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赚钱养你啊》作者:岁岁有鱼 文案: 连卿被关在府邸里养到十八岁,正值好奇心重的少年无比盼望去西洋画本里的世界游历一番,趁着夜黑风高翻过院子高墙,没想到这一翻就翻到了几百年后的世界。 庄余偶然用身体接住了从天而降的赫连卿,对方为了报恩,随手就掏出一根金条把债主打发走。 看着不谙世事的小少爷在外面被欺负惨了,便把人捡回家,让本就不富裕的生活环境雪上加霜。 家里实在是穷得揭不开锅,赫连卿轻松抛下少爷身份身兼好几份工作,每月赚着两千四块钱,竟然有底气笑嘻嘻地对月入过万的庄余说:“我能赚钱养你。” 生活质量步入小康水平后,庄余反过来对赫连卿说:“以后我赚钱,你在家等着被我宠幸。” 贫民区十年学者攻(庄余)X落魄少爷啰嗦受(赫连卿),这是一个夫夫联手赚钱飞升的故事。 注意注意: 1、不是霸道总裁文,开局好穷,一边赚钱一边谈恋爱,还有关于救赎,甜虐甜虐甜。 2、打工生活略艰难,有疑问可提出,毕竟每个地方的生存法则和物价不一样。 3、攻的经历可能会有点不切实际,大家当故事看看就好,不要代入现实哈,会简单带过,主要以赚钱趣事为主。 内容标签: 古穿今 种田文 励志人生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庄余,赫连卿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赚钱,生活质量搞起来! ☆、第 1 章 啊!!!!!被关在这院子里的第十八年,无聊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爹啊娘啊,我好想出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听小厮说外面可好玩了…… 赫连卿倒扣躺在贵妃椅上,心中呐喊着,斜眼撇到旁边一摞书籍,那是爹从西洋带回来给他解闷的,不过被忽略了许多天,上头积了一层灰。 房间的上百件玩意都被赫连卿摸了个遍,实在是无聊透了,他随手抽出一本西洋话本打开…… 翻了一页,再翻一页,两页,三页…… “小少爷,夜已深,该熄灯歇息了。” 赫连卿等小厮熄灯退出去后,悄悄爬起来,从衣服柜子里拿出一件色彩稍微低调,样式方便适合攀爬的衣裳。 再从床底下拉出一个早已预谋好的包袱,里面有一套衣裳,一本西洋话本,还有最重要的银子。 赫连卿拉出床底其中一个柜子打开,里面是满满的金条,全是爹娘送来给他解闷的,他首先拿了一根放进包袱里,再三思索,还是再多拿两根吧。 所谓未雨绸缪,以备不时之需。 赫连府邸前院人声鼎沸,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祝贺赫连老爷六十大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而后院的赫连小少爷笨拙地爬上院墙,往下看离自己有两人高的地面,两条腿脚直打颤,他双手合十默念两遍‘顺顺利利’。 我一定……一定要去西洋话本里的波斯国看看!老天爷,就两天,我去看一看波斯国就回来。 赫连卿纵身一跳…… · 即使是白天依旧寂静无声的巷子里,只有墙角一只野猫偶尔叫一声,此时有一帮人在巷子里对峙。 庄余一手拿着棒球棍搭在肩膀上,一手叉腰,他身材高大,站得松松垮垮,脸部微微仰起看着对面四位混混,板寸头造型更加显他放肆不羁。 一位胖墩青年庄余霸气地护在身后。 其中一名混混用水管指着庄余:“老庄,你别多管闲事,这小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庄余冷笑一声:“喔~二胖欠你们十万,一个月后就成了十五万,真是够‘天经地义’,还有,贫民区是我的地盘,你们那跑进来堵我的人,是不是先过问你大爷我同不同意?” 许是有庄余撑腰,后面一直不敢说话二胖说道:“我已经每个月定期还一点了,你们还要无理加息,除非我一夜暴富,否则一辈子都还不清。” “兄弟,债自然是要追的。”庄余道:“但是别把人逼死了,人家又不是不给,你们一个个催命鬼似的,赶着给阎王送钱花吗?!” “你他妈……那小子上次说过两个月。”债主挥了挥手里的棍棒:“这都半年了,我加利息不是正常吗?哦,他还要怀胎十月把钱生出来是吗?他老子早就凉飕飕了,万一哪天他也往土里一躺,我找谁要钱去?找你这个比他还穷的穷鬼吗?” 对面的人已经不耐烦,向庄余步步逼近,手臂那么粗的棍棒蠢蠢欲动。 正当庄余准备好迎接一场恶战之时,忽然墙上睡得好好的一只野猫‘呜哇’一声炸毛惊叫,三两步窜进一条夹缝中逃走了。 “兄台,接着我啊啊啊————” 众人听到天上飘来一句撕心裂肺的话,庄余抬头一看,就看见一只大黑色耗子往自己这个方向坠落,他身体条件反射竟然不是躲避,而是张开双手抱住那只大耗子。 耗子真的很大,很重,庄余体格算高大,力气也大,但终究架不住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一名成年男子从三米高的地方砸下来。 两人双双栽倒在地,赫连卿摸摸被对方坚硬的胸膛撞疼了的额头,晃了晃晕乎的脑袋,哭笑着说:“兄台,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小生甚是感激,诶?怎么跳的时候还是晚上,下来就变成白天了?” 庄余被砸蒙了,当了个人肉垫子,现在身上哪哪儿都疼,腰都快被坐断了,定睛看坐在自己身上的人。 操?扎着半丸子的长发……喔不对!这是古代男子的束发造型,衣服是夜行衣的款式,但是又比夜行衣的款式好看许多,微弱的路灯下隐约显出精致的刺绣图腾。 那儿来的龙套演员?不过这龙套演员的脸挺有主角范儿。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只耗子坐着的地方正是庄余的老二,那小屁股还左右扭捏,搞啥搞啊,庄余要被他磨死了。 “我操,你他妈给我滚下去!”庄余一脚把人掀到旁边,扶着被摔疼的屁股站起来。 赫连卿一个不留神栽倒在地,狼狈地爬起来,捡起包袱挂上肩膀,笑得没心没肺:“兄台,谢谢你啊,我还以为自己会摔死了呢?敢问兄台高姓大名,你是我出府后第一个遇见的朋友,还救了我一命,相遇即是缘分,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来自庄某人的疑惑,并且带有看智障的眼神:“兄台,请问你是脑子有病吗?” 赫连卿说话的语气温和,加上那副俊俏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哪家富贵公子……额,好吧,他就是个富贵公子,但是在旁边众人眼里,他就是个神经病。 虽然现在挺多年轻人跟潮流穿古装上街,见怪不怪,但是这货怎么看都像是刚在哪户人家爆完保险柜似的。 被晾在一边的债主们也是懵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要干正事:“那位……天上来的兄弟,你废话少说,这里没有你掺和的地儿,趁我现在还好说话赶紧滚!”债主用手上的棍棒指着庄余:“庄余,钱,那胖小子必须今天还,要是还不上,用他的肾抵上也行,我亲自带人过来挖!” 二胖听后浑身肥肉一震。 “啊!原来兄台你的名字叫庄余啊,好听好听。”赫连卿问庄余:“不过,庄兄,你欠他们钱了?” “……” 后面的二胖缓缓举起手,准备要说是自己欠钱,就被庄余打断了,庄余眼神凌厉瞪着赫连卿:“小屁孩赶紧回家找妈要奶去。” 赫连卿揉了揉屁股:“不好意思,我已经过了喝奶的年龄了,罢了罢了,从你方才救我的那一下可以看得出来,庄兄你是个好人,一定是那些人逼迫你对不对?你放心,你救了我一命,我不会对你见死不救的,古语有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小生不才,打人我帮不了你,钱财方面我倒是能尽一些绵薄之力。” 赫连说话文绉绉地,让人听着更加不舒服,他转去问几位债主:“兄台们稍安勿躁,敢问庄兄欠了你们多少银子呢?” 众人:“……” 不知道哪位债主说:“十万。” 赫连卿听后会心一笑,两颗小虎牙更加明显,他从包袱里拿出一根金条,擦了擦,随后递过去:“好说好说,这里刚好十万两,几位兄台拿了这金条之后,就不要再强人所难了,每个人都会遇上困难的时候,正所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庄余见过的土豪不少,可是一言不合就掏金条的土豪却没有。 “兄弟,你刚才该不会真去爆完保险柜吧……”庄余只是动嘴巴,没有抬手去拦那根金条,因为他不相信那是真的。 谁没事背着一金条上街啊,还随手送人?有毛病! 然而这样的人就站在他面前。 赫连卿害羞地挠挠头:“抱歉,出门带得不多,就几根,见笑了,不过一根绝对够十万。” 其中一名混混小心翼翼地接过金条,先仔细摸了一遍,再咬了一口,表情震惊地说:“真……真的!老大,这是真的!” 庄余,二胖:“???” 债主老大:“你没看错?” “我小时候跟我爷爷淘过金。”混混把金条递给老大:“我买不起还摸得起啊,不会有错的,我看金子一看一个准儿。” 债主老大掂了掂手里的金条,抬眼扫了庄余和儿旁一眼:“胖子,算你走运。”随后丢下一张欠条就走了,二胖把地上的欠条捡起来确认,受惊似的朝庄余点了点头。 十万块的债就这么还了?这是天上掉馅饼了?不过确实是天上掉的。 庄余难以置信,拿过二胖手里的欠条撕碎,撒在墙角边,回头看那名打扮奇怪的少年:“兄弟,你什么意思啊?” 赫连卿一只手掌心对着庄余点来一下:“兄台莫慌,我这是在报恩,那金子无需还给我,你我已是生死之交,无需见外。” 庄余:“你以为你是白素贞啊?” “白、素、贞,哦~这个读物我稍微读过一些,不过被教书先生没收了,结局如何了?可否告知我一二?”赫连卿一双无辜的眼睛瞪得老大,琥珀色的瞳孔亮晶晶的。 庄余:“……” “庄哥。”二胖怯懦小声地问:“那钱……我是不是可以不用还给那傻子?” 庄余:“这事儿你俩沟通吧。” 当二胖准备要问赫连卿如何还钱的时候,赫连卿首先开口问:“庄兄,请问一下,可不可以告诉我波斯国怎么走?” “……啊?”庄某人的脑筋没转过来。 赫连卿拿出包袱里的一本书打开给庄余看:“波斯国就是这个、房子、人物、穿着,好像全跟这里对不上,你到底知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啊?我真的好想去!” 赫连卿比庄余矮一个头,在庄余的角度看,少年四十五度抬头,双手拿着一本书遮住自己的鼻子以下,露出受惊小狗狗眼神看着庄余。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啰里八嗦的小受来啦! ===== 以下是新文预收:《今天我被分手了吗?》 一句话文案:我们的相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意外 文案:人生三大乐事——升官发财死老婆,纪登就占了前俩,最后一个就……‘老婆’带着猫儿子跑了。 纪登左手一封苏竞留下的分手信,右手一本结婚指南,那结婚指南是纪登特意带回来打算跟苏竞商量找个时间去登记,可是得到的却是空虚的房子和一封分手信。 纪登偶然得到时光传送机,他想要回到一周前挽留苏竞,却回到了与苏竞第一天见面时间线——高中! 叮——欢迎使用‘爱情保卫战’系统,由于bug,您回到了高中时期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间线?需要重新追求,注意您只有三天时间。” 纪登:“……”追就追,睁大眼睛看我用三天征服竞哥! 回到现时后→尼玛,为什么还要跟我分手!系统,我还要回到高中时期! ———— 第二次回到过去,纪登展开求爱攻势: 给!高级香水! 给!999朵玫瑰! 给!五百万跑车一辆!(预定,十年后一定送,翻倍送!) 再次回到现时→这次不仅有分手信,苏竞还跟臭男人跑了!系统,回去! ———— 第三次回到过去,纪登这次开窍了:“我要拿出打不死的小强精神,势要把媳妇儿追回来!” 苏竞:“分手吧,我讨厌小强。” ———— 没什么雷点,全篇追妻火葬场。 打不死小强精神忠犬攻(纪登)X口嫌体不正偏执受(苏竞) ☆、第 2 章 “我知道波斯国怎么走。”二胖上下打量赫连卿的古装:“你穿这一身漂亮的衣服去玩吗?现在的有钱人真会玩。” “漂亮?”赫连卿抚了抚衣袖:“这已经是我最不好看的衣服了,先不说这个,劳烦兄台为我指路。” 三人走出巷子,庄余小声问二胖:“有波斯国这个地方?” “是啊,庄哥你不知道?”二胖拿出手机点开一个链接:“你看这个,市中心刚开了一家KTV,名字就叫波斯国,新店开张全场八折,酒水满五百送一百。” “……” 这KTV真会取名字,一听就很招警察。 一旁的赫连卿从出了巷子后,看着周遭从未见过的事物,脖子就没停止过转动,他拉了拉庄余的一点点衣角:“庄兄,外面的世界漂亮啊,跟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我从未见过会发光的字,呀!原来马车是没有马吗?怎么大家穿的衣服都是露胳膊露腿的呢?跟书里说的完全不一样,啧,这帮愚昧无知的教书先生!思想太不前卫了!回去要让我爹换一批。” 庄余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赫连卿。 白长一张好看的脸。 赫连卿用小碎步走在庄余旁边,嘴巴叽叽喳喳说了一路也不嫌累。 三人走了不久,前面十来米就是公交站,二胖指着一辆停在路边的公交车:“你坐那一路公交车,到中心街站下车,马路对面就会有一个波斯国的牌子。” “哦~”赫连卿说:“上那车就行了?” 二胖:“对,好像是两块钱就可以到了。” “两块钱?什么两块钱?” “你没有吗?”从赫连卿无知的模样中,二胖以为他没有钱,于是从兜里掏出两枚硬币放在赫连卿手里:“这个给你吧。” 赫连卿拿着两枚硬币:“庄兄二胖兄,你们不跟我一起去吗?那地方可有趣了,我们一起玩啊。” 二胖挠挠头:“那些地方的消费死贵死贵的,我哪有钱去啊,我们还有事要去忙,你玩得开心。” 无知的赫连卿登上公交车,看到前面的人把两个小圆铁片放进一个箱子里,他也跟着把手里的硬币投进钱箱,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缓缓起步,赫连卿把头探到车窗外,对路边两人挥手大声喊:“庄兄,二胖兄,谢谢你们!等我回府了,一定让我爹报答你们的!” 全车人听见赫连卿的喊话,惹来不少人笑话,加上他的穿着,大家还以为他是在玩什么行为艺术。 而本人却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哼着小曲儿看着车窗外新鲜的景色,心情大好。 送走了人,二胖也上了另一辆公交车去上班。 庄余少有地去便利店买了包烟蹲在路边抽,手机正在拨通某个号码,等了许久那边才接电话。 “吴丰,你还没起床?在哪个妞儿的床上起不来了?” 吴丰打了个哈欠:“别说了,我昨晚给一甲方改图,改到凌晨四点才睡,希望这次能过吧,否则我抄个雷神锤上他家去,每天给甲方爸爸低头哈腰的感觉,庄大少爷,懂那种滋味儿吗?” “说了多少遍了,我不做少爷很多年,不准再叫这个名号,最后一次警告了!”庄余把烟头按熄,扔到旁边的垃圾桶,回到这通电话的主题:“有活儿吗?” 吴丰:“……有。” 吴丰和庄余两人的友情近二十年之久,吴丰做室内设计师,平时工作室要是有墙绘的工作就会找庄余,因为他的绘画技术真的一绝,庄余出马,甲方爸爸一定满意。 吴丰总是叫庄余既然能在墙上画画,为什么不能拾起画笔重投艺术界,毕竟以前还在上学的庄余算有点儿人气,这几年窝在贫民区那个地方,把老天爷赋予的天生才能埋没掉,一说到这儿,吴丰就捂着胸口替艺术界可惜。 而庄余就很云淡风轻地说,你以为艺术就说说那么简单?画纸不要钱?画笔不要钱?死贵死贵的颜料不要钱?各种工具不要钱?我是个赚的只够每天填饱肚子的穷小子而已,哪儿能跟高高在上的艺术大师比啊,每天为了三餐就够奔波的了,没那么多时间守在画板前,我在墙上画画立刻有钱收,在画纸上画,不知道画到什么时候才有一笔收入。 从吴丰那里接到的活儿是明天才开工,庄余在手机账本上记了一笔,他常年独自一人生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本来可以不用每天那么费劲心思去赚钱,奈何有个植物人老姐,每个月的医药费是一笔大支出。 