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站在你身旁 作者：福福糖 只有甄思安知道，这个看起来高冷孤僻的轮椅少年徐亦成，是何等温柔与羞赧。 作者按：我所理解的校园青春，是光辉理想与艰涩|爱意的混合体。 【天才轮椅少年与外貌协会少女之间的青春故事】 【一篇温暖、清醒又接地气的高中校园成长向甜文】 【关键词】双向暗恋高中日常全员学霸&好人 —————————————————— 开了四篇预收，有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去收藏一下~！飞吻~！ 《班主任与男演员》 《老小区爱情故事》 《你只需要爱上我》 《有且仅有》 ******【下一本开《班主任与男演员》】******* 又名《关于班主任不让学生追星而自己却嫁给当红男演员这件事》 《办公室里的女老师们总是喊我男朋友为“老公”》 《新概念顶流和他的圈外女友那些不为人知的二三事》 【真·职场文】【依旧走写实、接地气的风格】 简介： 左思烔作为一名刚上岗半年多的初一年级班主任，解决学生问题，很忙—— 盲目追星、校园暴力、男女早恋…… 季梵作为一名科班毕业四年才终于一朝走红的正剧演员，赶工作通告，很忙—— 拍戏访谈、人际周旋、综艺宣传…… 艺人和素人的恋爱——各自忙到飞起，但彼此心心相印。 内容标签：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甄思安，徐亦成┃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接地气的高中校园大甜文！ 立意：接地气的高中校园大甜文！ 第1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十六岁的她，对异性朋…… “一楼今天有人搬进来住了。”甄妈把菜往桌子上一放，对着甄爸说道，“你猜猜是谁？我以为是这房子卖出去了，前段时间装修那么久，结果还是老一户，又搬回来了。” “谁呀？我记得……”甄爸思索片刻，“我记得之前那一家是姓徐，对吧？” 甄妈正在厨房盛第二道菜，甄思安倒是从卧室里走出来，应了爸爸一句：“姓徐，有个和我一样大的男孩子，叫徐亦成。” “你倒是记得很清楚，果然年轻，记忆力就是好。”甄爸扭头对甄思安笑着说，“听你妈说了吗，他们一家子又搬回来了，今天下午。” 甄思安往餐椅上一坐，用手指捏起一块肉填到嘴里，说：“一下午都在搬东西，动静可大可大了。” 甄妈这时又从厨房出来，端了一盘菜和一碗稀饭，她顺势踢了一下甄爸的板凳腿，说：“自己的稀饭自己去盛。”接着，又耐不住脾气瞪了女儿甄思安一眼，问：“洗手了吗你就捏肉吃！” 甄思安讪笑一下，立马往厕所跑去。 甄爸跟着嘟囔一句：“真是，不讲卫生！”说罢，则乖乖地往厨房走。 ------------------------------------- 饭桌上，甄家爸妈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楼下徐家今日的搬家活动，甄思安心不在焉地附和着父母。 “我记得，徐家那个男孩儿，小时候长得很白净呢，人家不都说，咱家思安和他家儿子站在一起，思安像个男孩儿，那孩子像个女孩儿。”甄妈笑呵呵地跟甄爸说着。 甄爸点点头：“主要是那时候思安刚从她爷爷家回来，晒得黑呦，徐家那小孩儿白呀，把咱思安给比下去了。” 两个人说罢都瞅着思安笑，甄思安皱了皱眉头：“我像男孩？不是吧…我真的记不得那时候的事儿了，我才多小啊，上幼儿园呢。” “后来你白回来了，就好看了。”甄爸补了一句。 “那徐亦成还算是我的青梅竹马了？”甄思安眼睛亮了亮，问她妈妈，“算不算呢？是不是我小时候经常跟他一起玩？” “他比较安静，你比较野，喜欢乱跑，人家不怎么跟你一起玩。” 甄思安一时语塞。 甄爸接着说：“我记得他家那时候就已经开上小汽车了，算是有钱的。” “那怎么又搬回咱们老小区来了？”甄思安发问。 甄妈妈不理会她的问题，尽管她也很想知道其中的缘由，但还是自顾自地叹了口气：“人家搬走十年再回来，咱家还是在这里，没变。” 甄爸听出甄妈话里的意味，赶紧说：“没变好啊，至少没变得更穷，是吧？” 甄思安看到老爸丢过来的眼色，赶紧应和说：“还是咱们老小区好啊，离我高中近！” “对！离思安的高中这么近，多好的地段。”甄爸和甄思安一唱一和。 “好不好都只能住下去，又搬不走。”甄妈看了他俩一眼。 “再过一个礼拜就开学了，到时候你跟着葛雯欣走小路，小路走更近。雯欣开学上高二，你以后跟着她走，你们俩正好作伴。” 甄爸的同事老葛一家，也住在这个老小区，就在正对面的楼。 甄妈敲了敲甄思安的碗边，说：“高中可不比初中，得好好学，尤其一中，好不容易挤进去，千万别掉链子。人家雯欣成绩好，你以后路上跟人家取取经。” 甄思安露出假惺惺的微笑：“我从小就在雯欣姐优秀的阴影下成长，不用您再多言了。” ------------------------------------- 晚上临睡觉，正在铺床的甄思安，听到楼下突然叫喊一句“亦成”。 老小区的一楼住户，都自带一个别致的小院，面积虽不大，但也足足有十一二个平方，是个种花种草的好地方。 住一楼的人们，在这种闷热的夏季的夜晚，常会在院子里乘个凉。 甄思安以为，在这个时候，徐家人叫唤“亦成”，也许是因为徐亦成正呆在院子里。 于是，她满怀一颗少女心，想要偷窥对方的真容。但轻手轻脚来到窗边向下探头一看，却什么也没见着。 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呢？甄思安又趴回到床上。 不去想，才不正常。 十六岁的她，对异性朋友的美好幻想，是没有边际的。 如果他真的还记得她，并且他还算是个帅气的小伙子，那么，注定，甄思安的青春就会时常飞扬起粉红色的樱花瓣。 就像日本动漫里常会出现的场景。 她非常期待在不久后的日子里，和徐亦成这个“老朋友”相遇的那一刻。 虽然她不记不清他的长相，也许他还记得她，并且会叫出她的名字，那时候，只等她欣喜地一转身，说一句：“啊，你还记得我呀？” ------------------------------------- 因为甄家这个老小区，距离甄思安的高中实在很近，学校又没有强迫住宿，所以老小区里的江州一中的学生，还是有相当部分选择了走读。 其中就包括甄家父母的同事——老葛家的女儿，葛雯欣。 第一天上学，葛雯欣按照父母的意思，在甄家楼下等甄思安。 当葛雯欣和甄思安一年前都还在上同一所初中的时候，两个人的关系着实不错。但自从葛雯欣考上一中后，两个人上学走不同的路，遇见的机会少了，交情也就渐渐淡了下来。 甄思安背着空瘪的书包，一溜烟儿跑下楼，叫道：“雯欣姐姐！” 小嘴儿要甜。 葛雯欣笑得很亲切：“恭喜你呀，考上一中，以后又可以一起上学了。” 甄思安见葛雯欣一点儿也不生分的样子，笑着应道：“那我可就要粘着你不放了，走小路还是有人作伴比较好。” 所谓的“小路”，其实是两个老小区之间的一大块自留田，是少有的城中田，一整片农耕地一块一块被划分得相当清楚，每块地都有人种菜种树。 田地中间留有一条小道，左右不过两个人并肩走的宽度，连接着两个老小区。 如若不是这条小道，从甄家走去江州一中，要多花费个十几分钟，所以孩子们都爱走这条路。 甚至有一次，附近的小学，还拉着一批学生在这里体验农耕劳动，再加之往来的上班族也不少，这条路已经被默认为一条正儿八经的通道。 在小路的入口，站着一个穿着和葛雯欣一样校服的男生。 葛雯欣大方地同他打招呼，顺便将甄思安介绍给他认识：“我小妹儿，甄思安，今年的新生。” 男生比两个女孩子高出不少，挺个腰板，笑得阳光灿烂：“你看我这还没开学，先见着一个学妹，今儿个运气好啊！” 葛雯欣拉着甄思安走进小路，男生跟上去，自我介绍说：“我叫韩旭辉，跟她一个班的。是小葛的小妹，那自然就是我的小妹了。” 甄思安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不一般的意味，她用一双假装不太懂的大眼睛看着葛雯欣。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啊，你何德何能有这么可爱的妹妹。”葛雯欣笑着说。 甄思安一听，有意思。韩旭辉他话里明明是和葛雯欣套近乎，可葛雯欣这一句话出口，反倒说成他在和甄思安套近乎的意味了。 ------------------------------------- 来到学校后，葛雯欣带着甄思安找到班级，交代了一下办公楼和距离甄思安教室最近的厕所，又约好了放学一起回家的事宜，便和韩旭辉一起离开了。 甄思安走近教室，看到里面已经坐下不少人，叽叽喳喳聊得不亦乐乎。 她的出场，没有给热闹的场面带来太大影响，只有个别眼睛特别尖的男生，似有似无地朝她望了两眼。 甄思安没有看到初中的老相识们，只好就近找了座位，坐了下来。 前后的人都在聊自己的中考成绩，她凑过耳朵听了几句，明白身边儿的分数大都不差上下。 “听说半学期后就文理分科。”戴眼镜的男生，坐在甄思安后面，和他的临时同桌正聊得欢。 “这么快？” 同桌的反应很合他的意料，他接着吐露信息：“而且，咱们这学期，没有实验班，等到文理分科后，再搞实验班。” “你都是听谁说的？” “我妈认识咱们学校的领导，消息绝对准确。” “那咱们这个学期，可是很关键了。” “你这才刚入学，别搞得那么紧张好吧。”眼镜男笑了他一下，接着把脑袋向甄思安的方向伸了伸，说，“同学，你中考是多少分呀？” 甄思安心想，这家伙还真是善于交谈，于是转过身来：“697。” “哎哟，那是很高的分了，那你一定能进实验班。”男生惊奇地叫了一声。 她知道，他是想让她跟着问一句，“什么实验班呀”。可是刚刚已经听清了他们的对话，她便没有顺着男生的话问下去，只是略略地说了句，“意外而已，我成绩一般。” 这句话一点儿也不假。按照预估，她确实是压线上一中的水平。 只不过中考语文时，居然在试卷上遇到了曾经在杂志里看到过的类似作文题目。这种好运加持，让她第一门语文考得那叫一个如鱼得水，直接成就了后面几门考试的状态，于是成绩飞跃了有20分不止。 甄思安心想，幸亏这学期没有分实验班，就她这个成绩，挤进实验班后，也是用来受辱的份儿。 没过过久，班主任过来了，简单地一番自我介绍。 这是一位很年轻的女老师，姓孙，叫孙安晴，教语文。她说，自己曾经是江州市一中文科实验班的毕业生，既是这帮孩子们的老师，又是他们的学姐。 随后，甄思安被指派和几个学生一起去仓库搬校服。她负责核对女生校服的尺码，眼镜男生李晨阳负责核对男生校服的尺码。 李晨阳是个相当外向且十分多动的人，一路上遇见个小三层台阶，大家都老老实实地走，他是用跳的，并时不时滑一滑楼梯侧边留出的一米多宽的小坡道。 有女生提醒他：“小心摔断了腿，就不能军训了。” “你不知道，咱们军训调到高二开学前了，不占用高一宝贵的上课时间。” 在看似无意之间，他又透露了一个信息。 “班主任都还没讲，你怎么知道的？”女生跟着问了句。 甄思安心里“叮”了一声，看了一眼女生，心里默念，真是正中李晨阳的下怀。 “我妈认识咱们学校的领导，不信你等着看咯。” 大家说笑着往前走，突然，一个女生拉住甄思安，小声地说：“你看，那边有个坐轮椅的。” 甄思安朝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与欢闹的校园格格不入。 “咱们学校有残疾人设施，来个残疾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李晨阳摆了摆手。 确实，江州一中是江州市少有的残疾人便利设备齐全的高中之一。 不过，和刚刚“大惊小怪”的女生一样，在看到残疾的高中生那一瞬间，甄思安也着实有些惊讶。 只是，她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来罢了。 对楼梯旁都有小坡道这种设置，她和很多学生一样视若无睹，甚至有像李晨阳一样的“多动症”，看到坡道只会滑拿它着玩。 她实在没有想过，会有残疾学生来江州一中读书。 一阵喧闹从坐轮椅的男生身边飘过，他略微抬了抬头，便很快又将脑袋侧过去。 在身边欢笑声不断的一瞬间，甄思安瞥到了那个男生脸。 世界在这0.1秒钟里，停顿、寂静。 是他——徐亦成。 只是相遇的方式，和想象中的太不一样。 没有樱花瓣的飞舞，没有阳光照彼此个满怀，没有目光刹那间的对视，更别说时间在对视的那一秒钟里凝固成带着花香的粉红色果冻。 只有0.1的大脑确认，这0.1秒过后，相遇就失去了意义。 甄思安在心里默念，原来我还记得他的长相。 第2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甄思安心想，她的青春…… 放学后，见着葛雯欣和韩旭辉，三个人往小路的方向走。 原本正在聊甄思安班上有没有美女，突然韩旭辉话头一转，说到了“有个坐轮椅的男生”。 葛雯欣兴致倒是很高，实在非常惊奇：“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身残志坚呐？” 韩旭辉接着说：“听说成绩还不错的，这样一看，确实有那意思。” “江州一中不好考。”甄思安只是应了这么一句话。 “这应该是咱们学校第一个残疾人学生吧？”韩旭辉还想继续这个话题。 甄思安心想，如果这“第一个残疾人学生”不是徐亦成…… 她又想，就算是徐亦成吧，如果他不是刚好搬回到她家楼下…… 那么，她也一定会参与这个话题的讨论中去。只不过，他是楼下的邻居，又是十年前的“发小”。 勉强算是发小吧…… 因此，她不想聊。 总觉得，怎么说呢，自己不该去议论纷纷。 甄思安所在的老小区，很多人家都是相互熟悉的。 谁家女儿远嫁去了广东，谁家儿子去了英国留学，谁家刚刚生了二胎，又是女孩，谁家因为夫妻不和，大吵一架。 每家每户的故事，大家彼此都很清楚了。 只是，这重新搬来住的徐家，现在看来还是一个迷。 甄思安刚走到单元楼下，这时，一辆车从不远处朝这个方向开来，她下意识地往楼道口躲。 老小区的道路都不是很宽。 这种豪车，与老小区的环境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很难不令人驻足，多看两眼。 车子在楼道口停下来，可以说正是停在她的脚边。 从车上下来一个女性，和甄思安妈妈差不多大的年纪，穿着黑色套装，十分干练的样子。 那阿姨朝她看了一眼，愣了一瞬，随机试探性地叫了句：“思安吧？” 竟然叫得出她的名字？这下换做是甄思安发愣了。 她在大脑里快速搜索和这个阿姨可能有关的信息，但以失败告终。 “您是？”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着。 阿姨笑了笑：“我是徐亦成的妈妈呀，你可能不记得了，你还记得徐亦成吗？” 记得。 今天刚见到。 甄思安做出恍然的模样，赶紧拿出必要的礼仪，笑着打招呼：“阿姨您好，啊，我记得，我们一个幼儿园的。” 这时，车子后门开了。 这个举动仿佛提醒到了徐亦成的妈妈，只见她赶忙走到车子后备箱，打开，探身，一个大使劲儿，从里面取出一把折叠电动轮椅，放到地面，撑开，推到另一侧的后车门处。 甄思安定定地看着。 徐妈妈向车门里探下身子，很快，车里伸出一只手臂，自然地搭在了她的肩头上。 很明显，那是徐亦成的手臂。 在他人外力的协助下，残疾少年慢慢挪动身子，他半佝偻着背脊，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他母亲身上，经过好一番功夫，才从车上移到了轮椅上。 站在一旁的甄思安，在这一刻，陷入了一种不知所措的境地。 思前想后，她决定绕过车子去帮忙。 但徐妈妈敏锐地意识到了她的意图，赶紧笑着说，“不用帮忙的。” 她立马定住脚步，一言不发地看着少年的背影。 直到坐到轮椅上，透过不甚明朗的车窗玻璃，对方才轻轻侧过身子看了她一眼。 他没有想假意亲近——说些“好久不见”的客套话。 甚至没有假意礼貌——用合适的微笑掩饰此刻的尴尬。 他没有表情。 他的眼神里没有内容。 这一眼，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如果硬要读出一些东西，那么，或许是——冷漠。 这一秒的对视，也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甄思安心想，她的青春，或许不会再和这个男生有任何交集。 ------------------------------------- “妈，我回家的时候遇见楼下的徐阿姨了。” 甄母一回到家，就听到从卧室里传来的甄思安的声音，于是她跟着问了句：“看见了？我看楼下多了一辆好车，是他家的吧？” 果然，关注点非常一致。 “对……我还看见她儿子了，就是，徐亦成。”甄思安平静地叙述事实。 “哟，那小男孩，长高了吧。”甄母半佝偻着腰正在换鞋，说起话来显得有些费劲儿。 “他，现在坐轮椅，好像是残疾了，”甄思安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着妈妈，又说一句，“今天我在学校也看见他了。” 甄母单脚立着，站得不太稳当。听了女儿这句话，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口中喃喃：“才多大就……残疾了？” 甄思安耸肩并点头。 “那真的是……挺可怜的，徐家怎么发生这样的事。”甄母把鞋子摆好，开始脱换外套，嘴里不住地念叨着，“真是苦了这个孩子……” “不过，他看起来不想被同情，我不太懂。” 他那个冷漠的眼神，看起来，像是对外界宣誓——他不需要同情，甚至，抗拒同情。 他用冷漠包裹着自己。 甄思安走到自己卧室的窗户边。 阳台外没有别的高楼，是一片待建的大草坪，因此尽管住在二楼，仍能看到大片的天空。 外面是刚刚落日后的朦胧昏暗，天边挂着暗红色的晚霞，与遥远深蓝色的天幕做最后的抗争。 突然，楼下传来推拉门的动静。 徐妈？或者是，徐亦成？甄思安下意识地把脑袋悄悄地向外探出去。 高低距离她不过三米的小滑坡，很快出现一个身影。 坐在轮椅上的徐亦成，正慢慢把自己推出来。 她像是做坏事一样，有些紧张，不敢大喘气。 少年自然没有意识到楼上的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有些胆怯却又充满好奇的眼睛。 他静静地坐着，完全淹没在这片沉寂的昏暗之中。 发呆？还是在沉思？甄思安忍不住地猜测。 如果是沉思，他会想些什么呢？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迟缓下来，像是凝固了一样。 没有风动，没有虫鸣，只有一个静默的少年，坐在轮椅上，融入静默本身，成为静默的一部分。 这个时候，甄妈喊她去另一个房间的阳台收被子。 老小区楼层低，家家户户晒衣服，都是将之直接挂在阳台外面的悬空晾衣架上，到了晚上容易起风，必得提前收到家里来。 甄思安闻声，乖乖起身往父母的卧室走去。来到阳台，她习惯性地大力拉开窗户。 窗户发出“唰”的一声，很显然，这突然的声响惊扰了楼下的清静。 徐亦成下意识地转过脑袋，向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二人视线就此相交。 但下一秒钟，他就把视线移开了。 不过，这短暂的一秒钟，也足以使她心生慌乱。 尽管天色昏暗，她知道对方看得清她的表情，就像她看得到对方脸上的沉静。 收完被子，她回过身准备去关阳台的窗户。 这时，徐亦成正向后转动轮椅，似是要回房子里去。 看到这一幕，甄思安想都没想就立刻蹲了下来。 蹲下之后，她才暗暗骂自己——啊！这没出息的下意识反应，应该大大方方和他打个招呼才对的！ “你蹲在那里干什么呢？赶紧把窗户关上啊。”出乎意料，甄妈的声音在这一刻不合时宜地响彻整个房子。 就这音量，毋庸置疑，楼下的徐亦成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她赶紧冲妈妈摆手，示意她不要讲话。 可母女之间连这点默契都没有，只见甄妈嘴里一边念念叨叨“进蚊子”一边往她这里走，走到她脚边，不解地问道：“你肚子疼？去厕所呀，蹲这儿几个意思？总不能拉阳台吧。” 甄思安听罢，瞬间脸色乌青，几欲昏厥。她很绝望地朝窗外指了指，示意老妈向外看。 甄妈正要关窗，看到楼下正在缓慢推动轮椅的徐亦成，一下子就明白了女儿的奇怪举动。 “徐家那个小男孩？徐亦成？”甄妈压低嗓音问道。 甄思安从地上站起来，掐着自己的人中，面如死灰地点点头。 “你躲他干什么呀？” “只能怪你生出了个没出息的姑娘。”甄思安往内屋走去，自言自语：“还怪他长得太帅我怎么好意思对视……” 这是他们相遇的第一天。 ------------------------------------- 开学后，甄思安通过自己刻意的观察，知道了一些关于这位残疾邻居的信息。 他被分到了一楼的三班，坐最后一排。 他课间不爱出教室，除了去残疾人厕所。 课间，他位子旁边，一般没有什么人聚集，也就是说，大家不找他聊天。其实，一开始大家是会找他说话的，是他自己不爱搭理人。 不过，大家心里都清楚，他并非傲慢，而是在刻意躲避。但甄思安更愿意将他的这种表现称之为——自我封闭。 真可惜，他长得那么帅。 甄思安常常这样感慨，校内的其他女生亦是如此感慨。 她不得不承认的是，自打开学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为数不多的偶遇中，只要一看到他的那张帅脸，自己不由地会做起“再续青梅竹马前缘”的美梦。 但就竹马君的这一状态而言，小青梅完全是在妄想了。 另外，徐亦成从来不参加体育活动。不仅是体育课，还包括早操、跑操、大课间活动等。 上周四，甄思安在早操时间被数学老师叫去办公室。路过三班的时候，她往教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个看起来并不需要同情的男孩子，正背对着她，沉默地注视着另一边的窗外。 窗外尽头处，正是大操场。 当时，她忍不住地想，徐亦成真的是个相当沉默的人——他不是沉默地注视着窗外，就是沉默地坐在自家的小院。 他好像很孤单，又好像很喜欢独处。 只是没人知道他沉默之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甄思安想到刚开学的那一周，议论最多的事情，莫过于这个坐轮椅来上学的少年。 女孩子们尤其爱八卦，说他长得很帅之类，随即就带着可惜甚至愤懑的语气，为他被命运的戏弄而感到不公。 但没过多久，就又有流言传出，说他脾气不太好，不甚友善，因为他不爱搭理人。 有人开始说他可能患有自闭症，于是，“自闭症”就成了当时校园里一个热门的词汇。 不到两个礼拜的时间，人们对于他的事情就不再感到新鲜，渐渐也就不议论了。 只是偶然见他从教室里出来一趟，其他人会刻意地选择忽视，这是众人默契里彰显出来的客气，仿佛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保全一个残疾人的尊严。 偶尔也有特别热心肠的人，在为数不多能够帮到他的时候，想要伸出援手，但也都被淡漠地拒绝了。“不用，谢谢。”这也许是他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上周五的大扫除，甄思安在给办公室做清理的时候，听到两个年轻女教师，在里间的茶水房里非常小声地议论着—— “如果心态没有调整好，我看最好还是不建议孩子来学校学习。” “听说他已经休过半年学了，成绩是不错的，初中的时候跳过级，本来该上高二的，出了这种事，休学半年，这就转来咱们学校，又从高一开始读。” “可看起来还心理问题很严重的样子，我上三班的课，有时候看着他，还挺心疼的。” “谁不是呢，但最好别表现出来，这个年龄的孩子，都很敏感。” “我知道，我当然会注意。” 她默默离开办公室，把听到的所有话都烂到自己的肚子里。她没有把这些事说给父母听，她担心说多了这些话，父母会认为她过分在意一个异性，这样总归是不太好的。 哪怕这是一个看起来早恋绝缘体的残疾人异性。 第3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你坐在院子里看月亮，…… 开学已将近一个月。以“月”计时，必有大事——月考即将到来。 这天放学路上，韩旭辉对甄思安说：“月考过后，你们之间就会出现三六九等了。” 葛雯欣跟上一句：“美好的高中生活，在第一次月考前结束。” 其实早在之前的周测，就已经出现三六九等的等级划分了，只不过是在邻座之间小范围内的而已。 而这次月考，毫不夸张地说，是整个年级之间的一场尊严之战。 吃晚饭的时候，甄家父母对这一次的月考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在意。 因为甄思安之前三次周测的成绩并不太理想，主要是败在数学上。而据葛雯欣和韩旭辉透露，月考的数学难度向来是变态级别的！ 因此，她不得不在月考前多做些数学题，来缓解自己对考试的恐惧。 这是一种心理战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做过的题，就是你考试的底气！ 一直学习到深夜十一点，甄思安这才准备睡觉。 只是，刚躺到在床上的她，突然听到楼下有些许动静，是推拉门被打开的声音。 难不成是徐亦成？ 抱着三分好奇心和七分窥探欲，甄思安蹑手蹑脚地爬起来，轻轻穿上拖鞋，往窗边慢慢靠过去。 果然是他。 小院子里没有开灯，尽管月光明亮，仍旧看不太清楚他的侧脸。 他整个人正对着一丛生长茂盛的矮树，仰着脑袋看向天空，像是很有心事的样子。 矮树甚至高过于坐着轮椅的他，和别家小院形成完美的隔阂，给自家小院一个相对完整的寂静空间。 甄思安随着他的目光同样望向那一轮弯月。是很美，但还绝不至于令她牺牲睡觉的时间来赏这夜色。 相比较弯月，她当然更喜欢又大又圆的满月。 难不成他大半夜出来就是为了赏月？ 甄思安再度将目光放到徐亦成的背影上。 卞之琳的一首诗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她在心里改写这首诗——你坐在院子里看月亮，身后有个美少女在看你。月亮不知道你的心事，美少女同样费尽脑汁。 想到这里，她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这时，徐亦成将轮椅调了个头。 甄思安以为他要回去睡觉了，却不料对方将轮椅固定住，慢慢抬头，望向她二楼的这扇窗。 幸亏她是躲在窗帘后面，否则，又要惊慌地蹲躲起来。 二人其实相距很近，映着一楼窗户透出来的灯光，她终于将他整个人看得清清楚楚。 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 哇，甄思安在心里发出感慨——老天爷竟然为她创造出这样一个可以近距离细看帅哥的机会，感恩感恩！ 没一会儿，徐亦成收回目光，一只胳膊架在轮椅把手上，脑袋轻轻靠了上去，像是在思考些什么。然后，他闭上了眼睛，另一只手掐了掐眉心。 想什么呢？ 甄思安猜不透。 “亦成。”伴着一阵拖鞋声，徐妈的声音突然响起。 徐亦成睁开眼睛，看向正往自己这里走来的母亲。 这家人未免睡得都太晚了些吧？甄思安想到自己爸妈九点多就要睡觉的习惯，不禁发出感慨。 “这么晚了，跑出来做什么？” 徐妈出现，她身着一件深紫色的丝绸睡衣，贵气尽显。 “没什么。”徐亦成微微一笑。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听到他讲话。 第一次，见到他露出除冷漠和疏离之外的表情。 老天爷，他笑起来这么好看！甄思安聚精会神地盯住他，不放过这笑容一分一秒。 “有心事？” 甄思安和他们母子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过两三米，夜深人静，她实在听得太过清晰。 偷窥也就算了，偷听？会不会不太好？ “没心事。”徐亦成淡淡地回答。 管他呢，甄思安心想，我这不是偷听，我是在赏月，顺便听一耳朵而已。 “干嘛还不睡？”徐妈的声音十分温柔，和她平时西装配高跟鞋的形象反差甚大。 徐亦成沉默片刻：“有些闷。” “心里闷？”徐妈关切地问。 “不是，是……屋里闷。” “房子太小了？果然还是住不习惯吧？”徐妈的语气里带着笑意。 甄思安感觉有些尴尬，尽管她的尴尬十分没有必要。 这房子她住了十几年，三室一厅一卫，从来没有觉得空间小，最多只是有些老旧。 “还好。”徐亦成淡笑着说，“住得习惯。” “放假就回去住了，上学的话——” 徐妈话未说完，就被徐亦成截住：“我知道，能理解。” “嗯，”徐妈点头，“幸好有个小院子，让你透透气。” 徐亦成不讲话，又看了一眼二楼的窗口。 这一眼被徐妈捕捉到，她笑着问：“看什么呢？” 徐亦成一滞：“没什么。” 徐妈突然来了些兴趣，问他：“在学校里，有遇见过二楼的小姑娘吗？” 二楼的小姑娘——这不就是在说我吗？甄思安一愣，更加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继续偷听起来。 “见过。” “那也没有讲话咯？” “……没有。” 徐妈嗔他：“干嘛不讲话？” 徐亦成微不可察地落了下肩：“……很少见到。” “思安应该是个不错的孩子，你们小时候是同学呢。” 徐亦成突兀地轻轻一笑。 “她是几班？” “不知道。” 甄思安这时将双手括在嘴边，小小声地说：“我——是——七——班——的——” “跟你不在一层？”徐妈又问。 徐亦成摇头。 徐妈笑了笑，小心翼翼地问：“在学校这一个月，感觉怎么样？” “还行。” 甄思安微微摇头。其实，他感觉应该不太好吧。关于他的话题一个接一个地在校园间流转，帅气、残疾、孤僻、自闭…… 徐妈听到这声“还行”后，就不再多问：“早点休息吧，睡太晚可不好。” “知道了。”徐亦成按动右手边的控制器，轮椅动了起来。 “明天早上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都行。” 徐家母子进了屋内，甄思安便听不清对话了。 她躺回到床上，虽然有些困，但很难瞬间入睡。她忍不住在心里想，徐亦成的妈妈问了这么多关于她的问题，会不会……会不会是想让徐亦成和她交个朋友？ 甄思安翻转个身，继续想，看他今晚讲话的样子，其实并不冷漠。他既然可以和家人正常交流，那么在学校里他一副谁都不想搭理的模样，其实是装的？ 听徐亦成回答他母亲的提问，并没有回避和排斥的意味。所以，她可不可以理解为，徐亦成并不反感她？ 徐亦成，应该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高傲吧？ 甄思安盯着天花板，想起前段时间在饭桌上，父母提起了许多关于她和徐亦成小时候的事情。 当初，两个人读同一所幼儿园，是经常一起被接送上下学的。 那时候流行自行车，两个人的父亲，一人带一个孩子。 路上，总是听甄思安叽叽喳喳地聊个没完，而徐亦成则不太爱讲话。但他爱静静地听甄思安说话，两个家长有时候打趣儿她，徐亦成会跟着笑，但始终不言语。 后来，他家买了辆小轿车，还接送过甄思安好多次。 幼儿园放学早，一回到家，甄思安就出去找其他小朋友玩，在门口的大草地上，一帮小伙伴大喊大叫，成了当时那个时间段的常态。 但徐亦成一回到家里，就不再出门。因为他那时候起就报了很多兴趣班，在家里他不是弹钢琴，就是练书法，总之是不太爱出去疯。 他唯一的体育爱好，是打篮球。当时他家的小院里有一个小小的篮球架，使他足不出户就能够释放的运动天性。 “啊……我要不要试着和竹马君交个朋友？”甄思安喃喃自语。 “不行，”她摇头打消这个念头，“我做不到啊……他现在长大了，那么帅，我不好意思和他讲话……” “没出息，”她自己骂自己，“我长得也不丑啊！” 这样的自我谩骂还是来得多一点吧，她窃喜。 甄思安转念一想，“但我跟他讲话，万一他不理我怎么办？” “管他的，想和他做朋友的话，总不能企图他先搭理我吧？” 甄思安点头，自己这话说得也很有道理。 “不和他交朋友，那在小区里碰面或者在学校偶遇，总是会有些尴尬。和他交了朋友就不一样了，他那么帅，反正我又不吃亏。况且，”甄思安想起那天在办公室听到的老师对话，“况且他成绩一定很好，说不定可以帮到我学习。” 对对对，学习为重！ 帅不帅的都是其次，大家一起进步才是正道！ 甄思安翻身，光明正大地对自己说：“我不是因为他长得帅才想和他交朋友的，我也不是可怜他没有朋友，我是为了学习！为了搞定数学题！” 一瞬间，猛烈的困意来袭，甄思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泪都给逼出来了。 那就这么定了，试着和徐亦成交个朋友吧。 第4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在幻想中无比勇猛，在…… 第二天早上，或许是昨晚睡太晚的缘故，甄思安的整颗大脑袋都是沉闷闷的。 若不是甄妈硬生生将她从床上拖起来，她还不知要睡到什么时候。 火急火燎地洗漱完，甄思安往嘴里塞了一个包子，换鞋的间隙，她问母上大人：“我要不要跟楼下的徐亦成讲讲话？” 甄妈一皱眉：“你们还没有讲过话？” 甄思安换好了鞋子，又跑餐桌前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凉白开。 她摇摇头，口里的包子还没有咽下去，说话含糊不清：“没有，从来没有。”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你好歹跟人家讲讲话嘛。” “我可以和他做朋友？他可是个男生欸。”甄思安检查自己有没有拿钥匙。 “你心术不正的话，就不要交朋友了。”甄妈斜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心术不正？” “我正！我可正了！”说完这句，她就冲出了家门，“我走了啊，拜拜老妈！” 因为害怕迟到，她一路上奔跑不停。 老小区里总是会有几只流浪狗，平时没事儿就爱瞎逛游。而它们的乐趣之一，就是跟着人跑。这突然看见一个火速移动的身影，平时无聊透顶的狗子们怎么放弃这样一个快乐的好机会？于是一个个地就全都跟着她跑了起来。 如果不是它们一边跑一边叫，甄思安根本发现不了原来自己身后跟了三只狗。 她平日里倒不是会害怕狗，但追着自己狂奔的狗，就要另说了！ 于是，一道奇异的风景就此产生——一个背着大书包的少女在前面狂奔，三只身形矫健的狗子在后面狂追。少女吓得不敢回头，狗子吠叫不止乐在其中。 狗子一直跟着她跑到了学校。到了门口，还是保安把这些狂热的狗仔们给拦了下来。 恰好，这一幕被正在公共卫生区做劳动的李晨阳给看到了。 等到甄思安喘着大气路过他身边时，李晨阳拦在她面前，大加嘲笑，“你的三个小弟就这样不管了？” 甄思安正在喘着粗气，根本没功夫理会对方。她绕过李晨阳，径直往教学楼的方向赶去。 李晨阳收了簸箕，跟在她后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你没看到刚刚你的表情，太好笑了，你是不是特别怕狗啊？” 甄思安有意怼他，露出邪魅一笑：“你看我像是怕你的样子吗？” 李晨阳一愣，随即做委屈状：“姐姐，今天你那一半小广场可是我帮你扫的。” 甄思安这才意识到，这两天轮到自己做值日。 “那明天我帮你扫，这样就两清了。” “不用不用，咱俩可以做个交易。”李晨阳坏笑一下，“这个交易很划算，以后你都不用再去扫小广场了。” “你像是会吃亏的人？” 有了将近一个月的相处，甄思安不得不小心警惕。 “说真的，你不仅不用打扫小广场，以后你轮值教室卫生，也都由我来干。” 这交易挺大的，有点意思。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 李晨阳冲她扬了扬眉：“你只需要替我做图书管理员就行。” 图书管理员，每班一个，每四个班为一组，一组轮值一个月。他们七班的图书管理员，正是这位李晨阳同学，不是被老师指定，是他自己积极自荐争取过来的“为人民服务”的机会。 “为人民服务”这五个字，是他当初自荐时说的原话。 前四个班的服务期将满，七班的李晨阳为人民服务的时刻终于要到了，结果？居然？ 甄思安露出“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表情，李晨阳看得明白，只好老老实实坦白：“我以为六班的管理员是金璐！结果不是她！！！” 金璐，一入学就被大家议论甚久的大美女，李晨阳对她可谓是一眼万年。 因此，但凡提到她，李晨阳就会变得相当激动。 他最初得到消息，说六班的图书管理员是金璐。这大好的相处机会，怎能不一把抓住？！ 于是，他选择先下手为强，在班主任还没有提这一茬的时候，他就已经跑办公室去自荐了。 可是，直到前两天他才得知，六班图书管理员竟然换人了…… “苍天弄人啊！”李晨阳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甄思安，“要不要考虑考虑这个交易？” 甄思安思索片刻：“容我想想吧，晚点给你答复。” ------------------------------------- 和李晨阳做交易，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甄思安本着“实地考察、权衡利弊，再做决定”的原则，午休时间，跑去了一趟图书馆。 一般来说，中午吃了饭，住校的学生都会回宿舍午休，而不住校的学生，中午大多留在教室里休息。因此，图书馆里的学生并不多，且其中绝大部分都只是在“自习区域”里各自埋头学习，几乎没人是真的为了借书而来。 她转了一圈，了解到图书管理员的工作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轻松，不外乎登记访客、摆放书籍而已，这样盘算下来，用一学期的轮值卫生换一个月的管理员工作，不亏嘛。 甄思安迈着轻松的步子穿梭在一排排书架之间，正为自己占了个便宜而暗爽时，不经意间地偶然一瞥，竟看到书架的深处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徐亦成。 此刻，他正在努力伸手去摸一本书，尽管他已经相当努力了，但站不起来的双腿仍旧死死地钳制着他，让他始终够不到书架的第三层。 第三层，对于普通男生来说，也就只是和眼睛持平的高度，取一本书轻轻松松。 然而，对坐在轮椅上的他来说，却是相当困难。 一刹那，他脸上闪现颓丧和懊恼的表情。 他收回右手，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突然撞见徐亦成的脆弱和无助，让甄思安顿时产生了想要伸出援手的冲动。 可正当她还在纠结着要用怎样的姿态出现在对方面前时，却见徐亦成已经移动了轮椅，背对着她往更角落里驶去。 他的背影，显得落寞而孤寂。 错失一次机会！甄思安心想，都怪自己太优柔寡断，不然直接冲上去，按住他的轮椅，开口就问：“你需要拿哪本书？！告诉我，我帮你！” 不过，这样的话，他一定会被吓到吧？ 就算没有被吓到，他也一定会说：“不用了，谢谢。” 拒绝，似乎是他的本能反应。 那她该怎么做呢？“没关系！我马上就要当图书管理员了，帮助同学是我的责任和义务！来，告诉我，你需要哪一本书？！” 徐亦成听到她这样说，会是什么反应呢？ 或许会选择瞬间逃离吧…… 甄思安尬笑起来，她非常中肯地评价自己——在幻想的世界里无比勇猛，但一回到现实中，还是怂得不行。 下次吧，下次找机会再帮助他。 徐亦成平时不出教室大门，然而中午竟然会来图书馆，那这一定不是一次偶然。甄思安心想，做个图书管理员也不错，说不定中午在图书馆里，还能时不时地和他搭上两句话。然后成为朋友，然后借力让他辅导数学题。 甄思安满意地点点头，我可真是牛逼啊，走到哪里都想着数学题！ 那么，回到教室就可以给李晨阳答复了。她做出决定——图书管理员，她可以干。 第5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我去给徐亦成送卷子…… 不久后，月考来临。 对甄思安来说，整个考试进行得还算顺利，除了考英语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小插曲。坐在她身后的男生，在考前发现自己忘了带2B铅笔，临时找她借了一支。考试结束后，男生没有还笔就要离开，幸亏甄思安主动索要，他才十分抱歉地将铅笔物归原主。 周五放学回家前，甄思安被叫去了办公室一趟。 找她的是徐亦成的班主任。 原来，三班老师是想要让她帮忙把这次月考的试卷带到徐亦成家。入学时，为方便教师日后的家访，所有学生在都有填写家庭信息表。老师正是通过这个表格，看到七班的甄思安竟是徐亦成的邻居，这才找来了她。 甄思安非常爽快地拿走了试卷，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她才想起来，忘记问一句徐亦成为什么没来参加考试。 不过，她随即便意识到，以自己这既不是同班同学又不是朋友的尴尬邻居身份，似乎没有立场多嘴问上一句话。 因为徐家住一楼的缘故，从他家的厨房窗户往内看，可以判断出家里是否有人。 住老小区的人，往往不会向一楼住户家的窗户望，那种举止看起来很不礼貌。但这一次，甄思安却踮起脚跟，使劲儿向里面瞅了瞅，因为她是有任务在身。 一片昏暗。从厨房直通客厅，没有一丝灯光——家里没人。 她只好先上楼回家。 回到自己的小卧室，开始做作业。还没刚要提笔，她突然想到，月考数学试卷上有几道题当时没解出来，何不趁现在手上有卷子，再算一算？ 就这样，甄思安从书包里掏出徐亦成的空白卷子，把不会的题目誊抄下来，开始努力解题。 过了半个多小时，家门响起开锁的声音。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妈妈回来了。 甄思安停下手中的笔，立马跑到玄关处给母上大人开门，顺带问了一句：“老妈，一楼徐家家里来人了吗？” 甄妈顺手将最外层的大铁门关上，说：“我看他家厨房亮着灯，应该是有人在家。” “好嘞！”甄思安往卧室跑。 “你要干嘛去？”甄妈不解。 她手里拿着一沓试卷从卧室里小跑出来，回答说：“我去给徐亦成送卷子，他这两天没来参加月考。” “你什么时候跟他关系那么好了？”甄妈再次疑惑。 “是他班主任叫我拿给他的，我都还没有跟他讲过一句话。”说完，便跑下楼去了。 果不其然，开门的是徐亦成的妈妈。 徐妈妈先是有些惊讶，而后立马露出得体的微笑。 还没等她开口，甄思安先说话了：“阿姨，这是这次月考的试卷，三班班主任让我拿给……”尚未和徐亦成打过招呼的她，意识到两人之间极其陌生的关系，因此当着徐妈妈的面儿，甄思安有些难以脱口叫出“徐亦成”的名字。 下意识地停顿了一秒，她接着说：“……拿给您儿子。” “真是麻烦你了。”说着，徐妈妈便接过她手中的试卷。 “住得近，顺便给带过来，一点儿也不麻烦。”甄思安礼貌地应了句，便离开了。 ------------------------------------- 回到家里，她坐到椅子上，拿起笔正要继续做题，但是……欸？？？一个大大的问号在她脑海里升腾出来——记有周末作业的一张草稿纸，怎么不见了？ 明明一直放在桌子上…… 她定下神来仔细地想了想，终于，唯一的可能性——那张草稿纸被夹在徐亦成的卷子里了！ 令人尴尬的是，这张草稿纸上不仅记录着周末布置的作业，还写有验算好几遍的题目，并且这些题目尚且没有被她解出来。因此，为了排解当时内心的忧伤，外加给自己加油打气，甄思安在纸上写满了“试题垃圾，我没问题”，足足一整页草稿纸上全这是洗脑一般的文字。 天……呐…… 甄思安此刻想都没有多想，又一溜烟儿地开门跑了下去。 迎接她的依旧是徐妈妈，见到甄思安的一瞬，她有些出乎意料。 “阿姨，打扰您了，我用来记作业的一张纸，可能夹在刚刚那一沓试卷里了。能不能麻烦您帮我翻一下，看看里头有没有？”她实在不愿在邻居面前展现自己毛手毛脚的坏习惯，所以颇有些不好意思。 “谈不上打扰，那你等一下。”徐妈妈了然地笑了笑，便走了进去。 没几秒钟，她就折返回来了，带着一丝歉意对甄思安说：“要不你先进来坐坐，亦成说，可能要让你稍等一下。” “不用不用，我在这里等就好了。”甄思安心想，或许是他行动不便，找起东西来也有些麻烦吧，反正也等不到几秒钟。 正揣测着，这时里屋传出轮椅移动的声响。徐妈妈反应极快，一听到这动静，立马转身朝里屋的方向赶过去。 几秒钟后，她又出现了，手里拿着两张纸：“应该是这个，你看一下。” 甄思安接过纸，其中一张确实是她的验算纸，而多余的一张，上面洋洋洒洒地写满了解题步骤。她一时半会儿也看不明白这些内容，很复杂的样子。 刚刚，他在帮我解题？ 这么难的题，他才用了几分钟，就解出来了？ 不是吧？这么厉害嘛？！ “是这样两张纸吗？”徐妈妈问她。 甄思安点头，笑着说：“是的是的，阿姨，替我谢谢他。” 回到家里，甄思安把徐亦成列出来的解题步骤认真看了一遍，思路相当清晰，一看就懂。 老天爷，这对比未免太明显了些吧？这样一看，她真的很蠢欸…… 她想起之前在办公室里听到老师们有讲过，徐亦成曾经跳过级，可见他是很聪明的。加之上过半年高中，这些考题对他来说，或许真的没有什么难度。 甄思安下意识地走到窗台边，想看看小院里有没有人。 空空如也。或许这个时间，徐亦成正在做月考的卷子吧。 他还需要做卷子吗？最难的题目分分钟就给解开了，对于这种学生而言，做卷子就只是完成一项学习任务而已。 如果不是身体残疾，以徐亦成的聪慧、家世，外加相貌的加持，可想而知，妥妥的人生赢家啊！ 可惜，天妒英才。 在这最为敏感的年纪，遇上这种事…… 这就是传说中的“美强惨”吗？！ 甄思安一个激灵，大脑突然开窍，没错啊，他就是美强惨啊！ 老天爷，他真的好令人心疼…… 正想着，甄思安目光回到书桌上，满目全是自己不会的数学题。 哎！自己也很惨的好么？人家是腿残疾了，她这是脑子残疾了啊…… 突然又有些想要心疼自己…… 第6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我叫甄思安。”…… 晚上作业写到了十点多，临睡觉前，她又往窗台边靠去。 明知道没人，但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突然，楼下有了一些动静，是推拉门被打开的声音。 这么巧？要出现了？ 甄思安赶紧关掉桌上的台灯，再度躲到了窗帘后面。 果不其然，很快，徐亦成推着轮椅来到了小院里。 甄思安下意识抬头望了望夜空，并没有月亮，只有不明不亮的几颗星星。今晚，他是无法赏月了。 但徐亦成却并没有抬头，只是静坐着。 偷窥已经刻在了她的基因里了，虽然看他的背影并没有什么意思，但她就是想这样一直看着。 这时，徐亦成回头，朝她的窗口看了一眼。只一眼，很快，又转回了脑袋。 干嘛？甄思安感到莫名其妙。 但她非常肯定的是，对方一定看不到躲在窗帘后的她。因为家里的窗帘非常厚，不透光。 啊，这样一想，感觉自己很像变态。 甄思安打了个哈欠，略略有些困意。算了，今晚的变态行为就到此为止吧，睡觉了。 躺倒在床上，她又开始为自己开解。 “我这怎么能叫做变态呢？住二楼的人站在自己家窗户边向外看，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他赏景，我也赏景，顺便赏他的背影。文化人之间的事儿，不能论为‘变态’。” 这样一想，她心里舒坦了，很快入眠。 ------------------------------------- 第二天，周六的早上，甄思安起得比较晚，一看时钟，已经快九点钟了。 父母今天都要值班，医生和护士就是很难按照双休日去休息。像这种情况，家里历来是不给她留早饭的，都是她醒来之后自己做。 有时候她懒得做，就下楼走去小区大门口，那边有几个专门买早点的小店。 刚刚睡醒的甄思安睡眼惺忪，但肚子实在太饿，做饭是不可能做饭了，买饭吃是最佳选择。于是，她不顾及出门在外的形象，在睡衣外面套了件外套，随便收拾了一下，便出门了。 没成想，刚下到一楼，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徐亦成。 徐家的门正大敞着，他似乎在等家里的某个人。 徐亦成五秒钟前听到二楼出门、关门、锁门的一系列声音，预料到下来的人可能会是她。 甄思安显得有些吃惊，看到他的一瞬，脚步不由地放慢了，脑海里突然响起一句话——这正是开启友谊的关键时刻！打招呼啊！ 单独这样面对面的撞见，倒还是第一次。 二人四目相交。 “嗨？”甄思安冲他笑了笑。 徐亦成显得有些局促，没有应她，甚至把头转了过去。 啊，有些尴尬。但是，预料之中，预料之中…… 甄思安这样安慰自己。 “你还记得我吗？” 甄思安想要下楼，但徐亦成的轮椅堵住了楼梯过道，而她又不能直接上去握住轮椅把手移开他，这就使她变得十分被动。 那就先聊聊天，她想，平时根本没有这种“狭路相逢”的机会，把握住！说不定这次聊完天，他们就能成为朋友了呢。 这样想着，甄思安又有了一些勇气，说：“我们是幼儿园的同学，记得吗？” 徐亦成终于看了她一眼，但很快便低垂下眼帘，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叫甄思安。” “我知道。” 哦？讲话了。甄思安暗暗自语，第一次交流，成功。 沉默之际，徐亦成便又看向她。 甄思安看着他清亮的眼睛，恍然间，竟觉得这九月底还真是暑气不消。 “那什么…昨晚的数学题我看了，你可真厉害。” “……还好。” “不好，那些题目对我来说很难。” 徐亦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甄思安意识到对方的窘境，便自顾自地说起来：“我数学不太好，你解题步骤特别清晰。” “……嗯。” 徐亦成没有意识到自己挡了她的道。 “其实，我初中的时候，数学很好的，都能考满分。”甄思安有些后悔那句“我数学不太好”，她生怕自己在徐亦成心里留下“蠢笨”的印象，于是试图挽尊，“高中数学难度比较大，是吧？” 徐亦成略略点头。 说到这里，甄思安也不知道接下来还能聊些什么。对方的反应总是太平淡，光她自己吧啦吧啦地讲，还挺心累…… 这时，徐妈妈从家里走了出来。她有些意外两个孩子居然聊起天来，但不动声色地将这种情绪掩饰下去，看着甄思安的一身打扮，冲她笑了笑，问道：“去买早餐？” 甄思安赶紧应道：“要去买个肉夹馍。” “门口报停旁边那家？”说着，徐妈妈握住徐亦成的轮椅把手，将之往楼道门口移了移。 “对啊，”甄思安如释重负地笑了笑，“那家肉夹馍很好吃，又不贵。” 徐妈妈今天要带徐亦成去医院拿前几天的检查结果。 两个人坐到车上后，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怎么聊起来了？聊得怎样呀？” “还好。”徐亦成言不由衷。 其实，他并不满意自己刚才的反应。 他能看出对方在刻意找话题同他聊天，相比较甄思安的开朗和大方，他是那么局促。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儿吗？”徐妈妈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小时候你们俩呀，关系还是挺不错的呢。” 他当然记得小时候。 记忆里，甄思安是个特别活泼热情的小女孩，很爱讲话，整天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白天在幼儿园里说，上下学的路上在自行车后座上说，回到家之后，还能听到她在门口的大草坪上喊叫。 真是精力无限。 而那时候的自己，简直和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用大人的话说，叫“安静”“乖巧”，其实，他并不是主动选择了安静和乖巧，而是太多课外兴趣班，让他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用在和小伙伴们嬉笑玩闹上。 如今，他已经失去了嬉笑玩闹的资格。 令徐亦成没有料到的是，十多年过去了，再次搬回这里来，居然还能遇见她。 他不由地想到两个人重逢的第一次见面。 那一次，他显得十分难堪。 妈妈正在把他从车子里扶出来，而她全部看在眼里。 那种无力、无能、无助，毫无保留地落在她的眼里。 她甚至想过来帮忙。 而自从他坐上轮椅，最忌讳的就是别人的帮助。哪怕他们是好心，是善意，他都理解，但就是很难接受。 并非能够理解的事情，就都能顺理成章地接受它。 他反感极了“同情”、“可怜”这样的词汇，进而反感别人的善意。 他知道是自己心理有问题，也正在接受心理治疗。只是，还没彻底做好准备，还没完全做足心理建设。 见他不说话，徐妈妈问：“想什么呢？” 徐亦成被这句话拽回到现实中，他摇摇头，淡淡地说：“没什么。” “我觉得，思安是个好孩子。”徐妈妈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笑着建议，“你可试着和她交朋友。” 徐亦成沉默不语，低垂下眼帘。 “再说吧……” 第7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想要打开聊天的局面，…… 周一早晨，外面在下小雨，虽然此刻的雨势不大，但天空却是乌云密布，仿若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甄思安很快吃完早餐，拿上雨伞、背着书包走出了家门。 下楼到了徐家门口，看见他家的防盗门虚掩着，她便下意识地往里面瞅了一眼。 这时，徐家的大门突然被推开，里面走出来徐亦成的妈妈。 “这么早呀思安？”徐妈妈每次同别人打招呼，总是温柔又大方。 甄思安赶紧回应道：“阿姨好，今天下雨，早点走。” 这句话刚说完，她就看到徐阿姨身后跟着出现了正操控着轮椅的徐亦成，低垂着眼帘，并没有看她。 “要不要跟我们的车？”徐妈妈问她。 “不用了，”说着，甄思安晃了晃手上的伞，“小雨，不碍事。” “平时碰不到嘛也就算了，今天碰到了呀。” 听了这话，甄思安开始有些犹豫，仔细斟酌着继续婉拒是不是不太合适？ 毕竟，这不是顺路不顺路、麻烦不麻烦的问题，她和徐亦成是同一个学校，今天又碰巧下雨，而上周六他们之间刚有过一次接触。 接受他们家的友好，不正是彰显自己的友好吗？ 片刻后，甄思安终于开口道：“那就谢谢徐阿姨了，我今天跟一下您的车，麻烦您了哈。” 这句话一说完，徐亦成突然轻微地抬了下头，很快地扫了一眼甄思安，便又垂下了眼帘。 走到单元门口，徐阿姨先撑着伞走了出去。她要去启动车子，把汽车开到楼道口的位置。 于是，接下来的这一小段时间，便只有甄思安和徐亦成两个人。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都看向外面有些颓丧的雨景，听着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 场面有些尴尬，这和甄思安预测的一样，她知道徐亦成是绝对不会先开口讲话的。 突然，甄思安想到，等会儿汽车开过来，徐妈妈要将徐亦成扶进车子里，那、那不就意味着……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在这里遇到徐亦成的场景，那时候他正被徐妈妈从车子里扶出来，作为残疾人，他那□□裸的无力、无措，直到现在还令她印象深刻。 甚至，她还记得他那时的眼神。 甄思安凝神思索着……终于，毫无征兆地，她“啊”地叫了一声。 徐亦成因这突如其来的叫声而不自觉地看向甄思安，只见她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似的拍了下手，自言自语道，“作业，作业忘记拿了！”说罢，扭头就奔上了楼。 等到甄思安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徐亦成已经坐到了车上。 她露出抱歉的表情，对坐在驾驶座上的徐妈妈说：“阿姨，我刚去拿作业了，抱歉耽误了点时间。” 徐妈妈笑笑，歪了下脑袋示意她进车。 甄思安想都没想地就打开了车后门，于是，顺其自然地，她和坐在里面的徐亦成对视上了。 她十分友好地冲对方笑了笑，然后坐了进去。 第一次和徐亦成靠得那么近，甄思安考虑着是不是要找些话题同他聊聊。 想要打开聊天的局面，势必不能指望对方。 于是，她扭头望向徐亦成。 只见对方一脸淡漠。 这…… 她还没开口，就被他的表情、准确地说是被他的面无表情，击退了讲话的勇气。她只好很不争气地把脑袋扭了回来。 其实，对徐亦成来说，他并不是冷漠，他只是硬绷着，不让对方看出他的慌乱和紧张。 毕竟，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他原本以为甄思安会坐到副驾驶座去，谁料她竟会坐到他旁边。 这时，徐妈问甄思安：“高一的作业多不多呀？” 甄思安看出徐妈是在缓解此刻车厢内的沉默气氛，便应道：“挺多的，我每天做作业都都做到十点多，将近十一点钟。” “这么多呀？”徐妈的语气里流露出真实的惊讶。 甄思安点头：“各科都有作业，不止是语数外，史地生物化，只要当天有课的，晚上就必有作业。” “亦成也睡得晚。”徐妈终于引到了徐亦成，似是想让他也加入聊天。 甄思安这时扭头看徐亦成，却见听他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即将脑袋扭向车窗一边。 她接着对方的话说：“大家都一样，高中就是最辛苦的嘛。” 徐妈妈透过后视镜看了徐亦成一眼，不由地抿唇笑了一下，不再说什么。 ------------------------------------- 到了学校，门口一些撑着伞的学生正陆陆续续走进校园。 甄思安先下了车，她看着徐妈妈将车子开到一个僻静的小路口，不一会儿，徐亦成便推着轮椅出来了。 因为这是高级的电动轮椅，徐亦成向来只是右手推动控制器，因此，他能够空出一只手来撑住雨伞。 甄思安停下脚步在前面等他，徐亦成一点一点靠近。 她上前走了几步，正要同他搭话，却看到对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立马收回视线，随后摆出一副往常淡漠的样子，径直向前移动着。 甄思安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后，她试图缓解自己的尴尬，撑着伞跟在了徐亦成的后面。 看着距离自己不远不近的徐亦成的背影，甄思安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犯嘀咕，明明两个人已经讲过话，为什么还是在刻意逃避和她的相处…… 倘若他真的一点儿也不想理会她，为什么刚才还要多余地看她那一眼呢…… 甄思安边走边想，一个想法突然袭上大脑——难不成，他只是不想在学校里和她产生交集？ 可这又是为什么？ 第8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哭…… 甄思安走进教室，这时，英语课代表叫了她一声，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她走到课代表的桌前，问：“咋地啦？” “吴老师让我告诉你，课间操时间去找她。” 甄思安皱眉，今天会出月考成绩，然而，在出成绩之前，英语老师单独找她。不妙，相当不妙啊。 可是，令她想不通的是，英语向来是她的强项，而且自认为发挥得明明不错…… “怎么了？找我什么事儿？” 课代表摇摇头：“我不知，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不可能是考砸了吧？ 那到底是考得有多砸，以至于要被老师点名叫去办公室…… 甄思安不敢多想，毕竟英语老师是个向来不太和蔼的中年教师，她不苟言笑，也很少找学生来办公室。 除非学生做错事。 两节后，天气放晴，伴随着响亮的早操音乐，别人都是嬉笑打闹地往操场赶，而只有甄思安一个人逆着人流往办公室走去。 她惴惴不安地敲响了办公室的门，里面不止有英语教师，还有其他班的老师们。 “过来。”吴老师抬眼瞧见了她，冲她摆了摆手，随即又把眼睛垂了下去，不去看她。 不太友好的信号。 甄思安心里凉了一截。 “看看你自己的成绩。”吴老师把笔记本电脑往她跟前一推。 她恍恍惚惚地看了吴老师一眼，一脸茫然地朝电脑望去，打头第一行就是她的英语成绩——竟然只有37分！ 这，这这这……怎么会？！就算已经做好这次英语成绩很差的心理准备，但这个分数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甄思安一时间被惊得说不出来。 “年级倒数第一。” 啊——？！ 她明明记得自己英语发挥很不错，怎么会考了个这么低的分数？可以相当负责任地说，她长那么大，参加过那么多场英语考试，还从来没有在英语上面不及格过。 吴老师用食指重重地打在办公桌上，说：“所有选择题，零分！” 所有选择题，零分。 甄思安的大脑飞速运转着——那就是答题卡填错了？ 天，不是吧……在办公室众多老师时不时的侧目下，堪称是“奇耻大辱”。 吴老师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心里想到了什么，继续说：“答题卡给你找出来了，没有填错，但你想想为什么机子扫描不出来？” 没有填错？ 甄思安突然有了一种在坐过山车的感觉……很跌宕，又很晕…… “……不知道。”她不敢大声说出口。 “那就只能是你的铅笔有问题！考试连这点东西都准备不好，幸好这只是学校里的一次月考，要是高考，我看你怎么办！”吴老师的声音突然变大，办公室里本来还在说笑的其他教师，瞬间被吓没了声音。 铅笔有问题？！天…… 在前两天的英语考场上，甄思安借给身后男生的是考试专用2B铅笔，因此她自己用的是标有2B字样的自动铅笔笔芯。 所以，笔芯是假冒伪劣产品？！ “平均分被你一个人拉掉班级将近2分！全年级咱们班倒数第一！” 第一次月考，她数学原本就没有指望，而最有指望的英语竟然还考了个年级倒数第一，这次算是彻底玩完了…… 吴老师脾气很大，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朝她头来同情的目光。 终于，一个没忍住，甄思安的眼泪居然掉下来了。 在老师面前掉眼泪，对她来说还是人生第一次。 她也说不清此刻自己的心情，是难过？是委屈？还是受到了惊吓？ 总而言之，眼泪就是这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令她自己都感到难堪…… “哭，哭有什么用？” “吴老师，我错了……”甄思安一边抽泣一边说。 其实，她很想解释一下，她做考前准备向来是很细心认真的，这次机器没有扫描出她的答案，只有可能是笔芯厂家太黑心，标签上明明写着2b的字样……她不是随便拿一支铅笔就往卷子上乱涂的…… 吴老师虽然在教育行业也干了将近十五年的时间，但仍旧是看不得学生在自己面前掉眼泪，于是她的语气终于软了一软，递给甄思安一张纸巾，叹了一口气，说：“吃一堑长一智吧。” 其他老师们纷纷面面相觑，目送她擤着鼻涕走出了办公室。 操场上放着欢快的音乐声。 走廊上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正抹眼泪。 “倒霉，倒大霉了……”甄思安自言自语，“回家不得挨一顿打啊……” 爸妈知道她数学不太好，虽然没有对她的月考成绩抱有太大的期望，但毕竟是入学后的第一次大考，要是得知女儿考了个年级倒数第一，不得气出心脏病？ 好吧，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理解女儿其实是黑心笔芯厂家的受害者，那他们也很难不骂她……父母平时都很好讲话，遇到成绩上的事情，就会变得很焦虑。指望他们说出“没关系，下次咱们注意就行了”这种话，是绝对不可能的。 难怪今天早上下雨，那是为她的悲伤在做铺垫…… ------------------------------------- 走到三班教室门口，正遇到徐亦成推着轮椅要出来。 甄思安还正在抹眼泪，她皱着一张脸看了对方一眼，心想，“屋漏偏逢连夜雨”真是一句好诗啊。 随即，她加快了脚步。 “……甄思安。” 出乎意料地，徐亦成叫了她一声。 大操场上传来活泼的早操音乐，空荡荡的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的声音不大，但她还是听到了。 甄思安回过头，看着他。 徐亦成推动轮椅，来到她面前，递出一包纸巾。 这么友好？友好到令她感到不适。 她还记得早上他看过来的那富有深深意味的眼神，直到现在她还没有解读明白。 她以为他是不想在学校里和她有交集，而现在怎么说？竟又给她递上了纸巾。 “谢谢你。”甄思安接过纸巾。 她确实需要，因为鼻子塞得厉害，眼泪还在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不用。”徐亦成往回转动轮椅。 甄思安擤了下鼻涕，叫住他：“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哭吗？” 徐亦成右手的动作微微一滞，他转过头看向她，对方的眼泪似是止住了。 “……为什么？” “我英语答题卡是零分。”甄思安说出这句话后，觉得自己实在可笑，“是不是很蠢？” 徐亦成轻轻摇头：“不值得一哭。” “我这次一定是年级垫底了。” “不是实力问题，不要太在意。” 尽管是自己强迫对方和她对话，但这句“不是实力问题，不要太在意”恰到好处地起到了安慰的作用。 这一刻，甄思安有被暖到。 “谢谢你。” “没什么。”说罢，徐亦成转回了脑袋，推着轮椅回到了教室。 甄思安心想，难不成，这根本不是一次偶遇？徐亦成给她递了纸巾，然后又回到了教室。 所以，他是专门出来给她递纸巾的？ 不是吧——？她心里盘算着，这么说来，徐亦成已经两次主动和她接触了。 第一次是帮她解数学难题，第二次便是今日。 原来，他一直在主动。 甄思安皱眉，而自己，明明嘴上说着要和他交朋友，实际上只会偷窥、只会在心里勇敢…… “原来我才是事事都不行的那个人……” 突然感觉悲哀叠加了悲哀，她现在已经是悲哀二次方了。 然而，晚上还有面对父母带来的一场责骂和谆谆教诲。 即将解锁悲哀三次方。 第9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我叫温泽，在十二班…… 第二天上午，各科成绩都已统计出来，班级里张贴出排名。 排名的表格可以说是相当无情，从第一名至倒数第一名的各科成绩、总成绩、年级排名全部都有显示。 这个上午，无疑成了甄思安十几年生活经验中从未体验过的难堪。 尽管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这纯属倒霉，但还是架不住大家时不时投来的异样目光。 在教室里坐着的她，第一次有了“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的感觉。 班级倒数第一，以及，年级倒数第一。 李晨阳果然考得不错，他从昨天开始表现出来的自信，令大家对于他考到班级第一这个名次，不再过分惊讶。 作为一个自认为平时就和甄思安有点交情的人，李晨阳很认真地安慰了她，并且帮她核算了正常情况下的年级排名。 经他核算，如果没有这次失误，甄思安可以排到差不多300名上下。 不过，班级第一且年级前百的人来安慰年级倒数第一，这种感受实在不算太好。 中午走去食堂吃饭的路上，不知是否是她过于敏感，甄思安总感觉有一些人频频瞅她并附加小声议论。 直到她听到有个男生自以为声音很小地说了句，“就是她，超级倒霉，年级垫底。” 吃完饭，甄思安没有直接走回班级。她选择去操场溜了一圈，散散心。 路上仍旧有高一的学生一经过她身边就开始嘀嘀咕咕，就像没见过大活人一样。她的心里不由地越加烦闷。 不知怎么，她突然想到——会不会在学校的每一天、每一刻，徐亦成都在承受着这种令人烦闷的压力？ 不过，以她的区区境地，又怎能奢望去理解徐亦成的心理感受呢…… 也许，他早已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谁知道呢……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 ------------------------------------- 中午，甄思安正在图书馆的前台上做数学题，一个身影突然挡住了她的光亮。 她本能地赶紧抬起头来，只见来人居然有些熟悉，但她脑海里没有多余的印象。像是见过，又像是没见过，是一位相当清秀帅气的男生。 见对方没有先开口的意思，甄思安便问道：“借书？” “你不记得我了？”男生浅笑一下。 “不是来借书的？” “我是来道歉的。” “道歉？”她有些糊涂了。 门外陆续又进来三个男生，也不见他们走动，只是聚堆站在离借书台大概四五米的地方，一副看戏的模样，瞅着她和眼前的这个男生。 还很少见图书馆一连进来这么多人，而且看起来目的很不单纯。 甄思安把目光收回，问道，“道什么歉？” 男生又是浅笑：“上次月考，英语考试我坐你后面，你把2B铅笔借给我。” 听男生这样一说，甄思安才恍然地点点头：“我就说看着你有点眼熟。” “听说你英语答题卡零分。” 甄思安心想，自己果然出名了。连不认识的人都听说这件事儿了，看来全年级都传开了吧。 她笑着摆了摆手：“跟你没什么关系的，你不用道歉。” “我想了想，我还是有些责任，实在抱歉。”男孩子诚恳地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出这句话。 “那我接受你的道歉，你就不必在意了。” 甄思安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甚是好看。 男生低了下头，沉默一瞬，又抬起头看着她说：“我叫温泽，在十二班，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要帮忙，记得找我。” 拒绝吧，显得她有些呆板；不拒绝吧，又总感觉难为情。 甄思安只好说：“太客气了。” 男生转身离开，刚刚三个看热闹的人立刻冲他聚拢上来，其中一个还揽住他的脖子，笑得那叫一个鸡贼。 温泽轻轻把他的手臂拽下来，低头微微抿了一下唇，周围的人看得仔细，立刻哄笑起来，还时不时用奇怪的眼神偷瞄甄思安。 他轻声说了句：“别看她。” 三个男生只好把头转了回来，小声嬉闹着走出图书馆，只有温泽依旧沉敛着。 甄思安分析整个情势——温泽，和他身边三个男生……他们那副暧昧嬉笑的目光…… 难不成这个叫温泽的男生，喜欢她？只不过是有一面之缘，借过一支2b铅笔而已，虽然她长得还算漂亮，但也不至于就此看上了她吧？这么快吗？高中生的早恋情节就要在她身上上演了？ 老天爷……甄思安的脸瞬间红了…… 好歹是个17虚岁的女孩子了，要说不懂这些情情爱爱那是绝不可能。 只是，甄思安托住下巴想了想，毕竟他俩之间一点儿也不熟，自己大概率是不会去找他要什么人情。那么，两个人之间的缘分也差不多就此告终。 ------------------------------------- 过了一会儿，徐亦成推着轮椅进来了。他看到了前台的甄思安，略略有些惊讶。 这是甄思安第一次执勤，她冲对方友好一笑。 徐亦成微微点头，推着轮椅往他的老地方移动。 过了一会儿，值班老师过来，让甄思安去整理书架。甄思安当即放下了手头的作业，她抱着一摞书往馆内后方走去。 来到最后一排，她顺势拐了进去。只是没想到，竟然就此闯进了徐亦成的秘密基地。 原来，最后一排的西南角，就是他每天中午都会光顾的地方。 阳光从窗外热烈地洒进来，整个铺满了后排书架的空地。 徐亦成就这样安静地坐在这里，捧着一本书，看似非常享受这段独处的时光。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白皙的皮肤莹莹反射着些日光，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甄思安一瞬间有些不敢靠近。 倒是徐亦成抬头，先对她淡淡一笑。 他竟然笑了？！ 啊，太耀眼了，我的眼睛顶不住啊！ 她故作镇定，轻声说：“我来摆书。” 徐亦成生怕自己碍事，往窗户边移了移。 “没事儿，我就摆这一片。”甄思安用下巴比划了一下最靠走道的一侧书架，“你看你的，我忙我的。” 徐亦成点头。 甄思安背对着他摆书，她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徐亦成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看。 他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却不敢轻易表露出来。哪怕此刻没有人能看到他，但他还是含蓄地隐藏着内心浅浅的喜悦。 这一刻，图书馆很安静，阳光也安静，细碎的灰尘飘浮在空中，同样安静得令人心醉。 只有她手上忙碌着，一条黑亮的马尾辫随着动作轻微颤动。 忙完之后，甄思安回头。而在一秒钟之前，徐亦成将目光收回，重新放到了书本上。 “昨晚上你听到我家里吵架了吗？”甄思安笑着问他。 听到了，挺响的。 徐亦成当时正和妈妈一起吃晚饭，两个人都听到了，齐齐地望向自家的天花板。 老小区的房子隔音效果不太好，因此，谁家有个大动静，四周听得清清楚楚。 “我爸妈训我，因为答题卡的事情。”甄思安苦笑，“不过熬过这一劫了，今晚再告诉他们我考了年级倒数第一，他们接受起来就会比较容易。” 徐亦成忍不住笑了笑，他微微点头：“挺好。” 这是他冲她第二次笑，太帅了！老天爷，您可真是对我太好了。 甄思安忙完这里的事情，又要回到前台去了。临走前，她说：“我是图书管理员，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就可以找我。” 徐亦成点头，目送她离开的背影。 昨天晚上，甄思安嚎啕大哭的声音，实在是有把他吓到。但看她今天这一副还算轻松的模样，实在是有趣。 甄思安回到前台，趴在桌子上转动签字笔。她回想着刚刚徐亦成的笑容，心里像开了花似的，竟有些羞涩的甜蜜。 她隐隐感觉到自己与徐亦成的相识相交已是大势所趋，或叫命运使然。 然而，她警告自己，绝对不可以对他有非分之想。虽然他又帅气又聪明，性格也十分合她的胃口，但是——早恋影响学习。她作为年级倒数第一，绝不可以陷入所谓的“爱情”。 和他相处，是为了交个朋友，并得到帮助从而提高数学成绩。 甄思安甩甩脑袋，心想，为了巩固这一交友目的，干脆下次有机会聊天的话，就向他表明想要请教的意图，看看能否得到他的慷慨帮助。 没错，成绩！成绩最重要！ 徐亦成大概率不会拒绝吧？ 他应该不会吧，毕竟他那么帅…… 甄思安狂捶自己的脑袋。 第10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要是故意的，那咱们…… 两个人的交情逐渐在图书馆建立起来。 徐亦成果真每天中午都会去那个角落里看书，经过甄思安一阵子的观察，她发现他很喜欢看科幻小说。 学霸啊，不愧是学霸！她在内心多次发出感慨，在中午大家都埋头写作业背单词的时间，他居然雷打不动的天天来图书馆看科幻小说。 但奇怪的是，周四这天，甄思安却并迟迟没有看到徐亦成来图书馆。 怎么回事？反常了？她忍不住往图书馆门口张望。 这时，进来两个女生窸窸窣窣地聊着闲天，脸上露出一副同情的模样。 “好惨啊，天呐。” “就是啊，看着都疼欸。” 甄思安生出不好的预感，这说的是什么事情？谁惨呀？ 她从前台跑出来，拉住那两个女孩子，问道：“同学，你们在说些什么呢？刚刚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其中短头发的女生回答说：“就是那个残疾的男生，高一的，他刚刚被人不小心给撞倒了，整个人都从轮椅上跌出来了。” “啊？”甄思安一惊，“在哪里呀？” “就刚刚被撞的，在快到实验楼那边吧，轮椅侧倾，摔得超级惨。”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甄思安着急地问。 短发女生露出一脸好奇的样子，她不清楚为何这个女孩子会如此在意残疾男生。全校同学都知道，残疾男生在学校里根本没有朋友。 “他被几个男生给扶起来了。” 甄思安说了声“谢谢”，赶忙向图书馆门口跑去。 穿过长长的过道，来到大走廊上。只是，这个时间段，走廊上空无一人，既没有过路的学生，也没有徐亦成的身影。 他去哪儿了？甄思安细想，难不成是去校医务室了？ 这样一想，她又往医务室跑去。 至于她为什么如此紧张徐亦成，甄思安自己也说不准。 也许，是因为他们有过幼儿园的三年交情？ 也许，因为他们是上下楼的邻居？ 或者，因为他们讲过话，她大概是学校里跟他讲话最多的人了吧？ 再说了，她蹭过他家的车，他妈妈对她很友好。 种种理由，总之，她不能放任他不管。 甄思安跑到医务室，里面只有一个女老师。 “老师，这里刚刚来过人没有？那个坐轮椅的男生。”她急切地问。 老师摇头：“没有。” 甄思安刚要离开，突然想到，既然他没有来到医务室，那么擦伤就还没有处理咯？ 临走前，她向老师要了三根碘伏棉签，心想等会儿找到徐亦成的话就拿给他。 然而，三班教室也没有人。办公楼的残疾人洗手间也没有人，走廊上无人，大操场还是无人。 他上哪儿去了？总不能是回家了吧？ 甄思安丧气地往图书馆走去，她不敢想象那种痛苦和尴尬，她只能安慰自己，反正已经尽力了，也许，徐亦成是回家了吧。他应该随身带着手机，打个电话就能让他妈妈接他走。 在一群人面前从轮椅上摔倒，对于一个敏感的残疾男生来说，该是多伤自尊…… 逃离这里，逃离是最好的选择。 逃避可耻但是有用啊，明天再来上课，又是一条好汉。 回到图书馆，甄思安将棉签放到自己的笔袋里。 但是，习惯使然，她再次从前台出来，往徐亦成常呆的西南角落走去。 寂静，安宁，天气好，满满的阳光。绝佳的看书好地方，就是没有他…… 甄思安低垂着脑袋，正要转身往回走。 谁知这时，徐亦成却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甄思安。”他叫了她一声。 闻言，她快速转身看向他。 和往常一样，依旧是帅气的面孔，校服也没有脏。相比较她想象中的狼狈而言，徐亦成看起来极其正常。 “你怎么才来呀？”她克制住自己的过分关心，淡笑着问他。 “有些事。”他淡淡地回答。 甄思安盯住他，再次上下打量，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摔倒了？” 徐亦成的表情一滞，没有应答。 但他的反应已经替他回答了。 “你等一下，我马上过来找你。”说罢，甄思安向前台跑去。 过了一会儿，她拿着三个碘伏棉签跑了回来，问他：“你身上有没有被擦破皮？” 徐亦成微微垂下眼帘，没有回答她的话。 这是同情？还是怜悯？ 难道，这是关心吗？ 甄思安上前，将棉签递给他：“擦擦吧，我去医务室要来的。” 徐亦成看了棉签一眼，抬头，盯住对方的眼睛。 甄思安从未被他这样明目张胆的凝视过，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开始慢慢升温，或许再对视五秒钟，耳朵就要冒气了。 她竭力掩饰自己的羞涩，问道：“……看我干嘛？” 徐亦成微微摇头，突然，眼里生出一丝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不是同情，亦不是怜悯。他笃定，这就是平实的关心。 “谢谢你。”他接过棉签。 在这一瞬，甄思安看到了他手上的擦伤。 “我看你这还挺严重的，其他地方有擦破皮吗？”她言语中尽显关切，“三根棉签或许不够用。” 手掌，胳膊肘，膝盖。 但他摇头：“就只是手。” “不可能，我再去帮你要几根棉签，等着啊。”说罢，甄思安跑开了。 就只是手？手掌伤得那么重，从轮椅上跌出来，受伤的绝不可能只是手。 几分钟后，她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他面前，将十根面前往他眼前一放：“拿着。” 徐亦成再度凝视她，两秒钟后才接过东西。 “这些够不够？” 他点头：“谢谢。” “不用谢，我们是朋友嘛。”甄思安笑着说。 徐亦成低垂的目光突然晃神。 他们之间，已经是朋友的关系了？ 对吧，他们应该是朋友了吧。不是朋友的话，甄思安为什么要做这些。 “怎么摔倒的呀？”甄思安问，“是谁推的？” “别人不小心。”他开始涂擦手掌。 “确定是不小心？要是故意的，咱们不能放过他，我绝对要打爆这种人的头。” 听到甄思安在他面前放这种狠话，让徐亦成恍惚间以为他们已经是十几年的挚友。 他确定地说：“是不小心。” 甄思安又问：“那是谁这么不小心？” “……不认识。” 也是了，他不可能认识所有人。 甄思安一本正经地对他说：“我练过散打。” 徐亦成的眼神里透露出几分兴趣，和些许怀疑。 他想起小时候的甄思安特别爱跑爱闹，父母会给她报名学习散打，也不是没有可能。 “真的，一般人不是我的对手。”她笑了笑，“如果是不小心的话，这次咱们就原谅他。” “嗯。”他笑着点头。 和她在一起，真的有些开心。 既然有了聊天的机会，甄思安问他：“你数学很好，我以后能不能拿题目向你请教？” 通常的请教对象，是数学老师和同班同学。然而，数学老师她不敢接近，因为自己成绩实在太差。而身边学习最好的李晨阳，解题又太爱跳步骤，她根本就看不懂，还要受他的奚落。 目前来看，只有徐亦成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况且，他长得很帅…… 甄思安真的想要狂捶自己的脑袋！ 做朋友，总是要互惠互利。也许，他就只能在数学上帮助她了。 “可以。”徐亦成点头。 她十分欢喜：“那太好了，等我以后攒够了题目，我就拿来问你。” 攒题目？这或许是她的习惯。 徐亦成再点头：“可以。” “你好好处理自己的伤口，我还要去前台看着，就先走了哈。” 给他拿了棉签，结成朋友关系，又约定了帮扶策略。甄思安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第11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看起来你们关系已经…… 当天晚上，临近放学，突如其来地下了场大雨。 很多人没有带伞，大家都在教室里自习，预计这雨下得越大，时间就必然不会太长。甄思安便是其中之一。 写了会儿作业，她走出教室要去上厕所。 这时，从二楼走道往下望，她看到徐亦成正推着轮椅从三班教室出来。 一楼的走道上没有其他人，只有徐亦成的轮椅在慢慢地移动着。 大家都在教室里躲雨，就他正在为驶进雨里做着准备。 这一刻，他的格格不入被放大到了极致。 甄思安在楼上静静地看着他，看到他将轮椅停到坡道边上，从腿上拿起一把雨伞，撑开，伞很大，给人以足够的安全感。 “徐亦成！” 她第一次这样大声地呼唤他。 尽管雨声甚隆，但对方仍旧听到了这一声叫喊。 他顺着声音抬头望去，看到了正在挥手的甄思安。 “等我一下！” 说罢，她快速跑回教室，收拾好书包，径直往一楼奔去。 幸好徐亦成真的有在等她。 甄思安在他面前站定，冲他灿然一笑，说：“我没带伞。” 男生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正不知自己要讲些什么合适，又听女孩儿说道：“我能顺你的伞，跟车回家吗？” 两个请求，一句话说得明明白白。 “我看你的伞够大。”对方又加了一句。 徐亦成垂下眼帘，然后点了点头，把伞递到了甄思安的手边。 这是今天第二次遇见她。 她帮过他一次，现在，他可以帮她。 甄思安边接过伞边说：“那你慢点。”原本她想说“那你慢点走”，意识到“走”字对他来说怕是个敏感字，便把它咽了下去。 “我扶着这个？”甄思安一手撑起伞，另一只手扶在轮椅的后把手上。 徐亦成侧脸看了一眼，点点头。 雨伞进入了大雨里。 校门口，徐妈的车已经停好。 她远远地望到徐亦成和一个女孩子一起从校园里出来，定睛一看，才认出是甄思安。 徐妈很快下了车，她撑起一把更大的伞去迎接徐亦成。 下着大雨，把徐亦成挪到车子里，属实比较费劲，但幸而有甄思安接过那把硕大无比的雨伞给他们提供了必要的帮助。 在相互配合之下，徐亦成被顺利地挪进车子。 汽车启动，甄思安赶紧先道谢：“阿姨，这次又蹭您的车，麻烦您了。” “阿姨还想着跟你说声谢谢呢。” “哪里哪里，我都蹭了两回车了，多不好意思。”甄思安摆摆手，做出羞涩的模样。 雨水拍打着飞驰的汽车，车厢内显得安宁而舒适。 似有似无的香气弥漫在周边，她将自己整个后背靠在座椅上，扭动了一下脖子，放松筋骨。 一旁的徐亦成则显得沉稳得多，老老实实地端坐着。 甄思安侧脸看着他，心里不由地想，这样并排坐一块，徐亦成看起来就像个健康的高中男生。 他挺拔俊朗，气质卓绝，若是没有残疾，称之为“校草”是毫不为过。 留意到对方持续投来的目光，徐亦成终于忍不住也看向了她。 甄思安大大方方地冲对方微微一笑。 而徐亦成这时竟然有些脸红，他嘴角弯了弯，矜持又妥帖地展现了自己的友好。 相比较第一次蹭车时的尴尬，眼下二人的关系明显亲近许多。 “对了，”甄思安将脑袋向他身边凑了凑，小声地提醒他，“回家之后，注意伤口不要碰水。” 两个人靠得实在有些近，徐亦成身体突然僵硬，但他很好地掩饰住了自己的紧张和羞涩，点点头，说，“知道了。” 徐妈透过后视镜看到两个孩子在说悄悄话，心想二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于是笑着问：“讲什么呢？还不能让我听？” 徐亦成立马应道：“没什么。” 少见他会用这种速度去回答，甄思安心想，他肯定是不想让父母担心，所以刻意隐藏了自己被摔倒在地的事情。 这时，徐亦成看了她一眼。 甄思安立马冲他点头，示意对方自己绝对不说。 徐亦成突然笑了。 甄思安也露出同样的笑容。 ------------------------------------- 回到家里，甄思安跟父母讲了蹭车的事情。 碰巧，甄思安爸爸的单位有个同事从海南岛旅游回来，给带了一些特产。其中，分给甄爸的，是三颗据说海南岛特产的超甜柚子。 在厨房正忙着炒菜的甄妈大叫着说：“拿一颗柚子给楼下送去吧，都蹭人家两次车了。” 甄爸表示赞同，同时为自己没有老婆想得周到而感到一丝惭愧。 “谁去送？”甄思安洗好了手，正要扒开柚子皮，却听父母异口同声地回答她—— “你去。” 此刻，老母亲正在做晚饭，老父亲正在修电扇，如此看来，家里只有她是最清闲的。 于是，甄思安从另外三个柚子中挑了个个头大的，抱着就出了家门。 开门的仍旧是徐妈。不同于徐爸，她是时常在家的，照顾着徐亦成。 但就在甄思安要张口之际，徐妈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朝着厨房的方向叫了一声，随即冲了进去。 此刻，她一脸茫然地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接着，厨房里传来徐妈的叫喊声——“亦成，思安找你！” 过了几秒钟，徐亦成推着轮椅出现在了甄思安的眼前。 甄思安简单道明来意后，把柚子递了上去。 徐亦成抬手接过柚子，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声“谢谢”。 她笑着摇摇头：“这可是蹭车的谢礼，你不用谢我。” 徐妈妈这时终于又现身了，她颇为难为情地解释道：“刚刚锅里的粥差点溢出来，吓死我了。” 随后，她看到徐亦成怀里大柚子，问清来历后，同所有收礼的国人一样，执意说不收，要重新塞回给对方。 甄思安这时连连向后退了两步，坚决要徐妈收下。 “以后就一直跟车嘛，很方便的。”徐妈抱着柚子满脸堆笑地对她说。 甄思安哪里好意思一直坐人家的车，赶紧婉拒道：“不用啦，我习惯步行上学，都是和学长学姐一起走。” 但话刚说出口，她突然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合适。或许，对徐亦成来说，“步行”二字会不会有些刺耳？ 于是她立马补充了一句：“要是下大雨，那就……麻烦您了。” “没有什么麻烦的。” 甄思安微微一笑地冲二人挥了挥手，一溜烟跑上楼了。 等到徐阿姨关上家里的门后，笑着对徐亦成说：“海南柚子很好吃的。” 徐亦成抿嘴点了点头。 徐妈挑了挑眉，突然问他：“亦成，你是不是和思安成为朋友了？” 听到这个问题，徐亦成点了点头，用动作代替语言。 “看起来你们关系已经很不错了。”徐妈妈很开心。 “……还行。”徐亦成微微一笑，推着轮椅进了房间。 “我就说思安是个好孩子。”她抱着柚子往厨房走，“切柚子吃。” 第12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创造一切机会，让对方…… 为了一雪前耻，甄思安这一个月是相当拼命地学习，连十一长假都没有出门。 周末去姥姥家，听小表妹背诵初中的语文课文——“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而她只想盼望着期中考试赶紧到来，她好拼杀个痛快。 目标是一定要明确的——考进年级前200。虽然这个目标看起来也不是特别优秀，但在江州一中这种遍地人才的高中，想要一口吃成个胖子，还是相当有难度。 可是，盼望了这么久，盼望来的却不是期中考试的消息，而是秋季运动会！ 甄思安是个运动健将，在班上体育课的时候已经显露出些山水。 这次运动会，体育委员最先动员的女生就是她。 尽管现在一心只想扑在学习上，但架不住体委的热情和恳求，她只好接了两个跑步项目。 不久后，运动会如期而至。 初秋的天空，湛蓝无云，正是开展运动会的好时节。 每个班级的出场仪式，都是精心准备和彩排过的。 高二高三年级的学生们纷纷换装，一个个地穿上了定制班服，看上去很威风的样子。 高一的学生第一次见学校这种大阵仗，大多表现得当兴奋。 而甄思安此刻心里只有紧张，因为她参赛的项目是开场的头几个项目，这个时间点，已经差不多要去准备检录了。 老师和志愿者们正在检录四个项目，分别是男女100米和男女400米。 而甄思安作为女子400米的选手，排在人群的较后方。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偶然看到了六班的金璐。此刻，难得有时间能够仔仔细细看看金璐的“绝世”样貌。 这位大家公认的美女，属于那种能够在人群中一眼相中的惊艳型。她个头高，皮肤白，总是扎个高高的马尾辫，不常笑，被李晨阳那些舔狗男生在私底下称为“冰山美人”。 甄思安作为一个女孩子，依靠自己不会被误解为色狼的性别优势，非常明目张胆地瞅着她。 但没成想，这时，金璐居然也看到了她，两个人视线碰撞在一起，都有些意料之外的错愕。 得亏甄思安反应极快，立马冲对方友好地笑了笑，金璐也浅笑了一瞬以作回应。 到了签名处，甄思安看了一眼排赛表，原来金璐参加的项目也是400米，巧的是，竟然还和自己排在了同一组。 原来是是对手啊…… 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金璐参赛，那到时候观赛的人一定很多，这场比赛岂不是很受关注？ “六班的金璐和七班的甄思安都是400米第二组？”一个女生小声地议论起来。 这句话声音不大，但却被站在一旁的甄思安听到。 又听得另一个女生应和道：“这下有看点了。” 她明白她们话里的意思。 从入学那时候起，就有女孩子们议论过她，大多以“好看”称之。淡淡的双眼皮，不算太大的眼睛，中挺的鼻子，蜜桃色的嘴唇，尽管细看都不算特别出挑，可得益于她白皙的皮肤，却也衬着这中规中矩的五官显出一番水墨画般的淡雅韵味。 只不过，比起惊艳型的金璐，偏向清秀的她，就显得寡淡许多了。 但自从上次年级倒数第一的名号传出来之后，她就有些害怕大家继续用看待“美女”的眼光看待她，显得她好像就只有些样貌，而没有脑子似的。 而金璐就不同了，甄思安专门留意过上次月考的年级百强名单，这里面就有金璐，她排在第89位。 一个非常漂亮又很聪明的女生，和一个有点漂亮但考过年级倒数第一的女生。 确实，比赛有看点了。 ------------------------------------- 来到比赛场地边上儿，很多学生早早地挤在跑道两边，正热火朝天地议论着刚刚男生们的比赛项目。 田径项目永远都是运动会的王者。这边男生比赛刚刚结束，400米第一组的女生已经上场。 甄思安正做些热身运动，很久没有参加过这么正儿八经的跑步比赛，此刻心里着实有些紧张。 这时，只见李晨阳从不远处直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呐喊着——“甄思安！为七班争光！” 周边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一片活泼的气氛。连同平时不苟言笑的金璐，都被他的行径吸引了目光，瞅了他两眼，忍不住笑了一下。 待李晨阳站到自己面前，甄思安抱怨道：“你能不能收敛一点？我很怕丢人啊。” 对方则咧着嘴笑着说，“丢人不要怕多，只要脸皮够厚。” “我脸皮薄。” “跟我混，早晚厚得起来。”说着，他把手中的可乐在对方眼前晃了晃，问，“喝不喝？” 甄思安一脸鄙弃：“少恶心我，你喝过的可乐我会要？” “不是，你跑完了我拿给你，我座位儿上还有一瓶，”说到这，他声音压了下来，得意地凑到甄思安耳边继续道，“刚刚金璐看了我一眼。” 甄思安这才了然，一句话评价他：“心机。” “创造一切机会，让对方注意到我的存在。” “以丑人多作怪的方式？我建议还是免了吧。”甄思安假笑一下，避开他。 这一避，倒是看到了另一个脸熟的人——温泽。 他正和他一帮朋友站在十米开外的草地上，眼眸微微含笑地望着她。 和甄思安对视的那一刻，他毫不避讳地冲她轻轻摆了一下手，霎时间，他周围的男生朝着甄思安的方向哄笑起来。 创造一切机会，让对方注意到我的存在。 甄思安品了品李晨阳的这句话，不由地将眼神收了回来，没有理会那一片充满戏弄的哄笑声。 ------------------------------------- 待400米高一女子2组的运动员们已经站在起点线上，周围的人聚拢得越发多了。 甄思安紧张到手心微微出汗，她又弯腰系了系鞋带，这已经是第二次确认鞋带了。 时间在慢慢流逝，整个运动场都在默声等待着鸣枪声。 随着一声“砰”的惊响，起跑线上的运动健儿们好似脱缰的野马，飞一般地冲了出去。 加油呐喊的声音顿时响了起来，一些人在内圈草地上跟着跑，整个场面好不热闹。 400米的距离到底还是太短了些，仅仅几分钟的时间，所有人就都已经结束了比赛。 甄思安跑完之后，感觉口中有淡淡的血味儿，怕是刚刚用力过猛。 她双手叉着腰，正猛烈喘息想让自己缓一缓劲儿。 刚刚跑了第二名，她还是比较满意的，这个成绩完全可以进高一年级的女子400米决赛。 甄思安的所有赛事程序结束后，葛雯欣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从她身后一把抱住其手臂，笑容可掬地说：“想不到你跑得还挺快！” 她被吓了一大跳，缓过神来，才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韩旭辉没来？” 她话里并没有别的意思，单纯地只是因为葛雯欣和韩旭辉向来是成双结对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马上就要参加跳远项目了，所以我带你过去看呀。” 甄思安果然一下子来了兴趣，毕竟跳远可是三个年级一起比赛的项目，有点儿看头。尽管自己现在并不太想跑动，但还是跟着葛雯欣一路小跑了过去。 两个人找到了正在做热身的韩旭辉，略略聊了几句，运动员就被叫去排队了。她俩也赶紧找了个合适的地方站定，等着比赛的开始。 令甄思安感到意外的是，金璐竟然也现身在此。她正和一个比她个头矮一点的短发女生站在一起，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显得有些气喘，脸上微微有些泛红，大约也是刚刚跑完步的缘故。 “那个女生，就是你们高一年级的金璐？”毕竟是个大美女，葛雯欣也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没错，好看吧？” “好看。” 两个人正说着，金璐也瞄到了甄思安。出乎意料地，她冲甄思安笑了笑，带着一些天然的距离感，但却是少有的主动。 “你认识她？”一旁的葛雯欣赶紧问道。 甄思安想了想，说：“算刚刚认识的吧。” 她嘴上回答着问题，心里却不由地想，金璐大美女刚结束了比赛，这么快跑来这个场地，是因为喜欢看跳远比赛？还是……为了看某个人的比赛？ 想到这里，她双目忍不住朝四周搜索一下。确实，场地里有两三个相貌端正的学长。 紧接着，她就看到了温泽。 原来，他也是参赛选手。 温泽正在做些简单的热身，一副潇洒自然的状态，在一众运动员之中，丝毫看不出赛前的紧张。 在甄思安为数不多的印象之中，他一直都是这个状态。 比赛先从高一男子组开始，甄思安不由地格外留意了温泽的表现。 原以为他的不紧张来源于擅长，可没想到，其跳远的水平也就一般而已。虽然不算差，但也并不突出，大概是难进决赛。 到了高二男子组，葛雯欣显现出极大的热情。 在韩旭辉上场之前，她兴奋地拉着甄思安一起呐喊，为对方加油鼓劲儿。 而甄思安还残存着跑完步之后的疲惫，但架不住其软磨硬泡，便跟着叫了两嗓子—— “韩旭辉！冲呀！” 她这两嗓子喊出来之后，成功吸引到了正在旁边休息区里的温泽的注意。 男生略略看了女生一眼，接着又朝韩旭辉的方向望去，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神情。 初赛结束，高一年级选出五个进入半决赛的男生，其中以第五名的成绩压线进入的便是温泽。 高二年级组的韩旭辉以第二名的成绩进入。 半决赛是三个年级一起比拼的赛制，最终选出六个人进入决赛，按抽签顺序进行。 韩旭辉抽到签之后，就冲不远处的葛雯欣挥了挥手臂，接着比划出两根手指。 葛雯欣朝他点点头，对甄思安说：“他是第二个出场，注意喊加油。” “大姐，我刚刚嗓子已经喊劈了，我在心里默默为他祝福成吗？” 葛雯欣神秘地笑了笑：“如果他拿到奖牌，中午就请我们喝酸奶。” “你怎么不早说！”甄思安眼睛一亮，“那我绝对喊啊，超级大声地喊！” 于是，在韩旭辉上场前，两个人又鼓起劲儿来冲他呐喊助威。 韩旭辉也是有趣，他很装模作样地冲两个小粉丝压了压了手，示意她们不用如此兴奋。 “好臭屁的表情。”甄思安向葛雯欣吐槽。 在奋力一跃之下，韩旭辉取得了令自己相当满意的成绩。 而紧跟在他之后出场的，就是温泽。 他依旧像上一轮比赛一样，还没刚后退几步便开始助跑，也是威然一跃，竟然跳出比之前多了十几公分的好成绩。 温泽一跳完，尚未从沙坑里走出来，一帮男生便立刻围了上来。 其中一个大声呼喊，“温泽，冲呀！”于是一群人哈哈哈笑得非常大声。 就这样，韩旭辉和温泽都进入了决赛。 在决赛动力的加持之下，韩旭辉越战越勇，稳稳保持在第二名的成绩。 而温泽则显得有些吃力，最终以第四名的成绩败下阵来。 “有酸奶喝了！” 甄思安和葛雯欣击掌庆祝。 远处的温泽看着甄思安一副雀跃的表情，眼里流露出些许落寞。 她们两个人跑到韩旭辉身边，向他道贺，顺便为酸奶提前道谢。 韩旭辉笑得十分得意，但他还要去核对成绩，很快便跑开了。 没一会儿，从一旁突然窜出一个男生，手里拿着一瓶水，对着甄思安非常友好地说：“同学，你能帮我个忙吗？” 甄思安并不认得眼前人，心生好奇便问道：“什么忙？” 只见男生把手中的矿泉水一把塞到甄思安手里，即刻便赶紧往回跑，一边跑一边扭着头对她喊：“帮我把水递给温泽！” 第13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她一个妙龄少女，怎么…… 时间好像静止了半秒钟，在这半秒钟之内——甄思安的脸瞬间就红了起来。 男生一溜烟儿就跑远了，只剩下她呆呆地不知该拿这瓶水怎么办。 “谁呀？谁是温泽？”葛雯欣看得明白，一脸坏笑地问她。 甄思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支吾了一下，才说：“我不太认识他。” “没想到你们这届高一这么会玩。”葛雯欣拍了拍甄思安的背。 “这瓶水怎么办？” “给人家送过去呗。” “可是我跟他不熟。” “一来二往不就熟了吗？”葛雯欣笑得暧昧。 甄思安无奈地长出一口气：“可是我并没有跟他相熟的打算。” “那……就很尴尬了。”葛雯欣耸了耸肩。 “要不你帮我送过去吧，我给你指是哪一个。”她语气里带着恳求。 “这、不太好吧，我一个学姐，给一学弟送水，别人怎么看我？老牛吃嫩草？”葛雯欣一口回绝，但看着对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瞅着自己，只得做了折中打算，“我陪你去，这样行了吧？正好我也想想那男生长得怎么样。” 甄思安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寻到温泽的身影，指着他对葛雯欣说：“就是那个。” 葛雯欣同她确认了一下，不由地惊喜起来：“可以嘛这颜值，说实话，是我喜欢的类型。” “给你机会接触他，你自己不好意思去。”甄思安瞪了她一眼。 葛雯欣显得有些激动，拉着甄思安的胳膊就要跑过去。 而甄思安当下还有些迟疑，在原地被拉得踉跄了几步，问道：“我过去之后怎么说？” “如实说呗。”葛雯欣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温泽身边总是跟着几个关系要好的朋友，身高和他差不多，一帮人走在一起时常爱嬉笑聊天，看起来是个相当和谐的小团体。 甄思安不得不在意的是，这一个月以来，但凡在校园里偶遇到温泽，总是能从他身边朋友的眼神中，感受到被冒犯的意味——他们总是将目光在她与温泽两个人之间来回游荡，带着戏谑的笑意，仿佛想要以这种方式替温泽推波助澜，传情达意。 而温泽本人只是略略地制止，没有清晰明确地叫停举动。 只是，这些男生实在蠢。 他们不知道，如果女生对这个男孩子很来电，他们的举动或许算得上锦上添花；但，如果女生对此人丝毫不来电，那他们的举动无异于雪上加霜，只能适得其反。 之前还是远距离的目光示意，如今已经戏弄到她头上来了。 真是一帮白痴！ 两个人来到温泽身后，甄思安叫了他一声：“温泽。” 这还是她第一次叫这个男生的名字。 男生没意识到身后有人，更没想到这人会是甄思安。 自从两人图书馆一别后，在校园里略略见过几面，但都没有再说上话。 此刻的他心里难免慌乱了一瞬，脸上不加注意地露出一些意料之外的欣喜，但瞬间被掩饰过去，很周全地同对方寒暄起来。 甄思安把矿泉水往他眼前一递，生分而不失礼貌地笑着说：“有个男生，让我把这瓶水送给你。” 温泽面露惊讶之色，但他立刻就猜到了事情的经过，瞬间露出难为情的表情。 甄思安看出他的尴尬。 原来，温泽真的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看来，是那帮蠢蛋们自作主张了。 “是哪个男生？”他果断接过矿泉水，让视线终于有了着落点。 甄思安大致地描述了一下，接着说：“下一次再让我当跑腿小妹，我可就要收费了。” 温泽一听，当下明白这是对方在给他台阶下，便也勉强地笑了一下，说，“不会了。” ------------------------------------- 晚上放学，拖着疲惫的身躯刚来到家门口的甄思安，一摸口袋，发现自己竟然忘记带了钥匙。这种粗心的事情以前常常发生，今天倒是读高中以来的第一次。 臣服于现实的她，只能像小时候那样，坐在楼下的破旧沙发上等着父母回家了。 她一边等人一边钻研数学题，那勤奋刻苦的样子，还感动了不少经过的路人。 然而过了不久，自家父母没有等到，徐家的豪车却先出现在她的面前。 徐妈的温柔与善良自然是不允许她放任小女生可怜兮兮地独坐楼外。在她的热情邀请下，甄思安盛情难却，只好背着书包跟她走进了家门。 没成想，徐亦成刚好就在客厅，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她这才意识到，今天的运动会，他没有去学校。 徐妈的声音适时响起，她向徐亦成解释说：“思安忘带家钥匙了，我让她进来坐一坐。” 甄思安笑着冲他招了下手。 她深知自己的笑容应该不会很美，因为第一次来到他家里，实在是有些拘谨。 徐亦成微微点头，不再继续找东西，而是慢条斯理地控制着轮椅往内屋驶去。 甄思安接过徐阿姨递来的软拖鞋，正要脱换，一声细小又娇柔猫叫声不知从哪里传了出来。 “喵呜——” 这里竟然有猫！！！甄思安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瞬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激动地问道：“阿姨，你家养猫了？” “是呀，亦成的猫，他喜欢养。” 天啊，她也超级超级超级喜欢小猫咪啊！奈何家里母上大人和父亲大人生怕她“玩物丧志”，继而影响学习，从来都是冷冰冰地拒绝她的养猫请求。 没想到啊，没想到第一次来到徐亦成家里，就能实现她多年的撸猫心愿！老天爷，你真是待我不薄啊！ 这个房子，实在太美好了，不仅有帅哥学霸，还有可爱的喵星人！ 她又问：“小猫咪几个月啦？” “四个月大，肯定躲在亦成的房间了。” 徐亦成的房间？ 高中男生的卧室？ 目标无法达成，美梦碎落一地…… 她一个妙龄少女，怎么好意思进高中男生的卧室！就算现在他们以朋友相称，但还绝不至于熟悉到可以进异性私密空间的地步。 不一会儿，小猫咪的叫声又响了起来。 天……对于成天云吸猫又从来没有碰过猫的人来说，猫叫实在是致命的诱惑。 徐妈妈看出甄思安对小猫的喜爱，笑着说：“你可以过去看看呐。” 甄思安她哪里好意思，虽然她很想，但仍旧羞涩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来嘛，它很可爱的。”徐妈妈朝她勾勾手。 对啊，被阿姨带进徐亦成的卧室，这就光明正大且合情合理了！ 甄思安压抑着心中的狂喜，赶紧跟了上去。 在穿过徐家客厅的过程中，尽管她已经很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但眼睛仍旧忍不住顾盼了几下。 同样的房屋结构，徐家真是比自己家看起来高级很多。这装修哪里像是几十年的老小区里的住房，明明是电梯小高层的风格，清爽，干净。 他家的沙发不是很大，又没有茶几，客厅的面积整个显得大了一倍。这样布置，大概是为了方便徐亦成的活动。 有句广告词怎么说来着？简约而不简单。 甄思安不由地想，同样是四十岁上下的妇女，阿姨的审美怎么就比自己妈妈好那么多？ 但她即刻便为自己的这种想法而感到羞耻。尽管自己家里不讲究摆设，但也总是被妈妈收拾得整整齐齐。 整齐，是普通人家的最后一点审美，只需要整齐就够了。 她还没刚走进徐亦成的卧室，小猫咪突然从卧室里跑了出来，速度极快，一下子就躲进了另一个房间里。 “它可能怕我。”甄思安尴尬地说。 “它还太小了，怕生。”徐妈妈指了一下沙发上的逗猫棒，“你可以逗逗它哦。” 但甄思安知道，若硬是要与怕生的小猫咪玩耍，可能会导致它的应激反应。 她只好摇了摇头，笑着说：“今天还是算了吧。” 这时，她留意到正伏案做卷子的徐亦成，突然想到自己还有数学作业没做出来，而练习册明天又要上交…… 那此刻不正是找他请教问题的最佳时机吗？天时地利人和啊！ 她向前走近两步，小声地问道：“徐亦成，你方便教我几道数学题吗？” 她之前说过自己攒够了题目就会去找他，料想徐亦成肯定不会拒绝。而以他的智商，解这区区几道题，应该是分分钟的事。 自打甄思安进了家门，徐亦成的心就一直砰砰砰跳个不停。他刻意不去留意她的一举一动，用写卷子来集中自己的精神。只是，“你方便教我几道数学题吗？”在这种情况下，他必然要帮助她。 徐亦成承认，面对甄思安时，自己似乎太害羞了。 “可以。”他微微点头。 徐妈妈很快搬来一个凳子，让甄思安坐到了徐亦成的身边。 不一会儿，她又将切好的桃子送到了他们面前。 甄思安拿牙签扎了块桃肉塞进嘴巴里，汁水充盈、味道鲜美。 与此同时，徐亦成正聚精会神地解题。 看到对方浑身上下散发着的学霸气质，她顿时感到有些惭愧。相比之下，自己真是又蠢又贪吃…… 练习册上的题目是她存了一周的难题，原本以为他要思考个几分钟，但谁知没过几秒钟，人家就已经“下笔如有神”。 很快，不到十分钟，六道数学几何大题就已经被解决完毕。 “你太厉害了。”她忍不住献上自己的掌声，拿起练习册正要细看，却听到楼上“砰”的关门声。 “难道是我妈回来了？”她喃喃自语，说着，甄思安看了看手表，果不其然，是母上大人到家的时间。 她匆忙收拾着自己的书本，对徐亦成说：“我回家再仔细看你写的这些步骤，今天真是非常非常感谢。” 徐亦成回了她一句：“看不懂的话，可以再来问我。” 她想到二人唯独在学校图书馆有见面的机会，而过不了多久自己图书管理员的工作就到期了，便问：“到你家找你行不行？” 徐亦成略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反问她：“你父母不会介意？” “介意什么？” 她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一直以来，和徐亦成的几次接触，父母从来没有过问。 甚至，他们也希望她能够成为徐亦成的朋友，在学校里适时地帮助他一下。 “我。”他只说了这么一个字。 他身上最大的标签，是“残疾少年”。 然而，谁会因为对方是个残疾孩子，就介意自己的孩子与之相处？ 因此，他所指的一定不是“残疾”二字，而是“少年”。 尽管残疾，但他毕竟是男生，甚至是一个干净、帅气、聪明的男生。 而她，她是花季少女。 “我想，应该不会介意吧。”他自言自语，尽管笑着，但双眸却浮上一层淡淡的苦涩，苦涩之中似乎掺杂着自我排遣的洒脱。 这一刻，甄思安好像读懂了他之前的冷漠。 那不是真的对外界冷漠，那是他无法与残疾的自己做妥当的和解。 他明明那么优秀，但他却认为自己身体的缺陷足以掩盖了所有的优秀。 这种想法，很难不令人心疼。 “那我周末再来找你行不行？我还有一大本的错题集！前段时间有些忙，都没来得及请教你。”甄思安用崇拜的语气夸张地说，“哎呀，你是不知道，我爸妈天天逼我向你看齐，他们都知道你聪明，你就是那个‘邻居家的孩子’。” 叔本华说，为了躲避某一确定的痛苦而放弃一些不确定的快乐，这是明智的。 自从出事以来，他就把这句话当成人生信条。所以，他封闭自己的内心，不再去交朋友。保持足够远的距离，就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他，尽管这样，会让他丧失友情。 然而，此刻，他对自己产生了质疑，似乎他做的一些事情，是为了躲避某一不确定的痛苦而放弃一些确定的快乐。 他眼里的苦涩和强装的潇洒全部散去了，心里混沌而昏暗的天地间突然在某处裂开一道窄缝，又微微阳光射入…… “好。”他轻声应道。 和甄思安在一起，真的有些快乐。 她笑着跟他告别：“那就周末见。” 第14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她的美那么张扬，而她…… 第二天的运动会，仍有甄思安的项目，是4X400米。 她已经站在备赛区，照常做着热身运动。今天的肌肉酸疼得很，因为昨天跑完之后没有拉伸，跑得又太猛，怕是有些肌肉拉伤。 葛雯欣和韩旭辉都不在场，这两个人没来给她加油，甄思安心里想着等会儿要是遇见他俩必须得好好说道说道。 环顾四周，除了认识自己班上的同学，也就没有看见什么熟人了。 倒是昨天让她送水给温泽的那个男生，猝不及防地同甄思安来了个对视，他嬉皮笑脸地摆摆手，像是和老熟人打招呼。 甄思安没有理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扫视了对方一眼，继续她的高抬腿热身运动。 “怎么能无视我呢？”男生居然跑到了甄思安面前。 “因为我不认识你。”甄思安没有停下热身的动作，看起来没有精力和他交谈的样子。 “咱们昨天刚有一面之缘，你不能忘记吧？”男生继续往她眼前蹿。 甄思安甩了甩胳膊，脸上表现出明显的疏离：“你找我有事儿？总不会又让我送水吧？” “不会不会。”男生笑着说，“多没创意。” “你要是喜欢温泽，你大可以自己给他送水。你让我帮你送水，我不认识你，也不算认识他。出于礼貌，我可以帮你一次，但希望不要有下一次。你们俩之间的感情，我一个外人实在不想掺和进去。我个人对你们之间的感情，也没有任何世俗的偏见，自然不会乱传，你大可相信我。所以，咱们相忘于操场，好吧？”甄思安长篇大论地同他说了一通，以示不愿再和此人多说一句废话。 男生一愣，不由地鼓起掌来，惊叹溢于言表：“你可真是个人才。” 集合的哨声这时响了起来，甄思安不顾身边这人，即刻便朝着集合点跑去了。 “我叫梁慕邱，是来跟你道歉的。”男生朝她喊了一句，饶有趣味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 甄思安是第一棒，很快跑完。但她还不能放松，因为不到半个小时，就是她个人400米的决赛。 大家正在为第三棒加油鼓劲儿，眼看第四棒已经准备就绪，甄思安也加入了呐喊的行列。但高一七班最终还是以排名第三而败北，无缘决赛的赛场。甄思安跟着一众人群离开场地，正巧看到了李晨阳逆着人流走过来。 “咱们班进决赛了吗？”李晨阳朝着甄思安喊问。 甄思安无奈地摇摇头。待两人走近，她问：“你这是干嘛去？” “协助收拾场地，搬运防摔垫。”李晨阳拽了拽了她的短袖，笑着说，“你跟我一块去？能给班级加分的。” 甄思安摆摆手：“姐姐我等下还有比赛。” “那哥哥我没办法过去给你加油了，骚凹瑞。”李晨阳故作无奈地耸耸肩。 “400米决赛我又和金璐一组，骚凹瑞。”甄思安笑得诡异。 李晨阳一听，立马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命运捉弄我。”但无奈他已经答应了器械老师，怎么也没办法现在推脱。 全班同学都知道李晨阳喜欢隔壁班的大美女金璐，他明目张胆地喜欢，让那些暗恋她的其他男生总是很不舒服，但又因为是暗恋，却也不敢把对李晨阳的不满写在脸上。 逢着李晨阳这样的竞争对手，或许他们彼此之间也根本谈不上竞争关系，但总是觉得，和李晨阳这种人一起喜欢金璐，是一件特别悲催的事。他们一面要隐藏起自己对金璐的好感，一面又要隐藏起自己对李晨阳的反感，两面煎熬，真是青春里的一大苦事。 但好在金璐并不认识李晨阳。 好在，好在。这是其他男生的心声。他们同样隐藏起这种心声。 至于金璐，她或许听说过李晨阳这个名字，一个长得不错成绩也不错的隔壁班男生，一个见到她时总会故意大声讲话但又并不正眼看她一下的男生。 但是，他们两个人之间，就是不认识。好在，好在。 对甄思安来说，用“金璐”来调侃李晨阳，已经成了屡试不爽的法子。 李晨阳自己也没办法改变别人的这一戏弄，这毕竟是他自己平日里声张出来的。 反倒是因为有了李晨阳这样的男生，其他男生都一直暗恋着，安分守己地暗恋着，不敢逾矩地暗恋着。仿佛如果哪一天，他们也像李晨阳这样宣扬心之所属，就是非正人君子所为。 有时候甄思安会想，李晨阳这种行为，说不定是他的策略。 他或许就在等待某一天，一个机缘巧合，并且是天赐的良机，让他和金璐终于交换了姓名，尽管他早已经在心里把“金璐”的名字念上了一千遍。 这以后，是他高中最灿烂的一天，亦是其他男生最灰暗的一天。他可以顺理成章地让金璐在某一个时刻下得知，原来一直有个男生喜欢自己，而且这件事情，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很久了。 策略的精妙之处就在于，从这一天起，一直暗恋着金璐的那些男生，他们仿佛连暗恋的资格，也没有了。 甄思安和金璐并排站在跑道上，她冲金璐笑了笑，金璐亦回她以微笑。 两个人之间没有言语，周围已太过喧嚣。 “预备！开始！”一声枪响，仿佛回到了昨天。 跑步的感觉，就像在飞。飞快地在跑道上驰骋，好像下一秒就能离开地面飘浮到天上去。这种感觉很好。 甄思安就是喜欢竞技赛跑，从小打到的运动会，她都会报名赛跑。而高中至今，她遇到了最大的学习危机，原本想放弃报名运动会，但架不住体委的哀求，这才又接下两个任务。 事实证明，她没有做错。她享受这种感觉。 她享受这种感觉。 她享受这…… “啊——！”一声声场外的惊呼突然打破了她的注意力，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何事，猛然间，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往前倾斜，下一刻，她就顺势趴倒在了地上。 摔倒了。 赛跑的时候摔倒了。 这是甄思安的大脑第一时间给出的信息反馈。 但至于是怎么摔倒的？还需要她的眼睛加以配合审查。 待甄思安忍着胳膊擦伤的剧痛从地上慢慢坐起来，转头往后一看，果然，她小腿处还趴着另一个女生。 金璐。 甄思安的大脑给出了第二个反馈——金璐摔倒了，扑在了她的身上。 一群人蜂拥上来，主要是甄思安和金璐自己班上的同学。 女孩子们赶紧上前想要扶起这两个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关怀起来。于是，“你没事儿吧”这五个字像洪水一样砸向两个女生。 “对不起、对不起……”金璐的声音穿过嘈杂，灌入甄思安的耳朵。 甄思安忍受着磕破皮的疼痛，做出一副完全不受影响的样子，冲她轻松地笑了笑：“没事儿。” “甄思安！”李晨阳的声音从十米开外的地方传过来。 他和甄思安是前后桌，向来关系不错，有说有笑，当下惊呼出她的名字，并没有惹得周围人的特别注意。 李晨阳放下正要搬起的墨绿色大坐垫，赶紧往这群簇拥着的女生们的方向跑过来。 甄思安看着李晨阳那一半惊一半讶的表情，知道，他高中最灿烂的一天，来了。 正当李晨阳要往这边跑来的关键一刻，一个男生大喊了一句：“七班有人罢工，不能算加分。” 协助搬运运动器材，按人头给各班加比赛文明分。 被这一声大喊，李晨阳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想看看是哪根葱这么会多管闲事。一看，居然还是个不认识的生脸。 那男生一脸“我说得在理”的模样，让李晨阳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不干了吗？你哪个班的呀？”李晨阳冲他嚷道。 男生不理会，继续干着手上的活，同旁边的人竟说笑起来。 李晨阳只好远远地冲她喊了喊：“你们没事儿吧？” 甄思安摆摆手，示意没有大碍。 望着李晨阳无奈的身影，她一瞬间想到很多成语——天赐良机，天意难违，天可怜见。 和金璐一起被送进医务室，其他女生同老师讲述了一下大致的情况，就纷纷撤退了。她们不能呆医务室太久，否则会扣班级的文明分。 甄思安一瞬间竟觉得有些讽刺，好像学生们单纯地服从规矩才叫做“文明”，照顾受伤的同学就不算“文明”了。 金璐摔破皮的更多是膝盖，甄思安则是手掌和胳膊肘被擦伤。 老师给她们擦了擦碘伏，甚至连包扎都没有。看出她们脸上的不放心，老师还笑着解释了一下，只说小伤，没有必要包纱布，让她们不要碰着水就好。 “我伤口小，应该能洗澡吧？”甄思安有些急切地问。 “最好不要，碰水会疼，而且容易感染。”老师温柔地回答她。 “放平时还好，”她无奈地叹一口气，“但我今天已经一身臭汗了。” 老师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去忙别的了。 相比较甄思安，一旁的金璐倒是安安静静，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待到老师走开，她才满怀歉意地又说一遍：“对不起。” 甄思安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的那句话，似乎抱怨的情绪过重了。虽然只是一时口快地吐吐槽而已，但对金璐来说，倒像极了是在责备她。 “没事没事，反正明天周六，今天洗不洗澡都不要紧。”甄思安冲她眯起眼睛笑了笑。 金璐真是个相当漂亮的女孩子，发丝从她而后飘然落下，搭在她羞赧的微红脸庞上，不施粉黛却美得动人。 这样近距离观察她的五官，想到昨天比赛前有人说起的“两个美女”这类言论，竟让甄思安有些无地自容。她何德何能与金璐相其并论，真是折煞了她。 “今天好丢人，还连累了你。”金璐低着头，抱歉地苦笑了一下。 “要说丢人，我丢过更大的。”