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文案 .我……只想要往上爬,而已 第 1 章 从公交站台走到公司大门,登记、领临时出入证,经过三、四百米毫无遮掩的水泥道,进入主办公楼,一共花了三十五分钟。当裴燕一踏入空调的势力范围,用力吸了口沁凉的、略带金属味的空气。与出租屋无力的电扇比,她还是宁愿与一群应聘者挤在一间大会客室里,填份身家调查表和两份非常无聊的测试卷。 五十分钟以后、也就是快四点四十的时候,裴燕坐在人事小姐介绍的客户服务部经理目前。三十六七岁的尴尬年纪、拘谨的白衬衫领带--而且居然是长袖的,长相端正寻常,还好毛发没秃;一开口是标准的京腔,正是一般正经公司最中意的部门经理人选,在他四十岁以前。 “测试卷很无聊吧!”一句话,裴燕立即将他归为自己人:一心做事而且到新公司不久。“还好,毕竟这是给好几个部门看的东西,总要有些‘特色’。”聊了几分钟,裴燕对他大体上定位完毕,摸清这位主管的斤两,就开始扯淡,玩些似是而非的技巧来回答他提出的棘手问题,直到对方主动递出名片,原来姓萧,还有手机号码。她知道应聘这份工作的成功率有七成。 “那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份助理的工作呢?凭你的能力可以应征更高的职位。”最常问的问题,也最无聊!裴燕微笑,“我对做业务挺感兴趣,但没有这方面的工作经验,就先从如何与客户打交道入手,一步步发展。”“你的目标是业务部门?”啊,闯祸!一时口快泄了底,“人事的那位小姐说了先到客服锻炼一下,能够胜任的调到业务部。不过如果业务那头做的妥当,萧经理您的客服Team就轻松多了吧!”安全通过,把脏球一脚踢到倒霉的人事助理那。 结束面试,礼貌道别、关上经理室门板,一看表已经五点十五。 八月份傍晚,热辣的阳光还是很嚣张。凭着直觉,裴燕拐了个弯就见到一部豪华大客车,前窗有这家公司的标识,一定是公司班车。车上座位都铺白椅套,只有几个人坐在窗口的位置,最重要的是--有空调!于是裴燕直接上车,还不经意的与几位陌生的“同事”点头示意。挑车后部不起眼的位子入座:反之可以在经过市区是转车,而不用在这个连鬼影都找不到的开发区等半天的公交车! “新来的?”身边坐下一人,又是一个白衬衫,而且白得刺眼。这里的男人们就不能有点品位吗?“是,会到客服部吧。”白衬衫挑眉,“今天来面试吗?你挺有自信的。”裴燕无所谓的反问,“你哪个部门?”他犹豫了会,“业务部。和客服是一条战线上的兄弟。”几个月以后,裴燕才荣幸的从他口中得知,她这时候的大胆自主是吸引他的主因。 不多会萧经理也上车往后头走,在见到裴燕时明显楞了一下。“老萧,你们这位新同学很机灵,找到免费专车回家。”萧经理扯唇,略为不安的看了裴燕一眼,但无话可说,大概在公司的年资与地位不足的关系。裴燕才不管,这份工作还没抬出她的律师执照和硕士学历--虽然是别人眼中冷门的社会学,但好歹也是硕士--她只是看重在大型制造企业中的体验经历,而并不在乎哪一家。不过薪资仍然是很重要的因素。后来她才知道这个白衬衫是业务部经理迈克郭,而他之所以平时用洋名,是因为他的本名用本地方言念来非常可笑,不过他的家乡离此地至少一千里远。 三天后,一位声音甜美(好象不是面试时的小助理)打电话给裴燕,让她一周后上班。于是裴燕开始上网找公司附近的房子。新住处是两室一厅的老公寓房,已住了一个女孩。裴燕住的是小间,不过有个大大的封闭阳台,因此她也就没过多计较房租。房子的装备勉强过得去,但上班乘公交只要半个小时。 第一天上班,八点十五分裴燕就到了公司,等了十分钟、前台小姐也到了,交给她打卡用的出勤卡和员工出入用IC门禁卡和IC用餐卡--据说是本公司荣誉出品,于是裴燕也跟着小姐猛点头,称赞自己到了个好公司。“还有哦,这儿的男孩子都挺不错的,好好把握吧!”这位小姐打扮时尚中透着性感,不论衣着还是言语都是中日韩剧的毒甚深,尤其在面对裴燕这样穿老土“套装”的新同事甚是热情。可惜她挂的名牌上的姓名印得小了点,裴燕始终没有看清她姓什么,倒也相约一同午餐。 九点的时候,熟悉环境完毕,坐到一个空位上,一位男同事积极的帮忙搬来被挪用的显示器。“我姓陈,这是我的名片。以后你可以和大家一样叫我小陈。”大男生笑得亲切,虽然身高和裴燕穿着中跟鞋差不多,不过感觉过得去。满屋相比之下“高大”的男士们只淡淡点个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埋头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打开电脑,还未来得及进入操作系统,一叠五颜六色的恐怖单据就放在裴燕案上,“小裴,这是上个月的回收入库单,你分类整理一下,同一货号的放在一行,打张清单出来。”没有软件可以处理吗?!仓库的人不会打电脑吗?!裴燕最终还是说了句:“有没有以前做的表格样式?”对方皱眉,“都交上去了,我这没留底。你前面的一个女孩子走了以后也不知道文档都保存在哪,你找一下吧。” 很好,第一天工作,忙碌的打杂生活开始。 头晕眼花直干到十二点,和弦乐钟声响起,大办公室中的十几号人纷纷起身,涌向宽广的餐厅。原来这家公司有这么多人。鼎沸的人声、桌椅摩擦地面和汤勺刮到碗边的声音。 有说有笑的前台小姐见到裴燕连忙招招手,看来她对这位新同事很有兴趣。她的门卡放在桌上,裴燕瞄到这位小姐叫张芷。 “听说你是迈克郭介绍进来的,你是他亲戚吗?”“迈克郭?”“市场部经理啊!我们公司的头号黄金单身汉!”裴燕开始怀疑这家所谓的美资公司其实是台湾人开的,否则这位张芷小姐何以满口二流台剧用词,同事之间也以英文名互称。后来才知道公司高层长官都是台籍,但幸好没有开口就是“帅哥”、“美女”的搞笑中层“主管”人员混淆视听--不过这是试用期满以后的事情了。 “我不认识。”这毛蟹年糕做得不错,看来公司的实力过得去。“那怎么听说是他跟人事经理提了才录用你的?”“大概是我们客服部经理初来乍到,录用个助理也要找人鉴定一下。”一切推到老萧头上准没错,因为“听说”从总机到总经理秘书都把他当笑话看,真不知他是如何坐上这位置的。张芷显然有些失望,但为了避免给看出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窘态,还是热络的聊天,从工作餐的品质到年假的仁政,让一顿饭吃了四十五分钟。“我得回去干活了,刚来第一天就好多工作……”裴燕顺便找个借口与新结交的同事分手。 五点二十分,坐班车的人可以离开办公室了。关掉电脑,揉揉酸涩的眼睛,裴燕心想自己真正的“试用期”大概只有二十分钟,然后就正式进入状态。懒懒的拣个靠车门的单人座坐下,吁了口气。上班第一天结束。 祝自己新工作快乐。 在小区的面食店里吞了碗面条,味道很地道,可是吃得太快,到了晚上胃痛得不轻,裴燕只能无力的从书桌边站起,吃了两颗胃药,躺上单人床。室友还没回来。裴燕不太清楚她具体做什么工作,好象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比自己晚一些,但总要夜间九点以后才回来。十一点半时,裴燕从浅梦中醒来。歪歪斜斜去上厕所,不想撞见一个只穿着平角内裤的半裸男子从卫生间晃出,打了个照面也没有招呼,他去室友的房间;而裴燕进去、锁上门。由于五瓦的灯光极暗,她也没多注意为什么抽水马桶的坐圈是放下的,一屁股坐上去,却被湿意惊得跳起来。仔细查看差点恶心得吐出来,赶紧回房间找了替换睡衣裤,边淋浴边将马桶狠狠冲洗一番,完了用卫生纸上下擦得干干净净。但刚才那种作呕的感觉还在,尤其回想到那个人细瘦如竹竿的腿。 第二天早上裴燕若无其事去上班,不过以后每次上厕所总是先仔细检查一遍坐圈。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裴燕工作非常忙,几乎连吃饭也是匆匆扒完就冲回电脑前,有几次还加班到很晚。做的是无聊的重复性工作,但很多资料从眼前晃过,使她对这家公司的底大概都摸清楚了。这期间她只见到自己部门的经理一次,而那位传说中“提携”她的迈克郭更是从未见过。听说他去香港亚太总部出差。 又是半夜。天气转凉后,晚上得穿棉质长睡裤才敢上厕所。这次裴燕碰上一个穿深色子弹内裤的人从厕所里出来,不再是竹竿腿,粗壮、但因满布长毛而在黯光下成了双黑腿。裴燕倒锁上门,在洗脸台前立了会,完全清醒。第二天她就在网上另租了套地段偏远但上班很近的二室房,虽然房租贵了不是一点。 三个月试用期满,裴燕被正式录用,但转到了据说很辛苦、吓跑不少助理的业务部门,所以密封的银行帐单里的数字往上加了些,差不多与增加的房租相抵。 一身不算贵但得体的黑色裤装,无边框眼睛和一点点的彩妆,整个人因为衣妆而精神许多,倒令不少同事侧目。 这是个国内的发布会,一群套装女和西装男,与十月份的天气很是协调。五星级饭店出来的东西很耀眼,闪亮的铜壶、铜碟、咖啡机,不含咖啡因的饮料只有镶边高脚杯里的冰水--秋老虎的温度下,奔波支援了大半天,坐在角落小声嚼着冰块,也十分惬意。 裴燕是作为打杂、答应的角色负责招呼客人、发放宣传资料什么的。