下个月庄垣那大小姐的医疗费还有一半没有着落,得再努把力啊! 手机记着账,突然来了电话,是二手车行的周大爷,是庄余的老板,周大爷的车行有个维修中心,平时没那么多车子修,要是有的话周大爷就会打电话叫庄余过去,没工作就可以离开岗位,时间自由得很,主要是周大爷看他实在需要钱,让他趁没车子修的时间可以去做其他兼职。 到了周大爷的车行,庄余跟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周大爷打招呼:“老周,现在才十一点就多走动吧,以后你想多走两步也没那个劲儿。”。 “你小子嘴巴真欠。”周大爷拿起旁边的茶杯作势要扔过去,不过就是个动作,两人的相处方式就是这样,你挖苦我,我挖苦你。 周大爷指着旁边的车,把钥匙给到他:“杂音,赶紧干活。” 庄余撩起袖子开始干,不知不觉就过去一个小时,周大爷在店里面喊:“小子,吃饭!” 每次到了饭点,庄余在的话,周大爷做饭就会算上他的份,所以庄余很喜欢在快要饭点的时间被周大爷叫过去修车,能省一顿饭钱 这顿饭吃着吃着,外面天色竟然开始狂风大作,原本艳阳天不到五分钟便乌云密布,豆大的雨说来就来,周大爷一边吃一边催促他:“这场雨凶得很,快去把门口的两辆车开进来。” 庄余放下碗筷,去把停在门口的两辆二手车开进店里,雨势越来越大,甚至开始打雷闪电,庄余把车行的玻璃门关了,回到饭桌,扒了两口饭,看着玻璃门外面倾盆大雨,脑子里竟然浮现出赫连卿那傻子的模样。 那傻子看起来不太正常的样子,现在到哪儿了? 雨这么大,有地方避雨吗? 傻子会不会被骗去被砍手砍脚,然后扔到路上做小乞丐? 不过他这么大个人了,能出什么意外,萍水相逢的人有什么好挂心的。 说不定呢…… 一道十分突然的闪电掠过,刺耳的雷声马上响起,这道雷的距离应该很近,庄余被吓得抖了一下,筷子夹着的肉丸掉在桌上,从未见过天不怕地不怕的庄余这么不安过,周大爷用筷子想要去夹那桌面上的肉丸:“浪费粮食,怎么,做亏心事了?” 庄余收回不安的神色,赶在周大爷之前夹起在桌面滚了一圈的肉眼塞进嘴里:“按照阅历,这雷要劈也是先劈你。” 周大爷冷哼一声:“下午悠着点儿,别没被雷劈死倒被人劈了。” “您老收风很快嘛!”庄余反倒轻松地说:“东区大街的事拖太久了,烦人,那海豹三天两头就来搞事,大家生意一天比一天差,下午得去好好‘解决’他,不然大家都得吃土去。” 周大爷:“那条街的经营权闹得确实久,我记得上一回海豹去那儿弄得大军的痴呆弟弟摔到头了,脑袋有摔好吗?” “……你没事少看点小说吧。”庄余去添第三碗饭回来:“大军他弟天生就痴呆,再摔还是傻的,没摔残废就不错了。” 周大爷用筷子指着庄余:“你小子,有时候坏透了,有时候又仗义,自相矛盾。” 庄余的手掌从太阳穴处往后抹,耍一把帅:“我这是人格魅力。” 周大爷突然去柜台取了个信封出来给庄余:“这个月的工资。” 庄余伸手接过放进口袋里:“今天才二十号,这么迫不及待给我出工资?” 话音刚落,就被周大爷一掌盖在后脑勺:“这不眼看时间到了吗?赶紧给你姐缴医药费去,烧钱的玩意儿。” · 这雨下来得快走得也快,一个小时就停了,城市恢复风平浪静,可是庄余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燥得很。 原本车子只是个很小的问题,按照他平常的速度,不用两个小时就能修好,这次竟然多用了一个小时,周大爷也看出来他心神不宁,不过并没有问他什么事。 男人的烦心事,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女人,能让这小子烦心的一定会是钱,女人?呵呵~ 修完车,现在回去贫民区召集一帮弟兄们去东区大街,时间刚刚好。 远远就看到贫民区入口站了两排高壮小伙,见到庄余来了,纷纷尊称一声‘庄哥’,大军跟在他后面两步远说:“庄哥,家伙都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可以直接过去东区大街。” “嗯。”庄余环视一圈:“有多少人?” 大军:“凑了个好数字,六十六。” 其中不知道哪位小伙子说:“庄哥,不够的话咱们还能凑个整数一百,保证能让海豹以后不敢靠近我们这儿东南西北各个区。” “够了。”庄余的眼神就像铺了一层冰霜,让人不寒而栗。 一行‘军队’往东区方向走,周围的小平房楼上偶尔有人呐喊助威。 “庄哥,加油,我们以后能不能发财就靠你了。” “庄哥,上去就干他,以后来我摊儿吃炒面一律五折,还送汽水。” “把那海豹打成海狗,让他爬着走出东区。” 庄余头也不抬,只抬手对上面摆了两下,大步向前走。 ☆、第 3 章 东区大街,作为贫民区无论白天或是晚上最热闹的街道,集合服饰、餐饮、娱乐各种元素小摊位,说它治安好吧,它经常有小偷小抢的事情发生,说它治安不好吧,又有庄余的几位小弟时刻在这儿坐镇,从未发生过什么严重的命案。 热闹,人流就多,生意好,自然就会引起一些地头蛇觊觎这块肥猪肉,海豹就是一个,这一个月以来隔天就带人过来捣乱,这不前两天就把大军的痴呆弟弟给推倒了,撞到原本就不好使的脑袋,缝了四针,庄余容忍不了外人欺负贫民区任何人,便直截了当给海豹发了战书。 · 海豹带的马仔数量跟庄余这边的差不多,两队人分别占据东区大街的头尾,相距十来米,上百号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对面不顺。 庄余坐在一桌球台上,一条腿弯曲搭在桌沿,另一条腿及地,嘴里叼着一根刚刚点着的烟,看着对面的阵容,不屑地说:“呵,一群瘦猴也拿得出手,组织我们区的六年级学生过来也够打你的。” 海豹的形象很俗气,大金链子随身挂,墨镜推到没几根毛发的头顶,十只手指带满了看起来像街上十块钱一打的红蓝宝石戒指,为了撑场面,嘴里还叼一根雪茄,旁边的小弟哈腰帮他点火。 眼看太阳快要下山了,得赶紧把事情解决了,还来得及让各位小摊贩办夜市。 “海豹,你才混了几年啊?要不是你这一闹我都不知道道上有你这号小人物。”庄余特意把‘小’重点说,身后的弟兄们附和着嘲笑。 “你小年轻没听说过我很正常。”海豹撩起袖子,秀出手腕上的金表:“我出来混的时候,你还在黄泥地上打滚呢。” 庄余大笑:“你出去打听打听你庄哥我的名号,连富贵朝南区的丙爷也会偶尔跟我喝上一杯,方圆十里谁不知道这片贫民区在我手上管了十年,就连我们区的任何一只野猫都比你有资格在这儿管事儿。” 海豹吐了一口烟:“江湖不分先来后到,谁有本事就是谁的,我今天过来是必须要把这条街拿下,白纸黑字的合同都拟过来了,你是乖乖地盖手印呢,还是等下被我按在地上再盖呢?” “是吗?不过我好像不能如你所愿了,关于前两天,你把我们区的一小孩给推倒了。”庄余的手指在自己脑袋点了两下:“这儿缝了好几针,医药费疗养费精神损失费需要你结一下,账单我们也打印出来了,一共是……八万八,好意头吧,你是乖乖地拿钱呢,还是等下被我按在地上再给呢?” 双方僵持不下。 大军的手机突然响了,他走到一旁接电话,越听情绪越激动,挂了电话之后向对面的海豹打吼:“我□□妈的海狗,竟然叫人把我弟给绑了?今天我非得把你揍得走不出这条街!” 大家听大军说他弟弟被绑了,所有人纷纷站起来,进入一级战斗状态。 大军的弟弟叫小军,就是前两天被海豹推倒摔伤了头部,天生智力发育不足,十五岁的身体年龄却只有七八岁的智商,平时在贫民区这片地方挺受大家伙们的宠,没想到重要时刻被人掳了去。 很明显海豹是要利用小军当作这次谈判的筹码,当初下战书的时候,海豹很爽快地应战,以为他算是个坦坦荡荡的道上人,愣是没想到竟然会使用这样的阴招。 海豹举着手机,屏幕显示一张照片,正是小军,他的手脚被绑了,海豹说道:“其实事情很简单的,只要在转让经营权合同盖个戳,保证把人一根头发不掉给你送回去,如果……那我就不确定咯。” “庄哥,怎么办?小军是早上开始没影的,我妈要急疯了。”大军小声问。 怎么办?庄余也没有办法了,根本不知道小军被带去哪里,想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救。 就在大家以为这条街会让出去时,路边停了一辆出租车,车上下来一位活像在泥潭里打过滚的古装少年,他对庄余大喊:“庄兄!我终于找到你了!” 庄余:“……” 这不是那小傻子吗?等等,那小傻子从出租车带了一位少年出来,正是被绑了的小军! 这两个傻子凑一起竟能找到贫民区的路,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负负得正? 原来早上的时候,赫连卿早上听二胖的话,上了那辆公交车,车经过两个站点,他就摸索出公交车的规矩,就是有一个声音说到了什么地方,就可以下车了,他一直期待着那个声音说出‘波斯国’三个字,可是车走了好久都没有听到这三个字,直到车里的人渐渐减少,最后只剩他一个,车子停了下来不再走了,司机大爷走到他面前说:“小伙子,到终点站了,快下车吧。” 赫连卿问大爷知不知道波斯国在哪里,大爷不知道就算了,反而还骂了他一顿,把他赶下车,身处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期间下起了大暴雨,还打雷闪电,特别恐怖,他躲在了一个小小的公交站台里,但还是被淋湿了大半边身子。 随后听到身后的草丛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以为是有野兽,害怕了好一阵,突然一个影子窜出来摔倒在地,吓得他大叫一声,看清楚后原来是一位手脚被捆绑起来的少年,正是被绑架的小军,于是赫连卿就把人给救下来了。 “兄台莫怕,请问兄台高姓大名?” “住在何处?” “可记得来时的路?” 赫连卿问了几个问题,小军一直把头埋在膝盖里,不断小声重复说贫民区三个字。 之后他们很幸运地遇上一辆回市区的出租车,那辆车的大爷脾性比公交车司机好多了,看他们样子可怜,声称免费把他们送回家,两位就这样上了车,回到熟悉的街道,远远看到一条街道上站满了人,其中最显眼的要数庄余,男人神情冷冽,举着一根棒球棍,高大的身姿站在前头领导众人,想不注意他都不行。 赫连卿一下车就朝庄余大喊:“庄兄!我终于找到你啦!”随后拉着小军下车,上百号人齐刷刷转头看着赫连卿…… 整个世界突然万籁寂静,赫连卿莫名感觉到了危机,小心翼翼地问:“庄兄,请问这是……” 首先是海豹对着赫连卿大喊:“干他!” 几乎是同一秒,庄余拔腿就向赫连卿那边跑,双方人马随后而上。 上百号人手拿武器突然一下子朝自己跑来,任谁都害怕,赫连卿吓得连连后退,想要回到车里避一避,回头就看到小军已经钻进车里,并且把车门带上。 赫连卿:“……” 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赫连卿感到一股力道扯着自己一头长发,十分粗鲁地把他往后扯,他不知道后面是谁,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那力道太粗鲁了,赫连卿叫喊着,一时间觉得自己的头皮要被扯掉,他想要挣开那只魔爪,就看到庄余迎面跑来,抬起碗口那么大的拳头越过自己的耳侧,拳头扬起一阵风,挥向扯着自己头发的人,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惨叫,还有骨头碎裂的声音。 随后有一只手臂圈住赫连卿的腰身,双脚腾空了一刻,整个人就变换了位置,视线前方是庄余那伟岸的背影。 庄余把赫连卿护在身后,不断挥着棍子把冲上来的人抡走,两拨人打得火热。 “庄兄,你小心点儿。” “庄兄,右边,啊啊啊左边也有!” “那那那那个人拿了兵器!” 庄余本来对这种场面没有太大压力,但是后面的啰嗦鬼叽叽喳喳地让他心烦,对身后的人大吼:“闭嘴!” 一场恶战下来,敌伤一千自损八百,最终是贫民区一方胜出,海豹带着一群伤兵落荒而逃, 世界安静下来,赫连卿被刚才的大场面吓得有些腿软,脸色煞白,要不是还扒着庄余的手臂,他能坐在地上起不来,赫连卿轻轻扯了扯庄余的袖子:“庄兄,战争结束了吗?” 这时小军拉着大军到赫连卿面前,指着他笨拙地说说:“他……带我回……家。” 大军连忙感谢:“这位兄弟,真是太谢谢你了,谢谢你救了我弟弟,不然我们守不住这条街了,对了兄弟,你跟我们庄哥认识?” 庄余:“……傻子一个。” “啊,我傻子了。”赫连卿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两人挨得进,庄余可以很清晰听到他的肚子唱起了连环曲,赫连卿眼睛含着泪花,稍微抬起头看庄余:“庄兄,我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好饿……” “……” 大军反应快,立刻拉着赫连卿走:“小兄弟,为了庆祝今天的胜利,我请你撸串,你是大功臣,尽管敞开肚皮吃,算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卑微求收~ ☆、第 4 章 一群人把整家撸串摊位占满了,赫连卿坐在庄余旁边,开始还会看看旁边人的眼色行事,可是被第一口美食冲昏头脑后,完全不顾形象地把肉往嘴里塞,含糊地说:“庄兄,这食物叫什么啊,太美味了吧,比那什么荔枝白腰子、鲜虾蹄子脍、三鲜笋炒鹑子好吃多了。” 同桌的大军:“啥,这烧烤你不知道?” 赫连卿无辜地看着他:“烧烤?哦~原来这东西叫烧烤,家里厨子没给我做过,厨子做的花样是挺多的,可是味道比不过烧烤这道菜。” 大军小声问庄余:“庄哥,这是哪家的公子哥啊?看样子挺富贵的,还有专门的厨子伺候,就是缺少点见识。” “谁知道。”庄余指着大军的脑袋:“他脑子有病!” 庄余全程没什么话讲,偶尔斜眼看旁边吃得火热的小傻子,他一身衣袍脏污,袖子破了个口,满身历经沧桑的痕迹,今天的路途应该挺坎坷的。 周围的兄弟们喝酒划拳,吵闹得很,赫连卿只顾着吃,听不进他们聊什么,三两下就把桌面上的烤肉给吸干净,放下最后一根竹签后怯懦地问庄余:“庄兄,我还饿,能再吃两串吗?” “当然能,尽管吃。”大军立刻对老板大喊:“老板,再上多点儿肉!加快!” 不一会儿后,桌上又摆满了香喷喷的烤肉,赫连卿一边吃一边讲诉自己今天的遭遇:“庄兄,我跟你说,早上我坐那辆车,一直没有听到有波斯国这三个字,反而去了个荒郊野外,车夫很凶地赶我下车,我就坐在野外,遇上了被绑架的小军,遇到了一个好心的车夫,就回来了,可是……可是我还没找到波斯国……呜呜呜呜~” 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滴在肉片上,混在一起被他吃进肚子。 “外面的世界太难了,我想回家!”赫连卿突然大哭,引得旁边桌的人看过这边来,庄余更是被他的大嗓门吓到了,看小傻子的眼泪滴滴答答,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哭得梨花带雨,于是把自己手边的纸巾放到他面前。 赫连卿哭着哭着觉得口渴,吸了一大口可乐,完了打了个嗝:“这什么茶呀,也太好喝了吧,我想再喝一杯,庄兄,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惩罚我?” “你问老天爷去啊,问我干嘛!”庄余实在不会哄人,能说的就这两句。 少年边哭诉边吃,一把鼻涕一把泪,滑稽得很。 “庄兄,你可不可以带我去波斯国啊?我这趟出来一定要去。”赫连卿说得可怜,一旁的大军主动请缨:“你说的那个波斯国就是市中心新开的那家KTV吧,我带你去。” “真的吗?”赫连卿嗖一下站起来:“走吧,现在就去。” “现在?”大军看手机的时间:“差不多十点钟,不过现在刚好是去KTV玩的时间,那……走吧。” 庄余把一手揽下大军:“我带他去吧,小军他今天遭罪了,你还是赶紧带人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最终是庄余带着赫连卿坐上去市中心的公车。 车到达中心街站,下车后抬头就看到马路对面的霓虹灯,是‘波斯国’三个大字,还没进大堂就听到歌房里传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一名服务员走过来:“你好,请问两位有预定房间吗?” “预定?没有。”赫连卿问:“我想要买波斯地毯,就是那种铺在地上的,软乎乎的,图案很漂亮的波斯地毯。” 庄余:“……” 服务员:“……” 空气中如死般寂静,服务员的眼睛转去看起来算正常人的庄余,庄余一把扯过赫连卿的手臂把人拉到马路边。 “庄兄,你拉我走干嘛?放手!”赫连卿甩开庄余的手:“我想要买波斯地毯怎么了?” “呵,你脑子是有问题吗?”