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我负卿卿 作者:兆七 文案: 李袭月生不了。出门旅个游,庄淳就出轨了。 干干脆脆把婚离了,可没两天她孩子还没生下来,庄氏就倒了。 老话说得好,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不得已,昔日叱咤风云的庄老板为了生活不要脸地变成了小奶狗。 邹明:老大,你要借钱买烟啊? (前期会装几章高冷,后面会往温馨搞笑不着调方向奔袭。...我也无能为力,我控制不住我技几...)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爱情战争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月、庄淳 ┃ 配角:崇山、汤继臣、邹明还有两个老头子 ┃ 其它: 第1章 她结婚了? “哎呀,老大!您终于露脸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来者唐铼也。五年前犯事被庄淳送出国,本意是让其自生自灭算对得起他爹妈临终所托。未料这小子不知吃错什么药,被冷落后居然真痛改前非,学了点实在东西。知道庄淳现在要用人,也不敢出声,偷偷摸摸回来了。 “我回来半个月找了您不下十次,一次都没见着,可伤心了。”知道庄淳没打算再治他,腆着脸地讨好。 庄淳远远的看着他站在包厢门口可怜巴巴地试探,也不抬头,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唐铼一听,顿觉有戏。“诶,嫂子咋没来。是不是昨儿个您老又过头了?啊哈哈。”嬉皮笑脸地坐下。“您老可悠着点,咱嫂子本来身子骨就弱,现在又带着个小少爷,可不能累坏了她。”要说庄淳有什么软肋,除了她再不做他想。 但那是五年前。 在座的人都无声地吸了口凉气。 邹明扶额。心想坏了,之前什么都交代了,咋偏偏把这茬给忘了。偏这唐铼哪壶不开提哪壶,硬是要自己撞枪口,这不是找死嘛,运气着实够背。 唐铼一直呆在国外,加上被老大冷落,没什么人敢搭理,自然也不知道这些情况。之前邹明说的也不过是老大被人阴了,摔了个大跟头,艰难保了个小本。好不容易重整旗鼓,但不知咋的,生意一直不见起色。至于被谁坑,邹明也没说,他也没敢问。想必要是能说的邹明早说了,何必他问。 看着一桌静默,邹明那边脸色忽明忽暗的。唐铼傻劲又开始了。 “咋了?嫂子又去旅游了?不对啊,离我上次在渤海市见她们娘俩也有大半个月了吧。这次玩那么久?还是老大你惹她生气了,带着娃儿离家出走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十分钟不到唐铼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出去混了几年,说是认真地学了点墨水,怎么察言观色这本事倒退化了。大概脑袋就那么大,装下这个装不下那个了吧。这小子估计是没救了。 庄淳抬头审视一番,气极反笑。 这么多年过去了,起起落落,冷静了许多,怒气似乎也消散了许多。 或者,是萎靡了许多。 可这情形却让唐铼不淡定了,以为自己找到马屁股了,绞尽脑汁地往上拍。 “老大,我还没跟您说。那天可把我吓死了。才刚下飞机找到个相好的去逛商场,进门就看到个奶娃背着身向后退躲着前面的小球,眼看要撞到我那相好的,刚要伸脚去踢,谁知他一转头,一张和您一模一样的脸,顿时把我吓瘫了。您说我哪能对您动手啊是吧。” “您说您老生娃了也不知会一声,这么大的喜事咋就落下我一个了。”说着说着声音慢慢就变小变得委屈了。好像还真是谁对不起他了一样。 “哎呀,就在这时,我们美丽漂亮优雅的嫂子再度化身天使拯救我于水深火热中。远远地向着小少爷招手,小少爷蹬蹬蹬地就跑到嫂子怀里了,临走还不忘奶声奶气地说了声对不起。哎呀,那声音叫得人心儿都化了。” 当唐铼从委屈飙升到鸡血状态正兴高采烈时,坐下人个个面如土灰,大气不敢出。只有对面一双枭鹰掠食般的眼神紧盯着他,吓得他顿时手足无措。 左看右看,看不到原因看不到希望,最后只能望向坐在阎王边上的邹明。邹明定了定神,像鼓足勇气般,清了清嗓子,最后说:“老大,夜了,该休息了。” 庄淳转头点了根烟,邹明识相地遣散了众人。 看着青烟尧尧徐升,此时才发现它有点苦,有点呛,呛得人想流泪。 是吗?已经结婚生子了吗! 一定过得很幸福吧!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是呕心沥血在写耽美的,希望能在腐女这条不归路上一去不复返。可谁能想到居然不破百。 是点击!是点击啊!不是收藏! 气死我了!然后我拖把一扔就冲来言情了。 求安慰,求虎摸,求评论求收藏。 尽量日更,但因为没存稿,字数会时多时少。亚历山大夫斯基...... 第2章 我还爱着呢 庄淳做了一个梦。 梦中,那和尚捋着花白的胡子,端详着他。“施主生得好一副贵像,额上方正,眉清目秀,颧柄在握,定是能力超群,妻荣子贵之命。” 打了个冷颤惊醒,冷汗岑岑,一片漆黑。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今夕何年。身边的人听到动静,伸手拧开了灯,赤身裸体粘着他一阵媚笑,“庄总,怎么…” “滚。”一声暴喝。 靠坐起来,点了根烟,看清了自己是在办公室的睡房里。转头看见床上狼藉的一片,突然觉得肮脏,丑陋。厌恶地扔开被子,走向浴室。一动不动伫立在倾泻的水柱下,任凭冷水冲刷。 冷静下来,突然想起了刚才的梦。不,那不是梦,那是去年在俱乐部里碰到的半仙。那时受经济衰退影响,俱乐部的成员们都各自忙着应对激烈的通货膨胀,鲜少在俱乐部出现。俱乐部为了活跃成员,从泰国请了个华裔风水先生助阵。 那天本来是和几个老总约好在俱乐部聚餐商讨应对措施。不巧庄淳看错了时间,早到了半小时,碰到了那半仙。反正无聊,就找他消遣了下,让他讲一下自己现时的境况。谁知,那和尚一开口就来句,施主威风八面,气宇轩昂,祖上荫庇,妻贤子慧,羽扇纶巾,正是大展宏图之时。 那时动乱刚刚平息,伤筋动骨亟需休养生息,却马上又遇上了金融危机,可以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狼狈之极,哪里来的羽扇纶巾!还妻贤子慧,哪里来的贤,和姘夫里应外合差点断送了自己十多年血汗筑建起来的事业。子吗,曾经是有过的,如果那□□不打掉的话。嘛,不过最后他还是让他们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所以,当时对于和尚的论断庄淳是嗤之以鼻的,甚至带着股厌恶,觉得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个虚妄之人。 漆黑的夜色在落地窗上倒映出了自己的模样,披着浴巾靠在椅子上抽着烟,落寞而颓唐。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眼角的鱼尾纹。盯着孤寂陌生的面孔,仿佛认不清镜中的人是谁。 四年多了,和她离婚四年多了。 唐铼在外面五年,他自然是不知道这些情况,从理智上讲,他并不怪他。只是埋藏得好好的痛被人无端地挖出来,任意地嬉笑,任意玩耍,谁都受不了。 他是恨她的。 恨她的决绝,恨她不给自己一丝机会,恨她的刚烈。 一千个假设,如果当初她能原谅自己,或者像别的女人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至少不要不留一丝退路!他就不会赌气娶了那个女人,就不会有后来的风波,结局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咬了咬牙,掐灭了手中的烟。黑暗中,摸起火机又点了一根。火没打着,冰冷的月光中,瞥见手中银色的打火机上那句secret of my heart,突地眼睛酸了。 那是在一起后他的第一个生日时她送的,用了她所有的积蓄在上面镶了颗钻。愈十年过去了,钻石已不知被他掉落何方,就像不知何时失去了她。 是自己太自私,太无情了。明知道她身体不好,知道她一直想要孩子,却怀不上,知道她那段时间为这个事烦恼,他把这些都忽略掉了。还不够,还把她忽略自己作为借口顺水推舟地和自己的下属发生关系,一次还不够,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办公室不够就带到家里,终于被散心回来的她撞破了。 听着那个属于自己和他的卧室里传出的熟悉的□□和女人动情的叫唤,无法想象她的感受,但她没有推门质问,没有令他难堪,只是留下带回的行李和给他的礼物轻轻关上门离开了。 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一下午,看着人来人往。回来时依然看到了想不到的一幕。李袭月以为人已经走了,但推开门看到是女人穿着她的衣服在房间里晃来晃去,他们甚至在嬉戏。庄淳也没想到,他以为她肯定得出几天消化消化。 袭月默默地坐到沙发上,庄淳也放开了怀中的人,挠挠头走了过去。 “还有可能断吗?” 庄淳惊讶。她在质问他,在逼迫他,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跟他说话。他讨厌她咄咄逼人的样子。所以他愤怒了,心底泛起一直嗜杀的欲望。 “谁?我们?” 对面,震惊的小脸上一阵煞白,晕染开的是恐惧与收拢不住的绝望。庄淳心底闪过一阵得意。她爱他,他知道,所以才敢有恃无恐。 “好。”花了一分钟。 这次,震惊的是他。 走向书房,不到三分钟,拿出了两份离婚协议书。如果不是知道不可能,庄淳几乎以为这是她之前就准备好了。 协议离婚,无子女争议、只希望得到郊外一套两居室公寓。那时他创业初期两人一起购置的,年代久得他都忘了有这回事了。 恋爱五年,结婚两年,期间他资产的增值数以亿计,而她只要求一套十多万的房子。 反应过来时,他心颤,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恨意。多少年的感情抵不过这十多分钟的置气?到底你想要闹到什么程度! 庄淳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和之前都做了什么,或说他并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对。 “那么少吗?你不止这个价!随便一个女人和我过个夜都好几千,即使你一千块一晚,算起来也好几百万呢!”然后他写了两栋新购置的别墅下去,甚至负气地把房产证号标记了出来。 “那谢谢了。”她真的扯着笑认真地跟他点头致谢。 她居然接受了,庄淳惊讶得说不出话。然后在他听清楚她的话后,庄淳发誓,他真的想掐死她。他试探地说要卖掉他们之间的感情,然后她居然真的卖了!她怎么可以!! 他忘了后面她是怎么走掉的,甚至没有挽留其实在这个城市无处可去的她。七年的感情被他们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结束了,这不是真的。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庄淳都不愿意相信那十分钟真的存在过。不愿意相信她真的这么绝情,记忆里她永远是爱他的,是永远包容他的。直到红色的结婚证变成了绿色,里面紧挨着的两人变成了一个。直到她叫律师来办理房产过户手续。他才开始发现她是认真的,她不回来了。 他犹豫了,想反悔了。但是那个女人说她怀孕了,惊讶过后又是高兴。你看,你一直想生却生不了,而我马上就要有孩子了!而后,他再婚了。一场盛大的婚礼,新闻遍布报刊杂志,仿佛在向她宣告,没有你我也可以很幸福,更幸福。 回忆到此处,他笑了,透着森森的寒气。 因为婚讯不久之后就是“巨人庄氏被新婚妻子扳倒”、“庄氏巨人错娶潘金莲”、“被武大郎杀死的西门庆”海啸般席卷而来。 她…现在怎么样了呢…… 想起了她的笑,暖暖的、软软的,一笑起来大眼睛弯弯的,有两个大大的酒窝,但一般只会出现一个。做了好梦醒来,会抱着你笑个不停,问她做了什么梦,她会说说出来就成不了真了,不能说。但没一会就会跑到你耳边小声告诉你,再抱着你笑,亲你……。 她的吻也是软的,香的,甜的,又是淡淡的。她的身体也是软的,像水,像雾,像风,紧紧缠绕着你,吸允着你,要你向里向里一直向里… “哈!” “fuck!” 居然自渎在了自己手里,他这是怎么了! 第3章 熬不住了 大清早,邹明被叫到董事长办公室。站在这里半小时了,庄淳一直背对着他什么都没说,但他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 “带两个人去渤海市,把情况告诉我。”椅子后面的人没有动,声音有点疲惫沙哑。 邹明喜上眉梢。“是!” 庄氏在渤海市并无生意,去渤海市干什么?当然是为了昨晚唐铼的话。 老大这些年过得并不如意,他们都看在眼里。倒不是生意上的事,大风大浪的又不是第一次,但从没见他如此萎靡。人整个颓唐下来,意志消沉,得过且过,有点浑浑噩噩。 说到底不过是为之奋斗的人不在了,得到失去也没什么多大的所谓了。邹明觉得庄淳自己是知道原因的,不过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不愿意承认自己还爱着她,不承认自己离不开她,或者只是不愿意低下高傲的头颅,承认自己错了。 就这样一个人自顾自地熬着,逃避着,侥幸着。直到昨夜她生子的消息打破了所有幻想,他终于醒了。 邹明走后,庄淳让秘书室的几个人发布通知,临时召开了全体会议。当他顶着两只浓重的黑眼圈出现时,所有人都以为,董事长又要发泄无名火了。出乎意料的是,他只是静静地宣布了几个人事任免决定。提拔了陈将、廖海滨、林树等几个兢兢业业的副手,直接开除了蒋伟达、唐栋等几个吃里扒外趁着他昏睡欲窃国诸侯的经理。此外,再不多言一句。 不到十分钟的会议结束,庄淳已拿着外套离开。会议室里纹丝不动,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动弹回的大门那暗沉的关合声回响在巨大的会议室内。忽然一阵欢呼雀跃,人潮涌动。因为他们知道头儿回来了,老大回来了,沉睡的庄淳醒来了。 消息传到渤海市时,邹明刚带着人进驻酒店。电话里黄朝激动得涕泪纵横,而邹明只是静静地站在人行过道上听着,脑海里盘算着。看来他的时间不多呢,三天不出结果,是不是难保项上人头……。哎,谁说女人如衣服。这根本就是你是我的一切! 看来老大是做好准备硬抢的,无论嫂子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现在身份从打探信息变成了先遣尖兵,开路来的!头大呢,别搞出人命才好。毕竟这地盘可是神魔共驻,一不小心真的是会出事的。 但即使路途艰险,但他并不反对庄淳这样做。为什么不呢,因为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霸道、蛮横,但却不让人讨厌。 不过还是先不考虑那么多了,解决眼下的困境才是要紧。三天时间,要在这人海茫茫,凭一张五年前的照片和一个商场地址,找一个逃离的人,任务艰巨啊! 果不其然。 第三天的23点4五分,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看着熟悉的来电显示,邹明想,那个人真真是一刻都不能等啊! “老大,我正要把资料发给你。情况有点奇怪。” “什么意思。” “嫂子没有再婚,户籍下确实登记有一个儿子,出生于2013年3月27日,我拿到了她们的体检单,是亲子。”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那时他们已经离婚一年半,孩子不是他的。 深深深的失望。即使他原本就不抱什么希望,并且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但当结果真正来到面前时,依然是那样的难受。 胸口钝痛。 “大哥?” 良久。 “嗯。” “嫂子改了名字,现在叫李月。”就这改名的事可把他害苦,来来回回重重复复才发先其中的猫腻。三天来更是昼夜不休,不敢有丝毫松懈。 “那孩子似乎被保护的很严实,我们都接近不了,只有书面上的信息。”昨天他们追着李月的车子出了市区,但是被莫名其妙地带偏了。 接近不了庄淳可以理解,因为袭月对邹明并不陌生,不能打草惊蛇。但保护这一说…… 阴霾的眼眸里闪过一片亮光。 为何要做这样的保护? “出生证明是Z市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开具,我叫那边的人查了,但没有查到相关病历资料,而且我查了主治医生的个人信息,发现她是嫂子的高中同学。” Z市是她的家乡,他明白邹明想说什么。 “孩子在出生不到三天就首次在Z市登入户籍,并在半个月后也就是2013年4月21日随嫂子迁居渤海市,那时孩子还未满月。” “你的结论是?”疑点太多,庄淳听得明白。但他还是希望有人亲口告诉他,鼓励他去面对。 “那份出生证明是假的,孩子的出生日期是假的。” “大哥,小铼说那孩子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会不会…。”确实,远看那孩子的轮廓确实有大哥的模样,方正,剑眉星目。 庄淳的心腾地一下子燃了起来。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往胸中涌动,浑身像气球一样瞬间充实的力量让他激动得颤抖。 “不要惊动她们,这几天你们好好休息,我安排好这边的事情就过去。” 挂了电话,庄淳依然难掩心中的激动。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他觉得自己已经开始颤抖,脑袋火热又混乱地转着,伸手伏在胸口心脏的位置,试图让她安静下来,告诫自己不要高兴太早,仿佛害怕过路的神明知道后会来破坏他隐藏的幸福。 孩子是他的,他有孩子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之间还是有联系的,还是可以回到从前的。这种可能太幸福了,幸福得让他不敢轻易相信。 孩子是他的,这种可能是确实存在的。 其实出事前他们的感情一直不错,性生活也很规律。只是因为她一直想要孩子,尤其是最后的那段时间,愿望强烈得让她慢慢变得抑郁,连带的他也受到了影响。房事上多多少少带着点目的性,慢慢地原本鱼水之欢的□□变成了一项重担压身的任务,慢慢地不再那么和谐,甚至带着点发泄的心理,因为他有点讨厌这样固执的她。 所以她去渤海市散心的时候他出轨了。那段时间感觉自己好久没有真正享受到□□的乐趣了,确实有点渴望。加之女人的主动,所以轻易地,他犯了天底下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并在那短暂的半个月里重复犯了无数次。 他也曾反省过,觉得其实那时候也没有饥渴到那种程度。只是潜意识里,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多地汲取那些乐趣,以便她回来后能继续好好地呆在她身边,只呆在她身边。他一直都是爱她的,这是他后来才考虑清楚的。 当初那样激烈地挑衅不过是因为在气头上。他恨她不理解他,为了孩子的事不再体贴他,忽略他。所以一不小心把心里的不满和愤怒以最糟糕的方式发泄了出来,而她居然没有做任何周旋决然离去,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甚至后面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不太相信这是真的。 以前,他以为是因为孩子的事情让她绝望了,所以可以头也不回地离他而去。但是这一刻看来,恰恰相反。 她从小在一个不和谐的家庭里长大。父母感情很不好,争吵甚至打架都是家常便饭。但双方都口口声声说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所以即使感情再差,争吵再激烈也不离婚。真实原因,其实不过是他们自己的懦弱。对现状的极度不满,又害怕着外面未知的世界,每天抱怨着,怨怼着,却又不敢打破现状。 她因此受了很多苦。青春期时甚至一度抑郁,对婚姻一直抱持着非常悲观的态度。若不是当初确实是爱惨了,她又怎会与他步入婚姻…。 正因为她曾深受其害,懂得其中的艰辛,以她的性格,她无论如何不会让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辙。所以在发现他们间的感情裂痕时,她断然带着肚子里的孩子离他而去。这就能很好地解释她当初为何反应得如此果决和激烈。而也正是因为身怀有孕,考虑到孩子降临及方方面面的事情,所以她很干脆地接受了他羞辱般的施舍,甚至还说了谢谢。 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糊涂的时候什么都无所谓。但要真认真起来,做什么事都不会拖泥带水,不会撒娇做作,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泰然处之,那小小的身体里蕴藏的比男人还巨大的魄力。 她有能力,却甘愿收起所有锋芒,呆在他身后的世界里。深居简出,唠唠叨叨细碎的事情,糊糊涂涂地过着平凡的家居生活。她是真的爱他的!所以收起自己的胆怯,鼓起勇气全心全意地相信他,在他的世界里恬静地活着,爱着,栖息着。 怎么,她就被自己弄丢了呢! 想起她临睡时在自己身上滚来滚去,惹得他□□焚身时回头一个微笑,说自己生理期。然后在某个周六把自己脱得精光,踮着脚尖来到正在书房办公的自己面前,说要偿还债务。想起她把自己送的玉坠捐给了骨髓基金,却假装忧郁地骗他说掉厕所里了。想起初夜时,她流着泪,闭着眼在他耳边轻说我爱你。 夜太长了,长得他不知道该如何渡过… 作者有话要说:要评论,要收藏 还要很多很多的天使围观庄老板... 第4章 终于见到了 静静坐在车里,庄淳觉得自己面无表情,但那张望的神情却把自己卖了个彻底。 刚下飞机,邹明就递给了他个信封,里面硬硬的,像照片。他没有看,不敢看,怕看了自己就会直接飞扑上去。这不可以,会吓跑她。而且再跑之后恐怕是真的找不到了,她可以做到。 等了好久,太阳越垂越低,却把人心儿都烧得焦灼了。想见的人没有出现,急迫与仓皇中,脑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害怕分秒之间就会有意外打断这迟来的见面。甚至,会奇葩地认为下一秒地球就有可能毁灭,你就站在她们面前,却抓不住她们。 幼儿园门口慢慢安静,来接孩子的家长基本上都离开了。庄淳通过后视镜严厉地盯着邹明。 “平时都是放学前就来了。”邹明意会,回视庄淳紧张地回答。 庄淳没有再说话。脑海浮现的场景迅速变成小说里男女主人公离婚,男主要回来抢孩子,被女主意外察觉到,然后带着孩子远走高飞的情节。此刻他像个青春期的少女带着患得患失纷飞的思绪,完全不由自己。 邹明不清楚庄淳在想什么,看着他忽明忽暗的脸色,也不知道他是紧张还是心里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他刚想出声说点什么去宽慰他,这时候一辆白色福特从他们身边经过,邹明立马正襟危坐。 “大哥。” 庄淳循声望去,车子停在幼儿园门口的上方。一只浅灰的高跟鞋踏出车门,及膝的银灰色裙装上套着件粉蓝色的衬衫,绑着马尾。 心卡在嗓子眼上,说不出的辛苦。 瘦了。更安静内敛了,举止多了一种沉淀的风味。 心里突而泛起一丝苦涩。也许只是许久没见过她穿得如此正式,所以才感觉疏离,庄淳如此对自己解释。 李袭月,哦不。 她现在叫李月。李袭月曾是她青春懵懂时期的名字,现在她不要了,也实在要不起。青春已经所剩无几,她还能拿什么当代价去换取那些美好的天真与青涩?所以,饶了她吧,她败了,也已经彻底投降认输了。 现在,做了母亲后,她过起了名叫李月的人生。 李月几个小跑,进了幼儿园,不一会又一个人出来。从后座拿出了张羊绒毯子微笑着走了回去。 孩子好像睡着了,被她抱在怀里,虚抱着孩子的那边手还拿着一双小鞋子。出到院门口,回头隔着金铜色的大门笑着和老师说着什么。之后没有回到车里,而是抱着孩子慢慢向山坡上走去,最后坐在树荫下的长椅。看着远处私人住宅里探墙而出的娇艳花枝,似乎在思考,一副风清月明的样子。 大大的包被动了一下,李月伸手把挨着孩子脸的被子划开一点,动作自然而亲昵。看着孩子的睡颜,轻轻的拍着孩子的背,淡淡地笑着,然后头靠在长椅上静静地看着黄昏时分的天空。 庄淳闭上眼,慢慢抚平自己的心绪。 她现在很幸福。 没有他,她一样过得很幸福,更幸福。原来,从来不是自己让她幸福,而是…她让自己幸福,是她把幸福与自己分享。 胸口千斤重,压得庄淳难以呼吸,只觉得心口一抽一抽地痛。 庄淳的脸全黑了,车里的气压无下限地降,让人窒息。邹明努力地缩在驾驶室的一角,好想当个隐形人,好想打开车窗透透气…… 不一会,被子里伸出了个小手,摇摇晃晃地摸向李月的脸颊。她转头,笑容慢慢变大,低头吻在孩子的额头。脸颊停靠在孩子额上,眼神随意扫着街景。突然,李月瞳孔剧烈收缩,笑容渐渐消失,脸色冰冷。 前面,一个男子正走向她们。 李月像一个母兽一样紧张起来,似乎害怕对面的雄性会伤害她的孩子。她努力维持镇定并表现出强势的样子,试图吓退入侵的敌人。 深呼吸,在内心剧烈的斗争中,她凶暴地击退了翻涌出来的脆弱。慢慢收回眼神,在孩子耳边细语。然后从容地站起,将垂落的被角翻上孩子的头顶,盖住了孩子的脸,迎面向庄淳走去。 “这么巧,出差吗?”她微笑着,笑得安静。 一阵恍惚。庄淳想立定,闭上眼让自己恢复平静,但不能。身子不自觉地轻晃,像地震里摇摇欲坠的房子。 他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的虚弱藏起来! 他多希望久别重逢之时,她能奋不顾身地冲进他的怀里,就像以前很多次他们一起去旅行,她总是挽着他的手臂,低低地哼着曲儿,偶尔会喂他吃冰淇淋。 五年了,是五年零三个月十六天!这漫长的分离,难道她真的一点也不想他吗! “不介绍下?”庄淳微眯眼睛紧盯着她怀里的孩子,声音沙哑。 他带着悲伤。眯起眼似若无情的脸孔是他心情低落时最明显的表现。李月记得。 但一切都与她无关了,与她们无关了。这一刻她终于想起来,是他对不起她,对不起她们! 还有,她早已发誓不再爱他了! “不了,孩子的父亲会介意。” 她依旧笑着,如初春的微风般柔和。 庄淳看痴。 但沉迷的唯独他一人而已。那个他留恋的身影已经毫不迟疑地解了车锁,直接打开了驾驶室的门,把孩子放到副驾驶位置。系上安全带,绝尘而去。 留下庄淳独自一人站在夕阳余晖的风中,忽地有点冷。 “看见过那孩子吗?” 庄淳回到车中,像只被打败的野兽,狼狈又落寞,正在自舔伤口。 “那!”他用了“那!”仿佛一切已与自己无关。 邹明心想糟糕,还没对上,就已经认输了。是心虚还是愧疚? “只看到过侧脸,不敢太靠近。” 邹明想说嫂子认得我。 并且李月是个非常机敏和智慧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有所察觉,整整三天,她没有让孩子在与她相反的方向露过正脸。但现在他不敢提,想必每一字每一句都像一把匕首,刀刀插入后座那个人的心脏。 有些事,还得他自己缓过来。自己种下的苦果,别人帮不得。 “先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字数不多,抱歉了。 看这个周末能不能写多点放上来。 还有,收藏的那两个娃,你们是天使,大天使! 我耐你们哦,耐耐耐你们哦! 第5章 一心筑巢的老庄 当接到人在香港的黄朝的电话时,庄淳正泪流满面地看着信封里的照片。所以即使黄朝异常愤怒激动地把事情重复了两遍,他还是有点听不清楚。只能由邹明接过电话,然后安排了两小时之后的飞机。 香港媒体曝出庄氏涉嫌以欺诈手段套取内地两大商业银行担保,违规复牌。庄隆重机今日更是以2.77元开盘,复牌后首度跌破3元关口。 那天庄淳开除蒋伟达和唐栋等人时,即时让人按时价收购了他们手里的股票。现在连杨世鹏手里的3%也在他们不知不觉中套现了,这件事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原来想窃国的可不是唐栋这些小罗罗,而是站在庄淳身边的杨世鹏!这个一直被庄淳当做兄长的人,在庄淳出门不到二十四小时里就把他的公司卖了。 他窃国不成,就想将庄氏搞臭。然后跌停,长期亏损后就是退市!之后就是大肆地重组甚至变卖。等到庄氏成了翻不了身的死咸鱼,瘦成了死骆驼,他再在外面挂个狗肉公司低价收购! 一手好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甚是好听! 廖海滨直言是不是该报警先将杨世鹏等人摁住,不然怕他再生幺蛾。庄淳问能查清的有多少人参与,廖海滨说能确定的只有唐栋是脱不了关系的。蒋伟达不确定,一直以来他都是两方的边缘人,手里也没什么重要文件。 庄淳要他们首先应对股价问题,安抚好来闹事的股东,别生出波动。将几人投监这些事等他回来再说,他还有些问题要问清楚。 挂了视频,看着高楼下的车水马龙,庄淳冷冷地哼笑了一下。 杨世鹏也未免太小看他庄淳了,或者他是太看得起自己!看来这几年他的颓靡真的是给人太差太差的印象了。他们怎么也不想想庄氏为什么叫做庄氏,庄氏又是怎么从一个倒卖大吊车的中介公司变成了当年直冲云霄的庄隆重机! 这空虚的四年多里,他几乎觉得他一无所有,但孤苦中还是拼命地牢牢把控住庄氏。何谈他如今找到了自己的老婆孩子!他老婆那么年轻漂亮,孩子那么聪慧可爱,再怎么不得保住些钱财养家啊。 算命的怎么说来着?妻贤子慧,他呢威风八面,正是大展宏图之时! 嗯……,这东西真是玄乎!说的真没错! 庄淳嘴角的笑时冷时热,异常诡异,吓得他旁边的邹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嫂子以前说得没错,大哥确实一身的匪气。平时你不招惹他,他便藏得好好的,一旦你犯了错触了他的逆鳞,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他也不怕! 人家说知子莫如父,他怎么觉得李袭月甚至比…,好吧!是他犯忌,掌嘴掌嘴。想着,邹明真的伸手摸摸自己的嘴巴,但心里还是不怕死地认为,也许李袭月才是这世上最了解庄淳的人! “要是哪天去泰国就去谢谢他!” 庄淳坠入自己的思绪中太深,一不小心说出了自己心里的话。邹明不知其意,疑惑地问:“去哪?” “谢谁?” 惹来庄淳一阵白眼。 庄淳回到了南正市时已经是凌晨四点,陈将和廖海滨都还在公司,但庄淳没过去。只让邹明天联系梁市长,然后他就回到了他和李月旧时的住所,一座位于正南市明山上的半山别墅。 时隔三年再踏入这里,恍如隔世。 曾经多少个日夜,他独自一人坐在这个熟悉又空洞的客厅里,品尝着明山无尽的孤独与黑暗。回想从前,想着那个有李袭月的从前的丝丝缕缕点点滴滴。 好了! 还好! 一切都还好! 一切都很好。万事努力! 庄淳在卧室的床底下翻出了一套房屋产权证书,其拍卖成交确认书上的数额高达九位。将东西放在脚榻上,庄淳四周打量着自己的房间,这个蕴含了无数回忆的卧室。他想最后再好好看一眼。 一阵夜风吹动了窗外高壮的相思树,即使隔着窗,庄淳都闻见了清香。 忽然,他有些怔愣。往事放放电影一样,一帧桢一幕幕回放,那些美好的不美好的日子似乎都在眼前。他忽然发现,他错了。这个房子不能再留了,所有有关那场不堪回首的□□的东西都不能再留了! 顷刻,庄淳快步走出了房子,像是逃离可怕的魔障。 早上九点,原本答应见面的梁庆梁市长突然表示公务紧急,取消会面。但兴许是看在以往“交情”的面子上,邀请庄淳到车中一叙。庄淳也由此知道,想要庄氏的可不止一个杨世鹏,还有杨世鹏后面的杨海杨副省长。 这是庄淳万万没有想到的!果然他这些年的沉溺给了许多人太多的好印象了! 突然之间,庄淳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清醒。 他转程来到新洲找到了自己的恩师孙鸿,并通过他牵线见到了他的师兄,曾任广南省省长的现任国家财税部副部长江海,并以此打通了庄氏在香港的行政困境。 黄朝继续留守香港,带着那个新组建的宣传部热热闹闹地应对着两岸三地的传媒。 两个星期后,庄隆重机股价恢复到3.4。 就在庄淳启程去渤海市的前一天,他在庄氏大楼里见了杨世鹏一面,然后亲手将杨世鹏送进警察局。 不到一个小时,庄淳就收到了杨海的请柬。 庄淳冷笑。这火箭般的传递速度,看来杨海对庄氏还真是煞费苦心。 是啊,杨世鹏被料理了,杨海是该坐立不安了。 庄淳进门时,杨海似乎已坐了好一阵了。待杨海转身发现他时,庄淳状似匆匆地走过去。 “万分抱歉,杨副省长!家养的司机不守时,偏又遇上堵车,来晚了来晚了!” “诶,别介意,是我失职。交通厅就是我分管的,近段时间公务太繁忙,对交通厅疏于监管,还望庄总莫怪,莫怪。以后我定会督促好他们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创造良好的交通环境,能给各大企业提供优质的服务。” “做好分内的事应该,但人要适可而止,太努力了也不行。超额完成进度有时候领到的可不一定是奖赏,你说是不是?” “嗯嗯,庄总说的在理。果然是行走江湖多年,有见地有胆识!我们一定恪守本分,为各大公司提供好的投资环境。” “那就太感谢杨省长了,相信广南省和省内的各大企业一定会在杨省长的带领下越走越远,越来越好!” “那还得庄总多支持啊!” “惭愧惭愧!庄氏规模还小,但只要杨省长看得起,需要庄氏出力的,庄氏一定义不容辞!” “哈哈,那我就先替省内百姓先谢谢庄总了!” “不敢当不敢当,为杨省长服务,为百姓服务,那是我们企业应尽的职责!” 一场酒会,波涛暗涌,却又宾主尽欢! 庄淳没有醉,只是有些头晕。在外间等候的陈将,看见庄淳出来,伸手上去虚扶着。没看见杨海跟在后头出来,倒是看见几个随从模样的人匆匆进去。笑问庄淳:“您把他干趴下了?” 庄淳单手靠在额上,闻言收了手,转头挑衅地看了陈将一眼。哼的一下就笑了: “你小子好像越来越机灵了?” 陈将低笑。庄淳的酒量异常的好,既然庄淳能喝成这样,那里面那个怕是已经醉得不成人形了。他就不信作为赔礼的一方,杨海还能推了庄淳的酒不成。进去几个人是应该的,一不小别在医院躺半个月就行。 这时两人已经下到了酒店大堂,将庄淳送上车后,陈将也随即进了驾驶室。庄淳倒了杯水,然后靠在舒适的座椅上仿佛自言自语地道:“这次就当给他个警告,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一个副省长官不小了,但是真要逼急了他也不是办不了他!他只不过是不想低声下气地求人罢了。 车子的回市区的路上走了半小时。陈将问是去酒店休息还是回商业中心的住所,庄淳却说要回公司。又开出五百米后,庄淳猛地端坐起来认真的说:“把我办公室和你的换换,然后重新装修。” “回商业中心。” 不到十分钟,已经躺下的庄淳又睁开眼看着米白色的车顶,兀自说:“想办法把隔壁家买了,然后把整层打通。袭月不喜欢吵闹的邻居。” 其实他也厌烦。特别是偶尔小孩哭闹,那家人还要把人抱到廊厅里。让人更反感的是,他们还特别自私地走到了他们这头,上百米的廊厅就跟他家后院似的,他出门都撞见好几次了。明明是相对独立的空间,真是让人不爽。以前要求没这么高,也就没计较,而且他并不是经常回去。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不希望自己的老婆孩子和这样的人住在一起。 陈将是老臣,他知道袭月是谁,但是此刻他深刻怀疑庄淳是醉了,醉得忘记自己已经离婚好几年了!所以他大张着嘴巴看着后视镜里的庄淳,不知是不是该出声回答。 良久,庄淳抬起眼睛与他对视,直到看到庄淳眼里的带着点猩红的清明,陈将才重重地应了一声:“是。” 作者有话要说:删了前面两句话,好像不小心伤到了人。 虔诚虔诚... 要评论要收藏要夸奖...... 现写现更,所以可能会有错别字的情况,大家看到帮指出哈 第6章 相见不能相认 因为宿醉,庄淳虽然按时赶上了飞机,但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 走在机场的过道上,明晃的地板上透出他浮肿的眼睛,他不想就这个样子去见他宝贝的妻儿。所以即使拿到了地址和相关的信息,即使他的心恨不得长上翅膀在她们身边飞来飞去,他也只能推迟一天再过去。 “妈妈。” 虚掩的门传来孩子娇柔的声音,让人很容易就想起他眉清目秀的样子,想起生养他的母亲。 “嗯?” “明天我要去上学了吗?” “嗯,只请假到今天呢。你不想去吗?” “也不是。但是如果妈妈还在休假的话,我希望能呆在家里。” “恩啊,好孩子。那妈妈再跟老师请一天假,明天我们就在家里休息,做好吃的。” “好。”天真稚嫩的声音透着朗朗的喜悦。只是,到了门口的脚步声戛然而止,空气也都停止了流动。 门口洁净呈亮的地板上,一双巨大鞋印,像是刻意留给李月的提醒,孩子的手被她攥紧。 良久,李月伸手推开了虚掩着的门。 “妈妈,有个叔叔在我们家里。” 庄淳就坐在镂空的屏风后面.他想回过头去看,看他阔别已久的妻子和从未谋面的儿子,但是他有些不敢。 那是他的孩子!他的孩子! 当他进来看见屏风上那依偎在一起的母子的照片时,天知道该怎样形容他的心情。激动、喜悦、懊悔、悲伤、惭愧,用尽世间所有的言语都不行。那一样的眉宇,一样的脸孔,一样的面容,怎能不是他儿子! “是妈妈忘了告诉你了。妈妈的朋友有事找妈妈,因为我们在外面,就让他先到家里来了。”起初的惊讶与愤怒过后,李月笑着向自己的孩子说着不存在的事。 此时此刻,庄淳真是恨极了她的冷静。她就在他的面前做着这样残忍的事,就这样轻而易举?什么朋友连床都上了无数次,还上出了个这么大的孩子! “哦。” “妈妈,我想吃蛋糕。” “嗯。在盒子里,你自己拿。” 背后传来作作索索换鞋的声音。孩子绕经他背后踏着欢快的步子跑去厨房,她拉着给孩子新买的小车子从他身旁走过。穿着件碎花的长裙,背影依然如少女般纤细。庄淳忽然想起机场的地板上自己的倒影。 是不是岁月对坏心肠的人格外的严厉,不然为何苍老的偏偏只有他这个悔过之人! 庄淳突然就焉了。 他拿什么来指责她呢?丈夫还是孩子父亲的身份? 抱歉,这两个身份他都没有资格拥有!一切本就是他罪有应得。 今天他之所以还有幸在这世界上留下一个如此漂亮的孩子,那是因为她的慈悲!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理所应当的事! 刚进门的母子在庄淳纷乱的思绪中,各自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徒留庄淳一个人坐在那里,冻成了一座雕塑。时间是静止的,迎面刮来了一阵阵风雪,刺骨地寒冷。 塔塔塔。小小的脚掌踏在木地板上,声音越来越近。就在庄淳恍惚间,一个雪白的小脸蛋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他又一阵晕眩。 庄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缓过劲来的。再睁开眼,孩子已经捧着小蛋糕爬到了凳子上,正拿着水果刀歪歪扭扭地切着桌上蛋糕。 他的孩子!剑眉星目,鼻子□□,带着股英气。比照片中更像他,甚至和他一样是个左撇子!神啊!帮帮他,帮帮他,一定让他控制住自己。 “叔叔,吃蛋糕。”一把犀利的刀子狠狠地刺入了庄淳的心脏,血液四散,肢体发凉。他好想说:宝贝,我是你爸爸。 但是他早已没有立场!对于这个孩子而言,他只是家里突如其来的他礼貌地称之为叔叔的男人! “这是妈妈做的,很好吃。” 一双沾满奶油的小手推着一份不大不小的蛋糕放在他面前,柔顺的短发顺着他动作晃动,露出丰满光洁的额头。安静内敛的气质反而更像她。 然后孩子将最大的一份蛋糕推到了一旁,柔柔说道:“这是留给妈妈的。” 自己舔了舔小手上的奶油,拿起最小的一份却没有吃。盯着对面的庄淳,天真的眼睛里满是诧异。 “妈妈,叔叔哭了。”孩子甚至没有转头看,就知道母亲走到了自己身边。 “叔叔可能有点累了。” 李月把站在凳子上的孩子抱下来,解开了背带裤上的扣子,却没有给他换从房间拿来的运动服。帮孩子装好蛋糕,擦了手和被抹花的脸蛋。拍拍孩子,让孩子去房间看动画片,叮嘱他不能离得太近。 李月目送孩子回房,像想起什么一样。匆匆转向厨房,一分钟,随着微波炉的叮咚声,拿出了一小杯牛奶,送到了孩子的房间。 闭眼,庄淳平复自己的心情。如果可以,就让他这样呆在她们的房子里也行!他愿意,他恳请。 “过来坐吧。” 李月已经回到了客厅里,用遥控打开了落地的帘子。然后站在窗前,眺望着不知名的远处。 “再救我一次。”良久,寂静的客厅里响起的是庄淳沙哑的声音。 夕阳中,两手抱胸的李月只是微微一笑。 再救我一次吧。蕴含了多少未说出口的话语! “你不用救,你活得很好,我也活得很好。” “就这样吧。” 曾经的种种,好的坏的,她都偿还了,她不欠他的。而他欠她的,她也不要了。 “不用想太多,即使我怀的是□□犯的孩子,我也会把他生下来。”并不是因为你的特殊,很久之前你已经不特殊了。 “你不用负责,也不必歉疚,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再救我一次,我需要你们。”庄淳紧握拳头,无比地坚定。 “你会活得很好的。” “你对我多残忍都是我应得的,但是你不能剥夺他拥有父亲的权利,他有父亲!”铿锵有力的声音里却带着七分恳求。 李月回头看着庄淳。 “你想说什么,我知道。但我们过去了,回不去了。” 她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和他商量平常的事,就如询问他,今晚我们吃什么菜一样。可惜她不是商量,她说我们过去了,回不去了。 她没有给他选择。 “还有,你知道的。如果他希望有,他会有的。” 良久。 “可是,我过不去。”庄淳睁着猩红的双眼像只困兽。 “恐怕那已经与我无关了,我也一直认为我们都已经成熟到了可以自己解决自己的事情。” “是的。只是你忘了一件事,那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共同的孩子,我的孩子。” 庄淳忽然激愤起来,再没有往日里那般笃定雍容的姿态。 是的。从踏进这个房子里开始,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东西。她们现在就像活在一个幸福的壁垒中,而他想闯进去,加入到她们幸福的生活里,充当丈夫和父亲的角色。 他想起那晚他让陈将买隔壁家的房子,现在他才察觉出自己的可笑。她不是那些你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女人。她是李袭月,她有着极高的智慧,更有着比一般女人还要独立坚强的品性。 要她回来,哪里是那么容易! 但,无论多难,路途多艰险。他永生都不会放手,不管用上什么手段,他发誓! 李月冷笑。向里走了几步,看着庄淳缥缈的眼神反问:“我们的孩子?你的孩子?” 她突然好想哭,泪水汹涌地挤满了眼眶!为何世界就这样的不公平,他从没有付出过,却依然拥有权力,依然能这样堂而皇之地说那是我的孩子! 李月转身,压抑地喊道:“你是要我死?” “不。你知道的,我爱你,从始至终都是如此。” “哈哈,然后呢?” 眼角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下。两颗心,同样的伤口,却有着不一样的疼痛。曾经多少次,她觉得自己已经走出了曾经的阴影,但现实总是天不遂人愿。那些烙进了骨子里的伤痕已经和你的身体融为一体,每逢天阴下雨,他就出来提醒你岁月好痛,生活好沉重! 偌大的客厅里,漫长的静默。庄淳折碎了手里的一支烟。 “然后我会让你再爱上我的。” 泪痕已干的小嘴边上,挑起一丝冰冷的笑。 “你是了解我的,我们是了解彼此的。所以不要再说这些不好笑的笑话了。” 在这红尘俗世里,对着泥胎铸就的血肉之躯言爱,本身就是个笑话! 她并非自比葬花的黛玉,能不食人间烟火只饮仙露琼脂。不,不是。她也和他一样,是堕落的凡俗之人。所以爱于她而言也应如是,不配!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虚张声势地谈什么爱来爱去呢,大家撕了面具过真实的生活不好吗!当日,要是他心里有一丝爱意,何曾至于那般歇斯底里。而如若她有爱,又为什么不能笑着招招手,对他说没关系! 即使放在今天,若是他们间还有爱,何至于这般纠结过往与来去! 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她只感觉到疼,感觉到汹涌的恨意! 李月闭着眼睛手撑在沙发上,似乎头晕。庄淳想过去扶她,但人未动就听见她下的逐客令。 “好了,回去吧。孩子饿了。”李月转身,堵住了庄淳将要出口的话,却不小心让庄淳看见了她胸口起伏的抽泣。 她一直都这样脆弱和怯懦。他知道。 “我可以把蛋糕吃了吗?” “如果不嫌弃的话。” 庄淳走过去,把儿子分给他的蛋糕一口吞下。这几年的沉沦和堕落了终于找到了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事出门,今夜寡人码文到凌晨 奈何你们还是一言不发,连收藏都不点一下 伤矣痛矣,改天还是亲妈... 第7章 强势入住 翌日,李月本来计划休息的一天还是取消了。 出门送孩子去上学,下楼发现那辆守在一旁的车。庄淳从车上下来,洗漱干净精神了许多,远远地望着她们。李月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开了车锁,向着孩子的幼儿园走了。 中午,幼儿园的朋友莫菲电话给她说,一个男的拿着教育局的签函进了园,在慎儿的床前站了许久,她没有说话。临了只说,以后那个人想看就让他看吧,别作难自己。 莫菲听后思考良久。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是不是他?”李月盯着窗外的艳阳良久,有些虚弱:“是。” 再这样纠缠下去,他们怕是难以善终了… 那天之后,庄淳每天都会到幼儿园一趟,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是下午。每次都会入园和李慎玩一会。有时候甚至整个上午或者下午都泡在那里。其他的孩子见他的次数多了,胆子也大了起来。好奇地过来围观,问他怎么这么大了还读幼儿园,是不是不听老师的话。庄淳用脚挡住了李慎推倒的积木,防止弹得太远。然后转头看着一堆拥挤的小不点苦笑着说,不是,他是来陪慎儿的。 那些孩子惊讶的瞪着眼睛,幼小的脑海里纷纷猜测这个人是李慎的谁,难道是爸爸?再一看,这人长得还真像李慎,还和李慎一样是个左撇子。但是不对啊,他们的妈妈不是说李慎没有爸爸吗?还让他们不准在幼儿园里说,不然就不能在这里读书了! 对于庄淳此举,李月没有说什么。只要他不影响她和孩子的生活,她可以允许他出现在孩子的身边。如果他想给孩子补偿什么,或者给予自己一点做父亲的安慰,这个她可以不阻止。甚至,他要法律上的探视权她都应允。唯有一点,就是别试图闯进她们平静的生活! 变化的是这天的下午。李月已经收拾好东西下班了,出了电梯才接到老板电话,原本已经通过的审计报告被打回来了,要她现在马上修改。 加班自然无可厚非,但是否允许她明天修改。她和所里签的合同是严格注明工作时间的,她有权现在下班去接她的孩子! 而且明天就是周末,即使她今天修改完了送过去也是闲置,不可能有人审阅。如果一定要急赶,她晚上修改也行,何至于一定要现在!现在该接孩子放学了。 但答案是不可以。 也许权利的好处就是可以在任何时候随心所欲地说不可以。 