星,扩大品牌影响力。 虽然只有五页,但流程写得详细,连预算预估和影响都写了出来。 任思笑得脸上的肉都颤了颤,他说:“我得赶紧去联系媒体跟进这个活动,再找几个营销号来推广,做好了,说不定年底我们能拿先进集体呢。” 梁珍珍笑:“写这个策划就要了我半条命,之后的事就靠主管你了啊。” “好,好。”任思说。 裴歆瞥了一眼梁珍珍,梁珍珍似乎特别喜欢欧美妆容,眼影几乎涂满了整个眼窝,眼睛看起来深邃,脸部轮廓也画得突出,精致,又个性,但攻击性太强。 裴歆回到办公室内,赵弘谨已经翻开一本资料在看了。 裴歆走过去,把咖啡摆在赵弘谨面前,也不叫他,坐在他斜对面的椅子上,也开始翻资料,边翻边拿出纸笔做笔记。 过了几个小时,赵弘谨看了三份资料,但裴歆已经看完五份,这让赵弘谨有些难受,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 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和手臂,走到裴歆身侧去看她有什么本事比他看得更快,“裴助理,你一目三行,过目不忘?” “什么?”裴歆莫名其妙。 赵弘谨指着裴歆看过的五份资料,“你怎么看得比我快?” “这些资料都分好了类,很多都是重复的或者相似的内容,我扫一眼就行,是邓欣他们做得好,不是我看得快。”裴歆说完,又小声加了一句:“我是正常人,很普通,读书都靠勤奋用功。” 她大学时,班主任老师建议她读研,因为生物专业前景堪忧,若想以后搞科研什么的,研究生才算起步,但其实她真不是那块料。 “我的那摞没分类,难怪我看得头疼,记住了这个,忘了那个。” 赵弘谨去翻裴歆那堆资料,果然,分门别类,一目了然,“这一摞好像是那个叫方......什么的抱来的。” “方寅。” “没想到,他还挺细心的。” 不怪赵弘谨没记住方寅的名字,实在是方寅从始至终一言不发,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儿,跟个隐形人似的,完全是邓欣的配角。 裴歆毕竟跟邓欣更熟,她也更欣赏邓欣,所以她解释:“邓欣是行政秘书,做了很多年了,工作挺认真的,也不像其它公司的行政,趾高气扬的。她人缘很好,行事有理有节,聪明老练。” 赵弘谨挑眉,“对,她谈吐不错,长得也很漂亮。” 裴歆一时间被堵得哑口无言,有种小心思被看穿的感觉。 看了一上午的资料,裴歆看得头晕眼花,终于熬到中午,她去叫詹凯旋一起去吃午饭。 詹凯旋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说:“裴歆姐,我不吃午饭了。” 裴歆关心摸了摸她的额头,问:“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就是没有胃口,裴歆姐,你去吧。” 裴歆看詹凯旋萎靡不振的样子有点担心,她一个人草草吃完,带了份披萨给詹凯旋。 她把披萨放到桌上,环顾一周确没看到詹凯旋。 这人去哪了? 裴歆又走出办公室,到处看了看,她瞥见楼道里坐着一个人。 “凯旋?”裴歆走进楼道,楼道那有一扇窗户,此时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詹凯旋的脚边。 詹凯旋坐在台阶上,双手抱着膝盖,正在抹眼泪。 裴歆蹲下去,轻柔地摸詹凯旋的头,问:“怎么了?” 詹凯旋先是咬着牙,眼泪使劲往下流。等情绪稍微平复后,她犹豫地嗫嚅着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工作还是生活上遇到了烦恼的问题?你可以跟我说,我给你出处主意。”裴歆说。 詹凯旋吸了一口气,说:“珍珍姐的那份策划是我写的,她稍微改了点就拿去用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跟任主管关系好,我是新来的,我把这事说出来他们不一定会站在我这边,但是不说我又咽不下这口气。” 裴歆讶异,“这就是你上次交给她的那份策划?” 詹凯旋点头。 裴歆抿着唇思考,詹凯旋明显对目前这份工作怀有极大的热情和兴趣,她得怎么做才能在保住詹凯旋工作的情况下又替她讨回公道呢? 詹凯旋咬牙:“我一直以为珍珍姐只是有点张扬,看不起人,但是没想到她这么坏,偷别人的策划创意来为自己贴金,真是可恶。” 裴歆也替詹凯旋觉得憋屈,“你别生气,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我等下去找经理,把这事跟他说说,看他怎么处理。” 詹凯旋点头。 裴歆想起之前赵弘谨处理任主管借调的事情,觉得他做事还算靠谱,最重要的是,他才来不久,跟办公室里谁的关系都差不多,不会偏袒谁。 下午,任思和梁珍珍拿着策划去找赵弘谨讨论了许久。 梁珍珍出来时,甚至挑衅地觑了詹凯旋一眼,裴歆看詹凯旋委屈又生气的样子很是同情。 她进入赵弘谨的办公室,赵弘谨的办公桌上那些资料被他翻乱了,连仙人球都被淹没在其中了,裴歆问:“经理,你要喝咖啡或者其它饮料吗?” “不用。” “桌子太乱了,我先整理一下,要不你换个地方休息一下?” 赵弘谨挑眉,笑:“无事献殷勤。” 第二十九章 赵弘谨双手枕在脑后, 靠在皮椅上, 说:“莫非赵弘彦又找上了你?他要是给你好处,你尽管收下。” 裴歆惊讶,眼珠子瞪得圆溜溜的, “你怎么知道他找过我?” 赵弘谨笑, “还真让我猜对了。” 裴歆怔然:“你在诈我?” “来说说, 他许了你什么好处。”赵弘谨语调轻快, 就像在谈论一个好天气那样闲适。 裴歆实话实话:“南辰天骄的房子。但我没要, 我的职业操守和道德底线都是及格水平, 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说, 以后也不会答应他。” 赵弘谨嗤笑, 斜着眼睛看她,“傻子。” 裴歆无语, 她这是在表忠心, 他竟然骂她傻? 裴歆清了清嗓子, 开始进入正题,“经理, 梁珍珍的那个策划你看了吗?” 赵弘谨说:“看了。” 裴歆说:“那个策划其实是詹凯旋写的,詹凯旋在梁珍珍手底下实习, 她把策划交给梁珍珍,但是梁珍珍确抹去了詹凯旋的心血和功劳,甚至可以说是占有了别人的劳动成果,这不公平。” 赵弘谨盯着裴歆不说话, 目光幽深。 裴歆觉得自己这次的叙述可能有问题,因为她加了主观情绪在里面,没有就事论事。 这不会引起赵弘谨的反感吧?赵弘谨搭在办公桌上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面,裴歆看他的样子有些忐忑。 裴歆又说:“我说的是真的。” “我知道。” “梁珍珍这么针对一个新人,太过于小人了。”裴歆说。她始终还是没有办法不加上自己的个人看法,毕竟她又不是机器,而是一个有感情的人。 赵弘谨凝视裴歆,悠哉悠哉地说:“詹凯旋让你替她出头,同样是小人。” 裴歆:“我是自愿的。” 赵弘谨忽然略带讽刺地嗤笑一声,这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清晰可闻。 裴歆不明所以地看着赵弘谨,难道赵弘谨真的被梁珍珍迷惑了,想要包庇她? “裴歆,你是笨还是自以为自己是正义使者?” 赵弘谨突然来了一句。 裴歆抿着嘴,交握在腹部的手稍微捏紧了点,赵弘谨也留意到裴歆没有往日的气定神闲了,裴歆有些失望和难受,她说:“我以为你能明辨是非。” 赵弘谨叹气:“上次赵弘彦让任思去工程部,为什么任思让你来找我,而不是他自己来跟我说?这次梁珍珍用了詹凯旋的策划,詹凯旋为什么告诉你?她怎么不自己来找我?他们都有一张嘴,能说人话,为什么要通过你传话?你一次两次被人利用,真是愚蠢。” 赵弘谨这一番话在裴歆心底掀起滔天波浪,惊讶、难堪和不解诸多情绪交织在一起,裴歆一时间晕头转向,脸都涨红了。 裴歆很想再做解释,她认为自己没有错,她只是在别人困难时伸出援助之手,但她又反驳不了赵弘谨。 赵弘谨静静看着裴歆,“如果詹凯旋觉得不公平,让她自己来跟我说。” 说完这句话赵弘谨掏出手机,戴上耳机,手指头在手机屏幕上按来按去,认真玩射击小游戏去了。 裴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赵弘谨办公室的,她晕乎乎地坐在椅子上。 詹凯旋眼珠子转了转,急忙问:“裴歆姐,经理怎么说?” 裴歆愣愣地答:“他让你自己去找他。” 詹凯旋咬牙,那晚梁珍珍看到她去了麓湖别墅给赵弘谨送药之后,对她的态度就更加恶劣了。经理竟然要她自己去找他,她去了说什么呢? 詹凯旋有些绝望,这么大的一个把柄落在梁珍珍手里,以后梁珍珍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付她。 赵弘谨每天老老实实上班,专心研究阮履中布置的“功课”,偶尔会玩射击小游戏,裴歆尽量替他遮掩,不让别人知道他上班时间不务正业。 裴歆捧着水杯,侧头看詹凯旋,詹凯旋正在编辑宣传短信。她最近都在思考赵弘谨的话,她发现詹凯旋真的不敢去找赵弘谨,裴歆问她,她说她是个新人,只能向恶势力低头,当这事没发生过。 这让裴歆非常疑惑,她觉得有些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她在不清不楚的情况下就要替詹凯旋强出头。 这事确实是自己做得太不理智,在赵弘谨面前丢了脸,裴歆有些丧气地想着。 这天,赵弘彦组织会议。 裴歆跟在赵弘谨身后去会议室,赵弘谨忽然回头,“我那天的话你别介意,你也是受害者。” 裴歆愣住:“......” 受害者?裴歆脚步凌乱,她怎么不觉得自己这么可怜。 来参加会议的大多是公司高层,大家围着一张长条形方桌坐得满满当当,裴歆坐在赵弘谨身后,第二排的位置。 郭通先走进来,站在方桌的顶端,对大家说:“各位早上好,我们的会议马上开始。接下来有请我们的赵副总给大家讲话。” 底下的人纷纷开始热烈鼓掌。 赵弘谨听过传闻,赵弘彦每次开会讲话,必定要人鼓掌。谁要是不鼓掌,赵弘彦就笑呵呵地夸他,夸到对方额头冒汗,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赵副总。 赵弘谨面露不屑,他先看到一双蹭亮的黑皮鞋,接着是赵弘彦那张讨厌的丑脸,他梳的是大奔头,露出了大额头,显得精神,又不可一世。 赵弘谨嘲讽地瞟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赵弘彦的主要讲话内容其实是标榜自己的丰功伟绩,因为他这次又替赵氏拿下了一块地,有望打造成价值洼地,然后又说这些年自己又做了哪些事,他说话时频频看向赵弘谨,似是炫耀。 赵弘谨起先还能漫不经心地听着,后来实在看不惯赵弘彦得意的模样,干脆一只手撑着脑袋,装睡。 裴歆坐在他的后面,从这个位置恰好看到了他的侧脸。 裴歆看有许多人都在偷瞄赵弘谨,担心其他人对赵弘谨评价不好,所以假装弯腰捡东西,用手指拉了拉赵弘谨后背的衣服。 赵弘谨半睁开眼,看向裴歆,左手对她摆了摆。 裴歆看那个动作的意思是一边去,便识趣的没再去打扰,反正公司最后是谁的对她而言没有差别,她只要做好本职工作就好。 这样想着,裴歆就不再管赵弘谨,重新坐端正,听着赵弘彦连编累牍。 下班后,裴歆正要去找郑宜冬,又在门口见到了肖唯南。 裴歆无奈摇头:“你有什么事吗?” 肖唯南的褐色格纹衬衫很皱,像是多天未洗,头发乱糟糟的,胡子也已经冒出了头,看起来有些邋遢。 裴歆瞪大眼睛,“你这是怎么了?” 她都怀疑肖唯南是不是被绑架虐待了。 站在玻璃门口的赵弘谨推门的动作一顿,身后的詹凯旋倏地止步脚步,身后一群人被堵在门口,詹凯旋提醒:“经理,你怎么不走?” “歆歆,你愿意重新跟我在一起吗?”肖唯南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你说什么?!”裴歆吓了一跳。 “我们重新来过,你愿意吗?”肖唯南盯着裴歆,目光灼灼,“歆歆,我保证,以后一定对你好,再也不会扔下你。” 裴歆顿时目瞪口呆,脑袋顿时乱成一锅粥。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肖唯南要跟她复合?在他已经跟田哲雅在一起之后又来找她重新开始? 肖唯南的目光悠远,又带着点沉重的希冀,“真的,请你相信我。”肖唯南又说。 赵弘谨没动,一语不发,詹凯旋看到外面的裴歆和肖唯南,咦了一声,笑起来:“他们难道要和好了?我听裴歆姐说他们大学时感情很好,要是他们能再在一起,有情人终成眷属,那就太好了。” 裴歆短促地呼了一口气,沉默地盯着肖唯南看了一会儿。 肖唯南的嘴唇发白,硬硬地脖颈支撑着脑袋,两眼直直地望着裴歆,那里头仿佛有某种不安分地火焰在乱窜。 毕竟是曾经喜欢过的男孩,她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也觉得难受,但她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半晌才开口:“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肖唯南的目光从遥远的某个地方收回,“我开车来的,在那里。”肖唯南指了一下路边的停车场。 赵弘谨听到两人的对话,眸中的温度骤降,他冷笑一声,想追出去骂裴歆脑子不好使。 肖唯南在临近毕业,即将步入社会时临阵脱逃,抛下裴歆,这就证明他是个软脚虾,不折不扣的混蛋。 这样的人就该给他一巴掌,叫他滚。裴歆竟然跟他一起走了,真是傻子。 赵弘谨在心里骂了裴歆之后,又有些担心他们真的复合。 裴歆跟着肖唯南上了车,赵弘谨看着绝尘而去的黑色哈佛,觉得心中有一股血横冲直撞地冲到头顶,让他忍不住想发怒。 “经理,你挡住大家的路了,快要积起民怨了哦。”詹凯旋伸手轻轻推了一下赵弘谨。 赵弘谨回头看,许多人都拿着手机在拍他,当他回头那一刹那,所有的手机都迅速地被主人收回。 他走出去,将路让开。 女员工A:“赵弘谨真的好帅啊!” 女员工B:“就是,就是,你们看到他刚才推门的手了吗?瘦长白皙,骨节分明,这就是传说中的漫画手啊!” 女员工C:“是呀,是呀,我也看到了,连指甲盖和手背上的青筋都漂亮得不行。” 女员工A:“真可惜,我只看了脸。” 身后的男员工们纷纷低头,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异口同声地叹了口气。 甚至有人低声感叹一句:“虽然不是漫画手,但至少是能挣钱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特别迷恋好看的手指,哈哈哈哈 第三十章 詹凯旋跟上赵弘谨, 大大咧咧地问:“经理, 我这次也要去度假酒店,听说在积绿山,那里冷不冷啊?” “我又不是天气预报, 不知道。”赵弘谨冷冷地说了一句, 迈着大步, 走开了。 赵弘谨平时在办公室性格还算温和, 但私底下总有些冷, 特别是最近, 詹凯旋明白自己做的事已经引起了赵弘谨的反感,但梁珍珍明明比她还坏, 为什么赵弘谨都对梁珍珍都一如往常呢? 詹凯旋用脚戳了几下地, 有些委屈,但赵弘谨的背影已经越来越远了。 梁珍珍和杭婉从大厦走出来, 恰好看到詹凯旋盯着赵弘谨的背影, 梁珍珍刺了一句:“有些人天天上赶着卖自己, 但从来没让别人正眼瞧过,真是可怜得很。” 杭婉虽没附和, 但眼神也有不屑,带有敌意。 詹凯旋咬牙:“你不是一样, 有什么资格说我。” 她们都曾上过赵弘谨的门,进入过他的私人领地。梁珍珍凭什么来讽刺她。 梁珍珍抬起下巴,“我就是奔着经理去的,大家明面上都看得出来, 但我不像有些人,表面上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背地里确是一副小人行径,就像你急不可耐讨好裴助理一样,看着令人作呕。” “你才是小人,偷我的策划。”詹凯旋双手捏得紧紧的。 梁珍珍眉毛上扬,嗤笑:“你能怎么样?” 詹凯旋看着梁珍珍得意的样子,心里很气,很气,肺都要气炸了,但她知道一旦她跟梁珍珍擦枪走火开撕,那么吃亏的只会是她这个实习生,所以她瞪了梁珍珍一眼,转身走开。 杭婉瞄了一眼詹凯旋的背影,说:“那黑妞不会乱说吧?” 梁珍珍不屑道:“说了又怎样,她这个人焉坏焉坏的,还敢背地里去找赵弘谨,跟我抢男人,我肯定不能让她出头,等她的实习期一过,我就让她走人。” 詹凯旋习惯性地摸了摸包里的手机,这才发现包里没有,急得她转身跑回大厦。 砰。 忽然,詹凯旋觉得自己撞上了一个人,接着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侧边跌去。 一双大手急忙扶住她,“小心。”一道好听低沉的声线响起。 “谢谢。”詹凯旋抬头,咧嘴笑:“是你,阮经理。” 阮孝霖点头。 詹凯旋说:“好巧啊,你还记得我吗?我叫詹凯旋。” “记得。”阮孝霖说。 他面试詹凯旋时对她印象颇深,詹凯旋虽然长得有点黑,但她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非常有感染力。 看到她的笑容,人会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笑,就像现在。 “我忘了拿手机,我得回办公室,下次见。” 詹凯旋说完就要冲向电梯,阮孝霖赶紧拉住她的手臂,詹凯旋问:“怎么了?” 阮孝霖放开詹凯旋,指指詹凯旋的左手,“你的手机在你手里。” 詹凯旋低头去看,手机果真在她手里。“啊。”詹凯旋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我真是太蠢了,记性不好,记性不好。” 阮孝霖说:“不是记性不好,是注意力不够集中,你刚才在想其它事情吧?所以才会对手上的东西视而不见。” “诶,还真是,每天接受的信息量太大,用脑过度了,阮经理,我们公司有没有给大家的大脑买保险啊,你看我一个实习生都觉得大脑不够用。”詹凯旋说着俏皮话玩。 阮孝霖觉得詹凯旋说话挺有趣的,对她的好感又上了一层。“你们市场营销部确实压力大,空闲时给自己减减负,放松放松。” 车上,肖唯南将车开成龟速,他这几天上班很忙很累,加上田哲雅天天闹他,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他不敢拿生命开玩闹,所以开得很谨慎。 裴歆不知道肖唯南怎么会跑来说出那样一番话,她觉得自己被吓到了。 她瞅了瞅肖唯南:“你跟田哲雅分手了?” “嗯。我跟田哲雅两个月前在一起的,她跟我说从大学时就喜欢上我了,被一个人惦记那么多年也确实会被感动,加上家里在催,所以,我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和她在一起了。” 肖唯南说话时得思考,边思考边说,这样让他无法分神去看路况,所以他索性将车停在了路边,才继续说:“我跟她说了分手才来找你的,其实我一直没忘了你,歆歆,我仍然爱你。” 原来这就是田哲雅对自己态度大转变的原因。 裴歆觉得自己铁石心肠,因为她听到肖唯南说爱这个字时,竟然无动于衷。 她想起田雅哲曾说过的话,她们都认为肖唯南不会找她复合,但她们都错了,感情的问题哪能用理性去判断呢? “田哲雅不会轻易跟你分手的。”裴歆推敲肖唯南的话,他只是跟田哲雅说分手,并不是已经分手,完全了断。 毕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相处过四年的同学室友,裴歆还算了解田哲雅。 她这种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幸福孩子,不得到自己想要的是不会满足的。 裴歆提醒道:“田哲雅大学时做心理测评,我们不知道她有什么问题,但她被老师约谈过好几次。” 肖唯南叹了口气,后脑勺靠在座椅上,再摇下左边的车窗,让风吹进车内,裴歆体贴地打开右边的车窗,让空气对流。 “你猜得不错,我们的分手受到了阻挠,田哲雅不答应,甚至闹到我父母跟前,她的父母来求我,我被吓到了。” 田哲雅的父母将她从小宠到大,替她排除万难,将她养成了温室的花,他知道跟田哲雅分手会很难,但他这次想不顾一切,“我那晚见到你,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再忍受没有你的日子,我早该去找你的。” 但人生没有重新来过,爱情不会历久弥新,所以挽回一段感情并不容易。 裴歆抿紧嘴唇,没有说话,她显得很平静,并没有肖唯南想象中的感动和震撼,这让肖唯南很挫败。 持续的冷风终于让肖唯南的神经回到正轨,他说:“我们以前一起在学校的湖边散步看书,去树林里捉萤火虫,树林里有一大片野生的蔷薇,我们可以并肩坐蔷薇下头聊天聊一个下午。” 肖唯南说到曾经,裴歆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缝,可以让肖唯南攻破,这让肖唯南松了口气。 “我还记得我们经常去第四食堂吃饭,有个窗口专门卖卤肉冷片,那个阿姨人很好,每次都会多给我们卤肉,毕业后我回过一次学校,没想到她还记得我。” 肖唯南的话听得裴歆唏嘘不已,她摩挲着手提包的带子,她是个心细的人,她明白肖唯南为什么会说这些。 “美好的回忆确实能拉进彼此的距离,但是人生就像一片树叶,被风吹落之后,没有办法再回到原来的地方,我们也一样。”裴歆一针见血地拆穿肖唯南的‘计谋’。 “树叶走了,但树还在那儿。”肖唯南顿了顿,说:“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共同创造一个新的起点。” 裴歆叹气。 肖唯南又说:“我以为我自己足够理性,可以忘记你。但是两年后,当我再见到你,那一刻我深深地后悔,后悔当年对你说分手。” 裴歆痴痴地看着前挡风玻璃的某一处,仔细认真地思考肖唯南话语中的可能性。 他继续说:“你还记得大三的除夕夜吗?” 裴歆当然记得,那是她曾经感到最幸福的时刻。 肖唯南身上有许多她认可的优秀品质,他是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要不田哲雅也不会惦记那么多年。 只是...... 肖唯南突然握住裴歆的手,裴歆被肖唯南手上冰冷的温度刺激得一哆嗦,她看着肖唯南,肖唯南的脸色格外的苍白。 他郑重其事地说:“对不起,当年我食言了。歆歆,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完成当年的诺言吗?” 裴歆深吸了几口气,脑袋里混沌一片,她就像走入了一片迷雾森林,找不到最正确的逃离方向。 裴歆把手抽出来,说:“你让我想想成吗?我现在脑子打结,没办法思考。” 肖唯南点头,“好,那我先送你回家。” 秋日的下午,阳光温柔,气候宜人,裴歆抬头去看,窗外有一片红彤彤的云,很美,很美。 顾临约了秦智升出来喝酒,他先去湖东路的酒吧等秦智升。 酒吧一楼多是喝酒跳舞的,二楼则是VIP区域。顾临穿的花衬衫配黑皮衣,黑皮衣上头还弄出了鳄鱼纹路。 他踩着木制梯子,噔噔噔地上楼,入目的是一张长方形大桌,桌上摆满了各式的酒,旁边用一堵及膝高的砖墙隔开的地方,摆放着一张台球桌。 台球桌边有两男一女,都是顾临认识的人。 钟赖云正和庄信起打台球,旁边的沙发上,孔岩正在喝酒,样子看起来颇为郁闷。 “哟,钟赖云,一女带二男,你过得真滋润。”顾临吊儿郎当地走过去。 庄信起骂道:“顾临,你嘴真碎。” 钟赖云白了一眼顾临,把台球杆扔到桌上,“不打了,倒胃口的人来咯。” 作者有话要说:要是有不通顺或者错别字,大家记得提醒一下我哦 第三十一章 钟赖云的头发刚过耳朵, 修剪得整整齐齐, 她的脸小巧精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灵动。 钟赖云走到沙发前,孔岩赶紧给她挪个位置, 继续深沉地喝酒, 一双三角眼耸拉着。 “你不打, 我来打。”顾临说了这一句, 赶紧捡起钟赖云扔在桌上的台球杆。 顾临和赵弘谨, 秦智升是一波的, 钟赖云他们三人是另一波,但两路人经常遇到, 偶尔也会一起玩。 顾临左脚摆出一个外八, 五指张开平放在桌上,摆了一个标准的打球姿势, 正在瞄位置。 庄信起拿着壳粉在台球杆顶端擦了擦, 他的头发两边剃得短, 头顶那一团头发弄的锡纸烫,有点炸毛, 他把刘海吹开,瞅着顾临说:“我俩比, 谁输了谁买单。” 顾临出杆的动作一僵,他自从祖母绿项链事件之后,就从家里要不到一分钱,最近都靠蹭吃蹭喝过日子, 要是真输了,最后没钱结账,脸就丢大了。 “咦,我的杆怎么是弯的?我不打了。”顾临利索地扔了台球杆。 庄信起说:“我跟你换呗。” 顾临撇撇嘴,“本少爷不想打了。” 庄信起笑:“怎么,我们顾二少也有认怂的时候?” 顾临:“我怂你个蛋!别废话。” 顾临走到孔岩身边坐下。 孔岩脸阔,鼻子也大,生有一张三角眼,组合起来实在不雅观。顾临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你本来就丑,愁眉苦脸的样子更丑,来,给本少爷笑一个。” 孔岩斜眼瞪了顾临一眼,钟赖云把顾临的爪子从孔岩肩膀上拿开,说:“你别逗他。” 顾临好奇问:“他怎么了?” 钟赖云说:“他家里生意出了事,正烦着呢。” 钟赖云打量顾临,一头短短的卷发,单眼皮,眼睛小,打扮得像八十年代港剧里的土豪大叔,怎么看都觉得突兀油腻。 顾临完全不知钟赖云对他的看法,他拍了拍孔岩的背,“来说说看,我给你出出主意。” “呸。”钟赖云说:“孔岩,别跟他说,他懂个屁。” 庄信起屁股抵在桌球台边,说:“就让他说说呗,说出来了指不定心情能好一点呢。” 孔岩叹气,“你知道长盛地产吗?” 顾临搜索了一遍大脑,“我还真知道,最近我哥天天在家就念叨这家公司,说它发展迅速,背后指不定有财团支持。” 其实孔岩对于这些事也是一知半解,他顿了顿,说:“我们华燕和长盛同时竞争一块地,本来这块地该我们华燕拿下,但是我爸突然被举报了,现在司法部门正在查,我爸已经做好了公司被查封的准备了。” 顾临惊讶道:“这么严重,是什么罪名被查的?” 孔岩烦躁地挠头,“贪污,逃税,我也说不清,反正被查了。” “孔岩怀疑是长盛做假证,报假案,但是没有证据。”庄信起也走过来,递给顾临一杯酒,“反正事情就是这样,不正当竞争呗,孔伯伯真是倒霉。” “我们都是陪你散心的,别说这些糟心事了,去下面跳舞不?还是继续打台球?”钟赖云说。 他们几个谁也没个正经事做,遇到这种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唉,兄弟。”顾临揽住孔岩的肩膀,“今天这顿我请,你随便喝。” 反正他请客,也是秦智升付款 。 十月底,天气越来越冷。 周四下午,任思把裴歆和詹凯旋,应戎以及杭婉叫进了赵弘谨的办公室。 赵弘谨坐在办公桌后,任思对大家说:“明天呢,就你们四个跟经理一起去积绿山的万豪酒店。” 应戎和裴歆一脸平静,杭婉倒是有些惊讶,詹凯旋则是开心。 裴歆早就知道是哪些人去,因为赵弘谨本来只挑了应戎和杭婉,但裴歆答应过詹凯旋,所以在赵弘谨面前替詹凯旋争取了这个机会。 任思又说:“近些年房地产增速缓慢,酒店旅游这些项目上头也很重视,也是我们公司的主要项目,所以万豪酒店的整修大家上上心。对了,积绿山海拔要高一些,有点冷,你们最好带件厚点的外套。” 大家点头的点头,应声的应声。 任思转身,搓着双手,笑着问:“经理,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你说得不错。”赵弘谨起身,“那我们就下班吧,明早见。” 一行人往外走,杭婉拉住任思,悄悄问:“主管,怎么珍珍不去呢?” “她跟史天成去整那个服务明星评选活动去了,经理大人亲自安排的。”任思说。 杭婉叹气:“珍珍真倒霉”。珍珍可是为这次去万豪酒店准备了新秋装,买了香水,以及新口红,准备迷死赵弘谨。 任思摇头笑了笑,赵弘谨明显就是支开梁珍珍,她们还不明白。 第二天一早,赵弘谨和应戎去停车场开车,裴歆和詹凯旋,杭婉站在马路边等他们。 詹凯旋一直挽着裴歆的手臂,亲密地跟她说话,有点故意冷落杭婉的意思。 杭婉背对着她们,盯着手机屏幕。 裴歆虽不喜梁珍珍,对杭婉也没有多少好感,但这样孤立别人她有些尴尬。 “我去对面星巴克跟我表妹说几句话。”裴歆找了个借口走开。 马路对面,郑宜冬两只手各抗了一把椅子从店内走出来,和同事们一起忙碌着。 “裴歆姐,我跟你一起去啊。” 詹凯旋追上去。 在人行横道上,詹凯旋说:“珍珍姐她天天缠着经理,私底下估计也没少联系经理,经理肯定嫌她烦,所以这次去万豪酒店都不让她去呢。” 一想到梁珍珍去不成,会气得牙痒痒,詹凯旋就开心。 裴歆笑了笑,她觉得上次给赵弘谨送感冒药的十有八九就是梁珍珍了。 郑宜冬看着裴歆和詹凯旋有说有笑的走来,心里不怎么舒服。 裴歆对郑宜冬招招手,“冬冬,你带钥匙了吗?” 郑宜冬抿嘴,詹凯旋挽着裴歆的手臂,她怎么看都碍眼。 “冬冬?”裴歆叫了一声。 郑宜冬撇撇嘴,“我带了,你路上小心。” “嗯,记得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先走了。”裴歆说。 郑宜冬点头。 张想边把绿围裙套在身上,边从咖啡馆内走出来,他一只手搭在郑宜冬肩上,笑着说:“这就是都市白领该有的样子啊,衣着光鲜,进出高档写字楼,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自信的光,真羡慕,等以后赵氏来我学校做校园招聘,我也去试试。” 郑宜冬现在听到这些话,已经不会嫉妒了,但羡慕还是有的,她天天守着这间咖啡馆,领着可怜巴巴的薪水,所以她必须要更加努力地提升自己。 赵弘谨一个人开着他那辆保时捷,应戎则载了她们三个,杭婉坐在副驾,裴歆和詹凯旋坐在后排。 令裴歆没想到的是阮孝霖也跟着去了,她从车后挡风玻璃看了看阮孝霖的凯迪拉克,疑惑道:“阮经理也是跟我们一起去的?” “诶?”詹凯旋也回头看。 詹凯旋拿出手机,给阮孝霖发了个微信:“阮经理,你也要去积绿山?” 阮孝霖回:“嗯,是。” 裴歆好奇:“你们很熟?” “还行啦,阮经理也是我的恩人嘛。” 裴歆有些惊讶,她工作了两年,和阮孝霖都只能算是泛泛之交,詹凯旋竟然和阮孝霖能微信聊天。 不过,裴歆当然不会当着应戎和杭婉的面去八卦这些。 副驾的杭婉听到詹凯旋的话,侧头翻了个白眼,那个黑妞到处找靠山,杭婉暗骂。 应戎说:“唉,各位美女,系好安全带,一会儿要上山了。” 杭婉问:“经理的大哥就是在这条路上出的车祸,经理会不会很难受啊?” 裴歆这才记起还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他觉得赵弘谨的心理承受能力该是很大的。 上山的路比较窄,每次错车,两方驾驶员都会把车速放到最低。 应戎开得很谨慎,他盯着路面,说:“难受是肯定的,我听任主管说,经理跟他哥以前关系很好,他们差了十五岁,以前经理他哥会接经理上下学,下班后开车十公里去给他买吊烧鸡,可以说经理他哥是既把他当兄弟,又把他当儿子在照顾。” 杭婉又替梁珍珍惋惜,这是多好的安慰机会啊。 裴歆抿嘴听着,心里有些替赵弘谨不平,此时她觉得赵弘彦揭别人伤疤,真的有点坏。 应戎又说:“我估摸着经理去加拿大就是因为他哥的死,留在国内,触景生情,太伤心。” 赵氏集团的万豪度假酒店在积绿山半山腰,酒店前是一片人工湖,酒店内有温泉、茶室、餐厅、客房等等。 到了酒店,大家稍作修整后,先在酒店经理吴智的带领下,了解了一下酒店的整个规划布置。 接着吴智领着一行人去实地参观。 酒店的布置很豪华,多是金色的装饰,富丽堂皇,但是不够精致,赵弘谨大多数的都看不顺眼,而凡是赵弘谨看不顺眼的,他都直接一个字:“拆。” 等接连说了十几个拆后,吴智脸都青了,小心翼翼地问:“赵公子,你是不是想把房子都拆了重修啊?” 赵弘谨摸着下巴,又拍了拍吴智的肩膀,勾起嘴角笑了笑,“好办法,就这么办吧。” 第三十二章 吴智听到这里脸都黑了, 这要是拆了再修, 那不就意味着他要被安排去其他地方工作或者被裁吗?毕竟这么大一个度假酒店,要是重修,起码得一两年。 裴歆听着都想翻白眼, 其他人更是把赵弘谨定义成门外汉。 詹凯旋扬起一个笑脸:“经理, 我看现在也挺好的啊。山上有一大片桃树呢, 等春天肯定很多人来看桃花, 你看湖里还有荷花, 夏天肯定也很好看。” 赵弘谨也笑, “我这是度假酒店,不是农家乐, 按照你的意思我们添几条脚蹬船, 在山上多修几条路,再种点菜就该完事了。要是这么简单, 我让你们来干什么?” 詹凯旋被怼得极度尴尬, 特别是杭婉眼神里透漏出幸灾乐祸, 这更令她无所适从。 自从那晚送药之后,赵弘谨对待梁珍珍和她的态度明显跟之前不同, 她这次还能来积绿山,詹凯旋觉得是因为她跟裴歆交好的缘故。 她看了看站在赵弘谨身侧的裴歆, 他们看起来很养眼,很般配,这让詹凯旋觉得扎眼,心生妒忌。 裴歆看向赵弘谨, 替詹凯旋解围:“经理,你这样修整,花销超出预算太多,公司批不下来的。” 应戎也说:“裴助理说得对,我看我们这个酒店需要改进的就是温泉池子,根据二十四节气来调整汤池,比如加一些玫瑰花或者中药。再加一个小型游乐园,弄些滑梯、蹦床、小火车之类的,更适合一家老小来玩,我们再咂钱推广一下,肯定客似云来。” 裴歆觉得应戎的头脑确实很灵活,他的这些建议很务实,既不会花销太大,但又有整改,既敷衍了赵弘彦,也顺了赵弘谨的心。 阮孝霖推了推眼镜,说:“我请了英国有名的建筑设计师,毕业于曼彻斯特建筑学院,他下午就到。” 这就是阮孝霖想出来的帮助赵弘谨的最好方法。 阮孝霖这话一出口,大家也有些惊讶,毕竟大家一致认为这座酒店并没有前景,稍微休整一下,应付了事就行了。 赵弘谨挑眉,一脸戏谑的表情,他说了一句话,似乎就变成了所有人的公敌。 轰隆—轰隆— 酒店花园外传来刺耳的汽车引擎声,大家齐刷刷转身去看,一辆红色的布加迪威龙从入口处蹦进来。 “弘谨哥,我和钟赖云来陪你玩。”一个卷毛脑袋从副驾驶冒出来。 顾临的嗓门大,稍微有点儿尖锐,在这种安静的区域略有些刺耳。 裴歆的视线在赵弘谨和顾临之间来回逡巡,她不得不感叹,顾临对赵弘谨是真爱,到哪儿都跟着。 赵弘谨朝顾临摆摆手,斜眼对阮孝霖说:“既然有专业人士,那我就不瞎折腾了,你们看着办。” 顾临和钟赖云把车停好后,蹦哒过来。 赵弘谨问:“你俩怎么在一起?” 顾临说:“我的车不是被我爸妈没收了嘛,秦智升又要上班,没人给我开车,我就勉强找她做司机喽。” 钟赖云翻了个白眼,“是谁死乞白赖地给我打电话,一直求我来着?” “诶诶,肚子饿了。”顾临赶紧转移话题,“弘谨哥,你赶紧叫厨师来,我要点菜。” 顾临和钟赖云来度假酒店之后,裴歆就觉得头疼,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能闹腾的人。 顾临和钟赖云说话都要把音量放到最大,噼里啪啦地,就像鞭炮在耳边炸响,而且两人三句话中有两句话是在斗嘴,互相攻击,实在吵得很。 午饭时,大家围着一张圆桌吃饭,顾临和钟赖云继续吵闹,应戎偶尔插科打诨几句,其他人则专心吃饭。 裴歆去看阮孝霖,阮孝霖的眉头紧皱着,裴歆想,对于阮孝霖这样性格的人来讲,顾临和钟赖云就是灾难般的存在。 果然,下一刻,阮孝霖站了起来,说:“我吃完了,你们慢用。” 阮孝霖走后,顾临提议道:“下午我们去爬山怎么样?” 裴歆觉得爬山好,等爬累了你们就消停了。 她偷偷松了口气,恰好对上了赵弘谨的视线,赵弘谨不怀好意地笑:“裴助理跟我们一起去吧。” “我跟阮经理在酒店等那个设计师,等经理你爬山回来,也好给你汇报工作。”裴歆拒绝。她都想好了,等下就直接去睡上一觉。 “别啊。”顾临啪地一声放下筷子,赶紧说:“裴歆姐,我们一起去山上找蘑菇吧。” “积绿山有蘑菇?”詹凯旋小声咕哝一句。 钟赖云附和:“对,我们去找蘑菇,说不定还有野生灵芝呢,一想想就兴奋,我们吃完饭赶紧去。” “会有蘑菇,灵芝?”裴歆不敢置信,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滑倒。 顾临兴奋地说:“说不定还有陨石,我爸说他年轻的时候在这座山上挑石头,工友就捡到过一颗陨石,比一般石头更重。” 赵弘谨:“......”这俩傻子。 顾临和钟赖云这么不着调,裴歆竟也来了兴趣。 应戎和杭婉两人不好把阮孝霖一个人扔在酒店,所以没有去。 最后裴歆和詹凯旋跟着去了。 一行人往山上蹿。这个季节,山上大多数的树叶都变黄了,有的甚至只剩下孤零零的树枝。 顾临或许对野外有着天生的热情,刚一上来就猫着腰到处扒拉,把落叶踩得沙沙响。 钟赖云和詹凯旋跟在顾临身后,拿着树枝去地上翻。 积绿山不算陡峭,但铺的路很窄又长。 山里除了几株通红的柿子树根本没看头,裴歆走了一会儿就失了兴趣。 越往上走,裴歆走得越来越慢,已经落后大部队几米远了。 前面的坡上有一块巨石,石头后有一颗柿子树,赵弘谨站在路中央,他的手抄在兜里,正在四处打量。 裴歆抬头看向赵弘谨,她知道赵弘谨是在等她,所以她快速走上去,深呼吸一口,“走吧。” 赵弘谨盯着裴歆,一动不动。 裴歆眼睛眨了眨:“怎么了?” 赵弘谨俯视裴歆,又黑又亮的眸子闪着异样的光,“你真又跟肖唯南在一起了?” “什么?”裴歆反问。 赵弘谨微眯着眼,毫不掩饰地嘲弄:“你就那么没出息?或者只是享受前男友的低姿态,又或者单纯地喜欢吊着男人?” 裴歆的脸一下子变得紧绷起来,“你说话能不能别那么难听?”裴歆犹豫了一下,说:“我没答应肖唯南,说要考虑。” 赵弘谨盯着裴歆,裴歆的眼珠子没动,和他对视时,也没有避开他的目光,赵弘谨从她的表情分辨出她说的是真话。 这让赵弘谨整个人放松不少,他又说:“他因为你的家庭和现实而否定你这个人,你还要考虑跟他在一起?你是不是傻?” 裴歆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微微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苔藓,它们静静地躺着,是那么的不起眼,就像她一样。 沉默了许久,裴歆抬头盯着赵弘谨的眼睛:“你永远不会明白的,我从小到大最怕写的作文就是我的理想,我的未来这类话题,因为我只要想到自己的未来就觉得那会是一个噩梦。我大一开始就替学生补课,去超市收银,赚生活费和学费,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年,后来我遇到了肖唯南,我终于敢对未来有所期望。” 裴歆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赵弘谨的几句话就触动了内心的情愫。 赵弘谨刚想开口,裴歆就急着说:“我们赶紧去找他们吧。” 她其实并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表露心声,刚才说完那么话,立马就后悔了。 赵弘谨若有所思地瞥了裴歆一眼,也没说什么,两人沿着小路继续往上走。 “积绿山没有蘑菇,更没有野生灵芝,连个陌生物种都没有。”詹凯旋叹气。 到此刻,顾临和钟赖云的满腔热情也已经烟消云散了。 顾临爬到一株野生柿子树上,这株柿子树并不大,顾临爬上去整棵树都在摇晃。 詹凯旋仰头笑着说:“顾二少,你干什么?” 顾临咬牙:“总不能白来吧,得带点什么回去,要不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他摘了一个柿子扔给钟赖云,“接着。” 钟赖云正拿着树枝在乱甩,所以没反应过来,顾临扔的柿子直接咂到她的胸上,一个反弹,钟赖云才接住,她嗷了一声,骂道:“顾临,卷毛怪,你瞄准姑奶奶心脏的地方是不是想砸死我?” 顾临撇撇嘴:“你胸那么厚,怎么咂得到心脏,再说了,我扔的是柿子,又不是手/雷,能给你炸出个坑吗?瞧把你吓的。” “本小姐的胸是你能评头论足的吗?”钟赖云气得举起柿子,朝顾临咂去。 她的力道太小,柿子在半空划出一个弧度就往下坠,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顾临哈哈笑:“小矮子,力气真小。” 钟赖云最恨别人说她矮,她当即气鼓鼓地吼道:“卷毛狗!看我不砸死你!” 她三两步跑过去,狠狠地踹树,“看本小姐不把你摔死,为民除害!” “喂,“顾临双手紧紧抱住树干,说:“你别摇了啊,等下我直接跳你身上,把你当肉垫。” “钟小姐,你别生气啊。”詹凯旋跳过去,摘了一个柿子递给钟赖云,“他咂了你,你再咂他呗。” “多谢啊。”钟赖云接过柿子,正要咂,赵弘谨抓住她的手臂,把柿子抢过来,“别闹,等下他摔下来有你哭的。” “他先咂我的!”钟赖云不满道。 作者有话要说:有写得不合理的地方,大家提出来哈,我斟酌下看怎么改 第三十三章 赵弘谨说话很有威慑力, 钟赖云一直哼哼, 但没敢再去弄顾临。 站在树上的顾临笑嘻嘻地说:“弘谨哥,还是你对我好。” 赵弘谨朝顾临说:“赶紧下来,我们回去了。” “知道了。”顾临说。 他从树上跳下来, 问钟赖云, “诶, 我才想起来, 你怎么骂我狗?” 钟赖送了顾临一记大白眼, 说:“因为你是弘谨哥的跟班狗呗,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我哪天送弘谨哥一只狗笛子,他一吹, 你就赶紧跑过去。” 顾临咬牙:“钟赖云, 你就是不长个,光长心眼儿了吧, 说话怎么那么欠揍。” 钟赖云下巴一抬:“卷毛狗, 卷毛狗, 你就是卷毛狗。” “你!”顾临气得磨牙,耳朵都红了。 裴歆认为钟赖云说得确实有点过, 但她跟他们不熟,所以不好评论对错, 她看向赵弘谨,这里也只有他适合调解纷争。 赵弘谨接受到来自裴歆的示意,他眼角抽了抽。他觉得在这一群人里,他就跟个幼儿园老师似的, 要调解各位小朋友之间的矛盾。 他抱着双臂,斜着眼睛,说:“你俩继续吵,我们正好看热闹,或者你们干脆打一架,这样才够精彩。” 裴歆:“......”这是劝架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顾临和钟赖云同时转头,都气鼓鼓地瞪着赵弘谨,两人动作一致,默契十足。 顾临和钟赖云也发现了对方的动作,两人用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各自撇开视线,动作神态又是整齐划一。 詹凯旋看着赵弘谨,他这种劝架方式真的很独特!她承认自己是个肤浅的人,喜欢好看又有钱的男人,但赵弘谨身上不仅仅只有这两点,她每次看他,都像是站在一片茫茫荒原之上,他就是地平线上一座巍峨的高山,比阳光还耀眼,令人炫目。 最后,一行人回到酒店,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柿子。 裴歆觉得阮孝霖看他们的眼神就跟看傻子一样。 “嗨,美女。”顾临先递了一个柿子给杭婉,说:“送你一个‘万柿如事’。” “你的呢,是‘柿柿如意’。”顾临把另一个柿子递给应戎。 应戎笑说:“顾二少这礼物寓意好,我都舍不得吃了。” “放心吃,吃了才更开心。”顾临有点怵阮孝霖,他瞅了阮孝霖一眼,不敢去送柿子。 詹凯旋走到阮孝霖身边,把柿子递给阮孝霖,“阮经理,给你,纯天然,没有任何污染的野生柿子。” 阮孝霖接过来,笑:“谢谢。” 下午大概三点,阮孝霖请的设计师终于到了。 设计师是个中年男人,金发,眼睛颜色偏浅,嘴唇薄,额头偏高,有秃顶的趋势,是典型的英国人长相。 他确实在建筑设计方面颇有造诣,提出的酒店外观、大堂、门厅、宴会厅等等的整改建议都让人耳目一新。 他甚至提出在酒店建茶艺室、酒吧、书吧、艺术品收藏室这些功能性场所,还提供了好几个酒店设计案例。 原本对酒店整修不抱希望的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 裴歆看这个设计师这么认真负责,也开动脑筋,说:“那我们干脆在这附近引进一些美食商家,成立一条美食街,这样在这儿呆十天半月都不嫌多。” 应戎点头,“对,如果仅仅改造温泉,那么季节性太强,要是多弄些功能性的场所,一年四季都能接待客人。” 赵弘谨听得很认真,建新赵氏一直以住宅项目为主,商业也有涉及,他哥在世时负责酒店项目,但他哥死后这个项目就被搁置了,现在他是否可以趁此机会进军酒店业,让他们建新赵氏在酒店业也拥有一席之地呢? 大家讨论到晚上终于把初步的修整方案定了下来。 晚饭后,大家各自休息,等着明天再次讨论。 晚上,裴歆对着镜子洗脸,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右耳空荡荡的,她的珍珠耳钉掉了。 她刚进客房是直接来的卫生间,所以极有可能在她进客房之前,耳钉就掉了。 裴歆仔细回忆,最有可能就是下午摘柿子的时候掉的,她记得当时头发被树枝丫绞了一下。 她按亮手机屏幕,八点,还不算晚。 裴歆披了件毛衣外套准备上山。 她刚打开门,就被突然出现的一个人吓了一跳,裴歆呼了一口气:“凯旋。” “吓到你了?裴歆姐,不好意思啊。”詹凯旋敲门的手放下。 裴歆说:“没有,你找我什么事?” 詹凯旋:“我屋里放不了热水,我来你屋洗澡可以不?” 裴歆说:“那你洗吧,我出去一下。” 詹凯旋问:“这么晚了,你去哪里啊?” 裴歆急着去找耳钉,她把房卡塞进詹凯旋手里,说:“就外面,我很快回来,房卡给你,等下我回来再找你拿。” 詹凯旋好心提醒:“那你小心点啊。” 裴歆点头。 她们住在二楼,所以她直接走楼梯更快。 一出酒店大门,就有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十分冰凉,全身的肌肤好像都紧缩在了一起。 山上没有路灯,只有裴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提供的光亮,就这点光,其实并不好找。 她刚走了一小段路,就感觉有人跟着她似的,等越往山上走,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但当她回头时,身后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 她此时有些后悔,不该在晚上上山的,山里冷冽,又黑漆漆的,十分恐怖。 她硬着头皮往上走,等走到下午顾临摘柿子的地方,她看到石头缝了有反光的东西,果然是她的耳钉。 “终于找到了。”裴歆蹲下去捡起耳钉。 忽然,起了一阵大风,吹得山林间的树木哗啦哗啦地响。 咔擦-咔擦- 头顶一声巨响,柿子树的枝桠从天而降。 裴歆吓了一跳,匆忙起身,脚底踩到苔藓,忽然打滑,她失去了平衡,直接摔下了斜坡。 “啊-”裴歆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涌。 恐惧,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袭来。 裴歆迅速抱住头,脚上用力压住地面,企图阻止下滑。 斜坡上有许多碎石头,每次从石头上压过,都咯得她骨头生疼。 忽然,她扒住了一块凸起的石头,总算止住了下滑的趋势。 稍微冷静后,裴歆才觉察到小腿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小腿上似乎是扎进了某个锋利的东西。 裴歆的手机掉在了她的斜上方,她伸长了手臂去拿手机,不过试了好几次都没够到,腿上还疼,她都能感到小腿上有血在流。 “妈的!”裴歆低声骂了一句,她闭眼深呼吸了几次,总算让急躁的心稍微平复。 裴歆捡起一截树枝,用树枝的顶端把手机掀过来了一段距离,她赶紧扔了树枝,把手机拿起来,用光亮照着小腿。 竟然是一根小指粗的铁丝。 就在离她小腿一个拳头的地方,有一张支离破碎的铁丝网,好几根铁丝都露出了尖头。 这一刻裴歆吓得冷汗直淌,汗毛根根都立了起来,如果她没有及时扒住这块石头,她会滚到铁丝网上,被扎成蜂窝煤的! 裴歆赶紧坐起来,这根铁丝还连着铁丝网,她的力气肯定掰不断这根铁丝。 裴歆咬紧牙关,右手用力拔出铁丝,顿时血流得更快更急,她赶紧伸手去捂住,血从指缝里流出,看着触目惊心。 “裴歆!” 坡上传来一道又急又怒的声音。 裴歆往上去看,坡上是一团模糊的黑影,但她还是能从声音分辨出谁,她吸了一口冷气,“赵、弘、谨。” 裴歆觉得自己说话都会牵扯腿上的疼似的。 赵弘跳下去,踩着层层堆叠的落叶疾步走过去,他蹲下来,骂道:“你真是蠢。你自己就敢拔?动脉破了血流不止怎么办?” 赵弘谨看到裴歆刚才的动作,真是吓得魂不附体。 裴歆使劲按住出血的位置,瞥了赵弘谨一眼,“小腿上没有大动脉,不会血流不止。” 赵弘谨气得不行,“对,你比我懂,我都忘了你前男友是外科医生。” “我不拔怎么走路?”裴歆没好气地说,她是伤员,赵弘谨不安慰她,反而指责她,裴歆莫名地烦躁。 赵弘谨叹气:“小姐,你有电话,叫救援即可。” 赵弘谨紧紧盯着裴歆,她额头的汗水把她的头发都打湿了,她的下巴也红了一块,毛衣上沾了碎叶子,看起来很狼狈。 她不说话时,嘴唇抿紧,努力忍痛的样子令人心疼。赵弘谨想,她明白裴歆为什么会这样,她可能从小到大就是不哭不闹的性子,因为她的哭闹得不到别人的回应,她的哭闹替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所以受伤了,她也得忍着疼痛,克制自己的情绪。 赵弘谨突然把裴歆的头抱进怀里,轻声安慰:“裴歆,你别怕。” 裴歆愣了愣,她的头顶窝在赵弘谨的脖颈处,那里传来的温暖让她全身的细胞开始松懈。 这是一种很奇怪又可怕的感觉。 这种松懈会让她丧失斗志力吗? 裴歆闷闷地说:“我怕,我怕你勒死我。” 赵弘谨咬牙,“你真会破坏氛围。” 第三十四章 裴歆的腿还在流血, 赵弘谨不敢再耽搁时间, 他背对着裴歆,双手撑在膝盖上,弓着背, 侧头说:“你好上来吗?我背你回酒店。” 裴歆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就两只手搭在赵弘谨的肩上, 爬上了他的背。 赵弘谨圈住裴歆的腿, 慢慢直起身, 他敏锐地觉察到裴歆的身子有些僵硬, 他说:“如果我不小心碰到你的伤口, 你就跟我说。” 裴歆答:“好。” 赵弘谨又说:“对了,你给顾临打个电话, 叫他把车直接开到门口, 我们马上去医院。” “嗯,我打。” “手机在我上衣口袋里。” “我有存他的电话。” 裴歆用自己的手机打电话给顾临, 简单地说明了情况, 传达了赵弘谨的指令, 顾临立即咋咋呼呼地问:“钟赖云的车只能坐两个人,我开弘谨哥的车吧, 他的车钥匙在哪儿?” 裴歆并没有开扩音,但顾临的大嗓门依然传得很远。 裴歆把手机放到赵弘谨耳边, 赵弘谨说:“你去前台拿车钥匙。” 裴歆又把手机拿过来,说:“顾二少,我的包你帮我拿一下吧,我的证件都在里面, 你直接敲门,詹凯旋在我的房间。” “好,好,裴歆姐,你省点说话的力气,坚持住!我马上就带你去医院!我马上就来!有我在,你千万别怕!”顾临正义凛然地说。 裴歆:“......” 听顾临这么说,裴歆有一种自己危在旦夕的错觉,她默默地把手机放好,而赵弘谨眉头皱了皱,他觉得顾临在抢他的风头。 就这么走了一段路。 裴歆的双臂搭在赵弘谨的肩上,他肩上凸起的骨头把她的手臂咯得疼,而且为了防止她掉下去,赵弘谨的双手圈得很紧,山路又颠簸,她在他背上极其不舒服。 原来这就是被人背的感觉吗?明明不好受,为什么那么多小朋友都喜欢赖在爸爸的背上不肯下来呢? 这是种期待已久,但又陌生新奇的体验。 裴歆鼻子一酸,忽然哭了,毫无征兆地哭了。 她不敢出声,但眼泪鼻涕肆意而出,流进了赵弘谨的脖子里。 赵弘谨偏着脑袋,这个动作,让更多温热的液体流进他的脖子内,赵弘谨说:“你是疼的还是感动的?是疼,你就忍忍;要是感动,那你就不该把鼻涕眼泪流在恩人脖子上。” 这也许就是成年人的崩溃,在某个瞬间,因为某一件微乎其微的事。 “第一次有人背我。”裴歆小声嘟哝,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点感动,只因为体验了一次被人背着的感觉。 她的声音夹杂着哭腔,软糯糯的,这让赵弘谨的心也跟着变得柔软,他顿了顿,说:“我也是第一次背人。” 裴歆听到这里,越哭越厉害,眼泪根本止不住。在夜晚,似乎难受的情绪会比白天更强烈,更难以抑制。 赵弘谨叹气说:“你挺重的,一直往下掉。” 裴歆哽咽:“你往上托一托就好了。” 赵弘谨轻笑:“你怎么那么容易感动,不就背了一下么?小时候我在我哥背上总觉得他要把我背去卖了,哪像你。” “有个比自己大很多的哥哥肯定是一件幸福的事。”裴歆说,她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人总是会在安静的晚上回忆起过去。 赵弘谨说:“我小时候的家长会一直是我哥去的,他总说他是最年轻的家长。我一直很崇拜他,他一只手就能把我提起来,我会整天缠着他给我表演徒手劈砖,我甚至觉得他能打赢森林里的大猩猩。” 赵弘谨说到这里停住了,因为在往后说就是他哥去赵氏上班,他哥是个低欲望的人,是善良的,总期望他人自在,所以他哥没有阻止赵弘彦进入公司。 但赵弘彦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在公司处理人际关系游刃有余,工作上也勤恳认真,大出风头。 他哥渐渐感觉到了压力,既要照顾家里,又要应付工作,甚至被人拿来和赵弘彦做比较,他太想证明自己比赵弘彦更强,太想把每个项目都做好,才会亲自去积绿山。要是他不去,不会遇上那辆超速的货车,不会被撞下悬崖,也许他现在还好好地活着。 裴歆觉察到了赵弘谨的情绪变化,“赵弘谨,你别难过。” “我不难过,只是觉得遗憾。”赵弘谨低声说。他哥从来都表现得很平静,在家正常跟他说笑打闹,从不说公司里的糟心事。如果他那时候再大一点,懂事一点,也许结局也会不同。 裴歆和赵弘谨一路沉默到酒店大门口,顾临和詹凯旋站在车头前,看到他们,立即跑了过去。 裴歆看到他俩,松了口气,她就怕顾临嚷嚷得所有人都知道。 詹凯旋指了指裴歆的腿,又捂住嘴,吓得快哭了。“裴歆姐,你的腿上好多血。” 裴歆急忙说:“我没事,看着吓人,其实不算严重,你别担心。” “我来看看!”顾临边说,边扑上来,准备去掀裴歆的裤腿。 赵弘谨挪了个位置,瞥了顾临一眼,“开车门。” “对,对。”顾临依命行事,把车门打开,说:“弘谨哥,你赶紧把裴歆姐放进去,我们马上走!小心别咯到她的腿。” 赵弘谨把裴歆放进车后座,朝要抬腿上车的詹凯旋说:“我和顾临送她去医院,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詹凯旋的身体顿住,她点头,把裴歆的包递过去,说:“裴歆姐,你的包,我回去之后就去看你。” 裴歆说:“好,我没事,你回去睡觉吧。” “裴歆姐,你们路上小心。”詹凯旋又说。 裴歆点头。 詹凯旋站在原地,看着赵弘谨绕着车头,走到车的另一边,坐进后边,挨着裴歆。 很快,车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脸上的表情瞬间跨了下来,她不明白为什么裴歆能得到赵弘谨的青睐和关心,而她不行。 夜色很黑,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走,顾临开得其实还算稳当,但裴歆潜意识里觉得他这个人不着调,所以对他开车习惯性地不放心,在转弯时总表现得很紧张。 “你别怕,顾临开车的技术还不赖。”赵弘谨低声安慰道。 裴歆嗯了一声。她觉得有点奇怪,赵弘谨的声音竟给人一种安定人心的感觉。 顾临双手握着方向盘,朝后视镜里觑了一眼,说:“你们放心啊,我起步稳,刹车缓,是个合格优秀的老司机,你们可千万别质疑我。” 赵弘谨说:“专心开车。” “收到!” 顾临不再说话,赵弘谨问:“你腿疼吗?” “动的时候疼,现在坐着还好,就是有点木,我觉得那里已经肿起来了。”裴歆实话实说。 赵弘谨弯腰去看,裴歆的腿上有一条很深的伤口,能看见肉翻开了。他把西装外套脱下来盖在裴歆身上,“你别想伤口那,闭着眼睛休息,等到了医院我叫你。” “好。”裴歆点头,去最近的医院起码得一个小时,足够她睡上一觉,她脑袋向后轻轻靠着座椅的顶部。 “你靠着我。”赵弘谨不由分说,把裴歆的头按在他的肩上,“我扶着你,你安心睡觉。” 裴歆的身体十分僵硬,她瞄了赵弘谨一眼,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他的下巴,他的下颌那有一个完美的弧度,裴歆的视线定格在那儿,不敢往上移动了,她只好闭着眼睛休息。 顾临从后视镜里看到赵弘谨和裴歆亲密的样子,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他想起在酒吧的那天。赵弘谨其实很少喝酒,除了她母亲和哥哥的忌日,但是那一次他直接往身上倒了一杯酒,假装喝醉,让他给裴歆打电话。 当时,顾临觉得好玩,还以为是类似于愚人节的整蛊游戏呢。现在他才发现,是赵弘谨对裴歆别有心思。 顾临刚张嘴想开口说话,赵弘谨一记凌厉的眼神杀来,顾临吓得噤声,不敢开口,只得专心开车。 车子驶入城市道路,裴歆睡得迷迷糊糊。 “Are ya ready kids” “Aye Aye Captain.” ...... 裴歆被一阵响亮的电话铃声惊醒。 顾临骂了一句脏话,接起电话,说:“大晚上又打扰本少爷。” 赵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顾临,你怎么不回我的微信?” 顾临:“我正在开车,你有话快说。” 赵璟关心地问:“你的伤好了吗?” “废话,肯定好了啊,本少爷的身体素质堪比运动员。”顾临说。 赵璟听出顾临的态度不好,她有些委屈地说:“顾临,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赵璟,我跟你说吧。”顾临瞄了一眼赵弘谨,赵弘谨一脸漫不经心,但顾临很紧张,他迟疑了片刻,说:“我讨不讨厌你,这事还真不好说。” 毕竟赵弘谨在他心里的地位是不可取代的!他就是不讨厌赵璟,也不可能会喜欢她,那种跑一两百米都喘得要命的大小姐,他怎么可能会喜欢。 赵璟说:“什么叫不好说?你不说讨厌,那我就当你喜欢我了。” “呸,别瞎说。”顾临急忙说。 赵璟嘻嘻笑了一阵,又说:“顾临,你别整天游手好闲的,赶紧找个正经事做,别让你爸妈再打你了,你就是做做样子也行啊,我不想媒体记者胡乱报道你。” 裴歆原本浑浑噩噩,听到这里彻底清醒了。赵璟总是找机会接近顾临,担心他的前途,怕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赵璟的用心,她觉得赵璟看上顾临,也算是眼光独特。 第三十五章 顾临最烦听这些罗里吧嗦的话, 他没好气地说:“干嘛?我难道要去工地搬砖?” 赵璟赶紧说:“你不用去工地, 你,”赵璟短暂的迟疑后又接着说:“我们一起去我哥的公司上班吧,你别跟着赵弘谨了, 他除了长得好看点, 根本一无是处。” 裴歆:“......” “一无是处?”顾临反问。 赵璟说:“对。我哥说他在公司成天玩游戏, 和女同事眉来眼去, 根本就是不务正业, 玩物丧志, 你跟着他不会有前途的。” 顾临:“......”他怎么觉得自己的脖子上悬着一把刀,很不安全的感觉啊。 赵弘谨一动不动, 他倒是无所谓, 听着赵璟和顾临的对话就像听故事似的,听得津津有味。 顾临咳了咳, 说:“赵氏什么时候成你哥的了?” “不是赵氏, 是我哥自己的公司, 大家都不知道,你去不去啊。”赵璟说。 赵弘谨眸光一凛, 顾临就是赵弘谨肚子里的蛔虫,所以顾临急忙问:“你哥的公司叫什么名字?” “叫长盛地产。” “长盛地产?”顾临诧异, 这不就是举报孔岩他爸的那家公司吗?让他哥天天挂在嘴边的厉害同行。 赵璟问:“你去不去啊?我让我哥把我们分到一个部门,以后一起上班,下班后一起去玩。” “我考虑考虑。你哥哪有时间开公司?他忙得过来?”顾临问。 “忙不过来啊,赵弘谨天天游手好闲, 我爸又在疗养,我哥在赵氏已经忙得焦头烂额的了,长盛是我舅舅和表哥在管。”赵璟说到这里再无顾忌,把心里话全一股脑说出来,“你知道的,我表哥什么都不会,我妈是为了让他少闯祸才把他安排进公司的,我舅舅呢,才高中学历,对于管理公司完全不懂,事事都要征求我妈和我哥的意见,我们去了正好可以让我哥轻松点。” 顾临应付了赵璟,赶紧从后视镜瞥了赵弘谨一眼,“弘谨哥,原来赵弘彦私底下有公司啊,而且是黑心企业,我听孔岩说那家公司打压他们华燕,做假证,举报孔岩他爸,孔岩他爸已经被约谈好几次了。” 裴歆本来是睁着眼的,听到这,她赶紧闭上眼,假装睡觉,但她的肩膀还是动了一下,赵弘谨低头看了裴歆一眼,替她把滑落的西装外套重新盖上。 裴歆脑海里忽然闪过赵弘彦在电视上侃侃而谈的模样。如果顾临说的事实,那么赵弘彦的行为就是恶劣的商业竞争,从赵弘彦背地里对付赵弘谨的手段,裴歆是信赵弘彦会干出这种事的。 赵弘谨冷笑一声,建新赵氏在他外公手中时,是他外公100%持有股权,后来他爸进入赵氏,股权重新分配过,到现在,他爸和他嫂子以及他分别持有部分股权。 赵弘彦尽管在赵氏工作,但赵弘彦没有股权,只领薪水,他哪有那么多钱去成立自己的公司?要么是他爸给的,要么是贪污挪用公司的钱,哪种都令赵弘谨气得咬牙。 顾临打断赵弘谨的思绪,说:“弘谨哥,你看我给你套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你是不是该送我点什么?” 赵弘谨问:“你要什么?” 顾临兴奋道:“我们去欧洲买个足球俱乐部玩玩吧。” 赵弘谨听到这,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他觉得自己要是继续跟顾临混迹在一起,真有可能变成赵璟口中的纨绔子弟。 三人到了一家三甲医院,挂急诊,就医。 裴歆的伤口大概0.5厘米宽,约1厘米深,是生锈的粗铁丝刺伤的,所以做了清创缝合,打了破伤风抗毒素,幸好伤口不算太大,不用住院。 忙完这些,顾临又开车载裴歆和赵弘谨去了一栋公寓。 期间,赵弘谨一路抱着裴歆,这让裴歆觉得非常别扭,她吓得一路上都不敢说话。 三人进入公寓,这座公寓是两层复式,色调以灰色为主,显得沉稳严肃。 裴歆在灰蓝色的沙发上看到了好几件随意摆放的衣服,茶几上还有她之前给赵弘谨的感冒药,裴歆讶异这里竟然是常住的样子。 赵弘谨小心地把裴歆放在沙发上,随意地说:“别墅给我大嫂住了,我暂时住这里。” 赵弘谨的解释一下子让裴歆慌了,她没有接话,弯腰假装去看左腿的伤口,白色的绷带被消毒药水染成了褐色。 顾临软得像稀泥一样瘫在对面的沙发上,赵弘谨将领带松开,踢了顾临一脚,斜着眼说:“顾临,你去酒店或者回你家睡去。” 顾临急忙说:“为什么啊?” 赵弘谨朝顾临示意了一个眼色,“房间不够。” 顾临忽略赵弘谨眼神中的警告,又说:“那我就跟你一起睡呗。” “不行。”赵弘谨果断拒绝。 顾临嗷嗷叫了几声,脚后跟踩地,弹起来,扑向赵弘谨:“那我睡沙发总可以吧?” 赵弘谨在顾临触碰到他之前就毫不留情地拍开顾临的爪子,他在心里暗骂顾临一点也不会看眼神行事。 赵弘谨冷冷地说:“睡沙发对身体不好。” 顾临咽了口口水,此时他再迟钝也该明白赵弘谨的意思,但他不想走啊,所以他当即哭丧着脸,叫了声:“弘谨哥。” 赵弘谨脸色平静,但看向顾临的眼神颇有点凌厉,吓得顾临跳着赶紧逃走。 赵弘谨送走顾临后本想跟裴歆说话,但她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赵弘谨只好把她抱进卧室,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 赵弘谨放裴歆的时候把她的左手手指尖压在了腿下,裴歆偷偷地把手指尖抽出来。 裴歆的动作幅度很小,速度也很快,但赵弘谨还是看到了。 赵弘谨抓住裴歆的左手,她的手很软,这种触感让赵弘谨觉得有一股电流从相握的地方通往全身,这种感觉很奇妙。 裴歆整个身体都绷得紧紧的,赵弘谨轻笑:“难道我是刺猬?扎你手了,所以碰不得?” 裴歆此刻不能醒,必须假装到底,因为如果醒了会比假装睡着更为尴尬。 如果说顾临是不会看眼色行事,那么裴歆简直就是不知情识趣的榆木疙瘩。但裴歆装睡,赵弘谨也不能强逼着病人跟自己说话,过了一会儿,赵弘谨只好将裴歆的手重新放了个位置,再给她盖好被子,走了出去。 卧室门关上的声音让裴歆彻底松了口气,折腾了一晚上,她实在太累了,没过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赵晏柔从画廊走出来。她的住处离画廊只有两条街,所以她走着路回去。 画廊外头是一条主干道,看起来繁华光鲜,主干道两侧有许多小巷,巷里头确有些破败老旧,她习惯性地瞅了瞅画廊旁边的巷子,那里的水泥地坑坑洼洼的,墙角长了蕨类植物。 一个身着藏蓝消防服的年轻人一手扒着墙,一手放在胸口,弯着腰在呕吐。 赵晏柔好奇地盯了一会儿,她很快认出这是叫她‘大姐’的那个年轻消防员。 这条街一排都是商铺,最大的铺面就是一家洗车店,门口立着“挥泪大甩卖”字样的牌子,在洗车店旁边有一家超市。 赵晏柔鬼使神差地去超市买了一瓶矿泉水,然后不疾不徐地走进巷子里。 年轻消防员敏锐地觉察到有人接近,他抬头,入目的是一瓶250ml的矿泉水。 赵晏柔说:“给你的,漱漱口吧。” 年轻消防员呆愣了片刻,在认出赵晏柔之后,接过矿泉水,直接张嘴灌了一大口水,在嘴里搅动几下再吐掉。 等他胃里好受了一些,他才笑着说:“多谢你啊,赵小姐。” 赵晏柔听到这个称呼,笑了笑,反问:“怎么不叫大姐了?” “那晚天黑,我没看清。你这么年轻漂亮,怎么能叫大姐?实在抱歉啊。” 赵晏柔又抿嘴笑了笑。 “我叫方濯。” “我叫赵晏柔。” 方濯咧嘴笑:“我知道,我们上次出勤你签过名字。” 方濯戴着黄色的帽子,额头和眼睛还被一片褐色的塑料片挡住,赵晏柔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能看出他是短方脸,咬肌稍大。 不过赵晏柔记得方濯有一双清爽干净的眼睛,笑起来很有活力的样子。 赵晏柔朝方濯身后看去,这才发现巷子尽头是一家旅馆,旅馆旁边是一家足浴店,足浴店的门口立着一张广告牌,上面写着“价格便宜,千娇百媚”的宣传语。 一家正经足浴店显然不会用这种引人遐想的促销用语。 方濯顺着赵晏柔的目光看到那块广告牌,他急忙解释:“我们是来救火的,不是来做足浴的。” 赵晏柔眉眼都往上抬高了一些,一脸玩味的神情。 “诶,你别误会啊,这家店我会举报。”方濯想了想,诶了一声,说:“要不还是你举报吧,说不定举报还有奖励呢。” 赵晏柔听到这里,彻底忍不住了,她伸手捂住嘴,假咳一声掩饰笑意,“举报能奖励多少啊?是不是以冲话费的形式给我发放?’” 她的语调轻快,不同于平日的清冷,整个人看起来鲜活不少。 “嘿嘿,你试试就知道了。”方濯说完,又大口大口的灌水,喝得又急又快。 赵晏柔看着方濯咕噜噜地喝完了一整瓶水。他一只手把空矿泉水瓶捏瘪,很随意地和赵晏柔聊,“这家旅馆线路老化着火,我们爬了六层楼,敲了一百多间门叫人,被熏得胃里难受死了。” 赵晏柔说:“救人的同时也得注意自己的安全。” “你说得对,不过有时候顾不了那么多。”方濯说。 “方濯,方濯,赶紧走,我们回去了。” 方濯身后响起一道浑厚的催促声。 “来了。”方濯回头朝战友摆摆手,向赵晏柔道别:“赵小姐,我先走了啊。” 赵晏柔点头,“再见。” 方濯跑出去一米远,又回头,倒着小跑,扬了扬手中的塑料瓶,“多谢你的水。” 赵晏柔笑了笑,那抹藏蓝色的身影跑得极快,灵活又敏捷,他将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里,又嗖地跃上消防车,整个过程流畅得仿佛电影画面一样。 赵晏柔看得微微出神,她觉得方濯身上有一种叫做顽强生命力的东西。 她的心头忽然有一丝异样的情绪,这是她三十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感觉。 第三十六章 咚-咚- 裴歆被敲门声惊醒, 她睁开眼坐起来, 眼前这个宽敞讲究的卧室让她茫然了片刻,她抓了抓脑袋,才想起来自己在赵弘谨的公寓。 “请进。” 卧室的光线偏暗。 赵弘谨推门进来, 啪嚓一声, 赵弘谨把灯打开了, 刺眼的光让裴歆的睡意彻底消散。 她眨了眨眼睛去看赵弘谨, 赵弘谨穿的是一套黑白条纹家居服, 神色惬意闲适, 裴歆记得她舅舅也有一套这种样式的睡衣,舅妈笑舅舅穿起来像斑马, 但赵弘谨穿起来时髦得可以出街。 “你还困吗?如果困可以再睡会儿。”赵弘谨大步走进来。 裴歆回神:“睡够了。” 赵弘谨的领口最上面一颗扣子没扣, 可以看到锁骨,把他的颈部线条修饰得非常完美, 裴歆看得脸红, 她别过视线, 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时间,快到九点半了。 “你昨晚去山上做什么?”赵弘谨又问。 裴歆抬头:“我的耳钉掉了, 我去找。你怎么会在那儿?” “我看到你进山,好奇, 所以跟了去,你又怎么会摔下去?”赵弘谨疑惑,看裴歆夜里开车谨慎小心的样子,她应该很有安全意识才对。 说起这事, 裴歆也觉得自己倒霉,“白天顾临踩过的那株柿子树忽然断了,我躲开的时候脚底打滑,就摔下去了。” 赵弘谨没再说什么,径直走进步入式衣帽间。 裴歆又说:“我想回我家里,医生说大概两周能好,我可能要请两周假了,你正好趁这个机会让阮秘书重新给你找个助理。” 赵弘谨边扣衬衣扣子,边走出来,看着裴歆说:“我觉得你工作挺认真的,我不需要换助理。” “可是我们之前说好了的。”裴歆有些着急。 赵弘谨挑眉:“你讨厌我?” 赵弘谨坐在裴歆对面,裴歆平时都会把头发扎起,显得干净利落,此时她的头发散开,稍显凌乱,但确显得慵懒随性,很有韵味。 “没有,没有。”裴歆摆手,说,“绝对没有。” 裴歆才刚睡醒,说话的声音软软的,很撩人,有种莫名的吸引力。赵弘谨盯着裴歆,扯了扯领带,淡淡地笑:“那就别说这事了。” 裴歆习惯了赵弘谨高高在上地讥笑她,现在这种眉眼柔和的状态有点像慈祥老奶奶,裴歆有些发蒙,她愣愣地点头。 裴歆这才去打量赵弘谨的卧室,卧室的墙是浅灰色的,窗帘是深灰色,在窗户边有一张软躺椅,躺椅上有一摞厚厚的资料。 她旁边的床头柜也有一摞资料,上面用蓝色的字做了批注,几乎在空白的地方都写满了字。 裴歆记得这是邓欣他们抱来的资料,她陪赵弘谨看过几天,之后她就没再办公室见到这些资料了,没想到被赵弘谨抱回家里了。 裴歆说:“没想到你看得这么认真。” 裴歆觉得自己早该想到的,从赵弘谨轻松化解赵弘彦的刁难来看,他绝对不是赵璟口中的不务正业。 赵弘谨这时已经穿好了西装外套,他看了裴歆一眼,轻笑:“我要是不努力,岂不是便宜赵弘彦了?” 裴歆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赵璟怎么知道赵弘谨在公司天天玩游戏的事? 为了维护赵弘谨的形象,每次赵弘谨玩游戏,她都胆战心惊地守着门,尽量替他遮掩,那赵璟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 难道赵弘彦买通不了她,所以找上了市场营销部的某个人,那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赵弘谨突然出声:“走,我们先去吃早饭,然后我送你回去。” 裴歆的思考被打断,她凝视了赵弘谨一会儿,才问:“你还去万豪酒店吗?” “当然,阮孝霖请了有名的建筑师要替我这个项目加分,我怎么能不去?”赵弘谨说。 裴歆觉得自己的腿伤不算严重,她本要自己走,但赵弘谨硬是要抱着她下楼上楼,下车上车,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住的小区老旧,没有地下停车场,赵弘谨只得把车停在非机动车道上。 裴歆侧头说:“最近交警经常来这里贴罚单,要不我们去前面的私人停车场停吧?”裴歆伸手指着前面,“右转,再走大概50米就到,很近。” 赵弘谨手指点着方向盘,侧着头,扬眉笑:“我缺那点罚款?” 这是炫富!裴歆的嘴角抽了抽,不做那瞎着急的太监,“那走吧。” “你等我先下去接你。”赵弘谨快速下车,从车前头那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准备去抱裴歆,裴歆推开赵弘谨,急忙说:“别,别,我能自己走,真的。” 要是碰到面熟的人,那她不就尴尬死了吗? 裴歆先跨出右脚,稳当当地踩在地面上,再跨受伤的左脚,站定,说:“你看,我没事。只要不太使劲就一点事都没有。” 赵弘谨看着裴歆的动作,漫不经心地说:“那随你。” 道路两边的柿子树红彤彤的一片,树上挂着白底红字的牌子:观赏果实,禁止采摘。 裴歆留意着脚下,过分成熟的柿子掉落在地上,它的颜色像极了便便,令人不适。 裴歆去看赵弘谨,他果然皱着眉,小心地跨过地上的烂柿子。 “要不你先走,我自己上,啊—”裴歆叫了一声,她的右脚踩在了烂柿子上,脚下打滑,整个人向后倾倒。 裴歆感觉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心跳都漏了半拍,赵弘谨长臂一伸,揽住裴歆的腰,把她圈进怀里,在她耳边说:“你走路看我做什么?” 赵弘谨吐出的热气喷洒在耳后,裴歆的耳朵瞬间通红。 就连空气中似乎都有种醉人的气息。 “没,没什么。”裴歆磕磕巴巴地说。 赵弘谨抱起裴歆,突然的悬空让她吓了一跳,“你,别,这里人多,会被人笑话的。” 赵弘谨瞥了裴歆一眼,“你是伤员,谁会笑话?”他大步往小区里走,裴歆张嘴,赵弘谨赶紧说:“我送你上了楼,还得赶紧去酒店,别废话。” 裴歆不再说话,任由赵弘谨抱着她上楼。 裴歆从包里摸出钥匙,打开门。 客厅里,郑宜冬、肖唯南、田哲雅、赵璟四个人齐刷刷地望向门口。 啪嗒- 裴歆手上的钥匙掉在地上。 这是什么情况?她家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裴歆瞠目结舌,完全愣住了。 “你,你,你们......”郑宜冬看到裴歆和赵弘谨亲密的样子,吃惊得地张大嘴巴,后半句话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裴歆下意识地去掰赵弘谨的手臂,赵弘谨倒是神色如常,只是他低头看了裴歆一眼,裴歆无声吐出两个字:“松手。”赵弘谨纹丝不动。 “呵。”田哲雅冷笑一声,转头看向肖唯南,“你不是要跟我分手吗?你以为她还会在乎你吗?人家只是吊着你呢,或者根本就是玩玩你,甚至报复你!” 肖唯南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脑袋轰地炸裂开来,他盯着裴歆和赵弘谨,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尽,神色更是狼狈。 裴歆还在使劲去掰赵弘谨的手臂,赵弘谨挑衅似地扫了肖唯南一眼,抱着裴歆走了进来,肖唯南无法忍受赵弘谨的傲慢不训,更无法忍受他和裴歆的亲昵姿态,心就像被寒风肆虐般疼痛。 赵弘谨低头,脸上带有笑谑之色,“裴歆,你家里真热闹。” 肖唯南毫无反应,只是愣愣地看着裴歆和赵弘谨,田哲雅受不了肖唯南受伤的样子,她厉声尖叫:“肖唯南!你跟我回去!” 裴歆听到田哲雅刺耳的声音,只觉得头皮一紧。 赵璟拍了拍田哲雅的肩膀,细声安慰:“哲雅,你别急。” 田哲雅咬牙点头。 赵璟朝赵弘谨笑:“七哥,原来你喜欢这种货色,品味堪忧啊。你最好先问清楚她有没有跟别人上过床,别一不小心就捡了个二手货。” 赵弘谨若有所思地看向裴歆,裴歆盯着赵弘谨,抿着唇,眼珠子一动不动。 两人之间的小动作被在场的其他人尽收眼底,赵弘谨倏地抬头,冷冰冰道:“你说别人的时候,先看清楚自己是什么货色,再看看你妈又是什么货色。” 赵弘谨脸上全是嘲弄之色,赵璟哼了一声,“我是你妹妹,你骂我之前先搞清楚你跟我姓什么?我就说她是二手烂货怎么了?是不是戳到了你的痛处?” 赵璟她妈的圈子还好,大家自持身份地位,不会当面嘲讽程玲玲,但赵璟就不同了,她的同龄人多是桀骜不驯的富家小姐,谁都看不起她,她因此受了许多气。 裴歆被吵得头疼,郑宜冬却比裴歆还先气得暴跳如雷,她指着赵璟大骂:“别在我的地盘整那些封建思想,现在大家都是晚婚晚育,你让谁二十好几三十岁还是白纸一张?你那种思想早就过时了,你有没有脑子?你妈才是可耻的小三,你还有脸说别人?谁知道你背地里是不是滥情到处约炮。”郑宜冬说完又加了一句,“一看你就不是循规蹈矩的人。” 裴歆对于郑宜冬的出手相助很是感动,但她总觉得郑宜冬的发力点出现了偏差。 果然,下一秒赵璟反应过来,她指着裴歆,说:“你们看,你们看,她们承认了吧?!” 第三十七章 田哲雅冷哼一声, 抱着双臂, 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赵弘谨握住裴歆腰肢的手臂渐渐收紧,裴歆疼得吸气,“赵弘谨, 放手。” 肖唯南这时闻到了一股碘伏的味道, 他这才留意到裴歆的腿上有血迹, 肖唯南迈步走过去, 关心道:“歆歆, 你是不是受伤了?” “嗯, 腿被铁丝扎了一下,不要紧。”裴歆说完再望向赵弘谨, “多谢你送我回家。” 裴歆的态度客气有礼, 这让赵弘谨有些浮躁。 “诶,我说你, 把她放下来啊, 你们都喜欢站着说话吗?”郑宜冬直接推了一把赵弘谨的手臂, 赵弘谨没再说什么,倏地松开, 裴歆把重量往右脚上沉,扶着郑宜冬站稳。 郑宜冬看向肖唯南和田哲雅, 还有赵弘谨,分别送了他们一记大白眼,说:“我们家庙小,容不下你们这几尊大佛, 赶紧各回各家。” 裴歆对赵弘谨说:“你不是要去酒店吗?快中午了,你赶紧去吧。” 裴歆对于赵弘谨如何冷嘲热讽她仍心有余悸,是以并不想赵弘谨在这,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是个局外人,没有必要牵扯进她的事情当中。 赵弘谨瞥了裴歆一眼,“嗯”了一声,不疾不徐地说:“那我先走了。” 裴歆点头:“再见。” 赵弘谨走后,田哲雅径直走向裴歆,她快速抬起手又要去打裴歆,肖唯南握住田哲雅的手腕,盯着田哲雅说:“你别找她麻烦。” 说完,肖唯南看向裴歆,说:“你先养伤,我们的事之后再说。” “好。”裴歆同意。 肖唯南拉着田哲雅走出大门,直到电梯口才放开田哲雅。 赵璟狠狠瞪了裴歆和郑宜冬一眼,目光定格在裴歆身上,说:“我告诉你,不要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还惦记着盆里的,你如果不是贱骨头,就给我离肖唯南,我七哥和顾临远一点。” 裴歆看着赵璟的背影,无奈扶额,她觉得在赵璟的描述下,她就是贪心不足的坏女人。 郑宜冬扶着裴歆坐在沙发上,问:“你腿怎么弄伤的?” “摔的。”裴歆问:“他们三个怎么在?” 郑宜冬盘腿坐下,拿起桌上的薯片撕开,说:“那三个人吃饱了撑的,肖唯南先到,接着田哲雅和赵璟就到了。我说你出差了,肖唯南愣是不信,说要等你,这一等就等了两个小时,赵璟到处乱晃,肖唯南和田哲雅就干坐着,动都没动一下。” 裴歆双手摊在两侧,倒在沙发上,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肖唯南带她去骑单车,给她削水果,带她打篮球,陪她看惊悚电影,也会在她打工的地方坐好几个小时等她下班,她觉得心里有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清。 郑宜冬看裴歆的神色,问:“那个肖唯南是你前男友?就是你大学里认识的那个医学生?” “嗯,他现在是医生了。”裴歆望着天花板,“田哲雅是我的大学同学兼室友,是他的现女友,肖唯南说跟她分手了,希望我们能复合。” 郑宜冬问:“你答应了吗?” “我在考虑。”之前是考虑,现在就是犹豫了,她觉得跟肖唯南复合会有一堆麻烦事。她忽然又想起昨晚赵弘谨的怀抱,是温暖又安心的,回味时,都令人恋恋不舍,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她都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赵璟说的那种坏女人了。 