庄余指着KTV大门:“你到KTV买地毯?我还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带你过来一起傻。” “怎么了嘛,我错哪儿了?”赫连卿从包袱里拿出一本书翻开怼在庄余眼前:“你看,这个是波斯国,人的衣裳好看,模样大眼浓眉,盛产波斯地毯。” 那本书怼得太近,庄余看不清,他把书拿过来翻了几页,这应该是一本记录几百年前波斯国的书,这书是全手绘,没有书籍条码,庄余以为这是盗版书,便扔回给赫连卿:“傻子,你这书上的国家是好几百年前的时候了,除非你有哆啦A梦的时光机。” “啊?”赫连卿挠了挠头,一脸的疑惑:“什么意思啊?” 啊!哪家的傻逼啊! 庄余在心中咆哮,尽显不耐烦,但还是给他解释:“意思就是这书上的国家不在这个世界上,你去不到也不可能去得到,明白吗?” “啊~怎么会?”赫连卿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凳上。 好不容易从逃出府,一心想去波斯国玩两天就回府,可是别人却说已经没有波斯国这个地方,这对赫连卿无疑是一大打击。 赫连卿哭丧着脸,看着手里的书:“庄兄,大概是老天爷太讨厌了,所以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庄余:“老天爷可不止对你开玩笑。” 赫连卿抱着脑袋一副奔溃状:“世人那么多,老天爷大概是唯独特别讨厌我,不然做错事的人那么多,都没有我这么惨,我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爹娘要把我关在院子里十八年?” “……你被关了十八年?”庄余被这句话惊到了,怪不得这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原来是从来没见过世面。 “嗯,其实爹娘并非讨厌我,反而给我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但是小厮说过,别家的公子可以外出游玩,若是我的身子不好就没得说,可是我的身子很好啊,一年不生病一次,可以跑可以跳,为什么我就不能出去!所以我就趁机爬墙出来,我想要看看西洋话本里的世界是什么模样的,没想到还没去就发生了如此多事,白跑一趟……” 听完这席话,庄余脑子里给赫连卿安了一个身份——私生子。 对,差不多就是这个身份了,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长年把他关在家里,丑闻就不会泄漏出去。 可是这片区附近就没有什么富贵人家,拿全市来说,好像没有姓赫连的,那他是哪家的私生子呢? “你现在去不成了。”庄余看手机时间已经半夜十一点:“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家在什么地方,离这里很远吗?我送你回去。” “那只能回家了,我家在……”赫连卿看周围陌生的建筑物,手指却不知道指哪个方向好,说道:“我家就是在……那个,那个,庄兄你接住我那里,我爬上院子的墙,跳下去,就跳到你上边了。” “……”什么鬼。 庄余懵了,他对贫民区熟悉得很,所有路口小道记得一清二楚,没记错的话,那堵墙的另一边是个收破烂的小铁皮房,那种地方能养出这么贵气的小少爷?而且是个随身带金条的少爷。 记得大军说过,那家收破烂的人家前天拿不出两百块医药费,大军他妈妈借了一百八给他们应急。 庄余问赫连卿有没有记错,赫连卿连忙摇头:“我绝对没记错,我没走其他的路,真的只爬上院子的墙后一跳下去就是你了,我们只有一墙之隔,没搞错。” 庄余:“你家是收破烂的?” “什么收破烂?!”赫连卿激动起来:“我爹是个商人,一年去好几次西洋行商,每次都会带很多好玩的玩意儿给我,收破烂能给我送那么多金条吗?我床底下还有好几大箱金银珠宝呢。” “……” 庄余再给他贴一个标签,疯子,私生子是个疯子,所以被关起来养,不让他出来闯祸,对,这个解释很合理。 ☆、第 5 章 离开市中心,再次回到贫民区,他们停在一扇生锈的铁大门前,赫连卿问:“庄兄,这是哪儿?” 庄余:“你家啊!” “啊!这就是我家大门?好像挺气派的。”赫连卿看到庄余准备要敲门,连忙去制止他:“庄兄,我不能走大门,你带我回去巷子里吧,我爬墙回去。” “好好的大门口不走,非要爬墙那么费劲儿?” “不能让爹娘知道我自己爬墙出来,今天没有人找我,证明爹娘还不知道我出来了,万一他们知道后,把我院子的墙再砌高,以后我就爬不出来了,所以我要偷偷地回家,不能让他们发现。”赫连卿越说越小声,委屈巴巴地。 这副小表情看得庄余没辙,于是带他绕到后面的巷子。 两人站在巷子的最尾端,抬头看那堵三米高的墙体,庄余问:“就是这儿了,你能爬得上去吗?” 这墙的高度不低,庄余上的话应该可以轻松上去,可是矮他一个头的赫连卿可能有点困难。 赫连卿:“我好像上不去,怎么办……” 怎么办?只能找个垫脚的咯,庄余把不远处的垃圾桶拉过来放到墙边:“踩着这个上去。” 赫连卿抬腿准备要爬上去,又收回脚,给庄余来了个拱手礼:“庄兄,今天真是承蒙你的照顾了,你帮我实在太多太多了,大恩不言谢,此刻我无以为报,待我回府里立刻跟我爹说,来日一定带上谢礼登门拜访。” 庄余权当他是在打嘴炮。 赫连卿双脚踏上垃圾桶盖子,爬上墙角后,整个人愣住了,下面的庄余见人不动,便问:“愣着干嘛?怎么还不回去?” “庄兄,不是,不……是。”赫连卿说话有点结巴,手指头指着墙的另一边:“庄兄,这里不是我家,怎么回事啊?” “什么不是你家,是你自己说那堵墙另一边就是你家院子。”庄余徒手爬到墙上,看着收破烂人家的铁皮房子和满空地的废品:“哪儿不一样了?收破烂的人家,对啊,没搞错啊。” “不是!都说了我家不是收破烂。”赫连卿手指指着各处:“那儿本该是我的我卧房,门口有两只金狮子,那儿有个锦鲤鱼塘,旁边有个凉亭,那儿是个假山,还有许多许多珍贵的花植,全都没了!这里根本就不是我的院子!” 听赫连卿的描述,庄余只靠以前看过的武侠剧的场景再加以想象,至少是个州级土豪,而现在两人眼前的景象是一间深灰色的铁皮房子,院子里满是破烂铁皮和废弃胶瓶…… 赫连卿发愁时,突然有一道白光照着两人,随后一道刺耳的大妈叫喊声问两人:“你们两个爬我家围墙干什么?想偷东西?旺财!过来。” 汪汪汪—— 被唤作旺财的大黄狗立刻从屋里跑出来,对着墙上的两人呲牙咧嘴。 “还不走是吧,等我叫警察来抓你们。”大妈说着就要掏手机。 庄余立刻跳下围墙,对上边的赫连卿说道:“傻子,还看什么看,赶紧下来!” 赫连卿跳到垃圾桶盖上,再回到地面,满脸愁容:“完了,我回不了家了,怎么办。” “先走了再说,就怕那大妈要出来逮人。”庄余拉着赫连卿的手臂走出巷子,两人坐在半夜三更的马路牙子上,各自迷茫。 赫连卿用两个膝盖撑着下巴,整个人抱成一团:“庄兄,我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庄余也不知道,从刚才大妈的言语表情里可以看出来,她绝对不认识赫连卿,再待下去保不准要被拉去警察局喝几天茶。 庄余对赫连卿伸出手:“你包袱给我。” “啊,要做什么?”赫连卿语气上好像不太愿意,可是已经把背后的包袱给到庄余。 “找你的身份证,给你找爹妈!”庄余拆开包袱翻里面的物品。 一套衣服,比赫连卿现在身上那套华丽一些,竟然还有两根金条?这是真的吗? 再来是那本波斯国的西洋话本,庄余把书快速刷啦翻了一遍,翻到最后一页,有一行英文字吸引了他的注意,是一个公元前的日期,算一算的话,距离现在有五六百年了,如果是真品,绝对是老古董。 假的!对,一定是假的! 说不定可能大概或许是真的呢…… 毕竟金条还可能是真的。 庄余默默地把书轻轻合上,生怕弄折弄坏了。 包袱里没有最重要的身份证,这就难办了,不过如果他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那爹妈一定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上网搜应该能查到些什么,要是能成功帮他找到家,到时候他爹妈说不定会用最古老而美丽的金钱以作报答,想想就很带劲儿。 庄余美滋滋地拿出手机点开百度:“你爹叫什么名字?” 赫连卿:“我爹叫赫连沣,昨天刚好摆宴席庆祝六十大寿,听说来了好多有头有脸的宾客,小厮说场面很是气派,附近的人无人不晓,庄兄你应该有耳闻吧。” 没有! 没事了解土豪们设几百桌宴席庆祝大寿干嘛!单看着能饱是不? 庄余在搜索框里输入‘赫连’,突然停住,问:“哪个feng?” “我写给你看。”赫连卿捡起脚边一块小石头在水泥地面上写了个‘沣’,庄余输入相应的字,按搜索。 果然,搜到了!果然是个名人,资料一大串。 可是……这个名字的资料他妈是几百年前的人物!早凉透了,墓都挖出来好多年,出土的陪葬随便一件值千万,庄余又翻了好多页,全是历史人物,他点开一张赫连沣的手绘照片给赫连卿看:“你确定这名字没搞错?” 赫连卿看过后,大惊喜色:“对,这就是我爹,他是个商人,你看这些宝贝,这个木簪子是我砍了院子里的树枝亲手做的,不过手工粗糙了些,那副山水图是我画的,虽然我画功有限,不过能将就着看,景色是我院子的假山和鱼塘,等下……”赫连卿把网页的重点几个文字读出来:“病逝?殉葬?出土?陪葬品?这是什么意思?是……是什么意思?陪葬品不是给死人的吗?庄兄?” “……” 庄兄表示……我也想知道什么意思。 要不是二胖大军还有一众人们也看得到赫连卿,庄余以为自己是见鬼了! 庄余突然觉得背后凉飕飕地,一阵阴风吹过,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就不信邪,又在搜索框里填入‘赫连卿’三个字,点击搜索。 赫连卿,X朝大商人赫连沣之子,赫连卿长年被关于赫连府中圈养,所以史书上极少他的故事,关于他的记录仅有一条,是赫连府的小厮后来杜撰的,据小厮记载,赫连卿十八岁那年,其父六十岁生辰当晚,赫连卿突然在府中消失,从此赫连沣与夫人开启漫漫寻子之路,无心打理家业,晚年家道中落,六十九岁病逝,其夫人同年年末逝世。 庄余缓缓转去看赫连卿:“你到底是人是鬼……” · 十分钟后,赫连卿整个人呆滞地看着前方,眼睛没有焦距,缓缓地说:“所以,我爹和娘,整个赫连府,不,是整个朝代没……没有了?所以波斯国也没有了?” 赫连卿还是不相信,唰一下就把袖子撩到肩膀,整条雪白透亮的手臂伸到庄余面前:“庄兄,你掐我一下,不,两下,不,还是咬我吧,用力点儿咬,往死里咬,把我咬醒了就好了。” 庄余:“……我也想有人把我咬醒。” 赫连卿:“这样,你咬我的,我咬你的。”赫连卿说着就把庄余的手臂扯过来放到嘴边,张大了嘴巴快速下嘴,同时把自己的手臂塞到庄余嘴里,庄余没想到他动作如此之快,那小子有两颗虎牙,咬下去特别得痛,庄余一下没忍住,张嘴就去咬赫连卿的手臂。 …… 两人各自看着自己手臂明显的牙印,赫连卿的皮肤白,稍微受点伤就发红发青,他哭丧着脸:“完了,庄兄,这不是做梦……” “嗯,是真的。”庄余做了一场极大的心里建设,站起身:“走吧。” “去哪儿?我如今脑子有如浆糊一般,怎么办?在这里我的爹娘不在了,简直是太荒唐了,我还回不了家了,怎么办啊,庄兄?”赫连卿像个被打了霜的茄子,干啥都没劲儿。 庄余难耐地抹了一把自己的板寸头:“回我家!” 赫连卿抬头,小鹿般的眼睛看向庄余,昏黄的路灯在庄余的头顶,忽然觉得他的庄兄就是武侠话本里说的大侠。 ☆、第 6 章 “庄兄,你这次收留我只是让我住一晚吗?还是我回家之前,都可以住到你家啊?” “庄兄,我会不会叨扰到你?你的家人会不会不喜欢我?” “庄兄,你爹娘会不会不欢迎?要不……” “不欢迎你是要去露宿街头吗?”庄余问。 赫连卿的脚步停下:“那……我还是不打扰你们了。” 少年准备转身走,被庄余拎着领子向前走:“我家就我一个人,你这小嘴巴怎么时刻叭叭叭的呢?”庄余一路上被他声音在耳边嗡嗡地吵,原本脑袋已经还没从这小子的身世中回过神来,他的心情并没有比稍稍知道自己的爹娘已经变成文物的赫连卿要好。 赫连卿被他一吼就不说话了,庄余过了好久才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有点过分,稍微放缓和了说:“我没爹没妈,你就当我是个孤儿吧,在你回家之前可以先住我那儿,不过事先声明,我那破房子条件差,你这个大少爷不习惯就自己找地方住,不要给我乱逼逼这儿不好哪儿不好的,我能立马把你踢出去。” 阴郁了一阵的赫连卿又笑了:“不会的不会的,庄兄你肯收留我就已经很满足了,俗话有说,狗不能嫌家贫。” “……”这俗话是这么用的吗? 庄余被他的比喻逗笑了,赫连卿全然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好笑的话语:“庄兄,你在笑什么?” 庄余用手指头点了一下赫连卿的额头:“没,笑你傻。” 赫连卿:“我才不傻,教书先生说我聪明得很。” “聪明归聪明,肚子还是要填饱的,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去,你庄兄我没什么本事,只养得活自己,多了你这张嘴就难了。”毕竟是个大少爷。 “无碍,庄兄,古语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既不是女子也不是小人,我很好养活的。”赫连卿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庄余:“去赚银子的话,我也可以的,我没那么娇气,不过我对这边的规矩一窍不通,还得庄兄给我指点一二。” 庄余冷笑一声。 呵,我就听听不说话。 现在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钟了,贫民区路上一个鬼影都没有,突然楼上有一个正在晾衣服的妇女朝他们喊:“庄儿哥,这么晚才回家?真是勤快,白天刮风下雨,小偷趁机把整栋楼的人家都偷了一遍,高层的无一幸免,你看看自己家少没少东西!” 庄余讪笑:“我那屋里最值钱的就我自己,桌子凳子都是缺胳膊少腿的,还长蘑菇,拿去烧炉子都起不了火。” 家里进贼是不可能的,庄余平时出去一趟便利店买东西,家里门敞开也不会有小偷进去,因为小偷们已经熟悉过那是一间翻不出一分钱的房子,有经验了,就不会再光顾。 虽然没有小偷光顾是好事,但依旧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淹水了。 地下室就是这样,只要一下雨,就跟外面街道似的,街道得水淹到哪里,地下室的水就淹到哪里。 庄余的家是租的房子,是个常年不见阳光的地下室,只有一个只够夜猫钻得进的窗户当通风作用,设置在头顶的高度,地下室天花板不高,身形高大的庄余如果不踮脚的话,高度是足够的,但是一踮脚,一定会碰头顶。 地下室面积不大,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门没了一边的衣柜,对他来说住哪里都一样,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而已,没什么好讲究的,贵在这房子便宜,三百五一个月。 “哇,这是你家吗?” 赫连卿看到房子里各种各样没见过的物品,虽然大不如赫连府里任何一件东西华丽,但是在他眼里就是新鲜的。 他在房间里到处转悠,其实转来转去就一小块地方,两个人一起站着还有点挤。 庄余以为他会这样那样各种嫌弃,没想到他亮出星星眼:“哇,你这个床是什么材质?不是木头?摸着很是凉爽啊。” “……”那是铁,还是生锈的。 “你这个椅子怎么还能动?” “……”那是滚轮椅,而且还缺了个轮子。 “这是你的衣裳吗?” “……”废话,不是劳资的衣服难道是老鼠的吗?脑子有毛病。 “你们的衣裳怎么这么奇怪啊,没有袖子吗?裤子怎么破得如此严重?一定是下人没给你缝补,这小块布料又是什么?摸起来……软乎乎!” 庄余把刚晾干的内裤从赫连卿手里抢回来,就着没有门的衣柜扔进去,尽量温声细语地说:“我这儿虽然比不过外面随便一家宾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还有,别随便碰别人家里的东西。” “喔,明白的明白的。”赫连卿拱手行礼:“方才真是失礼了,主要是有太多我没见过的物品,忍不住多看几眼,冒犯到庄兄了,是我的不是,请庄兄莫要生气。” “得了得了,别总操着那口古人老掉牙的语调了,怪啰嗦的。” “好的,对了庄兄,跟你说了这么久,我好像还没正式自我介绍。”