甄思安手掌的破皮疼得很，她不由地吹了吹，继续说，“但大家很快就会忘记了。” “嗯，”金璐抬起头看着她，“希望如此。” 甄思安原本还想说，自己可真是天选之子，上个月考年级倒数第一，这个月就在校运会上摔倒，看样子是让她丢人不止步，持续有热度。但生怕自己说了这些话后，金璐又陷入自责，于是她便闭口不提了。 “学妹呀！” 一声惊呼，像极了之前李晨阳的叫喊。 甄思安转头一看，原来是葛雯欣，身后果然还跟着向来影形不离的好哥们，韩旭辉。 “你没事吧？”葛雯欣上前拿起她的手，看到上面涂满了黄色的碘伏，消毒液早已经风干成痕迹，这才说，“看样子问题不大，我还以为你会磕断了大门牙呢。” “大门牙……”韩旭辉哈哈的笑了起来，他总是能捕捉到葛雯欣话里的笑点。 “你们俩是来看笑话的。”甄思安白了韩旭辉一眼，这才止住他的笑。 “你这不是没大事儿嘛。”韩旭辉为自己的失笑而生硬地解释着。 甄思安把手收回来，说：“磕破皮而已，小问题。” 三个人继续聊着，甄思安这才知道，沾着运动会的光，他们高二周六补课取消一天，三个人今晚可以一块放学回家。 这边聊得热闹，而一旁的金璐，却一言不发地低着头。 因为她显而易见地封闭自己，加之过于夺目的美丽，让葛和韩不敢轻易同她搭话，仿佛一旦主动，就必然会遭遇漠视似的，尽管他们都看到金璐的膝盖上的黄色药水。 金璐的性格同她的外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的美那么张扬，而她的本人却那么沉静，她不凑热闹，甚至连最基本的好奇心也没有似的。如果说常把美人比作花瓶，那金璐大概就是花瓶里的古董。 直到两个人离开，金璐才略略地抬起头来，不过是目送他们的背影离开。 第15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帅哥加奶猫，就问哪个…… 这周末又是父母轮值，早上没人叫甄思安起床，她竟一觉睡到了九点多。 昨晚闹着想洗澡，甄妈就是不让。今天家里没人，甄思安决定就算是带着塑胶手套，她也一定得洗。 原因嘛，一方面是昨天运动会实在流了不少汗，另一方面，等会儿还要去徐亦成家里请教数学题呢。徐亦成妈妈周末也都在家，万一臭烘烘的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一青春期的美少女，这可怎么好意思。 尽管也一度怀疑带手套洗澡没有用，但实在没想到，它居然可以这么没用，明明扎得那么紧的胶带封口，一下子就让水给灌进去了。 因为父母都是医护人员，家里的医药用品很是充足。洗完澡后，甄思安在伤口上涂抹了碘伏，疼还是很疼，但稍微安心一些。 她回卧室拿出自己整理的错题集，翻了两下，一股丧气的情绪慢慢升腾起来。明明努力了，也算了很久，但不会做还是不会做。原本还指望下周期中考试能够一雪前耻，可看着这本越来越厚的错题集，原先的志气所剩无几，当下只剩下对大考的恐慌。 徐亦成妈妈果然在家，开门的总是她。徐叔叔不常见，似乎是工作很忙，早出晚归，鲜有空闲。 徐亦成坐在桌子前，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一本很厚很厚的书。 甄思安走近才看清楚，原来是《红楼梦》：“这是高中必读系列。”。 他很快把书收了起来，示意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红楼梦》我看不太懂，”甄思安坐下，接着说，“感觉很深，但是我看得很浅。” 徐亦成点头：“我也是。” 徐妈妈笑着对甄思安说：“有什么不会的就大胆问，别的我不敢说，但他的数学是真的很不错，从小就学得好。”说完这句话后，她就离开了。 于是，卧室里只有两个人了——高中女生有些别扭地坐在高中男生的轮椅旁。 高中女生强迫自己举止神态一定要大方自然，因为她是来请教数学题的，这是正大光明地切磋学艺。但真正坐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坐在这个清爽干净的高中男生身边之后，高中女生却着实有些羞赧了。 然而，徐亦成看起来完全没有这些心思。 他拿过甄思安手里的错题集，连续翻了几页。一开始，他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看起来平和淡定，然而翻看越久，眉头就皱得越深。 他实在是惊讶于在他看来很简单的一些题目，居然被她认真整理在了“疑难系列”里。 见对方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甄思安一脸茫然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有难度？” 没有，真的没有难度。然而徐亦成却无法开口直说，只怕会伤了她的自尊。 “还可以，我先把步骤写下来，然后再跟你讲。”说罢，他拿起桌面上一支蓝色的水笔，在根本没有思考的情况下就直接在草稿本上算了起来。 甄思安呆呆地看着那支仿佛开启高速马达的水笔，瞬间感到无地自容。 徐亦成写好步骤，开始给她讲解。 他的思路相当清晰，虽然讲解得速度有些快，但甄思安按照他的步骤往下听，也都能听得明白。 “厉害！佩服！被你这么一讲，我觉得这几题也没有那么难嘛。”她恨不得献出自己的掌声，方才的羞赧烟消云散。 徐亦成一下红了脸，嘴里喃喃说了句：“其实还好。” “你说，你是学霸呢，还是学神呢？”甄思安问他。 “……什么意思？”问这句话的时候，徐亦成侧脸看向身边的她。 只一瞬间，他又将视线收回。 甄思安解释说：“学霸就是特别会学，学得特别好的那种人；而学神呢，就是平时看起来好像不太学，但是一考试就很厉害的那种人。” 徐亦成略低着脑袋，轻声说：“我没那么厉害。” “nonononono——”甄思安眯着眼睛轻轻摇头，“你绝对比我想得还要厉害。” “……并、没有。” “太谦虚了，”她笑着说，“你知道吗？谦虚过了头，就等于是变相的骄傲。” 徐亦成架不住她言辞里不加掩饰的崇拜之情，刚巧瞥到一旁的书架中有一本很厚的练习册，他动作麻利地从中拿出，对她说，“我给你出两道类似的题，你做做看。” 甄思安果然止住彩虹屁，有些小紧张地问他：“难不难？” 这本练习册从外观上看，带着明显的翻阅痕迹，像是已经被从头到尾做过了一遍。 他翻开一页，指着其中一道题，说：“这一题，不难。” “不难？好的。”甄思安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想从其中寻找点信心。 果然，听完他的讲解之后，再做起这些题目，就明显感觉到驾轻就熟了。 “是我以前太笨了吗？”甄思安做完题目后产生了浓浓的自我怀疑，“这本练习册是哪里买的？我也想买一本。” 徐亦成略想了片刻，回答说：“市中心的大书库。不过，是去年买的，不知道今年还有没有。” “那我明天就去逛逛。” 甄思安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留意到徐亦成眼睛里闪现出的羡慕，但只一瞬，便熄灭了。 她永远不会懂得一个在花样的青春年纪里残疾了的男生，内心能有多敏感。 已经在徐亦成的房间里呆了将近半个小时，这才听到一声细软的猫叫。 甄思安来徐家本来也是抱有私心，那便是希望自己能够顺势摸一把他家的小奶猫。果然，她还没好意思提出这个“非分之想”，小奶猫自己终于现身了。 只见它一扭一扭地从客厅走进徐亦成的房间，看都没看一眼书桌前的两个人，径直向床的方向走去，然后腾身一跃，竟然没跳上去。 看到这一幕，甄思安的心都要化了。 小奶猫却并没有放弃，继续跳，这才如愿躺在了徐亦成的床上。 啊，人间尤物小奶猫，甄思安灼灼的目光盯着它，一刻也不愿移开。 “好羡慕你有个猫。”甄思安喃喃地说。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对他说过“羡慕”这个词了，他以为只剩下自己羡慕别人的份儿，没成想有只小猫咪，也成了别人羡慕自己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腿疾，家里人也不会想到给他讨来一个猫咪陪伴。 这小猫咪很亲人，徐亦成逐渐成了它的首席铲屎官，伺候它的吃喝拉撒。因此也慢慢从中获得了难得的满足感，那是一种“有用论”的自我认可，是他丧失了很久的感觉。 “它叫双花。”徐亦成介绍说。 “因为它身上有两种颜色吗？”甄思安转头问他。 “嗯。” “好可爱的名字，太适合它了。”甄思安激动得打颤，终于鼓起勇气弱弱地问了一句，“我能去摸摸它吗？” 徐亦成这才终于又露出一点笑容，不是客气的笑，不是寒暄的笑，不是故意保持距离的微笑，而是真实的发自内心的笑。只不过，他仍旧笑得极其克制，仿佛这是他打开笑容的唯一方式。 “可以。” 甄思安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徐亦成羡慕地看着她往自己的床边扑去，那一系列简单的动作，对他而言都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他的房间，似乎很久没有这种欢悦了。 “小双花，姐姐来咯。”甄思安一点点地靠近它。 然而小猫咪双花却机敏地躲到了枕头后面，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她，仿佛在警惕地看着一个坏人。 “姐姐是好人，是你哥哥的好朋友。”甄思安为了接近它，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她无心“好朋友”三个字对徐亦成而言的分量，更不会注意到此时此刻在她身后的徐亦成，拿着笔的右手，突然细微地颤了一下。 他和她，已经从“朋友”变成“好朋友”了么…… 可不管怎么笑脸相迎，小双花就是不领情，甚至开始喵喵喵地向徐亦成求助。 徐亦成只好推着轮椅来到床边，这小猫咪看到主子靠近，立马变了副面孔，赶紧从枕头后面窜出来，直接跳到徐亦成的怀里，无所顾忌地舔自己的小爪子。 “天呐，太可爱了，我要阵亡了。”甄思安终于不用隔着手机屏幕可以直接近距离接触猫咪了，但她知道小双花抗拒她，所以不敢上手去摸。 “它可能还是怕生。”徐亦成解释道。 甄思安目光不离地盯着小家伙，说：“没关系，以后慢慢就熟悉了，我有信心。” 徐亦成抬眼看了她一下，又垂下了脑袋，不露声色地抿了抿嘴。 她坐回到位置上，看着他和小猫相互依偎，突然问：“双花它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徐亦成回答说：“妹妹。” “哇——”甄思安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那她以后说不定会生很多小猫崽子，到时候又有小奶猫可以吸了！” 徐亦成终于鼓起勇气又看向了她。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真的有些开心。 而更加开心的则是甄思安。帅哥加奶猫，就问哪个妙龄少女顶得住？然而，她还算矜持地与帅哥奶猫和谐相处，最关键的是，并没有耽误学习。 什么是快乐星球？ 这里就是快乐星球啊！ 第16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我并不需要其他朋友。…… 甄思安第二天便去了市中心的大书库。 她运气很好，这本练习册今年出版了最新的版本，看样子和徐亦成的版本没什么两样。 买回家之后，她就开启了计划中的刷题策略，势必要把数学这一门给拿下。 一周后，期中考试的排座已经下来了，别人都争先恐后地挤在教室前方的公告栏上看自己的位置，只有甄思安不着急。因为她知道，自己必然是排在最后一个教室的最后一个位置。 直到大家渐渐散去，她才冲上去略略地看了一眼，果不其然。 这段屈辱马上就要告一段落，甄思安只要一想到期中考试可以一雪前耻，便兴奋超过紧张。 尽管数学也还没有完全开窍，但这一个多月的努力，好歹不是白费的，如果各科都正常发挥，考个年级200名上下，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盼望着，盼望着，日子一天落上一天，甄思安终于走进了全年级的最后一个考场。 可令她没有想过的是，来到座位才发现，自己居然不是最后一个座，在她的考试号后面，还有一个位置——徐亦成。 她这才想起来，上次月考，徐亦成压根没有来参加考试，所以成绩是零，坐她后面。 当大家都差不多落座，徐亦成才推着轮椅慢慢进来。 他瞬间成为了整个考试瞩目的焦点，人人都扭转着上半身，用一种似看非看的游离目光瞅着他。 他倒还好，全然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只管朝着自己的座位推去。 甄思安也是众人之一，只不过她的目光里带着笑意。 “咱俩成了年级垫底。”甄思安对着坐在自己后面的徐亦成笑着说，“没想到你比我还垫底。” 徐亦成看了一眼教室门口，轻声道：“老师来了。” 甄思安这才赶紧把头转回去，正好对上监考老师那双不太友善的眼睛，似乎在责怪她考前还交头接耳地跟人聊天。 第一门考得便是数学。 甄思安淡定地对自己说，只要数学能正常发挥，其他科目都不成问题，成败在此一举啊。 她摊开试卷开始答题。 开头的四五道填空题，倒还算友好，但从第六题开始，明显难度增加。以往的周测试卷，十四道填空题，往往从第十一题才开始变态，这次可好，出题老师从第六题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好难……甄思安做得满头大汗，填空题严重挤占了后面几道大题的时间，而大题的难度更是想都不敢细想，她开始有些发慌了。 恰恰这又是全年级的最后一个考场，每个学生都苦数学久矣，当下又遇上这样一份试卷，个个脸上憋地通红。监考老师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 唯独徐亦成。他似乎答得很轻松。 甄思安好不容易把填空题全部答完，抬起头来晃了晃脑袋，长出了一口气。 身后的徐亦成抬眼看着甄思安的背影，摇头、晃颈、伸腰、叹气，瞬间就明白了她的心情。 他清楚这次考试的难度大，想必她答得相当吃力。 徐亦成的卷子已经答得差不多了，最后一道题有意放空，他不想答。 周测如此，期中考试亦是如此。 自从坐上轮椅之后，徐亦成的心理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已经因为身体残疾而受尽别人异样的目光，逃避他们的关注成了徐亦成做事的准则之一，其中就包括考试。 如果成绩很好，排名很高，那他毫无疑问一定又会成为他人口中讨论的对象，甚至出现“身残志坚”、“天妒英才”之类在他看来极其反感的词汇。 既然残疾已成定局，还不如其他方面平平无奇。 一个普通的学生想变得优秀，或许要付出相当大的努力才能够成功；而一个天赋型的选手想要显得普通，只需要空掉几道题目就可以了。 徐亦成遵循着这一准则行事。学习，还是照常学习，至于成绩，不去在意。 他放下黑水笔，用左手撑着自己的下巴，静静地看着前面人的背影。看她用圆珠笔挠头，看她抓了抓肩膀，看她把发丝撩到耳后。 她停了动作，徐亦成还是看她。看她深蓝色的皮筋，绕了四圈；看她马尾辫，略有些凌乱…… 突然，他垂下了目光，整个脑袋窝在胳膊肘上，鼻息直接打在桌面上。 第一场考试结束的铃声一响，教室里立马沸腾起阵阵哀怨声。甄思安也不例外。 她交了试卷后，扭头找徐亦成说话，看到他正收拾验算纸，便问他考得如何。 徐亦成回避她的目光，只说“还好”。 甄思安向他抱怨：“你觉得这次试卷难不难？出题老师好变态。” “还好。”“还好。” 两个声音叠在一起，是甄思安在学徐亦成讲话。 男生不自觉抬起头对上女生含笑的眼睛，女生戏谑地说：“你对我讲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还好’。” 徐亦成终于直言道：“确实有难度，但对我来说还好。” “所以你能考满分咯？”甄思安有些期待地问。 间隔一秒钟，徐亦成才说：“不能。” “你怎么知道不能？说不定你都答对了呢。” “不是。”他只说到这，便没有再讲下去。 “我已经想通了，数学那么难，大家都难，我也不怕。后面几门，我得全力以赴，这学期的几场大考试，决定着下学期的文理实验班选拔呢。”甄思安顺势问他，“你到时候是要选文科还是理科？” 尽管知道徐亦成一定是个理科学霸，但又见他那么爱看书，还真不清楚他更偏向哪一科。 对徐亦成而言，选文选理的事情他还从未考虑过。之前也有听过其他同学议论起这些事，知道学期末要分科。 在这个年纪的学生们看来，文理分科，不就是为了几年后的高考。可在徐亦成看来，文理分科意味着把未来人生的无限可能性直接了砍掉了一半。 人们真的以为，十几岁的他们能够承担起命运最初分叉口的抉择？ “我还不清楚。” 甄思安爽快地告诉他：“我想选理科。” 徐亦成有些吃惊，他想掩饰，但终究还是没掩饰住，淡淡地问了句：“是吗？” “我数学不好，但物理化学生物都很好。”甄思安听出他话语里的怀疑成分，很认真地向他解释，表明自己选理的决心。 “挺好。” “听说要设两个理科实验班，历来如此，一个物化班，一个物生班，我想进物生班。” “你喜欢生物？”徐亦成难得展现出对一个人的兴趣。 “喜欢啊，我以后想当医生，必须得选生物。” 医生，很崇高的岗位，治病救人。 原来她连未来的职业方向都选好了。光明的未来。 在座的每个人，就算呆在是最后一个考场里，大家都还是能有光明的未来，只要他们不满足于现在的自己，努力是不受限的，成就便值得期待。 每个人，除了他。 徐亦成的悲观情绪，是连自己都难以察觉的。 在他看来，哪有什么悲观、乐观，这些都是现实。 “那你加油。”他只能说这样的话。 “都加油，咱们一起考进实验班，如果你也选物生班，那咱们就是同班同学了。”甄思安说到这里，又觉得像是大话，便不好意思地补充了一句，“其实，能不能做同班同学，主要还是看我。” ------------------------------------- 同班同学。 同班…… 同学…… 躺在床上的徐亦成，静静地望着天花板。 晚上十一点，没点灯，拉上窗帘，卧室里很暗，他正上方的天花板，一条浅蓝色的光带劈开整个黑暗，像一条银河，是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月光。 同班同学。 他盯着那一道蓝光，看着它是如何由浅向深渐变，浑然天成地晕染着光线。 同班同学。 可不管他怎么强迫自己的眼睛盯着那道蓝光看，但他始终强迫不了自己的大脑不去想这四个字。 同班同学。 徐亦成闭上眼睛，无奈地将手臂压在额头上。 如果和甄思安是同班同学，那么，对于上学，就终于有了一些期待。 不会再每天煎熬似的走进教室，不用再同样煎熬似的等待着放学。不需要等甄思安主动做出向他请教数学题的请求，单单只是因为同班同学，他就能顺理成章地每天见得到她。 同班同学，很好。 物生实验班，很好。 喜欢她……？ 突然，他心里升腾出这样一个问题。 仿佛心里还有个徐亦成，在认真地同现实中的他对话。他被这个问题打得措手不及，极力让自己忽视这个声音。 但那个声音却不依不饶，又一次发问……喜欢她？ 不是。他终于回应。 不然是什么？ 在学校里终于有了一个朋友，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你什么时候变得需要朋友了？ 我并不需要其他朋友。 不过，如果有她，似乎总比没有要好。 第17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他现在在乎的是班级里…… 期中考试的成绩很快便出来了，一到成绩公布的时刻，李晨阳就显得尤为激动。 但大家也都习以为常，毕竟，对一个成绩优秀的人，同学们的容忍度总是会高一些。 “英语成绩也出来了！”李晨阳一跑进教室，就冲着自己的同桌大叫了一声。 虽说是冲着同桌叫喊，但明眼人都知道，他这是想引起在场所有人的关注。 果然，几个男生女生跟着问道，“英语老师在办公室吗？”“现在能去看成绩吗？”“最高分是多少？” 议论的效果正是李晨阳所期待的。他咧着嘴笑了笑，“临幸”了其中一个问题，回答说：“最高分116。” “哇，谁呀？”大家七嘴八舌。 这又是李晨阳所期待的效果。 “小爷我。”李晨阳得意地走回座位。 唏嘘声立马响了起来，但大家依旧容忍他。 坐回到椅子上，李晨阳用圆珠笔点了点甄思安的肩膀，对她悄悄地说：“想知道自己考多少吗？” 甄思安立马转过身来，带着怀疑的目光，问：“你帮我看了？” “你的成绩就摆在咱们班试卷第一个，我只是顺带看了一眼。”李晨阳突然坏笑一下，“就问你想不想知道？” “说啊，磨叽！” “一、一、四。”李晨阳一个音一个音地往外蹦，显然是有意在吊她的胃口。 “真的？”比想象中的好，而且比想象中的好不少！甄思安向前抻一下，“你没骗我吧？你要是敢在英语上给我开玩笑，我饶不了你。英语可是我一雪前耻的大指望。” “没有，”李晨阳有点气恼她的不信任，“班级第二。” 尽管每上一节课，就会公布一门考试的成绩，但每个学生还是期待着尽早知道自己的分数。 借由李晨阳这层关系，还没有到总成绩公布的哪一天，甄思安已经算出来了自己的总分。 数学果然考得很一般，其他几门考得都不错，尤其是英语，可以说是非常长脸了。最终计算下来，和李晨阳相比，总分差他十八分。 按照李晨阳的分析，不出意外，他这次应该还是班级第一，年级排名大概四十几名。 同样是按照他的分析，甄思安这次的年纪排名，大概是一百五十名左右。 果然，最后公布的排名还真被李晨阳算准了，甄思安的总成绩排在年级第一六一名。 达成既定目标！ 在年级百强总榜上，甄思安挨个看了一个遍，她吃惊于竟没有找到徐亦成的名字。不过，倒是看到了另外两个熟悉的人名，金璐和温泽。 这是金璐第二次冲进百强了。她那么优秀，又那么漂亮，真是青春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女主角。 温泽的名字是第一次出现在这张榜单上，排在第九十四位，在班级中应该能排到前五名吧。 甄思安在心里嘀咕着，真是一个个的都比她优秀。 她正要从看榜的人群里挤出来，一搭眼，却看到了正在往这里走来的温泽。 甄思安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想从另一侧挤出去。正在她奋力逆着人流“拼杀”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猛地用力，硬生生把她从人堆里拽了出来。 “怎么样？看到金璐的排名了吗？” 是李晨阳。也只有李晨阳会这么简单粗暴地对待她。 “64名，超厉害，妥妥的实验班种子选手。”甄思安理了理头发和衣服。 李晨阳竟双手合十，做出少女般娇羞的模样，说：“按照她的进步速度，都快要赶上我了。” 甄思安笑了笑，无情地揭穿他：“大哥，人家根本没有拿你当目标好吧？人家压根不认识你。” “我可以保证她能进实验班，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看她选文还是选理了。”李晨阳没有理会她的话，兴冲冲地同她分析着自己的策略。 甄思安对他的这句话颇有些好奇，便问道：“人家选什么你就选什么？” 李晨阳点头，露出招牌式的微笑，说：“小爷我文理双全，选什么都应付得来。” “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 “我的想法就是跟金璐考同一所大学，进同一个专业。” 甄思安着实被惊到了，但又陡然生出些莫名的羡慕和敬意。 再看李晨阳这得意的表情，他这哪里仅仅是得意，分明是在享受他这肆意美好的少年青春！ ------------------------------------- 甄思安回到班级，思索着如何才能打听到徐亦成的排名。 去他家问他的排名？总感觉自己的脸皮和身份尚不允许她这么做。如果不是去他家问，那就只有去图书馆跟他假装“偶遇”了 中午吃完饭，甄思安只在教室里小憩片刻，便带着练习册和铅笔袋径直向图书馆赶去了。 她先是去徐亦成经常坐着的书架前随手选了一本书，接着来到自习去找了个离进门最近的地方坐着，以便第一时间能够看到徐亦成的身影。 没过多久，还真被她给等到了。但甄思安没有起身，她需要再过个十来分钟才去找他，以掩饰她刻意等他的行径，做出偶遇的假象来。 徐亦成果然还是往老地方移动。 甄思安为自己的机智点赞，手上拿着刚刚那本随意被选中的道具，大大方方地向徐亦成走去。 甄思安来到他面前，小声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好巧啊。” 接着，她靠近书架，把手中的书还回到上面去。 徐亦成看着她利落还书的动作，应了句：“嗯。” “你这次考得怎么样？”甄思安压低嗓音，开门见山地向他抛出这个问题。 “还好。” “还好是多好？”她坚持问，“年级排名是多少？” “121名。” 甄思安也大概猜到他的排名不会太差，但依旧觉得这不符合她对徐亦成的认识，便又问：“你数学考多少？” “……122。” 徐亦成看出她似乎不敢相信他只考了122分。 “怎么会？我都考了117分，你才122分？”甄思安盯着他的眼睛，“你数学肯定能拿高分的，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徐亦成轻声回她：“不重要。” “重要，”甄思安带着玩笑似的口吻说，“我得知道我的课外辅导老师有没有水平继续辅导我。” 徐亦成嘴角微扬，笑得很浅却很有自信的样子：“无须怀疑。” 他本就有继续辅导她的打算。 “只要我数学提高了，进百强还是有信心的。徐老师不追名不逐利，我真是佩服。”甄思安冲他抱了抱拳，又问，“你就不想进实验班？” 徐亦成看着她，心里想，进不进实验班对他而言本就是无所谓的事情，他现在在乎的是班级里有谁。 “还没有想过。”他撒谎了。 “那你要好好想一想，因为对你来说，”甄思安眼里满是崇拜，“这确实只是想与不想的问题。” 听到甄思安这句话，徐亦成眼里竟然闪现出一丝难得的温柔。 他垂下眼眸，轻轻应了声：“知道了。” 第18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这场面要是让她爸妈看…… 这几个礼拜以来，甄思安都在做徐亦成推荐的练习册。虽然题目难度比较大，但书后的讲解却十分详尽，总能让她茅塞顿开，便没有再去找徐亦成请教。 又因为学校最近开展了美化班级的活动，午休期间，作为文艺委员夏彬的同桌，甄思安要协助夏彬一起设计板报，也就失去了去图书馆见徐老师的机会。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很凉了，徐亦成大晚上便不再出现在他家的小院里，小院子也不再亮灯。 甄思安时常会临窗而望，但昏暗之下，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看的。 这样算来，二人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面了。 班级布置到了收尾阶段，今晚放学，甄思安和同桌夏彬没法直接回家，要留校做最后的工作以预备明日的大检查。 放学时天有些阴沉，显出些要下雨的迹象，甄思安当时没留意。等到她准备要回家的时候，才发觉这乌云压城，得借一把伞才行。 但班上住校的同学都去食堂吃饭了，连个借伞的对象都没有，思索片刻，甄思安只好去找葛雯欣碰碰运气。 高二年级住校的人多，尤其是葛雯欣所在的实验班，几乎人人住校，她和韩旭辉也在前段时间选择了住校。此时，高二教学楼里有不少已经从食堂回来的学生。 甄思安第一次到高二年级找人，还摸不清葛雯欣的班级在哪里，只好每间教室都望一下门牌号，这才找到14班。 她探着个脑袋，从窗户向里张望了一会儿。 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在伏案背书，还有个别人聚众闲聊，但就是没有瞅见葛雯欣的身影。 一个坐在窗边的短发学姐看见了她，便拉开窗户，颇为热心地问道：“找人吗？” 甄思安知道是自己探头探脑的样子打扰到了学姐，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问：“麻烦学姐帮我看一下葛雯欣在不在？” 短发女生向斜后方瞅了一眼，回过头来答复她：“不在，可能还在食堂。” “好吧，”甄思安只得厚着脸皮又问，“那韩旭辉呢？” 学姐又环顾了一遍，愣了一下，然后朝着教室角落里聚众的那一帮男生的方向，大喊了一声韩旭辉的名字。即刻，男生们列开一道缝，韩旭辉果然就聚在里头。 他先是条件反射般地扭头看向短发女生，刚问一句“干嘛”，下一秒就瞅见了窗户外面的甄思安，于是赶紧跳了出来，往教室门口走来。 其他男生则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朝向窗口望着甄思安，让她不得不背过身去。 “这个点儿了你还没回家呢？这天都黑了，多危险！”韩旭辉见着她，没问她出现的原因，倒是先出于关怀数落了她一通。 “我不走小路了，今天走大路。”甄思安回答他，这才问，“你有伞吗？我怕等下路上下雨。” 韩旭辉清楚了她来这里的原因，赶紧跑回教室。 甄思安看着他绕到一个座位后面，从桌洞里抽出一把鹅黄色的伞，便快步走了出来。 “这是你的伞？”面对这鹅黄的颜色和小鸭子的印花，让甄思安一时间不敢接伞。 “你拿着呀，这是葛雯欣的。”韩旭辉把伞往她手边一推。 甄思安只好顺势接了过来：“没经过她同意呢。” “怕啥呀，我有伞，我伞大，懂吧？”韩旭辉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 甄思安恍然大悟，一副“我懂你”的模样，便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拜托你晚自习结束送她回寝室。” “应该的应该的。” 两个人相视一笑，甄思安便离开了。 ------------------------------------- 从高二教学楼走出来，甄思安偶然看到了同样是走读生的温泽居然也还在学校。 不过，温泽向来是骑车上下学，所以正向车棚方向走去。 现在骑车的学生越来越多。 秋末冬初，天黑得很快，偏北方的城市昼夜温差又大，因此很多原本步行的学生买了自行车。 甄思安每天走的小路没有路灯，迫近深冬，天只会黑得越来越快，她也确实该考虑找父母商量买车的事了。 天已经黑透，但借着城市各处耀眼的灯光，仍旧可以看清天空中压得很低的云层。 厚重，像是积蓄着巨大的能力，只等着某一刻的爆发。 在江州，初冬是不太会下大雨的。 江州的秋冬向来很干燥，人们已经习惯了这干燥的气候，因此少有人在包里备着伞。直到此刻，行走在路上却没有带伞的人们，才为自己的误判感到慌乱。云层实在是压得太低了。 周围人的脚步都在加快，而甄思安却慢条斯理地走着。她有伞，这只是原因之一，主要还是因为她喜欢这种看上去十分骇人的天空。 走在这种天空下，似乎就和她平淡乏味的日常拉开了远远的距离，让她感到自己并不是简单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而是走在专门为她精心设计的电影镜头里。 临近要过马路，甄思安停了下来。 这个路口没有红绿灯，只能靠自己的谨慎小心来与呼啸而过的汽车博弈。她扭头正在看车，却看到温泽正推着自行车，就在距离自己不到十米的地方。 雨点落下了。 甄思安收回目光，下意识地摸了摸滴落在额头的水滴，只两秒钟的间歇而已，大雨便在此时倾盆而下。 她赶紧把小伞撑开，用脖子夹着伞柄，腾出两只手来，用看上去甚是扭曲的姿势才好不容易将书包背在胸前。 而此时身边的同样等着过马路的行人，则纷纷跑回了路边，挤向附近能够临时躲雨的公交车站台上。 甄思安再次看向温泽的时候，他已经距离自己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了。 他没有伞，看起来似乎也没有躲雨的打算。他还和刚刚一样，推着自行车，走在路上。 也许这世上真的有喜欢淋雨的人吧。 甄思安突然想到自己的初中同班女生，长得有点胖，不是很漂亮但很会打扮，她说过自己喜欢淋雨。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有男生嘲笑她，甚至说出“你不会以为自己淋雨的样子很文艺吧？”初中就是会有那些明明自己就很差劲但仍旧喜欢嘲笑其他人的小男生。 尽管甄思安对“淋雨”这一喜好感到新奇，但她当时想得更多的是，故意选择淋雨回到家之后就不怕被父母骂吗？ 于是，她没再多想，三两步冲向温泽，将雨伞撑在他的头顶。 她不喜欢淋雨，洗衣服洗澡太麻烦，还有感冒的风险。 “你没带伞吗？”甄思安开口。 从没有和她靠得那么近。 虽然天暗云深，但温泽依旧将她凑过来的脸看得清楚，她的眼睛，甚至她根根分明的睫毛。 他不由地向后撤了一小步，仅仅只是一小步而已，不是为了拉开和眼前人的距离，而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机。 “没有。” 他确实没带伞，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温泽没有产生欺骗对方的羞耻感，反而有一种玩咬文嚼字游戏时的胜利快感。 他没说谎，他书包里的只是雨衣。 于是，他和她撑在一把伞下。 就这样，他们之间诞生了从未有过的近距离。 两个人撑一把伞过马路，更要格外留意。 甄思安观察马路上的小轿车流量明显少了许多，进一步靠近身边的人，像是发号指令似的说：“走快！” “好。”男生脸上挂着刻意的礼貌。 他深知自己已经在她面前暴露太多，从此刻起，他必须要强迫自己保持客气。好像同一个普通同学之间的关系，不远不近。 走在马路中间，两个人挨得更近了。 温泽原本双手撑着自行车，但此时却腾出一只手来护住甄思安的一侧，手掌距离她的身体大概还有十公分的间隔。 这是隐秘的心机，也是得体的礼仪。 过了马路，往前就只有一条直走的大路。 雨下得越来越大，一把小伞隔开了一个世界。 往常，温泽是不喜欢下雨天的。 他骑车上学，要穿戴塑料味儿很重的雨衣，但又挡不住雨水又总往脸上砸，水滴顺着脸颊流下来，每次都会沾湿了衣服，让他难受。 但今天，下雨很好。 潮湿的空气将他们包围在一起，好像偌大的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 甄思安一直把伞举得很高，她得照顾旁边高个子的男生。 她一个人撑伞时是不会举这么高的，相反，她喜欢把伞顶紧贴着自己的头顶，雨滴噼里啪啦砸在伞面上的声音直接灌入她的双耳，只有这样，她才有足够的安全感，认为这伞确实撑住了雨水。 温泽的个子比她以为的还要高一些。她举伞举得太高，手臂着实有些累了，靠近伞边儿的肩膀已经落了好多水。她忍不住别过脑袋看了看温泽另一边的肩膀，果然，情况和她一样。 实在是因为这伞不够大。如果想要保住肩膀不至于泛滥成灾，或许得需要二人勾肩搭背紧紧依偎才行。 那还了得！自然得牺牲肩膀了。 正在甄思安默默胡思乱想之际，温泽突然腾出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揽住了她的肩膀，把她往自己的怀里一带。但作用并不大，急速驶过的汽车轧到附近的水坑时，依旧溅了两个人一身水。 甄思安没留意到汽车，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着实吓了一跳。她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扑面而来的竟满满都是青春期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不得了不得了，她这是贴在了同龄异性的胸膛上啊！ 于是，脸瞬间就红了，一直红到耳朵根。虽然理由正当，但这场面要是让她爸妈看到，还是要非得打断她的腿不可。 但甄思安知道自己此刻绝对不能表现出慌乱和紧张，因为这样会显得她太把这不经意的搂抱当回事儿。 这仅仅只是一场因为好心而造成的意外罢了，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想太多。 想太多就变味了，一变味那双方都尴尬。 温泽很快将手臂放下，甄思安也像没发生什么事儿似的从他的怀里撤出来。 “这种天气，汽车居然开那么快。”甄思安说这句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有意为之。 “不合适。”温泽附和了一声，他也只是就事论事。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沉默淹没在滂沱的大雨里。 似乎气氛有些不对，虽然仍旧只是默不作声地向前走，但比之前而言，非常强烈的局促感逐渐蔓延开来。 甄思安略略侧过些脑袋，斜着眼睛悄悄地看了对方一下，却见温泽并未有任何异样的表情露出。 她不得不自我怀疑，难不成只有她不自在？还是说对方装模作样的功力实在太强？ 就在这时，温泽突然冲出雨伞！ 所有想要刻意保持的“得体”与“距离”，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推着自行车冲进暴雨几秒钟之后，挺直的背影立在距离甄思安不到十米远的地方，他回头，对她招了招手，在远处好像说了句什么话。 但是雨声太大，甄思安没有听到。她震惊之余不忘向前冲了两步，嘴里喊道：“你说什么？” 但温泽却只是一笑，即刻跳上车子，一溜烟地骑走了。 甄思安定定地看着渐行渐远的温泽，方才所有的胡思乱想便一下子落了地。 然而，心里并没有宁静下来，反倒应了李清照那句“剪不断理还乱”。 她原地不动地站了几秒钟，潮湿的空气糊在她的脸上，发丝也些些黏贴在脸颊。 哎，连呼吸都变得粘稠起来，可见这雨天真是扰人心烦。 第19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他比一般的男孩子更承…… 经历这件事情后，甄思变对温泽产生了很明确的心态变化——她想躲着他，不太敢见他。 至于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幸好第二天一整天都顺遂人意，让她感到十分幸运。运气一直持续到当天晚上放学，她走出校门的那一刻。 此时，男生正手扶单车，似乎是在等人。 两个人对视的一瞬间，眼神里都有些慌乱。 毕竟，二十四小时前的场景，他和她都还历历在目。 昨日的尴尬还未散去，今日的尴尬却早已纷至沓来。 甄思安僵硬地冲对方弯了弯嘴角，以示礼貌。 温泽抱以同样的客套。 她没再做出其他举动，刻意沉稳而大方地与他擦肩而过。 谁知，温泽这时却叫住了她。 在甄思安的印象中，这似乎是温泽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甄思安，昨天谢谢你。” 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再次露出礼貌的微笑：“你昨天应该是说过谢谢了吧？” 温泽眼里突然流露出一丝捉摸不透的情愫，沉默一瞬后，他说：“我是怕你没听清，再说一遍。” “我确实没听清，不过我猜得到。”甄思安虽然嘴上这样应他，但从对方的神情来看，似乎已经琢磨到了些什么。 看来，他昨天说的并不是感谢之类的话。那会是什么呢？ 不能多想，多想不宜。 “那，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甄思安冲对方摆摆手。 温泽点头，跟她告别。 甄思安转过身去的那一瞬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于是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 今天放学比较早，她约定好和妈妈一起去买自行车。昨晚的一场大雨，让甄家父母意识到了女儿骑车上下学的重要性。 生怕妈妈已经在家里等自己，甄思安一路快走。 小区门口对面的超市门口停着一辆豪车，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徐亦成家的车。后侧方的车窗是打开的，能够清楚地看到里面的人。 好久没有见到徐亦成了吧？甄思安在心里细算，大概有三四周了。 徐亦成也目光敏锐地发现了她，在甄思安冲他打招呼的时候，他轻轻点了点头。这样的动作，竟显出一份与他的年龄所不相符的成熟气质来。 甄思安的脚步没做停留，赶忙进了小区。回到家里，却没见妈妈的身影。 她放下书包，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又下楼去，计划在小区门口等她辛勤工作回来的老母亲。 顺便找徐亦成聊聊闲天。 甄思安向着汽车走过去。 这个时候，车里的徐亦成还完全没有发现她，正闭着眼睛似在小憩。 甄思安原本想趁这个机会吓一下他，但又觉得两个人许久未见，好像很不合适用这种亲近的方式去接触对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久不见。”她把脑袋探到车窗边，轻轻地说出这四个字。 徐亦成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他的长睫毛瞬间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明亮的眸子带着小小的惊吓竟有些呆滞地看着她。 甄思安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本不打算吓他的，但还是吓了他一跳。 对方的这副表情，她还真是头一回见，心里顿觉之前预设的距离感在这一瞬间给打破了。 “真睡着了？”甄思安问他。 徐亦成万没有料到自己睁开眼睛看见的人会是她，片刻的羞赧从心中升腾起来，他移开视线轻轻地答了句：“没有，没睡着。” “阿姨在买东西？” “嗯，”徐亦成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又重新看向她。 徐妈妈在买东西，徐亦成就只能呆在车里静静地等着。 他没有决定自己行动的能力。 甄思安有一丝同情，但她即刻笑着说：“我也在等我妈，等她下班回家，我们去买点东西。” 徐亦成看她一直半弓着腰和自己讲话，似乎有些不太舒展，便开口说：“进车里等吧？” “我以为车子打不开。” “钥匙没拔，你从那边进来就行。” 甄思安知道他没有办法自己移动位置，只能她绕过后车厢，从另一侧的车门进去。 不过，她摇摇头说，“我怕进了车里坐着，就不方便看到我妈了。” “还要等多久？” “我不清楚，快了吧。” “约在这里等？” 他竟然能问出这么多话，甄思安有些惊奇：“不是，本来约好我在家里等着就行。” 那你为什么还跑出来在这里等呢？徐亦成很想继续问下去，他也只敢在心里问一遍，再不敢问第二遍。 他比一般的男孩子更承担不起自作多情的苦果。 “马上就要月考了，这次月考结束，再过三周，就是期末考试，也太快了吧？”甄思安转了个话题。 徐亦成突然意识到，似乎，他们两个人之间，从头至尾，一直都只是在聊学习。试卷、练习册、考试、排名…… 从来没有聊过其他的东西。 ……不过，确实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聊。 “徐老师这次还打算继续隐藏实力吗？”甄思安笑着问他。 徐亦成不置可否地摸了下鼻子。 “看来徐老师是对实验班没有一丁点兴趣了。” 兴趣？他已经很久没有对任何事物产生过兴趣了。 兴趣这个词，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诠释着对生活的希望和热情。 只不过，他最近发现，自己似乎对甄思安产生了那么一丁点兴趣。但他习惯性地遏制自己的兴趣，因为这对他而言无异于是受伤的前兆。 他从前并不是这样一个消沉的人。 而他已经消沉太久了。以至于快要忘记自己曾经是怎样的人。 那个自信到以至于有些自负的徐亦成，那个很少顾虑失败只一往直前的徐亦成，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 “你能够考上实验班吗？”徐亦成突然很认真地问甄思安。 甄思安感受到了一丝窘迫，但又从徐亦成的眼睛里看不到怀疑和否认，似乎他只是在寻求一个答案。 她一鼓作气地点点头：“我可以啊，我上次考了一百多名，主要是数学拖后腿，我最近学起数学来可谓是得心应手，如果后面两次考试都能进前百，尤其是期末考试，一锤定音，我铁定能进实验班。” 徐亦成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又问了句：“物生班？” “我可以的。”甄思安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对自己承诺，“物生实验班，我一定没问题。” “好，那你加油。” 甄思安不知徐亦成这些话里有什么深意，笑着应了句：“好，那我加油。” 二人说话的间隙，甄思安一直时不时抬头向路边望去，她要随时察看有没有骑电动车飞奔而来的母亲。 “啊！我妈可算来了，不能跟你聊了。”在她数不清第几次抬头之际，终于一眼瞧到了来人。 “好。”徐亦成应了一声。 于是甄思安匆匆和他道了别，小跑着离开了。 徐亦成忍不住把头探了出去，他看着甄思安奔跑着的背影，以及在风中扬起的那高高的马尾辫，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在跃动。 她一边跑一边大叫着“老妈”，最后停在了她母亲身边。 两个人仿佛在说些什么，徐亦成把脑袋撤了回来，在玻璃后面继续朝着她的方向望着。 果然，下一秒，甄思安就扭过头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用手指了一下，这才回过头，笑着坐上了母亲的电动车。 欢快已然远去了，沉寂再次侵袭。 徐亦成倏地靠回在座椅后背上，呆呆地目光仿佛若有所思，又仿佛放空自己。 最后，终于又闭上了眼睛。 ------------------------------------- 甄思安已经很久没有逛过除了书店以外的大商场了。 原本父母是打算从亲戚家里借来不用的自行车，因为亲戚家有几个孩子也是高中骑车上学，考上大学之后，车子就只能放在家里堆灰。 微信群里先是大舅回复了一张图片，是大表哥的自行车。但那辆车子对一个高中女孩子而言实在是太大太拉风了，只好作罢。二姨家有辆白色的自行车，是小表姐的。小表姐的东西向来没有人敢动，因为通常价格不菲，搞坏了赔不起。 一晚上在家族微信群里都没有借到自行车，甄家只好做出购买的决定。 甄思安想到，以前家里是没有那么拮据的，尤其是给她这个掌上明珠花钱的时候，父母可以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但是，自从奶奶爷爷因生病相继离世，家里便欠下大笔借款，作为独子的父亲，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了一切。 妈妈虽说没有什么怨言，但是成了嫁出去的姐妹中，家境最惨的一个，也着实是失落了很久。 不过，幸好在今年年初，家里已经还清了欠款，正式进入存钱时代。为此，甄家三口人还专门去自助餐厅大吃了一顿，将这几年受的苦好好发泄了一番。 只是，苦日子过得久了，一个个的已然养成了勤俭持家的习惯，往往是一时间难以改过来的。每当家里缺些什么东西，但凡能借的，就绝对不会去买；家里要是坏了什么东西，但凡能修的，也绝对不会丢掉。 像自行车这种东西，等甄思安上了大学之后，必然也是用不着了。甄家父母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想到要借。 但因为没有借到，倒是便宜了甄思安能够得到一辆完全属于自己的新车子。她原本打算挑一辆马卡龙色系的小型自行车，结果甄妈认为这种车子容易显脏，就建议她买深色的款式。 最终，甄思安只好挑了一辆黑色的中型车。 第20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李晨阳，不愧是你啊，…… 第二天一大早，骑上自行车的甄思安，出了小区的大门，左拐后骑了大概三百多米，再一右拐，进入东西方向的大马路，瞬间便融入了骑车上学的学生人流中。 不同学校的学生们穿着不同颜色的校服，甄思安认出其中有几个人穿着自己学校的红色校服，不过看他们的后脑勺都比较陌生。 正这样想着，一个身影从她身后刷的一下就蹿到了前面。 同样的校服，半高的马尾，有些熟悉的背影——金璐。 自从两人在运动会上有了那一次交集，往后，每次在走廊上遇到对方，都会彼此略略地打个招呼，因此也算是相熟了一些。前两天甄思安忘记带政治课本，还是去找金璐借了书。 无奈金璐实在骑车太快，甄思安居然赶不上她。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 甄思安正要放弃追逐时，碰巧前面大路口的红灯亮了起来，把女生给堵在了等红灯的人群中。 她笑了笑，又加劲儿骑了起来，终于来到金璐的身边。 “金璐……”甄思安脱口而出，声音还带着些喘息，“你骑车好快啊……” 金璐闻声侧过脑袋，有些惊讶地应道：“好巧。” “我今天第一天骑车上学。” 金璐还是像往常一样矜持，问：“你今天也值日吗？” “没有啊。” 因为之前和李晨阳做了交易，她这一个学期都不用再参与值日。 “那你很早。”女孩子的声音听起来软软的。 “你是本地人吗？”甄思安突然忍不住问一句。 金璐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莫名其妙，点点头说：“是的。” 这时，绿灯亮了起来。两个女生结伴而行，一边骑车一边聊天。 “我感觉你好像南方人，说话特别温柔。” 金璐沉敛地回应：“因为，我比较内向吧。” “所以你招人喜欢。” “招人讨厌……” 甄思安有些诧异，扭头反驳道：“怎么会？” 只见对方明显疏离地笑了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说：“我很喜欢你的性格。” “我感觉自己没什么突出的性格，”甄思安耸肩，“我小时候特别野，爱玩，现在已经收敛很多了。我爸妈说我小时候没有女孩子的样子，所以我特别喜欢温柔的女生，连你的自行车都那么好看。” 金璐骑着白色的车子，是甄思安最喜欢的女生款、马卡龙配色、甜美系脚踏车。 听她这么一说，金璐这才将注意力放在对方的车子上，接着很认真地说：“黑色好看。” “真的吗？这其实是男生款。” “我觉得很帅。” 两人相视一笑，甄思安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这么好的姑娘，能成为朋友可真幸运。 骑到学校之后，甄思安跟着金璐把车子牵到了学生车棚。 停车位按照年级进行了区域划分，但随着高一年级骑车人数不断增加，而高二高三年级大量学生陆续选择住校，高一车棚区域越发不够用，于是就有很多学生直接把车子停到了高二高三年级的位置上。多数是些不拘小节的男生们。 这样一来，高一年级的女生普遍把自己的车子停在高一区，而高一男生则习惯性地占用高年级的场地，于是时间一长，车棚就划分出了明显的性别界限。连高二高三的女生们也自然而然地将车子停在了高一车棚。 最终，东边是清一色的黑色自行车，西边的车子则是以浅色为主。 甄思安的自行车停在一众粉粉白白的车子中间，显得极其招眼。 “诶？甄思安，你买车了？”一个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甄思安和金璐不约而同地望向声音的主人——李晨阳。 金璐一看是自己不熟悉的人，便很快收回目光，专注于琐自己的车子。因为车锁有些上锈，因此每次给自行车上锁，成为一件令她烦躁的事情。 而那句话里的主角则微微眯起眼睛，用一种“我太了解你”的目光打量着来人。 李晨阳咧嘴笑了笑，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动了动眉毛。 男生这句话的主角虽然是“甄思安”，但张嘴的目的却在于吸引旁边金璐的注意力。只可惜，他见对方并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便推着车子走开了。 等到甄思安和金璐两人结伴要离开车棚的时候，李晨阳光速锁车，火速赶来，硬是贴了上去。 有的时候，甄思安确实是很佩服李晨阳这个人的。 这里不是指他成绩好，更不是指他会巴结老师，而是想要表达对李晨阳脸皮厚、胆子大、心态好的一种由衷的敬意。 最开始同李晨阳接触的时候，甄思安是不太待见这种人的。 但很快她就明白过来，这个人并没有那么简单。自己之前是带着“利己主义者”的刻板印象去看待他，其实，现在看来，李晨阳的所作所为共同体现出了一点——他太了解自己了。 了解自己想要什么，了解自己能做到什么。 “这位同学就是六班大名鼎鼎的金璐吧？”李晨阳终于开口向金璐搭话了。 可金璐并不是很给李晨阳面子，只是偏过脑袋看了他一眼，继而淡淡地点了点头。 如果说，金璐在女生的热情面前比较内敛羞涩，在男生的热情面前就换了一副面孔，无疑是冷若冰霜了。 李晨阳又怎么会被她爱答不理的模样所逼退呢，他接着对金璐说：“英语老师经常在我们班夸你，对吧甄思安？” 突然被拉到话题里，甄思安还是予以快速地配合，“没错，你在我们班可出名了。” 金璐终于露出点笑容，却是对着甄思安的方向，“吴老师就是这样，她在我们班夸你呢。” “吴老师还夸过我呀？”甄思安有点惊奇。 “之前你答题卡涂错，她有在我们班说过，但没提你的名字。上次期中考试她专门点了三个人表扬，其中有你。” 李晨阳真是难得听到金璐说这么一长串的话出来，可惜不是同他讲话，难免有些不甘心。于是他迎难而上，又说：“那三个人里面有没有一个叫李晨阳的？” 甄思安听到这句话，真是忍不住想要为他的厚脸皮而鼓掌——不愧是你啊，不愧是你！ “记不太清了。”金璐很写实地说出这句话。 “我叫李晨阳，上次期中我英语考了班级第一，不过比你低一分。”李晨阳继续勇攀高峰。 金璐不知道该如何接上他的这句话，有些难为情地看了甄思安一眼，像是在向她求救一般。 “你得习惯，他就是这样的人。”甄思安憋着笑，揶揄般地看了看一旁的李晨阳。 “那我们就算是认识了。”李晨阳满脸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期待。 “我不太会记名字。”金璐明显在退缩。 “李晨阳，早晨的晨，阳光的阳。”他赶紧解释道，“就是字面意思，早晨的阳光，很好记，李晨阳。” “很好的名字。”金璐客气又礼貌地回应。 “金璐也是好名字。”李晨阳赶紧跟上一句。 “甄思安也是好名字。”甄思安自己说了一句，继而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金璐也是好名字。 金璐在心里默念，不错，金璐是好名字。她很喜欢这个名字，比起从前的名字，她当然是更喜欢、甚至是只喜欢“金璐”这个名字。 第21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那你自己说，你输的…… 新的一周,甄思安有新的学习计划。与其说是学习计划，不如说是考试作战计划。 对她来说，这一周就是用来备考的,所有学习都是为了一场考试——数学！ 即将到来的月考,最让她担心的便是数学。徐亦成推荐的练习册她已经做了大半,刷题总是有用的，这段时间，甄思安明显感到自己对数学慢慢开窍了,做题速度上去了，正确率也在逐步提升。 只是，按照她课下做题的时间计算，她根本来不及在考试前把所有学过的章节练习全部过一遍。 只好,选择，课上，偷偷,刷题。 以上便是她所谓的“考试作战计划”。 上午占用了一节语文课来刷数学题，尽管甄思安非常喜欢班主任，并深爱她风趣幽默的授课风格。 在甄思安刷题的时候，她不忘看着语文老师在心底默默致歉——您讲的练习题我答案全对,所以这节课我就暂时不听讲了,您一定要原谅我！我必须要刷完数学题才能心安啊！ 上英语课的时候，她被逮了个正着，但念在她是初犯，吴老师便放过她一马。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甄思安都如坐针毡，明明脑子里想的是数学题,但却不得不面对一黑板的英语字母而不敢低头。 一旦低头，保不齐又会被英语老师点名提问。 荒唐的一节课就这样过去，幸好下午的历史课也是习题讲授，她又占用来做自己的练习册。虽然中间又被老师发现并被点名提问，但老师生性特别温柔，甄思安心里过意不去，因此……更加隐蔽地刷题。 同桌夏彬这一天过得算是提心吊胆。 她一直担心甄思安课上刷题会被老师发现，因为一旦被发现，她夏彬就要站起来回答问题。离谱吗？简直太离谱了！ 例如在英语课上，甄思安没有立刻答出正确答案，因此下一秒吴老师就叫出“同桌”两个字。 奇怪的循环就产生了：甄思安课上偷偷刷题——甄思安被老师发现——甄思安被点名提问——甄思安没注意提问内容——甄思安答不出——夏彬被点名提问——夏彬答不出——夏彬上课提心吊胆。 省去中间繁琐的环节，因果关系就清晰明了了很多——甄思安课上偷偷刷题，夏彬上课提心吊胆。 到了放学，夏彬忍不住问道：“安安，明天你还要在其他课上刷数学题吗？” 甄思安不明所以地回复她：“怎么啦？习题课的话，我可能还是得利用利用。” “我今天被点了两次回答问题，都是拜你所赐啊甄思安！”夏彬双手搭在甄思安的肩上，止不住地摇晃着说，“那些题目你都会做，可是我不会啊，一被老师叫到名字，我都特别紧张！” “你不会回答，老师们的存在才有价值啊，大家都知道正确答案怎么写，那还要老师干什么！”甄思安夸张地给予夏彬一个咧嘴笑，继而变作认真脸，说，“我明天会更加隐蔽，你放心，绝对不会被老师发现！” “你是不是开始骑车了？” “对啊，要不要姐姐带你一段路？”甄思安冲她扬了扬眉。 “以此算作安慰我脆弱的心灵吧，”夏彬一边收拾书包一边皱着眉头说，“真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师都喜欢就近原则！” 载了夏彬一小段之后，临近一家奶茶店的门口，甄思安将她放了下来。 夏彬是出了名的爱喝奶茶，几乎每天放学路过这附近的奶茶店，都会买上一杯。甄思安把车子停下之后，陪她去店里点单，店里的小姐姐立马热情地招呼道：“今天要喝哪一款呀？” 一听这话，就知道夏彬是这家店的常客。 “白桃乌龙奶盖半糖常温，今天喝点清爽的。”夏彬像背课文一样，流利熟练地把名字说出来，然后转头问身边的甄思安，“你喝什么？” “我不喝，没钱。”甄思安的一大特点便是有一说一。 然而，夏彬家里可不是一般的有钱，作为一个高中生，她能够做到花钱不眨眼，主要还是家里太有、据说父母都是做生意的，还据说她每周的零花钱就有两百块，单纯就是用来买零食的。 至于是据谁说的，甄思安没有考证过。但就每次陪夏彬在学校小卖部买东西时的观察而言，这些传言大概都是真的。 “我请客。”夏彬撞了撞对方的肩膀。 “我喝。”突如其来的应答，却并不是甄思安发出的。 两个女生不约而同地转向声音的来源，夏彬立马笑开了：“你喝你自己买。” 听这意思，显然是她的老熟人了。 可巧，这人甄思安也有点脸熟。叫什么来着？她在心里想了一下……记不清了。 一开始，男生只顾着留意夏彬，等到看清夏彬身边的另一个女生，他不由地愣了一瞬，眼神里颇有些惊奇，似乎过于出乎意料，这才说，“哟，巧得很，甄思安也在呢。” 被一个自己记不清名字的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不禁令她感到一丝无措。 好在两人并不算熟，可以说连认识都谈不上认识，因此她便只是点点头而已，没有同对方交谈下去的意愿。 “你跟夏彬这么熟呢？”可对方却仿佛兴致盎然。 “我俩是同桌。”夏彬抢了话头，“没想到，你认识她？” “你没想到的事儿还多着呢。”对方打趣儿，又问夏彬，“有什么推荐没有？” 两个人这便开始讨论起奶茶来了。 后来的事情便是，男生买了两杯奶茶，让夏彬把一杯塞给了甄思安，然后骑着车子飞快地离开了。 夏彬随后解释说：“他说之前就欠你一个人情，非要还你一杯奶茶。” 因为对方早已骑着车子远去，甄思安只好接受了这杯奶茶，但心里的无措感却越加严重了些，于是终于忍不住地问，“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我真的得问问你，他叫什么？” 夏彬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不可思议地问道：“这么半天，你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甄思安摇摇头。 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夏彬这才说：“他叫梁慕邱啊。” 梁慕邱…… 运动会…… “帮我把水递给温泽”…… 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原来是他。 甄思安当初并没有认真记忆过这个名字，她以为从此再也不会有交集。 “我明天把钱拿给你，你帮我还给他。” “为什么不自己去还？”夏彬吸溜了一口奶茶，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 因为甄思安不希望自己去找梁慕邱还钱的时候刚好遇到对方的好哥们温泽…… 她和梁慕邱之间打过一次照面，还全是拜温泽这个关键人物所赐。而自己现在和温泽之间又不尴不尬，还是不要亲自出面的好。 她只好做出为难的表情，笑着说：“我这个人吧，怕生。” “你少来，要我去也可以，明天不要再牵扯我被老师点名就行了。” “遵命，明天绝对会超级隐蔽！” 本想着不花钱，结果还是阴差阳错地“买”了杯奶茶。 但因为奶茶实在太烫，甄思安又要骑自行车，所以一直把它挂在车把手上，没机会先喝上一口。 等回到了小区，她才得空摸上一把，发现温度居然还是挺高，看来这杯奶茶是需要再放上一段时间之后才能享用了。 把车子停到楼栋单元的门口，甄思安注意到了一旁停着徐家的红色轿车，还嗡嗡响着没有熄火。 她往车后窗看了一眼，车上没人。看来徐亦成也是才刚刚到家。 锁了自行车，甄思安走进楼道。 一楼的徐家大门正开着，她下意识地瞥了瞥，正好对上徐亦成敏锐的目光。 甄思安没想到徐亦成就呆在玄关的侧后方，着实被吓了一跳。不过，她随即冲他挥了挥手，以掩饰此时此刻“偷窥却被发觉”的难堪。 “你家的车还没熄火。”甄思安冲他提醒了一句。 “等下我们还要出去。”徐亦成推着轮椅向她靠近。 甄思安停在原地，笑着说：“看来你们班作业不多。” 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个人之间竟然可以这么自在地聊天了。 “还好。” “我们班今天作业巨多，我都没时间做你给我推荐的练习册了。” “做到哪里了？” “还剩下四节，它题量实在是太大了，今天在其他课上我偷偷做数学题，结果被老师发现了两回。”甄思安笑着说起自己的窘事，却不成想徐亦成竟一反常态地弯了弯嘴角。 “没遇到什么难题？”他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好多不会的题，不过书后答案很详细，所以就没再叨扰徐老师您了。”甄思安紧接着开玩笑似的地问了一句，“这个礼拜的月考数学，徐老师要不要和我比试一下？” 徐亦成没听明白，便问：“什么比试？” “数学考试呗！毕竟这一个月没有白学，你要是看得起我，就和我比试一下，”她随即郑重其事地说道，“前提是必须拿出真实水平。” “输了赢了，有什么奖惩？”徐亦成似乎流露出了兴趣。 甄思安想了想，顺势提起手中的热奶茶，说，“我输了的话，就请你喝奶茶。要是你输了的话……”她沉默片刻，想到毕竟徐亦成行动不便，总不能让他也请客，便说，“那你自己说，你输的话该怎么办？” “我觉得我不会输。”他竟然又笑了。 “你这样就没意思，太挫败我了。”甄思安皱起了眉头，“这样吧，你输的话，就答应我一个要求，譬如辅导啊之类的，等我有需求的时候再说。” “好。”对方没有一丝犹豫，看起来相当不以为意。 “那就这么说定了，记得拿出真实水平。”甄思安上楼之前，再次强调这一点。 徐亦成点头，目送她上楼离开。 第22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你以后不要去招惹她…… 第二天一来到学校,甄思安就把昨天的奶茶钱拿给了夏彬。 梁慕邱的班级在楼上，夏彬不愿意自己跑上楼，非要甄思安陪着才肯上去。 女孩子的友谊就是在你陪我上楼我陪你上厕所之中建立起来的。于是,二人约定下来,等到上午早操结束后,甄思安和她一起上去，在楼梯口处等着她。 上午两节课后便是早操，早操后还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从操场上回到班级之后,两个女生结伴一起上了楼。 但在楼梯口等人的甄思安却发现，这里人流量实在太大，她站在这个地方是又招眼、又碍事，便只好拐到了大走廊的护栏处。 此时,甄思安正百无聊赖地双手扒在护栏上，目光呆滞地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 突然，她的左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甄思安下意识地向左转脸,却不料这时右肩膀又被人拍了一下。 左边确认无人之后，她又转右边转头，这才看到了捉弄她的人，原来是韩旭辉。 “怎么跑上楼来了？”对方嬉皮笑脸地问。 甄思安恼火似的用拳头敲了一下他的肩膀,这才说,“陪同学。” “你们是不是又要月考了？”韩旭辉后背靠着护栏，像是有意要陪一陪她的样子。 “后天考试，考两天。” “那你好好准备，等考完之后，你找一下葛雯欣，她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 甄思安疑惑，“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韩旭辉耸耸肩,“我不好去问，她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你们俩关系不是很好吗？”甄思安问，“干嘛不去问一问？明明那么关心她。” “注意你的言辞，万一被老师听到，我就要被叫去教务处问话了。” “关心同学也有错？”甄思安笑，“是你自己心里有鬼吧。” “我君子坦荡荡。” 甄思安想要继续捉弄对方，便故作深思的模样，说，“心情不好，还心不在焉。你说，她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韩旭辉果然被刺激到了，从护栏上一下子弹了起来，“绝对不可能！” “我从一个女生的角度来分析你刚刚给我提供的这些信息，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她继续胡乱编排。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我不相信。”韩旭辉看似十分笃定地说。 “你看，急了急了。”甄思安大笑。 “别逗我玩，”韩旭辉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又说，“到时候别说是我让你去的。” “这也不能说？” “当然不能了，你这人到底行不行？” “行行行，放心吧，交给我吧。这两天能遇见她，我就去问问，遇不到的话，等我考完试再去找她。”甄思安向对方应允。 “顺便说一句啊，如果真是问出什么事儿来，记得跟我讲一声。” “这才是你最想说的话吧？”甄思安俏皮地敬了个礼，“好的，保证完成任务。” “她肯定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怎么可能会有喜欢的人。”韩旭辉竟还在计较甄思安刚才的那句话。 “那如果她真的是春心萌动了，我还要不要告诉你？”甄思安继续打趣儿。 韩旭辉坚持，“那不可能。” “你就说你到底能不能接受她有喜欢的人？你要是不能接受，我到时候就不告诉你了。” “我……”韩旭辉突然支吾起来，“我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她就不可能。” “哈哈哈，”甄思安大笑起来，“你还挺认真的嘛大哥。” “少来，这事儿交给你了啊，”韩旭辉再三强调，“她真的心情很不好，你可一定记得问问看。” “放心啦放心啦！”甄思安像他打了敬礼。 韩旭辉和她嬉闹了一阵，最终被她打着跑开了。 殊不知，坐在班级窗口处的温泽，把这两个人刚才的举动全部看在了眼里。 他突然回想到运动会时，甄思安拼尽全力为这个男生呐喊助威，似乎关系很铁的样子。如此看来，两个人的确很亲近。甚至，他还那么自然地摸她的头，而她也看不出任何躲闪和排斥。 温泽不愿再往下想，但他不得不承认，他所接触和认识的甄思安，并不是个任由异性和她嬉笑的人。 从教室外面回来的梁慕邱突然一只手压在温泽的肩头，大叹了一口气对对方说，“那个叫甄思安的女生，是个不好套近乎的。” “怎么？”温泽没有掩饰对她的兴趣，直接脱口而出。 梁慕邱把昨天和刚才收到夏彬还钱的事儿一起告诉了温泽，然后说，“哥们儿我帮不了你。” 两个男生是从小学开始就同班的好朋友，他们分享了一整个童年和少年时光，温泽在梁慕邱面前从未有过“私事”，也未觉得有什么事情是对方所不能知道的。 但是，和甄思安有关的事，他却不再想让对方插手太多。 “你以后不要去招惹她。” “这怎么能叫招惹呢？”梁慕邱解释，“我是要还她个人情，顺便帮你拉拉关系。” “没必要，”温泽淡淡地说，“她不吃这一套，不要再找她了。” “怎么？你不喜欢人家了？”梁慕邱尽管性格大条，但仍记得说出这种话的时候要把声音压得低一些。 喜欢？温泽还从未说出口过。 “我一直都只是很欣赏她的个性，而已。”温泽不冷不热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少来，你欣赏她的个性，你知道她是什么个性？”梁慕邱忍不住笑了。 温泽看了他一眼，“总之，不是喜欢。” “哥们儿跟我在这儿还装呢？”梁慕邱揽过他的肩膀，“我还能不了解你？” “行了，”温泽拿出桌洞里的练习册，“她不喜欢我。” “你都还没有主动出击呢，你就知道人家女生不喜欢你？” 梁慕邱还真是为了好哥们操碎了心。 “我知道。” 那次下雨共同撑伞之后，他很明显地感觉到，甄思安总是刻意逃避和他在校园里的偶遇。 就算二人不经意间忽然对视，她也是瞬间就移开了目光。 显而易见，他被讨厌了。 梁慕邱一时有些语塞，“……好吧，好吧好吧好吧。” 第23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金璐心里想，没有什么…… 月考结束后,新的一周。 成绩开始陆续向外公布，最先出成绩的便是英语和数学。 这两门甄思安都考得不错，英语一直属于她的强项,暂且不表；不得不说的是数学,进步非常大,主要得益于最后两道大题她之前做练习册刷到过，所以和大部分同学拉开了将近十六分的分值。 150分，她得了137分！李晨阳作为数学大户,考了141分。 正是因为和李晨阳比较了一下，才让她对于这次和徐亦成的竞赛有了一些把握。 但她却不会贸然跑到徐亦成的班级去找他，尽管她非常想知道对方考了多少。 中午遇到金璐，甄思安问了对方的成绩。因为两个人已经结伴上下学一个礼拜,所以关系变得亲近了许多。 尽管金璐平时内敛温和，但在学习方面却表现出少有的积极和自信。 “这次数学不算太难，一般难度。”金璐说,“期末考试会更难一些。” “你考多少分？”甄思安问她。 “141分。” 甄思安不加掩饰地赞叹，“哇！和李晨阳一样，他也考了141分。” 金璐对李晨阳的成绩并不感兴趣，“你考多少？” “137分,不过我很满意了。”甄思安补充,“不是一般的满意，是超级超级超级满意。” 金璐笑了一下，“听说，期末真的会很难，做好准备。” 甄思安应道，“可以理解，毕竟期末考试选拔实验班嘛。” “我还听说,寒假的补习班已经开始预报名了。” 甄思安和金璐并肩走在一起，总是能引来路人的频频偷看。 但谁他们绝对不会想到，这两个美女在一起谈论最多的话题，竟然是学习。 “什么补习班？没听说过。” 金璐给她解释，“就是竞赛班，数学化学物理生物，都有竞赛班。” “为什么要上竞赛班？” “因为高二就可以参加竞赛了，通过竞赛的话，有保送名校的机会，或者获得名校的自主招生机会。” 甄思安露出惊愕的表情，“咱们现在才只是高一上学期啊，你们这些成绩好的，就已经想到高考的事情了？” 金璐笑了，“寒假是竞赛预备班，就是针对高一学生设置的。” “高二才有竞赛不是么？”甄思安感到压力山大。 “高一成绩好的人，才有资格进入高二时的竞赛预赛，当然要从高一就开始发力。” 果然，聊到学习，金璐的状态就是不一样。 然而甄思安认为自己并没有能力参加竞赛选拔，她苦笑着说，“我先把期末考试应付过去再说吧，万一进不了实验班，去了竞赛补习班不是自取其辱吗？” 她的话逗笑了金璐。二人便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 晚上回到家，甄思安本想着去找徐亦成问问他的数学成绩。 但转念一想，倒还不如等所有成绩都出来之后在去找他，能问到一个总成绩。 吃晚饭时，甄思安跟父母透露了一下这次月考自己预估的年级排名。如果后面几门课都按照她的估分来算，那么这一次是有望进入年级前百的。 甄爸听到后十分激动，一连夸了她好多句，什么“我就说我闺女是A大B大的苗子”、“天道酬勤啊”、“你是文曲星下凡”“咱们可以小小的骄傲一下”之类，听得甄思安一阵脸红。 “我一定会不负众望，”甄思安喊出口号，“接下来的目标——进军实验班！” 仅仅只是说要进军实验班，就足以让甄爸甄妈露出满意的笑容。 甄家狭小的饭桌上传出一阵阵欢笑声。 与此同时，金璐家里。 女生正在一个人默默地吃着饭。 突然，座机电话响了起来，金璐很快起身跑到电话旁。 喉咙发出“嗯嗯”的声音，伴随着频频点头，然后她说，“那你晚上开车注意安全。” 放下电话后，金璐回到餐桌前，继续默默地吃着饭。与此同时，她脑子里盘算着晚上还有几项作业没有做，并计划着做完作业之后要做哪本自己买的练习册。 洗碗的时候，电话又响了。 金璐这时却迟疑了一瞬。往常，父亲工作加班只会在六点半左右打一个电话，现在的铃声会是谁打过来的？ 她擦了擦手上的水，小跑着去接起了电话。 “喂？请问哪位？” “是妈妈呀。”电话那头响来甜美亲切的声音。 金璐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又问，“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请问有什么事情……话语里明显的疏离，让对方忍不住尴尬地笑了一声，“这周末是你弟弟的生日，他想让姐姐一起过来。” 弟弟，她的母亲和另一个男人的孩子。 金璐沉默片刻，说，“周末我有补习班。” “妈妈还没说是什么时间段呢，晚上也有补习班吗？” “对，我事情很多，抱歉。” “可是弟弟很想让你也到场呀。”对方略带些许恳求的语气。 听到“弟弟”两个字，金璐不由地想起初中时那段灰暗的时光。 那时候，母亲出轨，毅然决然抛弃了她和父亲。 然而，没过六个月，天道好轮回，母亲被她自己选择的那个男人抛弃了。 正当金璐开始相信因果报应论时，没想到，不出三个月的时间，母亲就嫁给了另一个男人。一个有钱人的离异人士。 那天，母亲泪流满脸地求着她和父亲，让他们瞒着自己出轨的事实。父亲是个老实人，不想与她纠缠不清，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于是，没过多久，母亲就顺利嫁给了那个有钱人。 一年后，这个“弟弟”就出生了。 从他出生开始，金璐就被冠上了“姐姐”的名号。 金璐最开始很反感这个“弟弟”，在她看来，只有同父同母同一个家庭里的兄弟姐妹，才是她的家人。 除此之外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但后来，母亲和她见面的时候，总会抱着“弟弟”一起。那时候小孩子很小，尚且离不开自己的妈妈。 小男孩咿咿呀呀地非常黏人，尤其黏金璐。 金璐不得已地要帮母亲偶尔抱一抱他，哄一哄他，每隔半个月或者一个月，和母亲见面的时候，都会见到他。 时间长了，“弟弟”非常喜欢这个“漂亮姐姐”，甚至寒暑假都想和“姐姐”在一起。 金璐也渐渐不反感他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孩子总归是没有犯过错的。 但随着“弟弟”年龄的增长，母亲出来和她见面的时间就越来越少。 在今天这通电话之前，她和母亲以及“弟弟”，也已经有两个半月没见过面。 她能明显地感受到，她没有妈妈了。 完完全全被抢走了。 但小孩子总归是没有犯过错的。 可是…… 她在心里淡淡地对自己说，我也还是个孩子啊…… “我真的没有时间，学习很紧张。”金璐带着坚定的语气对着电话那头说。 “弟弟会很伤心哦，妈妈也很想见见你。”母亲还在撒娇。 这个女人，她真的很会撒娇。 为了得到她想要得到的东西，撒娇、扮可怜，借着自己美貌的优势，她已经得到太多，以至于在她看来，在这些方面稍微动点脑筋，就没有她办不成的事。 “我有那么重要吗？”金璐的声音变得冰冷起来。 她向来很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但在这一刻，她不想装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才传来母亲的声音，“那你好好学习吧。” “……嗯。” 心里一片荒凉。 原来，她真的没有发脾气的权利。 这个权利一直被母亲死死地把在手里。 对方挂掉了电话。 金璐走回到厨房，她心里想，没有什么值得难过的，其实自己已经习惯了才对。 下一次，等到她母亲想起她的时候，还会打来电话，依旧带着甜甜的笑声，仿佛从来没和她闹过不愉快。 有时候，金璐甚至不知道，这是母亲的优点，还是母亲的缺点。 也不知道，这究竟是自己的幸运，还是自己的不幸。 第24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新湖那边，没有朋友…… 三天后,全部成绩都已经出来，年级排名也紧跟着发布。 甄思安终于进入了梦寐以求的年级前百，虽然只是第97名。年级百强榜上第一次出现她的名字,她恨不得自己有个手机能够把这张榜单拍下来。 此时此刻挤在人群中看着榜单的她,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激动和骄傲。尽管在百强里面她算很弱的,但对她自己来说，真的已经很强了。 甄思安从年级第一名往后看，陆续看到了李晨阳、金璐的名字,分别排在第27和第46名。 按照这个排名来看，不出意外，他们俩一定是实验班的预备选手了。 到了第88名，看到了温泽的名字。 然后是自己的名字,再往后…… 竟然还是没有徐亦成的名字。 甄思安忍不住怀疑，徐老师是不是又隐藏实力了？ 但她赶紧否定了这个想法，他们约定好了要拿出真本事来比拼的,他不可能食言。因为这样太不尊重对手，不像是徐亦成的作为。 不过，甄思安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只是和徐亦成讨论数学题目,也许——他属于非常偏科的学生。 猛然间,一个想法产生了——如果自己和徐亦成比拼全科总成绩，那她是不是有赢的胜算？ 甄思安从人群中挤出来，心里还在盘算着赢过徐亦成的可能性。 她下定主意，打算晚上跟他提一嘴。 放学路上，甄思安告诉金璐，她需要买一杯奶茶，让金璐等一等她。 金璐还从没见甄思安路上买过零食,不禁感到有些新鲜。 “不是我喝，是请朋友喝。”甄思安解释。 “我爸说，作为学生，只有同学，没有朋友。”说罢，金璐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我爸也说过这话。”甄思安点了一杯热奶茶，让店员加了很多配料。又转头问金璐，“你要不要？我请客，我可不是每天都能带钱出门哟。” 金璐赶紧摆摆手，“不用的，我不习惯太甜的东西，谢谢你。” “有半糖、三分糖，不是很甜。” “真的不用。” 两个人一起等奶茶，金璐小声地问道，“你那个朋友，是学生吗？” “是学生呀，高中生。” 金璐“哦”了一声，就不再多问些什么。 “对了金璐，”甄思安突然像想起什么来，问道，“你有想过文理分科要选什么吗？” 只见对方颇显无奈地叹了口气，回答，“我爸想让我选文科，但我自己想选理科。” “不过，对于你这种成绩好的学生来说，选文选理都不成问题。” “我爸觉得女孩子还是选文科比较好，就是老传统思想吧，想让我出来当个语文英语教师什么的，安安稳稳。” 甄思安敏感地发觉到，金璐已经三次提到她父亲了，但却一直没有提到她母亲的建议。 “当老师挺好的，不过我觉得，既然两个你都擅长，那当然要选一个自己喜欢的。”甄思安继续这个话题。 “嗯，”女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默片刻，她说，“其实，我还是喜欢理科更多一些。” “我也是，我要选生物。” “我也想选生物。”金璐有些惊喜。 “那你肯定可以进物生实验班。” “你这次不是年级前百了吗？”金璐给她加油鼓劲儿，“如果下次不掉队，肯定没问题的。” 两个人正说着，金璐偶然瞟到不远处的拐角走出来了两个人。她突然脸色变得有些异样，赶紧把侧了下身子，很明显是在有意躲闪。 甄思安正在取奶茶，转身后看到金璐不太自然的神情，便问她怎么了。 金璐微笑着摇摇头，催促她赶紧骑车离开。 甄思安把奶茶挂在车把手上，蹬起脚踏板的时候，看到两个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生。 其中一个穿着不知道哪个学校的蓝白校服，另一个则穿得非常单薄，明显是这一带小混混的打扮。用甄思安妈妈的话说，叫做“宁愿冻得缩头憋脑，也不愿多加一件外套。” 两个男孩子窃窃私语了两句，此刻正一脸坏笑地看着她们。 和金璐一块骑了一小段路，甄思安才开口问道，“刚刚那两个小混子，你以前见过？” 金璐看了她一眼，老实地回答说，“认识其中一个。” “认识？”甄思安有些惊讶，“是初中同学吧？” “转学之前的同学。” “你还转过学呀？” “嗯。” 甄思安有些激动，“哇，是不是像电视剧里那种情节，突然有一天，班主任宣布，咱们班要来一个转学生，然后，一个美丽的女孩子走了进来，于是，教室里发出‘哇’的欢呼声！” 金璐从刚刚的情绪中缓和过来，听到甄思安这段话，忍不住笑了笑，“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你为什么转学呀？”甄思安问。 金璐沉默一瞬，“那个名词怎么说来着？” “哪个？” “哦，叫‘校园暴力’。”金璐淡淡地说出口。 甄思安的手一软，惊讶得差点没握住车把，“别人暴力你？” “难道我能去暴力别人？”金璐看似风轻云淡地笑了笑。 “我靠啊，”甄思安第一次在金璐面前爆粗口，“怎么会这样？” 金璐说，“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有人之前路上堵过我，在两个月之前，所以，我怕你跟我在一起走会受到影响，你要是害怕……” “他们怎么堵你？”甄思安打断她。 “有一次是跑在后面，还有一次是骑着车子追。”金璐老实地说。 “那没什么可怕的，我骑车可快了。”甄思安笑着说，“不过，要还有下次，咱们就往派出所骑，带他们进局子。” “真的？”金璐很认真地问，“派出所管这种事吗？” “管不管的我不知道，但小混混绝对害怕就是了。”甄思安露出小说里的“邪魅一笑”。 ------------------------------------- 甄思安带着奶茶敲开了徐亦成家的门。 开门的不是徐妈妈，是许久未见到的徐亦成爸爸。 甄思安有些局促地向徐亦成父亲问好。对方倒是非常大方地让她进门，说徐亦成正在卧室里看书。 甄思安已经熟悉徐家的结构，径直往对方的卧室走去。 “徐老师，我来了。”她叫了一声。 卧室的门是开着的，徐亦成果然在看书。见到她走进来，他轻轻将书盖在桌面上。 “你可真悠闲，又看课外书。”甄思安拎着奶茶走了进去，然后压低声音说了句，“你爸给我开门，吓我一跳。” “他刚从国外回来。” 徐亦成看到她手中的奶茶，问道，“数学考得不好？” “哪有？我考得不错。” 甄思安把奶茶放到对方的桌子上，看了一眼桌面上的书，封面是黄色的，写着“沙丘”两个大字。 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书？没听说过。” “科幻小说。” 甄思安心里想，年级前百都没进，徐老师还看得下科幻小说，他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说吧，”她双臂抱在胸前，歪了下脑袋，“你这次考多少名？” “比排名？”徐亦成有些疑惑。 “没有，我就只是单纯地好奇。” “227名。” 从他回答的语气里，甄思安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这次进百强了，97名。”甄思安略带炫耀地说，“有希望进实验班哟。” “数学考多少？”对方发问。 “137分，你呢？” 一场较量终于等到了结局。 徐亦成唇齿轻启，“150。” “满分？！”她不可思议地惊呼。 由于甄思安的表情太过夸张，徐亦成突然感到很羞涩，“好像，满分挺多。” “不多，就四个人。其中三个还是常年霸占年级前十的那些人。” 甄思安带着崇拜的目光直愣愣地看着他。 徐亦成有些遭不住，赶紧避开了她的目光。 “奶茶你喝了吧，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她把桌子上的奶茶往徐亦成手边推了推，“给你加了很多料。” 他拿起奶茶，感觉这分量确实很足，垂眸轻声道，“谢谢。” “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口味，就给你买了个他们家的经典款。” “我没怎么喝过，都还好。”徐亦成把奶茶放到一边。 甄思安见状，赶紧催他先喝上一口，并解释说，“现在天冷，奶茶凉得快。” 徐亦成很听话地扎进吸管，小口尝了一下。 “好喝吗？” 他继续吸了一大口，点了点头。 “想不想给自己再争取一杯？”甄思安满脸堆笑地问他。 “嗯？”徐亦成没太听明白。 “期末考试咱们再比一比，比总成绩！我输了的话，给你买三杯！你输了的话，给我做一个寒假的辅导！” 徐亦成沉思片刻，说，“……我寒假不在这里过。” “那你去哪里？” “新湖那边。” 新湖，江州的富豪别墅住宅区，徐亦成真正的家。 甄思安心想，也是，徐亦成住在这里，不过是为了方便上学。那么，放假期间，他确实没有住在这里的必要。 她拖住腮，满脸羡慕地说，“别墅啊……” 徐亦成看了她一眼，淡笑着说，“新湖那边，没有朋友。” 甄思安的眼睛亮了亮，终于露出了微笑，“但这里有我，对吧？” 这话听起来有些暧昧，不过徐亦成清楚她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尽管心里清楚，可他还是难以抑制地产生了些悸动。 “徐亦成，”甄思安喊了他的名字，突然变得一脸认真，“下学期分班，要不期末考试你就认真一点。这样咱们都进实验班，就算不是同班，也能是是邻班。” “……这个，”他假意思考，然后点了点头，“我考虑考虑。” 其实，就这件事情而言，徐亦成早就考虑好了。 他想得很清楚，非常清楚。 他只要同班。 第25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没错，所以我要跟他…… 月考结束,甄思安终于有了时间可以去完成韩旭辉之前交给她的任务——探查葛雯欣。 下午大课间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甄思安找到她，借口让她陪自己去操场转转,活动活动筋骨。 这是甄思安第一次在这一时间段来到大操场,她没想到竟然有那么多热爱运动的学生。 “你猜哪个年级的人最多？”葛雯欣问她。 “高一啊,”甄思安不假思索地说，“高一的时间最多。” “不对，”对方摇头,“高三。” “高三？”她着实惊奇。 “因为压力大啊，得找个途径放松放松。晚自习中间也有个大课间，十五分钟，我就会出来跑步,那时候跑步的人也特别多。”葛雯欣说。 甄思安逮住机会，问，“你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压力？” “竞赛呗。” “除了竞赛呢？有没有其他的心事？” 葛雯欣皱了皱眉,“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我？” “你自己没发现，自从我把你从教室里叫出来之后，你就没有笑过。这可和以前的你不一样。”她没有提到韩旭辉。 葛雯欣沉默一瞬，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说,“就是一些家里的事儿。” 原来是家事，看来她和韩旭辉都猜错了方向。 “你有没有什么时候特别讨厌你父母？”葛雯欣突然问她。 甄思安猜测，她所谓的“家里的事”应该就是和父母之间的矛盾吧。 “有啊，”她点头，“我考得不好他们一起骂我的时候。” “你考得不好，当然要骂你了。” 显然，葛雯欣说的“讨厌”不是甄思安的这层意思。 “我考得不好我自己很难过啊,他们骂我还不如安慰我。”甄思安解释说，“搞得好像我是故意考不好似的。” 葛雯欣终于笑了笑，“也是，你说的也有道理。” “怎么？”她问，“跟你爸妈吵架了？” 葛雯欣叹了口气，“我姥姥，前段时间跳广场舞的时候，突然就晕倒了。现在还在住院，过些天可能要做手术。” “这么严重吗？！” 凭她和韩旭辉浅薄的人生经验，绝对猜不出葛雯欣的忧郁是出自这里。 葛雯欣坐在台阶上，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但我爸妈都不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情况，让我只管好自己的学习。所以上周末我跟他俩吵了一架。” 果然，还是吵架了。 既然是吵架，就要以劝和为主。 甄思安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其实你爸妈也是为了你好，不想让你分神，你不是最近有竞赛吗？他们可能是考虑到了这个。” “可他们越是这样，我就越放不下心，我姥姥把我养大的。”葛雯欣愤愤难平，“他们怎么能剥夺我了解我姥姥真实情况的权利？让我管好我自己，让我只管学习，我是什么呀？无情无义的学习机器？” 对方情绪激动，劝和策略需要暂缓一下了。 甄思安计划一变，她猛然点头，“就是说啊！你爸妈确实这种做法很不合适！虽然他们是出于好心，不想让你担心不想让你分心，但方式不当！” “没错，所以我要跟他们对抗到底。”葛雯欣顺势将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说，“这周末我打算自己去医院看我姥姥，我周天上午有个补习班，就用这个时间去医院。” “逃课？”她一愣，“你快要竞赛了，逃课……这、这合适吗？” “我管他的，我想逃课就逃课咯。”葛雯欣朝着天空翻了个白眼。 甄思安突然想到，在她们读初中的时候，发生在葛雯欣身上的一件事。 那是一次家长会，葛雯欣的父母都没有到场。于是，葛雯欣跑去办公室借来班主任的手机和她妈妈打电话。 当时正好在办公室的甄思安目睹了一场堪称惊奇的场景：葛雯欣先是了解了母亲来不了家长会的原因，挂掉电话后，即刻打给了她爸爸。还没刚讲两句，她突然大叫一声，逼她爸爸把电话交给她奶奶。 于是，在办公室里，当着好多老师和学生的面儿，葛雯欣和她奶奶吵了起来！ 那一次，葛雯欣考了年级第一。原本以为妈妈会来开家长会，结果单位临时有事，就把这件事交代给了她爸爸。 但当天，她奶奶却借口身体不舒服，把她爸爸支走了。而真相是，她奶奶想让葛雯欣的父亲走通走通关系，给自己小儿子家的儿子，也就是她的亲孙子，帮忙转到初中的重点班去。 “到时候你有没有时间？”葛雯欣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回忆，“陪我一起去行不行？” 甄思安问，“那你竞赛是什么时候？” “下下周天。” 那还好，甄思安心想，葛雯欣这周末逃课一次，对下下周末的竞赛影响应该不大，毕竟中间有半个月的时间跨度。 “行吧，我到时候跟我爸妈说一声。” “你不能让你爸妈知道，他们一知道，我爸不就知道了。” 葛雯欣的爸爸和甄思安的父母在同一家医院。 “等会儿！”甄思安突然想到，“万一你姥姥就在你爸的单位住院，那可怎么办？” “没有这个万一。”对方十分肯定地说。 “为什么？”她疑惑。 “因为我姥姥肯定住在他的医院啊，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甄思安语塞，“……也对。” “不过，医院有一些人对咱俩太熟悉了，万一遇到他们，事情就败露了。” “没关系，我们小心行事，不去看望你姥姥，你也无心准备竞赛，对吧？” 葛雯欣点点头。 甄思安安抚她说，“不管怎样我们都陪着你。” “我们？”葛雯欣听出异样。 “对啊，还有韩旭辉。” “哈——？他去干嘛？” “你自己刚才说的嘛，毕竟医院的叔叔阿姨对咱俩都太熟悉了，那韩旭辉的作用可就大了。”甄思安跟她分析，“他可以代替咱俩去找医生护士，帮你问问清楚你姥姥的具体状况。” 葛雯欣沉思点头，“有道理，我今天晚上就跟他讲。” “好，那到时候再联系我。” 看来，无需甄思安亲自跑去跟韩旭辉汇报交流情况了。 第26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好绝啊你！”韩旭辉…… 礼拜六。 甄思安看着时钟的指针快走到八的位置,她收拾起小书包，拿着钥匙便下了楼。 徐家的大门大开着，门口玄关处的徐妈妈正在收拾东西,甄思安礼貌地同她打了个招呼。 “思安这么早要去哪里？”徐妈妈一边忙着手上的活儿,一边问她。 “跟两个同学一块去看望她姥姥。” “挺远的吗？” “还好,就是市二院。” 徐妈妈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然后才笑着说，“哦,那你快去吧。” 甄思安注意到她的反应，却没有细想，赶紧就离开了。 等到和葛韩二人成功会师，三个人坐着公交车很快到达了目的地。 根据葛雯欣提供的信息,她姥姥是跳广场舞的时候突然晕倒的，于是他们基于最基础的生物学知识，将病房的具体位置锁定在了神经科。 先由韩旭辉去护士站探一探房号,两个人离得远远地等他消息。 令人意外的是，这里居然查不到姥姥的住院信息。 三个人继续想对策，决定让甄思安去问他爸爸，借口说帮葛雯欣带了些东西给她姥姥。 甄思安对医院构造实在是太过熟悉,因此跑起来也是轻车熟路。 正跑着,突然，她猛地停住脚步，连连往后撤两三米，回到刚刚经过的一个小走道。下一秒，她探头一看—— 果然，是徐亦成一家三口。 徐妈妈正推着徐亦成的轮椅往右边的拐道走，徐爸爸跟在一旁,怀里抱着一些她说不出名的器械。 看到他们停在了电梯门口，甄思安赶紧撤回脑袋。 这解释了为什么早上徐妈妈听到她说要来市二院时会有那种反应，原来，他们一家今天要带徐亦成来医院。 甄思安一路小跑着来到爸爸的外科办公室。 适逢爸爸当时没有接诊，她按照原先的计划，果然得到了葛雯欣姥姥的病房号。 原来，葛雯欣的姥姥并不是跳舞的时候突然晕倒的，而是买菜路上被一辆电动车给撞到了。突如其来的撞击加上不小的惊吓，才导致老人家昏厥不醒。 不过，好消息是老人家前两天已经清醒过来。只不过，老人家小腿骨折加上一些不轻的皮外伤，让她暂时还无法下床。 甄思安琢磨着在这种情况下带葛雯欣探视，应该不会对她造成太大的心理影响，这才放下心来。 在临走前，她忍不住多嘴问了句，“爸爸，你们医院南楼一楼第三个走廊的电梯，就是绿色的地板砖那个走廊，是去哪个科室的？” 甄爸疑惑，“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刚刚看到徐亦成他们一家了，连他爸都来了，他们就是在等那个电梯。”甄思安解释。 “哦，”甄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想了想，说“那边六楼会议中心好像正在举办一个复健主题的专家座谈会。” “复健？”这对她来说是个新鲜词，“什么叫复健？” “主要是针对一些丧失肢体功能或者行动不便的患者而制订的康复治疗过程。”甄爸跟她做专业的解释说明。 甄思安一惊，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期待语气问道，“也就是说，徐亦成有可能通过这个治疗达到康复？！” “我没接触过他的病例，这怎么回答你。” “就说有没有这个希望嘛？”甄思安瞪大眼睛问他。 甄爸想了想，带着不确定的口吻说，“他们既然来医院，就说明还是有希望的……吧。” “啊！”甄思安高兴起来，“那可真是太好了。” “不过，万一他达不到复健的机能要求，还是没有办法参与治疗的。”甄爸向她泼了一盆冷水，“就算参与了复健治疗，也有一些人坚持不下来。” 果然，甄思安的脸瞬间丧了下去，“不是吧……” “不好说，总之，”甄爸提醒她，“这是人家家的私事，你可别缺心眼儿地去过问啊。” 甄思安当即点头，“这个您放心，我就算再缺心眼，也不至于缺到那个程度。” 聊到这里，她没有继续在办公室多做停留。 一路小跑着找到了另外两个人，甄思安说明了她套话的全过程，三个人便赶紧向着目的地出发。 经过一番询问和找寻后，果然，在外科护理部的一间病房里找到了葛雯欣的姥姥。 ------------------------------------- 在病房呆了一段时间后，甄思安有些口渴。而一旁的韩旭辉刚好也要买水，于是，两个人便一块暂时离开了病房。 甄思安知道医院对面就有一家不小的超市，这是在医院周边所有商家里唯一一家父母允许她能够去购物的地方。 两个人分别买了一瓶水，韩旭辉又额外买了一袋香蕉。甄思安佩服他的思虑周到，毕竟香蕉绵软，吃起来又不麻烦，买给老年人实在是非常合适。 买完东西正要往回走，这时，甄思安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小猫叫。 “你听到没有？”她问身边的韩旭辉。 “听到啥？”对方有些懵。 接着，小猫咪的惨叫声接二连三地传了过来。 韩旭辉和甄思安对视了一眼，“你说的是猫叫吗？” “不是一般的猫叫，你先上去，我周围找找。” 韩旭辉也心下好奇，说了句“我跟你一块”，两个人便寻声往医院主楼的南面方向靠近。 果然，南墙的小花坛旁边，有只白色的幼猫，正被三个小男孩团团围住。 三个男孩子看来不过是上二三年级的样子，其中两个人手里拿着小树枝，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地上的小可怜。另一个没有树枝在手的男孩子更为恶劣，直接动起了脚，把小白猫踢来踢去，他发出胜利似的欢呼声。 小猫咪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但求救的叫声丝毫没有触发他们的同情心，反倒是刺激了他们继续不断的作恶冲动。 甄思安最看不上这种欺凌弱小的熊孩子，于是大喝一声，“唉！干什么呢？！” 三个男孩子不由地被吓了一跳，但看清来人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生之后，立刻露出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 “关你屁事。”一个穿着蓝色呢子外套的胖男孩最先用言语发起了攻击。 “你们家长呢？”韩旭辉跟着问了一句。 尽管是一个比自己高大很多的男生，但男孩子们依旧没在怕的，又一句“关你屁事”脱口而出，三个人随即大笑起来。 “看来家长不在身边，”甄思安扬了扬眉头，说，“那就好办多了。” 她走到三个男孩子面前，蹲下身子，一把抓起小猫的后脖子将其拎了起来。 “你干什么？这是我们的！”其中一个小男孩挡在甄思安面前不让她回去。 “放下！”另一个男孩子直接发号施令。 甄思安轻描淡写地说，“我想拿就拿，关你们屁事。” 见对方似乎不好欺负，蓝色呢子立即扑上来就要抢。 甄思安好歹比他们高了半个身子，灵活地一转身，就将蓝胖子闪了过去。 蓝胖子感受到了屈辱，立刻从地上捡起一个小石块，朝甄思安砸了过去。 不过冬天大家都穿得很厚，被小石块砸到一下，甄思安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她将小猫放到韩旭辉手里，转过身，面露恶相对着蓝胖子说，“再砸我一下试试？” 对方确实被吓唬住了，但也不过两秒钟而已。他们迅速爬上墙根的小花坛，捡起里面的鹅卵石，向对方二人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击。 砸衣服上倒也还好，但他们竟然朝着两个人的脑袋砸！ 甄思安倒是都躲开了，而韩旭辉结结实实地被砸了两三下。 因为鹅卵石较沉，他痛地嗷嗷叫了两声。 见对方吃痛，男孩子们快活地发出胜利的欢笑声。 甄思安厌烦地看着他们，很大声地说，“你们最好现在赶紧跑，不然三分钟后等我回来，看我不好好收你你们。” 三个人一起扮起鬼脸，朝甄思安吐着舌头。 其中一个矮瘦些的男孩子说，“你以为我们怕你啊？滚蛋吧！” 甄思安拉着韩旭辉离开，小猫安安静静地伏在韩的怀里，由于惊吓过度，它的眼神始终怯怯的。 “咱们这就走了？我还想揍他们一顿。”韩旭辉挨了几石子，当下正在气头上，“这种熊孩子，就应该见一个打一个。” “你看我像是会放过他们的样子吗？我们去三楼。” 两个人乘电梯很快上到主楼的三楼。甄思安带着韩旭辉来到南面走廊最尽头的窗口，她探头往下看，果然，三个小男孩正在下面的花坛里捡着石头，似乎在预备下一场战斗。 “你要干嘛？”韩旭辉一头雾水。 “把你的水给我。” 甄思安自己手头上有大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韩旭辉刚买的水也只喝了两三口。 “你不是要……”韩旭辉将水递到她手上。 甄思安将两个瓶子的瓶盖拧开，笑了笑说，“看好戏吧。” 只见她探出窗外，两只手各拿一瓶水，很精细地比量了一下角度。接着，她双手一翻，矿泉水倾瓶而出，汩汩流下，直接砸到了正下面还在低着头捡石头的男孩子们身上。 楼下立马传来尖叫和咒骂声。甄思安却不为所动，继续向下浇水，直到看到小兔崽子们纷纷窜逃，才收了手。 “好绝啊你！”韩旭辉赞叹，“实在是绝绝子啊！” “愣着干嘛？跑啊！” 二人对视一眼，于是拔腿就跑。 南楼六楼的窗口，徐亦成正向外眺望。 突然，他嘴角向上弯了起来，发出两下微不可察的笑声。 而两米外正在和丈夫一起聆听专家建议的妈妈却格外细心地留意到他的笑，走到他面前轻声问，“那么开心？看见什么了呀？” 徐亦成差点脱口而出“甄思安”三个字，但幸好被理智硬生生地给吞了下去。 他想了想，说，“看到一只猫。” 第27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老天爷西王母玉皇大…… 临近期末考试,为了进实验班，甄思安可谓拼尽了全力，接连几天学到了大半夜。 这天晚上,已经十一点多了。 甄爸上完厕所,迷迷瞪瞪地推开甄思安的房门,走到女儿面前，关切地说，“最多再学半个小时,别熬坏了身体。” 甄思安点头，“十二点之前准时睡。” “保证？” “保证！” 甄爸满意地笑了笑，“我闺女肯定能考上实验班！” “我肯定能考上实验班！”甄思安斗志昂扬，“give me five！” 父女二人击掌。 等到甄爸离开后,甄思安继续刻苦努力。 临近十一点半，今晚的学习任务终于要告一段落。她脖子有些酸痛，站到窗户边做舒缓运动。 这时,楼下传来推拉门被打开的声音。 甄思安眉头轻皱，心想这天寒地冻、深更半夜，应该不会是徐亦成出来了吧？于是，她不由地将脑袋探到窗户边。 月光之下,徐亦成右手推着轮椅正慢慢往小院中央移动。 甄思安双臂抱在胸前,静看他这时出来是要做什么事情。 然而，徐亦成就只是呆坐着，也不看天，也不看地，安静地像一尊雕塑。 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地球人，他竟然不困不冷？！ 甄思安认为,以现在自己和他的关系，应该不存在所谓“偷窥”一说了吧？当下她是光明正大地看着他，倘若他转头看到了她，她也会大大方方地打个招呼，顺便问一句，“你咋还不睡觉呢？” 结果，就在这时，徐亦成突然回转过脑袋，看向了甄思安的二楼窗口。 受到惊吓的岂止是甄思安自己…… 徐亦成实在没有想到，之前一直黑着灯的窗口，此刻不仅亮着微弱的光，还站着一个人。而那个人，正直愣愣地看着他。恐怖小说，也不至于此吧。 “咳、咳。”甄思安轻咳两声，伸出手来呆呆地同他打招呼。 徐亦成立刻转回脑袋，似乎在消化这一刻受到的心理阴影。 迟疑片刻后，他将轮椅调了个头，开始往前方移动。 楼上楼下，二人凝视对方，之间不过两三米的距离。 甄思安轻轻拉开窗户，她手臂架在窗台上，俯身轻声向他问道，“你怎么还不睡呢？” 知道老小区的隔音不好，徐亦成也压低嗓音，反问她，“你呢？” “我在做题啊，奋战期末考。你总不会也学到这么晚吧？” 徐亦成摇头，“我不困。” “这都快要十二点了还不困？”甄思安问他，“那你出来干嘛？不冷吗？” “透气。” 他好像很喜欢透气，虽然甄思安不知道这冰冷的空气到底有什么好透的。 “你小心感冒，影响到期末考可就不好了。”她提醒他。 三句离不开考试，还真是她的做派。 徐亦成笑了笑，“不会。” “有信心进百强吗？徐老师？”甄思安知道他成绩好，但因为他多次隐藏考试实力，因而此刻有意调戏他。 “……有。” “听说这次数学卷子会很难很难，我压力超级大。”甄思安打了个哈欠。 “去睡吧。” 甄思安应他，“那你也睡觉吧，大冷天的别透气了。” “好。”徐亦成点点头。 突然，甄思安灵感炸现，十分兴奋地说，“徐老师，以后大晚上我要是有不会的题目，可不可以栓跟绳子把练习册降到你窗户边儿？这样咱俩晚上也能交流学习了！” 还没等徐亦成回答，她又自顾自地叹了一口气，“哎呀，这么好的点子，我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这都快要期末考了！” 徐亦成嘴角微扬，说，“下学期也适用。” “哈哈，说是‘交流学习’，其实只是我单方面地打扰你。”甄思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并没有。” 其实，他甚至希望她每天都能来请教问题。 “后天期末考，加油！”甄思安攥了攥拳头。 “加油。” “对了，”临关窗之前，她又想到一个问题，“徐老师，你是想考物化实验班，还是物生实验班？” “……物生。” “哇，”她很高兴，“那就和我一个班啊！” “……嗯。” 徐亦成微微有些羞涩。幸好夜色正浓，帮他掩饰住了心事。 “那我必须更加全力以赴，为了和徐老师一个班！”甄思安再度攥了攥拳头。这时，她又打了个哈欠，“我熬不住了，太困了，晚安啦徐老师。” “……晚安。” 徐亦成静静看着她，直到她将窗户关上。 躺在床上的甄思安在心里默念，我要考上实验班！一定要考上！ 徐亦成同样默默祈祷，甄思安，你一定要考上实验班，一定一定要考上。 ------------------------------------- 经过紧张的三天考试，这个学期终于要告一段落。 最后一天考完后回到家里，甄思安瘫倒在床上。 老师们还算有些良心，出成绩之前不打算布置寒假作业，这就给了她一晚上的休闲好时光。 吃过晚饭，甄爸难得将手机借给她玩。 其实，手机对甄思安来说没有什么好玩的，无非就是云吸猫，或者看看影视剧的吐槽。 一玩手机，就丧失了时间概念。不知不觉，一个半小时过去了。 甄思安很好地把握住了这悠闲的一晚，洗好澡后，她准备早点睡觉，以最饱满的精神迎接明天的成绩排名。 第二天，成绩陆续公布。 班主任及时发放了成绩单，甄思安拿到手后一看，自己排在了年级第九十名。 “老天呀，”李晨阳看了一眼她的排名，“甄思安，这个排名很危险啊。” 甄思安苦着一张脸，“我真的真的已经尽力了……” “不过，纵向来看，你还是进步了的。”李晨阳安慰她。 “啥也别说了，等着分班表吧。”说罢，甄思安往教室门口走去。 她需要打探一下徐亦成的成绩，顺便告诉徐亦成自己可能进不了实验班这一悲惨消息。 她下到一楼，正想要往三班方向走，这时，教务处的老师带着年级前百的大榜单来到了公告栏。 巧了嘛这不是，直接看百强大榜就可以了呀。甄思安和一众学生赶紧凑了上去，将教务处老师团团围住。 贴好榜单后，老师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甄思安占据最佳观榜位置，从年级第一的名次一路往下看。很快，在第九名的位置看到了徐亦成的名字。 第、第九名…… 年级第九名！ “苍天……”她呆住了。 徐亦成他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这这这这，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参差”么！ 考进实验班，对徐亦成来说，还真的只是“想与不想”的问题。 而她，第九十名…… 彻底没脸了。 ------------------------------------- 填报了分班志愿后，甄思安焦急地等待着结果。 一天之后，也就是寒假的前一天，大家终于迎来了分班表。 “老天爷西王母玉皇大帝啊——！”甄思安拿到分班表后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叫声里的喜悦简直就要冲突天际了——表中显示，物生实验班的最后一个名额，被她给拿到！ 尽管在后面的新学期中会被整个班级碾压，但此刻的她根本不想那么多，满脑子只有三件事——开心！开心！还特么是开心！ 她恨不得现在就要搞个大场面，务必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顺着表格往上看，她看见了几个熟悉的名字，分别是温泽、梁慕邱、金璐、徐亦成。 正当甄思安在为能够和徐老师以及大美女金璐成为同班同学而感到兴奋之际，突然，她意识到一丝不对劲儿。于是，她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分班表，终于明白了到底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表格里，没有李晨阳！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和金璐成为同班同学考入同一个大学进入同一个专业的李晨阳，他没有选择物生实验班。甄思安曾经告诉过他，金璐一定会选物生方向，而他的名字，竟然出现在了物化实验班的名单里。 甄思安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找到李晨阳，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怎么回事儿？你没选物生啊？” 李晨阳一愣，点点头，“没选啊。” “你不是说要和金璐选在一个班吗？” “要不要我给你递个大喇叭？”李晨阳上去就要捂住她的嘴。 甄思安迅速往后一撤，“男女授受不亲，注意你的举止。” “那你注意你的嗓门。” “那你回答我的问题。” 李晨阳笑了笑，“我仔细想了一下，我还是比较喜欢化学。” “你认真的吗？”甄思安不太相信。 就凭他平时对金璐那副舔狗的模样，竟然以“喜欢化学”作为没有选物生实验班的理由，实在太牵强了。 “选科可是大事儿，我好歹是个成熟的男人，当然要做成熟的选择。”李晨阳说得一本正经，末了加上了一句，“虽然有些对不起金璐就是了。” 不愧是李晨阳啊，他在关键时刻居然这么拎得清。甄思安不得不再一次对他另眼相看。仔细想想，在选科的时候，“喜欢化学”确实比“喜欢金璐”要更重要。 甄思安笑道，“人家金璐根本没有在意你，大可不必觉得对不起她。” 李晨阳凑到她耳边说，“你和金璐同班，可得帮我防着点她身边的狼子野心。” “你实在是过虑了大哥，”甄思安摇摇头，“你太不了解金璐了，她的爱人只有一个，那就是——” “你？”李晨笑着接过话茬。 “是学习！”甄思安白了他一眼。 李晨阳拍了拍胸脯，“这就好这就好，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放心吧，就算柏原崇站到她面前，她也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做练习册。”甄思安淡淡一笑。 在寒风中告别高一上学期。 寒假，正式开启。 第28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开学，同班，这是多美…… 因为期末备考实在太过辛苦,而甄思安如愿考上了实验班，她实在太过得意，便在假期的最初几天让自己好好放肆了一番。 昨天,楼下的徐家收拾了东西,已经返回他们真正的家。 那是早上七点多,当时甄思安还在睡觉，就听到厨房里传来妈妈爸爸的议论声，持续不断。 甄妈的嗓门向来大,说自己这辈子不知道能不能住进别墅里。甄爸很实诚地，说大概率是不可能。 过了一会儿，就听他们说车子开走了，“载着全小区妇女的羡慕”,这是甄妈的原话。 此刻甄思安躺在被窝里，心想，尽管每个人都羡慕徐家的豪车和别墅,但是，她知道，没人愿意经历他们生活中的那些苦痛。 这是她昨天才知道的事情，徐亦成双腿残疾是因为车祸。 虽然人人都猜得到,但小道消息传出来,还是足够令人唏嘘。更令人唏嘘的是，当时，车上还有他的爷爷奶奶，两个老人被送去医院，却没有被抢救成功。 甄思安没有手机，也一直没有申请微信号，在寒假前她只要了徐亦成的QQ号。 但是,因为用电脑的机会受到父母的严格控制，她并没有机会和他联系。 没过几天，金璐联系了甄思安，跟她讲自己报了物理和生物两个补习班，班上还遇到了不少一中的学生，看来大家都在憋大招，想要走竞赛加分或者提前录取的路。 既然大家都在憋大招，她也绝对不能掉队！在甄思安得到这个消息的一周之内，没再睡过一次懒觉。 但时间一久，她还是没能坚持住。尤其是寒假作业写完之后，就彻底失去了学习的动力。 现阶段，她每天做一些课外练习册，并且做一会儿练习就看一会儿小说，效率十分低下。 这样浑浑噩噩又度过了一周之后，金璐给她发了两份补习班的卷子。 甄思安兴致勃勃地做了起来，她认为自己物理和生物的基础很好，补习班的题目应该不在话下。 但事情总是会迎来意料不到的反转，两大张卷子，她只做出来四道题！ 更可怕的事情还是后面，金璐告诉她，这份卷子是他们一个寒假的学习检测，补习班的学生都考得不错。 甄思安崩溃了……彻底疯了……她想都没想地就联系了徐亦成，把卷子发送给了他。 上午发送，到了晚上才收到对方的回消息，是七张草稿纸的照片，把解题步骤写得仔仔细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甄思安很认真地把这些东西看了一个遍，接着，她更加崩溃了——她居然看不懂！ 尽管很不好意思，但她还是再度联系了徐亦成，想要通过语音电话向他请教。 同样，又是等到了晚上才和对象成功联系上。 “怎么了？”徐亦成的声音再度传来，距离上一次二人的交流已经过去了大概三四周。 甄思安欲哭无泪，丧气地说，“我看不懂你写的步骤，我是不是已经无药可救了？” “这些都是超纲题。” “但是你会做啊！” 徐亦成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人的话。 “快要开学了，开学就是实验班了，我真的有些怕。” “怕什么？”徐亦成问她。 “我怕被大家碾压，怕成为班级垫底。”甄思安大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我肯定是垫底了，我好想寒假重新来过啊！” “寒假过得很颓废？” “其实，寒假寒假，它首先是假期对不对？”甄思安开始扯歪理，“它既然是假期，就应该以休息为主对不对？” “有些道理，但，”徐亦成顿了顿，“那是对老师而言。” “学生更辛苦啊！我只是给假期以应有的尊严……” 徐亦成笑，“你说得有些道理。” “然后，我开学就要没有尊严了……” “这也对。” 甄思安意识到自己的唠叨，便转而问徐亦成，“不说我了，说说你吧，徐老师寒假过得怎么样？” 寒假…… 过得很痛苦。 在听到刚才甄思安说希望寒假重新来过的时候，他心里实实在在地举了反对牌。 语音电话那头的沉默令甄思安怀疑自己是不是问错了话，于是改口说，“我看你这些题目都会做，是不是也上补习班了？” “没有。”他老实回答。 “你从来不上补习班吗？从小到大没上过？” “没有。” “那你为什么所有题目都会做？你平时学习的时间并不长吧？”甄思安的问题里带着明显的夸赞成分。 “有在认真学。” “徐老师，希望开学能跟你坐得近一些，到时候帮扶帮扶我哦。” 听到这句话，徐亦成终于在电脑面前笑了，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白天的辛苦带给他的疲惫感瞬间烟消云散。 开学，同班，这是多美好的事情。 他已经很久没有期待过什么事情的发生，但是开学这件事，他异常地期待。 甄思安祈祷，“如果咱们能坐前后桌就好了。” 徐亦成一滞，然后说，“……我一直坐最后一排。” “哎呀，我也差不多是最后一排，”甄思安的语气里带着自我调侃的笑意，“就我这成绩，老师绝对不会把我放在前排，咱俩正好作伴。” “嗯，到时候再看吧。” 尽管嘴上这样说，但他心里其实很想和甄思安坐得近一些，更近一些。 如果成为同桌，那是再好不过了。 但他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妄想，几乎毫无可能。学校有潜规则，男女生不能做同桌。 “徐老师，这些题目我要是学不会，我不敢回学校的。”甄思安扯回到正题上。 徐亦成听罢，立刻说，“我现在就教你。” “需要大概多长时间？会不会耽误你什么事？” “晚上没什么事。” 甄思安打趣儿，“好，开始上徐老师的‘一对一辅导网课’，不收费的吧？” “可以先欠着。” 原以为徐亦成会回答说“不收费”，没想到他会说“先欠着”。 那意思就是，要收费？ 甄思安故意问他，“欠人情，不欠钱，好不好？” 徐亦成“嗯”了一声。 “突然想起来，我期末大输，还欠着你三杯奶茶呢。”甄思安打了个响指，说，“开学再给你买。” “不用了。”徐亦成笑了笑。 “愿赌服输，别跟我客气啊。” 在接下来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二人没有再聊闲天。 徐亦成按照自己的解题步骤一点一点地讲解，很有耐心，甄思安也听得十分认真。 这节“网课”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二十分了。 甄思安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哈欠，“徐老师，辛苦你了，说实话，我要是有钱，巴不得现在立刻交学费。” 徐亦成笑，“你困了，睡觉吧。” “不行，我要自己再做一遍。”甄思安接着又打了一个哈欠。 “明天再做。” 徐亦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留意到，其实他关怀的语气实在是过重了。 “好吧，我现在脑子确实有些不清不楚……” 幸好甄思安脑子不清不楚，她没有听出对方话语里浓浓的心绪。 洗漱完毕后，她躺倒在床上，掰着手指计算着开学的时间——仅剩下四天。 甄思安回忆着自己这个寒假美滋滋但颓废废的小日子，心情可谓极其懊丧。 她不知道，同样的事情徐亦成也正在做。 只不过，是完全不同的心情。 徐亦成在这个寒假接受了腿部治疗，还做了两个小小的手术。 他大部分时间，是在医院的病房里度过的。白墙，白灯，白被子，白桌子。