郑宜冬一副无语的表情,“复合什么啊!你这么犹豫,说明你根本不爱他,你只是恋旧,舍不得以前的他而已。” 是这样吗? 裴歆愣住。 郑宜冬把薯片放到桌上,继续说:“虽然他们是在你们分手后才在一起的,但是你没有一种被背叛,并且很不爽的感觉吗?” 裴歆抬眼,说:“这倒没有,只是有点惊讶。” “没有那就更好了,说明你不在乎,不在乎才不会觉得心里别扭,既然不在乎,那还跟他复合干嘛?”郑宜冬说。 裴歆之前一直犹豫不定,现在被郑宜冬这么一说,竟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还有那个田哲雅,我一看她就不是个好人,你要是跟肖唯南复合,你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人身安全问题吧,情仇财纠葛最容易发生刑事案件。”郑宜冬说。 裴歆望向郑宜冬,郑宜冬说得严肃正经,但确把裴歆说乐了,裴歆坐直身体,说:“冬冬,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说话这么有道理呢?简直就是鞭辟入里,一针见血。” 郑宜冬哼了一声,抬了抬下巴,傲娇道:“那是因为你根本没注意我,你整天都抱着课本死读书,我跟你说话你都听不到。” 她一开始并不讨厌裴歆这个表姐,但当裴歆数次无视她之后,她感到被轻视了,后来她妈常拿她跟裴歆比较,所以她才越来越讨厌裴歆。 裴歆反问:“我有吗?” 郑宜冬:“当然了,你以前天天抱着书,走路都低着头在背单词、课文和公式,根本不跟我们交流,神神叨叨的,就跟走火入魔了一样。” 裴歆笑了笑,低头去瞅她的左腿,依然是肿的。曾经学习是她改变命运的唯一捷径,她怎么能不去拼搏? 马路边。 赵璟看着地上一滩滩黄色的烂柿子,皱眉:“真恶心。” “小璟,你先走。”田哲雅面无表情。 赵璟点头,“行,有事给我打电话。对了,你家的孟加拉猫生了吗?” 田哲雅:“还没有。” 赵璟:“我妈说这种猫外形像猎豹,性子又温顺,她想养一只。” 田哲雅:“到时候你去我家挑。” 赵璟和田哲雅又说了几句话,就一个人开着她的粉色保时捷先离开了。 肖唯南和田哲雅一起走向停在柿子树下的黑色哈佛,车外身蒙了一层灰,车窗上贴着一张违停罚单,十分醒目。 肖唯南把罚单拿下来,扫了一眼上头的内容,把罚单塞进裤子口袋里。 最近事事都不顺心,肖唯南控制不住地烦躁,这种感觉,就像呆在闷热无比的蒸笼里。 歆歆和那个赵弘谨,两个人之间肯定不是上下级那么简单。他送受伤的她回家,她会叫他的名字,他们说话时会有眼神交流。 这样想着,肖唯南觉得不能呼吸,他把衬衣的扣子解开两颗,闭眼,深呼吸了好几次。 田哲雅抱怨道:“这里又没停车位,不停这,又停哪?只知道开罚单,就不能想想办法怎么解决停车难的问题,一味地罚,这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交警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守在这里吧?” 田哲雅的抱怨让肖唯南更烦躁了,他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压低音量:“走吧,我送你,你是去上班,还是回家?” 田哲雅反问:“你呢?” 肖唯南说:“我去医院。” 肖唯南进入主驾驶,田哲雅坐在副驾上,觑着肖唯南,说:“我跟你一起去医院,我就在附近随便逛逛,等你下班行吗?” 肖唯南摇头:“哲雅,我跟你说过分手了。” 田哲雅盯着肖唯南的眼睛,“但是我并没有答应。” 肖唯南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希望你原谅我,离开我。别打扰我父母,也别让你妈给我打电话,行吗?我们和平分手,让彼此都体面一些。” “不!不行!”田哲雅抱住肖唯南的右臂,“我不同意,肖唯南,我不跟你分手,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我可以不找你爸妈,也不让我妈来烦你,但你不能跟我分手!只要你不离开我,其他我都听你的。” 肖唯南闭了闭眼,拂开田哲雅的手,狠下心来说:“哲雅,分手是单方面的问题。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你同不同意我们都没关系了。我这么说可能有点残忍,但如果我现在不跟你说清楚,拖着你,逃避你,或者对你冷暴力,那才是对你真正的折磨。” 田哲雅听着听着就流泪了,心疼得撕心裂肺。 肖唯南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哲雅,你不是爱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输给裴歆,你冷静一下,慢慢会想明白的。” 田哲雅的心又疼得缩了一下,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他想起她跟肖唯南第一次见面,是在食堂里。 两个穿白大褂的医学生在窗口打菜,她和同学跟在后面,这和在医院见到白大褂的感觉不同,在食堂见到会觉得他们的衣服上面有细菌在挥发。 她忍不住对那两个医学生说:“同学,不好意思,能不能给你们提个建议。” 两个医学生莫名其妙地瞅着田哲雅,田哲雅说:“你们的衣服上面有细菌,我们这是在食堂,为了大家,也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以后你们能不能别穿白大褂来食堂啊?” 一个戴着圆眼镜的医学生涨红了脸,明显不服气,但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另一个医学生是个偏胖的男生,他下意识地瞅了瞅他洁白的衣服,冷冷地说:“我们又不是去了传染病隔离区,还不能穿白大褂来食堂?再说了,屎也有很多细菌,但是狗吃了也没死。你可以吃一口试试,我保管你死不了。” 她气得脸红脖子粗,“你真粗俗。” “谁让你多管闲事呢?”胖医学生抱着手臂,瞪她。 第三十八章 朋友拉住她说:“诶, 诶, 哲雅,别说了。他们学医的肯定忙,没来得及换衣服也说不定呢。” 她不听朋友劝, 回瞪那个医学生, “你给我道歉!” 胖医学生:“是你在没事找事。我凭什么给你道歉?” 忽然, 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同学站在她的身边, 说:“我就是医学生。我记得老师发衣服时说过, 白大褂不是拿来炫耀的, 我们的工作服不能穿到非工作区域,特别是生活区域, 更何况这里是人多的食堂, 你们觉得呢?这位同学说得没错,你们穿这身衣服来这里是不合适的。” 肖唯南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他的声音干净清澈, 仿佛能在人的心底激起涟漪。他长得很好看, 个子高且瘦,五官端正, 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睛,很斯文, 不说话时嘴巴抿成一条线,说话时眉头会动,像是在边思考边说话,会让人觉得他很重视这个话题。 她就在那个时候喜欢上他, 大一到现在,整整六年,不曾变过。 田哲雅任由眼泪肆意而下,“肖唯南,你刚才的话才是对我最大的折磨,我不是不甘心,我只是真的爱你爱到发狂。”所以才会在毕业两年之后发现他单身一人而欣喜若狂。 肖唯南不敢去看这样的田哲雅,就好像他是古代那种辜负别人一番深情的负心汉,他瞥向窗外,这时,一辆保时捷从对向开过来,他看到了赵弘谨,那是个锋芒毕露的人,他突然愣住,油然而生出一种自卑与胆怯。 肖唯南低着头,手指摩挲着方向盘,久久不语。 田哲雅看到肖唯南低落的样子,有些心疼,她闭了闭眼,把语气放缓:“你知道赵弘谨吧?他是赵璟同父异母的哥哥,建新赵氏真正的‘太子’,他有挥霍不完的钱。” 肖唯南摩挲方向盘的手指僵硬了一下,田哲雅又说:“他毕业于多伦多大学经济系,世界顶尖教育机构之一,在新市和那些富家公子混得很好,大家都捧着他,赵璟说赵弘谨不务正业,但你看他跟顾临混在一起,报道里对于顾临从来都是负/面评价,但对于他,就算不是赞美正面的评价,也一定不差,所以他绝对不是赵璟描述的那种人。” “既然他那么优秀,你去喜欢他好了。”肖唯南冷冷盯着田哲雅,“歆歆只是腿受了伤,赵弘谨送她回来而已,这说明不了什么。” 田哲雅咬牙,“肖唯南你怎么那么傻,她就是在等着你说你后悔了!就这四个字就能让她解气!让她报复你当年抛弃她的仇,你明不明白!” “不,不会的,她不是那样的人。”肖唯南说。 “她不是哪种人?你觉得她能以德报怨?”田哲雅努力跟肖唯南讲道理:“现如今的社会,谁不是有怨必报,有恩就逃。你在医院工作,难道还没看清人性?” 肖唯南默然不语,他承受田哲雅说的是事实。发觉得自己变得敏感了,刚才裴歆和赵弘谨的亲密样子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反驳田哲雅,只好启动汽车,将车子使入车流之中。 赵弘谨本要去万豪酒店,但他在半路上接到了陆青风的来电。 赵弘谨立即掉了个头,去机场接他。 他和陆青风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两人一起合伙,经营一家投资公司,在北美投资了许多产业,两人头脑灵活,眼光独到,运气也不错,这些年投资取得了不错的回报,是生意上的最佳拍档。 赵弘谨将车停在停靠点,在人群里搜索陆青风的身影。 很快,他就看到了从玻璃门后出来的陆青风。 陆青风穿了一套深褐色西服,没有系领带。头发是时髦的栗色,打理得非常有层次,左耳戴了耳钉,配上轮廓分明的脸庞,显得非常时尚。 赵弘谨摁下车窗,伸出半个脑袋,吹了一声口哨,这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陆青风扬手,走了过去,有条不紊地把行李放进后备箱,踩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踏入副驾。 “哟,这个座椅高度,是坐了女人,还是矮子?你不会刚从哪个甜心宝贝的床上下来吧?”陆青风发出一连串疑问。 赵弘谨轻笑,他觉得陆青风就是一个有文化的流氓,如果不是被法律和道德束缚,那么他肯定是个粗猛放荡的花花公子。 赵弘谨发动汽车,问:“你怎么戴耳钉?不稳重。” “嘿,”陆青风侧头,一脸傲娇地说:“这你就不懂了,我是罕见的戴耳钉也不娘不油腻的稀有男人,就算戴耳钉也不会显得不稳重。” 陆青风的五官普通,眉骨有些突出,但他的气质阳光,身材又好,综合评价陆青风,他也算耀眼的帅哥。 不过,赵弘谨看不惯好友过于自信的样子,他觉得一个男人,过于自信就会显得沙雕,他决定要让好友回归到正确的自我认知。 “最近广电总局的新规定,男艺人上节目不能戴耳钉,我们国家暂不认可你这种做法。”赵弘谨搬出事实依据。 “要是在北美也出这样的禁令,那估计满屏都是高糊马赛克,乔丹和贝克汉姆都有耳洞,你在加拿大呆了九年,骨子里还是很中国化嘛。”陆青风分析得头头是道。 赵弘谨笑了笑,陆青风能和他有来有回,顾临只会唯他命是从,他发现自己更满意顾临的态度,现在甚至有点想他了。 赵弘谨转移话题:“你去我家住,还是去酒店?” 陆青风想也不想,说:“酒店吧,免得打扰你过私人生活。” 赵弘谨找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离他的公寓极近。 等把陆青风安顿好,两人一起去吃午饭。 陆青风五岁出国,口味早变了,他喜欢甜咸酥脆的食物,所以赵弘谨带他去了西餐厅。 陆青风点了夏威夷牛排和菠萝焗火腿,典型的北美风格。 赵弘谨嚼着一块羊肉,想着顾临昨晚对他说的话,若有所思地看着陆青风,陆青风嚼食物的动作越来越慢,赵弘谨的目光让他觉得心里发毛。 陆青风把刀叉放下,问:“你干嘛一直盯着我?” 赵弘谨挑眉:“你回加拿大之后准备做什么?” 陆青风说:“我不回加拿大,等我俩分赃完毕,我准备去澳洲看看袋鼠。” 赵弘谨问:“你准备休假?” “嗯,我俩合伙做生意,你是军师,我是冲锋小兵,你都不干了,我怕被人给灭了。”陆青风握着酒杯摇了摇,喝了一口酒,说:“你放心,我会给你寄袋鼠肉的。” “袋鼠肉膻味重,你留着自己享用吧。”赵弘谨轻放下刀叉,不怀好意地盯着陆青风,得出一个结论:“看来你很闲。” “你想干嘛?”陆青风警惕地盯着赵弘谨,有一种即将被宰割的感觉。 赵弘谨看陆青风一脸戒备,轻笑一声,重新拾起刀叉,“你别紧张,我只是想让你帮个忙。” 陆青风:“说来听听。” “我以前跟你说过我那个三哥,赵弘彦你还记得吧?”赵弘谨问。 路青风点头,“记得,你说他办事能力强,为人圆滑,好交际,在公司风头盖过你哥。” 赵弘谨说:“他有一家房地产公司,叫长盛地产。那家公司发展太快,他跟一家房地产商竞争一块地皮时,报假案,导致那家公司的董事长被查。” 陆青风听得认真,他摸了摸下巴,说:“我明白了,你想搞垮赵弘彦。” 赵弘谨:“是。” 陆青风开始出主意,“你顾几个黑客黑掉他公司的数据库,这招最简单。或者学学某宁,你看他们的文案,某东若是真的强,头条何须老板娘。你顾一些自媒体黑他,就黑他阳痿,嘿嘿。” 赵弘谨摇头,“这些手段太便宜他了。” 陆青风问:“他跟你同样姓赵,你不担心你爸气死?” 赵弘谨嗤笑:“同父母的手足都可以相残,何况是我和他呢。”赵弘彦在公司里搞小动作,找人监视他,以后他在公司待得越久,赵弘彦的手段会更多,甚至升级。 “如果他报假案属实,那么他这种恶意竞争的手段就太卑劣了,我要他败,但我和他的战争必须摆在台面上。”赵弘谨说到这里,脸色变得凝重。 “你是不计成本想抢他的项目?搞垮他?”陆青风问。 陆青风靠着椅背,想了想,赵弘谨的意思应该是长盛参与什么项目,就跟他争什么项目。 这种方法其实对于赵弘谨来讲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行为。 陆清风眉毛抖了抖,“你不会是想跟我借钱吧?那可不行,这种赔本买卖我不干。” 赵弘谨笑:“你跟我认识九年了,还不知道我的为人?我想的是,他的公司发展这么快,不正规的手段肯定很多,你去接触一下,搜集他们非法的证据。” 陆青风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你让我去当间谍?!” 这个想法是昨夜突然想到的,让陆青风去调查也是临时起意,陆青风办事可靠,又是他信得过的人。 赵弘谨问:“你愿不愿意?” 陆青风撩了撩额前的碎发,说:“听起来挺刺激的,比去澳大利亚吃袋鼠有趣多了。” 第三十九章 裴歆在家休息了两天, 左小腿消肿了许多, 但伤口并没有完全结疤,要是不小心牵扯到,仍然会流血。 她斜靠在落地窗边的栏杆上, 街上的环卫工正在把被折断的柿子树枝桠清理掉, 又用拖把打扫地上的恶心痕迹。 裴歆现在终于下定决心拒绝肖唯南, 和他就此结束。 她拨通肖唯南的电话。 “喂, 歆歆。” 肖唯南接得很快, 这让裴歆都有点猝不及防, 她停顿了大概一秒,说:“肖唯南, 你上次跟我说的事, 我想好了。” 肖唯南:“嗯。” 裴歆提了一口气,“我很抱歉, 肖唯南, 我们......” “我这突然来了病人, 我先挂了,再联系。”肖唯南突兀地打断裴歆, 匆忙挂断了电话。 裴歆愣怔住,有点摸不着头脑, 肖唯南都没听完她的话就挂电话了,她难道还得郑重其事,当面去说?她本想早点解决这事,免得田哲雅找她麻烦, 但现在只能往后拖一拖了。 裴歆继续在家修养,詹凯旋甚至提了一只乳鸽来看她,说是可以促进伤口愈合。 期间,顾临也有来电问候,连邓欣和市场营销部的其他人也发过短信,表示关心。 一周后,她的伤口愈合得七七八八了。 这天,她吃完午饭,窝在沙发上帮郑宜冬核对她做的真题是否正确。 她大学曾经考过会计证,因为证书可以加分争取奖学金,以后投简历,也多了一个长处,不过她听郑宜冬说现在这个证书已经取消了。 咚-咚- 敲门声将裴歆从真题中拉回现实。她放下真题,起身去开门,一个巨大的影子盖在她头顶,裴歆看着来人颇为惊讶:“怎么是你?” 赵弘谨自顾自地走进来,说:“领导慰问员工呗,你的腿好了么?” “差不多了。”裴歆迟疑了片刻,说:“我明天就去上班。” 赵弘谨说:“不用急,慢慢养伤。” 竟然这么好说话,裴歆抿了抿嘴,关上大门,跟在赵弘谨身后。 赵弘谨双手抄在兜里,开始环顾四周,这次人少,他终于能清净地了解裴歆的生活。 这里装修简单,家具泛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地面有几块地砖的颜色明显区别于其它地方,看得出来是新装上的。 茶几上凌乱地摆着几本书,一套试卷,显然刚才裴歆在看书。 裴歆看得狐疑不定,赵弘谨这架势怎么像是皇帝出游一样,她跟在他身后,就像是太监。 “你这么上进?”赵弘谨念出书名:“高级财务会计,国际贸易理论与实务,这么枯燥的科目你也能看得进去?” 裴歆说:“是我表妹的,她在准备成人自考,我在替她核对真题答应。” 赵弘谨又转悠到阳台上,阳台上放着一只摇摇椅,另外在角落的地方胡乱地摆放着十几盆多肉植物,多肉植物长得歪七扭八,干瘪瘪的,一看就缺少水份。 赵弘谨指着多肉植物,笑:“你把梁珍珍的仙人球照顾得那么好,我想让它死都死不了,怎么家里的植物这么不尽心?” 裴歆答:“这是我表妹养的,她说多肉要控水,我也不敢随便替她浇水。”她现在确定赵弘谨真的是来慰问员工的了。 “原来如此。”赵弘谨逛了一圈,回到客厅,说:“你是不是吃过午饭了?” “嗯。”裴歆思量赵弘谨的话,反问:“难道你没吃?” “对,你陪我一起去吃饭。长缨路有家烤肉店,我刚才过来看到店里人很多,我觉得味道应该不错,我们去试一试。”赵弘谨说。 裴歆虽没因赵弘谨的慰问感到‘岁寒情深暖人心’,但至少她目前已经不排斥赵弘谨了,而且她这次受伤,是赵弘谨帮了她。 裴歆伸手指了指卧室:“我去拿包,换衣服,你等等我,大概十分钟。” 赵弘谨“嗯”了一声,裴歆转身,趿拉着拖鞋,快速走回卧室。 赵弘谨坐在沙发上,屁股下方的弹簧往下凹陷,他能感觉到沙发里的弹簧韧性极差。 他抬起左手,看了一眼手表,开始计时,他认为一般女人出门都很磨蹭,刚才裴歆说的十分钟,他已经做好了等半小时的准备。 他继续去观察这张沙发,湖蓝色的布面,轻轻摇晃身体,不仅能听到弹簧的声音,还有沙发的木腿与地砖摩擦的声音。 “我好了,走吧。”裴歆从卧室内走出来。 裴歆穿了一件宽大的明黄色套头毛衣,一条休闲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丸子,看起来很休闲。 赵弘谨低头去看手表,不到十分钟,“你还真是准时。” 裴歆笑:“是被阮秘书逼出来的,他一直强调守时严谨,在他手底下做事,会培养出很多好习惯。” “阮叔做事认真,你别怕他。他只是看着吓人,其实人很好,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很关照我哥和我。”赵弘谨说。他拍了拍沙发,弹簧的声音明显刺耳。 裴歆点头,但心里并不认同赵弘谨的话,她跟阮秘书是上下级的关系,她注定无法从阮秘书那里得到像赵弘谨那样的关照,怎么能不怕阮秘书。 赵弘谨盯着裴歆,裴歆穿明黄色的衣服显得明艳清透,望向你时,眼神透亮水润,非常灵动,就像加了一层美颜滤镜。 赵弘谨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裴歆,看她弯腰抓起茶几上的钥匙和手机塞进她的米色斜挎包里,明明是很普通常见的动作,赵弘谨确觉得有莫名的吸引力。 赵弘谨说:“对了,你家里的沙发我建议你换一下,弹簧发脆,可能随时会断,存在安全隐患。” 裴歆把包扣好,抬头笑:“我觉得我需要换的不是沙发,而是房子。” 她这是出租屋,裴歆觉得装饰得再漂亮也不属于自己。她还曾经收到过银行寄来的催还贷款的信件,她打电话告知房东,房东连忙给她涨了房租,说还不起贷款了。裴歆那时才意识到房东在“以租养贷”,自己就是那个替别人养房子的愚蠢租客。 裴歆笑的时候左脸颊有酒窝,萌得赵弘谨想捏她的脸,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他勾起嘴角,说:“你以后继续跟着我,只要尽心尽力,沙发和房子都会有。” 裴歆笑了笑,并不上当,“我得听阮秘书和赵董的安排。” 她从小到大一直没有什么梦想,她只是想要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更顺心,公司里的派系斗争与她无关。 两人驱车去长缨路。 烤肉店在一座小型游乐园旁边,虽然已经快两点了,但是烤肉店的人气依然爆棚,仍然需要排号,裴歆看着赵弘谨手中的排号单,前面竟然还排了接近10桌。 裴歆提议:“要不我们去吃别的?” 赵弘谨摇头:“没事,就等等。”他其实并不饿,只是享受跟裴歆在一起的轻松惬意,“我们去游乐园逛一圈,出来时间就差不多。” “你说了算。”裴歆说。 两人并肩跨上台阶,走进游乐园,这个游乐园只有旋转木马、滑梯、有轨小火车之类不够刺激的设备,所以连门票也不需要,每个项目单独收费。 来玩的大都是小孩子,裴歆不好意思去玩,她侧头去看赵弘谨,赵弘谨抄着手,漫不经心地走着,也没有要去玩的想法。 赵弘谨长得高,一身深灰色西服,宽肩细腰大长腿,就跟画报里的人物似的。 这样的人在哪里都是扎眼的。裴歆还曾听公司里的男同事抱怨,说赵弘谨来公司之后女性员工的工作效率明显下降,出错率节节攀升,害得他们工作量大增。 在他们前面,有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小女孩,她扎了两根辫子,牵着她妈妈的手,时不时地回头看赵弘谨,还把手里的棒棒糖朝赵弘谨的方向递过来。 现在的小孩子这么早熟吗?吃糖的年纪就知道看帅哥了。裴歆眼角抽了抽,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赵弘谨被裴歆的样子逗乐了,他扬眉,勾起嘴角朝那个小女孩笑了笑,一脸的轻松闲适。 裴歆印象里赵弘谨是有些冷漠,不近人情的,就像一株冷杉,但此时此刻他的笑容很温暖生动,裴歆竟然看呆了。 赵弘谨知道裴歆在看他,他心头升起一丝雀跃,一丝得意。他瞄了裴歆一眼,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小女孩的妈妈发现拉不动自家女儿,她回头看了看,恰好看到帅死人的赵弘谨。 她拍了拍胸脯,小声嘀咕:“现在当房产中介都得这么帅吗?” 房产中介? 裴歆看到赵弘谨的笑倏地僵硬了。 “什么房产中介啊,你眼神这么不好?”站在妈妈旁边的友人说:“明明像卖保险的小哥。” 赵弘谨的脸彻底变黑,裴歆扑哧笑出声。她想,赵弘谨估计这辈子还没听人这样形容过他。 “喂。”裴歆出声叫住赵弘谨。 “什么?”赵弘谨侧头去看裴歆,裴歆的眼珠子非常灵动,水灵灵的,整个人看起来娇娇嫩嫩的,赵弘谨觉得心跳得特别快。 裴歆从摊位上选了一条深蓝丝巾,叠成方形,塞进赵弘谨胸前的口袋里。 深灰色的西服,配上深蓝丝巾,顿时就有一股英伦绅士风。 裴歆笑着说:“现在好了,这样肯定没人说你是中介或者卖保险的了。” “不错。”赵弘谨勾了勾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完毕,最近会天天更新 第四十章 裴歆从包里拿出钱包去付款, 赵弘谨到处张望, 在他们对面有一家打气球的摊位。 一张红色板子上,气球被摆成了三个圆形,四周挂着玩偶公仔等奖品。老板正在热情地招揽顾客, 但玩的人并不多。 赵弘谨忽然来了兴致, “走, 我们去玩那个。” “什么?”裴歆把钱包塞进包里, 这时赵弘谨已经走出好几步远。 裴歆赶紧跟上去说:“诶, 那个气球你打不中的, 这种游戏都是骗人的,就跟娃娃机一样。” 赵弘谨回了一下头, “你跟来就是。” 赵弘谨加快了步伐, 他有腿长优势,裴歆走到时, 他都举起枪, 在那拉枪栓, 瞄准了。 老板一看赵弘谨熟练的动作,哟了一声, “帅哥,练过的哦。” 赵弘谨默然不语, 认真地调整瞄准位置。 砰— 气球爆炸。 “打中了!”裴歆惊讶。 第一枪就打中了!裴歆盯着赵弘谨,她不知赵弘谨是运气好,还是技术好。 砰-砰-砰 赵弘谨又连续打了三枪,每枪都中。裴歆的表情已经从惊讶变成了震惊。 在赵弘谨连续打中十枪之后裴歆心中也生出期待, “你好厉害!”裴歆毫不吝啬地夸赞。 渐渐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全都盯着赵弘谨,替赵弘谨鼓掌打气,更有部分女人立即现出星星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赵弘谨。 二十发全中之后,老板笑着把一个蓝色玩偶递给裴歆,“美女,你得管管你男朋友啊,这二十枪下去就让我这一天都白干了。” 裴歆脸微红,她怎么觉得老板这话说得跟他俩在约会似的,再看周围的女性,有羡慕的,有妒忌的,都盯着裴歆和赵弘谨。 裴歆有些心虚,她瞬间站得笔直,把玩偶递给赵弘谨:“你的。” “送你了。”赵弘谨看裴歆端得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想笑,“走吧,去吃饭。” 两人挤出层层包围,出了游乐园。 裴歆抱着蓝色玩偶,玩偶软软的,摸起来很舒服。 烤肉店内已经被烟火熏得味道颇重,赵弘谨点了很多菜,裴歆一直在看玩偶,都没来得及制止,直到菜品摆得满满当当,裴歆才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 赵弘谨夹了牛排和五花肉放在烤盘上,裴歆又继续盯着怀里的蓝色玩偶,它的,耳朵是粉色的,眼睛和嘴巴都很大,鼻子的形状让它看起来有点像狗。 赵弘谨看裴歆盯着玩偶看得认真,十分好奇,问:“怎么了?它有什么问题吗?” 裴歆抬头,“你觉不觉得它有点丑啊。” 赵弘谨笑:“不丑,挺可爱的。” 裴歆:“......”难道是她审美有问题? 赵弘谨翻动烤架上的牛排,解释道:“这个叫史迪仔,是迪士尼的动画片《星际宝贝》里的角色,能飞檐走壁,举起比自己体重重3千倍的东西,而且刀枪不入,智商奇高。” 虽然赵弘谨说了史迪仔许多优点,但裴歆依然觉得它丑,所以说,第一印象有多么重要。 她把史迪仔放在一边,问:“你学过射击?” 听到射击两个字,赵弘谨的眉头动了动。他喝了口果汁,说:“我5岁到16岁都在练,后来去加拿大就放弃了。” 竟然坚持了十一年,裴歆不得不承认,赵弘谨并不是一个不务正业的富家公子,能坚持一项运动,还是射击这样需要耐心的运动,至少他足够有毅力。 裴歆更加好奇了,“你得过奖吗?” “喏,史迪仔。”赵弘谨用下巴朝史迪仔的方向点了点。 裴歆:“......” 赵弘谨笑了笑,继续烤肉,说:“我最好的成绩是新市第二十六名,这个成绩不算好,如果我当年成绩再好点,说不定我会成为职业运动员。” “第二十六名也很不错了。”裴歆说。她这是心里话, 赵弘谨问:“你呢?你喜欢什么?” 喜欢什么? 裴歆一时间答不出来。她的人生里几乎没有梦想和爱好,因为她从小只想着努力读书,有出息了多挣钱,让自己和家人过得好一些,特别是外婆,她要让外婆过上幸福的晚年生活。 裴歆实话实说:“我觉得我可能喜欢钱,很多很多钱。” 赵弘谨点评:“唔,有点俗气。你至少可以说你喜欢生物,毕竟是你擅长的专业。” 裴歆并不生气,笑了笑,说:“我认为我喜欢钱,是很朴素务实的想法,并不俗气。你看记者采访老百姓,问你幸不幸福,大多数的人都说生活好了,有房住,有钱花,吃穿不愁,很幸福。但是并没有人说自己有宗教信仰感到幸福,也没有人说自己饿了三天,听了一场音乐会就感到幸福,可见最直观的幸福还是物质方面的,所以我说我朴素务实嘛。” 裴歆还是第一次在赵弘谨面前表述自己不同的观点,赵弘谨觉得今天的裴歆不一样,和公司里端着正经的形象反差极大,他不由得多看了裴歆几眼,说:“你说得有道理,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你不俗气,反而是我肤浅了。” 裴歆盯着赵弘谨的手,他慢条斯理地翻动肉块,动作优雅。 他的手又细又长,连骨节都好看到无可挑剔。他的左手腕戴着一块亨利慕时手表,裴歆认得这个好像是勇闯者系列,上次给顾临的也是这个牌子,他似乎特别偏爱这个品牌的手表。 裴歆抬头,说:“我其实也没有喜欢或者不喜欢生物,只是报考专业那会儿听说生物是朝阳专业,觉得学生物,前景好,以后能找个好工作,但事实是连考公务员都没有对口岗位。” 赵弘谨笑:“我没在国内读大学,但也听过很多类似的话,大概是毕业后的工作和专业对不上,但很多人连出发点都错了,为了上一流大学,选择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专业。” “咦,你说得很对,我们班上许多同学甚至是调配来这个专业的。”裴歆认同。 这种各抒已见的聊天氛围很难得,让裴歆觉得很轻松,她跟赵弘谨竟然还有这种时候,这可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赵弘谨又说:“所以学校不是职业培训机构,大学学的是知识和技能,选一个自己热爱的专业,毕业后做自己热衷的工作,这才完美。” 裴歆听赵弘谨说得都想重生再来一次选择了,那个时候她会怎么选择呢?她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还是会学生物。 裴歆好奇问:“那你更喜欢射击还是目前的工作呢?” 赵弘谨挑眉,“射击和工作都是爱好。” 裴歆当场石化,他怎么忘了对于部分有钱人来讲,连工作都是消遣之一,而她这种缺钱一族,工作是生存技能。 赵弘谨又被裴歆的表情逗乐了,他夹了一块肉,放到裴歆面前的白瓷盘里,“尝尝我烤的牛肉如何。” “谢谢。”裴歆想起刚才赵弘谨打气球的熟练动作,说:“你现在还练射击吗?我看你的动作并没有生疏。” “我以前去俄罗斯猎到过棕熊,现在嘛,就只有在射击俱乐部玩玩,次数也不多。我爸不知怎么的,最近精神不太好,我得老老实实上班,免得气到他。”赵弘谨说。 赵弘彦买了一座疗养院不够,竟然从国外请医疗团队过来专门照顾,有医生、营养师、调理师,在精心照顾下,他爸的精神状态反而更差。 裴歆安慰:“上了年纪就是这样的,平时看着精神还不错,但生一场病,身体就觉得不如从前,不过你别担心,之前医生也说了要修养大半年呢,这才几个月。” 赵弘谨嗤笑,“我倒不担心,该程玲玲和赵弘彦担心,他们就怕我爸有个三长两短,一分钱拿不到。” 赵弘谨这话裴歆接不了,不过裴歆是知道赵松年在整理名下财产,着手遗产的事,她有心提醒赵弘谨几句,又觉得自己说了这话就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和立场。 她看着赵弘谨,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弘谨把裴歆送回家之后,去了南山公墓,他的哥哥和母亲都葬在那里,他们的墓离了三百米远。 他给母亲带了黄玫瑰,给哥哥带了马蹄莲,都是他们生前最爱的花。 他在哥哥赵弘哲的墓前停留了很久很久。 他学习射击其实只是一时冲动。 他5岁那年,在电视上看到射击运动的比赛,参赛的是许海峰,他现在都记得解说员说许海峰是中国奥运金牌第一人。 他缠着哥哥说他想学射击。 哥哥那时是二十岁,哥哥带他去了新市体校。 架子上摆着许多枪械,看得他眼花缭乱,异常兴奋。他去拿气步/枪,但竟然重到提不动,他有些泄气。 哥哥取笑他:“是不是不想学了? ” “太重了,我用那个枪。”他指着架子上的气手/枪。 旁边的教练觉得他们是来闹着玩的,并不想真的接待他们,插话道:“我先带你们去场地看看。” 他们去了场地,教练指着一面墙,问他:“你看到靶子了吗?” 他摇头,他只看到了墙上的一块横幅,写着“走射击路,圆名校梦”,他连靶子都看不到,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彻底灰心,决定放弃这才萌芽的爱好。 哥哥大笑:“走,回家吃饭。” 两人回去的路上,哥哥说:“既然你不学射击,那暑假我可去欧洲玩了,正好陪陪晏柔,她一个人在英国读书肯定很孤独,你就在家好好陪着妈。” 那个时候,他妈林语华因胃癌,切除了胃部大部分,身体大不如从前,加上他爸留恋花丛,所以心情抑郁。她虽然爱自己的孩子,但力不从心。 如果不是他们兄妹三个的陪伴,他妈估计早就没有生存意志了。 他年纪小,好动,整天在家其实很无聊,他很崇拜哥哥,最喜欢跟在他身后蹦跶,所以一听哥哥要去欧洲就急了,“我没说不学。哥,我明天就来,你得天天送我去,再接我回家。” 第二天,他再去体校,那个教练脸都绿了。 其实那个时候他只是想让哥哥陪着他而已。 第四十一章 裴歆回到家, 郑宜冬已经回来了, 郑宜冬正窝在沙发上看那些真题。 裴歆咦了一声,说:“冬冬,你今天下班这么早?” 郑宜冬抬头:“我跟同事换了班, 下午去书店买资料去了。你怎么买了个娃娃?” 裴歆问:“可爱吗?” “可爱?”郑宜冬鄙夷道:“你这审美堪忧啊, 这娃娃跟可爱不沾边, 它丑死了。” 原来不是她审美问题, 而是赵弘谨的审美有问题。裴歆笑着说, “对, 所以它叫丑八怪。” 裴歆抱着史迪仔走进卧室,她的房间靠窗的地方有两扇玻璃合不严实, 偶尔会飘雨进来, 所以那不适合放史迪仔,她又没有抱着玩偶睡觉的习惯, 只有衣柜旁边的那张小书桌了。 她把笔记本电脑往外挪, 再把书桌上的书本资料文件全挪到地上, 给史迪仔留足了空间,让它稳稳当当地盘踞在那。 第二天是周三, 裴歆本来准备去上班,但她接到了阮秘书的电话, 说赵松年要见她。 裴歆已经猜到赵松年极有可能是要问赵弘谨的工作情况。 裴歆到疗养院时,不过10点,她看到阮秘书正推着赵松年在园子里散步。 这座疗养院风景实在好,有一大片人工湖, 一条跑道和草坪隔开,草坪上种着四季常青的树。 “赵董,阮秘书。”裴歆走过去,问好。 赵松年抬头,笑:“小裴,你来了啊。” 阮秘书说:“我听孝霖说你的腿摔伤了?现在已经好了吧?” 裴歆站得端正,双手握着包,交叠在腹部,脸上挂着合适的笑:“多谢阮秘书关心,好得差不多了。” 阮秘书说:“今天叫你来呢,是赵董想了解一下弘谨的工作情况。” 果然如此。 裴歆打量赵松年,他的腿上盖了条薄毯子,双手搭在轮椅扶手上,面色有些黄,人也瘦了许多,背弓着,确实就像赵弘谨说的那样,精神气不太好。 裴歆斟酌了一下,说:“经理他人挺和蔼的,跟同事们相处得很不错,工作认真,阮秘书交代他学习的资料他看得很用心。” 在病人面前,裴歆选择报喜不抱怨,她可不会傻到跟赵松年说他的两个儿子不对付。 “这次他还不错。”赵松年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时,阮秘书兜里的电话响起,阮秘书看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接,赵松年摆手:“你去接电话吧,小裴推我去湖边走一走。” “好。是希微,我接了电话,马上过去找你们。”阮秘书说。 希微?这似乎是赵弘谨的大嫂,裴歆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一抖,她可还记得被白希微嫌弃的事。 赵松年对裴歆说:“老阮说你做事认真,有耐心,能吃苦,他确实没看错人,多亏了你,弘谨还算老实。” 裴歆笑了笑:“这是我应该做的。” 其实,换作任何一个人看着赵弘谨,他都不会出差错的,裴歆觉得赵松年还是不够了解自己的儿子。 不仅仅是儿子,还有他的女儿,也许是孩子多,工作又忙,分配给每个人的时间都不足以支撑他去了解自己的孩子。 裴歆只推着赵松年行进了几米远,阮秘书就打完电话回来了,赵松年问:“希微找你有什么事?” 阮秘书说:“她想去公司上班。” 赵松年顿了顿,叹了口气:“安排她去做财务吧,我记得她以前就是做这个的。” “好,我尽快给她安排。公司的事你别操心,好好修养。”阮秘书说。 赵松年笑:“你先回公司吧,我跟小裴再聊一会儿。” 阮秘书叮嘱了裴歆几句,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裴歆推着赵松年继续朝湖边走,赵松年问:“小裴,你觉得弘彦和弘谨他们俩谁更有能力?” 裴歆一下子慌了,谁更有能力?这是在讨论接班人人选的问题吗? 赵松年笑着说:“你别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老阮和弘谨的母亲是多年好友,他肯定会偏向弘谨,但是我呢,有些不放心他,弘彦这些年在公司做事,做得很好。” 赵松年的其他儿子要么太小,要么被他打发到外头,安置了一点产业,自己经营。只有赵弘彦,被他带在身边多年,和他一起打拼。赵松年叹气:“和我一起打天下的是弘彦,他为了公司,天天加班,参加各种饭局活动会议,连成家这件大事都给耽搁了。” 裴歆听得一愣。程玲玲在外以“赵夫人”自居,赵松年生病也是她陪伴左右。在赵松年心里,他更偏爱程玲玲的孩子。 裴歆此时替赵弘谨感到不值,甚至是愤怒,因为这些本就是属于他的,但是他的父亲也是别人的父亲,也会替别人考虑,并且想让他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分享。 她想,白希微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公司,很明显是为了帮赵弘谨稳固地位。 “我对弘谨的母亲有愧疚,但是弘彦从小在我身边长大,这世上啊,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赵松年又叹气,神情看起来十分苦恼。 裴歆十分谨慎小心,虽然赵松年的表现就像是个遇到烦恼,在寻求解决办法的老父亲,但裴歆仍然不肯表达自己的观点,她安慰道:“赵董考虑这么多做什么,您还这么年轻,过个四五十年再考虑也不晚。” 赵松年忽然回头,握住裴歆的手,笑着说:“四五十年?那不是老成精了吗?” 这粗糙的触感,裴歆吓得一哆嗦,气得她差点把赵松年连人带轮椅一起推翻。 “赵董!”裴歆的手使劲往外抽离,但挣脱不开。 赵松年按住她的手,感慨:“小裴,你知道吗?你跟我夫人长得很像,她笑的时候也只有一只酒窝,不过我夫人的酒窝在右边,你的在左边。” “是么。”裴歆说得平静,但她握住轮椅把手的关节微抖,泄露了她此时的紧张和反感情绪。 赵松年又说:“我有时候看着你,就像回到了跟她在一起的时候。” “所以赵董把我招进公司,是因为跟您的夫人长得像?”裴歆尽量平静地问道。她以前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参与面试,她不是最优秀的,但是确能胜出。 “多少有些吧。”赵松年笑着说。 赵松年的白发多过黑发,皮肤蜡黄干枯,特别是他的手,就像老树皮一样,裴歆觉得自己的手背火辣辣的。 “老赵,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程玲玲的声音突然从裴歆身后传过来。 裴歆迅速抽回手,这次赵松年没有阻拦。 裴歆回头看向走过来的程玲玲,程玲玲穿了一身斗篷装,脖子上搭着一条丝巾,她看向裴歆的目光和善。 裴歆松了口气,幸好她的背挡住了,要不程玲玲肯定会误会,那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小裴,你先回去吧。玲玲,你再推我逛两圈吧,先去那个湖边看荷花。”赵松年指着远处的人工湖说。 裴歆早就不想跟赵松年单独相处了,她快速说了句:“赵董,夫人再见。” 赵松年点头,程玲玲笑了笑,推着赵松年往湖边去,裴歆转身时,还听见程玲玲说:“秋天了,荷花有什么看头,稀稀拉拉的,叶子都枯了,我们慢慢走,我已经让阿璟拿衣服出来了。” 赵松年叹气:“玲玲,你真是越来越啰嗦了。” 程玲玲反驳:“我这不是啰嗦,是关心你。这几个月就我为你的身体忙前忙后,你这样嫌弃我,真令人伤心。” “好,好,我错了。回头你看上了什么珠宝首饰,自己去买,账记在我的名下。”赵松年说。 裴歆低着头往前走,她其实很难理解为什么赵松年可以一边说着愧疚他的夫人,又一边和其他女人像老夫老妻那样相处。 想起刚才的一幕,她仍觉得心有余悸,不由地加快了离开的步伐,沿着草坪往外走。 她抬头,随意地一撇,恰好看到赵弘谨站在她眼前,他侧着身子,双手揣在兜里,目光又冷又可怕。 裴歆愣怔在原地,赵弘谨这个样子,裴歆觉得他可能又误会了,她看着赵弘谨,结结巴巴地说:“你别误会,我,我们没什么,赵董,他......” “我误会什么?”赵弘谨冷冷地打断裴歆,他的目光凶狠,就像嗜血的暴君,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裴歆的心突突地乱跳,连思绪也跟着紊乱,“赵弘谨,你听我解释,我,” “闭嘴!”赵弘谨冷淡地瞥了裴歆一眼,从她身边大步走过去。 裴歆僵硬在原地,连呼吸都紊乱得可怕,她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她觉得脚下的地面正在塌陷,正在旋转,很多复杂糟糕的情绪一拥而上,让她整个人陷入混沌之中。赵弘谨肯定误会了,这令她手足无措,茫然又恐慌。 这时,赵璟拿着一件长款毛衣,从疗养院大楼走出来,她拦在裴歆跟前,说:“我刚才在楼上都看到了。” “你说什么?”裴歆觉得思绪越来越乱。 第四十二章 赵璟讽刺地一笑:“还以为你想当我七嫂, 没想到原来你是想当我小妈, 小的不要要老的,癖好真是特殊。” 小妈?某些不好的回忆接踵而至,裴歆的脸色瞬间煞白, “你管不着。” 她难受得想吐, 赵弘谨是不是也这样想的呢? 赵璟呸了一声, 趾高气扬地说:“我会告诉哲雅和肖唯南, 让他们看清你到底是什么货色。” 裴歆瞪了赵璟一眼, 继续向前走, 她此时只想逃得远远的。 赵璟追上来,说:“我告诉你, 现实跟韩剧不一样, 灰姑娘靠漂亮脸蛋吸引有钱男人这种俗套的剧情在现实里根本就没有,你别做春秋大梦了, 无论是我爸, 还是我七哥, 或者是肖唯南,你都配不上!” 裴歆冷冷回头:“你妈怎么上位的?赵璟, 我劝你别做脱缰乱叫的哈士奇,这样只会惹人嫌, 赶紧回家找你妈要牵引绳,把自己捆起来。” 裴歆说完这句,没再搭理赵璟,走出了疗养院, 疗养院很大,她走出去用了十几分钟。 赵璟气嘟嘟地站在原地,看着裴歆的背影暗骂几句,她就知道这些人只会拿她妈来攻击她,但她每次还是会生气,不过刚才裴歆还骂她什么来着?哈士奇?赵璟原地跺脚,抓紧了手上的衣服,嘟囔道:“下次再见到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我一定要更狠的骂回去!” 赵璟到湖边,程玲玲接过衣服,边服侍赵松年穿上,边对赵璟说:“你这个周末别出去玩,把时间给我腾出来,我约了阮孝霖,你俩去吃饭,聊聊天,先培养感情,其他的以后再说。” 赵璟:“不去,不去,我不去。那个阮孝霖我见过,就是另一个阮秘书!妈,你知道的,我从小到大就怕阮秘书,他一瞪我,我魂都没了!” 程玲玲瞪眼:“阮秘书是阮秘书,阮孝霖是阮孝霖,别给我找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 —————— 这里很僻静,周围几乎没有特别高大的建筑,来往的车辆也不多,马路显得特别空旷。 裴歆在疗养院外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她想等赵弘谨出来,跟他解释清楚,又觉得自己要是跟他解释,好像放低了姿态似的。 而且赵弘谨刚才都不愿意听她讲话,裴歆想到这吸了口气,还是决定放弃跟赵弘谨解释,她实在想不出她用什么身份去解释这一切。 她去了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候车亭没有人,她等了很久公交车都没来。 忽然,一辆熟悉的保时捷停在裴歆面前。 车窗被降了下来,赵弘谨面无表情地看向裴歆,“上车。” 裴歆抿紧嘴唇,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 她的安全带都还没系好,赵弘谨就往前开,他开得又快又猛,裴歆只觉得眼前一花,胃里一阵翻涌。 裴歆拍了拍胸脯,“麻烦你开慢点。” 赵弘谨不听,继续猛轰油门,其实赵弘谨并没有超速,但他启动和刹车都特别急,所以会让人觉得难受,裴歆索性闭上眼睛。 她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第一次跟赵弘谨见面时,她不怕他误会,她可以不在乎他是否误解,但她现在不能。 她想起昨天赵弘谨送她的史迪仔,她清晰地记得他昨天说了哪些话,记得她回家后睡了一个好觉。 裴歆睁开眼,盯着前面的马路,启唇:“赵董他问了你的工作情况,问我你和赵副总谁更有能力,他说我长得像你母亲,见到我就仿佛见到她一样,他觉得愧疚。” 裴歆说得很认真,她侧头去看赵弘谨,“我没有想过勾引赵董,他之前偶尔会邀请我吃饭,我大多数时候都拒绝,但有时候他态度强硬,我怕丢工作。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次,是你母亲的忌日,我想也许赵董他是真的想念你母亲。” “你当我没脑子?”赵弘谨没看裴歆,冷冷地回了一句。 裴歆说:“其实我也拿不准赵董到底怎么想的,不管他是否真的怀念你母亲,我自认为我没有逾矩的地方,希望你能客观地去做判断。” 赵弘谨抿着唇,没有言语,但车速下降了许多,裴歆觉得他听进去了,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到了小区楼下,赵弘谨将车停在一株柿子树下。 车里很安静,赵弘谨双手把着方向盘,沉默着,裴歆觉得这种氛围不适合继续聊天,她正要去推门离开,没想到赵弘谨开口了:“你为什么要跟我解释?” “我,”裴歆顿住,推门的手僵在空中。 “为什么?”赵弘谨看向裴歆,又问了一次。 他的目光深沉,望进她的眼底,仿佛含有磁石般的吸引力。 为什么呢? 在赵弘谨的诱导下,某个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但裴歆觉得喉咙被堵住了,在赵弘谨深邃睿智的目光下,她觉得有种被看穿的狼狈,这令她非常不适。 “抱歉,我先走了。”裴歆不敢再和赵弘谨对视下去。 裴歆推开车门,刚迈出一只脚,赵弘谨忽然叫住她:“裴歆。” 裴歆回头,赵弘谨的头在一瞬间贴近,遮挡了秋日的光,贴上她的嘴唇。 裴歆脑袋嗡的一声,她觉得有什么在她脑袋里炸开一样。 她的脸上全是燥热,心也狂跳不止,当赵弘谨的手按在她的后背上时,她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 裴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臂抬起,去推开赵弘谨。 赵弘谨顺势将她的双手禁锢在胸前,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头,继续加深这个吻。 她的唇瓣是水蜜桃味的,甜而不腻...... 裴歆一直睁着眼睛,她看向赵弘谨,眼底全是震惊和不可思议,赵弘谨觉得裴歆不够认真,他含糊地说:“闭上眼睛。” 裴歆觉得全身都不能动弹了,她只能听话地闭上眼,被动地承受这一切,任他撩动自己的心弦。 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灼热了。 啪嗒- 忽然一声巨响。 裴歆倏地推开赵弘谨,慌乱地瞥了他一眼,侧开了头,不跟他对视。 在前挡风玻璃上躺着一颗被咂得稀啪烂的柿子,赵弘谨随意地看了一眼,在看到裴歆脸红别扭的样子时,低笑了一声。 车厢里陷入一种极其微妙的氛围。 裴歆的心砰砰地跳着,慌得说不出话,她觉得自己彻底完了,无论是喜欢上赵弘谨,还是被赵弘谨喜欢上都是一件极其糟糕麻烦的事。 她根本不敢再看赵弘谨,更不敢再留在车里,她抬脚跑下车,就跟逃命似的,慌不择路。 “喂,裴歆,你慢点跑,我不追你。” 赵弘谨戏谑的声音从车里传了出来。 真是丢脸死了! 裴歆提了一口气,朝小区内跑去。 突然,裴歆发现小区门口站着一个人。 肖唯南穿着黑色毛衣,一条休闲裤皱巴巴的,整个人耸拉着,有些憔悴。 “肖唯南。”裴歆愣住,她不知道肖唯南在这里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肖唯南的眼神黯淡,就像受伤的小野兽,裴歆硬着头皮走过去。 本来这条街上秋色宜人,但此时在肖唯南眼中都变成了黯淡的灰色。 肖唯南喃喃道:“原来你爱上了别人。”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裴歆和赵弘谨深情相拥的画面。 乱了,呼吸乱了,他整个人都乱了。 裴歆无法否认,她觉得也许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她就已经喜欢上了赵弘谨,他那样一个光芒万丈的人,怎么能不吸引人呢? “肖唯南,对不起。”裴歆说。 肖唯南摇头,他看了一眼停在路边的那辆保时捷,忽然想起田哲雅对他说过的话,其实裴歆会喜欢上赵弘谨,是他早该想到的事,只是他一直在自欺欺人,不敢承认事实而已。 “是我自己做错了事,不怪你。”肖唯南讪笑了两声,“是我先放弃的你,所以你没有对不起我,从来没有。” 他的声音干净,但有些低沉,仿佛承受着某种痛苦。裴歆看着肖唯南转身走开的身影,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楚是什么感受。 她总觉得肖唯南这次离开,会彻底淡出她的世界,她竟有些唏嘘感慨。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来来去去,走走停停。 肖唯南失魂落魄地走着,孤独跟惆怅在心中蔓延开来。他刚走到另一条街,就随手拉住了一个中年男人,问:“你有烟吗?借我一根。” 中年男人莫名其妙地瞅着他,待看了一会儿,发现眼前是个人畜无害的帅哥,随即嘿嘿笑出声,从兜里掏出烟,递给肖唯南,“怎么,烟瘾犯了?” 肖唯南嗯了一声,说:“麻烦再借个火。” 烟被点上之后,他猛吸了一口,烟呛入喉咙,很不舒服,中年男人笑:“你别急啊。” “谢谢。”肖唯南说完,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 他没有资格怪裴歆移情别恋,更没有资格恨她,他只是觉得深深地遗憾,遗憾他们不能一起走完下辈子,遗憾他们最终还是形同陌路。 他还没有走到那家私人停车场就接到了田哲雅母亲的电话。 田哲雅母亲急道:“肖唯南,你赶紧过来一趟,哲雅又吃药了!你快来!” 肖唯南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阿姨,维生素C吃过量了可能会引起腹泻,甚至其它更严重的问题,麻烦您好好劝劝她,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之前田哲雅就当着他的面吃了半瓶安眠药,幸好他仔细,发现那是维生素C,才没有被唬住。 田哲雅母亲:“这次是真的!千真万确,我没有骗你,你快来!” 肖唯南闭了闭眼,“阿姨,我这还有事。” 田哲雅母亲:“就算阿姨求求你了,你不知道,她从大学时就一直喜欢你,房间里都摆满了你的照片。还有你的工作,你以为一个本科生能进你那个医院?是她求我,我帮的忙,她一直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为你谋划,为你的前途担心。你来看看她,拜托你来看看她,阿姨求你!” 田哲雅母亲的话令肖唯南呼吸一窒,就像被雷劈中了,傻愣愣地戳在原地。 第四十三章 裴歆走到家门口时, 收到了赵弘谨的短信:裴歆, 明早八点见。 虽然只有短短的七个字,但确让裴歆停止了感慨人生,心中升起一种叫甜蜜的美妙感觉。 她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 裴歆回短信:好。 她从包里掏出钥匙, 拧开门, 郑宜冬正在客厅拆包裹, 裴歆问:“你买了什么?” “蒲丝苇代言的护手霜, 我抢到了她的签名海报呢。”郑宜冬没有抬头, 她用剪刀小心翼翼地沿着飞机盒的缝隙把胶带划开, 取出里头的一个精美礼盒,一张卷成圆筒状的海报。 郑宜冬把海报展开, 海报上是一个长相明媚精致的漂亮女人。 裴歆看海报上的签名, 弯弯绕绕的线条,根本认不出是什么字, 但郑宜冬确拿它当宝, 不追星的裴歆难以理解。 郑宜冬环顾四周, 自顾自地说:“贴哪里好呢?得找个天天都能看得到的地方。” 裴歆把包扔到沙发上,笑着说:“你房里的天花板最合适。” “那也太吓人了吧, 她毕竟演过惊悚片诶。”郑宜冬把海报紧紧抱在怀里,“我先收着, 以后想好贴哪儿了再贴。” 裴歆和郑宜冬两人开始做菜,吃午饭,郑宜冬吃了一碗饭之后,就说:“不能再吃了, 再吃双下巴就要出来了。” 裴歆默默地去盛了第二碗饭,说:“冬天要到了,我们得开始屯肉防寒。冬冬,想吃就吃,别压抑自己。” 郑宜冬边哀声叹气,边跟在裴歆身后去厨房盛饭,“那就这样吧,冬天自由生长,春天开始减肥。” 饭后,裴歆洗漱好后,回房间把夏季的衣服全叠好,按上装和下装分类好,再塞进衣柜里。 她拿出一条红色围巾,给史迪仔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早上。 今天的天灰蒙蒙的,地上湿漉漉的,但裴歆的心是亮的。 她特地早起了半小时,用上了她所有的化妆品,化了一个比平时更精致的妆容。 她已经一周多没有上班了,现在突然进入大厦里,看着熟悉的一切,觉得倍感亲切,谁要是多瞅了她几眼,她就对别人笑,跟个傻子一样。 电梯里人多,她艰难的从包里翻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差十分钟八点。 也不知道赵弘谨到没到呢?他们谁都没有跟对方表白过,但他们接吻了,那他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办......办公室恋情吗? 裴歆一想到这儿,就脸红心跳。那个吻真的太突然了,她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所以,爱情就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吗? 此时,她的心情是美丽的,只要一想到赵弘谨,裴歆都会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心莫名乱跳,这种心动的感觉真的太美好,会让人沉溺其中。 裴歆刚跨进市场营销部,原本正在说话的同事们一下子都噤了声。 裴歆的脚步一顿,她环顾办公室的同事们,史天成白着脸一副我看错你的表情,梁珍珍和杭婉则是毫不掩饰地鄙夷之色,特别是梁珍珍,双眼瞪圆了,就跟看仇人一样,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 只有应戎,友好地摆了摆手,跟平常一样说:“裴助理,早上好。” “早上好。”裴歆把包放在桌上好,把椅子拉开,坐下,去开电脑。 詹凯旋偷瞄裴歆,欲言又止。 裴歆小声问:“凯旋,我不在的时候公司发生了什么事吗?” 詹凯旋顿了顿,说:“裴歆姐,你看我们公司的贴吧。” 裴歆有点摸不着头脑,她打开网页,开始进入贴吧。 詹凯旋提前打预防针,“裴歆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看了千万千万别生气,我觉得事情不是像帖子里传的那样。” 裴歆听到詹凯旋的话,表情瞬间变得极其严肃,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贴吧里置顶的一条红色标题:美女助理深夜寂寞难耐,主动送上门。 裴歆心里一咯噔,顿时感到后背有一阵凉气。这种标题,怎么感觉跟带颜色的小电影似的? 这条帖子的点击量和评论数都很多,裴歆点开帖子,里头附了图文,图上的她大多是背影,只有一张有侧脸,是她去看出租车的时候拍的。 当时有人偷拍他们! 是无良媒体吗? 但只发到公司贴吧里,所以是媒体的可能性极小,那么或许是公司里的人。 裴歆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裴歆觉得自己似乎听到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跳声!是被气的! “裴歆姐,你还好吧?”詹凯旋拉了拉裴歆的衣摆,小心翼翼地问。 裴歆咬牙:“还好,我没事。” 裴歆滑动鼠标滚轮,紧紧盯着屏幕,继续往下浏览。 那些评论真的让人气到吐血,几乎全是骂她的难听话,什么恬不知耻的坏女人,跟祸国殃民的妲己一样,更过分的是骂她周旋于父子之间。 偶尔有一两条没有骂她的,评论内容1:哇,卧槽!赵弘谨这副打扮妥妥的高冷禁欲系男神一枚啊,戴眼镜又有点斯文败类的感觉,好想给他组CP啊! 评论2:可惜了,老铁们,朕不太会骂人,骂她这样的重担就交给爱卿们了。 评论3:去年年会,她跟很多高层都眉来眼去呢,她还跟分公司的一个经理喝交杯酒呢,当时就有传她生活作风有问题,只是没人敢说,怕她背后使绊子。 裴歆看得越来越气,她是跟高层喝过酒,但只是轻轻碰杯,哪有喝交杯酒! 她握住鼠标的手都在发抖,她气发帖的人造谣中伤,也气那些人不清楚事实真相就跟风骂她。 她就说早上怎么那么多人打量她,她还像个傻妞一样对人笑,真的个笑话。 詹凯旋小声提醒:“裴歆姐,你说这个发帖人到底是谁啊?看这拍照片的角度,难道是经理的邻居?” 裴歆点开发帖的人“会飞的猴子”的图标,她的个人资料全是空白,她只发过这一条帖子。 詹凯旋又问:“裴歆姐,你跟经理他,” 裴歆回头说:“凯旋,现在你让我一个人静静可以吗?” 詹凯旋点头,起身往办公室里转悠,替同事们倒水。 八点,赵弘谨到了。 他抄着手悠哉悠哉地从外头走进来,他今天穿了褐色的格子西装,一如往常的帅气耀眼。 他径直走到裴歆面前,敲了敲她的桌子,神态轻松且随意。 裴歆抬头,对上赵弘谨的视线,赵弘谨看裴歆的严肃气愤样子,问:“怎么了?”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任思桌上那只陈旧的时钟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 赵弘谨这时也觉察出办公室里的不对劲,太安静了,跟平时的嘈杂不同。 他瞥向裴歆的电脑。 电脑屏幕上他和裴歆在门口的照片拍得很清晰,还有他拉裴歆进屋的照片,那个角度就好像在拥抱她一样。 赵弘谨嗤笑一声,竟然有人敢在他背后玩阴的。 “你跟我进来。”赵弘谨说,他瞟了一眼四周,除了梁珍珍其他人都低着头,假装很忙。 裴歆跟进去,反手把门关上,梁珍珍盯着那道门,掰着油性笔,咬牙:“原来不声不响的闷葫芦才最可怕的,看来她也只是假清高而已。” 杭婉说:“所以男人就喜欢这种清高寡言的,有钱人对于太容易得到的都不在乎,我让你端着点架子,吊吊赵弘谨,你还不信。” 梁珍珍把油性笔掰断,扔进垃圾桶里,“大家都是凡夫俗子,装什么装,我喜欢的就追,不喜欢的我就给她脸色看。” “追男人的最高境界就是让他欲罢不能,特别是赵弘谨这种有钱有颜的贵公子。”杭婉说。 梁珍珍知道杭婉说得对,她上次去给赵弘谨送过药之后,连万豪酒店的项目都把她排除在外了。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梁珍珍不服气,等有机会,她要裴歆好看! 办公室内。 赵弘谨说:“我在公司内网发个宣告?解释一下这事怎么样?” 裴歆摇头,“算了,反正再怎么解释别人也不会信,我联系吧主删帖就行了。” 这就跟娱乐圈的八卦一下,解释就是掩饰,吃瓜群众只在乎这瓜够不够劲爆,才不会在乎到底真不真。 “先别删,我把帖子发给顾临,让他给我查,我得看看到底是谁敢造谣生事。”赵弘谨说。 裴歆点头。赵弘谨安慰裴歆:“你别胡思乱想,安心工作,这事是谁做的,我很快就能查清楚。” 裴歆觉得这事就算查出是谁捣鬼,她的声誉都是无法挽回。赵弘谨可以不在乎,但她不行,经过这事,她以后在公司必定被谩骂和非议所裹挟。 办公室被低气压笼罩着,大家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 裴歆去茶水间倒水,茶水间有零食和各种冲饮,她取了一袋红茶包,放进杯子里,开始放热水。 她想着那篇帖子,心不在焉,滚烫的热水满出水杯,洒在她的手背上,裴歆疼得龇牙。 “裴歆,我看不起你。” 门口传来一道明媚女声。 裴歆略带点慌乱地回头,梁珍珍抱着手臂,下巴抬得很高,正斜着眼睛看她,梁珍珍的态度激怒了裴歆,裴歆冷漠回应:“你是看不起我,还是嫉妒我?” 第四十四章 “嫉妒你?你以为你是谁?”梁珍珍切了一声, 翻了个白眼, “我就说嘛,跟詹凯旋那种人交好,怎么可能心思不深。” 裴歆不语, 梁珍珍倚在门边, 继续说:“你什么时候跟赵弘谨在一起的?不声不响地就把他给勾引住了, 你本事倒是不小。” 裴歆本就不喜欢梁珍珍, 现在梁珍珍在她跟前聒噪, 她更是觉得不爽, “梁珍珍,我告诉你, 我的事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我在公司两年,不是凯旋那样老实善良的新人, 你从现在开始最好闭嘴, 你再说一个字, 我不仅骂你傻叉,还会给你一个大嘴巴。”裴歆冷冷地说。 她还是第一次说这种威胁人怼人的话, 这种感觉真的很解气! 梁珍珍嗤笑:“声音这么大?不装了吗?” 茶水间外头本有同事要进来,看到裴歆和梁珍珍剑拔弩张的样子都识相地避开, 这让裴歆意识到打扰到了其他人。 “抱歉,上班时间,我不想聊天。”裴歆说完这句,从梁珍珍身边走过去。 梁珍珍在裴歆身后说:“你跟他在一起, 所有人都会看低你。” 梁珍珍的音量不低,楼道里的人都在偷偷地打量裴歆,裴歆尽量跟每个人擦肩而过时都目不斜视,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赵弘谨心里其实已经有两个人选,要么是詹凯旋,要么是梁珍珍。 顾临发给他一条短信,短信内容是一个手机号和一个用户姓名。 很快,赵弘谨又接到了顾临的电话,“弘谨哥,那个注册的手机号和姓名发给你了。” “我看到了。”赵弘谨说。 顾临嘿嘿笑:“我先找了钟赖云,她又找了庄信起,庄信起找他做网警的表哥查出来的。” 赵弘谨:“废话少说。” 顾临:“唉,你算算,你欠了多少个人情,他俩说让你记得报恩。” 赵弘谨:“......” “弘谨哥,原来你早就跟裴歆姐在一起了,我们去爬积绿山之前,你俩还装成是关系一般的同事,要不是裴歆姐脚受伤,我都没发现,你俩演技真好。”顾临继续八卦:“你们在办公室是不是天天咬耳朵,只要眼神一交汇,就是在眉目传情?” 赵弘谨觉得以裴歆的性格,顾临描述的事情根本可能发生,她应该会假装跟他不熟,说不定还会对他视若无睹,想到这,赵弘谨轻笑:“我们昨天在一起的。” “不是吧!”顾临大叫:“你下手速度真慢!要是我天天面对裴歆姐,孩子都生出一大堆了!” 赵弘谨听到顾临不着调的话,皱眉:“滚。” 赵弘谨挂了电话,坐在皮椅上,思考了一会儿,他在想是直接把那个人给弄出公司,还是先过一段时间,等帖子这事的关注度过去了再看。 电脑上显示的是应戎交上来的万豪酒店的整改计划书,赵弘谨仔细地去看,注意力暂时被计划书给吸引过去。 他把计划书里不合理的地方做了调整和修改。他并没有受帖子这事的影响,工作效率极高。 改完计划书之后,他再回传给应戎,接下来应戎会去工程部接洽。 他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右手拇指和食指分别按在两只眼皮上,揉了揉。 片刻后,他抬起手表去看时间,已经六点了。 他走出办公室,外面还有许多同事在工作,而裴歆的办公位上空荡荡的。赵弘谨皱眉,他转身进屋,打电话给裴歆:“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的裴歆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在回家的地铁上。” 赵弘谨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生气了?不开心?” 裴歆又沉默了了许久,“我要出地铁站了,先不聊了。” 赵弘谨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微愣,他想了想,觉得这事还是得尽快解决,得给裴歆一个交待,就算让她出出气也好,裴歆以后要是真的对他视若无睹就糟了。 第二天,赵弘谨把梁珍珍叫进办公室。 梁珍珍经过一【公/众/号:tbook520】夜的反思,决定学裴歆那一套,所以她擦掉了她的美式妆容,改成了偏日常的淡妆,今早到办公室里,史天成愣是没认出她,还问她找谁。 梁珍珍被史天成那傻小子逗乐了。 赵弘谨却觉得梁珍珍的打扮不伦不类。 梁珍珍看着坐在办公桌后的赵弘谨,赵弘谨穿的是藏青色的西服,配的是蓝色的衬衣,袖子那挽起来,露出了一截精瘦的手臂,再往上看,棱角分明的脸庞,特别是一双瑞凤眼,成熟内敛中又有一种桀骜不驯,梁珍珍看得脸红,不愧是她的人生理想和终极目标,就凭这张脸,就让她相信爱情了啊! 梁珍珍眼波流转,娇滴滴地叫了声,“经理。” 赵弘谨哼笑一声,漫不经心地说:“你被辞退了,马上收拾东西走人。” 梁珍珍愣住,“什么?”她脸上的表情僵住了,“经理,今天可不是愚人节,你别跟我开玩笑啊。” 赵弘谨靠在皮椅上,左右小幅度旋转椅子,开门见山道:“那篇帖子是你发的吧?既然敢做,就得承受后果。” “帖子?”梁珍珍反问。 “对,你在别墅偷拍我和裴歆的照片,传到了贴吧里,这件事让我很不爽,所以你被辞退了。”赵弘谨说。 怎么会是她?梁珍珍干瞪着眼,因为太过于惊讶嘴巴张大了好一会儿才闭上,她甩甩头,争辩道:“你认为是我发的?我虽看上了你,但是我不会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赵弘谨缓缓道:“我也没想到你会蠢到用自己的手机号注册发帖。” “经理,真不是我,我没有必要这么做。”梁珍珍急忙走上前几步,她慌乱得差点崴到脚,着急的样子有些狼狈。 这事与她无关,她不能背黑锅,更不能让赵弘谨误解她。 梁珍珍慌不择言:“那晚去你家的还有詹凯旋,这事肯定是她干的,她是个表里不一的小人。” 赵弘谨:“是么。” “这种在办公室里抢着做事,急于表现,又拉的下脸讨好别人的人怎么可能是善良的?我用了詹凯旋的文案,又羞辱过詹凯旋,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詹凯旋在报复。”梁珍珍继续说。 赵弘谨冷淡道:“你跟她的事与我无关。” “或者是裴歆,她贼喊捉贼也不一定,你不知道她昨天竟然扬言要打我。反正这事不是我做的,我不认!经理,你要信我!”梁珍珍忽然拔高了音量。 赵弘谨双手手肘撑在桌上,两手手指交握在一起,面无表情地盯着梁珍珍:“我现在把你叫到办公室已经算是很给你面子了,自己去人事部办离职。” “真不是我。”梁珍珍吸气,咬牙道:“有人陷害我,你给我几天时间,我记得你别墅对面的路灯旁边有监控,我去把事情查清楚,看看到底谁在捣鬼。” 赵弘谨忽然笑了,眼尾上翘,黑白分明的眸子尽是戏谑,“我听说你经常跟郭通见面?莫非你喜欢秃顶男人?” 梁珍珍猛然睁大双眼,又惊又怕,肩膀都颤了起来。赵弘谨依然似笑非笑,过了几秒钟,梁珍珍才说,“原来,你都知道。” 梁珍珍整个人都耸拉了下去,赵弘彦给她的家人安排了更好的工作,又赠送了她一套南辰天骄的房子,她是个务实的人,虽然她觉得自己漂亮,但她毕竟快二十九岁了,哪能真等着赵弘谨有一天发现她的美,她的好呢? 赵弘谨说:“其实,事情是不是你做的,对于我都不重要。” 不是梁珍珍,也会是其他人来监视他,他本不想那么快让赵弘彦知道他对于赵弘彦背后所做的事情了如指掌,但裴歆生气了,他只能选择这个时机来处理掉梁珍珍。 梁珍珍认真地看着赵弘谨,过了一会儿她讪笑了一声,说:“以前大家都说你大哥耳根子软,懦弱无能,会成为亡国太子。轮到你呢,他们说你是被流放的太子,担不起建新赵氏的重任,其实从化解赵副总几次三番的挑衅,和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就知道你并不简单,但我还是被触手可得的利益迷花了眼。” 赵弘谨轻笑一声,“演讲很精彩,不愧是得过年度最佳销售的人。” 他有清醒的自我认知,所以他并不需要像梁珍珍这样的小人物的赞扬与肯定。 梁珍珍摸了摸她的右侧脸,这脸上顶着她不喜欢的妆容,她觉得不合适自己的妆让她失去了自信,要不现在为什么她会觉得手足无措呢? 她有无数话要说,比如她只报告了一些赵弘谨爱玩游戏之类的无关紧要的事,比如她真的没有发那些照片,比如他可不可以原谅她一次,但触及赵弘谨轻视的目光,梁珍珍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当一个人已经看不起你时,你无论再怎么解释,都只会是个笑话。 她只好摇头转身走开,忽然身后的赵弘谨说,“你的仙人球被遣返了,把它带走。” 梁珍珍停住了脚步,呼了一口气,回头说:“你真是绝情啊。” 她深深地看了赵弘谨一眼,拿起她的仙人球离开了房间。 梁珍珍心里有气又不甘心,但又无处发泄。 她走到裴歆面前,居高临下地质问:“这件事,是不是你自导自演的?” 第四十五章 裴歆对梁珍珍说的“这件事”心知肚明, 她摇头, “不是。那篇帖子是你发的对吗?” 裴歆其实也想到梁珍珍是最有可能的人,那晚去麓湖别墅送药的人她早就猜到是梁珍珍,毕竟她所认识的人里只有梁珍珍有这个胆子和执行力。 梁珍珍说:“那晚我确实去过麓湖别墅, 但是照片不是我拍的, 帖子更不是我发的。” 裴歆愣了一下, 问:“经理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认为这件事是我做的, 不肯听我解释。”梁珍珍瞥了眼裴歆身边的詹凯旋, 詹凯旋低着头在写文案, 梁珍珍略有深意地说:“我或许是个坏人,但我绝不是个小人。我有自己的道德和底线, 你最好提防着点, 有些人就喜欢背后里玩阴的。毕竟,会咬人的狗是不叫的!” 梁珍珍的最后一句话咬字极重, 裴歆明白梁珍珍的话意有所指, 但裴歆相信赵弘谨的判断, “经理认定是你,肯定有证据, 我想他不会诬赖无辜的人。” 梁珍珍咬紧后槽牙,她就知道没人会相信她! 梁珍珍仔细去看裴歆, 裴歆的脸是标准的鹅蛋脸,整体轮廓均匀,鼻子挺巧圆润,一双眼睛明亮且坚韧, 又有一种隐忍的光芒,她妒忌了,她觉得自己输就输在所有的功利都写在脸上。 “昨天,我说大家会看低你,我说的是实话。”梁珍珍说。 裴歆无语,看这梁珍珍的意思,莫非是想她亲口承认她梁珍珍说得对,大家看不起她么? “但是他看低其他女人,独独高看你。”梁珍珍说完,失落地转身,走向自己的位置。 裴歆有些发蒙,她一直以为梁珍珍是来找她麻烦,拿她撒气的。 梁珍珍开始收拾东西,杭婉走过去,连最近神出鬼没的任思都去问她怎么了。 梁珍珍摇头笑:“工作累了,我准备去旅游,等玩够了再重新找工作。” 杭婉和任思同时吃了一惊,任思安慰了几句,杭婉急得连眼眶都红了,又不敢在这问发生了什么事。 梁珍珍就这样跨出了办公室,没哭,没闹,没做过多的停留,走得还算潇洒,她的办公桌上只剩下一盆孤零零的仙人球。 杭婉都不敢去送行,只是看着梁珍珍留下的仙人球,默默流泪。她觉得这株仙人球就是梁珍珍无声地反抗,她还在这儿,所以她必须替梁珍珍坚守阵地!杭婉瞪了一眼裴歆,默默捏紧拳头。 裴歆走进赵弘谨的办公室,赵弘谨在看文件,认真又专注。 裴歆问他:“你把梁珍珍开除了?” 赵弘谨抬头,“嗯。” 裴歆说:“她说不是她。” 赵弘谨把文件搁在一边,笑:“小偷总说自己好运,经常捡得到东西;杀人犯也总说自己没有杀人,那些都是意外。事实就是她做的,你别信她说的话。” 裴歆顿了顿,“我觉得她没有说谎。” 赵弘谨说:“顾临查到的用户电话和姓名就是梁珍珍的,所以她不冤枉,你别多想。” 裴歆总觉得整件事情很奇怪,发生得太突然,又结束得太快,但赵弘谨已经处理好了,裴歆也不再质疑,她点了点头,“那我先出去了。” “等等,”赵弘谨起身,走到裴歆身前,“现在把背后小人赶走了,你气该消了吧?” 裴歆无奈,这事已经传播开,走了一个梁珍珍,还会有无数人在背后谩骂她。 “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你想吃什么?”赵弘谨问。 虽然裴歆还在介意这事,但赵弘谨的关心至少能令她短暂地忘记那些不愉快。 裴歆头埋得很低,她看着自己的鞋尖,“吃广东菜吧。”她的声音低得跟蚊子似的嗡嗡声。 赵弘谨看着裴歆的黑黑的头顶,那上面有又短又软的细小头发,女生的头发都这么软吗?赵弘谨笑:“那下班后我们一起走。” 裴歆抬头,“我们在地下停车场见,我怕被人看见。” “看见了又怎样?”赵弘谨挑眉。 裴歆摇头,她的心情已经完全不像昨天早上那样期待与雀跃了,前天的暧昧让她误以为那是美好爱恋的开始,可昨天看到的帖子让她明白现实到底有多残酷。 赵弘谨没有给她任何承诺,他是她的上司,她是他的下属,他是高高在上的富家公子,而她是个父母早亡的穷人。 她很早就已经明白,跟爱你的,或者你爱的人,都得划分你我。 所以,她现在每一步都必须要走得小心翼翼。 梁珍珍抱着纸箱走出赵氏大厦,坐上一辆出租车。 这时,她才红了眼眶,露出了悲伤的样子。 出租车司机叹气,生出怜惜之情,说:“现在的年轻人大都是独生子女,叔叔知道你们在家娇生惯养,出门工作不容易,被欺负了别难受,回家睡一觉,明天又是个新的开始。” 梁珍珍说:“只有我欺负人的,谁敢欺负我?” 梁珍珍抹掉眼泪,她梁珍珍在业界小有名气,可是抢手货,离了赵氏,有更好的工作,没了赵弘谨,她会遇到更富更贵的男人。 这样安慰了自己,她终于好受了许多。 突然,她的手机响起了信息提示音,她收到了一条提示:亲爱的xx贴吧用户,您好,您的帖子《美女助理深夜寂寞难耐,主动送上门》因涉及到个人隐私以及诽谤已被删除,请您以后规范发言。 梁珍珍吐血,很明显是有人用她的手机号注册的,看来她这手机是中了病毒,被人黑掉了。 下班后,裴歆没能跟赵弘谨去吃饭,因为赵松年被接回了合浦公馆,白希微张罗了家庭聚会,让赵弘谨和赵晏柔都回去。 赵弘谨先把裴歆送回了家,到了楼下,裴歆打开车门,回头说:“你路上小心。” 赵弘谨说:“我很抱歉,明天下午,不,中午吧,中午我们再一起吃饭。” 裴歆笑:“没事,明天再说吧。” 裴歆回到家,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烦躁不安,她躺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她总觉得眼前这一切就像黎明前的美丽露珠,只要被阳光照射到,顷刻间就会化作乌有。 过了一会儿,她打电话给郑宜冬,“冬冬,你今天大概几点回来?” “我马上就下班了,大概八点到家。”郑宜冬说。 裴歆:“我们今晚吃外卖吧,你想吃什么?” 郑宜冬:“你不想做饭?工作很累?你不想做饭就等我回来再做。” 裴歆:“不是,吃腻自己做的菜了,换换口味。” 郑宜冬:“那我们吃川菜馆子吧,我以前吃过一个菜叫巴骨肉,你看看有没有,要是找不到我就吃土豆回锅。” 裴歆:“嗯,那我过一会儿再点,你回来正好能吃。” 裴歆挂了电话,开始去外卖软件上找郑宜冬说的巴骨肉。 郑宜冬正大刺啦啦地取下围裙,张想赶紧过来说:“冬冬姐,你别走,我听到有人说你表姐坏话啦。你表姐是叫裴歆对吧?” 郑宜冬疑惑:“谁说她坏话?” “外面那两个人,2号桌,你最讨厌的那个阮孝霖和一个黑妹。”张想指着外头,偷偷摸摸地说。 郑宜冬瞥了外头一眼,又把围裙穿上,“我去听听。” 郑宜冬拿着抹布,走到门口,假装擦拭玻璃。 詹凯旋喝了一口咖啡,说:“裴歆姐经常跟经理两个人在办公室里说话,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发展了办公室恋情,之前裴歆姐的男朋友还来过我们公司呢,他是个医生,很优秀的,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了。” 郑宜冬听得有些糊涂,詹凯旋说的话很怪异,她最近看书用脑过度,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张想蹲在她旁边,借助门口的植物掩盖身形,小声说:“她的意思是你表姐脚踏两只船。” 郑宜冬顿时拧眉,心头来了火气,她还以为这黑妞是她表姐的好朋友,没想到是背后插刀的塑料姐妹。 郑宜冬把张想扒开,甩着抹布,大步走出去。 阮孝霖看郑宜冬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咳了一声,说:“梁珍珍今天来人事部办离职,我听说她貌似跟你们经理发生了不愉快?” 詹凯旋并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她搅了搅咖啡,说:“珍珍姐她好可怜啊,前几天不是出现了裴歆姐晚上去经理的别墅的照片嘛,经理说是珍珍姐发的帖子,但是我们都觉得珍珍姐是被冤枉的,她,” “对了,时间太晚了,走吧,我送你回家。”阮孝霖皱眉,突兀地打断詹凯旋。 他觉得要是继续让詹凯旋说下去,郑宜冬又会找他麻烦,而他讨厌麻烦。 “嗯,好啊,你送我回家,那我请你吃饭,但我只能请你吃小馆子,阮经理你别介意啊。”詹凯旋说。 两人急匆匆地走了。 郑宜冬咬牙切齿地盯着阮孝霖和詹凯旋的背影,呸了一声,咒骂:“背后道人是非的狗男女。” 张想一只手撑在郑宜冬肩上,说:“莫非这就是所谓的职场如战场?” “战个屁,就是小人作祟。不行,我得赶紧回去告诉裴歆,让她提防这个詹凯旋。” 郑宜冬说完,推开张想,脱掉身上的围裙,扔给张想,急冲冲地跑了。 第四十六章 路上, 阮孝霖的眉头微蹙, 脸上有些不耐烦,他总觉得自己看詹凯旋是看走了眼。 但詹凯旋只是个职场新人,才来两个月, 她说的那些话是无心之失, 还是有意为之呢?她是想从他口里得知些什么信息吗? “阮经理, 你跟我们经理私下接触多不多啊?”詹凯旋问。 阮孝霖听到这里, 心里极其不舒服, 他不是那种话多的人, 他更多的时候是一个观察者,他现在已经觉察到詹凯旋的那些小心思了。 “我忽然想起还有事, 我先送你回家吧。”阮孝霖抿了抿嘴唇。 詹凯旋愣住, 她瞥了眼阮孝霖,阮孝霖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是她表现得太急切了吗? 裴歆隐隐约约听到了敲门声, 她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 应该是外卖到了。 她才走到过道上, 敲门声更大了,裴歆说:“来了, 马上给你开门,你别急。” 敲门声并没有停止, 反而越来越急促,一直持续到她开门,外卖员才放下手臂,裴歆这时有点生气了。 她皱着眉, 不耐烦地说:“不是跟你说来了吗?你怎么还一直敲门?” 送餐员指指手里的外卖,递给裴歆,裴歆觉得这个不吭气的外卖员真没礼貌,她板着脸,接过外卖,砰地把门关上。 裴歆把外卖放桌上,回房里去拿手机,准备给郑宜冬打电话。 手机里有一条未读短信:您好,我是某团骑手,请您出来取餐,由于我是一名聋哑人,不方便和您电话交流,请用短信联系我,谢谢您的配合。 裴歆呆愣在原地,她刚才的说话的样子,关门的动作,很明显她的态度不好,送餐员肯定看出来了。 裴歆觉得自己做了错事,她急忙开门,追出去,电梯已经合上了。