可惜咖啡都喝光了,可饭店又没新的提供,看来是打算将成本降低到底。没有机会尝尝五星级的咖啡的味道了。 “裴燕,晚上宴请时也留下来吧。”上班后第一次见到大头上司迈克郭,而且显然他知道自己的名字,有那么一点感动。虽然晚上她想做些其他的事,还是二话不说的点头。“业务部有几个骨干出差,其他的大多是技术员工,你在那桌就帮忙热络一下。”“好。”答应得太干脆,似乎不可靠。他还想讲些什么,迎面来了位客人。“迈克!好久不见,最近你好象做的不错啊!”“哪里……”“咦,裴燕?真的是你?!”好巧,“欧阳,怎么一派事业有成的样子?什么时候请吃饭啊!”欧阳是她大学同班几十个同学中混得最称头的一个,头衔是中方总监。 客套过后,“裴燕,你怎么干起业务来了?我以为你当律师了。”“不,现在我念社会学。”“硕士?”“当然,不过得靠你这样的客户赚钱付学费啊。”欧阳假咳了下,“好,没问题,以后我们公司的定单我都下给你。”“真的!?我们经理可听到了呀。”“行!迈克,以后我们的单子就由裴燕负责,你可要好好提拔我同学哦!”欧阳说话和他的印尼老板越来越像。原因是前头炒掉的业务把他们公司定单搞砸了两次,弄得客户非常不愉快,所以借机换手。 “欧阳,什么时候把你的事情办一下?”裴燕问。“等我把市里那个XX项目做下来,就请你喝喜酒。”这家伙果然不按好心!“我可是听彭主任提起来,才知道你很受‘重视’呀!”裴燕无比后悔又无比期待,后悔今后没有悠闲日子可过,不过也期待他每次都能带来的“兼职”。“你什么时候也接政府的差事?你不是讨厌当官的?”欧阳在迈克郭招呼其他人时把裴燕拉到一边。“我大学时候就开始给老彭打工了啦。算起来他是我伯父那一辈的。”“听说过这个项目吗?”裴燕没提自己还参与了计划,她也笃定彭主任不会她的泄底,毕竟让公务员以外的人参与不是可以上台面的事。“知道。而且是不能搞砸的项目,你必须亲自主持开发,否则S市的市政定单你就别想要了。”“你对我们公司看得这么低?!好歹也是全国前五位啊!”他抱怨,但不算大声。“你们没人盯着能出好货色?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你们犯过什么低级错误!”辛苦做的样品,结果因为没法打开使用而被踢出局,害大家都没面子!“好,好。我周六约了彭主任喝茶,一起来?”他比了个手势,裴燕点头--他实在太会做人了,将自己分到的佣金和奖金的一大半全给了有功劳的人,而不贪图眼前的利益,懂得将一批有用的人牢牢拉拢在身边,让人不舍得离开这个特别上道的大财主,也因此定单向来都是跟着他而不是所在的公司走。 “一个舍得用自己的工资请客户吃饭的销售人员,才能把定单和客户掌握在自己手里;大家交的是朋友,而不是银货两讫、人走茶凉。”这话太有道理了。 裴燕少有的活跃让同事们讶异。看得出迈克郭对这名小职员能认识他眼中的重量级人物十分好奇。但碍于众多客户在场不便多问。 点昂贵的蓝山咖啡、昂贵的水果冰点、昂贵的中华烟,狠狠敲一记,才转入正题。 回到自己熟悉的领域、熟悉的话题,甚至熟悉的麻烦也是如此让人怀念。 “……市里的旅游振兴计划提了三个月,没有一条能让王书记多看一眼的好建议。建委的那帮人只会伸手要预算、预算的,一个好点子也没有。说绿化,在哪种树?说景点,老的早开发光了。现在市委里很头痛没得力的人才……”不是没人,而是没有自己人,裴燕不做声,只是叫服务生续杯;点燃的中华烟离滤嘴还剩一公分时就按熄在玻璃烟缸的红砂中。 欧阳买单后去洗手间。裴燕看看彭主任,“我会和人写几个方案。”“不需要考虑预算和拆迁的事情,只要方案好、就不怕没资金和工作组。”不是他做,当然简单。“那我还是用原来那家设计公司的名义。”彭主任顿了顿,“不考虑进市政府?”“在外面看问题可以清楚些,有些事情也好操作。”“好吧,还是按上次的模式操作。”他还送了裴燕本限量集邮册子和一套名牌化妆品,一望便知是旁人随手孝敬的东西。所以还是拿他的钱实际些。 社会人到了一定年纪,才有资格爬到一定位置。学生时代由分数划分的等级早已颠覆。数年的经营,抹去了学校教育的影响,人力资源和各部门用人也已经只看经验不论出身。于是原本泾渭分明的旧等级被打破后,社会地位和经历相近的人自然而然热络起来。这就是社交与阶层了。 裴燕和迈克也是到了年龄、交际圈子不大,从一个有意无意的餐叙开始,但因为是办公室恋情,平时不会表现出来,只有在加班完了以后才有点味道,几乎和二十年前的“谈对象”一样无趣。同事之间多少知道些什么,可两人都未婚、没有固定男女朋友,也没有流言可以传,尤其是业绩挂帅又没有其他女性的部门,容易将工作不力与说公司上司的长短联系起来,没给裴燕带来太大不便;但总觉得少了些东西。 两个人只交换过几个不冷不热的吻,即使他有进一步的意思,裴燕也提不起劲,她开始怀疑自己是性冷感。但有谁乐意去拥抱一个始终穿着浆硬衬衫的肩膀呢?针织的也好啊…… 新鲜期已经过去了。 裴燕偶然问起他的家庭,却给半粗鲁的弹回。“--和你交往的是我,不是我家。”裴燕想说的婚姻不只是两个人,而是两个亲族近十口人的事情,还有……他对婚姻没有兴趣,她有。 无聊时上网,裴燕试着在市民网站上登了个条件苛刻但价格不高的合租广告。倒不是分摊房租,而是一个人在寂静夜中有时很害怕。当天中午有个女声打电话过来,立即约了晚上八点看房子。 房间里不该有的垃圾都清了,裴燕无聊的坐等约定时间。七点五十六分防盗门上传来声响。很准时的房客。“你好,我是中午约了来看房子的陆露。”二十五岁左右的年纪,亮丽不刺眼的外表,衣着比裴燕心理设定的花哨了些,不过她身上极淡雅的木香型香水增加了给人的好感。 “请进。”裴燕决定给予微笑。 于是生活中多了一个人。 第 2 章 她安静的时候可以一个人窝在房间里两三天;凌晨时分还可以在阳台上看见透出的灯光。 她从不带男人回来;一些清晨至少见过三种型号、看起来很好的车送她回来。 她在上学而且和自己同一所学校;发现她的书都是汉语言文学方面的教科书和参考书。 她的衣服饰品化妆品都是很贵的牌子;除了房租方便面,没见过其他要花钱的东西比如零食MP3。 裴燕不否认自己对室友很好奇,但尊重他人隐私的名誉显然比好奇心重要。她决定什么都不问,只要对方不带男人进房门。 “如果要节约房租,你搬到我这住不好吗?不必找个陌生人来合租啊!”迈克不悦,但裴燕没理他。同居?对不起,本小姐没性趣。“她是个很爱干净的女孩子,也不会带男朋友回来。我觉得这样还更安全一些。”迈克喜欢她的独立,可以省去不少麻烦,但有时也会引起不大不小的争执。 “你一定要事事显示自己的独立,一点面子也不留给我?”什么时候合租牵涉到他的面子了?裴燕挑明了讲,“迈克,我想你搞错一件事情,我现在没有考虑过同居。”他楞了下,“我以为我们……”“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几年不想结婚。”迈克皱眉,裴燕百分之九十确定他更没想过结婚这档子事,这是他的死角。“那你对我们的关系是怎么想的?”“--如果不合适就不用再继续下去了吧!”厌了,烦了,相互看不顺眼了。 迈克再次皱眉,“裴燕!你到底为了什么跟我闹脾气?既然你不乐意,我不会勉强你,何必因为一点点小事情闹翻?那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裴燕想了会,同一家公司相关部门的同事,一下子分手可能弄得很尴尬。她还打算在这升到小主管,得罪一个大主管不太理智。不妨先当一阵子鸵鸟。 “抱歉,这几个月我很忙。大概要过年的时候才有空闲……”“你在忙什么?考试吗?”学校考试不重要,重要的是校外的考试和赚钱的“兼职”。“和工作前途也有关。现在我还在调整。” 迈克是大男人主义,最多不表现得太明显。他选择裴燕是因为既受不了咄咄逼人的大女人,也不喜欢事事都要靠男友的小女人;而裴燕给人的感觉是积极但又不是野心勃勃,和他很相配。不过--“是在忙交给你负责的市政府的演示系统?”这是个小定单,而且基本上是内定的,可他还是认为将重要客户让职位低的新手来做不大妥当。“你们经理是怎么想的,你正式做业务才几个月,就让你独当一面,也不怕搞砸了。” 裴燕即使不悦也没有多大表现,何况内情不是他能知道的,即使他是现任男友。看来还是早点分手的好。“我还忙律师考。”“你要当律师?”迈克挺惊讶。“是啊,否则当个业务助理有什么出息,连二手房也买不起。”他张了张嘴,还是咽回去。 她知道他也没有认定自己,更不可能开口承诺什么;为女友付房租对他来讲已经很不错了。问题是:她没有拥抱他的欲望,那么和他共同生活下去是不能想象的。 十二月的南方,开始进入寒冬。令人窒息的西风透过密封性不佳的单层玻璃窗的缝隙钻进室内;铁制窗框被吹得相互碰撞,时不时听得到“砰、砰”的声音。一百米外的交通干道上外地货车高速通行,按着物理声学的原理呼啸而来、放肆而去;辛苦工作的人开着电动自行车穿过居民区的小道,马达牵引了小轮子快速旋转,发出独特的哨声;远方运河上连夜航行的运砂船、运煤船队,用汽笛提醒自己和同行不要睡着。 城市夜的喧嚣,几乎就那么些个来源,最多加上打桩机的忙碌和救护车的慌张。 爱不释手的玩着刚刚硬拗到手的轻型笔记本电脑,可惜宽带网络还没装,上网不大方便。裴燕干脆拔掉网线,开始写构想了很久,却知道一定会被刷下来的硕士论文。