白天自己一个人呆着，照顾他的阿姨会给他来送个饭菜；晚上有妈妈陪床，偶尔有爸爸的探望。每天都过得一模一样，吃药片，打点滴，配合着一拨又一拨的医生做着叫不出名字的各项检查……日子仿佛在复制粘贴，乏味且无聊。 终于，寒假要结束了。 终于，快要开学了。 曾经，开学对他来说是个新的痛苦。 但是如今不同了，他的校园生活中出现了那个她。 同班同学，他们是同班同学。 他不用再只是傻傻期待着与她在图书馆的偶遇，不用再等着她不知何时才敲响他家的大门。 开学后的日子，每周都可以看到她无数次。 无数次。 第29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你好呀，新同桌。接…… 开学。 迎接新学期的第一天,甄思安骑着自行车早早地来到学校。 路上并没有遇到金璐，但巧的是在车棚里遇到了她。 金璐正费劲儿地摆弄着车锁，待甄思安靠近过来,她都没有发现。 甄思安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金璐这才抬头,看见来人是她，立马舒了一口气，苦着脸说,“快帮帮我。” 甄思安探头一看，原来是车钥匙拔不下来了。 她觉得颇有些意思，没想到美女学霸竟然被困在了这里。甄思安让她撤到一边，自己蹲下来试了几下,不行，又试了几下，还是不行。她有些恼,心想要用巧劲儿，便将钥匙往里一推，再猛然往外一拔，果然成功。但因为用力过猛,甄思安带着钥匙直接倒在了水泥地上,顺势将金璐也给撞得向后趔趄了几步，直接栽倒在了不知谁的身上。 金璐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赶紧转身道歉，抬头一看，眼里满是惊讶。 “我又帮了你一次。”梁慕邱说。 而与此同时，甄思安已经站了起来，正在拍打衣服上的浮灰，并没有听到梁慕邱刚刚的那句话。 尽管物生实验班是14班,物化实验班是13班，但因为徐亦成的缘故，两个实验班都被设置在了一楼。 甄思安挽着金璐的手臂走进教室的那一刻，教室里原本的喧闹瞬间安静下来，这效果就像是看到了查纪律的班主任似的。她看了一眼金璐，只见大美女的神情显得有些不适，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安静感到难为情。 教室的黑板上写着一行字——自行选座位，短期不调位。 看来是个很有个性的班主任。 “坐哪儿？”甄思安问她。 “我喜欢坐后面。”金璐带着些乞求的目光看着她。 甄思安笑着点头，“我也喜欢坐后面。”说着，便拉着金璐来到了教室的后排。 不一会儿，徐亦成推着轮椅进来了。 和金璐进来时的场面一样，只不过徐亦成就显得淡漠多了。他先是扫了一眼教室，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座位，下一秒，他就推着轮椅往教室后方移动。 “徐亦成！”甄思安压抑着嗓门小声地叫了他的名字，并朝他挥了挥手。 金璐顺着甄思安的视线，看了徐亦成一眼。但也仅看了他一眼而已，在金璐的道德观里，多看一眼，都属于对残疾人的歧视。只不过，令她感到疑惑的是，甄思安何时与这个轮椅少年关系走地这么近？ 就这样，徐亦成理所当然地坐到了甄思安的后面。 教室里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学生，基本上都是甄思安不认识的男生。她想起分班表上有一栏是男女性别，似乎这个新班级的女生只有十人不到。 又过了几分钟，温泽和梁慕邱也进来了。 他们是最后进班的两个学生，班级还剩下三个空位置。一个是徐亦成的旁边，一个在第一排，还有一个空位在倒数第二排，就和甄思安隔了一个小走道。 两个男生看清了为数不多的空位置之后，小声地说了些什么。其中，梁慕邱还十分狡黠地笑了一下，似乎是在调侃温泽。接着，两个人便往后排走，温泽坐到了倒数第二排的空座上，梁慕邱坐到了徐亦成的旁边。 梁慕邱的话多，一坐到位置上，就和身旁的徐亦成搭话，“兄弟，新同桌，你好，我叫梁慕邱。” 徐亦成正在看小说，闻声后只是淡淡地点点头，没有给予对方其他的回应。 上个学期，他一直是独坐，许久没有在学校里跟其他人讲过话了，很不习惯这种日常的交流。 见对方不理自己，梁慕邱便去“勾搭”前排的人。他碰了碰甄思安的肩膀，笑着问她，“还记得我吗？” 甄思安扭过头看着他，说，“记得，要干嘛？” “我叫什么呀？” “……无、聊。”她又转回了身子。 徐亦成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 梁慕邱又吃了瘪，便拐回头继续找他的同桌聊天。“看的什么书？” 徐亦成把书本合起来，封面露出给他看。 “《银河帝国4》，没看过。好看吗？” “还不错。” 甄思安在前排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没料到徐亦成竟然和梁慕邱交流起来了，心里不由地替他感到高兴，这不能不说是他融入新班级学习生活的第一步。 上课铃声一响，班主任带着几张纸走了进来。是个男老师，年纪大概三十出头，带个黑框眼镜，看起来一副老学究的样子。 他身后跟着一个高个子的男生，发型凌乱看似放荡不羁，没有穿校服，斜背着一个荧光绿色的双肩包，裤子上挂着一根银色金属链条。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男生身上，几乎没有人在意另一旁的班主任了。 因为这是个新班级，大家互相不甚熟悉，班主任没有特别介绍转学生，也没有让转学生做自我介绍。所以，大家只是知道他叫“耿驰”，至于他是哪个学校毕业的、成绩如何、为什么这么拽？全部都一无所知。 班主任非常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他自己，说，“鄙人姓徐名昇，教物理，硕士研究生毕业，工龄四年。” 越是话少，越是人狠。 这是学生们对老师的基本认知。 随后，徐昇转身看了一眼黑板。沉默片刻后，他拿起板擦，将上面的一行字很麻利地给擦掉了。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地说，“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一下，到外面排队。” 学生们皱眉，议论声骤然四起。 徐昇单手推了推眼镜，双臂环抱在胸前，说，“黑板的字，是谁写的，我暂且不追究。现在，立刻，马上，收拾东西站到外面去，自觉按照高矮排队。” 大家听罢，不由地面面相觑，一个个赶紧收好了东西，往教室门口挤过去。转学生也跟着大家挤了出去。 等所有人都排到了走廊上，徐昇这才走到徐亦成的面前，问他，“亦成，你是想自己坐，还是想和别人坐？” 徐亦成迟钝了半秒，说，“都可以。” “都可以？要不这样，看看奇偶数吧。” “好。” 他们的这段对话，若是门外的学生听到，一定会认为班主任是被其他人给魂穿了。否则，他们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刚刚看起来凶巴巴的男人，会一瞬间变得如此温柔可亲。 这个时候，教室外面有男生喊了一句，“徐老师，我们差不多排好队了。” 徐昇敷衍地应了一句，便走出了教室。 他绕着队伍转了一圈，细数了一下人数，排队的男生有30人，女生有9人。 女生竟然是9人……徐昇心里盘算着，9人的话，就有些不好办了。这不就意味着，必有一个女生会独坐吗？ “你们再微调一下，我看这队伍排得不咋地。”徐昇丢下这句话，便走进教室，再度来到了徐亦成的身边。 “现在有个女生落单了，你看，能不能和女生坐在一起？” “女生？”徐亦成微皱起眉头。 “不愿意？你不愿意的话，”他如实相告，“那人家女孩子就要独坐了。” 徐亦成继续微皱着眉头，似乎不愿做出妥协。 突然，他微抬了一下脑袋，然后说，“其实，也可以。” “你愿意？真的愿意？”徐昇有些不可置信。 “……甄思安吧。” “谁？”他没有听清楚。 “甄思安。”徐亦成慢慢地重复了一遍。 其实徐昇老师早就看够了分班名单，对班级里的学生也算有些印象。甄思安，他细想了一下，刚好记得。 首先，是个女生，没错。其次，还是个成绩很差的女生。 “你认识？”徐昇问。 “是邻居，和我家关系不错。” “邻居？我怎么不知道？” “堂哥，”徐亦成淡然地解释说，“老房子的邻居，多年以前，你应该见过。” 这位被徐亦成称为“堂哥”的徐昇老师，颇为认真地回忆着“多年以前”的事情。 作为堂哥的他，高考结束那年去过徐亦成家好多次，那时候徐亦成还是个幼儿园的小朋友，有上不完的兴趣班，从没见过有其他小朋友到家里找他玩，只除了一个黑丫头。 黑丫头？ 他记不清小女孩儿的长相了，虽然印象之中，这个黑丫头长得并不好看。 “好，不过我得先问问人家愿不愿意。”说罢，徐昇便走掉了。 没一会儿，甄思安跟在班主任的身后走了进来。 她很矜持地朝徐亦成挥了挥手，接着便朝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好呀，新同桌。”甄思安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看起来相当兴奋，“接下来的日子，还请多多指教。” 徐亦成低头抿唇一笑，轻轻地道了声，“好。” 座位排得非常简单，男女生按照高矮个子，同性同桌。 金璐和另一个个子较高的女孩子坐到了一起，就在与甄思安隔了一个小走道的倒数第二排，两个人挨得还挺近。 另外算得上熟悉的两个人——温泽和梁慕邱，因身高相近坐到了一起，在倒数第一排，和甄思安隔了一个小组。 ------------------------------------- 晚上回到家里，甄思安和父母讲述了自己和徐亦成坐在一起的事情。甄妈因为知道徐亦成的数学特别好，对这样的排座是相当满意。 同样满意的还有徐亦成的母亲。当晚他父亲也在家里，虽然对甄思安不是很了解，但想到之前她曾经大大方方地来家里找徐亦成请教过题目，心想应该是个好相处的孩子。 深夜，徐亦成躺在床上。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幸福来得太突然。” 晚饭的时候他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高兴，一是他很久没有如此高兴过了，以至于难以在父母面前放开自己的情绪；二是他也不敢如此作为，生怕会被父母误会他和甄思安之间的关系。 他们之间就客观事实而言，真的是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同班同学。 此刻躺在被窝里，自己面对自己，他都不敢细想自己是否对她有另类的感情。 他不敢。 他认为自己没有资格。 这是一件悲伤的事情，而在他身上发生的悲伤已然不少，不应该在此刻掠夺他难得的快乐。 至少今晚是该高兴入眠的。 因为他和甄思安成为了同桌。 第30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大家都是同学，和谐…… 开学的第二天,在没有任何通知的情况下，高一年级处突然组织了一场摸底测试。 所有人都被这场测试打得是措手不及，其中要数甄思安最为惶恐。 胆战心惊地做完了所有题目,还处在极度低沉状态下的甄思安看了一眼身旁的徐亦成,此刻人家正一副聚精会神地看科幻小说。 想了想自己刚刚的考试表现,她突然意识到，和一个学神成为同桌，似乎需要很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没过两天,所有科目的成绩都出来了。 在这个学期，尽管有关部门明确要求过不能公开张贴学生的考试排名，但老师们总有办法钻个空子。他们不贴全部的学生，他们只贴班级前二十,美其名曰“表彰”。因此，表格中没有出现的那部分人，很显然,属于班级的吊车尾，大家心知肚明。 因此，三六九等的划分照旧存在。 甄思安跟大家一样怀揣着紧张的心情扫了一遍表格，没有她的名字。 为数不多的女生上榜,金璐自然名列其中；令她感到有些吃惊的是,梁慕邱居然考了班级第7名，完全没有料到他的能力会这么强，着实令人刮目相看；而更令她感到吃惊的是，徐亦成居然不在榜单之中。 开学的第一周，除了摸底考试，就是选拔班干。而这两件事从甄思安的角度来说，摸底考试她考得奇差无比,班干选拔又和她毫无干系。因此，她只觉得这周过得极快，再无其他感触。 第二周才开始正式上课，各科老师们就摸底测试试卷进行了讲解。每个老师的嘴里都说着一样的话，“考的全是基础”，这令甄思安感到史无前例的丧气。 数学老师姓陆，是个和班主任年级差不多大的男老师，一副不好惹的样子，课上尤其喜欢讽刺人。 并且，他特别喜欢叫成绩不好的学生到黑板前来答题，学生写不出来，他就要说“看起来脑袋很大，里面装了什么我是一点也不清楚”，或者是“看着是不笨，你倒是证明自己真不笨啊”。 因此，除了数学特别好的几个优等生外，其他人没有不害怕上数学课的。 这其中就包括甄思安。 但该来的总会来的，逃不过终究是逃不过。 周五数学课上，她被数学老师点名了。 “甄思安，”陆老师看全然不顾她一脸死灰的模样，像个毫无感情的教书机器，淡漠地吩咐道，“黑板上第一题。” “唉……”甄思安双目紧闭，不愿接受这个现实。 “再叫两个女生，第二题和第三题，都很简单，先自己做一下，两分钟后上来写。”说完这句话，陆老师雷达一般的眼睛在班里为数不多的女生们身上来回扫视。 男生们纷纷长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而女生则一个个垂眸屏气，紧张得动都不敢动一下。 “张佳丽，许月月。” 没被点到名字的女生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然而点到名字的两个女生悲哀至极，直接一头栽倒在课桌上。 甄思安做苦思冥想状，过了一会儿，她不得已偏过脑袋，对徐亦成说，“我不会做……” 徐亦成立刻提笔挥墨，然后将草稿纸递给了她。 “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徐亦成淡淡一笑。 随后，甄思安带着这张纸走到黑板面前，照着纸上的内容原封不动地抄了上去。 下台前，她瞄了一眼陆老师，只见对方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冲她露出了一个难得的微笑。 而其他两个女生就比较惨了，因为没有解出答案，被尴尬地挂在了台上。直到陆老师消磨了所有耐心，把二人撵了下去，她们才算得以解脱。 “甄思安，你再上来，把剩下这两道题给做了。” 什么——？！ 甄思安瞬间呆滞，这就是传说中的“晴天霹雳”啊……剩下的两道题，她连过目的机会还没有，怎么可能一站到台上就立刻解得出答案？！ 见她没有反应，陆老师又叫了一声，“甄思安？” 来了来了，我送死来了。 她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同徐亦成对视了一眼。 徐亦成这时将另一张纸撕给了她，动作一气呵成，举手投足间透露着学霸的超凡气质。 “这……”甄思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眼里瞬间冒出重生的希望，简直就要喜极而泣了。 陆老师在教室里随意逛荡，看看这个学生的笔记，又翻翻那个学生的本子，丝毫没有留意到黑板前的甄思安正在奋笔疾书地誊抄着纸上的答案。 等她刚回到位置上，突然，一个男生伸出手来，一把将她手里的草稿纸夺了过去。 这个男生，就是那位“又酷又拽”的转学生，耿驰。 甄思安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鉴于课堂环境，她没有叫出声，只想把草稿纸给再抢回来。但耿驰夺了草稿纸之后就背对着她，这让她根本无从下手。甄思安生怕扰乱纪律，便先坐到了位置上。 坐在后排的学生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但是没人敢说些什么。在这短暂的两周相处之中，大家早就摸透了这位转学生的性格。 金璐就坐在耿驰的前面，她微皱着眉头对甄思安摇摇头，示意她不要惊动了陆老师。 “有病吧他，吓我一跳。”甄思安跟徐亦成抱怨。 下一刻，耿驰转回了身子，把草稿纸扔回了甄思安的桌面上。 他俩之间只隔了一个小过道，耿驰时不时会“借用”甄思安的尺子、橡皮之类文具，也都是这样扔回去。 “老师，我有更好的方法。”耿驰举手叫道。 “什么更好的方法？”陆老师顺着声音看向他。 他知道这个学生在学习上有着卓越的天赋，否则，以他不修边幅的个性形象，是绝不会被以“传统、严格”而著称的江州市一中所接纳的。 “反正比徐亦成的方法好。” 甄思安的脑袋嗡地响了一声。 “什么徐亦成的方法？” “就是黑板上写得那些啊，”说着，他径直往黑板方向走去，“我的方法只有五步。” 其他学生的眼睛都瞪大了，一会儿瞄瞄甄思安，一会儿瞅瞅徐亦成，一会儿又看看耿驰。 甄思安的脸蛋就像烧起来一样，又红又烫。 而徐亦成则是一脸淡然地看着耿驰的“个人表演”，视线一直锁定在黑板上他写下的一行行解题步骤上。 陆老师看了一眼甄思安，没有说什么。 老天爷，甄思安心想，他还倒不如说点什么，这一言不发的样子，让人更加坐立不安。 陆老师的嘴，面对表现不好的学生，那是狠毒到丝毫不留情；而面对表现优异的学生，其实并不吝惜自己的赞美。 “方法很好，脑子非常灵活。”陆老师对着回到座位上的耿驰夸赞道，“可以说是个学习数学的好苗子，要是大家都能像他的脑子一样好用，我教你们也就不那么费劲儿了。” 夸耿驰也就夸嘛，干嘛还要顺带贬损其他人。 这场面，令每个被他骂过的学生都难受至极。 甄思安煎熬地等待着下课铃声的响起，她生怕陆老师某个时刻突然点她的名字，追究她抄答案的责任。 幸好，直到课程结束，陆老师也没有顾得上她。 然而，当她正要卸下防备的时候，陆老师在临走出教室的那一刻叫了她的名字，“甄思安，中午来办公室找我！” 等到陆老师走出教室后，甄思安一头栽倒在了书桌上。 其他人纷纷用可怜的眼神看着她，不敢设想她中午会面对怎样的“酷刑”。 “你也太不仗义了吧，兄弟。” 这时，梁慕邱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只见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耿驰的面前。 梁慕邱是副班长，他出马教训性格乖戾的转学生，一时间吸引了目光无数。 “谁是你兄弟？”耿驰冷眼看着他。 “你是不是跟人家甄思安有仇啊？有必要说那句话吗？”梁慕邱一只胳膊撑在他的桌面上，“什么‘徐亦成的方法’，别告诉我你不是故意的。” “我想干嘛你管得着吗？”耿驰也站了起来。 甄思安没料到梁慕邱会这么热血，赶紧起身把他俩给拉开。 据她这两周对耿驰的观察，对方可不是个好招惹的主儿；并且，也确实是她做的不对，不该抄徐亦成的答案。 “大家都是同学，和谐一点儿，懂不懂？”梁慕邱似乎是站在班级干部的立场上讲话，听起来颇能站得住脚。 “你管不着。”耿驰却并不吃他这一套，还动手想要推梁慕邱一把。 而幸亏梁慕邱躲闪及时，对方的手还没刚碰到他的肩头，就被晃了过去。 然而耿驰没来得及收住手，顺着惯性直接一掌推在了甄思安的脖子上，使得她向后踉跄了几步，瞬间栽倒在地。 这下，场面立刻热闹起来了。 梁慕邱还在吃惊之余，温泽早已上来一把按住了耿驰。 而金璐动作麻利，赶紧把甄思安扶起。 其他男生有的围在耿驰旁边，嘴里咧咧着“想动手是怎么着？”，有的则把甄思安围了个圈儿，想看她有没有被伤着；一时间，事件的矛盾等级从个人上升到了整个班集体。 徐亦成被围圈儿的人隔离在了事件之外，没人留意到他脸上呈现出来的异样情绪。 突然，一个男生喊了一句，“徐老师来啦！” 闻言，聚众的学生立马散开，快速撤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待众人散去，徐老师才看到风暴中心的主要人物。 耿驰，一脸窝火地站着；梁慕邱，有些呆滞，似是对于班主任的突然出现感到有些吃惊；温泽，衣服略显凌乱，应该是刚刚被其他人给挤的。 “你们三个，出来！”徐老师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充满了脾气。 梁慕邱按住正要动身的温泽，对班主任说，“徐老师，没有温泽的事儿。就只有我和他。”说着，下巴冲了一下身旁的耿驰。 徐昇皱了皱眉头，厉声道，“我说让你们三个都出来，废话这么多！” 三个男生便跟着他走出了教室。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才知道是正班长跑去找了老师。 “伤哪里了？”徐亦成的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地传入到甄思安的耳朵里。 “没有，都好好的。”她勉强地笑了笑。 “疼吗？” 她摇摇头，“不疼。” “他不是针对你。”徐亦成淡淡地说。 甄思安一愣，有些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你跟他很熟吗？” “初中同学。” “初中同学？！”她有些吃惊，“你怎么从来没说过？” “跟他不熟。” “那他是针对谁？”甄思安再度惊讶，“针对你？” 上课铃声响起，徐亦成顺势抽出下节课要用的英语书，把小说垫在了课本下面，说，“大概吧，初中时就这样。” 甄思顿悟，“切”了一声，说，“那他可比你差远了。” 徐亦成抿唇，“其实，他很聪明。” “他只是脑子聪明，但是他的心比较蠢。”甄思安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而你不仅仅是聪明，你还有智慧。这完全不一样，没有可比性。” 徐亦成露出些微羞涩的神情，扭过头，假装在翻书的样子，问她，“数学课上的题目，还有不会的吗？” “有啊，下课问你。”甄思安见英语老师已经走进教室，赶紧识相地闭起了嘴巴。 ------------------------------------- 中午吃完饭，金璐陪着甄思安往办公楼走。迎面遇到了梁慕邱和温泽。 梁慕邱冲她们笑着昂了下脑袋，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一旁的温泽十分客气地冲两个女生点了下头。 甄思安没有看温泽的眼睛，只是略略地弯了弯嘴角。她本想喊住梁慕邱，为他早上的出面而表达感激。但金璐却拽了拽她的袖子，带着她快步走开了。 梁慕邱看到金璐的表情，不由地笑了一下。 待两个女生走远，温泽才问他，“刚刚笑什么？” “你看见了？” “怎么？还不想让人看见？” “没什么，”梁慕邱摸了摸脑袋，脸上挂着笑，问温泽，“你有没有觉得，金璐，她性格很内向？” “我不了解她。” “算了，你就只对那个谁感兴趣。”梁慕邱撞了撞温泽的肩膀，问，“早上你那一下子，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还是为了兄弟？” 温泽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话。走到拐角处，他不自觉地朝远处甄思安的背影望去，心里有些说不清的低沉。 明明不是冲动的人，可面对她，他一直在冲动。 明明不是冷淡的人，可面对他，她一直选择回避。 巧的是，临近走到办公室，甄思安她们又和上午的始作俑者耿驰狭路相逢。 金璐看都不看他一眼，以示自己对他早上误伤甄思安这一鲁莽行为的厌恶。 而甄思安也正要以同样的方式来对待他时，却见他大步走到自己面前，挡住去路不让她们走，然后说了句，“那个，早上我不是故意的。” 甄思安问，“你是说哪件事？” “不小心推了你啊。”耿驰有些不明白甄思安话里的意思，心想自己除了做错这一件事，难不成还做错了其他别的事情？ 两个女生互相对视了一眼，甄思安说，“哦，没事儿，没伤着。” 说罢，两个人就要走。 耿驰一个撤步，继续挡在她们面前，问，“怎么回事？我还做错其他事情了？” 甄思安露出无语的表情，刚要说话，就又被金璐拽了拽袖子。她只好选择闭嘴，要从耿驰的身边借步离开。 “等会儿，你话要说清楚吧。”耿驰不依不饶。 甄思安抱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则，求饶似的说，“是我错了，是这个世界错了。” “你要说数学课上的事？那确实如此。” 说罢，耿驰满意地离开了。 两个女生都不加掩饰地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目送这人走远之后，金璐终于开口，“他坐我后排，我真的有点怕。” “他坐我旁边，我也怕。”甄思安和金璐对视一眼，两个人都露出悻悻然的表情。 所幸，陆老师并没有特别严厉地批评甄思安，只是就她这一行为做了思想教育。 等甄思安走出来，金璐已经做好要给她递纸巾的准备。但一看她竟然没有掉眼泪，不由地长舒了一口气。 第31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这是不是那句话，叫…… “同学们,”班会课上，徐老师脸上带着鲜有的笑容，说,“一年一度的优秀教师公开课评比,今年是咱们一中承办。这意味着什么呢？” 见下面的学生没有反应,他又继续说，“这意味着，会有一些其他学校的学生,到咱们学校来上课。” 学生之间终于起了一些讨论的声音。 徐老师双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同学们，外校师生,咱们一定要礼貌相待，拿出一中学子的素质和水平。” “老师，”耿驰这时举手发言,“要是人家招惹我们，怎么办？” “人家为什么招惹你？！”徐老师白了他一眼，“你不招惹人家我就谢天谢地了。” 听了这话，其他人互相对视,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样,咱们班出32人，作为配合班级，配合老师们的公开课竞赛。”说着，徐老师从桌面上拿出一张纸，在所有人面前晃了晃，说，“我这里有一份名单,也已经排好座位，大家下课来看一下，到时候去竞赛教室，就按照这份表格来坐。至于，没被选中的同学，就在教室里老实看课堂直播视频。” 好家伙，甄思安心想，这不是明目张胆地歧视嘛？没被选中的，怕都是一些脑子比较笨的学生吧。 一到下课，大家果然够往公告栏处凑。 甄思安也好不容易挤了过去，一看，果然没有她……班级一共9个女生，被选中了8个，唯独把她给排除了。 她有些丧气地从人群中挤出来，回到座位上。 徐亦成见她情绪不好，便问，“没选中你？” 甄思安点头，随即笑了笑，“没事儿啊，我还不想去呢。在教室里看直播更自由。” “小甄，你也太菜了吧。”耿驰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满脸堆笑。 甄思安不理他，翻开作业本准备抄单词。 “老徐，你不行啊，看来这菜鸟你带不动。”耿驰见甄思安不理他，又绕过去烦徐亦成。 徐亦成也不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说。 见这俩人都不搭理他，耿驰一时吃了憋，感到无聊，便又晃晃悠悠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 到了公开课教学比赛周，学校里显得热闹很多。 外校的师生被七八辆大巴车拉进了市一中的校园，他们主要活动的区域在多媒体教学大楼，距离日常教学楼有一定的距离。 大家校服款式不同，上衣背后又都印着各自学校的名字，因此一眼就能认出谁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在多媒体教学大楼，市一中的学生们已经坐好在不同的教室里。往后一周的时间里，都按照这个安排来上课。 而日常教学楼里，高一年级的每个班级，都有差不多十个左右的“留守儿童”。 电教老师们提前给每个班级打开了各自对应的多媒体直播教师窗口，偶尔会有老师来巡视一下纪律。为数不多的这些学生，就安安静静地在位子上“上网课”。 “直播网课”效果非常神奇，甄思安从来没有上过，倍感新奇。尤其是当镜头给到教室全景，她就会格外关注同班同学的上镜效果，看得她甚至都没有心思听讲了。 金璐甚至还有好几个特写镜头，看得班级里剩下的几个男生是无比兴奋，一个个恨不得能够变出个手机来，把握住这难得的拍摄机会。 直播课上，给到特写镜头的，除了像金璐这种长得漂亮的，还有就是举手发言、上台板书的学生。 在竞赛老师问到“黑板上第三题有没有人会做”时，镜头片刻后突然扫到了坐教室最后一排的耿驰，他正高举着手臂，期待着老师叫他回答。 果然，下一秒，得到老师点头示意后，耿驰站起来说，“老师，你题目就写错了，你把H写成L了。” 竞赛老师的表情变得有些玩味，他看了看黑板上的内容，然后转身笑着说，“没有错，是你没有理解题意。”说罢，摆手示意他坐下，又问，“有没有人做出来？” 耿驰再度举手，没等老师叫他，便自己站起身来，说，“那你没有写错的话，就太简单了吧，大家都会。” 这时，一直低头看小说的徐亦成终于抬起脑袋来，看到镜头给到的黑板特写后，嘴里幽幽吐出两个字，“有趣。” 甄思安如同看电视剧一般地盯住电子屏，说，“耿驰这么不给老师面子，我是一点也不惊奇。” 多媒体教室里，尴尬的气氛简直要溢出窗户了。大家大气不敢出一声，纷纷静待事态的发展。 耿驰走到黑板面前，刷刷两下，就把题目给解出来了。 “解得很好。”竞赛老师让耿驰回到位子上，笑了笑，拿起板擦，把“L”给擦掉，写上了“H”。他慢慢转过身来，说，“我本来是打算先易后难地设置问题，没想到有聪明的同学，一眼看穿。可见，一中的孩子是真的很棒。” 大家这才明白，老师之前在黑板上写的“L”，原来是有意为之。 镜头再次扫到耿驰，只见他的神情有一瞬呆滞，随后抓了抓脑袋，显得有些丧气。 那一边教室里的“留守”学生，纷纷发出不加掩饰的笑声。 甄思安也跟着抿了抿唇，对徐亦成说，“这是不是那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徐亦成略略耸了下肩。 ------------------------------------- 到了下午，耿驰毫不意外地被班主任给换了下来，甄思安终于有了去高端多媒体教室上课的机会。 耿驰原本是被安排和温泽坐在一起，因此甄思安顶上来之后，便接替他和温泽做同座。 新的一节课，上生物。 所有人被换到了多媒体生物实验室，要做关于显微镜的实验。 大家第一次碰显微镜，多少有些激动。 在这之前，本校老师到教室里强调过，一定要轻拿轻放，一台显微镜要很多钱。因此，甄思安不太敢动它。又因为器材很重，所以最初的取镜和安防，她都让温泽来操作。 温泽问她，“你要不要试试对光？” 甄思安赶紧翻教材，“对光我能行，生物课我上得最认真。” “你喜欢生物?” “所以我才选了物生班啊。”甄思安一边看着教材一边按照指示摆弄着器材。 不一会儿，通过目镜，她看到了明亮的视野。 “有了有了！”甄思安成功对光后着实有些兴奋，“你来看看！” 温泽凑了上去，但甄思安抬头太猛，两个人的脸差点蹭到一块。 甄思安被这一突发情况吓了一跳，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 紧急之下，她下意识地向后撤身。幸好椅子就在后面，在温泽拉住她之前，就猛地坐了上去。 两个人四目相对，都有些不知所措。 这一幕，被远景镜头给记录下来，直接传输到了那边教室的电子屏上。 教室里的其他人自然不会看的这么细，但徐亦成将这一瞬间的小事件，尽收眼底。 温泽不记得自己已经有多久多久没这样直视过甄思安的脸。看着甄思安一副被吓到的模样，他心里有些失落。 为什么？ 为什么几乎每次和她的相处，都会发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把她推得越来越远。 这样一想，他不止只是失落了，甚至有些懊丧。 “是我靠得太近了，对不起。”温泽的语气里带着歉意。 “不不不，”没料到对方会这样说，甄思安赶紧包揽责任，“是我，是我起得太快了。” “你有没有撞到哪里？” “没有，”说着，她站了起来，“看，我好好的。继续做实验吧。” 温泽这才点头，靠近显微镜，去看对光效果。 而一旁的甄思安则站在距离他二三十公分的一旁。 温泽看完后抬头，见她刻意和自己保持了远距，没说什么，只翻了翻手头的书，看接下来的操作指示。 后面的很多内容，都是甄思安独立完成的。 在她集中精神观察玻片的时候，温泽就静静地看着她。不过，他忽略了教室里灵活的摄像机，他没有想到自己掩藏了很久的深情，竟会在这种时刻被暴露出来。 暴露在摄像头的那一边。 常规教室里，八卦的火苗瞬间燃起。 “温泽是不是喜欢甄思安？”耿驰看到电子屏上的这一画面后，立马坐直了身子，毫不避讳地大声问道。 其他男生们虽然没有应他，但是一个个地会心笑了笑。 “徐亦成，”耿驰扭头问他，“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甄思安和你坐在一起？” 徐亦成淡漠地看了他一眼，照旧没有理会。 “我觉得咱俩一起坐，最好。”耿驰突然有了聊天的兴趣，继续说，“你看，甄思安和金璐关系好，她俩可以坐前后排，而且距离温泽也近了。我换到你身边，咱俩又是老同学了，对不对？” 这一回，徐亦成连看都懒得看他了。 “我今天就去跟徐老师说，让他给我换座儿。”耿驰显得很开心，继续说，“说不定甄思安也会感谢我。” 见对方依旧没有反应，他干脆起身直接坐到了徐亦成的身边。“咱俩做同桌，共同进步。甄思安脑子笨，你带不动她。” 这时，徐亦成终于抬起头，看向他，说，“她不笨。” “她还不笨？” 徐亦成转回脑袋，不自觉地转动了一下手中的签字笔。 这时，班主任徐老师突然从后门走了进来，他拿着一沓卷子，上前就给了耿驰当头一击。 “坐哪儿呢你？”他厉声喝道，“没有一点儿规矩！” 耿驰赶紧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百无聊赖地翻翻书，给班主任做了做样子。 第32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哎哟，”一个声音突…… 上午的课程结束,学生们纷纷涌入食堂。 外校的师生都被安排在了大礼堂，那里已经备好了盒饭和饮料。 大喇叭里放着舒缓的午间音乐，阳光铺满整个校园,显得十分宁静。 徐亦成的午饭向来在教室里解决。 他每天都带着一个高保温饭盒,里面是妈妈早上精心为他准备的饭菜。他往往等到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才会拿出饭盒来吃。 正当他在教室里用餐，走廊上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打闹声。 学校有过明令，午休期间是不能在教学楼范围内喧哗的。 “哎哟,”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残疾人！” 徐亦成握着筷子的双手在控制停滞了一瞬，扭头向窗外看去。 三个穿着外校校服的男生，正一脸坏笑地冲他指指点点。 “还真是残疾人！”其中一个男生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上前两步直接趴在了教室的窗户边上，明目张胆地向里面张望。 “这坐着轮椅，应该残得不轻吧？”另一个男生也凑了上来。 “嘿,兄弟，你几级伤残啊？”第三个男生直接走进了教室。 徐亦成看着他们挨个进入教室，慢慢地靠近着自己，脸上却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 三个男生围着他坐了下来,一个头发稍长些的男生问身边的两个人,“这是不是传说中的，‘身残志坚’呐？” “你还会用成语了？”胖些的男生开他的玩笑。 三人便不管不顾地笑了起来。 徐亦成并没有因为他们口中的“残疾人”而感到愤怒或难堪，但却被他们不绝于耳的笑声折磨得有些心烦。 “你不会还是个哑巴吧？”长头发问他。 这样说着，还突然动起手来，朝他的肩膀上猛地推了一下。 徐亦成可以让自己容忍他们的口头恶意，但却无法容忍他们的肢体碰触。 “别碰——” “不要动他。” 在徐亦成这句“别碰我”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另一句突然蹿了出来,直接截断了他的话。 他抬头一看，来人果然是甄思安。 “请你们，出去。” 他对甄思安的声音自然是非常熟悉，只是，用这熟悉的声音说出如此豪横的话，却着实令他有些出乎意料。 三个外校男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但扭头一看，没成想竟然是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并且长得还挺漂亮，他们瞬间就来了兴趣。 一个板寸头的男生双手摇了摇，装出十分无辜的样子，说，“我们没动他，别误会呀。” “你谁呀？说话有点横了吧。”头发长些的男生却完全令一副态度，他站起来朝甄思安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你这样讲话，是不是有些不友好？” 胖子赶紧起身去拉他，他却甩开胖子的说，继续对甄思安说，“说话放客气些，ok？” “别闹事，走了走了，等会儿就来人了。”胖子再次上前拉住他。 “我没闹事儿，我好好地陪一残疾人聊天，我看他一个人吃饭可怜，怎么着？这叫闹事儿？”男生被胖子拉扯了两下后，竟变得更加恼火。 残疾人。 全班同学，整个高一年级，甚至说整个江州市一中的学生，大家用仿佛是天生的随和与天然的善意，来配合徐亦成因残疾而导致的清冷和孤僻。为了保护一个青春期坐在轮椅上的少年的基本尊严，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过“残疾人”这三个刺耳的字。 残疾人。 甄思安在多媒体教学区遇到很多外校的学生，大多数都是彬彬有礼；少数人有些性格张扬，但也都笑脸盈盈。而眼前的三个人，不仅嘴上不客气，竟然还对坐在轮椅上的人动手动脚。 可恶！ 她看着这个头发有些长的男生，感觉到对方明显的攻击倾向，但“敌不动我不动”，甄思安一言不发。 “你叫什么名字？”男生问她。 “跟你无关。”甄思安答。 男生靠近一步，“我可告诉你，不要惹我。” “我没惹你。” “你冲什么冲？” “我没冲，”甄思安右手一指，“请你们出去。” “出去？”男生再靠近一步，“偏不。” 气氛变得有些焦灼，胖子又上来拉了一把。 “别碰老子。”男生烦躁地再度甩开他，往前走到甄思安面前，“你很喜欢顶嘴啊？” “你想干什么？”甄思安并不怕他，“既不出去，是想跟我吵架？” “我哪里吵得过女人。”他邪横一笑。 “打架？”甄思安又问。 “我一般不打女人。” 这时候，陆续从外面回来了三个男生。他们一脸懵地看着眼前这情形，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走吧咱们，人家班来人了。”板寸头男生走来过撞了撞长发男的肩膀，说罢这句话，他自己径直先离开了。 胖子看了长发男一眼，也跟着走掉了。 长发男生指着甄思安放狠话，“以后别让我遇见你。” 说完，他发狠似的踢翻了脚边一个椅子，便要离开。 他踢椅子的时候，耿驰刚巧走进教室。 耿驰眉头一皱，冲他喊了一声，“我草，你谁呀？” 就这样，长发男生被突然出现的耿驰堵在了教室后门。 班里的其他男生尽管还不清楚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们一看耿驰莫名地出手，就知道事情或许要闹大，于是大家纷纷聚拢了上来。 长发男原本刚想了事，突然被莫名其妙骂了一嘴，心里的怒火又上来了。 “你踢我凳子？我凳子招你惹你了？！”耿驰指着他问。 男生们都愣住了，这才明白，耿驰原来是为了自己那被踢翻了的凳子才张嘴的。 “我乐意。”说着，长发男又踢了一脚。 耿驰一愣，他哪里受过这样的气，立刻怒道，“我不乐意！” 班里的其他人看这架势，以为他要上去揍人，于是赶紧把他拉住。 耿驰为了让大家松手，便说，“我不打架我不打架。” 说罢，他又看着眼前这个长发男，轻哼一声，“我们一中不允许打架斗殴，要不咱们约放学？” 此刻，耿驰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 以前，所有人对他的评价都是“不成熟”、“孩子气”、“沉不住气”。然而，在这时，他竟然学会了隐忍！并且在暴力事件面前，他选择了遵守规则！ 耿驰非常想为自己唱一首赞歌。 已经走出去的胖子和板寸，这时又挤了进来，一把拉住长发男，催促道，“走了走了，别闹大，没必要。” 长发男故意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又冲耿驰指了指，意思是说“我记住你了”。 他带着狠厉的目光，又看了甄思安一眼，这才离开。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把耿驰松开。 ------------------------------------- 甄思安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徐亦成刚想要开口对她说些什么，她却笑着摇了摇手指，“感谢的话，不用说哦。” 见徐亦成一直紧张地看着她，甄思安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又说，“我不是跟你讲过我学过散打吗？忘记了？” 徐亦成愣了一下，随即想起那次碘伏棉签的事情。 是的，她有说过自己学过散打。 “学了十年呢，一般人打不过我，真的。”甄思安笑，“‘以后别让我遇见你’，你知道这话什么意思吗？” 不等徐亦成开口，她就自己回答说，“你可以理解为，‘放你一马’。” “你不要——” “我知道我知道。”甄思安又截住他的话，“我什么都知道。” 徐亦成便没有再说什么，他静静地看着甄思安的侧脸，片刻后，才将脑袋转了回去。 残疾人。 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词。 残疾人。 每念一遍，就如同一把锐利的刀子，慢慢地割划着他的心。 残疾人。 疼痛到窒息。 “上午这道题，老师留的思考题，”甄思安把本子往他眼前一放，问道，“你看看，会不会做？” 她的这句话，突然打碎了他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将他从痛苦的深渊中解救了过来。 徐亦成接过本子，拿起了铅笔，强迫自己集中精力。 “你最好用我能看得懂的方法来解题，你知道我有多笨。” 这时，徐亦成不自觉地把笔按在书本上，转头问她，“你想考什么学校？” 甄思安被他突然的提问搞得有些莫名其妙，反问说，“那你呢？” “……还没有想过。” 甄思安略略点了点头。她知道，以徐亦成的能力，他考什么大学都不成问题。只是，身体原因，让他习惯性地不去畅想未来。 “我也还没有想过，我现在只想着考高分。”甄思安回答他。 “多高的分？” “当然是越高越好。我要是能考省状元，就绝对不考市状元。” 徐亦成突然笑了。 甄思安见他露出了笑容，赶紧说，“你可要帮扶我，一对一。” “帮你考状元？” “哎哟，这个难度太大了。”甄思安皱了下眉头，但转而又说，“你做得到吗？” “你做得到吗？” “那我肯定拼了老命去努力呐！” 徐亦成转回脑袋，摇了摇手中的铅笔，说，“就从这道题开始吧。” ------------------------------------- 到了下午放学，班主任突然留了甄思安和耿驰二人。 中午闹风波时在场的几个男生，都已经猜到他们俩被叫去办公室的原因。于是，在纷纷的议论之中，这件事被穿得全班尽知。 但尽管如此，却没人摸得清这件争端的起源。 除了徐亦成。 “我就是看到三个男生在我们班教室里，我请他们出去。”甄思安对班主任说。 甄思安没有提到徐亦成，但她也没有说谎，她只是挑拣着一部分去说。 “他们为什么在我们班逗留？”徐老师问她。 “不知道。” “你进去的时候他们在干什么？” “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 “我就是看到三个男生在我们班教室里，我请他们出去。”甄思安重复这一句话。 耿驰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竟然在这时笑了。 “你笑什么？”徐老师厉声呵斥他，“你的问题最大。” 耿驰一愣，反问：“我有什么问题？我没有打架、没有斗殴。” “我作证，”甄思安举手插话道，“他被拉住了。” “你——”耿驰瞪了她一眼。 “这一整周外校学生都要过来，你们俩不要再惹是非。”徐老师指着他俩，把手指放到耿驰面前格外强调，“尤其是你。” 甄思安赶紧点头。 耿驰哼唧两声，也跟着点了下脑袋。 尽管甄思安闭口不提徐亦成，但班主任徐昇老师却早就已经知道了事件的全部过程。 这件事是下午第二节 课下课后被传到他耳朵里的，他当即就跑到了学校的信息管理中心，调取了中午的教室监控录像。尽管监控录像是没有声音的，但是就整个画面传递出来的信息，他已经猜出是怎么一回事。 他背靠在办公椅上，回忆着那天排座位时和徐亦成的一场对话。 看来，允许他这个小堂弟和甄思安坐在一起，是个正确的决定。 第33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每个夜晚，俗世间总有…… 金璐在教室里写作业,等着甄思安从办公室回来后一起骑车回家。 很多人已经离开了，除了她之外，教室里只有三个卫生值日员。 梁慕邱正在用湿抹布擦黑板,一副很卖力的样子。另外两个男生刚扫完地,从教室后方挑了两把还没有用秃的拖把,从教室后门走出去。 金璐没有没有注意到，此刻，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她和梁慕邱两个人。 梁慕邱的卖力却并没有收到好的劳动效果,因为他刚才懒得先擦掉板书，直接用上了湿抹布，所以现在黑板上全是一道道灰白色的污水痕迹。 走廊有一些嬉闹的响声。金璐以为是甄思安回来了，抬头向窗外看了一眼,没有看到甄思安，却看到了李晨阳。 李晨阳也看到了她，于是凑到窗户边,问道，“金璐，你怎么还在学校呢？” 说实话，金璐自认为和李晨阳不算太熟。几次碰面,都是李晨阳以找甄思安聊天,期间间接与她问候一下。 “等思安。”她回答说。 “她干嘛去了？” “徐老师找她。”说罢，金璐又低下脑袋继续写作业。 李晨阳看着她低垂的侧脸，认真到让人不敢打扰。他知道金璐性子冷淡，便只好转身离开了。 就在这时，教室前方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 “金璐，”梁慕邱收了抹布，走到她面前,“今天我看见了两个人。” 金璐没有抬头，轻声应他，“我也看到了。” “这是在我们学校。” 金璐没有理他。 “那我先走了？”梁慕邱问她。 金璐在这时才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在学校，你更不要管。”说罢，便又低头继续写起了作业。 站在教室外面的李晨阳听得云里雾里，不知二人这番对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感到一阵困惑，但又觉得金璐对男生的态度和平日里的状态并没有什么不同，便努力打消脑海中那个不靠谱的猜测。 甄思安回到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只有金璐一个人了。 两个女孩子背着书包从自行车车棚走出来，当下天色已晚，晚霞挂在深蓝色的天边，微微能看到一丝淡薄的弯月。 金璐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标杆，因此一路上都没有问甄思安关于中午的争端。 反而是甄思安笑着问她，“中午的事情你听说了多少？” 骑着自行车，金璐侧脸看了她一眼，回答说，“我获取信息的渠道非常有限，只是从前排人聊天时偷听了两句。” “偷听到什么？” “他们说，耿驰挺身而出，英雄救美。”金璐皱着眉头地说。 虽然她很难相信这个说法，但还是原原本本地把自己听到的内容告诉给了甄思安。 甄思安差点从自行车上跳下来，“什么？是因为那个外校的男生踢了他的凳子，他气不过！跟我有什么关系？” 金璐只有在女生面前才会露出些难得的笑容，她说，“所以我从听到起就不相信。” 正说着，前方路口的拐角闪现两个人影。 一男一女，都牵着自行车，两眼带着戏弄的恶意，紧紧地盯住正在向他们驶来的甄思安和金璐。 先是甄思安看到了他们，于是她示意了金璐一下。 金璐也注意到了，随即眉头紧锁，眼里呈现出她从未在其他人面前露出过的厌恶之色。她与那二人之中的女生四目相交，眼神交汇之中，双方都产生了一些不可名状的仇恨。 金璐的车子并没有停下来，而是迅速与拐角处的二人擦肩而过。 甄思安感受到了金璐的异样情绪，走远了一点儿后才问她，“刚刚那两个人，你认识？” 金璐片刻后才缓缓开口，“……不想认识。” 甄思安听出她话语里的排斥和疏离，就没有再问下去。她想起之前金璐说过的“校园暴力”。 说出这个词的时候，金璐的表情也有些怪异，非常厌恶但又极力克制，想要表现出已然满不在意的风轻云淡，实则只透露出她被伤害后的极端痛楚。 “思安，我们是朋友吗？”又骑了一段路，金璐突然问她。 甄思安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仍旧回答她说，“我们只是朋友？难道不是好朋友吗？” 金璐侧脸笑了笑，说，“高中之前，也有几个女孩子说，是我的好朋友。但是，都慢慢和我分开了。” “为什么？”甄思安不解地问她。 金璐微微抿了抿唇，说，“我想，你明天大概就会知道了。”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一路上，再没有讲其他的话。 晚上回到家里，甄妈按照惯例问她怎么回来的有些晚。 但甄思安思考了片刻后，并没有将今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告诉她，而是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吃完晚饭，她乖乖地回到小卧室。 做作业的时候，脑海里始终不受控制地一直闪现着金璐的身影。 这个外表看起来十分清冷的少女，似乎愿意在她面前展露一些过去。但又不知为何，又不愿意在她面前展露太多。 那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到底是谁？ 看他们那不善的目光，到底和金璐有过怎样的过往？ 而金璐今晚讲的最后一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明天，在金璐身上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正这样想着，突然，楼下的推拉门发出了一些声响。 甄思安放下手中的笔，悄悄探头到窗户边上。映着不甚明亮的灯光，她看到徐亦成推着轮椅慢慢地出来了。 已经有较长一段时间，他没有在这样静谧的夜晚独坐小院了。 甄思安难免会联想到白天发生的事情。 “残疾人”这三个字再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令她感到一阵恶寒。 如果是没有经过正确教导的顽童做出这样的事情，尚且能让她理解；但同样是十六七岁的年纪，竟然还在以中伤他人为乐，实在令她感到费解——这到底是蠢，还是坏呢？ 或者说，是既蠢又坏？ 大概是既蠢又坏。 徐亦成如安静地坐着不动，就像是一座融在暗夜中的雕塑。他像是在想事情，又像是在品味某种复杂的心情。 甄思安知道这世间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她很想在此刻走进徐亦成的心里，看看那个内心深处的灵魂，是在哭泣还是在愤恨。 她默默地注视着他，如同几个月前。突然，她觉得徐亦成和金璐有些像。 完美的外貌和聪明的头脑。 如果只是如此，他们该是多么幸福的少年和少女。然而，一个正承受着残疾，一个在隐瞒着过去。 反而，看起来出身平凡且能力一般的自己，倒成了目前为止最幸运的存在。 每个夜晚，俗世间总有俗人因俗事而无法入眠。 今晚，亦是如此。 “徐亦成。”甄思安轻轻唤了他一声。 他转头，这次没有吃惊于看到站在窗口的她，很自然地将轮椅调头，往她的方向移动。 甄思安搬来了凳子，她坐在窗户边问道，“有心事儿？” “没有。”徐亦成摇头。 “你吃过饭了吗？”甄思安笑着问他。 “嗯，刚吃完。” “我晚上吃了鱼，我妈做鱼超级好吃。” “我吃的也是鱼。”徐亦成笑了笑。 “你不去写作，跑院子里干什么？”甄思安调侃他，“又是透气？” 他淡淡地点了点头。 “吃完饭还是逗逗猫比较好，逗猫多开心啊。” 徐亦成问，“你想逗猫吗？” “我是让你逗逗猫，小猫咪这么单纯可爱，呆在一起会让心情变好。”甄思安生怕他还沉浸在中午那个事件的痛苦之中。 “你要不要下来逗逗猫？” 甄思安无奈摇头，“今天作业多啊，我倒是想去你家撸猫。” “去写作业吧。” “我陪陪你呗。”她这句话说得那么坦然。 徐亦成的脸微微泛红，他垂下眼眸淡笑一瞬。 “我之前找了一根绳子，你等一下。”甄思安离开了窗口。 过了一会儿，从她的窗口慢慢垂下来一根绳子，上面绑了一张被卷来的纸。 甄思安探出脑袋，对下面的徐亦成说，“你接住啊。” 徐亦成接住绳子，取下纸卷。 “打开看看。”甄思安趴在窗口笑着看他。 徐亦成展平纸卷，映入眼帘的是她手写的一行字—— 快夸我的字很好看！ 原以为她能写出什么富有深意的唯美句子来，万没有想到是这么直白的内容。 徐亦成抬头看向她，眼里的笑意根本藏不住，他说，“你的字很好看。” “哈哈哈，”甄思安抱拳，“感谢夸奖。” “这张纸留给我可以吗？” 她点头，“可以啊，等我以后出名了，你就可以拿我的手写真迹出去显摆。” 他失笑，“好，我记住了。” 甄思安见他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便说，“以后你要是晚上想这样出来透气，可以顺便找我聊天哦，只要你看我房间的灯是亮着的。” 徐亦成点头，白天那种事情造成的负面情绪已经烟消云散。 和她在一起，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谢谢你，甄思安。” 感谢的话语相比他感激的心情而言是那么得苍白无力，但如果此刻不说出“谢谢你”三个字，就好像未完成的心愿似的，他晚上会失眠。 “这有什么，你辅导我学习，我才感激涕零呢。”甄思安大笑两声，“高考之前我要一直做着‘状元’的美梦。” 正说着，甄思安的门突然被敲响，门外传来甄爸的声音，“能进嘛？拿剪刀。” 甄家的好传统，但凡要进关着门的房间，必得先敲门询问。 “先不跟你聊了，写作业去了！”甄思安冲他摆摆手。 “好。”徐亦成淡笑。 他看着甄思安关上了窗户，直到她的人影离开了窗边，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徐亦成将轮椅调转方向，视线对向遥远的天边。 稀疏几点星光，在黑幕中显得耀眼。 不幸既已如此，那就多看看自己拥有的幸福吧。 第34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就在两秒钟前，一个人…… 第二天,学校里一如昨日的热闹。 又是在多媒体教室，刚刚打完第一节 课的下课铃，甄思安正在收拾第二节课要用的书本。 这时,梁慕邱走了上来,他先是和温泽聊了两句,然后，不经意似的站到了甄思安的后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几天,你好好陪在金璐身边。”他突然在甄思安耳边这样说。 甄思安疑惑地皱着眉头。她发现自己近期总是会做出这样的表情，并且不是出于主动。 “可以解释一下吗？”她问。 梁慕邱面露难色，“一时间说不清楚，总之,我也会尽量帮忙看着。”说罢，他便快速离开了。 甄思安看着梁慕邱的背影，又联想到金璐昨日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猜测,或许，在金璐身上要发生些什么事情。 只是，她没有料到，这个猜测竟然很快就被印证了。 中午的食堂人满为患,甄思安和金璐好不容易盛好饭菜,正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找着饭桌空位。这时，一个刺耳的声音突然在甄思安耳边炸开。 “哐当——！” 她扭头一看，才发现这巨大声音的来源，竟是金璐——就在两秒钟前，一个人猛然将金璐刚盛好的饭菜拍打在了地上。 菜汁和汤水溅了一地，一片狼藉。 周边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包括甄思安。 打翻金璐饭菜的学生，甄思安见过,就是昨天在校外看到的一男一女中的那个女生。 “金露露，这种方式的见面礼，你喜欢吗？”女生阴恻恻地笑着对金璐说。 闻言，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了，不是意外事件。这个外校女生，她是故意的！ 正当周边的人群都等着看金璐如何作答时，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金璐拿起一旁甄思安餐碟上的一碗菜汤，面无表情地向女生走近两步，直接泼到了对方脸上。 “啊——！”毫不意外，女生尖叫起来。 很快，一个男生冲到女生身边，恶狠狠地看着金璐，“你他妈找死是吧？！”说罢，他做出要对金璐动手的架势。 甄思安迅速护在金璐身前，挡住要冲上来打人的男生。 “死一边去。”男生说话极其狠厉。 “我干嘛听你的？”甄思安两手端着餐碟，只能用目光跟对方对峙。 男生哼了一声，“想挨揍是吧？” 甄思安轻笑，“想揍你。” 男生脸色极其难看，狠话不多说，直接扬起胳膊就要扇她耳光。 幸而甄思安反应快，她干脆把手上的东西往对方身前一推，饭菜汤水泼了男生一身。 周围的学生瞪大了眼睛，这才意识到这是一起极其恶劣的大型争端。 男生气急败坏，正要上手掐她的脖子。这时，梁慕邱突然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大声喝道，“谁他妈动我班上的人？！在一中撒野，弄不死你！” 男生下意识地将视线移到梁慕邱的身上，见对方已经撸起了袖子，一副要干仗的架势。 而甄思安趁此机会迅速撤后一步，保全了自己。 就在两个男生差点扭打起来之际，温泽火速挤开人群，一把拉住了梁慕邱；而对方也被其他围观的男生拉开，场面瞬间僵持住了。 漩涡中心的主角金璐，始终一言不发。她目光冷峻地看了看梁慕邱等人，随即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被泼了一脸菜汤的女生见金璐要走，又破口大骂道，“不要脸的贱货！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金璐可是江州市一中有名的大美女，漂亮不说，成绩还好，性子清冷，从不招惹是非，堪称众多男生心目中的女神。当下，女神被莫名其妙地打翻了饭菜，女神因极度愤怒而泼了对方一脸菜汤，对方对女神出口大骂，还骂的如此难听，男生岂能坐视不管？于是，一些血气方刚的男孩子们迅速围拢上来加入战争，口口声声要为一中自家人打抱不平。 场面再度混乱。 甄思安从地上收拾起餐碟碗筷，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她把东西往随意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赶忙跑出食堂去追金璐。 然而，等到她来到教室，除了徐亦成，什么人也没有。 “看见金璐了吗？”甄思安问他。 徐亦成正在吃饭，他摇摇头说，“应该是回家了。” “回家？” “把书包拿走了。” 甄思安走过去一看，果不其然。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他鲜见甄思安这么着急的模样。 “一时间说不清楚，我先去校门口找找她。” 徐亦成约莫着在这个时间跑过来，大概在食堂是不够吃完一顿午餐的，于是冲着她的背影问道，“你吃饭了吗？” 女生在走廊上透过窗户对他说，“来不及吃，没关系！” 只是，校门口依旧空空如也。 金璐，她已经走掉了…… 甄思安悻悻然地呆站在保安室门外，一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大广场上呼啸着阵阵风声，只有她孤零零的身影默默伫立。 春末夏初，风竟还是如此凉。 ------------------------------------- 中午发生的事情，如同龙卷风一般很快席卷了整个校园。从高一到高三，从学生到老师，从本校到外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甄思安从别人口中得知，动手打翻金璐饭菜的女生后来在食堂大骂金璐和她妈妈，扬言这辈子不管金璐在哪里上学，只要她能找到，就绝对不会让她在学校里有一日的安宁。 至于原因，有传闻说金璐的妈妈勾引了女生的爸爸；又有传闻说是金璐勾引了她的初恋男朋友；还有更离谱的说法，说金璐帮助她妈妈勾引同班同学的男家长。 但是，不管真相如何，对于从来没有起过如此大风波的一中校园来说，这每一条传闻，都足以震撼所有师生。人人都想按捺不住一颗好奇心，想知道在这样一个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的清冷学霸校花身上，究竟发生过怎么样的故事。 “满城风雨”，足以形容。 ------------------------------------- 当天，金璐收拾书包回家后，那个外校女生也被自己学校的老师给带走。 第二天，公开课比赛停办了。 金璐没有来上学。 第三天，梁慕邱等四位男生被给予口头警告处分。 金璐没有来上学。 第四天，班主任徐老师被通报批评。文件上说他“班风建设不稳，学生心理问题了解不及时，没有做出妥善地日常沟通和处理。” 金璐没有来上学。 甄思安在徐老师被通报的当天，被叫到办公室里谈话。 她没有什么多余的信息能够告诉教务处和德育处的老师，尽管这些老师都尽量表现得平易近人。 只是，走出办公室的她，想到金璐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一些话。 她说，她是承受过校园暴力的人。 她说，她初中的时候转过学。 她说，她曾经也有好朋友，但都慢慢分开了。 所以，甄思安心里难过地想，她和我，也要分开了吗？ 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参与到了事件的议论之中，除了一个人——徐亦成。他还是像往常一样上学、看小说、刷题目、辅导甄思安、回家，完全不在意这场风波。 只不过，最近在辅导甄思安时，让他颇感到有些吃力。 “甄思安，”徐亦成用笔点了点草稿纸，对身边人说，“专心一些。” “……金璐已经有两周没来学校了，而我作为她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却什么也做不了。” 甄思安干脆把铅笔往文具袋里一放，倒头就趴在了桌面上。 徐亦成看着她一脸低落的模样，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一直以来，他从未有过安慰别人的经验。 “我有问过徐老师，徐老师说他家访过一次，但没有效果，金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甄思安对徐亦成倾诉。 徐亦成挫败地认清了现实——面对甄思安现在的困扰，他只能做一名倾听者而已。 “我现在正缠着徐老师要金璐家的地址，”甄思安坐直，正对着徐亦成，说，“我要登门拜访，跟金璐好好谈谈。” “谈什么？”徐亦成问她。 “让她不要转学，”甄思安回答说，“劝她早点回来上课。” 听到这里，徐亦成突然觉得，他并不是只能充当一个倾听者。就这个话题，他好像确实有些话可说。金璐现在的处境，同自己两年前刚接触轮椅而迟迟不愿出门的情形，似乎十分相似。 他不由地握紧了手上的笔，说，“这需要她自己走出心魔。” 甄思安一听，忍不住把脑袋凑过去，问道，“所以我该怎么办？” 徐亦成往一旁挪了挪，没有做声。 她又凑近一些，问，“可以谈谈具体的方法么？” “你……可以和她保持联系。”徐亦成别过脸去，不让自己和甄思安靠得太近。 “我每天都在QQ上跟她发一长段话。” “……坚持。”徐亦成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很羡慕金璐。她在这样灰暗的时刻，有同伴一直在陪着她。 “好，我坚持！” “……现在，能解题了吗？”徐亦成问她。 “可以可以，”甄思安拽了拽他的衣袖，“那你坐过来点。” 徐亦成的耳朵微微发红，“……你要先坐过去些。” 第35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别哭别哭。”甄思安…… 这样过了又一周,期中大考来临。 在紧张而忙碌的备考中，大家逐渐淡漠了对金璐事件的关注。 除了甄思安。 “金璐，今天没什么别的事情,期中考试,语数外。语文难度不大,但是作文题目非常变态，叫《仰望天空》，命题作文。这年头,正经人谁还出命题作文呐，太死板了，也太难了吧。如果是你，你要怎么写呢？数学的难度挺大,虽然这段时间我一直对数学特别上心，但是预计应该考得也不是很好。哎，虽然我并不是很差劲,但是在实验班里却笨得很突出。数学卷子我搞不到，不然就用我爸的手机拍照发你了，让你也做一做。英语，一般般难度,大家应该都考得不错吧。今天就到这里咯,晚安。” “金璐，今天上午考了物理和生物，下午考了化学。我不知道是难度不大还是我自己很优秀，总之，我觉得自己考得还不错诶！希望出成绩的时候，不要出什么幺蛾子，我实在不能接受预期很好而成绩很差的结果……今天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阿姨给我打饭菜特别抠门，我就说‘多给我一点肉行吗？’，结果你猜阿姨怎么说？她居然说，‘肉都给你了，其他人还吃什么？’，我差点没给气死。你什么时候回来陪我吃午饭呢？” “今天终于把所有课都考完了。历史竟然意外的简单，而政治竟然意外的难！我真的已经尽力背书了，至于能考成什么样子，看天命吧。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呐？你要知道学校里有个心心念念想着你的小可爱哦，我现在还给你擦桌子呢，你是不是欠我很大的人情？我跟你说，班上的同学都可想见你了，你不在班，咱们班的颜值均值下降得实在太厉害了，所以赶紧回来吧。这周末终于可以好好歇一歇了，你要是想我，就联系我哦，我请你喝奶茶！” 虽然期中考试已经结束了，但各科老师都把作业值加满，似乎合力不让学生过个舒服的周末。 “老师真狠心啊，还是我太年轻了……”甄思安一边写作业一边愤愤地自言自语。 正低头伏案，电脑QQ上突然传出“滴滴”的声响。 甄思安以为是金璐终于回复她，于是赶紧贴上去看。 结果，很失望。另外，略稀奇——找她的竟然是梁慕邱。 梁：在吗？ 甄思安略略皱眉，思索片刻，答复：在。 梁：我已经拿到金璐家的地址，我计划，咱们一块找到她家，寻个合适的时机把她叫出来，跟她好好聊一聊，劝她早点回学校。 甄思安继续略略皱眉，思索片刻，问他：怎么拿到的？ 梁：趁班主任不注意，翻了一下他桌子上的信息名册。 甄思安依旧略略皱眉，思索片刻，答复：我想想。 梁：好。 一分钟之后。 甄：好！几点？约哪里？ 梁慕邱把详细时间地点告诉了她，二人约定下来，只等周末出击。 ------------------------------------- 周天上午，按计划出门。 甄思安从衣柜里找出一套运动服，这还是她上初中时因为赢了一场短跑比赛而获得的奖励。袜子暂时没有翻到，她便去阳台外面的晾衣绳上找。果不其然，就被挂在这上面。 拿走了袜子，甄思安看今日阳光甚好，便从两间卧室的床上取下所有的枕套，趁早给晒了上去。心里正念着要细致谨慎，没成想还是突然手滑，让其中一个枕套飘了下去。 甄思安每次从晾衣绳上取衣物，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把东西掉到一楼别人家的院子里。之前徐家没人住，她曾经不小心掉了一个大浴巾，还是靠甄爸从单位找了个简易的医用点滴架，绑上了根竹竿子，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大浴巾给勾上来。 虽然现在徐家有人住了，捡个衣服要方便许多，但住楼上的人家反而更不好意思。之前楼上有人掉了个男士内裤到一楼徐亦成家的院子里，把甄思安笑得要命，不知最后是怎样解决，总之内裤消失了。 现在，看着落在地面上的枕套，她可笑不出来了。 “徐亦成——在吗？”甄思安趴在窗口呼唤徐亦成。 没人回应。 她猜测也许对方不在卧室里所以没有听到，只好立刻跑回电脑面前，翻到徐亦成的QQ。 甄：在家吗？速回哦！ 五秒钟后—— 徐：在外面。 徐：怎么了？ 甄：大事！我不小心把枕头皮掉到你家院子里了，什么时候去捡比较方便？ 徐：下午，四点左右。 甄：好，幸亏是在我爸妈回家之前，到时候去找你。 徐：好。 甄：我今天要去找金璐，去她家，马上出门。 徐：你一个人？ 甄：和梁慕邱，副班长。 五秒钟后—— 徐：我要去忙了。 甄：那下午见面再聊。 徐：好。 ------------------------------------- 马上就要到五月份，天气越发暖和，只是偶尔有些凉风。 甄思安骑着自行车来到约定好的校门口拐角，这一路她骑得有些快，微微出了点汗。 不一会儿，梁慕邱骑着车子来了，身后跟着同样骑车而来的温泽。 甄思安一点儿也不惊讶会在这里看到温泽同学。甚至，她早就猜到了。 梁慕邱把车子停到甄思安的跟前，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五分钟前。”甄思安向后退了两步，生怕对方的车轮子轧到她的鞋。 温泽同她略略打了个招呼，甄思安点头一笑。 “她家不远，但骑车也要差不多半小时。”梁慕邱把地址跟甄思安说了一遍。 “好，那咱们速战速决，我爸妈不知道我今天出门。所以我必须赶到他们下班前回到家里。”说罢，甄思安跳了自行车。 梁慕邱却一脸坦然地说，“我爸妈知道，他们表示很支持。” 一旁的温泽笑着看他，“我猜到了。” “我妈甚至还帮我擦了鞋子。”梁慕邱冲甄思安扬了扬眉。 甄思安一脸懵懂，就差把问号写在脑袋上了，“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梁慕邱晃了下脑袋，和温泽相视而笑。 骑了半个小时，终于来到了金璐家的小区。 这里地势较低，三个人先把车子停好后，爬了一段很长很长的楼梯，才终于走到小区入口。 小区门口个五十多岁的老大爷，虽身穿保安服，却正在闭目睡觉。出入口赫然敞开，三个人便直接进入。一进门，就看到右侧草地上竖着一块区域指示图，几楼几栋，清清楚楚。可谓不费吹灰之力，他们就来到了金璐的家门口。 已经上到17楼，梁慕邱走出电梯，对甄思安说，“你去敲门。” 甄思安点头，让他们在拐角处稍等片刻。 敲响金璐家的门后，着实令甄思安有些紧张。她害怕金璐不在家，又害怕金璐的父亲在家。害怕金璐在家不见她，又害怕金璐的父亲在家不让金璐出来见她。总之，她把一切不好的情况在脑海中预演一遍，而后下定决心，不管怎样，除非金璐不在家，否则就一定要见到她！ 片刻后，门开了。 令甄思安开心的是，开门的人正是许久未见的金璐本人。只是，她比一个月前显得消瘦许多，许是久未出门的缘故，她的脸色也不甚好看，整体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 甄思安看到她这幅模样，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而先掉眼泪的，是金璐。 “别哭别哭。”甄思安上前抱住她，随即，自己的眼眶便红了。 金璐趴在她的肩头，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就这样，两个女生无声地抱在一起，站了不知多久。 ------------------------------------- 今天父亲要值班，于是提前做好了午饭，交代她中午一定要吃。 自从那天从学校里回来，她的胃口就很不好。 最初的两天，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父亲敲了几次门，无果，便不再尝试。 这是一个温和但却极为寡言的父亲，尽管很爱很爱自己的女儿，却始终在“如何与女儿交流情感”这一主题上显得十分笨拙。 把自己锁在卧室里的那两天，金璐并没有掉眼泪。 这次事件的爆发，着实令她相当难堪，但她却并不太低落，相反，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 在那段时间，金璐难得回想自己过程承受的某些痛苦。 当年，那个被称之为“母亲”的女人，违背道德人伦，和同学的父亲苟且在一起。那时，父母无休止的争吵，令她每天都处在极端的痛苦之中。 而她，虽然现在想起来非常可笑，但她真的曾试着去理解施暴者。 是的，倘若自己的母亲因为父亲被人勾引而大病一场，甚至在病情还没有好转的时候就闹着要跳楼自杀，这样的悲剧不论发生在谁的身上，都难以承受。 只不过，她对施暴者的理解，并没带来对方对她的共情。在学校里一次又一次的羞辱，在学校外一次又一次的围堵。 她那时太软弱，总以为通过原谅的方式能都唤醒对方的良知，殊不知，当对方被纯粹的仇恨懵逼双眼之时，根本没有良知的存在位置，又何谈唤醒呢？ 渐渐地，大家对施暴视而不见；朋友因害怕被牵扯，也慢慢和她淡漠了关系。 转学，是当时班主任的建议。既然校方已经表态，她知道自己实在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考上一中，是她转学后规规矩矩上学读书的唯一期盼。 但是，在餐盘被打掉的那一瞬间，一中，她的乐园，她的堡垒，被无情如咒语一般的暴力给击碎了。 这么多年，她终于还手了一次。 痛快，尽管没有直击到灵魂。但简单的以暴制暴，令她从桎梏牢笼，瞬间跨步平坦茫茫的草原。 以暴制暴是不对的吗？ 金璐在黑暗中无数遍质问自己。 以暴制暴是不对的吗？ 以暴制暴是不对的吗？ 以暴制暴是不对的吗？ …… 不，她意识到，问题不能这样问。 以暴制暴，可取不可取？应该这样问。 可取，当然可取。 善良，不是留给无情之人的。 更何况，看似疯狂而出格的行为，其实她已经控制了情绪。 整件事情，令她感到鼻酸的，是甄思安。每天一段话，全是校园里不变的酸甜苦辣，是她这段黑暗时光里的唯一光亮。文字里满满都是她最爱的生活，只是，这种生活，似乎已经离她很远了。 直到今天，听到了敲门声。 直到通过猫眼，看到了甄思安。 一瞬间，她愣住了，随即，眼眶湿润。 ------------------------------------- 甄思安拍着她的后背问道，“你家里还有人吗？” 金璐抽泣着，在她肩头晃了晃脑袋。 “副班长也来了，还有他哥们儿，温泽。”甄思安在她耳边小声地说，“让他们也过来吗？” “不要……”金璐的声音软软糯糯。 “好，让他们在外面等着，咱俩聊。”甄思安撇过脑袋，心疼又好笑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拐角。 在甄思安的一番劝说下，金璐终于决心在下周一迈出回学校的第一步。 其实，她早就想上学了，只是，迈出这一步，总是差些勇气。 今日甄思安的出现，总算给了她一些信心。 “其实，我一直没跟你讲，”甄思安看着金璐，认真地说，“我觉得你在食堂那一下子，真的特别帅。” 金璐睁大水灵灵的眼睛，拿纸巾擦了擦鼻子。 “听了你刚刚跟我讲的那些话，我觉得你已经算是很有风度了。换做是我，我得跟她拼命。”说着，甄思安上手比划。 金璐憋着眼泪，苦笑了一下。 “明天我在路口等你，你不来，我也不去上课了。” “……好。”金璐又哭了。 甄思安从金璐家里出来，带着她来到电梯口的拐角处。 此刻，梁慕邱和温泽正坐在地上玩手机。 “你们俩有手机？”甄思安的声音乍然响起。 二人先是被吓了一跳，见到甄思安牵着金璐，便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 “好久不见啊。”梁慕邱生硬地跟金璐打招呼。 “……今天，谢谢你，带思安过来。”金璐低着头，声音小小的。 “我是副班长，关爱同学，职责所在。”梁慕邱自顾自地笑了一下，显得有些拘谨。 温泽微微抿唇，和甄思安对视了一眼。梁慕邱这幅样子，令他俩觉得十分好笑。 把他们送到小区门口，金璐这才转身回家。 白色的樱花在最后的春光里绽放着自己积攒了一年的光彩。飘落的花瓣，满满铺在水泥路上，让这硬邦邦的街道充满了难得的柔和情调。柔软的柳枝在春风中轻抚着湖面，金鱼儿在入水的柳枝旁悠悠打转。卖玩具的小商贩正在演示电动泡泡机，孩子们盈盈的笑声穿梭在亮晶晶的泡泡中…… 她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 而外面的世界，依旧那么美好。 第36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你觉得哪种男生最帅…… 回去的路上,甄思安终于没有忍住，问梁慕邱：“出事那天，你好像早有预料,怎么回事？” 梁慕邱把车速放慢,回答说：“之前寒假竞赛班,我和金璐同班。最后一天放学，金璐被两个人堵在路上，就是那天食堂里的一男一女。刚巧我遇上了,那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出格的举动，我就带着金璐离开了。” “哦，我悟了，”甄思安咬了咬唇,“你是在学校里看到了那两个人，对不对？所以就预测到他们可能会再找金璐麻烦。” “对。” 甄思安沉默片刻，突然语出惊人,问梁慕邱：“那，你是不是喜欢金璐？” “这么……明显吗？”梁慕邱笑着回问她。 温泽插话说：“你可以含蓄一点。” “含蓄？像你一样？”梁慕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甄思安。 一时间，温泽和甄思安都不说话了。 “但金璐对我可没有意思。”梁慕邱自言自语,“她喜欢一个高二的学长。” “什么——？！”甄思安盯住他,不可置信地叫出了声。 温泽也扭头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知道？”她骑快追上梁慕邱。 “她自己说的。”梁慕邱陷入回忆似的，对甄思安和温泽讲起了那天的经过。 竞赛补习班下课，梁慕邱骑着自行车回家。还没刚骑两分钟，碰巧看到金璐被两个同龄人堵到路边，就在不远处的小巷口。 他远远看着三个人说话的模样，似乎闹得很不愉快。这样一个英雄救美的好时机，他梁慕邱怎么能放过？于是没有多想,下一秒他便骑着车子冲了过去。 在那两个人想要动手摔金璐的自行车之际，梁慕邱一把制止了他们。先是一番客气的周旋，然而没有任何止息的效果；无奈，他便要跟其中的男生单挑。所幸男生前些天刚和别人干过一仗，当下腿脚还没恢复利索，只是骂了两句难听的话，很快拉着女生离开了。 向东去的方向，梁慕邱和金璐同走一条路。当时，他骑在她的左边，偏头稍微看了她一眼。他清楚地看到金璐那如冰霜一般的清冷双眸，比往日更甚。 刚刚那两个人是谁？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他很想知道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却更清楚当下属于问不逢时。 “金璐，”他为了逗她开心，便问道，“刚刚我出手相助的样子，是不是特别帅？” 金璐轻轻地瞥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后，回答：“是。” “真的？”这样的回答，绝对是出乎他的预料。他承认自己有些得意忘形，接着问，“那你，有没有一点点心动？” 金璐很不给面子地摇摇头。 她的这种反应，反倒让梁慕邱能够接受。甚至，她不理睬，才是正常反应。 梁慕邱看得出来，此刻她并不很排斥和他聊天。于是，一个大胆的想法诞生了，他紧跟着又问：“你觉得哪种男生最帅？” 金璐愣了一下，没有回答。但他看得出，她在认真地想。 “我眼里没有别人。”金璐突然这样说。 什么叫内心荒凉？梁慕邱在这一瞬间彻底体会到了。尽管他的嘴角还微微弯着，但这幅表情已不叫笑容。 “哎哟，那你眼里有谁？”他知道自己正在越界，但他真的很好奇。 金璐看了他一眼：“说了你也不知道，高二的，很普通。” “很普通？我不信。” “初中，有人把纸巾塞进我的水瓶里，当时我没留意，喝了一嘴的碎纸。其他人，都在笑我。”说到这里的时候，金璐的声音听起来反而更加平淡，“他刚好从我身边经过，从我手上把瓶子拿走，甩了那些人一身的水。后来，我转学了，他考上了市一中。” 原来，英雄救美，在金璐身上早就上演过。 梁慕邱苦笑了一下。如果在那时经过金璐身旁的人是他，他不会做得比那个男生差。 只是，没有如果。 甄思安这时问梁慕邱：“金璐没有说那个学长叫什么名字？” 梁慕邱摇头：“她怎么可能告诉我。” “我真的好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学长啊……金璐居然可以隐瞒得这么彻底，我完全看不出来她有喜欢的男生。” 梁慕邱坦白地讲：“我也看不出来，我以为她谁都不喜欢，这样的话我心里还舒服一些。” “副班，你未免也太太太直接了吧？少年热烈而直白的心情，哇哦——”甄思安不加掩饰地调侃他，又笑着说，“其实你还是有机会的，想想看，等学长毕业了，你不还可以和金璐再处高三一整年吗？” 梁慕邱一想，似乎也有道理：“我是不是该重燃希望？” “哈哈，不过你的竞争压力会很大哦，喜欢她的男生这么多，而且她又那么喜欢学习。” “之前你说，你妈还帮你擦了鞋子，难不成你妈知道你喜欢金璐？”甄思安的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 梁慕邱很坦荡地点点头：“我妈知道啊。” 甄思安差点被惊掉了下巴：“这也太开明了吧？我爸妈要是知道我有喜欢的男孩子，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 温泽听到这句话，不由地看她一眼。 梁慕邱将温泽的细微举动看在眼里，他开始套甄思安的话：“难道你没有喜欢的男生？” 温泽虽直视前方，耳朵却竖了起来。 “这个么——”甄思安故意停顿片刻，“我干嘛告诉你？” “我之前听说，公开课那会儿，耿驰为了你和三个外校男生要打架？”梁慕邱饶有兴趣地瞅了她一下。 “拜托！那可是耿驰啊，饶了我吧！” 听甄思安这么大声地抗拒，一旁的温泽忍不住笑出了声。 梁慕邱也笑了：“耿驰就这么不值得吗？” “副班，在耿驰眼里，我不是什么异性啊、女生啊，他眼里不分男女，这一点难道你不清楚吗？” 梁慕邱摇头：“我不如你了解他。” 甄思安给他解释：“耿驰眼里不分男女，只分聪明人和大蠢货。在他看来，我只是个大蠢货而已。” 温泽再度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从来没见到过甄思安这么有趣的一面。 “那徐亦成呢？你不会是喜欢你同桌吧？”梁慕邱继续问。 “注意你的措辞啊，”甄思安纠正他，“什么叫‘不会是’，好像喜欢徐亦成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似的。” 温泽的大脑嗡地一声响——难不成，她喜欢徐亦成？ 梁慕邱讪讪地笑了两下：“就……你懂的。” 甄思安深知自己不能在两个男生面前毫无保留地夸赞徐亦成的智商和善良，因为他是个相当低调的人。只是，她也不愿徐亦成在大家的眼里始终只是一个“成绩一般且性格孤僻的残疾少年”。 “徐亦成，他……”甄思安沉默片刻，说，“至少没有像耿驰那么乖张吧！” “你怎么这么爱提到耿驰呀？”梁慕邱刻意冲她扬了扬眉。 “我求你别再调侃我了，”甄思安故意阴阳怪气地说，“我何德何能与耿驰这种人间绝顶大聪明相提并论。” 梁慕邱开起玩笑来没完没了：“我看你对他的感情似乎很深。” “他搞丢了我三块橡皮、一只自动铅笔，”甄思安细数，“并拗断了我两把尺子，还拿走过我的草稿纸最后还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一页是干净的。所以，我现在都把笔袋放在桌洞里。” “耿驰看起来不挺有钱的吗？他干嘛老是拿别人的东西？” 甄思安吐槽：“耿驰自己说，‘人间绝顶大聪明向来都是这么不拘小节的’。” 闻言，两个男生都笑了。 三个人一路聊着闲天，直到分叉路口才相互告别。 第37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徐亦成，我不可抑制地…… 甄思安骑着自行车回到小区,这个时候还不到四点钟。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站在徐家门口敲响了大门。 很快，里面有了一些声响。 开门的是徐亦成,这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阿姨不在家？”甄思安问他。 “刚刚出去,进来吧。”徐亦成推着轮椅向后撤。 甄思安很自然地走了进去。突然,小猫咪双花一阵风似的冲她跑来，仿佛在故意逗她玩。她立刻蹲下身子想要抱它，但双花很不给面子,瞬间又跑开了。 “它竟然还跟我生分。”甄思安装出失望的样子。 徐亦成笑，叫了一声“双花”。 只见小猫咪立马变了一副面孔，迈着小短腿“突突突”地冲他跑了回来，并一跃跳到了他的腿上。 “这小猫咪,是属狗的吧？”甄思安有些惊奇。 徐亦成把双花抱在怀里摸了摸，问她：“要抱吗？” “当然！”甄思安赶紧伸出双手。 就这样，小猫咪一脸呆滞地被送到了她的怀里。 趁双花还没有反应过来,甄思安对它是又搂又抱，又亲又蹭，嘴里喃喃：“哈哈小东西，接受我猛烈的爱意吧！” 然而,双花因受不了这等变态般的热情,不耐烦地“喵”了两声后开始使劲儿扭动小身躯，不消几秒钟便成功逃离。 徐亦成看得目瞪口呆。 “我已经满足了。”甄思安一脸痴汉笑，“没有吓到你吧？” “有点儿被吓到。”他诚实地回答。 “你理解一下嘛，我可是云吸猫重度上瘾者。” 徐亦成弯起了嘴角，随后说：“东西已经捡起来了，我去拿。” 甄思安在客厅等着，随意地环顾四周。徐家的客厅对她来说已经不算陌生,但直到此刻，她才注意到电视柜的右侧放着一个小小的照片软木板。 软木板上贴着四张照片，其中两张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那时候徐亦成还是个健康的少年，笔直地站在父母二人中间，看样子大概十二三岁；另外两张照片，一张是他在弹钢琴，一张是他在拉小提琴。 “哇……”甄思安忍不住暗暗惊叹，“好厉害。” 这两张照片中的男生，安静且专注，高贵得仿佛是个王子。 “你的东西。”徐亦成推着轮椅从房间里出来。 她赶紧收回目光，从对方手里接过枕套。 徐亦成问：“见到金璐了吗？” 她点头：“她哭了，我也没忍住。” “你也哭了？” “是啊，我们两个人抱在一起哭的。” 一时间，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又问：“她会来上学吗？” “她说会的，下周一就来。” “那你可以安心了。”徐亦成看着她，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徐亦成，”甄思安忽然认真地盯住他的眼睛，说，“我可太崇拜你了。” 突如其来的赞美，令他感到颇为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她笑着摇摇头，一副很神秘的模样，边走边说：“你可以猜猜看，我要先回去咯。”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徐亦成便没有再追问。 大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发出“哐当”的声响。 小猫双花闻声跑来，屁颠屁颠地蹭到主人的脚边，撒娇似的叫了两声。 “她为什么这么说？”徐亦成问双花，顺势弯腰来把它抱到怀里。 “喵——” “你也不知道……”他揉了揉小猫的脑袋，“下次被她抱，要乖一些。” “喵——” 甄思安站在徐家门口，回望着这一扇门。 骑车回家的路上，梁慕邱问她有没有喜欢的男生。当时，她大脑里第一时间闪现出徐亦成的脸。 不是吧？当下她便这么问自己。 听到梁慕邱说“不会是喜欢徐亦成吧”，她心里突然生出些许不悦。 那么，大概是了。 喜欢徐亦成，这好像不是她的选择。她只是被命运推着走，走到了徐亦成面前，然后，顺理成章地喜欢上了他。 她知道他很聪明，知道他很温柔，知道他偶尔有些心事，知道他时不时会害羞。她还知道他会弹钢琴、拉小提琴。 这些，身边的同龄人都不知道。 是命运让她知道的。 徐亦成，我可太崇拜你了。 经历了金璐的事情，甄思安不敢想象在开学第一天徐亦成坐着轮椅来到学校报道时，他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毕竟，他曾经是那么的优秀。 徐亦成，我不可抑制地喜欢上你了。 ------------------------------------- 周一早晨，在约定的拐角路口，甄思安果然等到了金璐。 金璐看起来和一个月前没有什么两样，依旧漂亮，也依旧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女神气场。但在看到好朋友的一瞬间，她笑得十分甜美。 二人并肩骑行，很快就来到了学校门口。 越来越多的学生留意到金璐的出现，但大家只是轻轻瞥一眼，很快便收回目光，仿佛只是在看一个格外耀眼的美女，也许确实只是在看美女。 “甄思安！” 一个声音在甄思安身后乍然响起，她不用回头就知道即将跑来的人会是李晨阳。 果然，几秒钟后，李晨阳推着车子飞奔到两个女生的身边：“早呀，二位美女。” 甄思安同金璐对视一眼，笑嘻嘻地偏着脑袋回了男生一句：“早呀，一位帅哥。” “金璐！甄思安！” 又是一个男生的声音。 二人同时转身，只见梁慕邱正朝她们挥手。 “他们都是冲着你来的，不是冲着我。”甄思安伏在金璐耳旁小声地说。 金璐局促地皱了皱眉：“不许胡说。” 李晨阳也扭头看了男生一眼，原来是十四班的副班长，自己的头号情敌。 “不等等我呀你们俩？” 你们俩？李晨阳有些不爽，明明此刻是三个人并排同行，这男的看来是瞎了。 很快，梁慕邱牵着自行车来到了金璐的一侧，说：“今天数学两节课连堂，要小测，甄思安跟你讲了吗？” 金璐一滞，脸上的慌张不加掩饰。 “听他瞎扯。”甄思安嗤了梁慕邱一句。 男生放肆般地大笑起来。 金璐这才松了口气，忍不住瞪他一眼。 这一举动在男生看来竟有些嗔怒的亲密意味，不由地感到有些惊喜。 李晨阳的脑袋偏到甄思安一旁，小声地说：“帮哥留意着点儿啊，我看这男的狼子野心。” 狼子野心？其实，女神心里早就有人了。但甄思安不忍说出口，只好苦涩地看了他一眼。 “你这个表情，”李晨阳纳闷，“似乎不太妙啊。” “说啥好呢，”甄思安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任重而道远。” 临近教室，梁慕邱打头走在前面，金璐跟在甄思安的身边。 越是靠近那扇门，金璐越是紧张。她原以为自己的现身，会换来嘈杂晨读的一片刻寂静和尴尬，但出乎意料的是，在大家看到她的一瞬间，整个教室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金璐一下子懵了，不知该作何反应，倒是梁慕邱大声地叫了一句：“咱们班的人终于又齐了！” 他话音刚落，男生女生们立刻欢呼了起来。 金璐难得抿唇笑了笑，笑容里满是羞涩和感动。这掌声给予了她从未有过的温暖，直到坐在了位子上，她还没有从这份温暖中缓过劲儿来。鼻子不由地发酸，她只好强忍着掉泪的冲动，但还是架不住眼眶湿润。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风平浪静。 风平浪静的这一天，意味着整件事已经过去了。 第38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耿驰把自己的东西搬到…… 只是,“全班终于又齐了”这一局面，很快就被徐亦成给打破了。 他请了病假。 甄思安感到难过，自己没了同桌,独自一人占两张桌子多少还是有些孤单。 自徐亦成请假以来,甄思安在校外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在单元楼道口,那时他正要出门；另有一次，是他在自家小院里唤小猫的名字。 不过，之后的一个礼拜,徐家的灯就再没有亮过。 周末，经父母批准能够使用电脑的时候，她通过QQ给徐亦成发过一些消息，无非就是“过得怎么样？”“最近还好吗？”之类。 徐亦成回过一次,说是“还好”。 这样的回答，在甄思安的意料之中。 时间一晃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三周了。 甄思安又一次在电脑上问他,“大概什么回学校？”然而，等了好久，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复。当天她只有一个小时的“电脑使用权”，于是只好带着遗憾关掉了电源。 ------------------------------------- 在甄思安独坐的这段时间里,班级突然兴起了一股不正之风——算|命。始作俑者,自然是从不消停的耿驰。 前段时间，不论是上课还是课间，耿驰手里一直拿着本泛黄的《周易》，极其认真地钻研阅读，以至于大家很难适应课堂上没有他找茬儿的声音。 终于，在耿驰认为自己开悟的那一天，他出山了。 当时,正在上历史课。 “周童，我给你看手相。” 作为耿驰的同桌，周童早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各种骚操作，这一次也不例外。他知道自己在耿驰面前毫无招架之力，便极其敷衍地将左手伸向对方，而右手还在一刻不停地抄笔记。 耿驰端着周童的手细看了一番，像模像样地指点了几下，随后张口说道：“你命不错。” 周童没有理会他，刚要把手抽回来，却不料对方一把抓住，口中喃喃：“但你健康方面不太行，小时候应该生过大病。” 此话一出，周童不由地看了他一眼。 “我说的对不对？”耿驰认真地问他。 “我生过什么病？”周童难得在课上跟他闲聊。 耿驰赶紧翻了翻那本泛黄的典籍，手指在空中划弄了几下，说道：“我看是——肺病。” 周童听罢，立刻目瞪口呆。 耿驰看着对方一副震惊的模样，不由地也很震惊，便问：“我猜对了？！” 得到对方的点头肯定后，他一时间没控制住情绪，兴奋地猛捶了一下桌子。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把全班人都吓了一跳。 “耿驰！”历史老师冲他怒吼，“造反啊你！” 甄思安被那声巨响吓得不轻，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耿驰，只见这位不仅没有被老师威慑到，反而喜不自禁地咧嘴笑了。 这时，耿驰突然侧过脸来对她小声地说：“下课帮你看手相。” 甄思安眉头一皱，赶紧把脑袋转了回来。 “后头站着去！”历史老师在讲台上大声呵斥。 “好嘞！”耿驰应了一声，随即站起往后墙根走去。 到了下课，事情迅速被传开。很快，耿驰的座位旁挤满了兴致盎然的男生们，一个个都伸着手让他给算命。 耿驰本着来者不拒的原则，在短短十分钟的课间时间内，几乎摸遍了全班男生的手。 “我看看，你这个，长寿啊！” “下一个下一个！” “你桃花很旺！” “下一个！” “你以后可能要换很多工作。” “你不行，你婚姻不好，太花心。” “文曲星下凡！不愧是年级前十！” “你这个，看起来感情经历会比较复杂。” “……” 男生们的笑声此起彼伏，耿驰更是获得了“大师”的荣称。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迅速被传到了其他班级学生的耳中。加之周童在宣传工作上可谓不遗余力，于是一连许多天，“算命”这一话题的热度越炒越高，耿驰堪称风光无两。 但事件很快迎来了反转——不知班主任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在一个安静的午休时段，徐老师风风火火地跑到教室，把正在教室门口“摆摊”的耿驰抓了个正着。 班主任可是老|党|员了，坚定的马克思主义无神论者，岂能容忍班级里有这种封建迷|信的歪门邪气？再者，他要是不及时制止，那不出两日，自己一定会被领导们给骂得狗血淋头。 经过一个中午的详情了解和批评教育，最终，徐老师做出了一个决定：不能让耿驰和周童继续做同桌。 从办公室回来后，耿驰按照班主任的指示，把自己的东西搬到了甄思安旁边的桌子上。 在这一刻，甄思安是崩溃的！她万万没有想到，这起事件的最终受害者竟然会是自己！ 女生们纷纷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金璐更是难以置信地微微摇头，完美诠释着什么叫做“不忍直视”。 “我还从来没有跟女生坐过同桌。”耿驰正在整理东西，突然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 甄思安略蹙眉，并不打算理会他。 “你课上不要问我问题，课下可以。”耿驰看了她一眼。 以不变应万变，甄思安选择继续沉默。 “啊呀！”耿驰猛然拍向桌子，眼睛里顺势冒出一道精光，随即扭过头十分认真地看着她说，“快把你不会的题拿出来。” 对方突如其来的兴奋，着实让甄思安颇为不解，她忍不住问了句：“你……不会是精神分裂吧？” “徐亦成辅导你这么久你从来没有考进过班级前二十，如果我教你几天你期末考进前二十了，这不就意味着我比他厉害！”说完，他自信满满地冲甄思安挑了挑眉，拿起桌面上的矿泉水猛灌了几口。 拳头硬了……！ 甄思安闭上眼睛以安抚自己暴躁的心灵，做了两遍深呼吸后，突然想到了反击之招。 她阴恻恻地笑了笑，说：“我就奇怪了，你张口闭口都是徐亦成，难不成，你暗恋他？” 甄思安话音刚落，正在仰头喝水的耿驰瞬间被呛出满口的水，他慌忙地咳了几声，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抬眼一看，只见甄思安此刻满脸水渍，正双眼无神、呆若木鸡。 “这，谁跟谁道歉先？”耿驰感到无措，弱弱地问了对方一句。 甄思安从桌洞里抽出两张面巾纸，生猛地胡乱擦了一番，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说道：“我跟你道歉，你不用跟我道歉。” “你既然跟我道歉了，我也跟你道歉吧。” “不用！”甄思安站起来，俯视他说，“你只要不跟我讲话就好。”说罢，她大跨步往教室门口走去。 在女生厕所里，甄思安大力地将清水拍打在自己脸上，望着镜子里满面通红的自己，她喃喃自语：“快考试了，考完就放假了，放假就解脱了……” 然而，接下来的一周里，耿驰并没有践行“互不搭理、互不干涉、和平共处”的三项约定。相反，他甚至非常喜欢“撩拨”她，用一种极其特殊的方式——凝视。 因为临近期末考试，很多课都改成了习题课——自己做练习，不会做的题目就上讲台找老师询问。 往常，甄思安最喜欢习题课，安安静静做题，遇到不会的难题就请教完美同桌徐亦成。但是，自打和耿驰坐到在一起后，她最怕的就是习题课，因为每当她认真做题的时候，耿驰这家伙就趴在她的胳膊边儿看着她和她的练习册！ 一开始，甄思安还视若无睹，她认为这种方式是对耿驰的最佳蔑视。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的专注力，还没刚过了几天，她就有些顶不住了。 “你能不能别盯着我看？！”甄思安压低嗓门对他吼道。 “你这道题已经盯了五分钟了，到底能不能做出来？”耿驰不理会她的愤怒，反而指了指她的练习册。 “你管我的！” “你不会做就虚心向我请教嘛，我绝对比徐亦成厉害。”他双眼眯成一条缝，笑得极其得意。 “你不要再盯着我了，听到没有？！” “那我给你算命吧？男左女右，右手给我看看。” 甄思安瞪着他，试图通过自己的眼神来发泄心中的愤懑：“看看看，看个鬼啊！我看你是有大病！” “你礼貌吗？”耿驰坐直起来，“我帮你看看你的命，说不定你就不适合走学习这条路。” “你给我滚。”甄思安实在想要揍他。 “是你先搭理我的吧？”耿驰难得有耐心跟人讲道理，“我一直都没有讲话，你先搭理我，然后又让我滚，这合理吗？” “那你盯着我看干嘛？！” “视线有声音吗？影响到你了？”耿驰饶有兴趣地跟她斗嘴。他确实没有和女生做过同桌，因此也从来没有体验和女生斗嘴的快乐。 然而，甄思安却被他气得要死。 “那我一直盯着你看你能舒服吗？”她反问他。 耿驰点头：“你盯吧，来啊。” “我不屑把时间花在看你的这张脸上，切！”甄思安最后一声“切”，颇具讽刺意味。 “你以为我是看你的脸啊？我看的是你的蠢样儿，这么简单的题都做不出来。” 啊啊啊啊啊——！甄思安即将奔溃，却又不知该拿什么话反击。 耿驰斗嘴赢了，心里十分高兴，脸上写满了“得意”二字。 “等徐亦成回来，我绝对要让老师把你的位子调回去。”甄思安说完这句话，又补充说，“这是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 耿驰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继续趴在她胳膊边儿看着她和她的练习册。 第39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徐亦成很厉害？那也…… 周末,甄思安在QQ上给徐亦成留言，把自己与耿驰做同桌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并让他下学期一定要尽早归队,也算是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没想到,徐亦成很快上线,并回复：好的。 甄思安欣喜，立马问道：现在方便聊天吗？我想要吐槽！给你打语音电话？ 徐亦成：可以。 语音电话被接通后，甄思安立刻装出来的哭腔说道：“徐老师,这学期还有两周，我可怎么活啊？！” 徐亦成不由地嘴角微扬：“你不要搭理耿驰，时间长了，他觉得无聊,就不理你了。” “我没有搭理他，但是你知道吗，他一直盯着我看,对我进行这种精神上的干扰。” 徐亦成一滞，片刻后，问道：“他为什么盯着你看？” “他说是看我的蠢样儿。”甄思安说到这里，问他,“我看起来很蠢吗？” 徐亦成的声音带着些笑意：“别理他。” 甄思安诉苦：“有些题就是很难做啊,做不出来不是很正常吗？咱们班天天讲的都是超纲题目，又不是所有人都要参加竞赛的。” “你现在不会的题问谁？” 她回答说：“金璐。” “那挺好。” 甄思安信誓旦旦地说：“反正我是绝对不会问耿驰的，他就是想显摆自己，然后贬损我。” 徐亦成又笑：“我给你几道题，你明天拿去问耿驰。” “干嘛？”甄思安不解，“我说过不再理他了。” “你请教他这些题怎么做，一天请教一道题就够了。” “什么意思？我要是向他请教问题,他就更有资本讽刺我蠢了。” “这些题都很难，他不一定做得出来。” 甄思安笑：“你怎么确定他做不出来？该不会是错题吧？” 徐亦成否认：“不是错题，是竞赛方向的题目。” “你做出来了吗？”她忽然兴趣盎然。 “有的能做出来，有的做不出来。” “哈？”甄思安不敢相信，“还有徐老师做不出来的数学题？” “非常难，正在学。” “你最近也还在学习？” “嗯，这样时间会过得比较快。” “哈哈哈，”她笑了，“没错，我也觉得做理科那些变态题，时间会过得比较快。一道题都还没有解出来呢，一看手表，十分钟就过去了。” “我现在把题目发给你，你明天拿去问耿驰。” 甄思安明白他的意思，笑着说：“徐老师是想让耿驰把精力都放在这些题目上，如此一来就没工夫‘骚扰’我了。” “你很聪明。” “哈哈，没有你聪明。” 很快，电脑屏幕上连续传来好几张难题图片。甄思安滑动鼠标细细看了一遍，下一秒便皱起了眉头，这上面写的是“天书”么？ “……徐老师，你最近都在做这么难的题？” 徐亦成“嗯”了一声，说：“消磨时间。” “我的天，”甄思安吃惊于自己和他之间的巨大差距，问，“这是高中生该去碰的题目吗？” 徐亦成淡笑：“你觉得耿驰做得出来吗？” “连你都觉得有难度，耿驰做出来的概率应该会比较低，而我自己，”她倍感苦涩，“连题干都看不懂……” “那倒，不至于。” “……真的，至于。” “你多看几遍，肯定能看懂。” 甄思安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说：“算了吧，我看这些题目，脑壳会痛。明天我就拿给耿驰做，要痛也是让他痛。” 徐亦成又被她给逗笑了。 ------------------------------------- 第二天，甄思安把题目放到了耿驰眼前。 耿驰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但因为二人说好了互不搭理，他并不讲话，而是等待对方先开口，这样的话，打破规矩的人就不是他而是甄思安了。 甄思安既然说过不再理他，于是也不讲话，而是指了指草稿纸上的题目，面无表情地冲他扬扬眉。 耿驰看了一眼题目，眉头立马皱起了眉头。但他还是不讲话，同样指了指题目，双手在胸前摊开，以此表达自己对甄思安这一奇怪举动的不解。 甄思安轻笑一声，把草稿纸拿了回来。她将耿驰这一摊手的动作理解为了“无奈”，以为他想表达的是他不会做。 “哎，等会儿！”耿驰抢回了草稿纸，“你这是什么意思？让我做？” “我可没有跟你讲话，是你先跟我讲话的。”甄思安答非所问。 耿驰问她：“你哪来的题目？” “你会不会做？直接说嘛。” 他轻笑一声：“这题目就算我做出来，你也看不懂吧？” “耿驰同学，你要是做出来，我就尊称你为一声‘大哥’。”说罢，她又补充一句，“徐亦成就会做哟。” 这句话的确起到了很好的刺激作用。耿驰听罢，二话不说，立刻提笔。 看来，题目确实很有难度——在这一整天里，耿驰像是中邪一样全身心地扑在了题目上，再没有说过一句多余的话。 甄思安总算落得清静，度过了舒舒服服的一天。 接连好几日，按照徐亦成的交代，她每天都向耿驰“请教”一道难题。 耿驰因执着于“徐亦成就会做”的压力，用极大的耐心思考演算，心无旁骛，无暇其他。 班上的同学听不到耿驰课上课下的喧哗声音，还以为他又开始研究易经八卦…… 就这样，日子一天挨过一天，甄思安心心念念的期末考试终于到来。 临考前，耿驰被这些题目挫败得一塌糊涂，他极其认真地问甄思安：“徐亦成真的全部都会做吗？” 甄思安虽心里偷笑，却故意做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回答他说：“是的，他全——部——都会做。” “靠！”耿驰心中郁结，“那家伙能有这么厉害？！” “他一直很厉害的。” 耿驰轻哼一声，说：“很厉害？多厉害？那也没见他考过年级第一。” “他是深藏不露！”甄思安为徐亦成辩解。 耿驰嘲讽：“呵，那你每次考班级倒数，也可以说自己是‘深藏不露’。” “你不也没考过年级第一吗？切！”最后一个“切”字，甄思安特地加重了音。 “我只是不想而已，之前都是随便考考。” “呵。”甄思安故意学他刚才的语气。 “你呵个屁？年级第一对我来说还算是个事儿吗？” 对女生爆粗口？这就不礼貌了吧！甄思安斜睨他一眼，说：“有本事就考个年级第一再说。” “我考年级第一的话，你就叫我一声‘爸爸’。” “叫你爸爸？我叫你去吃屎。”甄思安白了他一眼，不过随即微微一笑，十分挑衅地说，“考吧，趁徐亦成不在，赶紧考个年级第一。等他回来了，你就没机会了。” 听到这句话，耿驰果真有被气到，他竖起食指信誓旦旦：“年级第一，当仁不让。” ------------------------------------- 期末考试结束，放了一天的假。 一天之后，大家重回校园。 耿驰神采飞扬，他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恨不得现在就能拿到成绩条。在他的脑海里正上演这么一出大戏——教务处老师拿着大榜往公告栏上一贴，然后所有人都会看到他耿驰的名字写在“第一名”三个字的后面。于是，男生纷纷发出“牛逼”的赞美，女生纷纷发出“哇哦”的暗叹。 班主任不知在忙什么，成绩条迟迟不见他带进教室。 这时，外面有人叫了一句：“发榜啦！”霎时间，只见呼啦啦一众人从走廊上狂奔过去。 耿驰闻言，立刻跳出位子，拔腿就要往外面冲。但他还没有刚冲到教室门口，迎面撞见了拿着成绩条的徐老师。 徐昇差点被他扑了个满怀，于是厉声道：“回去！” 耿驰盯住班主任手里的成绩条，两眼放光，问：“徐老师，我考年级第几？” 说到成绩，作为班主任，他这次着实有些小骄傲——年级前十名中，有六个出自14班。 “你嘛，这次考得不错，”徐昇微微点头，说，“年级第二。” 年级第二…… 级第二…… 第二…… 二…… “什么——？”耿驰不敢相信，他这次可是拼了全力去考的，怎么才考第二！ “怎么了？第二还不满意啊？”徐昇跨步走进教室。 耿驰跟在他身后，问：“那年级第一是谁？” 学生们见班主任出现，嬉笑吵闹声瞬间止住。于是，耿驰的这句问话，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徐昇这时回答说：“年级第一啊？徐亦成。” 第40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徐亦成又问：“你愿意…… 晚上,甄思安回到家里。因为期末考试她第一次考入年级前六十名，父母允许她玩一会儿电脑。 有了上网机会，她即刻登陆QQ去找徐亦成：在吗？你考了年级第一！ 徐亦成在线,即刻回复她：在,知道。 甄：语音？ 徐：可以。 甄思安拨通语音电话,激动地问：“你参加考试了？怎么考的？” 徐亦成的声音十分平静，他说：“录像监控，考完密封,寄给学校。” “我还以为你请假就不用考试了呢。” “期末是教育局出卷子，必须得考。”他无奈地笑了笑。 甄思安又问：“那你怎么不掩藏实力了？这次你考了年级第一，知道有多轰动吗？” 徐亦成老实回答：“为高二做个铺垫。” 甄思安似乎听明白了，但又没听得特别明白。她问：“难不成,你高二都要考年级第一？” 他解释说：“我想走竞赛，要是之后能拿到自主招生资格的话，高校在给予优惠政策时,会参考你的平时成绩。” “哦哦，”她这次完全听明白了，“所以，你需要每次考试都考得很好,对不对？” “是。” “我听金璐说过,竞赛拿到奖的话，有些高校会降分录取。” “嗯，降分录取的话，高考压力就不会很大了。高三，我还要做其他事情。” 她猜得出这“其他事情”指的是什么，就类似这个学期请了好久的病假一样吧。对于高三的学生来说，这样确实很分散学习的精力。 说实话,甄思安真的很替徐亦成感到高兴。他已经不是那个抗拒考虑未来的悲观主义者了，不仅如此，他甚至在规划未来。 “你变了很多，发现没有？”甄思安问他。 徐亦成知道她话里的意思，脸上浮现出内敛克制的欢喜，说：“也许有些吧。” 甄思安问他：“下学期你能顺利归队吗？” 徐亦成沉思片刻，回答：“应该可以。” “那我们要继续做同桌！”她忍不住吐槽说，“我可再也不想和耿驰坐一起了。” 徐亦成笑：“好。” “这次他考了年级第二。”说到这里，甄思安忍不住地说，“虽然我没有资格嘲笑他，但他真的太拉胯了。” “什么意思？”徐亦成问。 “他考试结束后在考场大肆宣扬说自己能考年级第一，结果，年级第一是你！” 徐亦成轻轻一笑：“我又被记恨了。” “耿驰对你的感情，”甄思安故意顿了顿，说，“很复杂，很特殊。” 徐亦成一滞：“不要编排我……” “哈哈哈，”她大笑起来，“他特别特别爱在我面前提起你，说实话，全班同学里，叫你的名字最多的人，除了我，就是他了。” “初中那会儿，他就爱跟我比。” “他有比得过你的时候吗？”甄思安好奇。 “偶尔。” “不是吧？”甄思安不敢相信，“偶尔？那肯定是他超常发挥了。” 徐亦成轻咳两声，问她：“我在你心里，真的很厉害吗？” “什么叫‘很厉害’？”她拍了一下手，“那简直是特别、超级、无敌厉害。” 徐亦成脸红，他庆幸对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说：“你总是很夸张。” 她否认：“我是写实派的，对你的崇拜没有一丁点儿夸张的成分。” “你这次考了多少名？”徐亦成问她。 “五十七！进步了吧？”她的声音十分雀跃。 他听后微微点头：“进步很大。” “得益于徐老师前期对我的辅导，为我打下了坚实的理科基础。” “你又来了。” 只要和甄思安聊天，徐亦成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 “相比较我之前的成绩来看是进步了的，但是和你们没法儿比。” “慢慢来，高中才只过去了三分之一。” 甄思安突然问他：“徐老师，我很想知道，你以后想考哪个学校？” 既然他都已经考虑到自主招生，那么理想的学府应该已经定下来了。以徐亦成的实力，不出意外的话，考A大绝对不成问题。 “我……”他愣了一下，反问，“你呢？” “我之前不是说过嘛，尽可能地考高分。” “你……好像很没有自信。” 尽管对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灌入甄思安的耳朵。 竟然被他看穿了。 甄思安咬了咬唇，对于自己理想的高校，她一直是羞于说出口的。 徐亦成又问：“你愿意和我考同一所大学吗？” 她托住自己的下巴，看着电脑上徐亦成星辰大海的头像，回答说：“愿意啊，当然愿意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考不上A大啊……” “我没说自己要考A大。” “那你要考哪个学校？”她十分好奇。 “……考你想考的学校。” 因为不是面对面的交流，所以他难得如此大胆。 “那我会耽误你一辈子的。”甄思安苦笑，“我实在比你差太多了，和我上同一所大学，你可就屈才了。” “你好好学，还有两年。” “你好像对我很有自信。” 徐亦成盯着对方小猫咪的头像，说：“不是还有我在吗？” “我对徐老师的辅导很有自信。”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并大发感慨说，“那我可真是捡到宝了。” 徐亦成心里，其实他才是遇到宝藏的那个人。 他确实在慢慢改变，没想到自己的改变她都看得见。 前段时间，他又动了一次手术。术后，五个专家中有三人说他有重新站起来的希望。 只是，“过程会比较痛苦”。 痛苦？他出神了很久很久。还有什么比他出车祸后意识苏醒的那段时间更加痛苦？ 他完全不怕那些“痛苦”，眼下，他只想死死把握住“希望”。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甄思安向徐亦成保证自己这个暑假一定不会重蹈上个寒假的覆辙，绝对刻苦学习，努力进步。 因为，她开玩笑地说，自己身上肩负着两个人的未来。 ------------------------------------- 甄思安践行自己的承诺，在暑假开始的那几天里，确实每天做到了早睡早起。 暑假的时间比寒假长，因此作业也就更多。 她喜欢做不动脑子的抄写作业，看起来很用功的样子，实际上毫不费力。就是写得太猛时，手有些疼而已。因为手疼，她甚至还受到了来自父母亲的额外关怀，让她偶尔放松放松，学会“劳逸结合”。 抄写作业都写完后，甄思安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幸而美妙的夏季，有西瓜、凉粉、冰激凌。在她苦恼于做不出题目时，这些东西总是能够安慰她的心灵。 假期的第三个礼拜，金璐约甄思安一起去书店买课外习题册。 在金璐的推荐下，甄思安冲动消费，一口气买了四本竞赛习题册，数物化生各一本。 冲动的后果在当天晚上就体现出来，甄思安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仅做不完而且根本不会做，于是捶胸顿足，懊悔异常。但是，晚上下班回到家后的甄爸甄妈，在看到女儿主动购买的课外习题册后，却显得格外高兴。 因为题目做的多，因而错的也就特别多。令甄思安感到可悲的是，这几本练习册的书后答案一点也不详细，很多所谓的“详解”她压根就看不懂。 于是，在持续不断的挫败感与日益炎热的天气的双重作用下，慢慢地，甄思安的学习效率越来越低下。但好在她“演技”在线，每天晚上在父母面前，仍旧装作一副干劲儿十足的样子。 因此，晚间的两个小时，成了她唯一能够高效学习的时间段。 第41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看书，别看我。”他…… 甄思安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开始,这小日子越过越悠哉。直到这一天，八月中旬，她打开电脑登陆□□后,收到了徐亦成四天前发来的两条信息—— 第一条：我回到江州了。 第二条：听说开学有考试。 甄思安呆住了, 第一条消息带给她的惊喜远没有第二条消息带来的杀伤力大。她见徐亦成刚好在线,立马回复消息问：考试听谁说的？消息准确吗？放假的时候班主任根本没提要考试的事情！！！ 徐亦成很快回复：准确，好好准备一下。考得不好，会被滚动到平行班去。 甄思安再度震惊：到底是听谁说的？消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准确吗？ 徐：准确,真的真的需要好好准备一下。 甄思安在这个时候又开始和上个寒假开学前一样的悲怆与后悔…… 她跟徐亦成坦白：我最近有一些些些些懈怠。 徐亦成看到这句话，在电脑面前忍不住笑了：猜得到。 甄：对不起徐老师，提前给您打个预防针，我要是滚动出实验班的话,咱俩坐不成同桌了。 五秒钟后，徐亦成发来消息：我给你辅导。 甄思安掐了掐眉心：网上？没办法，我爸妈不让我天天碰电脑。 又五秒钟后,徐亦成回复：我家？ 甄：新湖？？？ 徐：嗯。 甄：多嘴问一句，你家平时有人吗？ 徐：我，我妈。 甄：阿姨不工作？ 徐：最近不工作，请了假。 甄：了解,那我要问问我爸妈。 徐：好。 当天晚饭时间,甄思安将不补习就会被实验班踢出去的严重性跟父母交代得清清楚楚，于是，意料之外地轻松取得了父母的同意。 深夜，甄思安竟然有些失眠，因为脑袋里全是对大别墅的畅想，挥之不去。不过，一想到自己前去大别墅的目的是补习,而补习的目的是不被踢出实验班……天呐！“实验班滚动制”，多么令人窒息的骚操作！以她常年班级吊车尾的水平，开学测试还真有可能会正中狙击。 一声长叹，她更加睡不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甄思安受母上大人的吩咐，先是前往超市和大爷大妈们展开新鲜水果的抢夺大战，而后骑车四十多分钟，终于赶在太阳变得毒辣之前，来到了新湖别墅小区的大门口。 摸索了一番后，她找到了徐亦成的家。 别致的大庭院，别致的大洋楼。 开门的依旧是徐亦成的妈妈。 “带了这么多水果？重不重呀路上？”徐妈妈赶忙从甄思安的手里接过东西。 “小小水果不成敬意。东西我放在后车篮里，一点也不费劲儿。” 虽说昨晚甄思安已经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东张西望，不可大惊小怪！但是，此刻的她并没有做好表情管理。