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她因自己莫名其妙的烦躁情绪对人态度恶劣,这是迁怒,裴歆很自责。 这时郑宜冬从楼道里蹿出来,气喘吁吁地问:“你干嘛?” 裴歆叹了口气,说:“你怎么爬楼梯?” 郑宜冬说:“这个时间电梯高峰期,那些人还推着电瓶车和自行车上楼,我实在等不了。” “那你先歇一歇。”裴歆转身,给刚才的骑手回了个短信:实在抱歉,我刚没看到短信,我刚才态度不好,对不起。 过了一会儿,她收到了送餐员的短信,虽然只有简单的“没事”两个字,但总算缓解了她的愧疚。 “诶,你就点了巴骨肉和土豆回锅?都是我吃的。你点一个就可以了啊,再给你自己点一个喜欢的。” 郑宜冬已经把外卖拆开,辣椒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引得人食欲大振。 裴歆说:“没事,这两个菜我也吃。” 饭后,裴歆在收拾外卖盒子,郑宜冬跟裴歆朝夕相处的这几个月,已经真心把裴歆当成表姐,当成自己人了。 她窝在沙发上看着裴歆熟练地干活,有那么一瞬间,有些心疼。裴歆在家里时,就什么都会做,她住进裴歆的出租屋之后,还没给过房租,家务大都是裴歆在做,但裴歆从未抱怨过。 裴歆长得非常漂亮,但没有公主病,读书时成绩优异,现在又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人也算有趣,性格也不错,但詹凯旋他们竟然在背后诋毁裴歆,郑宜冬觉得裴歆好可怜。 她怕把这事告诉裴歆,裴歆会难受,但不说吧,她自己又难受,郑宜冬犹豫了半天,还是选择让别人难受。 “你别跟那个詹凯旋好了。”郑宜冬突然出声。 裴歆抬头,疑惑地看向郑宜冬,郑宜冬继续说:“就是别跟她太亲密,当成一般同事就好,千万别深交。” 裴歆把桌上所有垃圾全放进来一个袋子里,问:“怎么了?” 郑宜冬撇撇嘴,说:“下午,她跟阮孝霖一起喝咖啡,他俩一起说你坏话。” “不可能吧?”裴歆不信。 詹凯旋天真可爱,整天叫她裴歆姐,她一直把詹凯旋当小妹妹,詹凯旋怎么会说她坏话,阮孝霖这种冷言寡语的性格就更不可能了。 裴歆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仔细地擦拭了一遍桌子。 郑宜冬哼了一声,有些不高兴,“难道我编故事诬赖他们?” “我没这个意思。会不会你听差了呢?他俩都不是这种人。”裴歆把垃圾全部装好,提在手上,“我去楼下扔垃圾,顺便走几圈,散散步,消消食,你去吗?”晚餐吃肉不动动真的不好消化。 “裴歆!”郑宜冬真是气死了,她站起来,说:“你就是信外人,不信我!我不跟你说话了!” 她这急忙赶回来,还担忧裴歆能不能接受,犹犹豫豫半天才说,没想到裴歆就是这种散漫不上心的态度。 郑宜冬提脚往卧室里走,“诶,冬冬。”裴歆拉住她的手臂,“你别气。那你说说,他们在一起说我什么了?” 郑宜冬开始讲,她说的这些话,裴歆本来准备听听就过了,但郑宜冬的讲话里有时间,地点,详细对话,还有一个叫张想的人证,裴歆觉得郑宜冬没有这种编故事能力。 所以,她信了一半。 晚上,裴歆躺在床上,把这几个月跟詹凯旋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回忆了一遍,詹凯旋似乎遇事会拿她当枪使,而且帖子那件事,梁珍珍明显怀疑詹凯旋,那么跟詹凯旋真的没有一点关系吗? 裴歆忽然有一种自己被困在迷雾森林里的感觉。 心似乎失去了方向。 早上,裴歆和郑宜冬一起去上班,裴歆随意地瞥了一眼地铁口的报刊亭,报刊亭上方的屏幕,“创文明城市,建美好新市”的字样在缓慢移动。 报刊亭里摆放着杂志和明星海报,有一本叫《一星期娱乐》的杂志被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封面人物是一个漂亮的女明星,在中间的位置有醒目的标题:与神秘美女拥吻,新市首富公子赵弘谨结束单身? 裴歆掩饰住在心底翻涌的震惊,指着那本杂志,问:“老板,我买一本这个杂志,多少钱?” 老板说:“20块。” 郑宜冬把头凑过去,说:“你早该看点娱乐杂志了,整天只知道工作,我俩都快没共同话题了,以后我们多聊聊明星娱乐圈,吃瓜有益身体健康。” 裴歆没有说话,她按照目录提示翻到第五页,上面有她和赵弘谨在长缨路车里的照片,接吻照。 裴歆抿嘴,脑袋里空白一片,公司里的议论已经让她气愤不已,如果是更多的非议呢? 郑宜冬惊讶得目瞪口呆:“你,你,你真的跟他在一起了?” 报道上没有透漏她的个人信息,只用神秘女子来代替,这让裴歆松了口气。她将报道快速浏览完,再把杂志扔进垃圾桶,强压住内心的慌乱,“走吧,上班去吧。” 郑宜冬看裴歆走路的步伐凌乱,根本不像她面上那样镇定,郑宜冬启了启唇,没再问什么。 一路上,裴歆都很沉默。她其实内心真的是个很胆小的人,她此时很害怕同事们非议她,她不喜欢受到过多的关注。 和郑宜冬分别后,裴歆走进赵氏大厦,她没有坐电梯,而是选择了走楼梯。 电梯里人多,她心虚。 她走得极慢,走一层楼就要停下来,靠着墙壁深呼吸几口气,歇一歇。 尽快她走得磨蹭,但路总是有尽头的。她不停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大不了就辞职不干。 这样想着裴歆终于能鼓足勇气走进十二楼的办公室里。 她刚走到办公室,杭婉就放下手中的文件,走过来,讽刺她:“裴歆,珍珍没有错,你这种勾三搭四的女人就该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德行。” 办公室的其他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她们,史天成更是咬着牙,委屈又愤怒。 显然,他们都知道了她和赵弘谨的事,若之前帖子那是只是怀疑,现在就是深信不疑了。 裴歆终于知道自己烦躁不安的原因了,她意识到了她无法处理好即将面对的非议与指责。 裴歆吸了一口气,“杭婉,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说了不算。” 杭婉瞪了裴歆一眼,她跟梁珍珍形影不离,感情很深,就因为裴歆,梁珍珍才会离开,她此时简直恨死裴歆了。 “那我说了算吗?” 大家都看向裴歆身后,裴歆也转身去看出声人,她的视线还没来得及集中在白希微身上就挨了白希微重重的一巴掌。 “白主管。”杭婉叫了一句,她差点就鼓掌叫好了! 白希微盯着裴歆,目光凌厉:“你要我说几遍?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让你离弘谨远一点!” 裴歆抬头,狠狠地瞪着白希微。她现在觉得梁珍珍说得对,她被所有人看低了。 她忽然深深地后悔,她早该辞职的,她早该远离这些人。 “诶,诶,白主管,有话好好说,别生气。”任思赶紧过来做和事佬,“我们就事论事,别动手打人。” 他接触过富人圈,像梁珍珍和裴歆这种貌美无家世的女人,就是有钱人家的精致挂件而已,他们会把挂件打扮得闪亮亮的,兴致来了就挂在身上,但腻了就会毫不留情地扔掉。 任思同情她们,但又恨其不争,像应戎和史天成这样的青年才俊才是她们的理想对象。 第四十七章 任思又赶紧朝裴歆说:“裴助理, 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白主管估计也是听了闲言碎语,你别放在心上,该工作还是工作, 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裴歆的嘴唇抿得紧紧的, 牙齿紧要着, 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凶狠的表情。 白希微被裴歆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 但她是个强势惯了的人, 她就不信裴歆敢反抗她, 所以她冷笑:“我没打人,我打的是狐狸精。” 裴歆捏紧了拳头, “你有胆量再说一次?!” 白希微不由地后退一步, 大骂:“你不服气?这个公司姓赵,我白希微有这个资本把你踩在脚底下, 践踏你的自尊, 而且还没有人敢说我做得不对!” 白希微穿着裁剪合体的职业套装, 胸前的翻领非常尖锐,让她看起来极其强势。 任思看这架势, 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扫了办公室一眼, 应戎不在,他觉得自己需要得力干将应戎的配合。 裴歆此时只有一个想法,什么都不用管,狠狠地打白希微一巴掌就跑。 她倏地抬起手, 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扇向白希微。 白希微愣了一下,“你干什么?!”她下意识地抬起左臂,已做好防御动作。 “姑奶奶,千万别还手!”任思赶紧朝裴歆扑过去。 裴歆向前一步步逼近。 突然,半空中出现一只手臂,那只手臂捏住了她的手腕,迫使她的手臂在离白希微的脸约十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裴歆冷漠抬头,是赵弘谨,他的身后跟着阮孝霖。 裴歆看着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赵弘谨,她的眼睛发红,脸上的肌肉收缩着,显然她在极力的隐忍着。 赵弘谨知道裴歆受了委屈,他把裴歆的手放下,转向白希微,眸子里泛着冷光,“大嫂,我说过了,我的事情你别管。” 白希微瞪眼,“我不管你,谁管你?就这种女人,他碰你一下我都恶心得想吐。”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办公室,过道上的人越来越多,纷至沓来的脚步声让过道里显得特别嘈杂。 白希微的这些言论一出,完全就坐实了裴歆勾引赵弘谨的言论,昨天本来还有一部分人将信将疑,没想到今天就看到了娱乐新闻报道,又有赵弘谨大嫂的亲口证实。 留在这里,事情只会越来越糟,赵弘谨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过道里凌乱的脚步声让他心烦意乱,他拉住裴歆的手,说:“我们走。” “让开。”赵弘谨朝围观的人发出命令。 人群自动分开,留给赵弘谨和裴歆一条足够两人通过的路。 “赵弘谨!”白希微急忙转身,欲追上去,阮孝霖伸手拦住白希微,淡淡开口说:“白主管,阮秘书找你。” 白希微瞪了一眼阮孝霖,阮孝霖提醒:“希微姐,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 白希微听阮孝霖这样一说,才觉得自己闹出了太大的动静,平白让这些人看了笑话。只是她早上一到公司,就听到财务部的人谈论此事,根本就忍不住。 白希微瞥向阮孝霖,下达命令:“孝霖,你把那个女人弄走,我不想再看到她。” 白希微厌恶地皱眉,那种女人就是被玩玩都不够格,只会让他们在新市丢脸,只会拖赵弘谨的后腿。 阮孝霖一本正经地说:“裴歆是赵董的秘书,只是暂时在市场营销部任职,而且她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们不能凭个人喜好就开除她。” “呵,你在替她说话还是在教我做事?”白希微怒。 阮孝霖言尽于此,不再说什么。 人群渐渐散去,白希微回到财务部,立即掏出手机给赵弘谨打电话。 裴歆愣愣地看着广场上的喷泉,她都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走出来的。 她摸了摸隐隐作疼的左脸颊。 赵弘谨很担心裴歆的状态,他伸出手指在裴歆眼前晃了晃,“裴歆,你在想什么?你还好吧?” 裴歆回神,“我在想自己应该多练习应急逃跑的本领,我随时都有挨打的可能性。” “对不起,裴歆。”赵弘谨一脸歉疚地看着裴歆,他伸手想去抚摸裴歆的左脸,那里有几道红痕,他大嫂下手真重,他又气又心疼又无奈。 裴歆打开赵弘谨的手,进出的人都在偷偷打量他们,裴歆只好右转走进一条小巷,小巷两边是写字楼高高的墙体。 最近的雾霾太严重了,裴歆都看不见巷尾的情形。 她忽然觉得很累,很疲惫,想哭又哭不出来,想张口说点什么又无言。 快要走到巷尾时,赵弘谨拉住裴歆的手臂,“别再走了。” 裴歆低着头,张口半晌才吐出一个字:“滚。” 这个字的音调不高,但在安静的地方仍让赵弘谨听了个清清楚楚。 赵弘谨顿了顿,说:“对不起,是我大嫂她做得太过分了,自从我大哥死后她心理就有问题,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我们家人看在我大哥的份上都会忍着她,这次是你受委屈了,你可以哭,可以骂我,我都受着。” 人在生气的时候会变得不可理喻,特别是平时脾气好的人。裴歆这几天心里本来就堆积了许多愤怒的情绪,此时赵弘谨的安慰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所以,裴歆甩开赵弘谨,冷冷反问:“你说这些是干嘛?是叫我理解她,原谅她,同情她,忍受她?” “不是,我是在安慰你,想让你心里好受点。”赵弘谨盯着裴歆,又说了一句:“抱歉。” 裴歆和赵弘谨有身高差距,她盯着他的眼睛时头仰得太靠后,所以她改盯着他的下巴。 “我不是圣人,被人打了,只有打回去之后才能好受。”裴歆说。 赵弘谨抿了抿嘴,“她是我大嫂。” 裴歆冷笑,白希微是赵弘谨的大嫂,所以她得把委屈憋进心里,然后自己跟自己怄气吗? 裴歆冷漠地瞥了赵弘谨一眼,转身,一步步朝前走。 赵弘谨站在原地,看着她渐渐模糊的背影,追上去了几步,“裴歆。” 裴歆就像是没有听到似的,毫不留恋地走出了小巷。 赵弘谨烦躁地把领带扯开,长吁了一口气,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两难,一边是对他有养育之恩的大嫂,一边是他喜欢的女孩。 赵弘谨越来越烦躁,特别是他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更让他烦躁。 他接起来,“大嫂。” “赵弘谨,你给我回来上班!”白希微急忙说:“你得爱惜自己的名声知道吗?不要结交出身低微的女人,她们只会拖你后腿。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大嫂,赶紧给我回来!” 赵弘谨闭了闭眼,沉默不语。 是回公司,还是去追裴歆,他真的觉得难以抉择,哪条路似乎都不正确。 他多希望现在手上能有一枚硬币,他往天上轻轻一抛,选个正反,就能有答案,就能让他去做出选择。 裴歆走到腿酸疼才停下来,她已经走了五条街了,得有好几公里。 前面的路口有一个大型的海鲜批发市场,路边停了许多车,街上来来往往地全是人,裴歆走进一家超市,买了一瓶矿泉水。 她出来时,看到一个穿着破衣服的乞丐在翻垃圾桶,他带着雷锋帽,头发又乱又长,胡子和灰尘几乎掩盖了他的面容。 裴歆忽然觉得这一刻心里舒坦了许多,至少有人过得比她差,这个想法在裴歆脑海里一闪而过,但下一秒她就震惊了,震惊自己竟然会产生这种想法。 她愣愣地站在马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 她觉得自己因为受了委屈,内心隐藏的自卑和焦躁不安就完全暴露出来了,她甚至开始变得面目可憎了。 晚上,赵弘谨给裴歆打了好几个电话,裴歆听着频繁响起的电话铃声,特别烦躁,脑袋里一片空白,根本没办法正常生活。 她把手机给关掉,但脑海里似乎出现了幻听,她总觉得耳边有电话铃声在响。就这样,她失眠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裴歆回了外婆家。 外婆跟两个老太太正好在小区内遛弯,她看到裴歆很惊讶,“歆歆,你怎么回来了?今天不是周末啊。” 外婆有些矮,微胖,脸上布满了皱纹,但这就是她最亲的人,最爱的人,裴歆加快了步伐走过去。 她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外婆。” “歆歆,你怎么了?”外婆看到裴歆的眼眶微红,精神状态不好,担忧地问:“是不是冬冬惹你生气了?还是你舅妈说了什么难听话?你跟外婆说,外婆替你做主。” 裴歆抱住外婆的右手臂,脑袋在她的肩上蹭了蹭,“外婆,我没事,就是太想你了。” 外婆轻轻拍着裴歆的背,脸上挂着柔和的笑,“中秋不是才见了嘛,我的歆歆还跟小时候一样喜欢黏我。” 旁边的老太太说:“黏你才好,现在的年轻人都说工作忙,除了过年都不回家,像歆歆这样的才该多疼。” 外婆说:“我的孙女和外孙都好,上次中秋她们还送我银镯子呢,带了一大堆东西回家。” 裴歆这时放开了外婆,跟两个老太太问了好,才跟外婆一起回家。 第四十八章 外婆一直问:“歆歆, 你是不是受了委屈?外婆很担心你。” 裴歆看着拥挤, 但是充满生活气息的家,说:“外婆,我就是工作压力有点大, 琐事又多。” 外婆叹气:“你那个公司太大, 我看电视剧也知道大公司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太多, 歆歆你别担心, 外婆有些私房钱, 你每个月给我的钱, 我也替你存了,以后都留给你。” 裴歆听到这, 又差点崩溃, 虽然她没有办法对外婆分享她的伤心事,但外婆一直都在她身边。外婆才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外婆握着裴歆的手, 一脸心疼, “你要是觉得压力大, 就考个清闲的公务员,别跟自己较劲, 不是人人都要出人头地才算不枉活一辈子。” “嗯,外婆, 我听你的。我在家休息两天,回去之后就辞职。”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裴歆吁了一口气,感到了一丝久违的轻松。 赵弘谨回到合浦公馆, 这是一栋庄园式的别墅,房子面积极大,有四层高,房顶错落有致,它显得雍容华贵,又富有浪漫气息。 赵弘谨将车开到门口,立即有佣人上来替他泊车。 赵弘谨远远看见赵松年穿着家居服,戴着老式贝雷帽,正在院子里修剪一株柏树盆景,柏树树干弯曲嶙峋,枝叶繁茂,看着很壮观。 这个院子里有假山流水,和许多精致的盆景,都是赵松年亲手布置的。 赵弘谨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大步走过去,“爸,你找我有什么事?我最近在弄度假酒店的修整,忙得很,没有迟到,没有早退,也没犯什么错。” 只是裴歆不在办公室里,他每天工作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以前裴歆会替他冲咖啡,若是有人找他,一定先轻轻敲门提醒他,她甚至真的在办公室摆了发财树,连浇水都兑了营养液。 赵弘谨又想起在积绿山的那个夜晚,他和裴歆敞开心扉的聊天,以及他们在游乐园度过的那个愉快的下午。 赵松年并没有抬头,他继续修剪盆景,仔细审视之后,把多余的枝桠剪去。 赵弘谨等得不耐烦,又叫了一声,“爸?” 赵松年把柏树盆景修整得差不多了,才问:“你觉得我的这株柏树盆景怎么样?” 赵弘谨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看着还行,我没遗传到你的艺术细胞,是个外行,就只能看个样子。” “你跟晏柔都是,我不叫你们回家,你们就不回来看看。”赵松年突然抱怨了一句。 赵弘谨嗤了一声,“我们小时候打电话找爸爸,你不也没回来?” 赵松年倏地脸色一变,赵弘谨想到他爸还在休养,赶紧叉开这个话题:“爸,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你要是想训我就赶紧,我听着就是。” 赵松年叹了口气,把剪刀递给立在一旁的女佣,“你跟小裴是怎么回事?” 赵弘谨顿了顿,公司里的闲言碎语连他爸都知道了。他这几天其实都有打电话给裴歆,但她一直没接,也没来上班,赵弘谨骤然听到她的名字茫然了片刻。 换成其他人,他可能会让裴歆打回去,但那人是他大嫂,他最爱的哥哥的妻子,他没有办法用对错去评判白希微的为人。 赵松年推了推老花眼镜,赵弘谨盯着赵松年的动作,这才发现赵松年的头发又白了许多,神态依然憔悴。 赵松年指着柏树盆景,说:“我最喜欢的盆景就是眼前这一株,你看它枝叶如盖,是何等的雅致,再看它的躯干,扭曲壮观,是不是就像腾飞冲天的龙?” 赵弘谨没有言语。 赵松年接着说:“它的姿态和意境都是其它树种比不上的。” 赵弘谨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赵松年说的不仅仅是盆景,他去看这株盆景,确实古意盎然,充满魅力,但他却觉得这种柏树盆景没有灵魂,他认为柏树应当长在自然,甚至是山脉悬崖之上,那才是真正的意境。 赵松年的一席话让赵弘谨的下巴绷紧了,脸上是难得出现的严肃认真,他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赵松年接下来的一番话会击毁他的价值观。 “你再看它旁边这株六月雪,小巧精致,美丽,让人心生爱怜,但它花期开在六月,确实不吉利的,所以它不适合放在家中。”赵松年说完,朝女佣使了个眼色,“你把它扔了。” “是,老爷。”女佣说。 赵弘谨抿紧双唇,那株六月雪,长在紫砂盆上,小小的一株,若是一脚踩下去,肯定会被踩得稀巴烂,它的叶子因缺水有些干枯,显得可怜兮兮的。 他看着女佣把六月雪搬起来,朝大门口走去。 赵弘谨想他知道赵松年在说什么了,他大嫂骂人很直白,他爸骂人含蓄很多,但一样的伤人。 赵弘谨深吸了一口气,“爸,你把裴歆比喻成六月雪是不公平的,她不该被这样比较,就因为我喜欢她,所以你们一个个都来给她难堪?” “你会娶她,跟她结婚吗?”赵松年的目光变得犀利。 “我喜欢她,会跟她先谈恋爱,如果相处后,我们的性格契合,我会考虑跟她结婚。”赵弘谨说得理性客观。 赵松年不信,“是么?” 赵弘谨又说:“感情是冲动的,但婚姻得理性,我认为我这么做是正确的。” 赵松年无奈道:“她跟你母亲笑起来很像,我也喜欢这个孩子,所以我更认为她跟你不合适。她虽然是名牌大学毕业,但毕竟家庭出身不好,特别是母亲,有遗传性精神病,流言蜚语会让你们受到阻碍。” 赵弘谨不肯让步:“爸,不会的,至少我不会受其他人影响。” “你看,你们还没在一起,但公司里已经在传小裴和那个叫梁珍珍的出了矛盾,你袒护小裴,所以把梁珍珍开除了。梁珍珍虽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为公司打拼多年,不该是这样的下场。”赵松年说。 赵弘谨急得向前走了几步,“爸,这事跟裴歆无关,是梁珍珍,”赵弘谨停了几秒,说:“三哥让梁珍珍监视我在公司的一举一动,身边有不忠心的人,我实在膈应,我只是趁这个机会开除梁珍珍而已,你生病了,我不想拿我的事来烦你,所以我自己处理了。爸,我说的真话。” 赵松年摇头,“这事如果不夹杂私人恩怨,我不信。而且,你该明白,希微爱面子,你若执意跟小裴在一起,她会是最激烈的反对者。” 赵弘谨觉得很疲倦,似乎全身的力量都被抽去了大半,双脚似乎站在漂浮在半空的泡沫上。 他不得不承认,赵松年说的这些话就像无形的山压在他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公司里的传言,他也听了一些,许多高层都对他不满,觉得他把公司变成了女人勾心斗角的地方,准备联合起来将他赶出公司。 他们这根本还没正式在一起,怎么就有这么多人出来反对?赵弘谨都难以理解。 赵弘谨回了公寓,他把外套扯掉,气得摔到地上,再把领带解开,随手一扔。 忽然,电话响起,他赶紧弯腰捡起外套,从兜里掏出手机,不是他期待的人,他眼底划过一丝失落。 其实,他该想到的,以裴歆的自尊心,她是不可能给他打电话的。 “喂,陆青风。”赵弘谨面无表情地说。 “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我有重大发现!你肯定敢兴趣。”陆青风说。 隔着电话,赵弘谨都感受到了陆青风的喜悦跟兴奋劲,陆青风最近在忙的只有他交代的接近程鹏这件事,那么他的发现肯定跟程鹏有关。 赵弘谨说:“我在公寓,详细地址我发短信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榜单字数不够,哈哈哈,所以多更一章 第四十九章 周五, 裴歆回到出租屋, 一切如常。 晚上,她给阮孝霖打了一个电话。 “你要辞职?”阮孝霖反问。 “嗯,我离职需要哪些手续?你能不能帮我快点办下来。”裴歆说。她真的想快点远离那个令人不愉快的地方。 阮孝霖说:“你先来人事部领一份辞职申请吧。明天是周五, 下周一才能给你办, 大概要一两周的时间。”阮孝霖停了大概一秒钟, 问:“你想好了?” “是。那我明天去公司。” 裴歆挂了电话, 去厨房, 打开冰箱, 拿了一根茄子和几根青椒,再从冷冻室取了一块肉, 放在冷水中解冻。 她的动作有条不紊。 她边洗菜边想, 她是听外婆的建议去考个公务员呢,还是读研, 继续学业?又或者重新找一份工作呢? 她高中的时候, 新闻报道都说生物工程是朝阳专业, 她就这样被忽悠着学了生物,但现实是生物专业研究生才算起步, 你不读个研究生或者博士,想从事生物相关工作都难。 公务员或者读研这两个选择都太耗时, 她还是得先找工作,毕竟她得先解决温饱问题。 锁被拧开的声音打断了裴歆的思考,裴歆先看到了一只白鞋的运动鞋,接着听到了一声惊魂未定的叫声。 “裴歆, 你吓我一跳!”郑宜冬拍拍胸脯。 裴歆无语。 郑宜冬边换鞋边说:“你走也不说一声,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刚才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裴歆抬头,“贼进厨房是偷碗,还是偷铁锅?” 她觉得这个出租屋破烂得小偷都不愿意光顾,进贼那是不可能的事。 “也许偷了东西觉得不好意思,想替你把厨房垃圾顺带拿去扔了呢?”郑宜冬猜测。 裴歆:“......” 郑宜冬换好鞋,来厨房帮忙,她看了一眼裴歆,“之前那个阮孝霖不是经常跟詹凯旋一起喝咖啡吗?我怀疑他们两个人闹掰了,最近阮孝霖都是一个人坐2号桌。” 裴歆笑了笑,“你倒是挺关注阮孝霖的。” “哼,哼。”郑宜冬撇了撇嘴,“做伪证,背后告状,说人坏话的小人,这种人难得一见,想忽视他都难。” “他不是这样的人。”裴歆说。阮孝霖做事严谨,在公司口碑极好,裴歆不信他是小人。 郑宜冬没有反驳裴歆,她去看裴歆脸上的表情,裴歆看上去挺正常的,她在星巴克听赵氏那些人议论赵弘谨和裴歆以及梁珍珍,堪比宫斗大戏。 把梁珍珍描述成打入冷宫的嫔妃,把裴歆描述成手段狠毒的大赢家,更有人说梁珍珍和裴歆都是赵弘彦派去迷惑赵弘谨的,想让他沉迷美色,不务正业,郑宜冬觉得这些真是扯淡。 郑宜冬很想八卦,听听当事人的说法,但她觉得让裴歆自揭伤疤,还是太残忍了。 公寓内,赵弘谨看着手中的资料,有些不敢置信。 陆青风摸了摸他的耳钉,说:“没想到吧?好家伙,不仅仅是有一家房地产公司,还有三家酒店,十二家媒体,看来赵弘彦他比你有钱多了。” 赵弘谨冷笑,难怪赵璟说他哥也给她买得起马术俱乐部,他以为这是气话,原来是真的。 陆青风又说:“你之前猜得不错,你和你的助理被偷拍也是他干的。你看资料,那家《一星期娱乐》也是他的,不过不是在他名下,法人是那个程鹏,他舅舅。” 赵弘谨翻动手上的资料,仔细快速浏览,这些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要么是程鹏,要么是程路,但他留意到这些公司都是由一家叫和兴的投资公司控股。 赵弘彦是和兴的全资控股人。 “连程路那个废物都用上了。”赵弘谨冷笑。程路一直暗恋薛青桐,但薛青桐瞧不上他,有一次大家在游艇上聚会,程路调戏薛青桐被顾临揍了,那个废物在人前都不敢提这事。 “赵弘彦在公司内找人监视我,在公司外也找人监视我,原来他这么忌惮我,真是没想到。”赵弘谨喃喃自语。他想,赵弘彦他们一家三口私下里是不是天天都在想着如何弄死他,霸占他们赵家所有家产。 陆青风打趣:“你确实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不过,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他或许不是忌惮你,只是野心太足,拦路石铲除一块算一块而已。” 赵弘谨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合上资料,拧眉深思。 陆青风身子往前探了探,问:“你打算怎么办?” 赵弘谨眸子张开,“回家。” “回家?”陆青风反问。 赵弘谨从沙发上拿起外套,利索地穿好,再拿起茶几上的资料,说:“我回合浦公馆,你自己回酒店。” “诶,我找的私家侦探很贵的,这些费用我记账了,记得算上利息给我啊。”陆青风赶紧追上去说。 赵弘谨从钱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扔给陆青风,陆青风笑嘻嘻地接住,问:“密码。” 赵弘谨说:“686886。” 陆青风嘴角抽了抽,“不是6,就是8,真俗气。” 赵弘谨很快到了合浦公馆,白希微和赵松年刚吃完饭,还没下桌。 “咦,弘谨,你吃过饭了吗?”白希微眸子一下子就亮了。她把赵弘谨当弟弟,又把他当儿子,每次只要一看到赵弘谨,她的心情就会好起来。 白希微伸手,女佣把毛巾递给白希微,白希微擦了擦嘴,赶紧起身去迎接赵弘谨,赵弘谨的脸色微红,额头上有汗,白希微笑:“冬天还能出汗?什么事让你这么急?” “大嫂,你安心吃饭,我找爸,不是什么要紧事。”赵弘谨看向赵松年。 赵松年放下筷子,淡淡道:“弘谨,我们去书房。” 下午他给赵弘谨讲了许多道理,他知道他这个儿子,说不上倔强,但绝对不会糊里糊涂地结束一件事,他已经做好了长期说教的准备。毕竟当过老师,口头规劝,循循善诱,是他擅长的技能。 书房里,赵松年坐在沙发上,身后是摆放整齐的书架,四周的墙壁还挂着色彩鲜明的油画。 赵弘谨坐在赵松年对面,他的牙关紧咬着,显然遇到了令他气愤的事。 赵松年笑:“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不够沉稳,你还年轻,现在遇到的这些都不算大事,不必紧张。你看看你三哥,这么多年了,做事就没出过岔子,多跟他学学。” 赵弘谨听到他爸拿他和赵弘彦做比较,更是气愤,被比较就意味着在赵松年眼中他不如赵弘彦。 “爸,这些产业都是你给三哥的?”赵弘谨直截了当地问。 “什么?”赵松年疑惑,他以为赵弘谨是要跟他讨论裴歆,以及公司的流言蜚语。 赵弘谨把一叠厚厚的资料递给赵松年,赵松年先是莫名其妙,等他看到资料上的内容,脸上是难得一见的严肃。 他的头离这些纸张越来越近,翻看这些资料的速度越来越快,眼底尽是难以置信。 赵弘谨看赵松年的反应,当然知道赵松年也被蒙在鼓里,但他故意装作不服的样子,“下午,你说我是腾飞冲天的龙,原来是骗我的假话。我觉得我得照照镜子,看看我是不是不配做你的儿子,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偏心?难道你跟我妈没有一丝感情,难道你跟其他女人才是真爱?难道她们生的孩子你才会心疼?” 赵弘谨的控诉让赵松年的两道眉毛深深地皱起,赵松年说:“这件事我并不知情,你先别急,我会把这件事查清楚。” 赵弘谨摇头,“爸,你不会明白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我哥在懵懂迷茫的年纪就得学着长大,不厌其烦地提醒母亲吃药,鼓励姐姐学绘画,照顾我长大。我哥仿佛生来就带有使命,照顾我们的使命,我更多的是替他不值。你看,这些公司的注册时间,最早的竟然是我哥还在世时,他在公司没日没夜地打拼,而赵弘彦确安然享受你给他的一切。” 赵弘谨想起赵弘哲,心就难受得缩紧了,他闭了闭眼睛,说:“爸,当年大嫂为什么急于带我出国你知道吗?那辆货车竟然会走错路,开到偏僻的积绿山,我有时候都怀疑哥的死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 骤然听到赵弘谨提及往事,赵松年的心也跟着绞痛了一下。赵弘哲,他的第一个孩子,他是来报恩的,从小就乖巧懂事,谦逊有礼,进退有度,赵弘谨会怪他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但他的大儿子从来没有过一句怨怼,总说父亲照顾好身体,专心忙工作,母亲和弟弟妹妹都交给我。 那么乖巧懂事的孩子。赵松年取下老花眼镜,拿起衣服的一角轻轻擦拭。 回忆总是令人遗憾的,特别是对于他这个年纪的老人。他只要一回忆,尽是感伤。 赵松年重新戴上眼镜,抚了抚胸口,又看向赵弘谨。 他这个儿子正处于人生中最好的年纪,长得好,朝气蓬勃,眉眼之间有一股韧劲,一种想要主宰一切的强势。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小天使们,跟大家商量个事,我能隔天更新一章节吗?年底了,工作还没忙完。 第五十章 赵松年叹气:“我的孩子各个都是不同的, 弘哲谦卑如玉, 弘彦威风凛凛,而你跟他们又不同,我知道你外表表现得云淡风轻, 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但你有一颗想要披挂上阵, 大杀四方的心。但我相信你们的人品, 你们都是好孩子, 或许会互相妒忌, 互相攀比,但决不会自相残杀。” 赵松年在商场上混迹多年, 形形色色的人见过太多, 他明白自己的儿子此时表达不满是为了什么。 “医生说我大概还需要修养半年,这半年我可以让你去公司, 给你总经理的位置, 让你压着你三哥出出气, 公司有对你不利的传言,我会交代你阮叔压下去。”赵松年说完这些, 又叹了几口气。 这一趟得到的比预想的更多,赵弘谨觉得很值, 他说:“多谢,爸爸。” 半年的时间,是一次考验,他会让所有人看到他真正的实力, 他会让赵弘彦匍匐在他脚下。 赵松年叮嘱,“你对你三哥,别做得太过分。” 赵弘谨毫不犹豫地点头。他认为他怎么对赵弘彦,都不叫过分。 赵弘谨下楼时,恰好碰到了赵弘彦,赵弘彦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黑色西服,头发打理得齐整,看着着实光鲜,赵弘谨冷笑一声,眼里尽是不屑。 赵弘彦嘿嘿笑,“七弟也在啊。”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白希微说:“这是他家,他怎么不在?倒是你,上门之前该掂量掂量,看看自己到底配不配进这个门。” 赵弘彦也不恼,他觉得白希微这种人特别有意思,整天强调自己的高贵出身,觉得别人都没教养,都低她一等,但殊不知,她这种谁都看不起的样子才是最没有教养的行为。 他因为自小受了许多委屈,心早就变得坚硬无比,白希微的羞辱对他而言,不痛不痒。 赵弘彦语气平淡地说:“对了,大嫂,工程部说财务部最近做的预算报表不对,简直像是三流公司的新人做的,麻烦大嫂多重视一下。” 白希微冷笑,正要开口,赵弘谨从赵弘彦身边穿过,说:“大嫂,我要走了,你送我吧。” 白希微瞪了赵弘彦一眼,起身和赵弘谨走了出去。 赵弘彦脚下生风,踩着楼梯蹬蹬地上楼,他径直去了书房。 赵松年正闭着眼睛休息,听到赵弘彦的声音,他掀开眼皮,问“什么事?” 赵弘彦说:“爸,这是公司高层签名的倡议书。” 赵弘彦翻开文件夹,取出里面的五张A4大小的纸张,纸的中间写着“倡议书”三个黑体大字,下面陈列着赵弘谨滥用职权的几项说明,其余的就是各个部门高层的签名,足足有三十人之多。 赵松年看都没看赵弘彦递过来的签名,他冷眼看着赵弘彦。 赵弘彦“唉”了一声,就差捶胸顿足表示自己的痛心疾首了,“他们对七弟非常不满,梁珍珍为我们公司鞠躬尽瘁,但是他竟然为了私人恩怨,把她开除了,这就是滥用职权,唉,他把市场营销部搞得乌烟瘴气,人心惶惶,实在不该。” 赵松年冷冷地问:“你说完了?”如果不是赵弘谨先让他知道了赵弘彦背后做的事,那么他说不定还会信赵弘彦,但现在他对赵弘彦非常失望。 赵弘彦彻底愣住了,他已经为了弄走赵弘谨在公司造势了几波,现在底层员工对他有怨,高层领导对他有气,他认为时机成熟,万无一失。 他搞不清楚赵松年是什么态度,但他只差这一步就能把赵弘谨轰走,他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爸!”赵弘彦让自己的情绪高涨起来,“七弟仅凭个人喜好就决定别人的去留,这只会让那些兢兢业业的员工寒了心啊!这件事,我们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 赵松年把赵弘谨调查的资料一股脑全咂到赵弘彦脸上,啪地一声,赵弘彦吓得一阵哆嗦,他觉得脸火辣辣的疼,不是皮肉的疼,而是一种被羞辱的疼。 赵松年站起来,指着赵弘彦,大骂:“他是你弟弟!就算他做错了,但你该帮他纠正错误,而不是让事情愈演愈烈,平白让其他人看笑话。还有,你这事里的受害者梁珍珍在哪?她有没有说过自己被冤枉?蠢货,想要诬赖你七弟,先把证据证人找齐全了。” 赵弘彦微胖,一激动或紧张就容易出汗,此时他的额头上冒出越来越多的汗水。 这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赵弘彦呆若木鸡。 赵松年闭眼,吐出一口浊气,再陡然睁开眼,眼神凌厉地盯着赵弘彦,“我一直忘了教你什么叫规矩!今天我就再好好给你上一堂课,让你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赵弘谨的车旁边停着一辆黑色路虎,郭通站在旁边,看着赵弘谨。赵弘谨抵在副驾车门上,抱着双手,随意地打量郭通。 赵弘谨已经盯着郭通看了十来分钟了,郭通被看得极其不自在,他发现自己和赵弘谨独处时竟会紧张,赵弘谨明明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但他就是紧张。 郭通这一刻才相信,有的人,真的天生自带锋芒。 郭通敛眸,小心翼翼地说:“经理,赵副总可能一时半会儿不会下来,要不明天去了公司你们再聊?” 赵弘谨扬眉,“我听说白寇街有许多中医馆,那里的中医治疗秃发很有一手,你可以去开几副中药试试。” 郭通愣了愣,说:“多谢。” 赵弘彦出来时,听到赵弘谨的话,还以为他在跟郭通拉家常呢,气得他脸又白了几分。 赵弘彦此时的脸色非常非常不好,可以说是难看到可怕,他的下巴甚至有一道细小的红痕。 赵弘谨笑了:“公司里找人监视我,公司外也找记者跟踪我,我真是没想到三哥这么关心我。” 赵弘彦冷笑,斜着眼睛瞪了赵弘谨一眼,赵弘谨又说:“你为了钱真是可以不择手段,我劝你最好低调一点,赶紧回去把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给抹平了,千万别让我逮到机会。” 赵弘谨想起一句歇后语,耗子洞里打架-自相残杀。他和赵弘彦在同一个公司,彼此是竞争关系,不拼个鱼死网破,怎么可能?他爸想得太简单了。 赵弘彦眯着眼,冷笑一声,“你说完了吗?说完了赶紧滚,没断奶的孩子才会让父母替自己做主。” 赵弘谨反问:“那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是告状,难道是遛狗?” 郭通听到遛狗两个字,脸也黑了下来。他看着一来一回,剑拔弩张的两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赵弘彦愤怒,赵弘谨得意,他知道赵弘彦所做的事情失败了。 郭通是见证了来此之前,赵弘彦是如何的自信与笃定,毕竟赵弘谨不得高层的心,但他们都没想到最后一环节的赵松年会反对,毕竟赵弘谨在国外九年,感情远不如赵松年跟赵弘彦深厚。 赵弘谨垂下手臂,一步步,走到赵弘彦跟前,赵弘彦感觉他踩的每一步,都压在自己心上。 赵弘谨盯着赵弘彦,目光犀利,“赵弘彦,我赵弘谨来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这是宣战。”郭通暗自做出判断,他抬头看,赵弘谨正在微笑,而赵弘彦默不作声,整张脸都绷得紧紧的。 郭通知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即将拉开帷幕。他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在空中弥漫,连喘气都变得更加困难了。 周五,裴歆起了个大早,但还是没鼓足勇气去公司。 她给自己找借口,反正周五也办不了离职,那就下周一再去。 周末,她接到了詹凯旋的电话,“裴歆姐,你还会来上班吗?” 裴歆顿了顿,说:“我周一去。” 詹凯旋:“裴歆姐,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裴歆问:“怎么了?” 詹凯旋解释:“公司里都传言说你跟梁珍珍有私怨,经理为了替你出气,这才滥用职权,开除了梁珍珍。” 裴歆愣了愣,这不会是赵弘彦借机弄出来的传言吧? “公司许多高层不满经理的行事,据说他们联名让经理滚出公司呢,经理周四那天被赵董叫走了,也不知道周一经理还来不来上班。”詹凯旋说。 裴歆说:“凯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周一,裴歆化了一个稍浓的妆,她把自己打扮得精神满面,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 她微微低着头,进入公司一楼。 前台的一个女接待哇了一声,把手机递给另一个女接待,说:“赵弘谨跟蒲丝苇在一起了!天啦!” 另一个女接待说:“蒲丝苇是那个专演恐怖片的十八线女明星吗?之前新闻天天都炒作,说她是中国版金泰熙,她哪里有金泰熙好看?” “是啊,他们俩怎么会在一起?他们富二代除了明星网红就找不到活人谈恋爱吗?真是气死人。” 裴歆听到这里脚步顿了顿,她本已平复好的心情又开始起伏不定。 她躲进过道里,在手机搜索框输入赵弘谨三个字,第一条消息:建新赵氏太子赵弘谨与当红女星蒲丝苇公布恋爱关系。 裴歆点进去看,除了那张车里的接吻照,还有赵弘谨深夜送蒲丝苇回家的照片。 竟然是这样。 蒲丝苇的侧脸确实跟她很像。 原来,他们宁愿赵弘谨跟一个只有初中文凭的十八线女明星谈恋爱,原来他们这样看不起她。 这个事实真的很打击人,真的令她感到憋屈。 裴歆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很有问题,从肖唯南到赵弘谨,她怎么就不能早早地发现他们的渣男属性呢? 第五十一章 裴歆去人事部找阮孝霖领了辞职申请表。 裴歆每次来都会感叹人事部干净整洁得可怕, 跟市场营销部的杂乱简直是鲜明的对比。 她随便填了一下信息, 接着去了三十三楼,领导签字那一栏,她得找阮秘书签字。 电梯门刚打开, 她就看到黑压压的一群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赵弘谨, 他的旁边是阮秘书, 后头跟着好几个秘书部的人。 裴歆愣然, 赵弘谨看到裴歆也讶异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恢复正常。 赵弘谨以前穿西服总是不扣扣子,现在他穿了一整套黑色西服套装, 胸前的一颗颗扣子都扣得规规整整, 显得更正经庄重。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盯着裴歆,裴歆觉得太尴尬了, 她赶紧走出去, 把电梯让给他们。 当电梯门合上的一霎那, 裴歆才来得及思考赵弘谨为什么会在三十三楼,他不是该在十二楼上班吗? 裴歆去找邓欣, 邓欣看到她“咦”了一声,走出来, 说:“裴歆,你找我?” “我来找阮秘书,他们去做什么?”裴歆指了指电梯的方向。 邓欣打量了一下四周,半捂着嘴, 小声说:“那个,赵董任命赵弘谨为代理总经理了,你刚才看到了吧?可威风了,他们呢,开会去了,就是宣布这事。” “这么突然?”裴歆惊讶,詹凯旋明明告诉她赵弘谨被公司高层联名弹劾了,怎么不降职反而升职呢? “就是啊,之前公司高层。”邓欣突然顿住。 裴歆笑了笑,“你别担心,我不会到处乱说。” “公司高层联名上书要赵弘谨离开公司,上周周五那天赵弘谨没来上班,我们都以为他不会来了,没想到今天一早,公司内网就弹出了赵弘谨接任的消息,这真是跟悬疑电影差不多,反转再反转。我估计今天开会,有好戏看咯。”邓欣低声笑。谁能想得到呢?这一出竟然没把赵弘谨搞垮,反而让他升职了。 裴歆默然不语,她觉得赵弘彦肯定气得要死。他之前带人来十二楼耀武扬威,现在赵弘谨抓到了机会,肯定也不会让他好过。 “裴歆。” 忽然身后有人出声,这道声音有些低沉,微哑,不带一丝感情。 裴歆回头,“方寅。” 方寅看了一眼邓欣,邓欣识趣地回了办公室,方寅这才问:“你有什么事吗?你可以跟我说,我去给你办。” 裴歆印象里方寅并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他这么问肯定是有人交代过,裴歆说:“我来办辞职,需要阮秘书签字,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方寅一板一眼地说:“赵总说让你去办公室等他。” “赵总?”裴歆听到这个称呼,觉得异常的陌生。 “赵总说如果你不等他,他会直接去找你。”方寅平静地转述,他就像一台没有感情的传话机器。 裴歆稍微给自己做了一下心里建设,跟着方寅去了赵弘谨的办公室,办公室和之前赵董在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在落地窗前有一株发财树,黑金陶瓷盆,三株高度不一的发财树扎在盆里,最高的那株超过1.6米。 裴歆愣愣地看着这株发财树,这是她给赵弘谨买的那盆吗? 裴歆站了许久,腿都没有知觉了,而她的思绪早已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据说发财树摆成这样叫步步高,我早就说过发财树的寓意好。” 熟悉的声音让裴歆的心异样的颤动了一下,她回头,毫不避闪,看着赵弘谨说:“恭喜你。” 赵弘谨这也算是心想事成了,裴歆知道他私底下很努力,也有野心与实力。 赵弘谨:“多谢。” 下一秒,赵弘谨和裴歆都沉默了,虽然两人都试图营造一种正常的氛围,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赵弘谨瞥了一眼裴歆手中的离职申请书,开始制造话题,“你要辞职?我现在的职位摆在这儿,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乱说话,你用不着辞职。” 裴歆摇头,“这里不适合我了。” 辞职的想法早就产生了,只是在最近她才下定决心。她留在这里只会生出无数的负能量,只会失望和厌倦。 赵弘谨抿嘴:“你非辞职不可?如果我要你留下来呢?” 裴歆倏地抬头,盯着赵弘谨的眼睛,“你早已经做出了选择。” 从赵弘谨让她独自一人离开公司,没有追上来的那天,她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赵弘谨有些烦闷,他吸了一口气,说:“既然你决定了,那你年后辞职吧,我刚任职你又辞职,也不知道底下那些人又会瞎说些什么。” “不,不用吧?”裴歆犹豫,他们不是请了蒲丝苇来配合他炒作,转移大家的视线吗?现在公司里估计都在热烈讨论他跟蒲丝苇的恋情,谁会关注她呢?而且,要是再有人找她麻烦,那她会发疯的。 “我保证我大嫂不会再找你麻烦,这个你放心。”赵弘谨揣摩裴歆的心思,又说:“你现在辞职不划算,马上年底了,年底是双薪,而且有年终奖金,你知道我们公司的年终奖有多丰厚吧?我建议你年后再辞职吧。” 裴歆听到这些福利,有些犹豫,公司同事们都说在赵氏工作,不靠工资靠年终奖都能发财。 “就这么决定了,你的辞职申请先放我这里,年后我签字给你,到时候我让阮孝霖多给你交一次五险一金,再补发三个月的工资。” 赵弘谨说得裴歆有点动摇,她觉得眼前全是一张一张的钞票在飞,要是不把它们都捞进自己怀里,就对不起自己那颗贪财的心。 “那好吧,我年后再离职。”她又想到了一个很麻烦的问题,“我还是在市场营销部上班?” 裴歆之前是赵弘谨的助理,但是现在他有太多可以差遣的人了。 赵弘谨想了想:“嗯,就在市场营销部。” 市场营销部大家忙起来哪有时间去勾心斗角,只要他叮嘱任思,任思会把裴歆照顾好。 裴歆再次回到市场营销部,她没有什么事情做,其他人倒是更忙了。 詹凯旋跟了应戎,开始叫应戎“师父”,叫史天成“师伯”,有点江湖武林的味道。 裴歆看整天跟着应戎忙前忙后的詹凯旋,觉得有种自己的孩子被哄骗走了的感觉。 这天,裴歆去逛超市,买了一堆生活用品,她抄近路,路过聚茗阁。 她随意地瞥了一眼,视线恰好跟一个面容沉静的中年女人对上。 裴歆记得她是教茶修课程的林老师,她对林老师的印象还算深刻,因为林老师很有气质,就是眼珠子眨得很慢,这也算是一大特点。 林老师唉了一声,急忙出声:“裴,裴歆,对吧?你怎么一直不来上课?” 裴歆顿住,她没想到这个林老师竟然还记得她,“林老师,我最近工作忙,经常加班,所以就没来。” 她总不能说是她对茶修不感兴趣吧? 林老师:“我还以为是我的课讲得没意思呢,你进来坐坐,我让他们退你一半的钱。” 裴歆有些意外又觉得尴尬:“不用了,林老师。” 林老师坚持:“那怎么行,你都没听课,我当然得退你钱。” “老师,真的不用,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们不用退钱。”裴歆说,她本来就做好了那钱打水漂的准备。 “不行,不行,你赶紧来。”老师口上说不动,直接伸手来拉。 裴歆实在拗不过,被拉了进来,她赶紧说:“上次你们送的那个茶叶还不错,要不老师你再给我一盒那个茶叶吧,费用就真的不用退了。” “那个是苦荞茶。那你等等,我去给你拿,一盒肯定不够,我多给你几盒。”林老师指着长桌的方向,“你先坐一会儿。” 裴歆:“好。” 木制长桌那挤满了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老太太们围着小清新的花围裙,认真地修剪手上的花朵,修剪到合适的大小姿态后再插入白瓷瓶中。 裴歆看了一圈,只有一个空余位置,在赵晏柔旁边,裴歆犹豫了一会儿,走过去,坐下。 赵晏柔朝裴歆点了下头,裴歆礼貌地微笑:“赵小姐,你好。” 赵晏柔面前的花瓶里已经插了数十朵黄玫瑰了,明晃晃的,美艳得不可方物,她又加了几支淡粉满天星做点缀。 赵晏柔跟她母亲一样,喜欢黄玫瑰。 裴歆看着赵晏柔摆弄黄玫瑰,她倒是欣赏不来插花艺术,只是觉得赵晏柔的作品传递了一种温暖热烈的情感,这跟赵晏柔的外在性格不同。 赵晏柔弄完后,看向裴歆说:“跟我弟弟一起工作很辛苦吧?如果他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多担待他。” “辛苦?你怎么这么说?”裴歆疑惑。 “上次你大晚上还送他回家,肯定是他为难你吧?”赵晏柔打量裴歆,又说:“我看你比之前那次见面瘦了许多,精神看起来也没之前好,有黑眼圈和眼袋。” 裴歆愣了愣,她瘦了吗?裴歆不自觉地摸了摸脸,似乎真的是瘦了。 虽然她给自己做过心里建设,不停用人生没有事事如意,样样顺心这些话来安慰自己,她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云淡风轻了,但赵晏柔不经意的话还是拆穿了她的伪装。 她把尊严看得比生死还重,在公司被连翻羞辱,怎么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呢? 裴歆强颜欢笑:“我最近在减肥,可能减过了,看来得多吃点了。” 赵晏柔信以为真地点头。 第五十二章 赵晏柔又往花瓶里加了几朵黄玫瑰, 黄玫瑰堆叠在一起, 色彩浓厚鲜明。裴歆看了看其他老太太的作品,比赵晏柔的更为淡雅。 裴歆问:“你知道你弟弟被任命为公司代理总经理了吗?” 赵晏柔抬头,惊讶道:“不知道, 他们没跟我说。” 裴歆实在好奇, 赵晏柔三十岁, 确过着五六十岁的生活, 跟一群老太太们一起听茶修课, 一起插花, 连家里人的情况都不知道。 裴歆忍不住问:“赵小姐,你平时做些什么?” “我有一家画廊, 不过是请人在管理, 我偶尔会去看看。”赵晏柔看着面前的黄玫瑰,心中生出无限柔情, 她笑着说:“我最近在画画和茶修, 等这个课程结束了, 我准备专心画画。” “你不觉得过得太单调了吗?”裴歆难以置信。 赵晏柔笑:“不单调,我觉得时间不够用。我画一副画有时候要好几个月, 甚至更久。” 赵晏柔的笑淡淡的,但确很有感染力, 就像春日暖阳,裴歆也跟着笑了:“要是全世界的人,大家都有特长爱好,说不定更积极向上, 能减少犯罪。你看,像我们,下班回家就是玩手机,没有一点兴趣爱好,白白浪费时间。” 赵晏柔咦了一声,问:“为什么你笑起来只有一边有酒窝?” 裴歆用食指戳了戳她左脸颊的酒窝,说:“基因不一样,一边有酒窝,另一边没有看起来会觉得不对称吧?” 赵晏柔是人畜无害的,加上两人没有利益冲突,所以她在赵晏柔面前觉得非常自然轻松,也不再介意别人聊她傻气的酒窝了。 赵晏柔点头,“有点儿。”她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裴歆:“裴小姐,这是我的名片。” 裴歆也急忙从包里拿出名片递给赵晏柔。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时林老师拿着茶叶走了过来,裴歆跟她们告别,提着一口袋生活用品回家。 裴歆觉得跟赵晏柔一起时间会变慢,甚至连呼吸都会变慢,人会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这种感觉真的很神奇。 裴歆抬头看,眼前的电线竿子上贴满了各种广告,梧桐树开始一片片地掉叶子......裴歆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观察过周围的景色了,原来这一年已经快到尾声了。 赵晏柔回到家,看到方濯正站在她家小区门口,他穿的是宽大的白色短袖t恤,此时他冷得不停搓着双臂。 方濯看到赵晏柔,眼前一亮,他三两步跑到赵晏柔跟前,埋怨道:“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而且这么晚才回家。” 赵晏柔被方濯自来熟的话搞得一愣,她看了眼手表,九点二十五,她说:“不算晚。” 方濯把双手揣进裤兜里,依然冷得瑟瑟发抖,他又问:“你还记得我吗?” 赵晏柔点头。 方濯问:“你怎么没接电话呢?” “你给我打电话了?我一般不接陌生来电。”赵晏柔解释,她过一段时间就会换手机号码,因为广告信息电话太多,最近她又遇到了这个烦恼,正准备要换电话号码了。 赵晏柔仔细打量方濯,他的头发稍短,看起来又黑又硬。他的额头很饱满,眼珠子亮晶晶的,在路灯下熠熠生辉,单看下巴,咬肌突出,这个缺点太明显,露出额头会显得更帅。 原来,他长这样。 “你把手机给我。”方濯伸出一只手。 赵晏柔有点受惊,问:“你有什么事?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从出勤记录里面找到的。”方濯挠了挠头,神情有点腼腆,“我要是请你吃饭,你去吗?” 赵晏柔问:“为什么?” 方濯反问:“什么为什么?” 赵晏柔说:“为什么请我吃饭。” “我觉得我们可以做朋友,你觉得怎么样?”方濯笑,他笑时牵动脸部肌肉,整个人看起来明朗生动,就跟夏日的朝阳般。 赵晏柔稍作犹豫后点头同意,她对最近认识的裴歆和方濯都很有好感,且她认为跟他们都挺有缘分的,几个月内见过好几次了。 赵晏柔把手机拿出来,方濯赶紧说:“我来存我的号码,你别弄错了。” 赵晏柔把手机递给方濯,方濯开始输自己的名字。她的手机是白色的,上面的软件少得可怜,看图标的样式估计也是系统默认的。 这和方濯猜测的一样。方濯得意地哼了一声,瞥了赵晏柔一眼,赵晏柔看得摸不着头脑。 方濯把手机递还给赵晏柔,“我存了我的名字了,以后我给你打电话,你记得要接啊。等我下次放假,我再来找你,再请你吃饭。” 方濯说完,就一阵风似地跑开了,等赵晏柔去看时,他的身影已经隐没在了黑夜中。 周末,郑宜冬硬拉着裴歆去逛商场。 这是新市最著名的购物中心,名叫帝凯国际金融中心。 商场有五层,她们在一楼看服饰包包。 当走到一家店里时,郑宜冬看中了一款黑色小包,包底和包带是枣红色的,红色显得突兀,很有设计感。 郑宜冬看得眼睛发直,脚都挪不动了,裴歆笑:“你很想要?” “嗯,但是我没钱啊,要5999块。”郑宜冬翻了翻包包,看它的材质,“也就是牛皮的,怎么能这么贵呢?” “你这个是国际大品牌。你想要我送你。”裴歆说,舅舅一家对她有恩,这种用钱就能报恩的时刻她不会吝啬。 要是以前郑宜冬肯定会以为裴歆看不起她,要讽刺裴歆几句,但是最近她们处得不错,郑宜冬知道裴歆是真心的。 郑宜冬想了想,说:“算我借你的,我每个月还你一部分吧,就当分期付款,但我不给利息的啊。” 裴歆点头。 两人拿了包,到柜台去结账。 这时,门口走进两个衣着华丽的女人,一个中年,一个年轻。她们身后跟着的四个保镖,保镖在他们进屋后就站在门口守候着。 四个店员立即冲上去,围着她们亲切地笑: “钟夫人,钟小姐。” “你们很久没来了呢。” “我们新到了几款包包,款式新颖别致,要看看吗?” 裴歆朝外头看,是钟赖云。 钟赖云穿了一身时髦的丝绒裙装,显得温婉端庄,跟和顾临在一起时的疯样完全不同,裴歆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在山里疯狂刨土的野丫头竟然也会有这么端庄的时候。 郑宜冬小声嘟哝:“排场真大,你看那个中年女的,已经有白头发了,但是脸跟抛光了一样,光溜溜的,估计没少打针。” 裴歆笑:“对,我俩逛街像是遛弯,她们逛街都像是在走红毯。” 郑宜冬又说:“那些店员也真是,见到她们比见到观音菩萨还热情。” 她们两人刚才进来时,店员除了那句欢迎光临,可没再说其它任何一句话。 裴歆说:“不是观音菩萨,是财神。” 钟赖云看到裴歆,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她正要扬手打招呼,见到钟夫人正瞅着她,手赶紧缩回去,朝裴歆走去,说:“裴小姐,真巧。” 裴歆也笑着回应:“钟小姐,你好。” 钟赖云说:“这是我母亲。” “钟夫人,你好。”裴歆又说,“这是我表妹。” “你们好。”钟夫人点头。 钟夫人人到中年,但保养的当,皮肤白皙,细纹非常少,看起来很年轻,不过脸有些肿,裴歆怀疑她真如郑宜冬说的那样,是打了美容针。 钟赖云笑:“你们还没结账吧?我有会员卡,可以打九折。” 店员这时对裴歆和郑宜冬也热情了许多,一个店员急忙接过郑宜冬手里的包包,扬起一个灿烂地笑容:“小姐,我们给您包起来吧。您是第一次来对吧?给您打九折,再送您一款香水。” 真是势利小人。之前对她们爱搭不理的样子真讨厌,现在朝她们眉开眼笑的样子更讨厌。郑宜冬暗自在心里把店员骂了一遍。 郑宜冬看着店员熟练地把她的包包起来,有些纠结,她觉得自己接受了打折和香水就违背了自己的信仰,但是谁会跟钱过不去呢!郑宜冬在心里叹气,对店员说:“多谢。” 裴歆又和钟赖云随意聊了几句,钟赖云说话时朝她眨眨眼睛,裴歆这才觉得钟赖云身上有了一丝熟悉感。 店员请钟赖云和钟夫人去贵宾区坐,然后端了咖啡过去,钟赖云接过店员递过来的咖啡,先递给钟夫人后,才又去拿另一杯。 接着,后面好几个店员,每个人手里拿着一款包包,仔细耐心地跟她们讲解着包包材质,款式,容量等等。 裴歆和郑宜冬结完账,走了出去,郑宜冬开始唉声叹气,“难怪人人都想做有钱人,人上人,谁不想被这样恭维伺候着啊。” 裴歆附和:“冬冬大人说得有理。” 郑宜冬回头瞥了眼,四个保镖威严不动的立在原地,就跟电线杆一样,她问裴歆:“她们是谁?” “新市的娱乐业巨头碟影传媒大老板的夫人跟女儿,你追的,”裴歆突然顿住。 郑宜冬赶紧催:“你快说啊。” 其实这事跟蒲丝苇没什么关系,只是提到她的名字裴歆会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她接着说:“你追的蒲丝苇就是他们的艺人。钟赖云跟顾临,赵弘谨关系很好,我见过她几次。” “她人看起来不错。”郑宜冬夸道。在这个时候,她识时务地不提自己的偶像。 “咦,你不是仇富?”裴歆疑惑。刚才郑宜冬的纠结和对店员的鄙视她都看在眼里。 “你不是说了富人也分很多种吗?她这种就不错啊,你看我的包,替我省钱了呢。”郑宜冬没心没肺地说。 裴歆笑:“原来你讨厌顾临是因为他让你赔钱,你觉得钟赖云不错,是因为她替你省钱啊。” 裴歆的笑忽然顿住了,因为她看到了肖唯南。 作者有话要说:又开始认真更新啦~~谢谢大家的耐心等待 第五十三章 肖唯南和一群人从对面走来, 他们都穿着便装, 但裴歆还是闻到他们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看来,这些人是肖唯南医院的同事。 肖唯南又瘦了很多, 黑眼圈越来越重, 精神状态并不好。 他们离她越来越近, 裴歆听到他们在小声讨论吃什么。 肖唯南看到裴歆, 眉眼都快要挤在一起了,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走向裴歆, 在就要和裴歆面对面时,肖唯南紧张得同手手脚。 郑宜冬转了个身, 横在两人之间, 瞪了肖唯南一眼,肖唯南即将出口的声音就被憋回了喉咙里。 郑宜冬拉着裴歆径直往前走。裴歆觉得其实没必要装成陌生人, 打声招呼也不会影响什么。 “不准回头看他!”郑宜冬霸道地命令。 裴歆:“......” 郑宜冬继续发号施令:“以后见到他, 就算我没在, 你也不准搭理他!” 裴歆失笑:“好吧,我的冬冬大人, 你说了算。” 天气越来越冷,树叶开始疯狂地掉叶子, 大家都开始在工作装外头套厚棉服、羽绒服、毛呢大衣,一个个裹得跟粽子似的,臃肿无神。 办公室里,裴歆脱下自己的黑色毛呢大衣, 搭在椅子靠背上。 接着,裴歆去了茶水间,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水。 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之后,她捧着水杯,开始对着电脑假装在工作,实际上她是在发呆。 自从赵弘谨驻扎三十三楼之后,她在市场营销部没有工作可做,清闲得让她觉得目前这种状态是煎熬。 任思走过来,敲了敲裴歆的桌子,说:“裴助理,你有空吗?” 裴歆抬头,笑:“有。” “要不我给你安排点事情做?”任思摸着他的肚子说。 什么时候领导吩咐员工做事还需要商量了?从他们身边路过的杭婉露出鄙夷地神情,虽然是他们误会了裴歆,和赵弘谨接吻的人是蒲丝苇,但是深夜送上门的的确是裴歆,梁珍珍被逼走也是因为她,所以杭婉仍然看不起裴歆。 裴歆也觉得尴尬,她急忙站起来,差点掀翻手中的水杯,任思说:“不急,不急,你坐着说话。” 裴歆还是坚持站了起来,说:“任主管,你太客气了,这里你最大,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我去做。” 任思同样觉得自己很难,想他一个相貌堂堂,聪明机灵的胖子,竟也有为难的时候。他说:“是这样的,每个部门都有一个优秀员工的名额,今年我就不自己选了,我想让大家来投票,做到公开透明,公正合理,这事就你来负责,怎么样?” “好,任主管,是每个人都参选吗?还是你先定几个人?”裴歆问。 “诶,每个人都参选吧。”任思说。 裴歆点头。 任思又交代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然后走回自己的办公位。 裴歆真的做了表格,发给办公室里的每个人,然后再根据他们的选择统计票数。 任思都不知道赵弘谨在想什么,前段时间让他多关照裴歆,别让她受委屈,他连夜给市场营销部的每个人打电话,叫他们说话注意点,别给裴歆难堪。 就在昨天,赵弘谨又找他去,质问他:“公司发了工资,就不可能把员工闲置。裴歆在职一天就得准时上班,不早退,当然也得认真工作,你让她天天闲着就是浪费资源。” 任思愣住:“赵总,什么意思?”虽然他是人精,但也不敢擅自揣测大领导的心思啊。 赵弘谨说:“你给她找点事情做。” 任思真是不明所以,赵弘谨新官上任,天天都忙得很,居然知道裴歆天天都闲着,而且让他给裴歆找事情做? 他想了一个晚上,终于想明白了,赵弘谨肯定是怕裴歆太闲了,会胡思乱想,决定给裴歆找事做,让她忙起来,这才有了早上这一出。 任思正在给他的实木中式座钟更换电池,他边拆电池盖边在想:其实,这个优秀员工根本不用选,以应戎的能力和人缘,他肯定高票当选,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 果然,裴歆交上来的投票结果是应戎,三十八票当选,任思笑:“我们部门一共四十个人,他得了三十八票,我俩没投票,也就是说应戎自己都厚颜无耻地把票投给了自己?” 裴歆也笑:“应戎说他这是踏实自信。”要不是这次投票,裴歆都没发现应戎这么得人心。 “他就是不要脸。”任思又安排:“对了,裴助理,12月底的年会呢,每个部门都要出一个节目,我们去年是诗朗诵,今年就来个大合唱吧,你选一些曲目出来,我看看最终敲定哪首。” 裴歆点头,“好。”市场营销部太忙了,诗朗诵和大合唱这种简单易上手的节目表演确实最适合他们。 午饭后,裴歆去星巴克找郑宜冬,她其实不想喝东西,只是过来跟郑宜冬说说话而已,她可不想去食堂听大家八卦赵弘谨和蒲丝苇。 不过,郑宜冬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无暇顾及裴歆,裴歆只好点了一杯浓缩咖啡,自己去找位置坐一会儿。 中午人多,每张桌都坐了人,连寒风瑟瑟的室外也是。 “裴歆。”2号桌的阮孝霖忽然叫住她,指了指他旁边的椅子,“请坐。” 裴歆走了过去,坐在阮孝霖对面,说:“你好。” 阮孝霖问:“你不辞职了?” 裴歆抬头,笑了笑:“我要是说我是为了年终奖,所以年后才辞职,你会不会举报我啊?” “我们公司待遇还不错,你只要工作满一年,辞职时都会按你的工作时长发年终奖,这个你不用担心。”阮孝霖说。 裴歆翻搅咖啡的手顿了顿,“也就是说我现在辞职也不影响我领年终奖?” 阮孝霖抿了一口咖啡,点头。 裴歆扶额,赵弘谨又忽悠了她,忽悠得她头疼。到底是赵弘谨的谎话太真,还是她太傻呢? 裴歆和阮孝霖瞪眼干坐着,他们两个几乎没有聊天话题,所以在一起只有喝咖啡,各自想着事情,不过两个人倒不觉得尴尬冷场。 快到两点时两人一起回公司。 他们刚走进大厦,就看到许多人簇拥着一个女人,举着手机对着那个女人一个劲地拍照。 裴歆旁边的一个女员工小声对同伴说:“是蒲丝苇!” 同伴咬牙切齿:“她就是小三,我们的敌人,兵不血刃地就毁了我们后宫团这个大家庭,实在太坏了!” 裴歆暗自无语,有点后悔自己没加那些QQ群,她似乎错过了很精彩很狗血的剧情。 蒲丝苇穿着黑白格子大衣,大衣到小腿的位置,提着绿色鳄鱼纹牛皮包,戴着仿羊羔渔夫帽,墨镜和口罩,捂得严严实实,有些夸张。 裴歆觉得明星们出门戴墨镜和口罩其实更容易被认出来,因为普通人除了生病防雾霾根本不会这么打扮。 郑宜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扒开人群,哇哇大叫,“蒲丝苇,你好漂亮啊,简直就是天仙下凡。” 她的嗓门很大,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跟仇视,毕竟蒲丝苇是大家认为的‘小三’。 裴歆当然也无语,蒲丝苇整张脸都遮住了,哪能看得出漂亮?郑宜冬这粉丝滤镜太严重了。 郑宜冬挥动双手,急说:“蒲丝苇,我是你的粉丝,我能跟你合影一张吗?” “可以。”蒲丝苇点头,落落大方地任大家打量。 郑宜冬又哇了一声,举起手机朝裴歆扬手,“裴歆,给我们拍照。”她现在也顾不得裴歆的感受了!郑宜冬又朝围着蒲丝苇的那些人说:“麻烦你们让一让啊。” 裴歆走过去,接过手机,蒲丝苇把墨镜和口罩取下来,递给身后的助理。 裴歆瞥了蒲丝苇一眼,蒲丝苇是精致的鹅蛋脸,画着精致的妆,五官也没有可挑剔的地方,而且非常白,白添三分美,所以确实好看。 蒲丝苇盯着裴歆,下巴微抬,“原来你就是裴助理。” 她说话时隐约有一丝傲气,最近因和赵弘谨的恋情曝光,人气大涨,曾经很多看不起她的投资商和导演都来找她演戏。 她也算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糊时门可罗雀,红时众星捧月。以前,她出门戴墨镜,是怕别人不知道她是明星,但现在她戴墨镜,真的是为了不让别人认出来。 裴歆点头,她后退几步,替她们拍好照片,把手机递还给郑宜冬,“拍好了。” 郑宜冬抱着手机,问:“蒲小姐,你每天早上照镜子会不会被自己美哭啊,你真的好漂亮,比电影里更漂亮。” 蒲丝苇勾着唇微笑:“谢谢。”她顿了顿,又说:“我看裴助理就很漂亮,你也很可爱。” 裴歆客气地勾了勾嘴角。 “嘿嘿。”郑宜冬咧嘴笑了两声,她觉得蒲丝苇人真的太好了,刚才拍照还揽住她的肩膀,在她心目中,蒲丝苇和别的明星不一样,其他明星,别人拍他们,他们都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好像在说别挡道,但蒲丝苇真的亲切可人。 郑宜冬看了下时间,耽误上班时间太久了,“谢谢你跟我合影。”郑宜冬说完这句,又对裴歆说:“裴歆,我上班去了。” “好。”裴歆点头。 郑宜冬急忙冲出人群,她低头去看了一眼裴歆替她拍的照片,她和蒲丝苇都美美的,裴歆拍得不错。 突然,郑宜冬撞到了一个人,吃痛闷哼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郑宜冬抬头,看见了一张让她讨厌的脸。 阮孝霖皱眉,捂着胸口。现在的女生都瘦,要是撞了他,他一般都能接住,但郑宜冬就跟一头熊一样,力气贼大,撞得他都差点摔倒,肋骨都隐隐作痛。 作者有话要说:我改个封面~和文名~之前的太不接地气了! 第五十四章 郑宜冬瞪了阮孝霖一眼, 骂道:“好狗不挡道!” 阮孝霖看着那头‘熊’跑远的背影, 眉头皱得更深了,怎么会有这么莽撞冒失又蛮不讲理的人?真是不可理喻。 蒲丝苇斜睨了裴歆一眼,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助理跟紧在她身侧。 裴歆站在原地, 看着一大群人跟着涌进电梯, 暗自替蒲丝苇捏了把冷汗。 人走了, 大厅里一下子就显得空了许多, 裴歆留意到宣传栏那里赵弘彦的照片已经被撤下了, 只剩下公司发展史,以及企业文化和理念这些内容。 阮孝霖走到裴歆身边, 说:“我们坐另一部电梯。” 裴歆:“好。” 另一部电梯从负二楼往上运行, 当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裴歆愣怔了一下。 赵弘谨抄着手, 站在里面, 他的眼睛很亮, 裴歆从里面看见了自信和傲气,甚至还有点儿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 方寅本在汇报工作, 看到裴歆和阮孝霖,立刻噤声。 裴歆和赵弘谨的视线交错在一起, 赵弘谨目空一切的姿态有所收敛。他们两个人都有点措手不及,下一秒,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撇开视线。 裴歆想等下一趟电梯,阮孝霖看裴歆没动, 侧头提醒:“走吧。” 裴歆不确定阮孝霖是不是真没眼力劲,看不出她和赵弘谨之间的尴尬.她瞥了一眼阮孝霖,阮孝霖的一只手横在电梯门前,避免它关上,他又提醒了一次,裴歆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他们四个各自占了一角,四个人的电梯本该是空旷的,但裴歆确觉得拥挤得气息都不通了。 阮孝霖沉默寡言,和赵弘谨没什么好说的,方寅又有把自己变成透明人的本事,这让裴歆觉得身后的赵弘谨的气场过于强大。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电梯终于停在了十二楼,裴歆走出电梯,听到电梯门关闭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 过道上,有三个女员工在聊天。 女员工A问:“蒲丝苇真的来咱们公司了?” 女员工B激动地说:“是真的!她在33楼等赵总,赵总走过去就牵着她的手进了办公室,俊男靓女,简直堪比偶像剧。” 女员工C说:“唉唉,我小侄子追星我还骂他,你们看,连见过世面的富豪也喜欢女明星啊,以后我再也不骂我小侄子了。” 女员工B说:“据说赵公子要投资她演大导演的戏呢。” 女员工A说:“你们猜赵公子介不介意她拍吻戏啊?” 女员工B说:“吻戏也是电影艺术的一部分嘛,有什么好介意的。” ...... 裴歆听到这些人说得确之凿凿,她都怀疑自己刚才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赵弘谨明明在电梯里,怎么就和蒲丝苇牵手了? 裴歆本不愿意关注赵弘谨的情况,但公司里他的迷妹们天天更新他的最新动态,她想不知道都难,加上最近赵弘谨大刀阔斧地对公司进行整改,弄出的动静太大了。 他整改的有两个方面:一是在人员职务的调配,增减方面。他在分公司增设副经理职位,协助管理以及监督经理处理事物;裁掉公司那些不服从管理,以及靠裙带关系进来的工作人员。 二是开拓新市场,他想专门成立市场开拓的团队,进军全国其它地区,甚至是海外地区。 赵弘谨的这些举措必然触动部分人的利益,所以这在公司引起了轩然大波,大家热烈地讨论。公司贴吧,内网每天都有关于这两个举措的话题,连媒体也报道跟进这事。 裴歆刻意忽略掉这些。 她正戴着耳机,在选合唱的歌曲,她选的都是励志的歌曲,比如《我相信》、《不再犹豫》、《飞得更高》、《壮志雄心》、《麻雀》这类歌曲。 这些歌曲高亢激昂,耳熟能详,但裴歆总觉得缺点什么。 “什么?任主管,我被开除了?”一个女员工很是惊讶。她站在任思的办公桌前,和任思大眼瞪小眼。 任思叹气,说:“对,你被开除了。” “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我姐夫可是项目部的主管,我怎么可能会被开除?”她一直以为自己后台还算硬,不可能会被开除。“不行,你得给我说清楚!” “赵总亲自批的,你在开除名单内。”任思说,他在职场混了很多年,看人还算准,赵弘彦做事喜欢背后用手段,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赵弘谨办事则是光明正大,这就是出身所养出的行事风格。 不一定谁会走得更远,但他更欣赏赵弘谨,这跟他管理市场营销部一样,他的地盘不允许勾心斗角,所有不满都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就事论事地解决。 “不,不可能。”那个女员工一直在跟任思确认,她始终不肯接受自己被开除这个事实。 任思耐着性子说:“原因呢,你心里肯定有数,我就不用多说了。我能为你做的就是给你申请到足够的离职补偿金。这事找谁说都不顶用,你也别灰心丧气,从我们赵氏离开的去其他公司都很抢手,你看梁珍珍,去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地产公司,直接给了副经理的位置,我相信你也同样优秀。” 任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安抚了这个女员工。 詹凯旋跟在应戎身后,两人刚从外面回来。詹凯旋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小声说:“幸好我还能留下来,真是万幸。” “是吧,徒弟,我就说你工作认真又努力,肯定不可能被开除。”应戎笑道。 “经理一下子开除那么多人,他就不怕弄得怨声载道?他才任职,新官上任,还是代理总经理。”詹凯旋问。 “他这叫有魄力,我早看不惯那些人了,特别是公司的部分高层,只关注工程进度和到底花了多少钱,其它都不管,我估计他们连房子到底修成啥样都不知道。”应戎说。 詹凯旋和应戎各自走回自己的办公位,詹凯旋递了一盒牛奶给裴歆,“裴歆姐,请你喝,补补钙。” 裴歆笑着接过,问:“你们去哪里了?” “去南辰天骄,就换了下周围的展板。裴歆姐,你不知道,那个房子,有差不多五万人来买,就抢那四百套啊,销售们现在根本不用天天打电话求人买房,房子一点都不愁卖。”詹凯旋说得手舞足蹈。 裴歆能想象那种盛况,詹凯旋又感叹:“好几百万,大户型的甚至有将近千万的,但那些人买房子跟买白菜差不多,听说有明星和中科院的院士都买了,我也好想跟明星和院士做邻居。” 这就是赵弘彦曾经许诺过她的房子,裴歆听得心痒痒的,有点儿后悔,不过她只能附和一句:“现在的有钱人真多。” 这天,公司开除了八十三个人,尽管他们不忿、不满、不甘心,但是依然改变不了什么。 有不服的高层仗着自己年纪大,资历老,找到赵弘谨,质问他。赵弘谨反问:“你们连最基本的办公软件都不会用,开个电脑都得找人帮忙,建筑图纸上的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我养你们干什么?是养你们给花浇水,还是擦桌子?” 高层大怒:“我跟赵董交情颇深,外出应酬时常替他挡酒,你这样把我开除,怎么跟赵董交代?” 赵弘谨耸耸肩:“抱歉,公司不养闲人,也不养废物。” 竟然这么直白!高层气得脸色惨白,火气蹭蹭地往上蹿,心脏病都差点发作。 裴歆时不时就听到有人感叹那天是‘黑色星期四’。 任思私底下说赵弘谨有点儿不近人情,该温婉含蓄,处理得再圆滑一些,应戎贼嘻嘻地笑:“他们屁股不挪位置,我们怎么升职?再说了,boss说得没错,那些人养着就是浇水擦桌子的。诶,不对,说不定就干这些他们都嫌累。” 不干事的员工们好打发,不干事的高层有点麻烦,但也耗走了。不过赵弘彦的人就比较费劲,他们找到了赵弘彦,赵弘彦怒不可遏,气得拍桌子,乱咂东西。 郭通看赵弘彦的眼睛都气红了,他犹豫了一下,劝说:“赵副总,你先别生气,这是个好机会,他这次裁员得罪了很多人,我们只要加以利用,把还在公司且他得罪的人拉拢过来,以后他在赵氏走的每一步都会很难。” “老子的人都要没了,怎么拉拢?你去拉还是我去拉?”赵弘彦看着眼前站成一排,缩着脖子的高层们,也犹豫不决,他如果不能保住他们,以后还有谁敢跟着他? “但是,赵副总,赵董现在是支持他的。”郭通小声提醒。 “闭嘴!”赵弘彦一拍桌子,立即横眉瞪目,吓得郭通全身颤栗了一下。 郭通不说还好,一提到赵松年就令赵弘彦想起那晚所受到的羞辱,赵松年一向温和,但那一晚声色俱厉地批评他,他都是可以做父亲的年纪了,哪能受得了,气得他回家朝程玲玲抱怨了半宿,直到现在依然感到耻辱愤怒。 赵弘彦扶着桌沿,跳起来,咬牙道:“跟我去三十三楼!” 作者有话要说:编辑给我安排明天入v,大概还有十万字完结,九十度鞠躬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是我写的第一本。好几次想放弃,但是看到读者大佬留言,才坚持下来,谢谢大家。 预收第二本《恋爱就像高烧100度》,人设:36D貌美学妹vs傲娇吝啬学长 轻松甜文+热血成长 预收第三本《北三街旧年华》,人设:犯过错的大坏蛋vs勇敢执着的女主 前面甜,后面可能有点虐...... 