很冷。大脑虽然有些疲倦眩晕,可还十分清醒;但胃袋空了。转进干净的厨房--这样归功于勤快的室友陆露,翻出带滤纸袋的纸杯,权作简易的咖啡壶。不一会,浓郁的香气围绕在室内。 “好香。”陆露也晃进来,衣着整齐,所有的保暖装备都在身上。 很好的认识新朋友的机会,裴燕想着,于是殷勤的泡咖啡、整理桌子、开取暖器。冬夜一下子变得迷人。 陆露也大致看完她用公司激光打印机印的论文大纲。“你的现代人力资源马尔萨斯理论可以在网上引起讨论,但不能正式发表,更不能作为学校的论文。” 裴燕苦笑,“半年来,我只想写这个。也许得把激进的观点改得温和些。” “……那就不是马尔萨斯了。” 手里捧着热热的咖啡纸杯,不大的客厅局部温度升高到十五度;呼吸开始顺畅,脚趾头不再僵硬,手指也可以灵活的写字。显得好象刚才自己在自虐似的。“那你在写什么?”裴燕问。 陆露犹豫了下,抱出个广告号称可以放在化妆包里的膝上电脑。裴燕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如此投入的看部中篇架空历史小说。 “呃,能不能让我仔细看一遍……我能用优盘拷下来看吧?”一个半小时后,裴燕才喘过气:终于将惊心动魄的故事囫囵吞下。小说的作者似乎又开始在写什么,已经写了好几张纸。裴燕不由自主咽下口水。“那个男主角到底有没有把他的哥哥干掉自己当皇帝?” “你居然没有哭,也没有问我为什么让女主人公死。” “早点死是最好的结局了。留下完美的形象供后人怀念,她活着迟早给气死或者给自己男人杀掉。”很耸动的结论。 陆露看了她一会,“我所有的读者中只有你,第一句评论就是我的本意。” “那么最后这个、和雍正皇帝一样虚伪阴险又非常有才干的男主人公,到底有没有称帝?我是说名正言顺的那种。”“你对雍正的评价是什么?”“承前启后,体现上下两代的好处却把骂名自己担下来……恩,为他人作嫁衣。”“就是最后一句话!” 裴燕突然心中一阵刺痛,嘴里泛着苦味。“机关算尽太聪明,……徒为他人作嫁衣裳。” “呵呵,不是和我们一样吗?” 是啊,那些深受好评的工程、项目,和同伴却不是朋友的人一起努力构思、精心计算,最后成为别人纱帽上的明珠,自己也就弄了几万块和一台二手笔记本电脑……徒为他人作嫁衣裳。“那,我要走到台前去。” 陆露假笑,“历史经验证明,出头椽子没有好下场,--除非椽子成了大梁。” 裴燕想了下,“我还是老老老实实赚钱买房子比较实际。” 凌晨时分,裴燕还陷在天马行空的情节中不能自拔。“你的电脑不错啊!真漂亮。”文笔也棒。 陆露只是挑眉,“男朋友送的。” “哦,怎么没见过,什么时候我也来鉴赏鉴赏。”裴燕掩饰住一瞬间心跳停止的紧张,总觉得有隐情,就像她写的小说。 “分了。他有老婆。不过既然我的学费已经解决了,他也可以滚了。” 很想问她有几个男友,但还是止住了。“你明年毕业吗?” “要后年。” “还要继续念下去吗?” “当然念!我答应妈妈要做个中文博士。” “学费凑齐了?” “这个,”陆露指指电脑,“一千字一百五十块的稿酬,约稿的新小说我连一点订金都拿了。在新人里面我算过得挺滋润的。” 裴燕嗤笑,“滋润?有新的男朋友吗?” “可能也是个有主的,不过既然他没说,我就当他是处男好了。” 裴燕一口口水难看的喷出来,呛得猛咳。“你怎么总是找这样的货色。”大家都没好话,就和谐多了。 “安全啊!小姐,总比人家妈妈找我‘谈心’来得没有压力吧!” 裴燕沉默了会,“你总得找个合适的吧。” “难道你的那位就合适?我一看那件衬衫就刺眼。” “……呃,我会找理由和他分的啦!” 陆露轻叹,找出包弗吉尼亚淡烟。反正她用的好货都不是自己掏钱。凉淡的烟味丝丝飘散。 裴燕想起在酒吧里见到几个美眉坐在一起,边欣赏现场驻唱、边喝着色彩绚丽的调酒的情景--她们没有眼前不化妆却还能赏心悦目的美女迷人,但这个女人总是把自己打扮得浓艳俗丽去钓财主;大概也只有这样的午夜,才是不设防的文人。为学费折腰的文人啊! 业务部来了个新助理叫桑蓉,负责部门的杂务内勤;而裴燕因为握着几个重要客户,短短半年就成了资深业务,早把这些事情扔了。开会回办公室,她才注意到这个女孩子,或者说首先注意到那头耳下开始卷烫的黑亮头发--烫发后还有这样的光泽,可见花了多少精力金钱来保养;不紧贴但女性味十足的时尚套装,中跟靴、淑女表,以及在这个技术型的制造企业中刚好适合的暖色调职业淡妆。一个富有活力的年轻小美女,是的,年轻到令她觉得自己已经老了,虽然三十还有几年可以过。 年轻女孩的到来让业务部的气氛起了微妙的变化,不论单身还是有妇之夫,自觉或不自觉的在学习如何增加自身的男性魅力,或是更为争取成绩博得注意。迈克也常常上发油了,大概他自己也没有完全意识到这种动物本能的反应。他并未公开与裴燕的关系,尽管同事们有所觉察,但都没有说破,以桑蓉的聪明不可能不清楚,因此她的目光是打量而非意图。不知道她的目光什么时候变成敌意,裴燕自嘲的想,这至少说明本部门乃至整个公司中,可以提供一个“美满”生活前景、未婚又可以入眼的男子大概也只有迈克郭了…… “桑蓉,这个周末我要上课,XX公司的采购郑小姐就拜托你接待了。” 桑蓉双眼发亮、却不敢过分表现,苦苦压抑着;裴燕看到一颗野心在膨胀。 “一切费用可以报销,休假日照算加班补贴。还有问题吗?” “没有!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裴燕微扯笑容,呵呵,年轻真好。 桑蓉毕竟嫩了些,以为前辈是真心欣赏自己,所以话多起来。“你上什么课啊?MBA吗?” “不是,是社会学。” 桑蓉傻眼,“啊……很特别--那你男朋友怎么办呢?” “那你会为了约会放弃接触重要客户的机会吗?” 桑蓉咬唇,轻声嘟哝,“我没有男朋友啦!叫我怎么回答--” 裴燕只是微笑带过,“以后有机会我会带你出去。对了,昨天我让你做的新产品介绍文档弄好了吗?” “好了!我昨天加班到晚上九点多,如果不是郭经理给了包饼干,我会饿成人干的!” 裴燕真心的笑,倒不觉得自己邪恶,只是隐隐松了口气,那份压抑感在缓缓减轻。--有企图、也肯用功的女孩,但还是不喜欢她就是了。“好好努力吧!”这样我走的时候可以轻松无负担。 拿了奖金狠狠的奢侈了一把,不仅办了一堆平时决计不会买的会员卡,还买了半柜子的新装。 三九寒冬穿了身绛红色羊毛裙装,外罩及踝羽绒服——否则要冻死,来赴约,可惜不是男友的约。迈克不太喜欢招摇的女性,他还是很传统,这也是少数为裴燕欣赏的优点之一。 招待小姐替她将外衣挂起,来客皆呼春天到了。实在是裴燕平时太没形象的缘故。放眼整座饭店,她属于那种很“素”的“女士”。 服务生利落的上了大半热菜,立即退出金碧辉煌的包厢,给客人们留下一个独立的空间。“彭主任,您的年度报告写了吗?”他一向让助手写报告,但那个能干的助手调走高升了,所以有人猜他会在今年中人大后下台。裴燕不怎么相信,可也要做好两手准备。“我现在得写市府工作报告。” 裴燕吓一跳,市府报告关他底事?还是他要进市府了?“今年……”“我只负责信息化这部分。” 彭主任补充。可还是不对劲,不过他是不会将官员的情况告诉裴燕的,她也装作对政治一窍不通。“您只要把工作内容交给我就行了。”“小裴,今年你有没有好的人大提案啊?” 裴燕心里一动,有朋友说这位是下一届常委委员,所以本届人大要有些突出的表现……“教育方面的感兴趣吗?”在座众人都挑眉。不过在裴燕解说大概内容是,中文又想皱眉又想拍掌。最终老彭定槌,“把你那些偏激的念头全部去掉,我要的是切实可行、可以执行可以评估的东西!”“可惜啊,我还有篇这方面的论文,要不要看一下?”“领教过了,不敢恭维。”裴燕假装不悦的噘嘴,“那只有放到网上去讨论了 “能把你的文章给我读一下吗?”立即作出严阵以待状,“啊,钱律师,你今年要参加选举?”“我也算大学讲师,这次学校准备提名我做候选人。”赶紧翻出他的名片,呵!法学博士!裴燕嘴角有些抽搐,“哇,不好意思我刚刚没注意,你是博士啊,看不出来……这么年轻……”好命啊,不用担心学费,不用担心出息,不用担心……分不清是佩服还是嫉妒,她从内心深处讨厌太过顺遂的“菁英”。“呵呵,是这个网址——”翻出一张公司名片当记事纸,写下一个链接。“你的个人主页?”钱律师单名一个正,倒是与他的职业非常相配,可惜也穿西装,制式的装扮人模人样,只能猜年纪在三十略过,西装的颜色做工质地不便宜就是。“好,那我上你的论坛写评论吧。”裴燕讶异,不大敢确认他是对自己还是自己的观点感兴趣,但有读者当然是好的!希望他有足够的墨水对付网上的诸多刁民。“欢迎来灌水。”或者被灌。 年关未过,公司里隐隐有着骚动,快速增长的市场在减缓、生意越来越难做,冗员太多效率低下的企业体在景气时还行,不景气时弊端就显露出来。听说工程部的骨干跳槽后薪水都不及现在。于是泡沫破裂的悲观情绪笼罩着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行业。 裴燕还是这样,或者说是更加淡漠,甚至上班时也在构想方案。反正除了业绩奖金和兼差收入,这点点工资扣税之后所剩无几,只能付付房租水电。 被花花绿绿的广告宣传所诱惑,裴燕冲动之下,用信用卡买了大功率柜式空调。不久就可以有冬天温暖夏天凉快的房间,还可以得到银行消费积分奖励的……水壶。