面对这简约奢侈的装修风格、这高端大气的家居摆设，甄思安终究复刻了刘姥姥进大观园时的模样。 徐亦成的房间在一楼，徐妈妈给她指了指房门。 这么大的家，可惜徐亦成只能在一楼活动，甄思安正这样想着，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了室内电梯！这玩意儿，不是电视剧里那种超级有钱人家才会配置的家装硬件吗？！ 这一刻，她为自己的“咸吃萝卜淡操心”而感到窒息。 徐妈妈拎着水果去了厨房，徐亦成刚好从房间里出来。 “好久不见。”甄思安朝他走去，笑着说，“徐老师，我又来打扰您了。” “好久不见。”他眼里是淡淡的欢喜，不加留心，很难注意。 甄思安见他穿着长袖长裤，打趣儿地说，“不嫌热吗？” 他认真摇摇头，直奔主题地问道，“今天辅导哪一科？” “数学！我带了错题集，还有练习册。”说着，甄思安侧身给他看了看书包，“很多题目。” “好。”徐亦成推动轮椅，“去书房吧。” 甄思安跟在他的轮椅后面，朝着最尽头的房门走去。 没想到，三个多月没见面，二人之间却一点儿也没有生疏感，交流起来十分自然。 尽管夏季是皮肤会被晒黑的季节，但徐亦成却好像更白了，大概是一直呆在室内的缘故；他的头发剪短了一些，看起来十分清爽；出于发型的变化，他脸部的线条略显硬朗，多了些男性的魅力。 书房正朝南，书桌很长很大，正对着窗户，而窗户外面就是一片小花园。 这环境呀，甄思安忍不住在心里啧啧赞叹，在这样的环境里学习，考上A大B大都不成问题啊！ “坐吧。”徐亦成碰了碰一旁的椅子，说，“题目拿出来。” 甄思安从包里取出四大本册子，轻轻放到他面前的桌面上。其中，两本错题集，两本练习册，都被翻得很旧的样子。 “要不先讲这本蓝色的？”她将椅子往他身边挪了挪。 徐亦成翻开册子后大致扫了一眼，沉吟片刻，说：“有些难度。” “我总不能一直拿没有难度的题目向你请教吧？”她笑得有些得意，“我也是一直在进步的。” 徐亦成抿唇笑了一下，提笔开始作答。 甄思安在一旁认真看着，但还没一会儿，她的视线就从本子上转移到了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接着，眼睛像是不受控制似的，视线一路上爬，最终锁死在对方的侧脸上。 “看书，别看我。” 徐亦成的声音不大，却像极了老师的口吻。 甄思安像是做了亏心事被现场抓包似的，吓得赶紧收回视线，快速从桌上拿起一本练习册，像模像样地翻了几下。 他左手轻轻触了触鼻尖，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如同在教室里上自习课，二人伏案桌前，一个奋笔疾书，一个眉头紧锁。 过了一会儿，徐妈妈端着一盘水果静悄悄地走了进来，她将盘子放在他们之间，动作很轻，不加停留便悄然离去。 两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各自的题目，但同时伸手去摸盘子里的水果叉。 不经意间，他们的手指碰触到了一起。 霎时间，男生立刻收回了手，而女生的手却还停留在原处。 看对方一副小媳妇受欺负的模样，甄思安不得不尴尬且认真地说，“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 徐亦成原本是怕她会介意，没料到她竟会一本正经地反过来向他做出解释。 有些奇奇怪怪的可爱。 “吃吧。”他用沉稳的语气伪装自己一时的慌乱。 “你也吃啊。” “我做题，你先吃。” “没关系，你先吃，我做题。” “你做不出来。” 残酷的真相，令她无法反驳。 “……好吧，那我不客气了。” 最后，果真题目没做几道，她水果倒是吃了不少。 这场景真是似曾相识。 去年，她因为忘记带钥匙，第一次被徐阿姨邀请进家，那也是她第一次向徐亦成请教问题。 当时，她吃着桃子，他解着难题。在甄思安回家之前，他说了一句话，“看不懂的话，可以再来问我。”终于，友谊的大门缓缓敞开。 一晃，竟然快有一年的时间了。她还记得最初相逢时，他看向她的那个瞬间。当时，他的眼里满是疏离。 “徐亦成。” 她突然叫他的名字。 “说。” 他连头都不抬一下，右手继续演算。 “徐亦成。” “嗯？” 轻轻的一声疑惑，他终于扭头看向她，但眼里尽是温和与平静。 “我现在叫你名字你都不看我一眼。”这句话说得有些娇嗔，但甄思安丝毫不避讳他的目光。 他笑着皱了下眉头，问她，“吃撑了？” “有、有点吧。”她扭头趴在桌子上，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嗝。 徐亦成做题非常快，不到四十分钟，他就把蓝色册子上的所有题目给做完了。 讲了一上午的题目，在临近十二点的时候，甄思安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但在这个时候，徐妈妈执意要留她在家里吃顿午饭，说是回程时间长，天气又热，她空着肚子骑车回去，只怕会晕倒在路上。 其实，她的肚子一点也不空，里面全是水果。不过，架不住徐妈妈实在太过热情，加之厨房飘来的阵阵饭香，甄思安最终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就这样，每隔两天她来一次，每次都在徐家吃饱喝足了才回去。不知不觉，就过了大半个月。 因为长时间被甄思安称作“徐老师”，徐亦成对自己老师这一身份认同感越发强烈，在临开学前的几天，他出了三份像模像样的卷子拿给她。 一上午的时间，紧赶慢赶，她也只是做完了两份。 中午正在吃饭，徐妈妈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听内容，似乎是她的一个好朋友需要帮助，事情还挺着急。于是，她连饭都没有吃，便开着车匆匆出了家门。 饭桌前只留下甄思安和徐亦成大眼瞪小眼。 “阿姨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 甄思安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她想了想，说：“等会儿我回家了，你可要把门关好。” 徐亦成忍不住笑了：“你在教我做事？” 她一本正经地说：“你们这种大别墅，外面都是矮围栏，坏人随便一翻就进来了。” “好，”他点头，“我关好门。” “等会儿我帮你把窗户都给关上。” “谢谢你。” “不客气，应该的。”她莞尔一笑，随后使劲儿扒拉两口饭。 他没有告诉她，其实，小区的安保系统非常好。而不告诉她的原因，只是想要简简单单地享受她的这份关心。 吃完饭后，她把碗筷收拾进了洗碗机里，仔细研究了一番操作界面，却迟迟不敢下手按键。 “我不会用洗碗机，”她朝徐亦成喊了一句，“你会用吗？” 徐亦成应了一声，很快出现在厨房。 “那我现在去关窗户。” 一楼的房间甄思安已经十分熟悉，没用多久，就把所有的窗户给关了个严实。 重新回到徐亦成身边，她问道：“你说，坏人会不会从二楼翻窗进来？” “我猜，不会。” “我猜也是，”她突然好奇地问，“你是不是很少上楼？” 他神情一滞，没料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随后摇了摇头。 “是呀，毕竟你卧室书房都在一楼。”她以为摇头是说他从来不去楼上。 徐亦成淡淡一笑，“我每天都要去楼上一趟，不然你以为那电梯是为谁设置的？” “每天？为什么？”她颇为惊奇，“难道上面有游戏厅？你爱打游戏么？” 她看电视剧里面的有钱人，很多都会搞个专门打游戏的房间，甚至还有家庭影院、空中泳池之类。 徐亦成的笑容里突然闪现一丝不自然，认真地问她，“你很感兴趣？” “也没有啦，亿点点好奇而已。”她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下。 “不是游戏厅，”他没成想自己在她面前竟会如此坦然，“是我的复健室。” 复健，甄思安记得这个词，爸爸曾经向她做过专业的解释。 “复健，一定很辛苦吧？” 徐亦成原本以为她会对那个房间感兴趣，没想到她更关注的是他这个人。这一刻，心里流入一股暖意。 他要说些什么呢？是啊，复健很辛苦，岂止是辛苦，简直是令人崩溃。然而，在父母面前都没有说过的话，也不要在她面前倾诉了吧。 他微笑着说，“其实，还好。” “我猜应该不会‘还好’。”甄思安知道他总是喜欢用这两个字来掩饰情绪。 徐亦成不讲话，眼里似乎有些情愫在暗暗涌动。 甄思安问，“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什么意思？”徐亦成反问她。 “就像你帮我补习一样，我也想为你做些事情。” 他摇头，“只能我自己来。”随即，他又笑了，继续说，“你可以为我加油。” 甄思安看得出他现在的这个笑容比之前的笑容要真实很多，于是十分认真地说，“徐亦成，你一定一定要加油！你绝对能行！你是超级无敌棒的徐亦成！” “嗯，我会的。”徐亦成嘴角微扬，冲她点了点头。 有她的这些话，就够了。 其实，在她表达想要为他做些什么的时候，徐亦成就已经满足了。 你什么都不用做。 你就继续这样，做我的朋友。 第42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徐亦成守擂成功，依旧…… 开学前的两天,徐亦成一家搬回了老小区。 甄思安假期里的最后一次辅导，终于不用骑四五十分钟的车，只需下个楼梯就到了徐老师的家里。 三份卷子全部做完,比起辅导之前,她感觉自己有了明显的进步。带着这样一份难得的自信,甄思安昂首挺胸地走进了新学期的校园。 她来到班级的时候，徐亦成还没有到校。勤劳且友好如她，拿着湿抹布擦拭自己的桌椅,顺便帮徐亦成也擦了桌子。 耿驰从后门走进来，看见甄思安在擦桌子，笑嘻嘻地说：“小甄，你对我可真好。” 甄思安听到他的这句话,实在有被恶心到，她扭头看了对方一眼：“我不是给你擦的。” “我不是你同桌吗？”耿驰不管不顾地把书包放到刚擦好的桌子上。 “哟，”甄思安故意邪魅一笑,问他，“你就这么想要和我坐在一起？” 耿驰一听，脸色骤变，立刻白了她一眼,拿起书包就往原先的旧位置坐去了。 甄思安心想,果然，对耿驰这号人物，就要用这种不羞不臊的激将法。 不一会儿，徐亦成同样从后门进了教室。他看上去和上学期一样，沉静而内敛，不声不响地推着轮椅朝自己的座位方向移动。 上学期，在病假期间,向来默默无闻的轮椅少年突然考了个年级第一，这事儿谁也没有忘记。当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徐亦成的身上，仿佛能从他身上看出什么圣光来。 徐亦成许久没有被这么多人同时注视，一时间很难适应大家投来的目光。 甄思安欢快地冲他招招手，说：“我已经帮你擦好桌子了。” 徐亦成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来到她身边后，道了声“谢谢”。 其他人已经移开了视线，只有耿驰还继续直直地朝这边望。 甄思安感觉到来自身边那持久而炽热的注视，便扭头看向耿驰，问道：“你瞅什么？” “没瞅你。”耿驰没好气地说。 甄思安不再理他，而是别过脸来对徐亦成说：“你看看耿驰，多讨人厌。” 徐亦成越过甄思安看向对方。 这时，耿驰突然眯起眼睛，伸出食指对着徐亦成比划了个“一”，说：“这学期，No.1，is me.” 徐亦成面无表情地转回脑袋，没有理他。 甄思安忍不住笑出了声，对徐亦成竖起了大拇指。 耿驰没有得到自己想象中的效果，十分丧气地“靠”了一声。 不一会儿，班主任徐昇老师带着考场安排表走了进来，他对着全班摇了摇手里的表格，开口便说：“开学检测，按安排入场，九点开始，第一场语文。” 说罢，他很自然地忽视了学生们的哀怨声，把表格贴到了班级公告栏处，随后扭身就离开了。 甄思安和徐亦成相识一笑，随后又冲转头看向她的金璐扬了扬眉。没错，她有提前将开学检测的消息告诉好朋友。 最不能接受这一突击考试消息的人是耿驰，他几分钟前才刚刚对着徐亦成夸下海口——这学期，No.1，is me.但是，这场考试他实在是毫无准备——语文没背古诗，英语没背单词，数、理、化、生自从勉强写完暑假作业，就再没有动过！ “徐亦成，”耿驰叫他一声，“这次考试不算啊。” 徐亦成不解：“不算什么？” “这次我没有准备，”他很尴尬地摆了摆手，“年级第一让给你了。” 甄思安觉得好笑，跟着问了一句：“人间绝顶大聪明这次能考多少名呢？” “肯定比你考得好。”耿驰轻哼。 因为上次期末考试徐亦成和耿驰分列年级第一、第二，所以这次在考场上二人坐前后桌。 耿驰总是会格外留意徐亦成的翻卷时间，于是，他很悲催地发现，不管是哪场考试，徐亦成的做题速度都相当快，远远将他甩在后面。而他不仅题目做得慢，由于开学前长期不用脑，脑子完全钝掉，在正确率方面他也不敢多求。 很快，考试成绩公布。 和耿驰自己预估的排名相比，这次的结果他根本无法接受——从年级第二跌至年级第八十七！而一直被他称之为“菜鸟”的甄思安竟然考得比他好太多，是年级第二十七名…… 不过，最令他感到吃惊仍旧是徐亦成，他年级第一守擂成功，并且，总成绩远超第二名17分…… 17分啊！于是，整个高二年级都沸腾了。 以前，大家只知道高二物生实验班有个坐轮椅的残疾男生，现在，“徐亦成”的名字对他们来说已是如雷贯耳，伴随这个名字的认知是——牛逼、牛逼、超牛逼。 唯有甄思安对此不觉意外，因为她早就清楚徐亦成的实力。 当所有人把关注都放在徐亦成身上的时候，甄思安在为自己的年级第二十七名感到兴奋。 当然，她很清楚自己能拿到这样的排名与部分人没有认真准备考试有很大的关系，给了她向前钻空子的机会。但是，甄爸甄妈是没有想那么多的，为了鼓励女儿再接再厉，二人给她包了一个200元的大红包。 有了钱，怎能不报答自己的大恩人？于是，这天中午吃完午饭，甄思安专门跑去小超市买了一包巧克力，偷偷塞进了徐亦成的桌洞里。 整个下午，她一直期待着徐亦成能够发现这包巧克力。然而，直到临近放学，这家伙都没有留意过自己的桌洞。 甄思安耐不住性子，终于说：“徐老师！其实，今天我送了你一个小礼物。” 徐亦成注意到她的话语时态是过去式，脸上不由地呈现出疑惑的神情。 “呶。”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的桌洞。 徐亦成低头探看，又伸手掏了掏，这才翻出一包巧克力来。 “这是谢礼。”甄思安笑得有些羞涩，“在你桌洞里睡了大半天了。” 这时，徐亦成拿出自己的书包，从里面翻出另外三包巧克力，和一个大大的彩虹棒棒糖。 “什、什么情况？！”甄思安瞪大了眼睛。 “中午你们都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有几个女生跑进来送给我的。” “什么——？！” “我说了不要，但她们跑很快。” 徐亦成，他“出圈”了。因此，有人开始想要对他下手了！ 不爽，很不爽。这是甄思安的直接感受。 然而，仔细想想，她实在太能理解那些女生们的心情。既然她会喜欢上徐亦成，那么当其他女生看到了他身上的闪光点后，自然也会喜欢上他。他那么帅，成绩又好，为人低调，不苟言笑，气质凌然，深入简出。除了残疾之外，他大概符合所有女生对于神秘清冷高智商少年的美好设想吧。 徐亦成突然认真地说：“这些东西给你吃，好不好？” “这怎么能行呢？”甄思安礼貌拒绝，“这是别人送给你的。” 徐亦成垂眸，淡淡地说：“我很不喜欢这种事情。” 甄思安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打扰？” 徐亦成突然抬眸，对上她的眼睛。 甄思安不回避他的凝视，并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答案。 “给我吃吧！我真的超爱吃甜食！”她动手把东西挨个装入自己的书包，淡笑着说，“其实，送你东西的女生，她们没有想那么多。” “……我是不是很怪？” 听到这句问话，甄思安立刻把脑袋甩得想拨浪鼓似的，一本正经地回答他说：“你再正常不过了。如果，那些女生她们稍微多想一想，就知道自己不该贸然送这些东西给你。说实话，我可以理解她们，但我不认同她们的这种唐突行为。” 徐亦成心里想，其他人怎么看他都无所谓，只要她能够理解，就够了。 甄思安指了指自己送的巧克力，问：“我送的，你总是要收下的吧？” “当然。” “这是感恩巧克力。”甄思安及时补充了一句，她生怕徐亦成再有心理负担。 管它是什么巧克力，只要是她送的，他都会收下。 不仅仅是收下，甚至还要长久的保存。 第43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你可以和他是好朋友…… 接连几天,徐亦成都有收到巧克力。 同样是在午饭期间，教室里没有人的时候；同样还是那几个女生，放下东西后嬉笑着速速离开。 不过,因为徐亦成的态度十分冷淡,始终对来者“置之不理”,于是时间一长，女孩子们渐渐“心灰意冷”，便放弃了对他的这种“示爱”行为。 后来,“冷面学霸”成了他的最新标签。 这件事告一段落，徐亦成终于回到之前安宁低调的校园生活状态。只是，时不时仍旧有一些女孩子怀着对他的好奇来到教室门口张望，但班上的同学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甄思安故意打趣儿他：“徐亦成,你是不是喜欢吃冷面？” “我喜欢吃热面皮。” “哦，那你应该叫‘热面皮学霸’。”甄思安笑得很开心。 临近九月底，大家都开始自觉准备月考。然而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班主任竟带来了取消本次月考的消息。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这是无疑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好到足以令他们模拟“猿猴叫”。 然而,耿驰却很不开心。 “靠！”他一声低吼,愤懑地说，“老子等着打翻身仗呢！” 金璐被他突然之间的一声“靠”吓了一跳，她抖肩的瞬间刚好落入甄思安的眼中，于是甄思安怒怼耿驰：“你可不可以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 耿驰白了她一眼，不加理会。 “取消月考，是为了做什么呢？”班主任故意卖了个关子，停顿片刻后,说道，“你们还记得自己尚未军训么？” “靠——！”耿驰又低吼了一声，“占用十一长假？！” 金璐再度被吓到，又不自觉地抖了下肩膀。 班主任继续说：“军训一共十天。后天早上八点，从学校准时出发去军营。明天放假，留给大家做一下准备。” 刚刚的兴奋“猿猴叫”瞬间被哀怨声所取代。 唯独徐亦成始终一言不发，他专心看着自己手头上的小说仿佛没听到这些话似的。 甄思安偷偷瞟了他一眼，很快收回目光。 “我看见了。” 呃…… 甄思安有些尴尬：“你还挺会一心二用的哈。” “好好军训。”徐亦成不抬头，也不看她。 “那你，好好学习。” “嗯。” 甄思安喃喃：“不得了，你都已经是年级第一的大学神了，又比我们这些凡人多学了十天。” 徐亦成突然笑了一下。 “干嘛笑？”甄思安问他。 “没什么。”他敛起笑容，难道甄思安不会知道自己很可爱吗？ ------------------------------------- 难得当晚没有作业，甄思安慢悠悠地收拾着后天要带去军营的东西，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这时，甄妈毫无预兆地给她丢了两瓶防晒霜，并极其认真地说“没有什么比防晒更重要”。 甄思安很震惊，问：“老妈，你在让我注意外表吗？” 注重外表，此乃青春期女孩子之大忌，和甄家向来“严防早恋”的家训有所冲突。 “我是怕你被晒出皮肤病。” 好吧，想多了……母上大人不愧是医学界的人。 不一会儿，甄妈又拿了很多卫生巾给她。 “呃，老妈，我刚结束啊。” “用来垫鞋的。” 甄思安再度震惊，问：“老妈，你怎么懂这么多？” “刚拿手机查的。” 啊，这伟大的母爱！她感动之际不忘趁机冲撒娇：“要不，也给我也配一把手机吧！” 甄妈内心毫无波动，皮笑肉不笑地反问她：“你是怎么做到醒着的时候说梦话？” “开玩笑的……”甄思安立马示弱，嘿嘿笑了两声。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徐亦成妈妈的惊呼——“亦成！”紧接着，一顿“霹雳哐当”，像是很多东西纷纷意外掉落。 甄家母女二人都有听到，两个人不由地大眼瞪小眼互看对方，一脸茫然。 甄思安眉头微周，赶紧跑到窗户边去探看。 “哦……”甄妈忽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发出“啧啧”的感叹。 甄思安回头看向母亲，问道：“老妈，你好像知道点儿啥。” “前两天在超市遇到徐亦成的妈妈，跟她小聊了一会儿。” “聊了啥？” 甄妈轻轻叹气：“徐亦成这孩子，不容易。” “怎么说？”甄思安简直急死了，什么时候老妈说话变得这么磨叽。 甄妈突然直视她的双眼：“你好像很在意那个男孩子嘛？” 啊，这…… 是的呀。 甄思安点头：“我跟他关系很好的。” “有多好？” 怎么变成审讯了…… 甄思安坦荡荡地说：“就，可以说是特别好吧。” “嗯——？”甄妈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儿。 “我难道不能和徐亦成做要好的朋友吗？”甄思安反问母亲。 甄妈回答说：“你可以和他是好朋友，但绝对不能发展成为男女朋友。” “哐当哐当哐当——”楼下又发出一阵碰撞的声响。 男女朋友？！这词，母上大人还真是敢说得出口啊…… 甄思安跟母亲解释他俩之间的关系：“要不是徐亦成天天辅导我，我现在是百名开外呢。” “徐亦成这个孩子，我是很相信他的，他比你心里有数。” 甄思安不解：“有什么数？” 甄妈不理会她的问题，甚至为女儿的呆萌感到一丝安心。她指了指床上乱七八糟的东西，说：“行了，你好好收拾吧，有什么缺的，明天去超市自己买。” “钱呢？”甄思安伸手。 “之前不是给过你二百块吗？花完了？” 她不能回答“花完了”，否则一定少不了一顿教训。 她也不好回答“没花完”，否则她就没有伸手要钱的必要。 甄思安不回答问题，而是理直气壮地说：“那是我的个人奖励金，不能混为一谈。” 甄妈扬了扬眉，问：“那你买军训的东西，是不是为你自己使用？” “这不一样！” “都是人民币，都是花你自己身上，没有什么一样不一样。” 甄思安一时语塞，只能重复：“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这能一样么？根本不一样！” “少跟我绕口令，”甄妈走出了她的房间，最后提醒她一句，“跟楼下的孩子做朋友，妈妈是支持的。但现阶段，一定要以学习为主，知道吗？” 甄思安点点头，心想这话还需要说吗？她就算有贼心，也没有贼胆。 “那钱不给了？” 甄妈头也不回地说：“有本事问你爸爸要。” 甄思安撇嘴：“爸爸的钱不都是交给你么？他还想管我要呢。” …… 第44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我想，前路是光明的…… 为了防止自己军训期间体力不支,甄思安第二天一大早就去超市抢购士力架。 “饿货，来一根士力架！”“嗯！来劲了！” 这广告词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回家的路上，甄思安看到徐亦成家的车从小区里开了出去。她瞄到车里只有驾驶座上有人,而徐亦成并没有在车上。 “难道……”她自言自语,“徐亦成自己在家？” 这样想着,回到家后，甄思安跑进自己的卧室，拉开窗户就朝着一楼的小院叫了一声,“徐老师——？” 不一会儿，楼下推拉门发出声响。 徐亦成推着轮椅出来了。 “就你一个人在家吗？”甄思安问他。 徐亦成点头，问她：“怎么了？” “没事儿，”她笑了笑,“我买了士力架，要吃吗？” “太甜了。”徐亦成淡淡一笑。 这是他委婉拒绝的方式。 “我买了十二根。”她双指在胸前比划了一下，说,“一天一根，够了。” “是够了。” “中午阿姨会回来吗？我家里也就我一个人。” 徐亦成摇头：“晚上回。” “你一个人呆一天？” “嗯。” “不过有小猫咪陪你。”她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徐亦成刚听到她问“你一个人呆一天”的时候，以为她是担心他独自在家里行动不便。没成想，她是在担心他一个人孤独寂寞。也许,她早就不在意他残疾这一事实了吧？只有他自己还颇为敏感。 “中午怎么吃？”甄思安问他。 “点外卖。” “哇,有钱人啊。”甄思安双手合十，露出夸张的羡慕表情。 “你吃什么？” 甄思安得意地扬扬眉，说：“热——面——皮——！” “……”徐亦成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她笑得很开心，“羡慕我不？” “门口那家？” “是啊，想吃吗？” “……他家没有外卖。” 这么说来，徐亦成曾经尝试着点过热面皮？甄思安贴心地问：“中午我要去买,顺便给你带一份？” 他点头，很直接地下订单：“我要大份，微辣。” “徐老师已经学会不跟我客气了，这说明咱俩的革命友谊已经成功达成。” 听了这话，徐亦成笑着回应她：“看来，你一直期待我跟你不客气。” “这是关系好的证明嘛。”甄思安问他：“我中午大概十一点半过去买，十二点之前给你送过来，可以？” “嗯，谢谢你。” “你看，还说什么谢谢，又跟我客气了。” 在二人聊天的过程中，天气逐渐阴转多云。 甄思安还有家务要做，没有再跟徐亦成多聊。 到了中午，天气情况好了很多。虽说有些成片乌云，但天空并不沉暗。大概，短时间内是不会下雨的吧……这样揣测着，甄思安没有带伞就出了门。 在她走出小区门口的时候，太阳意外露脸。阳光破开云层，金色洒满大地。 热面皮家的生意非常好，因为不做外卖，店面又小，多是前来打包的周围居民。 甄思安遇到两个脸熟的阿姨，略略微笑以示招呼。 轮到她点餐的时候，两个阿姨已经坐在店里吃上了。 “老板，我要两份热面皮，大份微辣，小份超辣。”点完餐，她找了个空地儿呆着。 两个阿姨招呼她来坐着，其中一个阿姨问道：“你是吃小份的吧？超辣你也真敢点啊。” 她笑了笑：“我能吃辣。” 另一个阿姨悻悻然地说：“这家的超辣我点过一次，差点没给我送走。” 甄思安“哈哈”两声：“每次吃这家热面皮我都是要超辣，已经习惯了。” “年轻人就是胃好，铁胃啊，不像我们，折腾不起来了，想吃点辣都不敢吃。” 正说着，两份打包的热面皮已经做好。甄思安拎着东西跟两位阿姨说“再见”，一头扎进了普照的阳光中。 然而，她还没走两分钟，突然狂风大作，乌云翻滚，日光敛起，昏天黑地。 路边正聚堆看象棋的大爷纷纷抬头望天，“什么情况？” 甄思安也不由地驻足观看，这诡谲多变的云层属实少见，有种“道长渡劫”的玄幻感。 大爷们收起了象棋，准备趁下雨前撤离。 甄思安见状，也立刻快速奔走。 只是，她还没有跑回到小区，大雨就已经落了下来。雨势之大，堪称“倾盆”，行人们完全没有被躲避的必要，因为仅仅几秒钟的功夫，他们就已经被淋透了。 数分钟后，甄思安终于踏进了单元楼道的大门，因跑速太快，被累得呼哧直喘。 敲响徐亦成家的大门，甄思安静静等待着看到对方吃惊的表情。 果不其然，徐亦成相当吃惊。 “徐老师，你的热面皮。”甄思安将其中一个打包碗递给他，甩了甩头发，说：“我真的没有见过这种场面。” 他接过东西，目光一刻未曾从她身上挪开：“我也没有。” 她笑了起来，问：“你是没有讲过我这幅模样，还是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 “……都没有。”徐亦成很是心疼，说，“小心会感冒。” “安啦，你先吃吧，我回家收拾一下。”说罢，甄思安冲他摆摆手，很快爬上楼去。 她回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洗超高温的热水澡，以此来防止感冒。毕竟明天就要参加军训，到时候纪律严格，出训时肯定不能乱动，万一她流个鼻涕…… 达咩！简直不敢设想！ 洗完澡后，甄思安终于可以享用自己的超辣热面皮。一个人在家吃东西，尤其是饿极了的时候，很容易不顾形象。她夹起一大片面皮吸溜入口，正要充分迎接这刺激味蕾的“超辣快感”，但是，在面皮和舌尖接触的那一刹那，她忽然皱了下眉——不对！这辣度不对！ 下一秒，她仔细端详着这一碗饭——不对，这分量也不对。 天呐，甄思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将小份超辣热面皮错拿给了徐亦成！ 她立马带上钥匙一股脑地冲出家门，跑到一楼后，十分急促地敲响了对方的门。 徐亦成打开门，轻轻笑了一下，还没等甄思安开口，他就说：“差点儿辣死我。” “你吃完了？！”甄思安不可置信地问他。 他点头：“刚吃完。” 甄思安仔细一看，果然，他的嘴唇还是鲜红色的……！ 她苦笑参半地向他道歉：“徐老师，对不起啊。” “没有，算是一次尝试。”徐亦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太勉强。 “我家有冰棍，要不要给你拿一根？”用冰来压制辣的疼痛，这一招对甄思安来说屡试不爽。 “好。”徐亦成当下没有任何跟她客气的必要，他真的快要被辣死了。 甄思安转头又往楼上跑。不一会儿，她将一根老北京冰棍放到了对方手里。 徐亦成拆开包装袋，动作麻利地将这一堪称“救命稻草”的冰棍塞进了嘴里。 “天，你真的是被辣惨了……”甄思安很少见到徐亦成如此急切的样子。 徐亦成问她：“你还没有吃吧？” “吃了一口，”甄思安笑，“立马就下来找你了。” “我好好的，快回去吃吧。” “你可千万不要跟你爸妈讲今天这个事儿，”甄思安着重交代他，并开玩笑地说，“我怕他们来打我。” 徐亦成也笑，说：“大可放心。” 甄思安回到家里，吃完了微辣的大份热面皮。 ------------------------------------- 下午，所有该收拾去军训的东西她都已经收拾妥当。剩下的空闲时间，对于一名高中生来说自然是要用来学习。 正在甄思安全神贯注的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和昨晚相同的“哐当”声。 一楼只有徐亦成在家，这声音一定是他制造出来的。甄思安立马放下手上的笔，起身拉开了身边的窗户，探头向下望去，嘴上喊道：“徐亦成？你没事儿吧？” 楼下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她感觉不太妙，又叫了一句：“听得到吗？在干嘛呢？” 忽然，又是一阵东西跌落的声音，“哐哐当当”，甚是炸耳。 甄思安关上窗户，转身便跑出房间。她顾不上换鞋，拿上钥匙便冲到了一楼徐家的门口，一边敲门一边叫道：“徐亦成，开开门。” 但门内仍旧没有任何应答。 不安的情绪在她心中漫延开来，她一刻不停地继续敲门。 终于，又过了几分钟，大门被打开了。徐亦成端坐在轮椅上，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甄思安问：“你刚才在家里干什么呢？” 徐亦成脸色有些不太自然，他摇摇头说：“没什么。” “噼里啪啦的，昨天晚上我就听到这种声音了。” “嗯，”徐亦成碰了碰自己的笔尖，垂眸说道：“在，练习行走。” 练习行走——？！她一时间忘记掩饰自己的讶异，半张着嘴巴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惊叹声。 “所以，是你摔倒的声音吗？” 徐亦成轻轻“嗯”了一声。 那么，刚才在她敲门的时候，徐亦成正在努力从地上爬起？ “……很痛吧？” 徐亦成抬眼对上她的双眸，弯了弯嘴角，说：“……还好。” “其实，你不用在我面前勉强露出笑脸。” 徐亦成轻微地摇了摇头，像是在安慰她似的，说：“不疼，真的不疼。” “比起吃超辣热面皮，哪个更疼？”甄思安试图调节当下的氛围。 徐亦成做出认真思考的模样，回答说：“吃热面皮更疼。” 于是，两个人都笑了。 甄思安这时说：“虽然我不懂，但是请你一定要加油。我想，前路是光明的，对吧？” 徐亦成看着她，眼里积蕴着化不开的情愫，点头应道：“对，前路光明。” 听到他肯定地说出“前路光明”四个字，甄思安心里顿时明朗起来。 徐亦成故作轻松地说：“以后，你可能会时不时听到，我摔倒的声音。” “那么以后听到你摔倒的声音，我都会默默在心里为你加油。” “……谢谢你，为我加油，不要为我担心。” 甄思安很郑重地点点头，说：“绝对为你加油，不会为你担心，因为，前路光明啊。” 第45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被耿驰一拽，甄思安书…… 军训当天,学生们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来到教室做集合准备。 甄思安带的东西很少，仅仅一个大书包就装下了所有，因此,当她看到班上竟有很多人拎着行李箱来,着实感到震惊。 在这些花花绿绿的行李箱之中,耿驰的行李箱因过于庞大的体积而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于是，男生们纷纷围拢过去,好奇地询问他往里面装了些什么好东西。 耿驰露出得意的微笑，在大家面前打开了他的大箱子。 瞬间，围观的男生们发出不小的惊叹。 不一会儿，班主任来到教室,他跟大家说明了班级对应的大巴车，并建议大家尽量出发前都上个厕所，据说路程大概三个小时左右。 甄思安一听,想到自己曾经坐长途大巴有晕车的经历，便要提前去医务室买晕车药。金璐刚好也有购药需求，于是陪同一起。 二人不做回班的打算，各自背起书包,在走出教室后门正要向医务室的方向右拐之际,忽然，耿驰的声音响了起来—— “嘿！你俩走错了吧，大巴车在校门广场！”说着，他顺其自然地上手拉住甄思安的书包。 甄思安猛然向后一仰，瞬间便来了情绪，于是大力扭动肩膀，企图将书包从耿驰的手里扯脱。 然而,耿驰尚未松手，加之她的反作用力扯拽，书包拉链瞬间裂开，包里的东西立马散落一地。 “耿驰——！”甄思安转过身来气急败坏地冲他叫道，“谁让你拽我书包的？！” 金璐使劲儿扯了扯她的袖子，一脸尴尬地示意她不要跟耿驰拌嘴。 甄思安不解她为何露出这种表情，直到顺着她的视线往地上一看，差点儿原地升天—— 满地都是卡哇伊的粉红色卫生巾！ 耿驰呆住了，手足无措的模样完美诠释着他对这些粉红色小方块的正确认知。 两个女生忍受着窒息的压力，红着脸蹲下身来捡东西。 其中有两片卫生巾飞得很远，金璐看见后，立刻奔上前去。然而，就在她要捡起的时候，一只脚踏在了卫生巾的上面。 金璐抬头一看，这只大脚的主人果然是个男生。 此时此刻，踩在卫生巾上的梁慕邱正和温泽谈笑风生，毫无留意。也正是因为他毫无留意，所以下一秒便撞倒了金璐。 就在梁慕邱伸出手要去拉金璐的时候，地上那两片无比显眼的粉红色方块很自然地吸引了他的目光。 于是，和耿驰一样，他也呆住了。 金璐迅速摸起地上的东西往怀里一揣，看都不看对方一眼，立马转身离开。 另一边，温泽直直地走向正蹲在地的甄思安，没有半刻的犹豫，弯起腰便帮着她一起捡拾东西。 还好卫生巾都已经被甄思安收到了包里，她对温泽莞尔道谢，顺便抬头白了耿驰一眼。 “其实吧，我是好心。”耿驰在临走之前不忘向她做出解释。 是，他是好心，但他总是办不了好事。甄思安用鼻子轻哼了一声，不搭理他。 温泽帮她捡好了东西，突然问道：“你低血糖吗？” 甄思安心想，大概是他看到她买了很多士力架，所以才这样问，于是摇了摇头回答说：“我身体强健。” 温泽没有再说什么，和梁慕邱一起离开了。 金璐晃了晃手里的卫生巾，将之塞进甄思安的书包里，说：“刚刚梁慕邱看见了……” “啊？”甄思安觉得很尴尬，问：“他什么反应？” “我没有看。” 甄思安讪讪地笑着说：“无事无事，只要我们不表现出尴尬，尴尬的就是他。” 两个人去医务室买了晕车药，当场口服。金璐还买了四盒藿香正气液，她说自己体质比较虚。 所有人在车上集合后，按照班主任的要求，同桌坐在一起。因为甄思安的同桌不在，所以她可以独享两个人的位置。 行车至两个小时的时候，停在了一个服务站。那里有公厕，很多人都蜂拥着往里面赶。 甄思安没有那方面的需求，便继续呆在座位上睡觉。 突然，她感到自己怀里被人被放了个东西，于是立刻睁眼，只看见了温泽正往车门走去的背影，没有其他人走动。 怀里是一盒葡萄糖口服液。 甄思安不由地嘴角微扬，只是，她真不是低血糖，买士力架只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刻补充体力，顺便解一解嘴馋。 这盒葡萄糖，她实在没有服用的必要，不过倒是可以为金璐备着，她说过自己体质比较虚。 不一会儿，温泽回到车上。 甄思安看到后，立马冲他抱了抱拳。 温泽淡淡点头，回以微笑。从她身旁走过去时，垂眸之间，眼里笑意仍旧不减。 到了军营，学生下车后，看到大门处教官们已经排排站好。 这帮硬汉一个个人高马大，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样子，几乎是一瞬间便震慑住了刚到军营的所有学生。 教官们先让学生去指定的宿舍放行李，然后按照班主任提前报上来的身形尺码去选迷彩服，并在宿舍换上。 物生实验班的女生们人数少，大家被安排在了一间大通铺。甄思安和金璐睡上下床，甄在上铺，金在下铺。 二人换好了服装，手挽着手下楼要去操场集合。 整个年级的女生都住在四五六楼，而男生们住在一二三楼，因此，女生下楼必然会经过男生宿舍。 就在甄思安和金璐下到二楼的时候，忽然听到靠近楼梯的房间里传出男生们兴奋的议论声——“哇靠，你有腹肌？” 紧接着，一阵羡慕的“我草”声此起彼伏。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这时，李晨阳火急火燎地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嘴里大叫“不能摸不能摸”。随后，一群男生火速追上他，非要掀他的衣服。李晨阳寡不敌众，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强行扒了T恤。 从楼上下来的女生们被惊得纷纷定住脚步，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甄思安和金璐亦是如此。 李晨阳见自己正被这么多女生明目张胆地打量，于是立刻捂住了胸部。 其他男生见状便大笑起来，甚至有人问女生们有没有亲眼见过男人的腹肌。 这一静止画面被甄思安打破，只见她挽起金璐的胳膊继续往下走，顺便冲李晨阳使了个“倒霉孩子”的眼色。 男生们继续扒拉着李晨阳，全然不顾他面如死灰的受气小媳妇样儿，在推推搡搡和嘻嘻哈哈之中对李晨阳“上下其手”。 甄思安又扭头看了一眼，对身边的金璐说：“可以肯定的是，那些自以为风趣幽默的男生们，绝对自己没有腹肌。” 金璐表情清冷，淡淡评价：“不讲男德。” 第46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要说翻跟头，那甄思安…… 尽管已经到了九月底,但白天的温度依旧很高，只有到了晚间才偶有徐徐凉风。可惜的是，晚间最多唱唱军歌,所有的体力训练全部放在白天。有教官甚至还希望天气可以再热一点,说是这样有利于磨炼学生的意志。 因为训练时间只有十天,所以教官们都是拿一天当做两天用，一方面加大训练量，另一方面提升训练强度,导致很多“温室里的花朵”叫苦连连，个别人几欲就地昏倒。 金璐的身体本就有些虚，军训才只是进行到第三天，她就有些撑不住了。藿香正气液消灭了好几瓶,现在她已经对这个东西产生了“免疫”，别人闻都闻不下去，她可以空口灌。甄思安手里的葡萄糖口服液也发挥了必要的作用,金璐把它当饮料，表示很爱喝…… 军训第四天的时候，温度到达史无前例之高，仿佛八月的三伏天在一夜之间盛大回归。 教官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在树荫下乘凉的班主任们也都暗暗叫好。 上午短暂休息后,很多人的“生命之源”已经喝完。 教官们看学生可怜，大发慈悲给每个班级抱去一箱矿泉水。但对于40人的班级来说，24瓶水根本就不够喝。就在这个时候，物生实验班的李教官忽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可以“公平公正”地分配这些有限的水资源，那便是——抢。 于是，学生们按照教官的指挥,一三排向后转，正对着二四排的学生，之后全体原地坐下。 “水，就放在你们中间，我喊‘一二三’，喊到‘抢’字的时候，你们可以伸手去抢面前的水，抢到的喝，抢不到的不喝。”李教官很满意自己设置的游戏规则，他大声问道，“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回答教官的问题，声音一定要足够响亮。 悲催的是，第一排女生面对的是第二排的男生，她们几乎没有胜算的把握。但是，没有胜算的把握不代表她们没有决斗的勇气。女生们的眼睛全部都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矿泉水，气势上没在怕的。 唯独有一个男生，面对坐在自己眼前的女生，他露出了更加凶狠的眼神。 这个人就是，耿驰。 耿驰对面的人是，甄思安。 此战，决不可输！甄思安活动关节，手指被她扳得“啪啪”作响。 “一二三，”李教官故意买个个关子，他微笑，露出两排淳朴的大白牙，“——抢！” 说是迟那时快，全班学生齐齐伸手。 一秒钟后，胜利的欢笑声和失败的颓丧抱怨同时乍响。 耿驰一脸得意地看着甄思安，眉毛跳舞，嘴角上扬。他随手拧开了瓶盖，仰头灌水。 与此同时，与他坐同一排的其他男生，每一个人的手上都空空如也。 因为，他们压根没有跟女生抢。 甄思安瞅了一遍对面的其他男生，又看了眼正在“咕咚咕咚”喝水的耿驰，呆滞得十分苍凉。 等到耿驰消耗了大半瓶水时，这才发现大家都在看着他。 他一脸懵懂地环顾四周，下一秒便老脸一红。 “呃，你喝吗？”耿驰咽了咽口水，将剩下的小半瓶水递到甄思安面前。 “你恶心不恶心？”说话的不是甄思安，而是正慢慢向他走来的李教官。 耿驰尴尬地看向教官。 李教官带着半调侃半教育的语气说：“人家女生能喝你喝剩下的水吗？你好意思抢啊？” “这不是比赛嘛。”耿驰试图为自己挽尊。 甄思安小声嘀咕：“比赛最见人品。” 耿驰没有听到甄思安说的话，他强行解释说：“我这是尊重比赛规则，拿出自己最大的实力面对比赛，是对竞争对手的最大尊重。” 李教官无语地摇了摇头：“我看你以后啊，还是不要找女朋友了。哪个女生跟了你，纯粹是受罪。” 其他男生听到这句话，纷纷笑了起来。 金璐也笑了，将一半水分给旁边的甄思安喝，并说：“愿意和他谈朋友的女孩子，也许是折翼天使。” 甄思安摇头：“也有可能是缺心眼儿。” ------------------------------------- 晚上，大家一起练习唱军歌。 隔壁物化实验班有人突然表演起了才艺，一个女孩子，跳单人拉丁舞。 周围的理科班男生们眼睛都看直了，纷纷鼓掌叫好。 教官们之间也有虚荣的攀比心，李教官一看隔壁班这么热闹，他不服输，便问自己班的学生：“咱们班有没有会跳舞的？” 大家大眼瞪小眼，都在等着别人回答。 “人家是实验班，咱们也是实验班，就没有一个会艺术的？” 这时，一个男生举手说：“会钢琴。” “滚，”李教官白了他一眼，又问，“会跳舞的有没有？” 男生们开始撺掇女生，女生们则纷纷不讲话。 物化实验班的刘教官走了过来，他满脸堆笑问李教官：“来个才艺大比拼不？”说罢，他对着物化实验班招了招手。 对面的物化实验班开始叫嚣：“十四班，来一个！十四班，来一个！” 这叫喊声吸引了方圆百米内其他班级的注意，整个操场的人都等着看十四班的热闹。 然而，十四班安静如一头冬眠中的熊。 “好尴尬。”甄思安悄声对身边的金璐说。 金璐点头：“没办法……” “咱们班好歹上一个啊，女生没有会跳舞的？男生，男生有没有会武术的？”李教官被其他班级的叫声搞得十分烦躁，他竭力鼓动大家，说，“上一个人嘛，一个人都不上，全是死读书的书呆子啊？丢脸不丢脸？！” 大家依旧默不作声。因为实在都是书呆子，除了学习啥也不会，个别人会乐器，但没有设备条件。 “武术？”甄思安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武术也行？” 金璐听到她嘀咕，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会武术？” “会散打。” “你会散打？！” “你不知道？” 金璐摇头：“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四周的叫嚣声越来越大，甚至有教官直接带队坐到了物生实验班的周围，等待着看他们班的才艺表演。 “那你上，”金璐笑，“随便摆几个招式。” “哈？”甄思安摆摆手，“不行，我脸皮薄。” “唉……”李教官叹气，“有没有会唱歌的？唱歌好听的也是才艺啊。” 金璐撞了撞她的肩膀，说：“上。” 甄思安纠结着，想看看有没有人举手出来唱歌。 然而，几秒钟过去了，班级依旧鸦雀无声。 不是吧……连个会唱歌的都没有？！甄思安心里狂吼，这样的话，其他班真的会笑话我们班呀！ 金璐见状，又撞了撞对方的肩膀。恰巧，她的这个动作被李教官一眼捕捉到。很快，李教官来到甄思安面前，问道：“你是不是会什么才艺？” 甄思安一愣，磕磕巴巴地回答说：“会，一点点儿功夫。” 后排的男生听到她的回答，立马鼓动她上去表演。 “什么功夫？”李教官的眼里终于散发出了光芒。 “……散打。”甄思安耸肩，“但是，没人和我对打呀。” “你翻个跟头。”李教官冲她挤眉弄眼，“这总会的吧？” 翻跟头……学功夫的人都会。但是，跟刚才那个跳舞的女孩子相比，会不会显得蠢笨了些？ 李教官见她还在犹豫，便带头鼓掌，一边鼓掌一边说：“来来来，咱们班甄思安，翻个跟头！” 听起来好像耍猴啊……甄思安的脸立刻拉了下去。 而其他人瞬间兴奋，跟着“啪啪啪”鼓起热烈的掌声。 甄思安无奈，在掌声之中站了起来。 其他班级见十四班终于了有动静，立刻跟着鼓掌。 于是，甄思安在众目睽睽之下，连翻了十个跟头。她的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最后的落地定点也非常稳当。 一番表演结束，没料到竟引得掌声四起。 在这个时候，另外一个班级的矮个子男生站了起来。他突兀地跑到场子中心，二话不说也翻起了跟头。 围观群众一看，立马予以欢呼呐喊。 他翻了二十个！ 翻完之后，男生指了指甄思安，意思是让她继续翻。 甄思安不由地做出“黑人问号表情”，感情这玩意儿还要比拼？ 李教官立马催促她：“翻啊，翻二十一个！” “不是吧？真的要比？” 李教官坚定点头：“咱们可不能输！” 甄思安深呼吸，好吧，比就比吧。想当年，她最好的翻跟头记录可是七十一个！ 甄思安再次站到场上，班上的男生为之疯狂呐喊。 这次，她连续翻了四十个跟头！ 结束之后，全场震撼，掌声雷动。 甄思安指了指那个翻二十个跟头的男生，让他接着来。 男生笑着摇了摇头，退回到班级队伍中去。 十四班疯狂尖叫，男生们激动得仿佛看到国足踢进世界杯。 班级的面子，她甄思安算是给赚足了！只是，下场后，脑袋略微有些晕…… 随后，各班继续练习军歌。 约莫四十分钟后，教官解散了队伍。 甄思安挽着金璐的手往宿舍的方向走，突然，她干呕了一下。 “怎么了？”金璐立马问她。 甄思安苦着脸说：“一点点……反胃、恶心。” “是不是翻跟头的原因？”金璐拍了拍她的后背。 甄思安皱着眉头表情痛苦，又呕了一下，才回答说：“也许吧……” 这时，班上的一拨男生打打闹闹地走了过来。 第47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这男的好过分哦，请…… “甄思安怎么了？”开口问话的是副班长梁慕邱。 温泽则上前靠近一步,接着昏暗的路灯想要仔细打量她的情况。 “为了班级，我身负重伤，快要吐了！” “可不能吐这里啊,人来人往的。”梁慕邱交代她。 “还用你说？我没有公德心？”竟然没有得到班级干部的关心！甄思安实实在在地白了对方一眼。 梁慕邱笑着说：“不是公德心,你吐这里,被其他班的人看到，咱班面子又没了。” “我可去你的吧！”甄思安上手想要揍他。 温泽可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他问甄思安：“走得动吗？要不我背你？” 其他男生发出“唔哟”的笑声,看破但不说破。 “不用不用，夸张了哥们儿。”甄思安刻意用“哥们儿”这个词，来对抗男生们的“唔哟”。 “你这是了为班级，属于工伤,被背一下没什么。”说罢，梁慕邱将温泽往甄思安身边一推。 “那我直接吐他脑袋上了可怎么办？”甄思安一脸认真地问。 “你恶心不恶心？”梁慕邱瞬间五官变形。 温泽倒是突兀地笑了起来。 “你们先回去吧，我陪她慢慢走。”金璐很少和男生讲话,她一开金口，男生们自然都十分听话。 梁慕邱临走前问她：“你今天怎么样？吃得消吗？” 金璐点头，没有再说话。 梁慕邱耸肩，跟着一帮男生离开了。 走远之后,梁慕邱故意避开其他人,小声地调侃温泽说：“温少，你今天表现得很主动。” 温泽没有应他，只是淡淡一笑。 -------------------------------- 两个女生慢悠悠地往宿舍的方向踱步，这时，她们不约而同都看到了从西南角走来的耿驰。那人手里拿着一个很大的石块，正雄赳赳气昂昂地向操场走去，很难不引起他人的注意。 “他干嘛呢？”甄思安问金璐。 金璐摇头,但同甄思安一样，她也很好奇。 很快，耿驰和前方的班级男生们碰面了。他们窸窸窣窣地讲了一阵，紧接着，一帮人调转方向，齐齐跟在了耿驰的身后。 甄思安见状立刻起了好奇心，问道：“他们要去干嘛呀？我想去看看。” “你不难受了？”金璐关切地看着她。 “难受啊，但是宿舍这么闷，回去躺着说不定只会更难受。” 金璐一想，确实，宿舍十人床铺住了九个女生，没有空调只有风扇，窗户不大，此刻还没有起晚风。 于是，两个人悄咪咪地跟着男生们来到了操场。 由于金璐不想和他们靠得太近，便挽着甄思安来到了另一处高地，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的举动。 当下，耿驰拿着石块，正弯腰在地上画着什么。其他男生站在外围，一动不动地盯着耿驰看。 “画什么呢？”甄思安口中喃喃。 金璐也不懂，便只是沉默地看着。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金璐突然开口，猜测说：“画……符。” “啊——？”甄思安很自然地将“画符”联想到神神鬼鬼之类的东西。于是她挨近金璐，顺势抱住对方的胳膊，口中喃喃道：“巫术么？好刺激。” 果然，又几分钟后，甄思安也看出其中的门道。这不是什么奇怪的符阵，只是一个八卦阵。她扭头问金璐：“那是什么意思？” 金璐摇头：“不知。” 男生们突然动身，他们排成一字长队，围着八卦阵一边跑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连副班和温泽都跟着干，这事情越发让我觉得刺激。”甄思安笑了笑。 金璐小小声地说：“要是耿驰自己搞，我倒还觉得正常。” “好了！”耿驰画完后将木棒一扔，大声讲道，“咱们现在啊，正好八个人，一个人站在一个褂面外圈，听我指挥。” 男生们果然很听话地站到了指定位置上，一个个显得兴奋至极。 耿驰声音很大，说：“咱们的口诀啊，听我说——‘龙王显灵，天降大雨，急急如律令！’听到没有？！” “听到了！” “听到了！” 男生大声应和。 “我靠……”甄思安没有忍住，第一次在金璐面前爆了粗口。 金璐用实力表演什么叫做“呆若木鸡”。 “好！听我口号，一二三咱们一起祈雨！”耿驰深吸一口气，吼道：“一——二——三！” “龙王显灵，天降大雨，急急如律令！” “龙王显灵，天降大雨，急急如律令！” …… 声音不齐，但气势很足。 耿驰喜笑颜开：“好了，咱们这个阵已经布好了，明天肯定降雨！” 男生们听罢，立刻跟着欢呼起来。 “绝了，通过超自然来祈雨！”甄思安实在想要献上自己的掌声，“我们班男生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早知道晚上的才艺大比拼，就该推荐耿驰上去跳|大|神。” 耿驰如此也就罢了，金璐没有料到，那个平时看起来挺聪明的人，居然也可以这么蠢。 待男生们欢脱离去后，两个女生才手挽着手起身。 ------------------------------------- 回到宿舍后，甄思安勉强洗了个澡。但因为实在太难受，她一直睡不着觉。 金璐向来失眠，不过军训期间体力消耗严重，很有效地治疗了她的失眠问题，当下，她基本上可以做到倒头就睡。 甄思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磨蹭了多久。然而，就在她临近快要入眠的那一刻，窗户发出“哐当”的声响。 她敏感地听到了窗外的阵阵风声，于是小心坐起，穿上拖鞋慢慢向窗边靠拢。 原本万里无云的夜空，此刻竟然乌云密布，云层不断地翻滚着，明显是要下雨的样子。 甄思安很自然地联想到了耿驰等人的祈雨行为，于是小声地自言自语：“不是吧，我不信邪的……” 然而，没几分钟，突然天降大雨，雨势比依萍去找她爸要钱那天下得还要更大。 尽管嘴里说着“不信邪”，但躺回到床上的她仍旧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难不成真的有超自然力？ 耿驰这人有点东西？ 这不能够吧…… 但也不能这么巧吧？！ 原本今晚就失眠，当下，甄思安更睡不着了。 第二天早晨，所有人都已在洗漱换装，金璐穿好迷彩服，趴在甄思安的床头看着她一副酣睡不醒的模样，虽然于心不忍，但还是摇醒了她。 甄思安睁开迷蒙双眼，三秒钟后，很自然地又闭目酣睡。 “北京时间，六点三十七分。”金璐把手表放到她面前。 甄思安闭着眼睛问她：“今天还军训吗？” 金璐反问：“今天为什么不军训？” 甄思安口齿含糊：“地上应该很多积水吧，昨晚下了大暴雨。” “地上很干。” 甄思安眉头一皱，极其困难地睁开一只眼：“不可能。” “干得不能再干了。” 闻言，甄思安只好强撑着困倦坐起身子，朝窗外望了一眼。她伸了个懒腰，磨磨蹭蹭地下了床走到窗边。 地面竟然真的很干，完全看不出昨晚下雨的痕迹！ “不应该啊……”甄思安忽然打了个哈欠。她昨晚失眠太久，完全没有做好今日军训的体力储备。 金璐拍了拍她的肩膀：“快去洗漱，迟到会被罚跑圈。” 甄思安接连又打了两个哈欠，她绝望地想，就自己现在这精神状态，今日很有可能“猝死”在军训场上。 ------------------------------------- 二人从食堂里走出来，加快脚步往操场集合。 就在这时，金璐瞧见了不远处的耿驰。她碰了碰一旁的甄思安，拿眼神向她示意。 甄思安顺着金璐的目光一看，只见耿驰正夹在两个教官中间，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走近一些后，耿驰也瞧见了她俩，于是很尴尬地别过脸去。 其中一个教官冲着耿驰呵斥：“走快点！磨磨蹭蹭！” 耿驰缩着脖子，默默与两位女生擦肩而过。 难得看到他这副低调避讳的样子，甄思安突然靠拢过去，大着胆子问道：“教官，这男的犯了什么事儿？” 耿驰抬眼，见她双眸间透着些许笑意，便料到她是故意发问想看他出丑。 教官伸出两根手指，回答说：“犯了两个相当大的错误。” “哪两个？”甄思安追问。 “两个？”耿驰自己也愣住了。 “可不就是两个错误！”教官白了耿驰一眼，“一，毁坏军营水泥地；二——” “水泥地？这也算？”耿驰惊讶地叫了出来。 教官绷起脸来，厉声说：“军营这水泥地可都是特制的，高渗透性能，能由着你乱划？！” 原来如此，甄思安顿悟，难怪这地面没积水。 “二，在军营搞封建迷信，你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个！” 甄思安瞄了耿驰一眼，顺着教官的话继续说：“这男的好过分哦，封建迷信害人害己，请教官好好处置，他之前还在学校搞过算命呢。” 耿驰一脸懵逼，心想自己这是招她惹她哪里了？要被她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教官点头：“在军营里，还怕治不改他？！” 甄思安对耿驰歪嘴一笑，一脸得意地拉着金璐离开了。 耿驰算命，导致她被迫与之成为同桌，受尽折磨； 耿驰祈雨，导致她大为震撼胡思乱想，失眠良久。 今天，也该是让他感受一下什么叫做“人间疾苦”！ 第48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耿驰，一个、传奇的、…… 上午的军训,除了耿驰，全员到齐。 李教官因为知道了耿驰的所做作为，在全班学生面前做了严肃的训导。本着一人犯错全班受罚的“基本原则”,教官加大了上午的训练强度。 然而,甄思安昨晚睡得迟,加之几十个跟头的副作用，她现在可是每三分钟就能打出一个哈欠，完全不在训练状态。 李教官很快留意到甄思安,于是走到她面前，厉声问：“怎么回事？昨晚没睡觉吗？！” 甄思安强打起精神，说：“回答教官！昨晚失眠！” 跟教官讲话必须要用吼的，否则会被要求再回答一遍…… “看来是训练强大还不够大,这种时候还能失眠？！”李教官对着班级队伍叫道，“继续站军姿，半小时！” 大家不敢抱怨,只好默默承受这一切。 甄思安心想，难道李教官是睡了一觉就忘记她昨晚上为班级争光的事儿了？ 昨晚让全班同学为她鼓掌，今早就让全班同学痛恨她……李教官啊，你太不会做人了吧！ 甄思安头重脚轻,困得要死。在李教官与其他教官闲聊的时候,她趁机闭上了双眼偷偷养神。 困倦时刻，仅仅只是闭上眼就能产生秒睡的错觉。 突然，一声怒吼响起——“甄思安！” 方圆五十米的学生都被吓了一跳，更别提当事人本人了。甄思安瞬间睁开眼睛，懵懵懂懂地看着教官，双眼中清晰可见的红血丝还没有褪去。 “出列！”李教官冲她大喝。 甄思安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向前迈出两步,定在教官面前。 “站着都能睡着？你也太看不起军训了！” 李教官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班级，男生画八卦阵求雨，女生站着睡觉，这简直是对他训练任务的侮辱！ “我睡着了？”她大脑持续掉线，居然跟眼前的人问答起来。 其他同学闻言，想笑却不敢笑，一个个憋得难受。 “我看谁还想跟着一块出列？！”李教官冷眼扫向班级队列，瞬间将气氛降到了冰点。 大家吓得立刻绷起脸来，做出“视死如归”的表情。 直到这个时候，甄思安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站军姿的时候睡大觉？！ 天呢，这能是她做出来的事儿？！ 李教官将目光重新锁定在甄思安身上，问道：“我就想认真地问一问，你们班是不是有个‘气死教官’的计划？” 甄思安咋舌，立马摇头：“回答教官！绝对没有！” 她几乎是用尽自己最后一点儿精气神才吼出了这八个字。 李教官没料到她在这个时刻竟还恪守着“回答问题一定要大声”的准则，显然十分惊讶。 其他学生大气不敢出一声，不由地为甄思安和整个班级接下来的命运感到忧心。 《孙子·计》中有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甄思安知道，此刻自己已然被逼上绝路，那么，她不得不使出必杀绝技，以力挽狂澜，拯救自己和班级于危难之间。 李教官，要是会吓到您的话，实在对不住了！ 众目睽睽之下，甄思安忽然两眼一闭，瞬间瘫倒在地。 下一秒，整个班级躁动起来。 金璐和第一排的女生们最先向她冲了过去，几个男班干也赶忙凑上前要去帮忙。 甄思安听到金璐在她耳旁对教官解释说：“她昨天晚上翻完跟头之后就开始干呕，身体很不舒服。” 随后，她两个胳膊被人架起，整个身躯十分生硬地靠在一个人的后背，最终被背了起来。 背她的那人跑得很快，单凭这脚力，甄思安猜不出到底是班上的哪个男生。但不论是哪个男生，她心里都很过意不去。 不一会儿，她被送到了军营医务室。 ------------------------------------- 到了下午，甄思安顺理成章地退出了班级队列。因为规定学生不能单独呆在宿舍，因此她被安排到一处树荫下，坐看其他人训练。 虽然她的精神早已恢复，但是，做戏要做足，她依旧需要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 靠在大树干上，甄思安悠闲地环顾四周。这一环顾，就环顾到了小操场。没有被安排军训任务的其他兵哥哥们都在小操场上进行他们的日常体能训练，小操场和大操场中间隔着一整排又高又密的杉树，在大操场上军训的学生很难留意到小操场的情况。 在一众灰白色的军官迷彩服之中，甄思安看到有一人身着绿色的学生迷彩服，正在做蛙跳。 “耿驰——？”甄思安看清了那人的脸。 耿驰每跳一下，就喘几秒，几乎是在用意志做着垂死的挣扎。看样子，他是真的跳不动了。 这时，一个军官走到他面前，对他不知说了些什么。耿驰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瞬间像是打鸡血一样，突然大力地跳了起来，一连蹦了好几米远。 甄思安轻笑，原来刚刚的疲惫都是装出来的？看来他演技也挺好的。 单单只是坐看大家军训，实属有些无聊。因此，还没一会儿，困意慢慢袭来，甄思安悠闲地靠在树干上，吹着难得的小风，很快陷入梦乡。 不知小憩了多久，等她再度苏醒的时候，竟发现耿驰就坐在自己旁边。 “你在这干嘛？”甄思安感到有些吃惊，“你不是应该在小操场那边么？” 耿驰好不容易熬到她睡醒，于是满脸谄媚地笑着说：“甄思安同学，拜托你教我翻跟头吧？” “啥——？”她表示难以理解。 耿驰愤懑地解释说：“那些教官要整死我，说是要么连翻四十个跟头，要么蛙跳四圈！蛙跳四圈啊，我会死的！” 甄思安心想，军营里的男人果然还是有两把刷子！这要是放在学校，耿驰还不会这么快就被降服。 只是，她现在不能教他翻跟头，因为自己此刻扮演的是个“虚弱”的病人角色。 “小甄，你教我翻跟头的话，我晚上给你送零食吃。”见甄思安没什么反应，耿驰只好选择用“物质贿赂”的方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确实，军营小卖铺的东西都很贵，溢价严重，很多学生尤其在这种高强度的训练下更想吃点好的解解馋，然而却不舍得买。而耿驰就不一样了，他带了一大箱零食，以低于小卖铺的价格卖给其他同学，据说已经赚了一百多块钱。 “都这个时候了，还管我叫‘小甄’？”甄思安斜睨他一眼。 耿驰以为自己精准地揣测到了对方的心思，立刻脱口而出说：“大甄！大甄行不行？” 大甄？！甄思安无语，这家伙可以想到来军营里卖小零食赚差价，却想不出叫她一声“甄姐”？！ “……那我只能对你做动作指导，不能为你示范，因为我身体不适。” 耿驰料到她身体不适，否则李教官不会放她一人坐在这里乘凉。他点头，应了一个“好”字。 “零食的话，我要巧克力、薯片、妙脆角、果冻。对了，有威化饼干吗？” 耿驰微微皱眉，说：“你既然不做示范，纯粹口头指导，怎么好意思管我要这么多零食？” 甄思安听了这话，立马露出经典假笑：“那您走吧，赶紧去蛙跳，四圈呢，别在这人儿耽误您的时间了。” “这么无情么？！”耿驰瞪着眼睛看着她。 “我跟你只谈利益，没有感情。”甄思安笑着继续说，“刚才我话还没有说完呢，有威化饼干的话那就再来个威化饼干，另外我还要华夫饼，小麻花，辣条，AD钙奶。” 耿驰听罢，起身就要离开。 甄思安也不拦他，而是叫道：“您可要保重自己的双腿呐！四圈蛙跳，四——圈——！” 耿驰停下脚步，又回到她身边，不耐烦地说：“赶紧教！” “凶个屁啦，”甄思安白他一眼，“不就是要吃你一丢丢东西吗？” 整个教学过程十分愉快，对甄思安来说。 但对耿驰来说，则完全相反。 甄思安在言语上极尽“暴力美学”之能事，将曾经坐同桌时耿驰给她造成的精神污染全部悉数奉还。 “漂亮——！摔得太漂亮了！” “啊，动作很有现代艺术之气息！” “绝世无双，没人模仿得来！” “加油，你要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不是弱智！” “翻啊！翻啊！翻啊——！” 只是，甄思安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番“辛苦”教学，却并没有得到计划中的零食回报。 那是在晚上九点半，约定送零食的时间。 因为男生不能上到女生宿舍的四五六楼，所以当时甄思安带着金璐下到了二楼去收取。只是，到了约定时间，两个人并没有等到耿驰的零食，而是等到了一则爆炸性的消息—— 耿驰因为贩卖小零食被教官发现，当场被罚去刷厕所了！ 于是，第二天早上，所有教官在军训开始前，对各班的同学宣布了两条新增加的军训的纪律——一，不能在军训里搞祈雨等封建迷信活动；二，不能在军训里倒卖小零食。 听说，因为耿驰，李教官和班主任被各自的领导骂得很惨。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这之后的几天，十四班的训练强度都相当之大。 连累了全班同学一起受罪，耿驰心里很过意不去，于是在军训的后半程变得相当老实。 只是，尽管耿驰已经不再搅弄风云，但江湖上还流传着他的传说—— 耿驰，一个虽然热衷背铆钉书包、但考过年级第二的男生； 耿驰，一个为了保护班上女同学而差点和外校学生在教室里打架的男生； 耿驰，一个在公开课上勇敢向老师提出质疑的男生； 耿驰，一个在军训期间为了全年级同学的福祉而画阵图祈雨的男生； 耿驰，一个以低于便利店价格便宜卖给同学小零食的男生。 耿驰，一个、传奇的、男生！ 在军训结束的前两天，趁休息时间，一位文科班的女生拉着自己的小姐妹找到了高二14班的训练场地。 这原本只是一个平淡无常的休息时段，却因为这个女孩子的到来而变得“意义非凡”。 当时，物生实验班的所有学生都蹲坐在树荫下乘凉，因此，他们顺理成章地见证了这一神奇场面——耿驰竟然被告白了！ 女生走到耿驰面前，伸手递出一瓶可口可乐。 耿驰抬头，看着这个不认识的人，开口问道：“干什么？” 女生的脸一红，也不说话，把可乐在他面前晃了晃，示意他接住。 耿驰果然接住了可乐，他当即拧开，下一秒，又将饮料递了出去，问：“你们班就没有能开瓶盖的男生吗？” 在场的所有人大眼瞪小眼地狠狠沉寂了两秒钟，紧接着，他们实在是顾不上女孩子的脸面，纷纷大笑起来。 女生的脸更红了，她咬了咬下唇，似乎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说：“这瓶水是送给你的。” “啊？”耿驰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说，“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啊。” 女生羞得不得了，干脆直接问：“那这瓶可乐你要不要？” 耿驰从小到大没有被异性表白过，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女生表白，以至于对这种事情他是相当木讷的。直到女生问他“可乐要不要”的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她在跟他表白！ 表白！ 还是当众表白！ 这种事情居然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耿驰激动坏了，他问女生：“你，这是喜欢我？” 女生一听这话，当场愣住。她能跑来给他送可乐，已经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勇气，而眼下这一局面，完全超出了她应对的能力范围。 幸而梁慕邱这时站了出来打圆场，说：“同学，耿驰他就是这种，呃，真性情！真性情你懂吧？就是特别直爽，为人相当、相当的，呃……怎么说呢，真诚！” 全班同学都知道，梁副班长支支吾吾半天，就差把“情商低”三个字说出来了。 耿驰觉得自己很幽默，一脸贱兮兮地问：“副班，你不会也喜欢我吧？” 女生尴尬地看着他，此时此刻，她实在没办法不对那些传奇故事产生怀疑。这个耿驰，跟传说中的大不一样！ 耿驰“哈哈”笑了两声，朝女生伸手要接那瓶可乐。 女生这时却突然将东西往自己怀里一带，悻悻然地说：“其实，我认错人了，不好意思。”说罢，她迅速拉起身边的小姐妹，一溜烟儿地就跑开了。 在耿驰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全班同学又爆发出一阵欢笑。 有男生这时总结说：“耿驰同学再创传奇——用自己的‘真性情’成功劝退来跟他表白的女生！” 不消半天的时间，这件事被传得整个年级人尽皆知。为了使故事听起来更具有“传奇色彩”，在口口相传之中又被人添油加醋，最终形成了一种奇奇怪怪的说法——耿驰拒绝女生的可乐表白，因为他发现自己喜欢的是梁慕邱。 梁慕邱意外被卷入事件，很快，“迟暮CP”应运而生。 奇怪的是，这件事之后，耿驰似乎更受女孩子们的欢迎了…… 第49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至少说明，两个人之间…… 最后一天是军训汇演,大家都铆足劲头，等着一较高下。最终，经过烈日烤炙四个多钟头后,14班以二等奖的成绩完成这次训练检测。 和李教官的告别式,被班主任搞得有些煽情。很多人都流泪了,口口声声说舍不得他。但李教官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大家闭上了嘴——他说：“我从来没有带过这么难搞的班级，以前带的班级队伍,没有低于一等奖的。” 班主任哈哈干笑两声，说李教官真会开玩笑。 但因为李教官讲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实在太过严肃，大家都认为他不是在开玩笑，甚至为班主任的干笑而感到难为情。 结果,下一秒，李教官没有绷住，突然笑了出来。 大家纷纷长出一口气,终于在欢声笑语之中与他告别。 军训结束，学生们打包好东西，在大巴车上集合。三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大巴车把学生们送回了学校。 家庭条件好的学生,有父母开车来接。像甄思安这种家里没车的,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骑自行车回家。好在还有金璐的陪同，骑车的时光不至于太孤单。 甄思安晚上六点多到家的时候，甄爸甄妈都在厨房里忙活。十天未见女儿，他们要做顿好饭来给她接风洗尘。 幸而第二天是周日不上课，甄思安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饭桌上，她跟父母讲了很多关于军训期间发生的趣事，尤其将自己为了争取班级荣誉而连翻四十个跟头的事情进行了大肆渲染,什么尴尬至极，什么挺身而出，又什么掌声雷动、震耳欲聋。总之，夸张的修辞手法被她运用得十分到位。 晚饭结束，甄思安去洗了个热水澡。因为太过于疲惫，她早早地躺在了床上。但等到父母也都回卧室休息，她忽然从床上爬了起来。 甄思安穿上拖鞋，蹑手蹑脚地来到窗户边，极轻极慢地打开玻璃窗后探头出去，她看到一楼徐亦成的房间仍旧亮着灯。 十天没见，有点想他。 打开小台灯，将灯光调到最弱一档，甄思安拿起纸笔写下一行字，而后将纸条卷起系在绳子上，回到窗边将绳子慢慢放了下去。 不一会儿，一楼有玻璃窗被打开的声音。甄思安探头继续看，只见绳子下方伸出一只手，很快将纸条攥住。 又过了一会儿，纸条再度被系在绳子上。对方拉了拉绳子，像是在提醒她往回拉。 甄思安自顾自地淡淡一笑，轻轻将绳子往回收，拿到纸条后展开一看，上面回应了她刚才写上去的一句话—— -我胡汉三经受十天折磨后又回来了！ -应该很辛苦吧？明天好好休息。（注：胡汉三是反面角色） 徐老师还是那么严谨呀，甄思安不由地感慨。于是，她又在纸条上写了一句话—— -徐老师，明天有空吗？我去找你玩？ 甄思安将纸条再次垂到一楼，徐亦成很快回复了纸条内容—— -有空，不过，明天我父母不在家。 甄思安摩挲着下巴，心想，家长不在家的话，她和他孤男寡女，有些不太方便。况且，他在“有空”之后加了个“不过”，作为连词，“不过”表示转折。意思是说，徐亦成也觉得他俩之间不好独处。 其实，甄思安说去找他玩，不过就是聊聊天，撸撸猫。算下来，他俩的相处，绝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探讨数理化生的疑难题了。 真是纯洁的友谊！ 甄思安在纸条上写着—— -那就不去找你了。 不过转而一想，她又觉得这种表达不够委婉。 她玩弄着手中的黑色水笔，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做的一篇现代文阅读。那是一篇散文，结尾使用了“开放式结局”的写作手法。 开放式结局……为读者留下想象的空间…… 不错不错，这种结局就很好。 甄思安换了张纸条，重新写上一句话。 徐亦成收到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好的，我知道了。 看到这句话，甄思安耍小心机时的可爱表情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徐亦成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于是，一夜好梦。 ------------------------------------- 第二天，甄爸早早出门上班，甄妈调休在家。 甄思安睡到六点钟就醒了，没想到军训时的生物钟被带到了家里来。 因为起得早，她被甄妈指派下楼买小笼包。昨晚上甄思安说自己早餐想吃小笼包，但她少说了一小段句子成分，那就是早上想吃“已经被买到家里的”小笼包。 无奈，她只能拿着钱出门。 买小笼包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要出门上班徐亦成的妈妈。甄思安甜甜地跟她打招呼，她也点头微笑。 “大早上就出去买饭呀？”徐妈妈笑着说，“徐亦成都还没有起呢。” “我刚巧今天起得早。” “我听亦成说，上次你冒雨帮他买了热面皮，还想着要怎么感谢你，结果你去军训了。” 甄思安摆摆手示意无需感谢，说：“阿姨太客气了，是我自己想吃，顺便帮徐亦成买的。” “思安爱吃巧克力吗？昨天家里刚到了一盒法国寄来的巧克力，我拿给你。” “真的不用。”甄思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就帮阿姨消耗消耗呗，我现在去给你拿。”说着，徐妈妈就要从车里出来。 国人的礼仪和客套，甄思安向来模仿得有模有样。她一把按住对方的车门，说：“阿姨，你上班要紧，真的不用这么客气。徐亦成帮我很多，我给他带个饭而已，这要是拿了你家的巧克力，我妈会骂我的。法国的应该很贵吧？” 徐妈妈推不开车门，也执拗不过她，便说：“那我改天直接拿给你妈妈，小女孩儿都喜欢吃，我知道。” 甄思安心想，妈妈也绝对不会收的。 甄思安跟徐妈妈说了再见，拎着小笼包回到家里。她没有将这个小小的插曲告诉妈妈，因为“好人好事”由别人转达，效果会更好。 一天无事，在老妈的监督下，甄思安只有用学习来消磨时间。 当初觉得站在太阳底下踢正步是一种痛苦，现在想想，坐在书桌前苦思冥想而不得其解，痛苦尤甚。 中午吃了饭，甄妈出去买东西。 甄思安躺在床上发呆，不想面对练习册。 这时，她听到大门外的楼道中有外卖员敲门的声音。 大概是徐亦成点了外卖，不知道他吃的是什么好东西。富贵如徐家，外卖也一定与众不同。上一次的热面皮，会不会是徐亦成吃过的最便宜的饭？但，至少是他吃过的最辣的饭。 甄思安克服慵懒，努力从床上爬起来，磨磨蹭蹭来到书桌前。 几分钟后，她突然听到楼下有些声响。 “甄思安——？” 徐亦成的声音。 甄思安赶忙打开窗户，探头向下看。楼下没有人，只有从一楼窗户里伸出来的一只手。 徐亦成听到了她开窗的声音，动了动手指，说：“绳子给我。”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找她要绳子，甄思安动作麻利地取来东西，从窗台上放了下去，问道：“徐老师难道是要向我请教问题？” 徐亦成拿到绳子后，将一盒东西紧紧地捆绑住，然后拽了拽绳子提醒她说：“可以拉上去了。” 甄思安趴在窗台上已经看到了东西，可以肯定的是，那绝不是练习册。她将东西从绳子上取下来，看上去像是一个礼盒。礼盒用黑色的绒面纸包装着，显得十分高端。 “这是给我的吗？”她对着楼下问道。 楼下传来回应：“是。” 甄思安颇为兴奋，她将包装纸拆掉，一个更加精致的盒子露了出来，上面还写了一行她看不懂的外国话。 哇，是进口货。 她带着雀跃的心情慢慢打开盒子——原来是一盒巧克力！ 甄思安趴在窗台上大声地问：“徐老师，这是法国的巧克力？” 徐亦成的声音再次传出来，说：“是的，你吃了吧。” “是阿姨让你拿给我的吗？” 徐亦成一愣，不清楚她为什么会扯到他妈妈，便回答说：“不是。” “哈？那怎么办？”她笑着说，“早上碰见你妈妈上班，她说要送我巧克力吃，我推说不收。然后你妈就说改天把东西直接拿给我妈。” 徐亦成莞尔一笑：“没事儿，还有一盒，一共两盒。” 甄思安心想，那她岂不是要将两盒巧克力都收入囊中了？这怎么能好意思！ “徐老师，你家一共两盒，两盒都给我？”问这句话的时候，甄思安真的好想看看他的表情。 “嗯，给你。” 她能设想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大约是红的。她甚至可以设想，徐亦成主动走出这一步，会不会酝酿了整整一个晚上？ 甄思安压低声音说：“徐老师，跟你我可就不客气了，巧克力我收下了，谢谢。听得到吗？” 徐亦成的嘴角微弯，应道：“听得到。” 甄思安坐回到书桌前，看着这盒巧克力，她想，徐亦成应该知道送巧克力这个行为带着非凡的暧昧意味，毕竟他之前收到过很多。 不过，她又一想，当时女生们送他的巧克力他也都悉数给了她，会不会徐亦成只是单纯地不爱吃这玩意儿，而又单纯地认为她很爱吃？ 感觉都说得通…… 但她随即晃了晃脑袋，沉静下来，告诉自己：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徐亦成能够想到将巧克力送给她，至少说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很铁！ 关系铁，就够了。可不是人人都能在高中时期拥有一个关系这么铁的哥们儿，关键是人家还帅，还聪明，还温柔，还沉敛。 第50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咱俩的缘分更深。”…… 回到学校,紧张的学习氛围再度裹挟着每一个人。 甄思安到校时间过早，打扫完卫生后，她就拿出书本背课文。 过了一会儿,徐亦成来了。 待到他将轮椅慢慢停到座位旁,甄思安迫不及待地说：“法国的巧克力,啧，真的好吃。” 徐亦成淡笑着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其中一款是酒心的,超赞。” 正说着，耿驰从后门走了进来。他一屁股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东西，动作麻利地扔到甄思安的桌子上。 徐亦成和甄思安齐齐看向那东西——一条巧克力。 哈？甄思安满脑子的问号,这是什么情况？ 耿驰也不看她，自顾自地收拾起桌洞。 这要是不解释清楚，可不好收场啊！ 甄思安将巧克力扔回给他,问道：“你是不是给错人了？” 耿驰这才看向她，十分认真地问：“你不要？其他都不要了？” “其他？什么其他？还有什么其他？”甄思安接连三问。 耿驰细数：“威化饼干、果冻、薯片、妙脆角，华夫饼、小麻花、辣条、AD钙奶。” 这些东西，都是她教他翻跟头时所索要的。甄思安万没想到,耿驰竟然是个这么有契约精神的人！ 感、天、动、地。 她摆了摆手,笑着说：“算了，我不要了，没必要，你别买了。” 耿驰一听，突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说：“就是啊，你也没教我啥嘛！我就猜得出,你肯定不好意思收。” 听到他这句话，甄思安瞬间后悔，于是立马改口说：“我要！我全要！” 耿驰贱兮兮地大笑：“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徐亦成大概猜出些事情的轮廓，转回脑袋忙自己的事情。 然而，耿驰这时却叫了徐亦成的名字，他两眼眯成一条缝，然后缓缓竖起一根食指。 徐亦成疑惑，淡淡地问：“什么意思？” “你看不懂吗？”耿驰偏偏不明说。 “看不懂。” 他晃了晃那根手指，问道：“这是几？” “……一。”徐亦成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倍感无语。 “没错，一。”耿驰耸肩一笑，说：“下次考试，我会拿出真本事，你小心一些。” 徐亦成轻笑，说：“好。” 甄思安听到这一声“好”字，忍不住吐槽：“耿驰那么幼稚，你还跟他说‘好’。” “我不说‘好’，还不知要被缠多久。” 有道理啊。 甄思安这一刻觉得自己和徐亦成比起来，并不比耿驰成熟多少。 那边，耿驰拿出书本，开始大声背诵。 向来，早读课是他抄作业的专属时段。他突然之间变得如此用功，引得从他身边走过去的男生纷纷投出迷惑的目光。 甄思安感到异常聒噪，冲他叫道：“你可不可以声音小一点儿？！” “这是我背书的正常音量。”耿驰撂下这句话后不再理会她，继续大声背诵。 他同桌周童不堪其扰，干脆拿着书离开了位置，往教室门口走去。 坐在他周边的同学也渐渐无奈离座，其中就包括金璐。金璐走到甄思安身旁，拽了拽她的袖子，说：“走吧，出去读，一样的。” 大家都太了解耿驰的个性。 甄思安瞪了耿驰一眼，愤愤然地起身。 临走前，她问徐亦成：“你能受得了吗？” 徐亦成点头：“这没什么。” 这竟然还“没什么”？甄思安不由地对徐亦成竖起了大拇指。 又过了一会儿，梁慕邱和温泽拎着书包走进了教室。 在进教室之前，梁慕邱看到这么多同学在走廊上读书，当时就感到十分奇怪。一走进教室，他的疑惑瞬间被解开。 梁慕邱作为班级干部，认为自己有必要插手这件事，但想到军训期间盛传他和耿驰之间的“同人小作文”，就又觉得十分尴尬。他不知道耿驰对于这些莫须有的“传言”是否耳闻，若是多多少少也听了一些，那他就更加尴尬了。 于是，梁慕邱选择了沉默。几秒钟后，他也拿着书离开了座位。 温泽之前在门外瞧见了背书的甄思安，他没有犹豫，拿起书便走了出去。 唯独只有徐亦成依旧稳稳地呆在座位上，成了耿驰身边的唯一存在。 一节早读结束，其他人纷纷回到教室。 周童站着背了四十分钟的书，实在有些疲惫，他耐着性子问耿驰：“明天你还这么大声读吗？” 耿驰诚恳地点头：“我真的要好好学习了，从前不用功。” 周童忍不住在内心“靠”了一声，心想，好歹考过年级第二，居然说自己从前不用功？ 甄思安听到这句话，暗暗地说：“用功也考不过徐亦成。” 上学期期末，作为耿驰的短暂同桌，她可是亲眼见证过耿驰的用功。然而，那次他也不过就是年级第二。一想到自己接下来也许很长一段时间都要站在走廊上背书，她就对耿驰这人充满恶意。 她说话的声音太小，耿驰自然没听到。不过，坐她一旁的徐亦成听到了。 徐亦成侧脸问她：“你这么信得过我？” “我要是行，我就上。可惜我不行，你上！”甄思安愤愤地说，“我现在恨不得拿个大喇叭聒死他。” 徐亦成笑，说道：“不要跟他认真。” “徐老师，这一整个早读课，你是怎么受得了的？”甄思安真的相当疑惑。 “他背哪里，我就看哪里，然后跟着他一起背。” 甄思安顿生佩服之情：“你这叫‘借力使力’啊。” 徐亦成点头：“初中那会儿他就这样，我习惯了。” 甄思安忽然兴奋起来，说：“徐老师，你和耿驰之间这些小默契要是被‘那些’女生知道了，绝对会被嗑CP！” 徐亦成知道她又在调侃他，无奈地说：“我吃不消。” “你和他，一个沉稳内敛，一个肆意张扬；一个冰山学神，一个狂躁学霸；一个名字里带‘徐’，一个名字里带‘驰’！天哪，好配！”甄思安越说越激动，这可比“迟暮CP”刺激多了。 “打住。”徐亦成的语气里丝毫不留情面。 他这么一副钢铁直男的样子，让甄思安倍感有趣，她故意调侃说：“徐老师，你难得不觉得自己和耿驰是特别的缘分吗？” “不觉得，”徐亦成对上她的眼睛，说，“我觉得和你是特别的缘分。” 叮——！ 对方话音刚落，甄思安立刻羞怂了下来。 徐亦成接着问：“你不觉得吗？” 眼神如此纯洁，语言如此坦诚。 也许，他口中的“特别的缘分”，就是指小时候青梅竹马、多年后又能够成为关系很铁很铁的好朋友？ 大概是这个意思吧。否则，以徐亦成的性格，他断然不会明目张胆地说出这种暧昧不清的话来。 甄思安点头，说：“咱俩，也挺有缘。” “你和我之间的缘分，比起我和耿驰，哪个更深？” “那应该是咱俩。” 徐亦成看着她满意地笑了笑，扭回了头。 老天！他这笑容…… 甄思安在内心呐喊——面对面我真的顶不住啊！ 甄思安很想义正言辞地对他说—— 徐亦成，你知道自己的眼神又纯又欲吗？救命！ 你可千万不要撩我，因为面对你，我可是相当不禁撩的。 第51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甄家的家训——女孩…… 已经到了十一月,临近考试。 耿驰居然保持“用功学霸”的人设整整三周了，实在是令人咋舌。在这三周里，甄思安和周边的其他学生全部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干扰。 上帝在赋予他高智商的同时,应该是真的拿走了他的情商。关于众怒,他竟可以完全做到熟视无睹。 这三周中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除了有一张画着梁慕邱和耿驰的暧昧脸红小漫画被贴在了公告栏上，当时引起了一阵讨论。这件事的讨论原本可以在小漫画被撕掉后被人逐渐遗忘，毕竟高中生都非常忙。然而,却因为撕掉小漫画的人是温泽，反倒将事情推向了另一个高潮。 于是，温泽作为“暗恋梁慕邱多年的好哥们”这一角色设定，被牵扯到了“迟暮CP”之中。 原本还只是“圈地自萌”,后来直接成了全年级人尽皆知的八卦绯闻。还好老师们都不清楚，不过据说很多年轻的女老师本身就是腐女，很爱在网上看纯爱小说。 梁慕邱在那几天明显很不自在,然而耿驰由于过分刻苦学习，似乎对这一事件毫不知情。 他们二人本来就不太往来，因此，就算有女生拿着放大镜去寻找“迟暮”的互动日常,都很难找得到。 最近,“迟暮”似乎是被解绑了，取而代之的是梁慕邱和温泽的“社会主义兄弟情”。这两人一直是同桌，平时关系好到就差手拉着手去上厕所，女生们不需要用放大镜都能嗑到许多“糖”。 期中考试前一天的放学路上，甄思安和金璐一边骑车一边讨论这个事情。 金璐做出和地铁老爷爷看手机时一样的表情，表示完全不能理解那些女生的乐趣。 甄思安笑她：“金璐你在我面前已经完全没有女神形象了哦。” 正说着，从她俩身后突然冒出两个骑车的陌生男子。 这两个男子直勾勾地盯着她俩看,一边看一边笑，笑容里不怀好意。 甄思安感到被冒犯，出口说道：“你们谁呀？看什么看？” 金璐在这种时刻往往比较怯懦，她庆幸有甄思安陪在身边。 “小妹妹，跟哥哥玩一圈儿？”其中一个男子开口，流里流气地冲她们扬了扬眉。 甄思安可以判定这二人绝非善茬且是刻意骚扰，便立刻回击：“你们要是再跟着我们，我立刻报警。” 男子毫不惧怕，反而笑着问她：“诶？小妹妹，我们没做什么呀？你觉得我怕警察？” 甄思安故意加快骑车速度，金璐紧紧跟在她身边。 然而，两个男子紧追不舍，一边追还一边狂叫：“刺激啊，两个小妹妹好野！” 甄思安最厌恶这种骚话，怒道：“野你妹！” “你很勇哦小妹妹，哥哥我就喜欢调教你这样的！”说着，男子靠近甄思安的车子，快速摸了一下她的手。 甄思安被对方突如其来的举动彻底激怒，大骂道：“你有病吧——！” “呦呵，这么野我更爱了！” 靠，真的是遇到变态了！甄思安跟金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再骑快些，离开这个范围。 金璐不知她要做什么，但很乖地加快了车速。 然而，另一个一直没有讲话的男人火速跟了上去，将金璐咬得死死的。 甄思安暂且顾不得金璐，阴恻恻地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变态男，冷冷地说：“这可是你主动找死。”她微调车头靠近男子，下一秒，忽然右腿悬空高猛地踹向男子的车子。 效果很好，男子瞬间倒地。 随后，她身后传来变态男极其难听的谩骂声。 紧追着金璐的男子听到了不对劲的动静，赶紧向后转头，却见甄思安正加速朝他骑过来，表情异常果决，似乎杀伐决断全在她掌控的一瞬间。 男子避闪不及，被甄思安迅速追上。 “你也随他去吧！”她以同样的方式将该男子也踹倒在地。 第一个被踹到的变态男已经在后面追赶上来，金璐回头看到后，立刻对甄思安叫道：“骑快！” 甄思安不敢向后看，她赶到金璐身边十分认真地说：“我们得去一趟派出所才行！” “现在？报警吗？” 甄思安解释说：“想要甩开他，只有去他不敢去的地方！” 金璐了然，果断应了声“好”。 两个女生拼尽全力往派出所的方向骑行，直到临近大门口时，甄思安这才扭头向后看了一眼。果不其然，身后已经没有了变态男的身影。 二人到了地方，将情况简单地与登记员说明，并大致描述了两个男子的长相。登记员女警说，所里可以调监控，会核实情况，再做调查。 甄思安看了一眼金璐，对警察说：“姐姐，这次事情可能不是偶然发生的。” 女警好奇，便问她：“你们不是不认识他们吗？” “对，是不认识，”甄思安点头，“但是，两个成年男子闲着无事骑着自行车在路上瞎逛，自行车哟，感觉很刻意诶，这不正常吧？” 女警此刻做思考状，微微皱眉。 “而且，我同学，”甄思安指了指身旁的金璐，继续说，“她以前就遭遇过其他学校学生的恶性骚扰，有没有可能这两个男人和那些学生就是认识的？或者是那些学生故意找这两个男人来骚扰我同学？” 金璐知道甄思安言有所指，便补充了一句：“那些学生，确实认识很多社会上的流氓……” 女警看这两个高中女生都很漂亮，猜测到她们心中的忧虑，于是立刻安抚说：“不用怕，我们会调取监控，跟踪两个人，找到他们后核实情况并做警告处理，你们放心。” 甄思安问：“那他们明天还来路上堵我们怎么办？” “最好有家长陪同上学，”说罢，女警加了一句，“这段时间。” 两个人推着自行车走出派出所，一位年轻的警察小哥被派来护送她俩回家。 甄思安问金璐：“这段时间，你家长能接送你上学放学吗？” 金璐点头：“应该没问题，我爸开车。” “那就好，这段时间我也不骑车了。”甄思安打算跟徐亦成家的车。 甄思安先到了路口，同金璐和警察小哥告别。 回到家里，她将晚上的事情跟父母细致说明。原以为母上大人会骂她过于冲动，没想到，母上大人不仅没有骂她，还夸她威猛勇敢。虽然“威猛”这词儿用在女孩子身上有些奇奇怪怪。 吃完晚饭，甄妈带着女儿去超市买了一箱牛奶，然后才去敲响徐家的大门。 徐妈妈听完了事情的大致经过，不由地一脸惶恐。在了解了甄妈的请求后，她自然是立刻点头，满口答应。 徐亦成在卧室里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推着轮椅将来到客厅。 站在门口的甄思安看到了他，略略挥了挥手。 等甄家母女回去后，徐妈妈将事情简略地跟徐亦成讲了一遍。 徐亦成没敢在妈妈面前将自己对甄思安的担心表现出来，他只是看上去有些惊讶，惊讶于甄思安竟然敢跟两个成年男子正面硬刚。 对了，她学过散打。 但仍旧还是太大胆了。 踹车子，连踹两辆。真不愧是她。 回到卧室后，徐亦成第一眼就瞧到窗户外面垂下来一张线条，他正想找甄思安聊天，于是驱着轮椅迅速移动过去。 纸条上写着这样一句话── -徐老师，这段时间要顺你家的车了，非常感谢！ 徐亦成看着手中的纸条，这一刻，他希望看到“这段时间”被写做“从今往后”。 他提笔，在纸条上回复—— -不用谢，你有没有受伤？ 但片刻后，他突然将这句话涂掉，重新拿出一张纸条，在上面写着—— -不用谢，你很有勇气。 才刚写完，他又给涂掉了。 因为这句话看起来好像在鼓励她继续涉险似的。 明明心里有很多话，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最后，他只在纸条上回复了四个字—— -不必客气。 ------------------------------------- 第二天一大早，甄思安坐上了徐亦成家的车。 车上，徐妈妈详细询问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听完甄思安的讲述，她再次忍不住咋舌，直呼“太危险”。 徐亦成开口问：“‘这段时间’，是指多久？” 甄思安摇头，大略地回答说：“就是，最近一周。” “只一周？”徐亦成微微皱眉，“你以后都跟车吧。” 甄思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怎么能行。” 徐妈妈这时接过话茬，说：“那怎么不能行？咱两家这么近，我送一个孩子也是送，送两个孩子也是送，又不麻烦。” “这个……”甄思安想了想说，“我要看看金璐怎么上下学，万一她自己骑车，那太危险了。” 徐妈妈反问道：“你陪她骑车，两个女孩子就不危险了？” “我们可以和男生一起走，我们班很多男生都是骑车的，顺路。”甄思安想到了梁慕邱和温泽。 徐亦成坚持：“金璐也不该再骑车了。你要听话，跟车。” 听话…… 甄思安老脸一红，一时不知该如何接他的话。 徐妈妈在驾驶座上不由地笑出了声。 “这次是两个人，万一当时是四个，你就很难应对了。”徐亦成想表达她昨日顺利逃脱存在侥幸的成分。 “四个人的话，我就直接撂车子跟他们打。”甄思安扬了扬拳头。 徐妈妈又插话进来，语气里略带责备：“你应该逃，而不是打。你才多大的力气，打得过四个男生？” “如果真是那种情况，逃也逃不脱了，还不如跟他们打一架。”甄思安这时扭头看向徐亦成，问，“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徐亦成掐了掐眉心。 “最惨不过是输，也总比被臭流氓调戏要好。”甄思安一本正经地说，“甄家的家训——女孩子绝不能屈服于恶意调戏。” “你家还有家训？”徐亦成侧脸看向她。 甄思安点头：“有啊，可多了，我背不下来，因为我爸妈时不时就会添几条新的。刚才那一条，就是昨天新加进去的。” 徐亦成了然，于是问她：“有没有类似于‘学会规避危险’的家训？” 甄思安明白他想表达什么，只好微微躲开他的目光，说：“总之，我……必须要跟金璐再商量一下。” “看来甄家的家训没有这一条，得补充进去才行。” 徐妈妈在中间打圆场，说：“思安啊，你不是跟她商量，你应该让她也不要再骑车了。现在社会上的小流氓，坏得很。” “我妈这样说，你听话吗？”徐亦成盯住她。 甄思安透过后视镜冲徐妈妈点了点头，回答说：“……我听话。” ------------------------------------- 金璐早上到校非常早，在甄思安到班的时候，她已经在座位上背了十多分钟的书了。 甄思安找到她，问她接下来上下学的打算。 金璐说：“我爸不太放心，所以接下来都是他开车接送我。” “一直到学期结束么？”甄思安问她。 金璐点头：“对，一直到学期结束。我爸说，不要以身犯险，还让我也提醒你。” “好，那我也不骑车了，我还担心你会继续骑车呢。” 正说着，梁慕邱和温泽走了进来。 因为在车库没有看到金璐的自行车，梁慕邱以为她还没有到校。这样的“以为”也发生在温泽身上，他在车库同样没有看到甄思安的自行车。 甄思安刚才说的话，清清楚楚地落入两个男生的耳朵里。 结合上学期金璐身上发生的事情，梁慕邱敏感地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对劲儿，便问她俩：“你们为什么不骑车了？” 两个女生齐齐转头望向他。 “没什么。”金璐难得在甄思安说话之前先开了口。一般情况下，她是不和男生讲话的。 见她如此反应，甄思安也就不再说些什么。 梁慕邱吃了瘪，只好不再多言。 甄思安知道梁慕邱对金璐有意思，便小声问金璐：“干嘛不告诉副班？” “干嘛告诉他？”金璐反问她。 “他、他是副班啊，关怀同学，应该的嘛。” “没必要，”金璐顿了顿，“让他操心。” 听了她的这句话，甄思安忍不住笑：“‘没必要’和‘没必要让他操心’，这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意思。” 金璐嗔怪似的看了甄思安一眼，拿起书本说道：“你快去看书吧，马上就考语文了。” 甄思安“呀”了一声，立马扭头返回座位。趁着开考之前，得赶紧再临时“抱一抱佛脚”。 ------------------------------------- 三天的期中考试告一段落，甄思安预估自己考得应该不咋地。 回家的路上，甄思安问徐亦成：“这次你能保住年级第一吧？” 徐亦成点头：“能。” “你有没有想过其他人也很厉害，他们万一发狠，像耿驰那样？” 徐亦成一笑：“和我无关。” 甄思安羡慕地看着他，口中喃喃：“阿姨，您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可真幸福啊。” 徐妈妈在驾驶座上开心地笑了起来，说：“思安也很优秀啊。” “不，我的成绩排名取决于其他人的努力程度。”她解释这句话说，“上次开学检测，其他人没有准备，所以我考到了年级二十几名。这次就不一样了，大家都在拼命。” 徐亦成问她：“这次你能考多少名？” “不知道啊，我尽力了，但是别人也尽力了。加上彼此智商的参差，我真的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甄思安耸肩。 “智商的参差……”徐亦成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然而徐老师你就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了，因为你的智商处在珠穆朗玛峰上。” 徐妈妈笑着说：“那还不至于吧？思安这么崇拜他？” 徐亦成听出妈妈语气里的调侃意味。 甄思安接住她的话说：“阿姨，您儿子真的可厉害了，我也好想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 闻言，徐亦成眉头微皱——她想要一个像他一样的“儿子”？ 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脑回路…… 然而甄思安自己却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此刻她正雀跃地望向车窗外，刚好看到之前买奶茶的小铺子，于是便碰了碰一旁徐亦成的胳膊，指着那家店说：“之前的奶茶就是在那家店买的！” 徐亦成看了一眼，是从来没有注意过的小门面。 前方红灯，车子停了下来。 奶茶店门口有几个男生在嬉笑打闹，你踢他一脚，他踹你一下。 甄思安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那天放学路上骚扰她和金璐的男人。 两个男人跟在三个男学生身后，最靠内侧的男生突然转过头跟他俩猥琐地讲了句话，于是三个人大笑起来。 要不是那个男生转头，甄思安尚且还没有留意到他——上学期公开课期间“金璐事件”的始作俑者之一，在食堂扬起胳膊企图扇她耳光的人。 他和变态男人果然认识！ 绿灯亮了，车子启动。 “在看什么？”徐亦成终于开口问她。 甄思安收回目光，转过脑袋很生硬地笑了笑：“看人来人往。” 徐亦成留意到她的情绪变化，继续问：“看到什么人了？” 不愧是徐老师，还真是犀利。甄思安只好坦白说：“看到几个人渣。” 徐妈妈听到这句话，通过后视镜看了甄思安一眼，问：“那天放学路上遇到的男人？” 甄思安点头，呢喃道：“我在想，他们不打我一顿，大概是不会善罢甘休。” 徐亦成说：“但他们不会遇到你和金璐了。” “距离毕业还有一年半的时间，万一某天就遇上了呢？”甄思安回看徐亦成，问，“就没有一招制胜、永绝后患的办法了？” 徐妈妈意识到了甄思安话语里释放出的危险信号，立刻说：“你可别再跟他们硬刚了，你一个女孩子，上次算你走远。” 甄思安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使劲儿点了点头。 不过，她真的很喜欢“一招制胜、永绝后患”这八个字，这可是当年她学散打时父母趁机添加到家训里的一句话。 第52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我发现，这学期你坐…… 期中考试出来,徐亦成再度年级第一。 连续三次年级第一，这使他获得“最强守擂者”的称号。 甄思安这次竟然没有掉出年级前三十，刚好卡在了第三十名。她将成绩单放到徐亦成的面前,兴奋地晃动着对方的胳膊以期夸赞。 “很好,保持。”尽管徐亦成眸中带笑,说话却相当克制。 甄思安惊喜过了头，突然忍不住自我怀疑：“这真的是我的水平吗？会不会是大家又没有认真准备？” “是你的水平。” “我是开窍了吗？” “开窍了，”徐亦成这时说,“要不你也走竞赛？” 甄思安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我自己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有数的，人不可得意忘形。” “更不可妄自菲薄。” “像咱班上很多同学，老早就开始准备竞赛了。期末考试结束就是第一轮选拔,只剩下两个月，我怎么能行呀……” 徐亦成笑，慢条斯理地说：“学习总不会白学,就算没有选拔上，你吃亏吗？” “我，不吃亏。”甄思安无力反驳。 “那便是了。” “你教我？” “当然。” “什么时候教？只剩下两个月了哦。”甄思安冲他比划。 徐亦成想了想，说：“这样,每天晚上抽出一个半小时,和我一起做练习。” “一起？”甄思安不解，“什么叫‘一起’？” “上下楼，不是很方便吗？” 哈——？徐亦成的意思是说，每天晚上去他家？一起学习一个半小时？ 那可真是“朝夕相处”了…… 但，父亲大人和母上大人会同意吗？！ 且，徐亦成的爸妈会不会多想？！ “晚上十点，注意听我叫你名字。” 徐亦成的这句话彻底让甄思安从纠结之中清醒过来,她问：“你的意思是说，你在你家做题，我在我家做题？只不过，咱俩是同一时间做题？” 难怪他说“上下楼很方便”…… 徐亦成点头：“是，竞赛训练最好是整段时间全情投入，每晚一个半小时做题，做完题后听我给你对答案，第二天到校后我再给你讲解。” 听到这里，甄思安不由地心生感激：“徐老师，你对我太好了。你这个样子，要我怎么报答你才好？” “不需要报答，”徐亦成看着她说，“你对我也很好。” 甄思安闻言，瞬间喜上眉梢，问道：“你说说看我对你好在哪里？” 徐亦成淡笑，微微避开她的双眸。 甄思安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他：“说说看嘛徐老师，我以后再接再厉呀。” 他看似随意地翻了翻桌上的练习册，轻声说：”“……你愿意和我成为朋友。” 为何，他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如此之低…… 甄思安说：“和你成为朋友，是我的荣幸。” “是我的荣幸。” “这样好了——是我们互相的荣幸，”她一只手撑着脑袋，笑着说，“如果和你成为朋友，是我对你好的表现，那你对我的好，就是双倍的。” 徐亦成终于扭过头看向了她：“双倍？” “因为，你既是我的超级好朋友，又是我的超级好老师。” 就在这时，耿驰的声音打破了和谐的氛围。 他刚从外面回来，看到桌面的成绩单，直接气地飙出一句脏话——“我他妈才考第七名？！” 周边的同学齐刷刷地看向他，眼里各有不同的情绪。 金璐这次有些失误，只考到了年级第三十七名。她看耿驰的眼神里，有一些不满。 周童成绩向来不太好，依旧在年级七十名开外。他看耿驰的眼神里，有一些愤懑。 梁慕邱发挥稳定，在年级二十名已经徘徊半年。他看耿驰的眼神里，有一些嫉妒。 甄思安下意识地看向他，随后扭过头对徐亦成说：“‘下次考试，我会拿出真本事，你小心一些’，这是他的原话哦。” 她把耿驰说这句话时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足具讽刺意味。 “甄思安！”耿驰突然大叫了一声。 甄思安被这句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她立刻转过脑袋，想看看这家伙又要搞什么事情。 耿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听、见、了。” “哦哦对不起，那以后我声音小一点儿。”甄思安向他微微鞠躬。 “你这次考多少名？”耿驰问她。 “我是藉藉无名之辈，不敢在绝世大聪明面前卖弄。”甄思安再次向他微微鞠躬。 “你说出来，是七十几还是八十几还是九十几？” “我不爱说大话，真的。”甄思安顿了顿，“但我不得不说的是，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半年前的我了。” “六十几？”耿驰继续猜。 甄思安发问：“你为什么如此在意我的成绩？我肯定不如你考得好，你不会是想通过和我比较来获得优越感吧？” “废话这么多，到底是多少名？”他催促道。 与他对话，甄思安常常失去耐心：“三十！想干嘛？！” “你居然保持住了？！” “怎样？！干嘛？！”因为耿驰的话语里带着明显的歧视意味，甄思安实在不想跟他聊天。 “我发现，这学期你坐的位置啊，风水很好。” 甄思安眉头一皱，心想这人是钻进封建迷信里走不出来了？考试排名明明是她奋斗出来的结果！跟风水有个鬼关系！ 于是，她毫不客气地冲耿驰甩出一个字——“滚。” 耿驰摩挲着下巴，做出认真思考的模样。突然，他冲甄思安狡黠一笑，起身便往教室门口狂奔。 甄思安被他的“阴间笑容”给恶心到，扭头问徐亦成：“你能猜到他是去做什么了吗？” “他去找班主任了。” “听你的语气，似乎很笃定？”甄思安更加不解，“他去找班主任做什么？” “提要求，换位子。” “哈——？不是吧？！他他他他，”甄思安愤恨，“如果真是这样，我就跟他撕逼！” 徐亦成只是淡笑：“放心，徐老师不会给他换的。” “你怎么能确定？万一呢？” 徐亦成更加笃定地说：“不会有这个万一，因为我只想和你坐一起。” ------------------------------------- 果不其然，跟徐亦成说的一样，耿驰来到了班主任面前。 他表达了自己想要换座位的想法，并承诺说：“徐老师，如果你想让年级第一和第二都出自咱们班，那就把我和徐亦成调成同桌，我跟你保证，我下次一定能考到年级第一。” “不行。”徐昇一口否决。 “徐亦成作为一个男生，他和女生坐同桌这么久，不合适吧？” “那你和他做同桌，甄思安不还是要和男生继续坐一起？” “不一样啊，周童长得丑，可以有效防止早恋。” 此时，教室里的周童突然打了个喷嚏。 徐昇白了他一眼，说：“你还担心徐亦成和甄思安早恋？那你真是为他俩操太多心了。” “甄思安和金璐是好朋友，她俩坐前后座，合适。” “你别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就问你，你不和徐亦成做同桌，就考不了年级第一了？”徐昇反问他。 “考不了，我要随时观察徐亦成的学习状态，跟他看齐。这个办法可以有效地帮助我继续取得进步。” 耿驰自然不敢在班主任面前说什么“风水好”之类的话，尽管他心里坚信如此。否则，以甄思安的智商，如何能够连续两次考到年级前三十名？这妥妥地属于转运啊！若不是风水，实在无法解释。 随时观察？简直离谱。徐昇斜了他一眼，说：“考不了就考不了吧，年级前十就不错了。” “老班，你怎么能这么多对待自己的亲学生？！什么叫考不了就考不了？我也想持续进步啊！” 徐昇倦了，当下一顿强势输出：“你天天盯着徐亦成看，不影响人家徐亦成进步吗？之前甄思安来反映，说你换了位置后就盯着她看，极尽智商羞辱之言辞，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这又要去盯着人家徐亦成看，你有这个精力，多看看你自己的课本练习册，比什么都强。” “徐、老、师！”耿驰做最后的挣扎。 “回、班、去！”徐昇丝毫不为所动。 见班主任目光不甚友好，耿驰无奈大叹一口气，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 待耿驰回到班级，甄思安见他满脸写着“失落”二字，于是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第53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徐老师康复训练做得…… 期中考试结束后,甄思安就开始了每晚的竞赛专项练习。 徐亦成会在十点钟打开窗户叫她的名字，甄思安收到讯息后，立马开始计时做题。到十一点半,不论卷子有没有写完,她都必须停笔。之后,两个人都拉开玻璃窗，隔空对答案。 一开始，甄思安错得相当离谱。因为徐亦成给她出的试题是从中等难度题目中挑选的,跳过了简单的入门题。打击自然是很大了，但幸好白天有徐亦成的一对一辅导，她慢慢地便接受了这种强度的训练。 到十二月中旬，甄思安已经做了一个多月的中等难度题。由于徐亦成从不吝啬自己在为她讲解题目时的耐心,因此她的进步可谓有目共睹。 周末，徐妈妈休息在家的时候，甄思安常常会跑去找徐亦成,因为她发现自己在家里的学习效率远不如和徐亦成在一起时来得高，况且，这里还有双花大猫咪的陪伴。 是的，一岁多的双花已经从小猫咪成长为了大猫咪。 现在的双花和甄思安非常亲近,可以任由她又抱又摸又吸,毫不反抗。 这天，徐妈妈出门买酱油，家里只有徐亦成和甄思安两个人。 甄思安刚做完一套竞赛题，累得趴倒在桌子上。她大叫双花的名字，企图猫咪能主动将自己送上门。 徐亦成在一旁笑看着她，忍不住说：“双花是猫，不是狗。” “可是之前你唤它,它就跟个小狗似的跑过来了。” 徐亦成解释：“只是对我更亲近一些而已，可它毕竟是猫。” “但它是徐老师的猫，就应该比狗还要聪明。”甄思安侧过脸来看着他，说，“你平时不学习的时候，就把双花当成小狗来训练。” “怎么训练？” 甄思安想起曾经刷到过的训猫视频，她说：“对小猫咪发号施令，用小鱼干激发它的学习热情。左手，右手，转圈，坐下，过来，卧倒，就是这样。” “应该很费时间。” “那要看双花的智商。” “它大概智商不高。”说到这里，徐亦成笑了笑，继续说，“前些天，它跳到桌子上，想让我摸摸它的脑袋。我摸了一下，它立刻躺倒，大概是撒娇吧，结果倒在桌边儿上了，下一秒就从桌子滑落下来。” “摔到没有？”甄思安担心地问。 “摔到我腿上了。” “那你应该被它砸得不轻。” “之前，我的腿没有感觉。但被双花砸到的那一瞬间，感受到了它的沉重。” 甄思安突然兴奋起来，他的意思是说，双腿恢复感觉了？！ 徐亦成看出她的情绪，莞尔一笑。 甄思安犹豫了一下，问：“徐老师康复训练做得怎么样了？还算，顺利吗？” 这是他俩之间从未涉及过的话题。 她以前不曾问过，是因为害怕他进展得不顺利，从而伤到他的自尊心。然而，从今天的对话来看，似乎还是取得了一些成效，那么，是否可以关心一下呢？ 徐亦成坦然地回答说：“慢慢康复。” “这真是好消息啊！”甄思安的双眼闪着光。 “嗯。”他点头，“你说过，前路光明。” “太好了，”甄思安激动地双手攥拳，欣喜的情绪不知该如何发泄，“你就应该早点告诉我的。咱俩这么铁的关系，你早点告诉我，我就可以早点高兴了呀。” 屋外，初冬的冷风正呼呼作响。 屋内，徐亦成的心却像是装进了一个大暖炉。 除了家人之外，甄思安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如此真心为他的康复而感到喜悦的人。 “我现在好激动，必须要庆祝一下才行！” 徐亦成笑着问：“怎么庆祝？” “要不我去买两杯奶茶，咱俩干个杯？” 看她的模样，似乎是认真的。 “去哪里买？” “我知道有一家，就在小区门口。”说着，甄思安这就站了起来。 见她立刻要出门的架势，徐亦成说：“你还没有问我要喝什么。” 甄思安笑：“他家的东西都很难喝，只有一款芦荟萌萌冻是招牌最好喝，我只点那一种。” 徐亦成“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甄思安对他说了句“等着我”，扭头便跑开了。 他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看着她在玄关处俯身换鞋，直到关门声响起，他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和她的重逢，仿佛是上帝的刻意眷顾。 他真的该相信，前路光明。 ------------------------------------- 甄思安买奶茶还没有回来，倒是徐妈妈先到了家里。 徐妈妈见甄思安不在，以为她已经回去。可惜她买了两份炸臭豆腐，想要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份。 “她去买奶茶了。”徐亦成解释说。 “奶茶？她想喝啦？家里还有饮料呀。” “不是，买奶茶为我庆祝。” “你有什么好事儿？”徐妈妈笑着问他。 “复健很顺利，她很为我高兴。”徐亦成淡淡一笑，笑容里透着难以掩饰的柔情。 “你跟她提复健的事情了？” “她问了，我就说‘慢慢康复’。” 这时，敲门声响起。 是甄思安买奶茶回来了。 徐妈妈开门后对她说：“要是知道你们喝奶茶，就应该买小蛋糕而不是买臭豆腐。” “我本来也想买臭豆腐的，他家排队的人好多。”甄思安将奶茶放到徐亦成的书桌上。 她没有想到，富贵如徐亦成家，居然也会在路边摊买臭豆腐吃。 “我是看他家人多才想买来尝尝。”徐妈妈昂了昂脑袋，示意两个孩子吃。 “吃完开窗透透风，不然屋里臭臭的。”说罢，徐妈妈便走出了卧室。 甄思安郑重其事地举起奶茶，要和徐亦成碰杯。 徐亦成十分配合。放在以前，他从不敢想象坐在轮椅上的自己会和女生在卧室里一起喝奶茶。 “希望你的复健能够越来越顺利！”甄思安说了一句祝福词，这才吸了一大口奶茶。 徐亦成说：“希望你的成绩越来越好。” 双花慢悠悠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它似乎意识到了房间里的味道不对劲儿，十分谨慎地一边走一边嗅。 “它是不是闻到臭豆腐的味儿了？”甄思安坏笑一下，放下手中的奶茶，下蹲后顺势抱起了双花。 双花乖巧地窝在她的怀里，一脸天真懵懂。 “小猫咪，要不要闻一下臭臭的东西？”说着，甄思安将一块臭豆腐夹到了双花面前。 双花认真地凑上去闻了闻，下一秒它就做出了呕吐的表情。 甄思安和徐亦成从未见过猫咪呕吐，两个人都惊了，但下一秒，笑声响彻整个房间。 “双花呀，有这么夸张吗？”甄思安一边笑一边说，“是不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之前双花闻榴莲，臭得它赶紧跑开了。” “算了，不折磨它了。”甄思安将臭豆腐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双花的眼睛突然瞪得老大，十分震惊地“喵”了一声。 甄思安看了看它，又瞅了瞅徐亦成，问：“它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也许，是……”徐亦成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时，双花开始猛烈地挣扎，不愿再被甄思安抱着。 徐亦成生怕双花会伤到她，赶紧抱到了自己的怀里。果然，双花躺在徐亦成的臂弯里便安静了下来。 甄思安喃喃地问：“它是不是、在嫌弃我？” “也许，是……” “就因为我吃了一块臭豆腐？那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徐亦成将双花放到地上，小家伙很快跑出了房间。 甄思安愤愤然，说：“徐老师，你也应该在它面前吃臭豆腐，让它知道，这玩意儿是可以吃的！” “那它会疯的。” “不会，这样可以挽救我在它心中的形象。” “不会，这样只会损毁我在它心中的形象。”徐亦成干脆地拒绝。 最终，他在没有双花不在场的情况下，吃光了所有的臭豆腐。 甄思安开窗透气，一阵冷风直直地打在她的脸上，仿佛夹杂细小的冰晶。 “别喝进了凉风。”徐亦成提醒她。 “快到冬至了，今年冬天能下雪吗？”甄思安喃喃地问。 他垂眸片刻，突然说：“……下雪天，我请你吃冰激凌。” 甄思安扭头看着他，笑着问：“报答我今日的奶茶吗？” “不，分享我私密的快乐。” “下雪天吃冰激凌真的快乐吗？”甄思安有问。 他点头，笑着回答：“我想，和你分享以后，应该会更快乐。” 对甄思安来说，徐亦成的羞涩或许有迹可循，但他大胆和从容，就显得过分随机了。 类似这种突如其来的“真情流露”，有时会令甄思安招架不住。幸好，更多时候，她不仅招架得住，还能“反将一军”。 她笑眼盈盈地看着徐亦成，二人在无言中相互对视，气氛逐渐暧昧起来。 徐亦成突然轻触鼻尖，躲避目光的一瞬间，意味着他败下阵来。 甄思安扬眉一笑：“好，那我更期待下雪天了。” 第54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力量的原始较量在某些…… 十二月底,徐亦成因一项治疗预约，不得已向学校请了病假。 因此，31号这天,甄思安只能自己骑车去上学。 甄妈怕她路上有危险,提前为她准备了辣椒水喷雾。甄爸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一把瑞士刀,让她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甄思安觉得父母实在太过紧张，但为了宽他们的心,还是乖乖将东西带在身上。 距离上次恶性事件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月，她想自己绝不至于倒霉到唯一一天骑车上下学，就刚好会遇到流氓。 一路无事，平安到达学校。 进校门的时候,甄思安遇到了正从车里下来的金璐。 金璐见她推着自行车，着实有些惊讶：“你今天怎么骑车来了？” 甄思安回答说：“今天徐亦成请假了，没办法跟他家的车。” 金璐陪她往车库走,边走边问：“那你晚上是一个人骑车回家？” “是啊。” “太危险了。”她被上次恶性事件吓得不轻，因此实在放心不下。 “我准备了秘密武器，我妈给我拿了辣椒水，我爸更绝,拿了一把瑞士刀给我。” 辣椒水……瑞士刀——！ 这句话没有起到安慰的作用,反而使金璐感到更加不安。 “要不这样吧，”金璐提议，“晚上你跟我家的车走吧，我让我爸先把你送回家。” 甄思安觉得她担心过度，便笑着说：“安心啦，不一定会遇到流氓的。再说了，就算真的遇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最多打打嘴仗而已。” 就在这时，金璐瞄到不远处牵着自行车迎面走来的梁慕邱和温泽，于是她小声问正在锁车的甄思安：“你跟他们俩顺路吗？要不一起走？” 甄思安起身后也看到了这两个男生，为了安金璐的心，她顺势叫住了梁慕邱：“副班，晚上跟你们一起走，放学等等我。” “哟，你俩又骑车了？”梁慕邱以为她说的“一起走”中还包括了金璐，脸上的喜色根本藏不住。 甄思安看他那副高兴的样子，立刻就明白了他的心思，于是挑了挑眉说：“就我一人，金璐没有骑车。可还行？” 梁慕邱因自己被看穿而感到尴尬，他掩饰性地轻咳一声，回答：“当然可以。” 甄思安笑，又问：“那，你俩会打架吗？” 闻言，两个男生的神情立刻发生了些许变化。 “不会打架的话，我就不跟你们一起走。”甄思安补充。 “我当然会了，”梁慕邱笑着说，“不过我家温泽好像没打过。” “打过。”温泽在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刻意扭头看着梁慕邱。 