点作者专栏,即可看到文案。 第五十五章 郭通急忙拉住赵弘彦, “赵副总, 之前那个差点气得心脏病发作的高层你还记得吗?连公司老人他都不给面子,更何况,”郭通点到即止, 赵弘彦犹豫起来, 郭通又说:“现在不是跟他正面对刚的时候, 你千万三思。” 赵弘彦理了理领带, 扫了一眼高层们, 高层们悲戚着一张脸, 哀求道:“赵副总,你可要替我们做主啊。” 赵弘彦顿时甩开郭通, 咬牙道:“好, 我替你们做主!我倒要去看看他是不是连我也敢训斥!” 他甚至不等郭通等人跟上,就一个人气势汹汹地直奔三十三楼。 赵弘彦一副要提刀砍人的架势, 吓得郭通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不止, 一脸焦急地乱喊:“快!张茂词!快拦住赵副总!要出事了!” 张茂词手里端着托盘, 托盘上全是茶水,他听到了郭通的吩咐, 但赵弘彦脚下跟有风一样,走得飞快,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赵弘彦就进了电梯。 一行人看看闭上的电梯面面相觑,郭通急道:“走楼梯!” 三十三楼,方寅、邓欣等人拦住赵弘彦,赵弘彦瞪了领头的方寅一眼, 目光锐利,大吼:“滚你X的犊子,别在老子面前碍眼!” “赵副总,您有什么事?赵总在忙,暂时没空见您。”方寅面无表情地说。 “呵,你们算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拦我?!”赵弘彦怒道。 公司里的这些人脉关系是他经营多年得来的,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赵弘谨一点点毁掉他的一切?他怎么忍得了? 赵弘谨把门打开,看着赵弘彦的急样,扯着领带笑了一声,“让他进来。” 方寅不再拦赵弘彦,但跟着他一起走进了办公室,把刚到的郭通他们全关在了外面。 郭通一行人各个累得喘粗气,额头渗出汗来。郭通不死心地往前凑,想进去。 邓欣拿着文件夹挡住他们,笑着说:“郭秘书,你们是走的楼梯?” “是。”郭通说:“邓秘书,我怕赵副总冲动出事,他平时还肯听我一两句劝,要不你放我进去?” 郭通脑袋顶都在冒汗。邓欣有点不屑,眼前这群人爬层楼都累成这样,被骂几句心脏就不行,整天只知道拉帮结派捞好处,留着有什么用?她眯眼笑:“这可不行。” 办公室内,赵弘彦指着赵弘谨,冷笑:“乳臭未干的毛小字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以为卸掉我半只臂膀,我就拿你没有办法?” 赵弘谨嗤笑一声,绕过华丽豪气的楠木办公桌,一屁股坐到皮椅上,找好舒适的坐姿,才开口:“他们年纪大了,留在公司万一哪天高血压心肌梗塞,我们赵氏不就成了剥削阶级,人人喊打吗?要是媒体有心煽动,说不定股市下跌,这我可赌不起。” 赵弘彦气急反笑,“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赵弘谨说:“过奖。” 赵弘彦吸了一口气,他比赵弘谨年长,如果在赵弘谨面前生气,就是落了下乘,他调整情绪,威胁道:“他们为赵氏辛劳了半辈子,你现在让他们退休,他们不会服气,你就等着他们联名辞退你吧。” “又是联名?你只会这一招?”赵弘谨翘起二郎腿,左右摇晃椅子,并不把赵弘彦的威胁放在心上。 赵弘彦看赵弘谨闲适的模样,气得一肚子火气,马上就要爆炸。他极其不爽,但又拿赵弘谨没有办法,只得板着一张脸,和赵弘谨对峙。 赵弘谨心情很好,这些天的辛苦努力总算没有白费,只要赵弘彦发愁愤怒,他就有一种满足感。 赵弘谨不咸不淡地瞄了赵弘彦一眼,说:“你知道吗?我每次看你频繁上新闻,在媒体面前厚着脸皮大放厥词,就跟看别人的朋友圈一样,越是缺什么,越爱显摆什么。” 赵弘彦的怒气又被挑起来,他指着赵弘谨,怒不可遏:“闭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赵弘谨站起来,扶着桌沿,倾身过去,迎上赵弘彦发红的眸子,“三哥,你可真不上道,你越是挑衅我,那么你的人走得更快,走得更多。所以,识时务一点儿。” 方寅站在门口的位置,盯着剑拔弩张的两个人,他已经做好了随时冲上去分开他们的准备。 突然,空中响起一声低笑,又沉又闷。 方寅看赵弘谨的嘴唇没动,那这笑声肯定是背对着他的赵弘彦发出来的,他现在笑什么?方寅不解。 赵弘彦环顾这间办公室,忽然说:“我十二岁的时候领着阿璟在这间办公室玩积木,那个时候你在干什么呢?在家陪着你要死的妈对吗?” 赵弘谨脸上的表情没变,但他的身子僵硬了一下。 “你看。”赵弘彦的手指转了个方向,他指着一面墙,墙上有一副很丑的涂鸦,是几只螃蟹和恐龙,“这是我领着阿璟画的,没想到爸爸那么喜欢,竟然挂了这么多年。” 赵弘谨冷笑一声,瞳孔骤然放大,表情有点凶狠阴毒,赵弘彦觉得自己找到了敌人的弱点,所以乘胜追击,“爸那个时候有多么不想回家你知道吗?他不想看到你妈,他说你妈瘦得跟鬼一样,而你们兄妹三个看到他,只会谴责他,所以赵晏柔去英国读书,而你去加拿大,因为爸爸不想看到你们。” 赵弘谨呵了一声,吐出两个字:“小人。只会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来恶心我。 赵弘彦前面那些话他可能会信,但关于他们去国外读书这事他就不信,赵晏柔去英国读书是为了学习油画,而他去加拿大是因为无法面对哥哥的去世。 赵弘谨重新坐回皮椅上,看向赵弘彦的神情更是不屑一顾。 “我以前还顾念兄弟之情,对你还算客气,留了面子,但既然你要撕破脸,那我奉陪到底!”赵弘彦又说。 赵弘彦这话说得‘豪气’,但在赵弘谨眼中他就只是一只可怜的跳梁小丑,赵弘谨冷冷道:“你可以试试。” 赵弘彦转身,方寅替他打开门,赵弘彦忽然回头:“你哥当年无法阻止我进赵氏,那么现在你同样无法阻止我再进一步。” 赵弘彦这话差不多就明着说他盯上赵弘谨的位置了。 赵弘谨盯着赵弘彦的背影,只觉得恶心,看来,他得让陆青风抓紧了,他真是不想看到赵弘彦这副嘴脸,倒胃口,令人作呕。 赵弘彦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倒在沙发靠背上,手压住太阳穴,轻轻揉着。郭通端了一杯茶进来,放在茶几上,说:“赵副总,喝喝茶,润润嗓子。” 赵弘彦睁眼问:“他们都走了?” “是。”郭通说:“赵副总已经尽力了,他们都知道你为保住他们受了气,他们不会埋怨你了。” 赵弘彦这才放心下来,这场戏没白演,郭通又说:“工程部的蒋主管不再开除名单内,这个赵副总放心。” 赵弘彦点头。公司里他的人很多,赵弘谨只找到理由开除了一部分,像蒋主管这样正值壮年,平日并无过错的,赵弘谨暂时未动。 关于裁掉部分高层的后续是:公司内确实出现了很多不满的声音,那些被离职的高层不干事,但依然每天到公司来占着位置,这让赵弘谨非常不满。 阮秘书在这个节骨眼上主动提出辞职。 他请了高层们聚在一处,讲了一番话,先是威胁他们别忘了公司的创始人是赵弘谨的外公,先有建新,再有赵氏,赵弘谨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让他们别为了饭碗掉了脑袋;后又表示自己年纪大了,得把位置留给有能力又有干劲的年轻人。 阮秘书的话翻译过来就是:不管你们愿不愿意,都得滚蛋! 他做了表率,那些高层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收拾东西,着手准备离开的事。 裴歆已经刻意地去忽视公司里有关赵弘谨的事,但身边的人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让她很烦躁。 她去了十二楼的露台,露台上正有一个清洁工在擦栏杆。 裴歆走过去,露台上有风,吹着很冷,马路上嗡嗡的汽车声也很吵。 “诶,小姑娘,你不冷,穿这么少就出来了?”清洁工是个约五十岁的阿姨,长得矮胖,但面容很和善。 裴歆紧了紧衣领,说:“是有点冷,出来忘记穿羽绒服了。” 她现在穿的是一件褐色毛衣,下身是宽大的阔腿裤,哪个地方都能进风。 阿姨提醒:“那你赶紧回去吧,这里风太大。” 裴歆说:“我一会儿就进去。” 阿姨抱怨说:“这个露台几乎不会有人来,就是脏点又怎么样?还让我天天都来擦,活多了,工资也不见涨。” 这里敞开着的,擦了过一会儿就有灰尘,所以裴歆赞同,说:“就是,靠近马路,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阿姨越说越起劲:“而且咱们公司还是搞房地产的,自己公司的露台防水都没做好,你看那个角落都渗水了。” 裴歆瞅了瞅,在角落确实积了一大摊水,应该是下雨天遗留下的。 阿姨擦拭完所有栏杆,就赶紧提着水桶走进了大楼里。 裴歆双手搭在栏杆上,拿出手机又开始选歌。 冬天真的很冷,马路上的车辆机械地行进,落叶萧萧,有种肃杀之情。 忽然,她从手机屏幕上看到了一张模糊的人脸,裴歆吓得一抖,急忙回头,差点就挥手出拳了。 “我吓到你了?”赵弘谨笑。 “你在我身后站了多久?”裴歆低着头,吐了一口气,她刚才听歌太专注,突然发现屏幕上印着赵弘谨的脸,还以为发生了灵异事件。 “我才来。”赵弘谨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第五十六章 裴歆抬头去看赵弘谨, 他穿的黑色高领毛衣, 西服也是黑色的,他的头发长了一些,盖住了额头的一部分。 他的眉头是舒展开的, 向上扬的趋势, 整个人显得更自信, 更沉稳, 更觑向于一种成熟的魅力。 裴歆抿了抿嘴唇, 说:“我先回去了。”北北 她刚转身, 赵弘谨伸出左臂横在她胸前,“裴歆, 我们聊一聊。” 他们离得太近, 裴歆甚至能看到赵弘谨吐出的白气,裴歆不自然地撇过头, 后退了两步, 保持安全距离。 她这样做了之后, 下一秒她就后悔了,她觉得就这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会显得她在避让赵弘谨, 就让她变成了弱者。 “裴歆,你别急着走, 我想跟你说说话。”赵弘谨说。 裴歆忽然抬头,盯着赵弘谨,努力让自己的目光看起来更坦然,“好, 你说。” 幸好她今天的鞋子有内增高,不至于比赵弘谨矮太多,她并不想自己在气势上输给赵弘谨。 “你最近过得还好吗?”赵弘谨的声音里带了些忐忑。 裴歆反问:“任思没跟你说?” 赵弘谨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并没有让任思监视你,我只是想让你的工作更顺利而已。” “是么。”裴歆的声音有点冷淡,“那多谢你。” 赵弘谨又沉默了,他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此时,他就像一个在黑暗中摸索的冒险者,紧张又忐忑,他知道原因出在裴歆那儿。 他认真地看着裴歆,裴歆的脸色有点白,右边的内侧眉毛有一道小小的竖起的凹痕,赵弘谨知道这是经常皱眉的人会有的痕迹,他哥曾经有两道很深的凹痕。 而且裴歆瘦了很多,赵弘谨觉得她的脸只有他的一个巴掌大。 憔悴可以通过化妆掩饰,但眼神不能。赵弘谨这一刻很后悔,他记得裴歆以前的眼睛明亮有神,非常动人,根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就像失去了星光的夜,黯淡无光。 赵弘谨突然很心疼,他狠狠地抱住裴歆,双手捧住她的后脑勺,“裴歆,我爱你,我真的爱上你了。” 啪嗒。 裴歆的手机重重地掉在地上。 入目的是宽厚的胸膛,她拽着自己的毛衣,有点手足无措。 是爱吗?他用的这个字吗? 喜欢比好感多一分真情,但爱则是长长久久的深情。赵弘谨确实说的是爱,但裴歆不信他,也不愿意去相信。 裴歆推开赵弘谨,蹲下去,捡起地上的手机,再起身,抬头,平静地说:“赵弘谨,你或许是有低血糖,低血糖时你可能都没觉察到你刚才说了什么,你冷静冷静,过一会儿就好了。” 赵弘谨忽然觉得很无力,裴歆不接受他,而是拐着弯地说他有病,在说胡话。 裴歆在她和他之间竖立了一道高墙,他很想打破它。 赵弘谨依然挡在裴歆面前,裴歆说:“如果被人看到或者拍到,我们都会有麻烦,你知道的,最近你的关注度又提升了不少。” 赵弘谨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裴歆,微微皱着眉头,有点怅然若失。裴歆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擦过。 这次,他没有阻拦。 赵弘谨也没有在露台多做停留,毕竟时间不允许,他回到办公室,打电话给后勤部,说:“十二楼露台的清洁做得不错,你尽快找人安上玻璃,挡风。” 后勤部:“......”他们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新上任的大领导一直这么关注一个小小的露台,就跟中邪了似的。 这时,阮秘书来向赵弘谨辞行。 赵弘谨赶紧起身,挽留,“阮叔,你不必这样做。” 阮秘书的黑色西服过于太大,又配了一双土掉渣的黑色布鞋,除了那只黑框眼镜,全身上下的服饰都跟这个人不搭。 刻板,又严肃。 廉洁,又自律。 就是这样一个性格有点古怪的人把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赵氏,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公司的事,赵弘谨有点不忍心,是他行事太过于激进,才会让阮叔离开。 阮秘书看出赵弘谨的懊恼,他扯着嘴角,说:“我是真的想退休了。我最近买了几颗树桩,都是老干树桩,以后我也跟赵董一样,准备发展这一爱好。” 赵弘谨说:“阮叔,我爸病好以后会回公司,你要不在了,我怎么给他交代?” 阮叔笑:“他回来正好,那他一院子的盆景都归我练手了。” “阮叔,我才就任,很多东西都不懂,需要你在一旁指点。”赵弘谨又说。 阮秘书摇头,“你做得很好。”这是阮秘书的真实想法,如果换成是他,他或许都不敢新上任就大换血,所以赵弘谨是非常有魄力和执行力的。阮秘书想了想,又提醒:“只是有一点,你这样直接开除高层确实会让部分人颇有微词,你把开除替换成退休吧。换个名头,这样能堵住他们的嘴。” 赵弘谨点头。 阮秘书最后还是走了,赵弘谨除了不舍,更满怀豪情壮志,因为他知道,阮秘书走后,考验才真正地开始。 他按照阮秘书的建议,把开除换成了退休,并且让退休的高层们领着和上班时一样的工资,高薪退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舆论全是溢美之词,这下连高层们都彻底无话了。得到消息的赵弘彦哼笑:“花老子这些年辛苦挣的钱他倒是不手软。” 郭通立在一旁,不敢言语。 白希微急匆匆找到赵弘谨,“弘谨,凭什么他们离开赵氏依然给他们开高薪?要我说,直接赶走他们,一毛钱都不给,那些都是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白眼狼!” 赵弘谨无奈,白希微就是这么冲动,他笑:“大嫂,你放心,这只是权宜之计。” 白希微依然坚持自我,她咬牙:“我不会给那些人批钱的,我就不信他们没有从赵氏捞钱进自己腰包。我现在管财务,以后谁想乱动公司一分钱,我就让他脸面扫地。” 赵弘谨耐心劝道:“我是商人,不是大善人。这么做只是暂时的,大嫂,你别忘了,我还没转正呢,爸今天可以扶持我,明天就能扶持赵弘彦,我做事不能让他们挑到一丝错误,等以后我完全掌握了公司,到时候怎么样都是我们说了算。” 白希微明白目前的处境,她当然不敢拖赵弘谨的后腿。 她看着现在散发着自信光芒,意气风发的赵弘谨,只觉得欣慰,她笑了,赵弘谨她一直是放心的,但想到赵晏柔她又开始发愁。 “我给晏柔挑选了几个家世不错的相亲对象,人品和才能都是顶好的,本来都跟人家约好了时间,但她就是不肯去。”白希微对这事很头疼。 她每次在深夜醒来,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看着朦胧的夜,才明白自己一个人有多孤独。她希望赵晏柔跟赵弘谨过得幸福,并且,她觉得让他们过得好是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动力跟责任。 赵弘谨看白希微发愁,终于感受到亲情的温暖,他说:“你应该先问问二姐喜欢什么类型的,再给她挑。” 白希微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我们家晏柔是下凡的仙女,根本看不上普通人类。”说完,白希微长叹一口气, 赵弘谨也没辙,她二姐性子慢热,还有点高冷,要给她介绍合适的对象实在有难度。 嘟-嘟-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 赵弘谨拿起电话,是陆青风的来电,赵弘谨看到好友的名字笑了笑,他怎么把陆青风给忘了。 如果陆青风和赵晏柔不介意姐弟恋,其实他俩在一起也不错。 赵弘谨约了陆青风在一家西餐厅见面,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等人。 很快,陆青风出现了。他完全放飞了自我,染了一头金黄色的头发,戴着闪亮的耳钉,衬衣开到锁骨以下,赵弘谨看到他的装扮,差点被口水呛死,“打扮得不伦不类,娘们叽叽的。” 陆青风拉开凳子,坐下,张开双臂搭在椅子靠背上,斜坐着,说:“我这叫帅酷,刚才路过一个小学,有好几个小学生逮着我要签名,跟我合影呢。” “对,小学生会喜欢你,因为他们没脑子。”赵弘谨说。现在的小学生追星追捧潮流追求异类,都太浮于表面,谁吸引了他们三秒钟的眼球就粉谁。 陆青风笑:“不说这个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赵弘谨也笑:“你又找到什么突破口了?” “我跟程鹏搭上了,他现在把我当救命恩人和忘年交,你猜我怎么做到的?”陆青风卖关子。 赵弘谨反问:“救命恩人?你怎么救了他?” 陆青风把手臂合拢,搭在桌上,看了看四周,小声说:“程鹏有恋/童/癖。” 赵弘谨有点惊讶,他见过程鹏,当年程鹏也去赵氏工作过,但他真不是那块料,工作上经常出错,私底下员工们都称他为“废物关系户”。没过几天,他就灰溜溜地走了。 印象里,程鹏没什么本事,胆子也小,和他的儿子程路一样,很怕事。 陆青风又说:“我在住的酒店恰好看到他对一个男童动手动脚,男童的父母当即就要报警,我过去替他作证,说程鹏以为男童偷了他的东西,是在搜身,不是动手动脚。” “呵,真不是人,不过现在还不是收拾他的时候。”赵弘谨冷笑,他就知道那些人背地里净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报假案打压竞争对手,还有恋童这种恶心的嗜好。 “嗯,他请我吃了顿饭,私人会所,一桌就花了上万呢。”陆青风笑,“我跟他聊了很久,原来他不算太草包,只是怕自己抢了赵弘彦的风头。我跟他说我才回国,想找投资项目,他立即给我张罗,说要带我发财。我们就从他下手,我觉得可行。” 赵弘谨点头,“监控拍到程鹏了吗?” “咦,我没留意这个,我等会儿去酒店看看。”陆青风说。 第五十七章 赵晏柔挂断白希微的电话, 抿着嘴往营口广场的方向走去, 耳边似乎还能听到白希微苦口婆心的规劝,嗡嗡的,赵晏柔头疼。 广场上人很多, 大都是打扮新潮时尚的年轻人。这种繁华的市中心似乎已经把老年人给无情地抛弃了。 方濯站在一处台阶上, 叫赵晏柔的名字。 赵晏柔的长发随意的披散着, 就像海藻。她穿的是白色的伞形大衣, 看起来优雅干净, 方濯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她。 她很特别, 跟周围喧闹的人群不一样,她就像一朵迎风怒放的芍药花, 有自己独特的韵味。 方濯跑过去, 指着一家店招,咧嘴笑:“我们去上面吃烤肉, 炭火烤的, 原汁原味, 希望你会喜欢。” 赵晏柔点头,“好。” 烤肉店的人很多, 店门口挤满了排队等候的客人,但方濯提前排了号, 所以很快就到他们了。 烤肉店不是自助,需要点菜。店里的菜品不多,大多是切得很大,很厚的肉片, 赵晏柔平时吃得清淡,所以她只点了蔬菜拼盘。 方濯说:“你怎么只点素菜?”他指着菜单上的一张牛肉图片,说:“这家店的黑牛肉很好吃,是他们的特色菜,你点这个。” 赵晏柔说:“那我们就点这个,你还要什么?” “蜜汁五花肉和培根,还有烤香肠。”方濯快速报出几个菜名。 点好菜后,赵晏柔问:“你经常来这家店?”她看方濯对这里很熟悉,不看菜单就能报菜名。 “来过几次,这家店的烤肉抹的调料不多,服务很好。”方濯说。 过了一会儿,赵晏柔终于知道方濯说的服务很好是什么意思了。 一个男服务员把炭火放进烤架底部,把烤盘架在上头,打开吸烟的机器。 接着,换来了一个女服务员,女服务员笑:“您好,两位,接下来由我来为你们服务,请问你们先吃哪个菜?” 方濯说:“都行,你看着烤吧。” 女服务员做事很认真,会细心地把肉剪成一小段,烤到合适的熟度,再把肉片小心地放到你面前的碟子里。 方濯指着赵晏柔面前的沾碟,温馨提示:“你蘸甜酱,旁边那个辣椒酱很辣,你要是不能吃辣,千万别尝试。” “好。”赵晏柔夹了一片肉,沾了甜酱,慢慢放进嘴里,甜甜咸咸的味道吃起来还不赖。 肉片滋啦滋啦地响着。 方濯吃得快,女服务员往他盘子里放多少他就能吃多少,这场景,有点像填鸭式喂食,赵晏柔觉得很有趣。 方濯的快速进食是在部队上养成的习惯,他也觉察到了赵晏柔打量的目光,他挠挠头,开始放慢自己的就餐速度,问赵晏柔:“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赵晏柔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才说:“画画的。” “你会画漫画吗?我很喜欢看漫画,也收藏了很多,我最喜欢的就是鸟山明的《阿拉蕾》和《龙珠》。”方濯说。 赵晏柔说:“我知道鸟山明。” “在我小时候看来,鸟山明的漫画那真是脑洞大开,天马行空,非常神奇。我那会儿把漫画书藏在作业本下头,边看边哈哈笑。有一次,我听到我妈跟我爸讲,‘我们儿子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天天写作业都能把自己写乐,一个劲地傻笑。’”方濯讲得绘声绘色。 赵晏柔被这个故事吸引了,“那后来呢?” “后来,我妈给我买了一大堆补脑的药,再后来,他们发现我写作业的时候其实是在看漫画,就把我给揍了一顿。”方濯说完发现盘子里没肉了,他看着女服务员,笑:“麻烦烤快点。” 赵晏柔说:“你爸妈不对,他们不该打小孩。” 她从小到大就没被打过,爸妈都觉得她一个人在英国读书很可怜,愧对她,所以每次见面都疼她得不行。 尤其是她爸爸,给她建了一座画廊,收藏了许多世界各地的名画,让她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方濯点头:“我爸妈打人可疼了,我爸每次都用中华传统武术铁砂掌打我;我妈说用巴掌打我手疼,所以她一般都借用工具,什么衣架,拖鞋之类的,不过我皮糙肉厚打不坏,他们就让我去当兵了,说我这肉厚得能挡子弹。” 赵晏柔听得愣住了,她觉得方濯的父母就是‘家庭版法西斯’,实在太吓人,太恐怖了! 烤肉的女服务员确觉得方濯讲话幽默风趣,对他心生好感,将烤盘里的肉夹了一大半进他盘子里。 她再把肉放进赵晏柔的盘子里时,摇了摇头,这个大姐姐虽然长得还不错,但明显比方濯大很多,而且连方濯的笑话都接不住,两个人根本不搭,估计还隔着辈呢。她只希望两个人吃了这顿饭就赶紧散伙。 但事与愿违。 女服务员听到方濯已经不讲自己的事了,他在找关于绘画方面的话题! 他耐心询问:“赵小姐,你画的是哪种类型的画?” 赵晏柔笑了笑,说:“我大多数时候画油画,偶尔会画水墨画。” “那你最喜欢画什么?”方濯问。 赵晏柔答:“我喜欢画人物,尤其是小孩子,偶尔会画彩墨花鸟。” 赵晏柔继续和方濯聊天,方濯话很多,和他聊天你永远不担心冷场,因为他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 看方濯热情高涨地吃东西,也会激发自己的食欲,赵晏柔第一次吃了这么多肉,喝了这么多饮料,也是第一次跟别人说这么多话。 饭后,方濯送赵晏柔回家,他们又约了下个周末再见。 —————— 晚上,裴歆是被电话吵醒的,她看到显示屏上出现的是赵弘谨这个名字,直接给挂了。 过了一会儿,又响起了顾临的电话,裴歆无语了,她接起来:“喂。” 顾临说:“裴歆姐,弘谨哥喝醉了。” 又是这一招。裴歆说:“我不是他的助理了,你找方寅,你有他的电话吗?没有我发给你。” 顾临哭嚎:“他不找方寅,就要找你啊!裴歆姐,你来救救我吧!” 裴歆坚持道:“我把方寅电话发给你。” 裴歆说完,迅速挂断电话,把方寅的电话找出来发给顾临。 她看了下手机,已经一点了,她裹着被子继续睡觉。 酒吧里。 顾临小声朝赵弘谨说:“弘谨哥,裴歆姐不来。” 赵弘谨一言不发,端着一张冷又严峻的面孔,害得顾临都有点儿胆战心惊了。 孔岩举起酒杯,说:“弘谨哥!长盛承认自己的举报材料不实,这次我爸的公司没事,多亏了你,这杯酒,我敬你!你一定要喝!” “我替弘谨哥喝,他要开车送我回家,不能喝酒。”顾临立即去端赵弘谨面前的酒杯,一只手却抢先了一步。 “咦,弘谨哥,你不是不喝酒吗?”顾临问。 赵弘谨将那杯酒一饮而尽,把酒杯递给顾临,“倒满。” “弘谨哥,你太给面子了!”孔岩大笑。 庄信起笑:“这酒很烈,你们小心喝多了兴奋起来翻云倒海,刹不住车。” 钟赖云朝庄信起的胳膊拧了一把,大骂:“姑奶奶在,你讲什么荤段子!什么叫翻云倒海?刹不住车?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庄信起疼得龇牙,不停求饶。 赵弘谨看着他们瞎闹,一个人默默喝酒。没过多久,他拿起外套搭在肩上,匆匆地走了。 ————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裴歆依然是清醒的。 她起身开灯,拉开窗帘,夜色很深,来往的车辆如影视剧中的快镜头播放。 相比白天,夜里的世界太安静了,孤独与怯弱在这一刻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裴歆回头,史迪仔静静地立在电脑旁,裴歆看着它,难受的情绪被放大,她竟产生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负面情绪。 以前她苦苦支撑,安全感能自给自足,但现在她没有办法再一个人撑下去。她很渴望有个人能抱紧她,能给她安全感,而那个人,她渴望是赵弘谨。 裴歆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嗓子干得难受,她去客厅找水喝。 这时,她听到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敲门声显得特别清晰。 她从猫眼里看,竟然是赵弘谨,他一只手按在墙上,站得歪歪扭扭的。 她犹豫了片刻,打开门。她一声不响,整个人挡在门口,并没有放赵弘谨进来的意思。 赵弘谨这次似乎真喝了很多酒,脸微红,酒气很浓,整个看起来醉醺醺的。 裴歆让自己的心变得又冷又硬,在他们之间竖起一道荆棘墙,“这么晚,你来做什么?” 赵弘谨盯着裴歆,她穿了一件长袖条纹睡衣,整个人显得纤细修长,脖子上白皙的皮肤就像美味可口的蛋糕,赵弘谨冷冷吐出两个字:“睡你。” “什么?!”裴歆目瞪口呆。 赵弘谨忽然勾着嘴角笑了,有点邪乎,“我说,睡你。”他就像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整个人差点就倚到了裴歆身上。 裴歆双眼的瞳孔迅速放大,吃惊地低呼出声,吓得整个人往后退。 但赵弘谨的速度太快了,他们的力量悬殊也非常大。很快,赵弘谨的双手就按了在裴歆的腰上,将她带进怀里,牢牢禁锢住。 裴歆只看到一双乌黑晶亮的眸子离她越来越近, 赵弘谨的唇很热,双手也像热铁,裴歆全身就像触电一样。 赵弘谨的双唇在她的唇上摩挲,裴歆挣扎着抽出一只手去推赵弘谨,双脚往后退,企图逃开。 赵弘谨顺势跟了进来,直接将裴歆推倒在沙发上。他拖掉自己的外套,随手一扔。 裴歆低声怒道:“赵弘谨,你发什么疯!”郑宜冬还在,她不敢说得太大声。 赵弘谨的眸子犀利又迫人。他又压了下去,这次他的动作更加粗鲁急切,他将裴歆的裙子往上推到腰部,裴歆白皙的双腿一下子暴露在冷空气中。 腿上有一只灼热的手毫无章法地游走,她被刺激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作者有话要说:小伙伴们给我提提意见嘛,比如喜欢谁,不喜欢谁,我好安排他! 第五十八章 裴歆不敢大叫, 只得歪着头, 含糊不清地说:“赵弘谨,我们有话好好说,别, 你先停, 先停一下!” 赵弘谨的眼眶发红, 他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他根本不能忍, 这种欲望是发自内心的情不自禁, 是他无法控制的。 沙发的弹簧发出刺耳的声响,裴歆用手胡乱去推, “赵弘谨, 你别这样我,发酒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你先听我说!” 赵弘谨的吻落在她的脸上, 她的唇上, 她的脖子上,他的双手从她的腿部移到腰上。 就快要出事了!裴歆急得心砰砰乱跳, 又有点恐慌。 忽然,赵弘谨的头顶出现一道黑影。 “咚”的一声剧响, 赵弘谨的头被猛地一击。 赵弘谨疼得吸了一口凉气,他侧头瞄了一眼打他的人。 郑宜冬双手举着羽毛球拍,威胁道:“赵弘谨,你放开她!” 赵弘谨摇了摇头, 终于清醒了一点儿。郑宜冬瞪眼,“起开,要不我马上报警。” 赵弘谨拧眉,“你表妹力气真大,要是换个武器,我现在估计不死也得脑震荡。”他把裴歆的裙子给拉下来,盖住双腿,再起身,坐在沙发上。 他看着衣衫不整的裴歆,心底生出一种煮熟的鸭子飞走的失落感,神情有点沮丧。 裴歆把散乱的头发撩到脑后,再理了理裙子。 被敲的地方有些疼,赵弘谨正伸手去揉,裴歆急忙制止,“别揉,我去拿冰袋给你。” “我去。”郑宜冬看裴歆竟然关心赵弘谨这个‘作案未遂’的家伙,无语了,“你们大晚上在玩角色扮演?强/暴/戏?我是不是坏了你们的好事?” 原来别人很嗨很开心,亏她还神奇女侠附身,以为自己英勇无比,阻止了一场惨案发生。 裴歆很快取来了冰袋,递给赵弘谨,她看向郑宜冬,“你先回屋吧,冬冬。” 郑宜冬没好气地说:“裴歆,他刚才说我力气大,你把他赶走,我刚才救了你一命,你必须听我的。” 拿着冰袋敷脑袋的赵弘谨:“......”力气大也算骂人么? 裴歆的视线在赵弘谨和郑宜冬之间徘徊,她抬头,说:“冬冬,好几次我俩吵架,我都想打死你,真的,我饶了你好几命,所以还是你听我的吧。” 赵弘谨:“......” “裴歆,你讨厌!”郑宜冬扔了球拍,说:“一会儿你千万别叫救命,你要是叫救命,我就喊加油。” 郑宜冬说完,回到房间,关门,跺脚。小学的时候扳手腕,她赢了班里很多小豆芽,大家都说她是吃铁长大的,力气才会那么大,所以她最恨别人说她力气大了。 赵弘谨头部突然晃了一下,裴歆坐到他对面,问:“你头晕吗?很疼吗?” “还好。”赵弘谨说:“你送我回去。” 裴歆拒绝:“你伤得是脑袋,不是腿。” “送我到楼下。”赵弘谨又说。 裴歆点头,她进屋拿了一件棉衣外套披在身上。 两人到了楼下,赵弘谨被冷风一吹,头瞬间疼得厉害了。不是被打的,是喝了酒造成的头疼,疼得像要裂开了一样。 赵弘谨站着马路边没动,裴歆去马路上帮他拦出租车。现在这个时候,出租车少得可怜。 裴歆在拦车的空隙,回头看了赵弘谨一眼。赵弘谨歪着身子,站在光秃秃的柿子树下,身影有点模糊萧瑟,裴歆看得心里酸酸涩涩的,难受极了。 今晚的雾有点浓,空气潮湿又冷。她紧了紧棉服,继续去车流中找寻出租车的身影。 赵弘谨忽然走过来,高大的身影盖在裴歆头顶,裴歆回望了赵弘谨一眼,赵弘谨突兀地问:“裴歆,你既然也爱我,为什么不把我占为己有。” 裴歆愣了一下,说:“我不爱你,你想多了。” “是么。”赵弘谨喃喃道。 下一刻,裴歆终于拦到了一辆出租车,她替赵弘谨拉开后车门,说:“上车吧,早点回家休息,到家后喝一杯糖水再睡觉,可以促进酒精的代谢。” “车太旧,换一辆。”赵弘谨傲娇地撇过头,下颌抬得老高,望着漆黑的夜。 裴歆:“......” “死小子,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敢嫌老子的车旧!”出租车司机发火,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挑剔! 裴歆赶紧道歉:“师父,抱歉,抱歉,他喝醉了,你别跟他计较。” 出租车司机瞥了一眼裴歆,啊了一声,“你就是那个让我在麓湖别墅等了半个小时的那个乘客,我记得你!” 这个世界有时候真是小,裴歆按在车门上的手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特别尴尬。 出租车司机意味深长地说:“我说小姑娘啊,你看人眼光不行,选男朋友不能只看钱,看钱那是俗,更不能只看脸,看脸就是庸俗,还是老老实实的最可靠。” 说完这句话,出租车司机扬长而去,留下裴歆在风中凌乱。 裴歆回头瞪了赵弘谨一眼,突然,她望进了赵弘谨的眼底,那里氤氲着某种说不清的缠绵情愫,裴歆微微失神。 “裴歆。”赵弘谨温柔款款地叫她的名字,“当你在我身边的时候,黑夜也变成了清新的早晨。除了你之外,在这世上我不企望任何的伴侣;除了你之外,我的想象也不能再产生出一个可以喜欢的形象。当我每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飞到你的身边......” 他在她面前说着动听悦耳的莎士比亚的情诗,这一刻,裴歆觉得似乎连呼吸都变得不一样了。 裴歆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家里的,她只记得自己的心在这个夜晚荡起了轻轻的涟漪。 第二天,下雨了。天变得更冷,公司的空调温度调得太高,吹得人又热又干。 关于年会的合唱曲目,裴歆最后选了一首非常非常老的歌曲,叫连锁反应,是首粤语歌曲。 任思一听裴歆给他放这首歌就笑了,说:“这个歌不错,动感有节奏,一下子就让我想到了小时候,看我爸穿喇叭裤,跳迪斯科的年代。” 裴歆感叹:“任主管的父亲在那个年代肯定很新潮。” 这首歌的原版叫Brother Louie,国语叫路灯下的小姑娘,三个版本在那个年代都火。 “我爸是挺新潮的,现在都是广场舞的领头大哥。”任思笑。 裴歆也跟着笑。 任思又说:“那就选这首歌了,等抽空我们来练练。” 裴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詹凯旋在旁边感叹:“都说晚上起雾,第二天会下雨,老话果然没错,今早出门差点被冷死。” “突然降温,是有点措手不及。”裴歆说。昨晚到现在,又是起雾,又是下雨,偶尔还有几朵被风吹散的乌云,能见度太低,裴歆都以为世界末日降临了。 詹凯旋又叹气,“办公室里又热又干。裴歆姐,你看,我的嘴唇都裂开了。”詹凯旋指着她的下嘴唇。 裴歆凑过去看,果真詹凯旋的嘴唇上头有细小的裂缝,“你抹唇膏了吗?” “一天抹无数次,但是不顶用啊,办公室的空调吹出来的风太干了。”詹凯旋抱怨道。 裴歆把她桌上的小加湿器挪到詹凯旋的办公桌上,“这个给你用。” “咦,这个是加湿器?我一直以为是个水杯呢。”詹凯旋捧在手心里看。 这个加湿器通体白色,上头绘着心电图的图案。 裴歆笑:“外观确实跟水杯有点像,我喝水都老拿错杯子。” 这时,应戎和史天成从外头进来,带着一身的寒气。史天成在搓手,应戎把一个纸箱子放到地上,任思赶紧走过去,说:“应戎,今年年会我们的合唱你去组织大家练习。” 应戎在办公室里人缘最好,能服众,这种事情安排他去做是最合适的。 应戎也不推辞,笑着说:“行啊。” 任思说完回到他的座位上,手指头敲着键盘,写年度总结去了。赵弘谨自从高升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去过工程部,终于不用在夹缝中苟活,这让他浑身轻松。 应戎把纸箱拆开,高呼:“兄弟姐妹们!我给你们买了加湿器,细腻水雾,让你们滋润补水每一天!” 一个女同事走过去,笑:“还是我们老应体贴人,快用起来,我的脸都干成树皮了。” 杭婉拿起说明书看了看,“哟,里头还有香薰盒,应戎,你可真够精致的。” 应戎嘿了一声,说:“我看报道,说韩国男性化妆是普遍现象,他们才是精致的汉子,我目前还是糙汉子。” 史天成这时说:“今年三八节,你们不是收到了公司福利,是迪奥的粉底嘛,可把应戎嫉妒死了,天天念叨命运不公。” 詹凯旋也跑过去凑热闹,“师父,你别急,现在很多品牌都推出了男士彩妆系列,等我以后发达了再孝敬你。” “徒弟乖,你的钱存着,嫁妆多可以掩盖自身其他缺点。”应戎拍拍詹凯旋的肩膀。 詹凯旋也不恼,加入组装加湿器的大部队之中。 很快,加湿器被组装好,应戎的加湿器是白色宝塔形状的,高度超过一米,放在办公桌上,离天花板只差几厘米。 杭婉笑:“应戎你这是买的加湿器,还是加湿塔?估计不是拿来增加湿度的,是关白素贞的吧?” 裴歆也好奇地去看,这时史天成已经把电插好,加湿器顶端的水雾往天上冒,裴歆又瞟了一眼她的水杯大小的加湿器,这鲜明的对比,衬托得应戎的加湿器无比壮观。 这边热闹的情形连任思都被吸引了,他抱着手跑过来,“应戎,你置办得烟囱不错。” 任思这一说,顿时办公室里响起一阵轰笑声。 应戎脾气甚好,他把同事们的玩笑话照单全收,指着加湿器,笑:“我在网上买的,也没留意尺寸,就给店家说要个在办公室用的,他就给我推荐了个最大容量的,我也没想到实物这么大,差点就把办公室的天花板捅坏了。” 很快,应戎买了个‘加湿塔’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公司,其他部门的人也来凑热闹,看稀奇。 应戎和任思跟其他部门的人热络地聊天,来的人一波又一波,应戎和任思热情不减。 裴歆看着八面玲珑的任思和应戎,心中生出无限感慨,有的人真的天生就适合混迹职场,跟谁都处得来,头脑转得快,三言两语就能赢得别人的好感。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大佬,我在犹豫小说的名字是叫《与比目鱼对谈》还是《我给豪门公子跑过腿》更好呀,诚挚希望大家给个建议,哈哈哈哈,要是大家说这两个都不好,我也挺得住! 第五十九章 应戎的性格很适合组织活动。他在午休时组织大家练歌, 动感的音乐节奏, 和应戎的乐观风趣相得映彰,大家并不反感休息时间被占有。 裴歆并没有参加合唱,中午大多时候都去星巴克找郑宜冬说说话。 十二月底, 天气已经很冷了, 方濯工作忙, 好不容易有两天休息日。 周六, 他跟着赵晏柔去赵氏画廊。画廊除了两个工作人员, 根本没有客人, 很冷清。 方濯和赵晏柔并排走着,他听到了两人脚踩在地砖上的声音, 声音不同, 但节奏一致。 画廊的装修和布置都很英式,墙上挂着装裱精美的油画, 油画上方有灯照着, 其余地方有点暗。 “原来你画的是这种画。”比他想象得更高大上, 方濯摸了摸后脑勺。他和赵晏柔都站在暗的地方,两个人的影子都淡淡的。 赵晏柔笑了笑, 点点头。 方濯问:“这里哪幅画是你画的啊?” 赵晏柔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了指,方濯转身去看他身后的墙上的画, 赵晏柔的声音很轻很柔:“那幅。” 画上,两扇老式木窗户大开着,一个小男孩手肘撑在窗沿上,拖着双腮, 目光盯着前方,其余是大片夜色。 方濯盯着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个所以然,不过他仍说:“你这幅画,画得很好啊。” 赵晏柔说:“谢谢。” 这时,有一个员工搬来了两张椅子,赵晏柔道了谢,坐下,对方濯说:“你也坐,我们慢慢看。” 方濯凌乱了,“......!”如果是清明上河图还好,他能拿个放大镜去看上面的古人在干什么,但就这幅画,一眼扫过,不就是一个星空下的小男孩吗? 方濯侧头瞄了赵晏柔一眼,赵晏柔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幅画。方濯脑袋抽搐,原来,画作是要这样欣赏的吗? 突然,方濯灵光一现!他指着小男孩,说:“他的眼睛画得最好,又大又亮,而且我看他的眼睛,觉得他也好像在看我诶。” 赵晏柔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这就是不懂画的人所谓的好画吗? 每天,赵氏外面都有人堵赵弘谨,不是好事八卦的记者,就是要来一场人为邂逅的迷妹们,赵氏大厦的女员工们愤愤不平,都觉得跟抢了自己家老公似的。 今年是公司成立五十周年,赵弘谨下了命令要大肆庆祝,所以任思又把年度报告删了重写,因为他觉得之前那份不能感动新领导。 就连应戎也卯足了劲,鼓励大家多练习歌曲,准备竞争年会的最佳节目。 裴歆被欢快的氛围所带动,心情好了不少。 晚上,裴歆忽然被冷醒,她这才发现被子掉了一半到床下,她的半边身子都露了出来。她赶紧把被子拿起来,整个人埋进被窝里。 第二天起床,她发现自己感冒了,头晕晕的,浑身乏力,就连抬胳膊都觉得累。 下班后,她去了公司附近的药店买药,就着自己保温杯里的水吃了一次药。 她随意地一瞥,就看到白希微和蒲丝苇从一家美容院走出来,她赶紧后退,躲进药店里。 蒲丝苇说:“希微姐,等下我们去银塔餐厅吃法国菜怎么样?那家餐厅的大厨是法国请来的,做的菜味道正宗。” 白希微面无表情地说:“有点远。” 蒲丝苇笑着说:“希微姐,好吃不怕路远。那家餐厅做的甜品也是一绝,连电视台都请去做节目呢。” 裴歆扫了她们一眼,白希微强势,性格很直,拥有很强大的磁场,就连和精心包装的明星站在一起也不输气质,现在,蒲丝苇在白希微面前就跟个刚出窝的小鸟似的。 裴歆听说白希微回国后,只要有白希微在场的活动,程玲玲母女都不敢露脸,因为白希微会怼到她们没脸。 白希微瞥了蒲丝苇一眼,蒲丝苇长得漂亮,人也会讨巧,但她的那种讨巧并不会让人觉得是在虚伪地捧着你,所以白希微决定给她这个面子。 “我打电话叫弘谨跟我们一起去。”白希微说。 蒲丝苇笑:“好啊,希微姐,他是大忙人,我可请不动他,是你的话他肯定答应。” 白希微的下颌略微抬高了一些,说:“我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他当然听我的。” 蒲丝苇笑了笑,她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很多年,明白一个道理:好听话人人都会说,但如何表现得恰到好处,又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是有难度的。 比如,赵弘谨对她不冷不热的,而她若是直接找上门太掉价,白希微约他出来,他才不会反感她。 蒲丝苇都觉得奇怪,明明赵弘谨是个有些冷漠的人,但她在他身边,却觉得很有安全感。 裴歆等白希微和蒲丝苇走远后才离开药店。 冬天真的很冷,她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把拉链拉到头,这样她只露出来一双眼睛。 一月,年会这天下了雪,在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楼下乱停的车,车窗上被人画了心,写了字,有的甚至堆放着小雪人。 早上正常上班。下午两点,大家一起坐大巴车去嘉德酒店。裴歆他们到得稍晚,这个时候酒店里已经聚了很多人。 场地在二楼,裴歆和詹凯旋以及其他同事走楼梯上去。 入口处有几块趣味合影墙,引得员工们纷纷去合影,旁边的长桌上堆着零食和饮料。 “哇,桌上有好多玩偶和零食,还摆了玫瑰花,这是年会还是婚礼啊,好浪漫。”詹凯旋看得眼花缭乱。 应戎打趣说:“徒弟,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丢人。” 詹凯旋撇撇嘴,“师父,但我就是没见过世面啊,我第一次参加年会呢。裴歆姐,走,我们到处转悠转悠。” “好,你要去趣味墙拍照吗?”裴歆问。 “要,要。”詹凯旋把手机递给裴歆。 裴歆拍了近景,又后退几步拍了全景。 詹凯旋选了九张照片,发到朋友圈里,“这么高大上的年会,羡慕我的人肯定很多,哇,太开心了!” 裴歆也跟着笑,去年她也是这样想的,也做了跟詹凯旋一样的事。 年会现场布置得很豪华又浪漫,除了正中间的舞台,两边还有两台显示屏,圆桌上都摆了花。 里头挤满了人,非常吵,詹凯旋和裴歆被堵在了门口,根本挪不动脚。 舞台上,灯光四射,六个主持人正在台上梳理着流程单。 詹凯旋再次发出感叹:“觉得跟大明星参加活动一样诶,裴歆姐,去年的年会也这么豪?” 裴歆想了想,说:“去年的年会是赵副总主办的,在一艘游轮上,游轮的装饰很有夏威夷风情,比较新潮,还有人cos了杰克船长和蜘蛛侠来参加,大家玩得挺嗨,不过赵董不喜欢,觉得不庄重。” 忽然,眼前所有人都齐刷刷地转头,看向大门口,“咦,怎么了?”詹凯旋问出声。 裴歆也跟着回头。 原来是赵弘谨和蒲丝苇出现了,他们身后跟着方寅和邓欣等人。 赵弘谨穿的是一套宝蓝色的西服,里面是白衬衫,大红领带,这种亮色的搭配在灯光下特别耀眼。 他的头发发量多,且精心打理过,蓬松感十足。今天,他露出了饱满的额头,颧骨与下颚骨都有一股厚重感,让他显得成熟又硬朗。 他的一双眼睛是最为突出的,狭长的眼型,走向偏直,眼角尖且细,眼尾上挑,具有独特的气质。 他的眉毛浓且上扬,但眉尾稀疏,让他显得极具攻击性,加上他最近职场得意,心境的变化,加剧了这种攻击性。 “哇,哇。我受不了了,赵总刚才是不是扫了我一眼,眉毛一挑,勾了勾嘴角,原来这就是勾魂术啊!”一个女员工激动得抓住同伴的手臂,使劲摇啊摇。 裴歆无语,赵弘谨好像没做任何表情,竟然有人脑补了这样一副画面。 她的同伴也尖叫出声,“真是一眼万年的男人!我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另一个女员工也兴奋道:“我看他就能笑一天,天啦,他的颜值真的男女通杀!谁要是敢黑他不好看,我就是一辩选手,怼到他没朋友!” 旁边的男员工们集体腹诽,他们的审美什么时候被女性同胞代表了? 更有男员工看着已激动成星星眼的女朋友,扶额,在心里感叹:“这真是大型出轨现场啊!” 对于部分男员工们来讲,这是大型出轨现场,但是对于女员工们来讲,这就是大型心动现场。 裴歆看着这样意气风发,受人瞩目的赵弘谨,笑了笑,说:“原来真的有人出场自带bgm。” “是啊。”詹凯旋说:“以前觉得经理还挺平易近人的,自从他去了三十三楼,总觉得有距离感了。”她唉声叹气,“明明是我们的年会,他怎么带蒲丝苇来啊。” 裴歆再去看蒲丝苇,她穿的是金色礼服,栗色的大波浪披在肩上,她的耳饰是长长的流线钻石,很有设计感,脖子上也是设计繁复的钻石项链。 她的打扮很奢华贵气,但她的鹅蛋脸增加了她的无辜感,让她更像是仙女下凡。 身后的一个女员工不满地嘟囔:“蒲丝苇打扮得跟参加电影节红毯一样,真是有心计!肯定是想把我们都比下去!” 两个人都是盛装亮相,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裴歆也没想到,他以为赵弘谨至少得他发言时才出现呢。 这时,裴歆头顶上方已经出现了许多手机。大家对着赵弘谨和蒲丝苇一顿猛拍。 突然,潜伏已久的记者们闻风而动,从四面八方涌向出口。 咔擦,咔擦。 闪光灯的声音此起彼伏。 赵氏的员工们看这疯狂的架势,高举的手愣在半空。眨眼间,他们就只能看到前面的人头,就像土拨鼠似的一耸一动。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放心,我这个是正剧,不是悲剧~ 第六十章 詹凯旋和裴歆被挤到了角落。 裴歆想, 难怪他们打扮得这么隆重, 年会会场布置得精致豪华,原来是有记者在。看来,他们又要上新闻了。果然, 企业、富二代想要出名, 靠跟娱乐明星炒绯闻真是一条捷径。 詹凯旋踮起脚尖, 伸长脖子去看, 赵弘谨和蒲丝苇挽着手走进来, 人群自发地向两边靠, 为他们开出一条道。 他们身后簇拥着一大群人,看着实在威风。詹凯旋忽然泄了气, “裴歆姐, 你说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之前怎么一点苗头都没有。” 裴歆问:“苗头?” 詹凯旋:“对啊,我看经理有时好几天不洗头, 有次甚至连着一周都穿同一双鞋子, 社交平台发布的内容也很正常, 明明是单身的迹象,怎么会跟蒲丝苇在一起了呢?” 裴歆明知赵弘谨和蒲丝苇是利益捆绑在一起, 但又不好跟詹凯旋讲明,她笑了笑, 说:“像这种长得好看,又有钱的公子哥,怎么可能单身。” “蒲丝苇只是被资本势力包装得艳光四射,其实顶多就是清秀之姿, 据说初中没毕业就混圈了。娱乐圈这种地方,她怎么可能洁身自好。经理怎么看人只看表象呢?” 詹凯旋显得很失落和沮丧,裴歆这一瞬间终于开窍,詹凯旋竟然关注赵弘谨的日常,并且对蒲丝苇有妒忌之心。 “凯旋,你是不是喜欢赵弘谨?”裴歆问。 “没,没有啊。”詹凯旋结结巴巴地否认。 裴歆跟在赵松年和阮秘书身边,本还是有点察言观色的本事,但她身在局中,竟然现在才发现詹凯旋的心思。 詹凯旋瞄了一眼裴歆,脑袋里升起一个念头,她试探道:“裴歆姐,你之前天天跟在经理身边,就没对经理有任何想法?” “凯旋。”裴歆盯着詹凯旋的眼睛,用极其认真地口吻说:“赵家要找的是门当户对的富家小姐,或者官家小姐,他们的见识眼界跟我们不一样,他们能和形形色色的人谈笑风生,而我们只能做个普通人。” 詹凯旋反驳:“现在这个社会人人平等,门当户对是歪风邪气。裴歆姐,你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怎么能那么没自信?” 裴歆摇了摇头,又说:“他们虽然嘴上不说,但他们心里其实已经把人划分成三六九等。凯旋,花自己挣的钱最开心,看清什么是自己能够把握得到的才最重要。” 詹凯旋直视裴歆,不服道:“裴歆姐,你说的我不同意,有钱人只是起点高一些而已,但同样是吃喝拉撒的普通人。” 裴歆不想跟詹凯旋辩论,她这一刻才意识到,詹凯旋原来真的对赵弘谨有想法,裴歆转变了思路,说:“阮孝霖是个好人,他看着面冷,跟谁都不亲近,但这样的人一旦动心会很认真,很专心,是个难能可贵的人。” 裴歆其实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但是詹凯旋太顽固,她不跟裴歆晓之以情,不聊阮孝霖的好,她说:“经理,顾临和钟赖云,我所接触的富二代他们对人都挺好的呀,上次,我们一起去爬山,大家不是相处得很愉快吗?” 裴歆张嘴正要争辩,詹凯旋抢先说:“那好,我承认人分三六九等,但不仅仅是有钱人会把人分三六九等,只要是人,心里总有偏颇,这很正常啊,就连我妈都有喜欢和讨厌或者看不起的亲戚呢。” “凯旋,你说的那叫亲疏远近,不是三六九等。”裴歆叹气。 詹凯旋笑,缓缓地说:“裴歆姐,人都要有志气对吗?” 詹凯旋觉得裴歆太自卑了。也是,有那样的父母,那样的舅舅舅妈,谁不头疼呢? 裴歆无奈地摇头,她不再劝詹凯旋。 很快,大家落座,年会正式开始。 舞台上,主持人开始暖场,说了一大段开场白,接着赵弘谨上台致辞。 赵弘谨握着话筒,站在舞台中间。他气宇轩昂,意气风发,就像一位能征善战,功成名就的将军。 他不疾不徐地说:“各位同事,大家好,感谢各位在繁忙的工作后,来参加今天的年会。” 赵弘谨称呼大家为同事,显然是合适的,毕竟他才任职,公司还有元老级的人物。 接下来就是一些展望未来,激励每个人创造个人价值这些套路话了。 赵弘谨还在舞台上说话呢,詹凯旋打开手机,已经能在微博和抖音上看到赵弘谨的相关视频了。 赵弘谨发言时,场下许多姑娘的双眼都变成了聚光灯,一直追随者赵弘谨,连裴歆旁边的詹凯旋都直愣愣地看向台上的赵弘谨。 裴歆明白,有人是天生的主角,就应该站在舞台中央接受别人的注目和瞻仰。 领导致辞后就是各部门轮流总结,这是最枯燥的一个环节,不过赵弘彦去发言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毕竟大家都以为他不会来参加年会了。 接下来是节目表演,也不知大家是不是商量好的,十个节目里八个都是合唱表演,裴歆都差点以为这是合唱比赛了。 裴歆选的这首歌效果还不错,旋律一开始,大家就忍不住想跟着摆动起来。 不远处,白希微和蒲丝苇被一群人簇拥着,排着队去敬酒恭维的人络绎不绝,她们表现得很得体有礼,博得了许多人的好感。 裴歆记得去年的年会,公司许多经理级别的人物都来她跟前凑,她天真地以为他们是想进行职场潜规则,吓得她手足无措。 后来,阮孝霖替她解围,跟她说,他们只是想在她跟前混个脸熟,毕竟报告一下老板今天的心情好否,他们就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说话行事。 看来今年,公司那些人精估算她的价值为零,因为她遇到了好几个面熟的经理,根本不搭理她了。 因为詹凯旋他们都去合唱了,所以她一个人坐着,一张桌子空荡荡的。 裴歆看了一眼蒲丝苇的方向,恰好跟白希微的视线对上,白希微狠狠地瞪了裴歆一眼,裴歆并不生气,自顾自地摩挲着酒杯的杯脚。 白希微的反感没有在裴歆内心掀起任何波澜,她转过头认真惬意地欣赏他们部门的人合唱。 蒲丝苇问:“希微姐,你讨厌她?” 白希微看着裴歆冷笑,“她给我的第一印象差到极致。” 白希微并不知道赵弘谨和蒲丝苇只是合约情侣,赵弘谨觉得瞒着他大嫂,她就不会去找裴歆麻烦。 白希微把第一次见到裴歆的情形告诉了蒲丝苇,说:“那晚还被人拍照片发到了公司的贴吧上,真是丢脸。就是她和另外一个女人争风吃醋,害得公司高层反感弘谨,他差点因为这个离开公司,要不是他聪明,今晚的主角就是赵弘彦了。所以,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以后少给弘谨惹麻烦。” 蒲丝苇点头,“我知道了,希微姐。”她瞥了一眼裴歆,说:“她倒是心理素质好,竟然还敢在公司里上班。” 白希微说:“什么心理素质好?她那叫没脸没皮。除了稍微有点姿色,其它一无是处,就是一个跑腿打杂的。” 听到白希微这样看不起裴歆,蒲丝苇勾起嘴角笑了笑。 节目还在继续,市场营销部的人从舞台后面绕了过来。 任思笑着说:“大家唱得不错,下周每个人奖励一根棒棒糖。” “主管,你哄孩子呢。”应戎毫不留情地揭穿任思:“今年的部门奖励,市场营销部给你发了一份,工程部又给了你一份,你只给我们棒棒糖也太小气了。” 任思摸了摸他的肚腩,笑呵呵地说:“那就鸡腿,那就鸡腿。” 朝他们走过去的裴歆恰好听到了这番对话,她有些惊讶,工程部竟然愿意分一份奖励给任思,毕竟之前任思只是过去做做样子。 也不知道是赵弘彦在拉拢任思,还是任思的为人处事太好,好到别人愿意舍财结交的地步。 裴歆听他们说完话才对任思说:“任主管,我想先走行不?” “裴歆姐,你现在就要走吗?”詹凯旋问。 裴歆点头。 应戎说:“裴助理,你说话声音都变了,感冒还没好?” 裴歆顺着应戎的话说:“头有点晕,我想早点回家睡一觉。” 任思当然不会为难裴歆,“行,那你走吧,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裴歆跟大家告别后,往酒店外头走。雪已经停了,马路上湿漉漉的,比白天更冷了。 “裴小姐。” 突然,身后响起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 裴歆回头,蒲丝苇和她的助理从酒店内走出来,裴歆说:“蒲小姐,你好。” 蒲丝苇站在台阶上,裴歆站在台阶下,这让蒲丝苇可以俯视裴歆,“裴小姐,你也要提前走了?” “是。”裴歆气定神闲地说。 蒲丝苇斜着眼睛,说:“裴小姐很伤心对吧?底层小员工,收入寥寥无几,生活又惨淡。新闻一曝光,赵弘谨就赶紧撇清和你的关系。” 裴歆微愣,有一个来嘲笑她的。她看着蒲丝苇忽然笑了,“我听说蒲小姐善良又努力,看来传言不可信。你约赵弘谨吃饭,都得拐着弯讨好白主管,上位之路实在坎坷,挺令人同情的。” “呵。”蒲丝苇冷笑。她撩了撩肩上的卷发,说:“各行各业不是都这样吗?大家总会伪装自己,在不同的人面前展现自己的不同面。” “蒲小姐果真有脸又有才。”裴歆说。 助理把一件雪白的皮草大衣披在蒲丝苇身上,蒲丝苇挺直了腰板,就像优雅高贵的白天鹅。 “听说你之前在弘谨身边做助理,不知道你们这种大企业的助理,跟我这种小明星身边的助理工作性质是否差不多?”蒲丝苇说话时眼角眉梢都挑得很高,甚是得意的样子,令人生厌,她又说:“我们家梁渠甚至替我暖过被窝,擦过鞋,跪下来替我整理过裙装。” 蒲丝苇身侧的助理漠然立在一侧,不敢吱声,默默承受着炮灰般命运。 裴歆的太阳穴突突突地跳,她真想把蒲丝苇的这些话录下来,拿回去放给郑宜冬听,让她分辨分辨眼前的蒲丝苇是不是被小鬼缠身还是平日太能装,要不为什么会跟郑宜冬描述的善良天使不一样 “蒲小姐说笑了,我们赵氏是正经公司,我靠工作挣钱,倒是蒲小姐在娱乐圈奋斗十年,吃过不少亏,现在终于开始小火,真是可喜可贺。”裴歆不急不慢地说。 冷嘲热讽,揭人伤疤,这些技能其实她也会。 作者有话要说:转折慢慢开始啦~我花了很多篇幅描写配角,除了表妹,其他角色大家觉得怎么样呀? 第六十一章 蒲丝苇看裴歆, 裴歆有一张和她一样精致的鹅蛋脸, 但裴歆的一双杏眼生得灵动,比她的更好看,她如果不画眼妆, 会显凶相。 她初入娱乐圈, 演戏时被群演摸胸, 饭局上被老男人骚扰, 被经济公司过度压榨......这些都让她又怒又悲, 现在她尝到了和赵弘谨在一起的甜头, 哪能轻易放弃? 眼前这个人就是她的障碍,她必须扫除的障碍。 但她不会那么无脑, 在大街上泼妇骂街, 她得让裴歆知难而退。 蒲丝苇眨眨眼,促狭道:“抱歉, 我喝醉了, 刚才说胡话呢。”她又转向助理, “你去停车场看看,赵弘谨取车怎么这么久, 叫他快点,我明早还要拍广告呢。” “丝苇姐, 我这就去。”助理反应极快,蒲丝苇话音刚落,她已蹦出几步远,就跟逃似的, 她可不想被蒲丝苇顺带着再刺几下。 裴歆正准备提脚走开,蒲丝苇又说:“赵弘谨他有钱,不缺女人,但是他缺名声,你看我跟他在一起的这一个多月,建新赵氏的知名度上升了多少?赵弘谨的知名度又上升了多少?现在,我在他身边,不会让你有机可乘。” “蒲小姐,你不用特地提醒我,或者警告我某些话,这只会让我觉得你没有安全感,患得患失。”裴歆的目光穿透蒲丝苇,变得犀利。 蒲丝苇冷哼,她就怕自己没有利用价值被赵弘谨甩开,现在被说中心事,有些恼怒,她嗤了一声,说:“你知道刚才希微姐跟我说什么吗?她说你就是个跑腿打杂的,除了-” “裴歆,你也要走?” 阮孝霖从里面走出来,他看向裴歆和蒲丝苇,打断她们的对话。 裴歆朝阮孝霖点头,“是。” “我送你回家。”阮孝霖说。 他刚从室内出来,眼镜上起了一层雾气,配上他的死板脸,有些滑稽。 裴歆笑:“好。” 她就知道阮孝霖是个好人,是个面冷心热,可靠的男人,只是他的话太少了,人显得太刻板,距离感又太强,所以才让人不敢亲近。 蒲丝苇端着一张傲娇冷脸,裴歆没再搭理她,跟着阮孝霖一起去酒店的露天停车场。 冷风嗖嗖地吹,刮在脸上,有些疼。 “你表妹跟你说了么?”阮孝霖忽然出声。 “说什么?”裴歆反问。 詹凯旋在背后说的那些话,阮孝霖不确定裴歆知不知道。但他现在要是提起,不是不打自招么,那也太蠢了。 地面有雪,有积水,裴歆走得小心翼翼。她的双手都揣在羽绒服的兜里,但依然很冷,鼻头和耳朵都被冻红了。 裴歆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阮孝霖问的是什么事,她侧头看向阮孝霖,笑着说:“我表妹都跟我说了,你们喝咖啡时,聊到了我。” 阮孝霖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眼镜,接着又放下手,下一秒,又抬起手去推眼镜,这是他掩饰尴尬时习惯性的动作。 裴歆难得欣赏到阮孝霖的囧样,笑出了声:“你不是那样的人,我不会多想,你也别放在心上。” 裴歆觉得跟阮孝霖没有必要拐弯抹角,她直接说:“我相信你的为人。再说我很快会离职,以前的事都不重要了。” 她如果还想呆在公司,那她会想去弄清楚很多事,比如梁珍珍离职那天赵弘谨和她究竟说了什么,比如詹凯旋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她的,再比如赵弘谨是认真的,还是一时兴起......但她要辞职离开,所以这些问题她没必要追根到底。 阮孝霖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多谢你的宽容。”他顿了顿,斟酌措辞,又说:“詹凯旋,她,她心思深,你得小心她。” 裴歆点头,“我明白的。” 阮孝霖说起詹凯旋时,眼里没有波动,裴歆判断阮孝霖对詹凯旋无意,那之前两人怎么会一起喝咖啡呢? 裴歆忽然想起之前程玲玲看上他的事,起了八卦之心,“程夫人是不是有意把她女儿介绍给你,你觉得赵璟怎么样?” 阮孝霖犹豫了片刻,说:“夫人是提过,但是我跟赵璟并没有见过面。她大学时,在宿舍连头发都不愿意吹,因为她在家都是保姆替她吹干头发。这事是赵董跟我爸聊天时说起的。我觉得我跟她的价值观存在问题,所以不准备跟她接触。” 其实裴歆印象里赵璟还算不错,讨厌她也表现得直白,而且赵璟对田哲雅是真的好,对顾临也是真的喜欢,“也许她只是觉得理所当然。” 其实大家都是没有遇上对的人,她想,要是顾临发话,赵璟别说自己吹头发了,估计上山啃树皮都愿意。想起这样的情形,裴歆又觉得好笑。 阮孝霖点头,“我爸跟赵弘谨的妈妈是好友,也是看着赵弘谨长大的,人心都是有偏好的,他不会允许我跟赵璟他们多接触。” 涉及两代人,那就是更长远的故事了。裴歆没再说什么,低头认真看着地面。她的黑色短靴上沾了水,还有一些褐色泥点。 忽然,阮孝霖的脚步顿住,裴歆跟着停下,侧头问:“怎么了?” “赵弘谨。”阮孝霖盯着黑夜里的某一处。 裴歆顺着阮孝霖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赵弘谨抵在车门旁,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他的身形几乎和夜色溶为一体,亏得阮孝霖眼力好,才能发现他。 “走吧。”阮孝霖推了推眼镜。 裴歆跟着阮孝霖往前走。 擦身而过时,赵弘谨突然拉住裴歆的手臂,说:“我送你。” 裴歆拒绝:“蒲丝苇在外面等你。” 赵弘谨抿了抿唇,说:“别管她。我送你回去。” 阮孝霖说:“我会送她回去。” 赵弘谨斜睨了阮孝霖一眼,冷笑:“阮孝霖,你别多管闲事。” 赵弘谨直接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抓着裴歆的肩膀,把她塞了进去,接着走到另一边,上了车。 裴歆看车头竖起的车标,这是劳斯莱斯幻影,赵弘谨换新车了。 不远处,蒲丝苇的助理还在停车场搜寻赵弘谨的身影,助理摸了摸头,有些不确定地盯着一辆黑车。 裴歆说:“她们在找你,你就这样扔下她们?” “系安全带。”赵弘谨侧头说,他烦躁地扯下红色领带,随手扔在车后座。 阮孝霖的车子擦过他们的车身,这边的声响惊动了不远处的助理。 赵弘谨扳着一张脸,催促:“被发现了,快点系安全带。” 他的语速很快,表情很严肃,这让裴歆的心也跟着紧张,好像此时是一个生死攸关的时刻,她听话地系好安全带。 赵弘谨脚踩油门,将车迅速驶离停车场,裴歆远远的看见蒲丝苇向他们这边看来。 太远,她看不清蒲丝苇的表情,但她看见蒲丝苇向前疾走了几步,很快又停下,从手包里摸出手机。 一眨眼的功夫,赵弘谨的电话响起。赵弘谨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将扰人的铃声掐掉。 沉默...... 一直沉默着...... 裴歆和赵弘谨都没有说话。 这时,外头下起小雪,纷纷扬扬,落在挡风玻璃上,裴歆瞥了一眼赵弘谨,他的双手都搭在方向盘上。裴歆往上看,他的侧脸有棱有角,下颌周正,有一个十分好看的弧度。 裴歆在银塔餐厅第一次见赵弘谨时,就觉得赵弘谨整张脸最好看的是下颌的位置,侧面看时尤其是。 “裴歆,你在偷看我。” 忽然,一个声音打破静谧的夜。 裴歆迅速挪开视线,“没有。”她说谎话时,耳朵有点发烫,她伸出手去摸了摸耳垂。 赵弘谨轻轻笑了一声。自始至终赵弘谨都没有看裴歆,但他却似乎能知道裴歆的一举一动。 嘟—嘟— 裴歆包里的手机在抖动,她举着手机,看屏幕,是本地的一个陌生号码。 “喂。”裴歆接了起来。 “裴小姐,是我,赵晏柔。”对方的声音清清冷冷的。 裴歆愣然,她看了赵弘谨一眼,赵晏柔怎么会找她?裴歆缓缓道:“赵小姐,你好。” 电话那边的赵晏柔不吱声,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裴歆问:“赵小姐有什么事吗?” “我,我最近遇到了一件事,不知道该怎么办。”赵晏柔说得有点犹豫。 看来是不想被人知道的事,裴歆把听筒音量调低,“赵小姐请说,我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你还记得上次那个叫我大姐的消防员吗?”赵晏柔问。 “记得。”毕竟这算是一件有趣的事,裴歆已经将它存进记忆库里。 赵晏柔又犹豫了许久,说:“他说他喜欢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太突然了,我都三十岁了,他,他才二十三岁。我在上学和画画的时候,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他呢,想想觉得太诡异了。” 裴歆觉得赵晏柔可能真的没有朋友,这样的事竟然对她这个只见过几次面的人说。不过,裴歆很感动,她一直觉得被人需要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赵晏柔燃起了她心中的那份热血,裴歆肃然,问:“赵小姐以前被人追求过吗?” 赵晏柔说:“有的。” “那你是直接拒绝他们,还是犹豫过呢?”裴歆问。 赵弘谨瞥了裴歆一眼,树影在她上半身一掠而过,只听裴歆又说:“其实,对于赵小姐你来讲,能够让你犹豫,而不是断然拒绝,这已经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了。” 赵晏低笑一声,柔豁然开朗,“我明白了。谢谢你。” 通话结束。裴歆把手机塞进包里,她觉得在爱情里年龄或许是个问题,但像赵晏柔这样性格的人,是很难喜欢上一个人的,如果遇到了能让她动心的人,年龄差距再大都该尝试。 赵弘谨这时侧头问:“赵小姐?是谁的电话?” 裴歆握着电话,歪着头笑:“你二姐。你们都不经常联系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挺喜欢赵晏柔小姐姐的,哈哈 第六十二章 “她从小就喜欢安静地画画, 高中开始在英国读书, 除了假期我们很少见面。我小时候跟我哥更亲近,毕竟男孩子在一起打球玩游戏,会更有意思。”赵弘谨说, 他在裴歆面前更热衷表现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也愿意透露分享更多他成长中的事。 “不会吧?”裴歆提出疑惑:“小孩子之间差两三岁就不容易玩到一块去, 这跟大人差两三岁可不一样, 你跟你哥差了十五岁, 还能一起打球玩游戏?” 赵弘谨笑:“你别拆穿我啊。”赵弘谨觉得裴歆其实还挺聪明的, “其实是我哥陪我玩。” 裴歆也跟着笑,原来就是小孩子被人逗着玩, 他还以为赵弘谨早熟, 能跟大十五岁的哥哥交流呢。 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 赵弘谨问:“有人追我二姐?” “嗯,对。”裴歆说。 “那就好, 之前我大嫂要带她去相亲, 她还不愿意。我们都怕她会一个人孤单单地过一辈子。”赵弘谨说完又问:“你跟我二姐很熟?” 这种被需要让裴歆很开心, 又有点得意,她嘴裂开一个好看的弧度, “看来是的,这种事她都问我, 不问你们。” 赵弘谨突然伸手去戳了戳裴歆的酒窝,说:“据说酒窝是肌肉缺失。” 裴歆愣了愣,问:“你觉不觉得我跟你妈妈长得有点像?” 赵弘谨忽然一个急刹车,车猛地停住, 裴歆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难怪赵弘谨强调让她系好安全带,原来他多了一个喜欢踩急刹车的坏毛病。 赵弘谨盯着裴歆,眸色变得很深,“她笑的时候也只有一个酒窝,是在右边,但除了这个,其它的你们一点也不像。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你,是因为你跟我妈长得像吧?我告诉你,我不缺母爱。” 裴歆盯着赵弘谨墨色的眸子,神色晦暗不明,“我没这样想过。” “你也别信我爸说的,他或许早就忘记我妈长什么样了,他关照你,只是为了减少自己对我妈的愧疚感,但你是你,我妈是我妈,我认为他做得不对。”赵弘谨说。 尽管赵松年让他凌驾于赵弘彦之上,给足了他体面,但真正的亲情是嘘寒问暖,是赤诚关心,而不是他爸所谓的物质给予。 赵弘谨又说:“我跟蒲丝苇在一起是我爸和阮叔想出来的权宜之计,梁珍珍走后,公司里出现了很多谣言,对我很不利。” “那么你呢,你是完全被动的?我不认为赵董和阮秘书能不顾你的意志,让你乖乖配合。”裴歆看了一眼赵弘谨,就转向前方,雪下得纷纷扬扬,很快,已经聚在车窗上。 “我不想骗你,我是配合的。我才从国外回来几个月,在公司高层眼中就是个初出茅庐的陌生小子,赵弘彦在公司有威信,在国内也更有知名度,跟市里领导的关系也还不错,我确实需要大家认识我。这件事确实让我得到了我想得到的东西。但是,如果蒲丝苇敢在你面前上跳下窜,你就告诉我。” 赵弘谨说完,握住裴歆的一只手,她的手冰冰凉凉的。 裴歆抽回手,摇头:“她没做什么。你快开车吧,这里不能停车的。” 赵弘谨没再说话,重新启动车子。 车子驶入长缨路时被围栏挡住了去路,围栏上头亮着红色的小灯,雪花轻飘飘地落下来,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了。 “这里封路了,我自己走回去,路滑,你开车小心。” 裴歆推开车门走下去,她把羽绒服的帽子戴起来,再把领子那的拉链拉高到底,这样她就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路灯下,她的影子随着她的走动变来变去。 下一秒,她的影子旁边出现了一个更长更大的黑影,雪花缓缓落在黑影上,悠悠扬扬,就像一副意境优美的画。 赵弘谨扯着裴歆的一只胳膊,强制她转身面向他,赵弘谨动人心魄的眸子闪着光,那里头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裴歆,我们在一起吧。我能给你沙发和房子,以及一颗深爱你的心。” 爱情真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明明喜欢的人就站在你面前,但你依然很想她, 裴歆的眼睫毛上结了一层冰霜,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有点恍惚。 裴歆愿意相信这一刻赵弘谨是真的爱她,但她做不到奋不顾身。 “赵弘谨,我爱别人之前,更爱我自己。你之前说的对,我渴望有人来替我伸张正义,当你大嫂给我难堪,你选择避让时,你就不值得我喜欢。还有,当你不愿意承认我的存在时,你就更不值得我喜欢。其实,从某种意义来讲,你跟肖唯南一样,你否定了我这个人。” 裴歆说完这些话时,只觉得眼泪里有温热的液体倾巢而出。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赵弘谨喃喃道。他回忆起以前的点点滴滴的,忽然很懊恼,如果他在裴歆被欺负时就把她抱紧怀里,而不是赌气去冷嘲热讽,也许他们就不会始终不能靠近彼此。 赵弘谨仍然不愿意放手,固执地抓紧裴歆的手臂,好像这样她就不能离开似的。 裴歆笑了:“现在你知道了,不过这样正好,因为我不想成为你的后缀或者人生注脚,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个凑数的。” 赵弘谨盯着裴歆看,她穿着杏色羽绒服,双手都揣在兜里,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她的睫毛上头已经凝起了白色的小冰块。 赵弘谨可以看到她的眼睛旁边有一颗可爱的小雀斑,还有她流淌的眼泪。 赵弘谨突然朝裴歆的脸伸手,裴歆眼睛里闪过一丝想要躲避的目光。 “别动。”赵弘谨说,他把裴歆的领子扒拉下来,说:“鼻孔露出来喘气,别把自己裹成木乃伊。” 赵弘谨的指尖碰到了裴歆的脸,这冰凉细腻的触感让他有一瞬间的愣神。 雪花落在他的手背上,转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赵弘谨觉得是他的出现让裴歆的人生轨迹出现了偏颇,让她的生活出现了波澜。 真正爱一个人,不能只满足自己,更要尊重你所爱的人的选择。 赵弘谨把手缩回去,“下周一,你去找阮孝霖吧,我把你的辞职申请交给他,让他给你办离职手续。” 裴歆笑:“好。” 她转过身,没有一丁点的拖泥带水,走得干干脆脆。 她挤进围栏和墙面之间的狭小通道,这里的路灯是黑的,她只能摸着黑往前走。 裴歆觉得自己刚才潇洒地转身离开真是帅死了,如果她没有哭,那就更完美了。 裴歆跑上楼,把钥匙插进锁孔里,但是怎么都打不开门,她无论往哪个方向,似乎都是错的。 她握着钥匙和门把手,情绪彻底崩溃了,眼泪决堤似地倾泻而下。 郑宜冬本以为是过年猖獗的小偷来撬门偷东西,正举着拖把吓唬人,待打开门,看到裴歆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吓了一跳,几乎不敢相认这是她认识的裴歆。她急忙扔了拖把,问:“表姐,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裴歆抹掉眼泪,说:“门打不开。”她说话都带了颤音。 郑宜冬心疼这样的裴歆,她把裴歆拉进来,双手环抱住,说:“抱歉,我脑子抽,把门给反锁了。” 其实她根本没反锁门,郑宜冬猜测裴歆肯定受了很大的刺激,情绪受到了影响,要不怎么打不开门,怎么哭得这么厉害呢。 郑宜冬轻拍裴歆的背,安慰她。等裴歆情绪稳定下来,郑宜冬放开她,转去握住她的手,“你的手很冷,跟冰冻的鸡爪一样。” 郑宜冬跑回屋,拿了一个热水袋,塞进裴歆的怀里,安慰道:“你的衣服都湿了,赶紧脱了。” 裴歆木然点头,“好。”她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知觉。 “你不是感冒了吗?我去给你倒热水拿药,你赶紧吃了去睡觉。”郑宜冬又说。 “对,我赶紧吃药睡觉。”裴歆愣愣道。她急需要一场睡眠来拯救她起伏不定的心。 一晚上裴歆都睡得昏昏沉沉的,她不停地做梦,好的,坏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梦。 醒了之后,还是会难受,但比昨晚好太多了。 裴歆平躺在床上,盯着房顶,她都惊讶自己昨晚的状态,太失态了,太不像她自己了! “表姐,你醒了吗?” 门外,郑宜冬轻轻地扣门。 裴歆起身,打开门,郑宜冬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说:“表姐,我做了午饭,你赶紧来吃,有你喜欢的宫保鸡丁。” 郑宜冬说话很轻柔,叫她表姐时,也是乖乖的样子。裴歆摸了摸郑宜冬的脑袋,笑:“谢谢你,冬冬。” 这种默默的陪伴,就是她愿意接受的感情。 周末,裴歆在家休息,她看手机上的娱乐新闻,全是关于赵氏集团年会赵弘谨和蒲丝苇的消息。 赵弘谨和蒲丝苇的恋情让他们的名气大大提升,媒体用“情感和利益的双赢”来形容这场恋情。 蒲丝苇甚至接到了一个会在上星播出的电视剧,虽然是演恶毒女二,但电视剧的男主女主都是当红明星,她能接到这个角色也不容易。 赵弘谨甚至有了自己的粉丝后援会,微博粉丝数在短时间内达到了千万级别。 评论里全是对他颜值的赞美跟崇拜,又是一场大型心动现场。 更有逗比属性的粉丝,在下面评论:还好我及时没收了女友的手机,要不她就下嘴啃你了。 这个人的下头又有很多评论,大家出奇一致地对他头上的青青草原表示默哀。 裴歆全把这些当消闲解闷的段子来看。 作者有话要说:表姐终于看清了,还是表妹好,哈哈哈 第六十三章 合浦公馆内。 程玲玲趁白希微不在去探望赵松年, 在赵松年耳边吹风, “弘谨最近太高调了,弄得自己跟明星似的。” 赵松年淡淡地说:“他还年轻,爱出风头也可以理解。” 程玲玲不满:“老赵, 那叫不务正业, 你看那些娶女星回家的, 哪个有多出息?” “弘彦不也喜欢接受采访?你跟阿璟不也喜欢参加时尚活动?”赵松年反驳。 程玲玲被噎得说不出任何话, 她赶紧转移话题, 问赵松年:“我挺喜欢孝霖这孩子的, 面冷心热,又知礼, 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我觉得他跟阿璟挺配的, 你觉得呢?” 赵松年在子女的问题上还算上心,他点头:“我也喜欢孝霖, 不过阿璟太娇气任性了, 不知道孝霖能不能接受她。” “怎么会是娇气任性呢?她那是可爱, 你不知道,我们阿璟有多乖, 你养病期间,她可是三天两头就来陪你。而且, 她现在成熟自立了很多,你完全可以放心。” 程玲玲是小地方来的,吃过苦,她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宠成公主, 让她一辈子任性刁蛮。 赵松年说:“最近老阮都来我这儿陪我捣鼓盆景,我试探一下他,看看孝霖的态度,这事不能摆明了来说,要是不成以后他们年轻人不好相处。” 周一。 裴歆先去了人事部找阮孝霖,裴歆再次感叹阮孝霖的办公室整洁得可怕,书和文件都是按照高低顺序排列的,就连笔筒里的笔都朝向同一个方向。 阮孝霖已经把手续办好了,裴歆把员工牌交给阮孝霖,阮孝霖说:“你的年终奖已经发到你的工资卡上了,还有额外一个月的社保、公积金和三个月的工资补助,这些钱还需要走程序。” 阮孝霖把辞职申请书和其他资料递给裴歆,裴歆刷刷地签了自己的名字,再递给阮孝霖。 裴歆笑:“多谢了啊。” 阮孝霖点头,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安慰裴歆的话,毕竟相识一场,他嗫嚅了半晌,想着词语。 裴歆问:“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她的语气轻松,一点也不像难过的样子,阮孝霖不确定该说什么。 裴歆确实不难过,周末这两天她已经给自己做足了心里建设,她只觉得自己是个可以卸下一身装备的登山者,非常轻松。 阮孝霖的眼镜反了一下光,他吐出几个字:“祝你前程似锦。” 阮孝霖说得太郑重,裴歆噗哧一声笑了,“阮孝霖,前程似锦这四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跟生离死别似的。” 阮孝霖的头微微偏了一下,这是他不确定时下意识的动作,他觉得裴歆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以前的她端庄有礼,现在则是落落大方,就像小时候那种不认生的小朋友,他觉得这种变化是好的。 