电话问了莫菲,莫菲带人去了外地学习。等莫菲再打过来时,居然说带班老师回去了。孩子现在和他在一起… “要不要我叫个老师过去?”莫菲问。 “不用了,我尽量赶回去。”想了想,还是算了。他应该不屑做这样肖小的事情,也不会愚蠢到这样明抢。 果然,放下电话没有两分钟,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号码拨进来。这么多年还是用这个号码?什么时候这么钟情了,真是好讽刺。 “今天很忙吗?” “有点事情拖住了。”李月觉得其实他们没有寒暄的必要,而且无论这样的关心是否出自真心,于她都无所谓。 “慎儿怎么样,闹吗?”孩子还小,没有熟悉的人在身边会害怕。或许,是时候她该换份工作了…。或者,该换个地方生活 “他很好,现在睡着了。” 有时候玩闹得太厉害,他会在傍晚的时候多睡上一小会儿,这是孩子的半个习惯吧。 “如果你还没下班的话,我先带孩子回去吧?” “我车上没有被子。”庄淳很快地补充解释,生怕李月下一句就是不可以。 良久,当庄淳以为他就要等到一个拒绝的答案的时候。 “那就麻烦你了。” 其实,有一个地方李月错了。那就是她以为他不会为了接一次小孩而在她的工作上耍什么手段,不会给她使绊。 也许以前的庄淳会不屑于这样做,因为他觉得这样很小人很卑鄙,而他自己不是那样的卑鄙小人,所以他出个轨都出得光明正大。 但人是会变的,所以现在的他真的这样做了。 昨晚他经过这边的老熟人宴请了李月所在注会所的领导,多方的感情联络和利益交换,就为了在今天打回李月的审计报告,拖延她的下班时间。他也已久经商场,所以对于那看似温文尔雅人兽无害的赵总经理坐地起价,利益扩大化也见怪不怪。 现在,为了他的妻儿,别说是金钱利益,你就是要他拿命来他都毫不犹豫。 当李月看着被打回的审计报告上的批回原因是措辞不当时,胸中狂怒。不过这倒是很符合她这个经理的做事风格。 李月的文笔在所里是数一数二的,加上高水准的会计和审计业务水平,在所里甚至业界内都是响当当的。年纪轻轻就得到了颇多赏识,自然就免不了成为别人的嫉妒对象,甚至眼中钉肉中刺。这些人里就有她的顶头上司赵文波,这些事李月是明白的。但她无心与之勾对,只想做好自己的工作,过好自己和孩子的生活。加之赵文波确实也奈她不何,一直也相安无事。 昨夜,庄淳并未表明自己的身份,而赵文波也以为是审计业务引起的私下寻仇,懒得理清,不然怕是要再生波折。 一份九十多页的审计报告修改完已经晚上十点多。全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文字游戏,虽然她一直想把赵文波的敌对置之不理,但此刻她的心情难以言喻,这梁子是要结下了。心里也暗暗庆幸慎儿有人看着,不然这种时候莫菲偏又不在,怕是只能向那个人求助了。而且那个人现在好像还不在国内,已经有段时间没联系了。 发完传真,电话拨出去。 “在哪里,我现在去接孩子。”声音因为长久不言和疲惫变得异常空洞和虚弱。 她身体一直不好,他是知道的。所以自责和愧疚自然有,但想把她要回来只能如此。但心疼得还是那么的清晰。握着手机站在客厅里,庄淳再一次确定,他们之间的爱一直都在。 “我在你的房子里。” “德尚景园。” 德尚景园是她们的常住地,双子路的房子一般是休假才会过去。第一次见面后,她们就从德尚躲到了那里。被他找到后也就没必要再躲躲藏藏,也避免长途跋涉送孩子上学,就回到了德尚。离婚近五年,独自带着孩子的单身母亲。一般的女人多是穷困潦倒,日子难以为继,而她却在江北置了几处地段优越的房产。 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心中全然不是滋味。她多么优秀,自己于她何用! “慎儿已经睡了。” 她没有说话,庄淳以为她在担心孩子。但从听到庄淳带着孩子回德尚时,李月开始重新审视今天的事情,难道果真是他所为? 挂了电话,李月闭着眼靠在椅子上休息,心中疼痛难忍。这是无数个疼痛的夜晚累积的痛,现在正在她的胸口翻涌。 他怎么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再次闯入她的生活!就没有一丝惭愧和自责?他是怎么面对一个自己没有为之付出过的孩子的?就那么自然而然? 怎么可以!难道他的心不是肉长的,不会痛,也没有礼义廉耻吗? 忽然地,她就觉得他好肮脏,比发现他出轨时还要脏,比任何时候都要脏。 到家时已经接近十二点。他就坐在客厅里,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问她吃饭没有。 李月抬起手示意他停止这样的关心,空着抽痛的胃,没有理会桌上的晚餐。径直走向孩子的房间,把孩子抱回了自己房里。 她不是他。她不想演戏,也不想掩饰自己的心情,做不到带着满心的恨意对他笑脸相迎。 商海沉浮,其中险恶她不是不了解,她并不怪他。但为何要拿混江湖的伎俩对付她,这就是他挽回的方式?还是现在的他就把她和她们当作一个对手来对付?那个孩子是他亲生的啊!他怎么可以!! 好累,有些力竭。 温热的水柱从头淋落脚下,李月有些心酸,有些哀伤,更有些可笑。 是不是自己的内心还是给他留下了生存的缝隙,潜意识里是不是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待他的挽回?不然怎么会这样的疼痛和失望。 忽然,李月在淅沥的水柱下,抬手抽了自己一个嘹亮的耳光! 同时,异国湖边的一栋别墅里,本来放着视频的电脑被男人一下子掀翻在地,惊哭了一旁刚出生的孩子。 李月浅睡,所以当庄淳打开房门时她就醒了,她以为他回去了。看着孩子熟睡的脸,现在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宁静。 他没必要再出现,谁都没有必要再出现! 再醒来,李月看着空空如也的怀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孩子没在身边!心惊地快步出了房间,看见原本该待在客厅的茶几挨着餐桌横亘在过道上。几张沙发围着,原本放着茶几的地板上坐着两个人,满地洒落的玩具,玩得正欢。 庄淳抬头看见李月出来,凌乱的长发,松垮的睡衣,睡眼惺忪。 娇妻、孩子、家庭,原来在这里。幸福在这里! 所以他还要去哪里,他不会再去哪里了,哪里也不会去! 他自然知道她恨他,已然猜到了他做过什么。但没关系,只要能把她留在身边,把她绑在身边,要他做什么,怎么对待他都没关系。 “醒了?”笑得无害。“厨房里有粥,买回来的。” “妈妈。”孩子似乎欲说还休。 勉强一个笑容,安慰孩子忽然的忐忑。 第8章 谁说她不爱了 月往西沉,已经凌晨两点。庄淳从房间出来,靠在客厅的阳台上抽烟。 昨天下午,李月就把孩子带出了门,直到今晚九点多才回来。邹明跟过去,发现她们又回到了双子路的房子。 意思是让他自己离开吧,庄淳知道。 想到这里他竟有些愉悦地笑了。五年的时间,在没有他的地方,他的小女孩还是没变呢。还是这样的善良,善良到任性。对这个邪恶的世界她总是充满包容,就连拒绝人都是这样的温柔。 孩子说,上学后妈妈就和他分开睡了,但每晚都会起来检查他有没有盖好被子,已经成了习惯。所以今晚,庄淳恳请李月让孩子和他睡,李月沉默了好久,最后却答应了。 或者以为他是在要临别的赠礼呢! 又笑。 傻瓜! 房子的位置很好。感受得到大都市的繁华,离市区的距离足以避开喧嚣,又不会使人有舟车劳顿之感。他的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眼光好! 叼着烟的庄淳忍不住轻笑。 这话说得好像他拐着弯说自己好一样,但他并不是这个意思。李月是真的有眼光,不管是看人还是看社会,甚至是这个世界。就连他当初开始倒卖机械都是李月出的主意! 之前她说看着不错的几个人,比如陈将还有廖海滨他们,他也沿用至今,未曾出过大的岔子。她看人是真的准,从里到外。就像她相信他会爱她一样,他就真的爱她爱到如今,而且还有一直爱下去的趋势。或者,不是趋势。是事实! 今晚夜色真好。天很高,群星璀璨照耀。 临睡前他给孩子讲了大灰狼的故事。说大灰狼都是晚上成群结队地出去打猎,抓了猎物才能回家养孩子。聪明的孩子一下子就反应说,晚上山里不是黑漆漆的吗,大灰狼怎么看得见路。怎么分得清对面的是狼还是兔子,抓错了自己人可怎么办。 庄淳笑着说,因为大灰狼的眼睛在夜里是能看清东西的,而且还像天上的星星一样,能闪闪发光。 孩子又问他,那星星是用什么做的,为什么大灰狼的眼睛在地上,而星星怎么就能挂得那么高。庄淳看着孩子晶莹的眼睛,俯下身去在孩子的脖颈间深深地呼吸。抬起头认真地说,因为有许许多多的人爱小星星,所以人们就把它捧得高高的。 说完庄淳就把孩子抱起来向上抛了抛,然后举着孩子在空中抖动,挠孩子的痒痒。在孩子咯咯的笑声中庄淳郑重地说:“就像慎儿被我爱着一样,也被举得高高的!”孩子看着他高兴地笑,眼睛都变得明亮了。 然后他们又在房间里玩骑马,玩飞镖,还一起唱白龙马。快要睡着时,李慎窝到他的衬衫下,对着敞开的领口,偷偷地亲了他一下! 想到这里,庄淳的心痛。 他的孩子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学会走路和说话,甚至能感受真情和辨别是非。而这其中,没有他这个做父亲的一星半点的功劳。他也从来没有为孩子解答过心中千千万万的为什么,甚至没有陪他玩过骑马和举高高! 事情怎么会是如今这般模样!他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 他明明那么爱她,那么想和她有个孩子,又那么地想和她白头偕老。 怎么会这样! 究竟,没有她的那些孤独的夜晚,他到底是怎么渡过的。这滔天的相思之苦的,他又是如何承受的! 庄淳丢了一地的烟头。思绪依然像是大战后的战场,惨不忍睹又纷乱不堪。 月亮下落到了山边。庄淳深吸一口烟,转头微眯着的犀利黑眸,看向墙上镶在木框里的时钟,像只潜伏的狼。 差两分钟三点。 微凉的空气,冷清的安静里,他分明听见了主卧的门吱呀一声。无声的哑剧幕布上,他仿佛看见她靠在雪白的墙上,盯着孩子的房间欲进又退,小脸上带着丝倦意。 或许,她一直没睡。 他也一样。 步行无声。李月扶着额在桌上倒了杯水,略显疲惫。 当她转身喝水看见走到了自己面前的庄淳时,她惊恐地滑落了手中的杯子。庄淳伸手接住,自己猛灌一口,将杯子啪的一声放在桌上。庄淳握着李月细白的脖颈,猛地把口里的水灌进她的嘴里。 巨大的震惊中,李月竟来不及反抗,顺从地咄过口中的水,匆匆下咽。 迷蒙的大眼终于缓过劲来,聚焦到面前的脸孔上,然后狠狠地咬住了庄淳有些凉的舌头,直到丝丝的血腥蔓延到彼此的嘴里。刚修剪过的指甲异常的锋利,推搡之间细长的五指潜意识地一收,只听见庄淳低哼一声。后脖至耳根下,深浅不一的道道血痕。 李月双眼的愤恨似要喷射出来。带血的指尖抵触在他的脸颊,意带威胁:“放开我。” 她身材娇小,自然没有能够抵抗他的力气。但玉石俱焚,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庄淳眯着的细长双眼越来越沉,两片薄唇越抿越紧,没有伸手推开脸上的双手。暗沉的眸子盯着她的眼睛,玉石俱焚? 他愿意。 把怀中小小的身体紧紧抵在墙上,粗暴地扯下丝质的小裤,力气大得把瘦弱的身体扯得一并往下磕。呼吸粗重,冰冷的面孔越压越低,含住同样冰冷的两片柔唇,左脸一阵撕裂的刺痛。 牙根紧咬,巨大的手掌用力掰开夹紧的双腿,膝盖无情的抵住。 随着怀里人一声低沉的“嗯…”,衬衫敞开的胸口有水滴滑落。分不清她是因为痛还是不甘心! 庄淳深呼吸,平复自己起伏的胸口。 发间一吻,就着姿势抱起,快步走回房间。突然胯间一阵剧痛,让庄淳头皮发麻,低吟出声。腰间突地失力,“嘭“的一声,连摔带放地把她抵在打开的房门上,巨大的响声让彼此眼角的余光同时扫向孩子的房间,极力压抑着不出声。 庄淳无声抽出抱她的双手,往下移,用力托起她故意收紧的胯部。 看着李月愤然抿紧的双唇紧咬着,直白表露着仇恨的双眼,眼泪汪汪。庄淳心中那脆弱的自尊形成的矮墙轰然倒塌,通体舒畅。 谁说她不爱了! 好久了。 好多年了。再没有次像样的性生活。 就像漫长的时光里,你再没有吃过顿像样的饭菜。一切不过是为了续命,而勉强咽下的不知所谓的东西罢了。 五年?不止。这漫长的时光肯定不止五年,悠悠的时日更像是过了一辈子。 庄淳把孩子按时送往上学,在幼儿园门口遇见了莫菲。莫菲盯着庄淳脸上的伤痕,面色有青转黑。扯下自己值日领导的牌子递给她身旁的女老师,交代了两句话,让一旁的保安盯着入园的孩子,然后向庄淳走来。 庄淳知道她是谁,但他不觉得她有权利干涉自己和李月的事情。 转了个方向,庄淳想避开莫菲,但又被她快步上来截住。两人在门口熙攘的人群中对峙良久,最后在孩子疑惑的目光中,莫菲伸手将孩子抱了过去。 “也许有一天,你会为你犯过的事情后悔。” “就像你现在后悔自己当年的出轨一样!” 闻之,庄淳身躯一震!站在原地,怔愣地看着抱着李慎的莫菲越走越远。 回来的路上庄淳努力不去思考莫菲的话,也不去想今天以前的曾今。现在他只想一路向前,去到那个有李月有孩子的温暖的彼岸。 早高峰的车水马龙中,庄淳在自己的告慰声里,去粥铺买了李月喜欢的小米粥。甚至买了避孕药。 可想而知她现在不想怀他的孩子。 他备了避孕套。从他进到这个房子开始,或说从他有这个计划开始,他就已经准备好了。可是临了他又决定不用了。因为心底里,他万分希望她能再次怀上他的孩子。如果能这样,那复合也就指日可待了,至少可能性大大增加了。 但他也深深明白这不过是他的痴心妄想。所以,冷静下来他又觉得对不起。不该怀着这样侥幸的心理和不存在的可能性让她吃紧急避孕药,她身体本来就不好。 或许,他应该承认,还有一个原因。 他很想她,想触碰她。很想很想,想得心都痛了。 到楼下时,庄淳发现李月的车不见了。匆匆回房,找了所有房间所有地方,确实没人了。 庄淳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嘴角一丝悲哀的笑。空洞的双眼凝视着苍白的天花板,慢慢失去焦距的双眼开始天旋地转,然后堕入一片黑暗。 他强迫自己不去考虑昨晚事情是对是错。 李月的电话关机,庄淳转而打给邹明。邹明告诉他,李月出门了,中途进了趟药房,现在已经到了公司。 庄淳又拨了李月电话。通了,却被摁掉了。 不久收到了李月的短信:回去吧,情爱恩怨皆了,别再打扰我的生活。你依然是孩子的父亲,但我不能把他交给你。” “你知道不可能。”接着又回复,“身体还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码字码得头昏眼花,大半夜上来居然看见有四个评论,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来来去去刷了好几遍,就是刷不出来说了什么 JJ就是喜欢抽 在此特别感谢“吃瓜路人浪啊浪”! 真的是给了巨大的惊喜! 第9章 她是他的月亮 漆黑的房间里响起手机的震动,吵醒了在刚睡不久的汤继臣。他趴在床上冷冷抓起手机。 “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 电话那头有半分钟的沉默,然后在电脑上点击了发送。 “我给你发了个邮件,你看一下。” 汤继臣刚想问是什么,就听见私人邮箱里有新邮件提醒。翻开床上黑屏的电脑,直接点进去,发现是个视频。 点开… 街灯透过半开的窗户照射进来,一个男人抱着女人匆匆回到房间。女人在他怀里反抗,他们在门口纠扯,最后双双摔在地上…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但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你他妈为什么不阻止!” “你他妈没看见她在哭吗?她不愿意你不知道吗?!” 这头,抽着烟的男人双眼浮肿,但依旧不说话。 “你他妈就是个垃圾!” 吼完,汤继臣愤怒地把手机摔到了墙上,打碎了墙上挂着的那幅自己临摹的抱陶女,手机零件和玻璃碎落一地!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不愿意!他是想借此让她对他死心,然后自己就可以带着孩子和她携手同心,欢欢乐乐地过日子! 他是想把她的心捏碎了重塑!塑就成只属于自己的样子!即使知道这会把她伤得愈加地体无完肤! 自私的垃圾! 他会得到所报的! 他会让一切伤害和意图伤害她的人都有所报的! 抓起地上的衬衫,汤继臣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后打开了四周厚重的帘子,阳光一下子充满整个平面,汤继臣抬手遮了遮还不太适应这强烈阳光的眼睛,面容沉静地给他父亲汤政纲打了一个电话。 鸠占鹊巢的庄淳在焦灼中等了一天。直到晚上,李月都没有再联系他。孩子是他中断视频会议去接的,他还在幼儿园门口稍微拖延了下,但李月依旧没出现。 她没来接孩子,也没给他电话。 临近七点,人依旧没有回来,只能让邹明先送餐上来。邹明开门看见庄淳脸上的伤痕倒吸一口凉气,压住自己心底巨大的震惊,只当未见。 怪不得下午会议的时候老大只用语音,搞得气氛怪怪的。 庄淳接过食盒,却没有让邹明进屋。 “去查查她在哪。” 他问了赵文波,赵文波说她下午外勤,去了委托公司。 心里很不踏实。 “多久能回复?” 邹明差不多也猜出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庄淳眼里的颓败,邹明不禁感慨,这世间遵循的是不是都是一物降一物的道理。 造物主真是玄妙。 “我尽量在一个小时内。” 庄淳没有大动作地找人,而是单独要他去,联想到之前意味不明的饭局,邹明自然明白他并不想公开李月和孩子的身份。 庄氏曾经在短短的十年间耸立入云,碾压了东南沿海几大省份,自然有交易,也有仇家。更关键现在又不完全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邹明明白。 还不到七点半,庄淳就接到邹明电话。说李月去了隔壁p市,问是否要带人过去。 听到这个消息,庄淳反倒放心了下来。也许是真的公干去了… 孩子坐在他旁边好奇地看着他打电话,他安抚地对他笑了笑。 “好吃吗?” “不如妈妈做的好吃。” 庄淳轻轻一笑,“乖孩子。” “妈妈加班去了,晚点才能回来。” “嗯。” 他以为孩子会担心会哭闹,却没有。到家后安静地玩了会玩具,然后来到他身边糯糯地告诉他,他饿了。问他能不能做饭给他吃,说自己还不会做饭。 听得庄淳心都化了。 这是他的孩子,他的儿子! 智慧,安静,谦逊,礼貌并且诚实。她教育得很好。 庄淳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充实了,满满当当的,想必那就是人生的重量。 这孩子知道自己是他的父亲,有欢喜,却丝毫不表露。不过分亲近,也不疏远,更不依赖。小小的脑袋在关系不和的父母之间,进退得宜,把握得非常好。庄淳很感动,忍不住伸手把他抚在自己怀里。 “吃完饭,我们去游乐场好不好?” 孩子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笑起来更像她,天真,柔软,眉眼弯弯。 其实还有公事。公司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大清洗,虽然前段时间突击回去,但还是留下了些尾巴没能收拾干净。这些天也没能全身心放在工作上,积累了好多事情。 但庄淳做不下去了,心还是乱,乱糟糟的。 孩子很开心,看着他的眼里满是崇拜和感激。自己却心酸,对于这个孩子的惭愧,对于曾经的懊悔。 所以,一定要好好抓住。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一大一小从碰碰车上下来,碰见幼儿园的小朋友。李慎高兴地跑过去和人打招呼,那小孩似惊似奇,拉着自己的父母也走了过来。 “小慎,这是你爸爸吗?”童言无忌,仗着父母在场,大着胆子终于问出了长久以来的疑问。这个叔叔他在幼儿园见过很多次。 李慎没有回答,只高兴地笑着,似乎还有些害羞。 “是的。你是慎儿同学吧,我记得你坐在他前面。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林超。打扰了。”那孩子父亲上下打量了下庄淳,代为回答。 “哪里。孩子妈妈加班,无聊就带着孩子出来逛逛。” 对方点头,又寒暄了几句,各自分道扬镳。 林超的母亲也好奇地打量着庄淳。李月她知道,很漂亮很有气质的一个女人,独自带着个孩子。妈妈和孩子都不太合群。之前还有人说她是做了小三的,没甩干净弄出了个孩子。 但被大闹一场后,大家才发现她不仅是个注册会计师,还是幼儿园的合伙人。小三一说自然不攻自破,后来又传是离异。那时候她们一帮家庭主妇还曾感叹这世间男人确实有问题,这样的女人居然也能放过。 刚才那男人说因工作关系,正两地分居。真的就像他说的工作原因两地分居?仅是两地分居就能好几年置自己妻儿全然不顾? “行了,人家的家事,你激动什么。”林超的父亲林建出声制止了妻子的唠叨。 虽然短短几句话,但身为男人,林建感觉得到庄淳在有些问题上的回避,他甚至没做自我介绍。如此气度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连基本的社交礼仪都忽略,所以只能说他有意在回避一些问题。 那孩子叫李慎,母亲叫李月,显然是随母姓。自然那男人不姓李,不然以他处处为孩子正名的行为,他必然不会回避介绍自己。想到那肃穆的脸上清晰的抓痕…。 看来有钱人的家里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啊!不过这些事情还是少参合为妙,那男人肯定不简单。 已经临近十点,李月还是没有回来。孩子困得很,在他怀里硬撑着,睡睡醒醒。一阵铃声想起,庄淳还没分辨出声音来源,孩子已经跳了起来,激动得把抽屉都扯了出来,甩出个手机。 “妈妈。”李慎眼睛红红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果然,夜晚里的孩子都想念母亲。 “吃了。” “洗了。叔叔帮我洗的。” “好。” “嗯,那你快点回来。” 挂了电话,孩子淡定了很多。走向他:”妈妈说她现在回来,让我…,我们先睡觉。” 孩子不会撒谎。多说了一个”们”字,就不敢看他的眼睛。但庄淳还是高兴的。他的孩子很体贴,很体贴父亲。 “妈妈经常加班吗?”看着孩子躺下却翻来覆去不睡觉,似乎变得更精神了。庄淳出声问。 “没有,就你去接我那天和今天。” “家里经常有客人来吗?” “有。” 庄淳的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上,他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他好难受。昨天,他的感觉是她肯定没有男人。作为一个曾夜夜笙歌,阅人无数的男人他可以肯定。但…… “莫菲阿姨。” “不过她也好久没来了,妈妈说她去外地学习了,可能要好久才能回来。不过今天看见她了。” 宝贝! 庄淳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他感谢这个孩子,各种意义上的! 莫菲,他知道。他也谢谢她,从心底深处。 孩子挣了一下,庄淳以为是自己抱得太紧,赶紧松开了手。 李慎翻过身,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看,小小的脸孔上带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怀疑与忐忑。被庄淳回视,眼神变得心虚和躲闪。 “宝贝!” 良久,庄淳把人抱起来,伏在孩子的耳边轻声说。“爸爸没有不要你们!” “爸爸以前做了错事,伤害了妈妈。妈妈一气之下就带着你走了,那时候你在妈妈的肚子里,爸爸不知道。” 原本,他是不想让孩子介入进来的。他想保持他的纯真,想让他远离是非纠葛。但是不行,他想要,好想要,好想好想得到! 庄淳说完,孩子就啜泣地哭了。“你为什么要做错事!” “幼儿园的孩子说我是爸爸不要的孩子,妈妈好伤心。还和她妈妈吵架了,她骂妈妈是个小三,是坏女人,妈妈一路哭了回来。” 庄淳眼里也有湿润。 “不会了。爸爸再也不会犯错了,以后都陪在你身边。” “宝贝,别哭。”孩子却在他的安慰声中越哭越大声,直到在他怀里哭着睡着。 庄淳坐在客厅里一杯一杯地喝着高纯度的伏特加。酒是从屏风下的隔板找出来的,还有好几瓶在那。可想而知,多少个夜晚,也许她也曾这样一个人哭着喝这呛心呛肺的酒。恨自己遇人不淑,恨自己当初眼拙,看上了他这样的一个渣滓! 现实太惨烈,惨烈得正一寸寸地杀死他本来就渺茫的希望。 汤继臣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见李月了。 每一次见到她,他都会回想起第一次在学研所里见到她的样子。午后的阳光照射在玻璃窗上,她趴在桌上认真地对着账。窗外的风吹着泛黄的落叶,偶尔有一张掉到她的书桌上。鬓角的几缕青丝随风滑到脸颊,轻轻柔柔飘飘荡荡。那时候的汤继臣想到了红楼梦,想到李清照,想到轻解罗裳,独上兰舟…那种生命深处的悸动和惶恐,撼动灵魂。 她就是他的月亮! 他想要。 但如果代价是要他舍弃凡夫俗子的身份与天性,他做不到。他守不住,他配不上! 至少当时的汤继臣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他不知道。似乎已经不像当初那么绝对了。 见面,两人轻轻地拥抱。 她没有表现出什么,淡淡地笑着,似乎依旧风清月朗。汤继臣本不想让她喝酒,但很希望她安静地睡一下,便陪着。 他告诉她,他要去广南走一趟,问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无论是什么他都会答应她。她干了一杯,说没有,眼角带着泪花。 汤继臣希望她留在那边休息,但她说孩子还在家。他说他可以让人把孩子抱过去,李月回头,一步步走进他怀里。 “你们别争了,我谁都不想要!我什么都不想要!” “让我平静地活下去!” 凌晨两点。李月回来了,带着一身的酒气,满眼的血丝。 矮几上滚着几个空酒瓶子,庄淳半坐在沙发上,不知是醒是睡还是醉。李月没有理会,径直回房,半路却被抱住了。 她想挣脱,但喝了酒的身体有些绵软无力。被巨大的身躯拖着往下坠。 “对不起!” “对不起,原谅我。” “请原谅我!” 看着庄淳抱着她的腿伏跪在面前,李月扯着嘴角冷笑起来,像个藐视众生的妖精。 庄淳欺身而上,还未碰到冰冷的嘴唇,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庄淳受伤的脸上。李月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便是泥塑的肉身,现在也有了血肉。休得让你堕碎了再按你喜欢的样子重铸! 第10章 把李如珠给我灭了 一夜未眠,庄淳之前觉得以前的生活已经算是颓废痛苦了,现在才发现不是。 躺在孩子的睡房,听着李月起床给孩子做早餐,温声叫醒孩子,送孩子出门上学。仿佛他们不再同一个世界,仿佛他被锁在了天堂旁边的地狱里。渴望爱,渴望光明。 门嘀嗒的一声,冰冷的房子里就只剩他一人。 他再也不像之前那样信心满满。他惭愧,他痛苦。 世界一下都变成了漆灰色。 “邹明,有人骂我的儿子是爸爸不要的孩子,还骂我的妻子是小三,你去查查是谁!帮我结果了她。” “大哥…。” “去啊 “是。” 一整天,电话一直没停。庄淳每个都翻过手机看一下,发现不是李月的一个都没接。 邹明的电话也要响爆了,扰得他无法专心开车。 公司要出事了,审计厅突然联合税务成立了专项调查组,专门调查庄氏。大概过两天就进驻公司。这是邹明得到的最新内部消息,比公司的那份还早了两个小时。 公司中上层大换血才几天?香港闹剧才平息几天?这算不算是大震后引起的海啸? 电话让守家的陈将着重查了那批被庄淳抄家血洗,扫地出门的骨干。犹豫着要不要把唐铼弄过来守着大嫂,好让他们抽身回去干活。最后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唐铼算半个福将,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眼下还是想想怎么把大哥救活吧,要是大哥再这样半死不活。别说公司出事,以他那执拗的性子,就是天塌下来也没用。 那个出口伤人的女人查到了,叫李如珠。之前她儿子和小慎同在小班,小孩子嫉妒心太强,因为喜欢的小女孩过来和小慎一起玩积木,他加入不得就滚到地上装病。还因此叫来了家长,也就是李如珠。那小子很邪性,看见自己妈妈过来,有人当后台了。就一脚踢翻了小慎的积木,说小左撇子不会读书不会写字,还骂小慎是爸爸不要的孩子。 不知道是因为小慎年纪太小,还是嫂子教育得太好,反而压抑了他男孩子的天性。被欺负后的小慎,只知道红着眼睛在老师怀里哭。 但是那小孩估计是被大人宠坏,再加上大人就在身边,有些有恃无恐。指着小慎,又骂了一些关于嫂子的肮脏侮辱的话。这下小慎爆发了,挣开了老师,拿起装积木的盒子就把那孩子打了,流了一脸的鼻血。邹明想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基因是不可违逆的。这小子看着无害,但不见得是个好相与的主,火爆的脾气像极了大哥。 之后啊,情况就更加火爆了。邹明眼底冷了冷。 李如珠看见自己孩子在跟前被打了,一下火冒三丈,把小慎扯翻在地,还欲动手。刚好被过来接人的嫂子撞见了,双方发生了些揪扯。那女的比较泼辣,嫂子吃了点亏。即使这样那女的还不肯放手,对嫂子骂骂咧咧的,全都是侮辱的话。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那会儿刚好是放学时间,因为园里吵闹的动静,家长们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很多都直接闯了进去围观。影响还蛮大的。 最后,几个年轻的女老师报了警。 再之后,情况就很诡异了。 莫菲,也就是园长,幼儿园除了嫂子外的另一个合伙人。外出归来,非常强硬地把那孩子和家长劝退了。不止分毫不出,反而把那对母子以损害商誉给告了,获赔二十多万。 当然,你可以说这算不上诡异,可能说是一种商业经营或者义气更合适。莫菲和嫂子关系很好,这一点之前邹明就查清楚了。但后面发生的事就实在让人始料不及了。 李如珠的丈夫刘强感冒入院,被诊出急性白血病。在与家属骨髓配比中,却诊出与唯一的孩子毫无血缘关系,接着发现白血病属误诊。 剧情反转太快。命运生死,妻子背叛。不仅如此,刘强不仅发现孩子非自己亲生,还发现妻子李如珠和刘氏家庭医生有染。刘强一怒之下一纸诉状让李如珠几乎净身出户。不得已,一直以色侍人的李如珠生活难以为继,只能回去找孩子的亲生父亲,却被那男人的原配极尽羞辱之词。 原来,那时候色厉内荏,羞辱指责李月的李如珠才是确确实实人尽可夫的小三。而李月是“现代注会所”的注册会计师兼大律师,还是幼儿园的股东之一。这就是事件发生不久后,当初见证了那场争端的家长们间突然传播起来的话题。 不得不说,这件事办得漂亮,甚至完美。 那这件事是谁办的呢?不是李月,她性格善良,即使有心报复也至于那么残忍。也不是莫菲,莫菲已经在自己的地盘完成了自己的报复。那是谁呢? 那是一个男人的报复,狠辣而干脆。 邹明眉头紧皱,那个男人是谁,他已经知道了。他就是横跨东北三省坐拥帝都的泰山集团董事,中加混血儿崇山。 事件发生时,崇山正在美国处理“泰山”收购银行案,居然还能分心处理这些女人孩子间的琐事,可见他对这个女人的重视。甚至邹明觉得以李月刚强的性格,绝对不会将此事告诉崇山,那崇山远在万里之外的美国又是如何得知并迅速采取行动的呢? 答案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崇山在嫂子身边安插了探子,严密关注着嫂子的一举一动。 想到自己此时的行动和生活掌控在别人手掌,邹明不禁后背发凉。 如果是出事前的庄氏,还是有底气和泰山抗衡,不分伯仲。但自从泰山成功收购美国银行,加之庄氏遇劫,庄氏已经被泰山远远甩在身后了。 哎。无论如何,现在要做的是让庄氏安全渡过中央审计组的调查。所以即使忤逆,但还是暂时不让大哥知道崇山为妙。 现如今的李如珠带着孩子租住在政府廉租房里,唯一的生活来源是夜里给人家烧烤店打工,生活困难得供不起孩子五百块钱一个月的幼儿园生活费。为了筹集入园五千块学费,她甚至出去站了好几天街。 曾经的豪车别墅、锦衣玉食一去不返,悲催的现实生活与高傲的内心让其日夜折磨。还有什么比这更能惩罚一个虚荣的女人… 崇山…是真的狠! 邹明无声下楼,没有再对她做什么。而李如珠察觉邹明从市中心一直尾随她到了棚户区,她甚至有些恍惚,想到了曾经那无数的纸醉金迷霓虹闪烁的夜晚,她以为自己走入的小说一见钟情的桥段中。所以她回头满眼秋波,欣喜渴望地望向邹明,可惜邹明已转身离去,并未看见她自以为的妩媚动人的样子。 李如珠哼的一声转身,打开房门,铺面而来的霉腥味让她忽的一阵恶心,入目的陈旧与破败让她悲从中来,最后演化成了浓浓的恨意。 李月,此生千万别落在我手里,否则我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邹明回到李月的住处时已经五点。门没锁,庄淳坐在地板上转着酒瓶,一副半醉不醒的样子。 “大哥。” “嗯,办好了?” 邹明脑袋噔的一声,冷汗急下。 “嗯?” “已经被处理过了,生不如死。” “意思是还没死?” “大哥,嫂子以前就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事情,现在这事候要是被她知道…。” 庄淳狠戾地一瞥,邹明噤了声。 “意思是你什么事都得让她知道?” “难道你连一个女人都瞒不住?”酒瓶被扔得砰砰作响,就像他以前无数次发的酒疯一样。 或许不是。或许现在的庄淳不过是单纯地发脾气。 他是在逃避! 邹明猛翻白眼,腹诽一句:你那么厉害还不是没把人拿下来。 “大哥,公司出了大事。审计厅联合税务查账,明天就进驻公司。” 坐在地上的庄淳一愣,有些呆呆地看着邹明。 良久才站了起来,惊疑地问:“今天收到的消息?”至此,邹明终于在他眼中看到了认真二字。 “是,十一点左右出的结果。” 看着李月的房间,庄淳哼笑了起来,声音低低的,带着不易察觉的骄傲。然后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时不查竟笑出了滴泪。 “邹明,你说她到底爱我爱得多深!” “不用回去,她真想弄死我就不会那么麻烦叫审计去,她手里有的是证据。” “大哥…。” “没事,查不出什么东西。周萍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人,不会这么掉价的。她不过是想把我支走而已。” “那…。” “以礼相待!我们是守法公民。” “是。” 晚上七点未到,庄淳接到了邹明的电话,说李月带着孩子去双子路的房子了。 庄淳没有说话。 人们一般把温柔可人的女人比作小猫。但在庄淳的心里,李月不是喵咪,她更像一只固执狠心的美丽孤狼。一个人快乐地在花丛里的追逐蝴蝶,一个人在暗潮涌动的草原里猎食,不需陪伴无需分享。受伤了就一个人躲在山洞里自我疗伤。 他承认她是一个强大的女人,强大得让人心疼! 为什么不去找莫菲!! 他知道错了!但他的目的真的不是想伤害她,也真的不希望她带着他给的伤痛在外面流浪!! 积雨云的天空越压越重,庄淳摁掉了拨出去的电话。视线内,整洁的客厅清冷安静,晦暗的光影层层叠叠的样子,让人沉重。 庄淳回房,用行李箱收拾了一些李月和孩子的衣服和日常用品,让邹明送过去。 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从阳台飘进来,洒湿了庄淳的衣裳。庄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凝视着远处的天空,拨通了李月的电话,没人接。庄淳又打了两次,还是不接。 庄淳走回了客厅,闭着眼坐在沙发上,回忆着昨天的这个时候孩子偎在他怀里说饿了。突然地就心酸了,以至于邹明接电话时还以为庄淳哭了。 “让她回来,我走。” “是。” 邹明等了好久,他以为庄淳还会再说些什么,但是庄淳只是沉默,然后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想想还是上来把标题给改了...不能让人误会是我们李月月...... 第11章 你个人渣 这是邹明五年来第一次正面出现的李月的面前。 其实当初按那人的意思,他本来是要先接触她的。但是她终归是位女性,加上戒备心又强,中间还横亘着庄淳这个了不得的大佬,最后还是决定不要冒这么大的风险了。 开着车的邹明忽然想起件严重的事情。有了小少爷这事,家里的那个估计还不知道呢。他是不是该回去通报通报,可是这超越了他的职责范围啊。各在其位,各司其职,各尽其能是他们的铁则,越俎代庖这事可是禁忌。稍有不慎各方就会错位,误伤自己人! 再忍忍,过段日子就是汇报时间,到时他就假装不小心提一句。那老东西肯定得高兴死的,说不定会放他两天假,然后…。 然后干什么? 好像没什么事好干了啊。现在放不放假没什么差别,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旁候着庄淳的差遣就OK了。 啊,大概他的远大理想真的要覆灭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轻松平凡的生活… 在车里拿了一个工具,对着电子门兹拉一下,就进去了。来到门前,邹明发觉自己居然有点紧张。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是笑什么,只尴尬地抓了抓自己的寸发,整了整身上的西装,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才抬手敲门。 “嫂子,我是邹明。大哥让我给你们送些洗漱用品过来。” 良久,李月打开了门。只轻轻地接过东西,笑着对邹明说了谢谢。孩子在她身后伸着头好奇地盯着邹明瞧。邹明微微叹了口气,突然有些责怪庄淳。美丽温柔有能力的妻子,健康可爱聪明的孩子,是大哥不懂珍惜! “嫂子,大哥回酒店了。他让您带孩子回那边去,方便孩子上学。” 李月抬起头看着邹明,淡淡地说:“好。” 邹明还想再说些什么,李月已经作势关门,他只能退开。 回去的路上,邹明想了好多。 即使他没什么恋爱经验,但也知道如果一个女人可以冷静地处理有关情爱的事,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也许,复合并不像大哥认为的那么容易,即使不考虑崇山。 想起崇山,邹明又开始头痛。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庄淳这件事,现在更不知道如何开口…。 天刚蒙蒙亮,没到七点。庄淳就过来拿走了车钥匙,邹明没来得及问需不需要他跟,庄淳已经消失在房间里。他去了孩子的幼儿园,看着李月把孩子送来,又看着她离去,似乎什么都与他无关。 在那天李月坐的长椅上坐了一上午,庄淳抽了好几包烟,眉目间的神态看着都垂暮了十年。中午幼儿园午休的时候,他想进去看看孩子,被莫菲堵在门口。两人你不言我不语地隔着铁门站了许久。 庄淳将最后半根烟扔向了旁边的花圃,吐尽了口里的烟雾转头道:“让我进去看看孩子。” 莫菲纹丝不动。 “我不想为我的曾经狡辩什么。” “但我爱李月,也爱孩子。” “还有。重要的是李月比她自己和你们知道的还要爱我。这个希望你清楚!” “还是说,作为朋友的你希望李月守着我的孩子孤独终老?” 莫菲眯着的眼睛突然绽开,双手抱胸突地冷笑。 “我终于知道李月为什么抱着汹涌的爱却进退不得!” “你太卑鄙了!” “你挟持着她给你的爱有恃无恐地伤害她,逼迫她,甚至羞辱她!” “你这个人渣!” 心里被狠狠地戳了一个洞,大风从不知名的黑处呜呜呜地灌进来,庄淳全身发冷! 莫菲转身时,还说了句什么话?好像是:世界上有许许多多比你优秀比你干净的男人,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这个渣滓! 灵巧的保安在他面前打开了大门,庄淳站在门口却迟迟未进。 那天之后,庄淳恢复了办公。前两天积压在酒店里堆积如山的文件,被他用一个上午加午休的时间处理完了。他还专门过问了审计入驻的事情,办完,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他休息了二十分钟,让邹明四点叫他。 但是当邹明叫醒他时,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他想去接孩子,但是他好像不能。他想去和她们吃个饭,可是也不能。 莫菲的话像个惊雷犹响在耳边,庄淳颓然地坐在床上。看着阳台外平静无波的水面,突然有点疲惫,突然就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庄淳最后还是出了门。他去了趟母婴店,然后才知道原来母婴店只卖孕产妇和婴儿的东西,不卖玩具。他只能转车去商场,在等红灯的时候他忽然想象起李月怀孕的样子,想象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想象她会不会挑食,想像她一个人背着大肚子夜里无尽的无助和孤寂! 莫菲没有说错。 他可能真的是个渣滓。 他知道她爱他。他被她浓郁的爱娇惯得自我,自我得敢在她的面前扬武耀威,有恃无恐! 然后他想起了罗筱雨,想起当初的一幕幕。 即使当初没有这个罗筱雨也会有另一个罗筱雨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然后他也会做同样的事,对她说同样的话。而“罗筱雨”出现得越晚,他们的结果只会越糟糕。 因为两个人越过到人生的深处,再犯错,拥有的用来纠正错误的机会和时间就越少。牵扯的人也会越来越多,首当其冲的就是孩子。这个不止是李月,也是庄淳的底线。 他母亲早死,父亲虽然一直未婚,但是终究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甚至脾气和耐心比一般的男人还要不好,虽然物质丰富,但他从来都认为他没有一个幸福的童年。无□□环境和李月的遭遇尤其的相似。不同的是,相似的成长环境造就出了两个品性完全不一样的人。 或许,把他们俩的角色调换。让她来做那个在爱里娇纵蛮横的一方,换他来包容和抚慰她。也许,这样他们就能过上吵闹幸福的人生了。 诸事休矣。是非对错皆已烙定。 夜风有些凉,呼啸而过的霓虹映射在庄淳的脸上,这一刻他无比的清醒。清醒地认识到李月的伤痛,清醒地认识到这些伤痛已经长成了一道鸿沟,横亘在他和李月之间。 李月儿,他的李袭月。 长久以来的痛楚,为什么你就不会哭喊一句呢!也许你的泪水就是我的仙露,可以洗净我心中的蒙尘和愚昧。 德尚没有人,黑灯瞎火的,庄淳也没有再上去。坐在小区绿化带里的长椅上,庄淳抱着一辆红色的小摩托车抽了一包烟。最后还是决定去双子路。 连敲了两声门,都没有应声。对门的邻居玩乐归来,看见等在门口的庄淳,笑着打招呼。还提醒他,这家人常住地不是这里,看见庄淳脚边装着摩托车的纸箱好像醒悟过来似的。问庄淳是不是李月的丈夫,庄淳笑笑地点头。邻居还嘲笑他是不是喝酒被关在了门外。庄淳只是笑,也只能笑。 也许是害怕扰邻,邻居进去后,李月开了门。 “我给孩子买了个玩具。” “谢了。” 知道李月不愿多谈,庄淳不得不故作坚持。 “孩子睡了吗?” “嗯。” 庄淳认真地想着话题,想说些开心的事,或者至少是可以平和地聊几句话的话题。但重逢后的这些时日,他们之间的话题实在太泛善可陈,情况真是糟糕透了。看着李月带着憔悴的面容,庄淳最后选择了闭嘴。 “那我改天再接他出去玩。”说着,庄淳把纸箱抱给了李月,中途却改变了主意,越过李月径直将箱子抱了进去,放在客厅。转身,看着李月远远地站着,庄淳有些不能自处。 他想走过去抱李月,想认真地对那天晚上道个歉。但在李月冷淡的目光下,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再多的歉意都只怕是多提无益反成害。 如果说对不起就能一比勾销,他们何至于今天这地步。 醉意人间晦暗低沉的大厅里,庄淳伏在吧台上喝了很多酒。可是醉不了,世界反而愈来愈清晰地呈现在他的面前。霓虹闪烁,彀筹交错,纸醉金迷,原来都不过是过眼烟云。 到头来他终是所剩无几。 他本该是有所剩的,可是却被自己弄丢了。上帝真的是个狠心的人,他让那些不曾知道珍惜的人都自食其果。然后去明白,去悔恨,去痛不欲生。 酒杯反射的光辉里,庄淳微眯的眼睛,带着深沉阴郁的表情是如此的吸引人。一个女人闻着味就贴了过来,被庄淳厌恶地一把推开,自己摇摇晃晃地出了门。 坐在二楼卡座的崇山不屑地一笑,微举起杯,轻轻一点。敬了这个歇斯底里的,即将成为他手下败将的男人一杯。 是。 崇山回来了。 因为孕母突染风疹,他匆匆回到加拿大查看情况,还采纳了汤继臣的建议,带了好几个中医过去。但是在全力救治二十八天以后,孕母还是身体不支,只能提前剖腹取出胎儿,让孕母保命。 就这样,他的一对龙凤胎孩子提前了两个多月来到了这个世界。还好的是,孩子发育正常。就是小女儿身体较孱弱,一出生就罹患新生儿肺炎,病情危重,所以他不得不在加国又滞留了十多天。 作者有话要说:出门处理些事情,可能得有一两天停更 谢谢一直为我摇旗呐喊的“小鱼儿”哈! 晚安诺! 第12章 真是个小宝贝 林树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庄淳已经醒了,一直坐在办公桌前发呆。邹明没有传达林树的话,而是直接举着手机走进了庄淳的房间。 电话那头换成了廖海滨。他说这次查账情况不太对劲,希望庄淳出面见见杨副省长,探清是怎么回事。庄淳没说话,只让廖海滨自己盯着就行。 李月那晚宴请的是她的师兄,庄淳的死对头汤继臣。庄淳知道了。 汤继臣在国际注会所工作,任中国分所主任,全权负责所内事务。并兼任精算师协会会长,神通广大的一个人,却一直吊儿郎当地活着。一直以来对李月一直颇为看重,当年的庄氏也借此曾得到过他的帮助。 邹明到现在也没查清楚汤继臣究竟联系了谁,去挑起了这次的审计。虽然他在渤海的呆的时间不短,但他还真不知道汤继臣什么来头。国家历史倒查五十年,历任重要位置上都没有一个姓汤的。 他和庄淳说过,但庄淳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他坚信这只是李月与汤继臣和谋的虚晃一招,压根就不让他去查,似乎根本不当回事。 直到第二天下午黄朝和林树接连打电话过来。 首当其冲就是港交所的庄隆重机再度出现波动,连续几日接连出现一片片的小范围的抛售,还有隐隐扩大的趋势。这样下去恐怕不妙。 庄淳盯着满是线条的电脑说知道了,会让陈将他们查查。挂了电话不到半小时,林树的电话就进来了。 周萍被带走了。庄淳惊讶地瞪着眼睛,有些不太相信。 调查组带走了所有财务资料,相关资金被冻结,财务部被查封。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也没有传唤其他人。 庄氏基本陷入瘫痪。 股票的抛售行为更加疯狂。在完全没有结论的情况下,一些有内部消息的人士就把手里全部庄隆重机的股票匆匆出售,一传十,十传百。两三天时间,抛售的范围又扩大了一倍。投资者信心严重受挫,庄氏的股价大幅度回落。 庄氏亟需领导者归位,重振朝纲。 今天周六,李月还是没有回德尚。 庄淳去了双子路,想和孩子告个别,顺便想探究这件事里李月的态度。 李月一如往常,面无表情地开了门。孩子见了他挺开心,害羞地笑着依偎在他怀里。洗发水的味道淡淡的,发丝柔顺,很舒适。 “爸爸公司出了点事情,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和妈妈好好在家里,爸爸办完事就来看你。” 李月对于他的这一声爸爸感到厌恶,但想着今天以后的清静生活,她忍住了。 孩子害怕别离,一听他要离开嘴巴就瘪了。 “你要去哪里。” “爸爸回趟广南处理事情。很快就回来了。” “你为什么要去处理事情?” 庄淳开心地笑了,搂了搂孩子。透过孩子浓密的发顶看了李月一眼说:“爸爸公司被查了,一不小心就得破产呢。公司破产爸爸就变穷光蛋了,就养不起你和妈妈了。” “我们不用你养,妈妈很有钱。” 孩子阴差阳错的一句话,像一把辣椒盐撒到了庄淳的伤疤上,疼痛难当。 他知道孩子的意思是妈妈很有钱,他不必为了赚钱而离开他们。但果然是童言无忌啊!在孩子四岁的记忆里,他和妈妈都是不用爸爸养的。也就是说,在孩子有限的记忆里,他这个爸爸都没有养育过他一天! 事实也确实如此。但真的是让人难以面对。 “但爸爸很想养你们,所以爸爸得回去看看公司,你乖乖听妈妈的话。” 庄淳的声音已经喑哑,只能提前结束对话转身走向门外。 “我们不要钱!” “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走。你坏死了,坏死了。” 孩子撵着庄淳的脚步拉扯着他的衣服,哭得稀里哗啦。 庄淳停下想安抚下孩子,但李月已先他一步把孩子抱了起来。看着哭泣的孩子满脸泪痕,李月伸手擦拭。 “你又何必!”声音不无责怪。 李月抱着孩子渐离渐远,孩子的哭声却越来越大。此时庄淳的心里五味杂陈。有初为人父的喜悦自豪,有对孩子和女人的心疼,还有深深的愧疚。 也许真的如李月的质问一样,要走便走,不该来惹孩子凭白伤心一场。 下了楼,邹明在转车。楼梯间里突然响起很大的塔塔塔的物件碰撞的声音,庄淳退了一步,透过半镂空的电子门向上看。不一会儿,看见孩子拖着那天他买的摩托车,扶着扶手一步一步地走下来。在他面前自己摁开了电子门。房里,李月从厨房出来发现孩子出去了,激动地甩开门冲了下来。大门打在内墙上响起了巨大的声响,庄淳听到了。 只要握紧这个孩子,她哪儿也去不了! 孩子没穿鞋,拖着摩托车就摔在庄淳面前的阶梯上。因为力气太小没扔下去,扯着车把又扔了两下。摩托车就像是和他作对一样,一直挂在第一级阶梯和地面之间。李慎生气地鼓着脸,像只爆发的小河豚一样,抬脚用力地把摩托车往下踹,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车子踹翻到阶梯下面。 庄淳生怕他太用力,反而把自己甩下去,急忙用手围着孩子虚扶着。但孩子看见他的大手掌,用手狠狠都推掉。气呼呼地走出他的包围圈,然后转头看着庄淳的眼恨恨地指着他说,“你走吧,走了再也不要回来了!” 喊完就又哭了。 李月已经出来了,带着气喘,抱着孩子冷冷地从庄淳面前经过。孩子趴在她肩头狠狠的盯着庄淳,“你不要回来了,你惹妈妈伤心,你别再回来了!” 庄淳不自觉地跟着自个老婆孩子走了几步,差点被李月重重甩回来的电子门打到。这才清醒,这才发现人家是不要他的。 苦笑转身,矮身下来把扔在地上的摩托车捡起来。把摔歪的车镜扭正,将车子靠在墙边的秋千旁。 即将上车时,庄淳回头看了看紧闭的电子门,心中万分不舍几丝惶惶掠过。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邹明忽然噗地笑了出来。惹来庄淳犀利地目光。 邹明止不住笑,断断续续地说:“大哥,你有没有发现那臭小子爆脾气和你一模一样!”邹明说完,庄淳呼了一口大气,也笑了起来。 是啊,这小子脾气确实臭。才四岁,就在他老子面前摔摔打打,大吼大叫地指着他,让他不要回来! 啊,真是个小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大架好啊!咦嘻嘻... 短小,大家担待点哈! 我这就滚去码字... 第13章 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情况确实比庄淳预料的严重得多。更让庄淳没有想到的是,汤继臣作为调查组的特聘专家专门负责账务调查。 李月这是真要置他于死地? 庄淳联系了杨海,杨海说不是很清楚,财税线不是他管的,分管的是书记的心腹陈瀚淼陈副省长。不过如果庄淳需要,他可以帮问问。至于庄淳怎么表示需要,大家都心知肚明。 财务部办公室贴了封条,另外附上了一系列纸质文件,内容都是些通知和相关条例。庄淳问林树为什么之前不说是汤继臣来了,如果知道是汤继臣,他未必会这般掉以轻心。 陈将和林树一头雾水,思虑一会儿,陈将才悠悠出口:“老大,你和汤继臣认识?” 廖海滨还不怕死地加了一句:“你们之间还有私仇?” 庄淳这才想起,他和汤继臣的纠葛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们这帮人里,只有邹明和唐铼与汤继臣打过交道。 一屋子人在会议室里开了一上午的会,想理清思路。但理来理去,问题还是在那里。也就是:只要人家想查,他们绝对逃脱不干净。 不止是他们,绝大部分的公司都是如此! 关键的不止是税务问题,更可怕的是财务报告。作为上市公司,如果他们的财务报告被发现有问题,那就真的是大麻烦了! 所以之前庄淳才会说,如果李月想弄死他根本不用其他人出手,因为她知道庄氏所有的秘密。甚至可以说,是她将庄氏扶上了曾经那个万众瞩目的位置! 所以他根本没想到汤继臣会来,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马失前蹄! 啊,往事真他妈不堪回首。 庄淳想起离婚时他只给了李月两套别墅和一个十几万的房子,还说了一千块的过夜费…。 那时候他可是近百亿的身家啊!他真的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而她,真的是爱透了他! 她忍了他的出轨,忍了罗筱雨,忍了庄氏被瓜分。忍到如今… 世界真是可怕。她这么好的一个女人竟然爱上了他这么个东西,而今还被他纠缠不休的。哎呀,该怎么办啊!这罄竹难书的罪状恐怕他这辈子都还不完了啊。 庄淳靠在高背的老板椅上闭目神伤。跌宕起伏的感情变化,几乎让他不能承受。此刻,他觉得岁月沧桑极了,自己已经老态龙钟了! 会议室里沉默了许久,就在林树准备遣散众人让庄淳休息的时候,庄淳立身坐了回来。红着眼睛有些恍然地跟林树又确认了一遍,林树说确实还没有收到正式的整改或者惩处文件。 那他们就还有时间! 庄氏禁止接触调查组人员,但庄淳左拐右拐还是联系上了汤继臣,汤继臣也爽快地答应赴约。 地点定在一个日系餐厅。 李月曾说过,他这个师兄一半是天使一半是个魔鬼。清心寡欲的时候,像个出世的道人。欲孽深重之时,甚至男女通吃。而除了心血来潮的特殊嗜好外,他还有一个可以称得上爱好的事情就是对日系生食情有独钟。 这是以前李月告诉庄淳的。李月还说,对生食的偏好更说明其实她这个师兄并不是真的就像表面那么清心寡欲。相反,极有可能是个野心和爆发力都非常强的人。这一直让李月感到害怕与危险。 不得不说,李月对汤继臣的了解很透彻! 汤继臣确实是个极端的人。做起事来很疯狂,侵略性很强,而且意志坚定。所以,一直以来庄淳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从小到大,虽然两人父亲几度撮合,但他们还是谁也不喜欢谁,谁看谁都不顺眼。即使家就住对面山头上,但从来联系都不多。 因李月阴差阳错地见面后,大家都非常有默契地不谈对方的曾经与家庭。倒不是觉得自命不凡,也不是避免李月自卑。相反,在他们的眼中,并不认为那些虚置的地位有多么了不起。毕竟,多了不起的地位对于一个孩子的作用都比不上有一个温馨的家庭环境。而冰冷的家庭环境更塑就了他们不健全的人格,让他们渴望平凡的生活。 李月和汤继臣是校友,说准确点,其实汤继臣是李月的师兄。 当年汤继臣为了脱离家里的控制放飞自我,忤逆了他的父亲。高考遮遮掩掩地报了广南财大,他爹被他气得半死,嚷着要把他的档案提回去。那老头子本来是想让他读军校的,希望他以后可以继承他的衣钵。奈何他妈妈恨死了老头子那见不得光的事业,偷偷摸摸地和自己的儿子打起了配合,还真让汤继臣顺利地进了财大,并自由了这么些年。 说到这里,庄淳不得不羡慕汤继臣。很多时候他都会想,如果自己的母亲还在世,是不是他和老头子的关系就能缓和一点,家教也会好一点。那他和李月是不是,就不是如今这个样了。 但未必就是说他汤继臣混得比他庄淳好,至少他有老婆孩子了,他现在有什么? 哼! 反正谁也不指摘谁,都是一路货色。 两个老头相爱相杀混了大半生,在一起的时日可能比和自己老婆呆在一起的时间都长,养出的两个儿子也差不多的一个臭德性,也算理所应当了! 也不知道他们出来后,两个老头有没有对酒当歌,互诉衷肠。 当年,李月本科就被财大破格录取,因家庭困难一直在学校的学研所勤工俭学,后因帮忙一个股权官司而被时任副所长的徐致清看中。之后,徐致清就一直把她带到了研究生毕业。至今为止,李月都被徐致清当做自己的得意门生,而汤继臣就是他得意门生里的得意门生! 当初徐致清看不上庄淳痞里痞气的样子,吃了一顿饭后就在李月耳边吹风,让李月把庄淳给踹了。李月那会年纪小,性格天真。听不出那老滑头的话中之意,还傻不拉几地回来学给庄淳听,气得庄淳差点拿刀去把他给剁了。不过… 想到这里,庄淳自己高兴地笑了起来。就因为这样的一闹,李月为了安抚他,就远离了汤继臣。所以庄淳其实也是因祸得福,不然要按当时的境况发展下去,李月选择谁还不一定! 至于汤继臣。 当时,汤继臣深得徐致清的喜爱。虽在生活作风上不太赞同,但他一直坚信汤继臣未来定会干出一份大事业。所以背着李月偷偷摸摸地把汤继臣叫来研究所,说坐在窗口在对数的那孩子就是我要介绍给你的姑娘。合适的话,这个月你就跳槽来我们所吧。 然后汤继臣真的来了。 直到现在还阴魂不散! 一夜的思考和假设之后,庄淳还是不认为李月会让汤继臣亲自坐镇。即使李月有心挑起这次审计禁锢他的行动,但他就敢这样说。 闯荡这个危险的世界三十多年,别的人和事,庄淳不敢确定,但李袭月他是再了解不过的。也正因为他了解,所以才念念不忘。 那到底汤继臣此行何意! 汤继臣很守时,几乎是掐着时间点进来的。劲瘦的身材套着拥有四分之一混血的脸,还真像那么回事。两厢对比,反而显得对面的庄淳体态有些臃肿发福了。 哼,空有一副臭皮囊! 虽然庄淳已经极其不悦,但还是礼貌性地和他寒暄几句。汤继臣对答入流,一幅精英绅士的样子保持得完美。明亮的日光从流水花园照射进来,将他浓密的头发折射出隐约的深棕色,深邃的轮廓看起来愈发地像他的俄罗斯奶奶。 哼!假洋鬼子! 当庄淳切入正题时,汤继臣忽然不干了,他冷笑了下。 “庄淳,作为男人,我想你是知道我对李袭月是什么感情的。所以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退出吗?” 汤继臣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指头大的酒杯在他的手中像个玩具般。 “其实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李袭月选择了你,而是我感受到自己内心的邪性。我害怕她在我手里,我会情不自禁毁了她,所以我远走他乡,甚至异国。 “但她还是被毁了,可恶的是毁她的人居然是你。” “她选择的你啊,我无法想象当初她发现一切的时候是如何自处,又如何地怀疑自己,怀疑人生。” “庄淳。你毁了我最亲爱的人,你毁了我保存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片净土。” “所以,这是你的复仇?” “哈哈,可能吧。或者也不是。” “你一直以为那晚是她约的我,不是吗?” 对着庄淳犀利的目光。汤继臣冷笑道。“你啊,总是这样地狭隘,总是这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总是这样的自以为是!” “所以,我们三人中最肮脏的其实是你,最不值得的也是你!” “等着吧,大戏才刚开始。” 庄淳坐了好久,桌上的餐食一丝未动,仿佛无人来过。 这五年的时间,原来他不止错过了李月,还错过了许许多多的事。心中的凄惶愈甚。 庄淳完全回归,坐镇庄氏。 第14章 小宝贝是个左撇子 从汤继臣处无功而返,审计事件持续发酵。 庄隆重机股价又一次上下飘忽,庄氏的前途也再一次摇摆不定。 唐铼还是被派去了渤海市,每天都给庄淳发些小视频,报告些长长短短的事情。这些成了庄淳重压之下唯一的安慰。 李月卖掉了德尚景园的房子,彻底搬到了双子路德泽小区的住处。是因为自己,庄淳想着。因为那天晚上。 一个星期后,离婚时曾经写在李月名下的那两栋别墅同时出售,房产证易名时庄淳才收到消息,已经来不及收购。而事实上,此时的庄淳也没有可以动用的资金去收购。 当年为了保住庄氏,他几乎把自己的个人财产全都垫了进去。这几年庄氏半生不死,时不时还出现亏空,故盈余并无几多。即使有也被拿去给股东分红了,这就是维持庄氏的代价。 许多无关紧要的局外之人人都因庄氏变成了富人,反而他庄淳越经营越穷。这要是传出去,他庄淳估计可以上娱乐头条了。 而现在,公司的所有账户均被监控。他拿什么来购置这些个人财产! 说来,他真是个败家的丈夫。以前李月在的时候,给他名下购置了房产豪车无数,甚至黄金珠宝首饰铺子都好几个。按李月的说法是为了分摊风险,保住他们的后路。怎么一转眼就让他一个人败光了…… 李月啊李月,你还是回来吧,不然我真的不成人样了! 这五年时间里,庄淳为的是找出李月的痕迹,只记得让人盯着那两套别墅的交易和过户。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一天,他连接收这两套房产的钱都拿不到了。 现在,李月找到了,已经没必要再盯梢。房子可以任它去交易,但就是忽然地心痛了。 李月在和过去的一切说再见,而他最不希望的就是这样。他希望保住那些别墅,希望保住曾经他们还美好时的一切,希望一切都能一如从前。 但现在他无能为力! 不止是对于那些财产。 相较之与庄氏,那些东西不过九牛一毛。而且如果要争,他还是可以拿回那些别墅的产权的,但即使是他最艰难的时刻,他都没有想过去动他们。 是对于李月。 李月可能真的不是恨他,是厌恶他。所以,凡是和他又一丝一毫有联系的东西她都丢弃了。 除了孩子。 是的,唯有孩子。 他唯一有的只有孩子! 又是一个冗长的会议。无非就是大股东们提出质疑,然后他们天花乱坠地打消对方的顾虑。或者提供一些奇形怪状的点子,要求庄淳实施,没什么建设性。不过是无目的地四处乱窜,以此来安慰自己已经做了拯救措施。 散会已经三点,邹明让人重新送餐上来。 汤继臣把人和东西扣住后就毫无动静,杨海倒是想来参一脚,但庄淳不觉得杨海有能力搞定汤继臣。 一帮人团团转地重重复复搅着同一滩浑水,问题还是没有解决。这很让人沮丧。加上应付来来往往无事找事的股东,这真的让人疲惫。 饭上桌,大家都没什么食欲。 林树打了一碗汤放在庄淳面前,他勉强喝了几口。这时电话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庄淳皱眉。座下几人也都沉默,不敢发出一声。 不悦地拿出手机一看,一个陌生的号码。想了一会,在电话铃声即将结束的时候,庄淳还是接了起来。 庄淳还未出声,就听见电话那头孩子的啜泣,庄淳眼睛都瞪大了。他怎么没想到要记孩子的号码! 声音颤抖,“宝贝,怎么了?” 座下几人都惊讶地抬起头看庄淳的脸,心中的好奇和疑惑铺天盖地。这几天他们几乎和庄淳朝夕相对,可没发现老大什么时候又另结新欢了啊。 “别哭,别哭,怎么了?”此时庄淳心里是真的焦急万分。他的孩子在向他求助,可他却不在身边。 李慎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在那头低声哭泣。庄淳又喊了几句,喊得自己都想哭了。 “他们骂我是左撇子,还笑我不会写字。” 这边,靠在门口的李月瞬间哭了。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孩子午睡的时候在幼儿园打架,抓得脸都花了。在莫菲怀里哭了半小时,莫菲没有办法才告诉了她。她休了半天霸王假,去幼儿园把孩子接了回来。孩子见到她一下子就不哭了。回来什么也没对她说,抱着手机,像是要给谁打电话。李月猜到了,所以给摁了号码。 电话还没通,孩子就开始啜泣起来。 李月心痛。 李慎确实是左撇子,而且很严重。不管拿刀叉还是筷子,甚至写字都只会用左手。因为用左手写字和常规书写方式相反,孩子看书本的字似乎也换成了另一种视角。所以作为结果,李慎写出的字是左右颠倒的。 她带着孩子去看过医生。医生说使用左手还是右手是先天决定的,没办法改变。但不管习惯使用左手还是习惯使用右手,都是正常情况,并无好坏之分。至于孩子写字颠倒,是因为他还太小,分不清左右。等他长大点后分清左右,他写出的字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如果让他重新转换看字的方向比较困难,可以直接教他用右手写字,写得多了习惯了,他看书写字的方向感便和常规的一样了。 既然医生这样说了,李月便打算照做。但孩子才上幼儿园,她没打算让孩子感觉重担压身,所以她从不要求他写字认字。她也从来不知道,在孩子的眼中左撇子是个丢脸的事。孩子回来也从没说过自己在外面受到排挤,一直都是说幼儿园很好玩,小朋友们也很友好。 唯独有一次莫菲说过有关于这个的事情,说园里有孩子说李慎是左撇子。但她以为这只是正常的交流,就像说这个人不爱吃青菜一样。 她万万想不到孩子会如此受伤。而且还不让她知道! 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再是他的依靠了!是不是因为她这个母亲还不够强大,所以,他选择相信一个他刚见面的说是他父亲的男人。 还是说,孩子真的是时候需要一个父亲了! 庄淳的眼睛蓄满泪水。疲惫之时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这突如其来的悲戚,搅乱了他的心绪。 “左撇子不是病。他说明你和爸爸一样,右脑比较发达,所以你比他们都聪明。” 庄淳把手托在长桌上,掩住了自己的眼睛。 “可是他们说我写的字是错的。” “没有错,不过就是要左撇子才能看懂。爸爸回去后就教你用右手写字,这样你就两只手都会写字了,是不是比他们还厉害。” “到时候你就去笑他们写字又丑又慢,好不好?” 孩子破涕为笑。 庄淳胸口却鼓起一个坚硬的气压团子,无法舒展。 桌上一干人无不震惊,却都不敢看向庄淳的脸,深怕他会真的流泪。 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当爸爸了?这一听,孩子还不小。 “中午饭吃了什么啊?” “吃了热热的雪梨,妈妈做的。” “就吃了雪梨吗?那现在肚子饿不饿?” “不饿,还吃了饭。” 然后,庄淳听见李慎在那边咳嗽的声音。 “感冒了吗?” “嗯。” “那你要听妈妈的话,乖乖吃药,好不好。等你感冒好了爸爸就回去了。” “好。” 庄淳又亲密地问了一些其他的事。比如飞镖射得怎么样了啊,西游记看到哪里了啊,有没有听妈妈的话好好睡觉了啊…… 挂了电话,庄淳赶紧保存了号码。然后注视着深色的办公桌,沉默良久。 抬头,眼里一片清明。 “袭月给我生了个儿子,四岁了。现在在渤海。” 廖海滨惊得勺子都掉了。 唐铼说的是真的! 老大掀了蒋伟达后急急忙忙出门就是为了出去找儿子…。不是说生不了才离婚的,这…… 唐铼真他妈的邪性!这天大的事,无限接近零的概率都让他给碰上了。 “这件事结束,我们就进军渤海。”她不过来我过去! 底下异口同声:“是!” 第15章 大王现身? 因为李慎打架的事,昨天李月又带着孩子在家里休息了一天。神奇的是,赵文波居然没打电话过来威胁轰炸她。带孩子出门逛了一天,晚上从游乐场回来,发现不知道是谁家的车又把她的车位占了。 李月回来围着小区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地方停车,刚搬过来和其他人也不熟,找不到人帮忙也找不到车主人。只能把车停到小区对面的商铺下面,抱着孩子冒着细雨走了回来,还给人交了高额的停车费。 唐铼问庄淳可以做到什么程度。庄淳气炸了,他儿子还在感冒咳嗽呢。于是顶着冒烟的脑袋直言:“不出人命随你弄。” 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德尚的时候他亲眼见的就好几次,开始他是想好好说话的,毕竟这些人住在他老婆孩子的附近。但有些人就是这样,你好好说话他还以为你不敢动他。一次二次还有第三次,然后他让邹明直接进屋教训了一顿,这才乖乖消停了。 想必她是习惯了… 自己真的是个失败的男人,失败的父亲! 唐铼连夜叫了两个泥瓦匠紧贴车身砌起四面砖,并拉来一块现成的楼面水泥板给车位封了顶,还夸张地贴了四个字黑白大字:封顶大吉!。 第二天,李月下楼送孩子看见一堆人围在她的车位旁,她还没来得及好奇,就被人拉过去。“有话好好说,我带着孩子。” “你也知道好好说话,那怎么就砌起了砖,就停了一个晚上,至于这么缺德?” “这么说,你知道是我的车位,知道你还停这里?是你缺德还是我缺德?” “你…!” 周围想起了断断续续的嘘声。 李月转身时已经偷笑了起来。是庄淳的人吧,估计。虽然不想和他再有什么关系,但这件事上,她还是感谢他的。 果然,唐铼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嬉笑着向她点头致意。她还有些印象,只是这个大男孩已有诸多变化,成熟稳重了许多。时间飞逝啊,五年了呢。 李月稍微低头表示了感谢,牵着孩子往外走了。 那个占位的车主还想纠缠,被唐铼扯回去了。 唐铼无辜地充当看戏的群众,善良地提供建议说,把砖碎了不就好了。人家还没答应,他就抬手一扬,身边两个大汉拿着千斤顶就上去砸墙。车主一怒冲上来就和唐铼撕扯,但还没近身就被唐铼打趴下了。 “这不是你第一次停这里了吧,要我数落出来吗?” “怎么,是欺负她没男人?”唐铼说起就气,抬脚就在肋骨处踹了一脚。他调了地坪车库的监控,发现三年来,无论李月在不在这住,这辆车都雷打不动整整齐齐地停在李月的车位上。李月不在这边就算了,停了就停了,但是李月过来了他也不让。李月每次都得为了停车提前回来,而他呢,发现李月早回来,他就更早回来。真TM的不是个东西。车位不买,强占! 四周的砖墙被敲空,顶上的水泥板哗啦一声压了下来。一地的碎玻璃,一辆三十多万的别克基本报废。 唐铼心里不痛快,但是又不能真的把人办了。最后俯到他耳际声色狠戾地说:“好心提醒你,十个你都惹不起她男人,要再有一丁点不敬,我保证你没有全尸!” “在她回来前乖乖把车位清理干净,留有一个石子,这事都不是完!”说完唐铼径自上了开到身旁的奔驰。 中午,唐铼被叫到城区派出所坐了会,本来可以不用来,但为了不给好友惹事,他还是报道了下。坐着想了会他还不走了,懒洋洋地在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叹茶,考虑着什么时候打电话给李月好点,才能显得矜持又可怜些? 但没想到的是,不到中午两点,梁靖就过来推他。“上面叫我把你放了。” “哈?” “我也哈?” “你小子是不是暗地里结交了什么了不起的家伙!居然是市局直接来的电话。我也没真要抓你啊。” 唐铼瞪着眼睛不太相信,但梁靖的话容不得他不信。 “别呆着了,走吧。走晚了,害我丢了工作不吃死你!” 唐铼冷冷地走出了梁靖的办公室,忽然又转回去问梁靖:“市局谁跟你打电话?” “不是打给我,是打给我们所长,市局局长亲自伺候,你说你面儿大不大!” 论谁知晓他被叫到派出所报道,唯有李月最有可能。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应该可以猜测出会有这么一茬“进宫”。可不应该是李月啊。如果是李月的话,她会提着钱或让律师来保释他,但不会让人搞关系打电话。 但是除了李月还会有谁呢?! 唐铼回在楼下等李月回来,想从她的表情和动作里读出些许蛛丝马迹。谁知道这不回来还好,一回来还看见一堆废铁和满地的碎玻璃。说是之前占车位那东西还不肯动手,想留着现场要赔偿。唐铼连人都不叫了,直接自己上手,结结实实地把人又收拾了下。这人才乖乖把车位清理干净了。 早知如此,何苦白挨顿揍呢。 李月回来时没有什么反应,一如既往不远不近的表情。倒是身边的孩子真是越发地像大哥了,简直是Q版的庄淳。唐徕好想上去捏捏他皮薄馅大的脸,但当脑海里的可爱图像瞬间变成不苟言笑的庄淳,唐徕一身冷战。 晚上,唐铼问庄淳是不是在渤海安插了什么人,庄淳疑惑地皱着眉不说话。唐铼就把白天的事说了下,庄淳也没有头绪。但就在这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了汤继臣的影子,心中一丝惶然。 庄淳一夜未眠,想不通汤继臣究竟想要干什么,目的是什么! 转过天来,刚开完早会的庄淳电话响了。唐铼用严肃的声音告诉庄淳,崇山抱着两个孩子来拜访李月。庄淳一时想不起这人是谁,默念了一句“崇山?”惊得一旁倒水的邹明摔碎了杯子。 庄淳转头。电话里唐铼把崇山是何方人物一一做了说明。 人生几多巧合,唐铼就曾经在崇山收购的英国天然气公司里工作过。所以,当崇山抱着孩子出现的李月楼下的时候,他立马认了出来,并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临挂电话时,庄淳叮嘱唐铼盯紧点。然后转头看了坐在下首的邹明一眼,冷冷地问:“你之前还查到什么?” 邹明眼底闪过一丝惊慌,被庄淳完整扑捉到,眯着眼睛无声地等候。 邹明清了清嗓子说:“报复李如珠的事情就是崇山干的,当时他正在美国处理“泰山”一事。” 庄淳何等人物,邹明这样一说,以一个男人的直觉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哗啦”一声,庄淳把办公桌上的文件和灯具一扫而下。 “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庄淳咆哮声震耳欲聋,邹明只能低头承受。脑海里不断的叹息,老板还是当年的老板,庄淳还是当年的庄淳啊!谁说的英雄迟暮呢? 庄淳喘着气靠在椅子上整整半小时。他想起了件可怕的事情,那天汤继臣说“我们三人之中…”。 他一直以为这三人指的是他和李月,还有汤继臣。因为在那之前他误会了,以为是李月找汤继臣给他下的套子。顺势而下,他必然只想到他们三人。 现在看来,不是。第三人指的是崇山?! 庄淳心跳得很快,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突然扑面而来。他打了唐铼电话,问崇山出来了没有。唐铼听着庄淳着急上火的语气都有些吓着了,以为出了什么事。急急回答说没有,还问要不要上去看看。庄淳考虑了下,勉强说服自己,回答不用。 庄淳苦思冥想。觉得能直接击破汤继臣,或说能解决掉他现在被围困的窘境的人,唯有江海。但不久前才找了江海,这事不太好办。 今天的庄氏已经偏安南方,远远抗衡不了如日中天的泰山集团。怎么办,孩子老婆都走出家门口了,前面等着的就是崇山! 庄淳脚下一地的烟头。夜已深,邹明也不敢睡,坐在书桌前敲打着黑色键盘。密集的敲击声,终于让庄淳内心浮起一丝宁静。 总要作出取舍,人生也是要有舍才有得。只要最终结果是好的,无论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庄淳扔出最后一个烟蒂,砸在了邹明脑袋上。不巧,着火的一头刚好打在邹明的太阳穴上。烫得邹明嗞的一声,敢怒不敢言地回头弱弱地看了庄淳一眼。 庄淳哼的一声,邹明赶紧低下头来伏法认罪,满眼的抱歉。 “回你的窝去。明天查查江海近段时间的行程,中午给我回话。” 邹明微舒了口气,轻声应是。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是想冲冲新晋的 想叫多点人进来一起看文、一起写文,一起玩 但现在看情况应该不太可能了 可能我的文风不太适合JJ 考虑了很多,但最后觉得还是算了 裸奔就裸奔,扑街就扑街吧 想做一个快乐的写手。 不过大家放心,只要还有人看都不会坑 会好好把她写完 但因这些天透支得比较严重 所以要偶尔出现请假还请大家包容 最后真的谢谢小鱼儿 你真的让我感动 哎呀,老夫的少女心瞬间不能自已了! 第16章 那便不顾一切吧 对于崇山突然有了孩子,李月很惊讶。惊讶之余也衷心地为他感到高兴,甚至还有一种解脱的感觉散发出来,让她一身轻松,连笑容都简单快乐了许多。 崇山看出来了,心底低笑。 崇山接过乳母递过来的孩子,然后坐在沙发上逗李慎。李慎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忍不住伸手摸摸婴儿的脸,还像探秘一样在襁褓里找孩子的手,找到后发现那手细小苍白。吓了李慎一跳,赶紧坐远一点,生怕弄坏了一样。 李月看见孩子惊慌的反应,笑着从那边走过来。坐在李慎旁边让他看她怀里小姑娘,“看,这是妹妹,你看她多漂亮。”闻言,崇山为之一震,然后突然之间就觉得岁月静好! 是的,她就是他的妹妹! “为什么她头发是黄色的?”孩子总是对自己的妈妈更亲近更依赖,所以,即使李月怀里的孩子比崇山手上的看起来更小,更细弱。李慎还是围着孩子转来转去,这看看那瞧瞧,还大胆地掀开了孩子的被子,看孩子的耳朵和头发。 崇山笑起来,“因为…我的头发也是不是黑色的,她还小,等长大一点,头发颜色就会更深了。”中间突然转换的那个称呼是什么呢,这恐怕只有崇山自己知道了。 “那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李慎好奇地看着李月问,李月笑着说不是,然后指着崇山怀里的小男孩说:“你小时候像他一样,头发黑黑的。” “那为什么他们头发不一样,他们不都是崇叔叔生的吗?” “因为崇叔叔的爸爸是黑头发的中国人,妈妈是黄头发的加拿大人,而崇山叔叔的孩子一个继承了崇山叔叔的黑头发基因,一个继承了他的黄头发基因。”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崇山就这样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身边的女人笑着给孩子解答那些关于他的事情。某一时刻,他几乎破口而出,想让这个孩子喊他爸爸。冲动地就想直接告诉李月,这是他和她的孩子。告诉她,现在他们就是不可分离的整体了! 庄淳基本下定决心了。 但毕竟这决定太重大了,他还是想给自己点时间缓一缓。 崇山放了唐铼,是不想让李月知道唐铼被叫去了派出所,不想让李月内心有一丝对唐铼、对自己的歉疚。确实,崇山做起事确实狠,不留一丝余地。也足以见得崇山对于李月的看重已经到了非常之深的程度,这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独占欲。 那么,做为庄淳,这个曾经的拥有者,这个现在反应迟缓、时间迟到的竞争者来说,他该做些什么去回击和争夺呢? 那就用尽一切吧! 所以,此刻的庄淳已经明白,他走这一步是迟早的事,也只有这一步了! 第二天,邹明早早做了一个关于江海行程的报告,想着进来放在庄淳桌面就出去,他知道庄淳昨晚一夜没睡,估计现在还醒不了。想不到,进来就看见庄淳在办公桌前正襟危坐,似乎整个人比昨天还清爽了。 邹明有些不能自圆其说,他刚才没敲门实在是有些…愚蠢。 “怎么样?” 庄淳看着邹明张着嘴巴良久说不了话的样子,有些不耐烦。 “江副部长明天将会启程去往香港,慰问当地驻军。然后接着转机出访越南,对越南进行友好交流访问。…” “可以了,去安排一下香港的行程。” “是。” “查一下江少滨名下是不是有个儿子在Q大读书。” “是。” 庄淳和邹明下飞机时,香港在下着细雨,庄淳想起他们的蜜月首站就是香港。那时候的人真是年轻啊,两个人手挽手就来了,根本用不着人伺候。不像现在,动一下都一大帮人跟着。 黄朝撑着伞,走出几步才发现庄淳站在原地发愣。邹明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别说话,他识相地闭了嘴。 庄淳在伞下站了会,一声不吭地向前走了,自己走到了雨中。黄朝在背后看着,忽然觉得他的身影带着股从未有过的落寞。 地点是江海定的,在一个私人山庄里。两人见过一面了,行程也排得比较紧,故也没有过多寒暄。江海直问来意,庄淳也直说。 对于庄氏这段时间的事,江海也有耳闻,想必是惹到谁了吧。这个时候找到他,看来已经做了壮士断腕的准备了。 现在,就看他这个掌舵的小学弟能付出到什么程度了。 “听闻江师兄有个侄子在Q大经济学院,名叫江岸,很受师兄的喜爱。” 面对江海忽然犀利的目光,庄淳笑着迎视。江岸虽挂名在江少滨的名下,但其实是江海的私生子。江海出身贫寒却一表人才,早年出仕便被高官之女看中,顺理成章成婚。但婚后他才发现自己难以接受这无情无爱的婚姻生活。遂隐忍近十年,直到自己岳父从位置上退下来,不再能威胁到他才肆意妄为起来,然后就有了江岸。 据说,原配是知道江岸血缘的。但不奈他何,只能默默承受。 庄淳想到了李慎。差一点,他的孩子也成为被人口中来路不明的私生子了,就差一点! 幸好,他发现了。 幸好,他来到了她们身边。 “师兄别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孩子年纪轻轻,想必需要些练手的玩具。” “这几年庄氏不济,但多少也积累了些资金。本来打算用来回购个百分之七八的股票,给个信得过的人打理一下。以防万一将来出现个什么情况,可以保保底。” “刚好小岸年轻,有冲劲,有实力。我觉得是个不错的人选。” 江海终于笑了起来,面色缓和。 “只是没想到今天会出现这样的状况,资金全被冻结了,不止股票购不回,连公司也停滞了。” “师兄学问见识都高于我,还望您能帮我指点一二,好摆脱了这困境。” 江海挑眉一笑,不错,这是下了血本了。 “老师以前就经常跟我显摆,说自己收了个机灵的小子,以后必成大器。当时我还想是哪个小兔崽子这么走运,能得到孙鸿大人的青眼。今天一见,可以说老师的眼光果真是一如既往的好。” “调查组这边问题不大。庄氏也是有一段发展历史的大企业了,偷税漏税这点事还不至于。什么蒙骗股东之类的事那更是天方夜谭。” “你尽管回购个百分之十。要不了一个星期就能查清,到时会还庄氏、还给你一个清白的。” “小岸那孩子虽说好学上进,但经验欠缺,少不得前辈的指点和提携。所以以后还得劳烦小师弟你多多看顾了。” 庄淳举杯说到,“能和如此的青年才俊共事是我的荣幸,江师兄再见外就是看不起庄淳了。” “诶,你不要那么夸他。这孩子从小受宠,脾气骄横,以后到了你手下,你得帮我管管他!” 到你手下… 庄淳心中滴血。 江海真是好大的胃口,不止一下子要了庄氏百分之十的股份,还要把江岸塞进管理团队! 此时,庄淳的心中有一丝后悔划过。也许他不该如此执拗,不该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他不是没有其他路可行! 也许这就是天性吧…。不可悖逆的基因! “诶,你是不是还有个曾用名?那天我与老师谈起你,他叫的好像不是这个名字。我细问,他还神神秘秘地说,说不得。” 庄淳哼笑,“是有过一个。年轻时候不懂事儿,犯了事,就没敢再用那个名字。不然当初也不会被逼到倒卖机器了。” “哈哈哈!英雄不问出处,英雄不问出处啊!” 黄朝把酒店定在维多利亚港的后山上,可以俯瞰整个维多利亚港风景,又远离喧闹。庄淳已经在泳池里泡了三个小时,但还是没有要上来的意思。 江海要了庄氏百分之十的股份给自己的儿子,这将使庄氏元气大伤。更重要的是,老大名下加上他们这几人,还有一些七七八八隐名和代管的,总共不超过百分之三十。江海的进入已经危及庄氏的归属,但又不得不让他加入。 所以,庄淳想不开是应该的。也许换之他人,大概就这样拖下去,鱼死网破了。 庄淳睁开眼,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从泳池里爬起来,自己打了个喷嚏。躺在沙发上,邹明适时地给他盖上薄毯,庄淳从邹明口袋里拿了他的手机,拨出去。 庄淳猜这个电话得响到第五声才会被结起。 然后,果然是。 庄淳微微一笑。 百分之十的股权,如果能换回他老婆孩子,他也还是乐意的。 李月喂的一声接起电话,声音是刚睡醒的沙哑。庄淳没有说话。 他之所以用邹明的电话拨过去,是料定了李月不会半夜三更地接他的电话,但邹明的不同。邹明如果半夜三更地还给她电话,那肯定是急事,而能让邹明联系李月的急事,除了有关庄淳的再没有其他。 而今,她接了。 是不是他就可以认为,她心里确确实实还有他… “维港的灯光依旧如十年前那么美。” 没关系,股份的事总会有办法的。至少,最重要的都保住了。 不到十秒,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挂机声。但庄淳还是开心地笑了,笑得像个刚恋爱的少年。 今夜的星光好像还真的挺不错的。 “明天回渤海,买最早的班机。”他很想她,很想抱她,想家。 站在身后的邹明应是。 庄淳转头看了一眼邹明,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说:“以后有什么事直说,别遮遮掩掩,其他都不是你该考虑的事。” “是。以后不会了。” “回广南,让我再会会汤继臣。” “是。” 这几年岁月的磋磨,还是让庄淳有了许多变化。换之以前,就邹明这事,肯定是要被弃用冷冻了。但他现在只是轻轻教育了下,并没有苛责。邹明心里是感谢的,是高兴的。同时也好奇到底是什么改变了面前的这个人,是岁月?是爱情?还是简单的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一千个读者一千个哈姆雷特 没关系的,老兆其实是个脾气暴躁但包容的人 所以没关系,大家喜欢便看,不喜欢我们有缘再见 何处不相逢啊是吧 希望每个人都开心幸福撒! 第17章 再会汤继臣 再次见到庄淳,汤继臣似乎并不惊讶。依旧一副社会精英的派头,淡定地坐在咖啡店临窗的位置,窗外就是人来人往的街道。以前一直冷清的模样,这样看起来倒多了些人气。 庄淳在香港见了江海,他知道了。这正是他想要的。 江海出马,审计事务即将结束。 他报告也已经写得差不多了,也差不多是时候回渤海去设宴等庄淳了。 反正他庄淳既然进了他的网,也就别想完好无损地出去了。 “听说庄总刚从香港回来?收获如何?” “不好。但也并非如你所愿。” 汤继臣低低哼笑,“我所愿是什么,你知道?” “未必吧!” “无所谓。” “哼。从来除了你自己,你谁都无所谓!” “说得好像你又为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呵呵。” “我就是知道自己做不到,所以才没把她抢过来。而你呢?明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东西,却还一直做着一副深情的模样哄骗她,霸占着她。” “你自己什么货色你不知道吗!” “所以,你觉得崇山比我好?” “这就是你现在扮演的角色?为崇山推波助澜?左膀右臂?” “没想到当初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汤少爷居然也有一天为他人所用。” 哼。汤继臣面笑心不笑。 “人总要变化,不是吗?” “那你就能保证崇山不会变成我当初的模样!” 汤继臣爱李月。 这个庄淳相信。 但不知道是汤继臣的性格原因还是他爱的方式太纯粹太若即若离,总让庄淳模糊这样的爱意。很多时候,他觉得汤继臣对李月的感情超越了一般的男女之情。所以他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月和自己幸福地生活,不吵闹不打扰,自己去找自己的快活。 这种感情……庄淳不知道该如何说明。 汤继臣更像是把李月当成了信仰,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所以当她过得幸福的时候,他可以在一旁衷心地祝福。她过得不好的时候,他立马出来维护和报复! 汤继臣冷笑,甚至带着一股不屑与嫌弃。“哼!他改不改变与我无关。” “也就是说,你要的是阻止我回到李月身边,至于她跟谁你并无所谓!” “还是你觉得我和崇山之间,崇山更有胜算?” “他在她身边至少三年了,你看情况有过好转?” “庄淳,别把所以人都想得和你一样不折手段,一样的丑陋不堪!” “还有,你收起锋芒匍匐的样子会让我觉得你在求我!” 庄淳冷笑。却并没有出声否认。 良久。 “丑陋不丑陋无所谓了!你又不是我的爱人,我不必给你好的印象。我只想告诉你,不管是李月还是李袭月,她都不会带着我的孩子陪伴在另一个男人身边!” “哼,孩子!你在她身边也就剩下孩子了。所以,你又觉得你的胜算有多大?” 汤继臣一句话怼得庄淳哑口无言。 “你确实很了解她。但世上那么多人,了解她的人未必只有你庄淳一个。” “但我是最有可能陪她到最后的那一个。” “因为孩子?哈哈哈!” “好了,庄淳。祝你好运!” “哦,忘了说了,其实我很喜欢慎儿。”一边说着,汤继臣将餐费和小费一起放在桌面,潇洒地走出去几步然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对庄淳说: “对了。你还没见过慎儿小时候吧?真的是太可爱了,两只眼睛圆溜溜晶莹剔透的,像极了月儿,根本就不是现在这模样。学说话那会儿还叫我爸爸来着!声音娇滴滴的,被我亲得嘴巴都红了。” “可惜了,这些你都错过了!哈哈哈…” 庄淳面无表情,力持镇定。待到汤继臣出门上车之后,他砰地一下砸了手里的水杯,惹得服务员匆匆上来询问,然后他只是冷静地给自己买了单赔了钱。 临走前还特意给了服务生双倍于汤继臣的小费,搞得年轻的服务生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让她一头雾水的是,两人给到小费几乎是餐费的五倍,那么慷慨的人,为什么连那么一杯咖啡也不愿为对方付呢… 周萍回来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不见,似乎还白胖了点,都看见双下巴了。 他们只是带她到酒店住了段时间,除了不能回家不能联系外界,在酒店内食宿娱乐都自由。而汤继臣确实是检查组实际的带头人,之前林树告诉庄淳,调查组总负责人是徐迟。其实不是,徐迟只是名义上的组长,而汤继臣才是实际操控人。 江海给的回复没有明说是谁牵起了这次突然袭击,只说是国税总局的人。本来庄淳并没有打算追根究底。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现今,有能力把庄氏提上国家行政事务日程的人并没有几个,而有这个能力,并与庄氏形成敌对或说想置庄淳于死地的,无疑崇山的嫌疑是最大的。但江海这样闪烁其词的表现,反而让庄淳多了一个心眼。 看来崇山动的人的位置,比江海的还要高! 这对庄淳非常的不利。 从今往后,两人间的较量势必会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激烈,而经过罗筱雨一役后,他的势力已经有些凋敝,可用的也就身边的这几个人。老头子那边倒还有些人手,只是都断绝关系十多年了,他不想再回头。 …… 算了,要真有穷途末路的一天,就回去求求吧。父子情分一场,哪里是说断就断的。 想到这,庄淳自顾自地笑了。 是不是人间真的有因果轮回这种东西。 十多年前,他老爹说他的未来只有从政这一条路,其他想也不要想。他掀了桌子一句话就恩断义绝。离家出走至今,未曾回去看望过老头一眼。想来,他庄淳确实是个冷血绝情的人。 而如今,他的孩子就在他跟前,却不能相认。 上天饶过谁。 真是报应不爽! 其实,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当初老头做的太绝。试问,那个父亲能狠得把离家出走的孩子的户口直接注销掉…! 从这一点看,他的冷血不是没有情有可原,甚至完全是遗传自老头的基因。 那时候,从他踏出家门那一刻,老头就暂停了他所有的帮助和支持。甚至禁止司机送他到市里,他整整走了三个小时才拦了一辆顺风车。那时候太年轻,在市里差不多挥霍掉身上的三万块现金才想起以后的事情。然后匆匆忙忙南下,千万别给老头看见他落魄的样子。 到广南的时候,庄淳身上只有不到两百块钱。也就是那时候,他遇见了李袭月,那个被财大破格录取的扎着马尾的柔柔弱弱的大一新生。 庄淳摇着酒杯有些羞涩地笑了。 是的,你没看错,庄淳羞涩地笑了。 两人的火车几乎同时到达,他们一起出的站。那时候,拥挤的过道到处挤满了人,她绑着高高的马尾,穿着件米黄色的圆点衬衫,拉着行李走在他的前面,庄淳似乎可以看见她细长脖子后的绒毛。 快要到出站口的时候,有人踩了庄淳一脚,他生气的骂了一声。然后引起周围人的侧目,李袭月也回头惊奇地看了闹矛盾的二人。她的眼神淡淡的,很清澈,有种空明的感觉。出站口明亮的光束照射在她的背后,有一种时光回溯的味道。 庄淳发现她突然回过头来,看见了自己有些不堪的一幕,立马犯起了病。他恶狠狠地回视李袭月,嘴里还嘟囔着土包子。 毕竟男人嘛,最是见不得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丢了场子。他知道自己刚才的那句国骂挺大声的,她应该是听到了。 就像刘若英唱的那样,人为什么年少时,总要让深爱的人受伤。 庄淳是真的爱她的。 他这一生中,再没有比现在更确定的时刻了。 那时候他骂着别人土包子,却追着别人一路。还以22岁的高龄冒充新生,打探得了她的宿舍和名字,然后一个人在旅馆激动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起床,想着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去泡妞,这才想起来,自己什么装备都没带。不仅如此,今晚的房费怎么办?想他庄大少来人间二十多年,他可从没为钱这东西操心过,所以他哪里知道钱怎么来的。 偏偏那会儿年轻,心性耿直,欠了账也不知道跑。呆在酒店饭也不敢吃,只知道纠着头发胡乱想办法,最后还不是舔着脸像只小哈巴一样去女生宿舍找人借钱。 她也是,傻不拉几的! 对着个就在车站见过一面的小子就把自己伙食费都借了出去。那时候庄淳还不觉得四百块是多大的事,甚至还觉得有些少。毕竟几天前他才在环城挥霍掉了几万块钱… 现在想想,那会儿那四百块起可能就是这个小姑娘大半学期的生活费啊! 也不知道财大这个破格是怎么破格法的,不会是因为她傻吧! 想到这,庄淳笑了起来。也许是红酒的余韵让他的脸色红润起来,看起来异常的满足。 那是一段痛并快乐的时日。他们曾经三餐不继,一起窝在没有空调暖气十几平米的房间里,困顿却温馨。 他们真的拥有过美好的爱情! 第18章 休息日 因为庄氏和汤继臣的事,加上突然冒出来的崇山,庄淳的心已经有段时间没能安静下来了。但无论如何嘈杂,李月和孩子一直都在他心底占有一席之地。这是毋庸置疑的。 虽然香港之行的结果未能完全如人所愿,汤继臣也表现得似是而非。但庄氏暂时是无碍了,这也让庄淳稍微放下了心。 从汤继臣那回来后,庄氏连续开了三次股东大会。除了通报相关的情况,也着重强调说明庄淳及董事会的能力,为的是加强股东对庄氏的信心。 看着私底下内向寡言的廖海滨在台上说得天花乱坠色彩缤纷,庄淳看着一旁的林树笑了笑,从一旁退了出去在走廊抽烟。有廖海滨他们在,庄淳还是放心的。 邹明已经被他提前遣回渤海了,他在等审计的正式文件出来。如确无其他问题,他差不多也可以回家了。 回家? 是啊。 多少年了,他已经很少很少用到回家这个字眼了。是李月和孩子让他重新有了一个家! 庄淳抬手看看表。时间四点多,正是孩子放学的时候。他想起和李月重逢的那一天也差不多是这个时辰,想起李月浅灰色的高跟鞋踏出车门,想起她直挺的背,润滑的肌肤… …… 发现自己在往什么方面想,站在玻璃幕墙前的庄淳扶额苦笑,眯着眼狠狠抽了一口烟,然后往自己的办公室走。