梁慕邱顿悟自己失言，立刻点头应和：“对对对，打过打过，我想起来了。” 甄思安跟他们明说：“路上可能会有臭流氓来骚扰我，不过可能性极其之小。你俩愿意和我一起走吗？就今天这一次。” “愿意。”温泽回答得很果断，答毕，他又看向梁慕邱。 “保护班级同学，是我副班长的职责。”梁慕邱咧嘴一笑。 两个女生先行离开，待她们走远后，梁慕邱问温泽：“我在想，她俩先前之所以不再骑车，是不是跟路上的流氓有关？” “应该是。”温泽略略点了点头。 梁慕邱忽然调侃他：“没打过架还非说自己打过，万一到时候真遇到什么流氓，你可别打肿脸充胖子。” 在温泽的认知里，男生打架斗殴并不是一件光荣的事。但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有这样一句话，“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所以，若是为了自己在意的女生而跟流氓打架，那就要另说了，这岂止是光荣，简直是人生一大勋章。 “没打过不代表不会打。”温泽淡淡一笑。 ------------------------------------- 到了晚上放学，金璐在教室等她爸爸的车，因此一般都会晚走半小时。甄思安与她道别，同两个男生打了招呼，于是三个人一起去往车库。 出了校门，甄思安提醒他俩“可以稍微提高一点点警惕”。 梁慕邱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以“保镖”身份自居，让她不必紧张。 温泽原本骑在梁慕邱身边，但在甄思安说完那句话后便忽然将车头一调，骑到了甄思安的身边。 于是，女生被锁在了两个男生的中间。 甄思安察觉到温泽的用心，笑着说了声“谢谢”。 骑了约莫七八分钟，路上风平浪静。 三个人很自然地聊起天来，针对耿驰今天在课堂上的装逼表现，你一言我一语，越聊越欢。 就在这时，摩托车的疾驰声在身后慢慢响起，越发震耳。 甄思安敏感地向后转身去看，只见两辆摩托车上载着四个人，正齐齐地向他们三个的自行车冲撞过来。 “快闪！”甄思安忙不迭地大叫。 梁慕邱和温泽尚未意识到事情的危险性，不过他们被甄思安的语气吓了一跳，立刻跟着她的车子便往道路两边靠去。 摩托车开到他们面前，将三人逼停。 等对方摘下头盔，甄思安认出果然还是那天的两个成年男子。而身后的两个人，她不认识，看起来年纪不大，一副学生模样，只是眼神里难掩流里流气。 “靓妹，又见面了呀。终于、终于、终于、终于又见面了！”男人邪魅一笑。 “恶心。”甄思安淡淡地说。 “两个小保镖？”男人看了她身边两个男生一眼，又说，“这模样，看着也不禁打呀。” 甄思安将车子停稳，问他：“要打架是吧？” 她腹诽，打打嘴仗不行么？打架的话你可是找死哦。 “不打不打，何必动粗呢，说着玩的。”男人指了指她，继续说，“你跟我们玩一圈，晚上送你回家，成不成？” “成你妈。”甄思安用最淡定的表情说着最嚣张的话。 “还是那么厉害，牙尖嘴硬，不过，我还是那么喜欢。” “靠，你他妈是变态吧？！”梁慕邱没忍住，跟着破口大骂起来。 温泽也将车子停靠在了一旁，站到甄思安的身边。 “宁死不从？小靓妹？” “从？从你个棺材板。”她微微一笑，但眼里淡漠如霜，“傻逼，你死期到了。” 甄思安真的很少很少讲脏话，但不讲不代表不会。马克思主义哲学观的“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所以，脏话用在人渣身上，无比正确，甚至值得表扬。 男人冷笑一声，从摩托车上下来。 随即，其他三人也跟着下了车，站成一排。 “说吧，想怎么解决？”甄思安问他们。 “大马路不要打架斗殴，这样影响不好。”男人偏了偏脑袋，示意他们跟去一旁的小巷子，说，“我们四个人欺负你们仨，不符合江湖规矩。” “到时候别哭。”甄思安耸肩，充满讽刺。 “好啊，走！” 两方人马很快来到小巷口。 为了打架而打架，实在干脆。甄思安明白，力量的原始较量在某些时刻依旧称霸王道，因为有些问题就是要通过暴力才能解决。 男人活动手腕，阴笑着说：“上次靓妹好身手，我膝盖都磕秃噜皮了。” “怎么没给你摔断腿呢，真是便宜你了。” “我打女人，与打男人，没有区别。”男人开始放狠话。 甄思安笑：“我打畜生，和打狗，也没有区别。” 男人气急败坏，三两步奔向她。 这是“开战”的信号。 只是，他一定没有想到过，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和一般女孩子没有什么区别的甄思安，竟然出手如此干脆利落。她几乎拳拳到肉，力道骇人，没练过几年功夫的女生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手劲儿和腿劲儿！ 甄思安十年散打可不是学着玩儿的。她几套组合拳下来，明明还只是“热身”，但对方已经招架不住。 使蛮劲儿和真功夫之间的差距，堪称“云泥之别”。 收尾时，甄思安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回旋踢，就将对方重重地摔到了墙根上。 “力哥！”两个小弟惊讶地齐齐叫出声。 “力哥？”甄思安冷笑，“弱鸡一个。” 说罢，她毫不犹豫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良母牌精制版”辣椒水，朝对方眼睛喷了过去。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整片夕阳下的血色天空。 另一边对方三人打梁慕邱和温泽两人，看上去似乎正占上风。毕竟彼此都是使蛮劲儿，人数多总是会有些优势。 甄思安收拾完“力哥”，立刻冲上去帮着解决那剩下的三个。 梁慕邱此刻被人夹住了脖子，十分被动地做着无望的挣扎。 甄思安赶到，二话不说上去就给那人一拳头。 只能打脸，不能打太阳穴，这是教练之前特别强调过的。因为打太阳穴容易将人打死。 梁慕邱被救下，当下正是气急败坏，于是转过身后立刻将那人压倒在身下，死死钳制住对方让其动弹不得。 甄思安很满意他的这般反应，顺势朝流氓喷以辣椒水，以绝后患。 现在局势大变，甄思安他们三人排排站，迎战对方的两个小喽啰。 小喽啰发怵，声音颤抖着说：“咱们先歇一歇，都喘口气儿。” 梁慕邱有些上头，他笑着说：“我们喘着呢，不需要歇吧？我刚做完热身，来吧，干啊！” 甄思安扭头看了他一眼，心想副班这么快就忘记自己被人夹住脖子的窘状了？ 温泽嘴角有些刺痛，他下意识地上手摸了摸，一看手指上竟沾着血迹。 “谁打的？”甄思安问他。 “没事。”温泽摇摇头。 甄思安看向两个小喽啰，怒问：“你们俩谁把他打出血了？！说！” 温泽怔怔地看着她这副堪称“狠恶”的面孔，实在很难与平时她笑嘻嘻的模样重叠在一起。 “我们不打了行不行？”小喽啰求饶。 “你们想骚扰就骚扰，说不打就不打？凭什么？！”甄思安上前两步。 小喽啰吓得立马退后两步。 一旁的梁慕邱在这时拿出了手机，将周边情况拍摄成小视频，尤其拉长镜头，对两个被喷了辣椒水的男人来了个近景特写。 很快，他将镜头对准小喽啰，问：“还打不打？” 混社会的男生最怕被留下这种丢人的影像，他们只是脸色难堪地盯着梁慕邱，既不说打，也不说不打。 甄思安笑：“看来还是有骨气，没有将你们收拾服气，是吧？” 说着，她象征性地晃了晃脑袋，活动活动筋骨。 “不打了不打了，我们马上就走。”小喽啰实在顶不住，终于认输。 两个都还只是学生，万一被打得鼻青脸肿回到家，少不了又要被父母“棍棒伺候”。 “报警。”甄思安看了梁慕邱一眼。 梁慕邱关掉了小视频，有些犹豫地问：“咱们打赢了，还报警么？” “报啊，打赢了是我们的本事，但挑起是非、无端骚扰的，是他们这帮臭流氓。” 梁慕邱从来没有给110打过电话，这第一次报警十分考验他的心理素质。 “打啊，副班，之前我和金璐没有手机，我俩是骑车去派出所报的警。” 一听甄思安已经报过一次警，梁慕邱像是受到了鼓舞，于是瞬间拨通了电话。 他清楚地对警察说明情况，随后按照警察的吩咐，几个人在原地等待。 两个小喽啰没成想这次殴打会将警察牵扯进来，顿时怕到了极点，纷纷求着让甄思安放过他们。 甄思安自然是不应允的，她让梁慕邱和温泽一人看管一个，而她自己则守着那两个被喷了辣椒水正不断哀嚎的男人。 一招致胜，永绝后患。 希望这次如此。 在警察赶来之前，甄思安手握喷雾瓶，时不时给那两个人补一补水。 两个小喽啰看得目瞪口呆，他们生怕自己也被喷辣椒水，只好一动不动地站在墙根处默默消化着心里的胆怯 第55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你妈妈好厉害，一点…… 过了一会儿,来了两辆警车，从里面下来三位警察。 梁慕邱是报案人，他将情况再度予以详尽说明,顺带还将甄思安之前就报过警的情况也给交代了。 警察将地上的两个“死尸”和墙根站着的两个“木桩”全部带到了警车上,让甄思安他们三个骑车跟去派出所做笔录,并让他们联系父母或者班主任，说是至少要有一个监护人到场。 三个人不打算让班主任知晓这件事，甄思安借用梁慕邱的手机给父母打了电话,着重说明自己毫发无伤。 甄妈表示半小时内赶到派出所，甄爸晚上值夜班，没办法过去。 因为甄思安的妈妈会来，梁慕邱和温泽便没有去联系自己的家长。 到了警局,根据警察的要求，三个人都做了笔录。 不一会儿，甄妈赶到。她先是检查女儿是否真的毫发无伤,然后态度强硬地要求见对方学生的家长，让家长和小流氓一起给孩子赔礼道歉。 警察说对方四人，有两人已经满18岁了，无需叫他们父母到场,他们自己可以承担责任。另外两个,只有17岁，家长还在赶来的路上。 一听到作案人员中有两个成年人，甄妈火气更大，于是吵着要去见那两个男人。 警察安抚她的情绪，说那两个人被甄思安打得很惨，完全没必要再去找他们撒气。 甄思安站在一旁讪讪笑了两下，甄妈这才安定下来。 “所以我让女儿从小学散打,不是没有道理的。”甄妈坐在大厅里，声音因大厅的空旷而听起来格外响亮，“你看看现在这些坏人有多坏！胆子有多大！” 不一会儿，那两个成年男子被带了出来。 甄妈问甄思安是不是他们，甄思安点了点头。 甄妈立刻起身，快步跑上前去，对着那二人的脑袋，抬手就是结结实实的一个大耳光。 警察赶紧拦下了她，持续安抚甄妈的情绪。 甄思安和身边两个同班男生都看呆了。 梁慕邱喃喃地说：“你妈妈好厉害，一点儿不比你手软。” 温泽点头，心想还真是“虎母无犬女”。 被打的二人一时犯了懵，见警察都拦不住这女人，吓得抱头缩在一边。 “敢欺负我女儿？你看我不打死你们！”甄妈恶狠狠地看着对方，从气势上看绝对对得起“江州悍妇”的称号。 江州四五十岁的女人里，几乎没有软柿子。 “冷静一下这位大姐，冷静一下，”男警察挡在甄妈面前，隔开她与那两个男人，说，“我们按照规矩办事，好不好？大家都冷静一下。” “之前我女儿和一个女同学已经来派出所报过案了，两个女孩子都不到18岁，这些臭流氓！你等着啊，法律不制裁你，我叫上我家兄弟弄死你！” 梁慕邱听了这话后心里发憷，温泽也觉得后背一凉。 只有甄思安脸上不由地浮现出了些许笑容。甄家的家训里有一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人再犯我，斩草除根。 两个男人最终被拘留了七日，两个小喽啰被批评教育。 不一会儿，小喽啰的家长赶来。他们代替孩子向甄思安等人道歉，并承诺不会再有下一次。 当着甄妈的面儿，两个家长将小喽啰打得不轻。 ------------------------------------- 走出派出所，甄思安骑着车子跟在母亲的电动车后面，梁慕邱和温泽则跟在甄思安身后。 没过多久，到了分岔路口，两个男生与她道别。 梁慕邱依然热血沸腾，还没有从事件的兴奋中走出来。 温泽早已冷静，他在想怎么跟父母解释自己的嘴角挂彩。 “甄思安，我要对她刮目相看了。”梁慕邱一边说一边点头，“女侠，实在是个女侠。” “确实，很厉害。” “如果以后我生了女儿，也一定要让她学点防身术。” 温泽笑了笑：“你想得未免有些太远了吧。” “不管是男孩女孩，都要学防身术。” “对了，你看我嘴角严重吗？是不是很明显？”温泽问他。 梁慕邱瞅了一眼，摇摇头：“不严重，一点儿小伤。” “那你受伤没有？” “不知道，反正浑身疼，感觉不出来哪里更疼。”梁慕邱咧嘴一笑，“幸好后面三天假，元旦在家好好养伤。” 温泽又问：“你说，他们还会再来找甄思安的茬儿吗？” 梁慕邱很坚定地说：“不会，今天被打得够惨了。他们要是找茬，我就把今天的小视频发出去，让他们的脸给丢尽。” “记得帮我打码。” “压根没有拍你。” 温泽一笑：“那就好。” “但是我拍到了甄思安，要把的镜头剪掉。只是可惜，”梁慕邱啧啧两声，“可惜没有把甄思安那一身好功夫给拍下来，这辈子看来是没机会再看到女侠打架了。” 温泽轻咳一声，提醒他注意言辞。 “怎么了？”梁慕邱并没有意会。 “看不到她打架有什么好可惜的？” 梁慕邱这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赔笑脸：“是是是，愿你的女孩这辈子不要再遭遇这种事情，行了吧？” 温泽明显尴尬了一瞬，冲梁慕邱说：“你说话再这么恶心的话，我对你不客气。” “哦唷，温少害羞了。”梁慕邱笑得很刻意。 温泽看了他一眼，没有讲话。 梁慕邱突然又大发感慨：“军训的时候，我以为甄思安只是会翻跟头。是我小瞧她了。” 严重的“小瞧”。 温泽说：“她救了你。” “这话说的，我还帮了她呢。要不是咱俩，她一个人能干倒四个么？” “也许能。”这三个字是在温泽思考过后才给出的答案。 梁慕邱拉下脸，说：“请不要忽略咱俩在这次事件中的重要性。” “咱俩重要吗？”温泽轻笑，不以为然。 “相当重要，至少咱俩的存在让甄思安从以一对四，变成以一对一，乘以四。”梁慕邱说得相当认真。 温泽直接笑出声，问他：“她前面使出了一记飞旋腿，你看见没？” “看见了，太他么飒了。” “你真看见了？那时候你应该正被人夹着脖子。” 梁慕邱不悦：“别提这一茬成不成？” 温泽又笑：“好。” “你可要庆幸这次事件没有其他男生看见，否则，绝对一个个的被甄思安迷倒。”被温泽取笑一次，梁慕邱自然是需要还击的。 温泽果然又露出不太自在的神情。 梁慕邱扳回一城，心里美滋滋。 “那你呢？被迷倒了么？”温泽随口一问。 “拜托，我已心有所属，请不要怀疑我的专一。” 温泽故作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 梁慕邱无奈地摇摇头：“你这家伙真是够骚包。” “注意你的言辞。” “骚包就是骚包，我的言辞已经很克制了。” 温泽并没有生气，反而嘴角微勾，不再跟他斗嘴。 ------------------------------------- 晚上回到家，甄思安才想起自己忘记一件事。 在征得母亲的同意后，她赶紧打开电脑，登陆□□找到梁慕邱和温泽，分别跟他们发送了同样的一句话——今天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但是请一定不要跟金璐讲打架还有报警的事情，过段时间后我会跟她说的，到时候就说咱们都没有受伤。麻烦收到回复一下哈！ 约莫五分钟后，梁慕邱先回复了一个“好”。 又过几分钟，温泽回复了一个“收到”。 甄思安再度向两位男生表达了感谢，在临关掉电脑之际，她忽然想起温泽嘴角出血的情况，于是又问温泽—— 甄：你的嘴角，问题大不大？ 这次温泽是秒回消息：不大。 甄：今天实在很对不住你。 温：没什么，别在意。 难得有和甄思安这样一对一聊天的机会，温泽总想着要找点话题继续下去。 甄：你记得涂些碘酒之类。 温：已经涂了。 只是，到底该找些什么话题呢？ 甄：那就好，预祝新年快乐哈，明年见。 温泽看见“明年见”三个字后不由地笑了笑，这虽然是个老梗，但一年才得以被提起一次，因此听起来倒也不失趣味。 只不过，对话就要结束了。 温：新年快乐，明年见。 甄思安原本要退出□□，突然，徐亦成在这时发来一条消息—— 徐：安全回家了没？我妈一直在问。 甄思安心想这消息来得可真巧，手指快速在键盘上移动，回复说—— 甄：回家了，非常安全，感谢你妈妈的关心。 徐：路上都一切顺利吗？ 甄思安笑了笑：我把坏人给打倒了！ 电脑这头的徐亦成眉心微皱，又问：你有没有受伤？ 甄：我散打这么多年可不是白交学费的！那些人已经交给了派出所，被拘留了。 徐亦成犹豫片刻，在电脑上打出一行字：幸好你无事。 甄思安笑，回复他：谢谢徐老师的关心。 整整一天没有见到他了，还真是多少有些想念呀。不过，这种话她可不能直接说出口，否则一定会使徐老师陷入不知如何应答的尴尬僵局之中。 徐：江州这几天好像要下雪。 甄思安有看到天气预报，没错，大概是在一月二号会有一场中雪。 甄：你是几号回来？ 徐：三号中午到家。如果到时候还下雪，记得来找我吃冰激凌。 甄思安抖机灵，问他：不下雪的话，就不能去找你了？ 徐：可以来找我刷题。 甄思安对着电脑屏幕慢悠悠地鼓起了掌——男女学生之间的纯洁友谊，始于解题，忠于刷题。 甄：好哒好哒。 在关掉电脑之际，她查看了三号的天气情况，竟然是多云转阴。 算了，甄思安安慰自己，反正来日方长，不差这一场雪。 第56章 我要和你站一起她才十七岁，就已经可…… 元旦第一天,甄妈休息在家做卫生，指派女儿出门去超市买洁厕灵。 甄思安走到小区入门的保安亭，看到很多人聚集此处,不由地心生好奇。保安亭向来是小区公告和大型八卦的散播源头,这么多人围拢,说明必然有新鲜事的发生。 作为老小区十几年的“原住民”，甄思安向来不会错过这等热闹，于是忙不迭地赶了过去,一下子就挤进了人群中。 眼前是两张大长桌，上面零散地放了些纸和笔，似乎是在登记什么信息。 “思安啊，来来来,找找你家。”对面坐着的于奶奶看到甄思安，赶紧把桌面上两张纸递到她面前。 于奶奶，居委会的志愿者。 因为退休多年闲来无事,近两年特别热衷于居委会和业主委员会的活动，因此收获了一众好人缘。她本人尽管已经年近七十，但记人记得特别准，记事也记得特别多,在居民活动中向来是个大能手。 甄思安拿起表格一看,表头上面印着“家庭人数，参与人数，具体食量（以个为单位）”等字样。 连食量都要填写？这是——？ “这是要干什么呀于奶奶？”甄思安面露不解。 “元旦包饺子，前年不是已经办过一场了嘛。” 元旦……饺子…… 记忆瞬间涌了上来…… 甄思安嘴角略略抽搐，弱弱地问：“……还、还办？” 前年，办过一场元旦饺子宴，在当时的确算得上是社区活动的一次大胆尝试。 尽管这是一个老小区了,但居委会和业主委员会却并没有因此而退衰败，反而时不时想要创新甚至拓展一下他们的职能范围，为广大居民提供更进一步的温馨服务，于是，“元旦饺子宴”诞生了。 犹记得那个寒冷的冬夜，小区从东到西摆了四个饺子摊点，免费给住户发放由居委会人员和志愿者们（大都是小区里的大爷大妈）手工包成的水饺。然而，因为当时没有做好相关通知事项，导致很多人不知道有这个活动，大家照旧一下班就往家里赶，使得很多水饺没有送出去，白白在冷风中凉透了大爷大妈们的心。 那么这些饺子最后是如何被解决掉的呢？ ——业主委员会。 当时，一个居委会的工作人员给业主委员会里的每个核心成员打电话，说服成员们挨个敲门去给指定的社区困难户送水饺，这才解决掉食物过剩的难题。 甄家父母就是业主委员会的核心成员，甄思安就是当天夜里参与跑腿的人之一。 那真是相当难忘的一个元旦节啊，她到现在还记得自己酸疼的双腿和那夜刺骨的寒风…… “当然要办了，前年反响很好啊，去年耽误一年，大家都在抱怨，所以今年必须得补上。”于奶奶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一条线。 是的，这一点甄思安不能否定。当很多困难家庭打开家门就看到有人端着水饺送到自己跟前，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于是，有人连夜写了一封极长的感谢信贴在小区入口处的宣传栏上，营造出一幅异常温馨和谐的画面。 “填啊，快写，后面儿还有好多人等着呢。”于奶奶催促她。 甄思安“哦哦”两声，只好持笔填写上了相应的内容。 ------------------------------------- 拎着洁厕灵回到家里，甄思安把饺子宴的事情告诉了妈妈。 “我昨天就听你爸说了，业主委员会这次也得配合。”甄妈一边忙活一边说，“咱们家还得出一个人过去呢。” “怎么？居委会和志愿者的人数不够？” “说是拍照需要，到时候要上新闻，听说会有市领导过来。” 市领导？上新闻？那这可算得上是老小区近几年来最重大的事情了！难怪居委会的热情如此高涨。 甄思安好奇地问：“后天你跟爸爸谁去？” “我们都要上班，你说谁去？”甄妈看了甄思安一眼。 “不是吧？咱们家派个未成年去包饺子？”甄思安难以置信，她才十七岁，就已经可以作为家庭代表出席有市领导在场的活动了？ “居委会特别满意，说有个孩子在才显得更温馨，现场有家庭的感觉。”甄妈又说，“听居委会的赵姐说，到时候还要给你专门安排个特别镜头呢。” “可后天我有其他安排了哦，亲爱的母亲。” “什么安排？”甄妈看向她。 “勤恳好学的我要去找徐亦成做卷子的，跟他已经说好了。” “居委会那边是下午三点才集中，不耽误你学习。” 徐亦成后天中午才到家，居委会下午三点就集中，这样的话哪里还有什么时间做卷子。 甄思安往母亲身边蹭了蹭，说：“耽误我学习，真的耽误。” “那现在去学啊，”甄妈往厨房走，“又不是没有徐亦成你就学不了了。” 甄思安不知母亲这句话是随意一说还是带有刻意隐藏着其他意味，总之，她听得老脸一红，心里又慌得一批。 罢了罢了，那就不去找徐老师了…… 甄妈见她愣在原地，提醒她说：“记得到时候把自己收拾收拾，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要上电视的，亲戚朋友都要看。” 甄思安眼睛一亮，叫道：“啊呀啊呀！这可怎么办呢？我似乎、好像、也许没有好看的外套能上电视欸。” 这里头的潜台词可以说是相当明显了。 “你别拐弯抹角，我听着累。” 老妈还真是钢铁直女啊，甄思安只好坦白讲：“给我买件外套。” “想得美。” 霸权，这就是霸权！连商量都不给商量，竟然直接就给否决掉了。 “为什么不给买？自从上高中以来，我春夏秋冬可是一件新衣服都没有添置过。”甄思安故意用一种委屈的语气说出这些话。 “高中生有校服，不需要买其他衣服。” “这不是要出席隆重场合吗？”甄思安垂死挣扎。 “你的那件黄色呢子大衣，够穿十年。” “这就是你当初非要给我买大码的原因！哼！”甄思安很不满意，就因为那件衣服在买的时候大了一号，自从买下来之后，她就没穿过几回，硬生生地将新衣服熬成了旧衣服。 甄妈这时瞪了她一眼：“甄思安，你要么现在去学习！不学习就去刷马桶！” 没有一个孩子不害怕父母叫她的全名…… “真是的……”甄思安嘴里嘟囔了一句，不情不愿地说，“我选择去学习……” 甄妈冷不丁来了一句：“那学完记得刷马桶啊。” “哈？你那不是二选一吗？” 如果家务也分三六九等，那么刷马桶就是最低一级，甄思安自然不想做。 “对于当下这一刻来说是二选一，你可以选择现在学习然后来刷马桶，也可以选择现在刷马桶之后再去学习。”甄妈自己正在擦厨房的灶台，累得直不起腰。 看到老母亲这么辛苦的份儿上，她决定还是把马桶给刷了吧。 甄思安拿起刚买来的洁厕灵，自言自语：“今天刷马桶，后天包饺子，一天做女佣，一天上电视……” 刷完马桶回到自己的小卧室，她并没有立马投入学习，而是打开衣柜拿出老妈嘴里的那件“黄色毛呢大衣”，仔仔细细地端看了一番。 确实是要好好打扮自己啊。 后天是她人生中第一次面对镜头上电视，到时候七大姑八大姨舅舅叔叔们都能在本地新闻里看到她的身影，她的外在形象直接决定着甄家的脸面，绝对不能姑且对待。 只是，这件被她称之为“毛呢小黄”的衣服，到底能不能承载起这个“重任”呢？ 但也只有这件了啊！ 她脱掉厚重的家居服，将呢子大衣套在自己身上，对着衣柜里的镜子左扭一扭右转一转。 “好吧，是挺好看的。”甄思安淡淡评价，脸上终于浮起一些笑容，“关键还是我长得好。” 她十分端正地站在镜子面前，很做作地练习着微笑，并说：“这次饺子宴我觉得非常好，我非常喜欢，也希望我们小区能够将这一活动延续下去，把温暖送到千万家！” 甄妈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太假了吧？这样讲话可不行。” 甄思安窘得要命，脸蛋瞬间就红了起来，问道：“那要怎么说啊？” “你要自然一点儿呀，”甄妈把餐桌上的果盘拿去厨房，因而声音听起来越来越小，“不能像是小学生背书一样去讲话。” “我哪里像小学生背书了！” “‘把温暖送到千万家’！”甄妈学她讲话，随即爆发出一阵笑声。 居然被堂而皇之地取笑了…… 甄思安快步将房门关上，故意发出不小的声响以表达她不满的情绪。 厨房里的甄妈并不在意，脸上的笑意丝毫没有褪去。 “我很喜欢这次饺子宴，我觉得非常有意义，大家一起包饺子、分饺子，可以促进邻里之间的关系，”甄思安继续对着镜子练习，“我希望小区能够将这一活动延续下去，把温暖送到千万家！” 啊啊啊啊！！！居然真的很像小学生背书！这还不如让她在镜头面前翻跟头来得爽快！ 甄思安双手抱拳，面露微笑：“要不，各位领导，各位邻居，小女不才，我给大家翻个跟头助助兴？！” 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副装出来的假正经模样，一瞬间没有绷住，她直接笑出了声。 救命！她简直可以谐星出道了。 一番练习无果，甄思安彻底服输，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 老天爷，拜托拜托，镜头可以多多地给，但千万别让我张嘴！ 第57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我在卧室，没听…… 到了二号,江州市果然下了雪，温度因而骤降。老小区没有暖气，甄家冬天的大功臣——小太阳电热炉,在甄思安的卧室里发挥着自己的重大作用。 天气预报虽说是中雪,但这雪势说是大雪也不为过。 天空阴沉,鹅毛纷飞。徐亦成家一楼的小院全然被白雪覆盖，别有一番韵味。 甄思安无心学习，她抱着热水袋坐在窗户前赏雪,期待着这雪能下到明天。她没有自己的手机，否则的话，一定会录个小视频与徐亦成分享。 不知道徐亦成现在所在的城市，此时此刻有没有下雪呢？ 然而到了第二天,雪停了。天上浮着厚厚的云层，一直往西北方向移动。 这样的话就没办法一起赏雪吃冰激凌了，甄思安感到有些颓丧。 正午时分,乌云散尽，出了太阳。 一楼院子里的雪正在慢慢融化，滴滴答答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按照徐亦成所说，这个时间他差不多能够到家,因此甄思安一直留意着楼下的动静。只是,直到她要出门，都没有等到他的归来。 一路踏着泥泞的雪水来到居委会会议办公室，甄思安看见里面已经拉起了大横幅——元旦包饺子，温暖送万家。 她不由地想起昨天她对着镜子练习时说出的那句“把温暖送到千万家”，心里突然升起一阵尴尬。 桌面上摆着已经和好的大面团，六大盆；肉馅有两盆，素馅有两盆,旁边还堆放着没用完的芹菜和韭菜，看起来准备得相当齐全。 于奶奶正在让人搬凳子，见着甄思安，喜笑颜开地夸她穿得好看。 甄思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心里却非常得意。 没一会儿，大家都聚齐了，除了一帮老太太老大爷，另外还有几个小学生过来热场子，甄思安这种年纪的少女凑在里面，算是独一个。 包了不到一小时，居委会的赵阿姨忽然将她叫了出来，十分仔细地交代她之后上镜的事情。 甄思安听得明白，她要做的事情非常简单，只是等领导们走到她面前，她端起一碗饺子，笑盈盈地请领导们品尝。 幸好不需要开口讲话，她简直是谢天谢地了。 大家包好第一轮饺子之后，为了方便领导们到时候吃着不烫嘴，便提前下锅煮好。 甄思安中午没吃太饱，就跟着吃了几个。韭菜鸡蛋的饺子非常鲜香，蘸着一些醋，简直“人间至尊美味”。 不一会儿，市领导班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进了办公室。 慰问，交流，握手，大家笑作一团，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 紧接着，赵阿姨给甄思安使了个眼色。甄思安接收到信号，立刻扬起笑脸，将饺子端给在场的大人物们。 大人物们十分配合得尝了一尝，嘴里夸赞“好吃好吃”。 所有人都乐得像朵花似的。于是，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大家拍了合照，完美收场。 甄思安临走前，于奶奶给她装了很多生饺子。晚上她回到家里时，甄妈已经下班在家了。 “今天怎么样？”甄妈问她。 甄思安把饺子放到了冰箱的冷冻室里，回答说：“我表现得相当好，真的有专门的镜头呢。” 甄妈满意地点点头，忽然说：“要不去给一楼送点儿饺子？人家接送你上学这么长时间，咱们得表示表示。” “他家有人了？”甄思安问。 “有人呐，车子不是停在楼下？你挑一些好看的饺子送过去，那些丑的咱家自己留着吃。” “好嘞！我包的饺子都好看。” 甄思安带着精心挑选的饺子下到一楼，敲了敲徐家的门。 然而，等了一两分钟，始终没听见有人来应。 她只好回了家，将饺子放在冰箱里，对母亲说：“徐家没人的，我晚些时候再送过去吧。” 到了晚上六点多，甄思安又带着饺子下了楼。 这次敲门，不多时，就有人来应了：“哪位？” 是徐亦成的声音。 “我呀。”甄思安答了一声。 门被缓慢地打开，一股熏香暖意扑面而来。 “你是几点回到家的？”甄思安问他。 “四点多，天气不好，航班延误了。” “四点多？可是我五点多的时候来你家敲门，没人的。” “……我在卧室，没听见吧。”徐亦成见她手里拎着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我下午去居委会包的饺子，我妈让我给你家送一些过来。”甄思安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笑着说，“这些都是我包的哟。” 徐亦成毫不客气地伸手向她要。 甄思安递给他，接着说：“今天包饺子还有电视台的人来采访了呢，大领导也来了，不出意外，晚上你就能再电视里看到我。” “哪个台？” “本地一套，《百姓新闻》，差不多八点半开播，你记得看。” “好，”他笑着点头，“一定看。” “诶？叔叔阿姨不在家吗？” “嗯，我一个人。” “那你把饺子放冰箱下层，等叔叔阿姨回家之后，要跟他们说这些都是我包的。” 徐亦成又笑：“会说的。” 二人告别，甄思安跑上了楼。 其实，甄思安第一次来敲门的时候，徐亦成是在家的。只不过，那时候他正在睡觉。元旦这三天他一直没有休息好，四点多到家之后便睡下了。 五点多，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醒了他。 对于一个下半身残疾的人来说，从床上移动到轮椅上，需要花很长的时间。等到他好不容易坐上轮椅，要穿越客厅去开门的时候，门外的人早已经离开。 徐亦成落寞地回到卧室里，他开始有些懊悔。他本可以选择在轮椅上稍作休息，这样，就不会错过甄思安的敲门。 因此，接下来的时间里，尽管徐亦成依旧困倦，但他不想再躺到床上。只是，以当下的情绪，他实在无心学习，便百无聊赖地看着院落里消融的雪堆，就这样看了很久。 直到甄思安第二次来敲门。 那时候，坐在轮椅上徐亦成差不多要睡着了。 他看着手里的饺子，推着轮椅往厨房驶去。 晚饭还没有吃，父母差不多也快要回家了，就煮些水饺吧。 第58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你很可爱。 到了晚上八点多,甄家三口早早地把电视台锁定在本地一套。 临新闻播放前一分钟，甄妈不忘在家族群里再三发消息，让大家一起见证甄思安第一次上电视的“历史性时刻”。 甄思安今天被允许吃完饭后看一小会儿电视,此刻的她已经坐在了沙发上,手里握着爸爸的手机,等着电视上出现自己的镜头，好能够及时用手机拍到。 “看看你上镜之后好不好看。”甄爸坐在一旁，表现得尤为激动。 “那肯定好看啊！我这三庭五眼,妥妥的明星脸。”尽管知道电视镜头就是个照妖镜，最真实客观的“颜值鉴定神器”，但甄思安依旧表现得相当自信。 “那是了，也不看看是遗传得谁。”甄爸一句话夸了三个人。 甄妈继续在微信家族群里吆喝亲戚们,非要看见他们出来冒个泡才肯罢休。 一家人穿着厚厚的家居服，挤在不大的沙发上，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电视机,仿佛在等彩票中奖一般的专注。 “到了到了！”甄思安叫了一声。 此时，新闻标题已经打在了电视屏幕上——走基层，庆元旦：社区活动多姿多彩。 甄思安这才知道，原来在今天下午这短短几个小时里,市领导们走访了那么多社区,自己社区仅仅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我还以为全部都是我们包饺子的镜头呢。”她喃喃地说。 “不要着急，应该快要出来了。”甄爸拍了拍她的肩膀。 果然，下一秒，镜头里终于出现了熟悉的居委会小楼。 “来了来了！”甄思安万分激动，当下把手机相机打开。 镜头第一次出现她的画面，是她窝在犄角旮旯里认真包饺子的侧影。 甄爸指着电视叫道：“看到了看到了！” 甄妈迅速在微信群里发了一条语音：“看到了吗，就现在！我们家思安就在电视里面！” 尽管往后的镜头还是以领导班子为主,但甄家三口依旧激动地盯着电视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突然，镜头里又出现了甄思安，是她正端着一盘饺子送到市领导们面前。 “啊啊啊啊！这是我的专属镜头！”说着，甄思安握稳手机，快速拍照。 “真的挺俊啊我闺女！”甄爸激动得了不得，手肘戳了戳一旁的甄妈，“俊不俊？！” “俊，确实不错，给咱家长脸。”甄妈十分满意。 接下来是大合影，这是甄思安最后一次露脸的机会，也是她唯一一个取下了围裙、露出“毛呢小黄”的镜头。尽管只是站在画面的一侧，但青春靓丽的脸蛋在一众大爷大妈之中显得格外出众。 甄思安坐在电视面前，忆起合照时摄像人员的要求，他让大家都要裂开了嘴笑，要像《舌尖上的中国》里每期的最后一个镜头，笑得越开心越好。 此时此刻，她一脸陶醉地看着电视里慢镜头下的自己将原本抿着的嘴一点点张开，笑得阳光灿烂真挚无比，非常符合当时的要求。 但是！下一秒，她瞬间呆住——当她的笑容完全打开之际，牙齿上竟然…… “你牙上，那是……”甄妈有些怀疑地盯着电视机，不由地惊讶起来，“是韭菜吗？” “不会吧？”甄爸转脸问她，“你们上镜前都没给提醒一下？” 这一刻，甄家激情上演“三脸懵逼”。 甄思安想起自己确实吃了几个韭菜饺子，于是五官立刻痛苦地扭在一起，一声哀嚎后扑倒在茶几上：“天呐……没人告诉我牙上有东西啊！” 万没有想到她甄思安没败在嘴上，却败在了牙上！！！ 甄妈的手机微信立刻响了起来，她打开家族群一看，好几个亲戚同时发来甄思安咧嘴大笑的截图，就单截她一个大脑袋，牙上的韭菜异常明显，接连着就是一连串“哈哈哈”的表情包。甄妈将手机往甄爸面前一放，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正在憋笑，终于一个没忍住，双双笑出声来。 “别笑了别笑了！”甄思安皱着一张苦瓜似的脸说，“万一被其他同学看见，我明天没脸上学了！” 甄爸竭力控制笑意，赶紧劝慰她：“不会的，学生都不看本地新闻。” “对对对，爸爸说得对。”甄妈还在笑。 甄思安忽略他们眼里浓郁的笑意，有气无力地问：“……真的吗？” “如果不是今天你上电视，你也不会看吧？”甄妈反问她。 甄思安似乎被说服了，她轻轻点了点头，心里默默祈祷着，但愿不会有同学看到。 突然，她想到了徐亦成！ 两个多小时前，她专门交代徐亦成要看今晚八点半的本地新闻。 专、门、交、代！ 甄思安再度哀嚎起来，嚎累之后，双目无神地走回了小卧室。 她刚将卧室门关上，客厅里立马传来父母排山倒海式的笑声。 “怎么能笑得出来？！”甄思安颓丧地坐在书桌前，“我丢人，不就等于我们家丢人吗？这一对当爹当妈的，到底为什么能笑得出来……” 她忽然一个激灵，于是立马找出纸笔写了张小纸条，通过窗户用绳子给递了下去。 好一会儿，楼下都没有动静。 “难道他还在看电视？我的老天爷呀……”甄思安无力地趴在书桌上。 终于，几分钟后，绳子突然动了动。 她打开窗户向下一看，看见徐亦成的手正在取纸条。 甄思安忍不住，直接叫住他：“徐亦成你看电视了么？” 徐亦成展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的内容和她这句问话一模一样。 他贴近窗户回答说：“看了，看到你了。” 西王母啊……甄思安彻底绝望。 他补充说：“我爸妈都有看，包饺子挺热闹的。” 玉皇大帝啊……那叔叔阿姨也都看到她牙齿上挂着一根翠绿的韭菜咯？ 甄思安鼓起勇气问道：“那你们家看到最后大合照了么……” 徐亦成突然笑了，回答说：“看到了。” “徐老师，你可以克制一下自己的笑声么……” “……我克制了。” 他克制了？！他居然说他克制了！ 甄思安拼命呼吸冷空气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无法接受连平时稳重如山、不苟言笑的徐亦成都在取笑她。 “其实，没什么，”徐亦成试图安慰她，“不用太在意。” “但真的很丑啊！叔叔阿姨是不是也笑了？！” “是……是有些出乎意料。” “不是‘出乎意料’这么简单，是‘出糗’……” 徐亦成想了想，他回到书桌前，拿起笔在纸条上写下一句话，动作麻利地给系回到了绳子上。 甄思安将纸条取上来，心里好奇他会写些什么东西。 展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 -我妈说你很可爱。 红晕攀上双颊，甄思安不自觉地挽了挽耳边的发丝，嘴角慢慢上扬起来。 她把“我妈说”三个字遮住，凝神细看后面的四个字。 徐亦成的字本就特别好看，“你很可爱”在他隽秀的笔迹下显得尤其令人心动。 这四个字务必要裱起来！ “徐老师，”甄思安弯着身子对楼下说，“谢谢你、妈妈。” 徐亦成轻抚着怀里正眯眼打呼噜的双花，淡笑着自言自语：“她很聪明，对吧？” 第59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眼睛最能够传情达意，…… 一场大雪之后,气温连续几天持续走低。 学校的教室没有空调，学生们以彼此呼出来的二氧化碳成功打造出一间又一间温室。 然而，从教室外走进来的授课老师们很受不了这种“人工造暖”方式,要求每个课间都必须开窗开门通风至少五分钟。于是,靠近门窗的学生成了冬日里最苦逼的一群人。 甄思安的座位,十分靠近后门。今天她穿了件短款的羽绒服，这是极大的选择性错误。因此，一到课间,冷风径直灌入，她就开始瑟瑟发抖。 徐亦成不动声色地把自己桌洞里的围巾取出来，叠好，往她的桌子上一放,轻声道：“盖腿上。” 甄思安扭头看向他，随即默默地听话照做。 “徐老师，谢谢你。” 徐亦成低头看竞赛书,说了句“不用客气”。 “期末考试结束，就是竞赛的第一轮选拔了。”甄思安感慨，言语里透露着些许不自信。 “你肯定能过。”徐亦成从笔袋里掏出一根自动铅笔，按了两下发现没出铅。 甄思安从自己笔袋里取出一盒铅笔芯,递到他面前,说：“开学就是二轮选拔，这一轮要是过了的话，那一整个寒假应该都过不好了。” “你过了的话，寒假我就不回新湖了。”徐亦成一边说一边聚精会神地给自动铅笔换笔芯。 “真的？！”甄思安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样，“你没骗我？” 笔芯成功被嵌入笔杆中，徐亦成淡笑着点头：“前提是你能通过一轮，这样我就会留下来。” “留下来继续辅导我二轮的竞赛？” “嗯。” 甄思安想了想,小声地问：“那这样会耽误你的复健吗？” 徐亦成摇头：“不用担心。” “冲你这句话，我一定要百分百冲刺啊！”她攥起拳头做出干劲十足的样子。 两秒钟后，甄思安又问：“万一我没有通过一轮选拔，那你就要回新湖了是么？” 徐亦成愣了一下，坚定地说了一个字：“是。” “啊——？”她瞬间趴倒在桌子上，颓丧地说，“那我整个寒假一定会过得非常抑郁……” “整个寒假？”徐亦成笑着摇头，“不至于，你会过得很潇洒，临开学才抑郁。” 甄思安一下字坐了起来，嗔怪他说：“你不要太了解我哦……” “嗯，不说了。”只是他的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我不会潇洒的，我会每天望着你家一楼的小院子，自责！” “不至于。”笑意加深一层。 “那你是想去新湖过寒假，还是想留这里？”甄思安认真地问。 毕竟新湖大别墅里有暖气，这里的居住条件根本没法比。 万一徐亦成仅仅只是为了辅导她竞赛才留下来，那甄思安心里还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这里。”徐亦成坦诚相告，“但我总得有理由留下来，对吧？” “……对的。”她羞涩地轻咳两声，说，“徐老师，你真的非常负责任。” 甄思安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耳朵、脖颈正在慢慢升温，身上的冷气逐渐消散。 “好好加油。” “放心，”甄思安不敢再看向他，只喃喃地说，“我一定会加油的。” ------------------------------------- 期末考试结束，其他学生回家等成绩，而参加竞赛的学生继续到校进行考试选拔。 甄思安和徐亦成一样，她报名了数学、生物两门学科的考试，这两门考试放在同一天。 考完后，二人坐上徐家的小轿车，开始对答案。 徐亦成觉得考试难度不大，对于自己的答案算比较自信。但凡两个人答案不一致，甄思安默认是她做错而不是徐亦成有问题。 最终核算下来，甄思安生物考得不错，应该能通过；数学的话，要看其他人的发挥水平如何，存在被淘汰的可能性。 “能保住一门也不错。”她自言自语。保住了一门，就等于留住了徐亦成。 “听起来，思安这个学期的进步很大嘛。”徐妈妈适时地夸赞。 甄思安笑了笑：“惭愧惭愧，相比较徐老师，我还是太弱了。” “你很爱叫他徐老师。” “这是我对他的尊敬和崇拜，徐老师永远滴神！” 徐妈妈听后哈哈一笑，说：“难怪徐老师这个寒假要留下来。” 徐亦成听到这话，瞬间将脑袋扭向了车窗，手指不自觉地轻轻触了触鼻头。 甄思安看着他这副慌乱的模样，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后面还会有寒流，寒假期间我会一直开着电暖片。”徐妈妈建议说，“思安可以问问你爸妈，如果他们同意的话，你到时候来家里和亦成一块学。” 哇，成天和徐亦成呆在一起？ 天堂啊！ 徐妈妈补充说：“上午亦成要做康复训练，你可以下午来，我也都在家里的，很方便。” 甄思安心想，有阿姨在家的话，她爸妈肯定会同意。如果每天下去跑去徐家学习，一个多月下来，应该能给自己家能剩下不少取暖的电费。 “好！我回家就问问我爸妈，谢谢阿姨的好意。” “这没什么的，上次在超市遇到你妈妈，她给了我一张满300减50的优惠券，我当时就给用掉了，这还要谢谢你们家呢。” 甄思安一愣，想起母上大人确实跟她提起过一嘴优惠券的事情。因为必须一次性消费300元才能使用这张券，而甄家就连过年过节都没有在超市一次性买过超300元的东西，这张优惠券放在她家人手里，等于是浪费。 “阿姨，您不用说什么‘谢谢’。我天天跟您的车，还听您说‘谢谢’，我该不好意思了。” 这时，徐妈妈的手机响了一声，是一则天气预报。她看了一眼，自言自语地说：“又要下雪了。” “是么？！” “是么？” 甄思安和徐亦成异口同声地问。 下一秒，二人对视一眼，彼此陷入暧昧的沉默。 徐妈妈笑问：“你俩都这么喜欢下雪呢？” 甄思安慌乱应道：“这个……毕竟雪景嘛，好看。” “亦成下雪天要吃冰激凌的，”徐妈妈后视镜看了思安一眼，“奇怪吧？” “奇怪……”甄思安讪讪地笑了笑。 徐亦成看向她：“奇怪么？” “呃，这个这个，”她瞄了对方一下，支支吾吾地说，“其实吧，就，也可以理解，不算太奇怪。” “那思安下雪天爱吃什么？”徐妈妈问她。 甄思安老老实实地回答说：“小时候爱吃雪，后来被打了一顿，就不敢吃了。” 徐亦成没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 徐妈妈也不可置信地笑了起来，说：“思安真的是很可爱啊。” “这叫做可爱么？”甄思安有些羞涩，“其实这就是蠢。” 徐亦成轻轻偏过脑袋看着她，眼里流露出青涩的宠溺。 甄思安用余光留意到徐亦成投来的注视，便扭头看向他。这一刻，她清楚地读出了徐亦成眼神里的特别情愫。 眼睛最能够传情达意，常常是波涛汹涌最懂得如何暗藏在深邃幽静的双眸之中。 一瞬间，她内心悸动。不过，她仍旧故作淡定：“看什么呢？” 然而徐亦成并没有因此收回自己的目光，他不紧不慢地微微一笑，问道：“雪好吃么？” 这算是“暗送秋波”吗？！ 秋波暗送之时，最考验彼此的心理素质。 男孩似乎正占上风，女孩虽试图抗衡，但最终并没有招架得住。 甄思安说了句“没有冰激凌好吃”，很快将脑袋转向了车窗方向。 她暗暗地想，以徐亦成的性格，按理说是不会主动表白情意的。那么，他之所以敢这样看着她，大概是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么的诱惑人心…… 第60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你，你这，你有多高……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徐亦成再次年级第一。 耿驰不进反退，考到了第十一位。 同桌周童调侃他，说他“再次痛失年级第二”。周围的人都跟着调侃起来,纷纷说自己“痛失年级前十”。 甄思安这次考到第二十三名,是她自考入江州市一中以来的最佳成绩。 当天下午,竞赛成绩也跟着出来了。 徐亦成数学和生物双科第一，进入二轮竞赛。 甄思安数学压线，险过；生物第九名,稳过。 晚上，甄爸甄妈看到女儿的成绩单，笑得合不拢嘴。为了鼓励她，甄爸专门下楼去买了一个小蛋糕,三口之家特意举办了一个小小的庆祝宴。 甄妈知道女儿能考出这样的成绩，离不开徐亦成的辅导。于是，在开动之前,她让甄思安给一楼送去一块蛋糕。 徐亦成作为期末考年级第一、竞赛数学单科第一、竞赛生物单科第一，自然也少不了家长的奖励。同样，他父亲回家的时候也带了一个蛋糕。 因此，甄思安带着一块小蛋糕下楼,又端着一块大蛋糕回了家。 晚上九点多左右,空中飘起小雪。 起初，甄思安没有留意。过了二十多分钟，雪势增大。甄爸在阳台叫了一声“下大了”，这才引起她的关注。 拉开窗帘的一瞬间，只见大雪纷纷扬扬。 她回到书桌前拿起笔写下一句话—— -寒假还没有开始，大雪就已经下了。房间里很暖和，实在惬意非凡。 老样子,她通过绳子将纸条放了下去。 不一会儿，绳子抖动。这是楼下的人示意她往上拉回。 甄思安感觉绳子那头有些重，拉上后才看到，原来是一根被“五花大绑”的冰激凌，于是立马笑了出来。 嗯，他也算是兑现了当初的承诺。 拆开后立刻咬了一口，是她喜欢的巧克力口味，里面还有蓝莓果酱夹心。 徐亦成此刻也正在吃吧？那么他吃的是什么口味呢？ 他也正对着窗户赏雪吧？不知他是否和她此刻的心情一样，幸福且满足。 吃完冰激凌，甄思安居然食欲大开。她悄悄跑到厨房，将徐家给的蛋糕切下一块，偷偷端回了房间。 她又写了一张纸条—— -我吃完了冰激凌，现在正在吃蛋糕！你妈妈上次问我下雪天喜欢吃什么，我应该回答“有什么吃什么，总之必须吃点什么！” 过了一会儿，徐亦成的纸条传递回来—— -我也是，一模一样。 甄思安笑着把纸条折起来，收进了自己的百宝铁盒里。 ------------------------------------- 寒假的第一天，甄思安七点多起床。这个时候，甄爸甄妈二人已经在准备出门了。因为雪还在下，他俩都是骑电动车上班，为防止路滑车慢，必须要早点出发。 甄妈临出门前交代她饭菜要热透了再吃，甄爸交代她不能出去玩雪，不然感冒就得挨骂。 甄思安计划上午在家里做寒假作业，下午去找徐亦成做竞赛题。 约莫十点钟的时候，她作业写得有些累了，又看窗外空调外机上的积雪已经很厚，忽然来了些兴趣，想要用尺子量一量积雪的厚度。 屋内开着小太阳十分暖和，但打开玻璃窗的一瞬间，冷风直逼脸上，甄思安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战。 她用小钢尺量出雪厚竟有八公分，不由地玩心大起，像切蛋糕一样地划切着空调外机上的积雪，又将被等分的积雪团成小球。尽管手指被冻得有些发僵，但她毫不在意，玩雪的兴致甚至越发高涨。 结果，一不小心，钢尺没有握紧，掉落到了一楼徐家的小院子里。 甄思安微微惨叫一声，这下麻烦了，她只有这一把尺子，不去捡回来的话，就没办法继续做物理作业…… 吸溜了一下鼻子，她决定下楼去取。 敲响徐家的大门后，甄思安叫道：“阿姨？在家吗？我是甄思安。”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 甄思安十分抱歉地同徐妈说明了原委，希望她能帮忙捡一下尺子。 “等一下，我马上。”说罢，徐妈妈往里屋跑去。 突然，小猫咪双花跳了出来，一扭一扭地朝甄思安走去。 “双花花小朋友。”甄思安向前迈进两步，蹲下身子朝小猫伸出双手。 双花大概是忘记了上次的臭豆腐事件，很亲近地扑到了她的怀里。甄思安顺势抱起，对小猫又撸又亲。 这时，她用余光瞄到徐家客厅里正站着一个人。原本以为这高大的身影会是徐亦成的爸爸，但抬眼望去后，甄思安被惊地险些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徐亦成？！” 在她敲门时，徐亦成正在做康复训练。他两臂架在拐杖上，撑起整个身躯，刚好走到客厅里。 “嗯。”徐亦成淡淡一笑。 甄思安把小猫放下，慢慢站了起来。 她知道徐亦成的康复训练是一定能够站立住的，不然，前段时间的摔跤声也不至于那么响。只不过，她实在没有想象过徐亦成站起来的模样。 真的，他看起来挺高的。 这样一个始终坐在轮椅上的人，平时根本没人会去关注他的身高。 由于眼前的画面对甄思安来说刺激太大，因而她讲话有些支支吾吾：“你，你这，你有多高啊？” “不到一米八。” “你竟然……” 你竟然有那么高！ 甄思安盯着站立的徐亦成，顿时觉得自己开始心跳加速、血压升高，控制不住地面红耳赤、呼吸紊乱。 这就叫做“玉树临风”吧？ 这就叫做“卓绝矜贵”吧？ 然而他也没做什么呀，他不过就是站了起来！ 把持不住，实在把持不住……甄思安立刻闭上了眼睛，一只手扶在门框上缓了两秒钟后，才再度看向他。 徐亦成问：“怎么了？头晕？” 甄思安在心里暗骂自己：什么把持不住！没出息啊！此刻多看一秒就是多赚一秒呀！看啊！ “不晕，我就是、就是给冻着了。” ——是激动的“动”。 徐妈妈拿着钢尺走了回来，问甄思安：“是这个吧？” 甄思安假装淡定地接过钢尺，立马道谢。 徐妈妈笑着说“没什么”，又问她：“你父母都上班去了么？” 甄思安点头：“是，七点二十就出门了。” “中午你怎么吃饭？要不来家里跟阿姨和徐亦成一块吃？”徐妈妈热情地邀请她，“我做了鱼，还煲了乌鸡汤，还有酒酿桂花圆子。” 甄思安听罢，着实羡慕徐家的生活水平。不过，她还有父母专门留下的饭菜，蒜薹炒肉丝、香葱鸡蛋炒饭。 “谢谢阿姨，我中午有饭吃。” “下午你要过来的吧？到时候给你留一碗酒酿。” 酒酿桂花圆子，还好没有错过！甄思安故作矜持，笑着说：“谢谢阿姨。” 临走前，她又看向徐亦成，冲他挥了挥手，做出简单道别的样子。直到脑袋险些扭抽筋，甄思安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他这副站起来的模样，要狠狠地刻在脑海里才行啊！ 很好，今晚做梦算是有素材了。 第61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暗流浮动的隐秘欢喜，…… 到了下午,甄思安收拾了练习册来到徐家。徐亦成这时早已经又坐回到轮椅上，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大雪仍旧在下，小院一片白茫茫。从徐亦成卧室的窗户向外望去,景色甚是好看。 甄思安忍不住开小差,眼睛一直往窗外瞟。 徐亦成拿笔头敲了敲桌面,轻吐两字：“认真。” 好严肃的徐老师……她“哦”了一声，立刻收回自己的目光。 又过了一会儿，甄思安问他：“难道你不想玩雪吗？” 徐亦成沉默片刻,解题的手一直没有停下，回答道：“一点点想。” “‘一点点想’……”甄思安故意学他讲话。 徐亦成笑，一边埋头解题一边反问她：“你很想？” 甄思安做不到像他那样一心二用，眼睛盯住对方的侧脸,点头说：“很想很想。” 徐亦成这才抬头看了看窗外：“那你去吧。” “徐老师允许了？”她的声音里满是雀跃。 他回过头看向她，问：“我不允许你就不去了？” “那当然，我听徐老师的话嘛。” “我的魅力远不及雪。” 我的魅力……这能是他徐亦成说出来的话？ 甄思安忍住笑,回答说：“徐老师的魅力当然比雪要大好多好多。” 他已经习惯了甄思安的夸张玩笑话，因此内心毫无波动：“玩雪去吧，反正你也学不下去。” 甄思安问：“徐老师不去么？” 他摇头：“学习的热情远大于玩雪的冲动。” “那我怎么好意思去……”甄思安尬笑两声，重新拿起了笔,“‘第一第一第一’都不去,我也不去了。” “别这样叫我。”对于这个新称呼，徐亦成适应不来。 “表达我对你的崇拜。” “我知道你崇拜我。” 甄思安转了转水笔，低头翻动练习册，口中喃喃：“但你不知道我崇拜你的程度有多深。” 她并不是一直都用“夸张”的方式说着“开玩笑”一样的话。 偶尔，她会很认真。 但她不知道的是，面对她的认真，他很难招架得住。 一刹那心脏过电,就像是踩到了早恋的禁忌线上。徐亦成偏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克制地收回了目光。 ------------------------------------- 雪势愈下愈大，小院各处在雪花的覆盖下，鼓起一个又一个可爱的雪包。 双花悠哉悠哉地走了进来，在玻璃门处停下，静静地端坐着。 它在聚精会神地赏雪。 没一会儿，双花趴倒在地上，小脑袋偏向徐亦成的方向，呆呆傻傻地看着少年和少女。 它轻叫一声“喵呜”，似乎想要博得一些关注。 只是，两个人正全神贯注在练习题上，都不理会它。双花觉得无趣，将小脑袋转回，伸了个懒腰，继续安静赏雪。 徐妈妈这时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两碗酒酿桂花圆子。见两个孩子如此认真，她不敢讲话，打算放下东西就走。 甄思安扭头，小声地说了句“谢谢阿姨”。 徐妈妈微笑，轻声离开房间。 “徐老师，吃不吃？”甄思安撞了撞徐亦成的胳膊，“歇一歇呗。” 徐亦成左手托腮，表面沉静，但解题的手速却极快。 他淡淡地应了两个字：“你吃。” 甄思安舀了一勺酒酿入口，甜而不腻，味醇质厚，口齿留香。 “这味道绝了。”她没忍住，接连吞了好几口。 双花这时从地上爬了起来，它先是来到甄思安脚边，跃跃欲试一阵后，扑腾一下就跳到她的腿上，伸长脖子想要讨一口酒酿吃。 甄思安端着小碗躲开它的脑袋，小声地教育道：“小猫咪不能吃的。” 双花见她不给面子，便抬起右手想要去摸桌面上的另一碗。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甄思安腾出一只手抱住双花，提醒徐亦成说，“快把你那一碗端起来。” 徐亦成听话地将碗端起，拿起汤匙舀了一勺，送到双花的嘴边，问道：“想吃么？” 双花“喵呜”叫了两声，很急迫。 他笑了，说：“吃了会变笨。” “嗯——？”甄思安听这话似乎有点不对劲儿。 徐亦成问她：“好吃么？” 她点头说：“好吃。” “喜欢么？” “喜欢啊。” “我的也给你了。”他将小碗放到高处，双手接过她怀里的双花，继续说，“吃吧，双花我负责看着。” “不太好吧，”甄思安羞涩地笑了笑，“这显得我多贪吃。” 另外半句话还藏在她的心里：咳咳……还显得你似乎在宠我。 徐亦成盘着双花的脑袋，说：“我中午吃过了。” 甄思安两三口就喝完了自己碗里的酒酿，又伸手去拿他的那一碗：“那我可不客气。” “不用跟我客气。” 甄思安吃得相当满足，徐亦成似乎在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她吃东西，这让甄思安微微有些脸红。 “……你这样看着我，我吃不下。” “怎么了？” 怎么了？甄思安不敢说出口，因为你看起来更可口，酒酿远不及你的眼神醉人。 额……好羞耻！ 这居然能是她甄思安脑子里的真实想法？！ 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清心寡欲，无欲则刚！ 换个话题！立刻马上！ 甄思安刻意避开他的目光，一边吃一边问：“徐老师，你上午复健，下午做竞赛，那寒假作业是放到晚上写么？” 徐亦成点头：“作业不多，每晚做四个小时，一个多礼拜就能写完了。” “作业不多？那是因为你有这个实力呀，我就不行。”抄写的作业她倒是写得快，但是理科习题大本，可就很费时间了。 徐亦成安抚双花，让它乖乖躺在怀里。片刻后，他突然抬起头，对甄思安说：“一起看看雪？” 徐老师竟有这番雅兴，她如何能拒绝呢？甄思安一大口喝光了碗里的所有东西，搬着凳子放到玻璃门处。徐亦成将轮椅移动过去，坐到了她的旁边。 二人挨得很近。 双花乖乖窝在徐亦成的怀里，安静地舔舐着自己的小爪子。 “这雪下得好大，”甄思安感慨，“我都舍不得出去破坏小院子里的雪景。” “真干净。” “幸亏雪是白色的，要是别的颜色，真就太糟糕了。”甄思安说罢，扭头问他，“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想很古怪？” 徐亦成笑着应道：“不会，我也这样想过。” “我之前跟我妈这样说过，我妈说，如果雪一直以来是蓝色的，我就觉得蓝色是正常的，反倒白色是糟糕的。” “先入为主，”片刻后，他又加上一句，“习惯成自然。” “嗯，说得对。”甄思安这时笑了，“早上看到你站在客厅，我那时候用了好几秒钟才适应。” “是么？”他想起那时她突然闭上眼睛、扶住门框，这才顿悟地点了点头，于是问道，“现在呢？适应了么？” “这怎么说呢？如果你现在站起来，我可能还是需要些时间。”她坦诚地回答。 “你应该是被吓了一跳。” “一下下，一点点，一丢丢。”她刻意比划了一个手势。 “现在是借助拐杖，不知要练习多久。” 双花打了个哈欠，伸出双臂向徐亦成要抱抱。 甄思安摸了摸双花的脑袋，对徐亦成说：“我之前看到过一句话，叫‘慢慢来，比较快’，现在把这句话送给你。” “谢谢，我喜欢这句话，”徐亦成抱住双花，轻抚它的小鼻子，侧头对甄思安继续说，“最好你能写下来送给我。” “徐老师既然提出来了，那我肯定要满足。” 双花眯起眼睛，发出愉快地“呼噜”声。它的脑袋主动往甄思安的手上蹭，企图获取更多的爱抚。 徐亦成看着撸猫的少女，嘴角挂起似有似无的笑意。 尽管二人都从未谈及“情情爱爱”，但此刻的气氛，多多少少能够和“浪漫”搭边。 雪落，屋暖。 浅眠的猫。 少年和少女。 暗流浮动的隐秘欢喜，比明目张胆的诉说喜欢，更为致命。 第62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要一直全力以赴，也要…… 这个寒假,在徐亦成的监督下，算得上是甄思安有史以来学习最认真最刻苦的假期。除夕当天，甄思安都是在做完了两张竞赛卷子的前提下,才得以获得放松娱乐的允许。 在甄爸甄妈看来,徐亦成这个孩子比外面辅导班的老师还负责,甚至，他们一度产生要给他一些“学费”的想法。 看春节联欢晚会是甄家的除夕夜传统，尽管近些年的晚会越来越难看,但传统毕竟是传统，除了看晚会，一家三口也无事可做。因此，只需要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变“观赏”为“吐槽”，就能够收获另一番快乐。 甄思安没有手机，只能拿着甄爸的手机登陆QQ和朋友们一起聊天。 金璐拍摄了一张年夜饭的照片发给她,一大桌子碟碟碗碗，细数有二十六道菜。每年的这个日子，金璐都要随她爸爸去农村爷爷奶奶家过年。 甄思安也回了金璐一张照片，她家晚上吃的是火锅。 班级群里,耿驰表现得相当兴奋,一连发了十几个不带重样的新年表情包。 梁慕邱发了句“祝大家新年快乐，合家欢乐，成绩节节高”，便不再冒泡。 于是，“祝大家新年快乐，合家欢乐，成绩节节高”被其他人复制粘贴地发了上去,瞬间刷屏。 甄思安也有样学样，发送祝福后就离开了班级群。 金璐单独给她发了句“新年快乐，心想事成，万事如意，大吉大利”，配了一个可爱的拜年表情包。 甄思安看这个表情包是耿驰刚在班群里发过的，不由地笑了笑。她回复了长长一串祝福，配了一个“飞吻”。 随后，她又给徐亦成发了消息：看春晚吗徐老师？一起来吐槽呀。 徐亦成很快回复她：在做练习。 甄思安把手机拿给父母看，甄家三口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甄思安：你也太用功了，好歹除夕夜可以放松一下。 徐亦成：一边听音乐一边做题，算是放松。 甄思安又把手机拿给父母看。 甄妈笑了笑，说：“要不你也别看了，进屋学习去吧。” “不要！”甄思安抓了一把瓜子，说，“我不仅要看，我还要看到十二点，咱家的老传统。” “我和你爸今年肯定熬不住。”甄妈也抓了把瓜子，一边嗑一边说，“我俩年纪大了，顶多撑到十点半吧。” “不行不行不行，去年你就是这么说的，不还是熬住了么？”甄思安可不想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守着电视。 甄爸反问：“去年熬住了么？在沙发上睡到十二点，算是熬住了？” “勉强算啊，至少不是我一个人跨年。”甄思安一边说一边同徐亦成发QQ消息。 甄思安：徐老师你晚上几点睡？会和家人一起跨年吗？ 甄妈说：“以前吧春晚好看，我还能熬住；现在这春晚的水平，根本留不住我的心。” 徐亦成回复她：不跨年，困了就睡。 甄思安问他：你爸妈一般几点休息？我爸妈一般十点前睡，我也没办法和父母一起跨年。 徐亦成：他们十二点之前睡，你说的跨年是什么仪式吗？ 甄思安：也不是仪式，就是硬熬，熬到十二点了，听大家放鞭炮，然后睡觉。 徐亦成：有意思，那我可以陪你。 陪你…… 最近徐老师还真是有些“放飞自我”“胆大妄为”，什么话都敢说出口了。 甄思安看到这句话，十分小心谨慎地将手机微微调整角度，生怕被父母不小心瞥到了屏幕。 甄思安：你真的觉得有意思么？哈哈哈，其实我不用陪的。 徐亦成：有，硬熬到十二点，为了跨年而跨年，跨年就是跨年的全部意义。 甄思安：我怀疑你在说绕口令…… 徐亦成：我可以熬到十二点，没问题。 “还跟他聊呢？这么起劲儿。”甄妈想要凑过脑袋去看手机。 甄思安笑：“徐亦成他说要学到十二点。” 甄妈忍不住献出自己的掌声，一边鼓掌一边感慨：“你看看人家！难怪人家能考年级第一啊，本来脑子就聪明，又这么爱学习！” 甄爸“啧”了一声，对女儿说：“这是榜样，记住没有？跟人家学学。” “学着呢，天天跟他学，我这个寒假都快要学傻了。”甄思安又抓了一把香炒花生。 说实话，要不是徐亦成一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样貌，如此高密度快节奏的魔鬼式训练，她还真不一定能受得了。每天下楼去找徐老师学习，成了甄思安“甜蜜的痛苦”和“痛苦的甜蜜”。 不过，真要是衡量“甜蜜”和“痛苦”的比重，她还是会承认前者更多一些。 ------------------------------------- 春晚开始，甄妈调大了电台声音。 然而不消一个小时，节目质量之差，让甄家三口齐齐打起了哈欠。 甄妈连吐槽都觉得累嘴，她反反复复说着同样的话：“晚会一年不如一年。” “去年已经很无聊了，今年还可以做出超越，真的很绝。”甄爸讪笑两声。 甄思安说：“我只记得去年春晚很难看，但具体哪里难看，现在我已经毫无印象了。” “这就足以说明它是有多么难看。”甄妈第一个打退堂鼓，“我实在熬不住了。” 甄思安抬眼看了看时钟：“可是现在才九点半啊！” “我也不行了。”甄爸妇唱夫随。 甄妈又打了一个哈欠，起身准备往卧室走。 甄爸把手机从甄思安手里拿回，说道：“要不你也去学习吧，学习都比看春晚有意思。” “那我不是很悲惨么……人家春晚合家欢乐，我守着一盏小台灯写寒假作业？”甄思安做出一副苦兮兮的表情。 “楼下跟咱家一样，你不悲惨。”甄爸冲她微微一笑。 甄思安又抓了一把花生，心想，她要是有手机，早就滚回房间去了。 一个人看春晚实在无聊，没一会儿，甄思安就关掉了电视。她好想知道，除了自己家和楼下的徐家，别人家在这个除夕夜都干什么呢？ “越来越没有年味了……然而我才十七岁，等我到了七十岁，不知道春晚会烂到什么程度！”甄思安倍感无聊，只好关上了电视。 当下距离才九点四十三分。很可以，简直感天动地，她竟然还有两个多小时的学习时间。 静心做了几篇英语阅读理解，又记背了一些单词，甄思安瞄了一眼桌上的闹钟，发现才不过十一点钟而已。 啥？！她幽幽叹气，仅仅只过去了一个小时？天，这样该如何熬到跨年那一刻？！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那就骚扰一下徐亦成吧，说不定可以提提精神。甄思安立马拿出纸条写上一句话，系在绳子上后给降到了一楼。 不一会儿，一楼窗户被打开，一双手伸出，解开了纸条—— -徐老师，我不到十点就滚回房间来学习了，你快夸夸我！另外，我现在好困啊啊啊啊啊！ 徐亦成写道—— -学习值得表扬。你不打算跨年了么？ 甄思安拿回纸条后，干脆直接打开窗户，朝着楼下叫他：“徐老师，咱们‘语音交流’吧。” “好，听得到。”徐亦成应了一声。 “你也早点休息吧，咱俩都不要熬鹰了。” “现在睡，一个小时之后又会被鞭炮吵醒。” 啊，他说得好有道理。 但是—— “但是我学不下去了！没有手机和电脑可以玩！春晚难看得要命！也不想看书！看到文字就打哈欠！这样硬熬简直就是对我精神的折磨！” 片刻沉默后，徐亦成说：“你把绳子传下来。” “要干嘛？”甄思安一边动手一边问，“咱俩不正在语音么？干嘛要绳子？”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把窗户关上吧，别冻着了。” 甄思安乖乖照做，她知道徐亦成很擅长解锁绳子传递的更多功能，不论是绑上巧克力还是系上冰激凌。因此，她不由地有些期待。 不一会儿，绳子抖动。 甄思安意识到后，迅速上手拉扯。很快，一本被五花大绑的小册子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取下册子，慢慢打开，里面竟是一幅幅简笔速写画。 图画的内容十分丰富，有他的卧室、有书桌、有叠好的衣服、还有饭菜、花草鸟兽鱼虫、小猫咪双花的各种姿态，以及，一位轮椅上的卡通小男生，和一位马尾辫卡通小女生。 画中的人物传神又可爱，他们一起伏案学习，一起逗猫，男生给女生讲题，女生书桌上趴睡，女生吃水果，女生喝奶茶，女生吃冰激凌，女生玩橡皮，女生叠纸船，女生发呆…… “我，这么贪吃贪玩么……”甄思安讪讪地自言自语。 她又来来回回翻看了好几遍，对徐亦成的崇拜又加深一层。通才，这人绝对是通才！ 简笔画看起来难度不大，这让她突然也产生了些画画的冲动。于是甄思安回到书桌前，拿出纸笔，画了一对更为简笔的男生女生。只不过，男生并不是坐在轮椅上，而是架着拐杖站在女生身边，比女生高出半头不止。两个人都咧着嘴欢笑，各自比划了一个“耶”的手势。 这幅图，她取名叫“新年快乐”。 她惊叹自己的绘画水平竟然如此“高超”，一下子来了很大的“自信”，在这种“自信”的催生下，她又画了两幅图。 一幅图叫“永远滴神”，是男生站在高台上，一只手抱着小猫咪，另一只手里拿着A大的录取通知书。 另一幅图叫“奋斗小甄”，是女生双臂环抱在胸前，脑门上系着“奋斗必胜”的头巾，身边飞扬着无数张满分的卷子。 这两幅图她追求细节上的完美，因此画得久了一些。 不知不觉，抬头一看闹钟，距离跨年竟然只剩下十一分钟了。 她将小册子和自己画的三幅图用绳子都给徐亦成放了下去。 一分钟后，徐亦成的声音从楼下传了上来：“这三张画都是送给我的么？” 其实，第一二幅图是送给他的，而第三幅图“奋斗小甄”是画给她自己的，只是给他看看而已。 不过，若是徐亦成喜欢，送给他也无妨。反正，她自信于自己的绘画水平，还可以再创作。 甄思安对着楼下说：“喜欢的话，都送给你了。” “谢谢，我很喜欢。” 在这里，徐亦成话语里“很”的意思是指十分、极其、无敌、超级。 甄思安言语带笑：“那你也送我一张图吧？算是新年礼物了。” “当然，等我。”徐亦成立刻应答。 甄思安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闹钟，距离新的一年还有五分钟。 过了一会儿，徐亦成画毕，他将画纸卷起来系在绳子上，对着楼上说：“拉上去吧。” 距离新年还有一分钟。 甄思安快速拉起绳子，取下画纸，轻轻展开。 图画上，男生和女生坐在书桌前。女生正在奋笔疾书，脑门上仍旧系着“奋斗必胜”的头巾，眼神里透露着势不可挡的锐气；而男生正一只手摸着小猫咪的脑袋，另一只手撑住脑袋歪着头看着女生，眼神里满是静谧的欢喜和无畏的宠溺。 救命！这画面看起来未免有些犯规！ 图画下方有一行配文—— 要一直全力以赴，也要一直幸福。 一束烟花突然在夜空中绽放，提醒着甄思安新年的到来。 紧接着，鞭炮声四处乍响，不绝于耳。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在四起的鞭炮声中，跨年的人们兴奋地叫喊起来。 甄思安也跟着大声呼喊：“新年快乐！要一直全力以赴，也要一直幸福！” 徐亦成在一楼听到了她的叫声，不由地嘴角扬起。他喜欢在这里过年，今年的除夕很有记忆点，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他抱着躲在自己怀里的双花，笑着喃喃自语：“新的一年，会越来越好。” 第63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雯欣离家出走了，亲…… 过完年,距离开学还有不到两个礼拜。 甄思安新一年的生活和去年完美衔接，没有发生什么变化，照常还是上午和晚上自己学习,下午找徐亦成学习。 只是,因为她和徐亦成一起跨年,二人之间的关系更近了。譬如甄思安在听不懂徐亦成讲解的时候，会直接按住对方的胳膊示意他稍作暂停。之前，他们是很少很少有这种肢体接触的。 这天中午,甄思安像往常一样要下楼去找徐亦成，临出门前，家里的固定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如今，装有固话的家里已经很少很少了,甄家就是少数之一。 “喂？”甄思安接起电话。 “思安？葛雯欣去找你了吗？”甄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 甄思安对这句问话感到莫名其妙，回答说：“没有啊。” 电话那头甄妈的声音听起来小了一些，似乎是对身边的某个人讲话：“雯欣没找我家思安。” “发生什么事儿了吗？”甄思安问。 “雯欣离家出走了,亲戚朋友家都问了，找不到人。”甄妈交代，“你留意着点儿，要是她后面来找你,你可得把她看住了,知道吗？” “离家出走？为什么离家出走？”甄思安实在是好奇。 “你个小孩子问这么多干嘛，我交代你的事儿你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但是她为什么呀？不可能无缘无故对吧？”甄思安偏偏就是好奇。 葛雯欣作为一名高三的学生，不在家里好好学习，突然之间离家出走，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这个我跟你讲不清楚，回家再说吧。你在家好好学习,先别去找徐亦成了知道吗？万一葛雯欣来找你，你不在家，就完犊子了。” 甄思安“哦”了一声，说：“悉听遵命。” 她先去一楼跟徐亦成说明了缘由，很快回到了家里。 在不在徐亦成身边，她都是要做竞赛题的。今天的任务是两张试卷，四个小时内解决，中间可以休息二十分钟，这对她来说算是个不小的意志力与自控力的考验。 到了下午四点钟的样子，固定电话又响了。甄思安不得不打断做题，跑到客厅去接听电话。 在这过去的两个多小时里，她十分满意自己的专注度。 打电话的人还是甄妈。 甄思安问：“雯欣姐找到了没？” 甄妈说：“没有，你现在也别在家里呆着了，下楼去小区里逛一逛，找一找。” “我能出门了？” “她要是想找你，早就去找了。” 甄思安觉得有道理，说：“那我下楼去找找吧。” 其实，要不是老妈让她在家里“守株待兔”，她早就想跑去韩旭辉家楼下问一问了。葛雯欣和韩旭辉的关系那么好，韩旭辉又住在同一个小区里，保不齐他俩此刻正凑在一块呢。 “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锁好。”说罢，甄妈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是警察叔叔日常会做的事情吧？找人，安抚，劝返。 甄思安套上一件大外套，她突然感觉自己是在做一件比学习还要意义重大的事情，心情逐渐澎湃起来。 高一那会儿和韩旭辉一起放学时，甄思安陪着葛雯欣曾经去到过他家楼下。她知道他是住在二十六栋楼的四单元，只是不清楚他家具体是在哪一间。但这不碍事，老小区的人们已经习惯了“喊楼传讯”，在这里，完全不存在“扰民”的说法。 甄思安跑到韩旭辉家楼下，仰头大喊了三声他的名字。 然而，整栋楼竟然毫无反应动静。 她不服输，深吸一口气，又加喊了三声。 终于在这三声呼唤结束后，四楼的窗户被打开了，探头出来的人正是韩旭辉。 “你找我干嘛？”他隔空喊话。 “你下来，快点！”甄思安边说边摆手。 韩旭辉把脑袋收了回去，不一会儿，他从单元门中跑了出来。 “奇了怪了，你竟然来找我？着实令在下受宠若惊。”韩旭辉一脸夸张的表情。 “葛雯欣在你这儿吗？”甄思安开门见山地问。 他眉头一皱，反问：“葛雯欣为什么在我这儿？” “她没来找过你？” “你是不是对我倆有什么大的误解？我倆还没到见家长的那一步呢，”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不不不，应该说我和她连关系都没有确认过，目前还是纯粹的同学友谊。” 在这个时候，甄思安并不关心他俩到底是啥关系，她一脸无奈地告知真相：“葛雯欣她离家出走了。” “啊——？！” 他这表情在甄思安的预料之中。 “什么时候的事情？”韩旭辉立刻正经起来。 甄思安摇头：“我不知道，我妈什么都没跟我讲，就只说了她离家出走，说是亲戚朋友那里都问过了，没人看见过。我想着她父母可能没有联系过你，所以就跑过来问问。” “那怎么办？上哪儿找去？” 看得出来，韩旭辉有些慌了。 甄思安想了想，建议说：“她不知道你知道她离家出走了，你有手机吗？要不给她打个电话？” “我有手机，可是她没有。” 甄思安倍感无奈：“我妈让我在小区里转转，找一找。我本来寄希望于你这里，但现在我不认为自己能够在小区里找到她。” “小区？她要是离家出走，会一直逗留在小区？”韩旭辉摇头，“这不现实。” “总之，我妈既然这么说了，咱们小区的那些小亭子、小卖铺啊，我都得去看一看。” 韩旭辉陷入沉思，然后颓丧地皱了下眉头，说：“咱俩也做不了别的了，就现在周边找一找吧。万一真给找到了，一定要稳住她，要么带回你家，要么带回我家，知道吗？” 甄思安点头：“知道，那我主要找东区那一片，你就找西区这一片吧。” 两个人分头行动前，甄思安将家里的固话号码输入到了韩旭辉的手机里，并让韩旭辉拨通了号码又给挂上。这样，她回家后只需要查看未接电话，就能够找到韩旭辉的手机号。 老小区非常大，单这两个人划分东西片区去找人，都要跑差不多半个小时。 半小时后，甄思安毫无收获。她不知道韩旭辉那边情况如何，只好先做回家的打算。 来到自己家楼下，她下意识地往对面一栋楼望去。第六层其中的两扇窗户，是葛雯欣的家。 离家出走……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做出这样的选择？ 甄思安知道葛雯欣与她的父亲向来不和，在家庭中算是与母亲相依为命。她是那种会讨厌寒暑假并时刻盼望着父母离婚的孩子，始终期待考一个远离江州市的大学，从原生家庭中尽早脱离出来。 突然，甄思安大脑中闪现出一个画面——小时候放暑假，葛雯欣经常会来找她玩，两个人手上各自拿着雪糕，一起坐在顶楼大门的通风口。 下一秒，甄思安朝着前栋楼加速跑了过去。 第64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无爹也无妈”。…… 葛雯欣家住在六楼,她从小就有在顶层玩耍的习惯。甄思安第一次爬到顶层，就是在她的带领之下。 一口气爬上八层楼，甄思安终于来到了楼顶。 她刚一走到大平台上,就被迎面吹来的冷风打了个措手不及,冻得她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倘若是夏季,葛雯欣倒是有可能躲在这里。但现在毕竟是寒假，任谁也不会想到来这种地方受冻吧？ 甄思安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甄思安？” 不是吧？！葛雯欣真的藏在这里？！她寻声猛然回头,看到半米高的破旧小阁楼里果然窝坐着一个女生，正是离家出走的当事人葛雯欣。 “你怎么想到会躲这里的！”甄思安一边跑一边冲她大叫。 葛雯欣面带泪痕，一副惹人怜爱的憔悴模样，反问她：“那你是怎么想到来这里的？” “小时候咱俩不是经常一起在顶楼玩么？”她跑到葛雯欣面前,立刻蹲了下来，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妈说你离家出走？” “对,离家出走。”她点头。 “可你这也没有离家多远嘛。”甄思安向她伸出手，要拉她起来。 葛雯欣摇头：“我就呆这里，绝对不回家。” “你可以不回你家，但你去我家行不行？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吃中午饭了么？” “回你家？那不等于还是暴露了自己么？”葛雯欣再度摇摇头,“不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干嘛离家出走？”甄思安眼神示意她往旁边挪一挪,自己坐到了她的身边。 顶楼就算风大，但吹不到这个地方。 在葛雯欣挪动身子后，甄思安看到了被她坐在屁股下面的各种零食包装袋。看来，她在这里吃了不少东西。果然，按照葛雯欣的性格，她是不会亏待自己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这样不能算是离家出走。我只是让他们难受,因为他们让我难受了。”说着，葛雯欣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大白兔奶糖，给到甄思安的手里。 甄思安毫不客气地剥开糖纸，将奶糖塞进自己嘴里。 “但他们也不一定会难受，可笑可悲啊。”葛雯欣深吸一口气，又叹了出来。 “谁可笑可悲？你？” “对，我可笑可悲。也许，他们俩巴不得我能早点离开这个家。” 甄思安一头雾水，问：“到底怎么了呀？你说了半天，都没说明白你和你爸妈之间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葛雯欣扭头看着她，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我妈怀孕了。” “什么——？！”甄思安结结实实地被震惊到了。 葛雯欣的妈妈和她妈妈同岁，今年四十一。在这个年纪怀孕？属实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 “搞笑吧？她自己还挺高兴的呢。”葛雯欣“呵”了一声。 甄思安听闻父母聊天时讲过，葛雯欣的爸爸一直一直都很想要一个男孩子。甚至，在葛雯欣年龄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妈妈刚动过一场大手术，她奶奶亲自下场逼她父母离婚，就是为了让她爸爸趁年轻再娶一个女人，好给老葛家生个男丁。 葛雯欣的奶奶是那种非常极端的重男轻女的老太婆，搅得她家十几年没有过好日子。 “你妈告诉你的吗？”甄思安问。 “不是，”她微微摇头，“是我不小心看到了她的肚子，不然，还不知道他们要瞒我多久呢。现在冬天穿得厚，我妈隐藏得可好了。” “他俩刻意瞒着？”甄思安咋舌。 “从去年年底开始，我爸突然对我妈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就是那种……瞬间变成二十四孝好老公。我当时相当诧异，心想不是吧？他良心发现了？决定洗心革面做好人？”葛雯欣轻笑一下，继续说，“但是，他只对我妈好，对我还是很差。我想不通啊，一直以来，我跟我妈都是统一战线的。这下解释通了！原来是我妈怀上二胎了，他俩合起伙来瞒着我，想要生个他妈的小弟弟！” “怎么这样啊！”甄思安也跟着有些气。 “我妈相当于反水了知道吗？我还想着以后大学毕业出息了，就带她远走高飞离开这里。结果，她怀孕了！四十几岁的人了，还想着给男方生个‘太子’呢！这相当于她把我给抛弃了……”葛雯欣一摊手，笑得相当讽刺。 “阿姨她……”甄思安一时语塞。 “就是搞笑啊！”葛雯欣对形势分析得相当透彻，她说，“万一又生个女儿，我妈这辈子死定了。我能预料得到，那我爸铁定跟她离婚。要是生个男孩，那我这辈子死定了，我上大学离开家，他们刚好全身心地照顾‘小太子’，我本来就‘无爹’，这下相当‘无爹也无妈’。等我毕业了赚钱了，到时候啊，少不了要压榨我呢。” 甄思安略略点头：“我，虽然不想那么说，但是，同意你的看法……” “你说我妈怎么就想不通呢？”葛雯欣咬牙切齿，“她把她自己和我推上了绝路啊，就是为了圆我爸的梦，啊呸，圆那个男人和那个老妖婆的男丁梦？” “作为一个女人，我想不明白。”就这件事而言，甄思安再一次站葛雯欣。她认为，葛雯欣实实在在有生气的权利。 葛雯欣突然问她：“你家重男轻女吗？尤其你爸？” “呃，应该没有吧……”甄思安从未思考过这样的问题，她说，“我小时候不是挺野的么，我爸妈基本上就是把我当男孩子养的。后来上了小学，我妈见人家姑娘都特别漂亮，才想起来我是女孩儿，让我留了长头发。不然，我可能会产生性别认知障碍。” “我记得你小时候确实挺像个小男孩的，你现在能变成这样，真的也是奇迹了。” “变成哪样？你是夸我长得好看？”甄思安一笑，接着说，“你一直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到了晚上怎么办？” “至少要待到晚上吧？”葛雯欣斜看她一眼。 “那受罪的不还是你自己？” “还好，我去超市买了很多吃的。”葛雯欣从另一边又拉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更多的零食。 “佩服佩服。”甄思安不由地抱拳。 葛雯欣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片刻后，她说：“我活到现在，十八年了，一直都是特别乖特别听话的。我妈，她之前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才凑活和我爸过日子。为了我？搞笑吧？我巴不得他俩赶紧离婚呢。结果你看看，上杆子给他生孩子，都四十一岁的人了，她也是为了我去怀的这二胎么？说到底，她是自己不甘心。” 说到这里，葛雯欣停顿片刻，总结道，“用两个字可以概括我妈——愚蠢。我昨天知道她怀孕后，一直试图去理解她。但我真的是……完全不能认同。” “那概括你爸呢？” “别说‘你爸’，就直接说‘那个男人’。”葛雯欣仔细想了想，回答说，“两个字无法概括他，他真的……很不好。” “‘很不好’，三个字概括了他。” “你说我怎么是这种命？” 甄思安抱了抱她的肩膀，安慰说：“你不马上就要上大学去了么？努力考个好大学，然后就是四年的快乐生活，拿下所有奖学金，寒暑假出去旅游，大四争取保研，硕博连读就更厉害了。你的未来很光明，做最好最好的葛、雯、欣！” 葛雯欣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她：“明天我搬去姥姥家，下学期也都不回家了。” “这倒没必要吧？”甄思安将自己的顾虑说出来，“你妈妈毕竟是大龄孕妇，你就不担心？” “她是护士，我爸是医生，他俩都是专业的，我一个学生有什么好担心的？” 甄思安稍加琢磨，说：“你这话，还真有些道理……” “哎，她是孕妇……靠！”葛雯欣眉头紧皱，突然改口说，“算了，回家收拾东西，现在就去姥姥家。” 甄思安眯起眼睛，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葛雯欣解释：“我不能让一个孕妇为我担心，万一动了胎气，我不就成了罪人了？我不能成为罪人，这有碍于我成为自由的人。” ------------------------------------- 甄思安陪着葛雯欣下楼回到家里，看着她一点一点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动作之利索，不由地令她感到一阵心疼。 葛雯欣家的装潢比她家要好得多，从物质条件上来看，葛雯欣算不得一个可怜人。但是，甄思安知道，她在这个美丽漂亮的家庭里所能够得到的温暖，却堪称寥寥。 甄思安坐在一旁，听着葛雯欣跟她诉说自己小时候遭遇到的虐待——她父亲宁愿给侄子买500多元的奥特曼模型，也不给她买一个28元的芭比娃娃；在她生日的时候，她奶奶故意带着“葛家孙子”来搅局，他父亲买了一款男孩子喜欢的马里奥造型生日蛋糕；她叔叔喜欢当着她和她妈妈的面儿说些“以后没人给我哥养老送终”之类的话，再感慨自己命好，说“有了儿子下半辈子都有了保障”…… 最后，甄思安陪她去了公交车站。 葛雯欣拉着行李箱，临走之前对甄思安说，她姥姥对她很好，以后她会专门挑着父母周末值班的时间再回来家里取些其他东西。 甄思安目送她上了车，等到车子驶远，才返回家去。 回家后，她先后给她妈妈和韩旭辉各去了一个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让他们不必再担心。 甄思安躺倒在沙发上，摸到口袋里还有几颗葛雯欣送她的大白兔奶糖，想起她下午说到的一句话，“因为心里苦啊，所以嘴巴就想吃些甜的”。 后来，甄思安从妈妈嘴里听说，葛雯欣的父母并没有把她从姥姥家接回来的打算。她爸爸会每个月给她姥姥600元，这相当于是为葛雯欣交的生活费。 “很不好”，葛雯欣评价她父亲实在相当中肯。 “无爹也无妈”，葛雯欣对自己未来生活的预估也是相当准确。 两天后，甄思安在和徐亦成一起做题时，稍微提了一嘴。徐妈妈听到，感到大为震惊。 又过了一段时间，这件事已然落下帷幕，甄家的饭桌上便也不再讨论。 第65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这就是‘双向奔赴’…… 临近开学,甄思安在为第二轮竞赛选拔做最后的冲刺准备。 徐亦成自然是对她信心满满，毕竟是自己用一整个寒假辅导出来的“得意门生”。 甄思安承诺，如果她这次又通过了选拔,就一定要为徐亦成准备一份礼物,作为对“恩师”的感谢。她希望徐亦成能够作为对“得意门生”的奖励,也相应地给她准备一份礼物。 “你想要什么礼物？”徐亦成问她。 “我想要惊喜。”甄思安微微一笑，完美避开了提问。 “那就满足你的一个愿望吧，”说罢,徐亦成紧跟着补充，“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甄思安扬了扬眉，她喜欢徐亦成的这个构想：“在你的能力范围内，什么愿望都能满足我吗？” 徐亦成点头,心想她总不会想要的太夸张。 甄思安满心欢喜，在这一瞬间，她已经想好了自己想从他那里实现的愿望是什么。 ------------------------------------- 二轮竞赛选拔是在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进行。 当天,甄思安满怀巨大的自信，走进考场。一个多月的专项练习果然不是白费，这次做题的过程明显比第一次选拔时要有经验得多。 考完从考场里走出来，她预估自己的成绩应该会不错。然而金璐却说这次考试比她设想的要难很多,有些担心自己会被筛下来。 直到这一时刻,甄思安才恍恍惚惚地意识到，在徐亦成的辅导下，或许她真的进步很大。 当天晚上回到家里，甄妈交给她一大袋干货，有枸杞、菊花、决明子等，另还有不少肉脯和奶糖，说是葛雯欣的妈妈想要托她带给葛雯欣。 第二天的一个课间,甄思安带着花茶要去高三教学楼找葛雯欣。 金璐十分少见地愿意“抛头露面”，主动提出陪她一起去。 甄思安路上开金璐的玩笑，说到时候整栋高三楼的学长都会伸着脖子偷看她。 金璐说伸着脖子不能叫做“偷看”，那叫“张望”。 到了高三14班，甄思安找人叫出了葛雯欣。 有男生瞄到金璐站在走廊上，果不其然，大量目光在短时间内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所谓“张望”，大概是指“明目张胆地望”。 站在金璐身旁，哪怕漂亮如甄思安，多少都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作为目光的焦点，金璐明显不适，她半低着头往甄思安身边靠了靠。 甄思安十分敏感地意识到了金璐的小动作，主动挽起了她的手臂。 “我妈让你拿给我的？”葛雯欣似乎不太相信甄思安的话。 “不然呢？不是你妈，能是你爸？我妈？我爸？你信哪个？”甄思安笑着问她。 葛雯欣接过东西，耸了耸肩说：“我宁愿相信是你给我买的。” “我想给你买，也没有这个闲钱呐，肉脯挺贵的。” “反正有东西来，我就拿着，总比没有好。”说罢，葛雯欣自顾自地嘟囔了句，“但我还不至于缺爱到被这点东西所感动。” “咱们要精明点儿，就像你离家出走还带着一包零食一样，绝对不能亏待自己。” 葛雯欣被逗笑，说：“谢谢了。” 就在这时，韩旭辉顶着众多男生的注视突兀地出现在了画面中。 刚才一下课，他就跑去了办公室送材料，直到现在才回来。一回到教室门口，他就看到了甄思安正在和葛雯欣讲话。他很自然地忽视了甄思安身边的背影，因为那背影对他来说实在陌生。 他悄悄走到甄思安身后，刚想要抬手去敲她的脑袋，突然瞥到对面的葛雯欣冲自己甩来一记犀利的眼神杀，于是整个人“偃旗息鼓”。 甄思安扭头看向身后，这才发觉韩旭辉的鬼鬼祟祟。 “你来干什么呀小学妹？”韩旭辉笑得很温和，试图掩饰自己刚才失败的恶作剧。 “你对我讲话不要那么假惺惺，我恶心。” “怎么跟学长讲话呢！”韩旭辉故作生气的模样。 甄思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说了句“无聊”。 葛雯欣提醒她说：“等会儿该打上课铃了，赶紧回去吧。” 甄思安临走前问她：“你们什么时候百日誓师？” “早呢，两个礼拜之后。” 她点了点头，神秘地笑着说：“百日誓师那天，我送你俩礼物，聊表祝福。” “哟？还有我的份儿？”韩旭辉显得很高兴。 “有啊，我早就想好要送什么礼物了，你俩是一对儿。” 葛雯欣听了这句话，赶紧伸出手要去捂她的嘴，嗔道：“谁跟他是一对儿了？！” 甄思安躲闪成功，解释说：“我是说礼物是一对儿，你俩一人一个。” 韩旭辉笑得满脸得意：“我喜欢。” 葛雯欣催促她：“赶紧回班去。” 甄思安扬了扬眉，笑着说：“敬请期待哦。” 韩旭辉同样扬了扬眉，眉眼间的神色已经表达了他的期待。 甄思安与二人告别，挽着金璐的胳膊便离开了。 走了一阵，离开高三教学楼，金璐罕见地同她聊起了八卦，问道：“刚才的学姐学长，他俩是不是……？” 甄思安反问她：“你觉得呢？” 金璐回答：“我觉得是。” “只有这么明显了，对吧？” 金璐淡淡点头。 “其实他俩还没有走到那一步，不过，都已经彼此心知肚明了，就差捅破最后一层玻璃纸。” “这就是‘双向奔赴’吧……青春小说里有的情节。” 甄思安感到相当不可思议，问：“你竟然懂什么‘双向奔赴’？你还看青春小说？” “寒假的时候劳逸结合，就找了一本小说来看。” “好看么？” 金璐回答说：“好看，讲的就是一对互相暗恋了三年的大学霸，双向奔赴，直到高考结束才彼此表白。” “哇，互相暗恋三年啊！”甄思安来了一些兴趣，“有点绝哦。” “我很喜欢。” “想不到啊，金璐同学居然在家里偷偷看校园言情小说！” “都说了是为劳逸结合。”金璐朝甄思安的手臂轻拍一下。 甄思安这时戏谑地问：“那金璐同学有没有暗恋的人呢？” 这个问题，她简直好奇死了。梁慕邱所说的“学长”，究竟是哪个班的？长什么样子？ 金璐抿了下唇，说：“之前有，现在没有了。” 现在没有了……这也就是说，金璐她不喜欢那个学长了。为什么会不喜欢了呢？难不成金璐向人家告白被拒了？ 不可能！谁会拒绝金璐呢！ 那么，一个从初中就暗恋的对象，是什么原因让她放弃了这段单相思？ 总是有原因的吧…… 甄思安疑惑至极，她连那个学长是谁还不知道，没成想在金璐心里已经成为了过去式。看来，“学长”对她来说将永远是个不得解的谜题了。 “也就是说，你现在心无所属了是吧？”甄思安将脑袋向她靠了靠。 金璐淡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做个本分老实的‘理科僧’。”说罢，甄思安心想，既然金璐心中的那个位置已经被空了出来，那么梁慕邱和李晨阳等众多暗恋她的男生们，岂不是有机会了？ 像金璐这样的好女孩儿，以后不论是跟谁恋爱结婚了，都是对方占了便宜吧！ “想什么呢？”金璐看着她问。 “我在想，干脆我变性成男生，以后咱俩好上算了。” 金璐原本情绪不佳，但听了甄思安这句话，沉郁的心情逐渐明朗起来。她同甄思安开起了玩笑，说：“我未来的男朋友，至少要比我高才行。” 甄思安听罢，假意嗔怒：“你竟然嫌弃我？”说着，她做出上手要挠金璐的架势。 金璐最怕被挠，于是立刻向她求饶。 这时，上课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两个女生的嬉笑玩闹。 二人齐齐脸色一变，赶紧朝着高二教学楼的方向快速跑了过去。 第66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当着班主任的面儿互相…… 竞赛成绩出来了,甄思安以高分成绩进入省赛的选拔，徐亦成再度拿下双科第一。 甄思安买了两对幸运四叶草相框，一对送给葛雯欣和韩旭辉,作为他们百日誓师的礼物；另外一对的其中一套送给徐亦成,作为她对“恩师”的报答,最后一套她自己留着。 一对。 一对。 非常好。 在徐亦成问她想要达成什么愿望时，甄思安只说等以后再提，她觉得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省赛是在期末之前举行,因此，高二下的一整个学期，都会由学科老师带领晋级学生进行专项的竞赛训练，时间定在每周天。 然而,周天上午是徐亦成固定的复健日，因此他选择自主练习，不跟队。 甄思安跟着团队训练了三周,发现老师讲的很多东西，徐亦成在寒假的时候都跟她讲过。因此她也提出了申请，不再跟队，而是继续和徐亦成一起学习。 ------------------------------------- 高三百日誓师过后,校园里的气氛明显紧张起来。 到了四月份,高二年级处的老师组织学生们给高三年级送祝福，每班用便利贴给对应的高年级班级写“高考鸡血语录”。 高二物生实验班14班，负责给高三物生实验班14班写语录。 梁慕邱作为班干部负责这项活动，他的建议是按照学号对应的方式写，一个人只给对应学号的一个学长或学姐送祝福，之后再将所有便利贴汇总在一张大海报上统一送至高三班级去。 甄思安拿到便利贴，思考着要写些什么才能最大限度地鼓舞对方。一般的鸡血已经不能入她的法眼,她要达到的效果是“一鸣惊人”。 她转头看向徐亦成，见他左手托着腮，闭目似在思考，以为他大概也没有想好该写些什么。但下一秒，徐亦成就提笔在便利贴上写下了八个大字——天道酬勤，高考加油。 甄思安凑过脑袋，对他说：“这，未免有些敷衍吧？” “不敷衍，真诚的祝福。”说着，徐亦成将便利贴放到桌子的左上角，等着梁慕邱来收。 “我是给40号写，我必须要给人家足够大的鼓舞。以第40名考入实验班，我想，那位学长或学姐，大概这两年过得很辛苦吧。” 正说着，梁慕邱突然来到甄思安的身边，说：“你不用写便利贴了，我刚得知，高三14班只有39个人。” 这话被一旁的耿驰听到，瞬间笑出了声。 甄思安的脸色显得有些尴尬，只好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但是，等梁慕邱走后，她忽然自言自语：“没有40号，那我可以给葛雯欣和韩旭辉写呀。” 给这两个人送祝福，就不需要注重“遣词造句”了。她提起笔来，很快地在便利贴上写下——葛雯欣&韩旭辉：你俩一定要争气，我祝福你们！高考加油！冲冲冲！（猜猜我是谁？） 贴满了便利贴的大海报被送到高三14班，被女班长贴到了教室后方的公告栏处。 好奇的学生们立刻围上了上去，纷纷去找属于自己的那份祝福。 有人眼睛尖，在众多五彩的便利贴中瞬间就瞄到了“葛雯欣&韩旭辉”的字样。 所有便利贴中，只有、这一张、是将男生和女生的名字、写到一起！加之他们二人平时就走得非常近，因此，很难不引起旁人的微妙遐想。 于是，在“早恋”这一禁忌敏感的话题上“久旱逢甘露”的高三学生们个个激动起来，就这样，“葛韩二人正在早恋”的八卦很快在班级中火速传开了。 不巧的是，班主任在这时到班巡视…… ------------------------------------- 不一会儿，葛雯欣来到了高二14班的门口。她一眼就瞧见了坐在最后一排的甄思安，小声将其叫了出来。 甄思安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来到葛雯欣面前时，她还笑得一脸灿烂，问：“找我干嘛？” 葛雯欣言语急切：“你的那张便利贴，简直要把姐姐给害死了！” 甄思安闻言微微愣住，感到有些出乎意料，她立刻问：“怎么回事啊？我那不就是最直白的高考打鸡血吗？” “你要跟我去一趟办公室，”葛雯欣挽住她的手臂，一边拉着她走一边解释说：“你写的那张便利贴，干嘛把我和韩旭辉的名字写在一起？你不知道我们班主任有多变态，现在已经认定我和韩旭辉在早恋了，马上就要打电话叫我们家长来。” “什么？！叫家长？”甄思安瞬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又问，“那我现在去办公室是要做什么？” “在我班主任面前澄清一下我和韩旭辉的关系啊，你是‘始作俑者’，不得‘解铃还须系铃人’么？” “你班主任会相信我说的话？”甄思安有些不自信。 “你要做的就是让她相信！” 要和高三的班主任交流？这实在令人胆寒。甄思安声音微微带颤，说：“因为我当时只有一张便利贴，所以才把你们俩名字写到一起的啊！” “这些话留着给我班主任讲！” 她一边加快脚步一边怯生生地问：“那你们班主任凶不凶？” “还好，不吃人。” 这叫还好？天，她怎么能捅了这样的娄子！ “别磨叽了，飞奔！”葛雯欣全力加速，“赶紧的！” 甄思安跟上她的脚步，喘着粗气问：“那、那你俩真的没有早恋吧？” 葛雯欣回转过脑袋看着她说：“当然没有了！” 她们二人来到办公室时，韩旭辉正直直地站在班主任面前。 甄思安来不及喘匀一口气，刚站稳脚跟，就立刻对这位看起来十分严肃的女老师解释说：“老师您好，我是写便利贴的人，我叫甄思安，来自高二14班。我必须澄清，当时的情况是我只有一张便利贴，因为跟他俩的关系都还不错，所以送祝福的时候就把他俩的名字写到了一起。他俩真的没有早恋，全是误会。” 女老师意料之外地轻笑一声，说：“误会什么呀误会，人家韩旭辉都已经承认了。” 葛雯欣听罢，一脸懵逼地看着身旁的韩旭辉。 韩旭辉冲她爽朗一笑，看起来丝毫没在怕的。 甄思安目光在班主任和这一对男女主人公之间反复流转，顿时语塞。 这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韩旭辉承认自己和葛雯欣早恋？ 葛雯欣不是说他俩没早恋吗？！ 这时，葛雯欣小声地问：“齐老师，我想知道他承认什么了？” 甄思安立刻将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 这位姓齐的班主任双臂环抱在胸前，说：“承认喜欢你呗。” 甄思安大吃一惊，又将目光锁定在了韩旭辉身上。 “您让我说实话的，我实话实说。”韩旭辉始终神情坦荡。 “喜欢是喜欢，我们并没有早恋。”葛雯欣的声音始终不大。 “也就是说，你也喜欢他？”齐老师饶有兴趣地看着葛雯欣。 葛雯欣沉默片刻，轻声反问：“连喜欢都不行吗？” 这句话等于是承认了！甄思安的眼睛瞪得老大，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看葛雯欣还是该看韩旭辉。 韩旭辉的脸上露出满足而骄傲的微笑。 作为一位局外人，甄思安彻底凌乱了。她在内心咆哮道：大哥！收敛一些啊！你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不看看此刻是在谁的面前！老天爷！ 齐老师翘起二郎腿，说：“你俩够狂的呀，在我面前互相表白？” 闻言，甄思安吓得忍不住抿起了唇。 这可真是天时地利赶上了一场令人大开眼界的神奇场面——高三男女生在班主任面前向对方表露自己的暗恋情意！ 韩旭辉说：“本来打算放高考结束后再表白的。” “你们还挺自觉啊。”齐老师忽而笑了，是那种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齐老师，我们俩要是想早恋，高二就谈了。”葛雯欣扭头，问韩旭辉，“是吧？” 韩旭辉点头：“是。” 甄思安完全化身为“石化”的透明人。 齐老师微微摇着脑袋，问：“那现在这情况，你俩是什么打算？” “好好学习。” “好好学习。” 二人异口同声。 “你们现在能做得到心无旁骛地好好学习？”齐老师明显是在怀疑。 “能。” “能。” 二人再次异口同声。 齐老师沉默片刻，说：“现在是高三的冲刺阶段，你俩既然相互喜欢，我也不能棒打鸳鸯了。” 甄思安再度震惊，这位班主任的意思是说，认可他俩的恋情了？ 原来……还能……这么搞……？！ “希望你们俩，做个成熟的人。”齐老师语气大变，语重心长地说，“为自己负责，为对方负责，知道吗？” “知道。” “知道。” 二人第三次异口同声。 妈呀，这默契，不谈个恋爱真的很难收场啊……甄思安没忍住，微不可察地偷笑了一下。 然而，如此隐蔽的笑容仍旧被高三班主任捕捉到，于是语气冷淡地看着她说：“你还呆这儿干嘛呀？回自己班去。” 甄思安瞬间敛住笑容，惊魂未定之下立刻转身离开。 不虚此行，实在不虚此行！ 大开眼界，当真大开眼界！ 甄思安一边跑一边在心中呐喊——祝福！！！各方面都祝福！！！总之一句话，祝福就完事儿了！！！ 第67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自己一定是这趟徒步给…… 到了四月份,最令学生们激动的事情便是春游。高一和高二的春游形式不同，高一是去烈士园林扫墓，高二则是徒步十四公里去植物园赏春。 至于高三……他们没有春游的权利。 徒步十多公里,对高二的绝大部分学生来说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因此,他们低估了这其中的艰苦,一个个背着大包小包，装满饮料零食，以期走到植物园后能够享受一场美好的春日野餐。 甄思安则和绝大多数人不同,她没有带很多东西，主要原因有二，一是甄爸觉得零食中添加剂太多，二是甄妈觉得零食卖得太贵。因此,她的背包里只装了一瓶水与两盒蛋糕卷，其中一盒还是给金璐带的。 金璐带的东西就更少了，她包里装的全是小袋QQ糖、奶糖、巧克力和木糖醇,除此之外只剩下一瓶水和两个真空包装的卤鸡腿，其中一包卤鸡腿是带给甄思安的。 跟着年级队伍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很多人因为包里的东西太多，如此长时间的负重前行令人多少有些吃不消。于是,各个班级都出现了边吃东西边走路的情况。 梁慕邱走到甄思安和金璐身旁,问她俩要不要吃饼干。 甄思安自然很愿意为他人“解决负担”，立刻爽快地点了点头。然而金璐比较拘谨，她向来不吃男生的东西。 “这东西我收下之后，就是我的了，你可以吃。”甄思安拆开包装袋，把饼干往金璐面前一递。 金璐摇头：“不用了，不饿。” “零食当然不是在饿的时候才吃,”甄思安拿出一块塞到嘴里，表情立马丰富起来，说，“这个味道真不错，你不尝尝就可惜了，真的！” “那我尝尝！”一个男声突然响起。 甄思安还没有反应过来，耿驰就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她的手里拿走了三块。 “你抢劫啊！”甄思安立刻护住自己剩下的饼干。 “不尝尝就可惜了。”耿驰一边嚼饼干一边笑得十分得意。 甄思安对他怒目而视，但不再像从前一样与之拌嘴，而是拉着金璐往队伍的另一边走去。现在的她，在与耿驰的相处中，已经学会了“惹不起躲得起”这一原则。 “你变了，小甄。”耿驰不依不饶地来到她身边。 居然连躲都躲不掉了？甄思安只好快步往前走，企图将耿驰甩在身后。 耿驰继续跟在她身边，言语中满是调侃：“小甄，我见证了你的成长，你从悍妇变成忍者。” 常言道：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甄思安冲耿驰飞去一记白眼，说：“那我怎么没见证你的成长？” “我没成长吗？我已经差不多一整年没有跟人出去打架了，这不叫成长？” 金璐闻言，不由地斜看他一眼，又迅速将目光收回。 甄思安“呵”了一声，说：“是的是的，我忘了，所谓成长，就是自己跟自己做比较，而不是跟正常人比较。那你真是不容易啊，不容易。” 金璐听出她的讽刺，忍不住掩嘴轻笑。 “你以为我听不出你骂我？”耿驰笑着按住她的肩膀。 甄思安使劲儿甩开他的手，做出严肃的模样，警告他说：“不要动手动脚。” “说得好像我跟个臭流氓一样。” “你误会我了，我是怕你动手动脚惹毛了我，我会忍不住打你。” 耿驰小吃一惊：“我草，你还有这本事？” 甄思安莞尔一笑：“要不要试试？” “我不和女孩儿打架。” “哟，在您眼里还能分得清男女呢？” “你讽刺的本事也在进步啊。” “我这项本事，一般只在您面前献丑。”说罢，甄思安侧身冲他略略抱拳。 这时，她用余光看到正往班级队伍小跑着赶来的班主任徐老师，于是立刻拉着金璐往班级队伍里挤了挤。 耿驰正要同甄思安还嘴，不料后背突然被人大力拍了一掌。他吓一跳，瞬间转过身去，只见班主任正一脸厉色地盯着他看。 “按队伍走、按队伍走！我之前交代的都没有用是吧？！”说着，徐昇拽着耿驰的衣袖，把他向队伍后方拖去。 耿驰踉跄了几步，突然瞄到甄思安正得意地冲他挑眉。按照以往，他一定会血压飙升、气急败坏，但在这一瞬间，他竟然觉得对方挑眉的小表情有些莫名的可爱。 “我草……”他为自己这一闪而过的念头感到惊讶。 徐昇听到他的这声脏话，上手又拍他了一掌：“骂谁呢！” 耿驰吃痛，“嘶”了一下，烦躁地说：“我骂我自己。” 徐昇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训斥道：“回队伍最后面去！再让我瞅见你蹿到最前头，看我不削你。” 耿驰跟在班级队伍的最后，得益于身高，他一眼就能瞄到前方甄思安的身影。 他看见甄思安此刻正同一旁的金璐讲话，二人不知说到了什么，她突然笑得直不起腰，一把揽住金璐的肩膀，这才勉勉强强地往前迈进。 “靠！”耿驰意识到自己的目光一直锁定在甄思安身上，不由地发出灵魂拷问，“……就她？” “谁？咋的啦？”周童正值百无聊赖，听到耿驰的自语，立刻凑了上去，顺着他的目光往前方望。 “……没什么。”耿驰轻咳一下。 “你看谁呢？”周童喃喃，“金璐？” “我看金璐干什么？我变态？”耿驰推了他一把。 周童不以为然地反驳他：“男生看金璐叫变态吗？不能够啊！” “你别恶心我。” 周童笑：“你看了还不承认，更恶心。” “你天天盯着金璐的后脑勺看，你更更更恶心。” “你没盯？你天天盯着金璐的后脑勺看还不承认自己看了，你更更更更更更恶心。” 耿驰犟道：“我没看就是没看！我看金璐不如看《易经》。” “那你刚才看的是谁？不是金璐，能是甄思安？” “我靠！”耿驰现在对“甄思安”这三个字感到莫名的紧张，立刻反驳说，“她能入我的法眼？” 周童安心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但愿如此。” 耿驰略感不爽，问：“你什么意思？” 周童嬉皮笑脸地说：“去年军训的时候教官不是说了么？哪个女生被你看上，那就是倒霉。” 耿驰纠正他说：“教官不是这么说的，他说的是‘哪个女生要是跟了你，那就是受罪’。” 周童听后立马做出顿悟状，笑着点头应和：“对对对，你说的对，还是你的记忆力好。” “我的记忆力向来很不错。” “真的不错，特别不错。”周童憋住笑，对他竖起大拇指。 ------------------------------------- 整个年级步行了大约三个半小时后，终于快要接近植物园这一目的地。因为过度疲惫，年级大队伍的状态宛如“僵尸游街”。 又过了约莫十分钟，全体高二年级的学生终于在园区的正南门集中完毕。 年级主任做了简短的讲话后，让班主任们带着各自的队伍到空地上交代文明纪律。 徐老师这一趟下来已经累得够呛，他把队伍带到了荫凉处，就“活动结束的集合时间和地点”极其敷衍地讲了两句，便让大家就地解散。 学生们听到“解散”的那一刻，纷纷发出倦怠的喟叹。很多男生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多一步路都不想走。 甄思安拖着沉重的双腿，和金璐相互搀扶，想要找到个凉快的高台阶作为落脚休息的地方。 金璐一边走一边扫视四周，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还未被他人占据的二人座长椅，于是赶紧指给甄思安看。 甄思安拿出仅剩的最后一点力气，开心地朝着长椅小跑过去。 但谁能想到这时会从半路上杀出一个“程咬金”呢？！只见耿驰就像一头飞驰的猎豹，“刷”地一下就超过了甄思安，伴着疾风直直地冲向长椅。 甄思安一下子定住了脚步，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将长椅占为己有。 “小甄，”耿驰坐下后欢快地朝她招手，喊道，“来来来，让给你们坐。” 甄思安无法接受耿驰对自己露出这般“诡异且油腻”的笑脸，对方越是热情似火，她越是觉得对方有不轨的企图。 “你什么意思？”甄思安隔空喊话。 “我帮你们占座啊！你跑得那么慢，万一被其他人给截胡，不就没地方坐了吗？” 甄思安一边朝他走去一边问道：“你想要什么好处？直说吧！我就只有一盒蛋糕卷，不可能给你的。” 耿驰有些生气，他好心给她占座，却被误以为是想得到个小吃食？还蛋糕卷？！ “说啊，想要什么？”甄思安来到他身边，双臂抱在胸前，做出一副交易买卖的架势。 耿驰坐在长椅上，翘起二郎腿，说：“我想要你——”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话，就被风风火火跑来的梁慕邱给硬生生截断了：“喂——！你俩跟我走！我给你俩找了个凉快的地儿，有座儿。” 梁慕邱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甄思安跟前就有一处长椅，更没有看见长椅上还坐着耿驰。直到他来到两个女生身边时，才看到被高大盆栽挡住的这一切。 “哟，耿驰在这儿呢。”梁慕邱略略同他打了个招呼。 当下场面，多少有些令人难以理解——耿驰一人霸占着两人座的长椅，翘着二郎腿显得好生潇洒；而两个女生站在他面前，一副累得惨兮兮的模样。 耿驰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便站了起来，对梁慕邱说：“我带了一副牌，要打吗？” 梁慕邱点头：“打啊，走！” 耿驰故意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对两个女生说：“这位置让给你俩了。” 甄思安夸张地问：“不是吧？真的呀？免费的？” 靠！耿驰看着她一脸故意惹人生气的模样，心想自己一定是这趟徒步给累晕了脑子才会觉得她甄思安可爱！现在再一看，她哪里可爱？！可爱个鬼！可他妈恨还差不多！ “爱坐不坐。”耿驰甩下这句话，扭头便走了。 第68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摸到男生的身体啊！男…… 甄思安和金璐坐在长椅上休息,二人一边聊天一边吃东西。约莫半个小时后，东西已经吃完，她们也休息得差不多。 这时,班上的几个女生跑过来,问她俩要不要一起玩摸瞎。因为其他班的女生在玩这项“复古游戏”,她们就此也生了兴趣，只是苦恼人数不够。 刚巧长椅不远处就是一个僻静的小广场，小广场上无人,只有四周零星坐着几个正在乘凉的学生。 金璐矜持地摇摇头。 她的这一反应，算是在大家的预料之中，于是大家将目光放在甄思安身上。 甄思安果然“不负众望”，腾地一下立马站了起来。她将书包拿给金璐让其帮忙看着,下一秒便风风火火地跟着一群女孩子跑去了小广场。 这么“复古”的摸瞎游戏，甄思安记得自己上一次玩还是在七八年前。 游戏规则十分简单：一人蒙住眼睛和其他人手拉手聚在一起，蒙住眼睛的人喊出“开始”后,立刻松开手留足五秒钟的时间让其他人纷纷向远处窜逃，五秒钟后由蒙住眼睛的人喊“停”，然后就可以慢慢地去找人摸人。其他人因为被喊了“停”，双脚必须定在原地不许动,但上半身可以尽其所能地去躲闪。一旦被“瞎子”摸到,并且被“瞎子”猜出对方的名字，对方即宣告失败，下一轮游戏就由被摸到的人负责当“瞎子”。 甄思安前两轮都没有被摸到，玩得十分尽兴。 这时，刚好一同班男生偶然经过小广场，看见女生们竟然在玩小学生才玩的游戏，便迅速掏出手机录了一小段视频,发到了班级的QQ群中。 此刻距离达到植物园已经快要一个小时，班上的学生正是百无聊赖。大家看到这个小视频后，纷纷冒泡，要求男生发个定位，表示自己要过去“现场观战”。 不一会儿，小广场上便围坐了一圈物生实验班的男生们。 金璐虽没带手机，却可以从远处观望到甄思安她们。望了一会儿，觉得兴趣寥寥，便从书包里拿出古诗词小本来读。 梁慕邱等人也前来凑“摸瞎”的热闹，他们带着一阵嘈杂的吵闹声从金璐身旁路过。 金璐听到了梁慕邱的声音，用余光瞥到对方正一边走一边看向自己的方向。她轻轻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并没有抬头。 温泽见金璐一个人坐着，便似有似无地轻撞梁慕邱的肩膀。 梁慕邱笑着摇头，说：“我不敢跟她搭讪。” “你怂了。”温泽取笑他。 见一群人已然走远，金璐这才抬眸望向梁慕邱。 她想起寒假里的某一天，甄思安对她说起“打群架”的事情。梁慕邱和温泽仗义行侠，但都“不太能打”。这是甄思安的原话。甄思安还说，梁慕邱虽然勇气可嘉，却被人夹住了脖子，动弹不得，场面十分尴尬。 想到这里，金璐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地笑了一瞬。 巧的是，在这一刻，梁慕邱毫无征兆地突然转头望向她。 于是，二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金璐慌张地呆住了表情，而对方则更加慌张地即刻转过身去。 待他回过神来，才顿觉自己前一秒慌张过了头，于是心里全是对自己的咒骂——我特么真是骨灰级别的大怂货啊…… 他很想再回头看上一眼，但又怕金璐此刻还正在看着他，当即又怂了起来。 一旁的温泽敏锐地觉察到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儿，便问：“怎么了？” 梁慕邱嗓子发干，轻咳一声，说：“……没怎么。” “你刚看到什么了？”说着，温泽转身就要向后看。 梁慕邱一把将其拽回，急忙地说：“别回头。” 温泽笑，已然心知肚明。 ------------------------------------- 到了第四轮，甄思安不幸被“瞎子”摸到，便只好接过了眼罩，准备做下一轮的“瞎子”。 被蒙上眼睛后，黑暗顿时使她产生了深深的不安全感，于是每一步都迈得十分谨慎。 当下，她唯一能动用的感官便是听觉。然而游戏中的女生是绝不会发出声音的，因此，她越是想要听，就越是觉得环境嘈杂，干扰着她所剩无几的方向感。 “往右走，右边！”有男生朝她叫喊。 但甄思安不能完全听场外观众的指挥。在刚才的一轮游戏中，就是因为“瞎子”听了场外的声音，被带偏了，成了全场的笑点。 “真的，往右走！” “左左左左！向左走！” “左个屁啊！向右！向右！” “哈哈哈，别听他的，真是往左走！” 甄思安被这些“左左右右”干扰得脑袋都大了，她立定站稳，也不知自己面对那个方向，便叫道：“都别叽歪了各位！让我清静清静！” 果然，场子立刻安静了下来。 甄思安一边走一边摸，走了好半天，却连个人影子也没有摸到。此刻，她不禁怀疑是不是大家背着她都已经悄悄撤离了？！ “姑娘们你们还在吗？在的话吭一声啊。”甄思安向女生们喊话。 这时，一声窃窃私笑引起了她的关注。 甄思安大为兴奋，以为自己快要胜利，于是两只胳膊伸得老长，步步摸索着向前走，口中喃喃：“让我摸一摸是哪个倒霉蛋呀？” 可怜“瞎子”她不知道自己正在危险的边缘试探……其实，她老早就已经偏离了方向，被定住的女生们眼睁睁地看着她往广场边缘一点点地靠近，几乎就快要摸到围坐在边缘上的男生了！ 刚才那一声窃笑，正是来自于这些男孩子们。 在甄思安最开始走偏的时候，就已经有男生拿着手机录小视频，并一条一条地往班级群里发送，生怕有人会错过这一场好戏。 此刻，甄思安前进的方向正坐着一堆男生，这些男生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甚至表情雀跃异常，就等着甄思安“自投罗网”后好捉弄她一番。 温泽就坐在这堆男生中间，却可惜自己不在她的正前方。 甄思安凭借微妙的第六感，感觉出自己空空的两手就快要摸到东西。她克制住自己的兴奋，谨慎地慢慢迈步，笑着说：“是哪个小仙女在我身边呀？” 温泽紧张地看着她，因为他发现甄思安现在每走一步，都是在往自己的跟前来凑！ 在她距离自己还有不到两米的时候，温泽甚至忍不住在想要以什么姿态来“迎接”对方——是伸出胳膊挡住她？还是伸出手抓住她的胳膊？或者是故意向后躲避逗逗她？ 就在温泽绞尽脑汁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甄思安只感觉手臂一紧，明显是被人抓住。在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之时，对方用了个猛劲儿，使她整个人向右侧跌了过去，一下子摔进了某个人结实的胸膛。 “呜呼——！” “呜呼——！” 男生戏谑的叫声顿时四起。 甄思安脚跟还未站稳，就已经以最快的反应速度摘下了眼罩。 令她整个人极为震惊的是，她此刻竟然在耿驰的怀中！ 除了温泽，所有人都在“呜呼”鬼叫，连梁慕邱都忍不住跟着拍起手来。 “你拽我干什么！”甄思安看清对方近在咫尺的脸，瞬间又羞又恼，立刻从他怀里脱身出来。 耿驰心想自己这明明是做了好事，不曾料到竟还会被她凶上一声。若自己不出手，他敢说甄思安在十秒之中就会摸到男生的身体。摸到男生的身体啊！男女授受不亲，成何体统！ 他指了指四周，说：“你自己看看，你摸到哪里去了。” 甄思安意识到耿驰原来是想救场，但仍旧气不过他把自己直接拉到怀里的操作，便说：“那你稍微拽我一下就行了啊，你拽那么大力干嘛！” 耿驰生怕甄思安和其他男生“授受不亲”，于是一着急就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力道，使她和自己“授受不亲”了。 他明白甄思安恼羞的原因所在，有些说不出话来。 “哎哟哎哟！”有男生拿着手机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好事者叫嚷起来：“珍贵影像已经发送班群！” 