裴歆特地去超市买了一个收纳筐来装自己的东西。 詹凯旋站在一旁,裴歆正把水杯和书,笔记本之类的东西塞进收纳筐内,她看着裴歆有条不紊地整理自己的东西挺唏嘘的。 詹凯旋问:“裴歆姐,你真的要走吗?” “嗯,我的离职手续都办完了。”裴歆答。 詹凯旋低着头,勾着嘴角笑了一下。一个个比她更牛X的人都离开了公司,而她可以尽情地去同情她们,这让詹凯旋生出一种满足感和成就感。 裴歆把加湿器递给詹凯旋,“这个你留着用吧。” “嗯!”詹凯旋接过加湿器。 裴歆的动作很快,她收整完毕去向任思道别,任思到不会因裴歆失宠而冷落她,他鼓励了几句,又笑:“我们同事一场,我很欣赏裴助理的性格和为人处世,裴助理以后要是遇到了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 裴歆知道任思只是客套话,不过她还是真诚道了谢,毕竟任思这几个月对她挺照顾的。 裴歆往外走,史天成望着裴歆的背影发呆,应戎拍了拍史天成的肩膀,“你去年年会第一次遇见裴助理就喜欢她,为什么不主动一点?她现在正是人生低谷,你要是鼓励安慰她,她会感动的。” 史天成摇头,“我常常偷看她,每次路过她的位置,都会停留一会儿,但她永远看不到我。” 应戎叹气,安慰了几句,他瞥了眼门口的方向,只看到了追上去的詹凯旋。 电梯到了,裴歆走进去,詹凯旋说:“裴歆姐,我送你到楼下。” 裴歆笑:“好。” 电梯里,裴歆和詹凯旋谁都没开口说话。 到了大厦外面,裴歆说:“就送到这里吧,以后你好好跟着应戎,他升职是迟早的事,你跟着他只有好处,杭婉如果不主动找你麻烦,你就当她不存在,但如果她找你麻烦,你也别太忍着她,该反抗还是得反抗。” “裴歆姐。”詹凯旋小声叫裴歆。裴歆的话属于离别赠言,这让詹凯旋有一丝离别的惆怅。 裴歆又说:“我先走了,外面冷,你赶紧进去吧。” 詹凯旋看着裴歆转身,裴歆的背影让她觉得眼睛有点发酸。 詹凯旋鬼使神差地追上去,“裴歆姐。” 裴歆回头,笑:“怎么了?” 詹凯旋有点恍惚,“没,没什么。你路上小心,以后我们常联系。” 裴歆点头,“好,我的电话号码不会变。” 裴歆真的走了,詹凯旋看着裴歆越来越小的背影,忽然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悲。 其实,裴歆算是改变她命运的人,如果不是裴歆好心递过来的一张名片,那她现在不知道还在哪里找工作。 詹凯旋在原地发愣,冷风扑面而来,吹得她眼睛酸涩。她忽然生出一种不舍,裴歆对她所有的好都一股脑涌上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裴歆回到家,郑宜冬知道裴歆离职后,拍着她的肩膀,说:“裴歆,别气馁,你这不是离职,是新生!我得跟你说句恭喜!你即将开启一个人生新篇章!” 郑宜冬就跟一个高音喇叭似的,声音洪亮。 裴歆笑:“冬冬,你真是哲学家!” 她也觉得这是人生的一个新篇章,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她当天晚上就兴冲冲地开始在网上找工作,郑宜冬在自己的卧室内大声哼着流行歌。 郑宜冬唱得不好,很多词都唱错了,但那些声音进入裴歆耳内,裴歆只觉得恬静舒适。 第二天,她联系了两家公司,分别约定了面试时间。 她周二要去的那家是专门做内衣的公司,招宣传策划,这家公司离她的住处近,坐15分钟公交车就能到,地铁的话就更快了。 裴歆做了充足的准备,了解了内衣公司的规模,发展史,又准备了一些面试时,他们可能会问的问题答案。 周二。 她早起化了淡妆,穿了得体的通勤装,裹了一件褐色羊羔绒大衣,兴冲冲地跑去面试了。 到了那家内衣公司,工作人员说:“抱歉,我们人事部的领导临时有事,今天不在,你下次再来吧。” 裴歆顿时觉得所有的激情都被一盆冷水泼灭了,她反问:“我们已经约好了时间,如果领导不在,为什么不提前联系我通知一声?” 工作人员白了她一眼,掉头无情走开,裴歆咬了咬牙,暗骂了几句。 她早早回了家,郑宜冬才刚起床,她咦了一声,“你面试怎么样?” “别提了。”裴歆把包子和蒸饺放到桌上,“我买的早餐,你快趁热来吃。” 郑宜冬先拿了一个包子,几口就咬没了。 裴歆把外套和包包扔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去饮水机那接水。 “诶。”郑宜冬赶紧说:“那是冷水,我才起床,还没开热水。” 裴歆伸手到饮水机后面把热水按钮打开,说:“我没见过这么不守时的公司,我去了才告诉我人事部领导不在,害我白白跑一趟,在我们公司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什么你们公司,你离职了。”郑宜冬提醒。 裴歆握着水杯的手顿了顿,郑宜冬又说:“你那是运气好,一毕业就进入了大公司。我跟你说吧,我以前年纪小找工作,那些人都为了展示自己的学识跟经历,使劲给我灌鸡汤,然后让我努力提升自己,以后再来面试。等我大了一些,干脆连初次筛选都过不了。有一次,好不容易过了第一轮筛选,去面试,两三句话就把我打发了,我还听到了面试官悄悄对他身后的工作人员说,你们下次筛选认真点,别这种人都给放进来了。你说气不气人。” 看来以前她和冬冬真的没好好交流,她竟然不知道冬冬有这么曲折的找工作经历。裴歆笑了笑,说:“我即将走你走过的老路。不过,我还是希望别再出什么问题,我得先找份合适的工作,稳定下来,要不,这个年都没法过得安心。” 她倒了热水,喝了一口,热水顺着食道进入肚子里,她终于觉得心情平复了很多。 周五,裴歆去之前约定好的汽车公司应聘项目策划工作。 面试官是个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长得微胖,穿着红衬衣,黑色西裤,肩上挂着两根花背带,打扮得很时髦,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 在一间办公室内,面试官坐在办公桌后。 裴歆坐在她对面,她的腿并拢朝右倾斜,双手交握放在大腿上,坐得笔直。 她先做了自我介绍,面试官边听她说,边翻开她的简历。裴歆自我介绍还没说完就被面试官打断,他有些盛气凌人地问:“你为什么从上一家公司辞职?” 裴歆镇定地说:“是因为我想挑战一下其它工作,想证明自己在一个全新的岗位也可以做出成绩。” 面试官又问:“你从上一家公司辞职是自己的原因还是公司的原因?” 两个问题问法不同,但其实都是一样的。 裴歆的表情有点难看了,她说:“自己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渐变发酵中。 预收文《恋爱就像高烧100度》,下一本我写这个,小天使们帮我点个收藏呀~ 文案: 胡千雯长得过分成熟,以至于大学报到那天有同学腼腆叫她:“老师。” 胡千雯想了想,没有解释,拍了拍同学的肩膀,说:“乖。” 这个乌龙的开始让她决心大学四年当好“大姐大”,把追她的男生都训成“小奶狗”。 但事与愿违,她遇到了傲娇又吝啬的学长顾柯,只好乖乖变成他的“小白兔”。 顾柯说:“我等凡夫俗子,花钱要精要细要理智要合理运营,不能大手大脚。” 所以,确定恋爱关系后的日常是7块一碗的牛肉面,29.9元送爆米花的双人特价电影票,吃顿麻辣烫都能让胡千雯感叹活着真好。 顾柯说:“蚊子腿再小也是肉,所以钱我们要一分一分的花。对了,我听说你买了一颗黄钻戒指,送了一只化妆包?” 胡千雯点头。 顾柯说:“这颗黄钻不配你!化妆包你就留着吧,黄钻你给我,我拿去重新包装,改善外观,再推向市场,希望还能再推销出去!” 胡千雯欲哭无泪,千年万语在心中化成“卧槽”两字。 第六十四章 面试官哼笑一声, 声音是从鼻孔里发出来的。 裴歆盯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 这个面试官换着法子问她辞职原因,到底是想听她说什么呢?是贬低离职的公司还是贬低自己,才是他满意的答案呢? 面试官继续说:“下一个问题, 请说出音乐指挥棒的非常规用途。” 裴歆抿嘴不语, 这是考验她的发散思维还是故意为难人? 裴歆略微犹豫了一下, 还是开始思考, 音乐指挥棒的非常规用途? 裴歆尝试着说:“可以用来疏通下水道或者织围巾。” 面试官又哼了一声, 说:“你不觉得音乐指挥棒用来疏通下水道或者织围巾是对音乐的不尊重吗?” 裴歆此时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她是来面试的,不是来接受挫折考验的。 面试官斜睨了裴歆一眼, 把她的简历扔到桌上, “我认为你并不适合这份工作,年轻人, 不要以为长着一张好看的脸就可以找份好工作, 过上精英的生活, 这是我给你的忠告,话不好听, 但希望你能接受。” 裴歆真想翻白眼,他没有问过一句她对于项目策划的了解、认知和看法, 就片面地认为她不适合这份工作。 他是不是认为她以前的工作是靠美色换来的?所以才有了那么一段自以为是的“忠告”? 裴歆站起来,盯着面试官,说:“这位先生,你觉得自己高大上, 就像站在楼顶上看人一样,别人都是渺小的,但楼顶风大,你最好小心掉下去。还有,像你这种人,只会败坏你公司的形象,影响公众对你公司产品的好感度。” “你也配说教我?”面试官冷冷来了一句。 裴歆冷笑:“我不是你的员工,怎么不配?你油腻自大,看不起年轻人,没有礼貌,假装精英,以自我为中心,你就是典型的有点成绩就飘忽所以的中年男人。你真令人反感。” 裴歆走出写字楼之后,脸上的表情瞬间跨了下来,她原本以为自己在大企业工作过,这样的工作经历得是加分项,没想到别人根本不这么想。 刚才遇到的那个面试官真的让她觉得像吃了只苍蝇那样恶心。 她叹了口气,回到家里,继续在网上找工作。 现实将她的自信击碎,裴歆开始变得越来越烦躁,她看着电脑旁边的史迪仔,也觉得扎眼。 她把史迪仔塞进柜子里,愣愣地看着紧闭的柜门,发了一会儿呆。 郑宜冬劝她:“你不如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反正也快过年了,年后再找工作吧。” 裴歆点头,她确实需要冷静一段时间,才能开始正常的生活了。 冬天昼短夜长,寒风凛冽,总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裴歆就这样回到城北,在家浑浑噩噩的过冬。 很快,到了过年,到处挂着红灯笼,却没有多少喜气的模样。 大城市总是这样,过年时,差不多就是一座空城,除了本地土著,各个都得回老家团圆。 过年前一天,郑宜冬才回家,舅妈心疼得不行,抱着郑宜冬不松手,说她都黑了瘦了,肯定吃苦了。 舅舅和外婆看得好笑,舅舅说:“是瘦了,但更精神,也更好看。” 吃了年夜饭,裴歆收到了肖唯南的短信:“歆歆,新年快乐。” 裴歆回:“你也是。新年快乐。” 裴歆想起大三除夕夜去肖唯南家的情形,她当时之所以感动,是因为那种温馨的家庭氛围令她觉得温暖。 今年过年她终于也感受到这种氛围。只是她偶尔会想起赵弘谨,心情就会变得波澜起伏,让她不能自已。 赵弘谨这个年过得不算好,也不算坏。 他成立的市场研发部门受到了很多人的质疑,他们觉得他太冒进,太好大喜功,他们甚至觉得他爸找他挑大梁是个错误。 赵弘谨不是圣人,当然会受这些流言的影响。他习惯性地怀疑流言是赵弘彦让人传播的,所以他在工程部安排了自己人,只给赵弘彦搞宣发工作,宣传公司文化。 赵弘谨看到赵弘彦整天无所事事,就跟丧家之犬一样,有些得意,心情就好了许多。 初二那天,郑宜冬一家去了舅妈的娘家。裴歆陪着外婆去买菜,菜市场人头攒动,各种声音交织,不绝于耳。 外婆边去相熟的商贩那里挑选新鲜的菜,边跟裴歆讲:“外婆一般只在这几家买菜,其它的做生意不够实诚,我上次买一斤的黄瓜,回家称只有六两。” 裴歆笑:“那外婆怎么不随身带把称?唬唬他们,看谁还敢缺斤少两。” 外婆说:“那就没人愿意卖菜给我咯,做生意缺斤少两不算什么。毕竟大家都知道进货十两称,出货八两称。但凡事不能做得太过,反正那个把六两当一斤卖给我的人,以后再也别想挣我一分钱。” 裴歆边听外婆说着生活中的琐事,边想着过完元宵节去找什么样的工作。 毕业时,她进入赵氏集团,她觉得那是一个好前程,后来她辛苦工作,就想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现在她觉得房子是不够的,她必须要有一份让她的人生更有意义的工作,是完全为了自己,对自己负责的工作。 但过年前找的那些工作她都不满意,甚至那些经历都让她恐惧找工作这件事了,她又不是卖身为奴,凭什么要受气呢? 裴歆挽着外婆的手臂,外婆看到裴歆的两道眉毛都快拧到一起了,她拍了拍裴歆的手背,说:“做人哪有不吃亏的,受气是常有的事,遇到不平的事要镇定冷静,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放宽心。” 外婆一直是个睿智的人,裴歆并没有把那些糟心事说给外婆听,但外婆总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裴歆把外婆手上的袋子抢过来,笑了笑:“外婆,我知道。” 过完年,郑宜冬先回去上班,裴歆依然在家无所事事。 顾临和钟赖云正在赵氏集团对面的星巴克喝咖啡。顾临面前的是热摩卡,钟赖云的是焦糖玛奇朵。 顾临发完微博,把手机扔桌子上,去看钟赖云的手机,钟赖云编辑好的内容是:人帅车炫爸有钱。配图是赵弘谨驾驶一辆法拉利的照片。 “我的脸呢?”顾临问。 照片里,顾临只有被风吹得林乱的一撮卷发出镜。但顾临记得钟赖云拍这张照片时,明明有他帅气的脸。 钟赖云笑嘻嘻道:“有你我要掉粉,所以我把你剪掉了。” 顾临嗤了一声,下巴微抬,“我顾二少养活了多少记者和杂志媒体,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新市第一人气王可是本少爷。” 顾临和钟赖云最近都热衷于爆料赵弘谨的各种‘内幕’,因为发和赵弘谨相关的微博,都能得到许多点赞和评论,两人的粉丝数也一直在涨。 郑宜冬端着栗子千层蛋糕从咖啡店走出来,顾临和钟赖云旁边的2号桌,阮孝霖刚刚落座,郑宜冬面无表情地对阮孝霖说了句:“欢迎光临。” 接着,郑宜冬把栗子千层蛋糕放在钟赖云面前,顺便送了顾临一记白眼。顾临的热摩卡上奶油超多,郑宜冬暗骂,一个大男人,爱吃奶油也是够娘的。 “咦,我没点蛋糕。”钟赖云看眼前这个服务员有点眼熟,她敲了敲头,“你是裴歆姐的表妹对不对?上次我们在商场见过。” 郑宜冬点头,咧嘴笑:“钟小姐,蛋糕是我送你的。” 顾临看不惯郑宜冬的区别对待,他把蛋糕抢过去,用勺子挖掉一块,放进嘴里尝了尝,说:“有毒,我们别吃。” “呸,呸。你就是社会害虫,毒死你都不算犯法。”郑宜冬立即回怼。她才不会惯着顾临这种二世祖! 钟赖云的视线在顾临和郑宜冬身上来回逡巡,“诶,你们也是认识的啊?” “不认识!” “不认识!” 郑宜冬和顾临异口同声地否认。 钟赖云嘻嘻笑,她看了眼郑宜冬胸前的员工牌,从包里翻出两张邀请函,递给郑宜冬,“这是我二十二岁生日宴会的邀请函,冬冬姐,你和裴歆姐都来吧,在岐港公园举行,有很多好吃的哦。” 郑宜冬从公交车里远远见过岐港公园!里头有欧式的教堂,城堡和大草坪,新市的富商政界要员都常在那举行宴会。 郑宜冬兴奋得不行,“我也可以去?”她跟钟赖云才见过两次而已啊。 “可以啊。人多我才有面子,才能显得我家家大业大嘛。”钟赖云双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郑宜冬。 顾临抢过郑宜冬手里的邀请函,“你能不能别见人就发邀请函,不是双脚直立行走的人类我们就该跟她交朋友,要自持身份。” 郑宜冬正要发怒,钟赖云又连忙从顾临手中抢过邀请函:“你不愿意谁去,我还就要邀请谁去。”钟赖云把邀请函塞给郑宜冬,“冬冬姐,我跟你一见如故,你跟裴歆姐一定要来哦,要不我会很伤心的。” 郑宜冬转怒为喜:“是不是有很多名媛富商要参加?你家是开影视公司的,是不是也有很多明星?大家穿晚礼服吗?我要是穿高仿或者假货会不会被人笑话?”郑宜冬一口气问了一串问题。 她这时才发现以前自己不是仇富,仅仅是仇视顾临而已,现在她非常想去见识有钱人的生活,但又怕被笑话。 “啊,土包子。你家要是有头有脸,就是穿你这一身服务员装束去,别人都得巴结你,恭维你。就像我,要是披麻袋去那也是现场焦点,万众瞩目。”顾临抱胸抖腿,尽情数落郑宜冬。 郑宜冬不服气,想要辩解或者讽刺回去,但她发现顾临话糙理不糙,她嘴唇张合几次,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开。 郑宜冬从阮孝霖面前走过,她耸拉着肩膀,整个人都显得有气无力的。 郑宜冬何曾这样丧气过,阮孝霖竟有些不习惯。 作者有话要说:表妹和阮孝霖又来啦~ 第六十五章 郑宜冬说话时脸部表情很直观的显示了她的心情, 她高兴时眉毛似乎都在跳舞, 不高兴时,五官不动,木着一张脸。 阮孝霖突然开口:“我认识一家一线品牌服装的店长, 可以介绍你去租衣服, 费用不高。” “什么?”郑宜冬回头, 她环顾四周, 指着自己, 问:“你在跟我说话?” 阮孝霖点头, “是。” 郑宜冬愣怔住了,她没想到阮孝霖会帮她忙, 片刻后, 她笑道:“谢谢你啊。但是我怕穿着租来的衣服浑身不对劲,束手束脚的多难受啊, 我如果要去还是穿自己的衣服得了。” 阮孝霖搅动着咖啡, “嗯”了一声。 郑宜冬回到家, 给裴歆打电话说了钟赖云邀请她们这事,问:“就在三月份, 钟赖云的生日宴会,你去吗?” “不去。我跟他们并不熟。”裴歆拒绝。 她此时正在跟舅舅下象棋, 舅舅开局前已经让了她一个马和一个车,她竟然还是下不赢!“舅舅,给我一分钟,我再想想。” 舅舅笑眯眯地看着她, “不急,不急。”他看着绞尽脑汁的裴歆,想着要不要放水,他在家里和学校杀遍无敌手,现在都快没人愿意陪他下棋了。 “诶诶,”郑宜冬用激将法,“你不去,是不是不敢见赵弘谨?你又没错,当然要大大方方地站在众人眼前了。” “新市很大,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不会记得我,不存在敢不敢见。”裴歆说。她看着棋盘,头都大了,她好想有个返回键,能回到上一步。“我正在跟舅舅下棋,先不跟你说了。” 郑宜冬咬了咬下唇,“表姐,但是我想去啊。你就陪我去一次成不?你不去,我一个人也不敢去啊。” “钟赖云邀请你了?”裴歆有些惊讶。 郑宜冬说:“是啊,钟小姐还叫我冬冬姐呢,她叫我一定要去,说跟我一见如故。” 裴歆觉得有些奇怪,有钱人的宴会如果不是特地想大肆宣扬,是忌讳陌生人和媒体去打扰的。钟赖云虽然在外面活泼好动,但在父母面前明明是个文静淑女,怎么会突兀地邀请她和郑宜冬去呢? 公寓内,赵弘谨收到了钟赖云的微信消息:大佬,邀请函送出去了。你把你的自拍照发来,我要发九宫格,记得发够张数,我马上就发微博了,快点哦。 赵弘谨咬着牙,松了松领带,站在窗边,以夜景回背景,连着拍了九张照片发给钟赖云。 钟赖云回了两个字:嘻嘻。 赵弘谨觉得自己就是在出卖色相。他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脱掉厚重的外套。 这时门铃响起。他刚迈步,电话铃声又在响。 赵弘谨接起电话,“顾临,什么事?”他边说话,边去开门。 “弘谨哥,赶紧发一张你的自拍来,记得要比心哦。我的粉丝们在线等着呢。”顾临说。 赵弘谨:“......” 赵弘谨直接挂断电话,隔绝顾临的聒噪,把门外的陆青风引进门。 “你消失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你潜逃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赵弘谨问。 “不太好办,长盛表面上程鹏是执行总裁,但实际上程鹏就是个傀儡,没有话语权。”陆青风说。 赵弘谨走去吧台,问陆青风,“你喝咖啡还是茶?” “回国了就喝茶吧。”陆青风摊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等着赵弘谨给他上茶。 赵弘谨将茶包放进玻璃杯中,等水壶的水烧热。 陆青风突然笑:“我发现你三哥那一家人都挺有意思的,活得特戏剧化。” 赵弘谨回头,反问:“怎么说?” “就说程鹏吧,一个大男人,爱看甄嬛传,我们最近见面,他在跟我讲甄嬛传里的权谋斗争。他说他已经活学活用,把从电视剧里学到的东西运用到了实际生活中,他底下的员工们正在互相暗斗。”陆青风说到这里都想拍腿大笑,他都好奇甄嬛传到底是什么神剧把程鹏迷得不要不要的。 “是么。”赵弘谨看着冒水汽的水壶,看来程鹏和赵弘彦舅甥俩之间也有龌龊,要不程鹏怎么会这样做? 陆青风又说:“程鹏在公司明明没有决策权,一切都得听赵弘彦的指示,还能把公司搞得乌烟瘴气的。还有那个程路,据说在追一个女明星,花钱给她买豪宅珠宝,投资她拍电影,程鹏不但不管他,还夸他有眼光,说娶个女明星回家改善下一代外貌基因也不错。你说逗不逗?” 赵弘谨冲好茶,递给陆青风,说:“你看人看得太表面了,你看我爸,一个大学美术老师,谁能想到他在商场上能混得风生水起呢?程玲玲和程鹏,一对小山村来的兄妹,能让赵弘彦这个私生子进公司,能置办这么多产业,也算能耐,不能掉以轻心。” 陆青风吹了吹茶,饮了一口,满嘴清香,他抬头说:“你倒是从来都不轻敌,你放心,我会留意。” 陆青风打量赵弘谨的客厅,很宽敞,摆设简单,墙上挂了枪械模型,在一堆枪械模型中间,有一副字。 字的内容是:立身行道。 赵弘谨也看到了那副字,那是赵松年送的新年礼物,赵弘谨想到赵松年的叮嘱,有些心神不宁,他叹气说:“我在想,赵弘彦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公司要不就算了,就当救济他们一家人的,现在他在公司夹着尾巴做人,倒也没生事。” 陆青风愣住:“你想放过他,但他找到机会,你肯定会死得很惨。” 赵弘谨一声不吭,一脸的犹豫不决。 中午,阮孝霖又坐在星巴克2号桌,郑宜冬走过去,说:“诶,你去里面坐呗,外面这么冷。” “不用,我不冷,谢谢。”阮孝霖说。 郑宜冬穿了厚厚的羽绒服,围了绿色围裙,整个人看起来跟个粽子似的,而阮孝霖只穿了一件毛衣和一件黑色西装外套,跟郑宜冬对比明显。 自从上次阮孝霖表达善意之后,郑宜冬就彻底不讨厌阮孝霖了,甚至对他有些好感。 她趴在柜台后,透过玻璃窗望着阮孝霖。阮孝霖的皮肤很白,鼻子高挺,眼睛深邃,只是嘴唇有些薄,配上一副黑框眼睛,看起来斯文但很高冷。 不过,怎么看,怎么都好看。 “唉,我之前怎么会猪油蒙了心,对这样的人间极品发脾气呢。”郑宜冬捧着下巴感叹,阮孝霖明明长得好看,性格也不错,她之前老故意给他脸色看,他一直都没介意过呢。 张想单手撑着柜台,斜着身子和郑宜冬一起看阮孝霖,“冬冬姐,你现在对着他犯花痴,才是猪油蒙了心。” 郑宜冬悠哉悠哉地摇晃着一只脚,她不搭理张想,继续看阮孝霖。 张想忽然说:“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郑宜冬眼睛都不眨一下,说:“你别管我喜不喜欢他,反正不会喜欢你就是了。” 张想:“嘿嘿,冬冬姐,我不搞姐弟恋。” 郑宜冬:“幸好,幸好。” 张想挠挠脑袋,说:“冬冬姐,你要是喜欢阮孝霖,我估计你得去苗疆搞点什么情蛊剧毒来才行哦。你看看那位朝阮孝霖走来的小姐,那穿着打扮,一看就是白富美,你不靠非常手段,我估计你没戏。” 白富美赵璟正从不远处走来,她穿着白色毛呢外套,留着丸子头,走路时,鼻孔都是当眼睛来使。 郑宜冬朝张想的脑袋拍了一巴掌,道:“走,跟我去听听他们说什么。” 赵璟走到阮孝霖跟前,阮孝霖不喜欢被女人这样俯视,他抬头瞄了赵璟一眼,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赵璟一屁股坐到阮孝霖对面的椅子上,神色颇为嚣张,“阮孝霖,我是不会喜欢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阮孝霖哪有顾临有钱,而且阮孝霖就是个闷葫芦,根本没有顾临有趣。赵璟这样想着,越发看阮孝霖不顺眼。 阮孝霖听到赵璟的话,皱了皱眉。 赵璟抱着胸,趾高气扬地盯着阮孝霖,“你爸只是个秘书,跟老板关系再好,也就是个打工的。” 躲在门后偷听的郑宜冬听到这句话,气得直眉瞪眼,脸都绿了,恨不得马上抄凳子去揍赵璟。 张想点评:“这女的说话好直接。” 郑宜冬说:“直接个屁,就是没脑子。” 阮孝霖这个当事人反到没什么反应,赵璟在他眼中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他一般当这种人是空气。 阮孝霖只想尽快应付赵璟,所以他点头,说:“我知道了,赵小姐。” 阮孝霖还算识时务,赵璟收敛了一点,说:“对了,是本小姐看不上你的,你别给我到处乱说。我爸妈那儿,我会去解释,你要是敢在他们面前说我的坏话,我要你好看。” 赵璟也很无语,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妈会看上阮孝霖,阮孝霖根本配不上她好吗。 “嗯。”阮孝霖将西服扣好,拿起桌上的公文包正准备走。 阮孝霖的态度冷淡,赵璟感觉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她极其不爽,哼了一声,“再跟你说一次,你不准在我爸妈面前说三道四。” 说完,赵璟白了阮孝霖一眼,先一步起身往马路边那俩粉色保时捷走去。 郑宜冬非常郁闷,赵璟根本配不上阮孝霖好吗!“阮孝霖这么好一个人,她竟然看不上。也不知道赵璟的眼睛是不是长在屁股上的。”郑宜冬嘟囔。 张想:“......” 张想觉得郑宜冬这人觉得一个人坏,就把他看得比杀人凶手还坏,要是觉得一个人好,那这个人估计就跟救苦救难的菩萨那样可人。 阮孝霖正要下台阶,郑宜冬追上去,递给阮孝霖一只盒子,“诶诶,阮孝霖,请你吃蛋糕。” “什么?”阮孝霖微微歪头。 “喏,请你吃蛋糕。”郑宜冬望着阮孝霖。阮孝霖已经站在台阶下了,但仍比郑宜冬高了半个头。 作者有话要说:表妹和阮孝霖的糖结束啦,下一章女主的新生开始~并不会太高大上,哈哈哈哈 第六十六章 阮孝霖问:“为什么?” 郑宜冬思考着。要是说是因为他被妹子拒绝了, 送他个蛋糕安慰他, 这似乎有点伤人。还会暴露她听墙角的事,阮孝霖肯定会认为她人品有问题。 “天气这么冷,肯定饿得快, 你留着当下午茶吃呗。”郑宜冬说。她怕阮孝霖拒绝, 直接把蛋糕塞到阮孝霖的手里, “我回去上班了。” 阮孝霖回到办公室, 打开盒子, 里面躺着一只小熊, 还戴着围巾。这是星巴克的新品,熊仔焦糖榛子蛋糕。 他盯着这个蛋糕看了许久, 直到有员工进来汇报工作, 他才将视线从蛋糕上挪开。 三月,裴歆回了出租屋。 在家待得太久, 她身上的脂肪大量增加, 也就是她长胖了。不过幸好她的脸算小的, 加上厚衣服的遮挡,倒是看不出来。 她在网上看招聘信息, 合适的工作太少了,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工资太少。 一个人独处总是不免想到赵弘谨, 她想也许几年,十几年后,她能从普通员工做到主管做到经理总监,这就是她工作生涯的终点, 而赵弘谨他们依然可以意气风发,活得潇潇洒洒。 她不想比别人差,不想落后于人,在这种前提下找工作真的太难了。 这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 是周雁琳。她们的联系并不多,裴歆接到她的电话还是有些意外。 “雁琳,新年快乐。”裴歆提了提状态。 周雁琳叹了口气,说:“这是我过得最糟心的一个新年。” 原来周雁琳是找她谈心的,裴歆问:“怎么了?” “我过年跟章振去拜访他父母,他父母在农村深山里,虽然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我在山里走了两个小时,脚都磨起泡了,还没到他家时,我还是忍不住哭了啊啊啊啊。”周雁琳说到最后,啊字拖得很长。 周雁琳讲得很有画面感,裴歆本来该安慰周雁琳的,但她还是不厚道的笑了,“有没有突然从山上跳下来的野兽?章振家是不是在川西高原那一块?说不定有野生大熊猫呢。” “你别说,还真有。过年的时候野生熊猫从山里跑了出来,还来他家蹭了顿饭。”周雁琳说。 裴歆被唬住了,“真的假的?” “哈哈,据说是有野生熊猫,不过我没见着。”周雁琳转移了话题,问:“你最近怎么样?” 裴歆笑:“我辞职了,正在找工作,你要是有合适的,给我介绍一个。” “哇,你怎么辞职?不是说赵氏太子爷在那上班吗?我同事们都想去门口蹲点,跟那个赵什么...” “赵弘谨。”裴歆提醒。 “对,跟他来场邂逅。说不定就嫁入豪门了呢。”周雁琳说。 “可以试试,毕竟有钱人也有眼瞎的时候嘛。”裴歆说。 裴歆跟周雁琳聊了一会儿,挂了电话之后她撑着下巴思考,更是生出一种感慨,觉得人这一生平凡得可怕,有时候仔细想想挺没意思的。 午饭后,她下楼去散步,长缨路的地铁已经修好了,马路干净整洁,她慢悠悠地晃荡到了之前和赵弘谨打气球的广场上。 那个老板还在,看到她,竟然“咦”了一声,说:“美女,你男朋友不会就在这附近吧?” 裴歆顿了顿,说:“不在。” 老板:“那就好,那就好,他那枪法太准,吓得我都不敢摆摊。” 裴歆也笑了笑,她知道老板是在开玩笑。 “诶,裴歆。” 突然,旋转木马那边走来一个穿着毛衣丝绒裤的女人。 “你是谢雨?”裴歆睁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认,因为谢雨相比大学时,变胖了很多。 谢雨推着婴儿车,婴儿车被裹得严严实实。 裴歆低头看,婴儿车里头有张圆嘟嘟的肉脸,很可爱,“你竟然连孩子都有了!走,我请你喝饮料。”裴歆说。见到老同学,裴歆很开心。 谢雨笑:“好啊,我们好好聊聊,这都快三年没见了。” 两人找了一家咖啡馆,裴歆点了热茶,谢雨点了果汁。 谢雨看了一眼婴儿车里的女儿,叹气说:“我真羡慕你们。你大学毕业就进入了建新赵氏,田哲雅就更幸运了,直接去家里的制药公司上班,专业对口不说,还不用受气。” 田哲雅的事裴歆不想去评判,她说:“我辞职了,现在待业在家,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你还记得我们大学聊天嘛,大家都夸你和田哲雅漂亮,你当时说三十岁后大家都会长一个样,就是韩剧里金三顺那样。”谢雨说。 裴歆笑:“你还记得?”裴歆把她的胳膊伸出来,给谢雨看:“你瞧我手上的肉,我们现在不都长胖了吗?看来我的预言成真了。” 谢雨唉了一声,“我这体重倒是长成金三顺那样了,但是没金三顺那命。我生孩子之前大家都安慰我养孩子是痛并快乐着,但这小孩子闹的我,痛并痛苦着,我估计要快乐得起来,至少得幼儿园之后。” 裴歆听到谢雨这些话,有些害怕,头皮一阵阵发麻。 她会走上谢雨走过的路吗?跟一个还算有好感的男人生一个哭闹不停的孩子,平平凡凡地过完这一生。 谢雨又和裴歆聊了一会儿,就带着孩子走了。 裴歆和谢雨分别后,回到出租屋。她打开网页,又开始浏览招聘信息。网页上突然弹出零元注册公司的宣传标语。 她点进去浏览,原来现在注册公司不需要验资,你认缴多少,工商行政管理局就给你登记多少。 裴歆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她为什么不能替自己工作呢?开一个小店或者做点什么挣钱的生意。 她打电话给周雁琳,问她:“雁琳,在你们公司做代理记账的那些公司主要做什么业务啊?我的意思就是经营些什么。” “大都是一些个体户,夫妻店,小企业。他们就卖东西呗,服饰箱包鞋类生活用品的居多,毕竟是国民所需。”周雁琳笑:“你问这些干嘛?” “我在想挣钱的门路。”裴歆握着电话,思考着。 周雁琳说:“你去做直播呗,现在做直播,来钱快,我一个同学做直播月入上万,天天在朋友圈晒奢侈品,说是粉丝送的,也不知道现实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冤大头。” 裴歆笑:“马克思说除工农业以外的都是虚拟经济,我可不挣虚拟经济行业的钱。” “噗,”周雁琳差点把口水喷出来,“房地产也是虚拟经济好吗?你可是在房地产企业工作了两年。我跟你说,你可别看不起做直播的,许多主播比一些明星挣钱还多呢。” 裴歆笑:“不是看不起,主要是我没才艺。” 周雁琳说:“有脸就够了,跳跳广播体操都能挣钱。” 裴歆挂了电话之后,思考了一整夜。 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不需要太多本钱,确能带来一定效益的行业只有财税咨询。 她考过会计证,郑宜冬也在学习,而且周雁琳本就是学财会的,现在就从事这个行业。 她们完全可以一起做这行,不用再替人打工。 第二天晚上,郑宜冬刚打开门,裴歆就从卧室里跳出来。 裴歆穿着一套紫色睡衣,她一天都没梳头洗脸,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油腻腻的,整个颜值低到谷底。 郑宜冬瞅着她,叹气,“你工作找到了吗?”她觉得裴歆目前太颓废了。 “冬冬,我们自己当老板吧!我们开个公司!”裴歆说。 郑宜冬吓了一跳,“你的意思是开店卖东西吗?现在实体经济不景气,你看我们楼下那一溜的店铺,隔一段时间就换老板,现在生意不好做。” “不是,我连名字都想好了,我们的公司就叫新市星辰财税咨询有限责任公司。做资质代办,商标注册,产品质检,代理记账这些企业服务。你不是看了书吗?你懂这些吧?”裴歆越说越兴奋,她把郑宜冬拉进她的卧室内,指着电脑上的计划书,说:“我写了计划书,等下发给你看,如果你觉得可行明天就把工作辞了吧。” 这莫非就是创业?郑宜冬有些拿不定主意,她觉得裴歆就是一时脑热,“要投多少钱?我得问问我爸妈。” 裴歆说:“现在认缴,不用实缴。我们准备资料去工商局和银行就行,唯一的开支就是房租费用,我们可以租个居民楼或者租一间小办公室办公。” 裴歆把自己一天一夜想到的计划都说了,郑宜冬就觉得自己好像被裴歆洗脑了,只知道一个劲点头点头。 “我们再把我之前的室友周雁琳加上吧,她才是专业的。我先问问她愿不愿意。” 裴歆立即给周雁琳打电话。 周雁琳接得快,那边有锅铲相碰撞的声音,周雁琳笑着说:“我俩最近联系得太频繁,我男朋友就快怀疑我移情别恋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裴歆说:“雁琳,你过够了996,大晚上还有客户骚扰的日子了吗?” 她这样开头,口若悬河地说了十几分钟,周雁琳当即就同意了裴歆的想法,说:“我马上就给领导打电话辞职!不过我这边需要交接工作,估计领导不会那么快放我走。” 裴歆说:“没事,我们注册公司也需要时间,慢慢来。” 等裴歆挂了电话,郑宜冬愣愣地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做传销的潜质呢?” 裴歆拍了拍郑宜冬的肩膀,“冬冬,欢迎跳坑。” 第二天,郑宜冬习惯性地早起,准备去星巴克上班,裴歆赶紧拉着郑宜冬说:“赶紧走,我俩去租办公室。” 郑宜冬懵了,“原来你说开公司创业是来真的啊?” 裴歆扬眉:“当然。” 裴歆做事很有计划,要准备的资料,要做哪些步骤,她都列得详细。 她甚至连房产中介都约好了。很快,就在蓝星国际广场租了一间小办公室,只有十五平。 第六十七章 接着, 裴歆去找了周雁琳, 把她和郑宜冬的身份证交给周雁琳,裴歆问:“雁琳,公司注册下来要多久?你什么时候能办完离职?” 周雁琳说:“我后天能走。我先整理好资料, 在工商网预约, 大概5个工作日, 你们先回去等我消息。” 郑宜冬脑袋里有点懵, 她怎么觉得这一切那么突然呢?弄得她不知所措。 裴歆和周雁琳就像打了鸡血似的, 讨论个不停, 连分开了都在微信上一直聊天。 两人坐出租车回家。车上,郑宜冬接到了张想的电话, “冬冬姐, 你今天怎么没来上班?也不跟店长说一声,我们都怀疑你被拐卖了。” 郑宜冬呼了一口气, 瞥了眼能量满格的裴歆, 说:“小张子, 我要辞职了!” 在等待的日子里,裴歆和周雁琳继续展开热烈地讨论, 大致是对未来工作的安排和畅想。 期间,钟赖云打了电话给裴歆和郑宜冬, 特地提醒她们后天要去参加她的生日宴会。 郑宜冬抱着裴歆的手臂,开始软磨硬泡:“唉,你看钟小姐这么诚心,我们就去吧。” 裴歆点头答应。她觉得自己再见到赵弘谨, 也能做到面不改色,淡然处之。 决定了要去,郑宜冬反倒苦恼了。因为她没有合适的礼服。 裴歆以前参加过宴会,所以有礼服,她找了一件红色的连衣裙拿给郑宜冬试穿。 这件红色的连衣裙是露肩膀的,郑宜冬的身材有明显的缺陷,就是头身的比例不协调,穿着礼服,显得头大,肩膀窄。 郑宜冬站在镜子前,把头发弄了一些在额头两侧,显得头很大,她把头发全扎起来,头更大了。 郑宜冬泄了气,“怎么办?为什么头这么大呢?” 裴歆绕着郑宜冬走了两圈,指着她的肩膀,“肩膀不够宽,你再加个黑色小西服外套吧。” 裴歆把自己的西服递给郑宜冬,又往她的肩膀下头塞了纸团,将肩膀撑起来。 “诶诶,真的好了很多。原来是这样。我以前以为得用刘海遮住大饼脸,没想到把肩垫一垫,脸也显得小了诶。”郑宜冬高兴道。 “再等等。”裴歆又往郑宜冬腰间系了一条黑色的丝带,这样又将郑宜冬的腿长优势显了出来。“你腿真长,穿高腰的裤子和裙子都会好看。” 郑宜冬乖巧地点点头,完全折服于裴歆的审美。 两人去了岐港公园,裴歆穿的是姜黄色的长袖礼服,看起来还是漂亮的,只是小腹有点突出。 郑宜冬笑她:“不会把裙子绷开吧?” 裴歆无奈:“这已经是我饿一天的成果了,要是我没饿自己,那么我的小腹看起来会像怀孕三月。” 裴歆尽量把手包放在腹部的位置,遮挡那里的肉肉。 钟赖云的生日宴会在玫瑰园里举行,此时玫瑰花开得并不多,所以更多的玫瑰花是从外地运来的。 园子前面就是一座欧式风情的城堡,城堡门口搭出了一条长约三米的玫瑰花地毯,上头架着五座拱形的玫瑰门。两边是桌子,铺着白布,椅子上扎着紫色的丝带和气球。 “哇,城堡,玫瑰,气球,好像童话场景,真是浪漫死了!”郑宜冬感叹,她挽住裴歆的手臂,看得眼睛都直了。 宴会并没有正是开始,宾客们都在玫瑰园里走动。 在城堡的北侧有一块巨大的海报,挂着钟赖云的照片。赵弘谨和蒲丝苇正站在那,他们周围围了一群人,大家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最近,他们走到哪里都很扎眼。裴歆只晃了一眼,就将视线挪开,所以她并没有对上赵弘谨的目光。 钟赖云从城堡里蹦出来。顾临和秦智升,庄信起以及孔岩都跟在她的身后。 钟赖云此时还穿着便装。她朝裴歆和郑宜冬摆了摆手,三两步就走了过来。 “钟小姐。”裴歆和郑宜冬各叫了一声。 “裴歆姐,冬冬姐,你们来啦。”钟赖云随手扯了拱门上的一朵红玫瑰,把它扔给顾临,顾临又把玫瑰花扔给庄信起,庄信起又扔给孔岩,孔岩又将玫瑰甩给秦智升,秦智升翻了个白眼,骂道:“我说钟赖云,你别再扯拱门上的花了,你已经扔了一筐了。” “焉了的,都得给我扯掉!”钟赖云蛮横道。 几人无语。 裴歆看着几人类似于击鼓传花的动作,确觉得有趣。 钟赖云又对裴歆和郑宜冬说:“现在这个季节还有点冷,你们要是冷跟我说哦,我给你们找衣服。” 裴歆点头,她把手上的礼盒递给钟赖云,“送你的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郑宜冬也把自己的礼盒递给钟赖云,笑道:“钟小姐,我的礼物寒酸,你回家再拆。” “呵呵。”庄信起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直白的话,觉得挺有意思的,他问郑宜冬,“这位小姐,你叫什么名字?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 郑宜冬正犹豫着。 钟赖云直接在庄信起的胳膊上拧了一把,“滚一边去,敢在本小姐的生日宴会上造次,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孔岩在旁边起哄:“他就是道貌岸然。” “公主,你别动手,让我来收拾他!”顾临跟着叫嚣。 秦智升赶紧道:“我也来帮忙!” “顾临,你干嘛?”庄信起抬了抬下巴,往后退。 顾临举起右手,捏着嗓子叫道:“老庄,你看我扎不扎你就完了。” 顾临玩起来有点疯,庄信起怕顾临毁了他的形象,立即拔腿走开。 顾临追上去:“老庄,看你往哪里跑!” 顾临直接跳到庄信起身上,好像自己手上拿着一根针似的,在那戳庄信起。 秦智升和孔岩也跟着去禁锢住庄信起,庄信起被三个人控制住,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他开始绝望地哀嚎,朝钟赖云叫:“公主,我再也不敢了,救命!” “顾临这是在扮演容嬷嬷吗?真是中二!”郑宜冬撇撇嘴。 裴歆和钟赖云都笑出了声。没人拯救自己,庄信起一脸的生无可恋。 赵弘谨看向裴歆,春天的暖阳照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显得明媚艳丽,她似乎有点不一样了,好像是更白更胖了。 这让赵弘谨有些难受,她好像一点都不介意之前的事了。赵弘谨觉得裴歆是真的不在意他了,要不怎么还会变胖? 很快,宴会开始。宾客们陆续落座。 裴歆和郑宜冬在这里并没有多少熟悉的人,所以并没有人搭理她们俩。一张八人桌,只有她们两人。 郑宜冬小声埋怨道:“有多少人摆多少张桌子啊。看弄这么多桌子,还有好几张空着,要是等下就我俩一桌,多尴尬啊。” 裴歆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没事,我们吃一会儿就走。” 郑宜冬点头,她到处张望,这里真的有好几个她在电视上见过的明星富商,她觉得这趟来得也算值,至少以后可以拿这事去炫耀。 忽然,一道黑色人影从两人背后走过,坐在郑宜冬旁边。 “阮孝霖。”郑宜冬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 阮孝霖点头,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郑宜冬,你好。” 郑宜冬笑:“我上次送你的蛋糕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有点甜。”阮孝霖实话实说,他顿了顿,问:“你怎么没在星巴克上班?是请假还是辞职了?” 郑宜冬说:“我辞职了。” 他们两个不是不对付吗?怎么过了一个年,两个人就像朋友一样聊天了?裴歆有些疑惑。 又一道黑影盖住了裴歆,裴歆抬头去看是谁挡住了她的阳光。 赵弘谨擦着裴歆的椅子坐在她旁边,裴歆愣了愣,还是有点紧张。 赵弘谨没有说话,他的双手搭在桌上,就像是个等待着臣民问安的君主,但桌上的其余三人都没有说话。 气氛变得有些奇怪,有些低沉。 “咦,你怎么坐这里来了?刚才钟总不是让我们跟他一桌吗?”蒲丝苇袅袅婷婷地走过来。 蒲丝苇的名气越来越大,但是郑宜冬对蒲丝苇的喜爱却越来越少,因为她发现蒲丝苇并不是不爱慕虚荣,而是以前没有机会。现在蒲丝苇名气大了,也有了许多负面新闻,这都影响了郑宜冬对她的喜爱。 赵弘谨瞥了蒲丝苇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我就坐这。” 蒲丝苇抿了抿嘴唇,说:“那我陪你吧。” 她撩了撩身后的礼服裙摆,挨着赵弘谨,优雅地落座。 低气压持续中。 裴歆偷偷打量蒲丝苇,蒲丝苇跟她一样是鹅蛋脸。蒲丝苇这张脸360°无死角,堪称整容模范,就连侧面线条都那么干净饱满,非常明艳。 蒲丝苇最近演的电视剧正在电视台热播,虽然她演了一个很恶毒的女二,但因为她的长相原因,她在剧中更像是个刁蛮的大小姐,并不是那种恶毒阴险的小人模样。所以大家都非常喜爱她这个角色,觉得她敢爱敢恨又真实。 “啊,原来你们在这里。”顾临回头,朝秦智升摆手,“老秦,老庄,老孔,这里。你们赶紧过来。” 秦智升看到赵弘谨才反应过来,赵弘谨已经和蒲丝苇在一起了,那么裴歆就是他的了! 顾临四人一坐下来,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话,特别是秦智升,时不时就把话题扯到裴歆身上,问她什么星座,喜欢看韩剧还是美剧。 顾临额头上冒出许多条黑线。这货的搭讪方式怎么跟赵璟一模一样?他现在终于明白,原来赵璟真的看上他了。 赵弘谨面色并没有异常,但他瞥了秦智升好几眼。 秦智升眼里只有美女,当然不会留意到其他人的目光,他又问,“裴小姐,你喜欢什么运动啊?” 她这是和秦智升在表演一问一答吗?裴歆答:“我只会打羽毛球。” “啊,真巧,我也经常打羽毛球。”秦智升又说。 他深知女生聊天注重的是感觉,所以他尽量营造一个轻松的聊天氛围,“改天我们约时间切磋一下,怎么样?” 裴歆点头,“好。” 第六十八章 秦智升又问:“裴小姐知道我是珠宝鉴定师对吧?” 裴歆点头, 就连桌上其他人都看向秦智升, 秦智升的下巴划出一个不小的弧度。 裴歆这时已经明白秦智升要干嘛了。珠宝鉴定师毕竟听起来是个高大上的职业,她配合地夸了一句:“天天跟美轮美奂的宝石打交道,这个职业太令人羡慕了。” 果然, 秦智升被裴歆说得飘飘然, 龇牙直乐, “我最在学做银戒指, 你们等着, 哪天我给你们一人做一个。” 庄信起拍了拍胸脯, 说:“老秦竟然会做戒指,就跟母猪会爬树一样, 真是吓死人。” 顾临其实也见不得秦智升抢自己的风头, 但他得给好友面子,所以并没有跟着打击秦智升。 赵弘谨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在他面前抖机灵吹牛说大话, 那就是不可饶恕, 赵弘谨斜着眼看秦智升,“你喜欢宝石, 顾临喜欢大自然,正好你俩可以一起去野外探访宝石矿区, 我赞助你们一人一把地质锤。” 秦智升:“......” 顾临:“......” 裴歆:“......” 其他人:“......” 蒲丝苇侧头去看赵弘谨,咧嘴笑了笑,“原来你也会开玩笑。” 她一直觉得赵弘谨挺冷漠的,对白希微倒是足够尊敬, 但对其他人就真的太冷淡了。她跟在赵弘谨身边,几乎没见过他对其他人有多热情。 但下一秒,蒲丝苇的笑就僵住了,因为她说的话并没有引起赵弘谨的注意,赵弘谨眸子里蓄满了笑意,正在欣赏裴歆吃惊的表情。 还是不行吗?她还是比不过一个卑微的小员工吗? 蒲丝苇脸上的笑意敛去,她的目光变得深沉了。她抚弄着手腕处的玫瑰金手镯,脸上泛起森森冷意,盯着裴歆。 郑宜冬坐在蒲丝苇对面,所以蒲丝苇表情的转变全被她看在眼里,蒲丝苇此时眼中的凌厉连化妆也掩藏不住了。郑宜冬看着这样的偶像,更觉得她表里不一。 顾临是赵弘谨忠实的拥护者,无论赵弘谨说什么话,他都能接住,“赞助锤子哪够啊,弘谨哥,还得有罗盘,背包,帐篷,防虫喷雾这些,我们是去野外探险,又不是去当野人,对吧?” 裴歆被噎住,她可还记得去年顾临在雾灵山探险的事。他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好像说不能带太多装备,要不就是去度假,不叫野外生存了。 “各位来宾请安静。” 一个男主持开始讲话,他的声音很厚重,有种播音腔。 大家的视线集中到城堡门口。 男主持又说:“各位先生们,女士们,大家好!今天,是个喜庆欢乐的日子。” 主持人先是说了一翻开场白,接着在介绍中,钟赖云上台。她挽着父母的手从城堡内缓缓走出来。 她穿了一套拖地藕粉礼服,金丝绒的材质,在阳光下反着光,美轮美奂。露肩的设计又突出了她精致的锁骨,很显身材比例。 她的脖子上戴着钻石项链,项链上还镶嵌着海蓝宝石,手腕上也佩戴着钻石手链,看着精致华丽。 她的头发绾得齐整,上面戴着华美的公主桂冠,这让她显得头和脸都非常小。她的美貌和衣品都完美无缺,这是一个惊艳动人的出场。 “好漂亮!”郑宜冬由衷感叹。她追星,见过一些女明星活动上佩戴这款项链,所以她知道钟赖云佩戴的珠宝很贵很贵,至少要上千万。 裴歆也看愣了。钟赖云放开父母,右脚向后,膝盖弯曲,两手拉起裙子,向大家行了一个礼。 这一刻裴歆很羡慕钟赖云,钟赖云家世好,长得可爱,性格活泼讨喜,父母爱她,朋友们都宠着她,真的活成了公主。 顾临更是目瞪口呆,连心跳都漏了一拍。他第一次发现跟他嘻笑打闹的钟赖云这么美,骨架纤细,小鼻子,小嘴巴,眼睛贼亮,就像人间精灵一样。 庄信起看顾临垂涎欲滴的模样,取笑他:“顾临,是不是被我们家赖云的美貌惊呆了?”话毕,庄信起直接往顾临张开的嘴里塞了个寿桃,“赶紧吃坨屎压压惊。” 顾临嘴含着寿桃,依然愣愣地看着钟赖云,他忽然觉得钟赖云的小身板挤满了他的全世界。他把寿桃拿下来,说了句:“我—艹。” 他觉得自己的心砰砰跳得厉害,这种感觉似乎就是爱上了的症状。 钟赖云在台上说:“谢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谢谢大家。下面,我为大家演奏一曲《安妮的仙境》,希望各位喜欢。” 钟赖云说完话,径直走向台上的钢琴。 在裴歆这个外行听来钟赖云弹得不错,悦耳动听,很享受。 钟赖云表演完就是一些其他的节目表演。 秦智升老瞅她,加上赵弘谨就在旁边,裴歆十分不自在,她借口去洗手间,跑去了玫瑰园的深处。 玫瑰园里有一座玫瑰搭成的走廊,但这个季节只有茂密的绿叶。她想去那呆一会儿,等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她再回去。 她走过去恰好听到了钟赖云的声音。 “顾临,你刚才是跟我表白了吗?”钟赖云大叫。 裴歆倏地止住了脚步,屏住呼吸。 只听顾临坚定道:“对。” 钟赖云啧了一声,“你看你那耳朵,跟动画片里的胡图图差不多,我跟你在一起,人家还以为我跟儿童谈恋爱呢。” 顾临嚷嚷道:“你看你那脸圆的,你不也是儿童?我至少是学龄期儿童,你是学龄前儿童。我都没嫌弃你,你还敢嫌弃我?” 钟赖云说:“我不喜欢自然卷。” 顾临答:“我就喜欢圆脸。” 钟赖云说:“我不喜欢话唠。” 顾临答:“我就喜欢矮子。” 裴歆轻笑,他们俩的对话真有意思,这是在表白,还是在人身攻击? 钟赖云提着裙子,抬头,笑眯眯地说:“顾临,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其实,我不喜欢傻子。” 顾临问:“你说我傻?” 钟赖云:“对。不只我觉得,大家都认为你傻!” “我那是特别好吗?天底下就我顾临最与众不同!”顾临抱着手臂,说:“你要是不喜欢我,那你这辈子也别想有其他人喜欢你了。” “你要干嘛?”钟赖云瞪着眼睛。 “以后哪个不长眼的敢靠近你附近三米,我顾临就一个蹬天腿,把他踹飞!男女不限!我说到做到!”顾临说得豪气冲天。 这混蛋!钟赖云翻了个大白眼。顾临莫名其妙拉她到这个玫瑰走廊,说喜欢她,还非得逼着她也喜欢他,真是幼稚又无赖。 裴歆觉得顾临和钟赖云还挺般配的,两个人有点像古代诗词里描写的那种不知愁滋味的少年。 她小心翼翼地转身,赵弘谨恰好站在她的身后,裴歆吓了一跳,差点就要叫出声,忽然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裴歆能感受到赵弘谨修长的手指贴在她的脸上,特别是他的手指尖那一截,有点凉凉的,这种触感让她的脸有些发烫。 赵弘谨凑近裴歆的耳边,低笑了一声,“跟我来,这附近还有哥特式的城堡和法桐大道,我带你去看。” 裴歆觉得赵弘谨这种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有点讨厌,她压低了声音道:“你离我远点。” 赵弘谨拽着裴歆的手不松开,裴歆担心顾临和钟赖云听到这边的动静,不敢大叫,只是甩开赵弘谨的手,再跑开。 裴歆回到餐桌上,郑宜冬和阮孝霖已经吃好,正站在草坪上聊天,裴歆走过去,说:“冬冬,我们走吧。” 郑宜冬点头。 阮孝霖顿了顿,说:“我送你们回去。” 裴歆和郑宜冬回到家就开始忙碌起来。很快,公司的营业执照办下来,她们办好基本户就正式营业了。 她们租的办公室在蓝星国际广场八楼,只有十多平,旁边是一座家具城,挡住了视野。 这间办公室临街,每天车来车往,那些车又喜欢按喇叭,吵得不行。 周雁琳想重新换个办公地点,但是已经签了合同,交了半年租金。 裴歆安慰:“没事。我们前期肯定得出去跑业务,在办公室的时间很少,就坚持一段时间。” 郑宜冬当然支持裴歆,她也点头说:“还没盈利呢,雁琳姐,别急,等挣钱了我们就换个好点的办公室。” 周雁琳无法,只得咬牙坚持。 现在拉顾客的方式无非是打电话,发广告,去参加行业交流活动等等。 但新市目前并没有开展什么相关的培训活动,周雁琳想了想,说:“我们去税务局拉客户吧,办税的人是最需要会计的,不过那些地方竞争太大,但可以去试试。” 裴歆想了想,说:“你去软件园吧。那边的公司很多。大大小小的都需要办税做账。” 周雁琳一喜:“我男朋友也在那里上班,我正好抓个免费劳动力。” “好。那我去城南和城西的税务局,冬冬你去城北和城东。”裴歆边说边把印有各自联系方式的名片递出去,“我们各自的客户各自接待。” 她们的干劲很足,但现实总是打击人的。周雁琳去的软件园里本身就有财税公司,还是上市公司,他们几乎把自己附近的业务笼络完了,哪还有别人的份? 郑宜冬还是半吊子,别人接了名片,问她一些问题,她答得磕磕绊绊的,在别人怀疑的目光下,郑宜冬自己都灰溜溜地走了。 情况最好的是裴歆,她发名片时,大多数人都会接着,偶尔还会和她聊几句。她毕竟在要求严苛的阮秘书手下做过事,又准备充足,应对这些人还算轻松。但也仅限于聊天,裴歆想留下他们的联系方式,很多都拒绝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他人的糖又来了,哈哈哈哈 第六十九章 中午, 裴歆在税务局旁边的超市买了面包和一瓶矿泉水, 她坐在河边的椅子上慢慢吃着。 这是条很老的街了,街边的房子大都是水泥外墙,楼层也不高, 香樟树长得特别茂密。 裴歆旁边有个卖榴莲的小老头, 每个去买榴莲的顾客, 他都叫别人小帅哥, 小美女, 零头抹得也干脆。 裴歆觉得这个老头挺有意思的, 心态很年轻,跟年轻人说说笑笑, 能开玩笑。 老头把一只榴莲递给一对父女, 笑嘻嘻地问:“开不开啊?” “不开,不开, 我拿回家再捂捂。”小姑娘叫道。 老头乐得差点跳起来, “那太好, 我还是第一次卖榴莲呢。今天剥了四个,差点把我手扎没了。” 父女都被小老头的表情逗笑了, 裴歆也笑了。 河风轻轻地吹着,她吃了一嘴的头发, 急得她赶紧把头发从嘴里□□。 那对父女走出老远,还听到小老头的声音:“榴莲跟半熟的香蕉或者苹果放一起熟得快,记得千万别晒太阳。” 小姑娘回头摆了摆手,说:“知道了。” 裴歆终于把头发从嘴里弄了出来, 上头沾了被她嚼过的面包,有些恶心。她看了看四周,想确认一下有没有人看到她的囧样。 忽然,她对上了一双晦暗不明的眸子。 赵弘谨的车子就停在她左边的那排停车位,他抵在车门上,裴歆也不知道他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裴歆急忙去包里翻纸巾。这时,赵弘谨已经走了过来,他在裴歆旁边的位置坐下,抢了她手里的纸巾。 “你干什么?”裴歆微怒。 赵弘谨看了裴歆一眼,没有说话,他的左手食指将她粘了面包的一缕头发挑起,右手去擦面包渣。裴歆顿时觉得尴尬,很囧。 她穿的是V领薄毛衣,牛仔裤,衣服裤子还是她大学时候买的,看起来旧旧的,她穿起来也没有气场。 赵弘谨现在离裴歆的脸极近,他必须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免得惊了裴歆,她会一把推开他。 裴歆还是感受到了赵弘谨吐出的气流,仿佛被羽毛拂过,痒痒的。裴歆向右转头,把黑黑的后脑勺留给赵弘谨。 卖榴莲的老头直接把眼睛都给捂起来,他发现裴歆看了过来,直接推着车跑了,边跑边说:“老了,老了诶。这年轻人秀恩爱,果真让我们这些老年人嫉妒!” 阳光从树叶间落下来,斑斑驳驳,仿佛让整个世界都含着令人动容的柔情。 赵弘谨说:“裴歆,你知道,我和蒲丝苇不是真的在一起。” 裴歆回头,“然后呢?” 赵弘谨说:“你之前说的话我认真思考过,你有你的想法和原则,但我也有我的难处,我会尽量规避你和我大嫂之间的矛盾。至于蒲丝苇这件事,我道歉,我伤害了你,这个我能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如果你愿意,我就告诉所有人我爱你。” 裴歆有一瞬间的慌乱,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了,她弯腰捡起不知被谁随意扔弃的名片。 名片是白色的,薄薄的一张,上面留着她的联系方式和经营的业务范围。 她把名片上的灰尘扫去,愣愣地盯着名片。 曾经她觉得肖唯南就是她的港湾,直到现在她发现每个人其实都是彷徨无依的,没人能保护自己,她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 她很害怕,害怕跟赵弘谨在一起会失去自我,害怕再一次被抛弃。 裴歆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回头对赵弘谨说:“我已经能想象到,如果我跟你在一起,那么麻烦会接踵而至,你大嫂会不停地羞辱我,甚至连赵董都会来干涉你我。赵弘谨,我们不合适,真的,我不想当飞上枝头的乌鸦,被人嘲笑。” “没人能管得了我。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你也不该看轻你自己。”赵弘谨和裴歆对视,他说得极其认真。 初见裴歆时,她是神采奕奕的,之后赵弘谨见过裴歆如何逞强,也见过她难过哭鼻子的样子,以及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动人妩媚。 当然,她也有缺点,比如糊里糊涂的被人利用,比如偶尔倔强得可怕,但这些都只会令他心疼,不会让他想远离。 裴歆起身,把面包袋子和矿泉水抓在手里,笑着说:“谢谢你的肯定,我很忙,先走了。” 赵弘谨急忙拉住裴歆的手腕,阻止裴歆离开,裴歆闭了闭眼,说:“我有一次坐火车去旅行,拿了很重的行李箱,一个好心的大叔帮我把行李箱放上了架子。” 裴歆突然顿住了,接下来的话有点伤人,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赵弘谨开口:“你说,我听。” “但下车的时候,他走了,我一个人没办法把行李箱拿下来。现在想想,你给的爱情就像那只被摆在架子上的笨重行李箱,太高太重了,我没有办法触碰得到。” 裴歆说完,转身走开。赵弘谨一愣,他看着裴歆走远的背影,竟生出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感慨。 他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拥挤的街道。街道两旁的香樟树高大茂密,几个小孩正蹲在河边玩石子。 他相信,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他和裴歆会在某个地方再相聚。 裴歆三人忙了大概一个月,咨询的人倒是有,但真正找她们做企业服务的还是没有,三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气馁。 周雁琳的失望裴歆是能看得出来的,她跟章振急着买房结婚,但她现在确把挣首付的时间拿来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裴歆也觉得压力大,她觉得是自己拉郑宜冬和周雁琳来创业的,她必须承包她们俩的未来,所以她整天都在绞尽脑汁想怎么才能拉到客户。 郑宜冬挤出零碎的时间去学习会计知识,终于过了四个科目,但她不敢松懈,更拼命地学习知识。 裴歆经常能听到郑宜冬嘴里念叨着知识点,她有不懂的问题也虚心向周雁琳讨教,认真地用本子记下来。裴歆看着还挺感动的,一个人认真努力的样子总能令其他人动容。 周六晚上,裴歆刚回家就接到了赵晏柔的电话,赵晏柔说:“裴小姐,你明天有空吗?”更多小说,关注公众号:小甜好文铺 “赵小姐,你有什么事吗?”裴歆问。 赵晏柔愣了一下,她觉得裴歆的语速比以前更快,也更果断,没有以前那么柔和。 电话那边的赵晏柔没再说话,时间长到裴歆都以为信号出了问题,“赵小姐,你在听吗?” “是这样的。”赵晏柔停了停,说:“我约了方濯明天中午来我家吃饭,但是我,我不会做饭,你能不能来指导我一下?” 方濯?裴歆猜这个名字应该就是追求赵晏柔的那个消防员了。 赵晏柔是那样温温柔柔的人,裴歆真是狠不下心拒绝,她说:“好。那你把食材准备一下吧,千万别忘记买调味品。” “嗯,你明天大概几点过来?”赵晏柔问。 裴歆算了下时间,说:“十点吧。” 裴歆这几天跑了太多地方,累得不行,她挂了赵晏柔的电话,匆匆去洗漱了一下,然后倒床上睡着了。 睡醒之后,裴歆连早饭都没吃就去了赵晏柔的住所。 赵晏柔的家以莫兰迪色系为主,有种冷淡的工业风,裴歆走进去,觉得这里宁静优雅又神秘。 “真不好意思,实在太麻烦你了。”赵晏柔说。 赵晏柔穿的是橄榄绿的亚麻连衣裙,下身还穿了一条白色的亚麻裤,有一股复古风。 裴歆笑:“没事。” 裴歆走进来。当她看到客厅和厨房都摆满了各类蔬菜和肉类时,她眼角不自觉地抽了抽。赵晏柔这是直接把菜市场搬了过来吗? “裴小姐,你看可以吗?”赵晏柔引着裴歆参观她的‘蔬菜’市场。 裴歆夸赞:“很好,种类齐全。”简直令她瞠目结舌好吗。 “你要做什么菜?我可以给你打下手。”赵晏柔说。 “打下手?”裴歆差点吐血,她以为她过来是指导赵晏柔做菜的,没想到是过来做苦力的。她这是从赵弘谨的魔爪之下,跳到赵晏柔的魔爪之下了吗? 赵晏柔觉得裴歆真跟以前不一样了,裴歆以前是不可能这样反问她的,她有点不好意思了,“裴小姐,我会尽量帮忙的,真的。” 裴歆:“......” 裴歆有点饿,所以她没再说什么。她准备随便做几个菜。 她翻看了一下食材,决定在高压锅里炖个排骨汤,再做个咖喱牛肉,再加两个素菜就完事,这样能让自己更快填饱肚子。 裴歆切菜时,问赵晏柔:“方濯他信教吗?有没有不能吃的东西,或者不能聊的话题?或者不喜欢吃的东西?” “其实,”赵晏柔犹豫了几秒,说:“其实,我跟他还不太熟,他的假期少,我们一共见过五次面。” 裴歆现在明白了,她除了是来做菜的,还是来陪别人男朋友的。裴歆猜测赵晏柔是担心两人独处会尴尬,所以才叫上她,裴歆这样想着,觉得这事有点怪异。 裴歆穿的是雪纺的灰色衬衣,衣服滑,挽起来的袖子老往下掉,她把手递给赵晏柔。 赵晏柔不解,问:“怎么了?” 裴歆说:“我手不方便,你帮我挽挽袖子,谢谢。” “好。”赵晏柔双手伸过去,替裴歆把袖子挽到胳膊肘。 没过一会儿,衣服又掉下来,赵晏柔又得替她挽。 这样反复了好几次,裴歆叹气:“早知道就不该穿雪纺的,衣服太滑,老往下掉,太麻烦了。” 赵晏柔抬头,笑得一脸温柔:“我不觉得麻烦,我觉得跟你一起做饭很温馨,我很享受这种氛围。” 裴歆:“......” 第七十章 裴歆也笑了, 她今天被赵晏柔噎得好几次都接不了话。 富人做饭叫享受生活, 穷人仅仅是为了填饱肚子。此情此景,裴歆不得不发出这样的感叹。 大概十二点,方濯来了, 他提着一只甜皮鸭和一盒十二寸的披萨。 方濯看到桌上的四个菜, 挑眉笑道:“原来有吃的啊, 我还怕你做的半生不熟, 吃坏肚子, 吓得我自备食物, 还把止泻药都准备好了,不过现在看来用不上了。” “是裴小姐做的, 我在学做饭。”赵晏柔拉了拉方濯的胳膊, 问:“你真准备了止泻药?还是在逗我玩呢?” 方濯说:“当然是真的准备了。” 方濯很喜欢笑,说话时, 眉毛老是乱动。他的咬肌稍微有点大, 不算很帅, 不过一双眼睛拯救了他的颜值,整体看着还不错, 就是一个阳光大男孩,邻家弟弟, 裴歆看了觉得很亲切。 她觉得顾临和钟赖云属于人以类聚,但方濯和赵晏柔的组合算是南辕北辙,不过天差地别才显得更有趣。 饭桌上,赵晏柔介绍了裴歆和方濯, 裴歆和方濯客气地笑了笑。 三个人其实都不算熟,所以有点冷场,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方濯是个忍受不了沉默氛围的人,所以他挑起话题,“裴小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我现在在做财税。”裴歆说。 “咦?”赵晏柔微微偏着头,问:“你不是我弟弟的助理吗?” 裴歆笑:“我辞职了。” 赵晏柔点到即止,没继续追问缘由。 方濯又问:“你以前学的会计专业?” “不是会计。”裴歆摇头,她看到咖喱牛肉里的胡萝卜,突然灵机一动,“这样,我说一个知识,不是我这个专业的人很难相信这是真的,你们先听听,再来猜我是学什么专业的。” “好,你说。”方濯配合道。 “第一个,酸甜苦辣咸的辣其实不是味觉,而是痛觉。”裴歆说。 方濯想了想,“诶”了一声,“这个我似乎听过,你再说几个,我们再猜。” 裴歆说:“第二个,胡萝卜其实不是萝卜,睡莲其实不是莲。” “真的吗?”赵晏柔听到这里也来了兴趣,裴歆说的这些她都没听过,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裴歆点头,她专挑他们熟悉,但又容易弄错的东西说,“我们常吃的西瓜和哈密瓜其实不是水果,它们是蔬菜。” “诶诶,这个不对吧?西瓜和哈密瓜都是在水果店卖的,不是在菜市场卖的,西瓜和哈密瓜怎么可能是蔬菜?”方濯不同意,他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是忽悠我们的吧?” 赵晏柔和方濯站在同一阵线,“对,裴小姐。西瓜和哈密瓜都是生吃,都没有像蔬菜一样蒸煮煎炒。” 两人齐刷刷地盯着裴歆,就像在质疑老师的学生。 裴歆轻轻勾了勾嘴角,故作神秘地说:“它们是瓜果类蔬菜。” 这个答案......无法反驳。 方濯:“......” 赵晏柔:“......” 裴歆被赵晏柔和方濯的表情逗笑了。终于轮到她让别人无语了。 方濯突然说,“我知道了!” 赵晏柔和裴歆又齐刷刷地望向方濯,方濯十分笃定:“你是学农学,或者植物科学的对不对?” 裴歆:“......” 裴歆刚要回答,屋外响起敲门声,赵晏柔去开门,看到是赵弘谨,她有点惊讶。她侧开身子,让他进来,问:“你怎么来了?吃午饭了吗?” 赵弘谨摇头,“没有。” 赵晏柔难得热情:“那我去给你盛饭,你先去坐。” “你做饭了?”赵弘谨边往里走,边问。 “是裴小姐做的。”赵晏柔去厨房盛饭。 裴小姐? 赵弘谨走进来就看到桌边坐了两个人,方濯站起来,跟赵弘谨打招呼,“你好,我是方濯。” 赵弘谨打量方濯,这似乎就是跟他二姐表白的那个消防员,看起来比自己年纪小很多,赵弘谨镇定地伸出手,“你好,赵弘谨。” 握手?方濯觉得这种招呼方式好社会,他有些不自然地伸出手,和赵弘谨握了一下。 赵弘谨侧头去看裴歆,裴歆也跟着站了起来,但并没有看他,这让他有些失望。 这是一张长方形的桌子,裴歆一个人坐了一边,赵晏柔和方濯坐了一边。赵弘谨没有迟疑,自然而然地坐在了裴歆旁边。 赵晏柔把饭摆在赵弘谨面前,把筷子递给他,“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爸最近不知道怎么的,精神状态不好,你多回去陪陪他吧,他念叨你好几次了。”赵弘谨说。 他跟他爸真的聊不到一块儿,他们家里估计就他爸和二姐能聊得来一些,毕竟两人可以聊艺术。 “好,我找时间回去。” 赵晏柔和赵弘谨说完事,方濯问裴歆,“裴小姐,你到底是什么专业的?” “生物工程。”裴歆说。他尽量忽视赵弘谨的存在,但她的语调已经不像刚才那么轻松自然了。 “那你生物肯定很好,女生学这个专业的不多。”方濯说。 裴歆点头,“生物是我读书的时候唯一考过年纪第一的科目。” 大多数时候都是裴歆和方濯在说话,赵晏柔偶尔会说几句,赵弘谨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漫不经心地听他们聊天。 吃过饭,方濯和赵晏柔主动去洗碗。裴歆和赵弘谨坐在客厅,偶尔四目相对,视线交织在一起,裴歆总觉得尴尬。 她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氛围,起身,去厨房向赵晏柔和赵弘谨道别。 “那我也走了,二姐。”赵弘谨对赵晏柔说。 赵晏柔围着碎花围裙,她在围裙上擦干手上的水,走了出来。 赵弘谨觉得赵晏柔这个动作特别人性化和生活化,充满烟火气息,他被逗笑了,“你别送我们了。” “那你们路上小心。”赵晏柔说。 裴歆和赵弘谨一前一后地走。电梯里,两人各自沉默。 出了电梯,裴歆沿着人行道往正门走去。这个小区很大,中庭种了几株蓝桉,蓝桉树笔直高大,裴歆极少在新市看到蓝桉树,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虽然裴歆没有回头,但她仍然能感觉到赵弘谨跟在她身后,裴歆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等走到了马路上,赵弘谨依然跟着,裴歆回头瞪他,“赵弘谨,你别再跟着我。” 赵弘谨盯着裴歆,钟赖云生日时裴歆就是plus版本,现在她又瘦了。赵弘谨觉得自己真的很喜欢裴歆,裴歆瘦的时候他觉得她纤细苗条,胖的时候,他觉得她柔软可爱。总之,无论她什么样,他都喜欢。 裴歆依然不满地瞪着赵弘谨,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 赵弘谨抿着唇,一言不发,右手从裤兜里摸出车钥匙,按了一下。 停在路边的劳斯莱斯嘀嘀响了几声,车灯也亮了。 裴歆很尴尬,她真想找个地缝钻下去,她刚才还自作多情地以为赵弘谨是在跟着她。 “不好意思。” 裴歆说完,匆匆走开。真是丢脸死了! 赵弘谨看着裴歆慌乱地背影,轻轻笑了。不过他的笑只持续了一秒,他看着裴歆坐上了公交车,才打开主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这个点公交车上的人非常少。裴歆望着窗外,阳光有点儿刺眼,她让自己的脑子放空。 “您好,乘客,国际商贸城到了!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您在上下车时注意遵守交通规则。” 公交车的播报器重复着提示语。 裴歆看到国际商贸城的空地上停着一辆快递货车,快递员正往车上搬着包裹,她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想法。 “诶,麻烦开一下门,还有人!”裴歆赶紧吼一句,公交车已经关到一半的门又打开。 她下了车,一个留着寸头,穿着黑色卫衣的年轻男人正在和快递员算账。 算好账后,他推着推车往广场上走去,轮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巨大的声响。 裴歆跟了上去,递给他一张名片,“先生,资质代办,商标注册,产品质检,代理记账需要吗?” 年轻男人极少被人叫先生,他瞥了一眼名片,和一般的办税公司印制的内容差不多。 他的视线从名片往上移,定格在裴歆脸上。 眼前这姑娘大眼,鼻子挺翘,嘴巴小小的,真是漂亮得耀眼啊,用文艺一点的词语就是人间星光啊。 而且跟明星蒲丝苇还有点像,年轻男人不由地多瞅了几眼,“我有记账公司。”他说。他是个有原则的人,美色酒气都不能让他丧失个人意志力。 “我们最近有优惠价,一般纳税人四千一年,小规模纳税人两千八,你有记账公司,那你应该知道,我给您这个价格比同行的低很多。”裴歆依然不放弃,给出了跳楼价。 小伙子犹豫了一下,接过名片,说:“我下个月联系你,我交了一年的钱,下个月3号才到期,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办交接?” 他是为了利益,绝不是美色! 裴歆开心得差点跳起来,“好。那我们下个月联系。我留个您的联系方式吧。” “好,我叫汪思融,我的电话是158.......” 裴歆就这样拉到了她们公司的第一个客户。 喜出望外。 这时裴歆此时的心情。 在公司时,她也能得到领导老板的嘉奖和认可,但那时的喜悦根本不可能和此时的喜悦相提并论。 春天,真的是个充满希望的季节。 作者有话要说:改革开放进行时~感谢在2020-02-19 17:16:46~2020-02-20 17:2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好熊猫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一章 周雁琳没有再去软件园, 她有点灰心丧气。不过郑宜冬倒是在税务局拉到了好几个客户。 裴歆在税务局可是一无所获, 所以对于这事非常惊讶,她问:“冬冬,你怎么做到的?” 郑宜冬挠挠头, 说:“我一开始去税务局, 连那些办税机器都不会用, 许多流程都搞不清楚, 我跟在别人后头学。在这个过程中, 我发现许多人都不会用机器, 我去帮忙,顺便把名片递给那些人。因为帮忙的好感, 很多人都不会拒绝我, 甚至很认真的录入了我的联系方式。就是这样咯。” 裴歆更惊讶了,连周彦琳都说:“冬冬妹子, 你可真有耐心, 太有毅力了!” 郑宜冬叹气:“我没有颜值和才华, 脾气还差,不努力以后就是令人讨厌的啃老族了, 说不定还会注孤生。” 其实,她是被钟赖云的生日宴会给刺激到了, 还有就是她觉得她们三个人是一个团队,她不想成为掉链子或者拖后腿的那个。 裴歆笑着拍了拍郑宜冬的肩膀,她这一刻才真正肯定了郑宜冬,郑宜冬不再是那个跟她抬杠较劲的幼稚小姑娘, 她真的长大了。 詹凯旋仍然呆在十二楼,应戎和史天成很照顾她,任思是老好人,谁都不会得罪,哪怕她是个小员工。除了杭婉会因梁珍珍时不时刺她一句,她的工作还算顺利。 赵弘谨很重用应戎,经常会找应戎去三十三楼。这天,应戎又消失了大半个上午。 詹凯旋问应戎:“师父,经理找你干嘛?” 应戎笑:“什么经理,现在得叫赵总。” 詹凯旋问:“快说说,到底什么事?” “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你师父我要升职了。”应戎笑道:“赵总不是有意成立市场研发部门吗,他问了一些我的意见和看法,我的才能太耀眼,他就决定给我升职,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去新部门。” 詹凯旋急道:“那我怎么办?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应戎摇头:“新部门的人赵总亲自挑选,大家都盯着他呢,这事他必须做好,所以他选人很慎重,估计会选有经验的老人。” 詹凯旋泄了气。她虽然跟赵弘谨在同一个公司,但很少见面。她不能参加重要会议,工作也没有跟赵弘谨重合的部分。 她约过裴歆,想问些赵弘谨的近况,但每次她刚一提到赵弘谨的名字,裴歆就转移话题。 她又不能随意去三十三楼,所以这几个月来,她只通过网上和应戎得到过赵弘谨的消息。 她甚至在新闻上看到了对钟赖云生日宴会的报道,她看到站在赵弘谨身侧的蒲丝苇,又看到了裴歆。 她觉得裴歆是个骗子,明明私底下见过赵弘谨,确不告诉她,假装不想聊赵弘谨。 下班后,詹凯旋去地下停车场找赵弘谨的车。赵弘谨常开的车是一辆保时捷和劳斯莱斯,她都记得车牌号。 地下停车场有三层,詹凯旋花了近半个小时才找到赵弘谨的车。 她站在车旁,当赵弘谨出现时,她走上去,扬起一个笑脸:“经理,这么巧。” 赵弘谨穿的是一套黑色西服,显得成熟稳重,自从他就任总经理以来,最常穿的就是黑色。 赵弘谨点点头,并没有说话。他可不信詹凯旋这个以地铁公交为交通工具的底层员工会在停车场和他偶遇。 “经理,你看,我是正式员工了。”詹凯旋把胸前的员工牌递给赵弘谨,在她眼中,赵弘谨依然那么耀眼,令人心神摇荡,目眩神迷。 “跟我没关系。”赵弘谨扔下一句话,打开车门。 “经理。”詹凯旋急着跟上去,盯着赵弘谨,问:“经理,你喜欢裴歆姐还是蒲丝苇?” 以前跟在裴歆身后,赵弘谨还能跟她说几句话,现在赵弘谨彻底当她是空气。 赵弘谨眸里寒光一闪,冷冷地说:“跟你没关系。” 话毕,赵弘谨坐上车,关门,一脚踩上油门,从詹凯旋面前驶过去。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詹凯旋气得要死,赵弘谨竟然两句话就把她给打发了。 这时,阮孝霖从电梯通道那走出来。詹凯旋瞄了他一眼,有点慌。“阮经理,你好。”詹凯旋心虚道。 “你好。”阮孝霖面无表情地说。 他说完径直从詹凯旋面前走过去,开着自己的凯迪拉克走了,只留下轰隆隆的引擎声。 詹凯旋咬紧牙关,呆愣在原地。 阮孝霖确实听到了赵弘谨和詹凯旋的对话,他觉得詹凯旋并没有清醒的自我认知,就是没有裴歆,没有蒲丝苇,赵弘谨也不可能爱上她,但她还天真的做着豪门梦。 他现在都有些惊讶自己之前竟然会对詹凯旋这样的女人产生过好感。 他忽然又想起了郑宜冬,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她的咄咄逼人,和她之后的胡搅蛮缠,以及她送的小熊蛋糕。 他竟然轻轻笑了。 裴歆和郑宜冬越来越忙,舅妈主动来她们的出租屋帮着做饭,一天三顿,精心照顾。 “小裴姐,我认识几个同行,想注册商标。” 跟裴歆通话的人就是汪思融,他们主要是做电商的,现在对电商的资质要求越来越高,他们需要的服务也越来越多,裴歆靠着汪思融,得到了许多客户。 “好,你让他们先想名字,我给你一个网站,你让他们查一下是否有重名的,免得花冤枉钱。”裴歆说。 “我把他们拉进了一个微信群,我马上把你也拉进来,你跟他们说吧。”汪思融说。 “嗯。谢谢了,汪总。”裴歆说。 “小裴姐,你直接叫我名字吧。你之前叫我先生,现在叫我汪总,我觉得自己现在有点飘啊。”汪思融大笑。 裴歆也跟着笑,“好,好,汪思融。” 她以前在建新赵氏习惯了那种一本正经,公事公办的说话方式,现在一时半会儿总是改不过来。 她挂了电话,趴在阳台上看了一会儿夜景。最近,新市举办了几次大型的企业培训活动和一些同行交流活动,她们也去参加,得到了许多客户。裴歆觉得辛苦,但也觉得值得。 裴歆不经意间看到马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车,裴歆揉了揉眼睛,是许久没见面的肖唯南的车。 裴歆愣了愣,肖唯南怎么会在这儿?他不会是来找她的吧? 裴歆在阳台上看了好一会儿,肖唯南没有把车开走的意思,她看了看手机,快要八点钟了。 最近交警八点都贴过罚单,她有些担心,往屋外走,准备去提醒一下肖唯南。 舅妈把菜端上桌,裴歆刚关了大门,舅妈急忙追出去,“歆歆,你去哪?我饭菜都做好了。” “舅妈,我去楼下,你们先吃,别等我。”裴歆回头说。 电梯到了,她走进去。 裴歆快速走到马路边,这个点小区里挺热闹的,老人的谈话声和小朋友的打闹声回荡在空中。 裴歆敲了敲副驾驶的玻璃窗,肖唯南看到裴歆,眼前一亮,他打开车门,让裴歆坐进来。 “歆歆,你看到我了?”肖唯南说。 裴歆点头,肖唯南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他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干净低沉。裴歆问他:“肖唯南,你怎么在这儿?” “我就是路过。”肖唯南看裴歆,她的眸子水水润润的,望着他时,他觉得那里头有星辰。“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裴歆的长发扎在脑后,头上戴着绿色花纹的发带,很灵动俏皮。她扬眉笑,“我换新工作了,在做财税。你呢?你最近怎么样?” “急诊室的病人很多,最近挺忙的。”肖唯南说完,深吸了一口气。不仅仅是病人,还有田哲雅的纠缠,以及对裴歆的思念。 