兴奋之余,晃到同一家商场的香熏产品店面,想想大钱花了小钱也不用太在乎。“小姐,有风信子的精油吗?”小姐没有犹豫的婉转说没有,但立即强力推荐玫瑰和柑橘精油,吹得天花乱坠,就是不知道顾客只是喜欢风信子淡雅悠然的香氛,而不是美容功效。 “女孩子都喜欢这些吗?”有个好听的声音问。 一回头,入目即是件极清新的淡绿色高领斜纹毛衣,而且是女式毛衣绝对没有的样式,扼腕!视线停止在与耳齐的肩膀,是很合适的高度-- “钱律师!真巧啊!今天来买年货?”微笑略僵,“能不能叫我钱正?否则那些吃过律师亏的人听见了,搞不好会找我麻烦。”哈哈,“没问题!钱正,你打算买什么?还是只是逛一逛?”快问我买了什么。“你心情很好?”“啊……过年嘛,就是出来花钱买开心。”钱正笑看柜台上精致美观的大小物件,“是不是送女士香熏产品很受欢迎?”“女朋友还是太太?”钱正脸微沉,“我还没结婚,更没有女朋友;这是送一位客户公司的人事经理。”“很熟吗?”“工作上的联系比较多,吃过一次饭。”这人好老实,真不知道怎么打赢官司的!连茶都没喝过,关系一般,人家是做事情,他是敷衍。“那你不如在请人出来喝茶的时候,送这套通用礼盒装,不要选太暧昧或者暗示人家皮肤不好的产品。”三四百的不多不少,不会令人误解,也不会太寒酸。“哦……好。那你喜欢什么?”“我?”裴燕想想,“只是看看。”于是钱正除了昂贵礼盒,还买下一套室内香熏产品。“拜个早年,”他将小袋子塞进裴燕空空的手里。“恩,这个……”“我昨天上网在你的论坛上写了回帖,你看看,回我个E-mail吧。”他又抽张名片递过来。“好,好……”“再见!”“再见……” 他是个律师!裴燕回过脑子,研究手里的礼物,不到一百就什么意义也没有,纯粹是小礼物,连过年上门礼都不够,完全无法拒绝,又印象深刻。 见鬼了。他是扮羊吃老虎! 裴燕从不否认自己会被有才华的人所吸引,不论对方是男是女,吸引到有时会怀疑自己是蕾丝边,而且她第一个学会的德语单词就是--随手一翻德汉小词典,就是这个。不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坊间BL的那么多。 然后真个明白,那只是欣赏。比如论坛上这个钱正,正到没有起笔名网名花名,近三千字的评论,简直是篇可以拿去二线期刊发表的专题论文。 “陆露!快看,我有个忠实读者呢!”两个人仔细读。 “人家是驳斥,不是忠实读者。” “可从来没有人会写这么长的评论啊!” “那么他不是个书呆子蠢蛋就是对你有意思。” “他决不是蠢蛋。”这点裴燕肯定。 “那个送你玫瑰香熏的律师?” “请问哪个男人知道玫瑰以外的花?除了花店老板娘的老公。” “好了,那就快点甩了那个白衬衫。现在这个有点点墨水也有点点情趣。你总不至于三十岁还是处女吧。” 噗!裴燕差点被口水噎死。“你又好到哪里去?……算了,好象女人在一起就是谈些没营养有颜色的话题。” “我那是生活,你根本是混!” “好,好,我混,请问你什么时候不当第三者?” “谁说我是第三者?知道‘真相’后,我都是很‘唾弃’的甩了爬墙的男人的。人家大老婆有一次还给我安慰费。” “你这女人啊……”裴燕只能摇头。“对了,新的空调很温暖吧,晚上把房门开着,我们两个就都可以只盖一床被子了。” “有毛病,有钱没地方花,不会买新房子啊!我还是会付房租的!” 裴燕苦笑,“小姐,请问您知道房价已经到天上去了吗?” 第 3 章 算算有几个月没去细想公司如何了。与迈克郭大概也走到尽头,过年他回老家,没带上她,也没有“伯母”、“伯父”的来联络。而,他们也已一个多月没约见了,各自忙各自的。 他高升了,主管销售物流的副总跳槽至一家接着突然窜红的电讯公司、还上了杂志封面,公司就直接从自己人里挑替补,选他也算意料之中的事。而裴燕正和一堆文案报告和巧取豪夺来的数据做斗争,连带拖了室友润笔,害她也快成了半个专家。 清晨,睡眠不足的晃进大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泡上一包黑咖啡,让苦苦的味蕾刺激清醒大脑上班的人都还没到,茶水间里倒有人声。很熟悉。裴燕止步,偷听八卦,却听得自己现任“男友”在轻哄安慰一个年轻女孩。 “我不甘心,她这么混,我这么努力,结果成绩和男朋友都是她的。我不甘心!” “我会和她说的,你放心。” “说什么?你和我的关系还是哪个定单?你和老总都这么护着她,是不是你们都喜欢她啊!” “她……呃……” 裴燕离开了,到人事部泡咖啡兼扯淡。 “你怎上我们这地方偷水啊?”非非是人事的主管,顶头上司就是掌管人事和财务的另一位副总兼董事,所以她是人事部门实质上的老大。 “我那的水没开,看看你这有没有,顺便捞点好东西吃。”呵呵,原来有皇家奶茶,先塞两包到自己口袋里。 “是看见你男朋友红杏出墙?” “用词错误吧。说,你知道多久了?”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看根本是你拱手让贤。” 这女人用语很毒,怪不得闹别扭或者新来的小子们见她怕,原来真是厉害角色。“那你觉得我喜欢他吗?” “当然不!”非非夸张的捂胸,“你如果真喜欢迈克郭,那个小姑娘还会是你的对手啊!你不下手,我也会掺一脚。”凑热闹。 “原来,大家都这么认为啊。” “上班了,快滚吧!” 手机响了没人有空接,于是客厅里的电话跟着响起,看来是知道这个电话的自己人,不能不接了。 “迈克吗?”来电显示是他的手机,不用自己付通讯费就拼命打,还显得业务繁忙。 那头犹豫的声音,“很久没见面了,明天有空吗?” “明天……呃,就在环线旁我们去过的那家咖啡厅吧!恩……七点,怎么样?” “……你很忙?” “啊,我最近有点事,要帮个朋友写点东西。怎么突然想到出来?没有人请你吃饭吗?” “……还有个人一起来……是……恩……” “是桑蓉吗?” “你知道?你一直知道?” “前天刚听人说,看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对不起……” “明天七点吧。”挂上电话,望向陆露,“明天我的前任男友带了新女友和我……谈判,一起去?” 陆露歪头想想,“我找朋友七点四十五分去接我们。” “那个有家室的?” “离婚了。”陆露鬼笑。 好事从来不会一起来,坏事往往成双。 明明晚上要打仗,早晨非非一个急电,“我的上司推荐了个宝货,要当你们的业务部经理。” “宝货?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没经手,何况告诉了你也不会在意。什么时候走人,我也一起走。这公司越来越不像话了……” 裴燕关机,进会议室。见到迈克,点点头。老总、其他部门经理和业务部的重要骨干都到齐了,满满的近二十个人,看新来的经理(是候选人)表演。非非没有资格参加其他部门的多堂会审,不过吩咐她看好戏。好戏呵! “……我觉得电子政府是本公司将来重点发展的方向。这个镇整个项目金额超过50万,推想本省两千个镇,也就是说有——”他故意戏剧性的顿了顿,“10个亿的市场!因此,本人上任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建立一支销售队伍,把两千个镇,攻下来!” 没有期待的掌声。 “小裴,你也负责政府项目,你对尹先生有什么看法?”老总点名。 裴燕没有时间呆楞。既然用了“先生”一词,拉开距离,又有如此“美妙”的表演,还有简历上搞笑的自我评价。于是裴燕回道,“到去年为止,本省镇政府数量已经降到一千左右;预计两年内还将撤并大概五百个镇和乡的单位。另外,中央的精神是,由省直接领导县和县级市,而乡镇的财政全部收归县政府统管,并且改变以前由地级市领导县级市的传统。所以,我的观点是,如果走政府市场,首先打通本市和几个县级市的政府部门进行推介;如果有能力,直接走省政府的关系。否则,这几年拜访镇领导没有用处,他们也快提前退休或者兴办工厂去了。” 据说这席话给总秘录了下来,成为公司本月头条经典。也顺利的将这位尹先生一脚踢出去。 老总事后褒扬,“小裴毕竟是实力干将,经验丰富。你有信心去开拓省会市场吗?” 裴燕苦笑,“刘总,您不会不知道彭主任将不管现在的工作了吧。” 好事从来不会一起来,坏事往往成双。 明明晚上要打仗,早晨非非一个急电,“我的上司推荐了个宝货,要当你们的业务部经理。” “宝货?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没经手,何况告诉了你也不会在意。什么时候走人,我也一起走。这公司越来越不像话了……” 裴燕关机,进会议室。见到迈克,点点头。老总、其他部门经理和业务部的重要骨干都到齐了,满满的近二十个人,看新来的经理(是候选人)表演。非非没有资格参加其他部门的多堂会审,不过吩咐她看好戏。好戏呵! “……我觉得电子政府是本公司将来重点发展的方向。这个镇整个项目金额超过50万,推想本省两千个镇,也就是说有--”他故意戏剧性的顿了顿,“10个亿的市场!因此,本人上任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建立一支销售队伍,把两千个镇,攻下来!”