本来想再等个十来分钟再给孩子打电话的,可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子调皮捣蛋的欲望。若是打不通或者孩子没接到,他岂不是更有理由打给李月了? 庄淳笑。随之一边走一边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点了小宝贝的号码。 没人接。 庄淳笑着又在通讯录里找了个大宝贝的名字,点了进去。 还是不接。 庄淳立马往李月的手机发了条可怜兮兮的短信:“让孩子接接电话,我好几天没见他了。”发完就心满意足都在一旁等着回复。 之前崇山的来访,让庄淳着实惊了一把。但后面他偷偷地问过孩子,发现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孩子说崇山刚生了两个孩子,一个是黄色的一个是黑色的,就带过来给妈妈看看。起初庄淳没有理解,孩子怎么会是黄色和黑色的,难不成崇山还找了个黑人? 后面才明白是两个孩子的头发颜色不一致。这事让庄淳笑了好久。 李慎还说那两个孩子的妈妈没有来,是保姆抱来的,就像以前妈妈请了一个保姆帮忙抱他一样。还夸崇山的保姆好年轻,比抱他的保姆年轻多了,可能是以前妈妈没钱,所以请了一个老保姆。 那会邹明还在广南,在旁边听见孩子说李月因为没钱只能请老保姆,直接笑喷。嘻嘻哈哈地说孩子的脑回路就是神奇,然后在庄淳忽明忽暗的脸色下,赶紧正襟危坐干自己的活。 会议开到一半回来拿资料的林树,看见庄淳办公室开着门,随意地往里瞧了一眼。看见庄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边用手滴滴答答不停地敲着桌子,一边还笑嘻嘻的。场面诡异得很,识相地赶紧转身找自己的东西去了。 孩子打架的事情,他也让邹明去问清楚了。 因这事,邹明貌似还被莫菲狠狠地苛责了一番。但也不能全怪莫菲,谁让他好好的去偷别人的监控存贮…,他可没说!他只是说想看看怎么回事。没用的是还被人当场逮住了,这能怪谁! 那几天孩子咳嗽,所以李月每天都蒸了份雪梨川贝一起送到幼儿园交给莫菲,让莫菲中午帮喂给孩子。但是小孩妒忌心太强,别的小孩看李慎天天有甜品吃,就说园长偏心,李慎说是自己妈妈做的。其他小孩就说才不是,你妈妈根本没有来过。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就吵起来了。可没吵两句,老师看见监控还没进门呢,就有个小孩指着李慎,像唱歌一样溜嘴“左撇子,不会写字,左撇子,不会写字……”。李慎气哭了,冲过去就打了起来。 庄淳又想起邹明说的那句话,说孩子的脾气真是像极了他。 庄淳又高兴起来。 就是后面视频,看见孩子眼底的抓痕不太高兴。等他在渤海安定下来,就给孩子换个学校吧,他每天去接送。省得其他孩子老是指着他的儿子说他是没爸爸的孩子,这也是戳着庄淳的脊梁骨啊! 一阵铃声响起,庄淳下意识都看了一眼时钟,发现五点多了。 “宝贝,刚才干什么去了?怎么没接电话。” “我和妈妈去超市买菜了,还帮妈妈提东西。” 刚从厨房出来拿东西的李月听见自己的孩子如此臭屁,忍不住看过来笑了一下。差点就出声说,就拿了一盒自己的牛奶,还帮提东西,臭屁!但想起对面的人是庄淳,她立马闭了嘴。 庄淳隐约看见李月站在桌旁看着孩子轻笑,一下子都迷住了。他都好几年没见过她笑了。 这时孩子还在那边碎碎念,说刚才回来的时候有个大叔的电动车把妈妈的车刮了,妈妈说改天要去修车才行。庄淳听见孩子说了个“倒霉”,这才回过神来。笑着问孩子哪里学来的话,孩子说妈妈刚才说的。 李慎以为庄淳听不懂才疑问,就照着李月给他解释的样子,有模有样地学给庄淳听。 听完,庄淳心底也是一句“小臭屁”! 又想起李月…她真的把孩子教育得很好。 “妈妈买了什么菜啊?” “买了蘑菇,买了胡萝卜。后面我们还去市场买青菜了,妈妈说超市的不新鲜,都是人家挑剩的。” “不买肉吗?那晚上就吃萝卜青菜啊?”想想庄淳又说:“岂不是像养小白兔一样。” 孩子在那边哈哈大笑,把手机放在矮几上就哒哒地跑到厨房门口,“妈妈,爸爸说你就买了萝卜青菜,是不是要养小白兔。” 李月动作一顿。没有转身看孩子,良久才说“瞎说”! 待到孩子又匆匆地跑开,李月突然失力地扶在水池边上。孩子…叫了他爸爸… 李慎跑回来,捣蛋地笑着对着手机屏幕大喊:“妈妈说你瞎说。”说完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庄淳心花怒放,他感觉自己高兴地快要冒泡了。刚才他的孩子叫他爸爸了…。然后他调低自己的声音,像做贼一样:“宝贝,你把手机拿到房间里去,爸爸有事和你商量。” 李慎也像是被感染了,说悄悄话一样,把自己的嘴巴靠近手机,低声问:“为什么要回到房间去。” “我想待在妈妈身边。” 庄淳想再忽悠两下,把孩子忽悠到房间里去。好问问是不是李月允许他这么叫的。 这时看见李月从厨房出来,恨恨地看了他一眼。他做贼心虚,赶紧换了个语调,大声地说:“晚上就吃青菜会不会饿啊?” 机灵的李慎,也装模作样地大声回答:“不饿。妈妈会煮肉的,今天老爷爷的儿子给我们送来了好多海鱼和牛肉!” 庄淳“哐当”一下,差点翻车。哪里又来了个老爷爷,连他儿子也来了?! 接二连三的,这可真是多事之秋啊! 这时候庄淳终于坐直身体,换上了一副认真的语气,“哪里来的老爷爷?” 李慎歪着脑袋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是想不起来还是在组织语言。 “是一个农民伯伯。他之前在公园迷路了,被我和妈妈撞见,就照着他的胸牌给他家里人打了电话。然后他家里还没有车,所以妈妈就把他送回了家。” “好远,都送到渔港那边去了。” “妈妈说他得了不认识路的病,像傻子那种。” “老年痴呆?” “不知道。阿姨还说他是骗子,让妈妈不要理他。妈妈还问阿姨那么大个,打不打得赢他。阿姨说可以。然后我们就去了。” …… 这思维的跳跃速度…。好吧,这么聪明,绝对是他的儿子! “阿姨就是妈妈请的保姆?” “嗯!” “她好大个,比妈妈还大个。可能比你还大个!” ……宝贝,给爸爸留点面子,顺便里子啥的也多留点… 再说,爸爸181真的不矮了好吧。 “那不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吗,你怎么还记得?”慎儿上学后,李月就不用保姆了。最多是每个星期一次的钟点工。那至少是一年之前了吧…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比较聪明吧。” “哈哈哈!”视频里响起一阵不和谐的声音。庄淳转头看见林树和陈将拿着文件捂着胸在他的办公室门口,笑得东倒西歪的。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让他们把文件放下,赶紧滚蛋。 人走后,庄淳自己笑了出来。 小家伙手撑着下巴,一脸认真地说:可能我比较聪明吧…… 哈哈哈! 真是个小臭屁。 “老师有没有说过,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哦。” “要不叫妈妈不要了吧,爸爸觉得这样不是很安全!” “你不要教坏孩子!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想的那么坏! 李月生气的声音戛然而止,视频也咚地一声断了。庄淳睁大了眼睛盯着黑乎乎的屏幕,他都没注意李月什么时候出来了,不然他也不敢这么说啊! 这臭女人估计还记恨孩子那一声爸爸呢!哼,小气鬼!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休息哈。 第19章 满月酒 翌日,送完孩子上学,李月随便把车停到了路边的一个修车行,让师傅给她车补补漆。虽然也开了蛮好几年了,但她还是很喜欢这辆车的。不止是习惯,它更像一个和自己共患难过的伙伴一样。 李月下车坐在一旁发消息,师傅绕着车子走了两圈,疑惑地走过去,问她是哪里刮花了。李月回头带着师傅,走到车屁股后面油箱的位置,发现昨天划的那几条长长的线不见了。后车门被电动车镜擦掉的那一小块漆也回来了,李月退开几步,看了看车牌。这才发现自己的车子变得干净澄亮了许多,貌似还重现打蜡了。 …… 无聊的人类。 自以为是的人类。 她不想指责帮他办事的人什么,但他真的是好自作多情。 作为一个成年的成熟的人类,被一个自以为还被爱着的人当做涉世未深的怀春的小姑娘。这种情况,李月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对于这些事情她真的已经感动不起来,很多时候这真的让人厌恶。 为什么他会觉得她一定还爱他呢?为什么? 有时候她真想警告庄淳,让他别再靠近她,不然她真的会把他欠她的。连本带利地讨回来的。 李月回到车上接到汤继臣回复说有时间,并已经订好了餐厅。 本来请汤继臣吃饭,是之前就计划好的,想要跟他道声谢。现在和车子的事撞到一起,倒好像是她故意找汤继臣来气庄淳的一样。李月冷笑。 随他怎么想吧,无所谓。 若他真要认为她还爱他,便就让他这样认为好了。让他在自己营造的迷宫里不断地追逐自己的影子,将自己奔跑到死,禁锢到死。 似乎这样也不错。 此刻,李月的内心竟升起一股畸形的快感。 他欠她的如此之多,是该还回来一点了。 中午见面的时候,汤继臣特意一个人去的。看见跟着李月进来的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还特意熊抱着李月,在她的额角重重地亲了一口。 果然,不到十分钟,在广南好不容易午睡一次的庄淳就被激得跳起来,马上要找飞机奔向渤海。林树一脸不想活地打电话向邹明求救,并宣读了九十九条庄淳不能离开的理由,邹明马上像庄淳的手机发了十数张关于汤继臣最新感情状况的照片,这才稳住了庄淳。 于是,在煎熬中,庄淳又在广南活生生等了一个星期。这七天里,庄淳除了应付闻风而至的媒体和少数依旧不安的股东,一切风平浪静。 但就是太静了,让人更不安起来。 邹明说汤继臣性向已经改变,这一点庄淳并不确信。汤继臣对李月多少感情,他清楚。而且汤继臣从来就不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 他之所以没有冲去渤海,并不是因为邹明的这个消息,而是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做鸡飞蛋打的事情 毕竟,汤继臣之外还有个崇山。 邹明查到崇山的两个孩子是在加拿大做的代孕。而且中途似乎出现了一些危险的情况,导致胎儿早产,崇山为此还在加拿大呆了两个多月。 不得不说汤继臣说得没错,这世界了解李月的确实不止他庄淳一个。 崇山了解李月不愿意给李慎带来混乱家庭关系,更不愿意让他有什么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但如果他们结而没有孩子,以李月的性格,势必会觉得愧对崇山。所以为了解决李月的后顾之忧,崇山提前要了自己的孩子。这样他们就处在了平等的位置上。 之前庄淳想错了。刚收到消息的时候,他还一度认为崇山走了一步错棋,但现在才发现崇山真的是把自己的幸福赌在了李月身上。一步完美的以退为进! 庄淳想起李月的变化。几次视频和通话李月都没有说什么,但已经不像之前那么那种面无表情过或者冷眼相看的样子。 她的脸色变得和缓、轻松了许多,这种态度的变化不是在对他的时候体现出来,是在对待孩子时。 之前李月什么样子,庄淳不得而知。但在重逢之后,李月一直带着股隐隐的担心和忧愁,连带地看孩子的眼神都带着一股子哀伤,就像他真的是来抢她的孩子一样。 现在,她的脸色已经不是之前的模样。是不是因为崇山?! 因为崇山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也有自己的孩子,各自独立完全不相影响。所以即使他们走在一起也不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合则过不合则分开,甚至他们可以不用结婚!就当凑在一起给对方做个伴。而且如果她找崇山做依靠,他要想把孩子夺过来还真的不是易事! 想到这里,庄淳一身冷汗。 好一招釜底抽薪! 庄淳手里冒着汗,从裤袋里拿出手机,恰巧手机就在他手里震动起来,吓了他一跳。吸一口烟稳住自己的心情,这才稍微淡定地接起手机。 电话里,唐铼的声音冷淡而低沉:“大哥,嫂子带着慎儿去了崇山家里。” 顿时,庄淳周身溢出寒气。“什么意思?” “我不清楚,但崇山家没有办聚会的迹象。” 良久。 “你闯得进去吗?” “不行。它比你家还森严。” 庄淳思绪一片混乱,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要不跟老头子说声吧,我觉得他会有办法。” 唐铼等了好久,等不来决定。只能说:“我在这里等着,超过十点不出来,我就进去。” 而后又加了一句:“嫂子不会看着我受伤的。”接着挂断了电话。 此时,一直在税务总局晃荡的邹明突然接到一个人的电话,“让那小子冷静!崇山不过是给孩子补办满月,他急什么!早干什么去了。” “还有你小子给我滚回他身边守着!他混球你也混球了是吧?” …… “那我该怎么交代…” “交代什么?老汤头的手笔,你们是不是都吃了蠢药!” “就我儿子不孝!你以为人家儿子个个不孝?!” “是是是!” “不不不,少爷其实是孝顺的,就是脾气太…” 邹明还没解释完就被啪的一下挂了电话。心中一阵后怕,他该死他该死,但他真的不是说他儿子不孝啊,千万别公报私仇啊! 一边腹诽,邹明就从窗户下了楼,几步晃过执勤的安保混入高墙外的人流。然后掏出自己的手机打给庄淳。 居然没人接! 这下邹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赶紧打给林树,林树摁开电话就嚷:“说,打仗呢!” …… 邹明真想说,其实仗都被老头子打完了。 “把电话给老大。” 林树从纷乱的文件中抬头,看着坐在窗口一脸不想活的庄淳,“是有关他老婆孩子的不?” “是!你废什么话!” 林树赶紧起身把电话送到庄淳耳旁。没见动静,又把手机拿上来说了一句:“你说!”然后点了手机免提。 “大哥,崇山给他的龙凤胎补办满月酒,就请了嫂子和汤继臣。”其实汤继臣是邹明瞎掰的。 闻言,庄淳终于活了过来,接过电话说:“汤继臣也去了?” 邹明手瞬间滑了一下:“是,昨天他去买了一对龙凤镯。” 庄淳无声地舒了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身边大汗淋漓的林树,示意他停止。林树一看,直接吊着两根手臂,像只行尸走肉一样回座位摊着去了。这一惊一乍过山车般的剧情,真是要了他的老命。 半小时前,庄淳突然发难说明天就要去渤海设点,让他们把重要资料整理出来,明天带上。对了,陈将还去找飞机了先,得给他打个电话。 “你去和唐铼守着,十点不出来你们就给我进去!” “是。” “不,你去把唐铼替换出来,让他去买处宅子。” “现在…是晚上…” “不!你们都给我守着先!” …… “是!” 挂了电话,邹明忽然笑了起来。能把这老少爷整治的这么六神无主的也就是李月了!邹明突然想起那天把他轰出幼儿园的莫菲,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赶紧摇晃脑袋,把那些胡思乱想摆脱掉 作者有话要说:赶在食言前的二十分钟......脑袋基本停止运转... 第20章 喜宴(一) 三天后,庄淳回到了渤海。 因为汤继臣或者说因为崇山,他与自己的妻儿又整整分离了四十三天! 时光真是漫长啊! 飞抵渤海时,外面下起了飘絮的小雨,庄淳觉得应景极了。想起上次和邹明到香港那时也是雨天,苦笑。现在是不是连天皇老子都来嘲笑他了。 唐铼早早来接机,大概也是知道现在情况不容乐观,撑着把黑伞面色冷冷。五年,这小子还是变了些,不再像当初那般吊儿郎当了。庄淳冲着他挑了挑眉,唐铼自嘲地笑了笑,几人相继踏入车中。 庄淳问唐铼事办的怎么样。唐铼点了根烟递给庄淳,开车的邹明想阻止,已经来不及。邹明从后视镜中看见两人形色淡然、深情迷离地抽着烟。不免感叹,这公子哥的派头啊真是天生的,两人一回到渤海,感觉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领地一样理所应当。即使现在都被人四面围追堵截了,还这样一幅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 “漪园别墅一夜之间涨了一千万。” 唐铼不甘心地又狠吸了一口烟,“我多问了两句,又涨了一千万。” “双子路嫂子所在的德泽小区闲置房产都被崇山收购了,不卖的也都被勒令禁售。慎儿幼儿园周边也已无房可买,对于我和邹明,甚至廖海滨的名字都禁租禁售。” 崇山请客那晚,庄淳让唐铼在渤海购置处房产,条件是靠近李月或者孩子,商住两用的别墅最佳。第二天唐铼立即行动,看准了双子路与李月小区相邻的漪园,准备签约却被当值经理阻止,再收到消息时,已涨价一千多万。 庄氏财务状况不佳,唐铼是知道的,所以他当时就不干了。但人家说了,上头发话,你每多问一句就涨价五百,单位是万!你刚才问了两句,现在再加价一千万!可把年轻气盛的唐铼气得半死,还一点办法也没有。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只能硬着头皮签。 其实有人是有办法的,但庄淳不愿意求,能怎么办。有办法不还是变成没办法!唐铼将看向庄淳的有些责怪的眼光收回。 “无事。”风暴已起,哪里还能风平浪静。 唐铼的父母去世有七八年了吧,他们去世后庄淳就没有再回过渤海。要是在向前算一点,从他离家出走开始,时间还要提前好多年!所以有今天这样清冷的场面也是应该的。而且因为老头的职业,加上为人性格孤僻,家址又远离市区,他们家在这里并不见得多受追捧。他又被老头除名十来年,即使经常回来又有多少人认识他。 现在,他们大概就剩身边这个曾经被认为吊儿郎当的小哥的那么点儿人脉关系了! 庄淳看着唐铼哼笑。 车子在路上跑了两个多小时,走走停停。城市的生活快节奏,却也浪费了许多时间在这个快节奏的媒介里。 到漪园时两点多。邹明看着别墅周围被锯平的桂花很疑惑,桂花不是很好吗?这么多种花类里,他最喜欢桂花了。 几人行李还没放下,邹明就接了一个电话。然后举着电话小跑上楼,敲开了庄淳的房门,眼神躲闪。 “他说他是你老子…” 出乎邹明意料的是,庄淳没有发火或者拒绝接听。他走过来拿过邹明的手机,靠在窗前的沙发上。良久才说:“父亲!” 庄镇把手机离远,无法控制似的凭空抽泣了两下。但那边的庄淳还是听到了。 良久:“还认识回家的路吗?” 庄淳已有些心酸。 初为人父之后,他才理解孩子对于男人的意义和所承载的希望。是他对不起老头! 也对不起李袭月,更对不起孩子。 究竟他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认识。” 庄镇以为他还在记恨他注销他户籍的事,刚想说话,庄淳又说:“爸,您有孙子了。但我前几年不懂事把他弄丢了,等我找回他们我就带回去见您。” 庄镇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一不小心捏皱了手里孩子的旧照片。 这臭小子恨了他这么多年,总算服软了一次。该感谢他的大孙子慎儿还有他的儿媳! “不回家住?” “不回了,出来不方便。” “到渤海也不回来看看我?” ……这是什么情况? 老头不是应该感动得涕泪交加的,嚷着要见自己的小孙儿? …… “下次吧,有正事要办!”庄淳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简直是在浪费感情。也是,老头子什么人?大半生都在尔虞我诈生死边缘行走,哪能那么容易动情。刚刚兴许是他听叉了,又自作多情了! “看我不是正事?” …… 庄淳都不知道说他是幼稚还是无理取闹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凡事都是命令的口吻。虽说有变化是好事,但这样的变化他一点不喜欢,一点不习惯! “还有什么事吗,没的话我挂了。休息下准备去接孩子放学。”庄镇没说话,庄淳就真的挂断的电话。 连孩子多大了也不问问?自己儿子娶了谁,是好人还是坏人也不想知道?十好几年不见,怎么老头变得愈加地无情。 他又想起在机场时自己脑海里的那句话,现在果真是连天皇老子都来笑他了。 他不求他是对的! 庄镇握着被自己儿子挂断的电话,看着翠绿但没一朵花开放的花园怔然。他是越来越搞不懂自己的这个儿子了,以前他说他霸道说他□□,说他不可一世。好了,现在他改了,变得既温柔又民主。甚至学起了向自己的儿子撒娇,可人家不喜欢还是不喜欢。 他到底要他怎样! 漪园后面隔着个矮坡就是好几十亩的花圃,可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间断供应东城的鲜花市场。那小子花粉过敏,是住不得那里的。 就是因为这样,汤家的小子才会独独留下漪园最靠边的那房子卖给他。不止白赚了他几千万,还能让他进趟医院,顺便把他苦苦经营了十年的庄氏都给端了。真是一举好几得,打得一手好牌! 庄镇越想越气。不是气汤继臣那小子赶尽杀绝,是气自己的儿子怎么赶不上汤家小子半分。明明他汤政纲年轻那会跑步都追不上他庄镇,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天道好轮回。 话说回来,如果庄淳听见他爹在他身后说他比不过汤继臣。他非得现在从梦里醒来,杀去和汤继臣干个你死我活!不过他现在也没闲着。 那天唐铼带人过来砍树时,开得正旺的桂花撒了许多花粉在二楼的阳台上,后面来的清洁工做得也不细致。使得空气中悬浮的花粉多了一些,让庄淳在睡梦中都连连打起了喷嚏,直到把自己惊醒。 庄淳下楼的时候才三点多,楼下几人刚好在吃饭。唐铼看见庄淳下来,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怎么了,大哥?还没到放学时间啊。” “没事。这边离得远些,我提前点出门。”说着,拿起玄关处的钥匙就出了门。 这栋别墅是漪园区最靠边的一栋,和德泽小区相对,一南一北。唐铼知道相隔远了点,但没办法,只有这么一栋了。再说了,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再远总比住到西城区好。 庄淳是真想孩子了,孩子也想他。 那天,就是崇山办满月的第二天,天还没亮,孩子就瞒着李月给他打了视频电话。 他接起来的时候,孩子还不敢说话。穿着花花的小睡衣,就趴在床上一直看着同样躺在床上的庄淳。良久,直到听见主卧开门的声音,孩子才像下定决心一样,凑到手机旁边轻声道:“我感冒好了很久了。” 庄淳笑得眉眼都绽开了。 孩子因为左撇子的事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曾说过“等你感冒好了爸爸就回来了”。想不到,到现在孩子还记得。这是向他撒娇要他赶紧回来,说他想他了呢。 这么可爱聪明的孙子,那死老头居然一点兴趣没有。哼! 开着车的庄淳情绪时高时低,此时他还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异常。 到幼儿园的时候,李月已经先到了,孩子还没出来。 庄淳下车向李月走去,临到面前又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伸手摸摸自己的眼角,庄淳把头撇过一边,带着有些沙哑的声音说:“我想,我现在让你和我去吃饭你会不愿意。但我能不能带孩子出去玩玩,我很想他。” 李月在庄淳转过来目光中伸手抱胸,良久才道:“如果他肯跟你走的话。” “好。” “谢谢!” 两人在夕阳落日下相对沉默许久。 然后先是莫菲走了出来查看情况,然后各班的孩子排成队,由老师和保卫们带领着陆续出来。 莫菲也发现了庄淳,正用犀利的目光打量着他,然后疑惑地转向李月。李月笑着回视她,像是在告诉对方她没事。 孩子出来了,背着个红红的小书包,很可爱。带班老师看起来很熟悉李月,都不用叫名字直接把孩子的手递到李月手里,这才回头去照顾其他孩子。 李月牵着孩子往回走的时候,李慎发现了站在李月车子旁的庄淳,高兴得站在原地眉开眼笑的。还抱着李月的大腿躲到李月的身后,像是和庄淳在玩捉迷藏。 庄淳蹲下身子张开了自己的手臂,李慎扶着李月的腿想了一下就冲了过去,趴在庄淳怀里哈哈大笑。 “爸爸带你去吃饭,然后我们去游乐园骑木马射气球好不好?” 孩子连想都不想,在他怀里嗯嗯地直点头。 庄淳抬头看向李月,李月就这样矗立在傍晚的夕阳下,抿着嘴唇不说话的样子,显得悲伤而落寞。庄淳想到了他们见面的那天,李月就是这样抱着孩子从他面前擦肩而过,心中有些不忍。经过李月身旁时,庄淳说:“我就带孩子去玩玩,九点之前一定送到家。” 怀里的孩子一听说妈妈不和他们一起去,瞬间就犹豫了起来,挣着就要从庄淳的怀里下来。庄淳下意识地抱紧。 “妈妈不和我们去吗?” “嗯。就你和爸爸。”不知道为什么,当庄淳自己将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害怕。就你和爸爸…… 忽然就觉得世界空荡荡的。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想起当初他失去自己的妻子时,面对幼小的他是不是也是这般的恐惧和无助。 是不是他该换一种态度对待老头子…… “那我们不去了好不好,我想要妈妈?” 庄淳在原地立定。良久,他抚着孩子的发顶说:“可是爸爸很想你。” 接着他又迈出了步伐,“爸爸很久没见你了。” “我们就去吃个饭,然后找个地方玩玩。如果你喜欢,去逛商场也可以。” 孩子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就在李月快要退出视野时,孩子忽然从他怀里立起,对着他的身后大喊了一声:“妈妈!” 一句话,把各奔东西的两个大人都喊落了泪。 庄淳知道李月哭了。所以,请再试着考虑接受我,我知道错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相信我,请再相信我一次,我会用我的余生进行偿还的! 李月是真哭了,她把自己锁在车里哭得撕心裂肺。莫菲在车外站了许久都没有敲门,直到李月迷蒙的双眼看见外面那个模糊的身影,她才开门让她进来,然后伏在她怀里继续哭喊。 “要不把他剁碎了沉到渤海湾去?” “我年轻那会认识几个混混,手脚蛮麻利的,应该会办得蛮干净。” 李月没有笑,只是慢慢地止住了哭声。然后从莫菲的怀里退出来,带着满脸的泪痕靠在驾驶座上抽泣,还是一言不发。 “我以前就说你的教育方式有问题。你应该进行仇恨教育。” “要是当初你听我话,现在他儿子鸟都不鸟他。搞不好再大点就拿刀把他砍了。” “多爽!” “让他死在自己亲生儿子手里,死不瞑目。想想就过瘾。” 李月哼地一下终于笑出了声。 “我现在还听你的。你说我该怎么办。” “嫁给崇山!” 李月瞬间转头。 然后莫菲看着她的眼睛说:“我是认真的。” 两厢的车内真空般的寂静。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李月的声音响起:“我试试!” 莫菲舒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那我们今晚去吃点什么庆祝一下?” 李月看着她也笑了起来,“走,你想吃什么?” “去吃西餐,要包间,我要在里面抽烟。” “好!” 第21章 喜宴(二) 一大一小在商场的一个玩具专卖店搬回了一车的玩具。店里几个店员上上下下地搬着东西,忙得满头大汗,微红的脸上却挂满春风。 回到德泽小区,差不多八点半了。孩子自己摁开了电子门,庄淳先送孩子上去,但两人在门口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应。敲着敲着李慎就哭了,伏在庄淳怀里一个劲喊:“妈妈是不是生气了。” “为什么妈妈不开门。” “她是不是不要我了。” 庄淳想把孩子带到车里打电话,也让孩子吹下暖气。现在早晚温差大,夜里凉得很,孩子只穿了件T恤,外面套了件薄薄的秋衣。但他脚步一向下,孩子就哭得更厉害,抓着小拳头一个劲地砸门。 庄淳打了李月十几个电话,她一个都没接。在孩子的哭声中,庄淳告诉自己务必冷静。李月不可能一个人出去,认识的几个男人都不太可能,那就只有莫菲一个人了! 庄淳打给邹明。 “给我莫菲的手机!” 邹明翻着手机,李慎的哭声从电话那头阵阵传来。 在一旁玩游戏的唐铼看见严明脸色不同,走过来问怎么了。邹明开了外放,急急地说不知道。 邹明还没翻出手机号码,唐铼就对着他的手机说:“大哥,要我们过去吗?” 庄淳想了一下,“过来吧,开两辆车。”李月估计是被莫菲灌醉了,得去把人带回来。 “宝贝别哭别哭,爸爸带你去找妈妈。别哭。”庄淳下楼梯时,孩子在他怀里激烈的反抗。抓手蹬腿的差点让庄淳招架不住,他从不知道小孩的杀伤力这么的强。 电话打到第五遍,莫菲终于接了。谢天谢地! “喂?” “你们在哪里?” “哟!是陈世美啊,你好啊!” …… “让李月听电话。” “凭什么我要听你吆五喝六的?你谁呢!” 庄淳压住气,告诉自己不要和一个女人生气,特别是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女人。 “请帮我把电话给李月,OK?我的孩子在哭!” 莫菲其实是听到李慎的哭声的,但她比李月理性很多。 “明天周六,你自己带一个晚上吧。” “说你们在哪里?!”庄淳抑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冲着电话就喊了起来。孩子在他怀里哭得变了声,手指都抽筋了,庄淳只能一边打电话,一边抓着他的手掌给他按摩。 “在哪里关你屁事,李月离婚了!我遇见她时她就是没男人的。” “现在来装什么英雄!我呸!” 莫菲的声音囫囵不清,却又大得足以让身边的邹明都听到了。 看着庄淳越来越黑的脸,邹明真想让自己隐身!但看见泪眼涟涟地靠坐在庄淳怀里的李慎,又觉得不忍心。孩子声音都哭哑了,软软地样子,让人担心。 庄淳被莫菲气得胸膛起起伏伏,邹明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可挽回地话,赶紧拿过手机。 “莫小姐,行行好,告诉我们地点在哪里。慎儿哭得声音都哑了,等下非得生病不可!” 意识朦胧的莫菲本还想调侃一下邹明这个小偷先生的,但听到李慎如此,就让邹明把电话转给孩子。 不知道莫菲跟孩子说了什么。孩子抽泣着嗯嗯的应了几声,暂停了哭泣。颤颤巍巍地擦干眼泪离开了庄淳的腿,蹲在他的两腿之间,有些抖擞。 庄淳拿过手机,语气平缓了许多。 “莫小姐,请告诉我地点在哪里,我去接李月。” “你不用过来了,我叫崇山来接了。” “你敢!” 庄淳的声音震得连跟在后面的唐铼都听到了,可惜再大声都震慑不了已经挂了电话去逍遥的莫菲。 唐铼看着前车匆匆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猛踩油门冲上来对着副驾驶上的庄淳说:“大哥,嫂子的车停在西西里西餐厅!” 庄淳要邹明全速前进,唐铼在那边说,“别吓着孩子。这里我熟,我先过去,你们随后来。” 邹明嗯了一声。 找到方向后,庄淳终于冷静下来。作势要把孩子抱到怀里,却被孩子伸手推拒。这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孩子眼神变了。 “宝贝,怎么了?” “刚才莫菲阿姨和你说什么了?” 孩子不说话,还是倔强地蹲在他的两腿之间。像是惩罚自己一样,低着头,一点都不和他的身体接触。 “宝贝,妈妈只是被莫菲阿姨灌醉了。她不是不要你。” “妈妈一直很爱你!” “爸爸也爱你!” “所以告诉爸爸是什么事情,无论什么事情爸爸都帮你!” 孩子忍不住又啜泣起来,低着头说:“莫菲阿姨说我和…庄叔叔出去玩,妈妈很伤心,哭得都睡着了,所以不能来接我。她让我跟…跟你好好睡觉,要是再哭就真的不要我了!” 庄淳真是捏死莫菲的心都有了! “不是的,莫菲阿姨喝醉了,她和你开玩笑呢。” “可是她是认真的。” “宝贝,不会的。” 想想又说。 “你还有爸爸,无论妈妈去哪里,爸爸都帮你把她找回来。所以你要听爸爸的话,知道吗!” 一旁的邹明挑眉,怎么说着说着就变成是嫂子弃他而去的一样!真是匪气…、邪性,还蛮不讲理! 真是像极了家里那老头子! 明明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怎么学了个十全十美。最后,邹明还是那句话,基因不可违逆! 上到西餐厅三楼时,庄淳看见包间门口站着两个黑衣人,面对着打开的门握着拳,一副准备攻击的样子。庄淳走近,发现唐铼拿着电棍站在门里面,也是一副要开打的模样。看见庄淳进来,唐铼站往一边。 房间里,两个女人趴在桌上,明显已经不省人事。 “宝贝,你下来自己走好不好,妈妈喝醉了走不了路。” 李慎从庄淳怀里退下来,一脸担忧地走到李月的身边,看她一动不动的样子,嘴巴又扁了。 “宝贝,没事。妈妈只是喝了酒,睡着了。” 庄淳把李月扶起,让她靠在椅背上。脑后的马尾已经有些松垮,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脸颊。即使在醉酒状态,她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让人心底忍不住泛起一股子□□嗜杀的欲望! 拿起李月挂在身后的风衣盖住她白里透红的脸,庄淳将人打横抱起。这一副醉态,相信世间的绝大多数男人都无法把持住,还是别让太多人看见,然后在雪白的额上一吻。 庄淳的步子大,孩子跟不上,只能抓着他的西裤跟在一旁小跑。每跑一步,柔顺的短发都会被气流冲得飞扬。 这模样让庄淳想起亚洲象,象群里刚出生的小象就是这样围着自己的父母转,两只大耳朵随着奔跑就是扇来扇去的,可爱笨拙的模样让人欢心。 邹明和唐铼看见庄淳已经抱着人走了出来。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抬脚一人一个把黑衣人打了出去,让庄淳和孩子的道路畅通无阻。 崇山上来了,站在电梯门口还喘着气。庄淳还没靠近就闻到他一身的酒味,显然是从什么地方的酒会匆匆赶来。崇山没有理会庄淳身后被唐铼用电棍折磨的两个手下,看着庄淳怀里的人和身旁的孩子,他此刻后悔了。 他想错了! 他不应该留给李月选择! 他就该像庄淳一样势如破竹不顾一切地闯进她的生活,然后再言其他! “我提醒你一句,别再伤害她,也别再欺负她。” “如果你还是个男人的话!” 庄淳在崇山面前脚步一顿。 身旁的孩子抬着头,好奇地看着向来温善的崇山此刻已经完全变化了的神色,伸出另一边手似乎也想抓崇山的裤子。崇山发现后整了整自己的脸色,然后蹲下身来刚想牵李慎的手和他说两句话,孩子就被庄淳抬脚带走了! 崇山带着满脸的阴沉和肃穆站起,唐铼经过他身边微不可查地对着他点头致意。其实如果不考虑庄淳和李月,唐铼真的觉得崇山真的是一个不错的男人,也是个不错的经营者和老板!这是唐铼下楼时的想法。 庄淳刚要驱车离开,就看见唐铼匆匆跑来,然后他自己出了驾驶室,回到了后座上。车上没有儿童座椅,孩子还是他抱着安全点。庄淳问邹明去哪儿了,唐铼说他要带莫菲。 第22章 喜宴(三) 车子撕开夜色,呼啸而去。 路上唐铼问庄淳,是去德泽小区还是回漪园。庄淳说回漪园,还打电话给邹明让他去李月的房子拿几件衣服。 电话挂断不到三分钟,庄淳又来电话说不用了,让邹明直接回漪园。 邹明猛翻白眼。老大最近下的命令可真是…来来去去犹犹豫豫的,让他感觉他都不是庄淳了! 到李月楼下的时候,庄淳让唐铼跟上来教他开门。唐铼从副驾座位下拿出一个像小电池一样的东西和一把平滑的钥匙,李慎刚要摁电子门,就被唐铼握住小手。 “宝贝,让叔叔教爸爸开门好不好。等他学会了,以后他就能经常来看你们了。” 李慎收回手,惊奇地看着唐铼拿着小电池兹拉一下就把电子门给开了锁。到三楼时,唐铼把钥匙插进去,摁了钥匙后面的扣子,握着几秒钟就把门给扭开了。 庄淳问哪儿来的,唐铼耸耸肩说:“您父亲给我的。” …… “十年前就给了。” …… 死老头子!怎么没给点他,这些东西才是实际的好不好! “您也别怪他,老头子一直希望你走正途。不必受人指使,不必寄人篱下。” “也不必像他们一样过得如履薄冰岌岌可危的!” 庄淳看着唐铼与年纪不相符的年轻脸庞,哼笑了下。“你小子出去几年还教育到我头上来了。” “成语还用得不少。” 唐铼笑着讨饶,然后自觉地下楼去守着车里的李月。 孩子问庄淳为什么还不把妈妈抱上来,他们到家了啊。 庄淳在衣帽间里一边找衣服,一边说:“妈妈不喜欢爸爸来你们的房子,所以爸爸不敢住在这里。” 忽然像想到什么一样,走过来摸着孩子的头,颇为委屈地说:“今晚去爸爸那里睡好不好?” 孩子看着他低垂的眼眸,良久才回答:“好。” 漪园留守的两个人是唐铼找来的。兴许是以前一起混过的小子,眼神蛮好。看见车子停下,就急忙出来开门。 打开的车门走下一个小小的李慎,两人还想把人抱进去。唐铼挥挥手,让他们自己休息去,有什么事会叫他们。然后唐铼拍拍手,对着李慎说,“来,叔叔抱会儿。你长这么大,叔叔还没抱过你呢。” 庄淳下车的动作一顿。他作为父亲…… 李慎没有走过去,也没有避开走过来的唐铼,然后唐铼就抱着孩子先上了二楼。一路上李慎伏在唐铼的肩头,盯着后面抱着人的庄淳,完全不理会唠唠叨叨的唐铼。而唐铼也完全没有注意到走在他身后的庄淳听着他的话,忽明忽暗难以揣测的脸色。 但又能怎么样呢! 也许这就是所谓辜负的味道。 邹明带着莫菲随后也到了。下楼来的唐铼指了指楼梯口的房间示意她住那里,邹明就把人扶了进去。可当他看见床上袋子里的睡衣时,他不淡定了。刚想转身喊唐铼,想不到莫菲就吐了自己一身,衣服是穿不得了。好吧,刚好合适,那就将就着换了吧。 躲在门口偷看的唐铼立马捂着嘴偷笑,踩着猫步不声不响地离开。 其实衣服不是庄淳放进去,庄淳只是放了一套在客厅里,打算莫菲用到便用,用不到便算了。唐铼下来的时候看到,手痒痒地就顺手扔了进去。 莫菲现在用的房间本来是给林树准备的,旁边那个是留给陈将的。但是因为临时被一大群股东拖着,没能脱身,只能让庄淳自己先过来了。也幸好是他们应付着,不然连庄淳也别想走掉。他们这也算是体谅庄淳思念妻儿。 估计邹明那小子看见衣服还以为是庄淳的意思呢,因为嫂子和莫菲走得亲近,必然要善待她。所以这小子看见衣服反应这么大,但最后还是没敢吭一声。 还想拉小爷我垫底?门都没有! 哼,他可不敢给那祖奶奶换衣裳。要是明天她发现自己被看了个精光,不得杀了邹明才怪!上次在幼儿园把邹明耳朵都抓出血了,邹明到现在还怕她呢。刚才幸好自己跑得快,不然邹明肯定要他去背! 庄淳给孩子洗完澡,把孩子抱上床。就拧湿了毛巾打算给李月擦擦脸,帮她换衣服,让她睡得舒服些。可出来时,看见孩子捏着鼻子盯着李月退得远远的,他又改变了注意。把毛巾一扔,一脸好商量地来到儿子身边。 “宝贝,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子臭臭的酒精味?” 李慎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 “那你觉不觉得妈妈需要洗个澡?” 李慎又点点头。 庄淳心花怒放,迫不及待地说:“那明天如果妈妈醒来冲爸爸发脾气,你该怎么说?” “妈妈为什么要发脾气?” “嗯…因为妈妈不想让爸爸帮她洗澡。” “那就说我帮妈妈洗的?” 庄淳点了点孩子的鼻尖:“不行。这个说不过去,你那么小,扛不动妈妈。” “那我该说什么?” “你就说妈妈喝酒臭死了,臭得我睡不着。后来我就让爸爸帮你洗澡了。” 李慎低头良久,状似思考。 庄淳左看看右看看,看不穿孩子在想什么。 “怎么样?还记得要讲什么吗?” 李慎抬头审视般地打量庄淳,庄淳看着他突然变得清明的眼神吓了一跳。 “可是,妈妈说不可以说谎。” “你没有说谎啊。” “可是,不是我让你帮她洗澡的!” ……他的儿子是真的聪明!此时庄淳都觉得他聪明得有些过了头。 “那你不是觉得妈妈很臭吗,还有烟味。你不会睡不着吗?” “不会,等下我就睡着了。” …… 说服失败! 他庄淳叱咤风云十余载,今天竟败在一个四岁的幼童身上!不偏不倚,这个娃还是他亲生的,打不得骂不得。 不管了。就是要洗澡,一起洗! 哼! 反正现在关系都差成这样了,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他就是个下半身的动物怎么着吧,不止是他,天下男人都一样! 哼! 又过了二十来分钟,李慎还是不睡觉。抱着他的庄淳不淡定了。 他即使再大胆,也不敢当着个义正言辞的小证人的面,对人上下其手啊。 “宝贝,你不是说你很快就会睡着吗?” “可是我又睡不着了。” …… 儿砸,你是爹亲生的啊,就不能孝顺孝顺你爹,早点睡?! “我想睡到妈妈边上。” “妈妈身上有烟酒味,小孩不能靠得太近,闻多了会变成傻子的。” “那妈妈喝下去了,岂不是会变成更傻的傻子了。” “对。妈妈就是个傻子。” 又躺了一会儿。 “不要,我要睡妈妈身边。我怕她等下醒了就回家了。” “妈妈不会走的,妈妈就在这里睡。” “你看你看,爸爸去锁门。这样妈妈就出不去了,对不对。”说着庄淳就跑过去把房门反锁了。 嗯,对。就是要锁门,就是不让她出去,就是要这样。他真是有个好儿子! 孩子似乎有些认床。害得庄淳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又是摸头又是摸背,又是抓痒痒的,好不容易才把李慎给哄睡了。大半个晚上的煎熬,差点把那些邪恶的念想都熬蔫了。 不过差点还是差点的,终究是蔫不了。 美人坐怀不乱那种传说的主角是君子,他庄淳可不是君子。 想着,庄淳又激动了起来。匆匆给孩子卷好被子,防止他掀被子感冒,包着包着就把孩子包成了粽子。想想又怕他等一下热醒,岂不是前功尽弃…。赶紧又把房间三面落地窗都给拉开了。 一番忙碌终于结束,庄淳看着床上沉睡的李月,真想仰天长啸。 别说,经上次这么一闹,庄淳心底还是有些阴影的。这会儿看着昏睡的李月,想要靠近又不敢,站在一旁期期艾艾像个小怨妇一样。明明刚才都贴着人家躺身边去。 庄淳搓搓手,慢慢地走过去,坐在床边。 看着李月安静美丽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刚才升腾的欲念平静了许多。他拿起李月的手,细长带着股莫名的芬芳。他亲亲,然后又亲了亲李月的脸颊。再伸手到套装里轻轻退下了李月的浅色的丝袜。这一刻,看着李月近在咫尺的小脸,他终于感觉到一点夫妻的亲昵感,就像从前那些许许多多美好的时刻。 庄淳把自己脱得精光,到衣帽间拿出大浴巾抱着李月进了浴室。到门口时,自己还咳嗽了一下,低头凝视怀中诱人的身体。疑惑是不是因为没了衣服的遮挡,怎么感觉香味越来越浓了。 第23章 喜宴(四) 李月向来怕冷,庄淳把浴缸里的水温调高了一点。一会儿,浓郁的水蒸气让整个浴室充满温蕴的气息。庄淳抱着人坐在浴缸边的白色长椅上,单手试着水温,确定水没有过热,然后转头看着李月熟睡的脸,睫毛蔚然。 发际一个深情的长吻,庄淳伸手探到浴巾里面,温柔润滑如云朵般的触感,唤起人类对归宿的原始迷恋。掀开厚厚的浴巾,庄淳的手竟莫名地发抖。他想起了自己和李月的初夜,那天他也是现在这般的心情,渴望、悸动,夹杂着丝丝的胆怯。 是。 他爱她。 自始至终都如此! 庄淳的双手收紧,悠长的鼻息打在李月白皙的脖颈,悠悠地吹动散落下的几根发丝。手沿着小腹探入白色的内裤,脸颊温润的亲吻,手向下拉,心脏猛然加速。把人抱起转身,眼神不受控制的一瞥,庄淳即将踏入浴缸的脚一滑…… 小腹之下一条十厘米长的创疤,凛然横亘在庄淳的眼下。一盆冰水从头浇往下。那晚…太黑了,他没有注意到! 庄淳闭着眼站在浴缸与地板之间,有一瞬间他竟感觉到自己灵魂都晃了一下。晃动的画面是她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炽烈的白光照着她空洞的双眼,旁边是手术器皿碰撞出的铿锵的声音,然后画面突然被血液染红,接着是一声婴儿的啼哭…… 欲望依旧在,但他再没有其他逾越亵渎的举动。只是久久地坐在浴缸里,紧紧地将李月抱在身前,用手遮住她小腹下的伤痕,像个信徒般虔诚地亲遍了她的背。 李月被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惊醒。初醒的瞬间就猛烈地转头寻找李慎,发现李慎已经醒着坐在她的枕头边,这才平缓下自己的呼吸。爬起来抱着孩子,才抽出空隙四周打量这陌生的房子。 孩子伸手穿过她的臂弯,指着躺在地毯上的庄淳说:“妈妈,你看。” 楼下,本来在花园里晨练的唐铼和邹明立马冲进屋里,寻声追到莫菲的房中,看见莫菲张牙舞爪地对着穿衣镜惊恐地看着。 唐铼走过去,看见镜中人的模样,忍不住扑哧地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笑得直不起腰,又怕被莫菲揍,赶紧自己退到门口,扶着门框弯着腰在那里哈哈大笑。 莫菲的妆花了。 脸上模糊的一片,花花绿绿的什么颜色都有,就像美术生的调色板一样惨不忍睹。 邹明倒是没有笑,一脸认真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满脸的抱歉。 “对不起啊,我想给你洗下脸,让你睡得舒服些。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用毛巾擦了还几遍都没擦干净,还差点把你弄醒了。后面我就不敢动了。”邹明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不知所措地看着莫菲。想想又紧张地补充道:“我不是故意的!” 莫菲顶着张鬼脸,机械的转头看着满脸绯红的邹明。吼道:“你还擦了几遍!” “你知道这样多伤害皮肤吗!” “你看看你看看,这儿都有细纹了!”莫菲跳到邹明面前,咄咄逼人地指着眼角一条短促的鱼尾纹让邹明看。 邹明不敢惹她,只能一个劲后退! “不是的。不是皱纹,是粉。”邹明的本意是你还没有皱纹,是你擦的化妆品被我弄花了而已。但莫菲一听到皱纹两个字就立马暴跳如雷。 “你的才是皱纹,你全身上下都是皱纹,你祖宗十八代都是皱纹!” …… 唐铼已经笑到扶墙。 脑海里又迟钝地运转着。是因为这个……? 皱…纹? 伤皮肤? 这么说不是因为邹明动了她?还帮她换睡衣? 唐铼一脸茫然。早知道自己去给她换了,这臭女人虽然脾气差,但身材真的挺不错的。 “不是!不是皱…。”又收到莫菲的眼刀之后,邹明立马闭了嘴。 “那我下次直接给你洗脸好了。” “这样就没有粉也没有纹,也不伤害你的皮肤了!” 邹明心不甘情不愿啊!要不是庄淳要给她换衣服,他才不要理她。 莫菲又不知道抓住什么狗尾巴,眼看着就要发飙,忽然不知道哪里悠悠传来一句: “唐铼…” 隐隐约约细细的声音让唐铼伸出半个身体探出去,静静地查询着声音的来源。但这声音太缥缈,让人觉得有点不像是真的。 忽然楼梯传下嗒嗒的声音,李慎走下来蹲在楼梯的转角,看着楼下的唐铼喊道:“唐叔叔,妈妈让你拿药上来。”想想他又说:“是庄叔叔的药。” 自从昨天被莫菲这么一吓,李慎不管是对谁,都没敢再叫庄淳爸爸。 唐铼哗啦的一下,立刻冲回自己的房间,又哗啦一下冲上了楼,中途还顺手把蹲在楼梯上的李慎一把抱了起来,迅速的动作和巨大的力量让李慎感觉自己就要飞起来了一样,让他高兴得哈哈大笑。 房间门口的邹明和莫菲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楼上的庄淳和李月出事了。 不会是打架了吧?! 两人架都忘了吵了,赶紧跑上楼。 楼上,李月跪坐在地板上使劲地拍着庄淳鼓胀绯红的脸,叫着他的名字。唐铼跑到房里的小厅在桌上倒了杯水,把药和水递过去。李月很自然地接住,然后匆匆忙忙掰开药片喂给庄淳,又给他喂了一些水。 唐铼看见李月用手指擦拭庄淳嘴角溢出的液体,动作熟悉而亲昵。