他有时想在朋友圈发一些意有所指的图片文字,希望裴歆能看到,并有所回应,但他总是犹豫,直到一天天过去,还是这样,什么都没改变。 裴歆能感受到肖唯南的疲惫和消沉,她说:“春天嘛,这个季节万物复苏,生机萌发,连细菌和病毒也异常活跃。” 裴歆是故意营造轻松的谈话氛围,肖唯南也听出来了。他低头浅浅地笑了笑,他觉得自己给裴歆添麻烦,造成了困扰。 他看了娱乐新闻,知道赵弘谨和一个女明星好上了,但他也知道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田哲雅的纠缠不休令他头疼,又让他觉得有那么一丝心疼。 裴歆又说:“你也要注意身体,你不是说过吗,医生要先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病人。” “我知道。”肖唯南说。 “这条路不能停车,交警管得严,说不定会来贴罚单,你得留意点。”裴歆说。 肖唯南苦笑,他需要裴歆在意他,但不是像老母亲不放心自己的孩子这种关心,而是恋人之间的关心。 他抬头说:“我没事,你不用管我,我真的是路过,哲雅喝醉了,我去酒吧接她,走这条路更近。” 看来他们又和好了。裴歆想,肖唯南和田哲雅也许早该在一起的,如果当年她跟肖唯南没有彼此耽搁,说不定他和田哲雅连孩子都有了。其实,田哲雅真的很爱肖唯南吧,才会默默付出这么多年。不过兜兜转转,总算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七十二章 裴歆又叮嘱道:“晚上开车要小心, 要专心。” 肖唯南点头, 裴歆指了指窗外,“我先上去了。” “我送你上楼。”肖唯南正要去解安全带。 裴歆摇头:“不用,你赶紧去办正事吧。” 肖唯南看着裴歆打开车门, 下车, 毫不留恋。他发现裴歆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也许是年纪到了, 裴歆更加成熟果敢。肖唯南哑然失笑, 只有他还在回忆过去。 他放在兜里的电话忽然响了, 肖唯南接起来,“喂。” 赵璟说:“肖唯南, 哲雅正撒酒疯呢, 我一个人拉不住她,你怎么还不来?” “我在路上。”肖唯南叹气。 “裴歆!你在这甩着手装老太太干嘛?!我跟我妈还等你吃饭呢!”郑宜冬叉腰, 站在一颗树下, 瞪着裴歆。 裴歆大步走过去, “不是让你们别等我吗?” “我妈不干啊,我一动筷子, 她就打我手,你看我的手背。”郑宜冬把右手递给裴歆, 那上头有两条红印子。 “我给你吹吹。”裴歆笑,她知道舅妈是因为郑宜冬越来越上进而感激她。 郑宜冬的声音很大,肖唯南在车上听得清晰,电话那头的赵璟也听到了。赵璟看了一眼田哲雅, 她的电话开的免提。 赵璟替田哲雅问,“肖唯南,你跟那个裴歆在一起?” “没,没有。”肖唯南顿了顿,“我得专心开车,先挂了。” 电话挂断后,赵璟去看田哲雅,田哲雅的一只手紧紧握住酒杯,面无表情地盯着桌上的某个地方,那样子有点渗人。 “哲雅,你别担心,肖唯南不是来了吗?你看,一听到你喝醉他立马就过来了,说明他是关心你的。”赵璟劝道。 “他关心我,但他不喜欢我,不爱我。”田哲雅冷冷地说。 她哭,她闹,肖唯南都会关心她,但他还是在意裴歆,没有办法忘记裴歆。 赵璟现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但她会一直陪着田哲雅。在新市,许多人都看不起她,说她是小三的女儿,名不正言不顺,只有田哲雅跟她玩,对她好,所以赵璟对田哲雅那是真心实意。 这个酒吧有散台,高台,也有卡座。田哲雅和赵璟占据了最大的沙发,桌上摆了许多杯洋酒。 田哲雅不说话,赵璟无所事事,她抓起桌上的手机给顾临打了一个电话。 “赵璟,干嘛?”顾临说。 顾临最近很忙,他说到做到,最近跟个小哈巴狗似的跟在钟赖云身后,以钟赖云的男朋友自居。但钟赖云是个顽石!顾临天天软磨硬泡,钟赖云就是不答应做他女朋友,并且联合她的好友们一起嘲笑攻击他,企图让他放弃退缩。 但他顾临是何许人也?脸皮有十二层牛皮加固那么厚,怎么可能这样就放弃? 不过他这段时间和钟赖云斗智斗勇真是太累了,此时才晚上九点,他都累得瘫在了床上。 赵璟问:“我在乐府酒吧,这里气氛很嗨,你来玩吗,顾临?” 顾临懒洋洋地说:“不来。” “诶诶,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来这种地方的吗?”赵璟又问。以前还能在酒吧偶遇顾临,最近他就跟失踪了似的,不见人影。 “赵璟,我跟你说,我最近洗心革面了。”顾临决定让赵璟死心,所以他又说:“我跟钟赖云在一起了,你以后少跟我联系,拜拜。” “你等等,顾临!”赵璟赶紧说,但顾临已经挂了电话。赵璟抓着手机,愣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她喃喃道:“他怎么会喜欢钟赖云那个小矮子呢?” 赵璟撇撇嘴,她差点就上顾临的当了,就顾临那样的,除了她赵璟眼光独到,谁又会喜欢呢? 就会吓她! 赵璟发了个短信给顾临:你们在一起了也没事,我们可以三人行呀,等我们约时间,一起玩室内游戏。 那她也吓吓他好了! 正躺在床上的顾临,看到赵璟这条短信,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三个人的室内游戏?这是个黄色笑话吗? 酒吧内,劲歌热舞,气氛热烈。 “诶,老黑,你看,我说得对吧?美女就是一个酒吧的灵魂。这里的灵魂可真够劲。” “对,你看卡座那的两个妞怎么样?” “质量很高啊。” 两个头带着黑色发带,打扮得很嘻哈的青年才刚一进来,就被眼前的灯红酒绿吸引了。 他们同行的还有一个年轻人,约二十岁的模样。他兴致不高,他爸陈豪被判故意杀人罪三十年,他最近都非常颓废,因为他爸坐牢了,也没给他留点钱,只有几幅不值钱的破画。 “锦天,提提兴致,那两妞,你先选。我和老黑让你,够兄弟吧?” 说话的这人叫小A,长得高且瘦。 另一个人长得壮,露出来的手臂上全是纹身,他就是老黑。他努努嘴,说:“我看那个拿着电话的妞更好看,咱们去勾搭她呗。” 陈锦天去看老黑说的那个女的,她穿着性感的黑色连衣裙,上头有闪闪发光的亮片,他倏地睁大了眼睛,“是她!” 陈锦天咬牙。他还记得他爸判刑那天,他不敢进去看,一个人躲在通往卫生间的甬道那抽烟,就是这个赵璟,他不小心碰到她,她竟然嫌恶地瞪他。 后来,赵璟知道他爸是陈豪后,更是觉得连看他都脏了眼。他冷笑一声,大步走上去,一屁股坐在赵璟旁边,手搭在她肩上。 赵璟一惊,“滚开!你是谁?” 陈锦天的两个同伴也吓了一跳,那小子也太急了吧?! “不记得我了?”陈锦天嘻嘻笑,他就喜欢让公主落难。 “你们想干嘛?”田哲雅冷冷瞪着陈锦天,“要勾搭妹子,去找其他人,别往我们跟前凑。” “你是陈豪的儿子陈锦天!”赵璟叫道。这可是罪犯的儿子啊,赵璟吓得直往田哲雅的身边凑。 陈锦天拉住赵璟的胳膊,威胁道:“老子也不跟你废话,我爸被你们弄进了监狱,你要么给老子钱,要么给老子玩,你随便选一条路走。” 陈锦天的同伴小A明白过来,遇到小白花属性的肥羊,那肯定不能放过,他嘿嘿笑了两声,“锦天,让她变成邪恶的深夜少女超敏感.GIF。我们发到网上,说不定能赚一笔呢。” 老黑搓着双手,笑得淫/荡:“你们说了算。” “保安,保安!”他们说得太猥琐,赵璟吓得大喊大叫,双手拼命去推陈锦天,陈锦天赶紧去捂赵璟的嘴。 吧台的工作人员听到动静,正朝这边走来,田哲雅忽然出声:“你们不就是要钱吗?我给你们三十万,你们帮我教训一个人。先放开她,我们不叫人。” “你说什么?”陈锦天没整明白田哲雅这话是什么意思。 “锦天,她说要给我们钱,三十万!”小A说。 陈锦天三人将信将疑,盯着田哲雅,田哲雅摇着酒杯,任他们打量。 工作人员过来时,问:“小姐,有什么事吗?” 田哲雅摆摆手,“没事,我们在玩游戏,再要三杯玛格丽特,给我的朋友。” “好的。”工作人员走开了,他不放心地回头看,老黑冲他龇牙笑,工作人员总觉得怪怪的。 陈锦天这时已经信了田哲雅的话,他放开赵璟,赵璟立即挪屁股过去,抱住田哲雅的一只胳膊。 小A问:“你要教训谁?” 田哲雅从手机里翻出裴歆大学时的照片,把照片给陈锦天三个人看。 陈锦天“哟”了一声,“长得不错,看一眼就能记得住长相。” 田哲雅抿唇思考,她有点犹豫,虽然她不喜欢裴歆,但毕竟和裴歆是大学同学兼室友,她也不想这样做。 刚才在电话里,她明明听到了裴歆的名字,肖唯南不承认,但她知道肖唯南和裴歆在一处。 赵弘谨并没有跟裴歆在一起,肖唯南会不会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呢?她是痴心,但肖唯南同样深情,他们都不是那种能轻易放下的人。 田哲雅想到这里,狠下心来:“你们把她给办了!” “拿钱还能爽,这种买卖我们最喜欢!”老黑说。 赵璟拉了拉田哲雅的袖子,凑近她的耳边,“哲雅,我们教训她可以有很多种方法手段,但这种是犯法的,我不是替她求情,是担心你。” 田哲雅和赵璟对视了一眼,朝陈锦天三人说:“教训教训她就得了,脱了衣服拍点照片什么的就行,吓唬吓唬她,别太过。” “就这种要求,更是稳赚不陪。”陈锦天笑。 陈锦天立即要田哲雅付了三万定金,三个人欢天喜地,跑到舞池里玩去了。 赵璟看到人走,这才松了口气。她看了眼在舞池里扭动的陈锦天,露出了厌恶的情绪。她拍了拍刚才被陈锦天碰过的地方,说:“真是恶心死了。” 肖唯南到时,田哲雅正趴在桌上,很安静,在她的旁边摆着许多空酒杯。 “诶。”赵璟说:“哲雅刚才闹过了,她肯定是累了,你送她回去呗。” “好。”肖唯南无奈。 第七十三章 詹凯旋开了一个微博账号, 在网上爆料赵弘谨和蒲丝苇是合约情侣, 他俩毕竟是热门话题人物,很快狗仔们发现她这号人物,把她的爆料引入娱乐新闻, 八卦杂志中。 蒲丝苇本就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 加上赵弘谨最近根本不理她, 所以她的热度呈断崖式下跌, 这次爆料又让她的热度上涨, 她倒是乐见其成。 但这人在背后爆料, 显然是不想她好过,所以她还是打了电话给赵弘谨。 “什么事?”赵弘谨问。 蒲丝苇说:“你晚上有时间吗?我们很久没有一起露面了, 晚上一起吃饭吧, 我放出消息,找记者来拍。” 她在片场找了个无人的角落躲着打电话。 她最近接到的角色要么是大制作女二号, 要么是小制作女一。她现在拍的这剧是部网剧, 题材灵异恐怖, 这倒是她最擅长的剧类。 赵弘谨的对面正坐着陆青风,陆青风笑嘻嘻地看他的八卦, 赵弘谨冷淡地拒绝蒲丝苇:“没时间,不去。” 蒲丝苇又说:“最近有个电影节邀请我去参加, 他们让我联系你,希望你能去,你觉得怎么样?感兴趣吗?” 赵弘谨说:“不感兴趣。” 蒲丝苇无奈,只好进入正题, 说:“你看了网上的爆料吗?说我们是合约情侣,你查查是谁爆料的呗。” “我知道了。”赵弘谨说。 蒲丝苇挂了电话,突然她闻到了衣服上有股汗臭味。蒲丝苇气急,服装组的人竟然让她穿别人穿过的衣服,她大步流星地走到导演跟前,让他把服装组的人给她找来。 陆青风笑了笑,问:“你不是要把你二姐介绍给我?什么时候见面?你确定我这种类型的你二姐会喜欢?” 话毕,陆青风用手摸了摸耳垂上闪亮亮的耳钉。 赵弘谨也笑:“你没机会了,我二姐她已经名花有主,看来你俩没缘分。” 陆青风也不介意,他这时来了八卦的兴致,问:“裴歆是谁?” 赵弘谨问:“你怎么知道?” 陆青风:“程鹏说的呗,虽然你不让我调查他们了,不过程鹏认我是知己,常常来找我,我无聊就陪他玩玩呗。他说你在公司乱搞女员工,跟你的两个女下属都不清不楚,来说说,怎么回事。” 陆青风是赵弘谨难得能聊到一块的朋友,赵弘谨把他跟裴歆的事简单说了。陆青风毫不留情地嘲笑,“原来别人根本没接受你。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赵弘谨无奈,他不可能去死缠烂打,但又不甘心就此结束,这事无解,他说:“顺其自然吧。” 陆青风问:“顺其自然?你这是敷衍,还是释然?或者是无可奈何的借口?” 夜色朦胧,此时长缨路许多老人都背着手,沿着马路溜达。 赵弘谨把车停在马路边,一个老大爷好心提醒:“小伙子,别停那儿,交警说不定马上就来贴罚单。” 赵弘谨说:“没事,我就停一会儿。” 赵弘谨走进小区,到了裴歆所在的楼层。 裴歆的出租屋门口贴了对联,写的是一帆风顺吉星到,万事如意福临门,横批是财源广进。 赵弘谨知道裴歆的新工作,他知道裴歆是个能忍能吃苦的人,所以她会走得很远。 他举手敲门。 裴歆打开门,她手里正拿着一块黑巧克力,嘴角还沾了些许黑色残渣。看到赵弘谨的一瞬间,她皱了皱眉,并没有要请客进门的意思。 “唉,裴歆,你的丑八怪发霉了,你舅妈怎么洗都洗不干净。”郑宜冬捏着史迪仔的两只耳朵,跑到客厅,问:“怎么办?” “郑宜冬,别没大没小的,以后再叫你表姐名字,我就饿死你。”舅妈的声音从卫生间传出来。 “丑八怪?”赵弘谨看着郑宜冬手里的史迪仔,他小时候一直觉得史迪仔实力强又萌,非常可爱。 郑宜冬看到赵弘谨,又觑了裴歆一眼,叹了口气,默默地走开了。 裴歆盯着赵弘谨,问:“你有什么事?” “裴小姐,我觉得我有必要对史迪仔的取名跟你进行一番交涉。”赵弘谨认真地说。他庆幸自己找到了进去的理由。 裴歆:“......” 裴歆没能阻止赵弘谨进入她的领地。他背着手,就跟在逛园子似地溜达。 舅妈看到赵弘谨,先是愣了愣,接着笑得一脸灿烂,“你是歆歆的朋友?” 赵弘谨笑:“舅妈,你好。” 裴歆:“......” 卫生间的郑宜冬:“......” 舅妈确不觉得赵弘谨自来熟,被这样的大帅哥叫舅妈是她占便宜,她笑得更开心了,“你们去屋里说话,我去给你们切水果。” 赵弘谨说:“谢谢舅妈。” 他表现得就像个懂礼貌的好孩子。裴歆嘴角抽了抽,赵弘谨叫她舅妈叫得真亲切,真不要脸。 舅妈摆手:“不用,不用。” 郑宜冬刚百度了怎么洗霉斑,这会儿正往史迪仔身上浇白醋和酒精,她听到赵弘谨的称呼,不屑地撇了撇嘴,但她识时务地没有怼赵弘谨。 裴歆跟着赵弘谨进屋,她把门虚掩着,又去问赵弘谨:“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丑八怪是你给史迪仔取的名字?”赵弘谨挑眉。 裴歆脖子一梗,“我是实事求是。” “不,你是在人身攻击。”赵弘谨环顾裴歆的卧室。这里单调,没有任何特色。 尤其是她的书桌,很乱。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在电脑旁边摆着十多份商标纸质证书,旁边还有一张白纸上写着地址。 裴歆发现了赵弘谨的目光,她说:“赵弘谨,你也看到了,我很忙,没时间陪你玩游戏,你去找顾临吧。” 赵弘谨没理裴歆这句话,他问:“这些商标注册证你不会是要一个一个送过去吧?” 裴歆斜眼看赵弘谨,“你知道什么叫快递吧?” 赵弘谨盯着裴歆,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史迪仔是一只破坏性极强的外星生物,但它在它的好朋友萝莉面前会克制自己的暴躁,会逗她开心,你知道为什么吗?” 裴歆愣住,他是把自己比喻成史迪仔吗?裴歆看着赵弘谨,赵弘谨默默地和她对视。 他想,陆青风说得对,顺其自然是一个借口,他是个自私的人,怎么可能让裴歆一个人去闯去安静生活呢? 赵弘谨缓缓伸手,裴歆正要躲,赵弘谨一手按住裴歆的肩,说:“别动。” 裴歆眨了眨眼睛,赵弘谨伸出另一只手擦掉裴歆嘴角的黑巧克力。裴歆被赵弘谨的亲密动作弄得愣怔住了。 几秒后,裴歆侧头,后退了几步。 赵弘谨没在纠缠下去,他无声叹气,转身出了卧室,径直走向门口。 “诶诶,你不再坐一会儿?水果还没吃呢。”舅妈赶紧挽留。 “舅妈,我下次再来。”赵弘谨礼貌地答话。 “妈,我要吃水果,一会儿端一盘子去我屋里。”郑宜冬大嗓门地说。 砰-咚- 裴歆听到关门声,忽然觉得酸酸涩涩的。她想追上去问赵弘谨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心底又有个声音,在逼迫她留在原地,这让她痛苦得要命。 赵弘谨该是一个高不可攀的人,但他在她面前总是会考虑她的感受。她回想以前,其实赵弘谨说过很多鼓励她,肯定她的话,但她似乎都没有当真,总是听听就过了。 裴歆去卫生间跟郑宜冬一起把史迪仔给洗干净。她们找了夹子,夹住它的两只耳朵,挂在阳台上晾干。 裴歆看着晃晃荡荡的史迪仔,忽然笑了,“冬冬,你觉不觉得史迪仔丑萌丑萌的?” 郑宜冬觉得裴歆是在撒狗血,她根本不可能配合,所以她说:“不好看,丑死了。是我见过的最丑的玩偶。” 第二天下午,裴歆去了城西,到了约定的一间小咖啡馆,跟客户碰面。 这个客户有一家玻璃制造厂,现在公司连厂一起转出,她把股权转让协议给客户签了。 客户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叔,他把公章和财务章以及其他资料递给裴歆。 裴歆说:“等买方签了字,我就让他给您转首付款,过户大概需要一周,一周后再转尾款,流程大概就是这样的。” 客户的眼眶都红了,“我经营了二十多年的工厂啊,现在把它给卖了,我这心里难受,卖它就跟卖儿子一样。” 裴歆其实不能理解他的感受,她只能尽量用客观事实安慰客户,“您这个价格转让已经很划算了,我这有很多客户,工厂咂在自己手里,没有人敢接手,最后连工人的工钱都欠着的呢。” 客户听了又叹气,感叹生意难做。 傍晚,她又去找买方签了字,等弄完这些手续,从客户那出来,天已经彻底黑了,她饿到心慌慌。 这里的马路很宽,来往的车辆很少,空荡荡的。街道两侧的许多建筑都是新修的,还能闻到建筑涂料刺鼻的味道。 裴歆到处望了望,发现了一家砂锅海鲜粥店。 她急忙走进店里,点了一碗海鲜螃蟹粥,美味的食物刺激着她的味蕾。喝完粥之后从店里出来,街上已经看不到几个人,冷冷清清的。 裴歆拿出地图开始导航,她跟着地图走,去最近的地铁站。 突然,从小巷里蹿出一个约二十岁的黄毛小子,裴歆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看起来戾气很重,裴歆吓得加快了步伐往前走。 第七十四章 这个黄毛小子正是陈锦天。他瞅了瞅四周, 无人, 很静。倏地,他伸手拽住裴歆的包。 “喂,你干什么?!”裴歆怒道。她早有警觉, 所以陈锦天一时半会儿并没有得逞。 陈锦天冷哼一声, 继续拽裴歆的包。 男女的力量是悬殊的, 裴歆不得不蹲在地上, 借助全身的力量抵挡陈锦天的拉扯, “你放手, 我把现金给你,其它东西对我很重要, 拜托, 我把现金都给你。” “里面的东西,老子全要, 给老子松手!”陈锦天恶狠狠地说。他凶神恶煞地瞪了裴歆一眼, 又抬脚去踹裴歆。 裴歆下意识地松开包, 倒在地上。陈锦天得意地勾了勾嘴角,转身, 扬长而去。 “美女,你怎么了?”一个又瘦又高的年轻人问, 他旁边的同伴长得又黑又壮,两个人对比鲜明。 裴歆指着陈锦天的背影,急道:“前面那个人抢了我的包,你们能帮我报警吗?” 瘦高的年轻人说:“走, 我们直接帮你追,我们是三个人,不用报警。” “好,多谢。”裴歆庆幸自己遇到了好心人,她跟着他们一起去追陈锦天。 这条路的人行道不够宽,路上还有遗漏的砖块和倒在地上的路灯杆子,他们三个人挤在一团跑。 渐渐地,裴歆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旁边的两个人在她的一左一右跑,他们是年轻男子,竟然和穿高跟鞋的她跑得差不多快,再看前头的陈锦天,时不时回头看他们一眼,根本没有逃命的样子,倒像是在确定他们有没有跟上。 真的不对劲! 裴歆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眼看陈锦天即将拐入一条漆黑的小巷,裴歆立即停下来,瘦高个问她,“你怎么不跑了?” 裴歆喘了口气,说:“我刚想起来,包里除了手机,没什么重要的东西,算了,我不跑了,就给他吧。你们也别追了,多谢你们。” 说完,她转身就要往回走,那两个年轻人各自伸出一条手臂,横在她身前,瘦高个说:“老老实实跟我们走,要不别怪我们不客气。” 裴歆的心咚咚地跳个不停,快要跳到嗓子眼似的。她果然猜对了,这三个人根本就是一伙的! 这些人大费周折地要将她引诱到偏僻的地方,肯定是事先谋划好的;他们已经抢了她的包,但还是不放过她,裴歆想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可能,她遇到了强/奸犯! 她试探道:“你们看外面的马路,你们看到那个红绿灯了吗?那里有电子眼,我们刚才路过说不定已经被拍了。” 陈锦天突然出现在裴歆的身后,说:“那又怎样?”他们只是拍些裸/照,被逮到了也不怕。“那里的电子眼根本没启用!小A,老黑,把那妞给我抓进来。” 小A和老黑越来越近。 “那个,那个我有性病!真的。”裴歆边退边说:“你们年纪轻轻,千万别犯错。” 陈锦天嘿嘿笑了一声,问同伴:“小A,老黑,你们说,这么清纯的妞会有性病?” 老黑说:“骗鬼呢!” 小A嬉皮笑脸道:“古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就算你有性病我们也不怕。” 裴歆眼神突然变得犀利,“是谁指使你们的?我可以给你们双倍的钱!只要你们放了我,说出是谁指使的!” 裴歆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明白了,他们不是强/奸犯,而是她猜测的另一种可能,他们是被人指使的。 果然,那三个人听到这里,脸色都变了。裴歆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裴歆趁热打铁,开始利诱:“我是一家小公司的老板,你们可以在网上查到我的公司状况,我真的有钱给你们!” 小A和老黑面面相觑,都有些犹豫,如果裴歆肯给他们钱,那么他们的风险就更小。 陈锦天忽然发了狠,咬牙说:“盗亦有道,我们先答应了别人,就不能再收你的钱!” 裴歆无语了,坏得这么有原则吗?她急忙说:“做人不是讲盗亦有道,而是讲良心的,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小A正要说话,陈锦天/朝他使了个眼色,“这妞有点聪明,一直套我们话,别再跟她废话,赶紧办事。” 小A点头:“好!” 裴歆不知道他们所说的‘正事’到底是什么,但她明白,危险已经来临。 裴歆蹲下去,捡起一截砖头,举起来,环视他们三个,发狠道:“你们只要敢碰我一下,我跟你们没完!” 尽管她吓得腿都在哆嗦,后背起了一层一层的冷汗,但她必须拼命保护自己。 陈锦天冷哼一声,“我爸就是杀人犯,我怕你?!上!” 陈锦天一声令下,小A和老黑张开双手围住裴歆,裴歆拿着砖块乱挥,他们三个并不敢把人弄残弄死,所以不敢下死手,但裴歆是拼死抵抗,所以她的石头咂到他们好几下,甚至在陈锦天的额头留下一道血痕。 陈锦天摸了把额头,指尖有鲜红的血,陈锦天的眼睛顿时嗜血发亮,“奶奶的!给老子上了她!” 话毕,陈锦天蹿到裴歆身后,抓住她的一只手臂,小A趁机抢过她手里的砖头,随手甩到马路牙子上。 老黑则抱住她的腰,将裴歆后拽,拖到一条幽暗的巷子里。 裴歆看向两边,这里是新修的楼,根本没有住户! “滚,滚开!”裴歆双手双脚乱挥,慌乱地挣扎。 但束缚她身体的力量过于强大。 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 很快,裴歆就被拽得仰躺在地上。 “你们放开我!救命!有没有人,救命!”裴歆的脸都吓白了,她慌乱地大喊大叫。 “这妞可真够烈的!”陈锦天按住裴歆的两只手臂,吩咐小A:“手机拿出来,录视频!快!”他又转头对老黑说:“你按住她的脚,我撕她的衣服!” 裴歆不停地扭动身子,但她双手双脚都被压住,不能动弹! 此时此刻,近乎绝望! “别,别,求求你们!”裴歆继续挣扎,胡乱地喊。 有没有人能救救我...... 她无声呼喊。 眼神开始变得悲凉无神...... “这妞很正啊,没想到胸这么大。”小A色眯眯地盯着手机里的图像,裴歆的衬衣已经被掀开,露出了里头的内衣,小A不由自主地舔了一下嘴皮。 “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一道响亮的声音降临。 骤然出现的声音吓到了陈锦天三人,他们齐刷刷地回头盯着来人。 来人戴着眼镜,穿着灰蓝色的亚麻衬衫,长的清瘦斯文。 竟然是肖唯南! “肖唯南,救我。”裴歆无声做了一个口形,她的额头上全是冷汗,发丝糊了她半张脸。 “歆歆!”尽管他看不到全貌,但只是对视了一眼,他就知道那是裴歆。 肖唯南是从这条路走路去上夜班,幸好他留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肖唯南迈着脚,就这样赤手空拳冲了上去。 小A将手机揣进裤兜里,再拿出刀,弹开,在肖唯南面前比划。“识相的给老子滚开!老子的刀可是见过血的!” 肖唯南怒不可遏,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他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他先撞开老黑,再双手抓住陈锦天的胳膊,将陈锦天掀开,“你们这些社会败类!竟然敢欺负她!” “肖唯南!”裴歆觉得自己终于又活了过来。 “歆歆,你别怕,我一定会保护你!有我在,你别怕!”肖唯南慌乱安慰。 他挡在裴歆的身前,盯着陈锦天三人,说:“我记住你们的长相了!” 他没有办法冷静,裴歆被欺负,他怎么冷静,他只有跟面前这三个人硬碰硬,拼个你死网破。 “锦天,我们走吧?”老黑最先认怂。他虽然长得壮,但胆子确是三人中最小的。 小A点头同意,他们就算人多,但也不能跟不要命的人拼命啊。 “不行!”陈锦天说:“我们人多,别怕他!” 裴歆趁机从地上爬起来,拢了拢胸前的衣服,抓住肖唯南的一只手臂,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肖唯南,我没事。你别激怒他们,你别慌。” 裴歆虽然在鼓励肖唯南,但肖唯南仍然感觉到了她的手在发抖,肖唯南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突了起来。 他捏着的拳头都在咯咯作响,陈锦天觉得眼前这个人就像被激怒的狮子,他惊恐地后退。 肖唯南眼里的怒火在熊熊燃烧着,他猛地起身,冲向陈锦天三人,一拳一拳咂下去。 陈锦天三个人彻底慌乱了。忽然,肖唯南的一拳咂到了小A的脸,他手里的刀不受控制,扎进了肖唯南的腹部,小A吓得手一抖,急忙松开手臂,“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你先打到我的。” “不好,快跑,我们快跑!”陈锦天见势不妙,拉着目瞪口呆的小A就跑。 “等,等我!”老黑跌跌撞撞地跟在他们身后。 很快,他们三个人消失在小巷中。 肖唯南疼得跪在地上。 “肖唯南,你怎么样?!你怎么样?!”裴歆赶紧跟着蹲下去。 血,肖唯南的腹部流了很多血,简直触目惊心,裴歆吓得魂都快没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办!”裴歆浑身都在哆嗦,这简直比噩梦还可怕! “歆歆,你别急。”肖唯南疼得吸了一口冷气,他觉得头晕目眩,好像下一刻就会倒下去。 第七十五章 这种时候她怎么能不急! “我给你按住!”裴歆哆嗦着双手想去捂住肖唯南的伤口。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 “歆歆, 你先别碰我!”肖唯南的话让裴歆僵住, 肖唯南抬头:“我保持不动,只要刀子不移动,伤口不扩大, 我就没事的, 你别慌, 冷静点。”肖唯南镇定地指挥裴歆。 肖唯南是外科医生! 裴歆闭了闭眼, 呼出一口气, 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瞥了一眼肖唯南, 再去捡被扔在墙角的包。 幸好里面的手机没摔坏! 她打120,报了具体的路段, 又打110报警。 “肖唯南, 你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来。”裴歆挂了电话,蹲坐在肖唯南身侧。 肖唯南咬牙点头。 大概过了十分钟救护车到了, 裴歆看救护车上的字, 是肖唯南工作的那家医院。 一个男医生和一个女护士先下了车。 “肖医生!” “肖医生, 受伤的怎么是你?!” 男医生急忙冲过来,边检查肖唯南的情况, 边回头说:“快,汪黎, 你们赶紧把担架抬下来!” 肖唯南上班从不迟到,今天交班时确没见到人影,急诊的同事们都纳闷,没想到原来肖唯南受伤了。 肖唯南被抬上了担架, 他的脸很白,在冒冷汗,腹部在断断续续地流血。裴歆站在一旁,她看到肖唯南腹部的那把刀,更加慌张不安,腿一直哆嗦个不停。 肖唯南很虚弱,但他仍对女护士说:“汪黎姐,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她。” 汪黎这才去看一旁的裴歆,她的头发散乱,衬衣也裂开了,整个人看起来很狼狈,就像在灰尘里打了个滚。 汪黎大概能猜测到发生了什么,她点头,“好,你放心。” 汪黎把自己最外层的护士服脱下来,递给裴歆,“你先穿我这个。” “谢谢。”裴歆是需要衣服遮挡的。她接过护士服,穿好。 因为是在肖唯南工作的医院,所以急诊的主任找了技术最好的手术医生和麻醉师替肖唯南做手术。 裴歆坐在手术室外头的椅子上,椅子是铝合金的,触感冰冰凉凉的,她冷得打颤,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现在脑子根本没办法思考,她闭了闭眼睛,眼前全是她被欺负和肖唯南流血的画面。 肖唯南正在里面做手术,裴歆频繁地去看手术室的门。 她太慌了,真的太慌了。 肖唯南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要是肖唯南有个三长两短,她会内疚一辈子。 没过多久,警察来了。 有三个警察,都穿着统一的制服。一个国字脸的警察最年长,看着有些严肃,他说:“是你报的警?” “是。”裴歆简要地说明了一下情况,三个警察问了一些关于犯罪人的样貌特征,说话口音等等问题。 她的嗓子疼,说话声音低,又哑,说话速度很慢,但三个警察都很耐心地听讲完。 裴歆有点担心,“他们说那条街的监控还没有启用,会不会找不到他们?” 年长的警察说:“他们肯定不会待在原地不动,我们查附近的马路和商家的监控,很快就能抓住他们的,这个你放心。” 裴歆听到警察同志说得笃定,吁了一口气,她朝那个年长一点的警察说:“警官,我能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吗?” 年长的警察犹豫了一下,点头,“可以。” 他跟裴歆走到了医院过道里。 裴歆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把过道的门关上,才小声说:“他们当时录了像,警察同志,能不能麻烦你们低调处理,我希望你们尽快找到录像,删了可以吗?他们说要传到网上,我很担心。” 年长的警察从业三十多年,他从工作初就告诉自己要做一个沉着冷静的执法者,不因别人胡搅蛮缠,出言不逊而生气,也不因别人可怜就生出同情心,但他看着这个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姑娘,她不哭不闹地对他说这些遭遇,还是忍不住心疼。 “那些人渣,”警察皱着眉毛,“你放心,我们一定尽快抓住他们!让他们接受法律的制裁!” “谢谢。”裴歆说。 警察走后,裴歆又坐回凳子上,继续盯着手术室的门。 她一动不动,汪黎要不是看到她的眼睛眨了一下还以为时间停滞了。她走过去,递给裴歆一杯水,说:“小心,有点烫。” 裴歆抬头:“谢谢。” 这是一次性的水杯。水杯的温热触感,让她僵硬的身体终于活泛了一些。 “不用谢。”汪黎安慰道:“肖医生没事的,替他主刀的蔡医生可是全国有名的外科大夫呢,你放心吧。” “好。”裴歆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问:“都要两个小时了,手术应该要做完了吧?” “快了。我先去工作,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到急诊来找我。”汪黎说。 裴歆点头。 手术后,肖唯南转移到了普通病房。凌晨的病房很安静,所有人都将格挡的帘子拉起来,偶尔能听到打呼声。 肖唯南躺在病床上,脑袋陷进枕头里,他的脸色泛青,看起来很虚弱。裴歆站在他的床位前,内疚像海潮般击打着她。 “肖唯南,你还不能睡枕头,你把头抬抬,我给你拿掉。”裴歆弯腰去拿枕头。 肖唯南刚想说话,裴歆已经轻轻把他的头抱起来,抽掉了枕头。 “肖唯南,你别睡觉。”裴歆又说。 肖唯南其实是腰麻,不是全麻,并不用顾忌这些问题,但裴歆难得这么关心他,他眨了眨眼,驱散袭来的睡意。 “我不睡,你跟我说说你这两年的生活吧,你说,我听着。”肖唯南说。 “好。”裴歆找了张椅子坐下,开始回忆:“我毕业时大家都说我找了个好工作,我那称号是董事长秘书,其实只能算是董事长秘书的秘书,做些打杂的事,比如写写领导发言稿,做PPT,文档归类这些。我跟的阮秘书很严肃,甚至是苛刻,着装要求正式,工作上也不允许出错,要是做得不好,他会骂人。” “会用脏话吗?”肖唯南问。 “这倒不会,但会骂到你无地自容,我们办公室里被他骂哭的人太多了。但这样的领导其实也不错,什么都讲究公事公办,也不跟谁拉帮结派,对谁都一视同仁,只要你工作认真,不出岔子就没事。”裴歆说。 肖唯南听得认真,“原来职场也不一定会有勾心斗角。” “有倒是有,之前一个女同事就偷用了一个实习生的策划,而且领导们并不会替那个实习生讨回公道。不过,这些都跟我无关了。”裴歆接着说:“我现在跟一个朋友和表妹开了个小公司,做财税,我们的很多客户都是90后的创业者,大家都是同龄人,但我觉得他们比我有趣。他们说话幽默,不会斤斤计较,也不会高高在上的端着,他们只希望减少自己的麻烦,高效地把每一件事情解决,而且很有朝气活力。” 为了不打扰其他人休息,裴歆把声音放得特别低,这让她的声音温顺轻柔,非常有吸引力,肖唯南沉浸在这种美好的氛围中,嘴角不自觉挂了一丝浅笑。 他觉得裴歆肯定很喜欢目前的状态,他说:“等我伤好之后,你领我去你工作的地方看看吧。” 裴歆点头,“好。” 凌晨五点,肖唯南的父母到了,裴歆和他的父母都坐在病床前守着肖唯南。 肖母一直拉着肖唯南的手,抹眼泪,不停地哭。 肖唯南叹气,安慰道:“你们放心,没事的,就是肠子破了。这个是小伤。” 肖父点头:“没有伤到脾脏,真是万幸。” 肖母心疼得揪起来,“你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懂,肠子的伤口处没缝好,就会腐烂,就会漏,你的小命就没了。” “妈,真不至于那么严重。”肖唯南无语。 裴歆也去安抚肖母的情绪,“阿姨,你放心,替肖唯南做手术的梁医生很有经验,不会有事的。” 肖母冷冷地瞥了裴歆一眼,半晌才说:“但愿吧。” 裴歆愣怔在原地,她的记忆里,肖母其实是个挺和善的人,但此时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肖母讨厌她。 肖唯南睡着时,天已经快亮了,裴歆去医院里转悠了一会儿。 早晨有点冷,她身上穿着护士服,许多人都把她当成医院的工作人员,向问她路。 她对这里不熟悉,根本答不上来。 她给郑宜冬打了个电话,说她暂时不去公司,但她并没有告诉郑宜冬发生了什么事。 裴歆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到天彻底亮。 医院里面不许抽烟,所以许多烟瘾上来的家属都到外面来抽烟,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味。 闻着烟味,裴歆更觉得头疼,嗓子也疼,胳膊抬起时酸酸的。 这时,她的电话响了。她有点蒙,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她敲了敲头才从包里翻出手机。 是赵弘谨,裴歆看着这个名字,犹豫着要不要接。 裴歆叹了口气,还是接了,“喂。” 赵弘谨只是心血来潮给裴歆打个电话,他也没想到裴歆会接他的电话,愣了一下,又轻笑了一声,说:“七点十五,你起床了吗?我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裴歆说。说话时嗓子更疼,她伸手揉了揉脖子处。 第七十六章 “裴歆, 我上次跟你说的话你到底听明白了没?”赵弘谨说。 看病的人渐渐多了, 围栏外头一个妈妈抱着她的孩子,孩子在哭,他们从她眼前一晃而过。接着又过去了一对老夫妻, 她听到了一声压抑的叹息声。 每个人都有别人不知道的故事, 都有说不出的心事。特别是医院这种地方, 裴歆觉得心口闷闷的。 赵弘谨又说:“史迪仔在乎萝莉, 所以才逗她开心, 因为我在乎你, 喜欢你,所以你无论对我态度怎么冷淡, 我都会忍不住去见你。” 裴歆忽然觉得很委屈, “赵弘谨,我, 我在医院......” 裴歆是哭着说完这句话的。她断断续续地掉眼泪, 赵弘谨听到裴歆的哭腔, 一阵心疼,急忙说:“发生了什么事?你在哪个医院?我马上去找你。” 裴歆告诉了赵弘谨医院地址。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但她此时真的很需要有人陪着她。 她擦掉眼泪,做了几个深呼吸, 给自己打气。接着,她去医院外面的早餐店买了包子油条蒸饺,还有三份八宝粥。 裴歆提着早餐,还未走进病房, 就瞄到了田哲雅,她在和肖母抱头痛哭。 病房里的其他人都在劝,让她们别难过,说人都会生病的,只要能治就不用怕。 但肖母和田哲雅根本就听不进去。 田哲雅心里又气又恨又悔,因为是她害了肖唯南,她怎么也想不到肖唯南会那么巧经过,但她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跟她有关,死也不能。 “我真的没事,我又不是得的绝症,你们别哭了。”肖唯南扶额,实在无奈。 听到肖唯南喑哑的声音,田哲雅哭得更厉害,她觉得自己都快崩溃了,她抬头:“怎么会没事,手术会伤元气,说不定会有并发症,会有后遗症。” “真的吗?”肖母听了田哲雅的话吓得要死,眼泪流得更厉害。 “手术是治病手段,伤什么元气?田哲雅,你别在这危言耸听,吓唬我妈。”肖唯南说。他此时都很难理解,他就是外科医生,为什么田哲雅和肖母还会有这种不靠谱的想法。 病房里的一个大爷说:“我们都听护士说了,肖医生是为了救人才受伤的,他是英雄!” 大爷说完,还给肖唯南竖起一个大拇指。 “都怪那个裴歆!”肖母咬牙:“妈妈不要你当英雄,我只要你身体健康!你要听我的话,以后遇到这种事,千万躲得远远的。” 肖唯南和肖父无奈又尴尬。那个大爷也挺尴尬的,他悻悻然地撇过头,假装去收拾医生给的费用单子。 田哲雅和肖母陷入悲伤的情绪中,怎么拉都拉不回来。 “你们别哭了,我真的没事。爸,你劝劝她们。”肖唯南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他这个病人反倒要来安慰她们俩,真心累。 肖父点头,他刚要说话,就看到了要往后躲的裴歆,“小裴。”肖父下意识地喊。 被发现了。裴歆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她把早餐放到病床前的小桌上,说:“叔叔,阿姨,我买了早餐,你们趁热吃吧。” 她只能假装没听到肖母那些话。 “多谢你啊,小裴。”肖父客气地笑了笑。 “不用谢。”是她得感谢肖唯南,是肖唯南救了她。 “外头冷吗?”肖唯南问。他发现裴歆的神色很憔悴,他不知道裴歆有没有听到他妈妈的责怪。 “不冷。”裴歆摇头。 “歆歆,你回家休息吧,我爸妈会照顾我的。”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对裴歆说,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最合适的时机,他受了伤有人陪着,但裴歆也遭到欺负,却没有人安慰她。 裴歆点头:“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裴歆又对肖父和肖母说:“叔叔,阿姨,我先走了,麻烦你们了。” 肖父点头:“注意安全。” 肖母瞪了裴歆一眼:“我自己的儿子,麻烦什么?” 肖母从昨晚开始一直都是阴阳怪气的状态,裴歆说不出的难受,这一刻她竟然觉得要是救她的人不是肖唯南就好了。 她刚走到楼下,田哲雅追了出来,“裴歆,你站住!” “什么事?”裴歆回头。 田哲雅捏紧拳头,满脸怒气,“裴歆,你就是一个□□烦精,肖唯南沾惹上你,肯定没好事,你能不能别缠着他,别缠着他!” 她爱了肖唯南这么多年,根本见不得肖唯南受一点伤,虽然她有错,但源头是裴歆。 裴歆冷笑,田哲雅对她无恩无惠,她是不会任由田哲雅欺负的,“可是现在不是我缠着他,是你,你缠着他,你才是他的麻烦。”裴歆反驳。 裴歆不轻易伤人,但她往往伤人总是直击要害。 “贱人!”田哲雅抓狂。 裴歆回击:“你接受的也是素质教育,别动不动就贱人。如果你的脑袋没有被驴踢过,你就该知道找我麻烦对你没好处。” 她一夜没睡,火气也上来了,根本忍不了田哲雅。 田哲雅伸长了脖子,凶狠地瞪着裴歆,“你配不上他!根本配不上他!” 裴歆无语:“田哲雅,你别没完没了的找事,我跟肖唯南早就结束,以后也没有可能,你能不能别发神经。” 田哲雅冷笑:“你就是个装逼货,寒酸的要死,还要装上等人,一副欠收拾的样子!真是贱人!贱人!” 田哲雅的样子有点吓人,裴歆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她吓得后退几步。特别是田哲雅的声音,又尖又利,就像是有无行的手抓住她的心脏,令她感到不适。 “你真是疯子!”裴歆又后退了好几步,防备地盯着田哲雅。 田哲雅扑向裴歆,“啊-!”裴歆痛叫着急速后退,差点摔进花坛里。她的双臂被田哲雅紧紧抓住,“田哲雅!你发什么疯!” 田哲雅的指甲掐进裴歆的肉里,裴歆疼得吸了一口冷气,“田哲雅,你给我放手!” 田哲雅一双眼睛,悲愤地瞪着裴歆,双手没有松开的迹象。 田哲雅真的太疯狂了,裴歆这次彻底被吓住了。 忽然,一只手握住田哲雅的小臂,将田哲雅的手甩开。接着,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田哲雅和裴歆之间。 赵弘谨面无表情地盯着田哲雅,说:“滚!” “呵。”田哲雅嗤笑一声。 赵弘谨回身,单手揽住裴歆的肩,将她圈进自己的领域,一副保护的姿态。 “该滚的是你们,是你们!你们给我滚!你们都不许靠近肖唯南!”田哲雅吼了几句,转身走开。她走了两三步远,又回头,恶狠狠地盯着裴歆:“裴歆,如果你再缠着肖唯南,看我怎么收拾你!” 肖母顶多是爱子心切的不理智,但田哲雅刚才的表现真的太像个疯子了,裴歆又惊又怕。 “你别怕,有我在。”赵弘谨低头对裴歆说。 裴歆握着拳头,深深地看了赵弘谨一眼,缓缓点头。 人满为患的医院是个令人讨厌的地方,赵弘谨把他的诸多疑问压在心底,说:“我们走吧,医院的停车位满了,我的车停得有点远,得走一个路口。” “我,我得把衣服还给急诊的护士。”裴歆捏着护士服的下摆,眼神闪烁不定,“你能先去替我买件外套吗?” 外套? 赵弘谨盯着裴歆的护士服,眸色渐沉。在电话里裴歆并没有说自己遇到了什么事,这时他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赵弘谨把裴歆搂进怀里,一只手轻轻按在她的头顶,“没,没事了。裴歆,你别害怕。” 裴歆捏着的赵弘谨。这一刻,她软弱了,她无法遏制自己的情绪,只能任由自己的眼眶变红。 最后,裴歆去洗手间换了赵弘谨的黑色西装外套,两人一起去急诊找汪黎。 汪黎正在给一个病人扎针,她看到一个又高又帅的男人牵着裴歆的手,有些发愣,她还以为肖唯南和裴歆是一对呢。 裴歆道了谢。 汪黎看到两人离开的背影,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男人似乎是新市首富的公子。他不是和最近大热的女明星在谈恋爱吗? ...... 赵弘谨把裴歆带到了他的公寓里。 赵弘谨很想问裴歆发生了什么事,但又看到裴歆的脸色发白,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非常糟糕。 “你先去洗澡。”赵弘谨先领着裴歆去了浴室。 “嗯。”裴歆乖巧地点头。 趁裴歆洗澡的时候,赵弘谨打电话给方寅,“方寅,你在哪?” “我在公司。”方寅提醒说:“再过一个小时,市规划局的领导会来,赵总,您什么时候来上班?” “我今天不去公司,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如果需要我来办的推到明天。你安排赵弘彦去应付他们吧,他应该很乐意去做这个工作。”赵弘谨说。 “好。”方寅说。 赵弘谨很快结束了和方寅的通话。他听到了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他得去替裴歆买女士的衣服。 赵弘谨快速去楼下的临街商铺,挑选了合适的衣服,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一应俱全。 赵弘谨是跑着上楼的,他刚进门,就听到裴歆包里的电话在响,来电显示是xx派出所。 “喂,你好。”赵弘谨接了电话。他拧眉思考着,闹到了医院,惊动了警察,那裴歆遇到的事,比他想象的更严重。 第七十七章 “咦, 你是裴歆的家属?”警官问。 赵弘谨:“嗯, 是。” 警官说:“是这样的,那三个小子抓住了,但是他们的手机上并没有视频, 你下午让裴歆过来指认一下吧。” 赵弘谨问:“什么?您说指认什么?” “她没跟你说?”警官叹了口气, 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清楚, 末了, 他又加了一些自己的主观看法, “她肯定受了惊吓, 你多陪陪她,如果条件允许, 最好带她去做个心理检查。不过, 小伙子,你放心, 他们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出格的事, 你千万要体谅她。” 赵弘谨觉得自己足够冷静, 但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很愤怒。裴歆在他心目中就是个向党向国的正能量青年,不该遭受这样的事。赵弘谨做了个深呼吸, 说:“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赵弘谨听到浴室里没有水声了, 他调整了一下心态,才去敲门。“裴歆,我替你买了新衣服,你开一下门, 我把衣服给你。” “你把衣服递过来,但头得转过去,转180°,背对着我。” 浴室里裴歆的声音嗡嗡的。 赵弘谨反问:“你不是优秀的理科生?人的头能转180°吗?” 裴歆愣了一下:“反正你别偷看我。” “嗯。” 虽然得到了赵弘谨的保证,但裴歆还是犹豫了一会儿。她把门开了一条缝,伸出一只胳膊。 赵弘谨瞥到裴歆手臂上的青紫,眼神暗淡下来。这一刻,他决定做一个小人。 哐当。 门开了。 赵弘谨突兀地映入裴歆的眼帘。“啊—”裴歆吓得心惊肉跳,“赵弘谨,出去!你不要脸!” 裴歆的身上果真有许多的淤青。赵弘谨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他抓起毛巾架上的浴巾,裹住裴歆,再把她抱进怀里,紧紧的。 “你干嘛啊?赶紧放开我!”裴歆真是尴尬死了,她就这样被看光了! 裴歆开始别扭地挣扎,简直羞死了! 赵弘谨轻轻拍着裴歆的后背,“刚才警察局来电话,我接了。” 听到这儿,裴歆安静了。 赵弘谨看着裴歆乌黑的头顶,湿发一缕缕的垂下,丝丝清凉落在他的手背上。赵弘谨又顺手从架子上取下速干毛巾盖在裴歆头顶。 裴歆觉得脸上一阵燥热,有种脑子坏掉不能思考的感觉。“我自己来。”裴歆从赵弘谨手里抢过毛巾,背着身子,随意在脑袋上乱揉。 “下午我陪你去警局。”赵弘谨说。 裴歆点头,“我穿衣服,你先出去吧。” 裴歆穿好赵弘谨替她买的衣服,一件很宽松慵懒的条纹针织衫,彩虹色的,下身是一条牛仔裤,裴歆觉得这样穿有点装嫩的嫌疑。 她先到了客厅。她之前没仔细留意到,现在才发现赵弘谨的客厅摆了许多枪械模型,墙上挂了一些他狩猎时的照片。 她在厨房里找到了赵弘谨,他正在切紫甘蓝。 他微微低头弯腰,袖子挽起来,露出了一截细长的手臂。 裴歆还是第一切看到有人切菜的姿势都这么优雅,就像在精心雕刻一件艺术品。 “你打开冰箱看看你想吃什么。”赵弘谨抬头,裴歆这身装束,让她看起来就像个大学生一样,整个人显得青春洋溢。 “好。”裴歆打开冰箱,保鲜层堆得满满当当,里头全是紫甘蓝、花椰菜、卷心菜、西蓝花。 裴歆抿了抿嘴唇,侧头说:“你喜欢的蔬菜都是甘蓝类的。” 赵弘谨问:“花菜也是甘蓝?” 裴歆点头:“甘蓝的变种。” “那他们的营养成分是不是差不多?”赵弘谨问了一个业余问题。“对了,你把冷冻室的牛肉丸和虾饺递给我。” 裴歆说:“长得不一样,营养成分肯定也不一样。” 裴歆把牛肉丸和虾饺递给赵弘谨,赵弘谨利索地把这些速冻食品和蔬菜放进一口锅里,顺便得意地扫了裴歆一眼,“你是第一个吃我做的菜的人,我爸,二姐和大嫂都没吃过。” 裴歆觉得这样一锅煮的做菜方式,根本不是做菜,她有些鄙视,但还是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说:“那我很荣幸。” 下午,赵弘谨陪着裴歆去了警局,指认陈锦天三个人。 接待他们的是裴歆见过的那个国字脸警官。 裴歆问:“警官,问到了吗?是谁指使他们的?” 警官:“他们说没人指使,只是想抢你的钱,顺便录像到网上卖了挣钱。他们三个估计古惑仔电影看多了,讲义气得很。三个都抢着说自己是主谋,朋友都是被自己逼迫的,让我放了他们的朋友,只惩罚他。” 裴歆嘴角抽了抽,确实够二的。 赵弘谨问:“那录像呢?” 警官说:“至于录像,那个二货根本没按录制健,所以根本没有录像画面。” 听到这里,赵弘谨和裴歆都松了口气。特别是裴歆,她从昨天到现在,其实一直担心陈锦天他们已经把视频传播出去。 从警局出来太阳已经落山了,夕阳的余晖照亮了对面的楼房。 两人迎着夕阳去前面那条街,赵弘谨的车停在那儿。 路上,裴歆说:“他们不肯承认有人指使,但我觉得他们在说谎,我觉得真有人指使他们。” “你们当时说了哪些话?”赵弘谨问。 “我想想。”裴歆回忆了一遍昨晚发生的事,开口:“我说可以给他们钱,让他们放了我。当时他们跟我讲盗亦有道,先收了别人的钱,就不能再收我的。” 赵弘谨拧眉思考,当时那种情况他们没有必要骗裴歆,那么这事是真有人指使。 “你别怕,我会查。这件事情你别胡思乱想,别把它放在心上,安心地生活,安心地工作。”赵弘谨尽可能地安慰裴歆,“别让它影响你的情绪和生活,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你需要,我会一直陪着你,裴歆,你要相信我。” 裴歆是个还算理性的人,这件事说心里不膈应那是假的,但她并不会拿这种事来为难自己。 裴歆还没说话,赵弘谨的电话响起。 是方寅的来电。 赵弘谨正犹豫着要不要接,裴歆说:“你先接电话吧。”裴歆看着路边的电子眼,凝神思考,如果是有人指使的,那会是谁呢?她最近似乎得罪了好几个人。 赵弘谨接起来,问:“方寅,什么事?” “赵总,是这样的。赵副总突然胃痛,去了医院,但他跟市规划局的领导约了晚上的饭局,您看,您晚上有没有空过去吃个饭?”方寅说。 赵弘谨为难地瞥了裴歆一眼,他刚才才说会一直陪着裴歆,现在突然要走,不合适,他也不忍心裴歆一个人。 “今晚不行,你替我跟领导们道个歉,再改个饭局时间。”赵弘谨说。 “好。”方寅说。 赵弘谨挂了电话,裴歆突然说:“你送我回家吧。”从刚才的通话中,裴歆知道赵弘谨肯定有事得忙。 “你还是去我那儿吧,晚上我们一起吃饭,你好好休息,睡上一觉,明天我带你去玩射击怎么样?”赵弘谨说。 裴歆笑了笑,“你刚才不是说我应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吗?我回家睡觉,明天安心去上班。” 赵弘谨伸手揉了揉裴歆的脑袋,裴歆抬头:“你放心吧,我没事的。” 这时,赵弘谨的电话又响了。裴歆说:“我猜还是方寅。” 赵弘谨也挺无奈的。电话那头的方寅说:“赵总,饭局时间改不了,赵副总已经把人安排去了嘉德酒店,来的是局里的一把手梁局长,您不去真的不合适。” 赵弘谨看了裴歆一眼,叹气:“我一会儿就过去,你先去酒店安排吧。” 赵弘谨挂断电话,对裴歆说:“我先送你回家,明天下班后,我去找你。” 裴歆点头。陈锦天三个人被抓住了,又没有拍到视频,其实她的状态目前还好,只是肖唯南那边,她一直挺愧疚的。 赵弘谨送裴歆回家后径直去了嘉德酒店。 方寅等在门口,一看到赵弘谨的车,急忙走过来给赵弘谨开车门,说:“赵总,他们已经等了快半个小时了。” “梁局长生气了吗?”赵弘谨问。他边走边把领带摆正。 据说,这位领导脾气不好,爱面子,喜好拜佛,迷信。做得最荒唐的一件事是把一条道路的名字给改了,因为那条路的名字和他的姓名冲撞了,影响了他的运势,赵弘谨不知道这些传言是否属实。 “这到没有。因为您没来,所以我请了蒲小姐,一个相声演员,和一个爱好佛学的作家陪他们,大家聊得还算愉快。”方寅说。 赵弘谨笑:“还以为你是愣头青,没想到安排起这种事倒是经验老道,不过以后别安排蒲丝苇来。” “是。”方寅微微低头。 赵弘谨在方寅的带领下进入了包间,包间里的欢声笑语就像按下了暂停键,突兀地停了。 大家都站起来迎接,赵弘谨走过去,和最上首的一个中年男人握手,笑着说:“梁局,实在抱歉,我才接过家父的重担,分/身难术,让你久等了。” 梁局拍拍赵弘谨的肩膀,也笑:“理解,理解,小赵总年少有为,肯定忙。” 赵弘谨坐下和梁局热络地聊天。 蒲丝苇瞥了赵弘谨一眼,赵弘谨很久没搭理她了,突然接到方寅的电话,她都有点不敢相信,又有点儿雀跃。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存稿完毕,每天检查更新就行。要是大家发现错别字或者不合理的内容,希望大家能提出来,我会参考修改~谢谢啦 第七十八章 蒲丝苇就坐在赵弘谨旁边, 但赵弘谨看都没看她一眼, 完全当她是隐形人,饭桌上好几个人都用探究的眼神在看他们,蒲丝苇气得要死。 饭局过了一半, 梁局才开口, 说:“小赵总, 其实呢, 我有个事, 要请你帮忙。” “梁局尽管吩咐。”赵弘谨笑。 原来, 梁局想建新赵氏在城北的一个小镇修建住宅和商业广场。那里多是外来务工人员和本地农民,生活配套设施不够健全。城南, 城西和城东各有所长, 发展得都不错,但城北依然荒凉, 开发商都不愿意去城北修建住宅商业。 梁局甚至带来了规划图, 指着上面的道路, 说:“你看,城北的百姓要购物消费只能去市中心, 得花一个小时,那边没有大型商场, 没有中央公园,连好的学校和医院都没有,我替百姓急得天天睡不着,我希望赵氏去竞拍城北的土地, 政府一定给支持。” 赵弘谨笑:“梁局这是替老百姓考虑,我们当然支持,肯定积极配合。” 赵弘谨摩挲着酒杯,若有所思。无论是梁局真为城北居民考虑,还是为了自己的政绩,这都是好事一桩。 这种事吃个便饭,喝几杯茶,或者在公司半个小时就能谈完,怎么会专门来酒店组局呢? 先前赵弘谨还觉得方寅办事牢靠,现在却觉得方寅多此一举。他瞥了方寅一眼,方寅正面无表情地替大家倒酒斟茶。 赵弘谨笑了笑,方寅还是太年轻,看来他该从秘书部找个经验更多的老人来差遣。 饭后,赵弘谨去停车场。 蒲丝苇踩着高跟鞋,吃力地跟在赵弘谨身后,她的助理远远跟着她,不敢离得太近,又不敢靠得太远。 “赵弘谨,你这是过河拆桥?”蒲丝苇盯着赵弘谨的背影。 赵弘谨回头,说:“你该得到的一分不会少,我们的关系到此结束,以后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蒲丝苇勾了勾唇,一只手搭在赵弘谨肩上,轻笑:“我这才巴心巴肝地为你陪完领导,转眼就翻脸不认人?” 赵弘谨不动声色地甩开蒲丝苇的手,“你是自愿的,还有你得到的好处只多不少,别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呵。”蒲丝苇冷笑:“你赵弘谨以为我蒲丝苇是能随意呼来喝去的人?你就不怕我出去乱说话?” “你是什么人,我不管。”赵弘谨停了停,眼中寒光凝聚,冷声说:“如果你还想出现在镜头前,最好懂得识时务。” 说完,赵弘谨打开车门,驾车扬长而去。 在乎的人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蒲丝苇气得火冒三丈。 助理走上前,瞄了蒲丝苇一眼,小声说:“丝苇姐,我们得去片场了,大家都还等着呢。” 蒲丝苇咬牙:“那你还不赶紧去开车?” 蒲丝苇坐在车上,越想越气,她大老远从片场赶过来陪局,期间,赵弘谨一句话,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临走还单方面结束他们的关系,这种利用完就一脚把她踢开的举动让她恨得牙痒痒的。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白希微的电话。 赵弘谨回到家,打电话把睡梦中的陆青风叫醒,让他去查陈锦天最近去过哪,见过谁。 陆青风啊啊乱叫,“赵弘谨,你简直不把我当人,从今天起,我俩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赵弘谨笑:“你的帮忙,我感恩戴德,铭记于心,以后要是你有需要,我也给你当牛做马。” 裴歆回到家后,并没有跟郑宜冬和舅妈说这件事,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凌晨,裴歆醒了。她揉了揉眼睛,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 快五点了。手机上有一条未读的短信,她点开看,是赵弘谨的短信,只有两个字:晚安。 裴歆看着这两个字,捂住心口,吸了一口气。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赵弘谨时的情形,心突然就滚烫起来。 医院里,田哲雅知道陈锦天三人被抓住之后,紧张得坐立难安。 肖母看见了,问:“小田,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田哲雅摇头,“不是,我担心肖唯南。” 肖母感动得不行。她自认为自己偏爱田哲雅并没有错,田哲雅的爸爸是大学校长,妈妈是制药公司的董事长,而她自己也优秀,并不是那种啃老的富二代,在肖母眼里,田哲雅比裴歆好太多太多。 “阿姨,我想替肖唯南转去私立医院可以吗?” 肖母赶紧摇头摆手,“不行,不行,我听说私立医院除了坏境和服务,其他都比不上公立医院,我们要好的医疗技术,其他不用。” 田哲雅也不勉强,肖唯南在睡觉,她呆了一会儿,走到僻静的楼道里,给她妈妈打了个电话,把她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妈妈。 田妈妈又震惊又气,“你有没有脑子!” “妈。”田哲雅怯生生地叫了一句。 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女儿,又非常敏感脆弱,田妈妈也不敢太严厉批评她,只得安慰:“你别怕,这事空口无凭,他们没有证据。” “有,有转账记录。”田哲雅结结巴巴地说:“我当时给他们转了3,3万。妈,你一定要帮我!” “你!”田妈妈忍不了,气急败坏道:“这种事情还需要自己动手,你真蠢!” “妈!你一定要帮我,这事不能让肖唯南知道!他知道了,我就完了。”田哲雅哭道。 田妈妈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别急,你听我说......” ...... 白希微去赵弘谨办公室,问:“弘谨,昨天你去哪了?” 积绿山酒店的整修已经完工,赵弘谨正在看底下的人传来的视频,他听到白希微的问话,抬头:“跟市规划局的领导吃饭。” 白希微反问:“吃了一天?” 白希微不喜欢裴歆,赵弘谨当然不会说他陪了裴歆一天,他想了想,说:“我梦到大哥,昨天去了南山公墓。” 白希微听到赵弘谨提起赵弘哲,微微一愣神。 她其实很少会想起赵弘哲,毕竟她跟赵弘哲结婚只是因为两人家世品貌相当而已。记忆里的赵弘哲清醒而自持,冷静又和善,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其实她更欣赏锋芒毕露的人。 此时,骤然想到赵弘哲,白希微竟有点怀念,她的心情忽然变得很低落。 “大嫂,你怎么了?”赵弘谨起身,走到白希微面前。 白希微抬头,红了眼眶:“我回国后忘记去看他。” 赵弘谨这时颇为内疚,他不该用大哥的名义撒谎。“大嫂,对不起,我不该提起大哥。” “我没事。爸的精神状态依然不见好,我已经约了医生去做检查,公司的事你多上心。蒲丝苇其实还不错,听话又会讨巧,看着也不像不三不四的人,你既然跟她在一起了,就别对人太冷。”白希微说。 赵弘谨问:“她是不是经常联系你?” “嗯,她送了我许多化妆品和首饰,偶尔会邀请我参加聚会,很听我话。”白希微说。 赵弘谨抿了抿唇,皱眉,看来他昨天的警告并没有起任何作用。他想了想,说:“大嫂,我的事,我心里有数,你就放一万个心。爸暂时就交给你了,我和二姐有空就回去。” 裴歆准备下班后去医院看肖唯南,她知道田哲雅和肖母都不喜欢她,但肖唯南舍命救了她,她必须得去。 她守在打印机旁,正在等文件从打印机里出来。 这个爱普生1500还是裴歆去电脑城买的二手的,便宜但不好用,经常都会卡纸。 这时,赵弘谨恰好打电话给裴歆,裴歆看了一眼在忙的郑宜冬和周雁琳,捂住手机,小声开口:“喂。” “你不方便接电话?”赵弘谨也刻意地将声音压低。 裴歆走出办公室,“没有,你说。” “晚上一起吃饭吗?”赵弘谨问。 裴歆说:“我得先去医院看肖唯南。” 赵弘谨说:“我跟你一起。你在家还是上班的地方?我去接你。” “我在工作,不顺路,你不用接我,我们在医院碰面吧。”裴歆不想拒绝,让她一个人去面对肖唯南他们,她也会尴尬,也会忐忑。 赵弘谨轻笑一声,坚持道:“你给我发一个定位,我去接你。” 裴歆犹豫了一下,答应了,“好。” 裴歆回到办公室继续打印文件,白纸一张接到一张地滑出来,裴歆手忙脚乱地去接,但还是有很多掉到了地上。 她穿的是咖色千鸟格西装裙,蹲下去有点儿不方便。 周雁琳过来帮忙捡起散落的白纸,说:“你用之前搓一搓滚轮那。” 裴歆实在头疼,“早知道就该买个新的,每次打印文件都像是在完成一个浩瀚的工程。” 周雁琳问:“那要不我去网上下单一个新的?” 裴歆点头。 打印完文件后,裴歆看了看时间,对郑宜冬说:“我有点事,先走了,晚上我不回去吃饭,你让舅妈别给我留饭。” 最近她们都很忙,郑宜冬理所当然地认为裴歆是去见客户,并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说了一声“好”。 裴歆站在楼下马路边,天边橙黄色的云静静地飘扬着。对面的广场上,几个小朋友排着队学习轮滑。 这一刻,裴歆觉得难得的闲适。也许,是因为有要等的人,她终于体会到了一种叫做安定的感觉。 第七十九章 赵弘谨迎着夕阳出现在裴歆的视线中。他开门, 下车, 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裴歆,朝她走来,空气中流动着小朋友们欢快的声音。裴歆觉得眼前的情形, 是一副美丽的画。 赵弘谨眼光接触到裴歆的视线, 他轻轻扬眉, 眼中是浓浓的笑意, “等很久了吗?” “我刚下来。”裴歆也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嘴角。 赵弘谨站定, 突然问:“裴歆, 我们现在算正式交往了吗?” 空气中有某种甜丝丝的气息扑面而来。裴歆先是低头,接着微微抬头, 望进赵弘谨神采奕奕的双眸里, 缓缓点头。 这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笑意渐渐在赵弘谨的脸上漾开, 就连他额头上的夕阳都仿佛在欢欣跳跃。裴歆还是第一次看到赵弘谨笑得这么深, 有点少年气。 赵弘谨把裴歆抱进怀里, 双手按在她的背上,说:“裴歆, 你以前就是个乖小孩,给自己的人生设置了标准答案, 总想按照这个答案来过你的人生,但你别忘了,每个标准答案后头还会有仅供参考的字样。所以,你以后跟我在一起, 可以随心所欲的哭闹或者笑,简而言之,就是做最真实的自己。” 裴歆因震动而略微发蒙。 下一秒,这些话就像炸弹在她脑海里炸开,带给她巨大的震撼。她总是克制自己,这已经变成了一种本能,但赵弘谨告诉她,她可以随心所欲。 赵弘谨的怀抱就跟此时的夕阳一样,是温暖又令人感动的,她的心仿佛也跟着变得明媚充盈。 “还有,不许你叫史迪仔丑八怪。” 裴歆轻轻“嗯”了一声。她在赵弘谨怀里蹭了蹭,这一刻,她有一种非常踏实的感觉,这个久违的怀抱让她彻底沉沦了。 车上,裴歆一副故作镇定的样子。赵弘谨看她时不时低着头,或者望向窗外,就是不敢和他对视。他看得心里直乐。 赵弘谨主动打破沉默,“你的新工作怎么样?还习惯吗?” “是我和表妹,还有一个朋友一起合伙的,目前挣的还不如上班多,不过比我预期的要好。”裴歆说完直视着面前的挡风玻璃,依然不敢看赵弘谨。 其实赵弘谨觉得裴歆太草率,就他对郑宜冬的印象,那是一个没有心计,但说话不过脑,容易冲动的女人。她们的价值观和想法目前看是相同的,但以后会出现越来越多的问题。 不过这都是以后考虑的事,没必要现在拿出来说。 赵弘谨突然想到陆青风查到的事,他想了一会儿,问裴歆:“田哲雅明显讨厌你,恨你。你呢?你讨厌她吗?” 裴歆借机看了赵弘谨一眼,实话实说:“挺讨厌她的,她大学时挺骄傲的,说话也直,得罪过许多人。现在也一点没变。” “我明白了。”赵弘谨又问:“如果有机会可以把她整得很惨,你会怎么做呢?” “你这个问题是在考验人性吗?”裴歆笑。 赵弘谨也笑:“就是随便问问。”他的左手食指轻快地点着方向盘。 裴歆抬头,看着平整的马路,汽车轮子快速地飞转,她的大脑也在高速运转。 “裴歆,你这么认真干嘛?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我们就是随便聊聊。”赵弘谨说。 “好吧。”裴歆集中注意力,说:“其实我觉得这个问题,就跟你在马路上捡到一百块是类似的。” “怎么说?”赵弘谨疑惑。 裴歆问:“如果你捡到一百块,你会很开心对吧?” “唔,一百,我应该只会嫌它挡路,踢它一脚,不会捡。”赵弘谨嘴角正带着笑意。 裴歆:“......” “好,好,你不捡。那掉这一百的人呢,他会不会难受?田哲雅如果过得不好,我会看她笑话,但她和在乎她的人会难受。”裴歆停了停,又说:“大学时,我先和肖唯南在一起,田哲雅并没有为难我,也许她放手了,觉得该让肖唯南幸福,但毕业后,她和肖唯南在一起了,我是那个多出来的人,所以她肯定恨我,只是她的行为太过激。” 赵弘谨点头:“你继续。” “如果田哲雅倒霉,这事里最关键的是肖唯南。他现在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对于田哲雅的态度决定了我对田哲雅的态度。” 赵弘谨思考着裴歆的话,若有所思。 到了医院,裴歆递给赵弘谨一只黑色口罩,赵弘谨说:“你戴吧,我身体好着呢,不怕细菌病毒。” 裴歆坚持把口罩递给赵弘谨,“我怕被人拍到,你的后宫团和蒲丝苇的粉丝打我怎么办?” “后宫团?”赵弘谨反问。 “你不知道?赵氏的女员工给你建了粉丝群,自称赵弘谨的后宫团。”裴歆说。她都好奇群里是姐妹相称的和谐场面,还是一言不合就撕逼的斗殴场面。 赵弘谨接过口罩,戴上,轻笑:“没想到你以前就挺关注我的。” 裴歆:“......”她确实挺关注,还想过进群! 赵弘谨又问:“莫非你也在群里?” “你想得美。”裴歆忽然想起那个提问,问:“你最不喜欢吃的食物是什么?” 裴歆的思维跳跃挺大的,赵弘谨答:“茄子。” 两人一边走向住院部,一边说话。 赵弘谨继续刚才的话题,问:“你呢,最不喜欢吃什么?” “土豆吧。”裴歆想了想,说:“从小到大食堂里都有土豆,吃多了现在就不怎么喜欢。” 裴歆和赵弘谨进入病房,肖唯南的床前有一个医生和三个护士。裴歆认识其中一个借她衣服的汪黎护士。 汪黎正在说话,“肖医生,梁医生说你太瘦了,肚子上脂肪太薄,他切惯了小颗粒状的营养脂肪,给你切,差点就没掌握好力道,把你肚子切穿。” 男医生笑:“在急诊上班哪胖得起来,一溜的全是瘦竹杆。” 肖唯南说:“这次住院,我估计得胖,我妈恨不得把菜市场搬空,全塞进我肚子里。” 大家都跟着笑了。 肖唯南先看见裴歆,他的眸子亮了,等看到戴着口罩的赵弘谨,他有点惊讶。 大家见肖唯南的目光看向门口,也跟着看了过去。 “唉,是肖医生的朋友来了,快进来坐。”汪黎率先起身,挪开位置,热情地招呼裴歆。 裴歆朝大家笑:“你们好。” 病房不大,人多了显得拥挤。 汪黎说:“你们在这陪肖医生,我们就先走了。” “肖医生,你好好休息,快点好起来。”男医生说。 肖医生点头。 几个医生护士离开去上班,肖唯南的病床前很快就安静了。 肖唯南再去看裴歆,经过了那天的事情,他以为裴歆会很消沉,甚至蒙上心理阴影,但是裴歆看上去很平静。 “坐吧。”肖唯南说。 “叔叔阿姨呢?”裴歆问。 “哲雅带他们出去吃饭了,你,”肖唯南瞥了一眼赵弘谨,停了几秒钟,说:“你们呢,吃了吗?” “等会儿就去。”裴歆问:“你今天好点了吗?肚子疼吗?伤口恢复得怎么样?” “还好,不疼。”肖唯南说得模棱两可。 赵弘谨这会儿已经取下口罩,他人长得高,站在那里,让病房显得特别矮,有好奇的家属和病人都频频望向他。 赵弘谨看了眼输液的袋子,轻轻拍了拍裴歆的肩膀,“液体要没了,你去叫护士来吧。” 裴歆看向输液袋子,已经快要见底了。“好,我马上去。” “3号床。”肖唯南提醒。 裴歆点头。 肖唯南看着裴歆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转头看向赵弘谨:“你要跟我说什么?” 叫护士,其实按铃就可以了。但赵弘谨叫裴歆去,很明显,赵弘谨有话跟他说。 赵弘谨长得太好看了,身上有一种精明霸道的气势,这让肖唯南有点紧张以及自卑,在赵弘谨面前,他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弱了几分。 “裴歆出事前一天,田哲雅转了三万块给陈锦天。他们当时在乐府酒吧,服务员对他们的印象很深,因为当时赵璟叫了人,像是很怕的样子,但是服务员过去时,田哲雅确说没事,还请他们喝了酒。”赵弘谨陈述事实,没有加什么多余的词汇和主观个人看法,他想,肖唯南会想明白的。“陈锦天,就是抢劫裴歆,伤你的三个混混之一。” 肖唯南呼吸一窒,蓦然睁大眼睛,脸上全是不可思议,“不,不可能!”田哲雅怎么会做这种事? 大学时,她那么有正义感,敢于去怼那两个穿白大褂进食堂的医学生。她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赵弘谨又说:“你女朋友现在估计怕得很,她这是教唆犯罪,买凶害人。不过她还算聪明,把自己的手机给扔了,又删除了酒吧的录像。裴歆就算知道是田哲雅做的,估计也会看在你的面子上选择息事宁人,所以我也不打算让裴歆知道。” 把这事交给肖唯南去处理,不让裴歆再添烦恼。这就是赵弘谨在车上想出的最好的处理办法。 肖唯南低着头沉思,入目的白色的床单有点刺眼。他想起田哲雅这些天照顾他的表现,尽心尽力,无微不至。护士给他的伤口换药时,她吓得都快哭了,一个劲地说都怪她,都怪她。 所以,她是在内疚吗? “现在躺医院的是你,至于该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赵弘谨说。 第八十章 肖唯南侧着头, 不敢和赵弘谨对视。他想赵弘谨没有必要骗他。 两个人默默无言。 过了一会儿, 裴歆回来了,护士换了新的液体。 这时,田哲雅和肖父, 肖母也回来了。 田哲雅瞪着裴歆, 肖母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裴歆和赵弘谨走后, 肖母说:“我现在一看到她就想到阿南受伤是因为她, 怎么都不舒服。” 肖父不同意:“她也是受害者。你不怪那些犯罪分子, 怪小裴干嘛?你这刑警的家属怎么能思想不正呢。” 肖母皱眉:“她要是正经姑娘, 怎么大半夜不回家还在街上逛?她要是不在街上晃荡,人家能盯上她吗?” 田哲雅按住肖母的肩膀, “阿姨, 您消消气,因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得。” 肖母这话说得无理, 田哲雅担心肖唯南会和肖母起挣扎。她安抚好肖母再去看肖唯南, 肖唯南正盯着她。 那是一种仔细审视的目光。田哲雅被看得一愣, “肖唯南。” 肖唯南闭上眼睛,不搭理田哲雅, 田哲雅叫了他好几次,他都没有说话。 肖唯南觉得特别讽刺, 特别是自己母亲刚才说的那些话,让他感到难堪,但他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质问田哲雅。 晚上,赵弘谨带裴歆去吃饭。 这是城南最高的楼房, 有67层,餐厅在顶上的露天平台。在这里可以一边眺望灯火辉煌的夜景,一边享受美食。 凉风习习,空气里似乎有清甜的味道。 “这里很漂亮。”裴歆说。她到处看了看,这里的光线有点暗,服务员都随身配带着手电筒,方便客人点餐时看菜单。 “这里以前是直升机停机坪,改成了餐厅。楼下还有红酒馆,我们去选一瓶?”赵弘谨问。 裴歆笑了笑,“我们喝了酒,谁开车?” “难道本公子还找不到一个司机?你也太小看我了。”赵弘谨挑眉。 裴歆眼睛里都带了笑意,“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这样卸下一身戒备的裴歆是赵弘谨很少看到的,他的眼睛也跟着变亮。 两人选了一个靠边的位置,赵弘谨点了一份澳洲安格斯谷饲T骨牛排,裴歆点了酥烤牛小排和蘑菇浓汤。 很快,牛排上桌。跟着牛排来的还有一个不速之客-蒲丝苇。 蒲丝苇的身边跟着她的助理,旁边还有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男人和一个中年人。 蒲丝苇看到裴歆和赵弘谨惬意的模样,在心底冷笑,她就知道赵弘谨急于踹开她的原因是因为裴歆。 蒲丝苇收敛情绪,领着三人过来,笑着介绍:“这是建新赵氏的总经理赵弘谨。”她盯着赵弘谨,故作亲昵:“弘谨,这是商羽,我新剧的男主角,这是陈导。” 商羽摘下墨镜,陈导有意无意地瞥了裴歆一眼。 “赵总真是年轻有为,不像我,一把老骨头了,还在混网剧。”陈导拍马屁。 裴歆觉得这人不会说话,捧了赵弘谨,但是踩了蒲丝苇和商羽,看不起网剧,但网剧的男女主都在这儿呢。 蒲丝苇倒没什么,商羽的脸色就难看了,但又不敢甩脸色走人。 赵弘谨说:“陈导太谦虚了,现在一线明星都拍网剧,只要剧好,在哪播都能火。” 陈导这时也意识到刚才的话不合适,他岔开话题,又跟赵弘谨聊了几句才走,商羽和助理跟在后头也走了。 蒲丝苇看了眼裴歆,冷冷地说:“裴小姐跟我男朋友约会倒是心安理得。” 赵弘谨敛眉,正要说话。 裴歆放下刀叉,抢在赵弘谨前开口,“蒲小姐心理素质比我好,天天被骂也照样好意思出来嘚瑟。” 裴歆对于蒲丝苇最近被骂的新闻也有所耳闻。她的名气越来越大,脾气也越来越大,在演戏时,服装师提供的衣服有异味,被她骂得狗血淋头,差点跳楼。 蒲丝苇笑了笑,“当然,裴小姐只是一个打工的,哪能明白,我们明星是越骂越红。” 裴歆说:“对,越骂越红,所以蒲小姐连挨骂的机会都得厚着脸皮去争去抢。” 赵弘谨的眼神冰凉,“我早说过,做人最好识时务,但你似乎没听进去。蒲丝苇,你如果再敢说一个字,”赵弘谨的眼神越来越凌厉,“那么,你连拍网剧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她当然得识时务。蒲丝苇倒也没生气,只是不甘心,她自认比裴歆长得更好看,也能给赵弘谨带来更大的利益。 蒲丝苇悻悻地走了,她坐在商羽旁边。对面的陈导说:“丝苇,你男友在跟别的女人吃饭,你不介意?” 蒲丝苇挑了挑眉梢,“那是他的助理,”她露出一个讽刺地笑,“就是一个打杂的而已。” 陈导笑:“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有句老话,叫常跟领导吃饭,升官是迟早的事;常跟小秘吃饭,犯错是迟早的事。所以你要当心,别碗里的肥肉被人抢走了。” 蒲丝苇被逗笑,“陈导说得有理。” 蒲丝苇掏出手机,偷拍裴歆和赵弘谨。这里光线太暗,她拍了好几次,从中挑出最清晰的发给白希微。 她怎么能让他们好过呢?至少也得给他们添堵,找麻烦才是。 吃饭的整个过程,裴歆的情绪都很低落。她的状态让赵弘谨心浮气躁,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两人很快吃完。去取车时,裴歆故意不等赵弘谨,一个人往前走。 裴歆想起之前她说过赵弘谨不值得她喜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脸。她觉得丢脸,又生气,又很后悔自己这么快就接受赵弘谨。 这一刻,风把一切不好的情绪都吹进她的心里,闷闷的。 赵弘谨跟上去,拉住裴歆的一只胳膊,“裴歆,你是不是生气了?”赵弘谨的脸绷得紧紧的,他有种站在悬崖边,心跳加速的感觉。 裴歆的喉咙一时间发不出声,她深呼吸一口气,这才沉声回答:“没有。” 她只是一看到蒲丝苇,就会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 忽然,裴歆被赵弘谨从身后怀抱住。他的手环住她的腰,勒得有点紧。 裴歆整个人被圈在他怀里,她有点僵硬。她微微低着头,地上的月光,像银子一样闪闪发亮。 赵弘谨牢牢抱住裴歆,将热气全喷洒在她的脖劲,“裴歆,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我以前不信。”裴歆喃喃道。 赵弘谨说:“我也是,但我遇见你,所以我信了。” 裴歆原本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赵弘谨绷紧的下颌也渐渐回复到正常状态。 “我想,自己是幸运的,我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路上终于遇到一个心意相投的人。”赵弘谨又说。 办公室里。 “裴歆,为什么现在你下班不跟我一起回家?”郑宜冬得了闲,才终于发现裴歆的异常。 裴歆翻看合同的手顿住,她暂时还不想把她跟赵弘谨在一起的事告诉郑宜冬,毕竟郑宜冬曾经粉过蒲丝苇。 “歆歆,冬冬,我先走了,今天我跟章振约了一起吃饭。”周雁琳拿起包就要出门。 “雁琳,你等等。”裴歆趁这个机会躲开郑宜冬的询问。她赶紧起身,递给周雁琳一只盒子,“我跟冬冬送给你的。” 郑宜冬也蹦过去,说:“生日快乐,雁琳姐。” “原来你们知道啊。”周雁琳很开心。她打开盒子,是一只Tiffany的手镯,看起来精致漂亮,周雁琳笑得更开心了,“谢谢你们。” 她们三个性格和价值观都不一样,但凑到一起,确能敛去身上的脾气,共同去奋斗,这是一次难能可贵的经历。裴歆推了推周雁琳,笑:“不用谢,你赶紧回去吧,别让你家章振久等。” 周雁琳在裴歆和郑宜冬脸上各亲了一口,接着风风火火地跑了。 郑宜冬问:“裴歆,你忙完了吗?我们一起走呗。