赫连卿又做出揖礼:“小生姓赫连,单字卿,年芳十八,由于之前一直在府上未曾出过门,见识短浅,如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庄兄不吝赐教。” 赫连卿刚说完,迎面就被一个东西扔到怀里,他拿着那个东西反复看,庄余说道:“行了,别站着不干活儿,用那个水勺把水舀进卫生间里。” “哦。”赫连卿本着报答恩公的心情开始一段漫长的人工排水工作,半个小时后,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庄兄,我胳膊好累啊!” 庄余半躺在床上玩手机,眼睛不抬一下:“加油,还有一点儿,坚持就是胜利。” 又过了二十分钟,地上的水终于排干了,不过还是很湿润,赫连卿又被庄余使唤他用抹布再吸一遍。 一场苦力活儿下来,赫连卿那双细皮嫩肉的手又红又肿,他举起来给庄余看:“庄兄,你看我的手。” 庄余看了一眼:“多做点就习惯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赫连卿站在浴室门口,手指拎着长袍的衣摆,扭扭捏捏地说:“庄兄,我想洗浴了,请问你有衣服可以借我吗?我这套和包袱里那套衣服都脏了……” 庄余看了看他的身形,从衣柜最底层掏出两套衣服给他:“我没有多余的衣服,这两套看起来是旧了些,能穿的,内裤是新的,洗手间在你后边。” “不会的不会的,谢谢庄兄。”赫连卿拿起两套衣服摊开看:“可是庄兄,这衣服怎么穿啊?” “……” 庄余终于知道那些暴躁父母是怎么来的。 于是庄余很仔细耐心,尽量面带笑容给小少爷语言介绍衣服、裤子、内裤这三样服装要怎么一步步穿进身体。 然而赫连卿似懂非懂的表情告诉庄余,语言介绍好像并没有卵用。 于是庄余决定牺牲自己,他把自己身上的T恤和裤子脱掉,露出赤膊的上身和两条大长腿,惹得赫连卿连忙把眼睛闭上,并大惊道:“庄兄,你怎么突然脱衣服了?快穿上,这成何体统?!” “你特么不会穿衣服光身子上街才不成体统,能看老子这幅□□便宜你了,睁开眼!大老爷们儿扭扭捏捏!” 赫连卿才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有点闪躲,庄余指着自己身上仅存的内裤说道:“看着我!这个小块布三个洞的叫内裤,是穿在里面的贴身衣物,穿进去后里面的东西管你向下向上向左向右,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放。” 随后又拿起刚才脱下的衣服和裤子:“这件是穿在身上的衣服,看好……两只手这样套进去就穿好了,这是裤子,跟你现在穿着的裤子一个样儿,怎么穿的就怎么脱,我就不多做解释了,学会了没有?!” 赫连卿急促点头:“嗯嗯,我学会了,谢谢庄兄。”说完便快速拿起一套衣服,跑进浴室。 庄余正背对着浴室正在收拾被雨淋湿的衣服,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轰隆隆嘭—— 庄余装作被吓了一跳,转身就看到这一幕——赫连卿整个人定在原地,一手还保持着推门的动作,他看着躺在地上裂成两半的门,满脸愁容,缓缓地转头去看庄余:“庄兄,抱歉,我好像给你添麻烦了。” ☆、第 7 章 “庄兄,抱歉,我好像给你添麻烦了。” 庄余用脚尖挑起其中一半门板:“你可真厉害,都断两面了,这没法修啊!” 赫连卿被这碎成两半的门吓得差点跪下去:“抱歉抱歉,庄兄,实在是抱歉,我明明没怎么用力,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了,这门多少银子?我赔。” 少年这样子让庄余特别想逗一逗,于是开玩笑的说:“额……其实吧,这门吧,也不是很贵,就十万块而已。” “啊?”赫连卿张大了嘴巴:“庄兄,我卧室房门曾经也坏过,爹给我打造了一扇红木的门,也不用十万两啊,你家这门看着黑乎乎的,还有两棵蘑菇,有如此贵重吗?” “……”傻子这会儿倒没有傻透,庄余觉得有趣,继续忽悠:“嗯,是啊,别看这门外观不怎么样,他的年龄比你和我加起来都要老,这门材质上等,是一位业界宗师所制,经过七七四十九天锤炼,可遇不可求,在我们家传承了好几代人,到我手里可以说是无价之宝啊。” 赫连卿大惊:“喔~~原来庄兄也是个富贵人家,小生眼拙了,失敬失敬。” “……” 赫连卿去包袱里拿出一根金条给庄余:“这算是我陪给你的,够不够?不够我还有一根。” 庄余把金条推回去:“跟你开玩笑的,能不能有点儿常识,那门哪里值十万块?” “哦,庄兄你真会开玩笑,都把我骗到了。”赫连卿把金条放进包袱里,再次走进洗浴间,还没过三秒又回头问:“庄兄,这门是就这样了吗?不用什么东西遮一遮吗?” 庄余没打算修洗手间的门,这房子是租的,房东不会负这个责任,自己也不想掏钱,如果是一个人住还好,现在家里多一个人,床正对着洗手间,里面的人洗澡能一览无遗,虽然两人都是男的,但是无论身为看的那一方还是被看的那一方,那个场景就很别扭,所以庄余拿了一块被老鼠咬了好几口的被单褂在门口当门用,被单不够长,挂上去后距离地板还有二十公分,不过能把重要部分遮起来就不错了。 “门板只能是这样了,你放心洗。” “庄兄,等下。”赫连卿撩起被单:“请问,没有浴桶吗?要我如何洗浴啊?” “??”庄余懵了。 浴桶?可能是要浴缸?这傻子还挺挑剔。 庄余:“我家条件有限,浴缸这么高级的东西就没有了,你凑合吧。” “可是,这怎么用啊?”赫连卿指着墙上的热水器。 “……” 于是庄某人再次十分‘耐心’地教赫连卿怎样使用热水器这一高科技产品,顺带教他厕所怎么冲水,洗发水沐浴露是哪个,最后得到赫连卿的仰望:“哇,这些东西好厉害啊,我要记住它们,回去要让爹娘给我弄一个这种能直接烧热水的铁皮箱子,庄兄会用这么厉害的东西,也好厉害!” “呵,你的彩虹屁拍得不错。”庄余听着心情好了不少。 浴室里滴滴答答的水声持续了半个小时,湿着一头长发的赫连卿走出来。 洗完澡后的赫连卿整个人都舒爽了,坐在转椅上转来转去,觉得很好玩,不一会儿就把自己给转晕了。 等庄余洗完澡出来,赫连卿还在擦他那头差不多到屁股的长发。 家里没有吹风机,因为板寸头的庄余用不着这个费电又娇气的东西,所以他心里的想法不是要去买一个吹风机,而是要把赫连卿那把费事儿的头发给剪了。 “你这头发真是费事儿,干脆剪了吧,洗发水不够你造。” 听说要剪头发,赫连卿把长发护得紧紧地,用力摇头:“不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那你有没有听过入乡随俗?” “不行的。”赫连卿说:“庄兄,你家要是觉得我用的香皂太多,我会省着点儿用,我可以去赚银子买香皂,万一我明天或者后天能回家了,爹娘看到我没有头发的样子,一定会把我扫地出门,被世人冠以不孝之名。” “……” 本来只是简单的建议剪头发,庄余没想到对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过古人对的头发确实很看重,便随他去吧。 “随便你,睡觉!”庄余掀开被子正要躺下床,赫连卿盯着还湿漉漉的地板:“庄兄,地板还湿着,我睡哪儿呀。” “……”庄余现在才意识到这点,这屋子里只有一张床。 其实吧,这床吧,好像不算小,是一张双人床,躺两个人应该是可以的,如果对方是姑娘才要忌讳,如今都是大老爷们,哪儿有这么矫情呢。 于是庄余往墙那边挪进去,扔出一半位置:“你睡这儿吧。” “……那多不好意思啊?” “爱睡不睡!地上任你躺。” “那真是委屈庄兄你了。”赫连卿快速手脚并用爬上床,铁制的床受不了他的动作,摇摇晃晃的,发出吱呀吱呀响,庄余立刻按住他:“你特么轻点儿,想要大家都没床睡是不?” 赫连卿立刻放轻动作,乖乖躺下,掀起被子盖到下巴处。 认床的赫连卿睡不着了。 从小到大夜夜高床软枕的小少爷,怎么受的了硬邦邦的硬床板,可是穷苦的主人家已经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自己,可不能嫌弃啊,做人不能如此不懂得感恩。 庄余背对着赫连卿,感觉到后面的人翻身次数频繁,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睡眠,语气不轻不重地说:“我床上是有刺吗?” 赫连卿喃喃地说:“不是,我就是有些许认床,睡不着,那个,庄兄…虽然我去不成波斯国,但是我不太想回府,若是我不回府的话,爹娘找不到我就会着急,万一他们找到我把我逮回去,必定会把我院子的墙砌高,高到我爬不上去的高度,” “那你就跟他们做斗争,你爹娘是属于非法拘禁行为,在我们这儿是犯法的。” “父母有养育之恩,不能捉出不敬不孝的行为。” 这死脑筋…… 庄余是说不通了,他用被子蒙上整个脑袋:“很晚了,把你嘴巴闭上睡觉!” 赫连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庄兄,我睡觉时可能动作不太好,请庄兄海涵。” “嗯……” 庄余没有在意他刚才说的话,最后他认识到自己的不在意是错的,因为在半夜,庄余突然被一膝盖怼在自己腹部,那膝盖的骨头不知道是不是钢筋水泥糊出来的,直接把他磕醒,并且伴随着一阵呕吐感,等他彻底清醒后才发现是赫连卿这小子干的好事。 正想臭骂他一顿,看到赫连卿躺得七仰八叉睡得正香,想来他也不是故意的,就算了吧…… 庄余如是想,顺便给这小傻子摆正身体,准备继续入睡,随后听到小傻子哼唧两声,一个大翻身,向床沿那边滚去,就在他准备从床上掉下去前,庄余快速伸手环住他细瘦的腰身,一用力把人捞了进来。 睡品真的是太差了。 庄余不禁在心里吐槽一番。 怕赫连卿半夜再次掉下床,庄余起身把人挪了个位置,变成赫连卿睡里面,自己睡外面,还不忘把那头把两人缠在一起的头发拨顺。 越来越有当爹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清晨。 小天窗透进来的晨光刚好撒在赫连卿睡得粉红的脸蛋上,他幽幽地睁开眼,脑子转了大半圈才反应过来这是庄余的家,昨晚就睡在庄余的床上,可是旁边的人不见了。 赫连卿打了个大哈欠,习惯性伸懒腰,稍微动了一下,全身骨头痛得他要掉眼泪,这硬床板睡得他浑身僵硬,哪哪儿都疼,他到处看,地下室统共就这么点儿大,洗手间半开的布帘后面也没有人,他小声喊了一句:“庄兄?” 这时候门开了,庄余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 赫连卿向庄余伸出手:“庄兄,可否拉我一把,我骨头好痛,起不来。” 庄余向他伸出手,把人拉了起来。 赫连卿站起来活动全身,骨头卡擦卡擦地响,他走到洗手台前:“庄兄,请问有青盐吗。” “青盐?”庄余正在穿衣服的动作停住了。 “嗯,青盐,刷牙的青盐。” “……牙膏就牙膏,青什么盐啊。”庄余取出刚才出去便利店买的牙刷给赫连卿,顺带拿洗手台上的牙膏:“这个。” 看到少年此时正光着脚,庄余去鞋柜取了一双之前买小了的拖鞋给他:“穿上吧。” 赫连卿没见过拖鞋,即使是一双看上去很旧的鞋子,他还是很开心地穿上欣赏了一番,随后举着没开封的牙刷,这东西怎么用啊。 “……” 好吧,今天又是当爹的一天。 洗手间原本就不大,两人挤在一起肩膀碰撞肩膀,赫连卿跟着庄余的动作,先是把牙膏挤在牙刷头,然后塞进嘴巴里笨拙地倒腾,看到庄余含了一口水吐掉,赫连卿看得不目瞪口呆,缓缓地把嘴里剩余的半口水吐出来,在这之前,他吞了半口…… 随后他不安地说:“庄兄,我不小心吞了半口,难怪味道怪怪的,会死吗?” 庄余摇头:“没事,下次别再喝了。” 刷完牙的赫连卿用手掌挡在嘴巴前,哈了一口气:“哇,庄兄,这个叫牙膏的东西味道好好闻,比青盐好用多了,嘴巴好凉爽啊。” 庄余看那管牙膏差不多用见底了:“呵,喜欢就送你,不用谢。” 赫连卿摇头:“嗯~不了不了,你帮我已经够多了,君子不收桃李之馈,该送礼的人是我才对,待我回府之后,一定让我爹送很多金条给你,以后你就可以搬到大房子里面住。” 庄余觉得这货还没睡醒。 “庄兄,你要出门吗?”赫连卿问正在换衣服的庄余。 庄余套好裤子:“嗯,去赚钱,否则明天睡大街了。” 他今天要去吴丰介绍的活儿,给一房子院墙做墙绘。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赫连卿秀出手臂那一丁点肌肉:“我可以帮你干活,别看我这样,我力气可大了。” 庄余想,或许带上他才是最安全的,因为单看这小子昨天的一系列行为,每时每刻都在闯祸,他虽然是个成年人了,但是在这个世界里,他跟三岁小孩没有区别,要是把他独自一人留在家,指不定又要闯祸,庄余可不想工作的时候接到消防员或者警察的电话。 ☆、第 8 章 待庄余点头同意让他跟着,赫连卿兴冲冲地说:“谢谢庄兄,我先去换身衣裳。”说着就要去拿自己的袍子。 “别穿那衣服了。”庄余指着赫连卿身上的衣服:“就穿你身上这套,头发不入乡随俗,穿着总能吧,我们这儿穿什么样的,你就穿什么样的,别搞特殊化。” “喔。”赫连卿摸摸身上的衣服:“我也觉得你们这儿的衣裳挺好的,轻薄又舒服,还方便,不过庄兄你就穿现在这身吗?太脏兮兮了吧,裤子还破了好几个洞。” 庄余叉腰摆了个男模pose:“古人,你不懂我们的街头时尚。” 不是赫连卿不懂得欣赏,而是庄余身上的衣服确实够脏的,可谁曾想过那衣服是刚洗干净的呢?其实这套是他做脏活的专用工装,上面沾满了常年积累下来的颜料颜色和汽车机油色,各种颜色碰撞在一起有街头时尚的味道,加上庄余自身条件优越,在贫民区随便角落一站,能媲美国际大牌花好几百万搭个摄影棚拍出来的照片。 赫连卿本来还想再束一个好看的头发,可是眼看庄余等得很不耐烦,于是赫连卿快速把头发简单扎了个半高马尾,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 等待庄余锁门的时候,赫连卿站在一旁,看着前面巷子的早餐小贩,闻着各种从未闻过的食物香味,赫连卿肚子的咕噜声叫得响亮,旁边的庄余听得一清二楚……虽然是听见了,但是庄余并没有打算要请他吃东西的想法。 赫连卿的眼睛盯着小贩正在做煎饼果子,咽了岩口水,抬手拉庄余的衣袖问:“庄兄,请问那个是什么啊?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煎饼果子。”庄余眼睛没抬一下,低头认真点着手机,他正在手机导航搜索吴丰介绍的工作地点,没有留意赫连卿已经站在一个卖煎饼果子的小车前。 “大娘,一个银子不够吗?”赫连卿又从包袱里掏出一个银子:“不够的话我这还有,应该够了吧” “走走走,你这死孩子,吃个煎饼果子也要拿假银骗人,小心我报警找人来抓你。” “大娘,这两个银子怎么可能是假的呢,您再看看吧。” 老板娘挥着手:“走走走走!别耽误我做生意,后面还有很多人等着呢!” 赫连卿不过就是想吃一个煎饼果子,眼看老板娘已经打包好一个准备给他,赫连卿笑嘻嘻地拿出一颗银子放在老板娘手里。 老板娘兜了兜手里那颗形状奇怪的银色物体,打开门做生意几十年,遇到过有人给□□票的,可未曾遇到过有人给银子的,老板娘一摸到钞票便知真假,可是银子要怎么看,第一想法就是这个孩子一定是脑子有问题。 赫连卿正在发愁时,对不远处的庄余大喊:“庄兄,你过来帮我跟大娘说一下,说我的银子是真的,我没有要骗她。” 庄余:“……”可以装作不认识他吗? 由于刚才老板娘和赫连卿起了点争执,周边的早餐店小贩和群众的注意力都在他们这边,排在赫连卿后面准备要买煎饼果子的上班族等得不耐烦,开始有意见了,被赫连卿突然这么一喊庄余,所有人的眼光又转去看他,这样的状况令庄余无法不管。 操,这小傻子真会搞事情。 庄余从裤兜里掏出五块钱给老板娘,把赫连卿拉到一棵树下,手指戳着他的脑袋:“你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啊?” 赫连卿把手里的银子塞给庄余正在戳着自己脑袋的手里:“庄兄,谢谢你,这是还你的,够吗?不够我还有。” “……” 这小子怎么不是掏金子就是掏银子,不过银子好像也不赖,拿去变卖的话能值一些钱的。 庄余默默地把银子放进自己的衣服兜里。 赫连卿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煎饼果子,他咬了一口,整个表情像是飞升似的:“嗯~庄兄,这个叫煎饼果子的东西真是太美味了,天底下竟有如此美食,改天要让我府里的厨子做,每天吃都不会腻味。” “……” 两人沟通起来,只有庄余一方被噎得火气直冒。 · 工作的地方距离有点尴尬,走路去太远,打车去太近,所以庄余选择走路去,环保又省钱。 