觉得其实他们很般配,也很有情分。 李月掀开庄淳胸膛的T恤,看见他身上长了许多细细的疹子,暗红青紫的抓痕更是把疹子连成了一片,状态着实有些可怕。转头对唐铼说:“送他去医院,很严重了。” 唐铼嗯的一声就下楼去开车。邹明虽然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把庄淳扶到床边,然后李月和莫菲很有默契地把庄淳扶到邹明的背上。 楼下,邹明本想跟着庄淳去医院,但唐铼说:“你帮不上忙,留家里吧。”说着还用下巴指了指楼上。邹明也明白,最后自动自觉地留了下来。 李月想起身换衣服,被莫菲上上下下地一阵打量,嘴里还发出啾啾啾的不屑的声音。 “你不会是又被吃了一遍吧?” 李月这才想起这事。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没发现什么痕迹,然后急忙下床走了几步。这才转头看向莫菲,认真道:“没有。” 莫菲耸耸肩,转身准备下楼。后面悠悠传来李月的话:“你自己换的衣服?”莫菲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低头看衣服不是自己的,倒有点像是李月的,她穿起来还稍显紧了点。 “不是,你的衣服吧?看着蛮熟悉,好像见过。” “紧死了!” 说着,还穿着睡裙做了个扩胸运动。 李月依旧不说话。 忽然,莫菲跳了起来。脚并脚立在原地,一脸惨白。 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长鸣。 吓得床上的李慎立马跳到了李月怀里,然后伸着头,看见平常一脸知心姐姐的莫园长像个疯子般冲下楼。邹明带着唐铼留下的一个人,正在楼下摆放刚送来的食物,一声轰鸣之后,邹明就莫名其妙地被莫菲从背后掐住了脖子。 “你说!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 邹明觉得要命的不是被人掐住脖子,而是就在耳边的莫菲尖利的声音。 邹明干咳了一声,断续到:“你又怎么了!”心里一千一万个为什么,为什么这姑奶奶会是李月的朋友,为什么!我的天,完全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还又怎么了?” “说!是不是你给我换的衣服,你对我干了什么?!” 邹明扶额,心想:我就知道被唐铼推过来的活没有好事。 “我没干什么,就给你换了衣服!” “什么都没干!” 说着邹明还一脸理直气壮的表情,莫菲气竭。 “你…你!” “你不是男人!”说完,莫菲就“啊”的一声,气愤地抓起拳头不住地捶着邹明的背。一旁的刘立成看这架势,赶紧打好饭,夹了点菜就躲到一旁。 “你才不是男人!” 喊完,邹明突然瞪起了眼睛,像只大眼的金鱼。 她…真的不是男人…… 那那那…! 那……! 谁叫她一直这样大大咧咧的,要是换李月他绝对不敢啊。 邹明狠狠地考虑了一下,虽然很害怕,但还是迎着莫菲的拳头红着脸转了身。男人就应该敢作敢当。 “对不起,我昨天不记得你是个女人了……” 一直躲在一旁看好戏的刘立成直接喷饭,捂着嘴无声大笑着。这歉道得…真是太有水准了!然后捧着自己的饭碗又向外跑远了点,防止战火进一步扩大伤及无辜。 好戏好戏! “但我……” 邹明话还没说完,就迎来莫菲伸长了五指的抓挠。 邹明堪堪用手挡了一下,想不到更加火上浇油,莫菲攻击力瞬间暴涨一倍。眼看他脸上都流血了,实在是忍不住,邹明只能转身跑。 跑到别墅门口,邹明气呼呼地喊:“我真的没看到什么!我只是把你塞到被子里,然后套了睡衣。你那裙子从被子里一扯就下来了。” 莫菲还是不肯善罢甘休,在桌山抓着个瓷杯就对着邹明砸了过去。邹明躲闪,对于莫菲的胡搅蛮缠也有点生气。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她还想怎么样! 故而大喊道:“你别得理不饶人好不好。” “都说我没有看见你什么了?不信你自己看看你内衣还在不在。” 莫菲不知道是气糊涂了还是酒没醒干净,真的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拉了自己胸口的睡裙,往下看了一眼。 还好,衣服还是整齐的。 刘立成再也忍不住了,放下饭碗,手掌拍打着院子里的石桌哈哈大笑。 这时候,莫菲才发现自己刚才又干了件什么丢脸的事情。一脸恼羞成怒,冲回厨房抽出一把料理刀就向邹明冲了过来。 邹明一看不跑还等死吗!赶紧跑出了院子,即将跑到车子边上的时候,邹明回头看了一眼二楼主卧,发现李月牵着孩子站在阳台上笑着看着他,突然脸上就热了起来。心里恨恨地想:都怪莫菲! 然后红着脸向李月招了招手,示意自己开车去医院找庄淳他们,李月笑着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想想,还是把书名换了一下。 毕竟,如无意外这将是我第一个完结文, 即使开始得有些意外,但还是希望能更正式些。 爱看文的乃们哟! 第24章 喜宴(五) 邹明问了唐铼地点,然后也没敢说什么,就说他现在过去。唐铼还有点疑虑,但终究没说什么,毕竟李月要走连庄淳都拦不了,何况是他们。 到医院的时候,庄淳刚刚醒来。唐铼看着邹明那张被抓花的脸,一下子没忍住就在庄淳的面前大笑起来。 庄淳看着邹明脸上花花绿绿的,也好奇地挑眉,笑问怎么回事。虽然脸部还带着浮肿,但看起来心情不错。 邹明带着些埋怨地说:“还不是因为您,好好的干嘛要给她换衣服。” 庄淳一脸无辜,“我没让你给她换衣服啊。我拿衣服回去是让她有需要就换,不要就算了。谁让你那么热情,还亲自伺候上了。” “那……!”邹明想说,那你干嘛把衣服放在房里啊。突然他想起唐铼,转头找人,发现唐铼靠在病房与客厅之间的墙壁已经笑弯了腰。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邹明作势要追出去,唐铼撒腿就跑,差点撞翻去买早餐归来的张铭。 唐铼躲在张铭后面,扯着张铭当挡箭牌,说:“好了好了,别闹了。老大没吃早餐,还打着点滴。” 邹明用眼神杀了他一遍,“等下你回去解释!” 唐铼连连答应,心想:还等一下,人家现在可能都回到自个家去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 邹明走后,李月带着孩子下了楼,穿的是昨天的衣服。虽然带着烟酒的味道,但是没办法,庄淳昨天就拿了两件睡衣和她的一件小裤子。其他什么也没有。 李月没打算在他们这里吃饭。但好像孩子很喜欢那个做成小兔子的绿色小糕点,看向她的眼睛都透露着渴望。抬手看表也已经十点,是就该给孩子吃点东西了。 李月对着孩子点点头,孩子高兴地走到刘立成身边坐下。 娇娇地说:“大哥哥,我能不能吃这个点心,好像我好喜欢它。” 刘立成在唐铼还没去找庄淳的之前,就已经跟着唐铼混了。高高在上和低三下四的人他都见过,可就是没见过这么礼貌可爱的小孩啊。他虽然还没孩子,但也快三十的人了,最受不了这白白嫩嫩的孩子的撒娇了。 李慎话还没说完,刘立成就笑了。 声音爽朗地说:“吃吧吃吧,就是你爸爸买给你的。”李慎看着刘立成,笑眯眯地伸手去拿了一个小点心,轻轻地咬了一口。看着刘立成又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像是吃得心满意足一样。 刘立成收住笑容。 这孩子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谁,知不知道自己多有钱,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甚至祖辈多有能力?怎么吃个小点心都这么高兴。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孩子真的让人很喜欢。 “你刚才不是说喜欢小兔子点心吗?你怎么喜欢人家还把人家吃了啊?” 刘立成说话间,李慎刚好吃完一个。小手上沾了一点白色粉末,只能仰着手靠在自己的膝盖上,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回答说:“那不把它吃了,难道还让别人把它吃了吗?” “可是我很喜欢啊。” …… 好吧,确实是庄家的种! 刘立成低笑着拿湿巾给李慎擦手。 李月刚才和莫菲进去找昨晚的衣服,衣服是找到了,但是满身秽物,被莫菲直接扔垃圾桶了。李月只能脱了自己的风衣给她穿在外面,自己身上的套装总比莫菲身上的睡衣见得了人吧。 刚找到衣服时,李月还取笑莫菲误会人家邹明了,还把人家的脸给抓伤了,貌似还不轻。莫菲嘟哝了一句:谁叫他不说,又不是哑巴! 想想又补了一句:“不是哑巴,是结巴!” 李月轻笑。 两人出来时刚好看见刘立成在给李慎擦手,李月走过去笑着说:“谢谢!给你添麻烦了!” 刘立成连忙站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有的事。小少爷很讨人喜欢。” 说得李月和莫菲一愣,然后李月想到了庄淳,可能是他又给人灌输什么奇奇怪怪的思想了吧。 “叫他李慎就好了,小孩现在跟我过,我叫李月。” 说着李月还伸出手要和刘立成交握。 “我叫刘立成,您叫我小刘就好了。”刘立成还算淡定地轻轻握了一下李月的指尖,眼角鬼使神差地撇了一眼周围,看有没有人。 李月说了句你好,然后就告辞了。 刘立成反应过来,追来上来,“夫人,你们要回去吗?” “我送你们,你们的车昨晚开回德泽小区去了。” 李月停下了向外走的脚步,转头说:“那就麻烦了!” 刘立成去车库的时候,莫菲凑到李月耳边说:“你身上是不是一直散发着一种叫狐狸精的气味。而且这气味就光吸引男人。” “那莫菲也是男人?” 莫菲耸肩。疾走几步追上李月:“如果你答应让我睡一下,我不介意当个男人。” “那就今晚吧?我也寂寞空虚好久了。” “哈哈哈!” 刚把车开出来的刘立成听见莫菲放肆的笑声,十分好奇。这两人怎么会是朋友,明明背道而驰的两种性格。 车子在小区里转了十多分钟,李月看差不多了就对刘立成说:“你们知道漪园后面有个花圃吗?可以巨大量批发鲜花的那种。” 刘立成疑惑:“不是高尔夫球场吗?” “那是开建前的设计蓝图,建成后被市里划掉了。” 那有什么影响吗?唐铼不是说会忙得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吗!他们也不是冲着高尔夫和享乐来的啊。 “你回去告诉唐铼或者庄淳花圃的事,他自然就懂了。” 刘立成还想问什么,但看见前面一跑车的鲜花,突然闭了嘴。 是汤继臣。 据说与庄淳素来不和。 李月也看见倚在车旁,一副贵公子模样的汤继臣。 汤继臣看见李月步履坚定神色正常,笑着伸开自己的手,把怀抱张得大大的。李月牵着孩子就走了过去,轻轻俯进汤继臣的怀里。 汤继臣收紧环在李月臂膀上的双手,在她耳边说:“好姑娘,没让我失望!” 抱了两分钟,汤继臣伸手拍拍李月的头发。向前走了几步,指着车上的花说:“喜欢吗?” “我昨晚十二点就让人割了,割了好几亩。有一部分被我送去给我的老相好了。” 李月笑了起来,“喜欢!” “足够了吗?要不我让人弄些花粉放到他的食物里,让他多住些日子?” 李月瞥了汤继臣一眼,笑着转头,没有回答。 “汤叔叔!” 汤继臣看着李月的背影笑,然后弯腰抱起地上的李慎举高高:“噢,是慎儿啊。都长这么大了,都会叫汤叔叔了!我记得上次见面你还在泥巴里滚来滚去的,还叫我鸡蛋汤、西红柿汤。” 汤继臣一边说着一边挠李慎的痒痒,逗得李慎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断断续续地否认自己没有在泥巴里滚来滚去。 几人上楼时,汤继臣取笑莫菲昨晚去哪里鬼混,战况那么激烈,连衣服都没了。还一脸认真地要莫菲给他介绍介绍。莫菲知道自己吵不过汤继臣,只嘟囔了一句汤小人! 第25章 喜宴(六) 刘立成赶到医院的时候,唐铼正在说着早上李月如何如何关心紧张庄淳,逗得庄淳喜笑颜开的。只是笑容还没收住,庄淳就问:“她还穿着睡衣你们就进去了?” 唐铼脑海里闪过一阵电流,立马闭了嘴。早上李月穿的睡衣确实有点…性感! 但能怪他们吗?还不是你自己给人家拿的,又想吃人豆腐,吃完了自己还不收拾,能怪他们吗?! “嫂子今天穿的是睡衣吗?” 唐铼心里感叹,这句简直就是神来之笔!邹明他妈的终于机灵了一次。 “不知道,太匆忙没注意看。”打配合什么的,他唐铼最合适了! “你还想注意看?” “没有没有。我嘴欠我嘴欠。”唐铼打着哈哈,终于把这事混了过去。 刘立成站在病房门口,半进不进,似乎是想叫唐铼出去说话。本来坐在客厅的张铭也凑了过来,看着犹犹豫豫的刘立成。 庄淳也看出来了:“有什么事进来说话。” 唐铼这才转身,看见立在门口的自己的两个跟班,就招呼他们进来。 “有什么事说吧,大哥又不会把你们吃了。” 刘立成看了庄淳一眼说:“庄夫人带着小少爷回德泽去了。” 唐铼耸肩,原来是这事。 这事是肯定的吧,即使庄淳在那也休想拦住李月。 当庄淳听见刘立成说庄夫人时,转头看了一眼唐铼。唐铼意会:“我家隔壁的,父亲早年牺牲了,半个道上的人。” 庄淳点头。能和唐铼一起住大院的,那对他们家是有些了解。 “还有…” “有什么一次说完。” “夫人让我告诉您,漪园后面是一个大花圃,可以供应巨大量的鲜花。”本来刘立成是打算先说汤继臣的事情的,但怕庄淳看了汤继臣之后就没心思听花圃的事,便决定把花圃的事先说了。 却想不到引起唐铼严重的反应。 “怎么可能?!” “那里不是球场吗?沙盘上就是高尔夫球场啊!” “夫人说,漪园建成初期那里确实建了球场,但是因为与城市规划相佐,被市政府新班子强行划掉了。” 庄淳的脸已经黑了一半,他被人套了。 而且套他的人有且只有汤继臣! 小时候,汤政纲曾带着汤继臣来他们家玩,看见他们家花园里有草无花。便问庄淳,为什么你们家那么奇葩,花园里只种草不种花。 庄淳傻乎乎地就告诉他,说是因为自己对花粉过敏,所以自从他出生后,花园里就没有再种过花。不止是花园里没有花,他们家方圆三公里的地方都没有一朵花,连只蜜蜂也没有! 后来,他爸爸庄镇知道这件事,把庄淳狠狠地批了一通。说他愚蠢,自己把自己的弱点拱手示给敌人,要是在战争年代他早死了十次八次了。最后还戳着他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说他比不上汤继臣半分! 那时候他觉得他父亲太四面楚歌,太草木皆兵了,也恨极了他说自己比不过汤继臣!也是从那以后,他再没有告诉过其他人自己对花粉过敏的事。 这么多年过去,想不到当初他父亲的话一语成谶。 现在他和汤继臣终于成了敌人,汤继臣也把他的这个弱点利用得淋漓尽致,在他回到渤海的第一天就给他送了一份大礼,将他送进了医院。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不好的消息?”看着刘立成明显还有话要说的样子,庄淳语气不是很好。 闻言,刘立成拿过张铭刚刚玩游戏的平板,将行车仪的内存插了进去。 当看见跑车引擎盖上,用红玫瑰和百合铺成的颜色鲜明的心形花束,李月牵着孩子靠在汤继臣的怀里,庄淳气得伸手就要掀掉刘立成手里的电脑。刘立成眼疾手快,立马向后跳了两步,堪堪躲过庄淳疾风骤雨般的怒气。 平板上依旧放着汤继臣抱着他的孩子高兴地抚摸和亲吻,庄淳气急攻心,拔了手背上的针管掀被而起。可没走两步,自己就晃悠起来,被唐铼上前扶住。滴滴答答的鼻血掉到唐铼的手臂上,染红了他洁白的衬衫。 “大哥!你冷静点,等下真会出事的!” “快叫医生啊,你们傻了是吧!” 庄淳的世界天旋地转,只能由着唐铼扶到床上。 “大哥,你先别激动。汤继臣喜欢男人多点!” 庄淳闭眼良久,强行咽下鼻管与咽喉里的血腥气。这下不想住院也得住了…… 汤继臣真是耍了一手好把戏! 带着眼镜的医生匆匆赶来,什么也没说,抓起庄淳的手直接给庄淳注射了一针莫名的药水。唐铼发现时针管都空了,犀利的眉眼挑起,一把抓住医生衣领:“你给他打的什么?” 邹明这才反应过来,这医生不止不检查,连名字也没问,居然直接打针。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一把将医生推到了庄淳的病床上。 庄淳睁开眼,带着虚弱地审视着面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汤继臣不至于真要害死他,崇山更不敢! “老家伙派你来的?” 跌坐在病床上的医生点点头。 庄淳哼笑。 庄镇真他妈的狠!明知道会出现这样的事连提都不给他提醒一下,一定要让他遭这一场罪,他可是他亲生的啊! 庄淳抬手示意唐铼把人放了。 斯文瘦弱的医生站起来,也没整理自己被扯歪的白大褂。低着头说:“老先生让我带着药水在医院等你,但我不知道你换了名字。延误了一些时间,抱歉!” 庄淳苦笑,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他只不过是有意惩罚他。惩罚他离家出走,惩罚他十年绕无音讯,惩罚他回到了家门口都不回去瞧他一眼。 啊,真希望他的孩子不要继承他们的冷血,让他随他的母亲,做个温暖的人。 庄淳再一摆手,唐铼和邹明都让出了一条路,医生无声退下。 唐铼急忙上来问庄淳现在什么反应,庄淳示意没事:“是德国的速效药。” …… 唐铼扶额。 他现在是真的搞不懂这两父子怎么回事,明明没什么大的矛盾,不过就是在人生路上的选择相佐,有必要闹到如今这样?庄淳花粉过敏这事是很严重的,高中在学校误食了一块桂花糕,差点就心脏骤停。老头子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至于一定要把自己唯一的儿子陷于囹圄之中吗! 邹明和唐铼的反应差不多,甚至比唐铼更惊讶。因为其实在他的眼里,老头对庄淳还是极其疼爱和包容的。但想不到这件事上,老头做得这么狠,进一趟医院不说,好几千万就这样打了水漂。 这些钱对现在的庄氏真的很重要很重要。因为江海的进入,庄氏几乎抽调了所有可以动用的资金去收购那承诺的百分之十的股票。接着为应对漪园突然的加价,庄淳甚至把自己名下的最后一栋别墅都出售了。 “大哥,老头不知道你对花粉反应这么严重,你高中那会他没在身边。” 说完,唐铼就发现这是自己在打自己的嘴巴。 不知道能派人送药过来? …… 庄淳闭着眼握着拳,看得出来在隐忍。 此刻他真的想说几句狠话:我不信除了他庄镇我就无路可退了…,想狠狠地喊一声:你们跟我记住,谁要是敢回去求他一下,我打断他的腿! 但想起李月,想起昨晚,想起她腹下的伤痕,他忽然就觉得自己有了比尊严更需要守护的东西。他竭力告诉自己,未来的某一天也许他还会有求于他,所以,他要忍住。 躺在床上的庄淳有些气喘,药物的作用下他开始晕眩。当邹明看着即将昏睡过去的庄淳还意味不明地瞪了他们一眼,吓得后背都湿了。也许他还是重拾他为国建功的伟大理想吧,父子两人闹成如今这样,到时候事情大白于天下,他岂不是被第一个开刀…… 一首凉凉久久萦绕在邹明心间。 第26章 喜宴(七) 德泽小区里,汤继臣在房里抱着花束,从李月的卧室到客厅再到厨房,把红玫瑰插得到处都是。李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要买那么多的花。他头也不回地说,镇宅辟邪。 李月和莫菲在浴室洗漱的时候,汤继臣和李慎在客厅里拿着昨天庄淳送上来的玩具,玩得不亦乐乎。时不时地发出一些模拟枪炮的乒乒乓乓的声音,让在浴室里的两人都笑了。汤继臣一直有些孩子心性,爱玩爱闹,每次和李慎玩都玩得很疯。 莫菲在衣帽间找出自己留在这里的衣服,还化了点淡妆。出来的时候看见李月跟在两人的屁股后面收拾满屋子散落的玩具,不时还被汤继臣扔过来的炮弹和小球打中。乍一看,就像李月突然多出一个孩子一样。 李月问汤继臣想吃什么,她要和莫菲出门买菜。汤继臣一听,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把李慎往肩头一甩,嘴里嚷着:“走走走,跟妈妈逛街去咯。” 莫菲猛翻白眼,嘟哝了一句,“她才没你这么老的一个儿子。” “什么?莫园长你想要一个我这样的儿子?” “不行,我妈估计不愿意。你想要只能自己生个了。” “你才自己生个!你生很多个!” “那当然,一个我不满足。要生起码也得生两个,园长有意向不,要不我们合作合作?” “你…!” 莫菲吵架从来没有吵赢过汤继臣,李月也不介入,笑着拿起袋子准备出门。忽而看见走在前面的汤继臣背后的衬衫都皱了,忙喊住。然后走过去,用手试着抚平汤继臣衣服上的褶皱。 “怎么才一下下就弄成这样了,换一件吧。上次搬家发现你还有几件旧衣服在,我一起搬过来了。” 汤继臣握着李慎的双腿,也不理会莫菲一旁的奚落。笑着转头说:“不理了。晚上再换,有个应酬。”明眸皓齿又调皮的模样,像个不谙世事的大男孩。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就他那张脸,别说衣服皱了,即使披条棉被出去别人都觉得时尚。” “哎呀,看来昨儿莫园长真是有个愉快的夜晚啊。今天说的话儿都变得好听了。” “哼!我不和你计较。” “是是是。您小人不计大人过,就饶了我吧。” …… 几人吵吵闹闹地下了楼,李月想去开车,才走了几步就被汤继臣拉了回来。然后被他推着上了停在车道里的路虎,莫菲自觉上了副驾。汤继臣将李慎放入儿童椅,给他扣好扣子,转头问身边的李月: “去哪里买菜?” “去第三市场吧。” 汤继臣看了后视镜里的付出志光一眼,付志光无声将车子驱动。 莫菲和李月都好奇汤继臣什么时候叫了车过来,他们上去也不过短短几十分钟的事情。但因为付志光在这,也都没有开口问。莫菲也很识时务地没有在他家司机的面前揶揄汤继臣,这也许正是为什么汤继臣可以和她相处得来的缘故。 李慎抓着汤继臣的手在扣他手表上的碎钻玩,细长的手掌似乎还带着花香。李慎把大手掌又拉得近了一点,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叔叔,你手里香香的。” “是嘛,香什么?” 李慎侧着头想了想,“香小白兔。” 这时,前面的莫菲和身旁的李月都笑了出来。汤继臣好奇,问道:“小白兔是什么东西?” 李月说:“广粤府的桂花糕,逗小孩子的。” 所以今天早餐其实不是庄淳点。如果是庄淳,他绝对不敢点桂花糕给孩子吃。应该是刘立成叫的早餐,并体贴地给孩子点了些可爱的糕点逗孩子开心。难得地还不邀功,可见他是一个非常正值和值得交往的人,所以李月才会对他心怀感激。 汤继臣惊讶:“他吃下去都没关系?” 李月笑着点点头。汤继臣哈哈大笑,转身高兴地捏起李慎的脸,狠狠地亲了几口。揉着他的发顶说:“真是个小宝贝,叔叔爱死你了!” “叔叔你讨厌,人家头发都乱了。” “什么?哪里乱了?”说着,汤继臣杵着两个手指对着李慎这里戳戳那里戳戳,两人嘻嘻哈哈地又闹做一团。 车到市场门口的时候,汤继臣也跟着走了下来。李月想抱李慎,被汤继臣伸手挡住。 “要不叫个保姆吧,我总觉得你不该是逛菜市场的女人。” 刚下车的莫菲听见了汤继臣的话哈哈大笑,笑得要扶着李月才站得住。李月哭笑不得,带着点脸红说:“乱说什么。难道我就长着一副傻样,一天到晚只能逛大型超市?”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莫菲这会儿终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清了清声音说道:“虽然他这话说得暧昧,但我赞同。” “你是该请个保姆,那么大的房子扫个地都能累得腰酸背痛。再说,你不能一直这样抗拒别人进入你的生活!” “扫什么地,我有扫地机器人!”李月似乎有些生气,推开面前的汤继臣就要去抱车上的李慎。汤继臣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就像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一样。 情不自禁地张开手把人抱住,良久。 “好了,不要就不要。气什么!” 伸手拍拍她的后背:“去买菜吧,我带慎儿出去玩会儿。” 李月从汤继臣怀抱中出来,还撇了他一眼,惹得汤继臣都笑了。 “我要吃小鸡蘑菇,还有酸菜牛肉,还要白灼鱿鱼。” “哦,慎儿说他要吃西红柿鸡蛋汤。” 本来李月回头想应声“嗯”,但一听到汤继臣面不改色地说“慎儿要吃西红柿鸡蛋汤”,就控制不住地笑了。 明明是自己爱吃还要赖到别人身上。 西红柿鸡蛋汤是汤继臣的最爱,尤其喜欢李月做的。用一点点水把半锅的西红柿熬烂,再倒入煎成粉黄色的鸡蛋煮十分钟,味道鲜美颜色鲜亮。 以前每次来,李月都会做给他吃,所以李慎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叫西红柿鸡蛋汤。但那时候孩子还小,说不连贯那么长的名字,所以有时叫鸡蛋汤,有时叫西红柿汤。汤继臣好像也不讨厌李慎这样叫,加上刚好纳了汤姓,有时候听起来还蛮可爱的。李月便没阻止孩子,这绰号就一直保留了下来。 付志光被汤继臣支了下来,让他去帮两个女人提菜。然后菜市场里就出现了这样的奇观,两个娇娇弱弱的女人身后跟着一个一米九几五大三粗又西装革履的男人,真是走到那哪儿让人侧目。李月被围观得脸都红了,速战速决把菜买齐,放在装生鱿鱼的泡沫箱上,让卖鱿鱼的小哥帮拉着,根本用不到付志光。 付志光倒问了几趟小哥,说把车子给他就好了。小哥一看人家这直挺的西装,这晃眼的手表,这纯金的袖扣,哪里好意思。加上李月又是他们店里的熟客,还和店长是朋友,就直接帮她们把鱿鱼送到了市场门口。 他们出来时,汤继臣还没回来,付志光只能打电话。 “少爷,夫人买好菜了。” “嗯。” 简单的两句话,挂断电话付志光转头便对李月说,少爷说他现在就回来,让您再这里稍等一下。 李月向他点头致意。 这么多年她虽对汤继臣的家世有疑惑,但并没有打探之意,很多事情汤继臣愿意说便说,不愿意说,李月也不问。在她的眼里,汤继臣神通广大的能力都是自己拼搏出来的,和家世并无关系。 当初他在报纸上惊闻庄淳另娶,便毅然回国。翻遍大半个中国,最后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渤海找到了挺着大肚子,刚刚入职注会所的李月,然后就是朝夕的照顾和陪伴。可以说。于李月而言,汤继臣如兄如父,感情之深已经超过了这世上的其他人。 如果有一天,要李月为汤继臣去死,那她愿意! “小姑娘想什么呢!”汤继臣伸手弹了一下李月的额头。他都到了好一会儿了,发现李月一直在发呆,神色低落。 李月抬头看见汤继臣蓦然发笑,一晃而过的神态就真的想一个小女孩一样。 汤继臣笑着拍了拍她的头,示意她上车。 “志光,今天放假,你去玩吧。” 汤继臣转身上驾驶室,李月这才看见一辆玩具坦克几乎霸占了整个车顶。打开的车门里,李慎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车后箱大把的玩具枪械参差地向前伸着。 “买那么多玩具干什么,房子都放不下了。” “那再买个房子放玩具。” 看见汤继臣伸手拿手机,李月赶紧一把抢过。通过后视镜白了汤继臣一眼。 “你买房是为了养小蜜不是放玩具吧?” “买来养你愿不愿意。” 李月不理他。莫菲笑着说,“养我啊养我,我愿意。” “滚。” “莫园长是我养不起的女人。” “哈哈哈!能得到汤少爷这么高的评价,与我有荣焉。” 李月伸手虚扶着驾驶座,认真说道:“真的用不到,不要买了。你前段时间不是还说房地产行业下行,让我把房子卖了。现在怎么自己倒玩起来了。” “哎呀,你就别乱操心了。两三千万对于汤少爷还不是跟玩似的。” 汤继臣看了一脸不屑的莫菲,挑眉一笑,没有说话。 几人到楼下的时候,唐铼和张铭已经在车里坐了有一会儿了。看着汤继臣车顶的坦克,张铭嘟哝了下,“居然没被交警拦下来。” 唐铼心想你怎么不看看车牌,还交警,给他个公安局长的位置他都不敢拦。所以说真不知道大哥在想什么,本来他在渤海的根基就不厚,还倔得和老头子闹,现在资金又紧张。天时地利人和没有任何一样,拿什么和汤继臣崇山斗! 这不,昨天才给慎儿买了烽火台和标靶,今天就被人家□□炮坦克给轰了。…… 汤继臣从尾箱拿出一支玩具枪和一把木刀递给李慎,李慎一手拿刀一手拿枪高兴得哄哄哈哈地跑上了楼。莫菲帮抱着个装有飞机模型的箱子,赶紧也追着李慎上了楼。剩下汤继臣和李月在车上往下搬东西,解到车顶的坦克时,汤继臣在那边拉着绳子,叮嘱李月在这边接住,他要松手了。 李月刚想说让他慢点放,怕太重她接不住。话还没出口,就看见坦克从车尾摔了下来,李月什么都不想忙闭着眼睛伸手去接。预期的可怕重量没有压到手上,李月睁开眼睛看,汤继臣一手撑住滑下来一半的坦克,一边好整以暇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然后挑起嘴角笑道:“傻瓜!” “扛不住的事别自己扛,要找人分担知道吗!” 李月这才发现汤继臣在整她,哼了一声转身。 “是是是,我扛不住。” 又指着地上几个箱子,道:“这个这个,那个,我都扛不住。哥哥你扛吧!”然后拿着几个装着蔬菜的袋子勾起嘴角就跑上了楼,汤继臣放下手中的玩具,看着她的背影轻笑。 李月真的是个神奇的女人,无论她站在谁的身边都很配。唐铼甚至觉得现在的李月比在庄淳身边时快乐许多。以前的庄淳公务繁忙,一天到晚要嘛是和他们在一起,要嘛是在酒场应酬,做不到像汤继臣这般陪伴,也做不到汤继臣这般温柔细心。 …… 完了完了。唐铼扶额,怎么近来他似乎有点倒戈的倾向…… 傍晚,一家人午睡刚醒,崇山来访。 汤继臣带着起床气从李慎房间不情不愿地出来,崇山把孩子递出去,就拉着汤继臣到阳台说话。 “漪园别墅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要禁租禁售?” 汤继臣转头挑眉看了崇山一眼,压住心中翻涌的怒气。 “今天他在哪里醒来?” 崇山想了一下,答道:“医院。” “所以你要我解释什么?” 崇山如梦方醒,他还以为庄淳过敏入院是巧合。早上差点要实施心脏手术…… 汤继臣一把拉开玻璃门就想离开此地,他现在见到崇山就觉得恶心。但一只脚刚跨入客厅就收了回来。把隔音玻璃一甩又关了起来,样子像一只突然发怒的公狮。 “还有,我希望你清楚一件事情。我汤继臣从来没有拜入你麾下,所以别颐指气使地问我什么怎么回事!” 汤继臣不自觉地拉高了自己的声音,客厅里抱着孩子的保姆看情况不对,赶紧跑回房里找李月。 “我警告你!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在监视她,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这就是你不接我电话的…原因?” 崇山话还没说完,汤继臣已经走回了客厅,并“啪”的一声关了阳台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休息哈。 第27章 喜宴(八) 晚上,汤继臣和崇山相继离开。 唐铼也终于得以回到医院。 居然刘立成和邹明都在,庄淳半靠在病床上抽烟,连平时爱管家的邹明都一声不吭。唐铼识相地闭嘴。 一室安静,气氛有些凝重。 “明天出院,去西城办公。” 邹明低着头应是。 “都回去吧,让我安静会。” “是。” 上车时,唐铼专门跑过来和邹明一车。上来便问:“怎么回事?下午发生了什么?” 邹明呼了长长一口气,说道:“汤继臣派了三十台挖掘机,一个下午就把别墅面前的小山坡挖平了。还让在装空气净化机的刘立成回来告诉大哥,他要在空地上种满玫瑰给慎儿做小兔子吃。” …… 没有小山的遮挡,大哥是真的住不了那里了。 “慎儿一点都没有遗传大哥的过敏体质?” “应该是没有。” “早上刘立成给慎儿叫了甜点,里面就是各种花糕。嫂子就在旁边,没有阻止孩子吃。应该是早就知道了。” 唐铼扶额。 这下,他们真的是完全跳到了汤继臣给挖的坑里了!钱没了,房子住不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中午在饭堂吃饭的时候,李月接到崇山电话约晚上吃饭。李月答应了。 那天在德泽小区,汤继臣和崇山不欢而散,李月一直想找机会问问怎么回事。但一分开大家都各自忙碌起来,一直没找到太好的机会。 庄淳进了一趟医院,安静了许多。除了偶尔找孩子说说话,现在基本不会打扰李月,这倒给了李月一些自我清醒的机会。 多少年了呢? 慎儿多少岁,她便认识崇山多少年了。 四年。 一个功成名就的男人为她守节四年,回看这个世风日下的社会,她是不是应该为此而感动。 是有的吧。从来她都喜欢能守住寂寞的人,因为她认为这就是为爱的付出和奉献。 但除了了感动外,她是否还对他有些其他的感情呢。比如爱和依赖。 爱没有。 有依赖,比如现在。 面对咄咄逼人的庄淳,她能想到的就是崇山。一个对她有所求,她也可以提供回报,不至于让她觉得负疚太多的人。 而且,现在崇山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也不必担心拖累了他大好的年纪。 这样就很好。趁着现在情浓,便在一起呆个几年。等到崇山激情冷却,想回到自由自在的生活时,想必庄淳也已不再盯着她们母子虎视眈眈。到时他们尽可以一拍两散,她又可以回来过她清静的生活。 李月给孩子洗完澡。自己洗漱干净,坐在镜子前化了个淡妆,感觉有点生疏。这才想起自己上次化妆还是年初跟着汤继臣出席各大注会所的联谊宴会。 在衣帽间换了件丝质纯色长裙,照照镜子,觉得似乎太隆重了点。又回去换了身蕾丝小礼服,找了件两用的羊毛披肩,看着差不多。拿了包全麦饼干让孩子垫垫肚子,穿上风衣就出了门。 楼下,崇山的司机已经到了一会儿了。看见李月忙下来开门。 崇山已经有好长时间没见李月穿得如此…妖娆…。帮李月拿下风衣换上披肩时,喉结不受控制地滑动了一下。心跳都加速了一倍,他甚至忘了拿着饼干跟在自己身后喊他崇山叔叔的李慎。 帮李月拉开凳子的时候,李慎抓住自己妈妈肩上披肩就要爬到李月的腿上,崇山这才发先还有个小尾巴在这里。高兴得一把抱起来放到侍者推上来的儿童椅,然后将儿童椅稍微挪向自己一侧,中途差点碰倒了桌上的香槟杯。 李慎不客气地说:“崇山叔叔今天怎么了?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李月低头一笑。 崇山脸色微红。看着温暖的黄色灯光下,李月盘起的黑发和淡粉色的嘴唇,馁然一笑。李月精心装扮出来和他共进晚餐,是不是,他可以理解为他的愿望已经变得可能了?! 最终,李月还是没有问崇山,那天到底和汤继臣之间发生了什么。因为整个晚上,崇山都显得异常的兴奋,扑面而来的热情,让李月有些招架不住了。 崇山直接把李月送到了三楼的家门口,下楼来内心依旧久久不能平静。从抽屉里抽出包未拆封的烟,也不找打火机点,只含在嘴里把头靠在宾利的方向盘上一个劲傻笑。 而在另一个方向的某个车子里的某个人的心情,却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庄淳打开车门让唐铼下车,唐铼看着庄淳无法名状的脸色,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只能走到小区门口让刘立成再开辆车过来,以防万一等一下出事。 李慎回来的路上就睡着了,李月给他换了睡衣就让他睡了,没有再把他吵起来洗澡。出门前洗过一趟,天气转凉,刚才没出什么汗,没问题。 李月卸了妆,又冲了一次澡,躺在床上也是久久不能入眠。 和崇山的相处,并不像和汤继臣一样自如。李月甚至感觉到一种压抑。 也许这一路并不像自己或莫菲认为的那样简单。两个人,即使撇掉所有的身外之人身外之物,也并不是说在一起便在一起。 不知道过多久,李月也不清楚自己是睡醒了还是一直没有睡。只知道被人伸手环住那一刻她是瞬间清醒的。她伸手一挣,困着她的双手一下子收紧。 她闻到背后之人身上沾满的烟味…,同时庄淳压抑又冲动的声音响起。 “我说了,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要接触崇山,他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好!” “如果他真的足够好,汤继臣早就撮合你们了,怎么会拖到如今让你自己去答应!” 庄淳在吻她的耳朵,这让李月想抓狂,然后腿也被绞住。 “我知道错了!” “但我没有爱她。我这一生除了自己的母亲,唯一爱的只有你,唯有你!” “当时我只是受不了你那样指责我,那样唾弃我,看不起我。我从小就没有被这样对待过。” 李月的后颈湿了,庄淳哭了。 良久。 “我也没有要娶她。我只是想气你,想让你后悔离我而去。所以叫来几个策划拍了一些照片送给各大报社和网站,顺便抬一下股价。” “想不到被宋平和罗世雄将计就计,反将我一军。” “结婚证就是宋平通过她堂哥罗世雄弄的,罗世雄当时是市长记得吗。他还把日期写到我们离婚的第二天。” “离婚的第二天我根本没有空理会其他的事,我在全城找你!那时候放暑假,我甚至追到了徐致清的老家,发现他突然离城是因为老母去世。” 庄淳像个怪兽一样伏在李月身后,摩挲着她散落下来的长发,不住地亲吻。情绪已经慢慢恢复了平静。 “现在想起来,恐怕罗筱雨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我的。不然她不会中途打掉,留着生下来再抢庄氏胜算会大许多。” 怀里的人很安静,庄淳一恍惚还以为自己不小心箍到了李月的脖子 ,赶紧放开手。伸手拍开床头灯,看见李月面容沉静,像是睡着了般。 庄淳无声地呼一口气,又躺了回去。伸手穿过李月的手肘抚在她的心脏位置,感受她的心跳。 “也许你没有睡着。” “所以我想告诉你,我爱你,从始至终都如是。” “如果今生不能与你厮守到最后,那我愿意留下我们的孩子,先与你一起归葬我家祖陵。” “其实我的父亲没有死,这是我这辈子对你撒过的唯一一个谎。他还很年轻,完全有能力帮我们照顾慎儿直至成年。” “那晚真的对不起。有想蒙混过关的心态,更是因为我很想你!” 庄淳感受到了李月的抽泣。他爬起来跨坐在李月身上,然后俯下身去重重地亲吻李月的侧脸,在她耳边说:“我爱你,宝贝!” 最后干脆地起身离开。 唐铼之前一直在不远处守着,三点钟时看见庄淳离车上楼,吓了一跳。急得跑到楼下团团转,想上去又不敢,深怕见到什么不该见到的场面。这会儿看到庄淳下楼来,真的是大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真怕庄淳上去乱来,李月会一刀把他给捅了。 刘立成很有眼色地开车自行离去,唐铼打开车门,庄淳无声步入。车子在夜色中开出小区,等红绿灯时,唐铼从驾驶座旁的收纳筒里拿出了小瓶纪念版的威士忌递给庄淳。庄淳撇了一眼唐铼,嘴角一丝调笑。 唐铼说不出那笑意里的意思,似乎是放松,似乎又是决然。 难道什么都没有发生?大哥就单纯地上去看了嫂子和孩子一眼就下来了? 不可能! 唐铼又偷偷看了靠坐在副驾上闭目养神的庄淳…,心里带着点隐隐的不安。 李月没有去上班,送完孩子上学,她在粥铺里吃了一份早餐。回来一直坐在阳台上抽烟,十点的时候接到赵文波的电话。 “李小姐,即使有人罩着,你是不是也太嚣张了点。” “说来我就好奇,你到底用了什么法术把崇山迷得五迷三道的。我不觉得崇山这一层次的人会为一副皮囊周旋那么多年,难道是技术比较好?” 李月冷笑。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世上事,并非你付出就有回报,也并非你善良便得到善待。 “赵文波是吗?” “首先,入职四年六个月,我没有无辜迟到早退过一天。好了,我知道你想说那天。那天我为什么旷工呢?” “因为我说我孩子生病了,要请半天假你不批,换成年休假你也不批!” “你闭嘴!让我说!不然我怕你死不瞑目。” “哼,我不必使唤崇山,更不必劳动汤继臣。函关实业的年度审计是你去的吧?你还威胁人家要了百分之一股权记名赵涛。” “哈哈,我有什么不敢。就像你说的我技术好。所以乖乖等死,或者现在逃出国去逍遥段时日!估计往后好几年,哦不,数额特别巨大,应该得十好几年。” “嗯,对。以后十好几年你就好好坐在井里好好反思你曾经狠狠地踩过一个名叫李月的女人!” 李月啪的一下挂了电话,一身寒气四溢。 半小时后,汤继臣的电话过来。 “辞职了?想去哪里?” 李月一笑。 良久。 “哥,我想出去。你能帮我办得不让其他人知道吗。” “没问题,想去哪个国家。” “新西兰。” “嗯,好。我也喜欢那里,我们一起去那里养孩子。” “别,哥!我知道你厌倦了国外,我自己去。等我出去几年也厌倦了外面的世界,再回来找你。” 电话里传来汤继臣的轻笑。 “哥不是厌倦了国外,哥是厌倦了没有你的地方。以后我的小姑娘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再说了,新西兰的男孩又白又干净,关键素质还高,谈天说地的没有跟不上的。” 李月轻笑。 抚着额头想了一下,说:“抱歉,我还是喜欢不上崇山。” “嗯,没关系。我也像你一样,很努力了,但还是喜欢不上他。” 李月彻底地笑了。 “好好休息,哥过些天就回去陪你。” “嗯。” 第28章 喜宴(九) 庄淳让廖海滨盘点一下自己名下的资产,包括各公司的股份,下午下班前列好清单发给他。这两天对他寸步不离的唐铼听完,心里就咕咚咕咚地跳。 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邹明也察觉情况不太对劲,放下筷子追着唐铼的脚步走回客厅。 唐铼狠狠抽了口烟,看着邹明的眼睛说:“大哥的父亲就在渤海,你说我要不要去跟他说说。大哥该不会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邹明惊得刚点着火的烟都掉了。 然后唐铼就把那天晚上的事一一说明,邹明扶额。好吧,这种情况下,庄淳有这想法也可以理解,他已经被崇山和汤继臣逼得毫无退路了。下到酒店大堂,邹明打了个电话。 又有人来送鱼,刚好李月在家,就让保安放行,并下到楼下去接。 来送鱼的人是老人的儿子,红光满面的好像有什么喜事。李月想起是不是他媳妇要生了,之前只是听老人说准备有小孙子,并没有问具体预产期是哪个月。 果然,李月倒水给他时,他说孩子生了,是对龙凤胎。这个周六在老家办满月,请李月务必带李慎去玩。李月也替他们高兴,答应一定去。 因为之前家庭经济状况不好,这对夫妻就一直没有去医院看病,老人的病情也被拖下来了。遇见李月后,李月给他们介绍了与自己相熟的一个水产市场的大姐。大姐去港口看完货,觉得不错,两家就做起了生意。还省了中间冷链和进出厂的费用,两家都能多赚点。 老人病情好转后,还经常由他们家的外甥女带着出来找李慎玩。老人看起来很喜欢孩子,送了慎儿很多自己做的小玩具。不久就听老人说他儿子儿媳去做了试管,之后联系就少了点,因为李月平时也忙,加上老人儿媳干不了活,势必得多少帮着家里忙活一下。 这对夫妻等了那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也算是一桩好事! 萍水相逢的,就愿意把自己的喜事和你分享,这种感觉挺好的。换了身衣服,李月开车去了一趟商场。买了许多婴儿的衣服和被子,还订了两张婴儿床,车子太小装不下,就让店家晚上送过来。临出门时,忽而想起奶粉的问题。 那个大嫂子她没见过,也不知道身体状况如何,不过两个孩子终究奶水是不够吃的吧。以前她就慎儿一个,慎儿都吃不饱,半夜饿得哇哇叫。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幸好旁边的汤继臣发现了问题,说孩子是不是吃不饱。 想到这里,李月兀自笑了。 他真的是个极其温柔的人。 李月在找以前汤继臣给他买奶粉的专柜,找了两遍还是找不到。只能打电话问汤继臣,带着人正在广南开会的汤继臣惊讶地问李月买奶粉干什么。 李月就说自己的朋友刚生了对双胞胎,想买去当礼物。 汤继臣皱着眉头严肃地问李月是什么样的朋友。 李月哑然于汤继臣的反应,但还是大致说了一下和渔夫一家的相识过程。汤继臣从桌上退了出去抓着头发走到窗边,放下手机,闭着眼恨恨地骂了一句:“死老头子!” 是他太轻敌! 良久,汤继臣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你是不是又走到三楼母婴区去了?他店是在五楼东区A2,独立的。” 李月已经不在乎奶粉的事,反问汤继臣:“没事吧?” 汤继臣低低哼笑。 相隔千里万里,细微之间他的小姑娘就能读懂他的所思所想。 下辈子就让我先遇见你吧,宝贝! “傻瓜,能有什么事!” 挂了电话,汤继臣看着脚下的高楼大厦,面无表情地说:“把股东会提前。” 本来李月想叫莫菲一起来的,随便见识一下渔港这边的风土人情。但似乎这段时间的莫菲不太有空,抱着个手机时不时发呆,时不时傻笑。这现象估计是沦陷了。 莫菲上次在漪园丢掉的衣服,被邹明捡起来洗干净送了回来。 到幼儿园时似乎还害怕莫菲治他,也没敢叫莫菲出来,放在安保室就跑了。莫菲那会儿还开玩笑说是不是邹明送□□过来报复她来了,拆包裹时还一惊一乍的。可拆出来发现是自己的裙子和外套时,那脸上一会儿千尺寒潭,一会儿春江花月,别提多精彩了。 也好。 这样她走得更无牵无挂了。 一年多没来,差点不认识路了,幸好乡下岔路不多。之前几次见面都是大哥出来送货,顺便带着老人出来,所以她也一直没再到他们家里去过。 坐在李月身后儿童椅里的李慎这会儿无聊,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在说什么。李月很少走这么弯曲的道路,加上今天为了运那两张小床,她开的是莫菲的丰田霸道,挺不顺手的。这会儿身边也没个能拿主意的大人,心里还蛮怕的。所以也不敢分神去和孩子聊天。 车路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看见了几处宅子,李月松了一口气,路上她差点后悔带着李慎出来了。 说是满月酒,其实挺冷清的,就两三桌人的样子。看见李月的车子到了,都走出门口来迎接。看着都是挺好的人,老人似乎更精神了,完全看不出患有痴呆症,跟初次见面那会真是天差地别。他看见李月抱着孩子下车,就把自己怀里的孩子递给旁边的人,过来抱李慎。 李月心里咯噔一下,深怕人家大嫂子吃醋。自己孙子不抱,抱个萍水相逢的孩子做什么。但那边已经有几个人过来帮搬车上的东西,李月只得忙着打开车门,指挥着大家。 待到老人介绍的时候,李月更惊讶了。她还以为大嫂子起码是个差不多四十岁,皮肤黝黑壮实的女人,想不到居然白白净净,还颇有些丰腴。看着年纪和她差不多。李月又转头看了一眼那大哥,发现他今天怎么安静了许多,也不像平时见面那样憨笑了,倒透出一股子刚毅的味道… “这是我儿子儿媳的孩子,你看看。” 李月还来不及腹诽,你直说你孙子不就好了。老人已经把孩子递到她怀里,话说这座次怎么回事,为什么老人做主位,为什么她和慎儿坐到老人身边了…不是应该是孩子的父母坐这位置吗…… “哦,月儿你不必介意。这些都是家里至亲的人,不分主次。” 李月连忙应是,有些懊恼自己是不是太情绪外露了。刚才介绍的时候都是一些叔啊姨的,估计是老人在这边没什么亲戚,这样的话也算正常。李月只好低头佯装看怀里的孩子,这一看坏事了。她怎么觉得孩子一点不像大哥啊…而且也不像那边的小嫂子…。 一不小心看见俯身过来的李慎,倒觉得这孩子和慎儿小时候有点相似,大眼睛鼻子直挺,显得很秀气。 但她不敢说啊。难道生不了孩子是大哥的问题? “慎儿,这是弟弟。” 李慎抬起头看着老人说,“爷爷,这个也是我弟弟吗?崇山叔叔那也有一个我弟弟,那我不就有两个弟弟了?” 老人高兴于孩子的那一声爷爷。笑说:“嗯,那个也是你弟弟。” 总的来说,他是感谢汤家的小子的! “嗯,孩子很漂亮可爱。”李月打断了老人和孩子的对话,然后把孩子递还给老人。想不到旁边人又递了一个到她怀里。 …… 李月亚历山大,她真的不想了解别人家里的私密啊… 老人看着李月明显应接不暇的样子淡淡一笑,“这是我孙女。两个孩子都长得像她妈妈,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 李月真的觉得不像,一点都不像,感觉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人。