耿驰听罢，立刻好奇地掏出手机。 甄思安没有手机，只能凑着脑袋看耿驰的手机。 班级群里正被“芜湖~”刷屏，耿驰向上滑动界面，点开视频一看，不出所料，果然是他将蒙住眼睛的甄思安拽到怀里的片段。 还别说，就这个拍摄角度来看，画面竟然有些“英雄救美”的浪漫味道。 “我草……”虽然口出狂言，但耿驰却嘴角带笑。 甄思安抬眼看耿驰，说：“你竟然还笑？” 耿驰立刻敛住嘴角，笨拙地解释说：“我是……无奈的笑。” “无奈……我被你那样一拽才叫无奈！”讲完这句话，甄思安转身将眼罩交给一个女生，说了句“我去歇一会儿”，便只身走开了。 男生们见甄思安离去，起哄耿驰去跟她赔礼道歉。 耿驰从甄思安的表情中能看出她对自己那份明显的抗拒，心里生出一阵压抑又烦躁的失落。 这种情绪是他从未体验过的，简而言之——很不痛快。 不，准确说来应该是——极其不痛快。 就连这春天的花儿看着都不美了。 第69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他俩顺路？”温泽问…… 甄思安回到金璐身边,一屁股坐到了长椅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金璐感觉出她情绪不好，收了手上的古诗文小册子,问道：“玩得不开心？” 甄思安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向她吐槽耿驰刚才的行为。 金璐听罢不由地淡笑,说：“但耿驰不出手，你还是会出糗。” “……我就该跟你一样，不去玩什么游戏便好了。”甄思安摆出一张苦瓜脸。 “玩的时候不也很开心么？”金璐从包里取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她,以示安慰。 甄思安接过巧克力，说了声“谢谢”，便直接塞进了嘴里。这个时候，她问金璐：“好歹来了趟植物园,你不去转一转吗？竟然在这儿背书！我真是佩服你。” 金璐摇头，回答说：“上周刚来过。” “上周末么？”甄思安感到不可思议，“你竟然还有时间来植物园玩,我以为你周末都是宅在家里苦读书呢。” 金璐笑：“上周末因为那个弟弟吵着非要见我，我妈就约在这个地方，带着弟弟和我见了一面。” 这些话，她也就只能和甄思安讲。 甄思安听罢,知道金璐说这话时心情必然不会太好,便开玩笑地说：“看来男人从小就喜欢漂亮的。” 金璐问她：“你要去转一转吗？你要转的话我陪你一起，我自己的话就不转了。” 甄思安显然想要金璐陪同，她点头说：“我想去捡一些好看的花和树叶，留着做书签用。” “‘捡’树叶？嗯，很文明。”说着，她将古诗词小册子收进了书包里，“那我也要做书签。” “要不到时候你送我一个你做的书签,我送你一个我做的书签，怎么样？”甄思安将书包背在肩上。 “可以啊。”金璐笑着点头。 “这就是，‘春天的礼物，’”甄思安起身后帮金璐整理书包背带，下意识地说了句，“我还要送我同桌一份。” “徐亦成？”金璐难得用八卦的表情看着她，“我看你跟他关系特别好。” 甄思安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便讪笑一下，说：“他人很好的，只是，比较内敛。” “是么？”金璐有了些兴趣。 甄思安点头：“就是那种，看起来比较高冷，实际上特别温暖。跟你有些像，是不是？” “你用温暖来形容一个男生。”金璐的八卦表情更加生动。 “他值得呀。” 金璐浅笑，不再多言。 植物园的很多植物是被隔离在护栏之内的，只能远远观望，无法靠近捡拾落叶。但尽管如此，仍旧有很多类型的植物落叶可以满足她们的需求。 不一会儿，甄思安就已经收获满满。 到了要集合的时间，大家很准时地在班主任的指定地点集中。 返程是由徒步与公交相结合，徒步里程只有短短四公里，四公里处有个大型公交发车点，学生可以自行选择合适的公交车回家。 甄思安的选择比较多，有三班车都可以到达她小区门口的公交站。但是，其中两班车需要绕些远路，她就干脆先选择最快的那班车，想着若是挤不上去，再另做打算。 金璐只有一趟车可以乘坐，惨的是乘坐这趟车的人非常多。她挤不上去，就只好在站台上等着下一辆。 梁慕邱和温泽已经挤上了车子，温泽向后车厢跑得快，占到两个位置。等二人坐下后，梁慕邱才偶然间看到站台上金璐的身影。 金璐脸上丝毫不见等车的焦急，反倒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似乎不是在等车，而是看辽阔的风景。 车子发动，慢慢行驶起来。 梁慕邱目光始终放在金璐身上，直到温泽的脸挡住了窗外的视线。 “别看了，小心扭着脖子。”温泽“好心”提醒他。 “早知道……”梁慕邱无奈耸肩，及时止住脱口而出的话语。 温泽轻笑一下，闭目养神。 这时，梁慕邱在他耳边突然叫了一声：“欸？我看了甄思安！” 温泽听出他语气里的戏谑意味，双臂抱在胸前，没有理会。 “真的是甄思安，和耿驰站一块。”梁慕邱拍了下他的肩膀，试图让他睁开眼睛。 又是耿驰……听到这个名字与“甄思安”三个字出现在同一句话里，温泽有些不淡定了。他终于睁眼向窗外张望，果不其然，梁慕邱没有在玩“狼来了”的小把戏，甄思安确实和耿驰站在一起。 “别看了，小心扭着脖子。”梁慕邱伸手“好心”把温泽的脑袋揽了过来。 “他俩顺路？”温泽问梁慕邱。 “那肯定顺路啊，不然呢？”梁慕邱突然瞪大了眼睛，“总不能……不顺路吧？” “我是疑问句，不是反问句。” 梁慕邱再度无奈耸肩，表示无法回答他的“疑问”。 这个问题，在两分钟前，甄思安刚问完耿驰。整个车站上熙熙攘攘，就只有她和他是同班同学。 耿驰的回答是“嗯”。 人群拥挤，耿驰被身后的人推了一下，跌撞到了甄思安的肩膀。 “不好意思啊同学！”身后的男生对他道歉。 甄思安看了一眼耿驰，又问他：“你在哪一站下？” 耿驰见她并没有因为被撞到而露出生气的表情，视线越过她的头顶往车站牌望去，回答说：“华阳市场站。” “哦，”甄思安点头，“比我早两站。” 远处终于来了车，拥挤的人群立刻攒聚在一起，蜂拥着往公交车前门挤去。 甄思安也迅速加入了战斗，她不是金璐那种“消极等车派”，相反，她是“积极挤车派”，并且实力不容小觑。 耿驰就更厉害了，仿佛是一条灵敏的鱼儿，在“沙丁鱼罐头”中肆意扭动，很快占据了上车的有力位置。车门一开，他大跨步垫脚登上车阶，属于“第一批次”进入车厢的乘客，并火速抢到了一个位置。 等到甄思安上车的时候，车内已经挤满了人。不过，她还算为自己骄傲，因为车外还有大量的学生连挤进来的机会都没有。 甄思安顺着人流往车厢后方慢慢挪动，突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的力道她真的太过熟悉，一个小时之前，在植物园的小广场里，同一只胳膊，只不过被抓住的是上半截手臂。 “甄思安，坐我这儿。”耿驰把她从人流中拽出来，自己顺势起身。 甄思安被这股力道猛然一拽，直接一个不算太华丽的转身，突兀地跌坐在了座位上。 耿驰两只手抓紧前后座椅的靠背，抵抗住身后人流的窜动，稳稳地站在了甄思安的身旁。 第70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耿驰忽然压低身子，凑…… “你这么好心？”甄思安抬起脑袋看向他,“我有些受不了。” 在植物园小广场看着甄思安羞愤离开的背影，耿驰那时就顿悟，尽管不愿意承认,但似乎这就是事实——他看上她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他一个人呆坐着，不禁陷入混沌的思考。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会看上她？ 明明金璐比她好看又比她温柔，他怎么就对金璐没有兴趣？ 明明之前也有两个女生主动跟他告白,他那时候怎么就偏偏情窦未开？ 是谁让他看上甄思安的？是他自己吗？还是什么未知的神秘力量？总不能是甄思安的魅力吧？甄思安有什么魅力？ 甄思安继续问他：“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 企图——？ 靠！她不会是已经看出来了吧？ 耿驰瞬间心跳加快，表情十分不自然，眼神也跟着慌乱起来。 “譬如，又想让我跟你换座位？你还在想着和徐亦成坐同桌？” 她说的企图竟然是这种企图……妈的,耿驰心里咒骂一句，瞬间清醒。 他冷哼了一声，说：“你给我闭嘴吧。” “没有企图？”甄思安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他,“别等到了学校之后再让我还你什么人情，我可不认的。” “闭……嘴……！” 甄思安不喜欢他的压迫态度，偏偏不闭嘴，说：“那我不用给你讲‘谢谢’么？” 这时,车子颠簸,耿驰被人撞了一下，于是整个身子向前一挺，险些撞到甄思安的脸上去。还好甄思安反应极快，在转向车窗避险的时候还不忘迅速用胳膊挡在自己和耿驰之间。 待耿驰站稳后，甄思安有些过意不去，便问：“要不要我帮你拿着书包？” “不用。”耿驰没有看她，双目散漫地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树影。 “你包里没东西？不重？” “不重。” 甄思安已经释放完自己的善意,便不再讲话。 她刚才一直看着耿驰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突然一个瞬间，竟觉得他长得还挺好看。她理解为什么会有女生跑到教室门口来跟耿驰表白了。如果自己是外班的女生，在完全不了解耿驰的性格，单纯只看到他外貌的情况下，确实有可能会喜欢上他。 只是，一旦见识过这人的各种无厘头骚操作，就很难对他提起一分一毫的兴趣…… 耿驰突然垂下眼眸，问甄思安：“你是不是还没有说‘谢谢’？” 正在甄思安要张嘴的时候，车子再次大幅度颠簸了一下。 因为惯性，耿驰不慎右手脱手，跟着车厢内的所有人都往前栽了过去。下一秒，车子稳定了速度，耿驰又被甩了回来。然而人多地少，各种扭曲的站姿相互冲击，耿驰没有站稳，脚跟一转，一下子竟坐到了甄思安的腿上。 伴随着对方一声惨叫，他吓得立刻弹跳起来，扭头看向甄思安。只见她眉头紧锁双目紧闭，表情极其痛苦。 耿驰尴尬得不能自持，立刻说：“我这真不是故意的啊！意外，纯属意外！” “我的腿！”甄思安挣扎着说，“简直要被压断了！” 耿驰嗓子眼发干：“……你不要太夸张了好吧？” “我没有夸张！双腿被砸到的那一瞬间，真的麻了。” “……那，现在呢？” “这可是一双刚走完十几公里的腿啊！”能看出甄思安的痛苦不是装出来的。 “问你现在怎么样？” “麻着呢。”甄思安心想，自己这趟公交车坐得可真不安生啊，先是险些被破相，再是险些腿骨折。 “要不要我说声‘对不起’啊？” 这话问的……好欠揍！甄思安没好气地说：“不用。” “对不起……” 对于耿驰的道歉，甄思安倍感吃惊，她忽然觉得自己对他的态度有些“不地道”，于是小声说：“我得谢谢你把位置让给我坐。” “哦，那没什么。”耿驰偏过脑袋不去看她。 这个时候，车子终于到了一个停靠站。甄思安期待着能有很多人在这一站下车，然而，事与愿违，后门下车的人不多，前门倒是又挤上一些新乘客。 耿驰身后的人群窜动着，大家都希望能找到一个舒适些的落脚点。在这种情况下，他没办法，双手撒开车椅，按向车窗框，两只胳膊便架在甄思安的头顶。 这公交车简直要被挤爆炸了！ 当下，甄思安只需稍微抬眼，就能看到耿驰整个人“笼罩”着她。 更可怕的是，她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清香的洗衣液味道。 二人都觉得有些尴尬，便不再讲话。 好在路上不拥堵，车子一路飞驰。虽然中途也颠簸了几次，但幅度都比较小。这样又过了五六站，车上的人逐渐减少。 耿驰终于恢复了原本的姿势，对甄思安说：“我下一站下车。” 甄思安“哦”了一声，略略挥了挥手：“那你注意安全。” “甄思安，”耿驰忽然压低身子，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地说：“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哈——？！”耿驰的这句话简直可以震惊甄思安一百年，她迅速扭头看向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厉声说，“……你发什么疯呢？！” 耿驰原以为她听到自己的这句“表白”，会羞红一张脸不敢看他，完全没料到甄思安竟会是这种反应。 她这特么是什么反应？！ “疯”？什么意思？ 什么叫“发疯”？！是说他不能喜欢她？还是说她不能接受他喜欢她？ “……”耿驰又气又窘，一时间不知所措。 幸而此时公交车停稳，后车门打开。 “我走了。”他逃脱似的匆匆甩下这句话，扭头便下了车。 下车后，耿驰越想越觉得很不自在，甚至有些胸闷、气短。 他开始咒骂自己，骂自己鬼迷心窍说出那句神经病的话，这样看来简直就是自取其辱。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将“喜欢”二字脱口而出，要说不是中邪，还真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 另外，“发什么疯”究竟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说谁不配？！谁？！ 耿驰站在公交台上迟迟缓不过神，当下，他的脑里心里只有两个大字—— 好、烦！ 倘若让耿驰知道了甄思安当下的感受，估计他要羞愤地一头撞死在公交车站，而不仅仅只是“好烦”这么简单。 因为甄思安在同一时刻脑里心里的两个大字是—— 救、命！ 第71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我感觉……你不太‘…… 甄思安下午回到家里的时候,才只有四点半。她洗了个澡，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 这时，脑海里又莫名其妙地浮现出耿驰的脸——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甄思安皱起眉头,忍不住吐槽：“我确定一点都不喜欢你。” 下周上学还要见面,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甄思安长叹一口气,只能寄希望于他其实是在开玩笑。但一个男生对女生开这种玩笑，总归也是很不合适。 她暗暗给自己鼓励，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就好了！所谓的“装作”,不就是比谁脸皮厚吗？她自信能赢。 休息得差不多，甄思安从书包里拿出捡来的树叶，找了本极其厚的书，全部将之夹了进去。 周天,她带着这本书下楼去找徐亦成。 是徐亦成开的门，说他妈妈刚出门不久，去超市买东西去了。 猫咪双花蹦蹦跳跳地来到甄思安的脚边,十分殷勤地蹭了蹭她。 甄思安笑着问：“双花对我感情这么深啦？” 徐亦成推着轮椅进了卧室，问她：“昨天徒步累不累？” 甄思安顺势抱起小猫咪，跟在他身后，回答说：“超级累。” “走了多久？” “差不多三个多小时吧。” 徐亦成扭头看向她,有些吃惊：“三个小时？” “准确来说,将近四个小时。我们是不到八点半就出发了，十二点才到植物园。” 甄思安来到他的房间，将双花放到了地上。然而双花立刻跑了出去，绕着客厅风风火火地转了一圈，这才乖乖回到了卧室，跳到徐亦成的床上眯起了眼睛。 甄思安看着打盹的小猫咪，感慨说：“下辈子变成一只宠物猫,只是吃喝玩乐，就能够一生享福，多好。” 徐亦成笑，问她手里拿的是什么书。 甄思安这才坐到他的身边，把东西放到他的面前，说：“你可以自己翻开看看。” 徐亦成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去翻书。 这是一本包了书皮的大辞典，他翻了几页，并没有发现什么稀奇之处。 甄思安笑，解释说：“这里面有我昨天去植物园捡来的宝贝。” 徐亦成来了些兴趣，整本书快速翻页，终于发现了那些被压得十分均匀齐整的树叶。 “好看么？”甄思安问他。 “嗯，审美不错。” 她捡来的这些树叶，确实都有种精巧又高贵的美感。 “夸夸神奇的大自然，不用夸我。” 徐亦成问她：“是送我的么？” 她点头：“那当然了，我压了很多，你可以选一些喜欢的拿去。” “你挑几个送我吧，你挑的我都喜欢。”徐亦成看着她说。 要命！这句话听得甄思安老脸一红。她开玩笑地说：“徐老师现在讲话很直接嘛。” “只送我吗？”徐亦成又问。 甄思安觉得他今天有些奇怪，回答说：“不是，还要送金璐。金璐和我交换，我送她，她也送我。” “不送别人了？” “就你和金璐两个人，我就你们两个好朋友嘛。” 徐亦成满意地点点头，说：“挺好。” 甄思安盯住他，问：“徐老师，你好像有些古怪。” “哪里古怪？”徐亦成笑着反问她。 “你自己没有意识到吗？” “没有，你告诉我。” 徐亦成说谎了，他知道自己今天有些古怪。 从昨天在班级群里看到那些视频开始，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一直浮现着她的身影。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感觉乱糟糟，好像很空虚，抓不到任何东西，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抓到什么。 耿驰居然抱了她…… 在看到那个画面的一瞬间，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跟着紧了起来。 视频中男生们看热闹的叫喊声同样令他十分不爽，就好像全世界都乐于看到耿驰和她在一起。 徐亦成发现，自己对她的私欲贪心，突然在这些叫喊声中被放大了很多很多倍。 在那一刻，他一个人坐在卧室里，听着视频里喧闹的嬉笑声，感觉很孤单。 遇见甄思安之前，他是不会感到孤独的。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适应了独处。 但是和她相处的时间久了，他总是时不时想到她。想知道她在做什么？有没有认真学习？遇到不会做的题了吗？何时会从窗口丢下拴着纸条的绳子？ 他不习惯独处了。 他想要她陪在身旁，哪怕两个人各自做题不说话。 徐亦成必须承认，自己喜欢甄思安已经很久很久了，从最开始的自卑，到慢慢与自己隐藏起来的占有欲和解。某些和她相处的瞬间，他甚至一度怀疑她有可能也是喜欢他的。 他不敢张口表白自己的心意，因为他还没有站起来，还没有能够像个正常人一样并肩走在她的身边。 他不敢，也不能。 但是，那个视频提醒了他——如果在他站起来之前，甄思安就被其他人抢走了，该怎么办？ 耿驰，徐亦成敢说自己还算了解。如果不是喜欢甄思安，耿驰是绝对不会做那种“英雄救美”的闲事。不仅如此，他说不定还会和其他男生一样凑在一旁看热闹。 甄思安会被人抢走吗…… “要说具体是哪里古怪，我感觉……你不太‘平和’。”甄思安笑了笑，问，“你能理解我说的‘平和’是什么意思么？” 徐亦成被她的这句话扯回到现实中来，他止住心中汹涌的情感暗流，故意摇摇头说：“不是很理解。” “你那么聪明，还有你不能理解的事情？” 又是这种“肆无忌惮”的赞扬……徐亦成问她：“你是不是想考一个特别好的大学？” 甄思安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提问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她仍旧认真回答说：“当然了，我身上肩负着咱们两个人的未来，不是么？” 徐亦成在心里暗想，正是因为她时不时冒出这样的话，才让他总是产生她会不会刚好也喜欢他的猜测。 “那你可要好好学习……” 说得那么含蓄，不知道她是否听得懂。但是，一些话语，他也只能够这样克制地去表达。 徐亦成在昨天已经想过，如果有一天，甄思安她心里有了喜欢的男生……那么，他就必须强迫自己中断和她的往来，打着“学习”的旗号也不行。 必须，在感情彻底决堤之前，修筑一条坚实的大坝。 甄思安打量着他，说：“徐亦成，你今天真的有些……和平时不一样。” 她叫他“徐亦成”，而不是“徐老师”。 他颓然一笑：“我也不喜欢现在的自己。” 这笑容里，掺杂多许多清晰可察的心事。 甄思安一只手托着下巴，问：“‘也’？为什么说‘也’？” “难道你喜欢么？”他反问。 甄思安点头，嘴角的笑意掩藏不住：“我喜欢啊。” 徐亦成躲避她摄魂的目光，淡淡地说：“……我不‘平和’。” “你承认了？” 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就像是一场拉锯战。 他进，她退。 她进，他退。 “……嗯。” 结束掉这场拉锯战的办法，就是其中一人不再退缩。徐亦成的这个“嗯”，代表他没有退缩。所以，拉锯战结束了。他与她，即将进入更深更私密的情感交流。 “为什么？”甄思安的心跳开始慢慢加速。 徐亦成坦然地回答说：“因为，你。” 这下，他终于不再是那个拧巴的自己了。 甄思安坐直，调整身姿面对他，笑盈盈地说：“其实，大可不必。” 徐亦成目光无处安放，心中的情绪波涛汹涌。他知道，此刻只需要和她对视一眼，她就会明白一切。 “徐老师，你放心吧。” 她已经明白了么？ “我之前说过‘前路光明’，现在再送你四个字，‘比肩同行’。”甄思安故意抖了抖肩，说，“比肩知道吗？我要一直站在你身旁的，你也要站在我身旁。” 她真的已经明白了……不仅明白，甚至给出了她的答案。 甄思安翻开手边的书，一边挑拣树叶一边对徐亦成说：“我送你的落叶书签你要好好保存，它们很脆弱。” “我会的。”徐亦成应了她一声。 好好保存的原因不是它们的脆弱，而是，它们值得。 “之前不是说，竞赛我通过筛选的话你就要满足我一个愿望？”甄思安把挑拣出的树叶一一放到他面前，说，“当时我觉得时机不成熟，没有提愿望，现在差不多时机成熟了。” 徐亦成问：“什么愿望？” “是在你的能力范围内可以帮我实现的愿望，但是，你需要费些力气。”说着，甄思安站起。 徐亦成看着她后退两步慢慢远离自己，便更加好奇了。 甄思安笑着说：“你能站起来跟我合个影吗？” 第72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随后，他单只手臂动作…… 徐亦成愣了一下,显然是对她的这个愿望感到有些惊讶。 “想不到吧？”甄思安笑着问他，“能满足吗？” 他微微点头：“当然。” “需要我帮你去拿拐杖吗？” “在客厅。” “我知道，进来的时候看见了。”说着,甄思安跑出了卧室。 不一会儿,她拿着拐杖回来了,问：“要我帮忙吗？” 徐亦成接过拐杖：“……不用。” “不需要帮忙？真的不用？”甄思安再三跟他确认。 他欲言又止，然后摇了摇头，说：“不用。” 站起来对他来说没什么难的,只是，站起来的过程……会显得很挣扎。这种挣扎往往和“无助”紧密联系，让旁人看着难免会有些揪心，甚至,怜悯。 甄思安十分敏锐地观察他略微不自然的表情，说：“那我先出去一下咯，等你站起来后再叫我。” 徐亦成没有想到,她竟然能体会到他的难为情。 “你知道我没有手机，所以拍合照要用你的。”说完，甄思安便转身离开了。 关门的时候，她扭回头看了他一眼,莞尔一笑。 小双花正窝在沙发上睡觉,听见关门的动静，十分机敏地抬起了脑袋。 甄思安走上前抱住它，说：“等会儿你想不想上镜呢？” 小双花眯着眼睛享受着她的抚摸，轻轻叫了一下。 “你也要上镜呀？” 双花看了她一眼，用脑袋主动去蹭她的手。 “这么讨好我？”甄思安笑得很开心。 大约三分钟后，卧室里传来徐亦成的声音。 甄思安抱着双花走了过去，慢慢打开房门。她预想到自己大概会顶不住徐亦成站立姿态的视觉冲击,果不其然，在看到他高大身形的那一瞬间，她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双花突然在她怀里挣扎起来，想要跳脱下去。 甄思安蹲下将猫咪放到了地上，起身往徐亦成身边走去。 “还没有适应？”徐亦成将她的害羞表情误以为是她没有适应自己站立的模样。 甄思安想了想，很诚实地回答说：“……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大帅哥。” 徐亦成笑：“多陌生？” “不，你应该问我有多帅才对。”说着，她来到他身边，看见手机已经架好，便问，“定时拍摄吗？” “不是，录像。” “录像？” “嗯，已经在录了。” 甄思安不是很理解，说：“可是我想要的是合影呀。” “从录像里截屏，不就是合影？” 甄思安这才恍然，眉眼间颇为欣喜：“那岂不是相当于咱们合拍了很多张？” “是。” 甄思安又向他靠近一步，问：“要不要摆个姿势？” 徐亦成自然是随她的意思，回答说：“可以。” “剪刀手？”她伸出右手摆了个造型。 徐亦成有样学样，胳膊夹紧拐杖，腾出一只手来比划了个剪刀手。 两个人对着手机镜头静止了三秒钟。 “好，这张合影搞定，咱们再抱个小猫咪。”说着，她转身就跑去抓双花。 彼时双花正聚精会神地在床上舔毛，被甄思安猛然抱在了怀里的一瞬间，它的目光透露着不明所以的呆滞。 “你看它傻乎乎的。”甄思安站回到原来的位置，把双花往徐亦成眼前一凑。 双花想要徐亦成抱它，立刻冲他伸出胳膊，两只小爪子在空中开了花。 “我抱不了。”徐亦成这句话像是对双花说的，又像是对甄思安说的。 “就是呀，哥哥抱和姐姐抱不是一样吗？为什么非要哥哥抱呀？”甄思安把双花箍在自己怀里，用下巴去蹭它的脑袋。 徐亦成宠溺地看着这一人一猫，眼里的温柔简直要溢出来了。 “喵——”双花似乎承受不住这火热的喜爱，奋力扑腾了两下。 甄思安生怕它会抓到自己，立刻弯腰俯下身想要把它放到地上。然而双花并没有乖乖往地板上跳，而是猛地向徐亦成脚边一扑，直愣愣地撞上了他的双腿。 突然的撞击令徐亦成不由地向后倾倒，明显站不太稳的样子。幸而甄思安反应极快，她迅速伸手抓住徐亦成的肩膀，将之一把拽了回来。 就这样，两个人毫不意外地扑抱在了一起…… 其实，徐亦成是可以自己调整着站稳的，他的双腿并不是钉在地面不能动。但甄思安并不知道这些，她只是单纯地怕他跌倒。 这下，两个人都呆住了。 “始作俑者”小猫咪蹲在地上，天真无辜地看着他们。 这属于天意吧？！甄思安内心发出惊天的咆哮——这一定属于天意啊不可怀疑！ 此刻，她只需要将两臂向徐亦成靠拢，就可以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拥抱”！ 抱啊！抱啊！ 她的冲动不断叫嚣。 矜持！矜持！ 她的理智发出警告。 但是，冲动明显占了上风。 天时地利，实在不可错过。 甄思安两眼一闭，果断收紧了双臂。这一刻，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速度简直就要突破人类的极限。 “……我，也可以抱你吗？” 在徐亦成温软的声音窜入她耳朵的那一刻，甄思安整个人都紧张得僵硬起来。 “嗯。”她埋头在他的颈窝，小声呢喃。 徐亦成松开一根拐杖，将之靠放在书桌边。随后，他单只手臂动作轻缓地将她拥入怀中。 时间在这一秒仿佛静止，连空气都显得情意绵绵。沉默更是平添了无尽暧昧，胜过言语许多。 甄思安脸红耳热，她感觉自己要原地爆炸。 拥抱，两个人等于是默认了对彼此的喜欢。那么，这算是越过了情感的那条红色警戒线。 红色警戒线…… 啊！红色警戒线！ 甄思安颅内突然鸣笛—— 理智在这一刻盛大回归，势必要打一个翻身仗。 两秒钟后，甄思安松开双臂，她抬头看着徐亦成，犹豫了一瞬，坦言道：“是我冲动了……” 徐亦成发现自己像现在这样略微垂眸看着她时，总是很想将她再次拥入怀中。 甄思安真的很怕破坏掉她和他之间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情感平衡，他们是同桌、是“师生”、是最好最好的异性朋友，但是，尽管如此，却不可以越过雷池…… 因为，破坏旧有的平衡，就需要建立起新的平衡。而在感情的范畴内，以她区区十七岁的年纪，尚无自信能做好这种事。 徐亦成问她：“那你后悔吗？” 听到这句话，甄思安的脸霎时间便不争气地又红了起来。 哎，嘴上说着“冲动了”，表情却无比诚实地告诉对方——不后悔。 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徐亦成淡笑，他心里很明白，自己这算是明知故问。其实，如果那一刻甄思安没有在冲动之下抱住他，那么只需要再过一秒钟，他就会成为那个主动的人。 “算是对我通过竞赛筛选的奖励吧，徐老师‘鼓励的拥抱’。”甄思安试图重新定性这次事件。 徐亦成看着她，眉目间点染着些许情愫。 “好么？”甄思安弯起嘴角。 既然她要这么说，那就由着她这么说。徐亦成笑着点了点头，回答说：“好。” 二人坐回到各自的椅子上。 甄思安随手翻开桌面上的练习册，虽然她表面看起来已经很冷静，实则内心还在波涛汹涌。 “现在，开始刷题吧？”她扭头问徐亦成。 徐亦成看了一眼练习册，说：“可以，但你拿错本子了。” 甄思安回眼一看，发现自己竟然拿成了徐亦成的练习册…… 一秒破功！ 徐亦成把自己的练习册从她面前拿走，又将她的练习册拿给了她，笑问：“现在，开始刷题吧？” 甄思安实实在在地感觉到自己被调戏了……！ ------------------------------------- 一下午的学习都没能消化那几秒钟拥抱所带来的冲击。 此刻，深夜，躺在自己小床上的甄思安忍不住回味着下午的“幸福”——她抱住徐亦成，徐亦成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了一句，松开拐杖也抱住了她…… 不行！不能再想了！她的心脏受不了！ 徐亦成将视频通过QQ发送给了她，但是她今天没有上网的机会，只能等待下一次使用电脑时再去接收。甄思安一想到下次登陆QQ后映入自己眼帘的就是那个视频，便感觉心脏是在努力承受着“不能承受之兴奋”。 看来，今晚是没法睡个好觉了…… 突然之间，不知为何，她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另一个人——“甄思安，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甄思安猛然从床上惊坐起，脸上仿佛戴了个痛苦面具。 啊……头痛，头痛至极！她竟然差点儿忘记这一茬！ 明天上学就要见面，这该如何是好？ 甄思安不由地在内心默默祈祷——上苍上苍，拜托赐予我足够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足够好的演技和足够厚的脸皮，用以扮演“失忆”！拜托拜托了！ 第73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徐老师让我好好学习…… 第二天来到学校,一整个晨读的时间，甄思安一边背书一边敏感地留意着一旁耿驰的举动。 所幸，对方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来。甚至,他压根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甄思安感觉自己有些可笑,这才意识到这件事似乎根本不值得她烦恼。她暗暗揣测,也许，对耿驰来说，“公交车表白事件”已经成为过去式。 倘若真是这样,她实在该为此庆幸。 然而，在她已经完全“放松警惕”的时候，不料，在第三节 物理课上却“出事”了。 物理老师是班主任徐昇,他课上的一大特点便是喜欢点人回答问题。几乎任何知识点他都会以提问的方式来教授，教授完知识点，立刻大量刷题练习,练习结束后点名让学生来核对答案。 课堂进行到了一半，知识点讲授完毕。徐昇让学生们拿出本子，当堂完成幻灯片上的四道题目。 甄思安面对课堂上的新知识点，接受起来总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她深知自己不属于“天才型选手”,物理成绩之所以还不错,完全得益于课下的大量练习。然而，实验班的老师在教授新知识点后，很喜欢跳过基础题目，直接让学生做中难度的题目，以节省课堂上不必要的时间。因此，每到这个环节，甄思安总是因为做题速度较慢而提心吊胆。 徐老师很少在物理课上点名甄思安,他喜欢点名成绩不好的学生回答问题。可这一次，他却点名了她的名字。 “甄思安，四道题的答案，说一下。”徐昇慢慢踱步走到她面前。 甄思安才只做完第三道题，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间，她不由地虎躯一震。 徐老师就站在距她不到一米的位置，完全掐死了她想要求助于徐亦成的念头。 甄思安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拿起练习本，回答说：“第一题，约等于4m/s；第二题，2/3G；第三题，N等于4时，答案是1/3L。” 说到这里，她抬眼看向徐老师。 徐昇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第四题，我还没来得及做。” 甄思安的话音刚落，不料这时耿驰的声音突然响起，可以说是“无缝衔接”—— “4H。” 这是第四题的答案。 因为他的声音不算小，全班学生都听得到。 下一秒，男生们发出听似“意味不明”实则“意味鲜明”的笑声。 徐昇不是第一年做老师了，他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教室里的异样气氛，大脑果断提醒他——耿驰和甄思安两个人之间不对劲儿！于是，他瞄了眼甄思安，只见她满脸尴尬，看起来相当不自在；他再转头看向耿驰，那家伙低垂着脑袋，表情也不甚明朗。 他凭借过来人的身份和班主任的职业敏锐度，大胆猜测——怕是耿驰喜欢甄思安，甄思安不喜欢耿驰。 这个猜测结合着他俩的平时表现来看，也是合情又合理。 耿驰虽然长得不错，但毕竟虎头虎脑，多少有些不着调。况且班上男生多，不乏帅哥，譬如正、副班长，体委，还有几个篮球打得好的男生，再譬如自己的堂弟徐亦成，哪个不是风姿俊朗？大环境如此，甄思安还真不太能看上耿驰。 然而，耿驰看上甄思安的可能性就很大了。他们两个人坐得近，上学期还当过一段时间的同桌，甄思安长得漂亮，性格开朗直爽，很有可能会吸引耿驰的注意。 “坐下吧。”徐昇对甄思安压手示意。 耿驰轻轻瞥了甄思安一眼，很快收回目光。 他以为自己的举动足够称得上“微不可察”，却不知他的班主任徐老师却刚巧将其尽收眼底。 好家伙，徐昇不由地在心中发出感慨，若连耿驰这种“二愣子铁憨憨”男生都已经情窦初开了，那班上岂不是所有人都有“早恋”的可能？！ 甄思安坐下后，仍能听到有男生还在小声嘀咕，这令她感到有些局促。 徐亦成指了指她的练习本，轻声说：“继续做第四题。” 对甄思安来说，徐亦成的这句话一下子敲碎了她当下的所有窘迫，简直就是在拯救她。于是，她立刻乖乖提笔做题，没一会儿就算出了答案。 徐昇站在黑板前略微讲解了一下这四道题，然后翻了一页幻灯片，又放出了四道题。 “继续做，等会儿再找同学对答案。” 在班上学生都奋笔疾书之际，徐昇看似漫不经心地踱步到甄思安的桌前，轻轻敲一敲她的桌子，压低声音说：“下课去办公室找我。” 虽然他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人还是能够听到。 耿驰闻言，不由地抬头看向班主任。 而徐昇这时刚巧斜睨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接下来的半节课，甄思安过得十分焦虑。她能够预想到班主任会对她说哪些话，无非是几个关键词的排列组合——耿驰，暧昧，早恋，影响，学习成绩，家长，自尊自爱，好自为之。 唉，甄思安痛苦地想，自己在老师心目中的形象怕是要大打折扣了！ 下课铃响起，徐昇收拾了课本先行一步。 甄思安喝了口水，面如死灰地走出了教室。 到了办公室，徐昇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把书本往桌面一放，准备向甄思安问话。 甄思安观察到班主任放书本的力度并不是很大，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并不算严肃，更谈不上凶狠。 “你和耿驰，你们俩是怎么回事？”徐昇的声音也不大，听起来情绪稳定。 甄思安预想的情景是——班主任暴跳如雷，威胁她把所有事情交代清楚，否则就立刻打电话通知家长。然而，事实证明，班主任非常沉得住气。 “我和他是清清白白的关系。”甄思安如实相告。 “班上那些男生，好像不是那么认为。”徐昇手指轻敲桌面，问，“有没有什么事情，是大家都知道但是我不知道的？” 甄思安想，那大概就是植物园那次的意外搂抱事件。于是，她将事情经过和班主任说了一遍，最后强调：“这个事情，完全就是意外。对耿驰，我向徐老师保证，我绝对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徐昇听后，笃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又问：“那耿驰应该是对你有些想法，是不是？” “……不清楚。”甄思安说谎了。 除了人尽皆知的植物园意外搂抱事件外，还有公交车表白事件，这是她和耿驰两个人之间的秘密。然而，她不能将这件事说出去，否则，相当于自己给自己惹麻烦，也会给耿驰招来一顿是非。 徐昇眯着眼睛，做出一副怀疑的模样。他说：“耿驰这个人，我都清楚，你不清楚？” 甄思安只反复一句话：“徐老师，总之，我对他没有意思。” 这个决绝的态度，徐昇还是很满意的。 “我叫你来办公室，而不叫耿驰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徐昇认真地看着她。 甄思安想了想，她大概是知道答案的。 徐昇自问自答：“因为你是可控的，耿驰是不可控的。你对他没有那个意思，就要和他保持距离，你现在成绩才刚刚提升，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万不能前功尽弃。” 果然，班主任的这番话和她想的一样。 徐昇继续说：“你不理他，他觉得无趣，很快就会对你没那个意思，这是我对耿驰的认识，你觉得呢？” 甄思安心想，耿驰究竟为什么会对她有意思，这尚且还是个未解之谜，通过“保持距离，刻意回避”的方式来消磨他对她的好感，到底能不能行，这又是一道暂时无解的难题。 “其实，平时我跟他接触就不多……”甄思安绝对是实话实说，岂止是接触不多，在这个学期开学以来，她和他之间几乎就是没有什么接触。 “耿驰这个人很简单，你就冷着他，他很快就会不喜欢你。” 由于班主任的表情太过自信，甄思安不得不相信他的这句话。大概男人更懂男人吧。 甄思安轻轻点头，应道：“知道了。” 正事谈完，徐昇又象征性地关心了一下她近日的学习情况。 甄思安表示学习没有受到这些七七八八事情的影响，会继续再接再厉。 徐昇很满意，心想找甄思安来谈话是对的，这个女生心里有杆秤，很清楚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若是他找来耿驰谈话，少不了要生一次气。 几分钟后，甄思安从办公室出来。她有些想上厕所，估摸着距离打上课铃大约还有一两分钟的时间，于是加快脚步往洗手间赶去。 然而，耿驰在这时突然出现，把她拦在了半路上。 他站到甄思安面前，直截了当地问：“徐老师刚才对你说了些什么？” 保持距离，不理他，冷着他。这是徐老师的原话。然而，按照耿驰的性格，甄思安心想，她单方面就算再想刻意回避，也架不住他这样直来直往。 甄思安急着想上厕所，便加快语速回答他说：“徐老师让我好好学习，说我是冉冉新星，不能受其他人的干扰。” “干扰？”耿驰皱眉。 “干扰，你不懂吗？”甄思安无奈，看来跟他讲话，还是不要那么含蓄。 一个含蓄的表达者，需要一个默契的听客。显然，耿驰的情商并不达标。 “草……” “诶？”甄思安感到惊奇，“你懂了？” 耿驰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讲话。 这种表情的他，甄思安是第一次见到。 “你还有事儿吗？没事的话，我要去上厕所。”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洗手间。 耿驰微微闪开身子，示意她可以离开。 在她飞驰而去与自己擦肩的那一瞬间，耿驰感到心里一阵怅然。 怅然，这种情绪对他来说还很新鲜。 他，很不喜欢。 第74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不过我从来不担心徐…… 甄思安觉得耿驰应该已经“知难而退”了,毕竟那么多天过去，他没有再主动和她讲过一句话。 周围的人都发现了耿驰的这一改变，发现他不仅仅是和甄思安减少了接触,甚至和其他人也都交流甚少。他们猜测,耿驰一定是被爱情挫伤了,以至于连性格都被改变。 那个“天真烂漫”的小伙子不见了，爱情海的岸边多了一个怅然若失的灵魂。于是，大家纷纷得出一个结论——爱情害人不浅。 所有人都觉得耿驰好可怜,连甄思安都对他产生了一丝愧疚感。然而，只有耿驰自己不这样认为。 他之所以寡言少语，是因为省赛即将到来。 尽管平时看起来像是少根筋似的，但到了关键时刻,耿驰向来毫不马虎。这算是他的情商唯一高地。 五月中旬，省级竞赛的前两天。 “太好了，终于快要上考场了！”甄思安忍不住发出如是感慨。 “看来你准备得不错。”金璐挽着她的手臂。 前段时间,甄思安每天晚上学到十一点半，再用半个小时整理错题、复盘自己的答题状态和难度适应性，要到十二点才能上床睡觉。 这是徐亦成定下来的辅导策略，所谓“冲刺阶段,绝不马虎”。 “我只是想让省赛赶紧过去,我太累了。开始，不就意味着快要结束了吗？”甄思安冲她挑眉。 “但结束，意味着新的开始。”金璐提醒她，“省赛结束，下学期还有国赛。” “让我歇一歇吧，你们都是天赋型选手，我可不是,我得劳逸结合。” “你现在很厉害啊。” “那是硬拼出来的，跟你们这些靠聪明脑袋的人还是不太一样。” 金璐笑着说：“可是，好多人连拼都拼不出来。” 甄思安心想，那只能解释为他们没有一个像徐亦成这么优秀且严格的好老师。 在考入实验班后，甄思安再也没有对自己的智商自信过。她能取得现在的成绩，想来主要还是得益于徐亦成的辅导和监督。 但甄思安自然不能同金璐讲这些，她只好略略转移话题，说：“因为最近太累，好希望省赛结束之后能够放松一下。” “对了，”金璐听了她这句话后，忽然说道，“听说省赛结束，年级处要举行篮球比赛。” “篮球赛呀？”甄思安其实兴趣寥寥，她问金璐，“你喜欢看篮球比赛？” “谈不上喜欢。”金璐摇头，“不过，这次篮球比赛有些变态。” “怎么个变态法儿？” “听我同桌说的，说是为了促进女生的参与，每个班还要出一个拉拉队，为男生加油助威。” “啊——？”甄思安听完之后颇为不淡定，“拉拉队？感觉有些矫揉造作。” “我也不喜欢，”金璐也相当鄙视，“并且深感不安。” “非要拉拉队才能加油助威？站在一旁看着，就不算是女生的参与了？” 金璐耸肩：“只是听说，不知道有没有确定下来。” “咱们班就九个女生，岂不是都要上？” “所以我说，深感不安。” “我可不干，谁爱玩谁去玩。”甄思安做出一副生理不适的表情，“我宁愿上场打篮球。” “你还会打篮球？”金璐有些惊奇。 “不会啊，但我更不会跳什么拉拉操！”甄思安冲天空翻了个白眼。 看着她一副从头到脚都无比抗拒的样子，金璐忍不住笑出了声。 ———————— 省赛在周六周天进行。 平日里，周六是用来在校内补习语数外的。而今日，因为省赛的缘故，所有高二学生都放了假。 甄思安和徐亦成的两门考试都是在周天，因此，周六成了他俩最后的冲刺阶段。 此刻，两个人坐在一起，各自做各自的题。 好一阵子后，甄思安有些疲惫了，她放下手中的笔，伸了个懒腰，问：“我可以休息一下吗？” 徐亦成点点头，自己却仍旧“奋笔疾书”。 “徐老师，你听说了吗？下周四有咱们年级的篮球比赛。”甄思安想和他聊聊天，然而又没有什么话题，便只好说到了这个。 “没有。”徐亦成可以完美地做到一心二用——一边做题，一边和她说话。 “篮球比赛不是重点，重点是，似乎有要求每个班都出一个拉拉队，说是增加女生的参与度，为球员加油打气。” 听到这里，徐亦成终于停下手中的笔，侧头看向甄思安，脸上满是疑惑不解。 “你也觉得很无语吧？”甄思安问他。 “……嗯。” “咱班就九个女生，我又长得那么漂亮，到时候肯定会让我上。”甄思安冲他撇撇嘴，接着说，“但我才不要上。” 徐亦成听到她那句“我又长得那么漂亮”，不由地笑了一下。她说得那么自然，甚至还有些“理直气壮”的意味。 “你在笑我？”甄思安问他。 徐亦成否认：“不是。” “明明就是。”甄思安盯着他，坦荡荡地说，“我不过是称述事实，又没有夸大其词。” 徐亦成赶紧点头应和：“是的。” 这就是她的可爱之处。 甄思安又说：“但金璐更漂亮，这也是事实。” 徐亦成这时便不再应和她了。 “对吧？”甄思安反而追问他。 “……” 甄思安聊天总是漫无边际，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她说：“我要是男生，就会喜欢金璐。一想到这么美好的女孩子以后可能会嫁做人妇，我就无比心痛。” 徐亦成不解：“为什么心痛？” “因为娶她的人不是我。” 虽然她讲话无厘头，但却妙趣横生。徐亦成轻轻笑了笑，问：“这就是女生之间的友谊吗？” “嗯，是不是感天动地？” “感天动地。” 甄思安趴在桌子上，笑着说：“不过我从来不担心徐老师以后会被哪个女生拿下。” 徐亦成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应和说：“我也不担心。” 甄思安蹭了蹭鼻尖，笑得含蓄又甜蜜。 “学习吧。”徐亦成把铅笔放到她手边。 “哦。”她乖乖坐起，喃喃自语说，“我好幸福。” 徐亦成看着她，眼里满是克制的情愫。 “希望省赛能够考得很好很好，这样就更幸福了。” 徐亦成说：“会的。” 甄思安笑：“徐老师对自己的辅导很有自信。” “我对你有自信。” “这是来自学神的祝福，我收到了。” 徐亦成这时假装漫不经心地说：“如果你通过了省赛，暑假我就留在这里。” 甄思安瞬间瞪大了眼睛，她压抑着巨大的喜悦问道：“你爸妈同意？” “嗯。”徐亦成忍住不去看她，嘴里浮现浅笑。 “徐老师怎么现在才说？”甄思安撸起袖子，做出奋斗的模样，“这对我来说是巨大的激励。” “要对你的国赛负责。” 甄思安看着他认真地说：“那我必须要让我爸妈给你辅导费！不用钱的话，实在无法报恩。” “钱？俗了。”徐亦成轻轻摇头。 “俗就俗吧，不然我无以为报。” 徐亦成指了指她的错题集，笑着说：“先通过省赛，其他之后再说。” “必须通过！”甄思安竖起拳头以示决心。 徐亦成抑制住嘴角的笑意，这么想要留下他？她还真是不加掩饰。 其实，他早已经被她“拿下”了。 第75章 我要站在你身边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省赛结束,甄思安感觉自己考得还算不错。乘坐徐亦成家的车回到家里后，她结结实实地从下午四点一直睡到晚上十点。如果不是因为饿，估计睡到第二日的清晨也不成问题。 甄爸甄妈看她最近确实辛苦,晚上便没有舍得叫醒她。在她十点多醒来找饭吃的时候,甄爸甄妈已经睡下了。 甄思安摸索到厨房,打开冰箱门一看，她的心忽然拔凉拔凉——冰箱里并没有留下什么饭菜。 好歹是当了十几年父母的人，怎么连给没有吃晚饭的女儿留下些饭菜的意识都没有？！ 甄思安只好去客厅翻零食,然而，结局在她的预料之中——家里根本没有什么管饱的零食。 好饿啊……没有现成的东西吃，就只能自己做饭吃！ 深夜，甄思安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她要煎一个简单的葱花鸡蛋饼。其实她很会做饭，只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冰箱里几乎没有什么能用来简便下厨的食材,除了鸡蛋。 蛋饼很香，没一会儿便出锅了。 甄思安将蛋饼装盘后回到自己的卧室，静静走到窗边。 窗外已是万籁俱寂，唯独明月在高调地散发光辉。 月亮总是给甄思安一种古典静谧的气质,和她此刻大快朵颐的样子很不相称。 她堪称“凶残”的吃相,破坏了月夜的美。 吃饱了饭，也就能够继续睡个好觉。 ------------------------------------- 第二日早晨，甄思安睡醒。此时，甄妈正在厨房里忙活早饭，甄爸还在卫生间洗漱。 她迷迷瞪瞪间感觉胃里有些不舒服，闻着厨房里飘来的饭香，很是没有胃口。她估摸着或许是因为昨晚临睡前吃得太多,还没有完全消化。 在饭桌上，甄思安“控诉”父母不给她留晚饭的行为，将深夜里自己给自己做饭的经历加以“悲惨”滤镜同他们“夸张”描述，以期唤醒父母的一点点“自责”。 甄爸甄妈弥补她的办法，就是把早饭往她面前凑近了一些，笑着让她多吃一点。 就这样，明明胃口不是很好，但甄思安早餐仍旧吃了不少。 之后，她跟着徐亦成家的车子来到学校。在走到教室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随之而来的便是抑制不住的呕吐感。 一旁的徐亦成敏感地意识到她的不对劲，便问：“怎么了？不舒服？” 甄思安点头，走到自己的位子，一屁股坐了下来，说：“可能是，晕车。” “平时不见你晕车。” “早上吃多了，容易晕车。”甄思安顺带跟他讲了昨晚自己给自己煎蛋饼的事情。 刚讲完，她忽然眉头紧皱，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想吐？”徐亦成问她。 “…还好，不严重。”甄思安挤出一些笑容。 她想，如果是晕车的话，稍微缓一缓，应该很快就没事了。 硬撑了一整节早读课，在下课铃还没有打响的时候，甄思安感觉越发不妙，胃里不时翻江倒海，似乎真的能够吐出些东西来。 忽然，她扔掉手中的书，没有一秒钟的迟疑，腾地一下起身后火速奔向教室后门。然而，她刚一出门，意料之外地撞到了迎面而来的耿驰。因为她速度极快，对方吃痛，不由地“嗷”了一声。 “对不住对不住！”甄思安捂着肚子连忙道歉，来不及等对方回应，便跑走了。 耿驰看着她火急火燎奔跑的背影，猜出她大概是身体不舒服，于是没有多想，他当即跟着跑了过去。 耿驰来到女洗手间门口，由于不好意思靠近，便只是远远地守着。 不一会儿，甄思安拍着胸口慢慢踱步出来，她五官皱成一团，仿佛带着一副痛苦面具。 耿驰适时跑了过去，来到她跟前，问道：“你怎么样？” 他们之间已经有段时间没讲过话了，耿驰在同她讲话的这一瞬间，甚至有些担心她会不理他。 “难受……”甄思安冲他苦笑一下。 她不仅同他讲话了，还对他笑了，这对耿驰来说无疑是一种鼓励，尽管她笑得不太好看。 耿驰接着问：“哪里难受？” “浑身上下，哪里都难受…”甄思安走路的速度很慢，完全没有她来时的冲劲儿。 耿驰猜测，她的体力大概都在呕吐的过程中给消磨尽了，于是便说：“要不我送你去医务室？” “谢了，我自己去就行。”甄思安婉言谢绝。 耿驰坚持：“我看你走不动了。” “可以啊，我不正在走着么？” “你这速度，要走到猴年马月？”说着，耿驰忽然弯下腰，一把横抱起甄思安，动作敏捷利落，毫无拖泥带水。 甄思安被他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着实吓到，用仅剩下的最后一点力气叫道：“你疯了吗？这是要干嘛？！” 耿驰一边快走一边回答她说：“带你去医务室。” “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走！”甄思安生怕被其他人看到，全身都在抗拒。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男生横抱女生穿梭于校园之内！嚯！好大的胆！这要是被传出去，估计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然而，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事态已经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不远处有三个隔壁班的男生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正震惊地呆站在原地。 啊！要死！甄思安焦虑地想，此刻就算是被耿驰放了下来，也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八卦！ 她的大脑高速运转，想着如何能够将这场“危机”的程度降为最低。突然，一个离谱又大胆的想法闪现在脑海——假装晕倒！ 对呀，没有什么比“晕倒”更能将“公主抱”合情合理化了！ 甄思安的心一横，下一秒便闭上了眼睛。 这时，下课铃响起，很多学生陆陆续续从教室里走了出来。于是，甄思安清楚地听到，在自己所经过之处，总是会响起一阵又一阵惊叹…… 出名了，这下算是彻底出名了… 甄思安此刻的心情，大概可以用“哀莫大于心死”来形容。 到了医务室，耿驰前脚刚进门，后脚便挤来一群看热闹的人，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甄思安单凭听门口叽叽喳喳的吵闹声都能想象出这外面是何等“盛况”… 医务室的两个女老师在看到男生横抱着女生进来的时候，实在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她们让耿驰把甄思安被放到病床上，连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但耿驰都回答不上来。 “我只知道她去洗手间呕吐，然后看样子是有些虚脱，我就赶紧给她送过来了，中途她昏过去的，一开始还有意识。” 老师让他赶紧去叫班主任来，耿驰应了一声，立刻跑开。 门外成堆的学生还在讨论不停，耿驰从他们中间挤出去，零零星星听到一些词，什么“浪漫”“绝了”“公主抱”“胆子真大”之类。 不一会儿，班主任徐昇赶来，慌慌张张地向两位女医师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甄思安在耿驰离开后便睁开了眼睛，在医师的询问下，她把自己的情况简单做了说明。 年纪稍大一些的医师说：“应该是吃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导致急性肠胃炎。” “这个病听起来挺严重的，”徐昇又问，“那要不要送到校外救治？！” “要联系一下她的家长，如果家长同意，校内也是可以打点滴的。” “好。”徐昇当即联系了甄思安的妈妈。 甄思安猜得到，父母一定会同意让她在学校里治疗。专业如他们，知道急性肠胃炎不是什么大病，打个点滴，再补补水，躺病床上直到肚子不疼了，就差不多稳定了。 “她妈妈说，在学校里打点滴。” “行，上午的课，这个学生是没办法去上了。”医师提醒班主任，“下午的话要再观察，学生不方便一个人回家，得通知家长来接。” 徐昇点点头：“我清楚。” 甄思安的肠胃绞痛不止，她只好蜷缩起身子。 徐昇走到病床前，向她交代道：“你在这里好好打点滴，课间我都会过来看你。” “好的……”甄思安疼得直冒汗，感觉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 “耿驰，”徐昇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还算做了件靠谱的事儿。” “我本来就很靠谱。”耿驰歪嘴一笑，邪气又俊朗。 “行了，回去吧你。”徐昇冲他昂了下脑袋，“快上课了。” 耿驰“哦”了一声，又看了眼甄思安，便小跑着离开了医务室。 事实证明，甄思安当时的闭眼策略相当正确。很快，消息在年级中传开。不是“一男生在校园内公然横抱女生”，而是“一男生送昏厥女生去医务室”。 因为“昏厥”，所以只能选择“横抱”。 相应地，耿驰被各科老师夸赞，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个体荣誉感。 第一节 课间，金璐和一众班上女生来医务室看望甄思安。 那时候甄思安已经打完一袋点滴，情况有所好转。 第二节 课间，金璐又来看望她，随行而来的还有温泽、梁慕邱等个别男生。 第三节 课间，金璐再度出现，陪她聊了一会儿天，告诉她男生暗地里都在说耿驰“运气好”。 第四节 课的结束铃声响起，食堂“抢位赛”拉开帷幕，一瞬间，走廊上全是学生们狂奔向食堂的身影。不一会儿，教学楼便寂静了。 这次，医务室没再来人。 甄思安打了一上午的点滴，也吐了一上午，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肚子空空。 “中午不能吃东西？” 徐亦成的声音忽然响起。 甄思安寻声看向他，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怎么？”徐亦成见她状态已经好了很多，便笑着反问她，“我来不正常？” “不是不正常，是觉得你不方便。” “课间不方便，现在很方便。”徐亦成推着轮椅来到她面前，问，“饿不饿？” “当然饿了，”甄思安慢慢坐起，“但是不敢吃东西，吃了再吐可就惨了。” “医生说不能吃？” “嗯，说是最好先不要吃，到了晚上再吃些清淡的粥。” 徐亦成点头：“那就遵医嘱吧。” “你还没吃吧？”此时距离刚才的下课铃声还不到五分钟，甄思安猜测徐亦成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午饭给解决了。 “嗯。”徐亦成从轮椅下方取出一个午餐袋，说，“饭在这里。” “带过来了？” 徐亦成淡笑一下。 甄思安微愣，不可置信地问：“你不会是带给我的吧？” “你觉得呢？”徐亦成拆开午餐袋，从里面取出一个电热饭盒，说，“但没办法，你不能吃。” 甄思安笑：“我可是急性肠胃炎，当然不能吃正常的饭菜。” “我这里有粥。”徐亦成打开饭盒，将第一层饭菜取下，露出第二层的皮蛋瘦肉粥。 甄思安闻着香味，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但她不能吃，绝对不能吃。 徐亦成看着她的小表情，笑道：“放心，我不在你面前吃。” 甄思安讪讪地笑了笑，说：“…其实没什么，你吃吧，我顶得住。” “我不饿。”说着，他把饭盒盖了起来。 甄思安笑：“徐老师，你可真厉害，换做我，这打开了的饭盒，是绝对不会原封不动地给它盖回去的。” “下午也不能上课吗？”徐亦成将饭盒放回到午餐袋里。 “应该可以，已经没有想要呕吐的冲动了，打了四袋点滴，效果杠杠的。”虽然不能吃东西，但只要没有了病症折磨，甄思安的精神头上来得很快。 徐亦成终于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甄思安催促他说：“你赶紧吃饭吧，我才不信你不饿。” “我不在你面前吃。”徐亦成坚持。 甄思安笑：“那你就回去吃，我这里不需要人陪着的。你看我现在不是恢复得很好么？下午就能正常归队了。” 正说着，医务室忽然冲进来一个人。他左手拿着一袋牛奶，右手握着一盒酸奶，猛然停下脚步，有些吃惊地叫了句：“徐亦成？……我草。” “耿驰，你说话文明一点儿行不行？”甄思安瞪了他一眼。 “徐亦成你在这儿干嘛呀？”耿驰踱步到他面前。 甄思安反问耿驰：“那你在这儿干嘛？” “我来看望你呗。”耿驰回答得很干脆。 “谢谢你，徐亦成也是来看望我的。” 耿驰心想二人好歹是同桌，徐亦成会专门来医务室看她一眼也属实正常。 “我给你买了这两样东西，看我对你是不是特别好？”他将牛奶和酸奶往甄思安眼前一放。 “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恶心？我不需要你对我‘特别好’。”甄思安做出一副肉麻的表情，继续说，“保持距离，班主任让你和我保持距离，知道吗？” 此刻，徐亦成倒像是个局外人。 “今天早上老班还夸我呢！”耿驰坐到病床一旁的椅子上，“你别误会，我对你好，是出于同学情谊。千万千万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不会以为我是上杆子来讨好你吧？” 甄思安的表情堪称“一言难尽”。 “她现在这种情况，不能食用这些高蛋白的乳品。”徐亦成适时插了句话。 “是么？”耿驰不以为然，“这都是高营养。” “没办法，不能吃。”徐亦成说这句的时候，看起来认真且严肃。 “耿驰同学，我感受到了你的同学情谊，并为之感动、感恩、感激涕零。”甄思安伸出一只手做出“请”的姿态，“回去吧，再呆下去，我该误会你是在讨好我了。” “……”耿驰有被气到。 “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徐亦成和她讲话时，语气总是很温柔。 “嗯，”甄思安点头，特意交代，“你回去后要赶紧吃饭啊。” “知道。”他将轮椅调转了方向。 耿驰还呆坐在椅子上，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您还不回？”甄思安冲他假笑发问。 “你还撵我？有没有点儿良心？”耿驰故意双臂抱在胸前，做出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来。 “耿驰同学，”甄思安突然夸张地表演起来，“我是为了你好啊！早上是你把我扛过来的，中午又呆这里和我孤男寡女，别人会怎么想你？就算你自己嘴上说不是‘讨好我’，但我担心别人会这样误会你。你是个堂堂年级风云人物，那么多女孩子都喜欢你，你不能因为我而破坏掉她们对你的美好想象，不值得的。” 耿驰听呆了，一时间，他感到有些无措：“那么多女孩子都喜欢我？可冲我表白的才只有两个。” 甄思安感到一阵无语，自己刚才讲那一番话难不成没有表达清楚重点？ “我是年级风云人物？我自己都不知道啊。” “……天。” 耿驰将椅子拉近床边，问她，“你还知道谁喜欢我？”想到甄思安平时和金璐走得最近，他不由地发问，“不会是，金璐吧？！” “我……”靠！ 金璐风评被害…… “如果金璐喜欢我，”耿驰突然将椅子向后挪了挪，故意做出一本正经的模样，说，“那我确实该和你保持距离。” “滚！”甄思安忍无可忍。 “我开玩笑的，别生气啊。” 显然，耿驰误解了甄思安生气的原因。 “赶紧走人，我要休息了。” 甄思安心想，明明精神气好不容易上来了一点儿，却被耿驰用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就给消磨掉了，他可真是个人才。 耿驰站了起来，“啧啧”两声后说：“甄思安，我发现跟你讲话很累人。” “我也是。”甄思安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你经常和你自己讲话？”耿驰有些不可置信，“不会是精神分裂吧？” 我的意思是——我和你讲话也觉得很累人！ 甄思安赶紧掐了掐自己的人中，说：“你快回班休息去吧，求求你了……” 面对她的“驱逐”，耿驰刻意表现得不以为意。他最后看了她一眼，终于带着牛奶和酸奶离开了医务室。 第76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你的意思是说，不喜…… 过了几天,篮球赛果然被提上了日程。只不过，并没有传说中的“啦啦队”这一环节。为此，女孩子们不禁松了一口气。 下午四点的大课间,在赛场旁,男生们看人“打球”,女生们“看人”打球，一派和谐。 金璐坐在甄思安一旁，忽然看见正在场边候场的耿驰向后转身看了她们一眼。于是,她当即拽了拽甄思安的袖子，小声地说：“这两天，耿驰对我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甄思安不解地看着她，问：“耿驰不是向来不找你讲话的么？” “我不知道他怎么回事,他让我‘好好学习’。” “哈？”甄思安满脸问号。 金璐点头：“你没听错，‘好好学习’。” “不是吧？他为什么关心你的学习？” “我不知道。”金璐微微摇头。 “比起他对你说‘我喜欢你’，他说‘好好学习’更令我感到奇怪。” “他很喜欢说四字成语？”金璐问她。 “我跟他的接触也不是很多,你为什么这么问？” “好好学习，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勤学苦读,本本分分,心无二用，等等。” 甄思安听得是一头雾水，她问：“难道，这全是耿驰这些天对你说的话？” “……对。” “我去，有些变态的雏形了。”甄思安不由地将目光锁定在耿驰的身上。 “就是在你肠胃炎那天之后。” 听到这句话，片刻后，甄思安忽然惊呼一声：“啊！” “怎么？”金璐问她。 她想起那天中午和耿驰的对话,有提到过金璐。老天爷……这家伙、这家伙不会是真的以为金璐喜欢他吧？！ 甄思安小心地看了金璐一眼，却被金璐当即捕捉到，便问：“你看我的眼神，似乎很亏心。” 当然亏心……造成耿驰对金璐这么大的误会，其实，说到底是她甄思安的责任。 “我等会儿找耿驰聊一聊。” “你跟他聊什么？有什么好聊的？”金璐更加迷惑了。 她不能告诉金璐说，耿驰误以为你在暗恋他。她可以想象到金璐听到这句话时的表情，绝对“羞愤”至极。 “不怕，我跟他聊完之后，保证他绝对不会再骚扰你。”甄思安挽起她的胳膊，“相信我。” “其实还好，他也就每天对我说一个成语，说完就不再找我了。” “不行，我要让他一个成语都不去找你说。” 这不是“成语不成语”的问题，而是要让耿驰清楚的知道，他从未被金璐暗恋过！真是造孽啊，大概全校男生里也只有耿驰有这种“莫名”的自信，会认为自己被校花暗恋着…… 不愧是他。 篮球比赛开始，这是第一轮的晋级赛，14班和11班对抗。 一开始打得很激烈，两个队伍的分数咬得很紧，令台下的学生既兴奋又紧张。 这时，14班男生因为一个意外的犯规动作，将11班男生忽然撞倒在地。11班另外一个场上的球员看到这一幕，十分气愤，他蓦然将手中的篮球往地上一砸，冲上去就要揍14班的男生。 那只被砸在地的篮球触地反弹，直直地朝着观众席飞了过去。 甄思安眼睁睁地看着篮球朝自己的方向扑来，于是伸出手来想要去接。 在这一秒之中，她双手确实碰到篮球了。只不是篮球太大，她并没有稳稳地接住，而是下意识地将它向反方向拍扑。 她保护了自己和金璐，但是——篮球却砸向了别人。 “草——！怎么能砸到老子！”耿驰捂着后脑勺向后一转，只看到甄思安正一脸尴尬地盯着自己。 她突然将目光从对方身上游离开来，大有一副“不认账”的架势。 “甄思安！”耿驰毫不留情地叫出了她的名字，“你，过来！” 一旁梁慕邱和温泽齐齐转身看向身后。 看来，是被耿驰赖上了……甄思安长叹一口气，不得已起身。 来到耿驰面前，她做出一副诚挚的模样，未及对方开口，她先说道：“绝非故意，‘紧急避险’，误伤到您，十分抱歉。” “搁这儿跟我唱rap呢？”耿驰轻哼了一声。 “……那你要我怎么办？要不，你拿球砸我一下？” 温泽突兀地笑了一声。 “我很不喜欢你这种态度。”耿驰双臂环抱在胸前，向身后椅背靠去。 “那我应该是什么态度？您说。”甄思安奉上经典的假笑表情，故意用上敬词“您”。 “去给我买一瓶雪碧，冰的啊。” “你想讹我？”甄思安瞪着他。 “这球是不是因为你才砸到我脑袋上的？既然是因为你，谈何‘讹’字？” “行，一瓶雪碧我还是买得起的，权当‘花钱消灾’。”说罢，甄思安转身就要离开。 耿驰一把拽住她的衣角，问：“你说我是‘灾’？” 甄思安指着他的手说：“三秒之中不松手，我立马叫‘非礼’，讹死你。” 温泽和梁慕邱又是一笑。 耿驰果然迅速松开了手。 甄思安忽然想到金璐说的“成语事件”，于是耐着性子对耿驰说：“我刚好有个事要跟你说，你现在没什么事的话跟我出来一下。” 耿驰压根不想动，他问：“什么事在这儿不能说？” “我说出来怕您脸上挂不住。” “说，我挂得住。” “你确定？那我说了？”甄思安认真地看着他。 耿驰仔细端详着她满脸的“认真”，判断那不是“虚张声势”。他只好站了起来，说：“我且给你一个面子。” “是给你自己保住面子。”甄思安转身走在前面，不再理会他。 两个人来到篮球馆外的空旷处，耿驰问道：“到底什么事儿？” 甄思安停下脚步，反问他：“你是想让我婉转迂回地说，还是直截了当地说？” “少磨叽，赶紧的。” 甄思安点点头，心想，这可是你的选择。于是，她开门见山：“耿驰同学！人家金璐压根不喜欢你这样的，拜托清醒一点儿，不要再去骚扰她了！” 耿驰一听，顿时明白她口中“骚扰”的含义。 靠！这也太直接了当了……他果然觉得脸上十分挂不住，问：“金璐跟你说的？” “不然呢？还‘好好学习’‘心无旁骛’，金璐还需要你的提醒？妄想金璐暗恋你？醒醒吧！” “……”耿驰瞬间面红耳赤。 “全校最会做白日梦的男生。”甄思安学着他刚才的模样也轻哼了一声。 “我什么时候妄想金璐暗恋我了？”耿驰选择狡辩战术，说，“我让她‘好好学习’这不正常么？只有你这种成天脑子里想些七七八八的人才能联想得那么多。” “哦？是我的联想？”甄思安故意笑得很夸张，“‘你还知道谁喜欢我’？‘不会是金璐吧’？呕……” 她那一声“呕”实在刺激到了耿驰，耿驰的神情因尴尬而变得相当不自然。 甄思安看着他那副表情，心知目的已经达成。耿驰不仅不会再对金璐说四字小成语，恐怕直到毕业都不会再跟金璐讲话。 毕竟他得要脸。 耿驰因羞而怒，愤愤地说：“甄思安，你一个女生，是怎么做到如此‘欠扁’的？我特么是脑子被门给夹了才会说‘喜欢你’。” 甄思安闻言，立刻问：“你的意思是说，不喜欢我了？！” 她的语气有种掩饰不住的欣喜，这令耿驰恼火至极：“你要不要这么开心？” “开心？这岂止是开心！简直是普天同庆啊！” 耿驰见她的眼神中满是庆幸与感恩，感觉内心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 “你早该收回那句话，不过现在也还不算晚。”甄思安眉眼间挂着笑意，说，“耿驰，你才应该‘好好学习’‘心无旁骛’。” 一万零一点的暴击。 “雪碧给到你手里后，咱俩从此桥归桥路归路，真开心！”甄思安的喜悦溢于言表。 耿驰看着她欢脱奔跑的背影，不禁陷入一直以来不得解的沉思之中——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喜欢她？喜欢她什么呢？她哪里值得被喜欢？！ 不行！不可以再继续下去！为了不被活活气死，耿驰决心，努力不去喜欢她！ 第77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夕阳正无限接近浪漫。…… 甄思安去往小卖铺需要途径教学楼,她心里想着反正也是顺路，不如走教室门口的那条走廊。 来到教室门口，透过玻璃窗向内望去,果然空荡荡的教室就只看到徐亦成一个人安静地坐着。 甄思安记得在高一那会儿,徐亦成还在3班的时候,她在早操期间有过几次看到他独坐教室的场景。那时候，他偶尔会望向窗外，窗外的尽头是操场。 看起来有些孤单。 而现在,徐亦成正埋头写东西。他身上不再有孤单的气质，相反，孤单的是这间教室。 甄思安用头发丝儿都能猜得出来，他一定是在刷数理化的练习册。 徐亦成认真到连教室走廊上站着一个人都注意不到,他才是耿驰口中那些四字成语的完美代言人——心无旁骛、勤学苦读、本本分分、心无二用！ 甄思安不想打扰他，便悄然离开了。她本意也不是来找徐亦成，只是想看看他而已。 从小卖铺出来,她没有选择走原路，而是抄了一条近道，很快赶回篮球馆。把手里的雪碧递给耿驰后，她发现金璐已经不在场馆内了。问了问身边的女生,才知道金璐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没有了好朋友的陪伴,甄思安顿时失去了看比赛的兴致。 从场馆出来，她踱着步子往教室的方向走。 夕阳一片赤红，天空好不壮阔。 教学楼的走廊上空无一人，当下异常寂静，高二所有班级此时都在操场和篮球馆活动。 “徐亦成。”甄思安走进教室，轻轻叫了他一声。 他抬头，对上女生笑意甚浓的眸子,问道：“怎么回来了？” “金璐去办公室了，我一个人无聊，就回来了呗。” “全班都在那里，怎么会是‘一个人’？” 甄思安坐到椅子上，说：“金璐在的话，至少我俩还能吐吐槽。她一走，没人跟我讲话，我不就是一个人？” “能回来吗？老师批准了？” “没有，老师根本管不了，学生那么多。” 徐亦成看着她从桌洞里取出一本练习册，知道她是不打算再去篮球馆了，便又说：“会不会——” “不会啦，”甄思安不等他话讲完，截住了话茬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又不是为了陪你才回来的，我是觉得无聊，想回来学习。” 她还真的很能读懂他的心思。 “不过，别人看到，终究不好。” “哪里不好？我爱学习还不行么？”甄思安笑着问他，“你怕别人传咱俩的‘绯闻’？” “……毕竟是集体活动，你中途跑路。” 甄思安托住腮，喃喃地问：“徐老师的意思是，让我回去？” 徐亦成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表达。 “要不这样，咱俩都不要在教室里呆着了，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甄思安忽然坐直，一脸兴奋地看着他。 徐亦成好奇：“什么好东西？在哪里？” “你跟我来就对了，”甄思安站起，冲他挑了挑眉，“趁现在教学楼里没什么人。” 她三两步跑到了教室后门，冲他招呼：“快点啊，行动起来。” 徐亦成右手控制着轮椅，从座位移动出来。 “你介意我推着轮椅走吗？”甄思安没有明说他的速度慢。 徐亦成记得，也只有在那次下雨天，甄思安推过他的轮椅，只此一次。他看着她回答说：“不会。” “那你扶好两边的扶手，”甄思安双手握住轮椅的两个后推把，“我要开始加速了。” 她话音一落，推起徐亦成的轮椅便在空荡的走廊上跑了起来。 徐亦成自从坐上轮椅，极少有机会如此快速的移动，于是下意识地将扶手握得更紧了些。 甄思安带他来到办公室楼的电梯门口，按下了标志上升的按钮。 整个学校的教学区，也只有办公楼才有升降电梯，一般来说学生是不被允许乘坐的，但这条规矩将徐亦成排除在外。 几秒钟后，电梯下来，甄思安推着徐亦成走了进去，转身按了个数字“6”。 徐亦成扭头看向楼层按键，问她：“去六楼做什么？” 他的好奇在所难免。办公楼的六楼是校长办公室，通常不会有学生“光顾”；而一条大走廊通向教学楼的六楼，那里没有设置班级，更是无人问津。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甄思安笑了一下。 电梯门打开，甄思安后退着将轮椅拉出来。她谨慎地看了看周围，迅速将轮椅调整方向，对着大走廊直直地冲了过去。 不一会儿，两个人来到了空荡荡的教学楼六楼。她推着轮椅飞奔到了一处不会被人发现的楼梯口拐角，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广阔的天空。 夕阳映照出万缕霞光，无比绚烂。 初夏的晚风带着慷慨的凉爽，在空旷的走廊中肆意横穿。 甄思安趴在栏杆上，笑着问徐亦成：“怎么样，好看吗？” 尽管在这个校园里已经学习了两年，但徐亦成的日常活动范围却相当有限。他从没有设想过自己能够在学校六楼的高台上看到如此壮阔的风景，双眼陶醉地望着这一切。 “你还可以往下看。”甄思安提醒他。 徐亦成视线下移，他看到了整片大操场。 甄思安知道，操场这样一个普通学生每天都会去的地方，对徐亦成来说，是陌生的。 “那边，草地上的第七个白点，看到没有？那就是咱们班每天做早操的地方。”甄思安给他指了指。 徐亦成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目光落在第七个白点上。 “这风吹得太舒服啦。”甄思安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晚风。 徐亦成看着她夸张的动作，眼里无尽温柔：“谢谢你。” 甄思安闻言转过头看着他，说：“你要不要把胳膊举起来？让风扑进你的怀里。” 换做在别人面前，徐亦成绝对做不出这种举动。但在甄思安面前，“高冷”“自闭”“深沉”等一系列标签早已被打破，他现在要做最真实的自己，他要感受来自晚风的“热情”。 甄思安不去看他，她生怕自己投去的目光会惊动徐亦成安静的享受。此刻，她只是静默地看着天空，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徐亦成闭上眼睛，静听来自远处操场上的嬉笑，静听耳畔肆意呢喃的风声。他许久未曾像现在这样张开双臂，不知道如此简单的动作竟然可以收获这么大的满足感。 几秒钟后，他将手臂放下，慢慢睁开眼睛，望向甄思安的背影。 自从二人再次相遇以来，他绝大部分的快乐都与她相关。 此时此刻，他很想就这样一直默默地看着她，把这幅画面牢牢地印刻在自己脑中——她高挑纤瘦立于夕阳的光辉之中，发丝飞扬，衣角舞动。 过了一会儿，甄思安这才扭过头看向他。忽然撞见徐亦成平稳温和的目光，便问了句：“徐老师不享受了？” 徐亦成一笑，问她：“你之前来过这里么？” “没有，第一次。”她竖了根手指。 甄思安心里想，如果徐亦成哪一天可以完全康复，她真的很想和他一起在校园里逛一逛，教学楼、实验楼、食堂、操场、体育馆、小卖铺和各处别致的假山亭廊……他的青春不应该只安放在教室和周边，这里的角角落落都应该和他的青春扯上些关系。这样，等他以后回忆起高中三年，脑海里会有很多很多的画面。 “再待一会儿还是回去？”甄思安向下看了眼操场，各班的篮球比赛似乎短时间内不会结束。 “再待一会儿可以么？” 她收回视线后朝着他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不是。 红霞，晚风，光影，天空，操场，青春，他们以及遥远的欢呼声。 夕阳正无限接近浪漫。 第78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徐亦成眼神示意她压低…… 五月中下旬,就在参加省赛的学生几乎都快要忘记自己曾经参加过这场竞赛的时候，成绩终于出来了。 一张红色的大海报上用金灿灿的色号写着“徐亦成”三个大字，以此提醒着过路的每一个学生——该男生获得了省赛生物、数学双科第一。 与此同时,甄思安以双科二等奖的成绩晋级到下半年十月份的国赛。此次参加省赛的一中学子,除了有四人因只拿到三等奖而被淘汰出局外,其他所有人都能够进入国赛。 甄思安自然是无比兴奋，但这兴奋之中只有一半是出于对自己成绩的满意，另一半则完全是因为徐亦成。 “你可太牛——”她原本想说“牛逼”一词,但话到嘴边却被她硬生生给咽了下去，“太牛皮了！” 面对省赛双科第一名的成绩，整个高二年级似乎只有徐亦成这个当事人最为淡定。他笑了笑，口中吐出“还好”二字。 “这不是一般的好啊,听隔壁班的李晨阳说，咱们学校从来没有人拿过省赛第一名！一等奖就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但你可是第一名啊！” 尽管甄思安的声音不大,但一旁的耿驰却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这次省赛，他参加了数学和物理两科，其中数学拿了一等奖，物理是二等奖。原以为自己已经算是很厉害,但没想到徐亦成可以考到全省第一名！ 耿驰想到刚开学那会儿,自己在徐亦成面前竖着手指宣称要考年级No.1，草啊……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真心对徐亦成产生“钦佩”之情，也侧面意味着他的“认输”。 甄思安使出自己夸人的满级功力：“我甄思安到底是何德何能，能够和你这样的天才成为同桌。徐亦成，你只要保持现在这种状态就可以了，高三完全不用冲刺，A大B大绝对都不成问题,说不定还能考个省状元呢。” “你比我还兴奋。”徐亦成淡笑。 甄思安点头，并说：“我对下半年的国赛相当期待。” “期待？”徐亦成不解。 “嗯，因为我对你有信心。”甄思安扬了扬眉，俏皮地说，“我相信以你的水平，一定能够辅导我取得国赛高分。” 徐亦成失笑，但对她的这一说法表示认可。 只是，两个人此时都不知道，正是因为这次的“双科第一”，很多事情以及既定的期待，开始慢慢发生改变…… ------------------------------------- 五月底的这一天，正值午休时间，大部分学生都在教室里趴睡，只有个别人在安静地写作业。 这时，班主任悄无声息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安静写作业的学生之一徐亦成并没有注意到班主任的存在，直到自己肩膀上挨了轻轻一拍，他这才抬起头来。 “跟我出来一下。”徐昇冲他扬了扬眉毛。 这还是徐亦成第一次在教室里被班主任拍肩膀，尽管他眼里充满疑惑，却仍旧很快放下了手中的笔，推动着轮椅跟在了他的身后。 一旁的甄思安正在趴睡，对这些动静浑然不知。 而耿驰则目不转睛地看着徐亦成被班主任带出教室，心下自然无比好奇。在他的印象里，徐亦成似乎没有和任课老师以及班主任接触交流的历史。他凭借男人的第六感，大胆猜测此刻班主任来找徐亦成谈的事情，大概率跟他前段时间获得省赛的第一名有关。 “亦成啊，因为你的省赛成绩特别好，所以现在呢，有这么一个机会，就是说，每个省选拔五人参加国赛的预招班，这相当于一个专项竞赛培训班。学习一段时间之后，你们这些学生，参加另外一个专门的竞赛，这个级别呢就比国赛还要高了。如果，你表现突出、成绩足够优秀，就可以提前享受到部分高校的高考加分政策。我来问问你，你有这个参加的意愿吧？”徐昇一口气将情况跟他交代了清楚。 对徐亦成来说，这件事情来得有些突然，打破了他为自己制定的很多学习和复健方面的计划。 他沉思片刻，问道：“去哪里参加培训？” “北京。” “多久？” “差不多一个月。” “什么时候开始？” “下周一，你要是参加的话，这周末就得飞过去。对了，”徐昇提醒说，“是封闭式培训。” 封闭式？ “我，这个情况，”徐亦成看了看自己的双腿，问，“可以参加吗？” 徐昇立刻摆摆手说：“跟这个没有任何关系，省教育厅的领导了解你的情况，但他们还是向上面强烈推荐了你。” “可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徐昇笑了笑，“放轻松，可以让我叔或者婶子跟你过去，会为你专门安排单人房间。” 他想说就是这个，如果是封闭式培训，没有父母的陪同，在生活方面他根本无法自理。 “你不要任何这方面的心理负担，”徐昇再次强调说，“你参加了这个竞赛，拿到好成绩的话，到时候国赛就不用参加了，那得省下多少时间和精力。” 高考和复健，这两件事情始终在争夺着他有限的时间和精力。 只是，甄思安…… “到时候能不能用手机？” 徐昇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回答说：“通知里倒是没有提到，不过，应该可以吧。” 但徐亦成忽然又想到，就算他可以使用手机，甄思安也没有每天回家使用电脑的权利。 “……我考虑考虑。” 徐昇看出他的犹豫，便说：“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你当然要去了。” 没有什么“当然要去”，甄思安是他犹豫的唯一原因。 回到教室，徐亦成将这件事告诉了她。 “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的这个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徐亦成眼神示意她压低嗓门，问：“你怎么办？” “我？”只一秒钟，兴奋之余的甄思安就明白了徐亦成话里的意思。 天，在这种关键时刻，他竟然还想着我！甄思安咬了咬唇，心想，也是啊，徐亦成这一离开，她就暂时性地失去了“一对一辅导教师”，而两个人长期相处下来养成的学习习惯和默契，必然因此而中断…… 那么，在他去迎接新的挑战的同时，她同样需要战胜一些“困难”。 然而，甄思安潇洒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过就是一个月而已，你必须要去，我自己完全没问题，学习本来就该是孤独的。再说了，等你回来，后面不还有两个月的暑假吗？” “你不会懈怠？” “又不是寒暑假，咱们班级这学习氛围，谁敢懈怠？我都是一准高三学生了，我的字典里没有‘懈怠’二字。”甄思安向他郑重保证，“绝对不懈怠。” “真的？” “真的！” “每天晚上你都会用一个半小时做竞赛题？” “会的！” “不会的题目怎么解决？” “能看解析的就看解析，看不懂的就问吴老师。” “你敢去找他了？” “怎么不敢？”甄思安笑，“以前不敢那是因为我成绩差，现在，我可是省赛二等奖，一点都不怕他。” 徐亦成这才稍稍放心，满意地点点头，又说：“需要我的话，在你方便上网的时候，QQ联系我。” 甄思安嘴角微翘：“你那一个月那么关键，我不会去打扰你。” “不叫打扰。” “那就叫‘干扰’。总之，你那一个月一定要拼尽全力，不要考虑其他，只考虑自己的比赛，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徐亦成垂下眼眸，心想，既然如此，那就参加吧。 像她说得，拼尽全力，一个月后，给她带来自己的好消息。 同样是请假离班一个多月，同样是在临近学期末，但与上学期的因病请假大不相同，徐亦成这次的离开，带着极大的荣耀和他人艳羡的目光。 第79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是啊，你不是说我心…… 没有徐亦成参加的月考,年级前十名都铆足劲儿要争夺第一的宝座。 尽管甄思安并没有这种“鸿鹄之志”，甚至连进年级前十名的目标都没有，但这仍旧不妨碍她也铆足劲儿地备考。 很快,月考成绩出来。 甄思安拿到自己的成绩单后简直要被惊呆了,如果徐亦成此刻在她身边,她可能会不受控制地抓紧对方的衣袖，用手上的力度来诠释内心的激动程度——年级第13名，这是她有史以来所取得的最好成绩！ 然而,一旁的耿驰在拿到成绩单后的心情可就没有那么阳光灿烂了。原本冲着年级第一去备考，可最终的排名却只是第12名。 看来，每天晚上熬到十点钟已经不能满足于他的成绩需要了。耿驰心想，也许要再多学二十分钟。 在徐亦成离校参加专项培训班的这段期间,甄思安按照自己之前说的，始终没有联系过他。 尽管她很想将自己考到年级第13名的消息告诉对方，但她知道,一旦在电脑上打出那些文字并点击了“发送”，那么她接下来一定会成天期待着下次开电脑的日子。 这种期待，是一件极其消耗精力的事情。因此，连着两次可以上网的机会,都被她给主动放弃掉了…… ------------------------------------- 六月初,高三的学生迎来了高考。偌大的校园失去了高三生，仿佛被抽走了一半的精气神。 高考那三天，一想到葛雯欣和韩旭辉此刻正在考场上埋头做题，甄思安就紧张得不能自持，似乎比她自己走进高考考场还要可怕。 幸而那三天过得极快，只是，她没有想到,高考刚一结束，葛雯欣和韩旭辉就回到学校找了她，并给她赠送了一份厚礼——足有四十公分厚的高考资料！ 甄思安原本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但听到韩旭辉说“一中高三学生的备考资料在其他高中可以卖出好几百块钱”这句话后，她决定还是笑一笑。毕竟白拿“几百块钱”，是该高兴的。 按照徐亦成参加预招班的时间计算，他应该会在期末考试前回到学校。然而，临近期末考试，甄思安却并没有收到任何关于他要返回学校的消息。 由于上次月考成绩不错，这次甄思安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冲进年级前十！ 期末考试当天，按照上次考试成绩分考场、排座位，耿驰坐到了甄思安的前面。 他坐下后，趁老师还没有到教室，转身与甄思安说道：“小甄，我能问你一个比较私密的问题么？” 私密？什么叫私密？能有多私密？甄思安想了一瞬，简单甩出两个字：“不能。” “……”耿驰露出不爽的表情。 甄思安视若无睹：“马上要开考了，转过去。” 耿驰偏偏不听她的话，非但没有转过去，还继续说：“你都不好奇我要问什么？” “完全不好奇。” “完全”两个字令耿驰有被气到，他说：“好奇心是人的正常心理，你没有好奇心，说明你心理不正常。” 甄思安淡淡微笑：“我就是心理不正常，我是变态。” “……”耿驰再度无语。 其实，他想问的不过是甄思安每天晚上都学到几点才睡觉，毕竟她上次能考到年级第十三名，实在进步巨大。他原以为自己说“私密”二字会引起她的聊天兴趣，万没想到这家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话起说来句句呛人。 就在他还想着如何回怼对方的时候，监考老师带着卷子走了进来。耿驰无奈，只好赶紧转回了身子。 第一场，考数学。 耿驰做题有个不太成体统的习惯，这也是很多这个年纪的男生都会有的通病——只要一思考难题，两条腿就会不自觉地抖动。 当下，耿驰写到了填空题的最后一题，腿正在抖。偏偏这时，他的后背靠在了身后的课桌边上。 没有人能够容忍在解题的时候课桌高频晃动，尤其是考场上的甄思安。她十分不爽地抬头看了一眼耿驰的后脑勺，在没有给对方做任何暗示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将桌子猛然向后一拉。 耿驰后背突然落空，自然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侧过脑袋想去怼甄思安，却看见监考老师正直勾勾地盯着他。耿驰再度吓了一跳，差点灵魂出窍，立刻老老实实地低下了脑袋。 考试进行了一个多小时，耿驰做了倒数第二题。 这题难度大，他需要思考。 思考，便会不自觉地抖腿。 抖着抖着，身子就会自然而然向后靠。 靠着靠着，后背便又压在了甄思安的课桌边上。 甄思安也正在思考倒数第二题，此刻正值焦头烂额，再一次受到来自耿驰的干扰令她十分火大。然而，课桌已经退无可退，无奈之下，她只好用笔盖大力戳了戳耿驰的后背，暗示他不要再倚靠后桌。 可是，甄思安的这一举动被耿驰完全误解，脑洞极大的他竟以为对方是要找他作弊。 作弊——！这还了得——！ 耿驰瞬间紧张起来，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 甄思安见他后背已经离开自己的课桌，便继续安心做题。 而出于误解中的耿驰却还在慌张着——甄思安竟然敢在没有提前串通好的情况下就贸然找他作弊？她居然这么有胆？！ 耿驰自小到大参加考试无数，从来没有作过弊。“洁身自好”这四个字，是他老耿家的家训之一。因此，他想不明白，甄思安这种看起来明明也很“洁身自好”的人，怎么会选择作弊这种令人不齿的行径呢？！ 突然，他心中生出无数怀疑——难不成，甄思安之所以成绩稳步提升，都是因为作弊？！ 淦！一想到自己曾喜欢过这样的人，耿驰内心充满了支离破碎的崩溃感。 因此，他不仅不要配合她作弊，甚至还要在心里对她鄙夷一万遍。 甄思安只顾专心做题，完全没有留意到前方的耿驰已经呆愣了很久很久。 半个多小时后，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监考老师收了卷子，离开考场。 此时的耿驰正一边收拾文具一边痛苦犹豫，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对甄思安进行说服教育。一方面他很想这样做，因为甄思安若是一直作弊的话，对其他同学来说很不公平；但另一方面他又不敢去做，生怕甄思安会恼羞成怒，然后骂他“多管闲事”。 按照他以前的性子，要是在考试的时候发现有人作弊，那必然立刻举手向监考老师反映情况。因此，他没有举报甄思安已经算是对她格外照顾了，能够如此沉着冷静地思考着要不要劝诫她早日迷途知返，这简直就是对她的“特别恩惠”。 耿驰思前想后，决定带着拯救而非谴责的态度与她交涉，希望该“失足少女”不要不知好歹。他身上忽然披上了一层圣母光环，心想，老子可不是对谁都那么温柔。 于是，耿驰转过身看着甄思安，很认真地说：“小甄，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不要再做那种事了。” 甄思安当下正整理书包，面对耿驰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实在感到莫名其妙，便问：“哪种事？” “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啊？” “什么数？”甄思安更加懵逼了。 “你非要我说出来？” 甄思安感觉自己受到了戏弄，脾气不由地暴躁起来：“爱说不说。” 耿驰未料到她脸皮竟有如此之厚，便直言道：“你以后不要再作弊了！” “作弊？”甄思安大为光火。 “不承认？你可比我想得还要恶劣。”耿驰大无语，认错可是改错的第一步，甄思安敢做不敢当，实在无耻之尤！ “我承认个毛线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作弊了？”甄思安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毕竟她面对的是“非正常人类”耿驰，跟他动气不值得。 耿驰一脸正气地质问她：“你考试的时候戳我后背了吧？” 甄思安双臂环抱在胸前，回答他：“戳了。” “承认了？” “承认个屁，”和耿驰讲话，甄思安允许自己粗野一些，“那是因为你当时晃我桌子。戳你一下怎么了？我不揍你就不错了。” “啊？”耿驰一时间陷入懵逼。 看他这副模样，甄思安用自己最后一些耐心对他说：“正好，我现在提醒你，后面几场考试不要再倚我的桌子。否则，影响到我的发挥，你倚一次，我戳一次。” 耿驰心里很不爽，便偏偏要跟她对着干：“你还能戳死我是怎么着？” “你想试一试？”甄思安冷笑，从笔袋里掏出一个圆规。 “我靠！”耿驰指着她说，“真乃最毒妇人心。” “是啊，你不是说我心理不正常吗？我是变态。”甄思安冲他扬了扬眉。 她当然不会用圆规去戳人，大概也只有耿驰这样的铁憨憨会信以为真。 所以，在耿驰心里，她从“舞弊分子”变成了“心肠歹毒的女人”？甄思安忍不住轻笑，心想这样挺好的，甚至，自己在耿驰心中的形象越是恶劣便越是好。 第80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同样都是我14班的…… 或许是真以为甄思安会拿圆规戳自己,后面的几场考试，耿驰明显老实了很多。 考完试后，耿驰刻在DNA里的“欠扁”让他再度招惹了甄思安。 因为之前被甄思安拉桌子晃了一下,耿驰心里一直想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下,他趁对方低头收拾桌洞杂物，便不动声色地绕到她身后的位子，默默坐下。 此刻,他只需要静待时机。 半分钟后，甄思安为了看一眼桌洞深处而下意识地向后靠动，终于，后背轻轻倚在了课桌边上。 耿驰见状,大喜过望！他抓准时机，猛然出手，动作干净利索,果然，一招致胜！ 看着差点仰翻过去的甄思安，耿驰很得意地笑出了声。 甄思安扭头看向耿驰，瞬间怒火中烧。她“啪”地一声将怀里的书包甩到桌面上,眼神里传递出十分“凶狠”的信号。 耿驰是个机灵人,意识到眼前的危险后，立刻拔腿就跑。 甄思安紧随其后，口中叫嚣：“我看你是找死——！” 耿驰一边跑一边回头笑她，心想自己能够将她激怒至此，就算挨了一下打，也实打实是一件血赚不亏的买卖。 然而，就在耿驰回头之际,意外发生了——他将一位女老师给撞倒了！ 伴随着一声惊叫，女老师整个身体扑倒在地，刚收上来的考卷也散落一地。 甄思安倒吸一口冷气，立刻停住脚步。愣了足足三秒钟，她这才赶紧跑向老师将其扶起。 然而，三秒钟不足以让“肇事者”耿驰从惊慌中沉静下来。 不巧的是，年级主任李处长目睹了事件的整个过程，他脸色极为难看，指着耿驰大喝一声：“几班的？！给我过来！” 耿驰此刻的表情，就差将“倒霉”二字写在脸上了。 “你几班的？！谁允许你在走廊上追逐打闹？！”李处长的嗓门之大，堪称有“爆破”之力。因此，没几个人能招架得住他的脾气。 耿驰自知理亏，小声回答说：“……高二14班。” “那个女生！”李处长突然又指向甄思安，叫道，“你也给我过来！” 甄思安在听到“那个女生”的一刹那，已经腿脚发软。 耿驰下意识地扭头看了她一眼。 “你几班的？！” 甄思安站到李处长面前，喃喃地说：“高二14班。” “好啊，这就是徐昇带出来的实验班！” 甄思安和耿驰都听得明白，李处长这是将他俩的个人问题上升到了班级管理的高度。 惨，闹大了…… 在徐昇赶到了李处长办公室门口的时候，甄思安和耿驰已经被罚站了很久。 “丢人！”徐昇白了二人一眼，立马满脸堆笑地走进了办公室。 不多会儿，徐昇出来了。 “……老班，李处怎么说的？”耿驰先开口。 徐昇长叹一口气，总不能直接跟学生说，因为你们跑这两步结果我被扣了100块钱。 看班主任表情不悦，甄思安的悲观想象力开始无限丰富起来——不会要被请家长了吧？不会要被贴公告了吧？不会要被处分记入档案了吧？ 不会吧…… 不要啊！！！ 徐昇双臂环抱在胸前，看着他俩突然大发感慨：“同样都是我14班的学生，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耿驰对这句话感到莫名其妙，于是侧脸瞅了瞅甄思安，以期得到她的一点提示。 然而甄思安也不明白班主任为什么这样说，差距？和谁的差距？哪方面的差距？ 徐昇推了推眼镜，面向甄思安淡定发问：“你俩，没谈恋爱吧？” 甄思安听到这句话，彻底呆住——谈恋爱？！和耿驰？！这天大的误会比她被公告处分记入档案还要令人窒息！ “谈没谈？”徐昇的语气里没有半点情绪，仿佛已经看破了青春与红尘。 “没有！”甄思安恼羞成怒。 一般女孩子能做出这种反应，那应该是真的没有。徐昇满意地点点头，心想是李处长多虑了。 “没有就没有呗，你嚎什么？”耿驰感到自尊受挫。 “我在这里罚站就已经够惨了，现在还被班主任误会，都是因为你！”甄思安对他没有好气。 徐昇立马解释说：“我没有误会你，是李处误会的。” “那我去跟李处解释，我追逐是我不对，但我不至于被误会看上耿驰。”说着，甄思安抬腿就要往办公室走。 徐昇一把拉住她：“李处也只是说说而已。” “我一个女孩子，不能被这么说。”甄思安非常坚持。 “我一个男孩子，也不能被这么说。”耿驰瞥了她一眼。 “行了你们俩！”徐昇生怕两个学生在李处面前继续冒冒失失，厉声道，“现在，立刻，马上，去我办公室门口站着！” 二人被班主任的嗓门唬住，立马消停下来。 “……那要站到什么时候？”耿驰问。 “站到打下课铃！” 甄思安微微抬手看了看手表，距离下课铃响起还有二十二分钟。 从一个墙根转移到另一个墙根的过程中，甄思安看到了前来办公室送材料的金璐。金璐向她投去同情地目光，很快与之擦肩而过。 甄思安和耿驰站定，二人相隔一米距离。 不一会儿，金璐办完事情从办公室里出来。她小跑到甄思安面前，关切地问：“你不会是考完之后就一直被罚站吧？” 甄思安叹气：“是的” 金璐轻瞥了一眼耿驰，小声地对她说：“你和他这样站一块，已经有嘴碎的男生传你俩绯闻了。” “谁呀？谁的嘴这么碎？！”这句话是耿驰问的。 “我还没激动呢，你激动个屁啊？”甄思安白了他一眼。 耿驰学到的一招——排斥之情要先发制人。 金璐不理会耿驰，继续跟甄思安讲话：“你可能还不知道，徐亦成又有喜报了。” “哈——？”又是耿驰的声音。 “什么喜报？”甄思安无比好奇。 “说是，他在那个预招班里表现优异，被推荐到了Z4联盟夏令营。” 甄思安这才明白班主任刚才那句“差距”的所指。 耿驰的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Z4联盟？那个100%保送高校的夏令营？” 没想到他居然懂得还挺多，金璐难得冲他点了点头。 “保送？”甄思安对这方面知之甚少。 “就是不用参加高考了。”耿驰随即啧啧两声。 “哇——”甄思安眼里满是羡慕和崇拜。 真厉害！ 太厉害了！ 不愧是徐亦成啊…… 奇怪，心底似乎滑过一丝悲伤？ 甄思安微微皱眉，不对劲儿啊，这个时候怎么会悲伤呢？ 情绪比意识更忠诚于内心。 她清晰地感觉到这股悲伤在扩大在蔓延，在试图吞噬她。 她对自己的这种情绪感到十分费解，不自觉地垂下眼眸，怔怔地看着地面。 ------------------------------------- 打了下课铃声，甄思安离开办公楼，向教学楼的公告栏走去。 许是大家都已经看过了这张喜报的内容，当下，公告栏处仅仅只站着寥寥几人。甄思安透过零散的人群，一眼就望到了“徐亦成”三个字。 徐亦成，徐亦成…… 她在心里默念了两遍他的名字。 尽管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但亲眼看到海报时的心情，还是和单凭听别人口述完全不同。 因为，面对着这张红色的大喜报，“差距”两个字开始在她的大脑里持续叫嚣。一人已经接近巅峰，一人却还在半山腰间匍匐前行。对于这一认识，她当下实在清醒得不得了。 然而，他们约定要上同一所大学的。 甄思安顿悟，原来这就是她悲伤的原因—— 徐亦成说过，要考她想要考的大学。 可现在的情况是，他太优秀，已经被推入了另一个“升级打怪”的系统中，他不必参加高考，就没办法和她一起择校。时至今日，想要上同一所大学，早已不再只是一句单纯的浪漫，而是变成了她要面对的挑战。 老天爷，对她来说，这实在太突然了。关于考大学，在今天之前还明明是一年后才需要去考虑的事情，然而，此刻，已经变成她需要迫切直面的压力！ 大海报上写着，Z4联盟，由ABNZ四所高校共同组建，参加夏令营的学生都有机会凭借优秀的表现被这四所高校提前录取。 A大，B大，N大，Z大。毋容置疑，以徐亦成的水平，必然是A大了。她一直这么认为，所有人肯定都这么认为，只有A大配得上他。 A大……以她现在的水平，着实考不上啊！ 淦！能力差就是原罪。甄思安定定地看着“徐亦成”三个金色大字，心绪乱作一团。 第81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他们只有十七岁，需时…… 期末考试结束,为了给老师们留足时间改卷子，学校按照惯例放了两天假。 甄思安于当晚获得了一次玩电脑的机会，于是她迫不及待地登陆了□□。她猜测徐亦成应该会给她发消息,只是,她没有意料对方会给发来那么多消息—— 几乎是每天一句。 在他完全得不到回复的情况,这种“自言自语”式的发言，他竟然坚持了一个多月。 甄思安从头看到尾，嘴角持续上扬着。 其实并没有什么意趣盎然的内容,不外乎是对她学习的督促，以及一些“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感慨。 只是，内容越平淡,她越是爱看。 在最近的一条信息中，徐亦成说自己这周四会回江州，但最多只能呆两天,住一夜，然后就要启程去夏令营。 周四？甄思安猛地反应过来，那不就是明天了！ 不知为何，她忽然紧张起来。 见到面后,她要说些什么？ “你的喜报我们都看了,Z4联盟，可真厉害啊！” “吾辈楷模，夏令营要加油！” “到时候保送高校确定后，可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 这些话是一定要说的。 然而，她知道自己真正想说的并不是这些…… “你已经有心仪的高校了吧？是A大吗？” “你会被保送去A大吗？” “如果被保送的话，你高三应该不会来学校了吧？” “我们下次见面，会是在什么时候呢？” …… 第二天,直到傍晚，楼下才终于有了一些动静。那时候，甄思安正在伏案做题。以前，她一直觉得老小区隔音效果不好是件很令人心烦的事，但自从徐亦成住到楼下后，这一“缺点”反倒是成了“优点”。 甄思安拉开窗户往楼下探出头脑袋，听到一楼房内有人在讲话。一个男人的声音，只是听不清内容。 忽然，推拉门被拉开。 凭借和徐亦成无数次窗口聊天的默契，甄思安猜测从门里出来的一定是他，于是充满期待地叫了句：“徐老师？” “哟，是甄思安么？”来人跨前一步，抬头望向她。 “呃……”甄思安彻底呆住，随即尴尬地笑了笑，“……徐、徐老师，您好。” 好恐怖啊……为什么班主任会在徐亦成家里？！ 徐昇“哈哈”两声，问：“还没看见我你就知道叫‘徐老师’，看来，我的声音很有辨识度。” “……有、有辨识度。” 徐昇看起来心情不错，他说：“你这次期末考得还可以。” 甄思安立刻问：“卷子都改出来了？” “除了语文，其他成绩都已经出来了。” 语文她自以为发挥得还可以，这么说来，明天返校拿成绩单，可以小小期待一下。 这时，徐亦成推着轮椅出来了。他将轮椅正对向甄思安的方向，嘴角挂着一抹不深不浅的笑意。 屋内传出徐妈妈的叫声：“徐昇，过来帮忙搬东西——” 徐昇赶紧应了句“来啦”，立马跑了进去。 搬东西？班主任徐昇老师来徐亦成家里帮忙搬东西？！阿姨还直呼他的大名？这是什么情况？！ 见他人已离开，甄思安这才说：“刚才可吓死我了，做梦都没想过会在这里看到班主任。” “我堂哥。”徐亦成笑着解释。 “你堂哥？！”甄思安惊了，“你可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你没问过。” 甄思安一时语塞，她确实是没有问过，因为她压根想不到他们之间会有这层关系。 “期末考得不错？”徐亦成问她。 “我是正常发挥啦，看明天的排名再说。” “能进入年级前十吗？” 甄思安惊，他怎么知道她考前定下了这个目标？ “能？” “呃……再看吧，前十诶，我不是很有把握。” “挺好，至少你没有直接否认。” “你更厉害啊，Z4联盟夏令营，要不了多久就要被保送了。”甄思安将昨晚准备的话送出嘴巴，“吾辈楷模，到时候好消息可要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你想考哪个学校？ABNZ，选一个。” “干嘛问这个问题？”甄思安几乎是在明知故问。 “你知道的。”他笑得很清爽，亦很坦荡。 “你只管去上最好的学校，完全不要考虑我。” “你只管回答，完全不要考虑我。” 不，我做不到。 谁见过有人蓄养凤凰呢？凤凰就应该飞向太阳。 “我想考A大。”她笑着说，“那你要保送去A大哦。” 徐亦成沉默片刻，温柔地看着她。 “你去参加夏令营，我们就要错过夏天的西瓜、雪糕、凉粉和空调了。不过，如果你被保送进了A大，那么一切错过都值得。”甄思安笑了笑。 徐亦成问她：“有没有觉得命运很霸道？” “怎么说？” “偏偏让我先做选择。” 甄思安的内心被击中——确实，命运好霸道。 他能说出这句话，说明实在太懂她。 如果一年后，她没有考上他的大学，那么她错过的不止是顶尖大学的求学资格，还有和他一起的四年朝朝夕夕。 倘若如此，损失巨大。 甄思安莞尔一笑，说：“如果你提前拿到A大的录取通知书，这对我来说绝对是最大的激励。你这样想，命运如此霸道，大概是为了我好。” 徐亦成的目光越发温柔起来，他说：“我相信你。” “嗯，相信我不会放你一人孤单四年。”说罢，甄思安又问他：“保送之后，你是不是就不来学校上课了？” “我会请长假，出国。” 甄思安知道他出国只有可能是为了“复健”，便说：“那我们都要加油才行。” 徐亦成这时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我准备了一些东西给你，要不你下来拿？” “什么东西？”她有些好奇。 “你下来就知道了。” “可是你家有班主任在呢，我不敢去。” 徐亦成笑：“怕他？” 当然怕，前天刚被他罚站过…… “用绳子吊上来行不行？” “也不是不可以，就是麻烦。”徐亦成故作神秘。 “到底是什么东西？”甄思安越发好奇。 “一些练习册，和一些笔记。” “哈——？”这可真是一份意想不到的“惊喜”。 “很多。”他补充道。 还很多？！甄思安心想，原来自己竟是吸练习册的体质啊。家里有金璐推荐买的练习册，有葛雯欣和韩旭辉做过的练习册，再加上徐亦成的这份“很多”，她的书架就要放不下了。 “那我现在就下去拿。” 很快，甄思安出现在徐亦成的卧室里。 当看到他书桌上的那一大摞练习资料，甄思安不由地在心里暗叹，徐亦成诚不欺我！她有想过很多，但实在没有想过会那么多！比起前段时间葛雯欣和韩旭辉送给她的那些，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些，我目前用不到。还有这个，”徐亦成从中抽出一个大本子，说，“这是我为你做的国赛备考计划。” 甄思安拿过本子略略翻了翻，里面非常详尽地写明了每天必做的练习内容，并规定了每个板块的建议作答时间。 准确概括当下的心情，不只是感动，还有抑制不住的心动。甄思安问他：“这些都是你什么时候写的？” “收到夏令营邀请函之后。” 她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练习册，翻看后发现里面竟有不少他的批注留言。 “我的天，你花了不少时间精力吧？” 徐亦成微微一笑：“还好，熬了几天夜而已。” “几天？” “……没几天。” “骗人。” 确实骗她了。但她没必要知道自己背后的付出，因为所有付出他都甘之若饴。 “一定要好好做题。”徐亦成跟她强调，“国赛拿金牌，就可以获得A大的自助招生资格。” “嗯，我知道的。”甄思安笑，“这个暑假，我恨不得每天24小时全部用来学习！” 徐亦成看着她的笑容，险些没忍住，差点就要将“我会想你的”这句话说出口。 他们只有十七岁，需时刻谨记，爱意最好不要用嘴巴来传递。 万不可说破。一切在阳光下隐秘地呈现即可。 ------------------------------------- 没过两天，徐亦成便离开了江州市。于是，甄思安“独立自主”的暑假就此拉开帷幕。 现在，她手头上有看不完的资料和做不完的练习，一方面是暑假作业和自己买的习题册，另一方面是来自葛韩二人以及徐亦成的慷慨馈赠。 不好好学习的话，不仅是对不起爹妈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这些朋友。 甄思安为自己制定了十分完美的暑假计划——早上七点半起床，学到中午十二点；下午的学习从两点开始，学到晚上六点；吃完晚饭可以休息半个小时，最晚七点半之前开始上“晚自习”，学到十点方可娱乐或休息。 一开始，她并不是这么制定的。原始的计划表堪称“变态”——早上六点起床，学到中午十二点；下午的学习从两点开始，学到晚上六点；吃完晚饭可以休息半个小时，最晚七点之前开始上“晚自习”，学到十一点方可娱乐或休息。之所以放弃这份计划，是因为甄思安清楚地知道，自己绝对坚持不下来。为了避免执行过程中的煎熬和放弃执行时的挫败感，她果断重新制定了一份。 尽管计划表写着七点半起床，但甄思安依赖于生物钟，总是在六点钟左右就醒了过来；同样，尽管计划表写着晚上十点方可娱乐或休息，但她一般都要学到十一点才肯罢休。 一想到自己的未来理想是和徐亦成“一起上A大”，甄思安就充满了无限动力。 徐亦成那么优秀，她不能要求他停下来等一等自己，她要做的是拼命向前冲，去追赶他的步伐。 甄思安早早完成了暑假作业，剩下的时间她全部用来攻克国赛。 在徐亦成圈画出来的练习题中，有的难度极其大，他会在一旁标注“做不出来就看答案，别浪费时间”，这很大程度上缓解了甄思安的解题焦虑；有的题目旁边会有他专门点评“这题变态，好好动脑”，或者是“不难，这题不能看答案”，又或者是“可参考第X页第N题”……因为这些温暖又逗趣儿的小留言，让甄思安觉得自己始终是被他陪伴着的。 尽管徐亦成为她制作的竞赛训练表堪称“严苛”，但她全部按照要求执行下来了。 葛雯欣和韩旭辉的录取通知书在同一天到达他们各自的手中，两个人被同一所省会城市的985高校录取。甄思安暑假里唯一一天外出娱乐，就是为庆祝他们二人“双宿双飞”。 因为暑假里被严格控制电脑的使用次数，导致甄思安从没有过和徐亦成同时在线的时刻。两个人的交流模式就像“寄信”一样，你来一封，时隔许久，我去一封，又时隔许久。 于是，不知不觉间，暑假便快要过完了 第82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那么，就顶峰相见吧。…… 高三开学之际,班主任在家长群里统计新学期住校报名信息。绝大多数家长都选择了让孩子住校，极个别没有住校的孩子是因为他们家长直接在学校附近租了房。 甄家父母在这种时刻绝不搞特殊，因此想都没想便跟了风。 得知消息的时候,甄思安正在帮忙剥蒜。 “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爸妈提出来。”甄爸也拿起一头蒜,跟着剥了起来。 “我没有想法,既然大家都住校，我也住校便是了。”甄思安微微一笑。 倘若徐亦成返校上课，那么甄思安是决计不会住校的,因为徐亦成必然不会住校，为了防止他成为那个“特殊”的存在，她一定会陪着他。 只不过，徐亦成并不会返校。 “那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我的宝。”听甄爸的语气,仿佛甄思安第二天要去塞外出征似的。 “只要你们给够钱，我一定好好照顾自己。”甄思安调皮地动了动眉毛。 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甄妈刚好从厨房里走出来。甄爸立刻冲她使了个眼色,甄思安会意，吓得赶紧闭上了嘴。 “高三一年肯定不会少了你的钱，尽管在学校吃好的，别让其他同学看不起你。”甄妈将一盘菜放在餐桌上。 “谁看不起我？那我打爆他的头。”甄思安举了举拳头。 甄妈笑,缓了缓后她又说：“你这马上就要高三了,人生的关键时期。等到你开学，咱家得新增一个规矩。” 跟高三有关的新规定？甄思安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什么规定？” “高三开学之后，严禁使用电脑。”甄妈说罢，很刻意地看了甄爸一眼，问，“爸爸觉得呢？” 甄爸立马点头附和：“老婆说得对。” 尽管他们没有说透，但是甄思安心里十分清楚,父母的这一新规定是针对自己和徐亦成的日常联络而制定的。 “你有什么想法吗？可以跟爸妈提出来。”甄妈问她。 又是这句话。她哪里敢有想法，有想法就间接说明她有问题。 见女儿不吱声，甄妈继续说：“开学前你可以再用最后一次，跟常联系的朋友说一声。高三了，要拼命了。” 经常联系的朋友？甄思安心想，老妈简直就差要报出“徐亦成”这三个字了。 她“哦”了一声，继续剥蒜。 即将到来的高三，跟她当初想象的太过不同。她原以为自己的高三会是和徐亦成一起度过的，两个人结伴上学、放学，周末宅在他的卧室里做练习。天气越来越冷的时候，他们一起喝奶茶；天气越来越热的时候，他们一起吃冰棍。然后一天挨过一天，只等着高考的到来。 然而，事实却是——整个高三，她的学习和生活，都要彻底和他隔绝。 啊……难过！ 深夜躺在床上，甄思安睡不着觉，只好细听着风扇“嗡嗡”的声响。 夜很静，晚上的饭吃得没什么滋味。碗碟是她洗的，手掌上现在还残留着一些洗洁精的气味。 父母算是相当明智了，用这种“看透不说透”的方式提点她，甚至还给了她最后一次使用电脑的机会。 她该是要知足的。 十七岁，女生喜欢男生，这是多正常的事情。但是，只能止步于此，因为她只有十七岁。 最后一次使用电脑，要对徐亦成说些什么呢？ 甄思安慢慢坐起，正对着电风扇的她捋了捋耳后的发丝，双腿蜷起，将脑袋靠在膝盖上。 克制喜欢已经很苦了，还要在此基础上克制想念…… 但想念确实该克制，否则太容易泛滥。高三学生，绝不允许在学习之外的事情上投放太多感情。 八月底的夜，燥热褪去二分之一，由清爽补齐。 迎面吹来的人造风，让甄思安忽然想起之前和徐亦成一起在学校六楼吹晚风的情形，脑袋里全是被夕阳染红整片天空的画面。 所以啊，不要再难过了。说到底，她算是一个相当幸运的女生。 ------------------------------------- 第二天，甄思安打开电脑。 过去的整整一个暑假里，她和徐亦成从来没有过同时在线。从昨晚开始，她就不断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最后一次联络时他是在线的。 然而，愿望落空。 甄思安安慰自己，有些愿望就是用来被落空的，这样才显得那些能够被实现的愿望弥足珍贵。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迟疑了片刻，终于“啪啪啪”打下一些字来—— 甄：徐亦成，最近过得好吗？ 甄：我马上就要开学了，开学之后我就是传说中的“高三生”，“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只有高考那三天我才能升级到‘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哈哈） 甄：高三之后，我就没办法跟你联系了，一是因为我要住校，二是家里新增加了一条规定——甄思安不能玩电脑。 甄：可能要不了多久，你就是准大学生了吧？估计下次公告栏上再张贴关于你的喜报，就是你成功被A大提前录取的消息。 甄：那我要在这里提前对你说一声“恭喜恭喜！” 就在这时，□□提醒有人上线。下一秒，徐亦成的头像便亮了起来。 甄思安一惊，心里忽然慌乱起来。 徐亦成很快发来回复，第一句话是—— 徐：可以理解，毕竟是高三。 甄思安的手指放在键盘上一动不动，片刻后，才打出几个字—— 甄：咱俩居然同时在线了，好巧！ 徐：高三认真学习，挤时间把我给你的练习册按部就班地完成。 甄思安笑，不愧是她的“徐老师”。 甄：放心啦，务必完成！ 徐：看来要到明年才能见面了。 甄思安微微抿起嘴唇，她不知道他在手机上打出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 总之，她心里很不好受。 甄：明年寒假吗？ 对方的信息迟了一分钟才到来—— 徐：要看复健效果。 他追求的效果是什么效果呢？完全站起来正常的行走？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算等到明年暑假再见面，她也愿意等的。 甄：那你也要加油啊！ 她刻意使用感叹号。 徐：会的。 甄思安心想，如此一来，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期待未来和他重逢的那一天。 徐：住校应该是很有趣的事情，学校晚自习到几点钟？ 不知道徐亦成是否住过校，初中？小学总是不会住校的吧，但也不好说。 不对，他肯定没有住过校！甄思安对他的字字句句又细读一遍，终于留意到了“应该”二字。所以，他猜测的“有趣”，有没有一丝羡慕的成分呢？ 甄：这是我第一次住校哦，我也不知道有趣不有趣。大学总是要住校的吧，到时候你体验一下，哈哈哈。 徐亦成想，大学住校和高中住校的体验一定是不一样的。 高中有专属于高中的特质，不论是自然环境还是人文环境；同样，高中生有专属于高中生的特质，不论是年龄还是心事。 如果他还算幸运的话，说不定能赶上一些高中住校的时间。这样，晚上可以和她一起上晚自习，这也就意味着他可以花一整晚一整晚的时间和她呆在一起，看着她做题，帮她解题。 徐亦成这时意识到，自己竟然越发贪心了。 甄：晚自习大概是到十一点二十分结束。不过十点二十分就可以选择回寝室了，期间这一个小时是弹性的，学校还是蛮人道的对吧？ 徐：确实，到时候你要学到几点？ 甄：那当然是十一点二十了，这还都不够学呢，我在家有时候还要学到十二点钟。偷偷告诉你，回宿舍可以打灯继续学习，只要不被宿管老师发现。 徐：被发现会怎样？ 甄思安发现，两个人的聊天居然已经远远偏离“道别”的主题。 挺好的，不伤感。 甄：听说会被宿管老师打。 徐亦成皱眉，他不信：骗我。 甄思安这边大笑起来：徐亦成真聪明。 徐：十一点二十分已经算很晚了，不要熬夜。 被关心的感觉真好。甄思安的嘴角始终没有放下来过：知道啦，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也会好好学习。明年九月份，相约A大吧！ 徐亦成指尖在键盘上跳跃：这可是你说的——相约A大。 看到这句话，她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压力。但是，这不还有一年的时间么？