赫连卿好像很喜欢外出,走路的时候一直坐看右看,从未认真直视前面的路,所以中途遇到过电线杆、被翻起的沙井盖、横在路中间的自行车,都是庄余拎着他的后领避开的。 站在路口等红绿灯,赫连卿见庄余停住了脚步:“庄兄,怎么不走了?” 庄余用眼神示意他抬头看对面的红绿灯:“红灯,我说一个很重要的知识,你要记住。” 赫连卿点头。 “记住一句话,红灯停绿灯行,凡事看到那个样的灯是红色的,就不能过马路,等到它变成绿……”这时候红灯刚好变换成绿色,庄余又继续道:“看,变成这样的绿色就可以过,明白了吗?走吧。” 赫连卿跟上他的脚步:“我记住了,可是为什么要如此麻烦,直接过不行吗?” 两人已经走到马路对面,庄余回头指着来往的车流:“因为红灯时,这路是让车子过的,要是你走进去的话,就会被撞飞。” “喔,我明白啦。”赫连卿又学到了一个新知识,心情好得很。 他们俩人刚才的对话被旁边一路人听了个全程,现在正用看智障的眼光看着赫连卿,庄余立刻瞪着他:“看什么看,没看过乡巴佬进城吗?” 那路人连忙加快速度走开了,赫连卿歪头问庄余:“庄兄,什么是乡巴佬?” “夸你的,快走吧,按照你这速度,太阳下山了还没开始干活。”庄余抬腿继续往前走,赫连卿站在原地傻笑了一阵,直到前面的人喊他:“快点儿跟上,这次走丢了我就不找你了。” “喔,来了!”赫连卿追上去。 · 两人进了一栋正在装修中的小别墅,还没修缮的前院还有许多脚手架,一个穿着停光鲜的男人在给工人比划什么,他见到来人便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 吴丰虽然跟庄余同龄,但是两人并排站在一起,吴丰看起来至少要比庄余年长七岁以上,这要归功于众多甲方爸爸不辞日夜的骚扰才有如此显著的成果,年前的时候庄余还给他介绍了个植发项目,吴丰直接暴起。 “诶?这长得挺标志的小伙子是谁啊?”吴丰一看到庄余旁边的赫连卿,好奇心爆棚。 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过他的好兄弟庄余收小弟,而且看起来还不太机灵的样子。 还没等庄余先开口,赫连卿先对吴丰行了个揖礼:“小生姓赫连,单字一个卿,年方十八,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 吴丰见状,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也跟着赫连卿做了个揖礼,眼睛瞟向旁边的庄余:“额……我听不太懂,能解释解释吗?” 庄余越过两人,拿起台阶上的设计稿边看边说:“赫连卿,十八岁,你叫什么名字。” “哦~”吴丰这才理解,伸手过去以表握手礼:“卿弟弟,我叫吴丰,丰富多彩的丰,你可以叫我吴哥或者丰哥。” 赫连卿不知道对方伸出一只手给他要做什么,他再次行拱手礼:“那我便唤你吴兄吧。” “……”吴丰默默地收回手,然后挪到庄余身旁,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小声问:“庄子,他这儿是不是磕碰过?”吴丰说得很隐晦,不直接说出‘傻’这个字,生怕庄余听了不高兴。 可是庄余很轻描淡写地说:“你就当他是个傻子吧,连衣服都不会穿的傻子。” “……” 这句话要怎么理解,什么叫不会穿衣服,那赫连卿的衣服是怎么穿起来的,两人的关系是……吴丰不懂了,但是又好像懂了。 “这图是什么鬼?你确定是要弄这画到墙上去?”庄余扬着手里的设计图问吴丰。 吴丰:“没搞错,这就是我前两天通宵达旦修改好的图,甲方爸爸就是喜欢这种喜庆的花红草绿山水图,现代与复古的结合,优雅中带点土味儿,我他妈画的时候快吐了。” 庄余:“还真是委屈你了。” 赫连卿在房子里到处转悠,然后蹲在一旁看工人们装门框,庄余开始干活,往身旁一看不见他人:“赫连卿!过来!” 赫连卿应声跑来,庄余指着一个墙角说:“去那里坐着,不能乱跑,地上脏,自己拿张报纸垫着坐。” “……喔。”赫连卿乖乖地去旁边坐着,眼睛看着庄余忙碌的背影,过了许久问道:“庄兄,你是要在墙上画画吗?我也会的,我可以帮你。” “你还是在哪儿坐好吧。”庄余生怕他闯祸,这墙面就毁了。 · 吴丰在室内里指点完江山出来,看到院子里的两人,一个在院墙前忙碌,一个在墙角抠手指头,于是悄悄地走到墙角那边,跟赫连卿并排蹲下,小声问:“卿弟弟,问你个事儿,你跟庄子是怎么一回事儿呀?他……有没有欺负你?” “哦,庄兄啊。”赫连卿笑出两颗虎牙:“庄兄没有欺负我,反而待我很好,他就像大侠一样帮助我,请我吃饭,带我回家,教我沐浴,教我穿衣裳脱衣裳,还把床让出一半给我睡,庄兄好厉害的,真的什么都会。” “……”完了,这孩子完了,才十八岁的半大孩子啊,庄余怎么下得去手!畜生啊! 想到平时五大三粗的庄余,眼前这个孩子乖巧可爱温顺听话又软绵绵的,吴丰心疼地摸着赫连卿的头:“可怜的孩子,一定很疼吧。” “疼?我不疼啊,庄兄从未让我疼过,不过……那床睡得我疼。”赫连卿想到昨晚睡硬床板的感受:“睡得我哪哪儿都疼,差点儿起不来。” “……”吴丰更加觉得这孩子太可怜了,入世未深就已经被辣手摧菊花,还傻乎乎的围着个畜生转,不过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一个外人也不好插什么嘴。 吴丰起身走到庄余旁边:“你先忙,我得回去工作室了。”他欲言又止,最终抬手拍了拍庄余的肩膀:“兄弟,卿弟弟是个好孩子,你好好珍惜,别辜负了良人。”说完还要重重地叹一口气。 庄余:“啊???” ☆、第 9 章 赫连卿在角落坐了两个小时,其中靠着墙睡了一个小时,醒来的时候看到客厅的墙已经画了许多花草树木,他起身活动睡硬了的筋骨,走到庄余旁边。 庄余正站在梯子上画顶部角落的梅花,低头看了一眼仰头看着自己的赫连卿,视线又回到画上,赫连卿蹲在地上看设计图,指着图纸上的四行诗句:“庄兄,我可以帮你写这首诗,教书先生说我的字可好看了。” “不准动!”庄余想也不想便拒绝。 赫连卿不服气,拿起一旁的画笔粘点颜料,随手拿地上的报纸,三两下写好自己的名字,展示给庄余看:“庄兄你看,是不是很好看?所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你就让我帮帮你吧。” 庄余随意往下看一眼,就被那三个字抓住了视线。 说真的,看得出来小傻子那手字是练过的,笔锋凌厉,挥洒大气,庄余的字写得也挺好的,此时自认比不上赫连卿的字。 有个人帮忙其实也不赖。 “行吧。”庄余指着旁边一款空白墙体:“就那块地方,按照图纸那样子写,一个字一个字地,别写错了啊。” 赫连卿觉得自己能帮上忙是一件很自豪的事,毕竟庄兄帮了自己这么多,在力所能及的事情上也要帮助回去嘛。 庄余肯定是不放心的,他从梯子上下来,站在赫连卿后面,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写,生怕他哪一笔落错。 一首古诗写完,赫连卿收笔,欣赏了好一阵,回头问庄余:“庄兄,这样如何?” “嗯,不错。” 被夸奖了的赫连卿开心了,想要更近一步帮忙,问庄余能不能让他画朵花或者草,庄余问他:“你画功不是不好?” “……” 对方没有说话,反而缩回了手,庄余指着墙角:“去那儿坐着吧,我差不多完成了。” 赫连卿又被发配回墙角。 · 墙绘完成后,庄余拍了张照片发个吴丰,收到对方确定无误后便算是结束了今天的工作。 忙了一天,从房子出来,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接近晚餐时间,然而他们是连午餐都没有吃,两人今天的进食只有早上一个素菜包子,庄余有一顿没一顿习惯了,这一整天专注于工作,自然会把午饭遗忘掉。 赫连卿饿得整个人焉了吧唧的,走路轻飘飘,但是他口头上没表示出来,毕竟自己是寄人篱下,不能要求太多。 庄余一路上发现赫连卿没有了那股啰嗦劲儿,这才反应过来他没有吃东西,现在的样子就像个饿肚子而又不能说话的小金毛犬,要是有一双耳朵,一定会是耷拉下来。 “饿吗?”庄余问。 赫连卿的眼睛有一瞬间闪了一下,然后又被压下去,眼球左右滚动,嫣红舌头伸出来把发干的嘴唇舔了一圈:说:“其实……还好,就一点点饿。” 嘴上说不饿,身体却很诚实,肚子的歌声很不争气地违背了主人上一秒的话语,赫连卿无奈地对着庄余笑:“我真的饿了。” “傻子。”庄余用指头戳了一下他的脑袋:“饿了就说,掩饰什么,走,吃东西。” 庄余对于生活是最没有要求的,只要不是变质的,不需要多美味,能入嘴的正常食物就行,街边一个六块钱两根青菜不加肉的炒面就是今晚的晚餐。 而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赫连卿根本没把那面的味道吃出来,只顾着把食物往嘴里送,吃到最后两口才说出一句话:“这太美味了,单是这一碗普通的面条,就比我们厨子做的什么香酥鸭,什么酸辣海参都要好吃。” 庄余突然觉得手里的面不香了。 小吃街人来人往,两人坐在角落的桌子,赫连卿看着周遭所有人忙碌的身影,突然发问:“庄兄,其实我也可以像大家一样去工作吧,是吗?” 庄余摇头:“不太能。”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身份证。” “身份证?什么是身份证?” 庄余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身份证放在赫连卿眼前:“看,这就是身份证,在我们这儿找工作,交通,生活,处处都要用到他,嘶——怎么说呢?”庄余的指尖伸进水杯里沾了点水,在桌面画了一个圈,继续说道:“比如说这个圈子是一个国家,我出生在这个国家里就会有这张身份证,没有的话,无法证明你是这个国家的国民,不好意思,请滚出去,明白了吗? 赫连卿是明白了,略表难堪:“啊?那我是不是要滚出去啊?” 庄余耸了耸肩:“你要是偷渡来的肯定会被遣返到原来的地方,主要是你这情况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要是跟警察说你的情况,警察就是捕快,他们能把你当疯子关进精神病院,精神病院就是关脑子有问题的人。” “喔,所以只要捕快没抓到我,我就能继续在这里生活吗?” “可以是可以,就是找工作或者坐车,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出示身份证,对方才会让你通过,你是个没有身份的人,对方不敢用你。” “喔,这世界太难了。”赫连卿整个人泄气了,随后又瞪大了眼睛:“不过庄兄能在这个世界活着真的好厉害啊,若是单靠我自己在这个世界活着上,大概会被饿死,幸好有庄兄你。” 看着小傻瓜那天真无邪的笑容,庄余不忍心再多说什么打破他的幻想,在这个世界上,庄余只是一个住在贫民区里,每天为了生存下去而拼命赚钱的穷小子,厉害的人根本不会踏进这个片区一步,不过赫连卿有一句话倒是说得没错——这个世界太难了。 · 回到出租屋,庄余洗去一身脏污,从浴室出来,就看到赫连卿正拿着席子铺在地上,完了钻进被窝躺下,跟他说了一句晚安。 这孩子还挺识趣的。 关灯之后,庄余平躺在床上,一手垫着后脑勺,眼睛望着通风口那一点夜空,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听到睡地上的赫连卿在呢喃:“别动我,嗯~走开。” 庄余撑起上半身去看,见赫连卿的手不知道在驱赶什么正在骚扰他睡眠的东西,大概是蚊子,庄余摸到床头的手机打开手电筒,这一看就觉得事情不得了了,赫连卿快要被三只野猫那么大的老鼠搬走了。 三只老鼠围着赫连卿身上到处转悠,尖尖的小鼻子碰碰白玉般的手臂和小腿嫩肉。 庄余蹑手蹑脚地下床,打算悄悄把那三只老鼠赶走,不能吵醒赫连卿,万一这小少爷醒来后看到自己身上有老鼠,不得吓得整栋楼的居民以为这里杀人了,然后大家伙抄着自家锅碗瓢盆下来要打人。 一步,两步,再要半步就要到赫连卿旁边了,庄余大气不敢出,祈祷这地上的人不要醒来,可是神奇的墨菲定律来了,赫连卿的眼睛缓缓睁开,他好像感觉到手臂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得他瘙痒,于是转过去一看…… 多亏了庄余的手机灯光是对着赫连卿,小少爷清晰看到猫那么大只的老鼠正在用嘴巴拱这自己的手臂。 小少爷那双迷糊的眼睛渐渐清明,睁大,睁大,再睁大,一双瞳孔疯狂震动,然后一口气提上来,是准备要爆发的前兆,在此之前,庄余眼疾手快,一只手上去捂住他的嘴巴:“嘘,你这一叫整个区的人要给你吵醒了。” 赫连卿呜呜叫,憋得整张脸红扑扑地,他什么都听不进去,两条腿乱蹬,刚好脚边有一只老鼠,被他的一脚给踢飞了,砸在庄余的肩膀。 “我艹。”庄余骂道。 他被吓到了。 老鼠被踢得脑袋晕乎,从庄余的肩膀掉落到赫连卿身上,又拐着弯逃跑了,窜到洗手间的下水道里。 庄余力道稍微松了,赫连卿立刻爬起来坐到转椅上,双脚抬起抱在怀里:“庄庄庄庄兄,方方方才那是什么,老老鼠吗?” “是啊,你差点被老鼠抬走了。”庄余拍了拍肩膀的衣料,去角落拿了一块砖头把下水道口盖上:“平时这下水道是塞着的,昨天下雨要放水才打开,忘记盖上,老鼠就进来了,以后你多注意一下要盖上,继续睡吧。” 赫连卿一张小脸被老鼠吓得煞白,这样子还怎么继续睡下去,他坐着不动,用脚去挑地上的被子上来,打算就这么在转椅上过了。 庄余在各个角落检查一遍,确定老鼠已经跑光了,准备关灯继续睡,但是看到赫连卿不愿意回到地上的样子,便指着床:“你睡床吧,我睡地上,被子给我。” “真的?庄兄你不怕吗?” “我不是你这个小少爷,老鼠能算得上我朋友了,赶紧上床去,我要关灯了。” “喔。”赫连卿匆匆爬上床,用被子覆盖全身,不留一点缝隙。 黑暗中,赫连卿在被窝里小声问:“庄兄,你要不要上来睡啊?我让点儿位置给你。” 庄余:“不用。” “地上硬,睡得不舒服。” “床跟地一样硬。” “庄兄,你上来睡吧……我怕它们再来。” “……” 就知道,终于说实话了。 一张双人床,小少爷直占据一块小地方,让出了大半的空位,庄余躺下去,赫连卿好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松了口气,在忐忑中入睡。 作者有话要说:越写越穷怎么办…… ☆、第 10 章 “呃呃呃!老鼠!”赫连卿在睡梦中惊醒,他梦到老鼠了,站起来两个人那么高的老鼠追着他跑,嘴巴张得能吃下一个他,就在老鼠把他逼到墙角准备吃掉,刚好就醒来了。 醒来后的赫连卿向周围看了几圈,确认没有老鼠才放心。 屋里面没有老鼠,也不见庄余,赫连卿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洗手间也没人,庄余出去了……没有带上他。 赫连卿看到桌上有两张纸条,一张纸上写着:自己在家待着,午饭拿这五块钱去隔壁买个煎饼果子,另一张纸就是五块钱。 · 庄余坐在病房里,病床上躺着一名模样与他几近相似的女生,身上插着各种医疗器械,仪器的滴滴声不绝于耳。 这是庄余的双胞胎姐姐庄垣,十年前因为一次车祸事故造成脑部受伤,成了植物人,医生判定醒来的几率为零,躺了十年,肌肉萎缩得厉害,瘦得不成人形,这是无法避免的,以前庄垣很自信自称自己是个有千来号人追求的校花,要是醒来了看到自己的模样不知道会不会再次晕过去。 庄余刚刚去交医疗费的时候,医生又问了他一遍要不要考虑放弃庄垣,他想也不想回答——不! 随后医生又跟他说国外出了一种新药,可能要治愈醒来的几率,就是费用方面以他现在的能力无法承担得起,便被迫放弃这条路。 医生说了两句安慰的话给他,以前没有这款新药的时候,也有过许多植物人醒来的案例,总有一天,庄垣也能睁开眼,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这话稍微起到一点儿安慰的作用吧,而更多的是能让庄余欺骗一下自己。 从医院里出来,庄余呼吸到室外的新鲜空气,原本胸口堵着的一口气顺了一些,想到卡里的余额又回到解放前,那口气又堵上了。 走到贫民区的路口,庄余远远就看见赫连卿蹲在马路边,一手抱着膝盖,身高不矮,蜷缩起来却小小个的,他另一只手拿着根竹子戳地上的泥土,旁边也蹲着一个人,是小军,两人偶尔说上一句话。 这两个小傻子竟然有话题可以聊,真是神奇。 赫连卿看着前方地上突然停着两条大长腿,他认得那双不太干净的板鞋,抬头看果然是庄余,他惊喜地扔掉竹子,站起来笑着说:“庄兄,你回来啦。” 庄余:“蹲这儿干嘛呢?” 赫连卿提高嗓音说:“等你啊!” 