但朴实善良的人不应该受伤害,所以她终于狗腿了一次:“嗯,是。眼睛很漂亮,皮肤白白嫩嫩的,很像嫂子。” 简单吃完午饭,出门时,李月长舒了口气。 老人说后山上新建了个森林公园,李月很久没来这里了,要带他们去看看。李月一看可以离开屋里压抑的气氛,天色也尚早,就跟着出来了。 第29章 喜宴(十) 西城风华大酒店,林树和廖海滨来了。 但带来的是坏消息。 股东再次发起临时股东会,审议的唯一提案将是罢免董事长庄淳! 不用问,既然出来的是廖海滨,那说明可以做的补救措施都已经做完了,这必然是已经到了生死关头。想必家里的陈将现在也是焦头烂额,难以应付。 座下皆静。 忽然,房门打开。 几人一齐回头,看见邹明匆匆跑进来。当着廖海滨和林树的面一把把照片摊在庄淳的桌面,廖海滨和林树以为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变故,也赶紧凑过来看。 照片像是在公园拍的。李月坐在苏格兰羊毯上摆放装着水果的食盒,李慎在一旁草地上骑着有轮子的木马,有个人在前面拉,两人似乎玩得不亦乐乎。庄淳凝睛一看,血气一下子冲上他的脸面,拉车的老头居然是他老爹庄镇! 庄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颤颤抖抖地拿起桌面的手机,号码还没摁完,他忽然握着手机站起来,大喝一声:“走!” 死老头子!不亏是功勋的谍报战士,竟在不知不觉中打进了他妻子孩子中间,他还一无所知。 不! 可能还不止,也许早在他结婚时他就把李月查了个彻底。更或者他出走后的日子里都在老头子的掌控之中! 庄淳越想心越凉,站在电梯里用手逆向地抓着头发,一脸的惊恐与矛盾。 他想起电影楚门的世界…,那个一天二十四小时生活在别人视野之下的人,是不是他!可此刻,他的内心深处,又涌动着一种无法用语言说明的狂喜。如果老头子真的已经打入到“敌人”后方,那说明他比他还要在乎李月和孩子。 那她们可是真的跑不了了! 下到地下车库,庄淳唰的一下就跳到了驾驶座上,廖海滨和林树惊讶地看着十分钟前还一脸行将就木的人,现在完全换了一副脸色,带着莫名的兴奋和一脸的不甘心,又隐隐地透着喜悦。两人齐齐看向副驾上的邹明,邹明看着窗外,脸上似乎也带着异样的情绪,但是坐在后座上的他们看不清。 车子出了市区后在路上狂奔了一个多小时,在准备转上岔路的时候,庄淳把车子停下。“下去!” 林树和廖海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嘀嗒,副驾驶上的邹明先下了车,站在一旁看着车后座上还在疑惑中的两人。廖海滨坐在左手边,虽带疑问但还是急忙下车,林树也随后。 啪嗒一声关门,车子又迫不及待似地扬长而去。林树眨眨眼耸耸肩:“我还以为老大拉我们去把那老头干了呢!” 邹明好笑,庄淳斗了小半辈子都干不过的人,你以为就凭我们几个想挑战他啊?他可是我们的神! “什么神?”邹明在说什么,他怎么听不清,廖海滨疑惑。 邹明惊讶地捂住了嘴。天呐,怎么回事,他怎么连这么低级的错误都犯!完了完了,要是被人发现,不得拉回去集训十年啊… 他…他不要。 他过惯了人间的生活,食惯了人间烟火,不想再回去了。 车子离开不到十分钟,几人正吐槽庄淳怎么就这么绝情把他们扔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时,庄淳开着车又回来了。几人瞪着眼睛,嘴巴却像缝起来了一样,一动不敢动,深怕一不小心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惹来杀身之祸。 “上车!” 几人猫着腰,又毕恭毕敬地上车。汽车又一溜烟走了。 邹明好笑。他是怕被老头子拿拐杖打吧,怕在他们面前丢脸。所以早早地把他们赶下车。忽然又想到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不忍心又回来了。 所以说,庄淳虽然脾气坏,但是真的让人讨厌不起来。 据说当初他和老爷子闹翻,老爷子不给他车子出门,还下令不准司机送。他自己在这条路上走了三个多小时。老头子想不到他真的能这么固执,能对自己这么狠心。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生气的,后面就把私家的公路对外开放了。终究是心疼走了三个小时路的庄淳吧! 哦,不。那会儿他还不叫庄淳,叫庄敬敏。后面老头出事,怕连累自己的儿子就造了个车祸现场,给他办了葬礼然后注销了他的户口。 车子进了群山之间的一处巨大的园子,高大的乌木门楼上写着两个大字“庄宅”。 值班室里年轻的保卫从监控室里看见这台陌生的黑色车子,刚想让人去拦住,耳机里就传来奇叔的命令:“让他们进来,是少爷回来了!” 年轻的小子赶紧开了门障,并走出值班室,对着庄淳半开的车窗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声:“少爷!” 自此,林树和廖海滨终于知道,原来他们老大只是回家一趟。 …… 难道是搬救兵?要去把招惹他们嫂子的老头碎尸? 闷骚型男廖海滨已经脑补完一部血腥狗血家庭剧,还很入戏地打了一个冷颤。 庄淳在门口停车,把车钥匙抛给邹明,说道:“你们自己开车回去!” “或者让司机送。东北角有个小办公室,他们在那里。” 邹明刚想说不用,他迷不了路。就又听见庄淳说:“邹明,你留下。” 邹明惊讶,嘴角带着隐隐的笑。“是。”能被这个老少爷如此亲近真是受宠若惊!然后转身就要跑去找司机,忽然想到自己的角色还没洗白呢。急忙补充道:“老板,那我去叫司机送他们回去。” 林树和廖海滨都被邹明这一声老板叫得怪怪的,明明平时他都是叫庄淳老大的! 邹明也知道这个弯转得太急。但有什么办法,他已经用最大的努力挽救了。实在是刚才太高兴了,有些忘乎所以了。 哎,千万别让老头子发现,不然他真的有可能被回炉重塑的。不要啊… “回来了?” 庄镇站在高阔的门台上悠悠道,淡定的样子明显是早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戏。 廖海滨和林树惊得眼睛多掉出来了。这不就是和李慎一起玩得老头子吗…,敢情这两父子是耍他们玩呢! 不对。 看样子,庄淳也和他们一样是刚刚才发现的,不然反应不会这么大。 …… 居然在老大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和自己的孙子混得那么熟那么的亲密,这老头……不简单。 怪不得庄淳这一路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 那…老大的老婆孩子岂不是没地逃了。 这两父子…真是牛逼! ……… “几位都是敬敏的朋友吧?都进啦坐吧。” 庄淳闻言脚步一顿。 庄镇看着他上楼的脚步停在半中间,带着点不悦道:“怎么,招呼你朋友还有错了?” “放心,我不会用拐杖打你的。我的拐杖就用来做做样子,增加点威严感。” …… …… …… “要打你,用不着拐杖,我现在徒手都可以把你拆成八块。” …… …… …… “你们几个上来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庄淳上到门台上,看见从房子里笑眯眯地走出来的奇叔。又说道:“奇叔,帮我安排一下他们。” 奇叔笑道:“是,少爷。好久不见了!” 庄淳点头。 耳边又想起庄镇刺耳的声音:“还取个什么名字庄淳,我看是装纯差不多。”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真不知道你什么品位。” 砰…宇宙大爆炸…… “你以为我想取的?是谁在我还没走出家门口就把我户口注销掉!害我连工作都找不到,到处被别人说黑人,说是骗子!” “抢了个女学生的四百块钱挨了三个月。带着自己女人窝在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里,没有保姆没有空调没有暖气,自己洗袜子,整整过了四年!” “你以为这些都是我想要的?!” “你以为我想注销?那时候我站错了队,新人一上来就铲除异己,我自身都难保。怎么保你?你说!” 邹明带着林树和陈将站在楼梯口看着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人瑟瑟发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奇叔在捧着杯茶嚯嚯嚯地笑着走过来。 “不太习惯是不是?” “嚯嚯嚯。没关系,住多几天就习惯了。” …… …… …… “你以为给自己儿子造车祸,给自己儿子收尸,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件好玩的事?” “难道这十年你都自身难保吗?” “难道你不认识回家的路吗?为什么一定要我去求你!” “哼!” 庄淳一甩手,转身就走。 邹明和林树一看,不得了。好不容易发现这里还有棵大树,无论说什么,即使把庄淳绑起来也得绑到这大树上靠一靠。于是赶紧抓住直冲下楼的庄淳,邹明想说话,被林树挡住。 “大哥大哥,冷静,别生气……” 林树虽然挡住邹明冲出口的话,但那是为了以防万一邹明会火上浇油,其实他自己也还没想好抚慰庄淳的话。他们倒卖机器出身十年间搅弄风云的大哥背后居然还有这么庞大的一个世家这件事,实在是太太太让人震撼了。 庄淳一看卡壳的林树就像个木头人一样,这下更生气了。手一甩,又要往下冲。 那边庄镇忽然发现,好不容易回家的儿子又被自己气跑了,顿时又有点后悔了,可又拉不下脸叫人回来。 邹明一巴掌拍在林树脑袋上,赶紧伸手拉住庄淳。“大哥,想想正事!现在还没弄清楚嫂子为什么要辞职呢!” 庄淳脚步立马顿住了。 奇叔看情节发展差不多赶紧出来收拾残局。 “好了好了。我今天见少夫人年轻貌美,小少爷健康帅气,这心里头都不知道有多高兴。何必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吵嘛…。” 邹明挖挖耳朵。感叹这奇叔真是一点没变,说话像唱歌一样。一边瞥见庄镇已经往大厅走,马上架着还在等着台阶下的庄淳也往房子里走。 奇叔亲自跟几人上茶,走到邹明身边时,还意味不明地看了邹明一眼。把邹明吓得半死,面前又三双眼睛不是自己人,一不小心被庄淳发现,又撞在这个节骨眼上,真的会死人的。幸好,奇叔看见庄淳看过来,立马收住了神色。 良久,邹明才发觉,原来奇叔是故意耍他玩的。 …… 传说是真的,跟久了庄老局长是真的会变态的! “你有什么打算?” “你能提供什么帮助?” 坐下三人集体扶额。 这样下去,可以预见到第二次父子大战已经在来的路上。 这会儿林树已经回魂,他开始发挥他满血的军师技能。 “是这样的,庄老先生。庄氏股东近来被挑唆起来,发起股东会想抢了老板对庄氏的控制权。而我们手里的股份已经做不到绝对控制,对方又有备而来,现在情况非常危急。” “我没办法。” “我不信你手里一点庄氏的股份都没有?” “没有!” “你…” “好好说话,好好说话…。”奇叔又给庄镇倒了一杯茶。 庄镇叹了一口气,想起那天邹明火急火燎地打电话给他,说这臭小子知道李月和崇山出去约会后,好像想不开。遂扶额,一副认输的样子: “我知道你现在分身无术焦头烂额。叫你回来,是想告诉你,儿媳妇和大孙子我自己会保住。其他你自己惹出来的祸事,你就自己解决!” 庄淳认真地看了庄镇一眼。 庄镇继续道:“本来是给你准备了一些东西,可以走得更顺利些。但谁知道你回到渤海连家门口都不靠近一下。” “我还以为你会早点回来看我。” 庄淳想起上次的电话,似乎也觉得自己身为人子存在不可推脱的过错。态度渐渐软化。只轻声道:“说话算话!”然后转身,有些犹豫地往外走。 “诶诶诶,你可别误会。” …… …… …… “我是说我能保住自己的儿媳妇,至于你老婆你得自己去争取,你可清楚?” “哼”,庄淳又转身。林树蹭到他耳边一个劲地说:“江海,江海,江海。” 庄淳停住脚步,“江海拿走了我百分之十的股份,你能确保他投我吗?” “你愿意重新回到我户籍下吗?” “你!” 林树已经频频擦汗,有这样步步算计的父亲也真是够累的。 “名字不用改,就用你装纯的名字好了。” 这一念,庄镇忽然发现这臭小子一直没有改姓。 … 也算是不枉他步步为营,一片苦心。 “不是我算计你,到时候我大孙子回来总不能挂在我的名下吧。” “所以呢,你到底回不回来?” “你办吧!” 这会儿,庄镇总算露出了点笑容。但就这一点点就吓了邹明一跳,一直在他们面前扮演铁面关公的那个庄局呢。 儿子果然还是亲生的啊! “吃完饭再回去吧,不急这一时三刻。” “你老子我也六十多了,没有几个十年好等了!” 说得庄淳动作一滞。 身边几人也忽然发现坐在上首的庄镇眉目间的落寞。 第30章 喜宴(十一) 一楼的饭厅里,奇叔已经布置好了饭菜。庄淳看着满桌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看着庄镇的碗里还空着,便伸手给他打了一份汤,看得庄镇眼圈都红了。 这臭小子还算有点良心! 忽而又想起自己和汤家小子新下的约定…,他对这臭小子是不是太狠了一点。他从小就不喜欢政治,不喜欢尔虞我诈的人情关系。 …… 庄镇行伍出身,本来吃饭是很快的,但今晚吃得尤其地慢。庄淳自然懂得,遂也慢慢吃陪着。心里不禁想,这十几年老头就这样一个人对着这张巨大的餐桌,一个人住着这巨大的房子,那得是怎样的一种煎熬。 刚想说些什么话抚慰他或者谈谈自己以后的打算,忽闻一阵婴儿的啼哭,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哪里来的婴儿?” “我大儿子不孝。我怕我老了没人给我养老送终,就让医生给弄了两个出来应应急。也好给自己留个后路。” 座下的三人想直接晕倒。 “说得那么可怜,你不是还有个儿子嘛。天天给我老婆孩子送鱼,自己爱吃,还以为天下人都爱吃!” “这就是你这当父亲的不对了。自己孩子都四岁了,喜欢吃什么你都还没弄清楚。” “我大孙子是真的爱吃鱼,还特别喜欢吃小鱼儿。不信你去问我儿媳妇李月。她买鱼都买得和老板熟起来了。还给魏超介绍生意,这一年多的时间,魏超整整赚了五十万。” 邹明刚被婴儿的事疑惑了一阵,这下被庄镇说“魏超贩一年鱼赚了五十万”直接给憋笑憋到内伤。魏超,他们支队长。庄镇门下最出色的徒弟,三地十国出过任务,受过勋章。居然被放去卖了一年的鱼…。 哈哈…哈哈哈…… 不得。 即使为了回去取笑一番,他也要重回队伍。这时邹明脑海里突然跳出莫菲的影子,跳出人间烟火四个字…。 整个人立马又冷静下来。 “哼!还不是你们自作自受。” “走了。以后的烂摊子你自己收拾!” 说完,庄淳极不礼貌地用脚推开凳子,凳子在与地板摩擦间发出锐利的声音。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树和廖海滨在庄镇面前弯了下腰,赶紧跟上。邹明从善如流,只是转身之时他一直想着楼上的婴儿。老头说的是“两个”… 庄镇站在高高的门台上,看着车子在夜色中匆匆而去。微微转头,悠悠对陈奇道:“你说着这小子是不是吃醋了?三十好几的人怎么跟个孩子一样,一点不长进。” 陈奇看着庄镇一脸的笑容还嘴硬,还颇为配合地道:“子女在父母眼里,年纪再大也是孩子,所以要看着护着。” 庄淳要是此刻能听见陈奇的话,他一定会大喊:奇叔助攻满分! 李月把雪梨放到锅里,开了火。 兴许是在港口吹了风,从老人家回来后慎儿又开始咳嗽了。出来看见孩子在客厅里搭着烽火台,一个人似乎也玩得不亦乐乎,心里很安静。 以前她一直忙于工作,没能好好照顾和陪伴孩子。现在赋闲在家,孩子有点不舒服,她便干脆不送他上学了。也不知道这样的教育对孩子是好是坏,但她总是相信,教育不止是知识和规矩,还应该有爱。学会爱,爱自己,爱他人,这才是人生。 想起崇山。 那天之后崇山又来了几个电话,但都被她推脱了。她知道是时候给人家个答复了,但她托人买的琥珀袖口没到,现在出去也说不出什么东西。遂给崇山发了个短信:这段时间一直在想事情,等考虑清楚了,我请你吃饭。 不到两分钟,就收到崇山回复说:好,我也有事情和你说。 天气微凉,秋阳温柔而明亮。 李月走几步捡了一个塑料炮弹扔过去,打倒了李慎辛辛苦苦垒起来的碉堡。孩子不但不生气,还开心地跑过来冲进她的怀里,娇娇地喊了一声:“妈妈坏。” “宝贝,我们去逛街好不好?” “好。” 李月刚想起来,李慎忽然转过身来,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了,宝贝?” 李慎想了一下,糯糯地说:“要是逛街被老师看到了怎么办?” 李月抱着孩子笑。“没事啊,我们没有说谎。慎儿是身体不舒服,你看现在还在咳嗽。” 孩子嘻嘻地磨着她的脖子。 喂了孩子吃冰糖雪梨,李月带孩子出门。到楼下时顺便看了一下自己的邮箱,发现有份文件,拿出来一看,是慎儿的美国签证批下来了。李月带着孩子又跑了一趟三楼。 之前因为她一直上班,所以没能陪孩子去过什么地方,最多就是年休假和汤继臣在周边地区逛逛。孩子两岁的时候,汤继臣专门带着她们去了香港的迪士尼。但那时候孩子还小没什么记忆,前段时间看到电视里的米老鼠,慎儿还说没得去过那样的游乐园。 李月想移民申请手续复杂,估计不会那么快,干脆就先带孩子到处玩玩吧。孩子喜欢米老鼠唐老鸭,那就去他的起源地看原汁原味的。到时候问问莫菲去不去,那么远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好像还挺不放心的。 把车停好,李月带着孩子在市政广场看鸽子,不远处还有人在拉小提琴。李月抽出五十块钱,让孩子拿去放到老人的提琴盒子里,还告诉孩子要夸奖老伯伯的琴声很好听。孩子如约照做,惹来旁边人群的赞扬。孩子红着脸高兴地回到她身边,然后又跑去追鸽子。那边还有人在卖棉花糖,红红绿绿的样子很讨喜。 洲际酒店六楼咖啡厅,正对市政广场的一面,坐着两个脸色各异的男人。 “你不觉得自己很无耻?不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吗?” 庄淳冷笑:“崇山,你我都不是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少年了。所以拜托,别这么虚伪,别把自己说得那么纯情那么的高风亮节。” 临行前,庄淳本来是来见江海的,但来到这里江海没见着,却碰到了崇山。 “无耻?你我混到这个份上,为了自己想要的再不折手段也敢做。这不就是你我此刻的人生信条?” 庄淳说话间,其气息有些冲。转瞬之间,瞥见广场下李月带着孩子正坐在长椅上吃棉花糖。两朵粉红的棉花糖在她们面前像云彩般。慎儿坐在长椅上吊着脚靠在李月的胸上,不时地舔舔棉花糖,像个背着两只大耳朵的小兔子一样。 崇山也顺着庄淳的眼光发现了李月母子。 “你今天之所以找到我这里,想必是你已经失去汤继臣的支持。而为什么失去,我想你心中有数!” “好了,我要去接我的妻儿了。” 说着,庄淳起身准备离去。 “不管有没有汤继臣,我都会赢,请你记住这句话。” 庄淳转身,双手霸道地撑在在桌子上,声音冷漠而低沉:“我连汤继臣都没有让,怎么会让给你!” 旋即转身疾走。 “你知道她为什么要剖腹产吗?而且伤口还特别地大。” 离去的脚步立刻停住。 “你结婚她没说什么,你花枝招展绯闻漫天她也没说什么。但庄氏被一分为二那天她未满八个月突然急产,你说为什么?” “那是她的心血,你却用来拱手让人,而且让给的是谁?你的情妇!” “那天漫天大雨,渤海最深的内涝两米,她自己开车去医院,差点淹死在车祸里。” “汤继臣去广南原本是要彻底毁掉庄氏,收到消息连夜调飞机赶回渤海。孩子胎位不正,在我的车上就大出血,汤继臣差点没见到最后一面。” “所以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理直气壮,嗯?你这个千古罪人!” 如果不是想为自己的孩子保留最后一点尊严,此刻庄淳真希望自己直接死掉。他已经无脸提起李月。 “你以为这么多年我或汤继臣不毁庄氏是因为你父亲庄镇?嗯?” “你以为当初是你保住了庄氏?” “不是!” “是汤继臣!他害怕李月清醒后庄氏还是毁于一旦,会挺不住。所以南下直接灭了宋平,罗世雄这才收手。” “所以丈夫?父亲?你有什么资格?” “我承认我也无耻,但与你相比,还差千千万万里!” 崇山在庄淳耳边说完,跃过他前面走了。庄淳扶着身边的椅子颓然地坐了下来。 崇山让庄淳铩羽而归,这会儿心情不错。于是乎悄悄走到李慎身后,一把把李慎抱了起来。李慎转头喊着崇叔叔,接着被他抛起来时哈哈大笑。 李月走过来问:“吃饭了吗?” “没有,一个早上就喝了杯味道低劣的咖啡。” “走吧,去吃饭。” 崇山痛快地说:“好!” 李月刚想问他今天怎么心情这么好。崇山转头就说:“诶,今天只吃饭不谈事情。”李月笑起来。看来大家都知道结果,这样就好开口多了。 三人进了广粤府的总店,楼面经理一看崇山,直接把三人迎往贵宾厢。路走到一半,崇山回过头来问李月,“你想在哪里吃?”李月眼底闪过一束光亮,被崇山完整捕捉到。晃了下手指,示意经理就在大厅里吃就好了。 李月跟上,笑着说,“你会不会不习惯?” “不会。别把我想得那么孤高,我也希望陪伴和热闹。” 说完两人都笑了。只是他们还没高兴多久,就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越来越多的人和崇山打招呼,甚至有人举着餐前酒过来敬,崇山不得不回应。 饭吃了一半,崇山不得不向李月使了个眼色,示意换地方。李月很不客气地笑出了声,然后起身随他出来。 站在车子旁,李月戏谑地问崇山去吃什么好。她和孩子倒吃得差不多了,那些人看崇山没有介绍的意思,也都不敢打扰她们娘俩。就是苦了崇山,餐前酒都喝了半瓶了,还没有一粒米下肚。 崇山一下子也没想到什么地方可以吃午饭,平时这些都是助理做的事,他只负责到点吃饭。 打开车门,李月笑着把李慎放到椅子里,站起来说:“家常小炒吃得惯吗。” 崇山眨眨眼,高兴道:“可以啊。我不挑,只是这样会不会太辛苦你了。” “不是我做,是我知道有一家菜做得蛮好。” “上车。”然后自己坐到驾驶室里。 崇山一看这情况,只能上了副驾。可能是刚才看他开车不太伸得开腿脚吧,想着就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轻笑。 粥店早上卖粥,中午和晚上做小炒,店家是南方人,手艺很不错。 李月点了个腊肉蒜苗,一个猪肚鸡,一个酸菜鱼,还有两个青菜。崇山吃得是胃口大开,也不知道是菜做得好吃,还是真饿了。李月喂了李慎,自己又喝了点白粥。 回来的路上,崇山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赞叹广东菜做得真的好吃,还说起自己之前的留学生活,说到青春,说到年少时的理想和抱负。 李月本打算送他回集团大楼,但他说要回洲际酒店拿车,今天他是自己开车出来的。李月便没有多问,下车的时候,李月说今天很开心。崇山走过来似乎想抱她,李月退开一步,崇山又进了一步。 “先别急着说这种话,也别急着给我下定论。我还没有放弃。”看李月想说话,崇山急忙堵上。 “我们的相处没有你认为的那么糟糕。就像今天,不知不觉中你是不是也很轻松快乐。” “汤继臣能做的我都可以做到。所以,请像接受汤继臣一样接受我。至少给我一个公平公正的机会。” 崇山在她发间不着痕迹一吻,走向自己的车,然后李月看见了一直被崇山身影挡住的庄淳。微笑着点头致意,李月坐回驾驶室开车。可是转了两次都没把车转出去,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有些抖。 第31章 喜宴(十二) 李月的同学周琼,打电话过来谢李月。说赵文波把股份退回来了,另外还帮他们扩了点市场。李月笑了笑说知道了,还让他改天请饭。 那天电话后,着实把赵文波吓得不轻。然后狗急跳墙,直接去广南找汤继臣告饶,希望汤继臣出面阻止李月把事情闹大。想不到被汤继臣狠狠地揍了一顿,当晚就住进了医院。汤继臣之前被庄镇堵的一肚子无处发泄的怒火,也终于撒了出来。 赵文波被吊销执照,被协会和两大行业拉入黑名单。赵文波妻家派人向汤继臣求情,希望留给他一份谋生的希望。汤继臣直言没让他失去自由,已经是最大的赦免。 这就是汤继臣的审判。 注会所大股东利桢亲自给李月打电话,希望她能看在大家同事多年的情份,别把事情捅出去。赵文波事小,注会所事大。无信不立,事情已放到台面上,恐怕连整个事务所都无法再在这个行业里立足。 李月答应了。 正所谓穷寇莫追,这个道理她懂。 去商场买了些过冬的衣物寄回去给老人,本想多买一份给汤继臣的父母,但估计不是什么平常人家,故也不敢冒然行事。给汤继臣买了两件羊毛衫和衬衫,又买了相配的领带。后面打算买毛线给慎儿织毛衣的时候,又想起汤继臣。最后干脆多买了点,打算织件大的给汤继臣。 李月还没决定什么时候出门,她想等汤继臣回来见一见。但汤继臣食言了,他的过些天已经过了很多天了。 汤继臣外出公干,似乎忙得不亦乐乎。莫菲陷入了爱情,崇山她不敢太接近。 生活似乎变得空洞了许多。 这天她照常去接孩子,却收到了一个消息:三天后,庄氏将召开临时股东大会,审议的提案是罢免创立庄氏的董事长庄淳。 这是十分钟之前,李月在莫菲的手机上看到的。 李月很平静。 从后视镜中看见孩子熟睡的脸,她甚至有种畸形的快感。 庄淳要倒了,庄淳没救了,过往一切都将烟消云散了。 一切与她何干。 到家,她抱着孩子去书房订了两张机票。 似乎还忘记了什么? 哦,是晚餐。 挂了订餐电话。李月紧紧抱着孩子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死死地看着越来越暗淡的夕阳。 李月彻夜未眠。 她想起了他们以前那个小房子,想起两人一起在炽烈的骄阳下一家一家地跑业务,然后一家一家地被拒绝,被鄙视。 一个工地老板对她起色心,手还没碰到她就被庄淳打倒在他的宝马车上。然后庄淳被更多的人打倒在了地上,那时候她只知道哭,连报警都忘了。担心着庄淳被打成傻子,担心他被打死。要是他死掉了,那她可怎么办… 马路对面执勤的交警过来了,把庄淳拉出来时,脸上血肉模糊。她伏在他胸膛哭,他醒过来笑着说,我女朋友哭起来,声音都是一等一的好听。 工头赔了他们三千块钱。庄淳拉着她到小诊所去接骨,然后吊着手臂去药店买了一堆的药和医用酒精,就这样回到了他们的小房子里。 那时候那个房子还是租住,买下来的时候她刚刚研究生毕业,庄淳说那是送给她的毕业礼物。 第二天下课,她在饭堂给庄淳打饭,特意给他加了个鸡腿。去到小房子里的时候,发现庄淳不在家,转身正要去网吧找,才发现庄淳堵在房门口。带着口罩,一手拿着一个新款的诺基亚,一手拿着一束满天星。 后来她三天没和他说话,因为庄淳就这样把那两千多块钱花完了,伤还没有好。庄淳没看到她带手机,便问哪里去了,她说她当掉了,换成了伙食费。这下换成庄淳不和她说话了。 她把手机带出来那天,庄淳激动地对她又亲又抱。那是她的初吻,那天她十八岁。 庄淳说也是他的。 有一个月,学研所的财务送单迟了,第二天银行没帮发工资。那天他们甚至只剩下一个馒头的钱,然后庄淳让给了她吃。还抱着她说对不起,说他以后一定会飞黄腾达,一定会让她当皇太后当武则天。 后来他真的飞黄腾达了,又后来,他们散了。 她的孩子变成了没有爸爸的孩子。 李月化了点妆送孩子出门,然后回来收拾行李。十点多的时候接到崇山的电话,李月想起他们之间有事未了,遂整装出门。 进门时,崇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突然想去美国?” “带孩子出去看看。” “我和你们一起去。” “不用,我英语过得去。” “我和你去!” 崇山的声音重得让李月抬起了头。思考良久,李月看着崇山的眼睛说: “我很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照顾,但…” “别说了!” “但就像我之前说的…” “请你被说了!” 说着崇山离开座位,并转过李月左手边的椅子。坐下来拿起李月的手,搓磨着她的手指。 “我知道你不是非我不可。” “但我真的不比他们差!” 崇山抬头仔细地看着李月的眼睛。 “相敬如宾相濡以沫不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为什么一定拒绝我,你答应给我一个公平的机会的。” “可是我不能骗你,我真的…” “还记得我的孩子吗,第一次见面是不是就觉得很熟悉。” “他们也是你的孩子,他们是我和你的孩子!” 崇山握着李月冰冷的手,看着李月木然的眼睛,继续说:“去年十月三号,你在二附院做宫颈息肉摘除手术,主治医生是兰香。” “你没有息肉,兰香只是拿走了两个卵子。” 苍白的小脸上热泪滚烫,李月仿佛不认识一般盯着崇山,满眼都是惊吓和恐惧。在一次次确定崇山没有开玩笑时,李月放声大哭。崇山紧紧抱住:“我带你去看他们。” 李月醒来时,李慎正穿着他的花睡衣坐在李月枕边好奇地看着她。李月看着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神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只觉得昨夜的一场噩梦实在是太荒诞可怕了。 坐起身看见周遭景色异样,本能地寻找出口,然后看见崇山抱着个孩子站在房门口。李月一口气没提上来,单手撑在床上缓解自己的晕眩。崇山匆匆过来,把孩子放到一旁,扶着李月,用英语喊了一句“叫医生”。 “莫菲,你跟我说句实话,你知道我嫂子在哪里吗?” “你什么意思,邹明?你把我想成什么人,我虽然看不惯陈世美,但李月是我朋友,在这事上我会跟你开玩笑吗!” “他还不回来?他到底什么意思?!” “哎呀,现在不敢告诉他。把江海那份算进去,现在也才百分之四十一。如果大哥不在会上争取一下,别说稳赢,就连着四十一都保不住!” “老婆孩子都不见了,就算百分之百能干什么!” 电话里传来莫菲的怒吼,邹明不得不把手机离得远一点。 “你说不说?不说我可告诉汤继臣去了!汤继臣要是知道立马飞回来,到时候他庄淳连个屁都不剩!” “别,祖奶奶!别添乱了,先这样!” 说完,邹明立马挂电话,长舒一口气。背后悠悠传来一句,“你说你嫂子怎么了?” 邹明只觉得自己全身仿佛过电了一样,真是太丢脸了,好歹他一个国家安全部出来的人。 “我问你李月怎么了?!” 邹明被吼得又跳了一跳。 “唐铼说李月…不,说嫂子昨晚没回家,慎儿他也没接到。” “莫菲呢?” “莫菲在徐州考察。” “哼!” “大哥,大哥你冷静!” “我要飞机。” “大哥冷静!” “我要飞机,要飞机!听见没有,你这个复读机!” …你自己还不是复读机… “好好好!马上马上!” 汤继臣知道李月在哪里。 崇山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但汤继臣实在不想便宜庄家,所以即使再不喜欢崇山,但还是想给他一个机会,希望他迷途知返。 但崇山显然不稀罕,他摁掉了汤继臣的电话,拂了汤继臣给他的最后一丝机会。 汤继臣在办公室抽了一根烟,然后给付志光发了两个字:去吧。 付志光让人通知西郊三小时内航空管制,然后通过内线给庄镇发了李月手机的坐标位置。庄镇回复:谢谢。 崇山的助手莎莉曼举着电话走到房间说,十一点商务部将在渤海大酒店约谈泰山集团,崇山考虑了一下,点头。 “十一点半还没有我的消息,你们带着人先回加拿大。” “是。” 崇山转身,伸手摸摸李慎的发顶,一手抱住抱着婴儿的李月。 “我以前分不清什么是爱,所以犹豫了好久,最后却挑了一个糟糕的时候。” “把手机还我。” “我想你现在也正处于我之前混沌的状态…” “求你了!” “所以无法做出正确的选择,那就让我和孩子来帮你选择。” “求你了!” “在家等我。” “崇山!” 崇山回头愉悦一笑,转身出门。 第32章 喜宴(十三) “烂汤?” “哦,树庄啊。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你居然会给我打电话。” 庄镇低哼,“想不想知道你两个孙儿下落?” …… “直说,条件是什么。” “嗯。” “我儿子准备回来了,你和教育部老谢是不是挺熟?” “知道了。他真要愿意去,你不拿我孙儿威胁我也会给个电话的。” “哼!你这辈子最能耐的事就是卖弄人情,幸好小汤不像你,他可比你实干多了。” “哈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老庄!没办法,这个你得认。” 庄镇忍了又忍才没挂掉电话:“哼!” “你是想继续笑下去还是说孩子的事?” “说,说。说吧。我孙儿在哪里?”汤政纲说着话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自豪。 他儿子汤继臣现在的人际关系或说势力,可比庄镇那假死的儿子庄敬敏厉害多了。想不到啊,他庄镇一辈子都压了他半级,临老了却被他汤政纲的儿子给超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扬眉吐气的吗! “你带人到西郊星汉一号崇山的府邸看看,里面有你要找的人。” “谢了。” 挂了电话,庄镇走出客厅。魏超离开队伍无声向他点头,示意人员集结完毕。庄镇手刀一扬,所有人有序上车,车队出发。 西郊阳河私宅。 魏超在大门上重重拍了三下才有人来应门。门一打开,魏超就钳住来人的脖子将人推了进去。想不到背后一个黑影,一根棒球棍就要砸了下来,跟上来的庄镇徒手接住,一脚踹在来人的下腹。两人劈开一条道路让后面的手下进入,门口顿时陷入一片混战。 打了将近五分钟,庄镇听见后院传来直升飞机机桨扇起的风声,掏出□□向天示警一声,喊道:“国安部办案,怀疑加拿大华侨崇山在我国从事间谍活动,反抗拒捕者以同犯论处!” 枪声平息,门口车道两旁涌现大批持枪特警。崇山果然早有防备,庄镇转身让魏超带人先走,有车在阳河口接应,魏超领命而去。 庄镇让几个外围的小子追上魏超,自己掏出军官证,一手举枪,走出大门。 门外特警一阵警惕。为首的警官夺过庄镇手里的□□,抛到一旁人员的手里,然后拿过庄镇的军官证仔细翻看。庄镇在背后做了一个手势,门后他带来的人一下子四散跑开。特警发现情况,怒瞪着庄镇“哼”了一声,一扬手,立马让自己的手下去追。 “别开枪,他们个个都身负官职,每一个品级都比你高!” 警官一把绞住庄镇的手,道: “奉命行事,得罪了!” 但庄镇现在可没空理会对方难掩的怒意。因为前面三十米处,汤政纲已经先他一步被反绞双手,拷在一旁。庄镇哭笑不得。 车上两人大眼瞪小眼。 “我不是让你去星汉一号?怎么在这被逮着了?” “哼,不要以为我老朽,我比你还年轻三天呢。” “你能那么好心把地点供出来,我就知道有诈!” “什么?有什么诈?你告诉我有什么诈?” “要是你现在在星汉一号能被抓?” “所以说你聪明反被聪明误,烂汤终究是烂汤扶不上墙。” “说得你好像多了不起一样,还不是和我绑在一个车子上!” “树桩炖烂汤。记得吧,老师当年的金口玉言。” “哼,不过是乌鸦嘴罢了。” 车外站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年轻警察,伸着耳朵听他们吵架,这会一停下来,都本能地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小警察恭敬地说:“局长好!副局好!” 庄镇伸出手,“给松松开?” 小警察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当初给扮演犯罪分子的兄弟喂了一口饭,就被您打了个不合格。从那以后我就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一定要严厉打击犯罪分子,绝不留情!” 庄镇扬手作势要打,小警察一躲,旁边的汤政纲哈哈大笑。 魏超从侧面爬上了二楼主卧。莎莉曼看见从窗口爬上来的魏超,立马想过来抢趟在李月身边的孩子。李月摔到床上用身体挡住莎莉曼的动作,两人有些纠缠,一旁的李慎哇的一下就哭了起来。 魏超掐住莎莉曼的腰将人甩了出去,拿枪出来指着摔在地上的莎莉曼,所有人动作停止。后续跟上来几人持枪护送李月下楼,此刻她也已忘记去考究卖鱼的大哥怎么突然就变成全副的保镖,只知道紧紧抱住李慎和小女孩,脑袋放空般地跟着他们匆忙下楼。 下到一楼车库,魏超把孩子递给李月,李月只得放下李慎,伸手接住。魏砸烂车窗,开出一辆悍马,跳下车来伸手要抱李慎,李慎抱着李月的大腿一个劲摇头。李月对魏超笑笑,递过来一个孩子,半蹲下来抱李慎。副驾上来一个副手,后面几人又开出一辆。停机坪上的人发现这边的情况,举着枪冲了过来。反光的车窗上看不清人影,又不敢贸然行动,车辆就在这一瞬间的犹豫里撞倒围墙,向着平原如脱缰的野马奔袭而去。 庄淳进门,发现门庭比往日还要冷清。疾跑几步复又退回来,抓住保卫室的人问其他人呢。保卫知道今天有任务,但不清楚状况,不敢多言,只让庄淳上去问奇叔。 陈奇之前收到保卫的通知,这时已经走到门台边上,看着地下的庄淳笑着向他打招呼。 “少爷回来了,好久不见。” 庄淳心想见你个大头鬼。 “我父亲呢?” “哦,刚听魏超说被抓进局子里了。” “什么?怎么回事?” “哦,他说他要去崇山家里找儿媳妇,然后就被一帮特警给抓了。” “那人找到没有?” …… 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爹…,庄老您节哀。 “说话啊!” “现在还不清楚,但庄老交代如果你回来的话,让你务必留在家里等消息。” “哎呀!他们现在在哪里?” 陈奇闭口不言。 庄淳又叹了一声,转身就出门。 陈奇跟在后面忙叫几遍,然后远远看到庄淳停在门台楼梯上,同时听见下面车辆与人声。忙走出去,看见魏超正打开车门让李月下来。庄淳匆忙下楼,李月刚转身抱出李慎便被来人抱住,巨大的冲击力把她推到了车门上。 “吓死我了!”庄淳也不理会李月怀里抱着多少个孩子,熊抱着人耳鬓厮磨。 李月一下子泪流满面,巨大的惊吓和接二连三跌宕起伏的事故让她无所适从。 “别哭,别哭,宝贝。没事了!”庄淳给李月擦泪,但是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只能又伸手把人抱住。 李慎被箍得难受,用手推了推庄淳,这会儿庄淳才把注意力分到这小不点身上。伸手要抱,李慎却不理他,抱着李月的脖子,一边用脚踢了踢李月左手边的孩子,似乎想把人踹下去。 庄淳眨眨眼睛,似乎不太相信。这哪儿又来了个孩子… 那边,从副驾下来一直抱着孩子的另一个武官这会也走过来,想把孩子递给庄淳,陈奇从中途伸手接过。嘴里说道:“少爷,把夫人带进屋吧,外面风大。” 李月把婴儿递出去,只紧紧地抱着李慎,沉默地走着。李慎似乎也感受到自己妈妈心内复杂的心情,此刻也是一言不发,小脸上透着担忧。 此时的李月已无心考虑周围的一切,她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两个孩子,她接受不了。仿佛她背叛了自己的孩子一样,这样她感觉煎熬。庄淳在她周围转来转去,问她在崇山家里发什么了什么事,有没有受伤,是不是吓着了。但是没有回答。 李慎似乎也受不了自己妈妈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小手摸着李月的脸嘤嘤地哭了起来。庄淳急得上蹿下跳,最后干脆跪到沙发上抱着李月和孩子。 “宝贝!” “宝贝!告诉我怎发生了什么事?” “我爱你!” “我爱你!” “告诉我怎发生了什么事?” 庄淳伏在李月头顶,眼睛猩红,似乎也想哭。 陈奇看情况似乎比想象的严重,话已经到嘴边。忽然看见李月抬起头泪眼涟涟地说:“崇山的孩子用的是我的卵子…” 庄淳的动作就定格在那一刻,脑袋里翁的一下,汹涌出的镜像都是崇山与李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画面,他呼吸不上来… “少爷!” 庄淳左手捂着自己心脏的位置从沙发上倒了下来,就像只被突然抽了灵魂的木偶。 “拿强心针。叫医生过来!” 就在陈奇准备给他注射速效强心剂时,庄淳一把推开陈奇,机械般坐回李月身边,抱着李月的头说: “我不管。” “你走后的这些年,你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吗?” “那度日如年的时光里我每天都在想,也许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但是死后的事情,你做不了主。所以我只要在有生之年找到你,然后死命地挨着等你老死,再把你的尸体挖回来放在我的棺材里。这样下辈子我们就还能做夫妻。” “我也一定不会再犯错,一定不会再伤害你,好好地和你过幸福的一辈子。” “那晚我说的话都当真,遗嘱我回广南前就写好了,所有都留给我们的儿子。” “哦,那天我又把我们的小房子买回来了。物价长得真快,都是以前的二十倍了。” 庄淳低头亲吻李月的发顶。 “宝贝,我爱你。” 李月没有哭,也没有说话。 “愿不愿意跟我一起死。” “好。” 庄淳终于得意地低笑了下。 “宝贝!” 陈奇招呼魏超对客厅的两人寸步不离,然后急急出门。 西郊警察局局长办公室里,庄镇正在跟汤政纲就着炒花生,喝着小酒。陈奇进来看见汤政纲坐在一边叽里呱啦地不知道在唠叨些什么,明显是已经醉了。俯下身在庄镇耳边说话,庄镇抬头看了他一眼,仰头又饮下一杯。 “再熬熬,裂痕太巨大,不熬黏糊了都过不到一起!” “而且那小子还不想放弃庄氏,不能给他回去的机会。” “你们派人盯着,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回去说。” 陈奇还有些犹豫,似乎想说点什么。 庄镇从座位上站起来,说道:“放心。那小子不过是一时激动想不开,没那么容易趴下。” “别说这还没到黄河,就是到了黄河他不亲自跳下去试试,他都不会死心!” 陈奇似乎也想起了什么,顿时哼笑了下,转身欲走。庄镇也跨步出去,陈奇问:“您这是要往哪里去?” “我去会会崇山,不然晚上恐怕不安宁。” 第33章 喜宴(十四) 庄宅里,李月这会儿心情舒缓下来,便推开庄淳,一边把李慎放下来。李慎抱着李月的脖子缩着双脚不肯下地,李月伸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痕,又心疼地把孩子抱起来。转身想找两个孩子,这时候才记得刚才好像见到了几个熟悉的人。 刚好魏超就直挺挺地站在大门旁,李月走过去,有些严厉地看着魏超,魏超倒是纹丝不动。 李慎也认出了魏超,试探般地叫道: “老爷爷的儿子。” 那边庄淳接了一个电话,电话里唐铼有些不好意思的汇报了自己这两天的行踪。原来他发现李月和孩子不见后就冲到了崇山星汉一号的宅邸盯梢,想不到今天被当做汤政纲的同伙被特警给一锅端了。 这会儿汤政纲的人都被领回去了,就剩他一个还处于失物招领状态,只能向庄淳求救。 庄淳向魏超走来:“魏超,能帮我去西郊分局领个叫唐铼的小子回来吗。” 魏超向庄淳点了一下头,说道:“抱歉,庄老让我今日驻守在本宅。” 庄淳似乎见怪不怪,“那你给他们局长打个电话,我去接人。” “好的。” 从小,庄镇就不让他使唤自己手底下的人,说是不能假公济私。但这不妨碍庄镇用自己的家事当做特训任务锻炼徒弟,还美其名曰贴近实际。所以很多时候,庄淳都不太理解自己的这个父亲对自己到底是种什么态度和感情。 不过还好的是,老头子对他母亲很好。他离家之前,他母亲已经走了十好几年,老头子的房间都还是保留着母亲去世前的样子。 说来惭愧,这一点上,他比不上老头子半分。 刚才他想过去抱李月,李月又退开了。他只能远远站着说自己出门一趟,大概要十点才能回来。 李月要找那两个她带来的孩子,然后就有阿姨把孩子抱了出来。她问要奶粉,就有人把奶粉拿了出来,而且还是自己那天买的那两罐。除此之外,无论她说什么,问什么都没人回答。 李月有很多疑问,但很明显现在没人能给他解答。两个幼小的孩子折腾了半天,这会儿已经饿得哭唧唧的了,李月只能集中注意力做着手里的事。 把奶粉递到小嘴边上,小嘴就自己含了上来,吸得吧唧吧唧响。样子很乖也很可爱。小男孩一边吃一边用手抓着李月的手指,似乎还怕她走掉,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已经可以感受外部世界了。她记得崇山那边好像是母乳喂养的,难得的小孩子也没挑。 李月打量着孩子的面容,发现孩子的混血基因很明显。按理说,到二代的时候不会出现这么明显的特征的,毕竟她是一个纯种的亚洲人。李月忽然想起汤继臣,这样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汤继臣就是个二代混血儿,但身上依旧可以看出明显的混血痕迹。 李慎坐在李月身边好奇地看着她怀里的孩子,似乎有点想吃,李月这才记起自己今天一天都没喂过孩子。急忙向远远站着的阿姨问能不能给她们拿点吃的,说自己的孩子饿了。刚进门的陈奇听见了李月的话,忙把李月请向内厅,说晚饭已经备好。 李月看着这个被老人介绍为奇叔的人,心中只觉得天翻地覆般的复杂和疲惫。她想到了一种可能,但是她不想相信。 把吃饱的孩子放到推上来的婴儿车上,李月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问,以此来逃避一些她不想知道的事情。 陈奇看得出来。便说: “夫人请尽管放心,朝起水落便石出。” 话题一旦有人开头,便再也抑制不住了。 “那两个孩子也跟我有关系?还是只是庄淳的?” 陈奇低头,但李月分明看出他同意的是前者。 李月胸膛起起伏伏,一阵压抑不住的抽泣,一旁凳子上的李慎伸脚踩着李月的裙子就爬到李月的大腿上,柔柔地喊了一声“妈妈”。 李月没有说话,伸手摸摸孩子的头,压抑住自己心中对这个狗血世界千千万万的负面情绪,不让它影响到自己的孩子。低头亲亲孩子,然后继续喂饭。 饭后陈奇引着李月介绍房子的布局,影音室游戏厅健身房分布在西南一脚,东面是庄老的卧室,还说因为少爷小时候孤单,老爷才特别准备了这些娱乐的东西。李月打断他的话,让他帮她找个能休息的地方就好了,还说了谢谢。 陈奇知道李月现在没心情理会这些,便不再多言。带着母子二人上到二楼庄淳的房间,说道:“这是少爷以前的房间,老爷一直让人保持着他离家出走前的模样。” 李月无声进入,此刻她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让自己和孩子好好休息一下。在门口放下李慎,然后伸手要接阿姨怀里的孩子,年过四十的两个阿姨转头看了一眼陈奇,陈奇点头,孩子这才交到了李月怀里。 “可以把那两个孩子送来让我看看吗?” 陈奇低头,“抱歉,夫人。庄老交代暂时不能把孩子给您。” “庄淳也不可以?” “是,少爷也不可以。” “老爷说明天他自然会给您一个交代,请少夫人稍安勿躁。” 陈奇还想说什么,李月接完最后一个孩子,已经作势关门。陈奇只能退出来,转身问身边的人,少爷去哪里了?身边人回答去西郊分局接唐铼。 陈奇给庄淳打了一个电话,让他赶紧回来陪李月,不然怕李月想不开生出意外。庄淳的车在公路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刹车痕,然后转个弯,立即往回开。这边陈奇给西郊分局局长打了个电话,那边连连称是,现在立刻马上把人送回来。 庄淳到时,陈奇站在保卫室门口来回踱步,保卫室里换成了魏超。 庄淳把车扔在车道上,一跃下车,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奇就说在你的房间。庄淳立即往上跑,回到房间连外套都没脱。李月侧躺在他以前的床上,李慎坐在她蜷缩形成的包围圈里喝牛奶,另一边放着两个婴儿。老婆孩子都在,庄淳放心了一大半。往床边走近一点,想看看李月,手还没碰到就听见李月冷冷的声音:“别碰我。” 可能是这段时间习惯了李月对他的抗拒,也习惯了她冷冰冰的样子,庄淳倒不以为杵。这会儿又走到这一旁看两个小婴儿,一看这黄褐色的头发就知道是李月之前说的崇山的孩子。遂想把孩子抱出去,李月一下子坐起来:“你住手!” 庄淳只得悻悻放下。