但没有期待的掌声。 “小裴,你也负责政府项目,你对尹先生有什么看法?”老总点名。 裴燕没有时间呆楞。既然用了“先生”一词,拉开距离,又有如此“美妙”的表演,还有简历上搞笑的自我评价。老总的用意彰然,不明白的是蠢蛋! 于是裴燕回道,“到去年为止,本省镇政府数量已经降到一千左右;预计两年内还将撤并大概五百个镇和乡的单位。另外,中央的精神是,由省直接领导县和县级市,而乡镇的财政全部收归县政府统管,并且改变以前由地级市领导县级市的传统。所以,我的观点是,如果走政府市场,首先打通本市和几个县级市的政府部门进行推介;如果有能力,直接走省政府的关系。否则,这几年拜访镇领导没有用处,他们也快提前退休或者兴办工厂去了。” 据说这席话给总秘录了下来,成为公司本月头条经典。也顺利的将这位尹先生一脚踢出去。 老总事后褒扬,“小裴毕竟是实力干将,经验丰富。你有信心去开拓省会市场吗?” 裴燕苦笑,“刘总,您不会不知道彭主任将不管现在的工作了吧。”老总头脑还是清醒的,但大势已不妙矣! 下午借口拜访客户,其实翘班。裴燕行前申请了四天的年假,没人有异议。最近没有新项目谈,工程和开发都忙,所以是她的休息日子。反正要出问题也不是她负责的。 约好美容师,和陆露相偕前往本市小有名气的连锁店铺。会员卡早已付了费的,不用光光难道浪费了不成。 对着“菜单”,点了系列服务,从头发梢到脚指甲,除了隆胸垫鼻削骨抽脂,时髦的玩意全部配齐,还让化了淡妆。标价上千元的消费,把一张金卡里的金额花光,两人乐呵呵的穿上衣橱里最喜欢的衣服上战场。 “我要和那个人快离婚的老婆谈,你要和下堂男友的新欢谈。真是巧啊!” 裴燕刚在庆幸有同伴的时候,这个自称密友的人反过来要她一起帮忙摆平。真是“密友”啊! 西洋的情人节,咖啡馆里座无虚席。选这天对阵的人不是白痴就是险恶。可偏偏就这么巧。 桑蓉打扮的娇俏可人,不过可能准备时间不够,衣服是匆匆换过的,妆容也是新补上,没有卸妆干净的痕迹明显;身边是尴尬狼狈的迈克郭。这边两个裴燕走潇洒路线——要妩媚也做不到,而陆露艳光四射吸引人的眼球。两方实力立时凸现。 “桑蓉,找我有事?”裴燕还是办公室时的态度,以上对下。她们两个本来就不平等。 “我……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纠缠我的男朋友!” “还有呢?”陆露把手机转了十几度——咬牙切齿又心虚的大特写,放局域网上让裴燕全体同事们看。恩,前任男友的贡品很不错,拍照不需要打开盖子,只要插上个小小的金属探头就行了。还有众家小说提供的素材点子太好,回头多买几本。 裴燕惬意的往两人的咖啡杯里加奶精,糖是不能加的,会胖。“继续,”很眩的MP3能录一个小时的音,这等精致的小东西可花了她不少银子。“继续你的颠倒黑白秀,只要你喜欢看到在这行混不下去。S市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太大,也只有这么几家公司。除非你换条跑道,比如做化妆品的行销什么的,保证没有问题。” 桑蓉准备好的满腹台词噎了回去,恨恨地。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发火?如果正常一点,我就在大庭广众之下甩你几个耳光,告诉所有人你是狐狸精和其他一堆形容词,然后回公司到处宣扬你的恶行恶状,逼得你和你的现任‘男朋友’辞职。这样对你有好处吗?” 迈克郭也是一惊,兴许他从来不知道女人可以狠到这种地步。 “迈克,我很不愿意看到你连这样的事情也处理不了,这说明我以前的眼光有问题吗?”其实不是他的问题,而是自己变了,翅膀有点长成,虽飞不高飞不远,但地上的种种得低头看,两年的时间,世界已经不是当初的世界了。 陆露又完成一张人物像作品的时候,手机短信到了。“来接我们的,去下一个节目?”端起杯托,呷完最后一口咖啡,表面上完美的淑女。“对了,小姐你的邮件地址给我,有好东西发给你。”她硬讨了桑蓉和迈克的名片去。迷人的笑容,连周围的男士们也蠢蠢欲动。 时间卡得非常准,此刻一位着长风衣的男士风度翩翩的进来,除去脸上的冷然,还是挺英俊的。 “今天就到这了。桑蓉,我明天起休假四天,结束后有工作要交接给你。明早一上班你把我桌子上那两个最大的很色文件夹里的东西每一张都仔细看,免得老总找你问定单情况的时候丢我的脸。”吩咐完,裴燕又对着迈克道:“多指定她,我不想被人骂没有用人的眼光。” 桑蓉喃喃想说是,又不甘心。气势上就低了一大截,怨不得人的。 和陆露站起,而那个英俊男士趋近,礼貌的为两位难得如此漂亮的女士披上大衣。“我的车就在门外,现在走?” 副总办公室。裴燕辞职告别昔日老上级。拜非非所赐,她弄了个研修课程,将部门里的小年轻拉走一半,包括桑蓉。可以走得干净。“我,不可能当个小女人,更不会耍不入流的手段。” “你说……其实桑蓉是年轻了点,但她是好女孩……” 裴燕摆手摇头,“好了,好了,我们两个谁也不欠谁的。我还是信得过你的人品。不过,”她狠厉的直视他的眼,“别让我在公众场合听到自己的谣言,特别是从你的未婚妻嘴里出来的,否则我会直接报复你,不管你是不是有心。OK?” 迈克看了她一会,“我懂你的意思。她太年轻,不过我会教她的。”要整他,很容易;而他一倒,桑蓉就完。这个厉害他明白。 “就这样吧,”裴燕伸出手和他相握,也许是最后一次。副总的位子不好做,和更多做报告和走老客户的经理不同,薪水更不好拿;他现在意气风发,一两年后会慢慢领悟的。 “保重。” “你也保重。”他的手温暖宽厚,握了一会才放开。那个时候,裴燕忽然觉察到,他是真正喜欢过自己,而不一定只是便利的结婚对象。可能放弃他非常可惜,但已是不能回头的了。 老总久经江湖,可以和任何人,包括敌人和想跟他说拜拜的员工相谈甚欢。是个人物。“小裴,要深造不需要辞职吧。” “刘总,我的报告您已经批下来了嘛。不过手头的事情我都交代给桑蓉了。” “她抢了你的男朋友你还帮她?还是要她好看?” “她有点像我年轻的时候,就是不太厚道,其他的能力和资质都不错。” “那你还把重要的客户交给她?” “这一行太专业,客户不会因为换了销售而撤了定单。何况我总不至于和刚来的经理交接吧?经理应该干经理的事情。” “那是企业客户,我们市政府的单子已经快做完了,不会有收款的问题吧?” 裴燕微笑,“您和X局长是老同学。他手里有定单要外包。标的不太大,不过如果真能拿下这套系统,以后和税务海关的接口也都是您的。” 老总不过四十,在开放初期经过风浪,也赶过留学的时髦,回来正值全面改革,和国家的成长一样,曲折、勤奋、精明,成功。 两人互望了会,笑开。他给了裴燕张印刷精美的名片,还写上家庭电话后递来,“有机会合作。” 老狐狸! 关上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裴燕才发觉,自己始终以属下而不是平等的合作者的身份在与老总交手,或者说连交手都不是。丢盔弃甲以后,才幡然醒悟--还嫩着呢! 辞职在三十天后生效。公司中落井下石者曰,裴燕情场失意、业绩不保,自动请辞是为体面退场。但没人知道她一直忙陆露和几个代表提案,以钱正助理和彭主任学生的身份周旋于各部门,该透露不该透露的材料全扫遍。 回到住处,三月份还是阴寒,楼底绿化带的几株梅树在最后的时节绽艳,散着淡淡雅雅的香气。 “他结婚快五年,没有孩子,两个人也冷淡到……很少有性。离婚是必然的结果,而我是那个借口。”陆露捧着茶杯,呆看冉冉升起的热气。“我和你的情形不一样。” “差不多吧!反正我们两个认识一场,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不过我关心的是你那位的老妈。” “那位‘婆婆’?”她嗤笑,“我还没资格见她,也不打算见。” 估计是言不由衷,“别说傻话,连我都可能去体验结婚是什么感觉了,你也应该努力试试,大不了离婚嘛!我们两个可以一起养孩子,培养一个天才。” “呵呵呵……他妈妈和他老婆很相似,几年下来就互看不顺眼,苦的是当儿子的。” “讲讲那两位女士的背景来历个性职业。分析一下未来的策略吧。” “你当这是沙盘推演?” “人生如战场。”裴燕为杯里重新注满热茶。 第 4 章 那是家很有格调的茶艺馆。毕竟茶馆还是国人的第一去处,不论陈设怎样各异,几个人围桌一坐,捧上杯热烫的茶水,聊天,或者谈判。 明确了好多细节后,裴燕还真为眼前的佳人窒息。她只知道陆露的新男友姓凌,只听过一次全名,忘了,只把他贴上陆露的麻烦男友的标签罢了,除非她的孩子姓凌。可这姓凌的凭什么交这样好的狗运,老婆是天仙,外遇是美女。这世界真他妈不公平。 “知道我可以控告你吗?”天仙谭女士开口,就是一口天津味让人不是很舒服,有损美感,而且有些犀利。 裴燕递上律师助理的名片,“谭小姐,你是聪明人,受过高等教育,想必已经作好了多手准备。我这人帮理不帮亲,身为学法律的人,我有义务提醒你,所有的公积金也是共同财产;婚后还贷款的房产除非变卖,都是按购买时候的金额作价;……” 对方没料到裴燕扯上这个话题,只好教养的听,不过她的兴趣全部体现在微前倾的身体和专注的眼神上。“那我能要求精神补偿吗?” 裴燕遗憾摇头,“陆露是和我‘同居’了一年多。