赫连卿说这三个字的时候,笑得春光明媚,脸颊笑出了两个小酒窝,眼睛完成月牙状,不知为何,庄余心里一天的阴霾消散了大半,可能是这小子的笑容有什么魔力吧。 庄余往出租屋方向走,手里拎着刚才在路上打包的两个快餐,扬了扬手里的饭盒:“给你买了晚餐,走吧。” “喔。”赫连卿匆匆跟上他的脚步,又回头跟小军说:“小军,我有空再找你玩,再会。” 那边的小军露出个傻笑,对他招了招手。 庄余看两人觉得挺好笑的,忍不住笑出了声,走在旁边的赫连卿不解地问:“庄兄,你笑什么?” 庄余:“没,能跟小军玩得来的人都不简单。” 赫连卿自豪地说:“那是,我多不简单啊。” 回到地下室,赫连卿坐在床上,庄余坐着转椅在他对面,两人围着一张小桌子吃快餐,庄余忽然问:“你今天都没在家?” “没,我跟小军去玩了。”赫连卿扒着饭,把头尽量放低。 他不说自己其实是害怕屋里有老鼠而跑出去的。 庄余:“去哪儿玩了?” “没去哪儿,就一直在方才路口那里。”赫连卿抬起头,很兴奋地说:“对了庄兄,你不是说我没有那什么证不能找到工作吗?二胖说我可以找到工作,我可以帮你赚银子。” “二胖?”庄余笑了一声:“你才来这儿不到两天时间,这么快就搭上两个朋友了,厉害啊,找的什么工作?” “我与你说,我今天在等你的那个路口坐了一天,我认识了……”赫连卿伸出手指数:“二胖和小军,刚抱上孙子的刘爷爷,煎饼果子的周大娘,她今天没凶我了,还给我加了料,最重要的是我还认识了开饭馆的唐老板,二胖说唐老板家的饭馆缺个小二,帮我引荐了一下,唐老板说可以用我,但是我觉得要回来问一下你,庄兄,你觉得可以吗?” 赫连卿的眼睛眨巴着,亮晶晶地看着庄余,特别乖巧,庄余知道这个唐老板,是北区街街尾一家烧烤店老板,人品还行吧,不算好也不算坏。 大家如今都知道赫连卿是贫民区扛把子庄余的小弟,应该不会刁难他。 对于工作这件事,赫连卿知道回来问意见,庄余突然觉得赫连卿聪明了一下。 庄余说道:“你知道小二是做什么的吗?这么高兴。” “我知道啊,就是给客官端菜斟茶什么的,很简单,我可以做。” “突然怀疑你不是个小少爷。” “嗯~庄兄你说的,入乡随俗嘛,我现在不是小少爷了。” “突然这么懂事?”庄余感觉他有点儿不对劲。 “嗯嗯,我给你看个宝贝。”赫连卿放下筷子,从衣服兜里拿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打开,里面的内容是一家培训机构的招聘信息,他指着其中一行给庄余看:“这是我捡到的,下午二胖跟我解释了,我觉得庄兄你可以去做这个绘画老师,你画画太棒了,完全可以胜任。” 庄余撇了一眼,拿过那张纸随手扔到一边,冷冷地说:“没兴趣。” 那张纸在赫连卿手里宝贝了一整天,没想到庄余没认真看就碰到一边,赫连卿有点失望,声音低沉地说:“庄兄,我用了一天时间搞清楚这边的货币了,计算过这绘画老师的工资,真的不少呢,你的画画水平那么高,为什么不去做呢?隔天开一堂课,时间很自由,要是我足够资格的话我就去了,而且你不是很缺钱吗?”赫连卿说得很小声,筷子有一下没一下戳着白饭。 庄余挑逗他:“是啊,我很缺钱,你要去卖身赚钱给我吗?” 赫连卿稍微紧了紧衣领:“庄兄你太粗俗了,我是男的,不是姑娘家,今天我听二胖他说你有家人生病了,常年在病床上,要用很贵的药。” 庄余在心里骂了一遍二胖这个嘴巴欠揍的家伙。 赫连卿又从兜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桌子上:“我这里还有两根金条,你拿去吧。” “你什么意思?”庄余的看着那金条,语气有点儿不太好,没记错的话,这是傻子身上最后两根金条。 赫连卿:“你不是急需要钱吗,这个可以兑换挺多钱的,能顶一段时间,你可以不用还我的,我府里还有很多,等我回府……” “你当自己是大少爷打发叫花子呢?”大概是庄余觉得赫连卿这样做伤到了他男人的自尊心,所以他说的语气特别冲。 而赫连卿却很低声下气地说:“庄兄,我没有,我只是想帮你,没别的意思,你帮了我很多,给我住的给我吃的,这是我唯一能报答你的。” 庄余:“我不需要!” “……” 赫连卿憋着一口气,突然把筷子用力一放:“你就是个朽木不可雕!大丈夫能屈能伸,当个老师以己之德,照亮弟子心,这么伟大的工作有什么不好的?你还想一步登天不成?滴水穿石还要数十年百年呢!” “呵,你吃我的穿我的,现在你教我做人?”庄余指着门外:“好,你大少爷不懂得这个社会的生存法则,现在出去试试赚一块钱回来,能赚得到再回来教训人!傻不拉几的脑袋,你回头想想这几天以来是怎么活下来的,没有我早就在街头饿死了,随便拿一扇破门骗一骗你就乖乖地把金条拿出来,亏得是我,要是遇到外面吃人不吐骨头的骗子,你现在已不定缺胳膊少腿的躺在路边做乞丐!” “不就赚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些年的四书五经白读了不成?!”赫连卿站起来走到门口:“我现在就出去赚钱给你看,赚不到我就不回来了!” 咔嚓——砰! 房门开了又用力关上的声音,地下室重新安静下来,剩下庄余一个人坐在饭桌旁,看着两个剩下一半食物的饭盒,再没有胃口吃下去,他烦躁地扒拉着一头青茬,眼神撇到地上那张招聘简章。 那简章上的培训机构离这里不远,不算是什么太好的机构,教的是小学生,自身的条件应聘这份工作一定绰绰有余,甚至大材小用。 庄余把剩余的饭菜拿出去门口放着,等一下会有野猫闻到味道过来讨吃。 饭菜放下后,庄余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向两边路口张望,脑海中浮现出那小傻子的脸。 这是在期待什么啊?! 庄余把思绪挥去,转身回屋。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现在时间差不多十一点了,外头不断有流浪狗叫声,赫连卿那傻子一来没钱,二来没智商,空有一副好看点儿的皮囊,能去干什么,说不定现在蹲在那个马路牙子上哭。 庄余觉得再这样下去,这觉是没法睡,于是爬起床收拾准备出门,突然电话响了,是大军,他按下接听键:“喂?” 大军:“庄哥,你跟赫连弟弟吵架了?” “……你怎么会知道?” “小军刚才碰上你家赫连弟弟在外头晃悠,聊了两句就把人拉回自己房间里,锁上门,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 “……” 大军又道:“你们吵什么?我看赫连弟弟的表情丧得很,你……打他了?” “谁打他了。”庄余很有必要给自己正名:“他不知道人间疾苦,一小破孩站着说话不腰疼,还跟我放狠话说赚不到钱就不回来,转头就摔门出去了,现在的小屁孩动不动就甩脸色!” 大军笑了笑:“感觉你现在很像我小学离家出走,我爸找我大伯吐槽我那个样子。” “……” “行了,我帮你看着他,可能明天就灰溜溜地回去找你了” 电话挂断后,庄余重新回到床上,知道赫连卿在哪儿,心定了大半,不过还是挣扎了好久才入睡。 作者有话要说:贫贱夫夫百事哀( ̄▽ ̄) ☆、第 11 章 庄余早上醒来第一时间看了一眼空旷的地板,睡迷糊的脑袋才想起小傻子‘离家出走’了,大军很适时地来电话。 “庄哥,卿弟弟跟着小军出去东区大街发传单了。” “……”庄余半晌才说:“干嘛要跟我报备。” “啧啧啧,庄哥,你就别装了,我知道你很紧张他。” “紧张个屁,挂了!”庄余在床上做了愣了许久才起床收拾自己出门。 去了周大爷的二手车行,周大爷二话不说扔了一车钥匙给他,指着旁边一辆日产:“保险杠撞了,车主想下午取,行吗?。” 庄余蹲下看了个大概:“行。”然后去拿工具箱开始干活。 有活干了,庄余自然就把赫连卿那小子抛到脑后,突然听见一阵很响亮的摩托车声,但是庄余没有在意。 伴随着摩托车声是一把高亮的中年男烟嗓:“老周!庄儿哥在这儿吗?” 庄余的位置是在车后面,那男人自然没看到坐在地上的庄余,倒是周大爷用手里的烟枪指了旁边日产车的屁股:“那儿忙活呢。” 庄余探头去看,原来是湘菜馆老板唐老板,唐老板把摩托车车头拍得砰砰作响:“庄儿哥,帮我看看这车什么问题,打半天火才打着,声音贼难听,太影响效率了,外卖都送不到。” 说着就试着打火给庄余看,摩托车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唐老板摊手:“嚯哟,这下子连声音都没有了,幸好开过来了。” 庄余闷头干活,顺嘴说了一句:“唐老板,你那车十多年了吧,看着随时散架,该换了,修车钱都能买一辆新的。” 唐老板:“你说得容易,家里三小孩读书呢,这车懂事儿,再走五年没有问题。” “急吗?”庄余指着正在维修的日产车:“这车主要下午取车,不急的话我搞完这再帮你看。” “可以可以,店里炉子坏了,今天开不了店,我闲着呢,正好跟老周喝茶唠嗑几句。”唐老板正想过去找周大爷,刚迈出的脚步又退回来,走到庄余旁边,倚靠在车门旁:“诶,庄儿哥,你家那小弟弟回去跟你商量得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庄余懵了一下:“啊~他去你烧烤摊做服务员的事儿?” 唐老板干脆蹲下来,饶有趣味地说:“啊,二胖给介绍的,说是你家弟弟,不过我看他样子有点儿娇气,但是态度很不错,我就想着你庄儿哥那么能干,弟弟应该也手脚利索,而且他那长相可以给我充当个门面,挺好的。” 庄余做出疑惑的表情:“你确定他手脚利索?” “额……嗐,现在招人困难,我不挑剔了,我跟你说,我有个远方表妹也是开餐馆的,请了两个帅哥美女做服务员,哎哟,那生意爆得呀。”唐老板指着对面一栋三层楼房:“都盖起那个样子的房子啦!你弟弟那模样着实可以,要是生意爆了,年尾少不了一笔奖金给他,怎么样?” 庄余指着自己的脸:“唐老板,我好歹顶着贫民区颜霸这个称号混的,怎么不找我去做?” “哎哟,我的庄儿哥。”唐老板仰着头笑了两声:“你这张帅脸太凶了,一般人镇不住,客人别说多点两串腰子,远远看着都能被吓跑,你弟弟不同啊,笑起来甜甜的,年轻人说的那个词叫什么?对,软萌。” “……” “庄儿哥,行不行?给个准话,行的话让你弟弟马上就上岗啊。” 庄余也不确定,因为自家‘弟弟’离家出走中,要怎么上岗,但是这件事不打算跟唐老板说,得拖一拖才行。 “明天回复你行吗?唐老板。”庄余道。 唐老板很爽快地说:“当然可以,你好好想想,说实话,我的摊只做晚上生意,一个月一千五的工资,外面很少有这个价,也就看在是庄儿哥你的份儿上,诶,我不跟你说了,我找老周唠嗑去。” 唐老板走后,庄余仔细想了想等下要不要去大军家把赫连卿那小子拎回家,但是主动的人就输了。 离家出走的人应该自己爬回来才对。 对!不能主动!绝对不能! 晚上回到地下室,庄余拿出钥匙开门,突然有人在背后戳了一下他的肩膀,很轻的一下,还没回头看就听到熟悉的软软的声音说了一句:“庄兄。” 呵,还不是灰溜溜地回来了。 庄余在心里傲娇了一下,不过当他回头看清楚身后的人,表情明显一愣,眼睛眨巴了两下再定睛一看,地下室门口的路灯不太敞亮,庄余才稍稍看清楚他,一瞬间以为认错人了。 但是能叫他‘庄兄’的人只有一个人,就是赫连卿。 只见眼前的赫连卿原本好好束在脑后的长发没有了,只有一头比庄余的板寸发型长那么一点点的短发。 那是一个很清爽的发型,但是按在赫连卿的头上却变得十分违和,就好像他本该是长头发才是正常。 小少爷赫连卿长得哪哪儿都好,特别是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看赫连卿晚上洗完头发很爱惜地擦干的样子,就知道他有多喜欢。 庄余好久才憋出几个字:“你……的头发” 赫连卿羞涩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很难看是吗?我就知道。” 庄余的手覆在赫连卿的头顶,把他的头左右扭了一遍:“怎么回事?有人欺负你了?” “不是。”赫连卿躲开他的手:“庄兄,能进去说吗?” 庄余扭开门锁,赫连卿进去后站着不动,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两边脸颊有点儿鼓鼓的,一直藏在背后的手拿出来,手里拿着一叠红彤彤的钞票:“庄兄,我把头发卖了。” 手上那一爹钞票少说有一千块,被赫连卿揣得皱巴巴的,捧着凑到庄余面前。 一股钞票的香臭味铺了庄余满鼻子,那味道就像一条虫子经过五官钻进他的身体,爬到胸口啃咬着心脏,麻痹加些许心疼。 “你……怎么卖了呢,你不是说受之父母不可以剪吗?”庄余的声音有些木纳,脸色不太好看,板着脸有点让人不敢直视,他插着腰,脚步踌躇了一圈,好一会儿又说:“是不是我因为我说你赚不到钱,所以你才去剪了?你——” “不是不是,这是两回事。”庄余连连摇头,又从裤兜里掏出一张五十块:“庄兄,我说过我赚不到钱就不回来,这五十块是我今天去帮小军发传单赚的,所以我回来了,至于头发……其实……我想好了,我这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府里,我要适应这边的生活方式,你说得对,入乡随俗嘛,不过我听说你们这边还可以拿去卖钱,就……不要浪费了呗,而且卖了很多钱。” “……” 不知怎的,看着赫连卿说着说着露出笑容,庄余的心就抽痛了一下,他拿过赫连卿手里的钞票一张张地数,问了一句:“谁教你的。” 赫连卿:“小军……” “……” 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做,一定是小军看他妈卖过头发,然后给了赫连卿这个建议。 钞票的声音刷啦啦响,一共十二张百元大钞,庄余把钞票叠整齐再放回赫连卿手里:“卖得还挺多钱的。” 基于这傻子太容易骗的性质,庄余又补充一句:“不要被骗了,要是有谁要你掏钱,别掏,第一时间找我。” “嗯,我会的。”赫连卿突然摆出很严肃的表情,微微抬头看着庄余:“庄兄,我们来商讨一翻吧。” “……” 突如其来的正经闪到了庄余的小神经。 赫连卿按着庄余的肩膀强迫他坐在床上,自己拉一把椅子坐着,两人面对面,一场正式的谈话开始,赫连卿先说:“你别说话,听我说,你说你骗我金子,我不觉得那是骗,那是我心甘情愿给你的,因为庄兄你真的很好,帮了我许多,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你我相隔几百年也能遇上,证明我们的缘份并非浅薄,我们因缘份而成为朋友,又有古语曰朋友原有通财之义,太过于计较钱财,我们又跟陌生人有什么区别呢?” “……” 这小傻子说了一大串,直接把庄余说懵了,大概是古人的思想真的很淳厚吧,赫连卿一定是没有听过现代管理财产最重要的是——亲兄弟,明算账。 庄余:“不是,你——” 赫连卿伸出手掌向着庄余,表示让他停止发言。 庄余想要把事情掰扯清楚,想着那金条始终不是正规渠道得来的,还回去算了,才说了三个字就被打断,赫连卿随后说道:“庄兄,我想好了,金条你暂时不用还我,算我借给你的,没有期限,等你哪天荣华富贵再还我,口说无凭,我们打张欠条,签字画押,你觉得可以吗?” 庄余有种被迫借钱的感觉,对方迫不及待地塞钱过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本来没钱就已经不好受了,现在要一个十八岁的小弟弟为了自己这样付出,哪个男人可以心安理得地去接受。 自卑,对,自卑感。 庄余感到了该死的自卑感,但是在现实面前他不得不低头。 姐姐的医药费,生活中各种需要花钱的琐碎事,常年把他压得投不过气,比起吃饱肚子,那清高的精神世界又算个屁。 人一旦执着起来,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庄余感觉到自己这些年像是白活了一样。 “庄兄,你在听吗?庄兄?”赫连卿叫了他好几遍,庄余才从复杂的心理世界回过神来,难得地对赫连卿露出真诚的笑容:“小傻子,你这嘴巴不去做传销真是浪费了,好,那金条算我借你的,等我飞升了,一定连本带利还给你,为了尽快飞升,培训班的工作我会去尝试。” 赫连卿摇头,摸了摸长发不再的脑壳:“庄兄,利息就不用了,就是……如果以后我回去了,爹娘因为我没了头发而把我赶出来,到时你要收留我……” 庄余摸了摸赫连卿的小脑袋瓜:“没问题,以后我的房子一定会有你的落脚之处。” 这句话不知道不知道哪里戳泪点了,赫连卿的表情渐渐崩溃,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他太突然了,把庄余打了个措手不及,庄余不知道怎么安慰,只问他:“怎么哭了?” 赫连卿抽泣:“庄兄,我去剪头发没哭,但是我现在想想,还是要哭一哭,不然对不起我这十八年的青丝,你就当我是在给一只亡宠哭丧吧。” 