怕个球。 甄：我说的！ 徐：好，加油。 甄：我一定会加油的，拼上我这条老命。 徐：那倒不至于。 甄：不不不，至于至于。你也要加油，或者说，你更要加油。 徐亦成知道她所指的不是拿到A大提前录取的通知书，而是复健。 他回复：会的。 甄：你要说“一定会的”。 徐亦成笑：一定会的。 甄思安看着对话框，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甄：尽管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在什么时候，但是我无比期待。 徐亦成的十指交叉在一起，骨节发出“啪啪”的响声。片刻后，他打下三个字—— 徐：我也是。 这算是到了告别的尾声。 甄思安出神地看着对方的头像，心想，尽管忍受喜欢很难，忍受思念更难，但是，在分别的日子里，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她相信时间会过得很快，等到再次重逢的时候，说不定他们已经各自站到了顶峰。 那么，就顶峰相见吧。 从此刻起，她要做的只有攀登。 第83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甄思安的心情也很差，…… 高三开学,甄思安幸而和金璐分到同一个寝室。 学校对高三学生的作息时间向来管理得很宽松，譬如高一高二都是早晨六点才给开宿舍大门，而高三的学生在五点二十分就可以从宿舍里走出来。晚上亦然,高一高二是十点二十分结束晚自习后在十点四十分之前必须回到宿舍,否则就会被记过；然而高三学生有一个小时的弹性时间,甚至还有学生提出让学校搞一个“通宵自习室”，不过已经被校长冷脸否决了。 学校这样安排是十分合理的，毕竟高中三年打的是持久战,而到了高三年级则已经是冲刺阶段。 耿驰作为高三住校生之一，是班上唯一一个在十点二十分准时走出教室回寝睡觉的人。据大家的几日观察，说他是全年级唯一一个也不过分。 后来大家才知道，他高一高二期间都是晚上十点钟准时上床休息,这样的生物钟让他在超过十点钟后就会无比犯困，以至于在刚开学那两天他甚至直接在晚自习的教室里睡起了大觉。原本大家没有留意到他，直到这位哥的呼噜震天响…… 还有一次,班主任徐昇在巡视教室时也逮到耿驰睡觉，在企图摇醒他的过程中，耿驰不知正在做什么噩梦，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大叫了一声“把肉放下！”,吓得大家噤若寒蝉,一个个纷纷瞅向班主任，目睹了他是如何从面无表情变成脸色铁青。 这以后，耿驰再也不坚持上晚自习了，只要一打十点二十分的下课铃，他就立马起身向外走，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看起来坚决异常。 也有部分学生会选择在十一点钟就回去,他们比其他人提前二十分钟洗漱完毕，以避免盥洗室的人流高峰。 没过多久，高三年级的第一场考试到来——九市联考。 九市联考是高三年级的老惯例了，九个大市共同出卷共同考试共同排名，基本算得上是高三学生的一次非官方高考模拟。 月考也因为这次的联考而被取消，显然联考的重要性比月考要大很多。 临近考试，每天的晚自习大家都铁了心地熬到十一点二十分才肯回宿舍，这让十点二十分就拍拍屁股走人的耿驰显得十分另类。 终于，在临开考前的三天，耿驰焦虑了。于是，他决定不再那么早回寝睡觉，非要死磕到十一点二十分才罢休。 第一天晚自习刚开始那会儿，他冲泡了一杯极其浓郁的黑咖啡，喝下口的那一瞬间，苦得他五官都变形了。然而到了十点多钟，他还是困得不行。 第二天他从早上起就开始疯狂饮茶，结果仍旧没有效果。听说他当晚起夜很多次，堪称后悔不迭。 到了第三天，他买了一瓶风油精，在涂抹太阳穴的过程中，因为刺激太大而辣得眼睛都睁不开，更是失败得一塌糊涂。 耿驰是一脸死灰地走进考场的。 甄思安依旧和他一个考场，不过他坐在第九位，而自己坐在第十七位。 没错，上次期末考试，甄思安考了年级第十七名，不进反退。她不知道为什么徐昇老师会说她“考得还不错”，大概是班主任觉得能够保持在前年级前二十名就已经算是她的优秀表现了吧。但是，甄思安对自己的定位可是考A大，那非得是考入年级前十名才能有把握，或者在两周后的国赛里拿到金牌，然后获得A大的自主招生资格。 国赛金牌，这可能吗？ 甄思安等待着监考老师发放试卷，她想到广告词里的一句黄金鸡汤——“Nothing is impossible.”说不定明年她能考个市状元呢！ 拿到考卷后，大家纷纷屏气凝神地扫视卷面内容，那是学霸们惯有的表情。 这个教室是“第一考场”，年级前三十名的光荣战场。甄思安心想，明年的市理科状元一定是出自这三十人之中，那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呢？ 为什么不呢？！ 然而，在她浏览了一遍卷面后，她的这一“鸿鹄之志”开始动摇了。 就离谱，这九市联考竟然会这么难？！ 甄思安立刻小范围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学霸们，只见他们也都微皱着眉头面露难色，做出了和她一致的基本判断——真的很难。 她把视线重新放回到卷子上，内心咆哮着——这文言文大概是天书吧？这说的是人话吗？诗歌鉴赏的这诗人是谁？怎么我读了十几年的书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写的这是什么诗？这么多读不懂的意象是出自什么典故？也不给个注释真讨厌！这现代文更是有大病吧？整一个意识流啊我的天！最气人的要数这作文！！！ 《绿色生活》，命题作文。 先说这“命题作文”的形式，这年头正经人谁还出命题作文？另外，《绿色生活》，这是在搞笑吧？练了两年多的“情理议论文”面对这个题目几乎是无从下手，难不成要写环保宣言吗？ 她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但是焦虑压根赶不走。 铃声大响，动笔的时间到了。 甄思安提笔填好基本信息，和以往的做题顺序不同，这次，她打算先写作文。按照这卷面难度，如果不先写作文的话，极有可能在考试结束时作文还写不完。 她把试卷摊开到最后一页，巧的是，她周边的几个学霸也都在这时将卷子翻转过来，似乎选择了和她相同的战术。 甄思安让自己集中注意力，接下来可是一场恶战。 果然，这作文花了她很长时间，比之前所有的考场作文花费的时间都要长很多。 她活动了一下脖颈，开始翻看前面的内容。 卷子开头的那几道选择题只能放到最后去做了，要紧的是先把文字题都作答完毕。 ……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五分钟。”监考老师的声音适时响起。 考场里立马涌动着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焦虑情绪。 妈呀，这还只是一场语文考试而已，下午的数学考试又会是什么样子呢？简直不敢想！ 最后五分钟，甄思安还有三道选择题。她几乎是调动了自己最快的阅读速度把题干和选项过了一遍，终于在响铃之前完成了整张卷面的考题。 “好险啊……”伴随着刺耳的铃声，甄思安发出一声疲惫的感叹。 “所有同学都把笔放下来！”监考老师声如阵雷，“我看谁还在动笔？！” 甄思安环顾四周，她惊呆了——大部分人竟然都还在低头答题！ “我的天……”她咋舌。 枉顾考场纪律啊这属于是，放在高考考场上，妥妥就要被取消成绩了铁子们呐！ 监考老师显得十分被动，他又叫道：“从现在开始，倒数三个数！再动笔就算作弊！三——二——一——！我还谁还在写？！” 甄思安瞪大一双圆目，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果然，所有人刷地一下全部放下了手中的笔，一个个仿若惊魂电影里的男女主角。 这场九市联考语文考试，被这帮学生考出了“信念感”。 回教室的路上，甄思安挽着金璐的手走在耿驰一帮男生的身后。男生们叽叽喳喳冒出无数不带脏字的脏话，用以表达自己对这张变态试卷的愤懑。 “我这次要跌出年级前百了。” 众人一听此话竟是出自耿驰之口，纷纷惊呼“不至于不至于”。 耿驰继续颓丧：“我说真的，我作文写的不好，只匆匆结了个尾，太草了……” “……”众人沉默，一个个心里五味杂陈。 特么的我们压根没有写完，你至少还结尾了呀！ 你这要是跌出前百，那我们岂不是年级倒数？！ “我的状态本来就不在线，下午的数学基本上是废了，能考及格就不错了。”耿驰继续输出自己的颓丧。 “好了，”一男生制止他，“你可以不用讲话了。” “咋啦？”耿驰懵得很真实。 男生们身后的甄思安和金璐在这时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很无奈地笑了。 下午的数学果然如预料中的一样难，不，甄思安越是往后答题，就越觉得这难度比预料中的还要大。 耿驰在交卷后，变“颓丧输出”为“口吐芬芳”，几乎每一句话的前面都要加上个“我草”。 九市联考结束，高三的学生一个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纷纷表示对一年之后的高考“很是害怕”。 甄思安的心情也很差，但唯一值得安慰的便是“大家考得都不好”。 一起比惨，痛苦减半呗。 只不过，她并不能够花太多情绪来哀叹联考，因为距离国赛只剩下不到两周的时间。 因此，在等联考成绩的这两天休息日里，除了吃饭睡觉，甄思安绝不敢浪费一分一秒。 第84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温泽始终侧着脸看向她…… 九市联考的成绩已被公布,甄思安又向前前进了一点，排在年级第十四名。 “满意了满意了，”她看着榜单忍不住喃喃自语,“至少没有掉出前二十。” 尽管她的目标是年级前十,但这次考试属实太难,能够保持住这个排名已经让她拼劲了全力。和理想之间的差距还是有的，尤其是这种难度的考试最能体现人与人之间能力的区别。 耿驰并没有像他自己所说的“考出年级前百”，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估计要“切腹自尽”。只不过因为作文的缘故,他语文得分不算太高，总成绩勉强排在了年级第三十名。 甄思安并没有留意自己考得比耿驰要好这一事实，但耿驰却出乎意料地格外在意。 他自打从公告栏回来之后，目光就没有从甄思安的身上移开过。 不过,毕竟有相处将近两年的经验，甄思安已经学会强迫自己对他各种怪异的行为“视若无睹”。 “你成绩提高有什么秘诀吗？都是同学分享一下？”耿驰突然向甄思安问话。 开始了，又开始了。 甄思安连白眼都懒得翻：“……刷题。” “太敷衍了吧？我现在愿意将你归为‘聪明人’的一类里,咱俩可以认真地、深入地讨论讨论学习。”耿驰拖着凳子坐到她的课桌旁。 “我没有什么学习方法，就是刷题，勤奋刻苦地刷题，孜孜不倦地刷题,夜以继日地刷题,昏天黑地地刷题。怎么样？够认真够深入了吧？” “刷题算什么学习方法？”耿驰很不屑。 甄思安刻意向另一边撤了撤，不耐烦地说：“不信就算了。告诉你啊，别再骚扰我，否则我毁你清白信不信？” 他竟然毫不在意，反倒笑着说：“我对聪明人向来十分有容忍度。” “我不需要，还是把我当成一个笨蛋吧。” 就在这时，班主任徐昇从后门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耿驰所在的突兀位置，绷着脸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耿驰闻言被吓了一跳，根本无需转身就能够想象到班主任此刻的表情，于是立刻搬着凳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甄思安得意地瞟了他一眼，继续做自己的题目。 “晚点儿继续交流。”耿驰掩着嘴小声对她说。 “交流个屁。” “屁没什么好交流的，交流学习。” 甄思安白眼都翻倦了。 “都安静安静，听我说，”班主任徐昇的声音陡然响起，“这次九市联考，但凡年级排名下降超过二十名的，今天之内到我办公室面谈，具体是谁自己心里都清楚。” “靠……”耿驰知道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徐昇就站在他身后，立刻上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嘶——”耿驰吃痛，不敢再吱声。 甄思安幸灾乐祸地看向他，却在这时一并瞄到他身后的正在看着她的温泽。 温泽很快收回自己的目光，指尖把玩着黑色水笔，看似闲适地将之转了一圈。 甄思安眉头略动，不知对方何意。但她无瑕其他，继续埋头解题。 午休时间，教室里安静如寂。 甄思安刷题刷得酣畅淋漓，忽然想起自己昨晚解出的一道题目答案和书后详解有冲突，她立刻找出练习册扫了一眼该题目，毫不犹豫地往办公楼冲刺。 徐亦成之前专门提醒过她，学习上有疑问一定不能拖，务必及时解决。 来到高三教师的办公走廊，没料到温泽正背对着数学办公室的大门，手里拿着一份卷子靠在扶手台面上正在书写着什么。 甄思安靠近他，轻声问：“写什么呢？” 温泽的反应显然是被吓了一跳，侧脸一看是甄思安，这才露出意料之外的一些笑容，说：“倒数第二题。” 九市联考数学试卷的倒数第二题，上午数学课上吴老师刚讲过。 “怎么？还是不会做么？”甄思安并没有取笑他的意味，而是略表自己的友好。 “嗯，没太听明白。” 这道题很难，但所幸她在考场上解出来了，因为之前在刷题的时候遇到过类似的题目。 所以说，刷题就是万能钥匙。 “那怎么不进去呢？”甄思安又问。 “吴老师不在。” 她“哦”了一声，心想自己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要不你给我讲讲？”温泽将自己的卷子推到她面前。 甄思安笑了一瞬，很自然地将视线落在他的卷面，片刻后指着他的一个步骤说：“你这里明显被迷惑了，按照你这种算法，数列是不成立的。” 说罢，她冲温泽晃了晃自己手里的自动铅笔，问：“我能直接写你卷子上吗？” 温泽点头：“可以。” 甄思安拿过他的卷子，一边写一边讲。 温泽在一旁侧着脑袋看得十分认真，很快，他明白了自己出错的原因，顿悟的那一瞬间，他忽然不自觉地将视线落到女生的侧脸。 碎发微掩着她下颌的轮廓，营造出一种专属于青春期少女的朦胧美感。 “这下就会了吧？”甄思安扭头看向他。 温泽喉结滚动，轻轻“嗯”了一声。 “真的很难，太变态了这些题。”甄思安笑着评价。 “是，但你考得很好。” 遥想当年她望着前百强的榜单，里面有金璐、李晨阳、梁慕邱，亦有温泽，而那时候，她甄思安则是年级垫底。谁能料到，今时今日，竟也能轮到她给别人讲题了？ 啊……甄思安在心底发出感慨，“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呐！ 甄思安冲他莞尔，忽然问道：“早上班主任进班那会儿，你好像在看我？有什么事儿吗？” 温泽于慌乱中快速掩饰住了自己的尴尬，很得体地找了个理由便回答说：“那时候，想请教你一些数学题。” “哦哦，这道题梁慕邱也不会么？” “他那会儿不在。” 甄思安了然地点了点头。 “你是来问什么题的？”温泽问她。 甄思安把练习册举起给温泽看了看，说：“这不快要国赛了么？有些题很迷惑。” “要等吴老师么？还是跟我一块回去？” “我想想……” 吴老师到底什么时候来呢？！ “回去吧。”温泽希望和她顺道。 甄思安下定决心，摇了摇头说：“我还是再等一等吧。” 一丝失落从眼底滑过。他淡笑着说：“那我先走了。” 甄思安又喊住他：“你刚刚等了多久？” 温泽扭头：“大概，三五分钟。” 三五分钟的时间足够做一道数学大题了。算了，不等了。 她快步走到温泽跟前：“一起回吧。” 他很高兴：“嗯。” 甄思安怀里抱着厚重的练习册，一边走一边和温泽随意聊着。 温泽始终侧着脸看向她，眼里的笑意只增不减。 忽然一瞬，他意识到自己情愫太浓，哪怕丝毫未被女生发现，但仍旧轻轻别过视线。 回到教室，温泽将试卷摊开在桌面。甄思安轻浅的笔迹小巧而工整，透着灼灼的可爱气息。 秋高气爽。 云影散漫。 远看天空澄净蔚蓝。 今日的天气很令人感到惬意。 仅仅只是结伴走一段不足五分钟的路程，大概，足够令男生在往后的日子里回忆很久很久吧。 第85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深夜躺在寝室床上的甄…… 很快,十月中旬的国赛到来。几个学生整装待发，跟随老师统一乘坐动车前往省会城市。 对除了耿驰之外的所有人而言，整个过程进行得十分顺利。 耿驰, 第一天,因为洗澡后不吹头发就直接倒头大睡,导致第二天有轻微偏头痛； 第二天，因为身体不适所以用饮食来补充体力，结果严重积食,导致出现呕吐和腹痛的症状； 最后一天，因为自认为考试发挥得不错，出于过度兴奋，回到酒店后才发现自己将身份证落在了考场里…… 这家伙实在是绝,以一己之力将带队老师折腾得肉眼可见的瘦了小半圈。 之后，一众人来到动车站，带队老师生怕耿驰再出乱子,派两个男生像左右护法一样一直守在他身边，直到他登上动车车厢，老师悬着的一颗心才总算落了下来。 十一月初，在竞赛成绩出来之前,期中考试提前到来。 市教育局出的卷子一般都比较简单,但作为高三的学生，谁都不敢在备考上面放松警惕。 事实证明，他们不放松警惕是对的，因为试卷难度真的相当大。 两天考试结束，所有学生都憋着一股骂娘的劲儿没处撒，大家脑子里全是同样的疑惑——难不成，明年的高考就是这样的难度？！不然的话,接二连三打击他们的意义是什么呢？ 很快，竞赛成绩放榜了。 放榜的那一刻，物生实验班的学生刚下了体育课，一个个地正从操场往教学楼走。 甄思安挽着金璐的胳膊，凉风吹得二人都很自在。 临走进教室时，隔壁物化实验班的李晨阳忽然跑了出来，他一眼就瞧到了并排走在一起的两个女生，于是冲甄思安喊道：“竞赛放榜了知道吗？” 闻言，甄思安瞬间便紧张起来：“真的——？公告栏？” 他这大嗓门，方圆五十米的学生全都听到了，下一秒，物生实验班的学生纷纷调转脚步，朝着公告栏方向奔了过去。 金璐拉住她也要过去看榜，却只听李晨阳走近她们说道：“我帮你俩看了哦。” “别——！别告诉我结果！”甄思安立刻捂上耳朵做出十足的逃避模样。 “怎么了？”李晨阳不解，笑着说，“你考得不错的！” 不错？ 惨了，那一定不是金牌。若是金牌的话，就李晨阳这性格，他一定会直接喊出来——甄思安你太牛逼了你拿了金牌知道吗？！ 然而，他只是说了“不错”二字。 甄思安将双手放下，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落寞神情。 “金璐，你也不错，想自己看还是我告诉你？”李晨阳开始献殷勤。 金璐对竞赛成绩没有像甄思安这么大的心理负担，她说：“你说吧。” “你两门都是——”他故意卖了个关子，“银牌！” 甄思安彻底死心。他说金璐考得“也不错”，金璐拿的是银牌。 “还可以。”金璐本人算是比较满意。 银牌的话，可以拿到除了A大B大之外几乎所有高等院校的自主招生考试名额。 “我呢？”甄思安喃喃地问李晨阳。 “你一门是银牌，另一门——” 李晨阳绝不会想到他随口卖关子的玩笑竟能惹得甄思安思绪万千——因为这“一门”“另一门”的表达方式，让甄思安不由地重新燃起关于“金牌”的希望。不过转而一想，她的心脏差点儿炸裂，金牌是牌，铜牌同样也是块牌啊…… 所以另一门到底是什么？！是什么呀——？！ 看着甄思安向自己投来的焦急目光，李晨阳的嘴都快要笑歪了，他终于开口说：“算了不逗你了，两块银牌！” 两块银牌…… 在这一刻，甄思安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血像是被散失掉了一半，有种不真切的虚无感。 “怎么？这还不高兴啊？”虽然李晨阳很想跟她再聊上两句，然而办公室还有老师等着他交代事情，于是只好略略微安慰地说，“你这成绩已经很好了，这次金牌数咱们学校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五块，你双银很棒的。” “是挺棒的，”甄思安不敢在李晨阳和金璐面前表现出自己图谋A大的想法，便立刻挤出一个笑脸，说，“我没有不高兴啊，我只是太震惊了而已。” 金璐这时也说：“真的很不错了思安，双银呢。” 甄思安看向金璐，透过女生含笑的双眸可以清楚地知道她对自己同样双银成绩的满足。 一声长叹在心间蔓延。 连金璐这种从高一就开始报名补习班的人都没什么话说，那她这半路出家的笨蛋还有什么哀怨的资本呢？尽管自己是冲着金牌去拼命的，可金牌的获得从来不以刻苦程度作为定夺，“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啊。 但就是好难受…… 理性思辨归理性思辨，感性情感又要另当别论了。 有谁能控制住自己的心呢。 “双银，真好。”甄思安笑着和金璐一并离开。 回到班级后，甄思安听周围人的交流，这才知道五个金牌获得者有三个来自自己班，两个来自隔壁班，都是平时常年霸占年级前十名的一帮人。 是了是了。合情合理。 甄思安不断说服自己，好让情绪能尽快平复下来。 只是，一个声音始终回荡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放弃A大吧，你没能力的。” 好难受啊…… 现在才什么时候，说放弃未免太早了些吧。她无力地抗衡着这个声音。 好难受…… 如果她把目的定得低一点点，就哪怕低那么一点点，当下的心情绝对是无与伦比的喜悦。 可徐亦成要考的是A大啊！他就要被录取了！ 说不定已经被录取了，消息正等着被传过来！ 甄思安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倘若这世界上有除了徐亦成之外的人得知她企图冲刺A大的“远大抱负”，但凡理智一点，都一定会说她“不切实际”。 这时，耿驰从后门走进教室，一言不吭地坐到椅子上。 甄思安感受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极强怨念，忍不住扭头看向他。 耿驰也回望她，说：“你考双银，有两把刷子。” 人人都觉得这应该是她的最佳水平。 甄思安不吱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你这是怎么了？”耿驰问她。 也许是又将失落表现在了脸上吧，甄思安赶紧应道：“没什么，身体不舒服。” 万一被耿驰知道了她的心思，绝对会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嘲讽。 “哦。”耿驰没再说什么。 男生对女生“不舒服”的理解，总是要多些敏锐的察觉。 “你没考好？”甄思安知道他不是金牌的获得者之一。 “……双银。”耿驰频频摇头，那架势就差要“借酒浇愁”了。 聪明如他，属于那种有能力冲刺金牌的种子选手，当然可以大胆地表现出自己失望的情绪。 “确实挺可惜。” 同样都是双银的成绩，她安慰耿驰说“可惜”，耿驰夸她“有两把刷子”。看吧，这就是弱者的境地，连外露情绪的权利都没有。 听到来自他人的安慰，耿驰掐了掐自己的眉心：“草草草，我特么晚上要失眠。” 我也是啊。 甄思安苦涩地笑了笑：“挺好的，看来今天你晚自习终于能够学到十一点二十分了。” “……”耿驰一阵无语。 然而，事实情况是，耿驰又在晚上十点多就开始犯困。 深夜躺在寝室床上的甄思安，却真的一直到凌晨两点多都没有睡着觉…… 她在惆怅。 也只有在这种隐秘的时刻，她可以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情绪释放出来。失去了A大的自主招生资格，也就是意味着，她只能通过明年六月份的高考去搏一搏了。 甄思安将自己蒙在被子里，连续大叹了三口气。 尽管如此，糟糕的情绪依旧无法释怀。 她答应过徐亦成自己要冲刺A大的，但高三以来的一次又一次考试，包括这次的国赛最终成绩，都在向她清楚地传递一个事实——她不行。 一次都没有考进过年级前十，国赛的奖牌是双银。 她又叹了一口气。 鼻腔在这时猛地一算，突然有些想哭。 忍住忍住！哭出来的话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还要爬下床去拿纸巾，实在麻烦啊！ 甄思安抱起枕头，将整张脸埋了进去。 忍住，忍住…… 对于一个临近成年的未成年人来说，哭泣往往带着羞耻的情感底色。 她强迫自己不许哭，并默默在心里反复念叨：这算不得什么大事，距离高考还有半年多，万事皆有可能的。 约莫几分钟后，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但是，闭着眼睛，仍旧思绪纷繁复杂，脑海里多是关于和徐亦成一起学习时的画面，根本无法控制。 太美好了，实在太美好了。 甄思安突然从被窝里探出脑袋，任由清冷的空气扑在脸上。 铁打的道理是：想要抓住很多，当然要付出更多。 那么，继续努力吧。人生之中，大概唯独这个阶段，好像只要努力，就会发生奇迹。 第86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甄思安哭了！她进班…… 甄思安原以为昨晚会是她近来最难受的一晚,毕竟惆怅又失眠；但命运果然十分“霸道”，它以一种不容抗拒地姿态给她来了一对王炸——昨晚难受吧？今晚更难受哦。 大约晚上七点钟的时候，公告栏上又放出一个重磅炸弹——徐亦成被A大提前录取的喜报。 甄思安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值晚自习的课间。 是金璐告诉她的。那会儿金璐刚从洗手间往回走,路过了正在张贴喜报的公告栏,可以说她是第一时间获得消息的人。 年级处的老师也真是绝了，竟然挑了个大晚上的时间张贴喜报，由此可见老师们的振奋与欣喜,想来是连一分一秒都不愿耽误。 “你不去看一看？”金璐笑着问她。 这笑容未免太过“意味鲜明”。 甄思安的脑袋还有些懵，被金璐这么一提点，她这才起身。 走廊上充斥着学生们羡煞的“感叹词”，甄思安脚步不疾不徐地向着公告栏走,身边略过奔跑的身影，“牛逼”“卧槽”等词不绝于耳。 一楼一共就只有13和14两个实验班，这两个班的男生大概有七八十人,而女生加起来还不足二十人，这块区域可以说是一定意义上的“男人窝”。因此，甄思安早就习惯了男生们的这种“直接”且“粗犷”的情绪表达方式。 李晨阳从身后忽然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雀跃地说：“你同桌好牛逼啊！” 甄思安扭头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两天怎么老是遇到他。 “你这是什么表情？”李晨阳放慢步子跟在她身旁。 她这是“面无表情”。 “我需要做出什么表情？”甄思安笑着反问他。 “笑就对了,这种大牛咱们只有仰慕的份儿知道吗？嫉妒不来。” 她简直太知道了。还“嫉妒”？从未敢如此“僭越”。 要不杀了她给年级前十助助兴好不好？人家前十名的大学霸都不敢说“嫉妒”二字，她此刻是何德何能呐！ 她只是，感觉压力大到快要窒息了。 太可笑了，对吧？ 不巧的是，二人还没有走到公告栏，上课铃便突兀地响起。 “诶？！”李晨阳不满地叫了一句。 甄思安这时倒是笑了：“回吧，那张喜报是什么样子,我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出。” 毕竟，这已经是徐亦成的第三张喜报了。 其实，对于凑这个热闹，她原本就意兴阑珊，她现在更多的是向内观望自己。 甄思安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百无聊赖地搓摩着白净橡皮上的一抹黑迹。 倘若，这次国赛她拿的是块金牌……她皱眉紧锁，心道“不妙”。昨晚好不容易才重燃斗志，怎么一瞬间就又回到了原点！ 好讨厌此刻的自己啊…… 接下来的这节晚自习，她的效率着实不高。 因为上一个的课间没去上厕所，当下距离下课还有不到五分钟，甄思安实在憋不住，想到刚才有男生跑去办公室找老师问题，那么短时间里老师绝不会得空来教学楼巡视，于是她便偷偷摸摸地跑去了洗手间。 夜风阵阵，黑幕如漆。 这是晚秋和初冬交缠的季节，风里带着凛冽的气息。 甄思安从洗手间出来，在往回走的路上，远远地看到了那个公告栏。 冷风时大时小，吹散了她耳际的碎发。 一定就是那张大红色的海报，刚好贴在金色国赛榜单的一旁。 白炽灯下那一红一金，实在太过招眼，但到底还是红色更显得浓墨重彩。 当下，尽管心底并没有什么情绪流过，但她的脚步还是不受控制地被吸引了过去。 走廊，微闪的灯光。 空旷，清冷的月亮。 她踱步到公告栏面前，这安静的几分钟，由她一人独享。 “徐亦成”三个字果然还是被放大加粗，成了整张喜报中最醒目的存在。 而一旁的国赛榜单上“甄思安”三个字，却夹在一群名字之中并不显眼。 甄思安犹记得他当初为了不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而故意在考试时“放水”，那时候，他还企图连她一起骗。 一晃，竟过去两年了。 两年时光，一切都在改变。 她摸不清自己当下到底是什么心情，但她知道这平静来得属实反常。 她肯定不会是平静的，肯定不会。 看起来风平浪静的大海，其实海面以下是无尽的暗涌。 …… 远处，从办公楼里走出来一个男生。 温泽一眼就看到了走廊上的甄思安，脚步瞬间便停住了。 她微微仰头看着的是那张红色的喜报，左手抓着右臂，仿佛一尊雕塑。她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单薄，亦有些落寞。那专注的模样，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受到了影响。 突然，下课铃响起。 甄思安不自觉地落了下肩膀，像是在叹气。片刻后，她转头往操场的方向走去。 不回班么？ 温泽摩挲了一下手指，安静地注视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 两秒钟后，他选择默默地跟上去。 …… 甄思安来到操场，此刻晚风又猛又凉。 她的发丝在风中胡乱舞动，然而她的脚步却很慢、很轻。 她顶着疾风，像在抗衡，又像是与之相拥。 瘦削单薄的身形，在空旷的操场中显得格外寂寞。 温泽寻一处高台坐着，目光紧随着她不过一豆大小的远影。平日里他并没有这样大胆注视她的机会，然而此刻他却可以，甚至大有一种对方只属于自己的错觉。 时间好像静止了。 时间又好像只在她身上跳跃着。 她好像电影画面里的女主角。 而他则是这部电影的唯一观众。 甄思安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一副漫无目的闲逛的样子。 风越来越大，夜空中悠悠浮荡着几缕云丝，月光也变得晦暗不明。 几分钟后，远处教学楼传来上课铃，嘈杂的喧闹慢慢归于平静。 听到铃声，甄思安忽而停住脚步。三秒钟后，她调转了方向，是准备回去了。 温泽的视线依旧静静地落在她的身。终于，借昏暗的路灯，他看清了她的表情。 ——她哭了。 方才挡住月亮的云丝终于散去，此刻，清辉慷慨地落满男生的肩头。 他不再是旁观者了，他成了自己电影里的主角。他的心事被放大，放得无限大，终于，透过甄思安的忧伤，他看见了自己的忧伤。 真相不能更清晰了，虽然他早就有所预想。 温泽轻靠在身后的石壁上，眼眸逐渐暗沉下来。 在寂静无人的黑夜中，他独坐了很久很久。 如果青春会给每个少年发一张放肆的通票，那么他选择用这种方式消费掉。 ------------------------------------- 回到教室后，温泽下意识地先看向甄思安的位置。 甄思安和往常无二，左手托着下巴，眉头微微皱起，正认真做练习。 他放心地收回自己的目光，轻声坐回到座位上。 梁慕邱在这时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小声问：“你刚干什么去了？” 温泽微微摇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跟你说，”梁慕邱立刻偏过脑袋凑近他，“甄思安哭了！她进班的时候眼睛通红，你知道吗？” 他知道，但他又是摇头。 “我第一次见甄思安掉眼泪。”在梁慕邱的印象里，甄思安应该是个快意恩仇的大侠女，哭哭啼啼这种小女生的事情，按说她做不来。 “……行了，学习吧。” 梁慕邱不敢置信，一双眼睛紧盯着温泽，问：“你怎么回事？你这反应很不对劲儿。” 是很不对劲儿。 “甄思安她哭了呀。”梁慕邱重复了一遍事实。 温泽的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异样情绪，但终究没说什么。 “不会是……你给她惹哭的吧？”梁慕邱将脑洞开到最大。 “……不是。” “你可不要骗兄弟，”梁慕邱将声音压到最低，问他，“说实话，你是不是跟她告白了？” “现在高三。” “没有告白？”梁慕邱愣了一瞬，“不过，你肯定知道她为什么哭。” “我要学习了。”温泽从笔袋里拿出自动铅笔。 “好家伙，”梁慕邱不依不饶，“欲盖弥彰啊。” “你很闲？”温泽抬眼问他。 “不不不，但我很好奇。” “你看我很闲？”他又问。 梁慕邱摇头：“我看你有心事。” 温泽一笑，继续问：“那你能看出来我不想说么？” 梁慕邱托腮凝视，片刻后，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显然，今晚失眠的队伍里会增加一个人…… 第87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温泽看着甄思安红扑扑…… 十二月初,高三年级的学生们终于迎来了开学以来第一个集体活动——大合唱比赛。 前段时间因为期中考试，年级处临时取消了高三参加秋季运动会的资格。原本以为学生们会怨声载道，但没料他们竟然“深表理解”,并感谢年级处做出的“英明决策”。 不得不说,他们的这一反应,在年级处的老师们心中狠狠地刷了一波好感。于是，期中考试结束后，老师们再三商议,终于决定补偿一个大活动给高三生。毕竟劳逸结合才能持久奋战，否则，他们可能抗不下接下来的又一场考试——传说中的“神校联考”。 “神校联考”原本是叫“十校联考”，是由全省范围内最好的十所高中联合出题并组织的一场考试。这场考试,历来是所有模考中难度最大的。因此，考完过后，往往会有学生陷入久久不可自拔的抑郁情绪。但尽管如此,每年报名参加的学校却是只增不减，因此，参考的学校数量已经从十个增加到了十五个。 江州市一中是联考中的元老级成员了，按照往年的惯例,考试都安排在十二月底进行,这也是年级处老师之所以给学生们在月初安排“大合唱”活动的原因。因为，再不高兴高兴，以后就没得高兴了。 14班将合唱曲目定为《黄河大合唱》，谁料隔壁13班亦是如此。结果，第一次练歌，两个班就擦出了不小的火药味。 这天下午，14班人人手里一份歌词。第一次合唱练习没有分声部,所有人只管大声从头唱到尾。 14班刚一唱完，谁料隔壁13班突然响了歌声，卡点卡得那叫一个精准，唱得同样是《黄河大合唱》。并且，对方的音量更大，很有盖过14班风头的企图。 物生实验班的所有学生都听出了对方歌声里的“嚣张”，不由地面面相觑。 梁慕邱起身走到教室后门，探出脑袋偷瞄13班的情况。好家伙！这不瞄不知道，真是一瞄吓一跳——整个班级的所有学生齐齐站在讲台前方的空地处，正对着14班，唱得那叫一个起劲儿，个个青筋暴起、面色通红。 草？！梁慕邱在心里咒骂。 他走回班级，站到讲台边，冷静陈述道：“大家应该已经意识到了，这是一场关乎尊严和荣誉的战争。” 好中二的发言，甄思安冒了些鸡皮疙瘩。然而，男生们却立刻热血沸腾。 就在此时，金璐扭头和她对视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地耸了下肩，表示对这帮中二男生的无语。 在理科班级，尤其是理科实验班，男生们因人数优势而顺理成章地掌握着班级动态的主导权。他们的团体特征是——极其容易被鼓动，并能够快速形成合意。 在这种时候，女生们以惯常的低调姿态将自己自动划分为“边缘群体”，既不过分参与，也不表达反对意见。 此刻，全体男生已经齐刷刷地站到了教室后墙根，他们面对13班的方向，正准备“打响战役”。 与此同时，以甄思安和金璐为代表的女生们则非常自觉地站在队伍后面，她们深知不能抢了男生们“冲锋陷阵”的荣光。 梁慕邱提着嗓子起调：“风在吼——一二！” 男生们几乎用尽了吃奶的劲儿，简直要将从自己口中吐出去的每个字、每个音符都咬出血来。代表人物要数耿驰，唱得是又难听又大声，实在委屈那张还算英俊的面孔；然而，人群中也有极个别冷静的人，譬如温泽，脸不红气不喘，仿佛唱得是一首抒情歌。 13班显然感受到了来自这帮男生的挑战，在14班的“嘶吼”刚一结束，他们恰到好处地又卡点唱了起来。 非特么卡点唱？绝逼故意！ 就在大家愤愤之际，班主任和音乐余老师这时竟并肩从后门走了进来。 余老师看着后墙根站成阵型的一帮男生，震惊地问：“不嫌难听吗？还站那么近？！” “难听啊！13班故意唱那么大声来恶心我们。”梁慕邱讲前因后果同两位老师讲了一遍，重点叙述是他们“挑衅在先”。 甄思安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此刻她好想回位子上学习，好想好想…… 徐昇了然地点点头，说：“合唱又不是拔河，力气大、声音响就能获奖么？要是这样的话，我还特意请来余老师做什么？” 大家都知道在合唱备赛阶段，音乐余老师现在是高三年级各班的红人。班主任能够将她请来做指导，该是很不容易。 余老师时间很赶，她最多只能在14班呆上十五分钟，给大家排好队形后，刚好13班唱完。她说明了几个合唱要点，让大家带着气势和感情唱一遍，尤其强调不能像隔壁班一样扯着嗓子干嚎。 大家点头表示明白。 然而一曲唱罢，余老师有些震惊。这水平和隔壁班着实“不相上下”了。于是，她露出社会人专有的假笑，含蓄地说：“唱得……还行吧。” “还行吗？”徐昇频繁摇头，“我觉得不行，声音不如13班大。” “呃……合唱比赛的评分不是靠声贝测量器。”余老师讪笑。学生唱得确实不行，但问题不在于音量。 “虽然但是，唱这首歌，声音大总归是不会吃亏的。”徐昇慷慨发表自己的想法。 “《黄河大合唱》，算上咱们班，”余老师说到这里，掰着手指算了一下，“一共有五个班级要唱，而且还都是理科班，大家音量真的都不小。” 徐昇这时突然问：“怎么会都选这首歌？撞歌撞得那么厉害，是不是得奖可能性就不大了？” 这次合唱比赛，学校真正做到了“以资鼓励”。资金是这样分配的—— 一等奖，奖励班费500元；二等奖，奖励班费300元；三等奖，奖励班费100元。 因为有资金的参与，高三年级的每个班主任都很想拿奖！ “你可以这样理解。”余老师点了点头。 “那我们换歌！”在物生实验班，徐昇向来是一言堂。 “可以，反正这才只是刚开始练习，换歌没什么问题。” 两个老师你一言我一语，将学生们晾在一边。 “要不唱《我的祖国》吧？”余老师提出建议，“你们班将是独一个。” “独一个？那好啊！” “但《我的祖国》略有难度。”余老师这句话解释了为什么其他班没有选这首歌。 “难度越大，获奖的可能性就越大嘛。”徐昇没有将之作为“难题”来看，反倒是有些欣喜。 站在第一排的甄思安问身边的金璐：“这首歌怎么唱？你会吗？” 金璐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于是轻声哼了一句：“一条大河波浪宽……” “哦哦哦！原来是这首歌啊！”甄思安顿悟，她几乎是从小听到大。 余老师忽然转身面向金璐，笑着说：“那位女生就唱得不错，会唱是吗？” 金璐被吓了一跳，立马摇头。她连在同学面前“声情并茂”地朗读课文都觉得羞耻无比，怎么敢当着大家的面儿唱歌？！ 余老师见她如此，便只笑了笑，没有坚持。 很快，徐昇在教室多媒体上找到歌词，让大家调整了队形，面对大屏幕。 原本梁慕邱和温泽是站在最后一排，现在，两个人一个被调到了第二排的中间，一个被调到了第三排的中间。于是，梁慕邱站在了甄思安和金璐的身后，温泽站到了耿驰的旁边。 这首歌高音很多，情感要求又极高。可是，理科班的男生们哪里懂得高音和抒情。他们遇到高音就将音量提高，遇到抒情部分就音量放得很低，可谓十分直白地诠释了什么叫做“不会唱歌”。 余老师是提前预料到这种情况的，所以她并不感到吃惊。 值得一提的是，梁慕邱站在金璐身后，嘴巴几乎就等于挨着她的耳朵，因此，从他喉中发出的字字句句全部都精准地落入女生的耳中。 每个人身上都有所谓的“短板”，显然，梁慕邱的短板就是唱歌。 由于他唱得又难听大大声，把前面的金璐逗得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还是那个女生，”余老师忽然又指向金璐，“刚才唱歌的时候表情很到位，过来给大家示范一下。” 表情？ 什么表情？ 当下，金璐的表情是慌张和惶恐。 “你刚才笑得很得体，过来示范一下嘛，这首歌在最初两段就是要面露笑容地唱。”余老师持续冲她招手。 让她面对全班同学，笑？！金璐简直要原地升天了…… “怎么？”余老师不明所以地问她。 徐昇很懂金璐的性格，笑着说：“让她旁边的那个女生来示范，我看出那女生已经跃跃欲试了。” 哈——？！！甄思安惊呆。班主任口中的“旁边女生”正是她。 有没有搞错？班主任是哪只眼睛看出她“跃跃欲试”的？！ 金璐适时侧过脸来，对她投以求救的目光。 甄思安嘴巴微张，一秒钟后无奈咬了咬唇。 ……好吧，谁让金璐是她的好姐妹呢！于是她眼睛一闭心一横，向前迈出了步子。 “边笑边唱，只唱第一段就行。”余老师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甄思安。 看来，五音不全这事儿是瞒不住了。 她努力笑得很“得体”，清了清嗓子后，唱道：“一条大！河——波浪~！宽——！” 因为“浪”字被她唱得太高，直接导致破音。不过，饶是如此，甄思安脸上依旧挂着不尴不尬的笑容。 若是忽略她的声音，一定会令人觉得她温婉可人；然而，姣好的面容和魔鬼的嗓音相搭配，实在令人大为震撼。 被嘲笑完全在她的预料之中，因此，面对面前排山倒海式的笑声，甄思安十分坦然，呈现出了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状态。 余老师也在笑。她原本计划着这首歌先由一个女生领唱打头，然后全班同学再合唱。现在，她可以确定地将甄思安排除在领唱人之外了。 在一众人当中，就属温泽则笑得最为克制。 她怎么会这么可爱…… 可爱到令他感觉难过。 原本打算控制自己的内心，改变偷偷关注她的习惯； 原本打算收拾起这两年多的暗恋，埋藏在试卷和岁月的洪流里； 然而，真的很难。 温泽看着甄思安红扑扑的笑脸，眼里又起柔情。 这是一场注定无疾而终的暗恋，此刻他的心要何去何从呢？他这样问自己。 随后，一个清晰的回答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暗恋，大多都是无疾而终的啊…… 第88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谁知梁慕邱上前搂住他…… 当天晚自习结束,甄思安挽着金璐的手往寝室方向走。因为甄思安想要听金璐清唱一遍《我的祖国》，所以两个人刻意挑了一条平时没人走动的小路。 金璐唱歌远比甄思安想象得还要好，尤其对高音部分的处理,非常轻巧成熟,以至于甄思安认为她从前肯定是学过声乐。 “我没有。”金璐笑着说,“随便唱唱而已。” “凡尔赛发言。”甄思安戳了戳她的胳膊，“你唱得那么好，白天那会儿偏偏不上去唱,让我这个五音不全的去唱，你好狠的心呐。” “你今天真的很勇敢。” “勇敢地面对大家的嘲笑。”甄思安故意做出哭唧唧的表情。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好不好？”金璐哄她，“明天中午请你吃鸡腿。” “一言为定！”鸡腿确实是她的心头爱。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梁慕邱的声音：“两位美女，怎么走这条路啊？” 甄思安和金璐齐齐转身，瞧见梁慕邱和温泽正闲适地向她们走来。 “呀,两位帅哥怎么也走这条路啊？”甄思安笑着反问他们。 “偶遇偶遇。”梁慕邱笑得超级自然。 梁慕邱这人性格很逗，加上其“副班长”的职务身份，大有一种成为“妇女之友”的潜质，很能和班上的女孩子们处好关系。不过,这其中自然要先排除掉金璐。由于性格太过清冷,她实在不好令人靠近。 然而，饶是如此，梁慕邱仍旧在这方面做着艰苦卓绝的奋斗。譬如今晚在这条小路上的“偶遇”，只有傻子才会相信这真的是一场偶遇。 “偶遇？”甄思安假意点头，“那你的命还真是好哦。” 关于梁慕邱喜欢金璐这件事，在当下四个人的小场合里，无需掩饰。 “是吧？”梁慕邱轻咳两下,“顺便为两位美女保驾护航嘛。” “哦？我没记错的话，”甄思安做出思考的模样，说，“好像有次打架，是我——”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梁慕邱立刻截住：“唉唉唉行了啊咱们可以换个话题！”被锁喉的经历，他实在不想被提起，尤其还是在金璐面前。 见对方心知肚明，甄思安得意一笑，没有再说下去。 “我说甄思安，”梁慕邱挑眉，想要压她一头，“合唱队形你站的那个位置啊，到时候会正对着一根立麦，知道吗？” “怎样？”甄思安嗅到了一丝“挑衅”的味道。 “还怎样，你只要一张嘴，麦克风全部收音，到时候咱们班不得排名倒数？”说罢，他自以为占了上风，因而笑得很得意。 然而甄思安不甘示弱：“哟呵，要是别人这么说我就算了，你也好意思？” 合唱队形中，甄思安就站在金璐旁边。下午练唱时，和金璐一样，她自然也听到了对方的“破锣嗓子”。 梁慕邱问：“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我唱得也不好？” “哟呵呵，”甄思安反问，“难道，您自认为唱得好？” 她轻易不用“您”，用“您”必是讽刺之语。 “我唱歌向来不错的。” “哈——？”甄思安笑，扭头问向金璐，“你觉得他唱得好吗？” 金璐很配合地略略摇头。 “金璐，你这样认为？”梁慕邱瞪大了眼睛。 老天爷，他竟然一副问得很“认真”的模样！看来这位哥是真的不知道练唱那会儿金璐为什么会发笑…… 这是甄思安在现实生活中第一遇到“普信男”，万没有想到竟是梁副班长。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梁慕邱忽然自顾自地唱了起来，“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甄思安呆住了，金璐的表情也显得不太自然。温泽适时掐了掐眉心，大有一副“不忍直视、不忍卒听”的模样。 梁慕邱收了音，又问金璐：“你觉得怎么样？” 金璐顿了一顿，坦诚地说：“……别再唱了。” 甄思安和温泽不约而同地笑了。 梁慕邱“男人的尊严”当即碎了一地，他试图努力挽尊，又问：“那，至少比甄思安唱得好吧？” 金璐看了看思安，回答说：“并没有。” 怎么会——？！他又转头望向温泽：“你觉得呢？” 温泽不假思索地说：“你不行。” 甄思安笑：“副班，你把‘一条大河’唱出了‘大河向东流’的气势哦，好厉害。” 梁慕邱绕回到温泽身边，说：“阿泽，你居然不向着兄弟？” “我实话实说。”温泽表现得很坦然。 “你实话实说个鬼，”梁慕邱不信，“分明是有情感加分。” 他刻意将“情感”二字咬得很重。 甄思安一听，顿觉无语：“副班，拜托你不要胡说八道哦。” “我哪有胡说八道？我才是实话实说。”梁慕邱故意摆出了个很欠扁的表情。 放以往，温泽不会感到如此尴尬。但在明确甄思安早已心有所属之后，他真的不太喜欢梁慕邱开这种玩笑。不过，他又不能责怪对方什么，是他自己没把实情告诉他。 甄思安心想，能制服他梁慕邱的，只有金璐。于是，她拽着金璐的胳膊摇了起来，说：“金璐，你看他！他欺负我！” 果然，梁慕邱面部肌肉明显动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金璐听到甄思安的那句话后会很排斥，没想到她竟然笑着说：“他又不听我的。” “他听。”这两个字，出自温泽之口。 甄思安立刻冲温泽竖起大拇指。 “那你不要欺负思安。”金璐一本正经地对梁慕邱说。 “我哪有欺负她。”梁慕邱蹭了蹭鼻尖，眼睛看向甄思安，“我就是提醒你，为了班级荣誉，面对麦克风，尽量不要发声。” 甄思安听罢，上前冲去做出要暴打他的架势。 梁慕邱嬉笑间料到如此，猛地闪到温泽身后。 两个人绕着温泽追逐起来，这场面像极了“荆轲刺秦王”，就差有人在一旁喊着“王负剑！王负剑！” 跑着跑着，梁慕邱忽然从身后推了温泽一把。下一秒，温泽踉跄着扑在了甄思安身上。 “抱歉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梁慕邱立刻摆出双手合十的姿态来。 温泽站稳后十分本分地松开甄思安，并向后撤了一步。 瞬间，甄思安的声音在黑夜中炸开：“梁慕邱！我看你是忘记了我的战斗力——！” 金璐笑着看他俩你追我赶，觉得颇有意思。就在这时，一阵冷风猛然刮过，她忍不住地缩了缩脖子，抱起双臂。 梁慕邱瞅见金璐一副十分怕冷的样子，立刻停下脚步。这无疑给了甄思安机会，于是她上前打了一下对方的后背，以示自己撒气成功。 “行了行了，你大仇得报，赶紧带金璐回寝吧。”梁慕邱说着，冲金璐笑了笑。 “要不是你，我和金璐现在早躺被窝里了呢。”甄思安跑到金璐身边，挽起她的手臂，“看把我家金璐给冻的，都怪你。” “是是是，我的罪过。” 金璐看着梁慕邱，很浅很浅地笑了笑。随即，她携着甄思安转身离开。 “……她，刚才是不是冲我笑了？”梁慕邱微微发愣，感觉有些不真切。 温泽回答说：“好像是。” “她冲我笑？”梁慕邱还在自我怀疑。 “可能是，觉得你可笑？”温泽很少见金璐露出那种表情。 “不可能，”梁慕邱用力摇头，“面对可笑的人，金璐向来是不屑一顾。” “你倒还真是了解得清楚。” 梁慕邱有些小得意：“我隐约感觉自己似乎被爱神眷顾了。” “……”温泽听不得这些肉麻的话。 “但我高三是绝不会谈恋爱的。” “你想谈也得有机会。” “也是，金璐比我更有分寸。” “看来你还没疯。”温泽莞尔。 两个男生拐弯到男寝的方向。 “疯当然不至于疯的，”说到这里，梁慕邱忽然问，“对了，你前段时间似乎心情不太好，到底怎么回事？跟哥们说说。” “……没什么，学习上的问题。” “骗鬼呢你？那天明眼人都看出来甄思安哭过，可你居然不为所动，简直反常逆天。” “不然怎样？”温泽反问，“要是金璐哭，你能走过去安慰她？” 梁慕邱一时语塞，想了想后说：“啧，还真不行。” 温泽做出一副“那就是了”的表情。 “我还一直猜测，是不是你跟甄思安表白，结果把她感动哭了，然后她拒绝了你。”梁慕邱笑，“‘十动然拒’。” “我不会表白的。” “也是，高三早恋简直是自寻死路啊，”梁慕邱是男生里少见的八卦咖，“那就高考结束后呗。” 他摇头：“也不会。” 梁慕邱有些吃惊，问：“为什么？高考结束你还怂？” “那你呢？”温泽岔开话题。 “我肯定会啊！”他不假思索。 “如果你知道金璐早有喜欢的其他人了，你还会？” 梁慕邱愣神，片刻后忽然懂了：“难不成你知道甄思安她——” 温泽笑着点了点头。 他的八卦之魂瞬间被点燃，紧跟着又问：“是谁啊？你知道吗？” “算是，知道吧。” “我认识吗？哪个班的？” “别猜，给我留点面子。”温泽又笑。 梁慕邱见不得他露出这般苦涩的微笑，眉头耸动了一下，不再吱声。 温泽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便开口说：“咱走快点儿成不成？我也要冻死了。” 梁慕邱这时冲他张开手臂：“来来来，躲进兄弟的怀里，让兄弟来温暖你！” “你忘了去年关于咱俩的‘谣言’了？”温泽受不了他的夸张，一把推开他。 谁知梁慕邱上前搂住他的脖子，贱兮兮地说：“爷不在乎，爷在乎你。” 温泽心想，以后金璐若是跟这种人在一起，会不会被腻味死？？？ 第89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这一刻，她与他对视。…… 两周之后,大合唱比赛到来。 通过抽签，14班被排在了最后一个上场。所幸他们一早换了歌，因为倒数二三四上场的班级唱的全是《黄河大合唱》。 14班的学生登台,在不甚明朗的暗色灯光下悄声排好队形。 果然被梁慕邱说中,甄思安和金璐的位置正对着收音的麦克风。 梁慕邱这时戳了戳甄思安的肩膀,小声说：“注意控制你的音量。” 甄思安趁着帷幕拉开前侧着脑袋对他说：“你也是！” 灿烂的舞台灯光忽然亮起，帷幕开始缓缓上升。 舒缓悠扬的前奏响了起来，大家处在高度精神集中的状态。 14班的合唱亮点在于不同声部的和声,这可是余老师下了苦功夫给他们练出来的成果，听起来十分“炫技”。 班主任徐昇老师在台下忙不迭地给大家拍照，多角度全景，且尽量争取再给每人单独拍一张。 一曲唱罢,评委席上的所有人都很满意，余老师甚至偷偷地给他们比了“赞”。 余老师之所以对14班那么上心，是因为徐昇老师总是跑音体美办公室找她,而其他班主任没有像徐昇一样跑得那么勤。 徐昇老师之所以跑得那么勤，据说是因为他在追求余老师，为了找到更多和余老师相处的机会，便假公济私,以“班级合唱排练”为由,名正言顺地和她接触。 至于是据谁说的，那就不得而知了。但这种八卦，往往不会是空穴来风。 在合唱结束后，所有学生都坐回到各自班级指定的位子上。 经过评委席老师们的认真评分与核算，排名最终形成。 三个奖项中，有两个奖被文科班拿走。因为文科班女生们多，具有擅长抒情和甜美嗓音的天然优势。唯一得奖的理科班,自然非14班莫属，二等奖！ 幸好14班得奖，否则会让天天跑音体美办公室的徐昇老师挂不住脸。 拿到奖状后，徐昇老师当下便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是三张集体合照。 很快，微信好友中的同校老师和学生家长们纷纷点赞，除此之外，有个学生也点了赞。 ——徐亦成。 也只有他能点。因为其他学生都还在校，没有使用手机的权利。 徐昇在众多点赞的好友中格外留意到了徐亦成。 其他人的备注名都是“XX老师”或者“XX家长”，只有他的备注名是“小堂弟”。 实在太显眼了。 徐亦成点赞那会儿，刚结束一个循环的步行练习，刚才两个小时内才摔了十七次，算是取得了不小的进步。 自打系统复健以来，他已经摔了上千次。前期摔得最频繁，差不多十分钟内摔五次，平均两分钟就要摔一次。手臂和膝盖上总是红肿，身上的淤青就从没有消停过。但是，这些对徐亦成来说压根算不得伤痛，缓慢的进展对他来说才叫致命打击。 他得承认自己是有些急功近利。 徐亦成疲惫地坐在软地毯上，打开手机微信的时候，并没有期待能够看到什么有趣儿的朋友圈。直到刷到了堂哥兼班主任的那条状态。 三张照片都非常清晰，清晰地将甄思安展现在他面前。 现在是十二月初，他和她之间足有六个月没见过面了。 从照片上看，她是老样子，笑得依旧那么灿烂，哪怕远隔万里，徐亦成仍能感受到内心仿佛在一瞬间被填满了阳光。 自己之所以“急功近利”，很大一部分原因和甄思安脱不了关系。聪明如他，怎能不知道“循序渐进”的道理？只是，在专家一致确认徐亦成可以通过系统且集中的复健训练而实现完全康复那一刻起，他真是连一秒钟都不想耽误。 他实在有好多好多未完成的愿望，简单到譬如和甄思安一起围着操场散步、爬上六楼再吹一次晚风；再譬如他想坐在食堂里吃一顿饭，常听甄思安说二号食堂的薯条鸡非常美味。 诸如此类，尽管琐碎，但对徐亦成来说，却异常美好。 他的目光久久锁定在甄思安的脸上，忽然之间想起那次她上新闻的事。那次她笑得很“官方”，生涩中透着乖巧与微微怯意，与这张照片大不相同。 他们之间实在发生过太多事情，每一个细节都足够让徐亦成在这段彼此不相见的时光中反复咀嚼，这成了他当下乏味生活中为数不多的调剂品。 将这三张合照保存到手机相册后，徐亦成借助手边的器材艰难地从地毯上缓慢站起。 他希望自己能够成为照片中的一份子，像他们一样，面带笑容，站得笔直。 把这个也列在“愿望”之中吧。 继续努力。 ------------------------------------- 学生在晚自习时，徐昇窝在办公室的椅子里给自己的“小堂弟”发消息。 徐昇：亦成，最近怎么样？ 徐昇：看到回复我一下，不要只用意念回，我接收不到你的意念。 十秒钟内没有收到他的回复，就意味他肯定又在做复健。 徐昇放下手机，拿出桌上的书来看。 不一会儿，甄思安敲门走了进来。 “徐老师，现在方便吗？”她怀里抱着一本厚厚的练习册，小声地说，“我想请教您两道题。” 徐昇单指推了推眼镜，说：“可以啊，什么题？” “我自己的练习册。”说着，她将摊开的练习册放到班主任面前，指了指其中一道画了红圈的题，说，“这里，第17题。” 其实，这是徐亦成给她的练习册。 徐昇正集中精力读题干，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甄思安对天发誓，她是无意识地去瞄手机，绝对不是刻意偷看。 小堂弟：最近不错，还活着。 小堂弟？ 甄思安脑袋里立刻蹦出“徐亦成”三个字。 是他！绝对是他！ 徐昇拿起手机，很快速地回复了几个字，没有锁屏便直接将手机放到了桌面上。 甄思安心想，徐老师，这可是你自己将手机放我眼皮子底下的，千万别怪我“不小心”看到哦。 徐昇：活着就好，保持住。 对方又发来消息—— 小堂弟：谢谢，会的。 甄思安忍不住笑。 徐昇拿出一张A4纸，提笔开始动笔演算。手机那边没了新动静，甄思安便收回了目光。 “答案是4.7πRg，选D。” 甄思安略略皱眉，说：“我也选D，但书后答案是C。” “答案怎么解的？”说着，徐昇将练习册向后翻页。 “解析就一个字：略。” 徐昇轻笑一瞬：“那就是答案错了。” 但是，徐亦成的笔迹显示，他选的就是C。 甄思安怯生生地说：“徐老师，要不再算一遍？” “你看看我的步骤。”徐昇将演算纸拿给她。 甄思安细看了一遍，和她的算法一样。 “你觉得我哪里算错了吗？”徐昇问她。 “可是……”甄思安脑壳隐隐作痛，不知该怎么说。 “可是什么？没算错吧？” “可是，”她忽然灵机一动，“这本练习册是上届高三的一个学姐给我的，她当时就选了C，她成绩很好。” “哦？”徐昇调整了坐姿。 这时，手机又发出两声微信提示音。 小堂弟：我爸妈问，你和余老师目前是什么情况？ 小堂弟：强调：是我爸妈问的。 甄思安顺势又瞄上了一眼，心里立马发出“好家伙”的感叹。这么说来，班主任和余老师的八卦，真的是真的？ 徐昇拿起手机，嘴角微微一勾，又手速极快地打了几个字。随后，他抬头对甄思安说：“要不我把这题发给徐亦成做做看，他现在刚好闲得很。” 甄思安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唇，说：“哦，好的。” 徐昇对着练习册拍了张照片，给徐亦成发送了过去，然后笑着问她：“你有跟徐亦成联系过吗？” 闻言，甄思安瞬间慌张起来，摇头小声地说：“没有。我没有手机，周末回家我爸妈也不让用电脑。” “哦哦，”徐昇点头，沉吟片刻后说，“这样，不错、不错。” 甄思安只觉得此刻无比尴尬。 “他最近挺好的。”徐昇笑了笑。 “哦，好……”甄思安不敢多说话。 万里之外，徐亦成接收到这张图片的一瞬间，微微呆住。这是他的练习册，是他给甄思安的练习册。 难不成……此时此刻，甄思安正站在堂哥身边？！ 一个冲动的想法猛然冒了出来——如果现在跟堂哥视频聊天，说不定就能看见她。 徐亦成竭力让自己冷静，就算要开视频，至少也是写完这道题之后。 这题他做过，因此只稍微想了一想，立刻用平板很简略地将步骤写了一遍。 答案，C。 徐亦成将步骤拍照发了过去，很快收到了回复—— 徐昇：什么鬼玩意儿？你这步骤写得未免太太太简略了吧？！ 很好，看样子现在很有打视频电话的必要。 徐亦成毫不犹豫地点开“语音通话”，静待对方接听。 天！甄思安在看到徐亦成视频请求的那一刻，紧张得忍不住攥紧了双手。 徐昇有些惊奇，因为他俩之间很少视频，但还是很快按下了接听。 “亦成，你那题怎么回事？我做的是D。” “是C，我确定。” 徐亦成的声音。 甄思安的呼吸在减速。 “你给我算一遍。”说着，徐昇将手机往甄思安的方向倾了倾。 这一刻，她与他对视。 徐亦成不加掩饰地笑了笑，但他很快将摄像头转为后置，对准了自己的平板，开始演算起来。 甄思安在看到他笑容的那一瞬间，心跳速度已经突破天际。 “哦哦，是这样没错。”徐昇随着他的演算过程而喃喃自语。 甄思安也紧盯着他的每一行步骤，果然，她还是更适应徐亦成的讲解方式。 “哦！”徐昇恍然，“妈的，这么迷惑人！” 甄思安被爆粗口的班主任吓了一跳，眼睛一瞬间瞪得老大。 “就是这样。”说罢，徐亦成将摄像头调整为前置。 甄思安的眼睛又对上了他张那帅气逼人的面孔。 看起来，他确实还挺好的。 “可以，不错，智商始终在线。”徐昇满意地扬了扬眉，“行，挂了吧，我这边还要忙。” 徐亦成没有说“不”的理由，只好微微点头。 甄思安冲他摆了摆手，只做口型但并未发声地说了三个字。 徐昇“啪”地一下将视频挂断，问甄思安：“会了吧？还要我给你再讲一遍吗？” 她摇头：“我会了。” “行，回吧，这次是我大意了，”徐昇十分不刻意地说，“你不要向外传啊。” “我懂我懂。”甄思安比划了个“OK”的手势。 走出办公室后，甄思安终于可以不再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于是嘴角浮现出一抹极甜的微笑。 今晚月亮很美，冰冷凌冽的寒风似乎都变得柔和了。 而此刻，徐亦成看着刚才通话时的录屏视频，解读出了她最后说的那三个字——要保重。 第90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梁慕邱灼灼的视线穿过…… 周六是高三学生的“校定补习日”,历年如此。周六晚上放学后可回家，也可选择留校学习；回家的学生需在周天下午六点前返校。 圣诞节前夕，这个周末,金璐和甄思安都因即将到来的“神校联考”而选择留校学习。 周天早上,甄思安像往常一样五点半就起床洗漱,可金璐却意料之外地赖在床上不下来，说是让甄思安自己先出门，不用管她。 这是甄思安自从和金璐做室友以来第一次见到她赖床,堪称“万分惊奇”。 甄思安吃了早饭后来到教室，此时还不到六点二十分。尽管如此，她却不是第一个到教室的学生，里面早已经坐了七八人,正在“热火朝天”地背书。 一般而言，周天留校的学生需要自觉服从平日的上下课安排。因此，七点五十分之前进班是必须的。 可是,金璐却迟迟没有现身。 上午的大课间，甄思安跑回寝室。原本她以为金璐可能在寝室里自己学习，不料室内空无一人。 直到上午最后一节课快要结束，金璐才背着小书包来到教室里。 甄思安看了一眼那个不寻常的小书包,瞬间就意识到金璐上午一定去了趟校外,因为她只有在外出时才会背这个包，包包容量小，只能装一些琐碎零散的随身小物件。 中午吃饭时，甄思安问她：“留校的学生能够擅自离校吗？” 金璐知道她意有所指，笑着摇摇头：“不可以。” 甄思安皱眉：“那不对呀。” 金璐直言说：“我不是‘擅自离校’哦，是被我爸接走的。” “这样啊，”那就合情合理了,甄思安点头，“我就说你不可能无缘无故又赖床又缺堂。” “我去帮我爸相亲。”金璐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在说“今天土豆丝好吃”一样平淡。 “啊——？！”甄思安惊呆了。 金璐笑：“今天是我生日，我爸答应过要满足我一个愿望。” 这句话的信息量实在好大。 “……所以，你生日的愿望是给你爸相亲吗？”夹着肉的一双筷子被甄思安停滞在半空中。 “是。”金璐点头。 “那……我可以问问结果吗？”甄思安满脸写着“好奇”二字。 “毕竟只是第一场，失败很正常。”金璐耸肩。 甄思安将肉塞进嘴里，笑着说：“你爸挺宠你的。” “怎么讲？” “对比说明吧，这要是我爸或者我妈，非得把我骂个狗血淋头——‘都什么时候你还有这种心思？’‘先管好自己的学习！’他们一定会这么说。” 金璐又笑：“我爸事后也说，等我考上大学之后再提这些事情吧。” “哈哈哈，就是嘛。”甄思安点头。 “可是，等我上大学后，他就是一个人了。”金璐抿了抿唇，“我就是怕他一个人太孤单，想要在读大学之前帮他找个老伴儿。” 听到这里，甄思安才终于明白金璐的心思：“你可真是个好女孩儿啊我的璐。” “我爸有些闷葫芦，我不出手，他自己是绝对不可能主动相亲的。” “那你之后还要再张罗这件事吗？” 金璐点头：“等寒假再搞一场。” 甄思安咽下一大口汤：“你爸还会同意去吗？” 金璐笑：“应该会的，一月底有他的生日，我要送他礼物。到时候，礼物就是一场相亲。” “今天是你生日，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吗？”甄思安冲她挑眉，“但凡这学校里我能搞到手的，你尽管开口。” “不用的，”金璐赶紧摆手，“你可千万别送我东西，花的都是父母的钱。” “我不知道也就算了，这都知道了，怎么可能不送？” 金璐不好意思地说：“那，就送我一个苹果吧，今天平安夜。” “少来，一个苹果算什么礼物嘛。再说了，”甄思安忽然笑得意味不明，“晚上少不了会有其他人给你送苹果。” “我可不收‘其他人’的苹果。” 甄思安被她的反应给逗到了，说：“要不这样，我的礼物先欠着，等下周回家再给你精心挑选。” 金璐边摇头边说：“真的不用。” “我自己有小金库。”甄思安笑得很得意，说，“你就坐等收礼吧。” ------------------------------------- 晚自习打铃前，如甄思安所料，果然有人来给金璐送苹果。 这些送苹果的男孩子们都很清楚金璐的性子，因此，他们不敢当面送，便在14班门口找人帮忙给送进去。 同样，又如金璐自己所言，她一个也没有收。 另还有一位高一小学弟，初生牛犊不怕虎，非要亲自将苹果送到金璐手中，美其名曰“想要单纯地表达自己对学姐的崇拜。” 金璐当然不为所动，仅用一句话就回复了他：“课本上的名人大家更值得你崇拜，多看看书吧。” 甄思安当时就陪在金璐身边，她看着学弟颓丧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想，未来到底什么样的男生能入得了金璐的眼？ 在两个女生结伴去洗手间之际，梁慕邱提着一袋苹果风风火火地走进了教室。 等二人回来时，作为副班长的他早已经给班上的其他女生都送了苹果。当下，只有甄思安和金璐还未收到这份打着“官方关怀”名义的平安夜礼物。 “哟哟哟，终于见着二位美女了！”梁慕邱瞧见这她俩，拿起剩下的两颗苹果便迎了上去。 甄思安瞅了眼他手里的东西，故意开玩笑地问：“这是单给我一个人的，还是其他姐妹都有？” “你眼睛没问题吧？”梁慕邱完全没有听懂她的玩笑话，说，“至少也是给你和金璐两个人的。” “……呃，我刚说的是《红楼梦》里林黛玉的台词。”甄思安做出一副无语的表情。 梁慕邱这才恍然，笑着说：“我《红楼梦》没看那么细。” 这时，金璐忽然破天荒地开了金口：“这是单给我们俩个人的，还是其他姐妹都有？” 梁慕邱知道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立刻解释说：“其他姐妹都有！” 甄思安见他一副傻乎乎的老实模样，立刻笑出了声。 金璐略略点头，上手拿走一颗苹果，说道：“谢谢你。” “我是副班长，关怀同学，理所应当。” 甄思安拿走了剩下的一颗，问他：“这是单单姐妹们才有，还是兄弟们也有？” “只有姐妹有，兄弟没有。” “副班，你不是关怀同学吗？怎么只关怀女同学？”甄思安有意揶揄他。 “我资金有限啊。”梁慕邱接着补充，“再说这平安夜，哪有男生送男生苹果的道理。” “哦哦哦，”甄思安冲他竖起大拇指，“副班可真是男生的楷模、班干的表率！” “你当班干，还挺费钱的。”金璐露出一些笑容。 甄思安在这一刻敏感地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儿。 “害，几个苹果才值多少钱，我送得起。” “这种包装不会便宜，学校小超市里卖9块钱一个。” “学校这么坑？”梁慕邱不可置信，“我外面买的，才5块一个。” 甄思安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早已陷入惊讶——放眼整个学校，能够让金璐愿意这样闲聊天的男生，怕是只有他梁慕邱一个人吧？！ 哦！天！难不成——？！ “……你，干嘛这么看我？”梁慕邱的视线一下子移至甄思安的脸上。 甄思安摩挲着下巴，反问他：“我怎么看你了？” “你的眼神，”梁慕邱企图找到精准的词汇来形容，“很怪诞。” “怪诞？”这是什么烂词。 “就是，你这么眯着眼睛看我，好像我犯了什么错似的。”梁慕邱认为自己总算表达清楚。 少年，你确实犯了错。你是芳心纵火犯啊！ 甄思安微微摇头笑着说：“没有，误会了。我只是突然觉得，副班很有人格魅力。”说罢，她扭头看向金璐。 金璐下意识地同甄思安对视一眼，很快便羞涩地躲闪开了她的注视。 我去！甄思安内心咆哮——这等于是石锤了啊！我的璐！！！ “哟，我的人格魅力你这才发现呢？”梁慕邱嘚瑟地抱起双臂。 “以后多给我点好处。”甄思安举起手中的苹果，“对你会大有好处。” “什么意思？”梁慕邱一时没太懂。 “后门这里太冷了。”金璐边说边挽起甄思安的手臂，拖着她往教室里面走。 甄思安冲梁慕邱意味鲜明地扬扬眉，随即一笑。 这一瞬间，梁慕邱表情大变，似乎是“悟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甄思安，想从对方的眼神里获取更多讯息，但奈何对方却收回了目光，只留给他一个俏皮的背影。 这是真的吗？ 这不是会是他在自作多情吧？ 梁慕邱慢慢踱步到自己的座位，内心在雀跃欣喜和恍惚迷茫见反复横跳。 他坐下，他拿出书，他挑支笔。 他，看向金璐。 他收回目光，他翻开练习册，他拔掉笔盖。 他，再度看向金璐。 梁慕邱灼灼的视线穿过教室里嘈杂的人声，安放在她的侧脸上。 渐渐地，嘴角弯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第91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不冷，我想见你。”…… 十二月底的“神校联考”果然很难,尽管学生们已经做足了思想准备，但试卷难度仍旧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几乎和竞赛题不相上下。 据说在第一天第二场的数学考试中,有女生因迟迟做不出第五道填空题而情绪失控,嚎啕大哭。监考老师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稳定其情绪,最终只好将其“劝退”考场。 这位女生的行为并非不可理解。要知道，放在平时，十四道填空题中,前十道题对于一中的绝大部分学生来说完全闭眼都能做出来。而这个女孩子在考场上卡在了第五道题，心态确实很容易崩。 无独有偶，在第二天的第二场物理考试结束后，又有人因情绪失控而躲在洗手间里不愿意出来。 这两件事以“音速”被传至高一高二学生耳中,将一众学弟学妹吓得不轻，对未来的高三生活产生了强烈的恐惧心理。 考试的最后一天，也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江州市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 考场内外，上演着“冰火两重天”。外面白茫茫冰天雪地，而考生们却呼着热气、焦头烂额。 甄思安也不例外。大脑似乎已经使用到了极限，当下全凭意志力在苦苦支撑。 又饿又困又乏力。 想吃想睡想嗨皮。 这次结束正常考试,她只想回家大歇三天。但想归想,她知道自己到时绝对不敢如此浪费宝贵时间。 哎……这特么就是高三的生活——痛苦啊！ 最后一场考试的结束铃响起，交了试卷后，大家疲惫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个个像是饱经沧桑的老者，迈着沉郁的步子往各自的教室走去。 纷纷大雪丝毫无法提起高三学生们的兴趣，反倒是让他们想要吟唱一首《一剪梅》来抒发自己内心的悲凉。 有很多学生因为下雪的缘故，打算在学校里住上一晚等到第二天再走。然而甄思安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躺回到自己小卧室里的软床上,她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着。 路上的积雪还不算太严重，但骑行的时间仍旧比往常多花了十三分钟。 甄思安回到家里的时候，房子空无一人。她一路上顶着风风雪雪，当下又累又饿，然而家里的角角落落并没有任何可以立刻果腹的零食，这让她不由地想起李清照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屋外的雪势更大了，想到父母赶回家时必然和她一样疲惫，于是甄思安打算体恤家长一回，亲自动手做饭。 自从她上次大半夜起来摊蛋饼导致急性肠胃炎之后，甄爸甄妈就再也不允许她在家中动火。 那大概是三四月份的事了吧？恍惚间竟感觉似乎就发生在昨天。 甄思安一边择菜，一边感慨一年光阴流逝之快。这一年，作为一名平平无奇的高中女生，自己身上竟也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 一回忆往事，就会很自然地想到徐亦成。 徐亦成无疑是构成她甄思安高中青春的最重要的组成部分，这是她的幸运。 她清楚地记得在上一个大雪的夜里，徐亦成在窗外给她栓了一根冰激凌；记得除夕当晚和徐亦成一起熬夜跨年的情形，记得那些可爱的小画，记得她在炮竹声响喊出那句“要一直全力以赴，也要一直幸福。” 她在践行“一直全力以赴”，但她并没有感到太幸福。 她只是感到太累太辛苦。 甄思安不由地想，如果，一切都像年初时所畅想的那样，他能够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一起度过高三平凡又忙碌的每一天，那才叫幸福…… 然而，这大半年，她与他不仅见不到面，甚至还被迫断绝了联系。 刚才想到李清照的词，现在她又突然想到秦观的词——“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果然品味诗词还是要在丰富的情感体验基础之上。难怪这些句子千古流传，还真是妙啊…… 不知道徐亦成现在怎么样，在做些什么呢？他所在的城市下过雪了吗？他有在下雪天吃冰激凌吗？他吃冰激凌的时候，会想起她吗？ 应该，会的吧。 不，不是“应该”，而是“肯定会”，她有这个自信。 思绪飘游，漫无边际，就连原本枯燥的做饭时光也变得有趣起来。 大约半小时后，就在甄思安炒好第二个菜时，甄爸甄妈到家了。 大雪还在继续，但甄家的饭桌上已经热气腾腾。 由于甄思安的两道小菜都很好吃，甄妈乐呵呵地表示，等高考结束后要将家里的掌勺大权交给她。这顿饭吃得很舒心，甄家父母在高兴之余，决定奖励女儿一次元旦假期上网的机会。 甄思安自然是喜出望外，但她尽量表现得十分淡定，原本还想装装样子说“上网没意思”，但最终还是选择谨慎闭嘴。万一父母当真因为她这句话收回奖励，那么她真是要欲哭无泪了。 吃罢晚饭，甄思安回到自己的小卧室。疲惫并没有因为一顿热乎饭而被缓解，相反，她仍旧累，甚至困得很，更加没办法投入学习。 踱步到窗边，窝坐在自己的小软椅上，甄思安的一双眼睛漫步目的地向窗外望去。对于一名高三的学生来说，这种放空的惬意是相当难得的。 明天可以上网，那么明天就能联系到徐亦成，甄思安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到时候他一定要在线，她可就只有半小时的上网时间！ 她得承认，十七岁的自己脑袋里除了学习，就只剩下对徐亦成的惦念。 明天要和他聊些什么呢？ 吐槽“神校联考”那是必须的！也要坦诚地告诉他自己国赛只拿了个银牌的事实……但绝不会跟他说自己为此痛哭了一场。另外要问问他的情况如何，是不是过得同样很辛苦？也许他过得甚至更加辛苦。对了，可以问他回归的日期吗？那是他彻底治愈的日子吧。 简直不敢想象他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模样…… “犯花痴”是每个青春期少女的专属权利，然而甄思安近来很少犯花痴，没有时间亦没有精力，一场接一场的考试，一张又一张的卷子，令她无瑕顾及自己的那份少女心事。 没有比现在更适合闭目畅想的时刻了，安安静静的一个人，窗外就是雪。 那时徐亦成就住在楼下，而她当初将这种幸福看得太过寻常。如今想要听他说一句“看书别看我”，简直是痴心妄想。 这世界上还有比十七岁的暗恋更干净的喜欢吗？ 她想，重逢的那天，自己一定要跑着奔向他，一定扑上去抱住他。当然了，必须是在无人的情况下。不需要说一句话，只是抱住他就好，言语在那种时刻一定是苍白的，身体是情绪最诚实的表达者。他会知道，她有多想他。 就算十七岁的人不可以谈论爱，但一定可以谈论“真”。 不知不觉间，竟然想了这么多。 甄思安突然从座椅靠背上支起身子，这是她准备开始投入学习的信号。她歪了歪脑袋拎起地上的书包，从里面取出这两天联考的原卷。 “就算是葛大爷重出江湖，也不可能出这么变态的试卷！”自言自语完毕，她想，也许明天可以将题目发给徐亦成看看。 凭着这份热爱学习的精神，甄思安最后一遍向老天爷祈祷，请让他明天一定要在线！ ----------------------- 甄思安原本想要用一晚上的时间将考场上没有做出来的题目给解决掉，然而，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水平，有些题目，不是靠努力就能做出来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除了数学题！ 没错，经过一晚上的努力，仍旧留下一道大题。 第二天早晨，许是昨夜睡得太晚的缘故，甄思安感到头有些昏昏沉沉。就在这时，她听到窗外有人叫她的名字。 “甄思安。”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睁大了眼睛，困意顿时消散。 “甄思安。” 是他的声音！ ……徐亦成回来了？！ 甄思安赶紧从被窝里爬出来，匆忙穿上拖鞋后直往窗户跑去。拉开窗帘，打开玻璃窗，冷风夹着大雪吹了她一脸，但她根本顾及不了这些，因为她看到了楼下站着的那个男生。 站着的，徐亦成。 这的的确确是她第一次看到徐亦成在没有任何支撑工具下的站立模样，她呆住了。 这雪下得太大，只是稍站片刻，身上就会有积雪。此刻，徐亦成的头发上已经覆上一层薄雪。 “早啊。”看到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徐亦成笑得很温柔。 不知为何，甄思安突然有种想要掉眼泪的冲动。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问。 “昨晚，一点多。” “你，已经……”已经完全康复了吗？ 他知道她想要问什么，笑着点点头，问她：“还习惯吗？” 不习惯，真的不习惯。她还是想哭。 这么高，这么帅，哪怕在纷飞的大雪之中都看起来这么明媚灿烂。 “你爸妈呢？”徐亦成问她。 “上班去了。”回答完这个问题，她问徐亦成，“你不冷吗？傻乎乎地站在雪里。” “不冷，我想见你。”他的表情写着“迫不及待”四个字。 听到这句话，甄思安感到鼻子一酸，她快速甩下一句“等我”，于是立刻往家门口跑。 昨天晚上她才刚想过要以怎样的姿态奔向他的怀里，今早竟然就可以实现了？！ 徐家的大门掩着一道缝儿，甄思安的动作用“夺门而入”来形容丝毫不夸张。她穿过徐家的客厅，穿过他的卧室，看到他依旧站在雪里，目光温柔，仿佛正等着她冲向自己。 甄思安此刻只穿了一身不算太厚的睡衣，刚才出门太急，忘记套上家居服。冰天雪地，唯有扑进他的怀里最适宜。 在这一秒钟里，在甄思安扑向徐亦成的瞬间，徐亦成张开了手臂。 两个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她被徐亦成用羽绒服包在怀里，此时此刻和她昨晚想的一样，真是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所有情绪都卡在喉咙里，然后慢慢向全身蔓延，蔓延到她的指尖，令她更紧地抱住对方。 好开心，好温暖。 甄思安没有忍住，真的落了眼泪。 她生怕对方听出自己的抽泣，只好半低着脑袋埋在他的胸前。 “你哭了？” 然而他还是发现了，询问的声音竟然该死的好听。 “为什么哭？” 她微微摇了摇头，不做声。她只想抱着他，抱着他，抱着他。 徐亦成收紧手臂，生怕怀里的女孩儿被冻着。 “冷不冷？”他问。 她又摇头。 “进屋吗？” 她还没有抱够，生怕万一松开了手，很难等到下次这么自然又坦率的冲动了。所以她才不要进屋，她完全感觉不到冷，相反，她简直温暖死了。 “再让我抱抱。”这是她自扑入他怀里来的第一句话。 真的，好……羞……耻…… 但甄思安当下脸皮厚到什么也不怕，她就是要羞耻！她要的就是羞耻！此刻不羞耻，还等什么时候羞耻？！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 诗词万岁——！所以，文化人之间的事，不论羞与耻，都叫做情趣！ 徐亦成抬起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忽然微微俯下身子，整个脑袋侧窝在她的脖颈。 啊——！要死！甄思安感觉自己的心脏要爆炸了——！ 她只是堪堪达到他的下巴，那么轻而易举地就能被他完全笼在怀里。这种感觉，可真好。 可真好啊——！ 甄思安小声问他：“你可以返校了是吗？” “嗯。”他的声音也不大。 大雪都落在徐亦成一个人的身上，她是被保护起来的。 “那你要返校吗？” “要。” “其实你可以不返校对吗？” “我想陪你。” 甄思安感觉到他手臂的力度加深了。 “我还是想哭。”她的眼泪根本止不住。 “为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些笑意。 “不知道……” “傻瓜。” 啊——！要死要死——！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为什么像个炸弹似的？！炸得她心花怒放，不能自持！ “别管我。”因为带着一些哭腔，她的语气听起来糯糯的。 徐亦成轻轻笑了一下，又将她抱得更紧了。 就这样一直抱着吧，可以吗？ 就这有一直抱着，不要松手。 我实在太想念你了。 这几分钟的拥抱尚且未将我的思念完全释放，再给我一点时间。 ……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睁开眼睛。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脸上湿润挂着泪痕，然后—— 枕头也是湿的。 甄思安怔怔地愣了会儿神，心里的失落瞬间填满刚才幸福所占据的全部空间。 竟然是梦？这竟然只是一场——梦？！ 怎么会呢…… 明明那么真实，明明，明明徐亦成就在眼前的…… 明明，明明…… 她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慢腾腾地从床上坐起。窗帘还是紧闭的状态，看不到屋外是否还下着雪。 虽说以前她也梦到过徐亦成，但从没有一次如这次般真实。环境，情绪，感官，一切都和真实世界一模一样。 难受…… 不可言说的失落令她整个人都陷入一种难以自拔的抑郁之中。 好难受…… 甄思安看了眼床头柜的脑中，竟然才只有五点四十七分。她套上棉拖，往窗边走去。 真希望拉开窗帘就能看到楼下昏暗的灯光里站着一个人。 抱着这种不可能实现的期待，她将窗帘撩开一道缝儿。 空无一人，雪也停了。 因为梦中太过幸福，当下该如何消化掉这份失落呢？真是令人头痛。 今天是元旦，新的一年开始了。 虽然不知道重逢是在什么时候，但至少知道一定是在今年。所以，距离两个人见面的日子又近了一步，甄思安安慰自己，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啊。 见面之际，他一定是她梦中的那个样子。希望，到时候她也已经变得更加优秀。 困意散去，此刻，甄思安只想学习。 第92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期待我们的见面，到时…… 上午甄妈调休半天,甄思安要在老妈的隐性监视下才能上网。 只有挑选合适的时机，才有遇上徐亦成在线的可能。于是，她将上网时间安排在了大中午。 刚吃完午饭,在老妈的应许下,甄思安打开了小半年没有碰过的电脑。 快速联网快速登陆□□,她滑动鼠标找到徐亦成的头像——叮！在线的！ 甄：徐老师徐老师徐老师徐老师！在吗在吗在吗在吗？？？ 没一会儿，对方回复：在的。 啊，徐亦成竟然这么淡定？这令甄思安有些丧气。 徐：竟然可以上网？ 这还差不多,就算不激动，好歹要惊奇一下嘛。 甄：是的呀~ 她故意使用了一个小波浪的标点，用以含蓄地表达自己此刻飘逸的心情。 徐：可以上网了？ 甄：父母的特别奖励，只有半个小时。 徐：半个小时？你用了多久了？ 甄：一分钟。 电脑那头的徐亦成露出笑容,她可真是坦率。 甄：我们前两天考了一场“神校联考”，巨巨巨巨难。 徐：可以语音吗？或者，视频？ 视频——？甄思安不敢想,老妈还在家里呢，这肯定不行的。 然而徐亦成难得如此主动，她不好拒绝啊！ 甄：（压低嗓门）我妈在家，你懂的。 怎么好像在搞地下恋情似的？甄思安感到有些好笑。 徐：好。联考考得怎么样？ 甄：惨不忍睹,目不忍视。 徐亦成又笑了,只是看着这些文字，他就能想象到她的小表情。 徐：那大家肯定都一样。 甄：要不要我把卷子发你看一下？咱俩热烈地讨论讨论？（夸我爱学习！快夸我！） 徐：嗯，你很爱学习。 自打收到她的□□消息，徐亦成上扬的嘴角就没有掉下来过。 甄思安借老妈的手机将试卷拍了照片，很快传给了他。 徐亦成大致扫了扫卷面，发现确实有难度。 甄：徐老师觉得如何？难度大不大？（你最好说“大”，不然我哭给你看） 徐：难度确实大,你最后一题还没做出来？ 确实，昨晚她算了很久，还是没有将变态的最后一题攻克下，于是在卷面上用红笔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甄：你不要告诉我你脑袋里现在已经有思路了？ 徐：那我不告诉你。 绝了，他竟然已经有思路了？！ 甄：几分钟能做出来？ 徐：正在做，等下。 等下？她可只有半小时的上网时间啊，拜托徐老师做得快一点。 甄：你先做，我自言自语哦。 甄：上高三之后特别累，几次大考都非常非常难，我差不多始终在年级15名上下浮动，还从来没有进过年级前十。哭泣！ 甄：最令人哭泣的是，每次考试我都尽了百分之百的力…… 甄：另外，前段时间大合唱，我还出了一次糗，啊不说也罢，幸好你不在现场，耳朵得意幸免于难。 甄：现在基本两三天就有一场考试，老师改卷子的速度要封神了，我也差不多要考麻了。 甄：还有，我国赛是银牌……嗯，银牌，也是尽力而为的结果。哎，我会继续努力的。 徐：我很想你。 甄思安的双手突然静止在键盘上。 是的，她呆住了。 等等！这不会也是在做梦吧？！ 徐：你只要尽力就好。 甄思安的思绪还停留在“我很想你”四个字上。 这不是做梦……这是真的。 徐：不要有太大压力。 慢点儿，让她先消化消化。 徐：最后一题我做出来了。 下一秒，徐亦成传了张截图给她。 然而，甄思安现在哪还有什么心思看题目…… 徐：能不能看懂？需要我讲给你听吗？ 她的双手终于重新“启动”：徐老师，你撩完就跑？ 徐亦成自顾自地笑着：什么？ 甄：明知顾问，不要跟我来这一套哦。 甄思安将“我很想你”截图发给他。 徐：这不是撩。 甄：那这算什么？耍流氓吗？ 倒是要看看你会怎么回答。 徐：我只是实话实说。 啊——还说这不是撩！大胆！ 甄：徐老师还真是坦率啊。 徐：坦率点好，毕竟你上网时间有限，我怕来不及说。 甄思安笑：你这样子会影响我学习的知道吗？ 徐：已经影响了吗？ 甄：嗯，已经影响了。 徐：那怎么办？ 甄：容我想想！ 甄：要不……我也影响你一下？ 徐：？ 甄：我也想你。 甄：（哈哈哈，既然你影响我，那我也影响你咯，咱俩两清了） 甄：我有没有影响到你？ 徐：有。 徐：积极影响。 天，徐亦成什么时候成了撩学大师了？！ 甄思安的脸红了起来，她打出一行字—— 甄：那我也要转化为积极影响。 徐：题目看一下，需要我讲解吗？ 甄思安终于回过神来，积极影响便是为了考上他的A大而竭尽全力。她细细地过了一遍截图上的解题步骤，顿时豁然开朗。 甄：不用讲解哦，我看懂了。 徐：难度真的很大。 甄：你真的太太太厉害了，徐老师，你是我心中永远滴神。 徐：这种题目做不出来没什么，不要有心理压力。 甄：哦，没关系的，我的压力多一点不算多，少一点不算少。 甄：说说你吧，最近怎么样？ 她实在很关心他的复健情况。 既累又痛，浑身是伤，习以为常。这十二字可以完美概括他的近况。 徐：还好，一切顺利。 甄：也很辛苦吧？ 徐：你不也很辛苦？ 既然大家都很辛苦，那么他的辛苦就不值一提。 甄思安很想问问他的归期，但又不好开口。 徐：下学期可以回国。 她看到这句话时，大脑仿佛里炸开了绚烂的烟花。 甄：那太好了！ 这个时候不坦诚的表白心迹，还要等什么时候呢？ 徐：预计是在四五月份，但还不确定。 甄：你会返校是吗？ 她真的很希望徐亦成能够继续做她的同桌，她很依赖他，不论是在学习上还是在情感上，甚至在精神上。 徐：你希望我归队吗？ 甄：那还用问？你故意的对不对！ 徐亦成笑：我知道了。 甄思安心想，到时候的徐亦成肯定会成为学校里的最热门话题——原本默默无闻高冷孤僻的轮椅少年，如今是又高又帅还特么已经被A大录取的天之骄子！ 女孩子们，准备好你们的少女心吧！ 男孩子们，燃烧起你们的嫉妒心吧！ 甄：返校之后你又不用学习，会不会很无聊？ 徐：不会，我有重要的事情做。 甄：可以跟我透露一下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徐：辅导一个女生，助力她考上A大。 扑腾扑腾扑腾扑腾扑腾扑腾扑腾—— 老天爷，她的心跳好快！ 甄：徐老师你干脆直接报出我的身份证好了。 徐亦成笑：我不知道你的身份证号。 甄：我更加期待你的回归了，怎么办？恐怕往后的日子都要日思夜想、辗转反侧。 徐：这可不是积极影响。 甄：啊，我改我改！好好学习才是王道！ 徐：嗯，好好的。 甄思安老脸一红，回复说：你更要好好的，其实我都已经做好高考之前见不到你的准备了，虽然我很想你早日回归（我私心很重），但是，你的复健一定要按部就班不要勉强自己，知道吗？ 徐亦成看着这些文字，眼前浮现出她的面容。 徐：我知道。 甄：江州下雪了，昨天，下得特别大。看天气预报说，过两天还有大雪。你那里呢？ 徐：一直是晴天，干冷。 甄：高一高二还打雪仗呢，高三没心情玩这些，因为联考实在太难了，很扫大家的兴。 徐：这么惨吗？ 甄：是啊，等回学校后，联考就出成绩了。 徐：不用太在意成绩，高考前的一切考试都是为了积累。 甄：我要是考进了年级前十，也不用在意么？ 徐：考得好就在意，考得不好就不要在意。 甄：徐老师竟然使用阿Q胜利法？ 徐：高三心态肯定很重要，阿Q精神不是很好么？ 甄：是很好！咱俩忽然聊得这么正经，我都有些不适应了。 徐：你想聊不正经的？ 电脑面前的甄思安老脸一红，咳咳，这话说的，什么叫“想聊不正经的”？ 甄：我没有、我不是、你不要胡说。 徐：你大概还有五分钟的上网时间，都要用在我身上吗？ 甄：那当然了，下次联系还不知是什么时候，说不定就是线下，你回归那天…… 徐：我估计，除夕夜你还是可以上网的。 甄：不好说，要看我这次联考和后面的期末考试是什么结果。考得好，也许OK；考得不好，你懂的。 徐：那我祝你考得非常非常好。 甄：你刚才还说“不用太在意成绩”！ 徐：因为我想多一次和你联系的机会。 甄思安笑：我肯定会努力拼的，请徐老师放心，好么？另外，你也要加油，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要保重。 徐：嗯，是不是快到时间了？ 甄思安叹气，没错，还剩下最后两分钟。 甄妈的声音适时响起，提醒她需要关电脑了。 甄思安喊道：“最后一分钟！马上关哦！” 甄思安加快手速：徐亦成，我今天早上醒来之前做了一个梦，梦到你了。 徐：梦到我什么？ 甄：梦到你一切都好了，这是一个好兆头的梦。 徐：嗯，确实是好兆头。 徐：梦里，是不是很吃惊？ 甄：是，但更多的是高兴。我会为你祝福的，每天每天。期待我们的见面，到时候如果我抱你，请你敞开双臂。 徐亦成眸中情愫滚动，然后回复：一定。 甄：下次聊咯，时间到了。 徐：我也为你祝福，每天每天。 甄思安看着他发来的这一行文字，心满意足地扬起嘴角。 徐：并想你，每天每天。 “甄思安！关电脑了没？”甄妈的叫喊伴随着脚步声往她的卧室赶来。 甄思安的手指在键盘上灵巧地弹跳，打下了最后三个字：我也是~！ 发送后，她立刻退出了□□，嘴里冲老妈应道：“关啦关啦，已经关啦！” 甄妈在她的卧室门口探头看了一眼，问：“跟谁聊呢？” 甄思安一时来不及编谎，“你猜”二字脱口而出。 “我猜？”甄妈双臂环抱在胸前，显得饶有兴趣，“我猜的话，是徐亦成吧？” 啊呀，您猜对了。 这下，我该怎么办呢？ “聊什么呢？”甄妈又问。 甄思安记得季羡林老先生说过，“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 那么，她决定践行这条至理名言的后半句。 “就是向他请教数学题呀。” 伴着拖长音的一声“哦”，甄妈微微点头，继续问：“还有呢？” 老天啊，十七岁的人就不能有点隐私么？ 甄思安回答说：“吐槽高三很辛苦，询问他的复健情况，就是这样。” 同样的一声“哦”，同样的微点头，甄妈的表情却忽而变得丰富起来。 “……干嘛？”甄思安不由地咽了咽口水。 看来，面对老妈这棵老姜，自己果然还是个嫩葱啊。 “没干嘛啊，不午休么？”甄妈突然打了个哈欠。 ……啊嘞？ “讯问”这就结束了——？ 甄思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不懂老妈意欲何为。 “睡会儿吧，休息好才能学得好，午睡很必要。”撂下这句话，甄妈径直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看着老妈离去的背影，甄思安由于紧张而持续加速的心跳终于渐渐慢了下来。 所以，这场“讯问”下来，她在老妈眼里，到底是过关了？还是没过关呢？ 说到底，她确实没跟徐亦成聊什么“不正经”的话题。 最多，只是表达一些“友达以上”的思念罢了。 高三的她和他，“友达以上”就够了。 第93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期末目标：我要考年级…… 新的一周,“神校联考”的成绩已经出来，排名也被提前张贴在了公告栏上。 早些到校的学生已经看到了年级百强的名单，而甄思安到校较晚,她还没有来得及走到公告栏处,就已经被其他人告知——“你考得不太好哦。” 听到这句话,甄思安顿感毛骨悚然。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人在跟她开玩笑。尽管考试很难，但她也算是尽力。就算考得不好,也是大家都不好，不至于她一个人的退步被单独“拎”得如此醒目吧？ “我考多少名？”甄思安问道。 同班女生说：“呃，要不你自己去看吧。” 天，杀人诛心啊！这到底是有多不好？以至于别人都不好意思将她的名次说出口？ 甄思安摇头,坚定地看着女生：“你跟我直说吧，我受得住。” 其实她不是受得住，她只是等不及。 “呃……第五十七名。”说罢,女主把嘴抿成一条直线，以示惋惜。 哈——？！第五十七名？！ 天崩地裂。 天塌地陷。 怎么会这样？甄思安一时间陷入了混沌的状态——难不成大家考完试之后口口声声说“太难了太变态了”都是骗人的？其实，他们都考得很好？！ 这……不能够吧？ 她心想好歹自己也是常年呆在年级前二十内的人，以这种能力水平去预估这场考试的难度,按说应该是相当准确的。 难,那确实就是难啊！ 为什么自己会退步这么多？！ 甄思安感到头晕目眩，这个排名说实话完全超出她的承受能力。 完全、超出…… “刚刚陆老师说让你到校后去他办公室找他一下。”女生补充了一句，“你数学没考好。” 数学——？没考好是啥意思？考得好的能考多好呢？ 带着沉沉的沮丧和满满的疑惑，甄思安对女生说了句“我自己先去看一下”后，便径直往公告栏赶去。 这里依旧聚集着许多人，议论声嘈杂不止。 看榜的时候并不需要讲究“谦让”和“礼貌”，只需要遵循一个原则就好了——使劲儿往里挤。经过一番艰难的“作战”,甄思安终于挤到了前排。 第五十七名么？ 她的眼睛首先去寻找那个数字。 40……50……54……55……56…… 57——！老天爷啊，果然是她甄思安的名字。 “数学、数学……”她口中喃喃，目光逐渐锁定在分数上，“……117分？” 眉头在看到分数的那一刻，瞬间皱了起来。甄思安心里纳闷，这未免和她预估的分数差距过大了些吧？她预估自己差不多可以考到130分至135分之间。 紧接着，她想要看的是年级第一的数学成绩。 ——137分。 一声“好家伙”在大脑中乍响，单科数学成绩就被年级第一甩出去了20分啊！看来，她这次“考得不好”，完全是数学的原因。 哎……甄思安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心想难怪数学老陆要找她。走去办公室的路上，她已经预想到自己接下来十分钟之内的命运。 刚一迈进数学办公室的大门，好巧不巧，甄思安和陆老师的目光来了个不期而遇的碰撞。 “甄思安，你给我过来。”数学陆老师语气不善。 她双手垂在身侧，走出了个“小心翼翼”的模样，走出了个“如履薄冰”的架势，走出了个“战战兢兢”的状态。外面还在下着大雪，然而她却有些冒汗。 和她预想的一样，属实应是这么个气氛。 陆老师是早已提前将她的卷子准备好了的。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他将试卷抬起又落下，十分狠辣地摔在办公桌面上，气冲冲地说道：“看看你的卷子！” 甄思安不敢动手拿，只是乖乖地用眼睛看。 “拿着看！”陆老师又叫了一句。 不慌不慌，甄思安安慰自己，随即上手拿起了试卷。 “看到问题了吗？”陆老师问她。 没有，给我一点时间。甄思安将第一页浏览了一遍，得分情况和她预料的一致；她将试卷翻至第二页，终于在这时看出了数学老师口中的“问题”。 脑袋“嗡”了一声，她一时间无语凝噎。 陆老师看出她神情的变化，开口说道：“你这次数学，117分，知道分数都扣在哪里了么？！整个学校，没有比你的卷面更离谱的了！你能把第18题的步骤写到第19题框里，第19题的步骤写到第20题框里……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 甄思安忆起，当初自己在解第18题时，一开始习惯性地跳了步骤，她生怕这样会被扣分，所以全部涂掉，重新写了一遍。然而答题空间不够，解题步骤就只能往空白处挤，挤着挤着，就挤到了第19题的框里。而第19题的步骤又太多，只能往第20题去挤。 “这次，你超出答题范围的部分，全部不作数，所以第18题就被扣了8分，第19题被扣了10分！这就一共18分！”陆老师越说越激动，“就因为这个，你说你亏不亏？！你说我气不气？！” 似曾相识的委屈与难堪一瞬间涌上心头——高一入学检测，英语答题卡，年级倒数第一名……那一次，她痛定思痛，曾发誓再也不犯类似这种“低级错误”。 然而——18分啊！这可是年级前百强竞争中被失掉的18分！ 惨，泪失禁体质的她，似乎又有想要掉眼泪的冲动。尽管她已经耻于因成绩而流泪，但感情一上头，总是很难控制得住。 陆老师作为江州市一中的数学大魔王，和其他老师不同，他是从来不惧怕女生在自己面前哭泣的。只听他对甄思安说：“要哭自己找地方哭去，别在我面前哭，我看着烦。” 甄思安一听这明显不耐烦的狠心话，情绪顿时散去了大半。 是的，她已经不想哭了。 “以后还敢这样做题吗？”陆老师问她。 甄思安摇了摇头：“不这样了。” “好好反思！” “知道了……” “知道反思什么吗？” “……”她想了想，开口道，“什么都反思，方方面面。” 陆老师眼角一挑，说：“写个检讨交上来，我倒是要看看什么叫做‘方方面面’。” 自己挖坑自己填。甄思安无奈点头，尽可能显出自己的乖巧诚意来。 从办公室出来之后，她没有直接回教室，而是再次往公告栏走去。 18分…… 倘若加上这18分，那么自己可以考到多少名呢？ 再次来到榜单面前，甄思安抬头仔细瞧了瞧，双目瞬间呆滞起来——加上18分后她的学科总分竟然可以在年级里排到第六名！ 天可怜见啊…… 所以，她就是这样与年级前十失之交臂的么？！ 忽然想起徐亦成那年安慰她时说的话：“不是实力问题，不要太在意。” 甄思安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她攥紧了双手，终于一声不吭地走回到教室。 坐到位子上后，她从笔袋里拿出一支铅笔，在便利贴上面写下一句话——期末目标：我要考年级前五。 就在这时，她头顶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哟，你志向还挺远大的嘛。” 什么叫做“脑袋充血”什么叫做“目瞪口呆”什么叫做“耳朵嗡鸣”，甄思安在这一瞬间全部体会到了。 她立刻捂住自己的便利贴，抬头对说话那人怒目而视。 “小甄，我要冲你竖起大拇指。”说着，耿驰将“赞”的手势竖在她面前。 “你给我滚。”甄思安当真又羞又愤。 “哈哈哈，”耿驰笑得很开心，“爷这次考了第9名，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滚远点儿好吧？”甄思安收回目光不再理会他。 然而耿驰这人在心情好的时候，脸皮自然而然会变得更厚。他不仅没有“滚远点儿”，反而坐到了徐亦成的位子上，一只手撑着下巴笑问她：“年级前五……这可不是这么容易办到的哦。” “别跟我‘哦’不‘哦’的，我恶心。”甄思安瞥了他一眼，“回你自己座位去，不要烦我。” “你心情显然很不好。” “既然看出来了，还往枪口上撞？” “五十七名，确实很差劲儿。” “……”甄思安掐了掐眉心，心里暗想，老娘要不是那18分，这次可是能排到年级第六名的！ “期待你的下次表现，加油小甄！” 欠扁是耿驰这人的固有属性，甄思安告诫自己绝对不能跟他一般见识。 再说了，他只是年级第九而已，而她的实力，是年级第六！第六！第六——！这样一想，她心里顿时便舒服了很多。 “不许把我的目标跟别人说！听到没有？”甄思安向他严肃交代。 “你可以语气缓和一些，这样我就能够听到啦。” 靠……好想扁他，真的忍不了。 “再说一遍，让爷听听。”耿驰做出竖起耳朵的模样来。 甄思安没好气地道：“姑奶奶没工夫跟你浪费口舌，一边儿去。” 耿驰依旧好脾气，笑着说：“我懂我懂，看来小甄要为年级前五的目标开始奋斗了。”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周围的人大概率是可以听得到的。 甄思安闻言，手刀立刻朝着耿驰的脑袋就劈了过去。然而耿驰反应极快，躲闪及时，因此毫发未伤，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高三，这是靠实力说话的阶段。 甄思安下定决心，下次期末考试一定要把耿驰这家伙给一招反杀！ 第94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救命啊！来人呐！学…… 晚自习的课间,在金璐的陪同下，甄思安去交“检讨书”。 知道甄思安写检讨的只有金璐一个人，因此,她也是唯一一个知道甄思安因为答题不规范而被扣掉18分的人。 “这样算起来,你比耿驰考得好。”金璐很能够抓住聊天的重点。 甄思安抱着她的手臂,没有说话。 二人走出办公楼，迎面被吹来一阵刺骨的寒风。 “今年的雪下得又大又久，我以为自己是生活在东北呢。”甄思安使劲儿往金璐身边靠。 就在这时,发生了出乎意料的情况——教学楼竟然停电了！ 霎时间，全校学生齐齐发出了宛如中五百万大奖一般的狂喜呐喊。 “我的天……”甄思安被四面八方传来的呐喊声给震惊了。 “应该很快就会来电。”金璐似乎很懂，继续说，“大概率是天气原因,抢修一般不出三分钟就能有结果。” 在老师们都急匆匆地往教学楼赶来之际，很多学生们已经冲出了教室。原本这就是课间时间，黑暗的教室根本关不住这群向往自由的肆意灵魂。 二人走到教室的后门,听到里面嘈杂声很响，借着昏暗的光线相视一眼，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不一会儿，值班教师和留校班主任纷纷赶到,向大家说明了情况,果真是天气原因导致停电，目前电路正在紧急抢修。 几乎是在班主任刚解释完原因的那一刻，教室里的白炽灯突然亮了起来。 “我去……”耿驰的声音很大，整个教室都听到了他这饱含失落的哀怨。 “现在已经是上课时间，”徐昇故意看了耿驰一眼，“都安静下来，继续学习。” 班主任象征性地在教室里走了一圈,随后便离开了。 然而，还没过去十分钟，出人意料的情况竟又发生了——再次停电！ “哇——！！！”三个教学楼再次同时雀跃起来。 徐昇几分钟前从教室离开，上了个厕所后回到办公室，然而刚坐下没两分钟，竟然又因为停电的事情而要再跑去教学楼一趟，他有些想要翻白眼。 “接到最新通知，电路抢修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因此年级处决定提前放学。现在大家就收拾一下东西，赶紧回寝室。”徐昇因为一路小跑着过来，当下累得正呼哧直喘。 各班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得到消息，因此教学楼里此起彼伏地响着兴奋的嚎叫声。 学生们开始抹黑收拾东西，不少人带了作业，打算回到寝室后用充电小台灯打光继续肝。这是高三学生的基本素养。 甄思安和金璐二人手挽着手走出教室，再次被迎面吹来的寒风打了个措手不及。她们将脑袋使劲儿往围巾里埋，尽管如此，仍旧架不住冷空气的凛冽。 这雪势可以称之为“雪灾”了。 今夜是高三的学生第一次和高一高二一起下学，人群在纷飞的雪花中窜动，使校园的主干道上显得更加拥挤。 好多学生在雪地里追逐，享受着冬夜里好不容易得到的一次放肆。不一会儿，最适合打雪仗的小操场就被这帮人搞起了“圈地运动”，大家玩得不亦乐乎。 在这样寒冷的冬夜里，在这难得的停电契机下，没有什么比打雪仗更令人开心的事情了，就连甄思安看着都不由地心生羡慕。 “今晚真是个好日子呀。”她对身旁的金璐说。 耳边是人群欢欣的喧闹声，金璐侧着脑袋问她：“你想不想玩？” “我没有资本玩，你懂不懂？”甄思安苦笑一下。 “你是说这次考试？” “嗯，我才刚交了检讨书上去，这就跑去疯玩？要是不巧被陆老师看到，我会‘死’得很惨。” “不会这么凑巧的，我敢说五米开外，谁也不认识谁。”说罢，金璐笑了起来。 这句话实实在在鼓舞了甄思安，她坦诚地说：“其实我很想玩的！” “我是又想赶紧回去躺着，又有些不甘心。” “我太懂你的心情了，”甄思安说，“明年毕业后，想一起玩雪都没机会了，对吧？” 金璐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毕业，这个两个字对于现在的高三学生而言，其实尚且为时过早。 大家的脑子里一心只有学习和考试，他们有时痛斥着日子过得这么慢，感到备受折磨，有时又会感慨日子过得太快，不愿接受一场又一场考试的飞速到来。 甄思安的这句话，忽然令两个人都感到有些忧伤。 毕业，就意味着分别。 这是他们共享的最后一个江州市一中的冬天。 或许，亦是他们共享的最后一场大雪。 “那就走啊，玩呀！”甄思安抱紧金璐的胳膊，“就咱俩也能玩得很尽兴，我战斗值超强的哦！” 金璐也露出开心的笑容，这笑容将她的美丽张扬到了极致。 ------------------------------------- 两个人在路上的时候遇到了同班的其他四个女生，在甄思安的“鼓动”下，四个女生对于打雪仗多多少少有些心动，就这样，一伙人“浩浩荡荡”地奔赴小操场。 因为这次雪实在下得太大，地面上足有几十公分厚的积雪，女孩子们一脚一脚地踏上去，白茫茫的雪地发出“咔哧咔哧”的声响。 到达目的地，没多久，就在其他女生们都还“紧锣密鼓”地团雪球之际，甄思安已经双手捧着雪堆已经扔到了她们的头上。 中招的女生纷纷惊叫起来，于是大家合起伙来围攻她。 甄思安大叫金璐的名字试图寻求帮助，然而这位大美女正蹲在地上塑雪人！ 她竟然在塑雪人！她竟然不是来干仗的！ “快快快！砸金璐！”甄思安赶紧喊道，“她没有武器！” 果然，两个女生迅速调转方向冲着金璐跑了过去。 金璐抬头，看到那二人正笑得一脸“猖狂”，她大概预知到了自己接下来一分钟的命运，立刻站起身来向远处奔逃。 就在这时，班上的男生们迈着“老大哥”的步伐赶到了现场。没有几个男生会拒绝打雪仗，尤其是在这样千载难逢的冬夜。 和男生保持距离——这是甄思安大脑释放出来的重要信号。她知道男生们打雪仗都很猛，生怕误入其中受到不必要的“伤害”，因此立刻带着其他女生往边儿上转移阵地。 果不其然，这帮以耿驰、梁慕邱为主要代表的“男子军团”很快就在雪地上放飞自我，没过多久，甚至和高一年级的小学弟们对打起来。 原本耿驰一众人数比学弟多出三个，在“战场”上是绝对的进攻一方，他们玩得也很尽兴，打得学弟们连连败退。然而，形势在其中一个学弟一嗓子叫来了六个人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攻守易势，反客为主。 耿驰属于“识时务者”，在他发现有三个学弟同时向他冲来时，他选择了逃跑。这一逃，就逃到了“战场”边缘的女生堆里。 “耿驰？”一个女生瞧见他后惊讶地叫了一声。 “是我高三14班的人吗？！”耿驰一边跑一边冲女生问道。 “是啊。”女生应和他。 耿驰高兴地大呼“太好啦”，扭过头来对那三个追逐他的男生喊道：“你们进了狼窝啦！” 甄思安彼时正蹲在地上团雪球，听到耿驰的声音后，她十分警觉地站了起来。 耿驰看到甄思安，过度的兴奋使他不假思索地往她那边冲了过去。 甄思安看到他身后跟着三位气势汹汹的男孩子，瞬间就摸清了“战况”，于是她想都没想地拔腿就跑。这充分证明了她一开始对耿驰的“警觉”是十分正确的。 绝对不能参与到男性的战场，他们实在太凶残了！ “别跑啊！咱俩联手！”耿驰苦苦追在甄思安身后。 甄思安一边跑一边扭头看他：“你老追着我跑干什么！你走开啊！” “你救我啊小甄！”耿驰玩兴越发高涨，他感觉自己完全不是在躲避身后学弟们的追捕，而是单纯地追捕甄思安。 “我不跟你玩！”然而，这样跑了许久，甄思安实在累极了，她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干脆直接跪倒在了雪地里。 学弟们火速追上，因为知道这学姐与耿驰是同一个班，因此也大肆向她发起攻击。 耿驰以一敌三，还要护着身后的甄思安，实在是应付不来，他冲甄思安大叫：“反击啊你！反击！” 甄思安哪里还有反击的力气，她所有力气都已经用在了刚才的奔逃上，当下，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用羽绒服帽子死死裹紧自己的小脸蛋。 突然，又一个人影挡住了她。 是谁？！是谁来救我了？甄思安抵御着阵阵袭来的雪球，定睛向人影望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来人竟然是金璐！ 甄思安在心中大声呐喊：我的璐啊！我的宝！我的救星！我的女神！！！ 只是，一男一女仍旧没办法和三个男生相抗衡，金璐和耿驰的男女混双组合很快败下阵来。 甄思安挣扎着从雪地上站起，冲那三个学弟大叫道：“你们不要逼我使出绝招。” 一个学弟笑着问她：“什么绝招？尽管使出来。” 甄思安冷哼一声，说：“你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知道自己刚才砸的学姐是谁吗？”说着，她一只手指向金璐。 暗夜之中，金璐用帽子和围巾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大雪纷飞，实在很难让人看到她的全貌。 “谁？”学弟问她。 甄思安忽然冲着远处的男生战场大声喊道：“救命啊！来人呐！学弟欺负金璐啦！！！” 第95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一个少年的暗恋。“暗…… “金璐学姐——？”面前的三个小学弟都呆住了。 金璐从高一起就稳坐“校花之位”,到如今已有两年半矣。长得漂亮不说，还是一枚理科大学霸，在这江州一中的校园里,没人不知道她的芳名。 甄思安那句话还没刚刚说完,很快,梁慕邱率众人风风火火赶到现场。 其他女生们见状也跑了过来。 早在一开始和这帮学弟打雪仗的时候，梁慕邱就已经看到了一旁地盘上的金璐等女生。私心里，相比较和学弟干仗,梁慕邱当然更想和金璐一起玩。 终于，甄思安一嗓子将他名正言顺地召唤过来。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梁慕邱大喊道：“兄弟们，有人欺负咱们班女生,跟他们拼！” 原本甄思安求助的目的是为了退出这场“男人的厮杀”，然而，在新一轮的混战之中,女生们反倒是被莫名其妙地卷了进去。 天，这跟她预想的完全不同！ 就这样，高一学弟玩兴更高涨了，他们的攻击对象变成了这六名高三学姐。而梁慕邱、温泽、耿驰等人则像是“老鹰捉小鸡”里的鸡妈妈一样死死守护着她们。 在雪球横飞的“战场”上,金璐自然而然地选择躲在梁慕邱的身后。 然而甄思安一心想着四处窜逃,导致同班男生们根本无法好好地掩护住她。于是，一个巨大的雪球趁机猛地向她砸了过去，说是迟那时快，直接将其干倒在地。 甄思安几乎是整张脸被埋进了雪堆里，连喊“救命”的机会都没有。 是哪个缺德货？！她奋力从地上坐起。 这时，一个男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还好么？” 甄思安寻声望去，看到一只手伸到自己面前,是要拉她起来的意思。 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在雪地里爬起并不是件轻松的事，于是她扶住对方的手，被男生猛地一拽，这才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险些跌进对方的怀里。 “谢谢你。”甄思安站稳后立刻道谢，随后拍了拍帽子绒毛上粘住的雪花。 “没事。”男生话音刚落，突然伸出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猛地一转将之稳稳护在胸膛。于是，一个巨大的雪球砸在了他的后脑勺。 天……这熟悉的清新荷尔蒙味道的男生胸膛！甄思安真的是一瞬间回到了高一那次和他共同撑伞的滂沱雨天。 当年，为躲避车辆溅水，被他突然拉入怀中。 此时，为躲避雪球袭击，再次被他拉入怀中。 小学弟砸完就跑，当下已经不见踪影。 “你们男生打雪仗好可怕。”甄思安说这句话的时候，极其自然地从他怀里脱身，“谢谢你。” 温泽微微摇头：“没什么。” “保命要紧，我得离开这里。”此刻，两个人之间已经拉开了合适的距离。 “不玩了？” “有些累，”甄思安环顾四周想找金璐，“是时候回去了。” 温泽帮着她一起寻觅金璐的身影，在越加猛烈的飞雪之中，想找到一个人不是很容易。 但是，女孩子大多身穿浅色羽绒服，这是一个寻人的有利条件。因此，这两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看到了她。 金璐正和一个男生站在一起，看起来十分闲适，像是早已脱离“战场”的状态。 “要不，我自己先回去。”甄思安很有眼色。 “我也自己回。”温泽也很有眼色。 二人相视一笑，都心知肚明。 “一起？”温泽问她。 甄思安点头：“那走吧。” 这是温泽第一次和她肩并肩在校园里走这么长的一段路。仅仅只是这样走着，对他而言就足够有纪念意义。更何况，还有大雪作陪。 夜晚的校园在鹅毛大雪中显得更加寂静，像是为他和她的独处特意搭建了一个浪漫的舞台。 上次像这样同行，还是在两年前的高一。滂沱大雨，使少年的爱意迅速萌芽。 只是，这爱意始终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两年时间很长，但他和她之间的故事，很少。 一个少年的暗恋。“暗”是他逐日养成的习惯，“恋”是他毋庸置疑的真心。 他默默注视她，偷偷关注她，通过一次又一次自己给自己制造的“不经意”，将她的一颦一笑收藏在心里。 当下，算得上是制造回忆的最佳时刻。 温泽开口问道：“这次联考，你考得不是很好，怎么回事？” 考试，最稳妥最安全的话题。略表关心，又适度保持一些客套的距离。 甄思安回答说：“数学有一些小失误。” 其实，那18分根本连“失误”都算不上，就是她活该倒霉罢了。 “我就说，你数学不可能考那么差。” 甄思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数学并没有特别好。” “谦虚了。” “你考得怎么样？”说实话，自从她的排名稳定在年级前二十以来，就再没有去关注过温泽的成绩。 “一般般，老样子，四十三。” 听他这样说，大概是每次都排在这个名次的上下吧。那不算考得差，但对他来说也不算考得太好的意思。 “好像升入高三以来，就没有过简单的考试。” 果然，考试这个话题很不错。温泽跟着说：“确实如此。”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分叉路口。 然而温泽并不想和她分开，可是，他没有陪她继续走下去的理由。 “那我走啦，你小心别摔倒。”甄思安礼貌地冲他拜了拜手。 “嗯，你也小心。”说罢这句话，他开始有些后悔。 摔倒？这是下雪天地面冰冻后常会出现的现象，他完全可以借此说上一句“要不要我送你到宿舍楼下”。 这样看来，他缺少的不仅是理由，还有勇气。 温泽自顾自地淡笑了一瞬，再次明确自己的暗恋悲剧已是注定的结局。 暗夜中的暴雪像是帮他隐身，使他大胆地用目光追随着甄思安的背影。纷飞的大雪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直到女生拐进另外一个路口。 就这样吧。不打扰，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在温泽离开之后，不多久，梁慕邱和金璐的身影出现在了小路上。两个人之间隔着半米多的距离，都走得不疾不徐。 梁慕邱见金璐始终把脑袋往高龄羽绒服里缩，便开口问她：“是不是冷得受不了？” “还好。”金璐的半张脸被埋在衣领里。 “那个，我不冷，我刚才跑太久，还冒汗了呢。”梁慕邱傻乎乎地来了这么一句。 “所以呢？”金璐侧脸看向他。 他轻咳两声，问：“要不，我把羽绒服脱给你穿？” 金璐突兀地笑了笑，说：“你傻吗？” “啊？”梁慕邱脸颊微红，“我不傻吧？” “傻。” “是么？”梁慕邱解释，“我是真不冷。” “脱了之后不就冷了？” 他摇头，强作英雄，说：“不会的，我身强体健。” “……你正常点儿。”尽管半张脸被遮掩，但她双眸中的笑意却藏不住。 梁慕邱原本还想说“自己很正常”，但看到金璐的眼睛后，便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必须得承认，若是这幅画面被其他人看到，那么今夜自己必然会成为全校男生的公敌…… “金璐，”梁慕邱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大胆开口问道，“那个，你，回答我个问题，行不行？” “不行。” “……为什么？” “不想。” 好任性的回答……金璐这么俏皮的一面，梁慕邱是第一次见到。于是，他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金璐问他。 “我也不回答。”梁慕邱故意这么说。 “无聊。” “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那算了。” 这个回答不再俏皮，而是又回归了她的高冷本性。