除非凌先生和其他异性非法同居甚至重婚。”桌上唯一的男士冷冷一眼扫过来。“这样,我可以给你几位律师的联系方式,或者你可以找妇联的张主任,她负责这类的事情。” “请问你有何建议?” 整个谈话完全是裴燕大费口水,为朋友两肋插刀就是这个意思吧。“签一份对你公平的协议送民政局。如果通过法院,费时又成本高。另外,可以将一位律师拟的协议交另一位相互不认识的律师把关。这样费用虽然多些,但可靠得多。” “请问收费一般是多少?” 裴燕比了个手势点数,“如果标的金额大的话可以商量。” 现任凌太太看看她,“那你在帮谁?” 裴燕回,“你付我咨询费我就为你争取利益。” “最后一个问题,我的婆婆送我先生的结婚‘礼物’也是共同财产吗?” 裴燕想这大概是俩夫妻的争执所在,婆婆决不愿自己的东西给“分”了去。 “除非当时明确表示是给你们两个的,否则只能是婚前个人财产。” 仙女倾城一笑,颠倒众生,“我会与你联系,不过既然你只是助理,我只给你一半的咨询费。” 香风飘远,徒留惆怅。不过,她冷感吗?裴燕不由自主的往歪里想。 。“我是帮了忙还是搞砸了?”裴燕认真的问陆露,姓凌的如何不管她的事。 “你有把握,还是以前办过离婚案?” 裴燕顿时为她的关心感动,“我至少熟悉两个律师,都为女方办过。”有靠山当然不怕,最多少分点赃。 “那恭喜你赚了一票。”陆露轻笑,走吧。 出了茶艺馆,留下买单的男士没有跟出来。 “是他后悔离婚,还是你后悔走到这一步?”这女人的事都很复杂。 “别问了,我也是走到哪算到哪,不过这次他要出很多血。” “你同意?我可是把你将来可能得的都拿走了。” “那些不是我的。何况是你在操作,我也放心。” “对了,那位很有钱吗?” 陆露给了个大概的金额,“即使只有行情的一半,你还是有一大笔进帐。” “哇哇!那人做什么生意这么好赚?他很年轻,作为一个老板来说。”话说回来,不年轻富有,陆露不会找上他。 “艺术和艺术品。” 于是裴燕惊吓之余,在人行道上狠很摔了个狗吃屎,非常地痛。 好不容易完工的四个提案有两个被刷;朱笔横批:重写!不通过就不给少少的辛苦费。真是郁闷! 裴燕奄奄一息的摊在写字桌上。冰冷的金属印在脸上,凉凉的很舒服。“亲爱的,请给我一杯咖啡。” 陆露送来的是茶,谷雨前的新茶。那个香啊! 前任老板来电,好说歹说请她回去担任顾问,费用佣金照拿,不用朝九晚五的好事。因为他们以前认为要下台的彭主任高升,任头号开发区的第二号实权人物,消息不零、扼腕痛号的人不少。而裴燕因为还没有本事长到墙上去,想当墙头草的都成不了。这时才觉得,自己渺小得很。 “你不适合官场政治。”陆露也觉得她有些地方写得不好,但认为她的态度更成问题,“你当不了专业枪手,放放炮差不多。” “很对,谢谢提醒。” “但那个钱正很玩得转。”改进建议非常好,逻辑严谨、思维清晰、有条不紊,不愧是小有成绩的律师。 “好象是。” “你在他面前,把好的和差的都表现出来了。” “……你是说我见钱眼开,小家子气,脾气暴躁还满口Shit?”裴燕一口喝干盖杯中的茶,看得陆露摇头。 “差不多吧。明天去凌劲家欣赏艺术品,怎么样?” “……那位叫凌劲啊!”得到瞪眼。“不过我不当电灯泡,而且本人是艺术白痴。” “那带上钱正。凌劲有东西送他。” “为什么?送他不送我!” “别以为人家不知道那个离婚案子这么快了结是谁的功劳。你没这本事让他前妻让步。” “那我把咨询费都给他了呀!至少我有苦劳。” “所以你收了红包,还是那女人给的。” “……” 到得凌劲的家,楼中楼的观景房,艺术味十足的摆设,就是让骨头里没浪漫细胞的裴燕不舒服。她只懂一座台灯,古朴的木制框架上是手工凿出的诗词,灯管线管却是银灰色的金属、镶嵌在钢玻璃上,至少那叫古典与现代的结合。还有让她头疼的就是,凌劲的老妈,不,是母亲大人也在。果然也是那种冷艳的北方美女,难怪儿子长相不错,也难怪婆媳太相象而相斥了。 男人们基于天生对潜在人际利益的敏感,已经成了朋友,在布艺沙发上谈着房地产,喝着女人现煮的咖啡,等吃饭。在外面得给自己的男人点面子,回家洗衣服拖地板是另一回事! 裴燕边不满,边还是和凌女士——儿子跟强势的母亲姓,想来又是个故事了——一起处理好料的食材,都是些昂贵的时鲜果菜。那不是个好伺候的婆婆,尽管现在她和蔼可亲,一心想趁儿子还没年老色衰时生了健康的孙子,嫌年轻的女孩子吃不得苦又爱享受,而有点年纪的又怕太复杂不好控制。只能说陆露出现的时机比较好,初次上门带来的也是有身份地位的朋友,看上去决不是全靠男人往上爬的野心者。 凌女士在十几平方米的豪华大厨房,问了不少问题有关两人的学业、工作、爱好之类的安全话题。也亏得陆露学历够硬,又摆明将来当高尚的大学教师,挑不出毛病。而陆露扮演着不卑不亢、善于持家的职业女性,很投准婆婆的所好。 三个人告辞出来,已是入夜九点多。“今天真的很谢谢你,给我们撑名字。”送钱正下楼时,她郑重道谢。 “陆露很精明,相比之下你就太天真,所以不必替她担心。”他打开车门遥控,静夜中门锁开启的声响十分清晰。他的侧脸线路还是年轻的,但浓眉下是经历和沧桑;肩膀宽宽厚厚的,近了可以感觉到体温,暖暖的。这个角度的男人是挺迷人的。 “作我的男朋友好不好。”裴燕就在这种类似居家生活的气氛下开口——都是月亮惹的祸。 “我以为已经是了。”他低头,在车门旁拉起她的手、亲了下手心,“早点睡。明天把提案赶出来。” 这死人!说这么没情调的话。而且该死的抓住她必须有缺陷才肯努力的致命弱点,狠狠压榨她的脑力和情绪。可更气人的是,她喜欢他。 除了工作时一丝不苟,容不得一点差错——正如法律,一点问题都会输掉官司——钱正是个很体贴的人。也难怪年略长的女性都喜欢成熟的交往对象,因为人情世故经过多了,更能发现女伴没有说出口的需求,而且懂得珍惜。两个女人都不喜欢老式闹哄哄的饭店、和昂贵而不实的噱头,所以他选了这家四星级饭店的中西双式自助餐,犒劳提案的新鲜出炉——合格、吸引人眼球,在众人瞩目的会议期间。 “以后可以在这里请老同学吃饭,环境好,价格也请得起。”有大钢琴和小提琴演奏的幽雅环境,但因为食材饮料并不贵,消费金额还是可以承受的。 “是啊,不用怕用刀叉出洋相。” “你已经很会用了。”裴燕妒忌的看着室友熟练的使用叉子解决玉米粒和炸鸡翅,青葱手指不沾一点油腻。看不过去,大口塞一筷子海鲜烩饭。 “钱正,裴燕这段日子很辛苦,比她边工作边念书考试的时候更忙,都没有时间和我聊天。你怎么补偿我啊!” 钱正摇头,“你只要把凌劲对付好就是帮裴燕的忙了。” “喂,她和凌劲帮我的忙,所以我这回出点力是应该的。” 钱正看看她,连摇头的意思都没有。“你确定不是倒忙?” “当然不是!”陆露立即为室友辩护。 “陆露太精明,你就当她一般的朋友,而不要当姐妹手足一样完全信任。” 裴燕笑,“我只是喜欢和人相处,相互帮助的感觉,至于是不是互相利用,则是另一回事。” 钱正的衣服都是些质地很舒服的料子,除了正式场合僵硬的西装。如果不提出交往就凑上去磨蹭也太失礼了。现在可以正大光明像猫般享受柔软光滑的触觉。“她在利用你。” “我有时也要靠她帮忙啊!有些事情我应付不过来,就推她出去……不过我不喜欢凌劲。她以后会过得很辛苦。” “不一定有你辛苦吧!”他将一个事务所的信封交给她。不厚,摸上去只有张卡。 “其实我喜欢拿了厚厚一叠钞票的感觉。看数字没有真实感。”虽然卡更方便安全。除非是信用卡……呵呵! “还有……” “什么呢?” 热热的气息凑近。呆楞之后,裴燕尝到他舌上麻辣的尼古丁的味道。 “你抽烟。其实我有时也抽。” “女孩子,少抽烟。” “哼!” 陆露搬走了。凌劲低调迅速的成婚,因他母亲也催促早日成婚。二次结婚,两个人只登记后赴欧洲旅行。 她们两个都快毕业了。房东问她要不要买下房子,因她要搬去南方和儿子住。还有,钱正出差办事,收集证据去了。一个人邋遢的活着,懒得自己动手作菜烧饭,“同居”时代的好习惯全完了。 趿着拖鞋,到街上买汉堡奶茶——套餐还打八折。路过绿化带,被一阵小猫凄惨的“咪”声吸引去。原来是只出身不久的小小的灰猫,小到可以一手包起来。 不多会,几个女性围拢过来,议论纷纷。小猫吓得浑身颤抖,却连一步也逃不了:它太小了。 裴燕想了下,踏进矮围栏,捧起猫,小小的爪子抓着掌心,有点刺痛,但没破皮。于是五分钟的觅食延长到五十分钟。买齐篮子垫子,小碗和牛奶,弄来不远处工地的沙子(没地方买猫砂)。小小猫大概是饿了很久,牛奶一倒下,就拼命舔食,就见水面剧烈波动,不大会工夫,一盒牛奶就没了。软毛稀疏的小肚子鼓鼓的,它乖乖躺在舒服的垫子上,睡觉,不管篮子随主人的走动而摇晃。 这时裴燕才发觉,自己早已饿过头,可能比被她拣到的小猫还可怜! 接到现任“男朋友”的电话,直接问她中午吃什么。于是裴燕立即岔开话题。“我今天捡到一只好可爱的小猫哦!”还有我想向你借钱买房子。这要等他回来,一份四点利无懈可击的借款协议放在他面前,列明五条重要理由——不过不能讲是为了有份坚实的婚前财产。 钱正沉默了会,“让小猫陪你也好。”他有些明白,她就是喜欢有个温热的生命同住在一间房,所以才对室友如此重视。“这几天没有事情就好好轻松一下……给猫取名了吗?” 他还真有心!裴燕高兴起来,“我叫它小小。”而且她白痴到搞不清小小是公是母。等会记得上网查查。 小小很乖的,蜷在主人肚子上。