庄余忍住了笑,这个情况笑的话会很不尊重赫连卿的十八年青丝,他抽了两张纸巾走到赫连卿面前,正想要给他擦擦眼睛,赫连卿立刻抱住了他的腰身,整张脸埋在庄余的肚皮,隔着一层不了感受到湿气。 两人的动作就这么定格了好一会儿,庄余还很破格温柔了一把,一手覆在赫连卿的后脑勺来回抚摸,一头短毛刺着他的手心。 直到一阵鼻涕往外泄的声音…… 庄余的整个人瞬间呈静止状态。 ☆、第 12 章 当晚,庄余换下来的脏衣服是赫连卿洗的,因为上面沾满了他的眼泪和鼻涕,要不是庄余条件不好,能想也不想地把那件衣服给扔垃圾桶里。 等赫连卿晾完衣服回来,庄余已经打好了一张欠条,赫连卿拿起桌上的笔,手指按照握毛笔的姿势签下自己的大名,随后把大拇指放在牙齿间准备咬下去,庄余立刻抓住他的手腕:“你干什么?” “画押啊,这不是没有朱砂泥吗?!” “……话本看多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迫签什么不平等条约。” 庄余还握着赫连卿的手腕,顺势把他的手扯过来摊开手掌,拿起签字笔把拇指指腹涂满墨水:“行了,按吧。” 赫连卿兴冲冲地按下指纹,笑得又憨又傻。 如果那张纸不是写着欠条两个字,并且贷方是赫连卿,那一定就是写着卖身契三个字,不过这张欠条跟卖身契没什么区别,庄余这个人卖给赫连卿,以后的日子庄余要负责债主的饮食起居,庄余后知后觉自己好像亏了。 不过亏得心甘情愿。 · “庄兄,我们要去哪儿?” “金店。” “金店是什么?” “买卖金子的地方,去把你的金条换成钱。” “哦~那就是当铺。” “……差不多吧。” 两人去了一家有名气的珠宝店,坐在柜台前,销售员的表情冷漠地走过来,还没开口就听到赫连卿说:“这家当铺的金银珠宝加起来顶多就我床底下的一半多。” 庄余:“……” 销售员:“……” 销售员一开始看到进来两位打扮尽显寒酸的人,本就不抱有什么希望,想着随便打发一下就行了,可听到其中一位说了一句如此猖狂又财大气粗的话,这一定是哪家小少爷带着保镖出来体验生活,销售员的脸部肌肉立刻扯出一个甜美的空姐笑容,温声细语地说:“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当销售员已经准备好满肚子腹稿,正准备把各种新款摆出来前,就看到庄余从兜里拿出两根朴实无华的金条放在玻璃柜台上,发出清脆的哐当声:“卖了。” 销售员:“……” 经过珠宝店人员对金条做出一系列检测之后确认没有问题,交易十分顺利,售货员假装恭敬把两人送出门,转过头就小声抱怨了一句:“穷酸样!被家里赶出去的丧门星还差不多,哼。” 随后一个年轻男人从珠宝店里的VIP区走来,他身材瘦高,但是有点儿微微驼背,穿着合身的西装,脸上架着一副眼镜,看镜片厚度不少于五百度近视,头发梳了个大背头。 见VIP客人走过来,售货员脸上立刻又转回微笑:“先生,刚才的款式挑得怎么样?我们仓库还有些新款,风格都很适合妈妈辈的,我去拿给你看看吧。” 男人挥手表示不需要:“刚才那两位过来买了什么?” “啊?”售货员一愣,半晌才回答:“哦~那两位不是来买东西的,是来卖金条的。” “卖金条?”男人的表情很明显地转为诧异,思索了几秒钟:“那金条我可以看看吗?正好想买一些收藏,我母亲就喜欢这样淳朴风格。” 销售员大惊喜色:“可以可以,东西还没入库,我马上去拿给你看,先生请到VIP区稍等片刻。” 男人很绅士地道谢,站在珠宝店门口看着室外两个渐渐远去的背影,镜片后面的眼睛遮了一层阴霾,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 从金店出来,赫连卿拿着庄余的手机,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屏幕上一串‘0’,指尖一个个点过去:“一个,两个,三个……五个零,庄兄,你们这里的二十万是长这个样子的。”说着就把手机翻来覆去仔细查看。 他一定是想成这手机就是换来的二十万块钱,庄余把手机拿回来:“钱不在这里,在银行。” 赫连卿不懂,歪头看庄余:“银行?” “额……就是钱庄。” “哦~你们这里的钱竟然会飞的,刷一下,钱就飞去钱庄了,诶诶?庄兄你去哪儿?” 两人说话间,经过一个卖鞋子的路边摊,庄余挑了一双黑色的帆布鞋,翻到鞋底看码数,再看看赫连卿的脚,感觉应该可以,便放到他的脚边:“试一下。” 这几天以来,赫连卿穿的是庄余给买的拖鞋,贫民区的路没一处是干净的,拖鞋踢踢踏踏下来一整天,全身上下最脏的就是那双本是白玉般小腿肚和脚丫子。 赫连卿蹲下身,脚穿进鞋子里,可是鞋带这东西他没见过,一根鞋带被他弄得一团乱,庄余见状便拿了另一双魔术贴设计的板鞋:“试这双吧。” 赫连卿把脚拿出来穿进另一只鞋子里,魔术贴整整齐齐贴好,起身走了两步,然后指着摊位里一双同款白色的鞋子:“庄兄,挺合适的,不过我觉得白色比较好看。” “黑色耐脏。”庄余蹲下身,手指在新鞋子的鞋头位置按了按:“顶脚吗,会不会大?” 赫连卿:“合适的。” 庄余又选了十块钱三双的袜子,转身就去付钱,并且把鞋子价格压了一半,用六十块买了下来。 接下来,庄余又带赫连卿进了一家手机店,指着柜台里一款蓝色的儿童电话手表对销售员说:“这款看一下。” 售货员很爽快地拿出来:“好的先生,请问您家孩子年龄多大了?,这款适合十岁以下,还有一款……” 庄余没有理会售货员的介绍,解开手表表带对赫连卿说:“手给我,戴上试试。” 售货员愣是没想到是给另一位看起来是个高中生的少年用的:“……先生,我们还有一款是十岁到十六岁使用的,需要看一下吗?” 赫连卿看着扣在自己手腕上会发亮的物体,比以前那些金银玉镯子好看多了,眼睛笑成了弯月:“庄兄,这是什么啊,真好看。” 看到那少年脸上展露出傻乎乎的笑容,售货员好像明白了点儿什么,一部弟弟智障多年,哥哥不离不弃的大型温馨兄弟情电视剧在她的脑海里展开,眼睛泪汪汪地看着‘兄弟’俩人。 “就这款吧,多少钱?”庄余的问题把售货员的思绪唤回来:“啊?哦,这是新一代产品,原价两百三,我私人给你打个八折,取整数一百八十。” “一百五。”庄余想也不想地蹦出一句。 “……”售货员咬咬牙,便去开单了。 手表买了,还要买一张电话卡,庄余办了一张月租十块钱的卡放进手表里,然后跟自己的手机绑定,把各种功能摸了一遍,接下来就是要教赫连卿怎么用这个高科技。 两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手表戴在赫连卿的左边手腕,庄余坐在他的左边,抓着他的手,肩膀紧贴在一起,庄余指着手表屏幕:“我现在教你怎么用,听好了。” 赫连卿连连点头,庄余那磁性的嗓音在他耳边环绕。 “我跟你不在一起的时候,你想要找我,或者我找你,就可以通过这个东西跟我说话,这串数字是我的电话号码,按一下旁边的绿色圆圈,我的手机就会响了。” 下一秒,庄余的手机响了:“你坐在这儿。”他拿着手机起身,走到距离赫连卿十米外的距离,按下接听键…… 赫连卿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一脸疑惑,眼睛一直盯着不远处的庄余,突然手表传来声音:“听到了吗?” !!! 突如其来又熟悉的声音从手上的小方块传出,与他相隔十多米的庄余也能看到赫连卿的眼睛睁得像铜铃般大,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庄余失笑:“听到没有,说句话呀。” “听到了听到了,庄兄,这叫千里传音吗?” “嗯,你可以这么理解。” “哇,好神奇。”赫连卿转动手腕,看尽手表每一个角落。 庄余还在远处:“小傻子,记住我以下说的话,这东西不能碰水,洗手的时候小心点,洗澡就要脱下来,要是有陌生人问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不要随便告诉他,如果是二胖和小军他们就可以告诉。” 赫连卿:“为什么呀?” 庄余:“因为陌生人可能会打电话给你,说你庄兄我出什么意外,然后骗你钱。” “哦,我知道了。”赫连卿的视线不再盯着手表,而是看远处的庄余,右手抬高到头顶,左右摇摆挥手:“庄兄……” 庄余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嗯?” 赫连卿:“我好喜欢你啊!” 不算太冷的初秋,微风轻轻扫落树枝上枯黄的树叶,刷拉拉的声音不绝于耳,枯叶在空中转了好几圈才掉落在地,一片叶子调皮地落在赫连卿的发顶,本人却全然不觉,还在坐在长椅上傻乎乎地笑。 庄余读书的时候没少被表白过,小心翼翼的,疯狂的,低调的,豪爽的,加起来可以坐满一场演唱会观众席,可是他全都冷眼一扫,没有丝毫心跳加速的感觉,轻飘飘地说一句‘我不喜欢’就走了。 而此刻,在人烟萧条的公园里,没有花,没有情书,没有助兴的观众,只有一句简单的‘我好喜欢你’,便让庄余的心跳加快。 庄余在心里嘲笑自己。 大概是太久没有享受过被人表白的滋味,突然随便来个人,简单说这么一句话才会有如此的反应。 赫连卿看远处的人愣着不动,便起身跑过去:“庄兄,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什么?” 庄余转身向路边走,赫连卿追上去:“我说我好喜欢你啊。” “我没听见。” “那我再说一遍。”赫连卿把手表对着嘴巴:“庄兄,我好喜欢你啊!” “傻子,我已经把电话挂了。” “啊!为什么要挂,我还想跟你说话。” “用这东西说话是要钱的。” “啊?要钱的?那就不要说了……” 后面的人为了赶上前面的人,脚步走得急,庄余特意放慢脚步:“我再教你一样知识。” “什么?” “我好喜欢你,这句话不能随便跟别人说?” “哦,那要对谁才能说这句话呢?” 这个充满哲学的问题很难一时半会能跟这个小傻子解释,庄余含糊地说:“就是你会喜欢一辈子的人才可以说。” “哦~”赫连卿把一个哦字说得九曲十八弯,好像是明白了:“那不就是庄兄你吗?!你那么好,我能喜欢你一辈子。” “……” 作者有话要说:小傻子的四连表白/(/ / /ω/ / /)/,庄兄你心动了吗/_(ツ)_/ ☆、第 13 章 “你真的是Y美术学院毕业的?”培训机构负责人上下打量庄余,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再低头看手上的简历,庄余除了填一些个人基本信息之外,工作经验完全是空白的。 毕竟那是一所国内排名第一的美术学府,能在那学院毕业的人就算混得再差也不会像庄余这样……糟糕。 庄余点开手机里的一张照片:“这是我当年的学生证,我没有毕业,中途休学了,后来就再也没有回去读,底子还在。” 照片拍得很清晰,学校、姓名、班级、还有一寸照片,照片里的庄余一脸稚气未退,肤色比现在白一点,头发要比现在长,绝对是个校草级别。 负责人看了那照片,点了点头,不知道她是相信了还是不相信,她问:“算一算,你那时候的年龄应该比同届同学小两年,应该可以称作神仙了,可是为什么读了两年就退学?” 她的问题的语气有种可笑的情绪,也有可惜的感叹。 庄余无奈地耸肩:“我家就是个普通的工薪家庭,那年下岗潮,父母都赶上了潮流,我的学费太高昂,画画这东西烧钱似的,实在负担不起,就早点出来打工赚钱,今天过来面试碰碰运气。” “哦~”负责人好像是信了,她指了指玻璃门外坐着等人的赫连卿:“那个是你弟弟吧,看着挺小的,这时间不是应该在学校吗?” “……” 这要怎么回答?庄余的脑子转了一圈,随后声音低沉地说:“我弟……他小的时候发高烧,把脑子烧坏了,也怪我,为了打工没有及时照顾好他,我要照顾好他下半辈子。” 负责人发出一声长叹:“其实我们培训机构对教师资质的要求不是很高,教一班小学生而已,没什么太大的技术考验,你弟弟这么乖巧,少不了你的优良教导,可以的话后天开始上课怎么样?” “……” 这就成了? 双方十分爽快地把合同签订好了,负责人送庄余出门,门外的赫连卿兴冲冲地跑过来,负责人看他乖巧地偎依在哥哥旁边,突然母性大泛滥,对赫连卿说:“弟弟真乖,你们两个要加油啊,以后要好好的,明天会更好。” 庄余:“……” 赫连卿:“???” · “庄兄,刚才那位大娘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听不懂。” “你不需要懂。”庄余侧脸过去不看旁边的赫连卿,有点儿心虚。 “哦,对了庄兄!”赫连卿侧身行走,蹦蹦跳跳地,歪头看着庄余:“你是不是成功成为一名教书先生了?” 庄余伸手及时拉住准备撞电线杆上的赫连卿,在他脑门弹了一记:“看前面好好走路,不准跳,我不看着你能一天撞好几次墙,本来就够傻了……” 他一条手臂搭在赫连卿肩膀上,看起来就像一大佬罩一小弟似的,看着天边的斜阳,很豪爽地说:“为了庆祝你庄兄我荣升老师宝座,今天晚餐给你加鸡腿。” 庄余随便找了一家路边摊点了两份肉丸粉条,还有一个鸡腿。 赫连卿看着自己碗里的大鸡腿,再看看庄余的碗里只有两颗不知是什么肉做的肉丸,他拿起筷子把鸡腿的肉剔下来,夹了一半到庄余的碗里,再把鸡腿骨头也让给他:“庄兄,这骨头我啃不动,你来啃吧。” 庄余拿筷子的手一顿:“小子还挺有良心。” “我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庄兄身体好好的,我才能有靠山。” “……” 赫连卿把那碗面吃得津津有味,瞥眼看到不远处一个租房广告,于是问:“庄兄,我们房子的租金多少钱啊?” “三百五。”庄余脱口而出。 “这么少?”赫连卿指着租房广告牌:“我看那里要七八百。” 庄余:“人家那是家具电器齐全的套房,当然贵了,我们那破地下室你还嫌少了?” “不是不是,庄兄你算算。”赫连卿掰起了手指:“我给唐老板做小二,工钱是一个月一千五,白天跟小军发传单一天三十,一个月下来是九百,加起来有两千四,减去房租三百五,你我的吃食算一千二吧,所以剩下有八百五的闲钱,一年下来岂不是有一万多点的存款?这还没算上庄兄你赚的呢,不过你的钱大部分是你姐姐的汤药费,但是好像我一个人也能养活我们两个人。” “……” 这会儿真会算数,不过想法太过天真,这个社会每个月赚两千四,自己都养不活,还想着养两个人。 “你想得太简单了。”庄余给他算:“不仅仅有房租,还有水电费,一个月算两百,一些日用消耗品一百,偶尔出行要坐公交车地铁什么的算一百,这些杂七杂八加起来,每个月剩下也就五百块左右,万一生个病要几百块,一个月就一分钱不剩了,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啊?!那你们这儿的人挺不好养活的。”赫连卿整个人都谢了:“那庄兄你一月能赚多少啊?” 庄余算了算:“我挺不固定的,情况好的话可以月入过万,不好的话砍一半吧。” 赫连卿:“啊~那么多啊?你不就只是在墙上画画吗?” 庄余失笑,给他一一数过去:“墙上画画只是一部分,我还修车,修家电,开门锁,额……还有挺多杂七杂八的几乎都干,只是你暂时还没见过。” “哇~庄兄你太多才能了,好厉害啊。”赫连卿崇拜地看着他,话锋一转:“不过你要给姐姐汤药费,不然早就住大房子了。” 突然有一个女人拉了张凳子坐在他们这桌,声音轻佻地说:“什么大房子呀?!庄哥,好久不见。” 那女人浓妆艳抹,化妆品的掩盖下无法想象她素颜是什么样子,酒红色的大波浪发型,胸前的两块肉也是大波浪造型,顶着桌沿更显傲人曲线,露脐装小短裙红色高跟鞋,浑身散发浓重的香水味,她一坐下来,赫连卿立刻爽快地打了三个喷嚏,他的剧烈反应引起女人的注意。 “哪儿来这么精致的小弟弟啊?跟这里怪格格不入的。”女人说着就想上手去摸赫连卿的脸蛋。 赫连卿立刻向后缩,躲开了那只白骨精似的魔爪,向庄余抛出疑惑的眼神:“庄兄,谁啊……” 女人抢先说道:“相好。” 赫连卿:“啊?!” “丹姐,别逗他了。”庄余转去跟赫连卿说:“一朋友,叫丹姐就行。” “哦,丹姐你好,小生姓赫连,单字一个卿,年芳十八。” “……”丹姐的逐渐失去笑容:“你这样的自我介绍是想我也自曝年龄吗?小孩子挺贼的。” 庄余轻轻地推了一下赫连卿的脑袋:“以后自我介绍不用那么麻烦,直接说叫什么名字就行。” “哦。”赫连卿又纠正坐姿:“丹姐你好,我叫赫连卿。” 他的样子乖巧,丹姐一下子就被俘虏了,露出了标准的姨母笑:“名字真好听,你们刚刚说……要住大房子了?” “不是不是。”赫连卿道:“我们是在计算一个月赚多少钱住大房子,可是好像远远不够。” “又是钱!生活啊~真他妈难。”丹姐的身体突然偏向赫连卿那边,仔细打量他的脸蛋:“其实你倒是有实力住大房子的。” 赫连卿来劲了:“真的?要怎么做?” 