我妈今晚要做鱼,她让我们早点回去。” “你先走吧,我这的文件还没弄完。晚饭不用等我。”裴歆低着头,又去整理桌上的文件。 “诶。”郑宜冬俯身过去,“你天天加班,我多不好意思。不行,我帮你。” “不用,不用,我一会儿就弄好了。”裴歆想了想,说:“你赶紧回去陪舅妈吃饭吧,我们一个都不回,她肯定不会吃饭。” 舅妈不喜欢一个人吃饭,总是得等她们,等不到人,又得抱怨,抱怨了还是固执地等。 郑宜冬也心疼她妈。“那好吧,你记得早点回来。”她说。 郑宜冬走后,裴歆才去地下停车场。赵弘谨按响喇叭,裴歆抿嘴轻笑一下,径直走了过去。 赵弘谨落下车窗,看着裴歆,不满道:“裴歆,我们两个成年人谈恋爱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裴歆从车子前边绕到副驾驶,在副驾那坐好,“我不是说了嘛,怕被你的后宫团和蒲丝苇的粉丝攻击,网络暴力很可怕,还有升级为现实暴力的可能。” “假话。”赵弘谨毫不留情地拆穿。 赵弘谨将车驶出停车场。 裴歆犹豫了一下,“你想好怎么跟赵董和你大嫂说我俩在一起的事了吗?他们都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 她觉得目前这种状态也挺好的,没人干扰,没人找麻烦。 “他们说的任何话在我这都只能叫意见或者建议,我不会任他们干涉我们。”赵弘谨说得笃定。 第八十一章 裴歆摇头, 她喜欢赵弘谨, 所以也不想他为难,她抿了抿唇,抬头说:“我觉得现在时机不适合, 如果大家知道了, 我肯定会受到非议, 我想等我的工作有起色之后再对外公开。” “事业心这么强?”这个理由赵弘谨更能接受, 他翘起嘴角, “原来你想当女版霸道总裁, 把我变成你的人生注脚或者后缀。” “对,所以你以后记得叫我裴总。”裴歆笑。 她是真的想自己能有一番成就, 她们隔壁的那家公司是做网络直播的, 老板就是女的,据说签约了百来个主播, 裴歆见过那个老板, 很干练睿智的样子。 赵弘谨轻笑:“裴总, 加油。” 裴歆有点不好意思,她问:“我们今晚去哪里吃饭?” 赵弘谨想了想, 说:“去君至酒店吧,那里的龙虾和冰淇淋做得不错, 也安静。” 路上,裴歆和赵弘谨聊着天。很快,他们到了酒店。 这家酒店的龙虾配有鱼子酱,牛油果, 木鱼花酱汁等等,看着精致,味道也好。 不过这里并不安静,因为有剧组在拍戏。 是薛青桐和商羽,两人正在演烛光晚餐的戏。 裴歆看了看他们,说:“这个商羽看来要火,跟这么多女明星搭戏。” 赵弘谨说:“那是因为钟赖云拿商羽当挡箭牌来拒绝顾临,钟赖云为了表现得喜欢商羽,所以求着她爸给了商羽许多资源。” 裴歆问:“钟赖云不喜欢顾临?” 赵弘谨想起顾临就乐了,“说不准,他俩都有点二,脑回路挺奇怪的,也许哪天断绝往来或者结婚我都不会意外。” 裴歆点头,以他俩不着调的性格,确实有这种可能。 薛青桐和商羽拍完了这场戏,程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捧着一束红玫瑰,凑到薛青桐跟前,觍着脸跟她说话。 裴歆好奇问:“你们真的替薛青桐赎身?” 赵弘谨把刀叉放下,瞥了程路一眼,“薛青桐自己的钱,顾临替她担的名,要是她自己想解约估计难。” 原来顾临也不傻。裴歆又去看程路,程路长得又白又胖,穿得倒是一身名牌,有种地主家纨绔少爷的架势。 “父亲花天酒地,唯唯诺诺的,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别看他,碍眼。”赵弘谨说。他想起陆青风跟他说的话,十分看不起程鹏和程路父子。 裴歆点头,她小口嚼着食物,瞥向赵弘谨,看来他真的很讨厌跟赵弘彦有关的人。 两人吃了晚饭,又去街上溜达。 这里有许多古意盎然的巷子,店铺的装饰也比较复古。因是个免费的旅游景点,节假日和周末人多,此时是工作日,人很少。 裴歆和赵弘谨牵着手,慢慢悠悠地走着。 赵弘谨问:“你工作忙吗?累不累?如果遇到困难就跟我说。” 脚下的砖方方正正的,但有些是松动的,踩下去会咯吱一声,裴歆已经踩到好几块松动的砖。 她看着前面的路,说:“一开始挺累的,因为那会儿一无所获。我表妹和周雁琳挺努力的,让我很有信心,现在有了稳定的客户就不觉得累。” “真的?”赵弘谨问。 “好吧,其实有点累。”街上的灯是黄色的,朦胧的,泛着柔和的光晕。裴歆继续说:“主要是攀比心,我们办公室旁边是一家做直播的公司,据说那里的大主播卖卖货一年都能有上千万,有时候想想心里还有点不平衡,觉得他们动动嘴皮子就把钱挣了。” 赵弘谨挑挑眉,有点讶异:“你也会有心理不平衡,妒忌别人的时候?” 以前在公司,裴歆面对谁都不卑不亢,赵弘谨觉得裴歆挺淡然的。 裴歆歪头,笑:“肯定啊,我食肉,不是出家人,当然得有七情六欲,当然也会妒忌别人。” “这样,今年我们努力工作,明年我们去加拿大狩猎,我带你去放松放松。”赵弘谨说。 “加拿大狩猎不犯法吗?”裴歆问。 “要去特定区域,有专门的狩猎向导公司,狩猎需要猎票,手续挺复杂的,要遵守的规定也多。”赵弘谨简单的介绍。 裴歆想想觉得有点怕,“要是有灰熊或者美洲狮攻击我怎么办?” 赵弘谨大笑:“你想得太多了,不是每一次去都能遇到大型猎物,说不定我们去就只能看到山猫,甚至就只是坐越野车瞎玩玩。” “你怎么会学射击?”裴歆对于这个挺好奇的。 赵弘谨毫不隐瞒,“因为我哥。我妈身体一直不好,我爸几乎不在家,平时都是我哥带我。”赵弘谨的目光变得很柔和,“我5岁的夏天,他想和朋友一起去欧洲旅行。不过他答应我,只要我学射击,就会每天接送我,我当时想他陪我。” 看来赵弘谨小时候真的很黏他哥哥,裴歆猜测赵弘谨不喜欢红色的东西,可能也跟他哥的死有关,裴歆不准备再继续这个话题。 赵弘谨嘴角微扬:“我很难想象,我们竟然有这样一天。很多人要么相亲,要么短暂相处一段时间就能在一起,到我俩这儿,似乎挺难的。” 裴歆望着赵弘谨,笑吟吟道:“是挺难的。主要是你脾气太差,从一开始我就让着你。” 裴歆的笑灿若星辰,连眸子和嘴角都蓄满了笑意。赵弘谨有点错愕,又有点感动,他忽然把裴歆抱进怀里,“以后不会了,裴歆,真的,以后再也不会了。” “干嘛呢你,会有人看到的。”裴歆吓了一跳。 “正好虐死单身狗。”赵弘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裴歆扭动几下,发现挣脱不开,她小心翼翼地瞅了瞅四周,无人留意这边的动静,她索性也抱住赵弘谨的腰,说:“赵弘谨,你在耍流氓。” 赵弘谨埋低了头,嘴唇若有若无地触碰裴歆的耳垂和脖颈,去感受她的温暖柔软,裴歆被刺激得颤了颤,赵弘谨在裴歆耳边低语:“这才叫耍流氓。” 裴歆羞得根本不敢再说话,只能任由赵弘谨抱着她。 “诶,打扰一下,请问你是蒲丝苇吗?” 一道扰人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裴歆赶紧和赵弘谨分开。 眼前的是一对情侣,女生问:“蒲丝苇,我很喜欢你,你能跟我合个影吗?” 裴歆皱眉,这人不仅仅是无礼地打扰了他们,更是提及了一个令她觉得别扭的名字。 赵弘谨挡在裴歆身前,目光冷淡地瞥了女生一眼,“不是,你认错人了。” “怎么会认错呢?你看,我这杂志,封面上的人是不是你,你是赵弘谨对吧?” 那是一本财经杂志。女生指着杂志上的照片,照片虽然经过了处理,但女生眼力极好,还是认出了赵弘谨,毕竟是最近的话题人物。 裴歆拉了拉赵弘谨的衣袖,赵弘谨回头,裴歆摇摇头,直接拽着赵弘谨走了,要是再说下去,那就是言多必失,扯不清。 男生看着他们的背影走远,才说:“蒲丝苇的眼角是尖的,不戴美瞳,不画外眼线,显凶相。这个人跟她长得像,但是眼睛是圆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你连你偶像都能认错,白痴。” “你才白痴呢,我拍了他们的照片,我发到微博上去问问大家,看看是你认错,还是我认错。”女生固执道。 裴歆不怎么玩微博,所以她不知道自己上了热搜。 郑宜冬在给客户打电话,裴歆在整理文件。周雁琳刷微博放松才看到,她先是目瞪口呆,接着惊叫连连,“裴歆!你快看!网上有你的照片!” 周雁琳急忙把手机匡的一声放到裴歆的桌上。 屏幕上显示的是昨晚她和赵弘谨在街上拥抱的照片。 朦胧的夜,昏黄的灯,幽深的小巷,纠缠的影子,这些元素搭配在一起,是一副挺好看的画面。 如果上面的主角不是她和赵弘谨,那她得夸一夸拍照的人审美不错。 裴歆拧眉,肯定是那对情侣。裴歆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把照片放到网上,这下麻烦大了。 “什么?”郑宜冬挂了电话,也凑过去看。她撇撇嘴,上次赵弘谨来出租屋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们俩迟早得在一起。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你瞒得也太紧了,一点风声都没透露给我们!”周雁琳惊得嘴巴半天合不拢。 “就一周左右。”裴歆叹气,她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眼前的数字都变得厌烦起来。 郑宜冬很快就想通了,她掏出手机,说:“我得给我妈通报喜讯,她看上的帅哥成她侄女婿了。” 裴歆:“......” 这时,裴歆的手机又响了,她接起来,“凯旋。” “裴歆姐,你跟经理在一起了对吗?”詹凯旋问。她的声音就像是被某种利器勒住,有些刺耳。 裴歆皱眉:“嗯。” “原来你在骗我。”詹凯旋咬牙,裴歆明明说过她们和赵弘谨不是一路人,还扯什么三六九等,阮孝霖是好人之类的话来骗她。 裴歆觉得这话有些奇怪,她并不想跟詹凯旋探讨这个话题,“我在工作,我得先挂了。” 第八十二章 赵弘谨此时正在楼下, 他本想直接去找裴歆, 但又怕她在同事面前尴尬,打了电话叫她下去。 裴歆上了车,问:“怎么办?刚才詹凯旋给我打电话了, 我估计我一会儿会被很多人骚扰。” “你手机给我。”赵弘谨倒是挺冷静的。 “做什么?”裴歆疑惑不解, 但还是把手机递给赵弘谨。 赵弘谨轻轻扬眉, “当然是昭告天下。” 接着, 赵弘谨登上裴歆的微博, 把她关注的财经人物给取消, 顺便说:“你别信微博上那些经济学者给你推荐的股票,他们只会说牛市, 或者马上牛市, 其实都是忽悠人的骗子,散户想挣钱那就是做梦。” “我就是学习, 没想买股票。”裴歆说。 最后, 赵弘谨又登上他的微博, 把他关注的人也全取消,只关注裴歆一个人。 裴歆眉头跳了跳, “这样不好吧?” “好不好也得试了才知道。如果我爸和大嫂找你,你第一时间通知我, 我来跟他们说。” 赵弘谨说完,专心去编写微博内容,他艾特裴歆,发了个心形图案, 自言自语道:“再说点什么呢?” 裴歆赶紧把手机抢过来,点击发送,说:“这样就行。” 赵弘谨轻笑,裴歆赶紧说:“走吧,我旷工,我们现在去医院看肖唯南,今晚早点去吃饭。” 赵弘谨点头,又叮嘱了一次:“要是我爸或者大嫂找你,你一定要先联系我,别一个人去见他们。” 白希微太冲动,说话不会顾及对方的感受,赵松年圆滑一些,但一样会说出不好听的话。赵弘谨其实挺担心这事的。 “你放心,我胆子小,肯定告诉你。”裴歆说。 紧接着,如裴歆所想,网上出现了她的各种黑料,什么前男友舍命救她,但她为了傍上富家公子,抛弃前男友;还有人扒出她之前去赵弘谨别墅的照片,骂她不要脸;还有梁珍珍离职的风波,也被渲染成两女争一男的俗套故事。 裴歆也算见识了一次什么叫三人成虎,以讹传讹。 拍戏现场,蒲丝苇坐在遮阳伞下看微博。 “丝苇姐,你别生气。”助理小心安慰。 “闭嘴!”蒲丝苇瞪了助理一眼,再低头继续看网上的报道。她这就是没有一点利用价值了吗?全然不顾她的感受,蒲丝苇把手机重重咂到地上。 助理被巨大的声响吓得一激灵。 “捡起来!”蒲丝苇凶狠道。 助理被看得胆战心惊,急忙弯腰下去捡起手机,双手递给蒲丝苇。 蒲丝苇怒道:“我扔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接着?!” 助理耸拉着脑袋,怯弱地说:“对不起,丝苇姐。” 蒲丝苇心里不服气,她用屏幕碎裂的手机编辑文字,发表了分手声明,再去点赞了几条骂裴歆的微博。 裴歆的个人信息很快被扒,工作的地方也被泄漏,她们的小办公室被这栋楼的人围得水泄不通。特别是隔壁做直播的,恨不得拿手机贴着她的脸,蹭这波热度。 这使得她们的工作和生活都被打扰,但郑宜冬和周雁琳心脏很强大,每天该干嘛就干嘛。 直到白希微找上门。 白希微自顾自地瞅着小办公室,三张办公桌占了房间的大部分地方,剩下的空间摆了一张黑色沙发和圆桌,几张椅子。 挤得满满当当的,连挪脚都困难。 裴歆看见了白希微,她抿抿唇,握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立即告诉赵弘谨。 周雁琳先起身去接待,问:“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白希微嗤笑一声,看向裴歆,“我找她。” 裴歆叹了口气,抓起桌上的包包,起身说:“雁琳,你去忙你的。” 这个点赵弘谨也在上班,也在忙,裴歆并不想打扰他。 “我们去外面说话,楼下有家咖啡馆,你跟我来。”裴歆说了这话就往外头走,也不管白希微有没有跟上。 裴歆这种态度让白希微觉得窝火。她认为裴歆应该无地自容,应该怕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镇定自若,这让白希微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两人到了咖啡馆,面对面坐着。 白希微直明来意:“你离开我们家弘谨,我给你一笔补偿费。” 裴歆差点把嘴里的咖啡喷出来,这话怎么跟那些狗血电视剧里情节的一模一样?裴歆怀疑白希微也喜欢看偶像剧和婆媳剧。 裴歆笑了笑,“白主管,给你多少补偿费,你愿意让我跟赵弘谨在一起?” 白希微凉凉地瞥了裴歆一眼,抱着手臂,冷哼:“你倒是比在公司里胆子大了一些,也更牙尖嘴利。不过,你休想跟弘谨在一起。” 裴歆也不想和白希微讲道理,她认真搅着咖啡,决定听完白希微所有的难听话,让白希微痛快痛快。如果白希微说得实在太过分,忍不了的地方她就怼回去。 当然,她还得提防着白希微动手抄凳子,掀桌子。 “三百万,你离开弘谨,这些钱,足够你在新市过上中产阶级的生活。但我不信任你,为了防止你耍诈,这些钱我分期付给你。”白希微继续说。 分期付款? 裴歆这次差点被口水呛到窒息,白希微不愧是管财务的,果真对钱的处理很谨慎,她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你答不答应?”白希微又问。 白希微说话挺逗的,也许在白希微的人生里就不用顾忌任何人,所以她可以完全由着自己的脾气和性格来说话办事。 裴歆继续搅动着咖啡,说:“我看网上有些人说我跟赵弘谨在一起,脱单的同时也是脱贫,我觉得他们说得对,白主管,你觉得呢?” “你-”白希微咬牙,一字一顿道:“不要脸。” 裴歆想,赵弘谨尊重的人骨子里的人品和善良并不会缺失,所以裴歆尝试着说:“白主管,我没有父母管束,但我并没有学坏,我没有抽烟喝酒,打架斗殴,也没有一身纹身,遇到不爽的事就骂骂咧咧,堕落成一个废人。反而我学习努力,工作认真,长相还不错,人品呢,也还过得去,你为什么不相信赵弘谨的眼光呢?” 白希微有点愣呼呼的,很快,她反应过来,哼了一声,嘲笑道:“你倒是盲目自信。” “也许我这不是自信,是乐观。”裴歆耸耸肩。 白希微这一趟来见裴歆,并没有如愿以偿,无论她说什么,裴歆都能不要脸地回怼,还时不时蹦出几句夸自己的话,这让白希微恨得牙痒痒的。 裴歆回到办公室,郑宜冬赶紧过来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确认裴歆完好无损后,松了口气,“没受伤就好。” 裴歆笑:“冬冬,我怎么会受伤?” 周雁琳说:“冬冬担心死你了,那个白主管的眼神太吓人。她的鞋头尖得跟锥子似的,冬冬担心她用鞋尖攻击你。” 裴歆抱了抱郑宜冬,大笑:“今天是你表姐我欺负人,白主管被我气得脸都青了,你就放心吧。” 白希微本来准备再从赵弘谨这边下手,让他和裴歆分手,但公司发生了一件大事。 之前积绿山的万豪酒店整修之后投入运营,口碑还不错,加上赵弘谨的名声大涨,宣发部也配合地炒作了一波,去酒店度假泡温泉的人络绎不绝。 但没想到有块温泉池子塌陷下去,当时还有人在泡温泉。离塌陷地最近的是一家三口,那家人的小女儿被突然倒下的建筑材料砸中受伤。 公司为这事召开了紧急会议。赵弘谨还未到,会议室的长桌已经坐满了人。 赵弘彦斜着身子,靠在椅背上,手里捏着烟,嘴角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白希微认为赵弘彦是在幸灾乐祸,气得她火冒三丈。她大步走过去,怒道:“要抽烟滚出去抽。” 公司高层都留意到了两人的动静,但全都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他们俩。 赵弘彦也不恼,嘿嘿笑,说:“大嫂有气尽管撒我身上,只是这是在公司,还是要注意点形象。” 白希微瞪着赵弘彦,冷笑。 这时,赵弘谨推门进来,所有人都端正坐好,目光锁在赵弘谨的身上。 裴歆也看到了这篇报道,报道里只说温泉塌陷,砸伤了人。但伤得严不严重,以及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些都没报道。 裴歆非常担心,毕竟万豪酒店是赵弘谨做的第一个项目,加上他人红是非多,要是有心人利用这个机会踩他一波,那么肯定有许多人会质疑他的能力。 裴歆立即打电话给赵弘谨,赵弘谨接得很快,裴歆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那个小女孩伤得严重吗?” 伤得严不严重。这是目前这件事最关键的一点。 “不严重。我已经让方寅去医院处理了,肯定能和解。你安心工作,别担心我的事。”赵弘谨沉声说。 “好。”裴歆信了赵弘谨的话。 她这边的工作倒还挺顺利的,许多客户都认可她们的工作,对她的评价也极佳。 在写字楼电梯里,遇到好奇又心直口快的人,裴歆任他们打量,笑着说:“我也是俗人,喜欢好看,经济实力又雄厚的男人。” 那些人倒是没想到裴歆承认得这么干脆,讶异之后,再闲扯几句,发现裴歆说话还算有趣,也够坦诚,所以她们在这栋楼倒是结识了不少人。 甚至有客户问她怎么才能钓到金龟婿。 裴歆只能回答:“机缘巧合,不好说。” 周雁琳和郑宜冬看裴歆不怒不急地跟这些人周旋,也是佩服得不行。 周雁琳拍拍裴歆的肩膀,“也亏你性子好,每天都重复同样的话还不厌其烦。” 郑宜冬撇撇嘴,说:“这些人真的太八卦了,幸好他们是付费客户,要不我早把他们轰走了。” 第八十三章 裴歆和赵弘谨每天都会见面, 有时是中午, 有时是晚上,赵弘谨的表现有点异常。 比如,他开车会走错路, 吃饭时会打碎杯子。 这天, 赵弘谨来接裴歆, 裴歆上车后, 赵弘谨问:“今晚去哪里吃饭?” 裴歆盯着赵弘谨, 说:“你别瞒着我, 温泉塌陷的事情究竟怎么样了?池子为什么会塌陷?是工程部的设计问题,还是建筑材料的问题?” 赵弘谨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 叹了口气,露出了疲惫的状态, 他本来不想裴歆担心, 但裴歆是个细心又聪明的人。 “是建筑材料的问题, 之前赵弘彦管工程部,虚报项目资金, 收取贿赂,我架空了他的权利, 把和赵弘彦走得近的供货商也给换了,新的供货商提供的建筑材料不合格,这才造成了这起事故。”赵弘谨说。 裴歆听得目瞪口呆,“他们怎么敢?这种作假, 存在安全隐患,一不小心弄出人命事故,什么都得陪进去,良心也会不安。” “只顾眼前利益的人多了去了,也说不定他们是受人指使的呢?”赵弘谨猜测。只要他一倒霉,他总免不了觉得是赵弘彦在背后捣鬼,但又没有确凿证据。 “能压下去吗?”裴歆问。 这种时候就怕媒体来火上浇油,毕竟建筑材料作假这事指不定会引起普通大众的恐慌,他们会胡思乱想,今天是温泉池子塌陷,明天就是房体坍塌。 “一直在低调处理,跟媒体也打过招呼,能压得下去。受伤的小女孩只是骨折,那家人的态度到还好,愿意接受协商,也保证不会乱说。”赵弘谨说。 裴歆还想问其中的细节,赵弘谨赶紧说:“不说糟心事了,我们吃饭去吧,你想吃什么?” 裴歆欲言又止,她看着赵弘谨,随便说了个附近的餐厅名字。 接下来的几天裴歆都在替赵弘谨担心,连工作时都心不在焉,她总觉得赵弘谨还有事瞒着她。 公司里,赵弘谨怀疑是赵弘彦跟供货商勾结,对赵弘彦越发苛刻,连宣发工作都不让他搞,赵弘彦彻底成了闲人。 白希微觉得解气:“赵弘彦的人在公司看到你就怕,真是笑死我了,连跟赵弘彦打声招呼都跟地下党会和一样。” 赵弘谨倒不这样认为,赵弘彦这么安分,实在太反常了,反常得令他不安。 傍晚,赵晏柔从画廊走出来,她手里拿着丙烯颜料和画笔。 方濯站在墙角,低头玩手机,赵晏柔走过去,轻声道:“方濯。” “咦,你这么快?我刚拿出手机,一条新闻都还没看完呢。”方濯边说边把手机揣进兜里。 “嗯。”赵晏柔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颜料,“我们真要去墙上画画?” 她还真不好意思拿着画笔,在陌生的墙上即兴绘画。 “你不会看不起涂鸦艺术,觉得难登大雅之堂吧?”方濯摸摸头,“但是吃饭看电影逛街总觉得太无聊,如果你不想画画,我们就去健身房呆一下午。” “别,还是去画画吧。”赵晏柔急忙说,她最不喜欢出汗的感觉。 “喏,就前面的巷子吧,上次你送我矿泉水的地方。”方濯指了指前面的巷子。 赵晏柔点头,说:“我们画什么?” “我喜欢龙珠,我们画一只小悟空吧,你会画吗?”方濯说。 赵晏柔:“你找图片给我吧,我照着画。” 办公室里,裴歆正对着电脑发呆,她有点心慌意乱,根本没办法安心工作。 “裴歆,你快看!”周雁琳把手机递给裴歆,“赵弘谨惹上麻烦了。” 裴歆心里咯噔一下。她接过周雁琳递来的手机,上面是才发布的新闻,那个受伤的小女孩伤情稳定,但她的父母把建新赵氏给告了。他们拒绝和解,提供了建筑材料不合格的检验结果,并且向相关部门提交了举报信,现在相关部门正在调查。 之前赵弘谨明明说孩子的父母同意和解,怎么会这样呢?他当时不想自己担心,所以没说实话吗? 裴歆这才想起了另一个关键所在,建筑材料的审批文件是谁签的?当时公司人员变动大,特别是工程部,那赵弘谨会不会亲自审批这些文件呢? 裴歆这时很懊恼,那会儿只顾着和赵弘谨较真,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她很想问问赵弘谨现在是什么情况,又怕打扰他,更让他烦心。 “这个酒店修整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他们真的用了不合格的建筑材料?”郑宜冬好奇问。 裴歆思考了一会儿,说:“我只参与了前期的策划,其它不清楚。” 裴歆还没来得及了解这事,就又发生了一件大新闻,赵弘谨和市规划局的领导聚会的照片被曝光,那篇报道详细地描述了他们的用餐花费,有哪些人员以及他们的穿着佩戴。 裴歆看新闻下面的评论: 某网友1:妈妈呀,一顿饭消费超过五十万,比我一年工资还多,这就是传说中的偖侈无度吗? 某网友2:你们留意到梁局长手腕上戴的手串了吗?我一个同学是西藏来的,据他说那是两眼天珠,至少得百万起。 某网友3:赵弘谨带自己的明星女友去陪领导,心真大。你们猜蒲丝苇有没有被占便宜? 某网友4:这是不是就是典型官商勾结? 某网友5:这种富二代只会吃喝玩乐,迟早把他们家的公司弄倒闭,早看不惯他之前跟女明星谈恋爱,天天上热搜的得瑟劲了。 在这个节骨眼报出这样的新闻是致命的,各种恶意揣测铺天盖地袭向赵弘谨。 眼下这种情形,裴歆坐立不安,她拿起桌上的水杯,灌了一大口水。等水下肚,她转身,拽着手提包去楼下拦了一辆出租车。 三十三楼。 赵弘谨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整个城市,底下的人们就像一个个快速移动的蚂蚁,是那么的渺小。 他还是第一次站在这个位置去欣赏风景。怎么说呢,这种感觉是令人上瘾的,就好像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就好像自己能主宰一切。 门咔嚓响了一声。 赵弘谨回头,看向来人。 赵弘彦拿着举报信,扔到赵弘谨桌上,勾着嘴角,得意地笑:“如果你不想被司法部门约谈,那么七弟你就自己走吧。” 赵弘谨转身,盯着赵弘彦,一脸漠然。 “建筑材料作假,贿赂政府官员,就这两条罪名,你就翻不了身。没想到七弟这么不小心,唉,都怪三哥没教好你。”赵弘彦真想放声大笑。 赵弘彦一副小人得志,沾沾自喜的样子,赵弘谨这才觉得正常,他笑:“你惺惺作态的样子,真令人感到恶心。” 赵弘彦嘿嘿笑:“七弟,你根本不了解我。” “是。”赵弘谨收起笑意,走了几步,拿起桌上的举报信,随手扔进垃圾桶里,再冷冷盯着赵弘彦,目光犀利得可怕,“我没想到你根本不管赵氏的死活,哪怕股价下跌,哪怕毁了它的声誉,你就一点都不在乎?” “我当然在乎,所以你必须辞职,而我会重新构建新的领导层,挽回赵氏在大众心目中的形象。”赵弘彦笑得猖狂,他激动得胸膛都在起伏。 这次,就是这次,赵弘谨再也翻不了身,此时,赵弘彦的狂喜难以言语。“这次呢,我不联合公司高层罢免你,我让你自己滚。” 赵弘彦走后,赵弘谨坐在皮椅上,双手摩挲着皮椅的扶手。 他让公司的声誉受到了影响,这事该他出来承担责任。现在,要么他暂时消失,要么有其他更热的新闻来转移大众的注意力。 他忽然想起之前陆青风说过的话,轻笑一声。他和赵弘彦就像是坐在赌桌两端的赌徒,你来我往,各有胜负,如果一方暂时输了,总会想尽办法搬回赢面。这种感觉其实比站在高处俯瞰芸芸众生更加有趣。 赵弘谨把方寅叫进来。 方寅进来时端了一杯咖啡,就像往常一样,放在桌上,然后站定,等待赵弘谨的吩咐。 只是他这次站得端正,目光直视着赵弘谨,完全没有以前隐形人的样子。 赵弘谨瞄了一眼咖啡,说:“建筑材料的审批文件是你给我签的?” “是。”方寅早就在等待这一天,并没有想象中的紧张恐惧,反而是解脱。他曾经坐过山车,太害怕时他就告诉自己,反正死不了。他现在就是用这种心态面对赵弘谨。 方寅说:“其实你已经很认真,很小心了,我一直没敢把文件拿出来。年会那晚,你和裴歆离开我看到了,我和她做了两年同事,我们都是底层出身,我们都有极强的自尊心,我知道她会拒绝你。第二天你果真心不在焉,我那天拿了很多文件,你看了几份之后果真没耐心再细看。” 赵弘谨看着方寅,方寅是沉默寡言,甚至木讷内向的,他总是跟在自己身后,自己一个眼神,一个简单的吩咐,方寅就能把事情办得妥帖。赵弘谨觉得方寅是老实可靠的,但没想到不起眼的他竟然会被赵弘彦收买。 第八十四章 赵弘谨笑:“饭局的照片也是你拍的吧?我当时就觉得奇怪, 喝几口茶, 随便聊几句就能谈妥的事,偏偏组了一个热闹的饭局。还有赵弘彦,那么热衷于交际, 搞关系一个人, 就是胃痛也得忍着陪领导, 偏偏那个时候去看病。只是, 我没想到会是你。” 这个在办公室里不争不抢的人, 居然无声无息地摆了他一道。赵弘谨敲了敲脑袋, 问:“你为什么这么做?赵弘彦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 方寅此时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他苦笑一声, “程夫人资助我从初中读到大学。我想,如果没有她, 我现在可能会像我爸一样, 在山里挖矿吧, 夫人对我有恩。” 赵弘谨说:“你们本事倒是不小,我爸竟然没发现他身边安了程玲玲的人。” 方寅摇头, “我确实是经过筛选进的公司,不是夫人安排的。夫人来公司时, 我认出了她,她当时并没有让我监视赵董。是我跟了你之后,她才让我做了那些事。” “用构陷他人的方式来报恩,这就是你十多年读书学来的?”赵弘谨冷笑。 这话直击要害。方寅整个人瞬间绷得紧紧的, 他觉得自己被某种东西禁锢住了。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是不对的,他犹豫过,挣扎过,但他还是那么做了。 他知道程玲玲资助他,也许是作秀,但他毕竟受了恩惠。 方寅双手捏成拳头,再松开,吐了一口气,说:“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赵弘谨换了个坐姿,忍不住讥笑:“后果?法制社会我能怎么着你?自己滚出新市,永远别让我再见到你。” 方寅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赵弘谨并不是个狠厉无情的人,他有理想,肯实干,也很努力,但他年轻,底下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对他吹毛求疵,加上赵弘彦的牵绊,他很难一展抱负。 赵弘谨拿起桌上的笔,在手上把玩。 方寅倏地抬头,“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句话是冲动而出,话音刚落方寅就后悔了。 赵弘谨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要说就说,不说就滚。” 方寅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赵弘谨忽然笑了笑:“其实你跟紧一个主人就好,到了现在,你难道还想两边都讨好?” 方寅有些失神,他根本不该搅进这趟浑水,但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我-”方寅突然出声。 赵弘谨在看他,冷漠依旧,方寅咬了咬牙,说:“夫人很怕听到赵总你大哥的名字,我偶然听到赵副总和郭秘书谈论这事,赵副总说夫人梦到了你大哥,吓得不敢睡觉,郭秘书专门去请了南普陀寺的高僧来做法超度。” 赵弘谨旋转笔的手顿住,他脸上的冷漠瞬间转变为愕然,“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没有必要骗你。”方寅顿了顿,说:“我会离开新市,回到我的家乡,找一份普通的工作,以后这里的人和事都与我无关。等我离开这间办公室,我会当我没说过刚才的话,希望赵总理解。” 赵弘谨打量方寅,方寅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他这个时候会不会说假话骗他呢? 方寅走后,赵弘谨也无心在公司呆下去,于是他去了南山公墓。 因临近中午,太阳有点刺眼。入目的各种植物生机盎然,赵弘谨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浓浓的生命力。 公墓之中,一座座墓碑矗立着,静默着,他的哥哥就躺在这片环境优美但冷清的土地之下。 忽然一阵风吹来,仿佛带有逝者不安的低语。赵弘谨莫名伤感,离开的路上总是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从前。 逝者已逝,但活着的人总是铭记于心。 裴歆到赵氏大厦时,快要到中午了,她刚走进去就看到蒲丝苇从电梯走出来。 蒲丝苇依然画着精致的妆,一头好看蓬松的波浪卷。只是她的脸涨得通红,一副气急败坏的神情,这让她看起来有点吓人。 她的助理拎着她的外套和帽子,低着头,战战兢兢地跟在身后。 裴歆和蒲丝苇四目相对。蒲丝苇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瞪着裴歆。 新闻报道里把蒲丝苇描述成一个爱慕虚荣,整日只知涂脂抹粉,行为放荡的二流女星。 蒲丝苇冷笑:“自己倒霉,偏偏要把我拖下水。” 裴歆知道蒲丝苇说的是饭局这事,“蒲小姐,我想,赵弘谨比你更倒霉。” “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蒲丝苇把胸前的卷发撩到耳后,“你说,如果我再踩上一脚,说我是被赵弘谨逼迫的,他会不会死得更惨?” “我劝你最好不要,好聚好散,既给了别人面子,也成全了自己的体面。”裴歆说。这个时候她不能激怒蒲丝苇,让蒲丝苇去火上浇油,裴歆顿了顿,又说:“如果不是赵弘谨,你不会有现在的名气和资源。” “是么。”蒲丝苇冷笑。 裴歆肯定道:“对。这件事是媒体断章取义,你和赵弘谨都是受害者,没有必要把对方看做敌人。而且,他肯定会把这事处理好,你放心。” 蒲丝苇打量裴歆,裴歆穿的是蓝色竖条纹无袖衬衫,藏蓝色的包裙,挺像美容师或者售楼小姐的。蒲丝苇是看不起裴歆这个人的,但裴歆的话依然说服了她,她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大厦。 裴歆刚要去电梯,前台小姐追了过来,拦住她,问:“小姐,你找谁?你得先登记。” “抱歉,我忘了。”裴歆这时才发觉自己来得太突然了。她拿出手机给赵弘谨打电话,竟然是关机状态。 怎么会关机?裴歆皱眉。 裴歆望了望四周,大厦外,蒲丝苇的助理正在撑伞,蒲丝苇似乎是等得不耐烦,她抢过遮阳伞,撑在头顶,大步走开,把助理远远甩开身后。 “诶,裴歆,你怎么在这儿?” 邓欣刚从电梯出来就发现了裴歆。 裴歆听到声音,回头,迎上去,问:“邓欣,赵弘谨呢?他在公司吗?” “不在,蒲丝苇来之前他就走了。蒲丝苇没见到人,在上面阴阳怪气地发了一通火,有点吓人。”邓欣说。 裴歆点头:“我看到她了。” 邓欣环顾四周,拉住裴歆的手腕,“我们去外面说话。” 到了外面,两人站在路边。邓欣说:“早上赵副总去了赵总办公室,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接着方寅又进去跟赵总谈了很久,赵总就走了,方寅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估计是要辞职。” 今早,气氛紧张又压抑,大家连气都不敢大喘,好似空气里有可怕的东西。 裴歆现在只关心赵弘谨一个人,“他不在公司吗?”裴歆又问了一次。 “对。”邓欣说。 裴歆和邓欣分开后,一直在给赵弘谨打电话,但他的电话依然是关机状态。 裴歆为他担心,怕他接受不了失败和挫折,变得灰心丧气,“他不会一个人偷偷躲着哭吧?”裴歆喃喃道。 裴歆联系不上赵弘谨,只得打电话给顾临,问:“顾临,赵弘谨跟你在一起吗?” “没有诶,裴歆姐,今天天气很好,我跟钟赖云正在骑马,你们来不来玩啊?”顾临问。 真是不知愁的两人。裴歆叹气,匆匆结束了和顾临的电话。 出了这样的事,裴歆觉得赵弘谨这样骄傲自信的人受到的打击肯定是翻倍的,她决定先去赵弘谨的公寓看看。 到公寓时已经一点了,裴歆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回应。裴歆转身,走进电梯里,她看着电梯顶,上头的通风口灌风进来,在耳边呼呼的响,“射击吗?” 他好像很喜欢这项运动。 裴歆拿出手机搜索。新市一共有六家射击俱乐部,分布在不同的区域,她得一家一家的找。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彻底黑了,天上挂着一轮弯弯的月亮。 裴歆抬头看招牌—飞羿射击俱乐部。这是她找的第四家射击俱乐部。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还来不及平复急促的喘息,就冲进了俱乐部。 “小姐,请问您预约了时间吗?”前台小姐拦住裴歆。 裴歆停住脚步,摇头:“我没有预约。” “那请问您是我们的会员吗?”前台小姐又问。 “不是。”裴歆停了两秒钟,快速换气,问:“你们这儿有一个叫赵弘谨的会员吗?他现在在不在这里?” “抱歉,我们不方便透露客户的信息。”前台小姐脸上挂着职业假笑。 这种态度良好但什么都不想说的服务员最难交流,裴歆正要再度开口,就看到赵弘谨从里面出来。 他穿的是一套黑色的运动装,手里提着深蓝的运动包。赵弘谨看到裴歆有些讶异。 他并没有一蹶不振,这让裴歆松了口气,悬着的一颗心落回了原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赵弘谨赶紧走进来,握住裴歆的手,裴歆的手心都是汗,“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裴歆这时才觉察到疲惫,她的嗓子又干又疼,小腿也酸酸胀胀的。 第八十五章 “你的电话打不通。”裴歆很不满, 她忍不住又抱怨:“我找了你一个下午。” 赵弘谨这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发现屏幕按不亮。他去看裴歆,她额头前的头发都黏在了一起,脸颊微红, 就像刚做了一场剧烈运动, 他一脸歉疚, “抱歉, 我手机没电了, 我没留意。” 赵弘谨从运动包里取出矿泉水, 拧开瓶盖,递给裴歆。裴歆一把接过, 喝得又快又急, 很快瓶子就瘪了下去。 赵弘谨笑:“你别急,慢慢喝。” 裴歆喝完后, 赵弘谨轻轻拍着裴歆的后背替她顺气, “裴歆, 你不会生我气吧?” 赵弘谨略带点小心的表现让一旁的前台小姐看傻眼了,她默默掏出手机, 刚举起来,赵弘谨突然瞥向, “小姐,你在侵犯别人隐私。” 前台小姐偷拍被发现,有点尴尬,她举了举手机, 把屏幕给赵弘谨看,“我还没拍。” 裴歆信这个前台小姐,她拽住赵弘谨的袖子,“走吧。” 裴歆跟赵弘谨去了公寓。 赵弘谨在厨房做菜,裴歆无事,只好看他慢条斯理地切西芹。他旁边的盘子里已经装了番茄丁、洋葱丁、胡萝卜丁,还有牛肉末。 裴歆问:“你要做什么?其实我们点外卖吃就行了,吃外卖省事。” “我先做番茄牛肉酱。”赵弘谨抬头,笑:“上次你肯定以为我不会做菜,这次我得让你见识到我真正的厨艺。你去客厅看电视,或者去二楼看夜景,做这个酱得一两小时。” “这么久?”裴歆说。裴歆看台子上有一袋意大利面,估计赵弘谨要做的是意面酱。“我以为吃意大利面都是随便煮煮,拌点开袋即食的酱料就能吃,没想到需要做的这么复杂。” “美味需要耐心等待,你别急,一会儿等着吃就行。”赵弘谨说。 裴歆问:“不需要我帮忙?” 赵弘谨:“不需要,你去玩吧。” 裴歆去了二楼,二楼是一个小型的家庭影院,其它地方零散地摆放着一些健身器材。 在阳台上向外看,美丽的夜景一览无余。裴歆看了一会儿下楼去,她下午走了太多路,太累了,她坐在沙发上很快就睡着了。 裴歆是被叮当呲啦的声音吵醒的,是厨房里的动静。裴歆醒后发现身上披着一件黑色外套。 裴歆起身,打量客厅的布置,客厅是北欧简约风格,有一面墙上挂满了枪械模型,在模型中间有一副装裱精美的字:立身行道。 她上次来都没有,看来是新挂上去的,字的左下角有一枚红印章,还有‘父赵松年赠’几个字。 “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这是孝经里的内容。”赵弘谨解释。他端着两份意面从厨房里走出来,说:“我爸写的,上个新年的礼物,送了一副给我,送了一副给赵弘彦。” “看来赵董希望的是父慈子孝。”裴歆觉得这话说得不合时宜,她赶紧改口,“赵董的字写得真好,这是楷体字吗?” “嗯。我爸一直练的赵孟頫的楷体。”赵弘谨把盘子放到桌上,说:“来,尝尝我真正的手艺。” 赵弘谨的厨艺确实不错,裴歆吃得津津有味。在品尝美食的同时她也在观察赵弘谨,他从射击俱乐部回来都表现得很正常,甚至有心情下厨,但这更令裴歆担心。 吃了晚饭,裴歆接到周雁琳的电话,周雁琳和章振看中一套房子,首付差五万块,裴歆没有犹豫,立即转钱给她。 阳台上的风轻柔地吹着,凉丝丝的。赵弘谨抄着手,站在阳台上,裴歆瞄了一眼赵弘谨的背影。 她觉得赵弘谨不像能咽得下这口气的人,不过她倒是真没看出赵弘谨伤心或者颓废。 “你如果难受可以跟我说说,我虽然不一定能感同身受,但我一定认真听你讲。”裴歆站在赵弘谨身后。 赵弘谨回头,轻轻扬眉,“男人之间的事,你别管。” 裴歆还以为这是一个抒情谈心的夜晚,没想到是一个想揍人的夜晚,她忍住磨牙咬人的冲动,说:“没想到你接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竟然还有大男子主义这种封建思想。” 赵弘谨揉了揉裴歆的头发,轻笑出声:“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裴歆眨眨眼睛,示意赵弘谨说下去。 “我自认为比赵弘彦更聪明,但他这次确实赢了我,摆了我一道。丢面子是事实,不服气也是真的,但他休想我会认输。”赵弘谨说。 自从他哥哥死后,他自律又踏实,每一步都牢牢地踩稳了再走,这次是他心软轻敌,下次,他绝不会再大意。 赵弘谨的语气平常,但他眼中流出极度亢奋的光芒,裴歆看得莫名紧张,“你准备怎么做?” “先离开公司一段时间,休息休息。”赵弘谨停了半秒钟,突然笑:“要不你雇我去你公司上班,这样我俩天天都能见面。” 裴歆也笑:“你要是来,我给你安排工作,每天工作12个小时以上,不给你一分工钱。” “好啊,老板,我给你当劳奴,通宵加班的那种。”赵弘谨说。 裴歆愣了愣,接着漆黑的眸子涌现出一抹笑意,她用手指点了点赵弘谨的胸口,“你是不是在讲黄色笑话?” “没有。”赵弘谨不承认。他忽然握住裴歆的手,踏前一步,裴歆条件反射地后退,赵弘谨一手搂在她的腰上,阻止她的动作。 空气的流动似乎变得慢了,呼吸也变得没那么流畅。裴歆盯着赵弘谨,赵弘谨的瞳仁很亮,眼白很白,杂质极少,这显得瞳仁更亮,那里有眼藏不住的某种欲望。 裴歆的心颤了颤,她低下头,呼了一口气,但心依然控制不住地突突乱跳。北北 赵弘谨抬起左手,食指指尖勾住裴歆的下巴,裴歆被动得抬头,和赵弘谨四目相对。 呼吸变得紊乱又炙热。裴歆的目光也染上了一层迷离之色。赵弘谨低头吻了上去。 ...... 当一只手伸进裴歆的腰间时,她忽然浑身一颤。裴歆握住赵弘谨的手,抵抗着几乎扛不住的压力。 赵弘谨在裴歆耳边低声问:“你愿意吗?裴歆。” 热气在耳边散开,连脖子也开始发热,全身都开始热血沸腾,裴歆愣愣的点头。 ...... 公司里的员工被近期的舆论搞得人心惶惶,连赵松年和阮秘书也有所耳闻。他们此时正在院子里修剪盆景。 赵松年指着地上的几株老树桩,笑:“白腊树桩,你的眼光不错,弄到的这几株品相甚好。” 阮秘书嘴角也隐有一丝笑意,“卖给我的人说是百年老桩。” “百年,那不可能。我看它的样子,最多七十年。老阮,你被骗了,七十年和百年,价格起码相差两倍。”赵松年边说边蹲下去,清理老树桩的坏根和杂乱的枝叶。 阮秘书也跟着蹲下去,“没事,就当买个教训。”他拿过一旁的手套,戴上,说:“公司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出手?” 赵松年摇头:“暂时不管,事情并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我现在出手太伤我儿子的自尊心。” 阮秘书没再说话,专心地打理老树桩。 虽说不管,但赵松年还是忍不住给赵弘谨和赵弘彦通了电话,只告诫他们:“年轻人,要爱惜自己的名声。” 赵松年教育完两个儿子之后,就晕倒了,没有任何征兆,倒地时砸中了一株盆景,腰部也被划伤。 阮秘书大惊,赶紧拨打120,送医急救。 ...... 裴歆一如往常的上班。 中午,郑宜冬去隔壁溜达了一圈回来,说:“你们猜她们刚才跟我聊什么?” 裴歆捧着水杯,猜测:“说粉丝人傻钱多,土豪都是提款机。” 裴歆觉得主播们肯定整天都在想着如何套路粉丝。 周雁琳也笑,“估计差不多,据说她们都有文案策划,每次直播都设计内容,想着如何抓人眼球,得到更多的打赏,还会请托,刺激粉丝刷礼物。” “你们把她们看得太低啦。”郑宜冬搬了张椅子,反着坐下,双手搭在椅子靠背上,继续说:“她们在聊什么长江商学院,美国CEO课程,时不时蹦出一些英文单词,好像很高大上的样子,我都没听懂。我晕乎乎地走出来,就记住了有个主播的短裤是gucci的,要接近五万块。” 裴歆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看来我们隔壁的主播都是成功人士,我之前也收到CEO课程的推销广告,一个课程要二三十万呢。” 周雁琳最近买了房,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听到这里也叹气:“我在电梯里遇到过她们老板,比我们年纪还小一女的,以前是个游戏主播。她说自己现在不追求金钱物质,而是追求生活情趣了,这一比较,真想不开。” 虽然这只是随意的聊天,但裴歆觉得她们还是得换个办公地点,远离隔壁那群做直播的,再这样比较下去,她们迟早得心灰意冷。 裴歆开始着手选新的办公地点,得选个她们上班方便的,面积再大一点的。 裴歆打电话给赵弘谨,赵弘谨过了很久才接,裴歆说:“赵弘谨,我跟你商量个事。” 赵弘谨:“你说。” “我想换个办公地,这次不能太草率,我们周末一起去实地先看看,你帮我参考怎么样?”裴歆问。她觉得自己现在对赵弘谨挺依赖的,要是以前她准会自己决定,然后知会赵弘谨一声。 “ Hello.Dr Jeralyn.I have a really bad headache 。Let me see... overabout a week .” “Please follow me, madam.” ...... 赵弘谨那边全是英文对话,裴歆疑惑:“你在国外?是在医院吗?” 赵弘谨:“嗯,我在美国,是带我爸来看病。你的事等我回去我们再细谈。” 病了?不是一直在家养病吗?裴歆问:“赵董严重吗?是腿的问题?” “不清楚,还在做检查,我暂时回不去,如果你有事就去找顾临。”赵弘谨想了想,说:“还是找阮孝霖吧,我给他打声招呼,阮孝霖靠谱一点儿。” “我没什么要紧的事,你别管我,赵董的病要紧,你先忙,等有空了你再联系我。”裴歆说。 赵弘谨停了一会儿,说:“裴歆,我很快回来。” 通话结束后,裴歆握着电话没动,赵松年的腿伤还没有好,所以赵弘谨他们一定是在国内检查过,病情严重到了一定程度他们才会选择去国外。 裴歆有点无措,赵弘谨接二连三的遇到麻烦事,她好像什么忙都帮不上。 裴歆脑袋有点浑沌,她把椅子滑到后面,起身,说:“我去楼下买杯咖啡,你们要不要喝什么?” 周雁琳:“我不喝。” 郑宜冬:“不要。” 外面的太阳有点晒,火辣辣的。裴歆迎着太阳过马路,去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一瓶咖啡冷饮。 她走回写字楼时,在大厅见到了詹凯旋。詹凯旋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 詹凯旋弄了新的发型,中短发做染成的栗色,中分小卷,看起来颇为洋气。她褪去了学生气,有一种小女人的成熟。 裴歆走过去,笑了笑,“你怎么在这里?你的新发型不错。” 詹凯旋抿嘴,裴歆又在骗她,她这头发染成了栗色,杭婉明里暗里都说显黑,许多同事背地里都叫她小黑妞,但裴歆还夸她好看,果真虚伪。 詹凯旋转换神色,甜甜一笑,“裴歆姐,我特地来看你的。”她举了举手里的手机,“刚才准备给你打电话,没想到正好碰到你了。” 詹凯旋的笑未达眼底,只是扯着面部肌肉在动,裴歆皱了皱眉。 詹凯旋瞥了眼四周,说:“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吧。” 裴歆拒绝:“抱歉,我还得上班。” “裴歆姐,是关于经理的,我猜你会想知道。”詹凯旋笑眯眯地看着裴歆。她特别执着于叫赵弘谨为经理,因为这个称呼是她曾经所能触及到的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我从现在开始每天多写一点,然后尽快完结了~ 第八十六章 写字楼的背后是一个小公园。裴歆领着詹凯旋找了一张长椅, 坐下。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詹凯旋两只手臂撑在两侧,看着公园里放风筝的人。 这个公园名叫康馨园,但高德地图上标的是唐馨园, 裴歆趁这个机会拿出手机, 登进软件里, 给它纠错。 等做完这一切, 詹凯旋依然不开口, 裴歆只好提醒:“你现在可以说了。” 詹凯旋侧头看了裴歆一眼, 眼里闪着凶光,“裴歆姐, 其实我很讨厌你, 从第一眼见到你就非常讨厌你。你很假,很清高, 装得很。” 这就开始撕破脸皮了? 裴歆抿了抿唇, 说:“你是从知道赵弘谨喜欢我, 才开始讨厌我的吧?继续说吧,让我看看你会如何恶语中伤, 或者挑拨离间。” 詹凯旋继续欣赏那些人放风筝,她轻笑, “你知道些什么?” 裴歆把手机塞进包里,“那篇帖子是你发的对吧?梁珍珍要是知道我去过赵弘谨的别墅,根本不可能忍那么久才发帖,估计第二天就开始针对我。所以我一直怀疑你, 不过你演技太好,我一直没有确信,直到年会那晚你我谈话,我才肯定自己的怀疑。” 裴歆想想觉得挺可笑的,这就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人的好心善意是如此珍贵,但有时候总是用在了不该用的人身上。 詹凯旋看着裴歆,继续假笑。 裴歆说:“所以是你诬赖的梁珍珍,你那次其实是想一箭双雕吧?既除去了梁珍珍,又毁了我的名声,如果我再懦弱一点,那肯定在公司呆不下去。” “是!但我没想到你脸皮那么厚,竟然还有脸在公司呆得下去!”詹凯旋冷笑。 “呵,还有你利用阮孝霖,想更了解赵弘谨,接触赵弘谨对吗?”裴歆问。但阮孝霖其实跟赵弘谨交集并不多,而且也不像她那么笨。 詹凯旋:“是,这个我也承认,还有呢?” 裴歆说:“还有?一时想不起来。” 詹凯旋:“你忘了吗?积绿山,是我折断了树枝,你才掉下去的,本来只是想玩玩你,没想到老天开眼,这都能让你摔下去!” 裴歆怎么也想不到詹凯旋会这么恶毒,竟然在那个时候就开始整她。她瞥了一眼詹凯旋,詹凯旋的脸有些扭曲,那眼里的恨,让裴歆不寒而栗,但她不能表现出害怕,一旦害怕了,只会令詹凯旋得意。 裴歆强迫自己直视詹凯旋的目光,说:“我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别害人害己。” “心理医生?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詹凯旋晃了晃双腿,重新望着飘在半空的风筝,说:“其实我真的感激你,你帮我得到了一份好工作,让我遇到了喜欢的人,对我说话也温柔,替我着想,只可惜你不该跟经理在一起。” 裴歆冷冷地说:“别磨磨唧唧的,你已经自首完毕。如果没什么可说的,那抱歉,我得回去上班。” 裴歆话毕,起身,往写字楼的方向走去。 詹凯旋轻笑,“你知道经理的大哥赵弘哲是怎么死的吗?” 裴歆顿了顿,回头说:“车祸。” 裴歆嘿嘿笑:“是车祸,但确是人为制造的车祸。” 裴歆居高临下的俯视詹凯旋,她不想再听詹凯旋说任何一个字,但双脚确不听使唤似地戳在原地。 “撞死赵弘哲的那个货车司机,他在开货车之前在一家榨油厂工作,工作累人不说,老板还经常拖欠工资,他们一家人过得十分穷困潦倒。后来,榨油厂倒闭,他到处求人才得到开货车的工作,一直就这么入不敷出地生活着。有一天,他的妻子被查出有尿毒症,需要换肾。” 裴歆抿紧嘴唇听着詹凯旋讲述这个故事。明明是夏天,但她确觉得心里一凉。 “穷人生病之后才知道现实到底有多残酷,没有富人亲戚,没有保险,医院也并不会因为你穷苦而怜悯。他只是个货车司机,去哪弄那么多钱呢?但是天无绝人之路,一个姓程的有钱男人突然找上门。” 詹凯旋说到这里停住了,她看着裴歆。裴歆拧眉,姓程的?赵弘彦的母亲姓程,那詹凯旋故事里的程姓男人估计是赵弘彦的舅舅。 詹凯旋接着说:“那个姓程的有钱人给了他两百万,要买一条人命,房地产大亨的儿子的性命。” 裴歆其实已隐隐猜到,但听到这里也不由得瞳孔变大,连呼吸都变得更加急促,“你说得是真的?” “当然!”詹凯旋拍了拍旁边的椅子,“裴歆姐,坐吧,故事还长着呢。” “不用,你继续说。”裴歆实在不想离詹凯旋太近。 詹凯旋扯了扯嘴角,说:“货车司机的女儿当时读初二,她常常想自己的父母为什么要把她生出来呢?她一直努力读书,希望能早日摆脱障碍般的父母。她记得那是初二的夏天,七月,那天很热,在上晚自习。班里买了好几台电风扇,班上的同学把她的头发放进高速运转的风扇里,扇叶转动,她的头皮被扯得生疼。她偷偷跑回了家,躲在房里哭,她恨命运不公,她觉得全世界都是她的敌人,包括她的父母。她正准备从窗户那跳下去的时候,听到了那个姓程的有钱男人说,要她的爸爸开着大货车去撞死地产大亨的儿子。” “你,你,所以你是-”裴歆被惊得有点语无伦次。 “对,那个货车司机的女儿就是我,撞死赵弘哲的货车司机是我爸爸!”詹凯旋说。她看着裴歆笑,他爸点头答应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的人生出现了转机,她不用死了。 裴歆除了震惊,更觉得詹凯旋恐怖,“所以,你没有阻止你爸?更没有报警?” 裴歆没想到,一个才初二的女生,竟然自私自利到了这种程度,她忍心看自己的父亲去违法犯罪,去残害别人的性命。 詹凯旋抬头,盯着裴歆,“很残忍吗?但我不想饿肚子,不想被同学欺负。这就是现实。天生聪明的,天生努力的,都不如天生幸运的。就像顾临和钟赖云那俩傻子,明明蠢得要死,确还有一堆人捧着他们。整天无所事事,就跟废人一样。” 裴歆沉默了,这种不管亲生父亲死活的人,难道还能跟她讲道理,讲人性吗?裴歆想,如果当年詹凯旋跑出去跟他爸爸说舍不得他,那么她爸爸或许不会去害人,那么赵弘哲不会死。 那是赵弘谨最尊敬的哥哥,最爱的亲人,裴歆至今都记得赵弘谨说他为了让哥哥多陪陪他而学射击,说他崇拜哥哥,说哥哥对他的好,他是那么思念,那么遗憾。 詹凯旋又说:“你离开赵弘谨,我把事实告诉赵家人,甚至可以告诉警察,只要我把这件事说出去,赵弘彦就难以翻身!建新赵氏就是赵弘谨的!” 裴歆的眼神有些恍惚,在裴歆看来,詹凯旋既可怕又可怜。 詹凯旋目光灼灼地盯着裴歆:“你答不答应?” 裴歆凝视着詹凯旋,问:“你可以用这个威胁我离开赵弘谨,但你能用这件事威胁赵弘谨,让他喜欢你,甚至娶你做赵太太吗?” 以赵弘谨的性格,裴歆觉得他并不会被詹凯旋威胁。 詹凯旋不是笨人,她笑:“所以我先找的你啊。”她几次都在赵弘谨那碰壁,怎么可能去找赵弘谨。 裴歆深深看了詹凯旋一眼,詹凯旋的笑容非常刺眼,她沉默转身,穿过马路,走向写字楼。 裴歆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但是詹凯旋知道,裴歆这是默认了。 裴歆并没有再联系赵弘谨,就这样过了快一周,赵弘谨也没有联系过她,裴歆不知道是赵弘谨在忙,还是詹凯旋已经找过赵弘谨,他们达成了共识。 裴歆期望赵弘谨打电话问她,问她为什么没有联系他,又期望赵弘谨别联系她,别让她为难,裴歆就这样整天胡思乱想。 她们的客户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忙,裴歆只好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之中。 周雁琳招了两个员工,一个叫冯西,一个叫吴馨,都是90后的姑娘,五个人挤在狭小的办公室内。 “裴歆姐,有个客户的发/票开错了,开错了的发/票要寄给我们吗?”冯西问。 冯西是方脸,单眼皮,性格开朗,裴歆对她印象很好。 “要寄的,你知道我们这里的地址吗?”裴歆问。 “嘿嘿,知道。”冯西说完,拿出棒棒糖分给大家。 裴歆道了一声谢,周雁琳晃了晃棒棒糖,说:“用零食贿赂上司,冯西你胆子太大了,以后天天都得像今天一样才可爱。” 冯西笑嘻嘻道:“雁琳姐,我贿赂你,你开心吗?” 周雁琳笑:“当然开心。” “是不是能让我升职加薪?”冯西眼睛亮了。 周雁琳点了点下巴,“我想想什么职位适合你。” 郑宜冬和吴馨各自抱着一箱A4 纸进来,放在打印机下边的地上。 郑宜冬拍了拍手,说:“主管,总监什么的随便挑,我们现在是官位多人少,人人都能当领导。” 冯西夸张地捂着胸口说:“毕业时总觉得自己3年当主管,5年当经理,10年当cfo是个不切实际的梦,没想到才工作一个星期不到,我的理想就要实现了,唉,幸福来的太仓促。” 裴歆笑着听她们聊天,这就是才毕业的学生,活泼有朝气。 之前,来应聘的有比冯西和吴馨工作经验更丰富的人,是约四十岁的女性,都被周雁琳给拒绝了。 周雁琳更想培养新人,她说:“做会计财务的阿姨们早就被枯燥无聊的报表磨掉了激情,阿姨们的现在,就是我们的明天!想想就心酸,我宁愿要新人,绝不要阿姨们来天天提醒我,我的以后有多惨。” 裴歆觉得周雁琳有先见之明,她也很喜欢办公室的两个小姑娘,活泼可爱。 吴馨是鹅蛋脸,很白,有点书生气,她把眼镜往鼻梁上推了一下,举起一只手,说:“我不要升职加薪!雁琳姐,能不能给我们招一个男性青壮年劳动力啊,脏话我们做,累活给他做!” 周雁琳摊手:“学会计的男的少得可怜,这个我可没法子。” 办公室里除了郑宜冬,其他女生力气都太小,每次搬重点的东西都费劲。 第八十七章 裴歆白天忙工作, 下了班按时回家, 倒是郑宜冬经常不在家吃晚饭,就跟她之前和赵弘谨谈恋爱时一样。 晚上,裴歆和舅妈吃完饭, 舅妈一边收拾碗筷, 一边问:“歆歆, 冬冬怎么最近晚上老是很晚才回来?她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裴歆笑:“舅妈, 你才看出来啊。”裴歆做为过来人, 又天天跟郑宜冬在一起, 当然也发现了郑宜冬的异常。她转身去拿挂在墙上的抹布,抹布环撕拉一声, 裴歆去戳了戳圆形的环, 看它是不是被自己弄坏了。 舅妈手上的动作停顿了几秒钟,问:“那男的怎么样?年龄, 长相, 经济条件如何?” “各方面都挺好的, 我想到他,只能想到他的优点, 想不出什么缺点。”她不能说得太具体,要是以后舅妈见到人跟她描述的不一样就糟了。 舅妈惊疑不定:“没啥缺点能看上我们冬冬吗?” 这还是亲妈吗?裴歆回头, 咧嘴笑:“舅妈,冬冬挺好的,很上进,很真实诚恳, 你要对她有信心。对方是个可靠的人,你放心。” 舅妈点头,说:“你认可的人我就放心。” 裴歆回到卧室,坐在电脑前开始工作,电脑旁的史迪仔静静地立着。裴歆伸手捏了捏它长长的耳朵,它的脸上依然有发霉后的斑斑点点,裴歆觉得这严重影响它的颜值。 她茫然地看着史迪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裴歆最近天天都会看新闻,财经和娱乐板块都没有赵弘谨的消息。 这天,她翻开微博,赵弘谨依然只关注了她一个人,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 郑宜冬凑到裴歆跟前,问:“你跟赵弘谨怎么了?他最近怎么没来找你?” 裴歆把手机锁屏,放到报表下面,说:“他爸的身体不好,他陪他爸看病去了。” 郑宜冬没再问什么,她拿出手机,递给裴歆,指着上面的新闻:“你看这个酒驾逃逸的,说是程某,某地产副总的表弟,这人是不是赵弘彦的表弟?” “什么?”裴歆顺着郑宜冬指的地方看,这则新闻的标题是:一死两伤,男子携女星醉驾捷豹肇事逃逸,被撞车辆车尾变形严重! 新闻里虽是用程某代替,但里面详细介绍了他的背景,熟悉的人随便一猜就能知道是程路。 “对,就是程路,赵弘彦的表弟。”裴歆见过程路两次,能认得出来。 郑宜冬问:“你说以赵家的能力和人脉,这件事最后会不会不了了之?” “这种事还得看受害者,要是受害者不闹,说不定就弄个精神病什么的,不过既然都被报道了,也许会判刑,这种算情节严重。”裴歆把手机递还给郑宜冬。 郑宜冬还想说什么,突然裴歆的电话铃声响起,裴歆还以为是客户打来的,但没想到是她心心念念的赵弘谨。 裴歆握着手机愣在原地,明显地在犹豫,郑宜冬催促:“你接啊。” 手机铃声一直在响,在裴歆的耳边萦绕,她有点慌。 “我去外面接。”裴歆拿着电话起身,右转,迅速走到楼道里。 她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裴歆沿着走道直直地往前走,很快就走到尽头,那里有一扇窗户,但窗户只能开到一小半,下边被一颗螺丝钉卡住了。 “裴歆,我回来了。”赵弘谨说。 他的声音压得有点低,但很清晰。裴歆很想问赵弘谨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他爸的病怎么样了,但她也希望赵弘谨哥哥的死能真相大白。 裴歆淡淡的“嗯”了一声。 也许是听出了裴歆的冷淡,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在停车场,你下来我们见面聊吧。” 裴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抱歉,我在上班,没有时间。” 裴歆的疏离又让电话那端的赵弘谨沉默了许久,“下班后呢?” “对不起,我约了客户。”裴歆的右手握着手机,左手紧紧抓住窗户的凹槽。 这些违心话令她难受得不能呼吸。 “明天呢?周末呢?”赵弘谨又问,裴歆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已到唇边,却化作无声,赵弘谨又问:“裴歆,你是不是后悔跟我在一起?” 裴歆闭眼,轻咬下唇,“是,我是个想要借你的身份财富来炫耀的浅薄女人,但是你竟然那么不小心,弄出了那么多给自己抹黑的新闻,你对我而言,再也没有利用价值。”裴歆继续说着心口不一的违心话。 这话一出,裴歆的整颗心都悬了上来,连视线都开始模糊。 “裴歆,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赵弘谨问。他的语气很冷,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赵弘谨是争强好胜的,裴歆不敢再激怒他,她急忙挂断了电话。 六月的夏天阳光灿烂,裴歆站在窗前,心里很难受。她又想起了积绿山的那个夜晚,她毫无顾忌地把眼泪流进赵弘谨的脖子里,那时候她感到的温暖就像现在的阳光打在身上一样。 裴歆咬了咬牙,给詹凯旋打电话,说:“我说到做到了,那你呢?你兑现了你的承诺吗?” 詹凯旋说:“裴歆姐,你放心,现在还不是时候,合适的时机我会说的。” 裴歆只是诈一诈詹凯旋,故意那么问。原来詹凯旋竟然还没有兑现承诺。裴歆急了,“詹凯旋,我告诉你,你最好不要忽悠我。” 詹凯旋笑:“裴歆姐,你就这么防备我啊。这样吧,我先寄一封信给程玲玲,先吓吓她,怎么样?” “随便你。” 裴歆结束了和詹凯旋的通话。她转身,往办公室里走,鞋跟敲打在地砖上,发出咔嗒的声音,这声响不停重复,再重复,弄得她心烦意乱。 回到办公室里,她开始大口地灌水下肚。但这依然没有任何作用,她依然烦躁,慌乱。 赵弘谨驱车回到公寓,他把手机摔到地上。 咚的声响在屋内格外清晰。 赵弘谨烦躁地扯了扯领带,他环顾客厅。客厅里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茶几上的果盘也被风吹倒在地,阳台上有烟蒂。 他的视线从烟蒂往上,窗户果真没关。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赵弘谨把手机捡起来,手机屏幕已经被摔出裂痕。 他接起来,“喂,陆青风。” 陆青风说:“我怂恿程鹏去找赵弘彦和程玲玲了,你觉得他们真会就此反目?我是个外人,他们是亲人,他怎么会听我的。” “程路撞了人,这事太严重了,受伤的是梁局的儿子和表弟,死的是郭政委的小女儿,这事就这么巧,程鹏只能去找程玲玲和赵弘彦,但他们都解决不了这事。上次媒体曝光饭局,梁局心里也有刺,这次他们跟谁说都没办法私了,再说了这是违法。”赵弘谨说。 陆青风静了片刻,问:“你老实说,这事是不是你安排的?” 赵弘谨走去沙发上坐下,说:“你想什么陆青风,我还没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只怪程路运气不好。再说了,我最近忙着我爸治病的事,哪有闲心去管赵弘彦?所以你帮我盯着点,多鼓动程鹏去找赵弘彦和程玲玲的麻烦。” 陆青风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他真怕赵弘谨不择手段。“伯父的身体怎么样?”陆青风问。 “不好,以前体检根本没事,我爸也不怎么抽烟,我都不明白怎么会是肺癌,美国那边的医生和国内的检查结果一样,幸好发现得早,现在吃着药,情况还算稳定。”赵弘谨沉声道。 他爸的病太突然了,大家都没料到,当他接到阮秘书的电话时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其实,也是有征兆的,比如他的腿伤好得太慢,调养了许久气色依然不见好,但谁也没真正关心过他。 “你别担心,现在医学技术发达,就算是癌症也可以得到有效控制。”陆青风安慰。 赵弘谨的眸子很暗,他摇头自嘲地笑,“以前我挺恨我爸的,觉得他在外边有那么多女人和孩子,给我整出一个连的敌人,我觉得他不配做我的父亲,但现在他病重,我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说完,赵弘谨垂头丧气地倒在沙发上。本来,这些话是要对裴歆吐露的,但他们之间的感情似乎出了问题。他喜欢思考,但并不喜欢去猜,他更希望裴歆能表达自己的感情,能坦白自己的心思。 他忽然觉得很疲倦,赵氏是一艘无法调头转向的大船,若是落入赵弘彦手中,那么只有倾覆毁灭的下场。而且他哥哥的死他必须要弄清楚,他不能让那些人逍遥法外。 陆青风说:“我理解,他毕竟是你的爸爸,以后的时间还长,多跟他交流,把话都说开。” 不是对的人。陆青风的安慰起不到作用,赵弘谨挂了陆青风的电话,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一时间内心荒凉无比。 他得知了赵松年的病情,就和白希微带赵松年四处看病,忙了半个月,好像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令他措手不及。 赵弘谨无法理解裴歆这是怎么了,他起身去快速冲了个澡,倒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的。 赵弘谨他们回来时故意走漏了风声,当时已有媒体跟踪拍照,现在已经出现了关于赵松年病情的相关新闻。 赵松年坐在沙发上,白希微拿了水和药过来。她体贴的把药拆开,先递了两颗给赵松年,“爸,这是增强胃动力的药,你现在空腹,先吃这个。” 赵松年点头,吃完饭后赵松年正要吃其它的药,白希微赶紧阻止:“爸,过会儿再吃。” 赵松年疑惑,“这药不是饭后吃?” 白希微说:“饭后吃也不是立即就吃啊,要过15到25分钟吃最好。” 赵松年笑:“你这有没有科学依据?我活了这么多年,也没听哪个医生说过饭后吃药的详细时间。” 白希微固执地把药收起来,说:“真的,我4岁时看儿科,儿科医生说的。” 赵松年打趣:“你4岁的事情都还记得?” “当然记得,爸,你得听我的。”白希微又转头对女佣道:“你去拿一瓶苏打水来。” 白希微朝赵松年道:“爸,等会儿如果你反胃就喝点苏打水,这个也管用。你吃了药去午睡一会儿,下午我陪你去散步。” 白希微很强势,喜欢管事,赵松年其实更喜欢温婉的女性,但他还记得当检查报告出来,白希微在医院大哭大闹的样子。 白希微很失态。比他这个病人还不能接受事实,不过白希微的举动确令他感动。 他的子女们都太精明克制,他们敬他,怕他,或许只有白希微会因为他哭得像个三岁孩子。 白希微时不时看一眼墙上的时钟,赵松年看白希微这样较真也听了劝。 吃了药,赵松年正准备去午睡,这时他的电话响了。 是赵弘谨。 赵弘谨直明来意:“爸,我会在公司召开记者会,对之前的温泉塌陷事故和饭局事件进行澄清,如果媒体问起你的病情,我会如实回答。” 赵松年知道赵弘谨的人生只是被一些突如其来的状况所打扰,他不会就此停下前进的脚步。 赵弘谨只是在通知说明,并不是询问赵松年的意见。赵松年瞥了白希微一眼,白希微毕竟是四十几的人了,这段时间操心他的病情,看起来也憔悴了许多,他叹气:“随你。” 第八十八章 裴歆是晚上吃饭时在电视上看到的报道。赵弘谨穿了一袭黑色西服, 看着威风凛凛。 记者先问了饭局事件, 也许普通民众更关心这种‘官商勾结’的问题。 赵弘谨说:“我确实是和梁局吃了顿饭,我们都曾在多伦多大学读书,是校友, 所以那其实就是个校友聚会。谁还没有几个有钱的亲戚, 或者当官的朋友呢?各位可以就我们的聚会发表个人观点, 但请不要因愤怒和不理智刻意地睁眼说瞎话, 毕竟不是人人都是法官, 具有给人定罪的权利。所以, ”赵弘谨突然笑,“各位请理性吃瓜, 谨言慎行。” 记者又问:“那温泉塌陷事故呢?赵先生对此怎么解释?受害者说你们不顾消费者的利益和人身安全, 会追究到底,你们承认自己的问题吗?” 赵弘谨说:“这事是我公司的疏忽造成的, 在选择工程材料的供应商上不够谨慎。我在此承诺, 我公司以后在工程材料的选择上会更理性严谨, 杜绝此类事情再发生。至于受害者以及受害者家属,他们有权利通过相关部门维护自己的权益, 但我希望他们能基于事实提出合理的要求。” 赵弘谨最后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媒体追问他有没有含沙射影, 赵弘谨都含糊过去。 媒体又追问了赵松年的病情。 赵弘谨说:“很遗憾,我的父亲确实病重,但他积极配合治疗,目前病情稳定, 多谢各位关心。” 裴歆吃完饭再去网上搜新闻时,评论里已经出现了许多关于受害者家属狮子大开口,故意碰瓷,分明是小伤,确要求赔偿高额费用的新闻。 关于饭局,赵弘谨那句‘有钱的亲戚,当官的朋友’竟然成了火爆网络的热句,人人都拿这句话来调侃自己。 当然,大多数的女性依然沉迷于赵弘谨的颜值,在无美颜,无滤镜的新闻镜头下,他的颜值确实耐打。 连舅妈都成了赵弘谨的粉丝,追着裴歆说:“你哪天再请他上门来做客,我跟他合照一张,发到朋友圈,肯定让我的姐妹们嫉妒死。” 裴歆笑得有些勉强,“好,舅妈。” 郑宜冬撇撇嘴,“妈,你别忘记了,你是中老年妇女!帅哥是我们年轻人的!” 舅妈轻飘飘来了一句:“帅哥是公共资源。” 裴歆:“......” 就这样到了七月。傍晚,裴歆走出电梯。 写字楼的门口放着一张桌子,一个保安瘫坐在桌子后,懒洋洋地晒着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的阳光。 裴歆迎着阳光走出去。 “裴歆姐!” 裴歆寻着声音看去,阳光大男孩汪思融捧着一束红艳艳的玫瑰花朝她走过来。 玫瑰花? 裴歆迟疑了一会儿,隐隐有后退的趋势。 她跟汪思融就见过那一次,之后都是微信和电话联系,聊的也是工作,这汪思融怎么就要给她表白呢? 裴歆吸了一口气,脸上扬起一个笑:“汪思融,你是找我的吗?不好意思,我跟我男朋友约了晚饭,你的事急吗?要不我们改天再谈?” 裴歆觉得她这段话说得很直白了,她希望汪思融能听明白,别继续下去,让两个人都尴尬。 “哟,那正好,这花送你了。我一朋友来这跟一个妹子表白,但被拒绝了,他把花给我了,我拿来也没用啊,扔了又可惜,裴歆姐,你拿去送你男朋友吧。”汪思融双手把花递过去。 裴歆心里抽了抽,她刚才是在自作多情吗? 汪思融看裴歆没接,又把花往前递了递,“裴歆姐,拿着呗。对了,我朋友的车就停在外边,你要搭车不?” “我去的地方离得近,不麻烦你们了。”裴歆接过玫瑰花,虽然花很漂亮,但这别人用剩的花送给她,她总觉得怪怪的。 裴歆扫了一眼,这花中间全是鲜艳的红玫瑰,围着一圈绿色桔梗,最外边是一圈黑纱,精致又好看,裴歆笑:“是52朵玫瑰?” 汪思融揉了揉鼻子,笑:“对,52朵,它们差点成就了一对家庭,可惜了。” 裴歆开玩笑:“让你朋友下次换成99朵试试,说不定就成,” 裴歆的最后一个“了”字并未说出口,因为她看到了抱着手臂,抵在车门处的赵弘谨。 赵弘谨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看不出喜怒,汪思融顺着裴歆的视线看去,咦了一声,问:“是你男朋友来接你了?” 裴歆凝视了赵弘谨一会儿,摇头,将视线转向汪思融:“不是,你跟你朋友去哪?要不麻烦你们载我一程?” 汪思融微微愣住,刚才裴歆才说不用搭车,现在怎么就要搭车了?汪思融不理解,不过他倒是乐意为美女效劳。 “就在那边,那辆劳斯莱斯前边。”汪思融指着赵弘谨的方向,“我们走吧。” 裴歆不想从赵弘谨面前经过,所以有些犹豫,但话已出口,她不好再收回,只好稳定了心神,跟汪思融一起走。 赵弘谨看到裴歆手里的玫瑰花,讥笑一声。 “裴歆姐,我跟你说,我第一次见到你,简直惊为天人,这么一个大美女跟我搭讪,我当时都以为有人给我下套呢。” “当时我其实挺犹豫的,幸好我被美色迷晕了,要不我们也认识不了,你说对不对?” 汪思融说得兴致勃勃,却没听到身旁的裴歆回应他,他好奇地歪着头去看,发现裴歆脚步没动。 原来她的手腕被劳斯莱斯跟前的那个男人握住了,裴歆抿紧嘴唇,没有言语。 “你干什么?”汪思融赶紧上前,去掰赵弘谨的手。 赵弘谨在汪思融的手触碰到他之前,松开裴歆的手,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这么耐不住寂寞,我们不过才半个月没见面,这么快就找上了其他男人?你还真是不挑口味,就这种乍一看就不怎么样的男人你也看得上?” 裴歆嘴唇张了张,还未说话,倒是汪思融急了,一把扯住赵弘谨的衣领,把头凑近赵弘谨,说:“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我仔细看了你,你倒是长得不错,对了,你是哪个会所的小白脸吧?以后哥给你介绍生意。” 赵弘谨乌黑的眼珠盯着汪思融,他缓缓抬手,握住汪思融的手腕,用力一扭,汪思融疼得吸气,说:“哥们儿,你玩真的?” 裴歆看这架势,赶紧拉住赵弘谨的衣摆,急道:“我们的事跟他没关系,你别为难他。” 赵弘谨瞥了裴歆一眼,他的眼神就像海面的浮冰,泛着冷意,裴歆看得一愣。 赵弘谨甩开汪思融,汪思融揉了揉手腕,有点生气,“裴歆姐,你刚才还说不认识他!” “对不起,汪思融。”裴歆一脸歉疚,“我们吵架了。你先走,抱歉,连累你了。” 汪思融不好为难美女,他“唉”了一声,摆摆手,“没事,那你们好好谈。” “抱歉,汪思融。”裴歆又说了一次。 汪思融瞪了赵弘谨一眼才走开。裴歆集中自己的所有注意力看向赵弘谨,赵弘谨此时的脸上是冷漠又愤怒的表情,裴歆有点手足无措,又有点心疼。 赵弘谨说:“裴歆,我不懂。” 就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确包含了赵弘谨全部的无奈跟不解,他这段时间,忙得身心俱疲,很希望裴歆能像以前那样鼓励他,安慰他,陪在他身边。 裴歆深深地看了赵弘谨一眼,“你大嫂找过我,我厌烦被人羞辱,还有媒体记者胡乱的报道,以及周围的人用八卦探究地神情看我。他们打扰了我的生活,你不在的这半个月,我清净了许多。” “所以?”赵弘谨冷冷反问。 “所以我不想平静的生活再被打扰。”裴歆的声音越来越低,“赵弘谨,算了吧,我们不合适。本来我们就不是一类人,我们的生活经历南辕北辙,怎么可能有相似的价值观呢?” 赵弘谨的脸色沉得可怕,虽然他回到了公司,又开始和赵弘彦斡旋,似乎一切看起来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累了,疲倦了。 他盯着裴歆手上的玫瑰花,眼神涣散地发了一会儿呆。 裴歆也沉默了,耳边全是汽车轮子压过马路的声音,闹哄哄的,扰人心烦。 裴歆抬头,说:“之前我们只是短暂的藏起自己的本心和价值观互相迎合了一阵子,现在,我们都放过彼此吧。” 赵弘谨的心开始冷了,他回神,嗤笑:“裴歆,如你所愿。” 之后,裴歆没再见过赵弘谨,他也刻意地避开媒体,新闻上也几乎没有他的消息。 倒是赵弘彦,一直营造的好口碑有崩塌之势,因为赵弘彦将程路造成的那起交通事故的新闻压了下去。 有不死心的记者在一次聚会上逮到了程玲玲和赵璟,问起这事。 赵璟当即就炸了,说:“这事不全是我表哥的责任,是他们开的车不防撞,存在质量问题!还有,他们当时没有及时避让,所以这事我表哥只付一半的责任!” 赵璟这种言论一发出,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全是骂她的,并且连累了程玲玲和赵弘彦,连司法部门都不得不出来解释,承诺一定会按照法律法规秉公处理。 第八十九章 程鹏气冲冲地找上门, 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赵璟赶紧躲到程玲玲身后,小心翼翼地叫:“舅舅。” 程鹏扯住赵璟的一只胳膊,将她拖到跟前, 赵璟吓得心惊肉跳。程玲玲急道:“弟弟, 你先冷静!” 程鹏一巴掌扇过去, “我打死你个口无遮拦的蠢货!你是想害死你表哥吗?!” 赵璟捂住脸, 又气又委屈, “我那是好心替表哥说话!舅舅, 你凭什么打我!” 程鹏咬牙,又要去打赵璟, 程玲玲赶紧抱住程鹏的手臂, 安抚道:“弟弟,你放心, 我就一个侄儿, 不会让他死的。你先别激动, 我专门请了全国最有名的律师来替程路辩护,你别急, 我们是一家人。” 程鹏的表情依然吓人,赵璟越看越怕, 抓起包包就跑了出去。 她开车出门,在车上越想越委屈。她给顾临打电话,顾临没接。 赵璟直接开车去顾临家,顾临刚开车出小区, 他最近跟钟赖云恋爱,得到了家里的表扬,他爸妈好不容易夸他一次有出息,毕竟钟赖云家条件确实太好。 赵璟跟在顾临的车后头,使劲按喇叭。 顾临从后视镜中发现了赵璟,他把车停在路边,推门下车,抱着手臂,腿一抖一抖的,非常吊儿郎当。 赵璟冲过去抱住顾临,顾临被撞得趔趄,差点摔倒。赵璟开始哭诉,“我明明没错,为什么怪我!我哥骂我,我舅舅也骂我,我是好心,为什么骂我,顾临,你说他们为什么骂我?” 顾临双手按在赵璟的双臂上,推了推,没有推开,他咬牙怒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跟你哥和舅舅都不熟,你回家问他们去,别烦我。” 顾临也看了新闻,但他们一家人倒霉,赵弘谨会高兴,所以他也开心,哪里会懂赵璟的烦恼? 赵璟哭得更厉害了,“我都哭了,你为什么不能安慰安慰我?我舅舅天天上门来逼我哥和我妈,我们都送出去多少钱了,就为了我表哥。他自己惹的祸,栽了跟头,偏偏要我们替他擦屁股,我舅舅还怪我们没有尽心尽力,哪有这样的舅舅。” 顾临听得脑瓜子疼,他歪着脖子,望着天,说:“赵璟,你松开我,我不想理你家的破事。” 赵璟依然不松手,撅着嘴巴,手指揪着顾临的衣服,“顾临,你太坏了,太坏了,你就不能哄哄我吗?亏我那么喜欢你,你真的太坏了!” 天空湛蓝,一朵白云在他们头顶悠悠地飘着。 喜欢他吗? 顾临长叹一口气,他就知道他个人魅力鲜明出众,能吸引异性的喜欢。他伸出左手,轻轻拍着赵璟的后背。 陆青风开车载着赵弘谨,赵弘谨在专心看文件。 陆青风说:“我回国只是路过,现在我的澳洲之行遥遥无期,真的,你不能这样使唤我,赵弘谨。” 赵弘谨没抬头,视线依然集中在手上的文件,“快了,所有的事很快就能解决。” 陆青风瞄了一眼赵弘谨手上的资料,那上面是受赵氏慈善基金援助的人的资料,陆青风又问:“你们公司还有慈善基金?你要去见谁?” “你开车就是。”赵弘谨说。 进入盛夏,裴歆整个人更加烦躁,晚上经常失眠,尽管她们的工作越来越忙,但她就是睡不着,无论多疲惫。 她努力告诉自己,要成为一个敢爱敢恨敢失去的独立女性,但似乎结果差强人意。 炎炎夏日,万物着绿。 裴歆看着脚下的路,石板铺得不够平整,盲道上的砖也有几块是拼错的。 “裴歆,你怎么走路也发呆?我们要过马路了。”郑宜冬拍了拍裴歆的肩膀。 裴歆抬头看信号灯,还有二十五秒变红灯,裴歆赶紧抬脚往前走,郑宜冬一把扯住裴歆。 眼前一辆出租车急速驶过斑马线,右转进另一条道。 “表姐,你到底在干嘛?没看到有车要右转?”