二十五度的温暖空气,令两只动物都昏昏欲睡。 很轻很小心的抚着小小柔软细短的绒毛。一个生命在自己掌下,不再发抖,还学会了伸懒腰。 “那女人走了,很没良心的扔下我一个。本来她是我最欣赏的作者,可她现在写的故事文章越来越不能打动我,好象只是为了写而写。自己没有思想,怎么指望读者也思考呢? “她打电话说怀孕了,本来学校录取她继续念博士,可现在要推迟一年。搞不好她为了当个好妈妈好媳妇的,放弃理想做主妇了。 “其实我知道如果没有努力往另外的方向发展的话,钱正根本不会看我一眼。没钱没势也没有美貌的,我只有脑壳里的东西值钱,而且他觉得以后会更有用才对我那么好。 “可是再拖下去我就要上三十了,那个迈克我连想都懒得去想,他的日子很难过但关我什么事?他本来是我的奋斗目标,可现在都不值得回头去看。 “恩,钱正抱起来比较舒服,他的衣服式样我好喜欢又不是特别贵……就是没有女式的卖……”手渐渐无力了,很悃呢。小猫的体温也很宜人,不想放开…… 小小呼呼的打着婴儿般的小呼噜。裴燕也是。 夜了,不为自己也要为猫咪找点吃的。责任啊!小狐狸对小王子说,要对自己捡回来的东西负责。 隔壁的灯没亮,于是跑去打开。一个人住一套两房的半旧公寓很浪费。隔壁没人,总有空荡荡的感觉,于是裴燕把小小搬进去,告诉自己还有一个温暖的、会呼吸的生命陪着自己。 下楼,转了一圈,只找了蛋糕和牛奶。袋里的手机却响了。是钱正的号码。“喂?回来了?” “正好看见你拿甜食当正餐。” 什么?周围一望,他在楼梯口,风衣的边缘有些模糊,是自己没带眼镜的缘故,更看不清他的表情。“太好了,我昨天买了新咖啡豆,你来尝尝,顺便看看我的新室友。”不由分说的拖他上楼。开门那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天地,十足的隐私、彻底的掌控。小小踱到门口,它认识喂食自己的主人,或者把她当作了母亲,只看了看陌生人,在他脚边嗅了嗅,柔顺的偎到裴燕腿边。“它还很小。不过不怕生,这点比较讨人喜欢。” 钱正只摸摸小小的脑袋。猫不像狗一样舔人,但撒娇是动物天性。他对小动物没啥兴趣,好象多数男人都不大喜欢这类软趴趴的小生物,也许牧羊犬更吸引他们的兴趣吧。不管,只要有一个人喜欢小小就可以了。 裴燕不停的讲话,手里的工作也不停。小小困惑的望向她,根本跟不上她的脚步和动作,干脆窝回小沙发,大喇喇的占在客人的腿上。 漂亮的骨瓷杯注入醇香的浓液,还有漂亮的蛋糕分装在两个小盘子里。 小小研究了一下食物的颜色,凑近嗅了一秒,缩回去,任主人把它放到角落,舔食属于它的牛奶。 “小小可能要喝牛奶喝上几个星期才会吃固体的食物。昨天陆露也打电话说她也想养个小宠物,问我猫好还是狗好……” 钱正堵住她继续出口的唠叨,久久的,直到两个人开始喘息,他才放开。 “一个人很寂寞?还是想继续找个要拼命加班的工作?” “不行!十几个小时没东西吃,小小会饿死的。”裴燕立即反对,心一横,“你搬过来好不好?” 钱正苦笑不得,“为什么不是你搬到我那去?我早买了房子,难道你希望我租出去付贷款,然后到你这交房租?” “……那,我想买下这套房子,可没这么多现金,因为房东希望能看到银行存款才肯马上办手续。我能不能向你借?年利四个点。不过我没法保证在三年里还清,可能要五年左右。” 更多的贴近他,暖暖的体温,什么时候他脱掉风衣,还有他的这件毛衣是兔毛,非常光滑。 “你到底要什么?”他轻轻地问。 裴燕也不知道。 晚上他住下来,但是睡陆露原来的房间,裴燕想象中的香艳情景没有出现。他不急不慢的接近、渗入她的生活,像蓝山咖啡一样让人上瘾。这种人类大概算厉害的了。那晚,没有抽烟或是吃安眠药,裴燕也一夜无梦,睡得很好。什么时候可以去他家看看。她都没好好“参观”过呢! 第 5 章 公交车上给小偷牵走一部手机,幸好联系电话都有备份,否则裴燕会有不大不小的麻烦。 彭主任现在要称彭局,大权在握,但相对的责任更大,想拉他下马和希望拍上马屁的一样变多。正所谓风口浪尖。 “小裴,你也要替钱正操操心。有人对他不大满意呢。” 裴燕挑眉,“是升得太快?还是原本的对头?如果是对头最后弄走。” 彭局看看她,“以前你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怎么,现在为了男朋友转性了?” 裴燕不回答这个问题,只问,“是谁?” “他知道。你自己去问。否则你从我这知道就是不相信他。” “他不会这样想吧?我这是关心他!” 彭局笑出来,“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是他学校里的人?争官司和代表席位?” 彭局点头,“差不多,所以麻烦。既不能做什么,又得时时防着。” 裴燕抹抹嘴,“有什么要干的活交给我好了,以后打八折。” 彭局几乎笑翻,“七折怎么样?” “这是由难度决定的。” 裴燕轻巧道别。不就是做些政绩嘛! 想找人逛街,打电话时发现自己的交游少得可怜。这样的自己居然能活到今天,也算是奇迹。晃着已经六点多。钱正发短信让她先到事务所,再一起吃饭,裴燕自嘲得想原来天下的女性在爱人面前都是一样的。 到了他的办公室,看到一尊新落户的玉雕摇钱树。“谁送怎么俗气的东西?可惜了一块不错的玉石。”裴燕记得朋友曾说过,黄金有价、玉石无价,但后者的价格门道太多,还价三分之二说不定还是亏了。什么时候让凌劲来估算一下这东西真正值多少钱……缀饰与本体的石质不太一样,可能是粘上去的。一提起来感觉是“头重脚轻”,标签写的是红木底座,谁信啊! “一个推不掉的人请我帮忙。” 不知怎么,和彭局的谈话突然浮现在脑子里,“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平时很抠门不好打交道?” “差不多吧。你猜得还挺准。” 钱正将手头的文件写完,收拾东西离座。“走,吃饭去。” “好,我早就饿了。” 但事情就出了。 假日里本来钱正要准备出庭资料,一个人去办公室加班。可下午的时候,裴燕接到没有来电显示的电话,让她去检察院一趟。 她去了,是钱正,涉嫌受贿,标的是那尊据说价值两万多的玉雕摇钱树。不大不小的罪名,拙劣的圈套,连饵都如此寒酸。钱正也觉荒谬,但笑不出来。他不想让旁人知道这么无聊的事情,所以裴燕成了他的律师。 “他趁我认识的几个检察官出去开会的时间举报。” “你知道是谁?” “是,但不能‘打击报复’,他是破罐子破摔。” “我记得立案的标的是X千元?” 他看了裴燕一眼,“你确定你学过法律?” “……我是没本事打官司,我说的是现在。但是那个摇钱树我能处理。” 钱正眼睛一亮,“我忘了你是‘见多识广’。” 裴燕气急,“那玩意不值钱,甚至可以说只值两千都不到。” “证据在检察院手里。” “勘验就可以了。” 一到钱正家,先打几通电话。裴燕仔细问了玉石的价值估算构成,又打听卖这种东西的店铺。检察院麻烦到不肯交换证据,非让证人当庭作证,包括玉石店老板。看来是串通好的。 “我会找工商和税务局查那几家店。”大致得到几个名字,裴燕找上彭局的老关系,得到一个说法。 还是凌劲比他老婆够意思,叫她要求拆开底座看是否加了铁块,并称一下玉石的重量,说可能是挖空的。如果是镂空雕刻就值钱,如果乱七八糟挖下一大块做其他功用就是次品。而他老婆直接叫她另外找一个不太麻烦的……真有够TMD的。 夜幕降下,两个各处打电话的人又累又饿。而钱正根本午饭都没吃过。 叫了外卖的日本料理,两人对着落地窗外的万家灯火发呆。 “我没想到人的嫉妒心到了这种地步。” 裴燕本来也嫉妒他的一帆风顺,但现在才明白,他太顺遂背后的无助和弱点。 原来这男人也不是万能的。 把不习惯喝的清酒换成白兰地,金黄色的液体盛在高脚酒杯里,特别适合夜的颓废。 凉凉的酒液下独,升起暖暖的酒意。“没想到第一次上你家是这样的情况下。呵呵!” 裴燕轻靠在男友肩窝,有点头晕。“没事,有我在。” 钱正拿开两个酒杯,回抱住她,深深探入寻找她的温暖。 裴燕没有挣扎,她只是觉得大家都需要温暖的拥抱,何况他应该是有经验,所以并不讨厌他的情绪宣泄,所有压抑的、热烈的、疼痛的,都蒸发在淡淡酒气中。 还是金碧辉煌的包厢,彭局作东,陪客只有裴燕一人。 “小裴,我要调去北京市,很难说以后的事情。” “我知道,彭局。不管怎么样,这是您的大本营。可能我势单力孤了些,不过能做的我一定做到!”早有预感,上次的人事调动不寻常,原来是这样。 他沉默的喝了口红酒。有些东西没法讲,只能大家心照不宣。“以后,小裴,你的靠山换人了。他是个不错的孩子,就是有时候做事情不留后路,你要帮他看着点。” “我知道,以后换我作下一代的靠山,就要积累被人靠的资本。” 彭局点头,“谢谢你帮了我儿子。” “也谢谢您提拔我到今天。” 裴燕将高脚杯里的大半杯红酒一饮而尽。 番外篇-陆露 我开始注意到凌劲,是在一场宴会上。前任“男友”带着我去充场面,有老外有老中,也有教养奇差但据说身家千万的大肚贾。他一个人坐在雅致的休息座上,甚少交谈,只抽着烟。不久,就在我补妆回会场的时候,一个极美的女人拉住了他,他显然不大乐意,但还是下场陪她跳舞。一曲完结,女人又花蝴蝶般穿梭于老板之间;他回去抽烟。我欣赏的是他抽烟时徐缓优雅的动作,不是老烟枪也不是毛头小子,是种沧桑感,虽然他年纪最多三十出头点。 