抓抓自己的头发,又伸手在自己的大衣上无辜地擦擦,对李月的眼神有些躲闪,然后看见自己儿子正捧着个杯子乖乖地看着他,他又嬉笑着走过去逗自己的孩子。强行把孩子抱到沙发上,闻见香香的洗浴用品的味道,却还穿着今天的衣服。便问道:“宝贝,怎么洗澡没换衣服呢,奇爷爷应该给你们准备衣服了啊。” 李慎喝牛奶喝得嘴边都是一圈白胡子,抬起头来看了看庄淳,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没说话,似乎带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庄淳笑着给他擦嘴边的牛奶,然后拿下杯子,抱着人转到衣帽间。 打开门,果然看见满满一屋子码放整齐的衣物,尤为女士的衣服最多,占了衣帽间的大半壁江山。庄淳在一排孩子的衣物里这件那件地指,让孩子自己选。李慎拿了一套和自己昨天穿的差不多的花睡衣,举给庄淳看,示意自己喜欢这个。今天妈妈带他出来时好像没拿他的花睡衣,不知道会不会不见了。 庄淳亲了亲孩子的后脑勺,然后让孩子站在沙发上给他换衣服,中途碰到了孩子的痒痒肉,孩子格叽格叽地笑。笑得庄淳心情大好,给孩子穿好衣服,还让孩子帮妈妈选了一件睡衣。李慎指着一套和自己身上差不多的裤装睡衣,让庄淳拿。庄淳抓着孩子的手指指向另一边的白色蕾丝睡裙,孩子又指过来,庄淳又指过去。几个来回,李慎干脆就把手指收回来了,嘟着嘴巴似乎有些生气。 庄淳伸手想戳戳小家伙的脑袋,但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怕等下把人弄哭了就麻烦了。伸手拿下花睡衣旁边的一件睡裙放到李慎面前,李慎哼地一下转过头去,庄淳彻底泄气。只能拿着那套正儿八经的睡衣出来献殷勤。 “老…月儿,我给你拿了件睡衣。换换吧,睡得舒服些。” “才不是!是我拿的。” …… 儿砸,你不要砸老爸的场子好不好,一不小心你爹就被妈妈咔嚓掉了。 李月给孩子换完尿布,这会才刚抱着孩子坐下来。看见床上的睡衣,抬头看了庄淳一眼。庄淳看着李月的眼睛认真道:“家里给你准备的,都是全新的。” “我母亲死后,这个家里就再没有过女人。” …… “我是说没有女主人,但我怕你抗拒这个称呼。” “你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你知道吗?” 庄淳看了一眼李月,转头道:“知道。” “我父亲的。” 李月惊讶:“你是说那两个孩子是你父亲的?” “是。” “他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所以让医生弄了两个出来,说是给他养老送终。” “你说的是真的?” 庄淳看向李月,有些疑惑道:“真的啊。上次我回来他说的,邹明他们也知道。” “确定?” “确定。老头对这种事很认真,不是他的绝不可能往家里带。” 李月突然像活过来了一样,拿着睡衣匆匆去洗浴室又冲了一遍澡。现在她已经不期望情况能变得更好,只希望情况别变差就行。 庄淳瞄着眼睛看李月关了门,踮起脚尖像踩高跷一样蹦蹦跳跳地走了几步,然后带着怀里的李慎一起高兴地摔倒在床上。巨大的体重把弹性良好的床压得弹了起来,一旁的两个孩子跟着跳了跳。这高兴的模样,仿佛傍晚时要生要死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李慎被庄淳的胸膛撞了一下,抬头带着点鄙视的味道看了他一眼,估计是不想承认自己认识庄淳。庄淳看着孩子那奇奇怪怪的眼神,哼地一下就笑了。然后把孩子捞到怀里,要哄他睡觉,李慎掀开被子挣扎着要起来,又被庄淳拉下去,李慎又爬起来,两人又嘻嘻哈哈地闹了一下。浴室好像没声音了,庄淳立马把李慎捂在怀里,说: “宝宝,别吵别吵,快睡觉。妈妈累了,让妈妈好好休息。” 李慎听完,果真安静地躺了一会儿。可就一会,李慎就抓着庄淳的皮带要爬起来。庄淳握住小手,这才发现自己还没换衣服,也没洗澡。 失策失策,赶紧起来去衣帽间换衣服。中途忽然想起他们床上还有两个讨厌的小孩,立马转回来抱到沙发上。诶,这下李慎开心了,躺到原来两个孩子躺着的地方,手脚像划水一样摆了几下。这才心满意足地靠着枕头准备睡觉。 庄淳花了一分钟换好衣服,把旧衣服往沙发凳上一扔就跑。想想又怕明天被李月看到嫌弃他邋遢,又匆匆跑回来折叠好。然后跑出去往被子里一钻,抱着李慎假装入睡。 李月洗完自己和孩子的衣服挂好,出来看见两个小孩躺在沙发上,连个被子都没有。慎儿躺在庄淳怀里伸手扣着他的眼睛和腮边的胡茬。李月把沙发上的孩子重新抱到床上,掀开被子,伸手重重拍了两下庄淳的腿。 “你去沙发上睡。” 没动静。倒是身边的李慎哈哈地笑了起来。然后用手指戳戳庄淳闭着的眼睛,大声喊道:“妈妈,他假装的。” …… 儿砸,不要伤害你爹脆弱的小心灵…。 挺住,坚持就是胜利! 李月抱住跑过来的李慎,伸手又狠拍了几下,李慎也愉快地跟着拍了几下,庄淳还是不动。李月干脆掐住他手臂上的某个部位一拧,庄淳忍了两秒立马破功,握着李月的手一个劲求饶。 “你连澡都不洗?” “洗洗洗,现在就去洗。” 庄淳捂着手臂爬起来,还一脸美美地跑进了浴室。两分钟后出来,才发现李月把灯关了,只留下房门口的一盏壁灯。嗯嗯,关灯好,关灯好,夜黑风高。 庄淳猫着腰一步步靠近美味的大床,手刚碰到被子就被李月一个枕头砸过来,“你是想去沙发睡还是想去另一个房间?” “我真的不干什么,就想和你们躺一张床上。上次你还把我踹地上了,我都没说…” 李月坐起来打断庄淳的话,“那要我去睡沙发?” “不是,不是。我睡我睡。” 庄淳懊恼地挪到沙发上,想想又走过去把枕头捡起来,还故意用鞋子弄出很大的声音,但还是得不到关注。 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爬起来问李月要被子。李月不理他,庄淳便用手去扯被子,李月一脚踹到他的肩膀上,直接把庄淳给踹到了地上。坐在地上的庄淳还嬉皮笑脸地扯着被角说:“香香的。” 李月一把扯过来,“不想睡就滚出去!” “妈妈,为什么要滚出去,不是走出去的吗?” 李月想说因为他不是个东西。但一想到这人是孩子的父亲,骂他岂不是连带自己的孩子也骂了。遂闭口不言。庄淳也不想在孩子面前太丢脸,悻悻地爬起来准备回到他的沙发上。想不到还没走远呢,就听见李慎说:“东西才用滚,人是用脚走路的吧?” 庄淳分明听见了李月压抑的笑声,脑海里是她躲避你的眼神,害羞转头微笑的样子。 “嗯,是。东西才用滚。” …… 哼! “宝宝乖,该睡觉了,很晚了。” 庄淳刚想说两句硬话,听见李月低低的声音,顿时就闭嘴了。此刻他觉得这是一个美好而温馨的夜晚。 半夜,庄淳被婴儿的啼哭声吵醒。睡得太沉,他一下子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正想和衣而睡,突然想起李月和自己孩子。一下子坐起来,转头看见大床上,不止李月醒了,连李慎都被吵醒了。现在正坐在床上,迷迷糊糊地伸手要李月抱。 李月抱着个孩子一边哄着一边冲奶粉,实在匀不出手去抱李慎。孩子又饿得厉害,哭得撕心裂肺的,只能先晾着李慎。李慎想不到自己妈妈会不理自己,旁边还躺着个哭得很可怕的小不点,这下也不干,他也要哭。一下子,房间里简直就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让人应接不暇。 清醒了的庄淳赶紧过来抱李慎去李月身旁,让孩子看见自己的妈妈。这招果然有效,李慎看见李月在身旁立马不哭了,但对她怀里的孩子似乎很有敌意,伸脚又要去踢,庄淳下意识伸手挡住。挡完才发现没必要,是该踢。然后李月只能转身躲避,转头说道:“不可以这样,这是小妹妹。” 发现李慎衣衫单薄,便让庄淳给孩子抱个被子。庄淳转身拿了懒人椅上的一件毛毯裹住李慎,找出遥控,调高了卧室的温度。然后就呆呆地抱着孩子坐在床边看着李月一手喂孩子,一手还在调水温水冲奶粉,心里思绪万千。 分明还有一个孩子在哭。 李月回头,看见庄淳坐在船边发呆,床那边,被子里的孩子扭来扭去地发脾气。 “你去哄哄他,不然等下真要生病了。” 庄淳走过去,第一次认真地审视这蠕动的小生命,然后转头看看怀里的李慎。一边把李慎放到床上,一边认真地说:“宝贝乖,爸爸哄哄小弟弟。” 夜深人静的时刻,一个沉着认真的声音说着“爸爸”,这让李月心里铿锵一下,抱着孩子的手都抖了抖。 庄淳从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只能学着李月用手堪堪环住被子,也不敢用力,深怕自己的力气会一不小心弄伤他。看着怀中弱小的生命,庄淳想象着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也曾这般爱哭,也曾这般需要人哄,需要人呵护。 孩子被抱起来,哭声小了一点,但没有被抱紧的的安全感,让他继续抽噎。 李慎卷着被子蹲在一旁,指着掉下来的被子道:“他的脚掉下来了。”庄淳没反应,李慎又说了一遍,“他的脚掉下来了,裤子也掉下来了。” 李月赶紧走过去,看见庄淳捧着孩子,神情呆滞。孩子的被子全都松散下来了,裤子也踢掉了,他还毫不察觉。 李月蹲下来,防备庄淳手滑把孩子摔了。然后出声:“庄淳!” 闻言,庄淳恍然抬头,看着李月勉强一笑。 “你把孩子放到床上。抱这个,她吃得差不多了。” 庄淳动作僵硬地照做。 “你把她抱着贴近胸口,她就不哭了。” 庄淳缩着自己的手,古板地用手掌捧着孩子的头努力地贴在自己的胸膛,呆滞木讷的样子就像个傻子一样。李月忍不住都笑了,庄淳听见她的气息,抬头紧张又尴尬地应和着笑了一下。让李月心里酸酸的。 捧着孩子的头,抓出他已经缩到背后的手,让孩子的头枕在他的臂弯处。孩子吃饱喝足,又躺得舒服,便吐出奶嘴找了个喜欢的姿势,打算再次入睡。李月也抱着小男孩到另一边喂奶。 可能这就是天性吧。小男孩吃起来明显就比小女孩干脆许多了,九十毫升的奶粉就用了十分钟,吃完乖乖睡觉。 把孩子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李月走过去才发现李慎靠在庄淳的手臂上睡着了。庄淳似乎是怕吵醒孩子,一直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李月跪坐到床上抱李慎,李慎睁开眼看了她一眼,然后挨着她的胸口又睡了过去。等李慎睡安稳了,李月这才下床去抱庄淳怀里的小女孩。孩子交到她手里的时候,庄淳也站了起来,眼里带着雾气,似乎有什么欲说还休。 最后,在李月即将转身时,庄淳伸手抱住了李月,在她额角淡淡地亲了一口。 一夜,房间里再无交流。 作者有话要说:休息两天哈! 第34章 喜宴(十五) 中午一点,渤海国际机场。 付志光带着两个人来给汤继臣接机,刚接过汤继臣的行李,后面就走出两个人。 “崇先生想请您到酒店一叙。” 付志光眯着眼打量面前的两人,倒不陌生,单放他手下的两个人过去战胜率都可以达到百分之七十。转头看汤继臣的意思。 汤继臣现出不耐烦的表情,付志光刚要下令,汤继臣便扬了一下手。 “去吧。” 元和私人会所。 “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为何。” 汤继臣点着自己嘴里的烟,吹了一口。“其实你是一个懦弱的人。事情只要稍现端倪,你便立刻全盘否定。” “这么说你有打算过把她托付给我?” “何时?” “在你打算禁锢她并且摁断我电话之前,一直都有。” “哼。”崇山不屑。继而怒吼: “那你怎么解释孩子的事情!” 汤继臣冷淡地抬头看着崇山。 “崇山,你误会了什么?” “你以为她喜欢给自己的孩子带来个同母异父的兄弟?你觉得你有两个孩子就稳操胜券?” “其实你最接近成功的方法是有一个与她无关的孩子。现在理解了吗?” “所以你就把孩子换成你的?” “哼,崇山。”汤继臣翘着腿慵懒地靠在凳子上弹了一下烟灰。 “如果我想要一个和她的孩子,我不必换。” “从前、现在、将来,她都会同意!不止同意,她还愿意和我一起抚养,就和慎儿一起!” “所以这是你在我头顶架起的审判之剑?” “为什么?” “因为视频的事?” “作为男人你不理解那种欲望吗!而且那是我回加拿大前才弄的,我没有一直监视她!” “是,我理解。” “而且我还理解你是为了防我才设的。” 崇山哼笑,并不否认。 “不。” “你不理解。因为在你的意识里,性是对她的亵渎!” 说着,崇山在桌上掐灭了手里的烟。 “想不到我和庄淳斗得两败俱伤,到头来便宜了你。” “别说得好像是因为我一样。你们不过是在为自己偿还罪孽!” 崇山转头,认真道: “我从没有对不起她!” “从没有?” “你告诉我,你真的是在车祸中第一次见她?” “倒数第三辆雷克萨斯是谁的人?当时为什么发生车祸,她又是怎么被撞入积水的隧道,你又是怎么到达现场的?你敢说不知道!” 吼完,汤继臣的胸膛起起伏伏。刚才的烟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他又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点上。 长长呼出口烟,汤继臣说:“所以你英雄救美?嗯?” 崇山扶额。 “你果然知道!” “但我不是故意的!” “当时他们跟丢了,车速太快,雨天路滑刹车不及就撞上了!” “你当然不是有意的,不然你怎么还会活着!” “所以,你没有监视她?没有对不起她?” 崇山瘫坐在椅子上,良久才说:“是造化弄人!” 良久。 “我好不甘心!” “我们差的是什么?是付出还是时机,还是一个同志的身份!” 汤继臣低笑。 “你错了。” “我们的差别是我要爱她,而你们要的是得到她!” “那我和庄淳的差距是什么?” “为什么!” “你会为了她毫不犹豫放弃对泰山的控制?” “那是因为她不会像爱他一样爱我!孩子也不是我的!” “我一无所有!” “你看,你一直在计较。” “庄淳在她年少时给予了她庇护和归宿。你给了她什么?” “你遇见她时,她就是你喜欢的样子,可知道她变成如今这样又经历过怎样的挫折和痛苦?那时你在哪里!” “所以你凭什么要她同等地爱你!” 一阵沉默。 崇山仰天道:“终究我是那个不该得到的人!” “这个结果于你并不是最坏的。” 崇山苦笑。 “还做朋友吗?” “随你。” “可以告诉我,你爱她什么吗?让你付出至此。” “□□的灵魂。” 崇山低笑,站起身往外走。 “有时间来加拿大玩!” 林树和陈将来了,他们比汤继臣还早到一点。因为投票结果一出来,他们就被汤继臣给炒了,没能继续参加后面的一系列会议。 庄淳败了。 股东会上,汤继臣以大股东身份细数董事长庄淳未经董事会同意,私自在渤海开设分支机构,并以高出市场价格百分之七十的售价购置漪园别墅等五大罪状。并严重怀疑庄淳有挪用资金,与外单位勾结造成诸多坏账死账等严重损害股东利益的行为。 一款款一项项,罄竹难书。以至于庄氏的董事长罢免案,以百分之七十一的支持率高票通过。 庄淳身败名裂,没有一丝后路。 邹明看着笼罩在诡异安静里的庄宅,带着林树和陈将忐忑走上高高的门台。一楼客厅,庄镇坐在上首,几个保姆和奶妈抱着孩子站在他身后。李月庄淳分坐两侧,慎儿扒在李月身上,像是黏住了一样。唐铼、魏超、奇叔,还有众多亲近的同仁和佣人悉数站着,像是大家枕戈待旦一起应对不知名的灾难。 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 庄淳颤抖而难以置信的声音响起:“你是说…” “您是说…家里那两个孩子是我的?是我和月儿的?” 庄镇淡定地喝了一口茶,将天青釉的茶杯轻放到桌上。 “是。” 庄淳张大嘴巴,一愣一愣地转头看李月,又一愣一愣地转去看庄镇,脸色喜悦又扭曲。 庄镇看向下首一直沉默地低着头的李月,看不出她的表情。 “另外两个也不是崇山的,是汤家小子的。” “就是汤继臣的,月儿。” “卵子也不是来自于你,是他爹汤政纲在俄国找的。所以不必担心,他们和你和慎儿都不存在伦理关系。” 庄淳往后靠在沙发上,用手掩住了自己脸的上半部,嘴角抽搐,不知道是笑是哭。庄镇从位置上走下来,拿着凳子坐到李月面前,伸手扶着李慎的发顶。 “当年车祸你溺水昏迷不醒,崇山就近把你抱进了武警总院,被我碰见了。那时间我受伤回国,在那里疗养。” “你们结婚的时候我知道,登记的时候也去观了礼。但出事的时候我正在国外,环境闭塞而急迫。很抱歉,那时候没有帮到你,造成了如今这局面。怪我教子无方!” “你生产后,崇山由暗到明。被汤继臣断断续续地挡了几次后,他便打算破釜沉舟,让兰香偷拿了你的卵子。兰香师从姐姐兰英,兰英就职武警总院,是魏超的妻子。所以我在兰香那就把你的卵子带了回来。” “汤家小子在崇山家的实验室里发现了猫腻,然后让付志光追到了加拿大,在安检处换出了冷冻箱。代孕母体在加拿大出事,他还给了崇山几名医生,使得崇山在孩子出生后检验DNA时,根本没发现孩子不是自己的。” “保姆也是你的人?” “是。但我没有监视你的意思,我只想找个能尽职尽责照顾你和孩子的人,替我尽一点长辈的责任。” “当然,我也希望能与你和孩子保持着联系,知道近况。所以你辞退她后,我便出现在了你们身边。” 李月重新低下头,没有说话。 “你是个好姑娘。” “汤家小子为你赴汤蹈火,我本打算让你自己选择自己的幸福,但终究还是舍不得。” “我不想为自己的孩子狡辩什么,但这份罪责里有我的原因。他母亲带着我毕生的情感早逝,我很悲伤。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敢回来,更对他疏于爱护和管教。直到他离家出走,我才发现一个人在这偌大的房子里生活是如何地折磨和煎熬。” 热泪顺着庄淳的眼角汹涌而下,庄镇直起腰清了清自己的喉咙。又道: “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挽留你,但你依然有选择的自由。” “他会把手里的庄氏股份转到你名下,加下我手里的百分之二十和江海的百分之十,你可以绝对控股庄氏。无论你走或留,这些都是属于你的东西。” “孩子你也可以带走,包括两个小的。” “但作为一个经历了死别的过来人,我希望你能正视自己的内心,那里是不是真的已经没有一点他的位置。” “人生苦短,孩子。” 说完庄镇伸手要摸李慎的脸,却恰好接住了李月的一滴泪。庄镇停住,最后只温柔地抚了一下李月的头,转身向花园走去。 场面定格许久。 庄淳坐起身,双眼是泪洗过的清明。 他缓缓走到李月面前,单膝跪地,看着李月储满泪水的眼睛说:“我想我的曾经百死莫赎。” “但每在这个世界多待一秒钟,我对你的执着和占有欲便多生一分。” “所以无论谁许诺给你自由,都不作数。你的余生只能和我捆绑着,不管以何种形态。” 庄淳伸手给李月擦泪,越擦越汹涌。 李慎一手拍到庄淳的手背上,还没来得及说“不要碰我妈妈”,就被庄淳张开的手臂狠狠地箍住。抵着李月的发顶说:“我很抱歉你这辈子没遇见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写着写着把自己给虐哭了... tnnd.... 第35章 开席(一) 庄淳带着一帮律师立即南下办手续,奇叔给一行人安排了飞机。 出门时刚好碰见带着人进门的汤继臣,庄淳立马停止脚步,汤继臣只转头轻轻一瞥便快步踏上阶梯。庄淳盯着汤继臣颀长的背影,没有追上去,转身上了高尔夫球车去往停机坪。 庄镇出来接待,汤继臣抱着自己的孩子和庄镇寒暄几句,便说要带李月和孩子去汤家住几日。庄镇看着下楼来的李月点头。 “也好,就当散散心。”转身便让陈奇把安排车辆送李月到汤家。 车辆出了庄家的路口便进了对面的另一条岔路,走了大半小时,远远就看到小山坡上矗立着一个比庄宅更加辉煌豪气的庭院。汤政纲夫妇早已到路口迎接,看见李月抱着孩子牵李慎下车,眉开眼笑的。 李月怕误会,刚想开口告诉他们,他们的孙子在前面汤继臣的车上。 副驾上的陈奇已经说道:“汤局长汤夫人下午好,这是我家少夫人和她的两个小少爷和小姐。这几天恐怕要在贵府叨扰您二老了!” “诶,没事没事。继臣说了,说月儿来住段时间。” “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觉得叨扰。” 李月笑着点头致意。 汤继臣从前车走回来,给他们一人塞了个孩子,让他们打了招呼就去玩,别打扰李月。两人抱着孩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一个劲应是。临走前还让李月把这当自己家,有什么需要一定要说。 李月心想真是对活宝,心下也就放松了下来。 汤继臣把人安排在二楼主卧对面的客房,陈奇让人把几辆车子的东西都搬了上去。不大的衣帽间一下就充满了孩子们的衣物和李月的衣服,房间里放着那两辆李月买的婴儿床,婴儿床旁还放着一大箱李慎的玩具。 “夫人,手机里存有宅子里所有人的号码。如果你有任何需求,请给我们电话。” 李月从陈奇手中接过手机,“谢谢!” 陈奇点头,转身向外走,将要到门口时又转身过来说:“夫人,两个小孩出生后从未离开过庄老。现下一下子冷清下来,恐怕他老人家难以接受,还请夫人多多体谅,散完心便尽快回家。” 李月从怀里的孩子移开眼神,看着陈奇许久,复又低头低低一声“嗯”。 陈奇深深一弯腰,退了出去。李月关了门,另一个房间里,汤继臣靠在露天泳池外的墙上,拿出打火机点燃了自己的嘴里的烟。 他们都需要时间。 三天后,汤继臣留在广南的律师团传回消息。庄镇之前交到汤继臣手中的自己和江海的股份,以及庄淳手里的均已经交割清楚,权属全部转入李月小姐名下。自此,李月以持有庄氏百分之五十三股份正式跃居庄氏第一大股东,绝对控股庄氏。 几天前在股东会上临危受命的廖海滨也正式受聘于李月掌控的庄氏集团,以职业经理人的身份重新铺开工作。 汤继臣在露台上坐了一会儿,在地板上掐灭了烟,脱了身上深灰色的家居服跳入泳池。在冰冷的泳池里游了七八个来回,甩掉一身冷水,回房换了身衣服,出门走向李月的房间。 三天里,李月没有见过任何人,也没有从房间出来过。 汤继臣看着面前深沉的木门,仿佛看见了自己当初迟到的那一步,沉痛却无法逆转。 良久。 汤继臣抬手正要敲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李月独自站他面前不远处,背着光,汤继臣却分明看见了她脸上美丽的笑容。徐徐向前走几步,汤继臣庄重地把李月揽入怀中,久久地吻着她的额头。 “下辈子?” “好!” “为什么小女孩不像你,我希望我未来儿媳妇有一双大眼睛。” 李月看向抱着李慎的汤继臣那郁闷的眉头笑了起来,“兴许以后会变的。” 龙凤胎里的女儿是姐姐,骨架很细,像李月。但脸上五官却带着庄淳的痕迹,一双丹凤眼细长,鼻子□□。就嘴巴有些像李月,小巧精致。儿子刚好相反,骨架粗壮,已经模糊出现男孩子的模样。脸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鼻子小巧,样子极为清秀。 “可以让玉儿给我当儿媳啊,就嫁给小的。” 汤继臣给女儿取名汤玉,儿子取名汤海明。告诉李月的时候,李月还问他是不是打算出去,汤继臣笑着问她想什么呢。不是天涯共此时,是镜中花水中月。 此时,汤继臣皱着嘴巴想了一下说:“可我比较喜欢慎儿。” 在他怀里的李慎听到汤继臣说喜欢自己,高兴地回头磨着汤继臣的脖子。 “你看,这小子开始撒娇了。” 说完,汤继臣往李慎脖子里吹气,逗得李慎咯咯笑。奶妈把吃饱的孩子抱进来,李月伸手牵出汤继臣怀里的李慎。李慎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直到汤继臣接过奶妈手里的孩子,李慎才嘟着嘴巴靠到李月腿边。手碰到孩子的小被子,这才发现妈妈怀里也有一个,无辜地退开几步,惊讶地看着抱着孩子的汤继臣和李月,仿佛自己被抛弃了一样。 李月和汤继臣相视而笑。李月把孩子放到小床上,然后把李慎拉到怀中,指着两个并排的小床说:“这是弟弟,那是妹妹。等他们长大了,可以和你一起玩游戏哦。还可以让弟弟给你砌烽火台,还可以一起开汤叔叔给你买的大坦克。” 李慎惊起地看着小床里的两个小孩,似乎在思考弟弟妹妹的含义。转头又看见汤继臣手中的小女孩,李月看了一眼汤继臣,说:“这是汤叔叔的小女儿,要是以后她长大了喜欢你,汤叔叔同意你把她娶回家去。” 汤继臣看着被接二连三的新词语震惊的李慎,抓住他的小手略微严肃地说:“听说你还踢了她两脚,汤叔叔很生气,怎么办?” 李慎立马脸色爆红,沿着李月的腿边一步步退到了李月的身后,像捉迷藏一样探着头看着汤继臣。两人又是一笑, 李月把人拉回来,一边说道:“慎儿做错事了,要跟汤叔叔说对不起哦!” 李慎眨巴眨巴眼睛,又看向汤继臣。 “你就跟汤叔叔说,那时候慎儿不懂事,不是真的想踢妹妹的。”说完,李月忽然想起了庄淳,想起在德泽的那个晚上。 两只小手抓来抓去纠缠着,李慎鼓起勇气看着汤继臣,紧张地说:“叔叔对不起!” 汤继臣大笑出声,伸手牵过李慎,让他看自己怀里的女儿。“男孩子要好好照顾女孩子,哥哥要好好照顾妹妹,知道吗?” “嗯!” “喜欢她吗?” “喜欢。” 汤继臣又大笑。小屁孩懂什么喜欢! “那得看你的表现,你表现好了叔叔就把她嫁给你。” 汤继臣像想起了什么,又补充说:“到时候你就像小时候一样,要叫我爸爸!” “好!” 汤继臣哈哈大笑。 午后,几个孩子都睡着了。李月和汤继臣坐在泳池旁享受温暖的阳光。 李月看书看累了,便向后躺到椅背上,转头想看看汤继臣在干什么。恰好汤继臣也看过来,李月摘下墨镜嫣然一笑。汤继臣伸手把李月抚到怀里,亲了亲她的发顶。 李月噌了噌汤继臣胸膛白色的衬衫,说:“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不会。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也是我的选择。” “庄淳是个混蛋,但他比崇山爱你。” “但最爱我的人还是你!” 汤继臣低笑,大手掌摩挲着李月的发丝。 “是。” 李月笑着靠在汤继臣怀里,不一会儿就有些迷糊。耳边又传来汤继臣的声音,带着低笑:“我一直想错了一件事情。” 李月抬头,用下巴抵在汤继臣的胸口,问道:“什么?” “我对你依然有欲望。” “你靠上来我就硬了。” 李月笑了起来,然后越笑越大。最后只能低头,用额头抵住面前宽厚的胸膛,把自己的脸藏住。 汤继臣也笑,胸膛低低的起伏着,让李月觉得尤其的温柔。汤继臣的手在李月后背轻拍,把她当小孩一样,怕她笑太厉害呛着。李月笑够,撑着椅子向上挪了挪,让自己更靠近汤继臣的胸口。 “我也想过。但一到关键的时刻我就想象不下去,总觉得好难为情。” “真要这样,估计我们中途都得笑场。” 汤继臣环着李月的臂膀,注视着莫名的远方,笑着低低应了一声“嗯”。 “你说我们真要在一起了会是什么样子?” “会过上幸福的生活,然后有一个或者两个绝美的孩子。长大了,男孩想娶谁就娶谁,要是女孩,估计得嫁不出去。因为他们的爸爸会觉得这世上的男人,谁都配不上自己的闺女。” 李月抱着汤继臣哈哈大笑。 然后又听到汤继臣说:“哦,到那时,庄淳会头也不回地跳到渤海湾去。然后庄镇从此归隐山林,我父亲也终于如愿以偿取代他局长的位置。皆大欢喜的结局。” 李月又笑。 转头看向宅子南边扎着的几个帐篷和一辆奔驰房车。问道: “他住那里多久了?” “有半个月了吧。办完手续回来就扎那里了。” “那让他再住多些日子。顺便减减肥,几年不见整个一个油腻大叔了。” “和哥比起来是不是差多了。” “是。” 汤继臣哼笑。 良久。 李月坐起来正色道:“崇山没有难为你吧?” 汤继臣轻笑,抚着李月的脖子又压向自己的怀中。 “怎么会。虽然在感情上他是个狭隘之人,但整体上并不是个小气的人。” 李月轻应。 “他准备回加拿大了。这几天一直在商务部办手续。” 李月静止许久才出声道:“有点对不起他。” “没有的事。你这是为民除害,为中国民企除掉了一个心头之患。” 李月一扫恍然而来的阴霾,笑了起来。 “我去见见他。” “好。” “要我陪吗?” “不用。你的小姑娘长大了。” 第36章 开席(二) 汤家大门轰隆隆开启,汤继臣常开的那辆双座奔驰从门里缓慢驶出。原本在房车边上聊天的一帮人哗啦一下都站起来,庄淳从挡风玻璃认出了开车的是李月,立即伸手到唐铼口袋里拿钥匙。 “大哥,我跟你去吧?”唐铼冲着庄淳背影喊着,却没有答复。 两辆车相继离开,唐铼跟着大伙坐回座位。有人从车里拿出了扑克和几瓶威士忌,唐铼苦笑。 在这里驻了半个月,庄淳除了必要的那么几句话,几乎闭口不言。刚才看见李月和汤继臣在楼上相依偎,更是甩手而去。受这些影响,大家都很自觉不在他面前打闹,不在他面前玩乐。憋的狠了,这会儿他一离开,大家立马就释放了出来,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 李月回了一趟德泽小区,拿了让人放在邮箱里的袖扣。出来时,差点在门口和庄淳的车撞上。庄淳没踩刹车,只单纯地猛打方向盘,从李月前进的道路迅猛离开,一下子冲到了直行车道上。李月看了后视镜一眼,直接走了。 大半个月不见,崇山消瘦了许多。 两人坐着对视许久,李月才说挑起话题。 “也许这里没有给你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但中国是个大市场,撤回加拿大是不是太意气用事了。” 崇山闻言轻笑。 “没撤成功。” “商务部给了我许多无法拒绝的优惠条件,所以公司又留了下来。” 李月低头轻抿一口咖啡,没有理会走进来的庄淳,笑着说:“这样挺好的。” “希望以后你能经常来中国视察,再给我们多带些加拿大的土特产。” 崇山开怀一笑,笑完却觉得略带苦涩。 “不是的!” 李月从他的话里抬头。 “这里留给了我许多美好的回忆。让我第一次感受到这般炽烈的疼痛和爱意,也是第一次觉得世界居然有这么美好的人,这么美好的感情。” 李月放下手中的杯子 ,只淡淡一笑,转头看向窗外,没有说话。崇山看着李月的完美的侧脸,就像在欣赏一幅美丽的油画。 “你说,如果你首先遇到的人是我,那我们是不是就能幸福地生活。” 李月转头,对着崇山调皮地眨眼,无奈笑道:“不会。” “估计也要离一两次婚。” 崇山也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终于抬手喝了一口咖啡。 “下辈子有约了吗?” 李月微笑着看向崇山,晶莹的眸子闪耀着深情,低低应了一声“嗯”。 “汤继臣?” “嗯。” 崇山耸肩,对李月一笑。“如果是他的话,我服。” “约下下辈子可以吗?” 李月抬头,眼里带着美丽的认真:“我真的值得吗?” “是!” “那天汤继臣问我,愿意用泰山换你吗。我犹豫了。” “但如果现在能让我重新选择,我会毫不犹豫。” “我愿意放弃一切的一切,回归出生时的赤/裸,只要你愿意。” 李月收住笑容,与崇山的眼睛对视良久。认真地回答说: “好!” 崇山温柔地笑起来,脸上终于恢复了往常的人气。 “你是不是买了礼物送我?”说完,崇山还伸出手放在桌上,问李月要。 “嗯,是。” 李月从包里拿出装有袖扣的盒子,笑着递到崇山的手里。崇山手一收,佯装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逗笑了李月。 崇山打开盒子,拿出一对精致的袖扣。袖扣上镶嵌的绿珀在窗外日光的照射下,竟呈现出晶莹的蜜色。 一对加勒比绿珀袖扣! 崇山苦笑中夹带一丝满足:“你这样让我怎么回加拿大!” “一不小心,我真的会留下来拼个你死我活的。” “那要不,就不回了吧?反正加拿大也没什么特别让人怀念的特产。” 崇山的笑容冲口而出。 “你亲自去拍的?” “不是,让那边的朋友帮忙。” “能帮我扣上吗?”说着,崇山摘了自己袖口的扣子,将手伸到桌上。 “嗯。” 李月从盒子里拿过扣子,穿过扣孔,固定住,然后崇山拉好西装的袖子。崇山深深地看着李月宁静的脸,心内翻涌。 扣到左手时,李月不太顺手,定制版的衬衫开的扣孔并不是很大。李月不自觉地站起来,随着崇山的动作走到了崇山面前,继续摆弄那枚小小的袖扣。扣子扣好,李月拉好崇山的衣袖。刚要转身就被崇山抱住,同时咖啡厅西北角发出一声刺耳的桌椅碰撞的声音。 崇山摩挲着站起,气息贴着李月的耳际说:“说好了。下下辈子!” 良久,李月回答:“嗯。” 崇山离去。 本来李月想直接回去了,但发现庄淳一直像个跟踪狂一样不远不近地跟着,便走进了旁边的购物广场。庄淳怕自己被甩掉,脚步加快了些许。进到商场才发现李月在店里试鞋子,心情一下子也变好了。好像以前他都没怎么陪李月出去买东西,遂好奇都贴在店门口围观。 李月试了一双又一双,座位面前已经摆满了层层叠叠的鞋子,店员时不时盯着她放在一旁的限量包包,然后转头又投入热情的服务当中。怎么试李月都不太满意,最后干脆踩着丝袜走到橱窗边上,指着模特身上的长靴,说要那双。店员立马从模特身上扒下来递到她面前,李月穿着在镜子面前照了照,感觉还不错。转念一想,觉得一双鞋兴许不够贵,保不准他身上现金都足够付款了。遂又让人把模特身上的丝巾和包包都扒拉了下来。 店员在装袋,李月穿好自己的外套,走到庄淳身边。伸手挽住庄淳,看着他惊讶的眼神,笑着说:“达令,你带钱了吗?” 庄淳听得骨头都酥了,哪里还存在什么圈套陷阱防备心之类的东西。只沉浸在李月迷离的眼神里,痴痴地说:“带了带了。你随便买!” “人家买好,你帮付钱嘛!” “好!好好好!” 李月简直憋笑憋到内伤。悠悠放手,庄淳便走到收银台递卡。而李月穿着新鞋子,提着购物袋一摇一摇,心满意足地走了。 “先生,三件商品供给7万八千。” 庄淳回头看着李月的的背影,赞叹这长靴穿起来还真是好看,配着今天半长的花裙子和皮外套,有股子狂野又妖娆的味道…… “抱歉,先生,您的卡被限制消费了。” 庄淳又递了一张。 “这张也是。” …… “这张也是。” …… 庄淳悻悻拿回自己的钱包,看着满钱包的卡片居然付不出7万块钱,满脸的郁闷。收银的美女最后一句话是:您现在的资产余额是-27.88万元。 他不过是把股份转给出去,至于信用也破产了吗!还有,那二十多万是什么时候刷的?他已经好多年没自己出门买过东西了好不好! 伸手到口袋里摸手机,居然摸了个空,不可置信地把几个口袋都摸了一遍,还是不见。不对啊,明明在咖啡厅里他还感觉到手机震动。来的路上也没接触到什么人,不可能被偷了啊… 不! 刚才李月过来挽他的手。 …… 庄淳一下子都气笑了。 也终于明白李月这明摆了是要整他,不过心里又忍不住有些高兴。李月能花心情整他,那说明真有戏了。 愉悦地轻呼一口气,想给唐铼打电话,又伸手摸手机…… 完了。 他不记得唐铼的号码。 邹明的?也不记得…… 庄淳坐在沙发上,认真地想自己背得出号码的人。发现除了李月和孩子的,他记住的号码的只有汤继臣。可汤继臣怎么可能,别说让他送钱过来,这等糗事连知道都不能让他知道。不然这辈子别想耳根清净了。 旁边已经站着两个男店员,脸上带着笑,庄淳却分明看得出他们眼里警惕,似乎深怕他跑了一样。想我小爷也曾是个身价亿级的小富翁,至于拐跑你这点小钱… 哼!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 哼! 话说给谁打电话好… 老爹啊! 哎呀,怎么忘了。我庄淳的老爹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有钱人。不止老爹有钱,祖上三代都没曾穷过。再说,有个有钱老爹不就是为了应付今天这样的情况的吗?这两小子要再鄙视我,小心我让我爹把你店给盘下来! 好像有哪里不对。 …… 虽然三十好几的人还问家里要钱有些丢脸,但谁还不是个宝宝是吧。 庄淳打了个冷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还是鼓起勇气拿了沙发旁的电话。 居然打不通……难道公干去了? 啧! 还是不通。 奇叔电话? 不知道。 …… 有了! 庄淳立马往广南自己的办公室拨号码,“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已暂停服务。你好……” ………… 至于吗!他才离开几天,至于这样赶尽杀绝吗! 摁着总助的电话,庄淳脸色已经微红,不会真的被这七万块被弄到警察局去吧……。庄淳在心里已经双手合十默默祈祷,这是他的最后的一线希望,要是再找不到廖海滨,他…他…! 这忐忑的心情怎么那么熟悉,庄淳想起去财大找李月借钱的那天。自嘲地笑了笑,他庄淳这辈子也就败她手上了! “喂?” 电话那头传来廖海滨古板的声音,可庄淳却觉得如此的好听。呼出一口气,终于不用丢脸丢到家了。 “给我唐铼的电话。” “啊,老大!” “给我唐铼的电话。” “好好好!” 汤继臣之所以留下廖海滨,其实就是因为廖海滨直板、不够圆融,处理事情不过灵活。就像现在,即使林树和陈将有半年的竟业期,但未必就没有变通的手段,何必把自己弄得如此焦头烂额。听说这半个月寸步不离办公室,熬得人都骷髅了。 本来这个空隙,就是汤继臣有意空出来的,为的是让李月做决定,还要不要林树和陈将进去。谁知道廖海滨还真的听话地留空,他现在可是正式被委任全权管理啊! …… 算他汤继臣慧眼识人! 唐铼匆匆而来,但当他真正赶到商场时,其实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以后的事情。中途庄淳被服务员提醒,“您可以让朋友先把钱打过来。” 然后庄淳如梦初醒,给唐铼打电话,让他先把钱划过来。唐铼说自己已经进到市区了,不必那么麻烦,他直接过来。 可他这一过来,又足足花了将近四十分钟。 庄淳被围观得烦躁,连打了唐铼三个电话,唐铼就差哭着道歉了。被堵在路上,他也想了补救办法,但奇叔不接他电话,梁靖也被堵在这奔腾的晚高峰里,其他两个说卡里没有这多钱…… 唐铼进来时,庄淳的脸都黑了。走出商场,外面的天也是黑的,应景似的。 两人在市区简单的吃了点晚餐,唐铼知道庄淳被困了一个下午,这会儿心里不痛快。便没话找话,想逗他开心开心。 “大哥买了什么?怎么没见东西。”其实他去刷卡的时候看过购物单了。 “是你嫂子买。” “真的吗?嫂子让你给她付款了?” 一说这,庄淳就高兴起来。低头喝了一口葡萄酒,害羞似的点头。 唐铼呼了一口气。 大功告成! 第37章 开席(三) 两人回到汤家时,已经晚上九点多。 下午一直沉浸在牌局里的一帮小子,这会儿倒是精神了许多。看着庄淳和唐铼回来都连忙让位,可让位便让位吧,这稀奇古怪的眼神是什么情况…… 庄淳转头看唐铼,唐铼开始还没明白,借着火光看见其他几人悠悠的眼神,立马转头猛地晃手。 “没有,没有。大哥!” “我一个下午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没说!会不会是嫂子…” 庄淳一瞪眼,唐铼立马哑了。扫了众人一眼,庄淳不悦地走回了车上。没五分钟又走了下来,看下山坡上二楼李月的房间已经灭灯了,抬手看了一下表,回到车上关灯睡觉。 …… 唐铼心里吐槽,这么早睡觉,大哥这是要修仙? …… “铼哥,要不你今晚回去冲个凉吧,我们在这守着。” 唐铼第一反应是拉起自己胸口的衣服嗅了嗅,然后伸手向旁边就要打。 “你哥我昨天刚洗的澡!” 善良的小伙躲开了唐铼借机发泄的怒气,和对面的人偷偷对视一眼,摇摇头。只能顺着原路一步步挪开。 第二天,庄淳早早起来。像往常一样穿着运动服绕着庄宅外的车道跑了一圈,时不时看向二楼,却没像以往那样发现李月起床拉窗帘或者给孩子喂奶。庄淳心里一阵失落,不甘心地跑到小土堆上吹看几声口哨,李月的房间还是没什么反应,倒是把楼顶的付志光给吸引出来了。 回到据点时,奇叔已经送来丰盛的早餐,但庄淳食之无味。昨天他明明感觉到李月的态度开始软化了,怎么一转眼就理都不理他了。又向奇叔确定了一下李月的新号码,打过去李月还是不接。 在阳光下晒了一天,晒得庄淳人都糊涂了,然后被唐铼半拖半扶地送上车睡了个悠长的午觉。以前心气漂浮,庄氏又磐石般重压在身,他已经好多年没像现在这么轻松过了。睡醒时看着外面漆黑的夜幕,都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 下车来,看见几人在篝火边玩起了烧烤。撒了孜然粉的牛羊肉滋滋喷香,不住冒出的油脂低落到炭火里,生起一串串火苗。庄淳低笑,抬头看了一眼远处亮灯的房间,顿感岁月安宁。 午夜时分,庄淳把挺到最后的唐铼喝倒,自己跌跌撞撞地爬上房车找自己的床。车门口被夜风一吹,庄淳带着混沌又去帐篷里给几人拿了两床的被子,并掀了些泥土,把火苗盖住。回到车上,看着不远处汤家大明亮的灯火,心底突然生出许多寂寞。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竟已经两点多。想拨电话,翻出号码又退出,点开短信,写道:和他们喝了酒,我把他们都灌倒了。很想你!也很想孩子! 短信发出去,庄淳总觉得好像写少了点什么,但是眼皮好重好想睡。迷迷糊糊的梦中,看见李月一手抱着个孩子,牵着李慎站在家门口等他。怎么会有三只手呢…啊,是写少了一个“们”字,他的孩子们! 不知道是梦想还是生物钟叫醒了宿醉的庄淳,他又跑到汤家的后山上对着李月的房间吹哨子。突然,这边房间幕墙上伸出了一只枪管。忽然“砰”的一枪,把宅子内外的所有人都炸醒了。同时,一个空爆弹狠狠地钉在庄淳身旁的小树上。 大院里的付志光几个跳跃飞身上了二楼,猛敲了几下汤继臣的房门,期间又听见连续几声枪响。唐铼带着人循着声音往庄淳的方向奔,心脏咕咚咕咚地跳,祈祷两人可千万别谁也别伤着。不然今年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汤政纲穿着睡衣急急忙忙来到汤继臣的房门口,声音低低地喊道:“臣儿怎么了,心情不好?要不爸爸带你到俄国打猎?” “你不是喜欢滑雪吗,那边下雪了,白茫茫的一片,整个西伯利亚都是。” 啪嗒,门开了。 汤继臣穿着运动服冷冷走出来,“我就喜欢在这玩!” 于是汤政纲半举着双手蹦蹦跳跳地追上来,“行,行行。那就在家里玩!” “还有弹没有?上次内部演习还剩了几箱在局里,要不再拿点回来?” “你离着远点,别伤着自己!” 付志光:……… 唐铼在土垛后面找到了躲避起来的庄淳。扶起身,发现庄淳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忙问:“大哥怎么了?您受伤了?” “去给我拿把枪来。” “大哥…” “我说了,去给我拿枪来!” “是是是。” 虽然唐铼知道不该挑起事端,但汤继臣也太过分了。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一起长大的发小,而且两人的父亲可是过命的交情。不帮忙劝和就算了,至于这样落井下石嘛! 唐铼匆匆回到庄宅,到家时刚好碰到餐点。唐铼进门就想向庄镇告汤家一状先,但一看清楚桌面上的人,唐铼瞬间石化。叽里咕噜几声,什么都没说出来。 “小铼啊,怎么了?” 唐铼一回神:“啊…”忽然想不起来要说什么。 “啊,庄伯伯。…是这样,大哥…敏哥被汤继臣用枪打伤了腿。让我…” 那边的人抬起了头,唐铼立马闭嘴。 “能给小汤玩的最多是空爆弹,不碍事,疼一下就过了。他让你干什么来着?” …… “啊,没有,没有。敏哥让我回来看看早餐做好没有,他说他想喝鱼粥。” 庄镇舒心一笑。“你奇叔送过去了。” “来,大早上的你也没吃吧。坐下来吃点。” “哈,不用了,伯伯。我回去陪陪大…敏哥。” “他脚受伤了,估计好几天走不了路了。”送上门来的苦肉计不用白不用。 “嗯,那随你吧。” 唐铼转身时满眼星光,背后却悠悠传来庄镇的声音,“铼子,什么事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知道的吧?” 唐铼立马站住,规规矩矩转身,慎重地道:“是,小铼明白了。” 呼呼呼,出了门的唐铼长呼一口气。本来还想把魏超弄出来的,完全忘了。 不过没事,大哥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估计什么都不会计较了。就是…… 他不敢说啊! 因为这是庄伯伯认为不该说的事…… 怎么办…… 我可怜的大哥!命途多舛的大哥!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大哥! 有了!把房车弄脏,大哥受不了了自然就回去了。 对!简单省事,就是这个办法。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一直由唐铼充水加油的房车今天却被陈奇搭理得焕然一新,甚至在车身绘了一下野战军武斗和扛枪的画面。唐铼下车看见,瞬间觉得亮瞎了自己的24K钛合金的眼。 这…他们这是要把大哥玩死…… 第38章 开席(四) 庄淳看他空手而归,已经消匿了大半的火气又莫名地涌了上来。但又碍于陈奇在场不好就事发泄,他父亲向来不喜欢他和别人武斗,说是像个莽夫,像黑社会。 而唐铼,也碍于陈奇在场,一声不敢吭。 忍了又忍。陈奇终于收拾东西回去,可临走时看唐铼的那一眼是几个意思…… 啊,唐铼简直觉得自己是犯了煞,怎么走到哪儿,哪儿被威胁! “大哥…” “枪呢?” “大哥…” “我问你枪呢!” “大哥,嫂子向来不喜欢你喊打喊杀的…”我原本要说啥来着? “哼!关键时候,没一个能帮上忙的!” 众人惭愧低头,两两对视,他们却在对方的眼中找到了知己的味道。 “大哥,淡定。不能给嫂子留下坏印象,要不您回家去泡个澡,换件衣裳?”唐铼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那群小子一个劲忽悠他回家洗澡。 “换什么衣裳,你没见她看都不看我一眼!” “换衣裳给谁看!哼!” “大哥,伯父不给我枪,要不您回去看看,我估计都藏在地下室里了。” “哼,死老头子!一天到晚就知道束着我,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 “大哥,这是汤家的地盘。汤继臣毛病本来就多,他能忍咱们那么多天,不错了。” 庄淳一瞪眼:“嗯?” “啊哈哈,不是不是。我主要想说的是汤继臣毛病多。” “哼!” 庄淳一甩手,自己上了房车。 唐铼追上去,搓搓手,黏过来说:“大哥,我今天发现奇叔在家里煮红鱼粥,好香。他居然一碗都不送过来,你看…” “不吃!” 唐铼还想说点什么,但看见庄淳拿一脸的杀气,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悻悻走下了车。不一会儿,升起的窗口就传来庄淳和人吵架的声音,又是汤继臣。唐铼心想这样下去岂不是没玩没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去车尾用胶管把水箱里的水给引了出来。 傍晚时分,终于躺得厌烦的庄淳爬起来洗漱。厕所没水,出风没水,开水壶也没水。庄淳带着一阵风冲下来找唐铼算账,把刚在沙滩椅上眯了一会儿的唐铼吓得跳了起来,然后本能呢跑向自己的车,跑了一半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当了逃兵,但已经来不及表忠心,只能硬着头皮上车。 庄淳站定在不远处,犀利地看着唐铼,看他究竟想干什么。唐铼坐在车里握着方向盘一脸的窘迫,最后狠狠心,弱弱说道:“大哥,您气糊涂了。我先回市区去,你有事再打给我。”庄淳丹凤眼一瞪,唐铼一溜烟跑了。唐铼带来的两个人因为没来得及跑,现在只能寒蝉若禁地呆在角落里。 庄淳让人去加水,但是到夜里十一点,还是没见车子回来。没水洗漱,让在南方生活多年的他很不习惯。躺在行军床上翅楞楞地盯着远处的灯光,直到很晚才睡着。午夜时分,郊外下起了厚重的霜雪,白蒙蒙的。庄淳起来进到了帐篷里,闻着满室浑浊的空气和臭袜子,勉勉强强地挨到六点。 窗口还杵着一支枪,庄淳知道。他在等他射击,不然他没有理由怼回去。但今天的汤继臣似乎很识相,庄淳在小山坡上站了许久,他还是不动手。庄淳打了个喷嚏,邪恶地看了一眼对面的主楼,低头捡起一个石子轻轻抛出去,正好打在汤家的围墙上。“砰”的一声,一个子弹打到庄淳的左胸上,把他的肋骨都震得痛了一下。 庄淳低头捡起没有弹头的子弹,像散步一样往下走。刚到的陈奇看见庄淳冰冷又挑衅的脸色,就知道庄淳想找人干架。局子是舍不下去了。放下东西,留下两个人让他们帮着撤营,陈奇立马让司机追着庄淳的车回了庄宅。 庄镇把魏超他们的档案资料和人一并送了出去,门下一群学生就剩邹明还为处理。算着日子,这两天也差不多都该回来了。