郑宜冬无语了。 裴歆这才彻底回神,“可能是没休息好,脑子浑浑噩噩的。”她的脑袋里尽是汽车轰隆隆的声音。 她和郑宜冬来参加了一个行业交流会,现在准备坐地铁回家。 过了红绿灯,郑宜冬瞄了一眼裴歆:“你跟赵弘谨吵架了吧?所以才魂不守舍的,你如果想找个人倾诉,可以跟我说说。” 裴歆按了按太阳穴提提神,“没有吵架,就是大家最近都挺忙的,所以没见面,你跟阮孝霖怎么样了?”裴歆转移话题。 “你,你怎么知道?”郑宜冬惊讶,她和阮孝霖明明隐藏得很好。 裴歆笑了笑,说:“猜的。” “你这么神?”郑宜冬不信。 “他送你回家,在窗户边看到的。”裴歆说。 “那我妈也知道?”郑宜冬问。 “舅妈要是不知道能允许你天天那么晚回家?还不唠叨你?”裴歆反问。 “诶,那我妈怎么说阮孝霖的?”郑宜冬问。 天气很热,走了一会儿裴歆和郑宜冬都开始出汗,裴歆从包里拿出湿纸巾,递了一张给郑宜冬,自己也取出一张,展开,擦了擦脸。 裴歆忽然说:“阮孝霖是个好人。” 郑宜冬微微低着头,看着脚下,“我知道,他一直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阮孝霖其实不算长得帅,而且看起来冷冷地,但其实是个温柔耐心的人。 今年夏天很热,她们五个挤在狭小的办公室里,闷得快熟了。 裴歆实在忍不了,去理发店把头发剪短了,到下巴的位置,凉快的同时,看起来干练不少。 她又叫人来装了空调。 办公室的空调温度开得低,凉丝丝的,裴歆打了个喷嚏。 冯西问:“裴歆姐,要把温度开高一点吗?” 裴歆摇头,“不用。” 冯西没再说什么,专心做报表去了。 也许真如周雁琳所说,每天面对枯燥无聊的报表,人会失去激情,冯西和吴馨都不如最开始来时那样活力四射了。 裴歆对着电脑的时间过长,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扭扭脖子,稍微活动了一会儿。 嘟-嘟- 办公桌上的手机在响。 裴歆抓起来看,是赵弘谨,裴歆微愣,她静了静,还是接了起来,“喂。” “裴歆,你现在有空吗?”赵弘谨急忙问。 “我——” 裴歆的话刚起了个头,赵弘谨又说:“如果你有空,你来陪陪我二姐吧,她精神状态很差,已经两天没有说话,也没吃东西,我很担心她。” 裴歆握紧了手机,“发生了什么事吗?” “方濯死了。”赵弘谨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什么?!”裴歆震惊得无以复加,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我马上去你二姐家!” 赵弘谨顿了顿,“我去接你。” “好,那你快来,路上小心。”裴歆再也顾不了其他了。 “我在楼下。” “楼下?”裴歆迟疑了一秒就反应过来,赵弘谨应该是人先到了才给她打的电话,“我马上下来,最多三分钟。” 裴歆抓起悬挂在椅子靠背上的包包,朝周雁琳说:“我有事先走了,冬冬回来之后跟她说不用等我,让她先回家。” 周雁琳正忙着呢,胡乱地摆了摆手,又埋头工作去了。 赵弘谨抱着双臂,正在闭目休息,裴歆拉开门坐进副驾时赵弘谨愣了愣,因为裴歆剪了短发,比长发时更清爽利落。 裴歆问:“方濯怎么会死呢?” 赵弘谨的神色已有疲态,他右手握住方向盘,左手敲了敲头,“三个小学生在一栋老电子厂旁边的巷子里玩,他们把爆竹扔进电子厂内造成了爆炸。去救火的就是方濯他所在的消防队,他们在救援时,被坍塌的墙体压在下头,有三名消防队员受伤,方濯很不幸,当场死亡。” 裴歆完全惊住了。她本以为赵晏柔好不容易找到属于自己的爱情,会和方濯幸福地生活下去,但没想到命运是如此地捉弄人。 赵弘谨开得急,很快就到了赵晏柔的住所。 他们敲了很久的门都无人应答,“她会不会不在家?”裴歆猜测。 “不会。”赵弘谨又继续敲门。他二姐从小到大遇到难过的事只会自己躲起来,从来不会麻烦别人,他们母亲去世的时候她没哭没闹,但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一周。 赵弘谨话音刚落,门被打开。 赵晏柔穿着一条灰色的裙子,她的脸因太瘦下颌骨那里的线条非常突兀,加上她的脸很白,这让她看起来有些恐怖。 裴歆和赵弘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担忧。 赵晏柔用她空洞的双眼扫过裴歆和赵弘谨。面对如此柔弱的赵晏柔,裴歆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赵晏柔。 此时,任何暖心的话她都说不出口,一个不恰当的安慰话语就有可能变成一柄扎心的刀子,撕开赵晏柔血淋淋的伤口。 赵晏柔沉默无声,她转身进屋,裴歆和赵弘谨跟了进去。 窗帘是拉上的,客厅有点暗。裴歆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赵晏柔在做什么。 赵晏柔在画画,她坐在一只高脚凳上,一笔一画地继续勾勒,画布上只有一条幽深的小巷,斑驳的墙,生锈的窗,大片大片的苔藓,和一块有裂缝的墙壁。 墙上画了两个卡通人物,和这条巷子的陈黯格格不入。 赵晏柔痴痴地盯着画布,她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那条小巷,停留在他们互留姓名的地方。 第九十章 “二姐, 你还好吗?”赵弘谨问得很小心。 裴歆觉得他很紧张, 因为他连声音里都带了颤音。 赵晏柔回神,看向赵弘谨,缓缓点头。 她表现得很平静, 仿佛还是平常那个教养良好的富家小姐, 但裴歆看到她握着画笔的手在颤抖。 裴歆和赵弘谨没有再打扰赵晏柔, 他们坐在沙发上, 盯着赵晏柔。 赵弘谨看了一会儿就歪着头睡着了, 裴歆拿了一个抱枕塞在他的脑袋后头。 他的脸是朦胧的, 看不清,裴歆有片刻的恍惚, 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这段不开心的时间, 仿佛他们一直靠得这么近。 突然,一只手握住裴歆的手腕。赵弘谨醒了,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裴歆, 裴歆有点尴尬, 急忙撇开视线。 天色渐黑,赵晏柔放下画笔, 走回卧室,赵弘谨跟在身后, 急忙道:“二姐,让裴歆陪着你行吗?” 赵晏柔侧着的身子僵在原地。 “求你了二姐,妈和大哥都不在了,爸爸又病重, 我不想再失去你,二姐。” 赵弘谨的声音又低又沉,这还是裴歆第一次见到赵弘谨这样脆弱的一面,她的心也跟着揪起来。 赵晏柔点了点头。 “裴歆,麻烦你。请你照顾好我二姐。”赵弘谨盯着裴歆说。 裴歆点头:“你放心。” 裴歆寸步不离,跟紧赵晏柔。 赵晏柔的房间很单调,只有一张床,一张沙发,墙上挂着画,再无其他。 赵晏柔窝进单人沙发里,裴歆并没有开灯,所以赵晏柔的身影不清不楚,像是不真实的一道虚影。 她把自己缩成一团,看起来弱小又无助。 赵晏柔根本不敢闭眼,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感到身边有一道坚定正直的目光再看她。她忽然拧紧眉头,痛苦地捂住胸口。 裴歆赶紧走到赵晏柔身边,“赵小姐,你,你还好吗?” 赵晏柔紧紧揪住胸口。裴歆将手放在赵晏柔的后背,赵晏柔并没有抵触,裴歆这才放心地自上而上慢慢轻抚赵晏柔的背。 赵晏柔低着头,凝视着地板的某一处,忽然开口:“我感觉自己的心被剜出来了,原来这就是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她的声音嘶哑,包含着痛楚。 裴歆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我能理解你,真的,赵小姐,我知道你肯定很难过,很伤心,我也替你难过,替方濯惋惜。” 赵晏柔终于忍受不住,抓住裴歆的臂膀,崩溃到泪流满面,“他22岁,我30岁,我们年龄差太多,我不敢跟他在一起。他说,人生太短,不想错过。我觉得他幼稚,但又被他的坦诚和坚持所打动。” “我和他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喜欢吃肉,喝饮料;我喜欢吃素,喜欢喝白水。他那么大的人,竟然喜欢看漫画。我笑他脸太大,就像嘴里含着两块糖,他笑我太笨,跟他有代沟,听不懂他讲的笑话。” “我们见面的次数一双手就数过来了,但每次见面我都清晰地记得,记得清清楚楚。我们说过哪些话,做过哪些事,穿的什么,甚至是那天的天气如何,我都记得。” “他想带我去见他父母,我不敢去,我怕他父母接受不了。我现在很后悔,我该跟他去的,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一起去完成,但他就那样走了。” “他说要带我去内蒙古看芍药花,现在我们再也去不了了。” “他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那么突然地离开了。” “命运可真会开玩笑。” “他走了,我忽然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 裴歆就这样听着赵晏柔断断续续地讲述方濯和她的故事,不算轰轰烈烈,但她却听得流泪不止。 她听完了他们的一生,方濯的一生,赵晏柔的一生。 是的,赵晏柔的一生在方濯死的那一刻就划上了句号。 两天后,是方濯下葬的日子,他人生的终止符停留在了22岁。 他被葬在了鹿山公墓,一个青山绿水的地方。他的亲人和战友挤满了墓前。 赵晏柔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裴歆和赵弘谨站在她的两侧。 在墓前跪着一个小男孩和他的父母,小男孩战战兢兢地缩成一团,他的父母默默低着头。 男孩的父母本约了其他两家人一起来,但那两家人不愿意来,可他们不能不来。如果他们不来,那他们的孩子以后怎么做人,怎么能不让人戳脊梁骨。 赵晏柔的脸干瘪了下去,黑裙让她显得更瘦。她紧紧盯着那个孩子,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如果不是他们贪玩,那么方濯不会死。她恨那个孩子,恨意让她面目狰狞。 赵弘谨住这赵晏柔的小臂,很担忧,“二姐,你还好吗?” “他还这么年轻,还这么年轻,为什么会死呢?”赵晏柔喃喃地说。 裴歆看着墓地前方,方濯的父母哭得很伤心,那声音撕心裂肺,听得人人心都跟着疼。 “你要过去吗?”赵弘谨问。 赵晏柔摇头,默默流泪,她怎么敢过去,怎么敢看他的遗像。 裴歆安慰:“你过不过去我们都一直陪着你。” 赵晏柔觉得她仿佛听不到这个世界的声音了。她又看到了方濯,在小巷里,他拿着矿泉水瓶朝她跑来。 墓地那边,方妈妈哭得晕了过去,方爸爸也好不到哪里去,其他亲人见状,只好去安慰,劝解,扶着两个老人离开墓地。 裴歆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想,那三个孩子也许会把这件错事记一辈子,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忘记。而方濯的父母,他们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儿子喜欢了一个叫赵晏柔的女人。赵晏柔对于他们来讲,只是个在墓地哭泣的奇怪女人而已。 人群渐渐离去,赵晏柔依然站在原地。 裴歆看着方濯的墓碑,里头只有一个人,但却住了两只魂。 赵弘谨和裴歆送赵晏柔回家,到了公寓,赵晏柔拒绝两人再跟着她。 赵弘谨不肯,裴歆朝赵弘谨摇摇头,她握住赵晏柔的双手,“赵小姐,我们让你一个人呆着,但是你一天至少给我们发三条消息好吗?” 赵晏柔眼神呆滞,她思考了许久才明白裴歆话里的意思,她低头笑:“你们觉得我会做傻事?不会的,我不会的。” 赵晏柔往小区里走,她的身形单薄,在阳光照耀下有点虚无。 “二姐,”赵弘谨叫住赵晏柔,“你说话算话,不许骗人知道吗?” 赵晏柔点头,缓缓转身,很快她的身影消失在两人眼前。 裴歆这时抬头去看赵弘谨,没想到赵弘谨已经在看她了,裴歆把短发撩到耳后,抿了抿唇,说:“赵小姐跟我们不同,我们的伤痛时间能治愈,而赵小姐那样的人,她的爱是一辈子,痛也是一辈子。你平时多留意一下她的情况吧,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叫我过来。” 赵弘谨双手揣在兜里,盯着裴歆,反问:“我们跟她有什么不同?谁的心都是肉长的,都会累,都会疼。莫非你的心是铁做的?” 赵弘谨的质问让裴歆感到很难堪,差点就站不稳。她望向赵弘谨,“我,”她很想把事情敞开了说,但又犹豫不决,这种滋味真不好受,裴歆张了张嘴,只涨红了脸,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快中午了,刺眼的阳光让裴歆睁不开眼,有树影盖了赵弘谨的半张脸,裴歆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头顶传来一道声音,“你去上班还是回家?我送你。” 裴歆摇头:“不用了,你去忙。” 赵弘谨依然执着地打开副驾驶,面无表情地说:“上车。” 裴歆深呼吸一口气。她顺从了。 车子急驶在炎炎夏日中,道路两旁的香樟树生机勃勃。人行道上,一对打伞的情侣一晃而过。裴歆耳边嗡鸣不断,那声音一直萦绕心间,让她无法平静。 赵弘谨送裴歆回家后去了公司,他把车停在马路边的停车位,阮孝霖手里拿着一杯咖啡,正穿过人行横道。 过了斑马线,阮孝霖拿出手机低头回消息。 “阮孝霖。”赵弘谨出声叫人。 阮孝霖太专心看手机,有点被吓到,咖啡洒出了好几滴,他疑惑地望向赵弘谨,问:“什么事?” 赵弘谨说:“你把张茂词调到开发设计部,我答应让他做景观工程师。” 阮孝霖有点没明白,“张茂词?” “你记性怎么变得这么差?”赵弘谨瞥了眼半空中飞过的两只麻雀,说:“他是我爸的司机老张的儿子,现在被赵弘彦带在身边。” 阮孝霖惊讶了几秒钟,略有深意地看着赵弘谨。原来张茂词是赵弘谨的人,他竟然一直没发现。 阮孝霖有点犹豫,他只想好好工作,不想站边。 赵弘谨看阮孝霖的反应,禁不住冷笑:“我不想跟你废话,这是命令,你必须照办。” 赵弘谨说完这句话,转身走进公司。 张茂词去了设计开发部门,应戎去了市场研发部门做主管。除了他们,还有跟赵弘谨来往密切的管理人员都调职或升职了。 办公室内,赵弘谨正在专心看文件,他的手机响了,是张茂词发来的短信:哥,我终于解脱了!设计部的空气才能养活人! 赵弘谨看到这儿,笑了。小时候,张茂词跟他们哥俩玩,他们把板蓝根当咖啡骗张茂词喝,张茂词长大后去店里喝咖啡,味道不对,还举报别人售假。 赵弘彦太想得人心,但张茂词跟他们有少年时的情谊,怎么可能跟着赵弘彦来对付他呢? 第九十一章 邓欣走进办公室, 赵弘谨的思绪被打断, 他抬头去看,邓欣长得明媚,言笑自若的样子总是很自信。 邓欣说:“赵总, 工程部的蒋主管求见, 我进来之前他还拉着我问你的喜好, 问你今天心情如何, 我猜他是来递‘投名状’的。” 赵弘谨笑:“那得先看他献上的‘人头’值不值。” 邓欣把蒋主管引进来, 蒋主管规规矩矩地站定。他约摸四十岁, 不高不矮,有点瘦, 眉毛稀疏, 眼睛小,就像一只猴子。 赵弘谨笑眯眯地看着蒋主管, 也不问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这让蒋主管心里发毛, 他微微低头,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 最近公司动荡, 人心惶惶,赵弘谨无所顾忌地安排自己人, 打压赵弘彦的人,蒋主管心内也惶恐,他可是赵弘彦的冲锋先锋。 上次他躲过一劫,这次赵弘谨依然没拿他开刀, 只是换了他身边的人,安排了其他人管理工程部,他挂着名,却使唤不动底下的人。 现在,赵弘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内心实在煎熬。 蒋主管从兜里掏出一本记事本,弯腰,双手递给赵弘谨,咬牙说:“赵副总这些年让我虚报的项目资金我都记录了下来,请赵总过目。” 赵弘谨拿过记事本,随意翻动,上面写着时间,实际金额,虚报金额等等,记录得详细,赵弘谨哼笑:“蒋主管是个有远见的人。” 蒋主管搓了搓双手,一脸讨好,“我也是被逼无奈,当年赵副总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不得不听他的,其实,我心里也苦啊,比中药还苦。” “是么。”赵弘谨淡淡道。 蒋主管忙不迭道:“是,是。赵总您是深明大义心胸开阔的人,断然不会绝情到逼死我们这些虾兵蟹将的对吧?” 赵弘谨不语,只是吊着眼梢盯着蒋主管,蒋主管瞟了赵弘谨一眼,心里实在没底,“我虽然不才,但绝对是忠诚可靠的好下属,以后赵总有事,尽管吩咐,我一定赴汤蹈火,英勇就义,在所不惜。” “忠诚可靠?英勇就义?”赵弘谨嗤笑,“你还真是一个真小人。” “谢赵总夸赞,您有胆识有谋算,我早就想和您亲近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蒋主管继续讨好。 蒋主管真的是厚颜无耻到了一定程度,这种恶心话都说得出口,邓欣在一旁听得好笑。 蒋主管又说:“我愿意追随您,忠心耿耿,绝不背叛!” 赵弘谨笑:“好啊,以后工程部还是你说了算,我希望蒋主管尽职尽责。” 蒋主管听到这话,心中一块巨石落地,觉得赵弘谨也挺好哄骗的。他瞥了眼赵弘谨,正好对上了一双犀利无比的眼睛。赵弘谨把记事本拿在手里掂了掂,说:“蒋主管可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待。” 蒋主管觉得赵弘谨已经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他吓得一哆嗦,“是,是。一定,一定。”蒋主管这时才反应过来,他的把柄都双手奉上了,还怎么敢轻看赵弘谨? 蒋主管走后,邓欣问:“赵总,你就这样放他回去?” “你懂什么?公司什么样的人都得有,这叫百花齐放。”赵弘谨说。有的人是得走,但有的人还可以用。 邓欣扑哧笑出声:“原来百花齐放是这么用的。” 以前的老板是个沉闷的艺术家,他们的天性都被压抑了,赵弘谨来后,秘书部门的人被压抑的天性才得到了解放。 下班后,赵弘谨去地下停车场,詹凯旋站在车头前,一看到赵弘谨,她向前走进几步,问:“经理,你有时间吗?我们聊一聊。” 赵弘谨冷淡道:“没时间,让开。” 赵弘谨绕开詹凯旋,詹凯旋急忙道:“不会耽误你很久,就十分钟,是关于你哥赵弘哲的事,你会想知道的。” 赵弘谨已经打开了车门,听到詹凯旋的话,他搭在车门上的手没有下一步动作,整个人停在了原地。 詹凯旋无声笑了一下,她觉得自己的计谋已经得逞。 赵弘谨突然回头,冷笑:“让我来猜猜你想说什么,是要感动我,还是要条件交换?” 赵弘谨把车门关上,一声巨响回荡在空旷的停车场内,“你是想说撞死我哥的货车司机是你爸?” 詹凯旋惊讶得瞪大双眼,“你都知道了?是不是裴歆告诉你的!”詹凯旋惊吓之后又气愤,她没想到裴歆会言而无信。 裴歆?赵弘谨拧眉,她也知道这事么?赵弘谨看着詹凯旋,眼前这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才开了个头,对方就急不可耐的漏了底,三两句话他就猜到了事情经过。 赵弘谨说:“你想说的我都知道,我甚至还知道你不想说的,比如程鹏给你们的两百万是现金,你很聪明,隔一段时间存入不同的银行,而且每次只存很小的一部分。” 果然,只有裴歆那傻妞是好骗的。现在这种局面轮到詹凯旋为难了。詹凯旋顿了顿说:“在公司唯你马首是瞻,替你排忧解难的人很多,但我是最特别的那个。我知道梁珍珍被赵弘彦收买了,所以替你除掉了她。而且我寄了威胁信给程玲玲,他们现在肯定很怕,你可以安心整顿公司。我们不让他们坐牢,就让他们这样提心吊胆地活着,这样更有趣,你觉得呢?” 赵弘谨轻笑,所以他开除一部分人,留下一些人,比如真小人蒋主管,比如不知天高地厚的詹凯旋,这些人可笑到了一定程度,真令他大开眼界,也令他觉得有趣。 “我哥的死不需要你来做证人,有你妈就够了,你猜她知不知道这件事情?”赵弘谨反问。 詹凯旋有点慌乱了,“她不知道!我们瞒着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咽了口口水,又说:“她当时住院了,不在家,怎么会知道?” 赵弘谨说:“你妈的治疗费用是赵氏慈善基金会承担的,而这个慈善基金会是我哥成立的,这真是讽刺。你以为你妈是个无知好骗的妇人,其实她什么都知道,当我找上她时,她说该死的人是她,她偷了我哥的命。你只知道恬不知耻地满足自己的私心,她比你有良知。” 赵弘谨竟然找去过她家!突如其来的状况让詹凯旋手足无措,陷入巨大的震颤之中。 她觉得自己现在正在困境之中越陷越深,而这困境是她母亲带来的,“经理,你听我说,我,”她有点语无伦次了。 赵弘谨冷冷道:“别在我面前耍心机,玩这种笨拙的把戏,无知又贪心的蠢货,滚。” 詹凯旋开始不安,她用祈求地目光看向赵弘谨,“赵弘谨!你会需要我的,我比裴歆和蒲丝苇都更聪明!” 赵弘谨转头进入主驾驶,引擎发动的声音让詹凯旋心慌意乱,仿佛魂都被抽调了。 车子消失在视线后她才重新恢复力气,想起她妈坏她的好事,她突然勃然大怒,气得面红耳赤。 她掏出手机,打通妈妈的电话,劈头盖脸一顿骂:“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妈?!我从小到大起早贪黑的学习,照顾你这个废物,但你呢,只会拖我后腿!你在赵弘谨面前乱说什么话?!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电话那边的人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只是长叹了一口气,默默承受来自女儿的怒气。 赵弘谨驾车回到合浦公馆,家里很安静,白希微正指挥着佣人打扫。 赵弘谨问:“大嫂,爸爸呢?” “在楼上休息。”白希微说,经过这段时间的劳累,白希微看起来也不如以前精神,不过看到赵弘谨,她还是比以往更开心,“我让阿姨加菜,你晚上必须留下来,不准再用工作忙的借口离开。” “好。”赵弘谨抱了抱白希微,笑道:“大嫂,我去看看爸爸。” 白希微拍了拍赵弘谨的肩膀,“去吧。” 赵弘谨上楼,白希微看到赵弘谨的背影,安心地疏了口气,心中的烦闷顿时一扫而光,亲自赶去厨房做菜。 赵弘谨蹑手蹑脚地进入赵松年的房间。赵松年并没有睡着,而是坐在床上翻看相册。 赵弘谨开门的声音惊动了赵松年,“弘谨,过来坐。”赵松年把书放下,拍了拍床边的位置。 “爸爸,今天你觉得怎么样?”赵弘谨问。他将领带往下扯,松了松。 “我没事,你放心。”赵松年合上相册。 “有按时吃药吗?吃药的顺序留意了吗?”赵弘谨又问。 赵松年笑:“希微都记着,每次吃药都会提醒我。我说你俩把我管得跟犯人一样,完全没有自由。” 赵弘谨才不管什么犯不犯人,他又提醒:“有的药有副作用,你如果身体哪儿不舒服,出现异常,就赶紧停药,我们再去医院检查。” 赵松年看着赵弘谨,他的身上依稀有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公司里两个儿子针锋相对的事赵松年都知道,包括赵弘谨近来的所有举措,“你跟你三哥是同一种人。”赵松年叹气。 赵弘谨说:“但我们的行事方法和手段不同。” 赵松年:“你之前输了他一招。” 赵弘谨反问:“有吗?” 赵松年笑:“不敢面对?年轻人就是气盛,太锋芒毕露,又轻率浅谋,仅凭一腔热血去做事,失败了,或者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就郁郁寡欢。其实,对于你们来讲,机会有很多,总有那么一天,你们一定会混出一个名堂,让别人刮目相看。” 第九十二章 赵松年还是改不了爱说教的职业病, 赵弘谨轻笑:“爸, 我之前其实是假装败阵,等三哥放松警惕之后,再一个回马枪杀回去, 让他再也翻不了身, 就比如现在。” 赵松年微愣:“真的假的?”赵弘谨说得还挺真的, 赵松年一时间无法判断是真是假。 “爸, 其实你不需要操心, 我们都长大了, 足够成熟,知道自己再做什么。”赵弘谨说。 赵松年想到最近公司的传言, 他并不想自己的两个儿子变成敌人, 他叹气说:“你们还年轻,要爱惜自己的名声, 我们这种人家, 财富已足够多, 名声才是我们看重的东西。” 赵弘谨笑了笑,说:“爸, 你知道三哥为什么能赢我哥吗?因为我哥不争不抢,而三哥不择手段, 跟我比,三哥同样是如此。温泉塌陷的事,那对夫妻明明答应和解,为什么后来又反悔?还有, 我跟梁局长的饭局被曝光,这是为什么?只用看谁获利最大谁就是主谋。我在公司是打压三哥,但他之前吞下的那些钱,我有让他吐出来吗?我有毁他名声,赶尽杀绝吗?” 赵松年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就知道他的两个儿子隔阂太深,都太争强好胜,要想他们和平相处简直比登天还难。 赵弘谨突然问:“爸,我跟你说一个事,你听了先别激动行吗?” 赵弘谨目不转视,表情有点儿严肃,引得赵松年发笑:“说说看。” “我怀疑大哥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赵弘谨心底泛起一阵冷意。 这种臆测赵松年早有耳闻,并不惊讶,“你怎么突然这么说?” 赵弘谨:“爸爸,你想必知道我怀疑谁了,依三哥的性格,他估计更想在公司里打败我哥,我哥死了,他就失去了对手,但程玲玲就不一定。” “玲玲?”赵松年摇头,“我不信,这是你的胡乱猜测,玲玲不敢做这种事,她连鱼都不敢杀,怎么会害人性命?” 赵松年不信,这在赵弘谨的意料之中,他也不急。这时,一张照片从相册里滑出来,这张照片是赵弘谨两岁时拍的全家福,也是他们一家人唯一的一张合照。 他被赵松年抱在怀里,他当时摔了额头,所以额头上有道疤。赵晏柔趴在妈妈的背上,赵弘哲一只手搭在赵晏柔肩上,另一只手垂着。 赵松年突然发现这张照片里,每一个孩子都跟他不亲近,就连怀里的赵弘谨也是,赵弘谨的手指偷偷地揪着赵弘哲衣服的下摆。 赵松年有些失神。 赵弘谨说:“所以,程玲玲是谋划的人,程鹏是执行者,而三哥是知情者。爸,你信我吗?” 赵松年喃喃道:“不信。” “我没有足够的证据。”毕竟詹凯旋的母亲说的那些事是事实的一部分加猜测,她并没有参与其中,所以真正要接发他们,必须有赵松年的配合,“爸爸,你愿意配合我找出真相吗?”赵弘谨问。 赵松年回神,将视线从照片挪到赵弘谨脸上,“我配合你,如果你的猜测错误,那你便答应我以后跟你三哥和睦相处。” 裴歆接到顾临的电话时,非常诧异,特别是顾临请她帮忙布置向钟赖云求婚的场地,这个忙,更是让裴歆惊讶。 他们竟然就发展到了这一步? 裴歆想了想,委婉拒绝:“也许秦智升,庄信起他们更合适,毕竟你们一块玩,他们更知道钟小姐的喜好。” “哼,哼。”顾临说:“让他们来布置,那就是最靠谱的拆散情侣的现场教学,他们就巴不得看我笑话。” “没,没那么严重吧?”裴歆疑惑,毕竟是顾临的人生大事。 “但凡我智商在60以上就不可能让他们来帮倒忙,裴歆姐,这事就拜托你啦,我就信任你,你一定要帮我!”顾临说。 又是这种被需要的时刻!裴歆忍不住热血沸腾,答应了顾临的请求! 裴歆揣测顾临的心思,准备选在热闹的商场或者繁华的街上,这样方便更多人围观。 顾临否定这个方案,说:“要是被人知道了我这求婚肯定被毁,特别是赵璟,她最近总是哭哭啼啼的,到时候她要死要活地闹,那太麻烦了,我们要低调再低调。” 裴歆问:“赵璟她怎么了?” 顾临说:“程路不是酒驾撞人了嘛,他舅舅天天缠着他们一家让把程路给捞出来,赵璟说她还被打了,估计他们家里现在闹得鸡飞狗跳的。” “这么严重?”裴歆若有所思。 “当然严重啦,酒驾呢。”顾临说。 裴歆说的严重不是酒驾撞人,而是赵璟他们一家人的关系。赵弘谨一直把持着公司的权利,他们不一致对付赵弘谨,怎么自己先打起来了呢? 裴歆暂时放下疑惑,问顾临:“那你想选在什么地方?” “诶诶,我想想。”顾临说:“选个偏僻一点的地方,选在清吧怎么样?裴歆姐,我特别喜欢纱幔,一定要给我装饰很多纱幔,最好是粉色的。” 纱幔?这顾临其实有一颗想做公主的心吧。裴歆笑:“好。” 裴歆选了一家清吧,订了最大的包间。 她和清吧的工作人员一起装饰了玫瑰花,气球,还有顾临点名要的纱幔,纱幔和丝带玫瑰连在一起。她还在一面墙上贴了love的字样。 裴歆特地把地上都铺满了玫瑰花瓣,很温馨,浪漫。 这期间,裴歆没怎么听到赵弘谨的消息,倒是坊间有传闻,说赵弘哲的死不是意外事故,很多新闻都把这场事故的起因归结到家产和继承人人选的争夺上,各种勾心斗角和豪门恩怨堪比极品狗血连续剧。 裴歆已经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所以也不看那些坊间传闻,只专心替顾临布置求婚场地。 那天,裴歆先到了酒吧。顾临先进门,随后是秦智升,庄信起和孔岩。 最后是赵弘谨,裴歆有想到他会来。虽然有预想过见到他时该怎么表现,但她发现她依然挺紧张忐忑的。 裴歆起身,说:“你们在屋里商量一下接下来的流程,我去外面等钟小姐。” 顾临使劲点头,“裴歆姐,麻烦你啦。” 八月,热度依然不减,裴歆穿的无袖的衬衫,热气从四面八方袭来,包裹着她,她站在店招下面的阴影里,没过一会儿就热得出了汗。 钟赖云从车上下来,她穿着白t恤和热裤,没有化妆,显得有点寡淡,个子小小的,像个中学生。而且,钟赖云黑了很多,裴歆差点没认出来。 “裴歆姐!”钟赖云向裴歆扬手。 裴歆走过去迎接她,“钟小姐,你好。”近看,钟赖云的皮肤更黑,黑得连五官都淡化了。 钟赖云看出裴歆打量的神色,解释道:“顾临就是一野猴子,我天天跟着他在外面瞎玩,人都晒黑了,裴歆姐,你看看。”她大方掀起了额头前的头发,说:我刘海盖住的地方是不是跟脸上是两个色。” 裴歆点头,“没事,等过一个冬天就又白回来了。” “嗯嗯。”钟赖云笑,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怎么是你来接我?顾临呢?” 裴歆笑:“他在里面等你。” “他竟然不出来接驾!”钟赖云骂道:“他倒是会指使人,看我不进去揪他耳朵。” 钟赖云说完,拖着裴歆就往里走,裴歆赶紧朝躲在门后的秦智升使眼色,秦智升嗖地跑进包间里,大喊:“目标人物出现!各就各位,摆好阵势!” “老秦,你弄得老子紧张死了!”顾临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异常快,连腿都在发抖。 庄信起拍拍顾临的肩膀,“顾临,被拒绝了别哭,朕的江山由你继承,毕竟我俩情同父子。” “滚蛋!”顾临拍掉庄信起的爪子。“她怎么可能拒绝我!” 孔岩把一束玫瑰递给顾临,“你们正经一点,别嘻嘻哈哈的。” 顾临被他们一闹,倒是没那么紧张了。他接过孔岩递过来的玫瑰花,在上头放了一只钻石戒指。 赵弘谨双手揣在兜里,立在一旁,看着他们,就像在看动物世界。 当裴歆和钟赖云走进房间时,顾临捧着一束巨大的玫瑰花,笑得跟中风似的颤抖,“小矮子,我要跟你组一个新家,你可以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我同意,另一个是我愿意。” 钟赖云半张着嘴,静默了三十秒。 “啊-!”钟赖云开始持续性的惨叫,把身后的裴歆吓得一哆嗦。 这场景挺温馨浪漫的,钟赖云叫什么?裴歆低头瞄了一眼,钟赖云似乎不是开心感动,而是真的受到了惊吓。 顾临身后,秦智升几个正拿着手机在录像。 钟赖云捂住脸,喊道:“我今天没化妆,你们别拍我,赶紧把手机关掉!”她边说边一个劲的往后躲。 裴歆也没想到钟赖云的第一反应会是这样,她不由地咧嘴笑,难怪顾临会喜欢钟赖云,这两人脑回路都挺奇特的。 秦智升问:“躲什么躲,拍个素颜视频怎么了?” 孔岩说:“你们别说,这好像还真是我们第一次见到赖云的素颜。” 庄信起把手机贴近钟赖云的脸,笑:“赖云,你别怕,大不了以后我们给你的素颜打上马赛克。” “呸,姑奶奶素颜又不是见不得人,打什么马赛克,只是,”钟赖云伸手推开庄信起,只是这种重要时刻她不想要自己有一点瑕疵啊,可惜,呜呜呜,钟赖云指着庄信起,“手机拿开!” 说完,钟赖云就想往外跑,顾临赶紧说:“裴歆姐,你赶紧抓住她,她想偷偷去化妆,门都没有!” 裴歆忽然被点名,有点儿不知所措,她也不可能真的去阻止钟赖云啊,“钟小姐,你素颜也挺好看的,房间里光线暗,拍出来也看不太清楚,你要是出去了,自然光下拍得更清晰。” 钟赖云脚步一顿,犹豫的一瞬间就被顾临抓到了。 第九十三章 顾临把玫瑰塞给钟赖云, 再把戒指套在钟赖云的无名指上, 一套动作连贯流畅,就像预演过千百遍。 钟赖云哭了。她看了看怀里的玫瑰花,又举起左手看了看戒指, 接着再傻愣愣地看着顾临, 默默流泪。 裴歆觉得这俩小孩子求婚跟过家家似的。她根本不知道钟赖云是伤心的, 还是感动的。 秦智升拍了拍钟赖云的肩膀, “赖云, 你别伤心, 你的牺牲是伟大的,我们都敬你是条汉子!” 顾临打掉秦智升的手, 替钟赖云擦掉眼泪:“以后少化妆, 我亲起来特不方便,还有可能铅中毒。” “谁让你亲了, 谁让你亲了?”钟赖云把玫瑰花扔到顾临身上, 伸手去掐他的胳膊。 顾临边叫边躲, “钟赖云,你没良心, 竟然敢谋杀亲夫。” 钟赖云捏着拳头继续敲打顾临,“谋杀你怎么了?你求婚送什么戒指?本小姐缺戒指?” 庄信起一边录像, 一边跟着起哄:“就是,咱们赖云什么样的戒指没见过,这种玩意儿就想娶她,简直做梦, 赖云,使劲揍他,千万别手下留情。” 秦智升笑:“你不想要戒指,要什么?你说,我们去顾临家给你抢。” 钟赖云揪着顾临的卷毛,顾临疼得嗷嗷叫,“姑奶奶,你松手。” 钟赖云说:“姑奶奶我不稀罕戒指,你把你的QQ微信微博的密码交出来就行,对了,还有抖音和直播软件的密码。” 裴歆笑着看他们打闹,不经意间她瞥见了站在角落,一言不发的赵弘谨,赵弘谨正定定地看着她,脸上看不出喜怒。 赵弘谨瞥了一眼四处乱窜的‘动物们’,缓缓走到裴歆身边,低声说:“我们出去说话,你跟我来。” 裴歆稍作犹豫后点点头。 赵弘谨拉开门,示意裴歆先出去。 裴歆笑了笑,接受赵弘谨的绅士。她提脚往外走,在门口差点撞到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很胖,裴歆被弹开,脚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没事吧?”赵弘谨扶住裴歆的肩膀。 裴歆回头,说:“没事。” 她再转头,那个胖女人瞪了裴歆一眼,拉住身侧的漂亮女人说:“丝苇,快走。” 裴歆把视线挪到蒲丝苇身上,蒲丝苇穿的是一条性感黑裙,她的眼线画得很细,眼尾的地上往上勾着,这让她多了一份凌厉。她正直勾勾地盯着裴歆和赵弘谨。 蒲丝苇时不时会去点赞黑赵弘谨的微博,每点一次,就会上一次新闻,裴歆不知道她是真的记恨上了赵弘谨,还是为了保持热度。 “丝苇,王总和郭导就在里面,你等会好好表现,这部电影是中外合资的大制作,一定要拿下。别耍性子知道吗?”胖女人说。 蒲丝苇收回视线,忽然笑:“姐,你放心,我可不想天天去楼盘当开业嘉宾,这部电影,不能演女一女二,演个女三女四也行。” 蒲丝苇一行人边聊边走,很快消失在转角的地方。 裴歆和赵弘谨走出酒吧。 这家酒吧在十字路口,正门对着的是一条宽阔的马路,向右走,是一条林荫小道,香樟树长得非常茂盛,很有意境。 裴歆和赵弘谨选了林荫小道,慢慢地走着。 这条路大概有三百米,两人谁都没先开口说话。 等走到了尽头,赵弘谨琢磨了一会儿,说:“再走一遍。” 裴歆点头。两人转身,又往回走。 虽然这里有树荫遮挡,不过一动起来依然热得难受。裴歆觉得这么来来回回的走也不是个事,她开口问:“赵小姐怎么样了?” “每天除了画画什么都不做,我找了个保姆替她做一日三餐,照顾她的生活,她嫌保姆碍眼,只允许保姆替她送午饭和晚饭。”赵弘谨说。 裴歆问:“她这个状态需要看心理医生吗?” 赵弘谨说:“我爸也有这个想法,我大嫂甚至拿了精神抑郁的药物给她,但我觉得这些都没用。她的性格可能一辈子都迈不过这个坎,她在你面前还能袒露心事,如果你要是愿意,可以去陪她说说话。” “好。我会去的。” 裴歆说完这句,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两个人又只能继续走路了,一时间又是静谧无声。 过了一会儿,裴歆又问:“赵董的身体怎么样了?” 赵弘谨漫不经心地说:“也就那样吧,不好不坏。” 这下子裴歆又不知道说什么了,明明是赵弘谨说出来的,反而是自己一直在主动挑起话题,裴歆有点郁闷。 赵弘谨人比裴歆高,他的步子迈得大,他散步的速度对于缺乏运动的裴歆来讲,就相当于慢跑,裴歆走了一会儿就累了。 渐渐地,裴歆落后了赵弘谨一个头的距离。 裴歆去看赵弘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他的头发上,让他的头发蒙上了一层光泽。 他穿的是白衬衫,这让裴歆恍惚想起两人的第一次见面,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心上人就在眼前,两个人竟然不能敞开心扉,她的情绪开始低落。 裴歆迅速地垂下眼帘,微微低着头,不再去看赵弘谨。 突然,她撞上了一个厚实的胸膛,原来是赵弘谨突然转身停住了。 这种炙热的触感让裴歆有一瞬间的愣神,愣神之后委屈和思念又如潮水般袭来,弄得她手足无措。 裴歆抬头看了赵弘谨一眼,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觉得也许是看到顾临和钟赖云幸福的模样受了刺激。 赵弘谨抿了抿唇,说:“裴小姐,该哭的人是我吧?” 裴歆很想编出一些阳光太刺眼,沙子进眼睛之类的谎话,但这一刻懊恼和悔恨占据了她的全部身心,这一刻她才明白,有些人不是你刻意去忽略,就可以骗得了自己的。 她不该答应詹凯旋不靠谱的承诺而离开赵弘谨。裴歆扑进赵弘谨的怀里,双手抱住他的腰。 赵弘谨这时就像一根松懈下来的弹簧,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赵弘谨,我很想你,一直都很想你。”裴歆边哭边说,将眼泪鼻涕都流了赵弘谨一身。 胸前湿漉漉的,赵弘谨这才觉得真实,他一只手按在裴歆的背上,另一只手抱住她的头,说:“裴歆,下次不许这样,我要是脾气差一点,估计都出人命事故了。” 裴歆抱紧了赵弘谨,一抽一抽地说:“你长得这么好看,还这么有钱,就是脾气差一点我也喜欢。” 赵弘谨勾起嘴角浅浅地笑,他盯着裴歆的头顶看了一会儿,假装生气:“你别以为说几句好听话,我就被你哄住了。你是个意志不坚定的人,竟然会答应詹凯旋那种人的无理要求,而且你太自以为是,我并不需要你的这种牺牲和成全。” 裴歆的眼泪停了,她微微抬头,好奇道:“你都知道了,她去找你了?她愿意作证吗?” 赵弘谨伸手狠狠敲了敲裴歆的脑袋,咬牙道:“你现在还关心这个?我刚批评你的话,你是不是一个字都没放在心上?” 裴歆吸了吸鼻子,揉着被赵弘谨敲过的地方,“我听到了,并且铭记于心,以后我遇到麻烦事直接跟你说,特别是选择题,都让你来替我做决定。我这样的反思态度值得肯定吧?” 赵弘谨再次把裴歆拥入怀里,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哥的死我会替他讨回公道,但我不会受詹凯旋威胁,你要知道,上山的路不是只有一条,就算没有路,我凿也要给它凿出一条路来。所以你只管跟紧我,不管路是陡是平坦还是漫长,我都会带着你走上山顶。” 裴歆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在心里骂自己愚蠢。在爱情里,谁都不该当默默付出的英雄,而应该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和烦恼告诉你爱的人,两个人携手并进。 终于把话说开了,裴歆终于觉得轻松。她还是忍不住好奇,问:“詹凯旋找你怎么说的?” 赵弘谨说:“我根本没听她说话,我找到了詹凯旋的妈妈,她妈是个老实人,也有愧疚之心,把她知道的都告诉我了。她妈妈知道的不多,但足够我推敲出事情的前因后果。” 裴歆问:“那你怎么不报警?让他们绳之以法才解恨,到时候让警察去问詹凯旋,我想她不敢不说实话。” 赵弘谨说:“我爸对程玲玲和赵弘彦赵璟一家子有很深的感情,赵璟刁蛮任性,这都是他们惯出来的,还有赵弘彦,当年我外公和我妈一死我爸就迫不及待地让赵弘彦进了公司,程玲玲他们谋划了这一切,你信,我信,警察会信,大家或许都会信,但我爸呢?他信不信?” 裴歆思考赵弘谨的话,赵松年其实很感性,也有点感情用事,要不也不可能养那么多人。裴歆想起他和程玲玲像老夫妻一样的日常,还真说不准他会不会信。 “我爸呢,觉得谁都好,谁都有可取之处。所以我要让我爸看清程玲玲和赵弘彦的真面目,让他来还我哥一个公道。”赵弘谨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裴歆问。 赵弘谨说:“反正我有办法,计划正在实施,你别急,等着看成果就成。” 裴歆实在好奇,但赵弘谨就是不肯透露更多,说是对她轻易放弃他们之间感情的惩罚。 裴歆心里就像被刺挠一样,不过她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磨赵弘谨。 因为郑宜冬要参加考试,正在废寝忘食地恶补知识,而周雁琳又怀孕了,早孕反应特别明显,经常呕吐,恶心,嗜睡,所以裴歆几乎包揽了公司的大小事。 这天中午,周雁琳吃了维生素,趴在桌上休息,裴歆倒了一杯热水给她,“雁琳,要不你回家休息,这段时间你不用来公司。你什么时候好了,什么回来上班。” 周雁琳掀开眼皮,说:“我这才一个月,医生说我这种症状要三个月左右才会逐渐消失,还有两个月,我在家休息两个月,你还不得累死?” 裴歆说:“我决定在税务局附近租一间新的办公室,让冯西过去处理事物,再招两个妹子给她用。” 周雁琳顿时来了精神,直起身子,说:“你确定忙得过来?” “你放心吧,赶紧让章振来接驾,回去好好休息,生个健康聪明的宝宝。”裴歆笑。 周雁琳就这样被裴歆劝走了。裴歆在网上联系了中介,直接让中介视频跟她联线,花了三个小时把新的办公室租好了。 冯西和吴馨连连惊叹,裴歆的速度太快了。 第九十四章 下午, 裴歆安排冯西和吴馨一起过去, 先布置办公室,而她在网上发布招聘信息。 她一直在忙,直到赵弘谨打电话给她, 她一看时间, 发现已经六点多了。 但手头还有没有处理完的工作, 她又忙了一会儿才急忙忙地跑下楼。 赵弘谨的车停在路边, 他捧着一束玫瑰立在车头前, 裴歆走过去, 问:“你等很久了吧?抱歉,我今天有点忙。” “裴小姐, 我记得你以前很准时。刚才你说5分钟下来, 但是现在已经过去了快20分钟。”赵弘谨把玫瑰递给裴歆,“看来, 你离了阮秘书就变得不守时。” 裴歆有点不好意思, 她也觉得自己暴露了太多缺点,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更严谨, 她笑了笑,转移话题, “你怎么想到送我花?” 几个月来,还是第一次收到赵弘谨的玫瑰。眼前的玫瑰是混搭的,有红色,粉色, 绿色,甚至还有一朵向日葵,裴歆觉得向日葵在里面有点突兀。 “以前觉得送花挺俗气的,不过之前看有人送你,你好像还挺喜欢的。”赵弘谨说。 “不是,不是。那个人叫汪思融,是我的客户,那花不是送我的,是他的朋友表白失败,他转手给我的,我跟他没什么关系,你千万别误会。”裴歆急着解释。她可不想和赵弘谨之间再生出误会,出现波折。 赵弘谨轻笑:“你急什么?他朋友就坐在车里自言自语,我离得近,当时就听见了。” 裴歆也笑,捧着花,一直在笑。 赵弘谨看得好奇,“就那么喜欢玫瑰花?” 裴歆抬头,“小时候也觉得俗气,现在呢,是挺喜欢的,也许是因为送花的人是你,换成其他人,我或许就不会那么开心。” 赵弘谨笑得更大声,“裴歆,我发现你最近很爱说好听话。” 裴歆笑:“不是好听话,是真心话。” 车上,裴歆扯开安全带往锁扣里塞,但卡槽卡不住,裴歆试了好几次依然不能成功。 “怎么了?”赵弘谨问。 “系不上。”裴歆把安全带递给赵弘谨,“你来试试,不知道是我操作不规范,还是卡座坏了。” 赵弘谨侧身,握住安全带,往卡槽里塞,能插得进去,但是卡不住。 他低头去看,裴歆也跟着低下头去看怎么回事。 忽然,赵弘谨抬头,裴歆的短发垂下来,遮住了两腮,这让她的眼睛显得很大。她的眼睛很黑很亮,此时,她的眼神是很笃定安宁的。 暮色浸染着万物,晚风带着暖意。 “裴歆,我们同居吧。”赵弘谨突然出声。 此刻,他想留住这种眼神,这仿佛是他必须达成的信念。 裴歆受到了惊吓,“同居?”他们才认识不到一年,在一起也才四个月,这速度也太快了。 “你别怕,我没说清楚。是先领证,合法同居。”赵弘谨把安全带放开,伸出一只手把裴歆的头发撩到耳后,抚摸她的半边脸,裴歆愣愣地在思考,他又开口:“我想时时刻刻都见到你,但我们目前都得忙工作,见面时间太少,如果住在一起,下班后的时间我们一起度过,你愿意吗?” “好像有点草率。”裴歆实话实说,“这种人生大事不是该像顾临那样有点仪式,准备点纪念品,以后好回忆吗?我们现在这样讨论领证同居,太理性,一点都不浪漫。” 虽然顾临的求婚钟赖云不满意,但至少她觉得不错,挺羡慕的。 “那我先准备准备。也许可以找婚庆公司设计求婚方案。”赵弘谨说。 裴歆扶额,“都讨论成这样了,还怎么惊喜?” 赵弘谨亲了亲裴歆的额头,“要不我现在把你打晕,看你能不能失忆,把我们刚才的话忘掉?” “算了。同居就同居吧。我找时间回家拿户口簿。”裴歆说。 其实她也挺急的,她也想每天都见到他。她以前都忙着生活,现在她也想忙着爱一个人。 赵弘谨说:“别找时间,就明天,明天一早我去接你。先去你外婆家拿户口簿,接着就去民政局。” 裴歆摇头,“这几天不行,我太忙了,下周吧,等我表妹考试结束之后。” “不行,裴歆。”赵弘谨抱着裴歆,“你知道吗,抱着你是这世界上最美妙的体验,我希望往后的每一天都能有这种美妙的体验。” 裴歆被逗笑了,她回抱着赵弘谨,“那好吧,我答应你。” 晚饭后,赵弘谨先送裴歆回家。接着他回了合浦公馆,赵松年已经睡下,白希微正在客厅看财务报表。 白希微看见赵弘谨很开心,“弘谨,吃饭了吗?热不热?你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赵弘谨直接问白希微,“大嫂,我们家的户口簿呢?” 白希微问:“在我房间,你拿户口簿做什么?” 赵弘谨并不说做什么,只催白希微:“大嫂,你先拿给我,我有急用。” 白希微不疑有他,“那你等着,我去拿。” 白希微去楼上的房间,从抽屉里把户口簿拿出来,她刚转身,发现赵弘谨就在她身后,她吓了一跳。 赵弘谨笑:“大嫂,抱歉,吓到你了。” 白希微吁了一口气,“没事。你今晚就在家睡吧,晚上开车不安全。” 赵弘谨担心夜长梦多。 “不了。大嫂,再见。”赵弘谨拿了户口簿就赶紧溜走。 第二天一早,裴歆还在睡梦中就被赵弘谨叫醒,她起床,化了淡妆,出门。 才五点多,车少人少,所以很快到了城北。 裴歆上楼,打开门,舅舅和外婆都还没起床。裴歆悄悄地进屋,外婆被推门声惊醒,揉了揉眼睛,“歆歆,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外婆的脸睡得有点肿,看起来圆嘟嘟,有点儿像馒头,非常可爱,裴歆抱了抱外婆,笑吟吟道:“我回来拿点东西,拿了就走,外婆你接着睡。” 裴歆放开外婆,从柜子里翻出户口簿,小心地放进包里,急匆匆地走了。 因为时间还早,也许今天也不是个好日子,民政局几乎没什么人,只有一对在办离婚的夫妻。 裴歆在填表时,手有点抖,字写得不够流畅,她侧头问:“赵弘谨,你紧张吗?” “不紧张,不过第一次结婚,挺新奇的。”赵弘谨瞥了眼裴歆的字迹,笑出声:“你紧张?” 他都不紧张,她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紧张。 “我也不紧张。我们还得赶去上班,那快点吧。”裴歆说着违心话。 拍照的时候,裴歆一直对工作人员说:“麻烦您拍好看点。” 她这时才发觉自己根本没准备好,从妆容到服饰,再到表情,她瞄了一眼赵弘谨,他的侧面依然像精修图,但下巴上些许青色的胡渣成了唯一的败笔。 工作人员拍完照片,说:“你俩看着还挺眼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赵弘谨客气地笑了笑:“是么。” 裴歆只担心照片质量,处于又紧张又激动的状态。 等裴歆和赵弘谨办完手续,离开民政局,其他工作人员才说:“那是赵弘谨,我们新市首富的公子,前段时间他的新闻可多了,你没看过?” 工作人员这才反应过来,说:“那还不赶紧发微博!赵弘谨的粉丝可多了,赶紧,我们都发,可以涨很多粉丝呢。” 赵弘谨送裴歆去上班。 车上,裴歆看结婚证上的照片,叹气:“没有美图,没有找我们最好看的角度,早知道我们就自己拍了带来。” 一切都尘埃落定,赵弘谨只觉得内心更沉静,更踏实。他说:“我觉得还不错,拍得跟本人很像。” 裴歆把结婚证举起来,逆着阳光看,说:“不好。你穿的黑色西服,我穿的是灰色西装裙,不像结婚照,反而像通信公司的同事合影。” 赵弘谨开解裴歆,“裴小姐,结婚证是证件照。” 裴歆挺无奈的,依然觉得惋惜。 在路灯等红灯时,赵弘谨侧头看裴歆。早上的阳光斜斜地照进车里,裴歆的半边脸都被照亮,看起来生动明媚。赵弘谨暗自松了口气,这就是他所追求的最好的结果。 赵弘谨开始聊其他话题,“上次的意大利面其实不是我真正的厨艺水平,裴小姐,今晚我邀请你再去鉴赏我的厨艺,怎么样?” 裴歆把结婚证塞进包里,侧头笑:“莫非你真实的身份是米其林星级大厨?” “对。”赵弘谨开怀大笑:“也可以称我为艺术家,厨师艺术家。” 裴歆和赵弘谨各自去上班,两人专心投入到工作之中。 很快,他们领证的消息就在网上传开。 晚上,郑宜冬骂裴歆,“你真不仗义,居然不声不响地去领证。” 舅妈也说:“歆歆,这事你做得不对。虽然赵弘谨确实条件好,人看着很不错,但你外婆和舅舅还没见过人呢,怎么也得先带回家里看看吧?” “冬冬,舅妈,主要是太突然了。我们昨晚才决定的,昨晚我回家你们都睡了,早上我又走得太早。” 裴歆说完,又接到了外婆和舅舅的电话,外婆和舅舅都很惊讶,一直问裴歆和赵弘谨在一起多久了,怎么突然就结婚了,外婆更是封建,说:“领证不算结婚,得摆宴席,请了所有亲朋好友来才算结婚。” “外婆,有了结婚证才算合法夫妻,比你的宴请亲朋好友靠谱多了。你放心,我找个时间带赵弘谨去见你们,到时候我们再聊。”裴歆说。 外婆不肯听,一直给裴歆灌输一定要办酒席才算结婚的理念,还要裴歆立即带人回去见她。裴歆劝了半天,说到口都干了外婆才罢休。 舅妈说:“歆歆,你外婆是关心你,我们都希望你能找个好人家。” 郑宜冬撇撇嘴,“说什么领证不算,一定办酒席,奶奶就是觉得以前给出太多礼金亏了,所以才想裴歆办酒席,我还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 裴歆:“......”她觉得郑宜冬看清了事情本质。 裴歆就这样搬去了赵弘谨的别墅,不过裴歆太忙,下班回去后还得加班工作,两个人的晚饭都是赵弘谨做的。 周五晚上,赵弘谨做了咖喱牛肉。 裴歆吃得津津有味,她觉得他的厨艺真的不错。“你经常做饭吗?” “没有,这是我第一次做咖喱牛肉,上次的意大利面也是第一次做。”赵弘谨说。 裴歆不信,“你骗我的对不对?第一次做怎么可能做得这么好吃。” 赵弘谨说:“也许是我的菜谱选得好。” 裴歆反问:“真的?” 赵弘谨笑,“真的。现在网上的菜谱图文结合,还有视频供参考,用料多少写得详细,我想只要识字,严格按照步骤做菜,味道肯定不会差。” 裴歆:“......” 第九十五章 裴歆吃完后, 说:“我去工作一会儿。” 赵弘谨拉住裴歆, “你的公司员工不足十人,客户有五百人吗?怎么你比我更忙?” 裴歆抬头,“可能是因为你在偷懒。” 赵弘谨开始出主意:“你多招几个员工, 把事情交给他们做, 你做甩手掌柜, 挣点零花钱就行。我们现在虽然每天在一起, 但除了吃饭时间, 没有其他交流。” 裴歆只听到了前一句, 她有点生气,“赵弘谨, 你别看不起人, 挣什么零花钱?我是要做大事的人,你别拖我后腿。” 裴歆说完, 挣脱开, 跑回书房, 继续埋头工作。 她刚坐下没多久,电话就响了。 是邓欣。 邓欣说:“裴歆, 恭喜你成为赵太太。” 其实邓欣真不错,落落大方, 不扭捏,和裴歆虽说不上亲密,但一直保持着朋友关系。裴歆说:“谢谢你。” 邓欣:“赵太太,以后多在老板耳边吹吹枕头风, 夸我几句,给我升职加薪。” 裴歆笑:“以前我在公司就夸过你,聪明能干又漂亮。” 除了邓欣,其实詹凯旋也打过电话给她,但她没接。 她和赵弘谨领证的消息传出之后,她起码收到了超过十万的微博私信,几乎都是说她配不上赵弘谨的。 她当然会难受,同时也更上进,更努力,更想取得成绩。 裴歆想着想着正出神,突然一只方方正正的盒子进入她的视线。 裴歆抬头,眨了眨眼睛。 赵弘谨说:“你刚才生气了?我是开玩笑的。只是看你工作太拼命,太辛苦,我是心疼你。” 其实刚才是她态度不好。“没有生气。这是什么?”她指着盒子。 “赔罪的礼物,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赵弘谨又把盒子往前推了推。 裴歆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手表。白色的表带,中间是一朵白色雏菊,花蕊是一枚黄色水晶,四周还镶嵌着繁复的钻石,璀璨夺目。 “太漂亮了!”裴歆赞叹。真的,她见过许多人佩戴的手表,但这一只看起来太美,简直惊艳。 赵弘谨把表拿出来,替裴歆戴上,说:“表盘上刻的是雨果《沉思录》里的一首爱情诗。围着雏菊的是法语,在两点钟的方向有一个按钮,按动它,花瓣旁边的窗口会显示不同含义的法语,比如,他爱我,他不爱我之类的。雏菊的花瓣还会消失,在四点钟方向有个复位按钮。” 裴歆认真听着赵弘谨解说。这只手表的设计太有创意,不单单是好看,这些复杂的元素,更是增加了它的诗意与浪漫。 赵弘谨又说:“这只手表是14年的,小众品牌,虽然是限量的,但时间有点久,是我从一个收藏家那里买的,不过你放心,没人佩戴过。” 裴歆有点肉疼,“你从收藏家那里买的?” “嗯,上次去加拿大买的。”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幸好还能送出去。 “过了五年,物价上涨,加上又是倒过手的,价格肯定翻了翻。”裴歆说。 赵弘谨笑:“你喜欢吗?” 裴歆点头,“很喜欢,谢谢你的礼物。你想要什么?我也送你。” 其实送礼物不该这样问的,但赵弘谨估计见识过太多好东西,她不一定能送得合心意。 赵弘谨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开口:“那你送我一口锅吧,家里的不粘锅有点粘锅,这严重影响到我的厨艺。” 裴歆:“......”她忽然有点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第二天是周六,裴歆准备带着赵弘谨回城北,但没想到白希微先杀了过来。 对,是杀过来。 裴歆看到白希微尖尖的鞋尖,也担心白希微会用它做武器攻击她。所以,白希微进了客厅后,裴歆提脚就要往书房里躲 赵弘谨赶紧拉住裴歆的手腕,不让她逃。 白希微指着裴歆,瞪眼:“弘谨,你真跟她结婚了?” 赵弘谨改为拦住裴歆的肩膀,一副保护的姿态,“对,大嫂,所以现在裴歆和我们是一家人,你以后别欺负她。” 一家人?欺负她?白希微气得肝疼,“你怎么能娶这种女人?” 赵弘谨说:“大嫂,我不娶裴歆就单身一辈子。” 白希微气急:“我宁愿你单身一辈子,也不想让你娶这种女人,你跟她离婚,马上。” 白希微一口一个这种女人,裴歆倒也没生气,可能是因为赵弘谨维护她的态度。她侧头望了望赵弘谨,他一脸认真。 赵弘谨说:“我们签了协议,如果离婚,我得净身出户。大嫂,你说离不离?” 赵弘谨说得很笃定,加上白希微认定裴歆是个有心计的坏女人,所以她就信了。白希微气得嘴唇直哆嗦,半晌才开口:“你气死我了。” 说完,她又瞪了裴歆一眼,转身离开,把门咂得巨响。 裴歆看着仍在晃荡的门,说:“你大嫂很生气。” “长痛不如短痛,我大嫂不记仇,特别是对我,你放心吧。”也许这有恃无恐,白希微最在乎他,所以他才敢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那些直白话。 经白希微这一扰,裴歆和赵弘谨下午才回的外婆家,舅妈和郑宜冬也回来了。 舅舅很客气,外婆有些不高兴,拉着赵弘谨进房间单独谈话。 裴歆和郑宜冬偷偷躲在门口偷听。 外婆没好气地说:“两个人在一起既要合法,也要合礼。” 赵弘谨笑:“外婆说得对。”他瞥了眼铺满报纸的书桌,那是全英文的,上面有蓝色和红色的标注,应该是裴歆小时候的英语学习报。 外婆又说:“结婚前没知会长辈这事我就不提了,但办酒席的事我得催着,宴请了所有的亲朋好友才算真正的夫妻。” 赵弘谨收回视线,说:“外婆说得对,我们正在选日子。我们先选几个合适的,再给您过目成吗?” 外婆点头,“这还差不多。我跟你说,我们歆歆长得漂亮,读书成绩好,如果不是为了养活自己,她会继续深造,当一名科学家,为国家做贡献。” 裴歆听到这儿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她看的电视剧里不都是贬低自己的孩子,然后让对方多担待吗? “而且,我们歆歆人品性格也非常好,又努力上进,我想不到她一丁点缺点,我这么完美的外孙女嫁给你,你可要惜福。”外婆说。 裴歆:“......”再听下去,她都要无地自容了。 郑宜冬:“......”这老太太真不谦虚。 赵弘谨附和:“外婆说得对。我也觉得歆歆没有缺点,很完美,我会努力向她学习,向她看齐。” 无论外婆说什么,赵弘谨都回‘外婆说得对’。一晚上,裴歆耳边都充斥着这句话,简直就成了绕耳魔音,挥散不去。 回去的路上,裴歆问:“你真的在选日子?” 赵弘谨点头:“有想过,不过还得再等等,我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做。” 裴歆没有追问,不过她猜测赵弘谨所说的重要的事是关于他哥哥的死。 三天后,合浦公馆内。 程鹏略微弯腰,搓着双手,不安地坐在赵松年下首。“赵董,不知您找我有什么吩咐?” 虽然赵松年是他外甥的父亲,但程鹏可不敢去攀关系。 赵松年坐在沙发上,双手叠在一起,杵着拐杖。 程鹏是赵弘谨以他的名义请来的,他跟赵弘谨早已商量好了对策,他是不信赵弘哲的死是程玲玲他们谋划的,所以他配合只是为了让赵弘谨解除误解。 “我是老了,但不糊涂,你们做了那样的事,我竟然到现在才发现。”赵松年先不紧不慢地来了一句。 程鹏拿不准赵松年说的是什么事,毕竟他替程玲玲和赵弘彦做了太多见不得人的勾当。 但他还算有点小聪明,他腆着脸,笑:“不知赵董说的是什么事?麻烦您说清楚点,如果我知道的,我一定言无不知,知无不言。” 赵松年这时瞟了楼梯的方向一眼,他自认自己先是个艺术家,再是个企业家,在做生意方面一向良心可靠,实事求是。像现在这种唬人的事,一般都是阮秘书来做,他此时也有点拿捏不准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程鹏深知赵松年感情用事的性格,所以他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趁机替程路求情,“赵董,我家程路,虽然贪玩了一些,但底子是好的。您还记得吗?他小时候,您还抱过他,他当时还管您叫爸爸。” 站在楼上拐角处的赵弘谨听到这里冷笑一声,程路小时候可以叫童言无忌,但现在拿这种事出来说,简直是可笑。 赵松年听到这里,眉头皱了皱。 程鹏上继续说:“这次车祸是意外事故。您人脉广,跟政府官员关系好,看能不能替程路说几句话,让他们放了程路,我们愿意赔偿,多少都愿意,只要不让他坐牢。” 赵松年半晌没发话,程鹏有点急,赵弘谨更急。赵松年一直不进入正题,这让赵弘谨担心赵松年会临时改变主意,毕竟他爸对程玲玲一家子的感情挺深的。 下一秒,赵松年忽然发了狠,拐杖猛地杵地,“你害死我的儿子,我也要让你的儿子死!” 赵弘谨暗自松了口气。 程鹏吓得瞳孔猛然放大,就好像被一道雷劈中般恐惧。他的头皮发麻,全身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赵松年不语,目光灼灼地盯着程鹏,程鹏背地里做了许多亏心事,根本做不到面不改色。 “赵董,不是!跟我没关系,那次车祸是个意外,警察不都结案了吗?”对,就是这样的。那条路没有监控,赵弘哲和货车司机当场死亡,他们没有任何证据。 程鹏咬紧后牙跟,连腮帮子都变得紧紧的,“我们一家都感念您的恩情,我姐姐只是个护士,我当时只能在西餐厅做服务员,是靠您的照顾,我们才有今天。您的恩情我们一直铭记于心,怎么可能害您的公子。” 赵松年的表情有一丝松懈,他叹了口气。程鹏又说:“赵董您这次生病,我姐姐吃不下睡不着,她特地带着阿璟去了普陀寺,吃斋念经,就是给您祈福。” 忽然,楼梯间传来咚的一声,是东西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赵松年回神,盯着程鹏,程鹏的额头上已经急出了汗水。房里空调温度开得低,怎么可能出汗? 还有吃斋念经。他最讨厌拜佛,程玲玲怎么可能去普陀寺替他祈福? 赵松年双眼睁大,甚至是凸出,有点可怕,他凝视着程鹏,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警告信你们收到了吗?那是我寄的。” 程鹏的表情瞬间凝滞了,他吓得呆住了,小腿都在抖。 人可以说假话,但往往身体的诚实反应不受控制。所以程鹏的反应刺痛了赵松年的双眼,“玲玲不是为了我的病,而是害怕,所以去跪菩萨。因为她做了亏心事,所以她才会害怕。” “不,不是的。”程鹏支吾其词,豆大的汗从他的额头上掉下来。 赵松年微微闭了闭眼,这一瞬间,他仿佛看见自己的儿子就在眼前,他说:“我老了,病了,要死了,但是我不敢去见我夫人,更没脸去见我的儿子。所以,你和你儿子先去给弘哲赎罪,等我死后,我才敢去见他,告诉他父亲替他报仇了。” 程鹏惊呆了,像木头一样戳在原地。这一瞬间,他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这次车祸根本就是赵松年策划的,目的就是替赵弘哲报仇。 程鹏急道:“不,不是我!”程鹏噗通一声跪地,攀附着赵松年的腿,“是我妹妹,是她让我这么做的!”对,把所有事情推到程玲玲身上才能救他们父亲。 “你,你说什么?!”赵松年惊呼。 楼梯上的赵弘谨面无表情地立着,他早就知道事情真相。下一步,他要做的就是让害死他哥的人受到惩罚。 “我也不想,但她说要是赵弘哲不死,弘彦就没有出头之日,她逼我的我!是她逼我的!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愿意用我自己的命换我儿子的!只求你放过他!” 竟然真的是他们! 赵松年突然觉得吸气困难,他的眼珠子直愣愣的。下一刻,他的身体直挺挺地朝后栽去,程鹏吓得胡乱大叫,直往后退。 赵弘谨从二楼跑下来,推开程鹏,朝佣人道:“快来人,快,叫救护车,送医院!” 顿时,隐身在别墅里各个角落的佣人从四面八方赶来。 第九十六章 赵松年很快被送往医院。 裴歆也赶去了医院。她到的时候, 赵弘谨、白希微、阮秘书和阮孝霖都在。 白希微在医院外面的过道里哭, 赵弘谨正在安慰她。裴歆朝赵弘谨点点头,去了病房里。 单人间的病房,阮秘书坐在床边跟赵松年说话, 阮孝霖默默地立在一旁。 赵松年看到裴歆眼神有点恍惚, “小裴, 你来了。” 裴歆问:“赵董, 你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赵松年说:“还好。我听说你自己创业了?” 裴歆说:“只是小打小闹, 瞎折腾而已。” 赵松年笑:“年轻人肯上进是好事。” 裴歆笑了笑, 赵松年又说:“等过一阵子,我病好点儿, 你和弘谨就办婚礼吧。” 裴歆点头,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 这时赵弘谨和白希微走了进来,白希微的眼睛又红又肿, 赵松年看到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连连叹气。 在回去的路上, 裴歆问:“接下来怎么办?” 赵弘谨说:“当然是交给司法部门处置,程玲玲和程鹏, 还有赵弘彦都必须受到应得的惩罚。” “赵董他接受得了吗?”裴歆又问。 赵弘谨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我必须做到这一步。”他不能事事都考虑周全, 不能兼顾所有人。 程玲玲和赵弘彦,程鹏都被抓了,据说警察去公司抓赵弘彦那天,赵弘彦面如死灰, 整座大厦都沸腾了。 赵弘彦是个极爱面子的人,虽然主谋不是他,过程的实施他也没有参与,但他纵容,包庇他的母亲和舅舅,也会受到法律制裁。 他想,也许他母亲早想到会有这一天,所以才没有让他参与其中。 真相终于大白,只等着司法部门调查,以及宣判。 不过当裴歆知道詹凯旋母亲的医疗费用是赵氏慈善基金会承担的时候还是惊讶了很久,而且赵弘谨告诉她,这个基金会是赵弘哲成立的,裴歆更觉得感慨。 当然,她对詹凯旋的厌恶更甚。 周雁琳在休假,郑宜冬回来认真工作了,但裴歆依然很忙,虽然她们又招了十个工作人员。 郑宜冬说:“表姐,那是因为你事事都不放心,什么事都要过问。” 但她的性格就这样,挺细心的,很多别人发现不了或者不在意的问题她都会留意到,有时候她都希望自己能粗心大意一点。 特别是裴歆每天戴着赵弘谨送的手表更是不敢松懈。她在网上查过这个手表,最便宜的都要180万,赵弘谨送她这么贵的礼物,她不努力,难道真回礼一口不粘锅? 这天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边的人大吼:“裴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抢了赵弘谨,抢了我的一切!” 裴歆听出是詹凯旋的声音,她说:“有病。”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继续跟客户微信聊天,解答客户的疑问。 她吃饭在回微信,连躺床上睡觉都在回微信,赵弘谨抢了裴歆的手机,说:“别聊天了,赶紧睡吧。” 裴歆说:“不行,客户是上帝。” 赵弘谨问:“你的员工呢?怎么不合理利用?” 裴歆说:“这你就不懂了吧,甲方都是爸爸,老板亲自接待,客户才会感觉到被重视,才会跟我们合作,等合作关系稳定之后,我再把客户交给手下的人。” 赵弘谨反问:“你给你的员工安上响亮一点的名头不就行了吗?客户怎么确定跟他联系的人一定是老板,而不是员工在替老板回消息?” 裴歆愣了愣,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她茫然地看了看赵弘谨,赵弘谨揉了揉她的脑子,“裴小姐,发什么呆?” 裴歆回神,把手机抢回来,扔到床头柜上,气急败坏道:“那你怎么不早说?赵弘谨,你害我瞎忙了半个月。” 说完,裴歆钻进被窝里,留了一个黑脑勺给赵弘谨。 赵弘谨俯身,“抱歉,裴小姐,我的问题。怪我没有及时提醒你。” 赵弘谨道歉,裴歆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她转身,眨了眨眼睛,说:“那我原谅你了。” 赵弘谨笑了笑,也钻进被窝里。 裴歆终于开始放开手,把事情交给员工们做,这才腾出时间看别墅,这栋房子是三层楼,用了很多白色的涂料,挺简洁大方的。 不过裴歆不喜欢,她其实更喜欢英式风格,她对赵弘谨抱怨:“你这房子,装修得跟样板间一样,一点都不温馨。” 赵弘谨说:“你可以拆了重装。” 裴歆白了赵弘谨一眼,“那不是没事找事吗?” 那样工程太巨大了,裴歆不想瞎折腾,只是买了一些鲜花布艺和一些小摆件做装饰,这就显得温馨多了。 程玲玲他们做的事都瞒着赵璟,赵璟完全震惊了。每天都跑去赵松年跟前哭。 赵松年也心疼,想接赵璟回合浦公馆。 白希微当然不同意,她来别墅找赵弘谨抱怨。 裴歆觉得这件事其实不必烦恼,她说:“白主管,这只是赵董一厢情愿罢了。下次,赵董再提,你就答应,让赵董去接人,或者白主管你也可以打电话给赵璟,说她来家里一定会好好招待她,我想,赵璟肯定不敢来的。” 毕竟自己的妈妈、舅舅、哥哥害死了白希微的丈夫,赵璟怎么敢在白希微面前溜达。 白希微说:“你还算有点小聪明,她要是敢来,我就是恶毒的大嫂,整死她。” 白希微走后,赵弘谨笑,“你还会使坏?以前不是挺仗义的吗?替任思和詹凯旋说好话,还怪我开除梁珍珍。” 裴歆说:“帖子是詹凯旋发的,你真的错怪了梁珍珍。” “我一开始就知道。” “什么?”裴歆反问。 赵弘谨挑眉:“梁珍珍替赵弘彦监视我,所以我把她开除了。” 裴歆问:“所以你不是为了我才开除她的?” 赵弘谨:“......”他一直忽略了女人的联想能力。 顾临和钟赖云周末来找他们玩。赵弘谨和顾临去厨房做饭,裴歆和钟赖云坐在沙发上聊天。 偶尔厨房里会传来劈哩叭啦的声音,要么是碗摔碎了,要么是锅掉了。 钟赖云撇撇嘴,说:“肯定是顾临在帮倒忙。” 裴歆笑:“我想是的。” 钟赖云翻出他们之前的求婚视频给裴歆看,“裴歆姐,你看看他们录的视频怎么样?” 裴歆仔细去看,光线有点暗,朦朦胧胧的。钟赖云问:“裴歆姐,你说说看,看到这段视频你会联想到什么?” 裴歆想了想,欲言又止,钟赖云说:“裴歆姐,你实话实说就行。” 裴歆不确定:“好像,好像有点像法制节目。” “对吧,对吧。我就说像法制节目,顾临还不承认,呜呜呜,难受死了。我看一次伤心一次。”钟赖云使劲捶着沙发,“而且,我那天没化妆。” 裴歆拍了拍钟赖云的背,“没事,没事。浪漫得千篇一律也让人记不住,你们这样就挺特别的。” 裴歆的安慰似乎起不了任何作用,钟赖云还是一直念叨那天没化妆,录像看起来像法制节目,一点都不浪漫。就跟只小蜜蜂似的,一直嗡嗡。弄得裴歆哭笑不得。 突然,茶几的手机传来短信提示音。那是赵弘谨的手机。 裴歆微微俯身,拿起来看。是赵晏柔的短信:我在去英国的飞机上,明年夏天回来。 裴歆微愣,赵晏柔走得太突兀了,在飞机上才给赵弘谨发短信,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很明显,她把自己封闭了起来,排斥了所有人。 裴歆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 顾临和钟赖云走后,裴歆把短信给赵弘谨看,赵弘谨无奈道:“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帮助得了她。” 裴歆其实不信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但在赵晏柔身上,似乎这句话又被诠释得挺准确的。 很快,又到了年会。 裴歆和赵弘谨赶去参加,她穿的是斜肩收腰的黄色礼服,短款的,配的是珍珠耳环。 赵弘谨替她选的,说这件礼服显白,有一种浪漫气息。 赵弘谨穿的是一套银灰色的西装,内敛沉稳又洒脱。 他们刚一下车就有许多摄像机在拍她,咔咔的声音跟放鞭炮一样,裴歆有点儿紧张。 赵弘谨握住裴歆的手,放进他的臂弯,小声提醒:“裴小姐,你笑得有点僵硬,别怕,自然一点。” 被人提醒紧张,那就会更紧张。裴歆侧头逞强道:“我才不紧张,年会我参加过三次,这种形式的活动我比你更熟悉。” 赵弘谨笑:“但你是第一次以赵太太的身份参加。” 裴歆咬牙:“多谢提醒。” 后来,裴歆看到新闻里的照片,她笑得真的有点僵硬,评论都是: ——什么啊,还以为是绝世大美女才能迷倒赵公子,没想到是整容祸啊,连做表情都僵硬得很。 ——就是啊,我要不是看到赵弘谨在她旁边,还以为是被记者随即选中的幸运观众呢,哈哈哈哈。 她翻了很久,终于翻到一条替她辩解的评论:小裴姐很热心,做事也认真,她的公司服务很好,也很专业,你们别这样说她。 裴歆猜这是跟她关系不错的汪思融,她点进去看这条评论下面的回复:死广告,滚开。 裴歆气哭了,抱着赵弘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会这样。” 赵弘谨轻抚她的后背,安慰:“没事,你别哭,我联系官方删评论。” “为什么我明明对着镜子练了很久的完美笑容,还笑得那么僵硬,那么丑。这会变成我的黑历史对不对?”裴歆欲哭无泪。原来,对着镜头做表情是一件很难的事,难怪会有那么多不会演戏的演员。 裴歆就因为这点小事哭了一个晚上,任赵弘谨怎么哄都没办法缓解心情。直到她哭累了才消停。 幸好第二天是周六,不用上班。 裴歆去别墅二楼和三楼参观,她发现二楼有一间超大的衣帽间,放着各色西服,衬衣,配饰,最显眼的是中间有一张柜子,玻璃罩着的,里面放了不同样式的手表,看得裴歆眼花缭乱,她快速数了数,大概有两百只。 裴歆赶紧跑下去,问正在做菜的赵弘谨:“你的那些表值多少钱?” 赵弘谨抬头:“没算过,也许是几千万?” 裴歆说:“我一直以为你只喜欢一个牌子,很专情。没想到你收藏了那么多不同品牌的。” 赵弘谨抬头:“我觉得我是挺专情的,你可是我的初恋。” “不是吧!”裴歆非常惊讶,他一直没问过赵弘谨关于前女友这个问题,生怕问出一打前女友,但没想到自己竟然是他的初恋。 赵弘谨笑:“裴小姐,这是真的。” “真的?” “真的。” “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 ...... 年后,应戎管理的市场研发部门的第一个项目地址选在新西兰,因为是赵弘谨成立的部门,所以他挺上心的,决定亲自去实地考察。 裴歆内心挺舍不得的。赵弘谨离开的前一晚,她的情绪一直很低落。 赵弘谨抱着她,说:“等我回来,我们就举行婚礼。” 裴歆点头。其实他们早已开始了婚后生活,所以听到婚礼,裴歆并不会有心潮澎湃的感觉。 她硬撑着替赵弘谨收拾了行礼,把他送上了飞机。 裴歆一个人上班,下班。在家,无所事事。 白希微带了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年轻姑娘来,说:“这是张阿姨,给你做饭的。这是李荟,给你做生活助理,以后你除了上班,去哪里都带上她。” 裴歆说:“我就在家和公司,其他地方都不去。” 白希微白了裴歆一眼,把两个人扔下就走了。 晚上,裴歆躺在床上打电话给赵弘谨,“是不是你让白主管照看我?” “嗯,大嫂她没惹你生气吧?”赵弘谨问。 她就知道白希微不会无缘无故管她。“没有。你什么时候回来?”裴歆问。 赵弘谨说:“大后天回来。” “那到时候我去接你。”裴歆说。 她还是想过二人世界,不想被其他人打扰。所以等赵弘谨回来,她再把张阿姨和李荟送走。 很快,周雁琳生产。 裴歆带着李荟去看周雁琳,她让李荟自己去玩,她一个人去医院看周雁琳。 裴歆去的时候郑宜冬也在,裴歆环视一圈,问:“章振和宝宝呢?” “他带宝宝去洗澡了。”周雁琳说。 裴歆问:“才出生一天吧?这么快就可以洗澡?” 郑宜冬说:“当然啦,新生儿身上有胎脂,得经常洗澡。” “原来是这样。”裴歆说。 周雁琳开玩笑道:“你要是早点成赵太太就好了,也可以给我介绍富豪老公。” 郑宜冬笑:“雁琳姐,你可要小心,姐夫马上就回来啦。” 裴歆思索了片刻,认真道:“给你介绍女明星嫁的那种老公,嫁过去就得开始帮忙还债的那种。” 周雁琳和郑宜冬被逗得哈哈大笑。 裴歆跟郑宜冬呆了一会儿,一起下楼,刚出电梯,郑宜冬的电话就响了,但她一直没接,直到走出住院大楼,她也没接。 裴歆问:“你怎么不接?” 郑宜冬撇撇嘴:“阮孝霖的,我才不接。” 裴歆问:“为什么?”她觉得阮孝霖这样性格的人根本不可能惹郑宜冬生气。 郑宜冬说:“我俩扳手腕,他输了,还说我力气大。我觉得他是故意输的,他一个成年男人,我一个姑娘,怎么可能力气比他还大?” 裴歆:“......” 他们往外走。 肖唯南和汪黎护士正推着一个病人,病人坐在轮椅上。 肖唯南看到裴歆愣住,裴歆也有点蒙,自从肖唯南出院之后,他们再也没见过面。 肖唯南戴着眼镜,穿着白大褂,还是一副爱国好青年的模样。 汪黎说:“肖医生,我带他去皮肤科就行。” 肖唯南点头,“谢谢。” “我去外面等你。”郑宜冬指了指围墙外边。 裴歆说:“好。” 肖唯南看着裴歆,记忆里的女孩子似乎和以前完全不同了。肖唯南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你呢?身体完全好了吗?”裴歆说。 “嗯,早就好了。”肖唯南顿了顿,忽然笑了,“我们似乎常常都以这样的对话开场。” 好像还真是这样的,裴歆也笑了。 肖唯南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再抬头说:“我和哲雅要结婚了。” 裴歆微愣,她想说恭喜吧,又觉得不合适,想劝他再考虑考虑,不要太草率,又觉得自己在多事,所以裴歆张着嘴,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想清楚了,我得结婚,如果不谈爱情,我跟她还算合适,我妈也喜欢她。”肖唯南说。 “你—” “你别担心,我是自愿的。” 裴歆叹了口气,肖唯南的意思是把爱情和婚姻分开来看,其实他们的父母辈大都是如此状态,但到现在他们这时候,爱情至上,灵魂契合才得结婚的观念深得人心。 裴歆当然是崇尚后者,但她没有立场来对肖唯南的婚姻指手画脚。 两天后,裴歆去机场接赵弘谨。 阳光正好,碧空如洗。 裴歆抬头,看到了屏幕上航班落地的信息。她站到了通道那,等着赵弘谨出来。 一大波人涌出来。远远的,裴歆一眼就看到了赵弘谨,他穿着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的位置,左手提着行李箱,右手上搭着一件黑色的西服,整个人有一种不一样的神采。 他们互相凝视着彼此,慢慢靠近,眼里都含着坚定不移的信念。 当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米时,赵弘谨笑:“裴小姐,你好。” 裴歆微微仰头,浅浅一笑:“赵先生,你好。” ——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1,稀里糊涂的完结了一本小说,等我修文之后,大概五月开下一本,希望亲爱的读者大人们戳进作者专栏,点个收藏~ 2,某天晚上,我失眠了,因为我想起了大学时遇到的一个人。 大概是盛夏的某一天,有许多乐队来学校演出。阳光灿烂,音乐微躁。 其中一个乐队的鼓手,他长得不算很帅,但他绝对耀眼,他打鼓时激情有活力,非常专注,他的每一个踩点的动作都让你觉得他是如此热爱摇滚。他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当然,也包括我。 我跑去小卖部买了一瓶啤酒,易拉罐装的。等他下台,我跑去把啤酒送给他,如愿以偿地要到了联系方式。 我们就这样认识了,但联系不多。 再后来,鼓手路过我们学校,给我发了一条短信,打了几个电话,约我见面。 但那天我在午睡,特别特别困的那种,睡到大概三点左右,并且我的手机开的静音,所以,我完美地错过了鼓手的电话和短信,错过了那次见面。 再然后,我说抱歉,鼓手说没事。 故事到这里就突兀的结束了。我们断开了连接,直到现在。失眠的那晚突然想起他,想起大学,挺怀念的。 所以我想写本校园文,就叫《恋爱高烧一百度》,纪念一下校园时光。热血小甜文吧~当然,跟鼓手和音乐都无关,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