我当然有职业道德,即使打定主意要离开现在的男人,也不会同时脚踏两条船。至少我自认不是婊子更不是荡妇。 然后,我带着一条钻石金链子和一堆可以上网拍卖的名牌未拆封的化妆品,一个人又回到租屋处,简陋、冷清但安全的地方,还有少见的好房东--其实她也是房客,当起了二房东罢了,但人不错。 第二次有了交集,是在一个月以后。那时我新的临时兼职工作是随行翻译兼秘书。我故意穿得保守正经,因为对方是个很绅士的做艺术品生意的老外。 原来艺术品也是可以感动普通人的!我在一座雕像旁呆了几分钟,用的是水泥材料制成,标题是“母亲”,我竟然轻易的从不知什么风格的抽象造型中懂得了作者的用意。 母亲。我差点流下泪来,她的每个梦想愿望,我都会去实现,即使出卖自己也无所谓。如果不去做,我会衰竭而死。 “我一直想念文学,总是幻想当个女博士,作个女作家,穿着旗袍皮鞋走在小巷子里,追古思今。不过呢,如果有个人不计出身地位,全心的爱我,我会作个平凡的主妇,干活流汗在所不惜。”母亲那时已经神智不清,但似乎回到了无忧的少女梦想时代,“可是当时家里没钱让我念书……是不是明天要填志愿啊,我的班主任一直鼓励我报文学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她又陷入昏迷。那是她最后一次清醒了。 “很感人的作品吗?”一条男用大手帕递过来。原来是不知什么时候我已泪流满面。 “谢谢!”我想翻包包找面纸,但这样让他的手一直伸着不礼貌。我还是接过来,狼狈的擦。“……我回去洗干净以后送还给你吧。” “不用了,你可以丢掉。……我是说不必这么麻烦,就当是一次性纸巾吧,这是广告手帕。” 等擦干净了,抬头,是个帅哥。他大概以为我在借机接近他罢!可惜我今天没有心情,更何况还不知道他的经济实力如何。我现在没有做梦的权力,有太多的愿望要去实现。 这时老板过来,和帅哥攀谈,显然不用我翻译。“Lucy小姐对这次的作品很感兴趣?” “是,她被这件作品感动。” “母亲……非常有感染力,也非常东方。” 随后我才看清楚,是不久前在宴会上见过的人。当时他孤单冷漠,现在则是完全的商人。后来知道他经营房地产和饭店,用来养赚不了太多钱的艺术品事业。 他身上有某些东西吸引了我,但基于本能,我避开了。而那个美丽的女人,很可能是他传言中爱交际的老婆。 梅子成熟的季节,深色多汁的杨梅是多数人都会垂涎的美食。母亲种了十几年的梅树付我中学六年的学费,我没敢抛弃,每年还是会照料,然后摘去卖个好价钱。一个人挑着扁担赶长途车。同村的妇人们与我不大说话,总认为女孩子一个经念书,拖过二十五还没嫁出去很是丢脸,甚至还让她们的女儿少和我来往免得被“带坏”。 回了市区,我故意在离住处很远的地方贩卖梅子。每两斤装一个小巧的竹篓,顾客方便我也赚得多,卖上大半天就有半个月的房租。 即使我已经不缺钱,但对金钱的渴望已经入了骨,为了赚钱什么劳心劳力的事情都肯做。 到只剩下最后两篓梅子,已经过午。午饭用两个馒头打发,不算过于炎热的天气下穿长袖长裤和有着纱巾的草帽,免得坏了用来吃饭的白皙肌肤。 有个男子走过去,已经有上百个从我面前的人行道上通过。但买梅子的以女性居多,我当然没在意的继续对着马路对面的各式招牌发呆。他走过去,又折回,我立即问“阿要新鲜的杨梅?最后两篓,便宜点,统共算你十块钱。”但是我发现这个人很眼熟,只能祈祷他不会把个卖梅子的村姑和漂亮的Lucy陆联系起来。 他抽出张十块钱钞票给我,拎起两个竹篓,却对我说,“陆小姐,能请你和我一起享用新鲜的杨梅吗?” 那天下午他请我喝下午茶,在雅致的茶馆里,他说他的饭店豪华而俗气,其实他是不想让人知 道和妻子以外的女人在一起吧,而且很丑很土。 喝的是咖啡,吃的是松饼与甜甜圈;他付我十块,我吃他一百,完了还带回一篓梅子孝敬房 东小姐。我唯一确定的是他不大喜欢又酸又甜的水果。 以后,他有时约我出去,也不会准备什么称头的礼物,倒是将那座名“母亲”的雕塑送我; 我推了,理由是不能卖钱。 我没有拒绝和他亲热,但他那次的态度是敷衍的,这令我很尴尬,也很恼火。以后我就毫不 客气的以各种理由甚至用心情不好为借口,他也识趣的不主动求欢。我觉得他接近我是有其他 的目的。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他唯一的改变是烟抽得少了,至少在我面前。因为他抽几支我就抽几 支,我无所谓,烟的钱是他出,他却是看不下去。 “我太太,根本不管家里的事。我喜欢孩子,可她拒绝生,说会破坏两人的生活和她的美貌 ;我不在意赚多少钱,她觉得没有三层独栋别墅、在朋友面前抬不起头……” 我打断他,“那是你魅力不够,人家不希望和你有孩子牵扯。你身上穿的每一件都是好货, 搞不好你的内裤值我一个月的房租。所以,别一副爆发户往外发展的标准借口,接下来你就会 说没人陪你聊天、没人真正关心你;然后痛斥朋友捉奸的老婆,认为没少老婆的吃穿就不应该 管男人的事情,被揍一顿也是活该……说不定开始抱怨房事不顺。” 一口气说太多,喝一杯很正宗的薄荷茶,冲淡了口中的烟味。一般而言,我不大会带着一身 烟味回住处,像个在外应酬的男人总要洗去所有的脂粉烟酒味才回房抱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他呆了半天,“是因为不少人这么对你讲?” “是,然后他们要我当个除了‘名分’以外什么都有的小女人。” “你怎么对付?” “找他们的老婆,向她们推销西班牙苍蝇。” “西班牙……”他还是听说过的,窘的有些脸红。 “所以,别对异性朋友说自己老婆的坏话。你只能在纯男性一起喝酒的时候讲几句不伤脸面 的抱怨。” “男人还正辛苦。”他轻轻的笑,显得年轻些,也更加英俊。 “听说你的房东是律师?” “……实习律师,或者说是助理律师。” “可以找她咨询离婚协议的事情吗?” 我掩下惊愕。“告诉我你的底价。还有你太太的态度。” “我不在乎付多少钱,甚至三分之二也不要紧,但她不肯。” “你的家人?比如说父母?” “我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我母亲想抱孙子。” 我点头。“你只要付很少的律师费给我的房东,但我房东的男朋友是很厉害的专业诉讼律师 ,可以派上用场。” “我还是找厉害的律师比较好吧。” 我笑,“我的房东会为了一点点报酬付出很多的努力,所以只要她接下,她的男朋友不帮也 得帮,甚至会为了女朋友的面子不收你的钟点费和律师费。” 他今天被我逗笑好几次。“我付你中介费,节省下的费用的两成。” “要不要也付我演出费?”他闻言盯着我半天,我也冷冷瞪回去,“你不也要利用我一场, 顺利离成婚?” 隔了他制造的浓浓烟雾,看不清他真正的情绪。“如果你认为我在演戏,那我们也算钟点费 。” 他给了我几乎念博士的所有学费。可我半点不感激。 但在他的离婚协议签字完成的那晚,他用尽体力与技巧,让我频频尖叫,非常可耻的。 “愿意嫁给我吗?”他抱着我问,“我没有在演戏。” 可是人生如戏,他不知道吗?我还是答应了。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外一章-小小猫 我叫小小,其实也不是。不过主人这么叫,还恶劣的不回应就不给她亲手烧的鱼头吃。我喜欢鱼,不怎么喜欢猫食,因为我还年轻,不需要担心健康问题,先满足口腹之欲再说。 话说回来,主人的手艺也仅止于鱼头。男主人就不要说了,能把饭做得不烂不硬就不错了。可主人还是让他做,所以我只能含泪吃连猪都不乐意吃的鬼东西。 主人——我是说女主人,否则男主人会抗议性别歧视,挺努力的活着,工作也很卖力,就是常吃力不讨好。她最喜欢做的事情是惹我哭,最不喜欢看到的事情是我开开心心的玩她的沙发。 真是郁闷。 她有的时候会乱发脾气,但我总觉得男主人不是很包容,所以我发誓一定要找个温柔体贴的男朋友(也许现在找是早了点)。 可是后来我了解了,女主人怀孕了,会影响什么分泌,一会分量不足,一会位置不正,突然有一天她哭丧着脸对我说,小主人有溶血现象要挨刀子。果然严重,我连忙舔舔她,聊作安慰。真个是做人好麻烦,还是做猫好。我没听说过哪只猫会难产,事实上我没见过其他的猫,不知道男猫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像男主人一样只会拍我脑袋,也不会想到赏条鱼什么的,只知道在我的碗里倒猫食和清水,然后很头大的看着我不给面子连碰都不屑碰。 后来,我有好长时间(总有十几天)没吃上鱼头了,原来主人生了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动物,会哇哇哭。我很好奇的凑上去,有牛奶的味道,就是我已经不吃那小孩子的玩意了。所以她还是他肯定还小。 我用鼻子拱拱小东西的手,很小的手,它惊讶的看我,没哭呢!好现象。我继续舔舔,在舔,小家伙咯咯笑起来。惊动了男女主人,原来小人儿会笑是好事呢。看看我多伟大! 所以,在我两岁生日那天,我向天空发下伟大的誓愿,我要找个男朋友!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