这不,刚在外面晨跑回来,庄淳和邹明先后到家。 庄淳车子一扔就进了门台下的器械室,开了外门,发现内门居然换上了高精尖的电子锁。遂出来找陈奇,忽然记得陈奇似乎还在汤家那边,又上楼来找庄镇。昨天的事汤政纲和庄镇说了,他知道这小子想干什么,所以早就等在门台上。 哎。 他这儿子,这辈子的脑子是都用到了赚钱上了,也真是怪委屈人家姑娘的! “干什么去?” 庄淳停住,抽出嘴里的烟往旁边一扔。“给我两把枪,我要去把汤继臣给轰下来。” “哼,现在知道使枪的好处了!当初干什么去了。这个不学那个不学,一天到晚喝酒玩乐!” “干什么去?” 庄淳是真想不通,自己这个老爹怎么就偏爱跟自己过不去了。明明他对自己的部下是好之又好! “不回房看看?” “不要枪了?” “那你到底你给不给!不给我就去买把真的。” 庄镇简直想跳过去手撕了这兔崽子,忍了又忍。“在你房间里。” 庄淳想问一声,你好好的把这些东西放我房间去干嘛,一屋子的凶煞之气,是嫌我过得太好了是吧。但他现在心情不好,一句话都懒得说。 庄淳推了两下,发现房门锁着,真是气不打一出来,抬脚就踹了一下。刚好被刚追上来的庄镇看见,三步过去把庄淳扯过来,一巴掌重重拍在庄淳的后脑勺上! “哎呀!你啊你啊!” 庄淳这辈子还没被庄镇这样拍过呢,一下子都忘了气了。 然后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李慎之前说的那个李月因为没钱而请的“老保姆”走了出来,身材确实高大,穿着平底皮鞋都几乎和庄淳一样高。经过两人身边时,微微低了一下头。然后庄淳就看见远处自己的大床上,李月满目清明,一头乱发。李慎缩在她怀里,一脸的惊魂未定。 十万只渡鸦呱呱地从庄淳头顶飞过。 庄镇伸手一拧,扯着庄淳的耳朵往门口一推。颇为嫌弃地“咦呀”了一声,甩起袖子和刚赶到的陈奇下了楼。 ………… 捂着自己的耳朵,庄淳咽了咽口水,直愣愣地敲着李月娘俩,心脏都快爆棚了。虽然他很快明白自己被所有人合起伙来耍了一通,但此刻他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 庄淳沿着墙角挪了几步,试探般地进了房。捂着耳朵想了想,又返回来把门关上,锁住。 “妈妈,等下会不会还有人来踢我们的门啊?” 李月瞟了一眼在门口仿佛罚站的庄淳,道:“不会,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病。” “再睡会,宝宝。弟弟妹妹不闹了。” 庄淳郁闷地抓抓自己的头发,看着大床边上明显是给保姆陪床用的小床,眼角撇着李月,一步步挪过去。临到床边,似乎又有点舍不得,越挪越过。李月微微抬起头,庄淳立马屏住呼吸站住。 一脸烂柿子般的笑容,道:“我就想看看儿子。” “好久没见他了。” “你儿子在那边,去看吧。” 嗯? 哦,对对对。不止儿子,那边还有个宝贝女儿。庄淳这才想起,这么久以来,自己好像都没好好看过这两个孩子。于是走到两个小床边上,发现两个孩子盖在小被子里,包裹结实,睡得好好的。眉目看起来都像李月,温柔清秀。于是更宝贝了。 伸手把小姑娘抱出来,小心地亲了亲。他想起上次崇山的,不,汤继臣的孩子。哼,讨厌,早知道那天不抱他们了,他的处子抱就这样没了。 把女儿放到床上,庄淳又去把小儿子给搬了下来。然后也不闹李月了,自己躺到小床上,盖上被子,盯着枕边的两个孩子,沉沉睡去。 昨晚两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闹了一夜,弄得李月和孩子连带帮带孩子的大姐都没得睡,于是这会儿李慎睡着,李月也迷迷糊糊的。但发现庄淳那边静悄悄,不知道在做什么妖,赶紧爬起来看了一眼。 不看不要紧,一看庄淳把两个孩子抱了下来,自己还卷了整张被子,立马火冒三丈。一巴掌拍在庄淳的胸口上,响起沉闷的声音,庄淳瞪着血红的眼睛转醒。 “你看你!” 李月指着两个孩子愤然出声。庄淳梦中被暴力吵醒,本想发火,一看见李月就火力全熄。顺着李月的手指看向靠在一起的两个孩子,庄淳无辜地坐起,伸手抓抓头发,求饶般地看向李月。 李月抬手又想打,庄淳享受般地嬉笑起来。 “哼!” 李月嫌弃的哼了一声,把两个孩子都抱到了大床上。庄淳看着空空如也的床铺,转头又看看大床,想起了一种重要的事情,他的处子抱是给了自己的大儿子李慎,不是给汤继臣的孩子。顿时心情大悦,躺下来在床铺上翘着二郎腿摇来摇去。 作者有话要说:年底事多,实在时间有限。 而且我发现一点点放上来,文章破碎掉了。大家看得不过瘾,我写得也不过瘾。 干脆几天更一次吧,写多少放多少那种,不限字数。 下次暂定周日上午更吧。 第39章 开席(五) 温暖舒适的温暖,心情快乐,让长久以来缺乏睡眠的庄淳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李慎睡得差不多,张着两只小手从李月怀里翻出来,伸了一个懒腰。咋一听见这猛虎下山半的声音,足足吓了一大跳。左看看又看看没看到可能要出现的怪物,只能拱着屁股往李月的怀里钻。 李月已经很多年没听见这夸张的鼾声,遂一直没睡着。觉得很吵,很烦躁。这会儿看见李慎的反应,倒惹她一笑。 起床给孩子拿衣服,李慎便跟着她脚步爬了起来。经过庄淳的床时,发现可怕的呼噜声势庄淳这里发出的,遂好奇地爬上去,蹲在庄淳的被子上围观。伸手戳戳庄淳长出胡茬的上唇,发现鼻子宏壮的气息,才弄清楚声音就是鼻子里发出的。粘着小手像蜻蜓点水般地捏住庄淳的鼻子,发现还制止不了。再用力一点,停住了。被强制闭塞呼吸,引来庄淳的不适,左右晃了晃头。 在衣帽间的李月似乎听见轻轻的敲门声,遂拿着衣服从衣帽间走出来开门。眼角瞥见了李慎好些在庄淳身边忙活什么,但没认真看。直到开门带着那大姐进来,才发现李慎像抓鱼一样,把自己的两只手都摁在了庄淳的鼻子上。拿着衣服便忍不住大笑出声。 庄淳已经醒了,正大惊失色地看着自己儿子正试图弑父,连李月的笑都没忘了理会。李月也不去抱孩子,只笑着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她想起莫菲说的,让庄淳死在自己亲手儿子手里…。别说,这种感觉还真的蛮爽的。那是一种扭曲的骄傲,骄傲自己的孩子为自己挺身而出。 庄淳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想要拿下孩子还拿着他鼻子的手,中途却不小心掀起了李慎脚底的被子,李慎没站稳,一下就往旁边倒。李月把衣服往旁边一扔,赶紧上去接住。同时,庄淳也赶忙伸手扶住了要摔倒的李慎。四目相对,庄淳带着犹疑问:“你教的?” 李月本就还没从刚才的欢乐中脱离出来,一看庄淳这后怕的表情和难以置信的语气,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也不理会庄淳红红的鼻管,压抑不住地笑着抱起李慎到一旁的床上换衣服,中途记起还没洗漱,便带着孩子转到盥洗室。 大姐似乎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带人抱着两个将醒未醒的孩子笑着出去了。 庄淳有些恍惚地坐在床上,刚才的状况似乎还让他心有余悸。转头想再向李月求证求证,发现李月和孩子去了浴室,心里又是一阵涟漪。可才到门口,就看到一大一小的身影,就被李月一甩门给关在了外面。狠狠地给了木门一个白眼,立马转身进了外用的盥洗室,刷刷几下,出来就在房门口等着李月母子。 不一会儿,李月穿戴整齐,就和孩子出门。庄淳听见走在前面的李慎说要下去和爷爷玩,心里颇为不甘心地吐槽自己这个老爹,怎么什么他都能走在前面。庄淳藏在楼梯拐角静静等待李慎走近,然后突然张牙舞爪地跳出来,大喊一声: “哇!” …… 李慎气定神闲地看着庄淳夸张的表情,像看个耍猴的一样。庄淳还以为就把这娘俩吓得往自己怀里钻,谁知道她们像看小丑一样,冷眼旁观。心下郁闷,只能顺势伸手扮了扮自己的发型。 “啊,今天天气真好。好像刚才都忘了梳头了。” …… “来,爸爸抱你下去。” 李慎回头看李月,李月面无表情地要往下走,李慎自觉跟上。庄淳觉得自己的家庭地位真的是跌倒了历史最低值了。尴尬地伸手抓抓眼角,拇指不小心碰到腮边的胡茬,顿时感觉扎手。 怪不得人家连正眼都不瞧了呢,原来是刚才太急,没收拾干净。 庄淳仔细收拾了一遍匆匆下楼,发现李月带着孩子好好地坐在饭桌上慢悠悠地吃着东西,他老爹抱着个孩子,居然也坐在桌上喝茶吃点心。 抬头看大钟,已经九点二十多了。这显然不是他老头生物钟上的饭点时间,撇了一眼李月,庄淳心想自己这老婆孩子还真是赚面子。以前要他这样睡到大中午不起,老头估计得提枪上去。这会儿居然还陪着用早餐,真是稀奇! 庄淳进到饭厅,居然又看见了一个人,邹明! 邹明坐在饭厅的摆饰后,看见庄淳起身给他鞠了一躬。那边庄镇为避免他又喊一些大哥啊老大之类的称呼,直接塞过来一句话。“有决定了吗?” 李月闻言顿了顿,然后低头继续喝着稀粥。庄淳走过来想坐到李月身边,被李月眼角余光一打。自觉地退了一步,在另一个位置上坐下,和李月隔了一个凳子。 邹明认真地想了半响,答道: “想毕以后少爷会换一种人生道路,需要人手。而且小少爷们都还小,我想待在他们身边照顾他们。” 一旁庄淳感动。 嗯? 怎么有点奇怪……邹明是他的人好不好。 庄镇挑眉看了一眼邹明,伸手接过身后陈奇递上来的档案。然后转头看向李月:“月儿,你觉得如何?” 李月抬头,看着邹明笑了笑,笑得邹明脸都红了。 “我觉得挺好的。” 庄镇“嗯”的一声,低头在在一份写着“周明”两个字的绝密档案上签了三个大字:不合格! 然后在审核长官的位置签了自己的名字。 庄淳搞不清楚状况,只能伸长脖子看庄镇手里的文件,却只看见到处盖着的血红印章和一张模糊的两寸照。 “可以取回姓氏,你自己想个喜欢的名字,明天之前报给奇叔,他会给你新的身份。” “是。” “所有档案销毁要三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不能出境,最好也不要见父母。可明白?” 邹明立即站起,两腿“啪”的一靠,精精神神地敬了个军礼。同时声音洪亮地应道:“是!长官!” 庄淳脸色胀红,继而煞白。 抖抖擞擞地站起来,庄淳伸手指向邹明,咆哮道:“邹明,你这个叛徒!” 庄镇抬头,认真地看向庄淳。庄淳被看得心虚,想低下头躲避,但又不想发过邹明。巨大的矛盾下,庄淳干脆破罐子破摔,抬脚就要来抓邹明。 邹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立即向庄镇告别。 “为了遵循隔离制度,这段时间我不再归队。我在渤海的新地址嫂子…少夫人知道,在奇叔暂停我内线权限前,我都会保持通讯畅通,有任何指令,请你通知我。”邹明余光盯着庄淳的动作,话越说越快。 “请问长官,我是否可以原地解散!” 庄镇像是惩罚他意志不坚定大动凡心一样,在庄淳即将奔到身边,才慢悠悠地回答了一句:“嗯。” 邹明一溜烟跑出门。 李月看着庄淳抬起的腿,喊了一声:“庄淳!” 名叫庄淳的人像中了法术一样,低头亦步亦趋地往回走,然后坐到李月的身边,若无其事地捧起隔壁位置上的饭碗。 …… 气归气,该要的人情和该占的便宜一样不能少! 庄镇看了陈奇一眼,两人低头相笑。 这小子年纪轻轻也已商海沉浮多年,总归是变化了许多。以前说他孤冷清高,现在看倒未必,你看这商人的趋利性不学得十层十的嘛。被官场那帮人搜刮了那么多年,想必现在让他做官,他已经不会那么排斥了。 年中的时候还被江海割了百分之十的股份,自己心疼得泡了一夜的冷水。庄镇一想起这个就来气。这臭小子明知道他可以解决这事,就是不回来找他,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过倒也体现出那份遗传自他庄镇的硬气,誓死不回头。想到这,庄镇又想起他当初徒步走了三小时的事,不由得一笑,笑得眼睛都湿润了。 对于这个老小子啊,他真的是又爱又恨! 庄淳似乎和庄镇想到了一起,喝了一口水问道:“爸,你怎么从江海手里拿回股份的?” 庄镇抬头,感觉这一声爸他等了好久好久。 间隙,庄淳斜着眼睛瞄了一眼李月那边,看见李月面前有个小餐盘,在心里鼓鼓勇气,便伸筷子夹了一个小蛋卷颤颤巍巍地放到小盘子上。李月微微侧头,庄淳赶紧低头唰唰地扒面。那边李慎看见妈妈餐盘上嫩黄色香喷喷的蛋卷,便爬到凳子上伸手把蛋卷抓到了自己盘里。庄淳心里哀嚎,恨不得把儿子提起来教训一顿。怎么自个的这个儿子就知道坏老子的好事! “能怎么拿,给他想要的。”庄镇也看到了那边的小动作,笑着看向李慎。 庄淳挑眉问道:“部长?” 庄镇看着李慎拿着几个点心在盘子上玩起了俄罗斯方块,似笑非笑,没有回答。庄淳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看见李月伸手过去阻止,把人抱到凳子上坐着。 “不可以浪费食物,吃完饭拿玩具玩。” 这一点很符合庄镇的教育观念,把怀里的孩子递出去,庄镇拍拍手吸引李慎的注意。 “慎儿乖,吃完饭爷爷和你去地坪上玩玩具。” 李慎眼睛亮晶晶的,然后从大凳子跳下来,就捧着自己刚才玩甜点的盘子就往庄镇这边走。陈奇想过去帮忙,庄镇伸手拦住。李慎举着盘子走到庄镇面前,看着庄镇娇娇地说:“爷爷,抱抱我。” 庄镇高兴得嚯嚯大笑:“好好好。爷爷抱爷爷抱。”李慎拿着自己捏圆搓扁的点心送到庄镇嘴边,庄镇高兴得立马张嘴接。 庄淳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在面前俘获人心,一个劲骂他小臭屁。然后看见庄镇一手抱着李慎,一手拿着托盘便往外面走。刚才李月给孩子喂了有些粥,李慎吃饱后她也吃了一点,这会也差不多了。伸手从旁边人手里接过孩子,也走出了饭厅。 庄淳独自无趣,猛扒几口,也追着出来了。一看人家个个怀里都抱着个孩子,立马问自己的小儿子呢? 来人说在老爷房间里睡觉,庄淳便冲进庄镇的房间里把熟睡的孩子给抱了出来,在李月面前像邀功一样晃来晃去。李月知道小儿子吃饱就睡的习惯,庄淳无理取闹地把孩子抱出来,她已经异常不满,这会儿看他骚包的模样更不顺眼了。 “你个大男人整天无所事事晃来晃去干什么。” 庄镇在心里为李月鼓掌,不亏是收了他庄镇儿子的女人,果然灵慧! 庄淳听完很受伤,抱着孩子立马走到在远处的假山池子旁坐下来,微微的脸红着,全是委屈。李月好不容易把怀里的女儿哄睡,抱回庄镇的房里放下,出来立马把小儿子抢了过来。庄淳悻悻地看着李月的眼睛,想生气又不敢,脸上写满了不服气。 庄镇对这个儿媳已经不能再满意了。看着时机成熟,便放下滚轮车的绳子,拉下刹车,把李慎抱下来让他玩其他的玩具。拍拍身上的尘土,走到庄淳身边坐下,颇为同情地说:“要不爸爸托人给你找个工作?” “三四十岁的男人,上有老下有小的还游手好闲,是不太讨女人喜欢。” 庄淳斜着眼睛瞄了庄镇一眼,看见庄镇一脸认真,完全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这才认真地想了会儿。 庄镇看他还犹疑不定,便又下了一剂猛药。 “虽然月儿现在很有钱,但你一个大男人总不能靠她把三个孩子养大是吧。” “再说,她年轻漂亮,有钱有能力。你就不怕被她在外面养那么几个漂亮的小男人?” “什么单位?你说!” “Q大怎么样?” “当老师有什么前途!” “要往前走总要点资历嘛,你就当进去练级!” “而且你不觉得月儿比较喜欢儒雅绅士的男人吗?像小汤。我也是认真地考虑了这一点的。” 现在一听见汤继臣的名字,庄淳就条件反射一样。这会儿立马转头,像是再问庄镇真的吗?她就是喜欢这样的人的吗? “你就先进去上几天班试试嘛,保不准她就觉得你浪子回头,对你改观了呢。” 庄淳沉默良久。也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 “现在人家学期都过半了。” “办法总是有的嘛,就当是个尝试,不喜欢便出来。” 庄淳没再说话,但庄镇明白他这是应承了。 转身之时,庄镇瞥见客厅里的李月刚好从窗户转身回去,情不自禁地笑。 不得不说,这孩子子充满智慧,而且把他儿子了解得彻彻底底。那天他就假装随口一说,她便领悟了意思,今天更是做得毫不着痕迹。真是令庄镇愈加地刮目相看了,也很庆幸她依然是自己儿子的妻子。 可惜的是现在不能把手续弄下来,不然他便是死也安心了。 当初,汤继臣一开始盯着的就不止是庄氏。他要的是彻底击垮庄淳,从精神到肉体。甚至,想用连带责任把庄淳投进监狱,然后他便可以和李月带着孩子浪迹天涯。但没想到他爹汤政纲这些年目睹了庄镇孤苦伶仃的凄苦日子,深怕自己的儿子也离他而去,所以在汤继臣托他办李月的移民申请时,他便将申请无限期地压了下去,并通知了庄镇。 庄镇明白事情已经到了不得不解决的时刻,便把两个孩子暴露出来,让汤继臣知道李月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和庄家摆脱干净关系。汤继臣按计划收到了消息,并立即停止了动作。庄镇顺势南下向汤继臣求了个情,防止汤继臣一时冲动弄个鱼死网破。 然而,他发现他还是低估了老汤头的这个儿子。 汤继臣完全没有什么玉碎瓦全的想法,只是冷静地给他开出了三个条件:一是把庄氏彻底划归李月;二是两人永远不登记;三是从此以后汤继臣可以随意出入庄宅。 庄镇用笔在第二点上划掉了永远二字,改为五年,附条件是婚前财产公证。并以一个长辈的姿态恳请他手下留情,汤继臣沉默良久最终同意。事情看起来顺利,但庄镇还是知道自己这是欠下了一个巨大的人情。 “我这些年是不是很没用?” 庄镇闻言转身。笑着半蹲下身,像小时候庄淳的母亲还在世他们还过着幸福的生活的时候一样,伸手抚庄淳的发顶,令庄淳一愣,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从他手底下挪开。 “不是。你只是犯了个大错误,然后不敢一个人去面对。” “也怪我没能做一个让你信任的父亲。” 庄淳瞬间泪目。 庄镇抚着庄淳的后颈,声音沙哑,“以后别学我,你要做一个称职的父亲,做一个好丈夫!” 庄镇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只在他肩膀拍了两下,无声地走了。 但成为了父亲的庄淳,已经听懂了另一个父亲从手心从眼神里流露出来的话。 傍晚,几个孩子都睡着了,二楼有保姆守着。李月怕李慎醒来找不到她会哭,便把李慎抱到一楼,把孩子放在次卧睡。然后跟着厨娘董姨下了厨房。 既然决定了,便好好过,人生经不起蹉跎。这就是李月的信念,或者说这就是她的性格。 她恨庄淳没有错,但当真的见到庄淳因溃败而萎靡不振时,她发现自己并不如想象般的快乐。毕竟她拿生命爱过这个男人,爱他的年少轻狂,爱他的器宇轩昂,甚至爱他在小房子里和她赌气用后背和她说话的样子。 点点滴滴,那是青春和年少的情绪,那是他们曾经的生命。 也许,让她接受庄淳还需很长的一段时间,但她不希望他这样颓靡下去。她害怕自己年迈时会悔恨和自责,自责自己曾经毁掉过一些本应灿烂的生命。 李月不太会包饺子,包了几个觉得还是有点难看,便停了手。董姨笑着点头,便继续包庄淳爱吃的虾饺。以前李月做的时候,因为包得不漂亮,庄淳经常笑她做的是虾饺子馄饨,但每次吃起来还是很高兴。做了个爆炒蛏子,一个红烧海参,一个清蒸斑鱼。然后李月又煮了一小锅豆腐鱼汤,一小锅清粥,难得的老人竟和她有一样的喜好。 把青菜洗净,李月想起李慎似乎睡很久了,便急忙摘了围裙出去。迎面碰上刚进门的庄淳,似乎刚出门回来,一手挽着西装外套,一手里还拿着车钥匙。两人都停住了脚步,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李月走到卧室门口,陈奇便笑着走过来说老爷把孩子抱到自己房里睡了。老人还陪着又睡了一觉,这会儿正起来。李月只得往回走,刚走到厨房门口便碰见庄淳从里面冲出来,张着嘴巴两只手猛地往里扇风,烫得眼睛都红了。看见李月一惊,捂着嘴巴赶紧往另一边跑,像个偷食怕被发现的小孩一样。 董姨看见李月进来忍不住低笑:“少爷一听说是虾饺,便在锅里捞了个您包的饺子就往嘴里扔,被烫得眼泪都出来了也不肯吐。” 李月笑笑没回答。 “不过这也正是他的性格。” “小时候家里养有只小狼青,是他的玩伴。有天半夜,家里被敌对分子泼汽油放了把大火,幸得老爷机警,把家眷都救了出来。但是小狼青被锁在笼子里没能逃过一劫,奇叔提出来的时候,小狼青身上还冒着火星。少爷看见了便一把扑上去,谁也拉不开。火星子把他衣服都点着了,烫的下巴都起泡了,还是紧抱着不放手。大家没办法,只能往他身上浇水。” “后来还因此大病了一场。自那之后,老爷再也没在家里养过小猫小狗之类的。” “夫人,您…” 李月稍有些停顿,转头笑着说,“您叫我月儿就好了,你们都是家里长辈,该是我用敬称。” 董姨一听,自然是明白自己不用再说其他了。点头致礼感谢,李月也笑着向她点头。 两人将晚餐送上桌。庄淳早换了家居服坐在桌上等着了,嘴巴还红红的,眼神欣喜异常,像个二愣子一样跟着李月来来去去。 庄镇抱着李慎走近饭厅,看见一桌都是海鲜鱼虾,李月围裙还没解。笑着放下李慎,伸手把菜端到了小饭桌上,庄淳见状,也赶紧过来帮忙。陈奇和董姨适时地转身回厨房,李月想出声留人,庄镇对她笑笑,她便也笑着没有再说什么。 美味的食物,美好的晚餐,让庄镇觉得自己一生终于在今天可以对自己的妻子有所交代。 阿姨早早安排好了两个小的,庄淳在大床上哄睡李慎便回到了今天的小床上。他知道李月不愿意,心里也没存什么幻想,但就是睡不着。 李月吹干头发出来时,房间里就开了李月一侧的床头灯,李慎已经在大床上睡着,庄淳也安静地躺在小床上。情况还好,看了一眼两个小的,便回到了床上。 床铺微微向下凹陷,来人动作很轻。李月刚想出声,就听见庄淳说:“我就在你们身边躺着,儿子在中间呢。” 一室安静。 第40章 开席(六) 庄淳正式入职Q大。拿到合同那天他早早地回到家里,在李月屁股后面跟上跟下。李月实在受不了他后,转头问他有什么事。庄淳伸手摸摸头,笑嘻嘻地说他找到工作了,要去Q大当讲师并兼任辅导员。那一刻,李月想起当年他们经济拮据,庄淳跑成了第一笔订单,他快乐地去教室门口等她下课。然后在所有人面前冲动地抱着她转圈,亲她,告诉她他们赚钱了。 李月脸上有一丝悲哀划过,被庄淳察觉。跨上两级台阶,庄淳温柔地抱着李月说:“宝贝,我爱你。一直都爱你,到死都爱你。” “我愿意等,等你想接受我时再接受我!” 庄淳牢牢守住了自己大床上的一亩三分地,每天早出晚归,规规矩矩。偶尔遇见李月醒着的时候,就跟李月撒娇似地抱怨现在的学生工作难做,个个像个祖宗似的。李月要是心情好应他两句,他会高兴地抱着李慎又亲又抱,晚上早早赶回来给李慎讲小白兔各种各样的故事。搞得李慎一见自己妈妈和他说话,就知道今晚自己又要听小白兔的故事了。 周六,庄淳看见李月在露台上织毛衣,长椅边放着一件明显是织给慎儿的小小的一件做对比。看样子似乎织错了几轮,正一脸认真地动手拆了又织。庄淳心花怒放。 两个小的还是每天吃夜奶,慎儿似乎已经习惯了两个吵闹的小东西,现在即使他们半夜哭大半小时他也不会醒了。四下安静的房间里就剩李月和庄淳在无声地忙碌着。 李月因为没有怀胎十月,所以觉得对这两个孩子有亏欠,一直带在身边照顾,不愿意假他人之手。庄淳了解到了,所以也没有阻止她。也更因为自己对李慎和李月的亏欠,让他觉得自己更应该加倍地付出去弥补。所以每每孩子醒来的时候,他也会立马起来帮忙,有时候甚至在孩子醒来之前他就醒了。 汤继臣进了审计署。 本来出国前他就接到了邀请,但那时候他没打算就此安定下来,便没有理会。这段时间他和庄氏、和庄淳甚至是和李月的事在圈子里闹得风风雨雨,一些人也摸清了点门路。看见庄镇的儿子死而复生,变成了去Q大的庄淳,便立即向他投来摇曳的橄榄枝。仿佛在说,呐你来给我帮忙,我给你刀枪剑戟,你继续和他对着干。 而他好像不讨厌这样,便欣然接受了。 庄氏在汤继臣的建议和廖海滨的管理下进行机构业务精简,裁掉了一些冗沉的部门和人员,也抛售了一些外线业务,把主要精力转回到重型机械的设计和制造。在这一点上,庄淳赞成汤继臣的想法。 庄氏已经不是那个如日中天的庄氏了,无论资金还是人员在跨专业跨行业的许多业务上已经力不从心。这个问题他之前就发现了,但那是李月时期的庄氏版图,他实在舍不得裁,所以一直苦苦支撑。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是时候把精力重新放回到庄氏的经营和发展上,这些调整真的非常必要。 廖海滨会和他保持联系,汤继臣应该有预料到。所以庄淳也不避嫌,在廖海滨第三次来电问他一些重大决议上的事情时,庄淳直接让他去建议李月召回林树和陈将。廖海滨听完简直是大喜过望,只说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如果只以职员或助理的形式召回他们,这并不会违背股东会上的限制条款。 对于廖海滨这白痴言论,庄淳无言以对。 之前李月已经从汤继臣处得知相关的消息,没有多做为难便同意再次聘任林树和陈将,并在广南和香港给三人以及有功之臣黄朝置办了房产以示鼓励。 不久,死守香港的黄朝便频频传来捷报。 李月去德泽小区把一些常用的物品搬到了庄宅,陈奇亲自带人出来帮忙。去幼儿园给李慎办休学的时候,李月见到坐在安保室里的邹明,又是一个花猫脸。忍不住轻笑,转身看见身材圆润的莫菲,似乎明白了什么。 庄淳为女儿取名庄华,小儿子取名庄严。出自苏曼殊的《本事诗》,华严瀑布高千尺,不及卿卿爱我情。 乍一听,李月并没有联想到诗歌的事情。觉得取得挺好,干净利落,并秉承了李慎的单字名一脉的风格。 这天,李月把织好的毛衣送去给汤继臣。汤继臣不在家,李月把东西托给汤政纲,请他转交给汤继臣。汤政纲看见李慎穿着件一模一样的,接过衣服很是高兴。 汤继臣回来后,汤政纲把李月过来的事和两个小的名字都说了一遍。汤继臣气得立马回房换上上次李月给他买的羊毛衫,一边换一边还觉得不够。找出那年去香港,李月给他买的大衣还有不记得什么时候买的鞋袜,一并穿上。把头发往后一抓,叫上审计署的同事直冲Q大。 哼。 他庄淳是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他这就去告诉他,卿卿到底爱谁更多点! 汤继臣到时,庄淳正在七楼上应用数学。本来是安排他到经济学院的,但碰巧数学科学院的女老师休产假。这边正缺人,便让庄淳过来先顶她的岗,兼经济学院的新生二班的班主任。 庄淳本来土木工程毕业,教数学难不倒他。更因为害怕被李月嫌弃,加上汤继臣入职审计署给他的刺激。入职以来,庄淳可谓是兢兢业业,没有丝毫怠慢。 汤继臣带着两个人在后门站了一会儿,便吸引了教室里男男女女的注意。学生们频频回头,使得在黑板上认真演算着的庄淳都不得不注意到讲台下的骚动,继而注意到门外汤继臣一身骚包的穿着。 黄褐色的貂皮翻领配上混血儿立体的五官,再梳个不太正式的大背头,挺身而立。一身袭人的吸引力,像个冰冷又有着致命诱惑的吸血鬼。 “吸血鬼”牵动着所有人的目光一步步走上讲台,然后拿起马克笔在一个次方根算术式后把得数2017改成了2019。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庄老师,你算数好像不太好啊。” 庄淳真想生吃了他。 他本来写的就是“9”字。不过是起笔稍有重叠,看起来有百分之一像“7”字,可他汤继臣就能忽略掉那百分之九十九,还不被人指责。你看那底下一片被颠倒众生的花痴脸! “不过同学们要懂得包容。庄老师本来就不是学数学的,错了情有可原。他以前可是做大生意的人,谁知道一不小心就一无所有了。只能让自己爸爸帮他找了一个当老师的工作养家糊口。” “什么?你们说我的衣服好漂亮?” 汤继臣抬手碰了碰自己耳廓,示意没听清。然后故做惊讶状,低头打量自己的衣服,状似害羞地说: “嗯,是的。是我宝贝月儿买给我的呢,从里到外都是,连袜子都是。” 底下响起一阵嘘笑声,大家都被汤继臣的爱现和滑稽的表演给逗乐了。 庄淳差点克制不住自己,但数学院的院长陪着一个人在窗外。他知道汤继臣肯定又挖了坑在等他,遂长呼一口气,死死忍住! 汤继臣抛够了眉眼,煞完了庄淳的威风,便向窗口示意,他们可以进来收拾残局了。 数学院院长蒙奇和庄淳打了一声招呼,便站到讲台上介绍来者两人。 “同学们好。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审计署的两位副总审计师汤继臣先生和纪骁先生到我校指导工作,让我们用热烈掌声表示欢迎。” 此处省略五千字。 到结束语,蒙奇大赞汤继臣和纪骁年轻有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听得庄淳直想跳楼。 蒙奇看见庄淳,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忘了夸这小主子了,据说这位的父亲也是位了不得的人物。赶忙握住庄淳的手说道:“庄老师辛苦了。” 转头又对台下说:“同学们,庄老师以前是经济领域的人,可能对教师这一行业不太熟悉,大家要多多体谅,互帮互助,共同进步。” …… 这也就是坐实了庄老师一无所有,年过三十还要爸爸帮找工作的事? …… 庄淳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当初汤继臣冻结庄氏资金,就是为了卖掉李月名下的房产。因为他知道他收到消息会接手,但他要的就是他的一无所有。庄淳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股份转完后,汤继臣为什么还紧盯着他不放。因为在他的名下还有广南商业中心的一套住宅。 所以他故意设计漪园一事,除了用溢价在股东会上狠狠击他一拳,还要他将商业中心的住宅折价弥补庄氏。 他走到今天身无分文,竟全部在汤继臣的算计之中! 庄淳回到家时,刚好撞见李月他们在吃饭,也没停留,直接回了二楼。 往常都是□□点才到家,李月看情况不对,疑惑的抬头看向庄镇这边。庄镇抱着李慎示意奇叔问问,十来分钟后,邹明回电话说,下午汤继臣带着审计署的人去了Q大,在庄淳的课堂上说了什么云云。 李月苦思冥想,想来想去觉得只能是因为毛衣的事。虽然她不觉得她有什么需要解释,但庄淳好不容易接了这个事,她不想因为她而辜负了一个老人的爱重之心,遂想起身上楼。庄镇抬手示意她坐下,“随他去吧。” “让他去学校就是想治治他的烂脾气,不然以后还得有苦头吃。” 李月眨眨眼,坐下吃饭,心底竟莫名泛起一股温暖和高兴。现在,她已经不觉得呆着这里会让她沉重和压抑了。 没两天,对面山头的汤继臣不知道怎么得了消息,一下子玩心四起。穿着李月给他织的毛衣欢快地过来邀李月去陪他逛Q大。看这情况,李月就知道汤继臣没玩够。 庄镇今天刚好在家,看这汤继臣嬉笑阳光的脸,感觉这两个老小子就像当年自己的和汤政纲一样,到哪哪不对付。 “去吧,顺便看看他这几天都在干什么。已经好几个人向陈奇投诉他不务正业了。” 李月上楼换衣服,汤继臣陪着庄镇在茶室里喝茶。两人坦诚地聊了一些时事和将来,不一会儿便相谈甚欢,要不是因为中间隔着个汤政纲和庄淳,两人几近可以成为忘年之交了! 庄镇不得不感叹,汤政纲一辈子没大的出息,倒是生了个了不得的儿子。庄淳不是差,只是稍显浮躁。品性上做不到像汤继臣这般深沉厚重,厚积薄发。 庄淳今天带经济班的学生体检,人太多,在校医院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汤继臣的车停在六教门口的停车位,李月下车刚好看见对面的庄淳双手插着口袋站在医院门口看着一众学生,带着点可以察觉的烦躁。 这事要是放在十年前,即使给一千一万个假设,李月也不会相信,庄淳居然能静下心来和一群半大的学生打交道。 李月带着李慎和汤继臣相继下车,站在队伍后面的学生引起了一股子骚动,庄淳敏锐地察觉到。回头发现一帮学生男男女女都有,两眼放光地不知道在发什么花痴。顺着他们的眼光看过去,庄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李月… 一条浅色的贴身牛仔裤套那双他买的及膝长靴,上身一件半长的翻领格子斗篷外套,浅色的牛仔裤隐隐约约露出一截。蓬松的栗色卷发上带着顶圆形的羊毛咖啡色帽子… 庄淳真是恨不得冲过去把她抱着举起来,向全世界宣布,这是我的女人! 可是,她旁边怎么出现了一大一小的两个男人。庄淳摁住狂跳的内心,定睛一看,身子一下子凉了半截。 汤继臣也把头发弄卷了,穿着件小羊羔翻领的牛仔外套,深色牛仔裤,一双浅黄色的踝靴,看着更有异域的味道了。上衣里面套着……那件毛衣不是月儿织给他的吗?怎么穿到汤继臣身上了!为什么慎儿一起穿着,那岂不是和汤继臣成了父子装,汤继臣的牛仔衫就是故意的! 他故意穿了一身的牛仔衬李月的牛仔裤! 老婆孩子是他的,毛衣也是他的的好不好! 学生们已经及无心排队,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低声讨论着这高颜值的一家三口和身后高配板的宾利。庄淳听着议论,心中更加愤懑难忍。 哼! 庄淳甩手而去,他的心痛死了,他再也受不了了。 汤继臣远远看见庄淳像只愤怒的公牛转身奔逃,当场哈哈大笑。 一把抱起地上穿着黑白熊猫外套的李慎,拽回站在前方的李月,挽着她的肩膀,往二食堂方向走。 “宝贝,我们去学生食堂吃饭。好多年没和你在食堂吃过饭了。” 李月见汤继臣如此开怀,不自觉地笑。伏在汤继臣怀里抓着他的衣角,也不理会愤然离去的庄淳,跟着汤继臣往前走。 回到教师休息室的庄淳越想越气,明明他才是孩子的爹,为什么毛衣不是给他织的!而且为什么偏偏是汤继臣! 遍寻不见唐铼,这才想起唐铼已经出去浪了好长一段时间了。立马拿出电话,让他来Q大,归队干活。 此刻的唐铼正拿着陈奇每月支给他的高额工资,玩得不亦乐乎。这一看见庄淳的电话进来,赶紧放下手中的扑克啤酒,继而奔往Q大追查那三人行踪。 可要跟踪人家的是他,现在不高兴的还是他。庄淳看着学生食堂里汤继臣和李月头颈相交的样子气得差点脑溢血。紧紧握着手机抓着头发,在教师休息室里来回踱步,偶尔单手捶墙,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唐铼打电话过来不接也不回,最后想起学校好像分了一间宿舍给他中午休息,气哼哼地电话问了后勤处的人,弄清自己的宿舍是哪一间,干脆去教师宿舍。 下午没有课,本来他今天还高高兴兴带着人去体检,以为下午就可以回家去陪李月和孩子,可…现在回啥!人家有人陪着呢,而且身长玉立,英俊潇洒,比他耀眼多少倍! 唐铼联系不上人,没办法,只能循着味到宿舍找他。好不容易撬进去,发现庄淳躺在简陋得只有两张薄被子的单人床上,屋里连暖气都没开。唐铼打开暖气,然后只能到小客厅去呆着,屋里连椅子都不多一张。 傍晚,庄淳醒来去卫生间冲凉。女人拳头大小的花洒温吞吞地吐着水,庄淳已经忍到了极限,想不到现在连个花洒都来欺负他。一个控制不住,庄淳抓着软管就把花洒给砸了。 唐铼在外面听到动静,猛地敲门,问庄淳需要什么。 庄淳不理会,伸手想拿浴巾把自己身上的泡沫擦干净,抓来抓去没抓到。一把拍开水龙头洗干净自己满是泡沫的脸,看着光秃秃的老旧水泥墙才记得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连毛巾都没有,拿什么浴巾! 看见洗脸池上一个明显是上一个主人留下的小塑料盆,拿过来拧开水龙头,直接接了水往自己身上冲。穿着一身半湿的衣服从卫生间出来,庄淳兀自坐在屋里唯一一张老式的学生椅上抽烟。 唐铼看这情况,知道庄淳是不习惯这简陋的环境。 “大哥,要不去酒店吧。” 庄淳没说话。 唐铼动动小木桌上的晚餐,暗示庄淳吃饭,庄淳还是一动不动。唐铼又靠过来,“大哥,您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嘛!” 庄淳冷冷转头,正想说话,却毫无防备地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大哥,你不回家,嫂子会担心的。” 哼,她要真会担心,何至于到现在连个电话都没有了! 庄淳想起半夜要吃奶的两个孩子,心里又酸又涩。他倒是想回去帮忙,但人家根本就不稀罕,有他无他都无所谓。 也是,慎儿还不是她一个人带大的。她多厉害,要他何用。 想到这里,庄淳忍不住又伤心。 她怎么能那么狠心呢! 她不是喜欢上进的,温文尔雅的男人吗。他就在努力地改变啊,每天都很努力的上课,努力地做一个好老师,努力地为这份工作负责,努力地从头再来。 为什么她就看不到呢! 你还要我怎样! 扔了鞋子,庄淳干脆又跑到了床上,还穿着白天时候的西裤和衬衫。 唐铼知道自己劝不动庄淳。只能外出,打算买些洗漱用品回来,他刚才发现庄淳好像用的是人家的洗手液来洗澡,而且他自己还不知道。估计是沐浴露和洗手液都分不清,见着个起泡沫的就拿来洗了。 …… 唐铼走到楼下,想起自己大哥颓丧成这模样,他必须得为自己的大哥换取点什么有价值的回报啊。于是坐在楼梯口给李月发信息,满屏都是庄淳此刻凄苦不堪,病弱西子的生活与状态。 吃饭的时候,李月坦白说,这几天庄淳可能心情不好,大概得有几天不回家。庄镇知道汤继臣不是省油的灯,自然猜了个大概。夹了长长一条鲈鱼肉沾了点酱油放到了李慎碗里,淡淡说道:“随他吧。那么大的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唐铼买完东西出了商场还是没收到李月的回复,估计悬了。于是又转回去买了两条烟和一箱酒,手机嗯嗯地响着,拿出一看是银行的提示短信,卡里的钱一下子下去了一大半。一阵寒风挂过,仿佛提示他要勒紧裤腰带过往后的日子。 两人就着冷菜喝到大半夜,烟头掉了一地,尤其庄淳脚边的最多。好不容易,挨到庄淳睡过去。唐铼把人搬上床,昏昏沉沉的也没那么多讲究了,直接扯着被子睡到了边上。 庄淳朦朦胧胧似乎看见有人在跟前晃悠,好像是在扫地。突然想起是不是李月来了,于是从床上猛地跳去,旁边碰到一个人的手臂,吓得庄淳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眼神聚焦,发现面前的人不是李月,这才气愤地掀被而起,发现床上的居然是唐铼。 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嫌弃地站起稍稍立定,想起昨天唐铼陪着他喝到了大半夜。这里也没其他的地方可以躺,倒是错怪他了。 这时陈奇从客厅走进来,轻声道:“少爷,少夫人说您这边条件简陋衣衫单薄,怕您住的不舒服,让我带人来给拾掇拾掇。夫人还收拾了一些您的个人物品,让我一并带过来了,说让您用得顺手些。” …… 庄淳呆坐回床上。 卫生间已经被粉刷了一遍,整套花洒都换成了大孔舒适型。小客厅墙纸焕然一新,还摆了一套崭新的意大利沙发和英国来的茶具,几个年轻的装修工正蹲在地上裁剪地毯。屋子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两个家里的女佣抱着天鹅绒的被子站在他面前,正准备给他铺床…… 李月这是在说:你就住这吧,不用回来了! 悲伤逆流成河… 庄淳把唐铼身上的钱搜刮干净,就任由他自生自灭去了。然后每天早起去田径场锻炼,起初跑两三圈就上气不接下气的,慢慢地已经可以跑五圈、六圈,直到后来的九圈十圈。 接着去食堂早餐,然后去上课。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但只有庄淳知道自己内心的纷乱。 冷静下来,他终于回想起自己没有什么立场这么矫情。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和面前严峻的形式斡旋。 李月一下子就把台阶给撤走了,他走不下来…… 中途邹明来了一次,他努力地从他的表情里查找一丝一毫是李月派他来打探情况的痕迹,但没有。邹明是从唐铼那边得到消息,然后自己突发善心才过来看他的。 路过小卖部的时候,庄淳走过去让人拿了包烟,伸手掏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一分钱也无。 “带钱了吗?”庄淳转身问邹明。 邹明的大学充满了脚臭和汗臭味,并没有见过这种到处是女大学生的大学,现在正好奇心十足地到处观望呢。一听庄淳好像在叫他,便兴冲冲地跑过来。 庄淳好脾气地又问了一声:“带钱了吗?” 邹明哦哦哦地连应几声,连忙从钱夹子拿出一张毛爷爷递出去。忽然想起件事,“大哥,你不会连买烟的钱都没有了吧?” 场面出奇的安静。 邹明仿佛看见自己面前缓慢下落的尘埃。 听着自己脑海里那绵延不断的回音,邹明简直想一头撞死在小卖部的墙壁上。他为什么要说出来!为什么要这么不知死活! 抖抖擞擞把皮夹子的钱都拿了出来,伸到庄淳面前,“大哥…” 天雷滚滚的事情发生了! 庄淳面不改色拿过邹明手里的一沓纸币,然后一本正经地走了。走了…… 他真的接了…。 他大哥庄淳,他们身家成迷的庄局生的儿子!居然真的从他手里拿走了那几千块钱… 天哪! 怎么办! 那是莫菲下午才给他的,要他去买加湿器和孕妇奶粉,还要给车子加油,还要给莫菲带手办,还要零食,还有小礼物! OMG! 怎么办! 邹明欲哭无泪。 他是不知道庄淳现在有多穷。那天从唐铼身上扒拉出三张卡和一万多块的现金,就差□□没搜了。 拖着唐铼到柜员机取完钱,庄淳便良心发现,觉得要遵循李月有计划的消费的生活理念,于是决定先把钱存起来。可当他把自己卡抽出来,一分钟没到,庄淳就看见自己的手机短息提醒,他的资产变成了-15.78万元…… …… 不就是没钱嘛! 咱庄总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能被这点小挫折打败呢。 于是,庄淳面不改色地带着剩下的三百多块的零钱和硬币找到了校园卡的充值点,将钱全部冲了进去。 就这样,我们曾经的亿级大富翁庄老板,靠着这装有三百多块钱的饭卡和唐铼剩在教师宿舍里的大半包烟,整整挨了大半个月。 陈奇又收到了中间人委婉的建议。说庄淳这段时间对学生太放纵了,老师学生都不认真复习备考,一天到晚把学生带到操场放风。 院里已经接到好几个老师的投诉了。这样下去恐怕影响不太好,而且过两天有一个新教师考核公开课,届时学校领导都会参加,别被刷下来才好。 李月知道自己是时候该做点什么了。 两天后,李月问清楚了庄淳上公开课的时间地点。收拾好,带着李慎下楼。刚好碰见庄镇在地坪的茶室内看着一沓的资料,看着像是一些简历之类的东西,一本本地堆在一起。 “爸,我带孩子出一趟门。” 庄镇从文件里抬头,摘下眼镜慈祥地笑着应了一声:“去吧。” 其实,这一声爸李月并不排斥叫。很多事情上即使老人不说,但她已经猜出一二,比如她在武警总院的生产。 四年前的崇山,在中国的势力远不像如今这般呼风唤雨。所以要想召集国内顶尖专家,并且都是军医大拿来抢救剖腹产后发生羊水栓塞的她,崇山未必力所能及。唯一的答案只有当时在场的庄镇。 那时候庄镇已经知道她和庄淳离婚,也知道孩子可能不是庄家的,但还是义无反顾举全身之力救她,她是发自内心地感激他的。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李月才从车里出来。从后座上解开李慎的儿童座椅,把孩子从车里抱下来,牵着手这才走向坐满了人的科学楼1-520。 到五楼楼梯口时,李月本打算让孩子在门口轻声地叫他声爸爸,以此鼓励鼓励他。但往回想,为什么她要鼓励他,他爱珍惜不珍惜。关她何事,反正她这么有钱,他就是再穷困潦倒也影响不到她和她的孩子。 她来这一趟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至于工作和成功,他爱要不要! 于是蹲下来和孩子说,“宝贝,等一下,我们会见到一个熟人。但我们就在窗口静静看一眼,不可以说话,知道吗?” 李慎还以为妈妈和自己玩游戏,声音清脆地应了一声:“好!” 抱起孩子,李月想想又说:“庄淳就是你爸爸。以后你高兴叫他爸爸就叫,不想叫就不叫。” 李慎眨着忽然亮起的眼眼睛,古灵精怪地把头转来转去地看李月的脸,似懂非懂地大声应了句:“好!”接着笑嘻嘻地伏在李月的怀里。 李月吻着孩子的发顶,然后走到教室后排的窗口。 庄淳的课其实上得不差,这段时间被他哄得差不多的一帮学生更是卖力表演,把被庄淳情绪带着有些沉闷的气氛也冲散得差不多。 李月抱着孩子站在窗外一会儿了,庄淳不知道是课上得太认真还是心不在焉,居然没发现她们。这段时间的悉心照料,孩子圆润了不少,李月抱得有些吃力,便不想再等了。干脆把高跟鞋踩得很响,然后气定神闲地从教室门口经过。 果然,李月一动,庄淳便像闻见味一样,眼睛立马跟了过来。眼底和心中瞬间就溢满了幸福和满足。 李月走到隔壁教室时,听见后面传来的夹杂笑意的庄淳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之前,唐铼发信息说他宿舍的条件如何如何的差,生活过得如何如何的悲惨。陈奇来过之后也说少爷过得什么很不好,瘦了多少又多少!李月怎么不觉得,这不挺好的,装修得还蛮温馨的。日常用品也没见哪一样是廉价的,比以前他们在小房子里的生活好多了! 下午三点的时间,正适合午睡。李慎在她怀里已经打了好几个呵欠了。李月掀开没叠的床铺,看着还蛮干净,便抱着李慎到床上躺了会。 庄淳冲回来,把东西收拾得七七八八,然后坐在床边等着李月和孩子醒来。庄淳一靠近,李月便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 醒来看见庄淳笑得嘴都歪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庄淳便说:“老…月儿,你来接我啊。” “我收拾好了,我们回去吧。” 李月坐起来,看见床前放着个拉开了拉杆的行李箱。 “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 “不,不。我没生气。就是这段时间课比较紧,加班呢。” “哦…,老师都要加班了啊。蛮辛苦的!” “不辛苦不辛苦!” “公开课过了?” “过了。过了!” “那算正式员工了?” “是,是。” “之前也是正式了。就是一个考核,做做样子。嘻嘻。” 庄淳的脸又成了烂柿子。 “那有工资了?” “有,有!” “工资卡呢?” 庄淳拿出那个装卡的空钱包一个劲地翻,完全不知道是哪一张。怕李月等急,干脆把钱包递给李月。 嬉笑道:“我认不出哪一张了。” “不过工资还没发,财务说手续还没办好。” 李月翻着自己几十年前买的已经杯磨掉皮的钱包,把几张被停掉的黑卡都抽了出来,防止死灰复燃。 “里面有张卡好像欠了十来万,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刷的了…” “哪张?” “好像是金色那张。” “那这张你留着吧。”李月抽出那张欠款的信用卡,放到了庄淳手里。庄淳嬉笑着收到了裤袋里。 李慎醒了,正好奇地看着他们的对话。李月怕孩子睡迷糊,便伸手抱起来拍拍。 “宝贝,睡醒了。我们该回家。” “哎呀,妈妈腰好酸。” “我抱,我抱!” “那行李谁提?” “我提!我提!” “那车谁开?” “我开。我开!” 下楼时,靠在庄淳肩头的李慎,像尝试般地轻声叫了一声爸爸。庄淳站定在高处,泪眼婆娑。 六个月后,江海被拉下马。庄淳通过内部考试选拔,进入财政部。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了。 有点高兴,又有点伤感。 谢谢点开这个文的每一个人,更谢谢跟着我看到这里的你们! 就像之前说的,这个文其实是个意外,但后面越写越喜欢。 倒不是真想把庄淳设成一个渣男,只是个人比较喜欢激烈的感情冲撞。所以不知不觉,开始时下笔就重了点,以至于后面难以挽回主角的形象。 也怪下笔太匆匆,没有考虑到角色的纯洁和可观赏性。确有瑕疵吧,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 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以后估计还会写。 但近来诸事缠身,有些疲惫,什么时候再开坑不确定。 若有人喜欢跟我玩的话,就收藏作者好了。 晚安,天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