于是梁慕邱立马改口说：“我笑是因为，因为……” 惨，话说到这里，他忽然有些张不开嘴。 是因为，因为觉得你可爱。 “因为什么？”金璐催他说下去。 梁慕邱喉结滚动，说：“……因为觉得你，跟平常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不好意思说。” “那就别说了。”她的嘴角又暗自弯了起来。 “你不想知道我要问你什么吗？” “不想。” “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没有。” “好吧……”梁慕邱放弃挣扎。 “你好磨叽。”金璐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意思？”梁慕邱不解。 “你为什么不能直接把想问的问题说出口呢？”金璐看着他。 大片雪花在二人的视线之间轻盈地落下。 三秒钟后，梁慕邱终于说：“我就是想问一问，你有没有中意的大学？” “嗯，有。”金璐回答。 “那你能告诉我是哪一所吗？” 他这话问得好老实，令金璐又有些发笑。 “不能。” “……”梁慕邱感觉自己被调戏了。 “那你呢？”金璐问他。 梁慕邱把围巾拽高，声音听起来有些闷：“Z大，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 金璐心想，若是他加把劲儿，考上应该不成问题。况且Z大的生物工程专业很有名，是众多物生学子心中的黄金殿堂。 “那你呢？”梁慕邱看着她说，“我都回答你了，你不回答我的话，是不是不够地道？” “Z大和N大都挺不错的。”金璐没有看向他。 这话的意思是……梁慕邱呆滞了两秒，他不理解。 “所以，你想考N大？” “对，”她微微点头，又加了句，“但Z大也挺好的。” 此刻到了分岔路口，梁慕邱被一股无名的力量鼓励着，于是开口问她怕不怕黑。 金璐笑，回答说：“很不巧，我不怕黑。” ……她的回答总是令他感到迷惑，而后又心跳加速。 “走了，再见。”金璐没有停下脚步，径直向前方走去。 梁慕邱跟了两步，喊道：“那小心一点儿，地滑。” 嗯，她在心里回应道，你也是呀。 第96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徐亦成要回来了，开…… 因为上次“神校联考”成绩太差,甄家父母尤其是甄妈没少说叨她。漫长的三周终于过去了，甄思安等到了期末考试。 一场接一场的考试，难度对这些高三的学生来说不算太大,但也不意味着能够轻松应对。在考试结束后,甄思安感觉自己整体发挥得还算不错,可对于能否达成年级前五的目标却没有太大的把握。 考完试后全年级放假休息一天等成绩，这是学校的老规矩了。放学的路上，金璐问她考得如何,她如何回答说“应该还可以”，金璐便很诚挚地祝福她能够“考过耿驰，扬眉吐气”。 一天之后，金璐的祝福成真—— 甄思安史无前例地考到年级第六名！ 这是她第一次冲进年级前十,激动和兴奋的心情自然不在话下。尽管没有达成年级前五的目标，但是能够“两次”达成年级第六的名次，已经足够让她心满意足。 然而耿驰却跌出了年级前十的行列,只考了个第十五名。他很悲痛，非常悲痛，用他自己的话说，叫做“悲痛欲绝”。 他的同桌周童实在听不下他“凡尔赛”一般的发言,尽管知道以耿驰的情商还绝不至于运用“凡尔赛语录”,那些言语大概率是“真情实感”，但仍旧耐不住脾气怼了他两句。 周童怼耿驰的时候，甄思安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因而将两人之间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原本她还想接着周童的话也“讽刺讽刺”耿同学，毕竟上次他很欠扁地嘲笑了她。但是，在要张嘴的那一刻，甄思安突然顿悟了——作为一个年级排名第六的学生,为何要和年级第十五一般见识？！ 大可不必嘛，毕竟，年级第六名的时间是很宝贵的！ 甄思安用一种略微骄傲的目光轻瞥了一旁的耿驰一眼，心里暗暗得意。 寒假作业又是一大摞的卷子和练习册，但高三学生们已经习以为常了。 回家的路上，她喜滋滋地想着如何向父母炫耀她堪称奇迹般的好成绩，整个人浑身上下充盈着幸福的暖流。 来到单元门口，甄思安像往常一样下意识寻觅着父母的电动车，电动车若是在，说明他们已经到家了；反之，没到家。就在她目光四处扫视之际，突然，一楼住户家的厨房亮起了灯。 亮灯？ 甄思安愣了一瞬。 亮——灯——？！ 这可是徐亦成家啊！！！ 她抬头望着透出明亮光晕的窗户，期待从里面看到一些人影。 终于，算是在预料之中，甄思安看到了徐亦成的妈妈。 她知道在徐亦成国外康复治疗的过程中，徐妈妈一直是陪同在他身边的。既然她此刻已然回国，是否意味着…… 是否意味着徐亦成也回国了？！ 徐妈妈这时也看到了甄思安，显然她很是惊喜，忙不迭地打开窗户，笑着说：“思安这是刚放学回来？” “嗯。”甄思安不敢相信此时这足以称之为“梦境”的场面。 “好久不见了呀。” “……是啊，”甄思安喃喃，问道，“阿姨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刚回来。” 那，徐亦成回来了没有？ 好想知道啊！ “亦成他也快要回来了哟，这周末。” 啊！！！！！ 这是真的吗？？？？ 这不是她在做梦？！ 徐亦成，他终于——要回来了——！ 甄思安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淡定一些，但她知道徐妈妈应该已经看出她的激动了。 “他……”甄思安斟酌着合适的字眼，问道，“他，康复了吗？” “行走没有什么问题了，其他机能慢慢来，没必要一直在国外训练。况且，”徐妈妈有意顿了顿，眉眼间堆满了笑意，说，“他想回来。” 甄思安鼓足勇气问道：“徐亦成回来之后是住这里？” “嗯。”徐妈妈点点头，问她，“冷不冷？赶紧进家里坐，我这里有一些特产，刚好得托你带给你爸妈。” “不用不用的！”甄思安自然不好意思。 “那我今晚给你家送上去咯？” 就在这时，甄妈的声音陡然响起—— “呀，你回来了？！” 徐妈妈被吓了一跳，但瞬间缓过神来，立刻弯起双眸，笑得十分诚挚：“刚还跟孩子说到你！” 甄思安看得一愣一愣，心里疑惑这两人何时竟然处得这么熟络了？ 难不成……成年人都有社交牛逼症？ “孩子也回来？”甄妈问道。 徐妈妈摇头：“过两天，过两天就回来了。” “好事儿呀！” 徐妈妈一边冲甄妈招手一边说：“快来快来，带了点东西给你家。” “啊呀！这么客气！”甄妈笑得很“地道”。 甄思安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买都买了，快来！”说着，徐妈妈已经转身要去到自家的大门口给甄妈开门。 甄妈便带着甄思安往单元楼道里面走，很快来到徐家门外。 徐妈妈的“特产”果然都是些高大上的东西，和甄思安预想的一样。拿着这些“鱼肝油”“鱼子酱”，甄思安甚至猜得出她妈妈此刻正在想些什么。 甄妈在想，这些东西到底要怎么吃啊？ 母女二人回到家后，大门关上的那一瞬间，甄妈毫不避讳地问道：“徐亦成要回来了，开心不？” 这样的提问方式对甄思安而言无疑太过于直接了些，她险些将“老天爷”三个字脱口而出…… “你这是什么表情？”甄妈笑了笑，“很值得我玩味一番嘛。” “……老妈，我有做错什么事情吗？”甄思安将姿态放得很低。 “没有啊，我有说你做错什么事情了吗？” 甄思安弱弱地问：“那你问‘开心不’，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呗。” 好一个“字面意思”，还“呗”。甄思安回答说：“……挺开心的。” “你倒是很诚实嘛。” “我没必要说谎啊，我说不开心你也不会信的吧？况且，我没有不开心的理由。” 甄妈饶有趣味地点点头，说：“是，你回答得很好。” “对了！”甄思安差点儿将最最重要的事情给忘记，她赶紧说，“期末考试的年级排名出来了，我考了年级第六！！” 甄妈从她说“对了”二字的时候就已经猜到是与成绩相关的事情，也因她过于兴奋的表情而料到女儿这次考试的成绩应该很好。然而，当甄思安将“年级第六”四个字说出口的时候，甄妈还是不由地惊讶了一瞬。 “是不是要给我一些些小小的奖励呢？”甄思安眉飞色舞。 甄妈立刻双目放光，激动得不能自持。她问：“想要什么奖励？” “给什么要什么，我不挑的，一百两百也行，三百四百也可。”说着，她伸手放在了甄妈面前。 甄妈笑着拍了一下她伸来的手掌，说：“才多大年纪，就开始想着钱了。” “‘以资鼓励’，什么是‘资’？不就是钱么？” “俗不可耐。” “俗得可爱。” 甄妈噗嗤一声笑出口，说：“保持住这个成绩可不容易，我看你现在有些骄傲。” “我就骄傲一晚上还不行吗？”甄思安笑嘻嘻地说。 “徐亦成回来的话，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吗？” 正好好地怎么又扯到了徐亦成？老妈这“拐弯抹角”的本事，可真是厉害。 “会啊，正面影响。”这四个字是跟徐亦成学到的，用在这里刚刚好。 “哦，”甄妈缓慢点头，“还算你有点觉悟。” “我觉悟很高的，你怎么能够质疑年级第六的觉悟呢？”她假装生气，“对我太不信任了。” “我可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我能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尽管说着这样的话，但甄妈的表情和口吻却并不严肃，“徐亦成这么优秀的男孩子，你能不喜欢？你喜欢是正常的，但是，记住，他已经是准大学生了，你、还、不、是。” 突然从“拐弯抹角”变成“直来直去”，甄妈的这一交流方式着实令甄思安有些吃不消，她缓了缓说：“老妈，其实我要是想不学好，我早就不学好了。” “我看得出来你不是那种大傻子，徐亦成这个孩子也不是那种不靠谱的男生。” “那就是了，”甄思安笑，“请我亲爱的母上大人完全不用担心。” “要知道，让你和徐亦成这样相处下去，作为妈妈，我是很冒风险的。” 母女之间已经将话说得十分透彻明白，甄思安立刻熊抱住母亲，说：“要不要我下次再考个年级前十给你看看？” “做得到？我可没有逼你。” “努力做到！”甄思安松开手后，继续说，“那么这次我就不要什么物质奖励了。” “哟？”甄妈感到有些意外。 “哈哈，”她笑了两声，说，“因为老妈的信任就是对我最大的奖励。” “我的信任建立你的成绩之上。” 甄思安立刻敬了个礼：“请领导放心！” 谈话到了这个阶段，就差不多要告一段落了。甄妈很适宜地收住了话题，拿起手边的一盒鱼子酱，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在问女儿，说：“这高级东西，还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惯。要是吃不惯，就浪费了人家的一片好心。” 甄思安在一旁应和说：“要不要先在网上查一查多少钱？万一很贵，咱们每次就得吃少点。” 甄妈摇头：“不用查，徐家的东西都不会便宜，我怕查完之后就不舍得吃了。” 结合甄家的“家情”，确实有存在这种“窝囊情况”的可能性。 好吧，不查了。 就，大胆地吃吧 第97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戴着口罩的徐亦成并没…… 终于到了周末这一天,父母都去上班了，因而家里只有甄思安一个人。 此刻，她正伏案做题。看起来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实际上却有些“心绪不宁”。因为,她时不时总是会想——徐亦成到底回来了没有？ 显然,这个答案是否定的。甄思安在做题的同时，还不忘留意着楼下的动静，只是,一个上午过去了，她却没有得到一丝有用的讯息。 不是说今天回来的么？ 怎么还没有到家呢？ 这样想着，她忽然就写不下作业了。 “休息，休息休息。”已经学了四个小时,甄思安理所当然地给自己安排了二十分钟的娱乐时间。 所谓的“娱乐”，并不是玩些什么，不过就只是放空大脑而已。 放下手头的笔,甄思安仰躺在座椅上，盯着天花板微微发愣。 她想，徐亦成无疑是会站着出现在她的面前，甚至,会步伐矫健地走向她。 步伐矫健…… 这动作、身姿,再配上徐亦成那张帅地“惨绝人寰”的脸…… 这简直不敢想啊——！说是“气宇轩昂”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她双臂环抱在胸前，喃喃自语着说：“你猜我这次期末考试考了多少名？” 没错，此刻她已经在畅想和徐亦成面对面的交流了。 “我考了年级第六——！厉害吧？”说着，她自顾自地喜滋滋笑了起来。 真的很想看看徐亦成在听到这句话时的表情，大概会先是有些震惊，然后再说些“恭维”她的话。譬如“我就知道你可以”“真的很厉害”之类，在这以后,甄思安犹豫，她是要谦虚一下下呢？还是骄傲地说“我确实很厉害”？ 算了，谦虚吧……毕竟徐亦成是超级大学神呢，她拼了老命考出来的年级第六，实在不敢在他面前卖弄。 午饭过后小憩了片刻，之后甄思安又坐到了书桌前。 已是将近两点钟的时间，可徐亦成还是没有到家。 临近四点多的时候，家里的固话忽然响了。突然的响铃一瞬间打破了家里的宁静，着实吓了甄思安一跳。她小跑着来到客厅，提起话筒“喂”了一声，里面很快传来母上大人的声音。 “四点超市上两筐打折鸡蛋，你可要记得去抢啊！” “啊……”甄思安小小惊呼了一声，立刻应道，“好的！” “我就知道你忘记了。” 知女莫若母呀，甄思安讪讪一笑，说：“老妈你这电话打得可真及时。” “钱就放在水果篮子里了，二十五元。你买两袋鸡蛋，余下的钱可以零用。” 甄思安清楚两袋鸡蛋差不多要二十来块钱，因此她对所谓的“零用”并不抱有期待。 “你最好三点五十就到超市等着，有时候超市会提前五分钟十分钟的，不好说哦。” 这话也只有非常持家的中年妇女才说得出，甄思安佩服得五体投地：“好的，保证完成任务！” “行，我挂电话了啊，忙得很。” 甄思安“嗯嗯”两声还没发出，甄妈便很快断了线。 “看来是真的很忙呀……”甄思安自言自语地打了个哈欠，往自己的小卧室里走。 又学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临近出门之前，她随意套了件衣服，又用帽子围巾和手套将自己全副武装，这才敢出门去。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大雪，早上雪停片刻，然而中午过后又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大有增势的迹象，预计晚上暴雪将至。 顶着风雪走进超市，甄思安一眼就看到了卖鸡蛋的地方挤满了一大群老头老太。不妙！她忽而眉头紧锁，这帮老年人的“购蛋”能力超强，一般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然而，她可不是“一般人”…… 这样想着，甄思安已经迈开了狂奔的步子，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就在她即将冲进“老人堆”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甄思安？” 有人唤她的名字。 男声。 清冽好听的男声。 欣喜又带着温柔底色的男声。 没错，是他。 在甄思安还没有扭头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是他。 是徐亦成。 她寻声转身…… 他挺拔隽秀的身姿映入她的眼帘…… 这一刻仿佛是静止了，于他们而言。尽管购物的人们仍旧在超市里闲散穿梭，但都无碍于她和他之间的对视。 万万没有想到，重逢会是在超市里。 戴着口罩的徐亦成并没有因为半张脸的遮蔽而散失魅力，相反，他看起来更帅。 甄思安由衷地感慨——这要命的气质啊！ 徐亦成向她走来，唯一露出的双眸里满是沉静而专注的凝视。 天……直到这一刻，甄思安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根本没有做好和他重逢的准备——他的变化那么大，那么那么大。 “我没想到会在超市遇见你。”徐亦成走到她的面前，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 甄思安深吸一口气，应道：“我也是。” “我回来了。” 这场合到底是不适合重逢呀，甄思安心想。否则，她完全可以通过那次梦境中的“拥抱”来释放此刻内心的雀跃和欢喜。 “我很高兴。”她将语气放得含蓄了一些。 “我看出来了。”他的双眸在释放笑意。 “是么？”她还以为自己掩饰住了呢。 “嗯。” 甄思安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 两小时前刚下飞机，陪同徐亦成回来的还有他的父亲。 司机早已停在机楼外等着二人，在这父子俩上了车后，途中，徐爸爸接了一个工作电话。在到达小区门口后，徐亦成下了车，而徐爸爸则因为刚才那通电话，不得已要即刻赶往公司。 原本徐亦成想直接走回家的，然而看到超市的大门后便犹豫了一瞬。他的大脑忽然闪现一句话——需要买一条巧克力，送给某个人。于是，鬼使神差地，他走了进去。 这家超市，徐亦成一直很好奇里面长什么样子。 还没有刚进来几分钟，正在找巧克力位置的时候，他看到了甄思安。 尽管对方捂得严严实实，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那一瞬间，他仿佛感受到了命运的照拂。会有这么巧的事？那绝对是老天善意的精心安排。 “你是自己一个人么？”甄思安感到有些惊奇。 “嗯。”徐亦成点头，又问她，“你也是？” “是呀，我来抢鸡蛋的。”她的这句话忽然提醒了自己，于是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立刻扭头往鸡蛋货架处望去。 惨——！老头老太快要将鸡蛋抢完了！ “等我一下，咱俩一块回家！”说着，甄思安转身便朝鸡蛋货架奔了过去。 徐亦成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心想她还真是一点儿都没有变，始终是那副活力四射的可爱样子。 顺利抢到两袋鸡蛋后，甄思安“事了拂衣去”，很快从人堆里撤了出来。 她来到徐亦成身边，晃了晃手里的鸡蛋，满脸喜悦地说：“我厉害吧？” 徐亦成目睹了整个抢鸡蛋的场面，十分明白她所谓的“厉害”是什么意思。他由衷地点点头，说道：“很厉害。” “哈哈，在这方面我向来不谦虚的。”甄思安笑得相当得意，又问他，“你要买什么东西么？” 此刻，徐亦成不知怎的，居然无法将“巧克力”三个字说出口。 “要买什么你跟我说，我对这个超市可熟悉了，所有东西我能在十秒钟之内带你找到。” 徐亦成微微摇头，说：“暂时不用。” 他尚且还做不到在她面前购买要送给她的小小心意。 甄思安疑惑：“那你来超市做什么？” “转转。” 到了家门口，却独自来超市转转？ ……她竟然可以理解。 两袋鸡蛋打上的价格是20.4元，这样算下来，她还剩余4.6元可供“零用”。 4.6元可以买些什么呢？忽然，她眼睛一亮，问徐亦成：“吃过这家超市的韭菜盒子吗？” 徐亦成摇头：“没有。”他猜到对方是要买给他吃。 “要不尝尝？” 看来应该很好吃。他点头，问：“你请我？” “那当然，一块钱一个，韭菜的和粉丝都非常好吃，咱俩一人两个，个头不大绝对吃得下。” 她看起来这么热情，仿佛半年多的分离压根没有在她心里留下一丝一毫的隔阂。 “好，我们去买。”徐亦成向她伸手，继续说，“鸡蛋我帮你提。” “帮我提一袋吧。”说罢，甄思安笑着将右手上拎着的袋子递给他。 和徐亦成并肩走在一起，这还是第一次。甄思安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但她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沉稳端庄，并努力平复着自己怦怦乱跳的小心脏。 韭菜盒子和粉丝盒子都是刚刚炸出锅，拿在手里热乎乎的，香气四溢，正适合立刻吃。两个人寻着一处的横椅，并排坐在一起，一边吃一边闲聊。 摘下口罩的徐亦成，差点将身旁的甄思安帅晕过去。 这一切让她感觉实在是美好得太过不真实，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戳破的梦境。 “好吃么？”甄思安问他。 徐亦成正在咀嚼，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矜贵的面孔，配上接地气的韭菜盒子，画面实在很萌。 “你猜我这次期末考试考了多少名？”甄思安问他。 他咽下这一口，回答说：“年级第六。” 听这语气，很显然不是猜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 “我问了班主任。” 哦，徐昇老师是他堂哥！ “你怎么问的？”甄思安有些好奇。 “‘甄思安考了多少名’？” “什么——？”她呆住了，这么直接的么——？ 原以为徐亦成会以查看年级排名来窥视她的信息，没料到他竟然直接点出她的大名！ 第98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嗯……因为他早就知…… “所以,你是直接跟班主任说，‘我要看甄思安的成绩’？” 徐亦成笑，摇了摇头：“不是。” 听了这话,她略略放下心来。 “我说的是,‘我同桌考得怎么样？’”他补充道。 这刚放下的心,当即又悬了起来。 我的天，班主任会是什么反应呢……？ 看出她表情的变化，徐亦成又咽下一大口韭菜盒子,问：“怎么了？想什么呢？” 徐同学，不要装傻哦……甄思安老老实实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我怕班主任会误会咱俩之间的关系。” “不会。”徐亦成答复得相当自信。 她好奇：“为什么不会？” “没有为什么。” 嗯——？她还是不懂。 “还有什么其他好吃的？”徐亦成这时刚好吃完了手上的东西，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 然而甄思安却并不想草草结束这场她尚且疑惑的对话，于是追问：“班主任为什么不会误会咱俩之间的关系？” 徐亦成忽然移开与她对视的目光,说：“没有误会的必要。” “你单独问我的成绩，这还叫‘没有误会的必要’？”她越听越迷糊。 “嗯……因为他早就知道我喜欢你。” 火山喷发——！ 大洋海啸——！ 地壳运动——！ 都远远不及甄思安此刻的心情之震荡——！ 心跳猛然加速。 手脚全麻了。 一句话说不出。 脸红得不像话。 “还有什么好吃的可以推荐？”徐亦成微微侧过脑袋，终于再次看向了她。 这次,倒是甄思安赶紧别过了脸。 她不敢对视。 面对突如其来的表白，她太害羞了。 “……有，有那个，土豆饼,也很好吃。”一开口,所有情绪暴露无遗。 “下次吃土豆饼。” “……不贵，就，就两块钱，加蛋的话，三块……都，都是现做的。” “好。”徐亦成整理自己的围巾，重新戴上了口罩,问她，“回去吗？” “再坐一会儿……”甄思安抿了抿唇。 她走不动道，因为——太上头了！！！ 两个人就这样并坐着，静看眼前水果摊处熙熙攘攘的人群。 超市规模大，卖什么的都有，是周围几个社区共同的“购物中心”，因此人流量也是极大的。 甄思安感觉自己那冒着粉红泡泡的灵魂已经出离了身躯，新奇和紧张过了头，以至于让她有些害怕。害怕抓不住。 “徐亦成，”喊他名字的时候，她并没有看向他，“其实，我，也……” 尽管她没有将“喜欢你”三个字说出口，但徐亦成的嘴角已然挂上了微笑。 “你说，我能考上A大吗？”甄思安轻轻地问。 徐亦成看她，片刻后，张嘴回答道：“我回来了，不用担心。” “……！”上一轮的心跳还没有平复，新一轮的加速又提了上来。 “年级第六，竟没自信。”他的语气有些开玩笑的意味。 甄思安终于鼓足勇气让自己与他对视，说：“我必须考上A大。” “对，你必须。” 她忽然笑出声：“我自己说也就罢了，你跟着这么说，就不怕我压力太大？” 他的目光透出温柔又坚定的讯息：“因为你完全做得到。” “你对我好自信。” 徐亦成微微点头：“当然，‘年级第六’。” “你以后不会就管我叫‘年级第六’了吧？” 他佯装认真思考的模样，说：“也可以。” “不行——” “不喜欢？” “……我不好意思。” “你之前还叫我‘第一第一第’。” 纷纭的往事在这一瞬间袭上甄思安的心头，她笑着问他：“你当时也不好意思么？” “嗯。” 听到这一声“嗯”，她立刻解释道：“但我绝对不是为了让你不好意思才故意这么叫的哦，我是真心崇拜你。” “这我知道。” “哈哈，全年级都崇拜你。”说着，甄思安略略伸了个懒腰。身体得到完全的舒张和放松后，她终于感到自己恢复了正常的身体机能——她走得动道了。 “回吧，阿姨肯定还在家等着你呢。”她整理自己的围巾帽子。 徐亦成想帮她将两袋鸡蛋都提着，然而她不愿意，非要一人一袋。于是，二人各提着一袋鸡蛋走出了超市。 雪花纷纷扬扬，雪势明显增大。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这是徐亦成第一次走在这条路上，而这第一次又凑巧有甄思安的陪同，便赋予更大了一层纪念意义。 天很冷，大雪夹杂着雾气，甄思安的黑色针织帽上好像盛开着“白色满天星”。就在这时，徐亦成动作轻缓地抬起手来，很自然地将她帽子上的积雪拂了拂。 甄思安看向他，双眸中透露小鹿一般的羞涩和乖巧。 “很冷吧？”徐亦成问她。 “嗯，”她点头，“往年没有这么大的雪，学校前段时间还停电了呢，说是天气原因。” “大家应该很高兴吧？” “你很懂。”甄思安笑。 “寒假作业是不是又很多？” 甄思安意识到，这一说到学校，徐亦成的兴趣似乎很浓。 “作业超级超级多，你无法想象。”她忽然狡黠一笑，问，“要不，徐老师替我做一点？” “认真的？”显然，他当真了。 “逗你的呀！”她的鼻头透着些粉红，使她看起来更加可爱。 “料你也不会怠慢了学习。” “我现在跟金璐一样，学习可是我的第一情人！” “很好。”徐亦成满意地点点头，“我不会争风吃醋的。” “你也不敢。” “当然。”他笑了。 两个人一路说说笑笑，大雪逐渐模糊了他们的身影。 回到家后，甄思安将鸡蛋归放好。她脱下厚重的外套，洗完手后换上家居服，赶紧给自己倒了杯暖身子的热茶，并不忘打开她的冬季独宠“小太阳”。 一想到徐亦成此刻正在楼下，她就忍不住露出笑意。 热茶加电热炉，再加上楼下的徐亦成，甄思安感觉自己真的被暖上了天。 第99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没什么要求，有你有…… 寒假以来,甄思安的学习投入度很高。尽管徐亦成就住在楼下，但她很少跑下去找他，除了请教一些特别难的题,非得当面才能讲得清楚。一般情况下,他俩之间都是通过窗户绳索的方式来沟通学习。 寒假在甄思安的练习册和试卷之间消磨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除夕这一天。 徐亦成的小日子过得很是惬意，除了隔天一次的外出复健训练外，剩下的时间完全自由支配,这令甄思安羡慕异常。但是在得知徐亦成前段时间是如何进行堪称“艰苦卓绝”的康复训练后，甄思安想法大变，甚至觉得他完全可以再“放肆”一些，再“悠哉”一些。 因为,徐亦成在空闲时间里没干别的事儿，而是——自学大学课程。 用当事人的话说，甚至还“很享受”。 甄思安无法理解学神的世界。 一个字,绝！ 大年三十的白天，甄爸甄妈都要上班，买菜的重任就交到了甄思安的身上。 前段时间大雪过猛，连续下了好多天,终于一日雪停了,随后几天积雪逐渐消融。 前天夜里温度骤降，江州市作为北方小城，冬天的干冷特点显现出来。 甄家过年习惯吃火锅，图个方便热闹，因此甄思安需要买的食材无非就是些常见的火锅料。 从超市满载而归后，一进家门，刚巧电话在这时响了起来。她匆忙换上拖鞋,跑着接起了电话。 “喂？” “思安，晚上我和爸爸要加班，八点前怕是走不了的。” 刚买来许多东西才回到家的甄思安听到这句话后，不由地发出哀怨的叹息：“……为什么呀？今天不该你俩值班的吧？” “加班，是加班，不是值班。” 她闷闷不乐：“哪有让人除夕夜加班的道理嘛！” 甄妈理解女儿的情绪，解释说：“突发事件没办法的，宏盛广场附近一家烟花厂爆炸了，全送到我们医院。” “妈呀，”甄思安着实有被吓到，“受伤的人多不多？” “说是二十几个，人还没来，等会儿妈妈就要忙起来了，你自己在家煮点面吃，不要等我们。” “那你和爸爸吃什么？” “我们科室有统一叫了外卖，这个你不用操心了。” “八点之后能回家？” 甄妈犹豫了一下，回答道：“不好说，得看情况。” “……好吧。”作为医护人员的家属，她应该深表理解才是。 挂了电话，甄思安的心情变得很低沉。刚才在超市里，为了晚上家里能都吃得好一点，她慷慨动用了自己的零用钱，加买了两份虾滑和两份无骨鱼片。 然而，今晚她的晚餐，将是面条！ 到了晚上六点多，甄思安果真惨兮兮地给自己煮了碗面。幸好不是清水面，是西红柿鸡蛋面。因为西红柿加的多，看着倒还挺……喜庆。 吃完面条，她百无聊赖地回到自己的小卧室。对于春晚，她是打算完全放弃，又因为没有玩电脑的权限，这个除夕夜注定是专门用来肝学习的。 不过，才吃饱了饭，她学不下去。 书架上的书完全引起不了她的兴趣，除了一本小学时买的漫画书《阿衰全集》，在这将近十年的漫长岁月里已经快被她给翻烂了。 但也只有漫画书能看得下去…… 甄思安思前想后，终于将双手伸向了它：“我寂寞的心就由你来安慰吧，阿衰！” 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她窝在小椅子里正看得起劲儿，这时楼下忽然传来徐亦成的声音。 “甄思安？” 闻声，甄思安立刻放下书本，起身来到窗口打开了玻璃窗。 外面好冷。 徐亦成正站在外面。 “怎么了？”她看着他问。 天色昏暗，小院昏黄的灯光不甚明朗。 徐亦成小声地说：“晚上要一起跨年吗？” 跨年——为了跨年而跨年的那种“跨年”？ 她笑，问道：“你想吗？” “嗯。”徐亦成的语气里也带着笑意。 “就是那种最最无聊的‘跨年’哦——熬鹰。” “我知道。” “那就一起跨年吧，有试卷陪着我。” 徐亦成被她的自我调侃给逗笑了：“今晚还打算学习？” “当然了，我很有高三学生的自觉。” “不愧是年级第六。” 听徐亦成这样说，甄思安感到有些难为情。刚才，她可是正在看漫画书呢。 “站在外面冷不冷？”甄思安问他。 “你开着窗户冷不冷？” 不冷了，因为你的这句话。她又笑：“肯定比你暖和，还不赶紧回屋里去。” “你要开始学习了么？” “再看一会儿漫画书，哈哈。”她坦诚回答。 “已经吃过年夜饭了？” 甄思安耸了耸肩，说：“算是吃过了吧。” “‘算是’？”徐亦成有些不解。 “家里就我一个人，我爸妈今天临时加班，还不知道几点能回到家呢。”甄思安双手撑在窗台上。 “你一个人在家？”除夕之夜这等境况，着实徐亦成有些吃惊。 “我下了一碗面，已经吃饱了。” 徐亦成微微皱眉，但暗夜掩盖了他的细微神情。 “你快进屋吧，别冻着了。” “嗯，”徐亦成点头，“你也是，关好窗户，别透风。” 甄思安再次窝回到自己的小椅子里，重拾漫画书，打算再看个二十分钟。 作为一名高三的学生，她的自控能力已经练就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说二十分钟就二十分钟，多一分钟的余地都不给自己留——甄思安在放下漫画书的那一刻，心中响起一个声音：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能考到年级第六的原因吧，就是牛逼——！ 老老实实地写了一份卷子，就在她刚自己批改完成绩的时候，家门被敲响了。 ——敲门，那么门外的人一定不是爸妈，他俩有钥匙的。甄思安忽然警觉起来，除夕夜，七点多钟，会是谁来敲她家的门？ 她悄声走出卧室，缓步往玄关靠近，生怕惹出一点动静——如果对方是陌生人，她需要先营造一个没人在家的假象。 “甄思安。”徐亦成的声音。 听到这声叫唤，甄思安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她快步走上前去，一边打开家门一边应和道：“你怎么上来了？” 然而，不等对方回答，家门被推开后映入眼前的一幕已经解释了她的疑问——徐亦成手里竟然端着两盘菜！ “我爸妈非让我端上来，他们说你可能不太好意思下楼跟我家一起吃年夜饭。” 去你家吃年、夜、饭？——她当然不好意思…… 满满的关怀，还如此善解人意！一阵感动涌上心头，甄思安赶紧道谢说：“太谢谢叔叔阿姨了。” “趁热吃，有几个菜是从外面打包来的，味道很好，你肯定会喜欢。” “谢谢你，徐亦成。”接过两盘菜，她的感激之情简直要溢出眼眶。 “那我先下去了。”说罢，徐亦成示意她关好家门。 “等会儿！”甄思安忽然叫住他，“我这刚做完一份卷子，有道题不会，既然你来了，就帮我看看呗？” 徐亦成停在门口，点了点头，说：“拿出来吧。” 甄思安很快跑进家里，将两盘菜放到餐桌后，又火速跑进自己的小卧室取试卷。很快，试卷被送到了徐亦成的手中。 他目光沉敛地读着题干，沉思片刻，很快便说：“笔给我。” 甄思安双手奉上一支自动铅笔。 徐亦成笑，趴在她家外墙上开始快速演算起来。 甄思安微微一滞，张口说：“你进来在桌子上写吧？你这样算题，我看着于心不忍。” “没事儿，又不碍事。”徐亦成用实力演绎什么叫“不碍事”——他实在笔速很快。 “不行不行，你进来，客厅就有餐桌，你坐着写。”甄思安坚持，上手扒拉着他。 徐亦成拗不过她的执着，只好跟着她进了屋内。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她家，算得上有些惊奇。但他很得体地控制着自己的好奇心，只是乖乖坐到餐桌旁，又半低着头开始“奋笔疾书”。 甄思安坐在一旁看得十分仔细，很快，在他演算的笔迹之间，她看出了解题的思路。 “哎呦呵，”她指向其中一行步骤，说，“看到这里，我悟了。” “会了？”徐亦成停笔。 “嗯，徐老师长时间不解数学题，脑袋居然都不会钝的。” “又开始要崇拜我了？”他放下铅笔。 “这话说的！我对你的崇拜就没有结束过，何谈‘又开始’？”甄思安收了卷子和铅笔，继续说，“以你的能力，不参加高考真是可惜了。” 他轻轻一笑，问：“怎么说？” “你完全可以考个市状元出来，登登报纸啊，上上新闻啊，多风光。” “这份荣誉让给你好不好？”他问。 甄思安很有自知之明地讪笑了一下，说：“我的话，还是算了吧，我能考个A大就不错了。” “我记得你说过，‘能考省状元，就不只考个市状元’。” “您的记忆力可真好哈。”甄思安感到有些尴尬，这大话她当初是怎么有胆说出口的？ “好了，我该回去了。”徐亦成站起身来。 “嗯，再次感谢叔叔阿姨和徐老师本人对我的关怀！”甄思安很夸张地冲他鞠了一躬，随后直起身子笑看他的眼睛，问道，“跨年之前，你可不可以再给我画个小画儿？” 巧了，这刚好也是徐亦成想要对她说的话，于是他点头应道：“你也回我一幅画吧。” 甄思安眉眼一弯：“好的呀，请问徐老师对作品有什么要求？” “没什么要求，有你有我，就够了。”徐亦成右手轻轻触了一下鼻头，淡淡地笑了笑。 第100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新的一年，”甄思安…… 待徐亦成回去之后,甄思安将试卷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折返路线奔向那两盘看起来食欲满满的荤菜拼盘。 吃面是很容易饿的，说实话,若不是徐亦成送来这两盘肉,她大概会在十分钟后给自己再下一碗面…… 徐家的盘子实在太大,一个顶她家两个，虽说是两盘菜，但分量足有四盘之多。甄思安心想自己一定是吃不完的,于是便从厨房里取出一个小碗，从这两个大盘子中拨了一些菜出来。 “剩下的，”她喃喃自语，动作麻利地将菜送进了冰箱,“留给老爸老妈回来再吃。” 心想父母加班回家后一定又累又饿，有现成的饭菜当个宵夜吃，绝对超级开心。 一小碗荤肉下肚,甄思安美滋滋地露出了满足的笑脸。这下，又有动力继续学习了！ 约莫十点多钟，在她已经做完两套卷子的时候，甄爸甄妈回到家了。果然,如甄思安所料,两个人当下正是饥肠辘辘。 甄思安快速从从冰箱里取出两大盘菜，说明了缘由后，甄妈表示很受感动，于是当即掏出200元，让甄思安明天去超市买些牛奶和坚果等礼品，给楼下徐家送过去。 甄爸再次为甄妈的周到考虑点赞，并嘱咐甄思安最好再写上一张小卡片,以表感谢与祝福。 虽然甄思安并不饿，但厨房里飘出的肉香味还是吸引了她。就这样，晚上十点半多，一家三口围着餐桌吃起了“年夜饭”。 吃饱饭后，甄爸甄妈由于太过疲惫，早早地洗漱进了房间。很快，屋内传出甄爸震天响的呼噜声和甄妈的小小抱怨。 尽管家里又恢复了安静，尽管这个除夕夜过得有些“草率”，但对甄思安来说，只要爸妈在家里，这个家的氛围就是不一样的。此刻，她很安心。 回到自己的小房间，甄思安提笔开始给徐亦成准备“跨年礼物”。她画画的频率是——一年一次，因此手生得很，连续画了好几幅图，都不满意。终于在一番折腾之后，她画出了满意的“大作”—— 一个帅气潇洒小男孩和一个可爱灵动的小女孩，看起来特别登对。 在甄思安正订正卷子的时候，十一点三十二分，楼下传来一些动静。 她赶忙起身拉开了窗户，看到楼下窗户里伸出一只手，接着便传来徐亦成的声音，说：“绳子给我。” 甄思安没有问他要做什么，很麻利地将绳子取来给放了下去。 不一会儿，绳子颤动了两下，这是在提醒她可以将之拉回。甄思安看不清绳子那头拴的到底是什么，只觉得那东西有些重。很快，重东西被她拽了上来，定睛一看，竟然是一瓶巧克力饮料。 “尝尝看。”楼下的徐亦成说道。 甄思安“嗯”了一声，拧开这瓶从没有见过的饮料，仰头喝了一大口。 天呐，好喝啊——！ “怎么样？”徐亦成问她。 “绝！”甄思安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徐亦成很满意她的反应，又说：“再把绳子放下来。” “还要干嘛？”这次，甄思安问了一句。 “马上你就知道了。” 甄思安乖乖放下了绳子，心里充满了雀跃的期待。 不一会儿，绳子那头便又被拴上了一个东西，不及饮料重，但拽起来的感觉也是相当有分量。 ——一盒巧克力。 “那我不客气咯？”甄思安笑着朝楼下喊了一句。 “尝尝。” 她打开盒子，里面有三块白巧，三块黑巧和三块像是抹茶口味的绿巧。她好奇绿色巧克力到底是不是抹茶味，便捏起一块放进了嘴里。果然是！甜而不腻，微微泛苦，相当美味。 “怎么样？”徐亦成问她。 “我吃了块绿色的，很喜欢这个味道。” “白色的有惊喜。” 惊喜？甄思安赶紧又捏起一块白巧，轻轻咬了一口。她料到里面会有夹心，果不其然——但她没有料到这夹心竟是酒酿的味道！ 太好吃了！ “宝藏巧克力呀！”甄思安感慨。 “再把绳子给我。”徐亦成又发话。 不是吧？这上演的是什么剧情？ 除夕夜投食活动——？ 甄思安便又将绳子给放了下去，顺带问了句：“难不成还是吃的？” “等着。” 很快，她又拽上来一个东西——一块造型很精美的小面包。 “徐亦成，你到底还有多少东西？”她笑着问。 “你先尝尝这个面包，有惊喜。” “一定是夹心面包。”说着，甄思安咬了一口。 面包里面夹的是巧克力味儿的棉花糖，松软又香甜。 直到这时，甄思安才意识到，徐亦成给她的东西全和巧克力有关。 “徐亦成，”她叫了他一声，问道，“后面还有吗？” “还有很多。” 她好奇地问：“为什么挑这个时候送给我？” 片刻后，徐亦成的声音响起：“……怕你困。” “怕我——困？” “嗯，用这些东西刺激刺激你。”说罢，徐亦成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好质朴的回答啊！甄思安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我不困的，平时学习都要学到十二点呢，早就形成生物钟了。” 徐亦成问她：“那你还要吃吗？我准备了很多。” “徐老师，”甄思安沉吟片刻，问道，“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已经是个大吃货的形象了？” “不是。” 她听出对方这两个字的回答里充满了笑意，于是又问：“不是的话，你是怎么想到用‘吃’来‘刺激’我的？” “我觉得会有效。” “你怎么不拿一张卷子来‘刺激’我呢？”甄思安不依不饶地笑问道。 “卷子不是用来催眠的吗？”徐亦成反问她。 “你把我逗笑了，”甄思安接着问，“徐老师还准备了什么吃的？我现在可是食欲大开。” “绳子。”徐亦成干脆了当。 “好嘞——！”甄思安很是配合。 于是，陆陆续续，从楼下输送来了巧克力麻薯饼、黑森林小蛋糕、可可甜心饼干等。 “还真的全是巧克力口味的呀？”甄思安朝楼下轻喊了一句。 “我觉得你会喜欢。” “徐老师好用心呀。”甄思安嘴角上扬。 “都是甜食，会不会腻？” “不会，完全不会——女孩子都有两个胃，其中一个胃就是专门用来吃甜食的。”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了鞭炮声。甄思安扭头看了眼桌子上的小时钟，竟然已是十一点五十八分。 再过两分钟，这一年就要成为永恒的历史。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到时间了，可以交换“跨年礼物”了。 甄思安将画纸卷好，系在绳子上，对楼下轻声喊道：“徐亦成，我现在把刚才画的画给你递下去哦。” 一楼的徐亦成也已经将“礼物”备好。 一番上下来回，甄思安的画已经到了徐亦成的手中，徐亦成的画也到了甄思安的手中。 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展开了对方的画作，在画面映入眼帘的那一刻，他们都惊住了—— 尽管画风不同，但内容却完全相同！ ——男生和女生站在一起，女生手里拿着标明“A大”的录取通知书，男生正在为她庆祝。 对甄思安来说，她画这幅画的意图，是想向徐亦成表明，她一定会努力实现二人上同一所大学的目标。 对徐亦成来说，他画这幅画的意图，是想告诉甄思安，只要她努力奋斗，一定可以成功，他会陪着她。 鞭炮声四起，此刻是大年初一。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等待着跨年的人们在这一刻发出喜悦的叫喊。 “新的一年，”甄思安双手合十，闭上双眸自言自语道，“希望，心想事成。” 看着远处夜空中绽放的烟花，徐亦成目光平静而沉敛。他没有听到甄思安大喊“新年快乐”四个字，原以为她一定会喊出声的。他猜测她大概是在许新年愿望，虽然不确定自己猜测得是否准确。 其实，在甄思安自己看来，她不是在“许愿”，她是在“祈祷”。 虔诚地、真挚地、热烈地祈祷。 祈祷自己能够拼尽全力，不留遗憾； 祈祷自己能够金榜题名，考上A大； 祈祷自己能够不负韶华，亦不负他。 睁开眼睛后，甄思安对楼下的徐亦成叫道：“徐老师，新年快乐呀——！听得到吗？” 周围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她生怕自己的声音穿透力不足。 徐亦成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于是从屋内走出，抬头望着二楼的她，应道：“你也是，新年快乐。” “徐亦成，你可是新年我见到的第一个人！”甄思安的眼睛里写满了真实的兴奋与喜悦。 若不是经她这么一说，徐亦成还意识不到这一点。 “新的一年，还请多多指教咯！”说罢，她补充了一句，“很高兴和你一起跨年，意义非凡。” “意义非凡”的跨年，对徐亦成来说亦是如此。 映着灯光，他留意到她口中不断呼出的雾气，于是说道：“关上窗户早点休息吧，小心别冻着。” “你也是，赶紧回屋。” 徐亦成淡笑，对她说：“晚安。” “嗯，晚安咯。”甄思安挥了挥手。 今晚，值得一场好梦。 第101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他绕到徐亦成身边，很…… 除夕过后,寒假过得飞快。一转眼，已经到了开学的日子。 因为徐亦成的双腿需要加强锻炼，所以徐妈妈不再开车接送他上学。他高中以来第一次走路上学,是由甄思安陪同着的。不过,甄思安也只能陪他这一程,因为，她是住校生，而徐亦成则完全没有住校的必要。 他岂止是没有住校的必要,其实他连返校的必要都没有。 路上，甄思安问他：“马上就要到学校了，你会不会有些紧张？” 说不紧张是假的，但也仅仅只是有“一点点”紧张而已。徐亦成知道,他的紧张来自于要迎接大家“诧异”的目光，但是他同样知道，这种“诧异”的目光不出一周便会恢复平常。 其实,他不该紧张的。当初坐着轮椅进入学校的时候，那才叫紧张。现在，他看起来和其他人一模一样，更应该放平心态才是。 甄思安在得到他微微点头的答复后,笑着说：“不用怕,有我在呢，我陪在你身旁。” 徐亦成的肩膀轻轻一落，应道：“好。” “其实，有人陪着真的会好很多，对吧？” “嗯。”他非常同意。 “你只需要把你的视线和所有关注都放在你的同伴身上，咱俩说说笑笑，视他人于无物。” 当初他坐着轮椅进入校园,太孤单，但他的倔强又绝不允许他展现这种象征着“脆弱”的孤单感，他几乎是用尽所有的力气在硬撑着，撑过了最艰难的前几周。 直到，甄思安的出现。 如今，他要迈着双腿真正地走进校园，同样又是因为甄思安的存在，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你做好思想准备，其他人也许最多只是拿‘目光’迎接你，但耿驰——”她故意停顿，接着说，“他反应怕是会比较大。” “什么反应？”徐亦成问她。 “你可以猜猜看嘛。”甄思安冲他挑眉。 “会很夸张？” 甄思安狠狠地点头：“一定会非常、极其、相当地夸张，我猜得出来，我脑袋里已经大致有一个画面了。” 很快，两个人走到了学校的门口。果不其然，徐亦成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对于高三甚至高二的学生来说，“徐亦成”这三个字可谓“如雷贯耳”，他们都知道学校里有个坐着轮椅的高智商男生，因为参加理科竞赛而提前获得了A大的录取通知书，然后——这个天才男生便消失了。 再然后，此刻，他出现了。 并且，他站起来了！还走上道了！ 高一的学生从来没有见过他，只是多多少少听说过这个名字。尽管如此，这些人也纷纷加入到了“张望”的行列之中。单纯只是因为——徐亦成长得帅。 “我似乎感受到了成为‘焦点’的压力。”甄思安很少有过像当下这样被“万众瞩目”着的特殊时刻，因此，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潇洒无畏”“风轻云淡”。 徐亦成轻轻一笑。 “你最好别笑。”甄思安提醒他。 “为什么？”他不解。 她一本正经地解释说：“因为你笑起来就更帅了。所以，收敛一些，拜托。” 听了这话，徐亦成忍不住又笑了一瞬。 “都让你收敛了，怎么还笑上了？” “好。”徐亦成很听话地绷起脸来。 “也不用这么严肃。”甄思安挥了下手。 徐亦成又是一笑。 “要命，我估计今天就会有人给你送情书。” “不会。” “会的，反正你已经是准大学生了，根本没有所谓的‘影响学习’这种情况存在，女孩子们会更加大胆。”甄思安分析得头头是道。 “那这么办？”徐亦成很认真地发问。 “没事儿，有我在呢。”甄思安拍了拍胸脯。 徐亦成很满意她的这个回答，跟着又问了句：“你要怎么做？” “我就冲出去挡在你面前，大声说——‘他喜欢男的，请回吧！’” 闻言，徐亦成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甄思安“哈哈”大笑，轻轻撞了撞他的胳膊，说：“你居然还当真了？” 徐亦成终于松了一口气，问：“老实说，你到底会怎么做？” “我还能怎么做？当然是问她‘哪个班的？信不信我找你班主任？’” “那如果女生说‘关你什么事儿’，你要怎么回答？” “我就说，‘他是我同桌，我享有领地管辖权。’” 徐亦成不由地点点头：“很好。” “然后我就会被骂‘神经病！’”说罢，甄思安故意做出苦笑的表情。 “咱俩会不会想太多了？也许，根本不会有你说的那种情况。” 甄思安十分坚定地应道：“不不不，等着瞧，一定会的。” 两个人一路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教室。 许是有人早已“通风报信”，同班同学都尽量表现得“不太惊讶”。饶是如此，教室仍旧在徐亦成走进来的那一刻，安静了一瞬。 在甄思安的陪伴下，徐亦成很淡定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尽管徐亦成一直以来的成绩很好，但他在班级里的存在感其实很低。他总是默默无语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既不主动举手回答问题，也不和其他同学有过于密切的交流。唯独和他的同桌甄思安有些话聊，但大家都知道，这两个人向来只聊学习。 许是这个原因，大家在惊讶了那一瞬间之后，便又很快各忙各的去了。从前他们和徐亦成就不太熟络，当下更没有拉着他表亲热的必要。 只是，大家很不理解，以他堂堂A大准大学生的身份，何故要在这个学期返校呢？ 没过多久，耿驰进班了。 新学期的第一天，他没有穿校服。一件黑色大风衣，将他的“逼格”直接拉满。 其他男生很快调笑起他来，说他把学校当成了“秀场”，很“拉风”。 耿驰放下书包，正欲同身边的人解释自己为何没有穿校服时，忽然之间，他发现了徐亦成。 “我靠——”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咳，注意言辞。”插这句话的人，是梁慕邱。身为副班长，他很有班级干部的自觉。 然而耿驰自动忽略了梁慕邱的话，他绕到徐亦成身边，很惊奇地问道：“你怎么来上学了？” 这种不加收敛的惊奇，确实是耿驰的风格。 “我靠——！！！”耿驰忽然又大叫起来，直到此刻，他才留意到徐亦成并未坐在轮椅上，而是坐在正常的凳子上！ 他太惊奇了，惊奇得了不得——以至于他气喘一半就愣在了原地。 “徐亦成，你腿好了？！”耿驰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除了惊奇，还有喜悦。 他这种情商的人，没有装出喜悦的能力。所以，此时此刻，他是实实在在替徐亦成感到高兴。 甄思安原本还无法理解耿驰为何会这么高兴，但很快她就想通了——因为徐亦成出车祸导致残疾的时候，正是和耿驰同班读初中的时候。耿驰见证了他残疾的开始，如今也见证了“残疾”一事成为他的过去。 这一刻，甄思安竟然有些感动。 “嗯，算是好了吧。”徐亦成对他说。 “你是怎么做到的？这可真是太牛逼了我草！”耿驰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他。 甄思安的感动在他不甚优美的语言中消失殆尽…… 要不是班主任在这时走进教室，估计耿驰得拉着徐亦成让他站起来走两步。幸而徐昇老师及时现身，场面不至于往尴尬里去发展。 徐昇进班后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没穿校服的耿驰，于是，新学期的第一通脾气就发在了他的身上。在所有人排着队前往大操场的时候，耿驰被晾在了教室门口。 这是徐亦成上高中以来第一次走到学校的大操场，也是他第一次参加高中校园里的升旗仪式。对别人来说寻常无比的校园生活，对徐亦成来说却充满了新鲜感，甚至还有些感动。 上操是排队进入运动场的，然而下操却是就地解散。就在体育老师说完“全体解散”之后，甄思安第一个冲到了徐亦成的身边，同时还拉上了自己的好朋友金璐。 原本徐亦成一人就足够吸引大众的目光，此刻他们三个人走在一起，超高颜值的男女组合自然而然引起了更大的关注。 一开始徐亦成和金璐之间没什么话聊，但架不住甄思安是个大话痨，在她的带动下，这两个人竟也说上了几句话。 三个人正聊着，甄思安在人群之中忽然看到了李晨阳。原本她是没有留意到对方的，但对方朝她所在的方向轻轻瞥了一眼，接着很快收回了视线，这样一个反常的举动不由地引起了甄思安的疑惑——按照李晨阳的性格，他至少应该会同她主动打个招呼才是，更何况，她身边还伴着他的“女神”。然而，他不仅没有打招呼，连笑都没有笑一下，甚至，他看起来像是在“躲”。 甄思安不解地微皱了下眉头——李晨阳为什么躲？李晨阳是在躲谁？ 金璐看她表情有变，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却并未发现异常，于是便问道：“思安你在看什么？” 甄思安看向金璐回答说：“我在看13班的李晨阳，他今天好奇怪。” 闻言，金璐的脸上露出无法掩饰的、显而易见的尴尬。 我的老天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甄思安心中大骇，她深刻地意识到金璐和李晨阳之间一定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金璐，难不成……” “不是，别乱猜。”金璐矢口否认。 “等等，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她想说的是，难不成李晨阳向你表白了？ 一旁的徐亦成听得云里雾里，完全成了这场最新话题的局外人。 “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所以，李晨阳没有向金璐表白？ “那他——”甄思安实在想不通，“那他怎么这么奇怪？” 金璐深深地叹了口气，紧跟着说了句：“一言难尽。” 第102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暗恋无果，大不相忘于…… 徐亦成以他惯常的低调在班级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存在着,大家慢慢发现，尽管他已经是准大学生了，但他一直没有停止学习。 他,居然还在奋发图强！ 他,学习的内容竟然是大学课程！ 看来只有“非人哉”三个字足以概括大家对他的评价！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返校,但谁也不敢上前多嘴去询问，唯独耿驰。但面对耿驰的发问，徐亦成选择置之不理。所以,这个问题自然而然地就成了“未解之谜”。 在模拟考来临前夕，各大院校的自主招生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甄思安凭借国赛双银的成绩，可以选择除了A大和B大之外的所有院校的自主招生考试。只不过，再三斟酌之下,她放弃了这些选项。 与此同时，金璐选择了N大，同样选择N大的还有梁慕邱,而梁慕邱的好哥们温泽则选择了北京的X大。耿驰在班级放言“非A大不考”，因此，他同甄思安一样没有去参加任何一所学校的自主招生。 李晨阳在这一天突然找到甄思安，十分反常地向她打听道：“你知不知道金璐自主招生报的是哪个学校？” 其实,他问这个问题并不反常,和他一向的“深情人设”十分温和，只是，他“反常”在于他问话时的语气和表情都相当扭捏。 “N大。”甄思安直截了当地告诉了他。 只见李晨阳听到这个答案后很明显地落了下肩，像是松了一口气，喃喃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甄思安问他：“怎么？你报的也是N大？” 李晨阳摇头：“Z大。” “Z大——？”她不敢相信。 李晨阳这时笑了笑，说：“Z大难道不好吗？干嘛这么惊讶？”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惊讶？”甄思安用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 “看来金璐没有跟你说？”李晨阳小心得试探发问。 “说什么？”甄思安彻底懵了。 “没什么。”李晨阳又摇了摇头。轻微且缓慢的摇头,透露着他内心的淡淡忧愁。 甄思安微皱起眉头，这表情和她在开学那天瞥见李晨阳时所露出的表情一模一样。她说：“我感觉你俩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别瞎猜。” “你刚才说‘那就好’，”她问，“什么意思？你刻意不想和金璐考同一所大学？” “……嗯，不想。”他片刻间闭了下眼睛，很坦诚地承认。 甄思安的眼睛瞪得老大，她内心大吼道——我的天，李晨阳是被魂穿了吗？！他不是最喜欢金璐了吗？他不是喜欢金璐喜欢了三年了吗？他不是最想和金璐考入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的吗？他，怎么突然变了呢？？？ 看出她的惊讶，李晨阳特意嘱咐道：“你别去找金璐瞎问。” 既然对方这么要求了，就算她好奇心爆棚，也是绝不能张开这个口了。 “好吧，那我不问。” “还有，以后我会装作不认识她，对此你不用太惊讶。” “什么——？”这怎么可能会不惊讶？！ “嗯。”李晨阳咧了咧嘴。 “别跟我假笑，”甄思安很直率地说，“自打开学以来，你一点也不像李晨阳。” “金璐呢？她就没有什么反常？” “对你？”甄思安仔细想了想，回答说，“她没有，她倒是很正常。” 李晨阳苦笑一下，自言自语道：“也是，也是。” 甄思安的眉头越皱越深，她问李晨阳：“你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不让我问金璐，那我可不可以问问你？” 李晨阳一愣，他没有料到甄思安会这么直接。 “当然了，你不说也是很正常的，每个人都有隐私嘛。”甄思安见李晨阳不说话，便赶紧为自己和对方找了个台阶下。 “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不能跟任何一个人讲。”李晨阳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句话。 “你肯说？”甄思安立刻精神起来，“我保证绝对不告诉任何人！” “包括你爸妈你爷爷奶奶你的各种亲戚朋友，都不能说。” 李晨阳格外强调其保密性，这简直吊足了甄思安的胃口。 “我答应你，绝对做得到。”甄思安双眼里释放着“靠谱”的光芒。 “好吧，我告诉你，正好一吐为快，他妈的我都要给憋死了！”李晨阳第一次在甄思安面前爆粗口。 为防止被其他人偷听了去，李晨阳将甄思安带到教学楼外一处空旷的小广场。 原来，李晨阳一直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他爸爸在他十二岁的时候患病离世，之后都是他妈妈一个人拉扯他长大。在寒假期间，李晨阳的妈妈在亲戚的介绍下，参加了一场相亲局。因为和对方男士相谈甚欢，彼此都建立了初步的好感，于是，在一月末的时候，他妈妈决定带着儿子李晨阳去见见那个男人。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那个男人也带上了自己的女儿。 这个“女儿”，就是金璐。 “这他妈是不是超级大无语事件？！大离谱事件？！”李晨阳颓丧地靠在小广场中的雕塑上。 甄思安已经听呆了，一时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我见到金璐的那一刻，脑子瞬间嗡地一声，就像死机了一样。”他将绝望的目光投到甄思安身上，企图获得对方的一点点安慰。 然而，甄思安还呆着。她在努力消化这个信息。 “你也死机了？”李晨阳踢了踢她的脚尖。 甄思安这才终于开口：“我知道为什么你变化那么大而金璐却跟往常一样的原因了。” “心塞……” “你自己也知道。” “对……” 甄思安叹了口气，说：“你妈妈会跟她爸爸结婚吗？” “靠，别问我。” “你怎么想的？” “我妈开心就好，她爸是个不错的男人。” “男人评价男人，很中肯。”甄思安不知该说些什么其他别的，只好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当时差点就失态了，失心疯那种感觉，你懂不懂？”李晨阳发现“一吐为快”这个词一点儿也不虚。 “金璐当时什么表情？”甄思安好奇。 “就是，略略惊讶，然后，看起来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就好了，她表现得很得体。”罢了，李晨阳补充一句，“我妈很喜欢她。” “……你好惨。” “想我李晨阳也未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会有这么操蛋的人生？”他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所以你躲着金璐？你觉得难堪？” “我觉得迷茫。”他看向她，解释说，“我不知道我妈会有什么选择，我想让她幸福，但是，我又不想成为金璐的，弟弟。” “等会儿——”甄思安做出了一个“打住”的手势，问道，“你竟然比金璐年纪还小？” “……我也是寒假才知道的，比她小四个月。” “李晨阳，”她努力忍住笑意，带着心疼的目光对他说，“你的处境比我想得要惨很多啊。” “其实我早就知道我和金璐不可能，完全是我的一厢情愿，但是——我没有料到有一天我可能会成为她的家人。” “她的弟弟。” “不用强调，谢谢。”李晨阳白了她一眼，这神情倒是恢复了他往常像活宝一样的状态。 “好惨，真的好惨。”甄思安表示深切的理解，“暗恋无果，大不相忘于江湖，你这可好，万一真成了家人……” “拜托，别说！”李晨阳做出痛苦的表情。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甄思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事儿你知道了也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懂吗？”他再次向她强调。 “我懂我懂我都懂！你放心，你愿意跟我倾诉，这是对我的极大信任，同志我一定做好保密工作！” “好同志，说话算数啊。” 甄思安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说：“说话算数！” 月光洒在李晨阳的肩膀上，像是一层银色的霜。 两个人一同向这教学楼往回走，路上，甄思安将自己不打算参加自主招生的事情告诉了他。记忆里，自从分班之后，她和李晨阳之间就再不曾有过这种交流。其实，李晨阳是个很值得交的朋友。 就在大家去参加自主招生考试的这一阶段，第一次模拟考试过去了。因为考试太多简单，老师们都不以此为重点，而是让学生积极备战第二次模拟考试。据说，二模的难度非常大，堪比“神校联考”，甚至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周之后，二模来临前，各校的自主招生成绩陆陆续续被放了出来。 金璐和梁慕邱齐齐拿到了N大的降分资格，温泽也成功入选X大的“优生”名单。李晨阳的Z大成绩非常好，Z大给他的承诺是高考分数只要超过一本线，就以本硕博连读的特殊优遇录取他。 这个消息无疑安慰了李晨阳这段时间低沉的情绪。 开学以来的几次考试，徐亦成都是不参加的。一方面是他没有参加的必要，另一方面是班主任不让他参加。至于不让他参加的原因，甄思安猜测不外乎以下两点——一，大概是怕他考出来的成绩太好，对其他同学造成“心理打击”；二，或者是怕他考出来的成绩不好，从而从“天才少年”的神坛上跌落下来。 但是，这次二模，他却被允许参加了。 第103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握了学神的手，我一…… 徐亦成的考试座位被安排在了最后一个考场。据说,他一踏进考场，就被其他人用一种既惊奇又恐惧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个遍。 徐亦成淡定地坐到最后一个位子上，就如同他曾经坐在第一考场中的第一个位子上一样。 他的存在无疑给最后一个考场的所有学生造成了严重的心理暴击,因为,他做题速度太快！在其他人还为填空题苦思冥想之际,他就已经翻了页准备做第二卷 的内容。 听说，几场考试下来，这一考场的学生全部都崩溃了,无一幸免。 很快，二模成绩被批改了出来。 年级第一不是徐亦成。 年级前十之中也没有徐亦成。 甚至，年级前百强的榜单中就没有出现他的名字。 后来，在甄思安的再三追问下,徐亦成才坦白说，实际上他的总分比年级第一高出11分，只是年级处在进行成绩排名时直接排除了他。 “那干嘛还让你参加考试？”甄思安不解地问道。 徐亦成回答说：“为了对比看看现在的年级第一有没有冲刺省状元的实力。” “……额,大概没有这个实力，是吧？”甄思安尴尬一笑。 “嗯。” “而你有这个实力，对吧？” 徐亦成淡淡地说：“不敢说。” “太谦虚了，实力肯定是有的。”甄思安对他相当有自信,“我就说吧,你错失了一次上电视上报纸的机会。凭你卓越的外貌和状元名头的加持，一定会火遍大江南北。” “然后呢？”徐亦成饶有兴趣地问她。 “然后，你就成为网红了，很多赚钱的机会向你袭来，从此走向人生巅峰！”说到这里，甄思安不忘补充一句，“到时候可以请我做你的助理,给我也分一杯羹。” “嗯，可以，是条发家致富的道路。” “苟富贵勿相忘啊！” 徐亦成被她逗笑，适时指了指她桌面上刚被发下来的数学卷子，说：“你现在再努力努力，说不定也能考个省状元，到时候，我就是你的助理了。” 甄思安讪讪地缩了缩脖子，紧跟着说了句“我有自知之明”，随后便很乖巧地订正起卷子来。 这次，她考了年级第八名。年级第一名都没有冲刺省状元的能力，她这个第八名是想都不敢想。 时间过得飞快，一日叠加一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春意融融的五月。 五月，甄思安最爱的月份，万物彻底复苏，气温逐渐转暖，是一年之中最舒适的时节。不过，今年的五月对于高三生的她来说却与往年大不相同。 这是高考前最后一个复习月。 每天都在和试卷打交道，尽管已经做了很多题，但仍旧会在太阳重新升起的那一天里遇到从未见过的新题目。 仿佛，题目就没有被做尽的时候。 于是，这帮高三的学生，每天都在紧张和麻木中度过。 仿佛，他们变成了只会做题的机器。 安静的自习教室、沉默的刷题学生，一幕幕场景正如暴风雨来临前的万籁俱寂。 徐亦成的陪伴无疑给了甄思安很大的心理安慰。 徐亦成是班上唯一的走读生，借助这样一种“便利”，他经常从家里带来一些“小零食”给甄思安。事情源于前段时间甄思安随口一提的“酒酿小圆子”，结果第二日徐亦成就将装着酒酿小圆子的保温杯放到了她面前。 从那天以后，时不时有“坚果藕粉”“核桃糕”“五香酥”“杏仁饼”等既有营养又美味可口的小点心出现在甄思安的桌洞里。 五月中旬，三模到来。 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听老师们说“非常简单”，目的是在这关键阶段给准高考生们增加“信心”，好让他们以一种积极乐观的心态面对即将到来的高考。 然而，甄思安却出乎意料地考砸了。 ——在考试过程中，她发烧了。 带病做完了所有的卷子，在考场铃声作响后，甄思安拖着疲惫的身躯想要去医务室开点药吃。结果，再度出乎意料地，还没有刚走出考场，她就晕了过去。 两腿一软两眼一闭，这以后发生的事情她就全都不记得了。 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 病床的一旁坐着班主任，班主任的一旁坐着徐亦成。 这堪称“诡异”的场面，对头脑依旧昏沉的甄思安来说，着实感到又惊又惑。 “醒了？”问话的是班主任徐昇。 甄思安想要“嗯”一声以作回应，但发觉嗓子很干，无法出声。 徐亦成很体贴地赶忙起身给她倒了杯水，并递到了她的唇边。 当着班主任的面儿，甄思安很不好意思地接过徐亦成手里的杯子，二人的指尖甚至轻微碰触了一下。 “是不是晚上给冻着了？”开口的依旧是班主任。 甄思安润了润嗓子后回答说：“……不知道。” “刚才跟你父母打了两通电话，说你这烧已经退下来了。” 甄思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实不烫。 “你妈妈本来想要接你回家，但徐亦成说他可以让他妈妈下班的时候过来接他，顺便把你带回家。” “不用的，”甄思安慌忙摆摆手，“已经退烧了，我就不回家了。” “你父母还是担心你。”班主任解释说，“一般来说，家长有这种要求，学校是不能留学生的。” “跟我家的车。”徐亦成冲她淡淡一笑。 “对，跟他家的车，你家不就住在他家楼上吗？” 甄思安沉默片刻，问班主任：“徐老师，我能不能借您的手机用一下？” “要干嘛？” 她同班主任解释：“我想跟我妈说一声，我不回家。来来回回，耽误学习。” 徐昇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这个时候，肯定还是要以身体为主。” “我的身体现在已经好了。” 徐昇这时侧脸看了眼徐亦成，问道：“你怎么看？” “我尊重她的想法。”徐亦成回答得很干脆。 “徐亦成，”甄思安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你在医务室呆多久了？” “快两个小时了。”徐昇替徐亦成回答。 “什么——？”甄思安着实被吓了一跳。 “他在教室里呆着也没什么正事儿可做，又担心你担心得要命，就过来了呗。” 这话从班主任口中听到，真的令甄思安感到“毛骨悚然”。 她不由地在心中暗想，难不成她和徐亦成已经被官方盖章认定为“早恋”了？ 这可不成！ 绝对不成！ 他俩之间可是连小手都没有牵过的！ “徐老师，我跟他，我俩……”甄思安的嗓子又有些发干，再次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徐昇略略点头。 甄思安咽了口唾沫，问：“您知道什么？” “徐亦成都告诉我了。” 闻言，徐亦成微皱起眉头：“我告诉你什么了？” “‘告诉’，不一定非要用语言，也可以用‘行为’。” “行为”——他呆在医务室两个小时。 徐亦成顿觉无话可说。 “甄思安，你还是回去一趟吧，让父母安个心。”说到这里，徐昇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一看，快速起身跑向外面。 医务室里只剩下甄思安和徐亦成两个人。 甄思安开口向他问道：“你在这里呆了两个小时，就不怕被同学说三道四呀？” “你怕吗？”徐亦成反问她。 她笑了笑：“你先回答我。” “我不在意这些。” “你在意什么？”她故意问。 “……你。” 甄思安调整了一下坐姿，问他：“是不是担心坏了？” “晕倒可不是小事。”徐亦成伸手向她要杯子，打算再给她接些水。 “昨晚我踢了被子，早上起来的时候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应该就像班主任说的，是受凉。” 徐亦成从饮水机处往回走，将水杯再次递给她，说：“我还担心是你压力太大引起的发烧。” 甄思安接过水杯，笑了一瞬，忽然向他伸出另一只手：“徐亦成，如果大家都觉得咱俩在交往，而实际上我们连手都没有牵过，会不会……太委屈了？” 徐亦成微微一滞，紧接着眼里泛起一层温柔的涟漪。他想都没想地抬起自己的手，轻轻握了上去。 甄思安高烧刚退，手心还有些热。刚好徐亦成的手握起来透着些凉意，让她一时间不舍得撒开。 “右手握右手。”她喃喃自语，“握了学神的手，我一定能考出好成绩。” 徐亦成笑，问她：“原来，你是这种意图？” “不不不，”她赶忙摇头，“这只是我的意图之一而已。” 班主任再次进来的时候，二人早已松开了彼此的手，正本分老实地说着话。班主任让徐亦成去帮甄思安收拾书包，说等会儿车来了他俩可以直接从医务室走。 徐亦成很清楚该给甄思安收拾哪些资料供她这回家的一晚去使用，他简直就是她的学习顾问。不一会儿，提着两个书包的徐亦成回到了医务室，一个书包是他自己的，空空瘪瘪；另一个是甄思安的，略装了些东西。 六点半多，徐妈妈的车到了校门外。一路畅通无阻，刚到七点钟，甄思安就已经回到了家里。 第104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上了我的车，就是…… 晚上,甄思安打算按照学校的作息学到十一点二十分，然而，在十点半的时候,楼下传来徐亦成的声音。 她打开窗户,五月的晚风带着微微清凉,正是最适宜的沁润舒适。 “你还不休息？”徐亦成问她。 “你找我就是问我为什么还不休息？”甄思安笑了笑。 徐亦成点头：“今晚就别熬夜了。” “可是我已经形成了生物钟，现在就算躺在床上，也睡不着。” “躺着总比动脑好,去休息吧。”徐亦成对她的身体还是有些担心。 甄思安将椅子拉到窗边，干脆坐了下来和他正儿八经地聊起天：“徐亦成，你猜我脑子里现在想到了什么？” 对于她的话，他总是认真对待。譬如她让他猜测她正在想什么,他就一定会认真地猜测。 “我猜，”他停顿片刻，“在想题目？” “不是。”甄思安摇头。 “想三模的成绩？” “也不是,”甄思安笑着说，“你真不愧是学神啊，猜来猜去都离不开学习。” “不然你在想什么？”他问。 甄思安双手撑住脸颊，一副天真的模样,回答说：“我在想,我跟你第一次这样聊天时的场景。” 第一次她通过窗户与一楼的他交流，是两年多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徐亦成坐在轮椅上，甄思安站在窗户边。而今天，此时此刻，徐亦成站在楼下，甄思安悠闲地坐在椅子上。 甄思安模模糊糊记得，第一次这样聊天内容,似乎和考试有关。 “你还记得吗？”她问徐亦成。 “记得。”他笑着点头。 “还记得我们当时聊了什么吗？”她又问。 “记得。” 哇，甄思安心里暗叹，不愧是徐亦成！她自己可是记不清楚了。 徐亦成说：“应该是在期末考试之前，我记得那次突然看到站在窗边的你，被吓了一大跳。” “是么？”期末考试之前？甄思安似乎也想起了些什么，“分班考试？！” “嗯，你问我是不是要考物生班。” “不对不对，”她忽然想到更多，“我是问你想不想考实验班，想考哪个实验班。你告诉我说，想考物生班。” 徐亦成一琢磨，似乎她说的更准确一些。 “我当时还在想，既然徐亦成也想进物生实验班，那我拼了老命也得考进去。” 听了这话，徐亦成浅笑了一瞬：“于是你就考上了。” “以班级倒数第一的身份考进了物生实验班。”这样一想，甄思安觉得自己这一路走来还真是不容易。 “明天早上一起走吗？”徐亦成不想让她睡太晚，打算早点结束这场对话。 甄思安瞬间就领会到了他的意图，于是顺着他的话问：“怎么走？坐车还是走路？” “陪我走路好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试问哪个妙龄少女不愿意徐亦成走路上学呢？ “可以呀。”她点头答应。 “赶紧睡觉吧。” 甄思安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催我休息。” “明早见，六点四十在单元门口，可以吗？” “我可以五点二十就起床，然后学到六点二十，剩下二十分钟洗漱吃饭。” “这就是你为什么能够从班级倒数第一考到现在年级前十的原因。”徐亦成最近学会了“奉承”她。 听了这话，甄思安赶紧说：“不不不，之所以能够取得如此长足的进步，是因为你指导得好。” “咱俩要互相吹捧吗？”徐亦成笑着问她。 “那你可比不上我，毕竟我已经有两年多的‘吹捧经验’。” 晚风凉意渐浓，夹杂着淡淡花香。 说来奇怪，往常这个时间点儿，甄思安是不会觉得困的。然而此刻，吹着轻软的夜风，她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不再聊了，早点休息吧。”徐亦成动了动手，示意她将窗户关上。 “真好，”甄思安收敛了哈欠，眼角残留一痕泪液，“一想到第二天早上起来还能看到你，就觉得很开心。” “我也是。” 因为曾经分离了大半年，重新回到彼此身边后的日子，他们都十分珍视。第二天早上醒来能够看到对方，能够和对方一起去学校，能够在同一间教室里坐同桌，能够陪伴着彼此度过一个又一个枯燥但是充实的日子。 真好。 “晚安徐亦成。”甄思安冲他挥了挥手。 “晚安。”徐亦成看着她将玻璃拉上，这才走回自己的卧室。 从高一开学那天在单元门口的重逢，到如今伴着对方的“晚安”入眠，两年多的时间就如同一场甘味的梦。他们之间从没有过所谓“轰轰烈烈”，但感情却琐碎的细节中逐渐积累起来。也许只是一个个悸动的眼神，一次次害羞的笑，一声声“徐老师”，一道道难解的题。 面对面跟对方将晚安，这倒还是第一次。 高中男女生之间所能获得的所有纯净美好，他们都与彼此分享了。 第二天一大早，在约定时间六点四十分之前，两个人同时出现——6:39分，在甄思安下楼经过徐亦成家的时候，徐亦成刚好开门从里面走出来。 甄思安给了徐亦成一个红豆包，这是她早餐的最爱之一。徐亦成则给她带了一杯黑豆黑芝麻早餐奶，这是他的最爱之一。 走到单元斜对面的车棚旁，徐亦成刚好瞥到了甄思安的黑色自行车。在第一次看到她骑车上学的时候，他就很想问她为什么要买一辆黑色的男生款自行车。 “我最近在练蹬脚踏板。”徐亦成指了指她的车子说。 甄思安来了兴趣，问道：“进度如何？” “还不错，不过时间长了双腿会微微发僵。”自打徐亦成从国外回来后，就不再避讳跟甄思安谈论自己的复健事宜。 “这个时间是多长？” “正常速度的话，不到十分钟就要停一次。”徐亦成淡淡一笑。 甄思安又问：“你想不想坐自行车？” “坐自行车？坐在后座？”他有些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图。 “对，坐后座。要不……”她故意卖了个关子，说，“要不我载你？” “你载我？”徐亦成把“你”“我”二字咬得很重。 “对啊，我想你肯定很久很久没有坐过单车后座了。” 他是很久没有坐过单车后座了，记忆里这种事情似乎只发生在幼儿园。 “可是，哪有女生载着男的，”他微微摇了摇头，笑着说，“我载你才说得过去。” “你不是还没办法吗，今天我来载你，下次你再载我。”甄思安拽了拽他的袖子，说，“高中阶段，一定要至少有一次迎着初升的太阳在晨光下‘飞驰’，这才不枉青春嘛。” “有这种说法？”徐亦成对她的这句话存疑，虽然私心里已经被打动。 “当然了！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说法，要不要听？”她故作神秘。 “说来听听。” “‘上了我的车，就是我的人。’”说罢，她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这么拽？”徐亦成没有忍住笑。 甄思安很“严肃”地点头说：“就是这么拽，知道这种说法怎么来的吗？” “不知道。”他摇头。 “你坐了我的车上下学，其他人看到了，自然猜得出我俩之间的关系。一般来说，绝不会有人敢去动单车后座人的心思。”甄思安挑了挑眉，问道，“要不要上我的车？” “你敢骑到学校门口？”徐亦成问她。 这个么……倒是不敢。大门口每天都站着两个执勤老师，万一被看到，一定会被当做“反面典型”抓起来。尽管老师们对于即将参加高考的高三学生都已十分“包容”，但类似这种“明目张胆”挑战校规校级的行为，着实是在为难老师了。 她不过就是过个嘴瘾而已——上了我的车，就是我的人。 我的人！ “这样好不好？”徐亦成眼神里透露着认真和坚定，“下个月，我骑车载你。” “不好。”甄思安摇摇头，接着说，“不用有时间限制，不论是下个月还是下下个月还是下下下个月，只要你可以载我了，我都会上你的车。” 上了你的车，就是你的人啦！ 徐亦成知道她是怕他有心理负担，眼里积蕴出温柔的光。 两个人从小路走，很快就到了学校。 但是，刚一走进教室后门，甄思安就立刻发觉到，大家看他们的眼神似乎不太对劲儿…… 可以理解，毕竟昨天徐亦成在医务室呆了两个小时，陪她。 与此同时，徐亦成作为A大准大学生却选择返校的原因也昭然若揭——为了陪他的“女朋友”甄思安呗！ 最低调的学神撒下了最猛的狗粮。 简直不让人活了！！ 课间，金璐挽着她的手上厕所，笑着逗趣儿她：“没想到，距离高考还有不到半个月，你竟然兜不住了。” 甄思安眨了眨眼，说：“其实我早就兜不住了。我面对徐亦成这张脸面对了将近三年，这才算是戳破了那层纸，你难道不佩服我的定力吗？” 金璐很少笑成这个样子，她连连点头说：“佩服，佩服！真的佩服！” “我发现，你和梁慕邱，”甄思安露出饶有趣味的表情，“好像最近都不讲话了？” 金璐闻言，眼睛闪烁了一瞬，这才说：“是不讲话了。” “但我知道你俩之间一定有猫腻！”甄思安轻轻戳了戳她的胳膊。 金璐心想，既然甄思安在她面前如此坦诚，她也应该以同样的坦诚面对她，于是她说：“我和梁慕邱约定，高考之前不讲话，高考之后在一起。” 好家伙，学霸校花的恋爱准则真是又“克制”又“罗曼蒂克”啊！ “我才是真的佩服你呢。”甄思安笑了起来。 第105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我感觉咱俩冤家路窄…… 三模的成绩下来,甄思安果然考得不好，这是她本学期第一次考出年级前十——第21名。徐亦成原本想安慰她，让她不要将这次的排名当回事,却没料到她心态好得很,压根不需要被安慰。 只是,高考前的最后年级排名以这样的成绩收尾，她略略有些不痛快。但徐亦成说，高考才是为高中画下最后一个句点,她可以在高考时“再创辉煌”。“再创辉煌”这四个字把甄思安逗乐了，听起来就像八十年代的老干部在集体大会上的慷慨发言。 一晃，时间来到六月。 天气越发炎热，蚊子变多,晚自习的教室满是花露水的味道，电风扇“嗡嗡”地转着，学生们埋头在题海之中。 班主任从后门走进教室,悄声踱步到讲台上。他轻咳了两声，暗示大家抬起头来。 “年级处是这样安排的，6月4号晚上可以回家备考，学校会统一在4号当天把大家的准考证发下去。想要留校到6号并从学校出发去考场的学生,学校会统一安排校车接送。” 到了这个阶段,提起“高考”二字，大家就像是在喝白开水一样，谁也不会有太大的情绪和心理起伏。 “是否需要留校，大家可以在这两天的课间用公共电话跟父母商量一下。” 耿驰这时开口问道：“徐老师，往年留校的人多不多？” 班主任想了想，回答说：“不算多，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吧,更多人还是选择回家备考。” 教室里顿时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 徐昇按了按手，示意大家保持安静：“这是咱们班同学最后相处的一段时光，希望大家都能够格外珍惜。虽然现在的日子很苦，但是我敢说，日后你们回忆起这段时光，一定是无限的怀念。” 大家发出不可置信的笑声。 徐昇也淡淡地一笑，没有就学生的反应做出评价。 课间时间，高三的学生已经形成不上厕所就不出教室的习惯，一个个都继续写着自己的练习题。 耿驰忽然朝甄思安丢了个叠起来的小纸条，然后不动声色地走出了教室。 甄思安感到莫名其妙，十分好奇地拆开了这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话—— 出来一下，我找你有点事儿。 她扭头看向已经站在教室外面的耿驰，对方正在冲她挥手，示意她赶紧过去。她将纸条攥在手里，起身朝耿驰走去。 “干嘛？”尽管是课间时间，但整个走廊都是静悄悄的，因此甄思安讲话也不敢太大声。 “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耿驰脑袋一别，意思是让她跟着他去别的地方。 有些话？什么话？在教室门口不能说？ 不是吧……！ 甄思安的第一想法是——耿驰不会是要在这个时候跟她再度表白吧？ 甄思安仅仅跟他走了不到五米远的距离，在大走廊上一把拉住了他：“你有话直说，咱俩速战速决。” 耿驰转头望向她，沉思片刻，微微颔首，终于开口说：“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要考A大？” “是。”要是在以往，她绝不敢承认自己的这份“鸿鹄之志”，但今非昔比，她作为多次霸占年级前十的响当当人物，有资本说出“是”这个字。 “我就说，你当初不参加自主招生考试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你问我这个要干嘛？”甄思安不解。 “我想要在考试之前跟你直接了当地道个歉。”耿驰忽然露出跟他本人性格十分不相符的质朴笑容，接着说，“我怕高考结束后就没有机会见到你了。” “道歉？道什么歉？”甄思安更加不解了。 但幸好不是“表白”，她松了一口气。 “我感觉咱俩冤家路窄，自打认识你之后，好像产生了不少矛盾。” 天，耿驰是吃错药了吗？ 还是说，他被魂穿了？ 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这人，到底是不是他本人？ 见甄思安一脸受到了惊吓的模样，耿驰“啧”了一声，很不得劲儿地说：“你看看你这是什么表情，能怪我整天跟你呛茬子吗？” “呃，你这是道歉的态度么？”甄思安略略地说了一句。 耿驰抿了抿唇，终于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说：“甄思安同学，在之前的两年多里，如果咱俩之间有什么过节的话，希望咱们能够彼此一笑泯恩仇。” 这话听着怎么不太像是在道歉？ “希望我们都能够怀着对彼此的祝福走进高考的考场，希望你我都能考上理想的高校，都能拥有美好的未来。” 甄思安笑了笑，应道：“你很有当校领导的风范，说话一套一套的。” “是么？这是在夸我还是在讽刺我？”耿驰一脸谨慎的模样。 “夸你啊。” “真的？”他继续狐疑。 至于如此深表怀疑吗…… “……真的。” “你对我说的话，十句里有九句是在讽刺。”耿驰耸肩。 甄思安跟着说：“你不也一样？十句里有九句半是在挖苦。” “妈的，咱俩过节好深啊。”耿驰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不过，我原谅你了。”甄思安无视他“优美”的国骂，反而冲他露出了真挚的微笑。 “那我也原谅你。”耿驰咧嘴。 原谅我？不是您要向我道歉么？ 好吧，您开心就行。 耿驰兴致高涨起来，对她说：“原本我也想考A大，但听说B大的美女多。” 嗯？ 嗯？！ 所以——？这句话的信息量倒是挺大的啊。 甄思安心里默默地想，耿驰是不是在暗示，他已经彻底不喜欢她了？ “那我要祝福你能考上B大。” “谢谢谢谢，你的祝福很重要，就等你这句话呢。” 甄思安忍不住笑出声来，问他：“为什么我的祝福很重要？” “因为我估摸着大概整个班级也就和你之间的积怨最深，这不利于我的学运，所以必须要得到你的祝福才能使我的运势更通常，这样能够助力我高考时的发挥。”耿驰说得眉飞色舞。 然而——甄思安听得眉头紧蹙。 什么玩意这都是！ 她感到愤愤，觉得自己被白白浪费了五分钟的宝贵时间。 “你还真不愧是耿驰啊。”说罢，甄思安对着他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这是在夸我还是在讽刺我？” “……自己悟吧。” 她倦了，她累了，她彻底不抱幻想了，因为—— 耿驰还是那个耿驰！ 如果他真的考上了B大，那么，B大的姐妹们，送给你们一句话——不要靠近耿驰，危险危险危险！ 另外，再送你们一句话——万一看见了耿驰，快逃快逃快逃！ 第106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尽管刻意隐身在一群家…… 甄思安最终选择在家里备考。 六号的下午,徐亦成陪她坐公交车前往考点。每年高考的前一天下午，学生们都可以凭准考证提前进入考点去熟悉自己的考场教室位置。尽管徐亦成没有参加高考的压力，但随着一众学生进入考点的过程中,他仍旧明显感受到了这其中紧张的氛围。 两个人来到考场教室的门口后,甄思安通过窗户朝里望,挨个桌子的数号数，终于数到了自己的位置。她指给徐亦成看，是个靠窗的好位置。 徐亦成还格外留意到,这个位置的斜上方有个风扇，不论风力大小，肯定吹得到甄思安。 “风水宝地。”甄思安一言以蔽之。 徐亦成表示赞同。 在离开考点之前，恰好遇到迎面走来的李晨阳。他穿着墨色的港式衬衫,看起来情绪不错，似乎对于高考很有把握的样子。 甄思安上前两步走到他面前，调侃了他两句,说他当下的状态就像是已经金榜题名了似的。二人互道了祝福，并顺便聊上了一会儿。 李晨阳告诉她，他妈妈前段时间已经做出决定，打算短时间不考虑再婚的事情。原因很简单,迈不过心里的一道坎。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滚动些许忧伤，但也夹杂着些许释然。 事情结束得很突然，不过也算结束得很适宜。 仿佛，一切就像石子砸入平静湖面，泛起了一阵波澜，但最终归于沉寂。 他只想大呼一句“幸好、幸好！” 幸好在他和金璐的命运轨迹在无限挨近的那一刻，忽然又彼此分离。 因为这件事,他坦白说，自己彻底放开了对金璐的这段感情。 在听到李晨阳说出“彻底放开”这四个字的时候，甄思安心里有股化不开的淡淡忧愁。是应该感谢这份青涩的感情绚烂了本该枯燥煎熬的三年青春？还是叹息他连一次告白的机会甚至告白的资格都没有就被命运扼杀了那份曾经的欢喜？ 甄思安与李晨阳告别，二人互祝对方能够在后面的三天考试里取得佳绩。 乘坐公交车回家的路上，甄思安问坐在自己一旁的徐亦成：“我为什么有些想哭呢？” 忽然，她想起三年前初入学时第一次见到李晨阳的情景——他是班上第一个跟她讲话的男生，那天也是穿着墨色的衬衫。 时光在悄悄溜走。 以一种不曾稍加掩饰地嚣张架势。 “夏天才刚开始，我却觉得一切都在结束进行时。”她冲徐亦成淡笑一瞬。 徐亦成拿出一对耳机，将其中一个放到她手里。 悠扬的钢琴曲很是应景，仿佛音符在空气中跳动。 车窗外，阳光洒脱，树影斑驳。 甄思安将脑袋靠在徐亦成的肩膀上，无言地闭上了双眼。 晚上，徐亦成的妈妈来到二楼甄家的门口，问甄妈需不需要她开车送孩子去考场。甄妈连说“不用麻烦”，因为她已经和甄爸一块跟单位请了假，打算骑着电动车送孩子。 甄思安在十点钟时就被父母强迫着上床休息，尽管她压根睡不着。甄妈还很体贴地给她热了杯牛奶，希望她早点入睡。 但由于过度紧张，失眠早已经在她的意料之中。 十二点多，精神雀跃。 要命！ 又因为喝了一大杯牛奶，她已经起床三次跑厕所。 明天要一同上战场的其他人也会失眠吗？ 她很想知道金璐是不是也正在失眠？其他同学呢？譬如梁慕邱、温泽、李晨阳，他们也在失眠吗？ 去年参加高考的葛雯欣和韩旭阳，他们也都在前一天夜里失眠了吗？ 所以，谁能睡得着觉啊…… 大概谁都睡不着吧。 羡慕徐亦成呀，好羡慕他！ 甄思安心想，徐亦成肯定已经安然入睡。他有安然的条件，也有入睡的资本。他不仅可以睡得着，他甚至可以起得晚。在明早大家匆匆赶往考点之际，他可以继续躺在床上享受美妙人生。是的，他可以，他甚至可以一边吹着风扇、一边玩手机。 羡慕徐亦成呀，好羡慕他！ 第四次上厕所，回到床上后，她还是倍感亢奋。 “谁能拿个板砖敲晕我……”甄思安在床上辗转反侧，“我想睡觉！我想睡觉！我想睡觉！” 高考考验的不仅仅是学习能力，还考验心理水平——就在这时，甄思安忽然意识到，其实当下已经进入到正式的高考考核阶段。 睡，必须得睡！绝不能再胡思乱想了！甄思安咬咬牙，狠狠心，告诉自己大不了数绵羊，反正必须是要睡！ 就这样，大概数到第“456只绵羊想睡觉”的时候，她终于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一大早，困顿异常。 甄思安几乎是带着哭腔告诉父母——昨天她严重失眠了。 “相信爸爸，大家都一样。”甄爸一句话就安慰了她。 甄妈原本还在焦虑，但被甄爸这么一提点，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于是跟着说：“你这样很正常，肯定有大把大把的学生一整夜都没有睡着呢。” 甄思安五官皱在一起，对老妈的话将信将疑。 时间来到七点五十分，甄爸甄妈齐上阵，骑着电动车送女儿去考点。在八点二十分的时候，一家三口到达了考点门口。 乌泱泱全是人，学生和家长挤满了整个马路过道。 “深呼吸。”甄爸双手按住甄思安的肩膀，“跟我学，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甄思安感到不好意思，用眼神暗示父亲大可不必如此。 同班同学很快聚集在一起，人人手里都拿着几张讲义。尽管知道当下背书已经是无济于事，但确是消磨时间的好办法。 甄思安冲爸妈挥了挥手，扎进了同学堆里。在这里，她了解到，果然大家昨晚都失眠，但倒是没有一整宿没睡着的“倒霉蛋”。 临近八点半，考点大门内外侧都站满了保安和监考老师。甄思安想要在进考点之前再看一眼父母，于是在人群中奋力搜索着他俩的身影。然而这时，她却看到了另一个人——徐亦成！ 尽管刻意隐身在一群家长之中，但他的清爽帅气仍旧将之凸显出来，跟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在对视的那一瞬，徐亦成淡笑着冲她招了招手。 甄思安呆站在原地足有两秒钟，这才终于露出满是欣喜的笑容。 徐亦成从后书包侧兜里掏出一卷东西，摊开后微微高举过头顶晃了晃，脸上尽是羞涩与胆量——那是一卷小小的横幅，上面写着“必胜”二字。 视线穿越熙熙攘攘的人群落在徐亦成的身上，她双眸弯成月牙，天真又娇媚。她攥紧拳头冲他摇了摇，示意自己一定会“拼尽全力”。 徐亦成轻轻点头，用唇语说出“加油”。 转身，坚定地走进考点校园。 她信心满满，斗志昂扬。 第107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我超喜欢你，喜…… 原本以为高考这三天会十分难熬,结果没料到时间仿佛加了速一般，使整个考试过程进行得飞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这场盛大的“战斗”就快要结束了。 犹记得三天前的第一场语文考试,甄思安紧张到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在草稿纸上写了一遍才敢誊抄到试卷上。提笔在高考卷面上的第一个字,她写得极其慎重。不过幸好后面随着考试的深入，这种紧张感逐渐消退，她这才恢复到了正常的答题状态。 当下,最后一场考试的最后几分钟，甄思安坐在考场里，静待着最后一次考试铃声的响起。她敏感地意识到教室微微弥漫着浮躁的气氛，这股暗流裹挟着每一个人。 她扭头望向窗外,看见一棵肥大的芭蕉树正安适地沐浴着阳光。 思绪不由地胡乱发散，一时间竟把控不住。甄思安心想，每年坐在这个位置上考试的学生,是不是都会留意到这棵芭蕉树呢？去年，前年，甚至五年前、十年前，那时候坐在个位置上的考生们,都在想些什么呢？ 这最后的几分钟,大脑在纷繁复杂与无聊空乏之间反复横跳。 时间似乎变慢了。 这棵芭蕉树，该是见证了多少人逝去的青春。 在今日，又将见证她高中时代的结束。 甄思安收回脑袋，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试卷，但匆匆收回了目光。答完题后，她已经检查了三遍。此时此刻，她不敢再看这张卷子了。距离考试结束还剩下一分钟,这意味着，万一忽然看到卷面哪里有了错误，她确是连修改的时间也没有。 那倒是不如不看。 于是，视线又停留在了芭蕉树上。翠绿宽大的树叶被阳光打德通透，折射莹莹光晕。好不自在的一棵树，偏偏生长在考场教室的窗外。 甄思安说不准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她只感觉自己整个人似乎被割裂成了两种不同的存在——一种极其混乱亢奋如大海波澜，一种又沉寂如暗夜中的昏黄月晕。 她看着黑板上的时钟指针正在有条不紊地迈向数字“12”，还有最后十秒钟。 十、九、八、七…… 她在心中暗数——六……五……四……三……二…… 一。 “铃铃铃——！”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 真是精准的挂钟。 微微的喘息声在教室里此起彼伏，甄思安格外留意到，此时此刻，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五味杂陈的复杂表情。 她随着嘈杂的人群向校门外走去，不知为何，竟感觉自己此刻就像是行尸走肉。 高考结束，却一点儿也不轻松。 一点儿也不欢乐。 甚至，一点儿也不激动。 大海的波澜褪去了，月晕被云雾遮住。 恍惚之感侵袭心头，她好像在迷失自己。 迷失到不知所措的地步。 “甄思安！” 猜到会是徐亦成，寻声望去，果不其然。父母在早晨送她来考场的时候就说过了，下午考完不去接她，因为有人会来接她。 这个人必然是徐亦成，她早就料到。只是，她没有料到徐亦成会牵着一辆自行车，而且，还是她的自行车。 甄思安快步走到他的身边，脸上恍惚的神情消去了大半，指着车子笑问：“你找我爸妈借的吗？” “嗯，叔叔很大方。”徐亦成也笑了。 “看来，你已经得到我爸的认可了。”甄思安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胳膊，神态尽显娇羞。 两个人牵着车子先走了一段，以避开拥堵的人群。徐亦成问她：“考得如何？” 甄思安深吸了一口气，淡笑着说：“还可以吧，正常发挥。” “正常发挥就很好。” “徐亦成，”她盯住他的眼睛问，“你在外面等我的时候，都想些什么呢？” 徐亦成想了想，说：“好像想了很多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我心里乱乱的，又好像空空的。”甄思安跟着他应和道。 他听得懂她在说些什么，便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现在好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呆坐一会儿，从考场里出来，我还适应不了这种喧闹。”她苦笑了一瞬。 “上车，我现在载你回家。”他拍了拍车子后座。 甄思安绕到车子一旁，笑着问道：“徐老师的骑车技术如何呢？” “你的自行车我已经练了好多天。” “是么？”她对此一无所知。 “所以我说叔叔很大方。” “那我妈是什么态度？”她好奇地问道。 “阿姨也很大方，不然，怎么轮得到我来接你？”徐亦成歪了下脑袋，示意她放心上车。 甄思安侧坐在车子后座上之后，徐亦成蹬上脚踏板，果然骑得很稳。 明明二十天以前还骑不了车子，而此刻竟能载着她飞驰在城市的林荫小道上，看来他在这件事情上面没少下功夫。 甄思安很自然地张开双臂环住他的腰身，问道：“我这样抱着你可以吗？” “你知道答案。” “可我想让你说。” 徐亦成笑，用一向惯着她的语气说：“可以。” “那我可要抱紧你了。” “嗯。” “那我抱紧你之后可就不松手了。” “好。”他笑。 燥热的天气里，疾驰的自行车带起阵阵微风。风中夹杂着慷慨的凉意，光影伴着树叶的缝隙流驰他们的身上。 终于到了这个时刻，她可以毫不顾忌地和他紧挨在一起。 “徐亦成，咱们先不要回家好不好？”她将脑袋靠在他的后背，“你就这样载着我多绕一些地方。” “想去哪里？”徐亦成对她总是有求必应。 “你会累吗？”她问。 “不会。” “如果身体不适，可一定要告诉我。”她收紧了环抱住他的双臂，“我也可以载你的。” 徐亦成微微侧了下脑袋：“你想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到了如今这一刻，甄思安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我就是想这样依靠着你，和你在一起。” 闻言，徐亦成的心脏漏了一拍。 “我要闭上眼睛咯。”甄思安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好。”徐亦成温柔地应她。 刚刚结束完高考，她允许自己任性一些，再任性一些。 譬如贴得更近，抱得更紧，将爱意说得更直白。 尽管是第一次坐徐亦成的自行车，但甄思安却感觉十分安心。她可以将自己的安全完全交给他，就像是可以将自己的心完全交给他是一样的。 她要贪婪地将此刻的分分秒秒铭记于心，调动所有的细胞去享受这份前所未有的恬静喜悦。 微风是她的。 霞光是她的。 初夏是她的。 青春是她的。 一切的绚烂与美好，在消逝与诞生之中猛烈碰撞着。 然而不论是消逝，还是诞生，光影交错中满是爱与温柔，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 她要完完全全拥有这一刻。 “徐亦成，”甄思安微微睁开眼睛，小声地说，“我好想还没有对你说过‘喜欢你’，是吧？” 徐亦成握住车把的双手忽然加力，心脏不由地又漏了一拍。 “等会儿停了车，我得郑重其事地跟你表白。”说罢，她自顾自地笑了一声，又问，“好不好？” “我知道你的心意。”他应道。 “那我也要跟你表白，我要让你留下被我甄思安表白的深刻记忆。” 徐亦成笑着问她：“你想做什么？” “我想亲你。” 任性一些，再任性一些。 大胆一些，再大胆一些。 徐亦成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在升温，心脏砰砰砰地在加速跳动。 “有被我吓到吗？”她探着脑袋要去看他的表情。 “坐好。”徐亦成刻意向另一边别着脸，偏不让她看。 “徐老师害羞的样子最是秀色可餐。” “你考试考懵了？”徐亦成喉头滚动，“一直说胡话。” “你真的觉得我在说胡话？”她天真地反问他。 要命…… 徐亦成明显感觉到她在刻意放肆。 “好吧，那这样——等我拿到A大的录取通知书之后再亲你，先让你做一做思想准备。”甄思安的脑袋在他的后背上轻轻一撞。 徐亦成一直不说话，只是迎着晚风默默微笑。 “你表个态呗？”甄思安问他，“到时候能亲你吗？” 她知道他会害羞，但她偏偏要这样问。 “……可以。” 徐亦成回答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入甄思安的耳中。 她忽然笑着说：“……不过，你该是了解我的。” “是，我了解。”徐亦成微微点头。 “你懂我在说什么？” “你根本不敢亲。” 他是真的了解，一语中的。 “不过，徐亦成，”她努力拔高上半身去贴近他的耳朵，小声地说，“……我超喜欢你，喜欢你喜欢到连亲吻都无法表达我的心意。” 凭你对我的了解，一定能明白这份感情吧？ “我知道。”停顿片刻后，徐亦成继续说，“我也是。” 十八岁这年，6月9日，夏，微燥，有风。 林荫小道，飞驰的单车，隐秘而热烈的纯洁爱恋。 在这一刻，青春似乎被具象了。 她的脑袋在他背上撒娇似的蹭了蹭，说：“我们回家。” 第108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江州市一中的老惯例，…… 江州市一中的老惯例,在高考结束后三天内，高三的学生可以返回学校收拾自己的东西，但要求必须穿着校服才能入校。 这无疑是他们最后一次穿着校服在校园里穿梭,因此,每个返校的高三学生都格外珍惜这个机会,甄思安也不例外。 大家都带了手机，预备多拍一些照片留念。学校一直是不允许学生带手机入校的，导致过往很多美好的画面都没有被定格下来的机会。 可惜,可惜。 然而今天却不同，高三学生们终于可以明目张胆地掏出手机，几近疯狂地在校园拍下每个曾经留下他们青春痕迹的角落。 梁慕邱还额外带来了一个单反相机，一时间成为班级的热门。 班级。 这是一个即将进入回忆的词汇。 感伤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有男生朝同伴喊了一句“给咱们班拍个大合照！”随后便被另一个男生开玩笑说“咱们班马上就要解散了。”霎时间，教室里气氛突变。 不舍的情绪在一分一秒间被酝酿，说是“男默女泪”也毫不夸张。 梁慕邱努力活跃气氛,说他的单反只拍笑脸，苦瓜脸绝对不能入镜。闻言，大家都刻意掩饰起内心的留念，纷纷露出仿佛释怀了一般的笑容,以期待在彼此的手机相册里留下最美的画面。 男生们三五成群地挤在一起,让梁慕邱多给他们拍照。甚至有人大着胆子主动找到金璐，希望能够单独与她合一张影。 彼时，金璐正和甄思安一起聊高考那三天的事情。 “所以，你已经和副班确定关系了？”甄思安小声地问她。 金璐点头，笑容里透着些许羞涩：“你不要跟其他人说。” “我跟谁说去？”甄思安调侃道，“好歹为了保护副班不被人揍，我得严防死守着自己这张嘴。” “被谁揍？”金璐笑着问她。 甄思安攥起拳头：“我都有点想揍他,说实话。” “为什么？” “因为他命好，我嫉妒。” “你命不好呀？”金璐调侃她，“你和徐亦成不也……” “我不满足，我想对你和徐亦成左拥右抱。” 这话瞬间就逗乐了金璐，她说：“做人可以这么贪心吗？” “我好爱你呀我的璐，你一定一定要幸福！”说着，甄思安忽然站起身来，“我得跟副班交代两句，让他一定要好好待你。” 这时刚巧有男生走过来想要跟金璐单独合照，甄思安便自顾自地向梁慕邱走去。 梁慕邱身边站着温泽，正低着头看手机。 甄思安来到梁慕邱身边，笑盈盈地问他：“副班，人逢喜事精神爽呀？” 梁慕邱刚才看金璐和甄思安交头接耳了好一阵，猜到金璐已经将他们之间的事情告诉了她。看来，果不其然。 “甄姐，有何指教？”梁慕邱扬了扬眉。 “你知道我的拳头有多硬，我的腿脚有多狠，对吧？”甄思安也冲他扬了扬眉。 梁慕邱笑着说：“我懂我懂，你放一百万个心。” “那祝你们幸福哦。” 请一定要给她足够的爱和温暖。 梁慕邱一改惯常的松散状态，很认真地冲甄思安点了点头。 因为梁慕邱和甄思安的话题比较私密，一旁的温泽始终没有抬头，做出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玩着自己的手机。直到那俩人对话结束，他这才终于抬起脑袋看了甄思安一眼。 梁慕邱很敏锐地捕捉到了温泽的动静，在甄思安离开之后，立刻凑到他身边问道：“你不去跟甄思安合个影？” 温泽淡笑着摇摇头说：“不用了。” “哦？那你可别后悔。”梁慕邱撞了撞他的肩膀。 其实，他的手机里有甄思安的照片，就是在刚才拍的。 刚才偷偷拍的。 “阿泽，你太不勇敢了。”梁慕邱替他着急。 也可以这么说吧？温泽心里想，“勇敢”在他这里早已经不值一提。 “你绝对会后悔，走出校门就后悔。” 温泽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暗恋的时间久了，就会让人在骨子里透出些许“卑微”。 除非，不喜欢了。 但是，他还做不到。 梁慕邱沉思片刻，忽然往金璐的方向跑了过去。 他跟金璐说了两句悄悄话，只见金璐点了点头，微微笑了一瞬，接着便跑去找甄思安。 甄思安正在被其他女生拉着自拍，沉浸在美颜特效里无法自拔。 “思安，梁慕邱说想要跟你合个影。”金璐略略拽了她一下。 甄思安从女生堆里退出来，点头应了声“只要你同意我是没问题哒”。 尽管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但金璐还是立刻上去要捂住她的嘴。 梁慕邱见她们二人正向自己走来，便拉住温泽说：“要不我俩跟她俩合个影？” “四个人？”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组合？ “好歹我得让你跟甄思安出现在同一个镜头里吧？”梁慕邱笑着拦住他的肩膀。 温泽又无奈又感激地看了看梁慕邱，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阿泽，你不是没有勇气跟甄思安合影，你只是不想开这个口。” 梁慕邱一语中的，这让温泽掩藏起来的隐秘情绪忽然流露出来。 他微微垂下眼眸，嘴角的笑意逐渐暗淡下来。 是，他只是不想……因为以他这种暗恋者的姿态去开口，听起来怎么都像是在“请求”。 然而，他不要“请求”，这是他在这段单恋中“卑微”了许久后的第一次昂头。 “听说副班想要跟我合影？”甄思安欢乐的声音打碎了两个男生之间的沉寂，“那我可真是太荣幸了。” 梁慕邱还在揽着温泽，他说：“我们四人拍个照吧？毕竟都是班级里的颜值担当。” “哎哟，副班情商可真高。”甄思安冲他竖起大拇指，心想这种话，就算是一万个耿驰也说不来一句。 “怎么站？”金璐问梁慕邱。 “你和甄思安站一块，我和温泽站一块。” 金璐点点头，拉着甄思安来到温泽身旁。于是，四个人按照金璐、甄思安、温泽、梁慕邱的顺序排成一排。 “要不你跟梁慕邱站中间吧？”甄思安小声地调侃金璐。 金璐同样小声地应她道：“我跟他想要拍合照的话，以后随时。” 闻言，甄思安被甜得天灵盖都跟着颤了一下。 负责给他们拍照的男生冲四人倒计时：“我要准备拍了哈，三——二——” 就在男生叫出“一”时候，金璐和梁慕邱忽然毫无预兆地齐齐蹲了下来—— 于是，快门被按下，镜头里是并肩而立的甄思安与温泽。 女生笑得阳光灿烂，一手比耶；男生清朗俊秀，嘴角微扬。 …… 这一日，教室里风扇“吱扭吱扭”发出与往常一样的清唱，而教室外，白色的栀子花在炽热的阳光下肆意绽放，浓郁的花香与聒噪的蝉鸣正交错缠绕…… 到了一年一度告别的季节。 第109章 我要站在你身旁高中三年，是光辉理想…… 徐亦成来得稍迟一些,因为学校里没有他要收拾的东西，其实他连返校的必要都没有，之所以当下出现在教室门口,不过是为了来接甄思安而已。上午他去了医院一趟,做例行的常规检查,医生说恢复情况良好，在9月份之前可以实现正常的跑跳。 看见甄思安后，他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他话音刚落,教室里的其他男生立刻调侃似的欢呼了起来。高考一结束，之前班级里禁忌的话题，譬如“早恋”，不仅不被避讳,反而成了讨论的热门。 甄思安身边的女孩子们立刻凑上来问她：“你跟徐亦成，是真的呀？” 甄思安没有回答她们，只是调皮地笑了一下,抱着自己的书包便跑了出去。她早早地收好了东西，就等着徐亦成的到来。 徐亦成很自然地接过她的书包，单挎在自己肩上。幸而甄思安的书包是深蓝色，被徐亦成背着不至于显得太突兀。若是粉色的书包,则太折煞徐亦成凌然又温润的气质了。 “我的书包重不重？”甄思安问他。 “不重。”徐亦成微微摇头。 “徐亦成,咱俩还没有在学校里合过影呢。”甄思安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出了这个校门，就很少有机会再穿校服咯。” 徐亦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问她：“想要去哪里拍照？” “哪里都行，反正咱俩得在学校里合个影，留个纪念。” “上午没少拍照吧？”徐亦成看向操场的方向，说,“确实有很多值得拍照的地方。” “上午我和很多人合照哦，男生女生都有。”甄思安随着他的目光也望向操场，“要不就去操场吧，那里没有人。”说罢，她忽然拉起徐亦成的手。 徐亦成笑着问她：“不怕被别人看到么？” “我什么也不怕。”甄思安不仅拉着他的手，另一只手甚至挽住了他的胳膊。 “被老师看到也不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正说着，甄思安忽然看到从不远处走来的班主任徐昇老师。 打脸来得太快…… 说不怕是假的！在看到班主任的一瞬间，几乎是条件反射，她吓得立刻想要松开徐亦成的手。然而不料徐亦成却反手抓住她的手，偏偏不放开。 “你快放手，徐老师走过来了。”甄思安羞得一脸通红。 “不是说不怕么？”徐亦成笑得很坦荡，“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那可是班主任啊！” “他现在管不了我们这些。”徐亦成拉着她的手向前走。 天——要了她的老命—— “你怎么还‘叛逆’了呢？”在被班主任看到的一瞬间，甄思安已经放弃了挣扎。 “我刚刚还在想咱俩合影没人帮忙拍照，这不，班主任来了。” 我去——艺高人胆大啊—— “你不是来真的吧？”甄思安忽然却住了脚步。 “怎么了？”徐亦成看着她。 “让班主任给咱俩拍照？咱俩手牵着手这个样子？”甄思安把两个人的手举起。 “没关系，你不了解他，其实他很随和的。”徐亦成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随和？做了徐老师两年半的学生，我是真没看出来他哪里随和……”正说着，甄思安看向班主任，不料视线刚巧与之相撞，只见对方忽然狡黠的笑了一下。她瞬间慌了神，被窘得立刻低下脑袋，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子。 徐亦成执意牵着她的手不放开，一直走到班主任徐昇的面前。 “我说你俩——”徐昇在距离他们三米距离的时候就已经开口说话，“好歹这里是学校，注意一下影响行不行？” 惨——果然被说教了——！ “你们这个样子要是被小学弟小学妹看到了，啧啧啧——”徐昇撇了撇嘴，继续说，“还是年轻好啊。” 原以为班主任会骂他们，没成想他竟在这时发起了“年轻好”的感慨。 “徐老师，”徐亦成冲徐昇笑了笑，笑得无比纯良清爽，“帮我和甄思安拍个合影可以吗？” 闻言，甄思安一脸错愕地扭头看向徐亦成，心里发出咆哮：我的老天爷——你在说些什么——？？？就算他是你堂哥，也不带这么刺激的吧——！！！ “在我面前撒狗粮是不是？！”徐昇的语气里显出些许愤愤。 “行不行？一句话。”徐亦成继续保持朗润的笑容。 “帮你俩拍照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能在我面前卿卿我我，这是底线。”徐昇伸手向徐亦成要手机。 “我俩不会卿卿我我的！”甄思安赶紧解释。截至目前为止，他们之间最亲密的举动不过就是单车搂腰而已，再者，就是此刻——手牵手。 “这里光线不好，”徐昇拿着手机仔细端详一番，随后指了指一旁的石榴树，说，“那里有光线好，去那里拍。” 徐亦成牵着甄思安跟在徐昇老师身后，很快，三个人来到一处有阳光的地方。 徐昇一边拿着手机调整角度，一边口中喃喃自语：“还是年轻好啊，还是年轻好。” 徐亦成和甄思安并排站着，他们身后是繁盛的石榴树，不远处就是教学楼。这个画面相当“盛夏”，又很“校园”，算得上是个令人满意的背景图。 “你俩这样看着还真是挺登对。”徐昇忽然笑了笑，“我当初还替徐亦成担心，生怕甄思安被耿驰那小子给拿下。” “什么——？”甄思安感到难以置信，“徐老师，我怎么可能看得上耿驰呢？” “耿驰那家伙就是情商低了点儿，其实也还好吧？”面对已经毕业、往后也许一辈子都难得再见的学生，徐昇在此刻展现出了少见的“柔情”。 “他说他要考B大，因为B大美女多。”甄思安适时跟了这么一句。 “这狗玩意儿，情商不低嘛！”徐昇忽然变了语气，嗔骂了耿驰一句。 听到徐昇的这句话，甄思安和徐亦成不约而同地笑着对视了一眼。 就在这时，徐昇按下了快门，将二人相视而笑的画面定格下来。 “年轻真好啊。”徐昇很满意自己的抓拍水平，他几乎是带着欣赏的目光打量着刚才这幅作品，然后他抬起头，问道，“还拍吗？” 徐亦成点点头，说：“我还想再拍几张。” “几张……几张？”徐昇问他。 徐亦成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甄思安，他想拍几张彼此走向对方的连续图像。 虽然不知道徐亦成的意图是什么，但甄思安仍旧配合得很好。 于是，五张照片被拍了出来，前四张是两个人迈着步子不断靠近对方，最后一张是二人终于并肩站到了一起。 徐昇评价说：“还挺有创意的，适合结婚的时候用。” 徐亦成笑了笑，轻声说了句：“还是堂哥懂我。” 什么——？？？ 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 甄思安此刻羞得就差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徐亦成，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多？”徐昇忍不住揶揄他。 “多想一点儿没坏处。”徐亦成落落大方地应道。 “收敛着点，别吓得人家小姑娘。”徐昇冲甄思安扬了扬眉。 啊，班主任，您这表情……咳咳，请稍微注意点儿教师风范。 甄思安又被徐亦成牵住了手，问：“我吓到你了没有？” 她笑着摇摇头：“开什么玩笑，我胆子可大着呢。” 随后，班主任有事儿先行离开，剩下的时间便是甄思安和徐亦成独处。他们又去操场转了一圈，途中遇到其他同学，大家都很热情地相互帮忙拍照。 最后，二人来到了六楼空荡无人的走廊。 从楼梯口卷来的阵风泛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将闷热一扫而光。甄思安迎风张开手臂，大呼这里比开了空调的房间还要舒服。 徐亦成帮她捋了捋飞舞的发丝，过往的回忆瞬间侵袭他的心头。犹记得过去的某一天，他们在这里欣赏了霞光、拥抱了晚风。 忽然，他双眸间缱绻了一瞬的情愫，轻声向甄思安问道：“你刚才说，自己胆子很大？” 突如其来的发问令甄思安笑着皱了下眉头，应道：“什么意思？” “那你敢不敢闭上眼睛？”他专注地看着她。 砰砰砰砰砰砰——这是甄思安心跳加速的声音。 语言的艺术是多么精妙——敢不敢闭上眼睛。 她羞怯地低垂下眼眸，红晕再次攀上双颊。 “……敢。”她慢慢吸进一口气，双唇轻启。 于是，她闭上了眼睛。 同一时刻，她感到自己的身体紧绷了起来。 人生之中最值得铭记的时刻之一，即将到来。 甄思安攥紧了拳头，又紧张又雀跃地等待着什么。 她等待的不是具体的事情，她等待的是一种足以击穿她灵魂的震颤体验。 徐亦成笑了笑，上手又捋了捋她额前的发丝。 低头，气息逐渐向她靠近。 蜻蜓点水似的，他在她的脸颊上送上轻轻一吻。 所有的花在这一刻开在了甄思安的心间，绽放出无数绚烂。 风儿适时地穿梭于二人之间，三百六十度地环绕了他们一圈。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盛夏季节，在穿着校服的十八岁年纪。 最是于高楼风中轻吻脸颊，纯净与热烈在这一刻完美契合，胜过千千万万。 “甄思安，我喜欢你。”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滚烫。 她睁开眼睛，将自己的身影映入他的眼眸，轻声呢喃：“徐亦成，我也喜欢你。” …… 历经三年时光，甄思安和徐亦成终于在这一刻释放了自己所有的欢喜。 …… 彻底告别了高中生身份，随后的时间过得很快。 甄思安时不时跑到楼下找徐亦成，因为无事可做的空虚感侵蚀着她被高中三年养成的“一寸光阴一寸金”的奋斗信条，使她不得不去找一些事情来做，譬如——跟着徐亦成学习大学课程。一来能和徐亦成待在一起，二来能给二人相处的时光附加更多意义。 一举两得，善哉善哉。 学习会让时间流逝得更快一些，一日叠上一日，终于来到了高考成绩放榜的这一天。 查看成绩的紧张和刺激，甄思安这辈子不想要经历第二次。 在电脑上输入准考证号的过程，她的心脏简直就要跳出来了，手抖的程度比在高考试卷上写下第一个字时更甚。 网速稍微慢一秒钟，煎熬就呈几何倍数激增。 终于，成绩出来了—— 在总分数映入眼帘的那一刻，甄思安惊喜的尖叫声瞬间划破傍晚的寂静。 三秒钟后，她抱住身边的老母亲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她哭得很大声很大声，不知过了多久，在父母都已经接了好多个亲戚朋友的电话之后，她才终于在哭声中释放完了自己所有的情绪。 所有情绪，包括几近癫狂的兴奋，也包括残余的紧张，和琐碎的落寞。 ……她的高中时光，在这一刻彻底落下帷幕。 这一年的七月，拿到A大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甄思安在日记本中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高中三年，是光辉理想与艰涩|爱意的混合体。 对于理想，这是人生唯一一段似乎拼尽全力就能改变一切的特殊时光；对于爱意，我们怀着对彼此小心翼翼又真挚无比的欢喜，终于跨过了命运定制的风风雨雨。 如愿以偿，站你身旁。 余生很长，站我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