丹姐用手指点了一下自己的脸蛋:“你可以靠脸吃饭,我有一个特别挑人来钱又快的活儿,当年庄哥要是去做了,今天何止是住大房子啊,吃面去五星级饭店啊,进出门开超跑不带重样儿的。” 赫连卿的眼睛突然噔地一下睁得老大:“这么厉害?什么活儿呀?!我真的能去做?” 丹姐指了一个方向:“‘一条街’左拐过去到尽头,有一家□□宵的酒吧,是我的场子,最近特别缺服务员,到处都找不到合心水的,我看你就特别好,水嫩嫩的,保底四千,提成另算,加提成的话最少一万,接私活的收入全是你自己的,我们那位头牌现在月入最少三十万,怎么样?来吗?” “哇,同样是做小二的,唐老板跟丹姐的差别这么大?”赫连卿天真,全然不知道丹姐现在是一位正在拉皮条的老鸨,转头去问庄余:“庄兄,你那时候怎么不做啊?要不我来做吧!” 庄余只觉得好笑:“小傻子,你知道那是做什么的吗?” 赫连卿:“什么?不就是服务员吗?” 庄余向他勾勾手,赫连卿凑耳朵过去,几句低语,就把小傻子的脸说红了,眼睛不敢看丹姐,用屁股把椅子挪到庄余旁边,喃喃地说:“丹姐,我虽然长得好看,但是我是男人,不是姑娘,我还是住小房子吧,挺好的,庄兄你觉得呢?” 庄余吸了一口汤:“嗯,挺好的。” 丹姐被他逗笑了,牙痒痒地跟庄余说:“你小子哪儿捡来的这么个大宝贝啊,怎么我就捡不到呢,否则我就发了。” 摊子在路边,周围人来人往,嘈杂得很,丹姐突然小声说道:“庄哥,我找你有正事儿,就是吧,最近又有一男的纠缠我,很不讲道理,再帮我出个面呗,这次一千。” “一千五。” “庄哥,生活艰难啊。” “你也知道生活艰难啊?人家男主角拍戏还有百万片酬呢,我这又打又杀的是拿命拼。” “唉。”丹姐捏紧了拳头:“好吧,谁让我烂桃花多呢,那男人说下周六来找我,不知道要搞什么幺蛾子,你有空吗?” 庄余点头:“有。” 贴在庄余旁边的赫连卿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于是问:“庄兄,你们说什么呢?” 只见丹姐甩了一把长发:“万人迷丹姐姐我被男人缠了,需要你庄兄帮忙做我的超级恶霸大哥挡一挡。” “驱桃花也可以赚钱?”赫连卿顿了一下,又道:“丹姐,我也可以的,可以让我上。” 丹姐噗嗤一下笑了:“你跟我站一起顶多像个侄子,连老牛吃嫩草都谈不上。” 赫连卿:“没事,我当你儿子,对方总不会霸王硬上弓吧,我的工钱按照庄兄的砍一半就行。” “……” 你小子可真会算。 “弟弟的好心我领了,不过这活儿还是得你庄兄来做。”丹姐道。 这时老板拿了份打包好的外卖放到桌上,丹姐从小挎包里抽出一张十块给老板,拎着外卖起身:“弟弟,我那儿随时欢迎你来撑场喔。” 说完便扭着蛇腰走了。 人走了,一直贴着庄余坐着的赫连卿没有把位子挪回去,而是把自己那碗面条移到自己面前继续吃。 “庄兄。” “嗯?” “你多接几个这样的活儿吧,一次一千五,十次一万五,你要发了。” “发个屁,赶紧吃!” 两人挨在一起吃着味道差强人意的粉条,分享一个鸡腿,却没有人对这样的生活毫无怨言,而是对未来的无比憧憬。 作者有话要说:庄余:那工作是陪别人睡觉。 赫连卿:我每天晚上陪你睡,你是不是要付我钱? #本作者的心态崩了,所以二更,逼自己写快一点,可是发现还有很多很多很多情节ToT# ☆、第 14 章 两人开始进入各自的打工生活,庄余逢二四六下午去培训班,其余时间去周大爷车行修车,晚上可以去帮人卸卸货什么的,吴丰要是有墙绘的活儿介绍就抽时间过去。 而赫连卿白天跟小军一起去发传单,晚上就到唐老板的烧烤店做服务员,每天凌晨才下工,庄余开始不太放心,刚开始每天晚上要去接他,后来干脆在家等,一直看着手机里的儿童手表的定位,直到人安全回到家。 庄余原本以为这位小少爷会吃不了苦,第一天就会跑回来跟他哭诉,没想到第二天过去了,第三天过去了,小少爷一句苦都没说,每天很有精力,回到家那嘴巴叭叭个不停,说各种各样当天如何如何。 直到某一天晚上十二点,赫连卿这时候已经下班了,庄余正在往出租屋方向走,低头正在看手机里的人物定位页面,看到表示赫连卿的那个红点也在朝出租屋的方向走,两人相对而行。 可是庄余看着那红点有点儿奇怪,倒不是方向不对,而是速度比平时要快一点。 难道又遇见什么开心的事情,想要迫不及待地回家分享? 庄余先到达地下室门口,他打开门,倚靠在门框,眼看手机屏幕的红点越来越近,随后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头看到路口转弯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庄余本来想喊他慢一点儿跑。 可是当看到赫连卿边跑边往后看,脚步慌乱急促,有一下子差点摔倒了,庄余才觉得不对劲。 赫连卿貌似是看到地下室门口站着的人,边跑边大声说道:“庄兄,我回来啦!” 他这句话说得很刻意,不像是顺口说的,赫连卿跑到庄余面前,有点强颜欢笑地说:“庄兄,我好累,赶紧进去休息吧。”然后放低声音,轻轻推庄余进门:“有人跟踪我,快点儿进去。” 听到这句话,庄余立刻皱起眉头,一手把赫连卿拉到身后,眼睛望向他跑来的那个方向,路上静悄悄地没有人影,便立刻把门关上锁死。 “怎么回事?”庄余问。 赫连卿正在灌水,跑了一路他快累死了,喝完水之后喘着气说:“我不知道,我下工之后照常走回来,可是走到半路便觉得后面有人跟着,我看到一个人影,是个成年男子,我走快他跟着快,我走慢他跟着我慢,回头看他就躲起来,于是我就跑啊,他也跟着我跑,幸好我跑得比他快。” 庄余的眉头依旧拧紧,从门口进来就没有松过:“你就不知道打电话给我?” 赫连卿:“……我没想到。” “你这几天打工有遇到什么事吗?比如说不认识的人搭讪,或者吵过架。” 赫连卿想了想:“嗯~搭讪倒是很多人,一个晚上不少于十个,但都是女生管我要电话号码,不过我有听你的话没有给,跟踪我的是个男人,至于吵架……我没有跟谁吵过架。” 那这样就真的奇怪了,那跟踪的人到底是谁呢,在这里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谁,庄余干脆地说:“我晚上都会比你早下班,以后我去接你。” 赫连卿唯唯诺诺地说:“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庄兄你了。” 庄余挑眉看他:“你不想?” 赫连卿立刻摇头,快把头摇掉的气势:“想的。” “贫民区的治安一直是个毛病。”庄余说道:“三天两头就会有打家劫舍的案子,被人跟踪不是什么稀奇事,八成是想抢钱罢了,就怕你身上那几块钱满足不了抢劫犯,然后捅你几刀。” 赫连卿默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好像在检查那里有没有刀洞子似的。 可是这些天以来,贫民区的人谁不知道赫连卿这个人是庄余罩着的,敢做那样的事很有可能是贫民区以外的人,这次的事情不得不让庄余重视起来。 赫连卿洗完澡出来,突然把衣服掀起来露出背部,只见那只他左肩有一块淤青,他说道:“庄兄,我刚刚跑得快,不小心撞墙角了,现在好疼,你帮我看看是怎么了。” 娇生惯养的小少爷皮肤白嫩,稍微碰一下就一大片淤青,肩膀那块看着特别骇人,就像被虐待过一样。 庄余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药酒:“衣服脱了趴床上去,我给你揉揉。” “喔。”赫连卿乖乖照做,背部一片雪肌露出来,准备迎接‘宠幸’。 庄余坐在床沿,倒了一点药酒在手心,他平时给自己揉的力道狠惯了,这会儿没有没有把握轻重,第一下就把赫连卿疼得死去活来。 趴在床上的人跳起来,疼出一汪泪水:“庄兄,你轻点儿,我好疼啊!” “要用力把淤血揉开才容易好,有本事别撞成这样,趴下!”庄余稍微用力把人按趴在床,手上的力道放轻许多,继续揉着那块乌青。 赫连卿呢喃:“又不是我想的,我当时都慌神了……” 由于放轻了力道,这揉起来就像是在按摩,舒服得赫连卿不知不觉闭上眼睛,他这几天太累了,稍微找到一个舒服的时刻就能睡死过去。 赫连卿紧闭的眼睛还有刚才疼出来的泪花,殷红的嘴唇微张,发出轻微的鼻息声,些许婴儿肥的脸蛋让人想上去掐一把。 肩膀淤青未退,周边的皮肤被庄余揉红了,庄余的目光被小少爷天鹅姿态般的后颈吸引住了,往下一点是明显的蝴蝶骨,仿佛下一秒就会长出一双华丽的翅膀,突然想用‘性感’这个词去形容。 腰部偏左的地方有一块银币大小的胎痣,浅红色的,有种□□的感觉。 这一副被关了十八年好生养育的身体,眼看着白嫩,手摸着滑溜,哪哪儿都完美,完全挑不出毛病。 庄余发现自己竟然可耻地硬了,只是看了赫连卿的后背而已,竟然会有如此反应,然而上一次发生差不多状况的是隔着浴室门帘看正在洗澡中的赫连卿的一双脚丫子。 一定是长年禁欲的关系,才会随便一个人撩一下就有反应。 匆匆结束治疗时间,庄余轻轻地把赫连卿掰到仰面躺着,盖上被子,然后走进浴室洗冷水澡…… · 隔天,赫连卿早晨醒来,感觉自己的肩膀快要碎掉了,手抬着也会扯到伤处,没想到这轻轻一撞就如此严重。 刚刷完牙出来的庄余看到他痛苦的模样:“今天就别工作了,休息一下吧。” “是可以不去发传单,但是唐老板那边不能休沐。”赫连卿拿着镜子对着肩膀处想要看伤势怎样,可是换了好几个姿势还是没能看到:“庄兄,我怎么看不到淤青啊?是不是好了?” 庄余正在套着衣服:“位置你看不到的,哪有一天晚上就好的,当药酒是神药么,你这金贵的身体起码要一个月才能消了这淤青。” 眼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庄余拿上钥匙和手机准备出门,又回头说:“我今晚有空,去给你顶上行了吧。” “真的?谢谢庄兄。”赫连卿跑去打开门送庄余出门,庄余再次回头说:“那你自己在家好好休息,柜子里有泡面,饿了自己拿,还有,门要上锁,不要随便给人开门,知道吗?” “知道了,庄兄你慢走。”送走了庄余,赫连卿关上门,并且把门栓带上。 地下室归为平静,赫连卿一个人坐在床上,抬头看通风窗外的天空,无聊地哼了几下旋律,又倒头去睡。 · “庄哥,你来啦!”丹姐正在准备夜场的摆设,看见庄余走进来,他左右打量了一圈就自顾地找了一个卡座坐下。 ‘春宵’酒吧是贫民区唯一一家酒吧,大概是风水好,丹姐经营了八年,熬死了好几十家同行,在贫民区里,‘春宵’一家独大,而丹姐的桃花运随着生意一起火爆,不过全都是烂桃花。 只因算命先生说过丹姐真正的桃花会在三十五岁之后出现,所以三十五岁之前的烂桃花都是拜托庄余给赶走的。 两人的第一次合作是丹姐在八年前的一个晚上走夜路时遇到了疯狂追求着的骚扰,于是庄余‘英雄救美’,那追求者被吓得不敢来了,就有了接下来的长期合作。 这时间才下午四点钟,服务员们正在做打扫工作,给舞台做装饰,丹姐坐到庄余对面,身子扭成一股麻花似的,庄余只抬眼瞟了一眼,随即拿起桌面的花生边剥边说:“不是不喜欢人家吗,怎么还精心打扮上了?” 丹姐拢了拢胸前的长发:“我打扮是给自己看的。” “那人什么底细?”庄余背靠着沙发背,双腿抬起搭在桌子上,被丹姐一手拍了他的膝盖一下,但是他无动于衷。 “名字叫什么忘了,只记得姓侯的,好像是一工厂的小经理,一个月的工资还没我这酒吧的盈利高,长得还比猪头还猪,跟我一点儿也不配,他有个道上小有名气的三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仗着这点到处约小女生。”丹姐抬手欣赏自己新做的指甲:“还以为他只喜欢小妹妹款的,没想到老娘的魅力比小妹妹还要大。” 庄余:“他三哥谁啊?” 丹姐:“叫什么关三爷来着。” 庄余:“听都没听过。” 这时有个服务员匆匆跑过来:“丹姐,那只猪来了。” 丹姐对庄余一挑眉:“干活儿了。” 酒吧门口一阵脚步声,打头阵的是一位矮胖男人,后面跟着四位小弟,手里分别拿着一捧玫瑰花,一把车钥匙,一个珠宝盒,还有一个印有奢侈品logo的购物袋,标准的追女人手法。 庄余看到走进来的男人,忍不住笑了出来:“丹姐,你用猪来形容他,我觉得你侮辱了猪。” 猪男人站直了腰还没丹姐高,一看到丹姐就开始狗腿,脸上的横肉扯出一个猥琐的笑容:“丹丹,我来了,想我吗?” 丹姐翻了个白眼:“想狗也不会想你。” 男人没有被这句话打击到,拿过旁边小弟的那捧玫瑰花凑近丹姐,爪子就要去抓丹姐的手:“丹丹,我是真心的,我们可以先慢慢了解,给我个机会。” 丹姐被他步步逼近退了几步,随后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是庄余,他手里把玩着一把水果刀,修长的手指在光亮的刀身上抹了一圈,眼神凌厉地看着男人:“喂,手不想要了是吗?” 看到一把水果刀,男人立刻后退了,上下打量庄余,语气很不好:“你谁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硝烟。 庄余:“我是她大哥,你他妈就是整天骚扰我妹的那个……猪?呵,想追我家妹子需要的条件太多了,首要就是外形得好看,就像我这样优质。” “……”男人的脸色立刻黑起来:“你知道我三哥是谁吗?道上人称关三爷,辈分能当你祖宗,我这样的家世谁配不上!” “关三爷是吧。”庄余笑了笑,拿出手机不知道在点什么:“刚好你这位祖宗曾几何时喊过我一声祖宗,现在就打电话问候一下我的孙子,问问我是不是真有你这么一个孙子。” 男人的脸色更难看了,可是他又心存怀疑,他觉得这是庄余演出来的,并不是真认识关三爷,但是万一认识呢,加上男人自身本就不认识关三爷啊,那只是拿来骗妞的谎言。 那支手机真的拨通了一个号码,嘟嘟声响了第一声,男人就有点慌了。 而丹姐也在怀疑,她嘴唇不动,咬紧牙关小声问:“你真认识?” 庄余也咬紧牙关小声说道:“不认识,我赌这只猪也不认识。” 场面安静如鸡,突然,门口跑进来一个人,带着哭腔对人群中的两人大喊:“爹爹,娘亲!你们不要孩儿了吗?!” 庄余:“……” 丹姐:“???” 丹姐看这周围只有自己一个女的,这声娘亲她不认也得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庄余:我喜当爹了?! ☆、第 15 章 “爹!娘!你们为何要抛下我,我不乖吗?我不讨喜爱吗?我何处做得不好吗?为何不爱卿儿了?要把我抛弃于那……”赫连卿顿了一下,忽然不知道选个什么抛弃地点,大脑搜罗以前看过的话本情节,于是破口而出:“那十里外的坟堆里!” 众人纷纷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庄余和丹姐…… 赫连卿像祥林嫂似的朝人群中央走去,编的一段台词用八十集也演不完的剧情。 丹姐小声对庄余说:“你这大宝贝在中央戏精学院有个博士学位吧!” 庄余呐呐地道:“我想也是……” 庄余的手还保持着搭在丹姐的肩膀上,赫连卿跑过去挤在两人中间,硬生生把两人分开了,站在中间勾着两人的手臂,看着对面的矮胖男人:“你是谁,是来破坏我爹娘的感情?破坏我的家?就你这个头上没几根草的胖驴也想勾引我娘,有我爹这么英俊帅气的男人在,你休想!” “丹丹,这……这你儿子?!”男人被打量赫连卿,指着庄余和丹姐:“你俩不是兄妹吗?怎么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你骗我?!” 丹姐苦笑:“不是这……” “哦~”猪男人气得有点颤抖:“难怪这小子脑袋缺根筋的样子,原来是你们兄妹苟且出来的智障野种,好哇,我算是看清你了!” 丹姐原本还想挣扎一下,但是听到猪男人说出那样的话,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可是还没等她开怼,一旁的庄余已经上去一记扫堂腿把那男人踢到在地,鞋底踩在他的脖子处,居高临下看着他:“你他妈说谁脑袋缺根筋呢?谁智障?谁野种呢?谁他妈骗你了?撒泡尿照照自己这张猪都比你可爱的脸值得让人骗吗?” 他每说一句,手跟着节奏朝那张胖脸甩巴掌,脚下的力度也跟着加大,粗糙的鞋底把那肥胖的脖子踩出明显的痕迹。 一把水果刀的刀尖在猪男人的侧脸来回磨砂,稍微倾斜一点儿就会刮到皮肤,庄余似虎如狼的眼神看着他:“我警告你,这片区是我的地盘,以后不准出现在这儿,要是再骚扰我妹子,我割的不是你这张脸,而是直接让你不能人事,听见没有!” “呜呜呜听见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来了不来了……”猪男人落荒而逃。 赫连卿插着腰仰头大笑,丹姐在一旁扶额:“大宝贝啊,你丹姐我的名誉尽毁啦!” “怎么会。”赫连在旁边安慰:“丹姐,我娘说了,我这么听话,给谁当儿子谁有福气。” 想到自己今年才三十三,凭空被扣了那么一顶帽子,丹姐欲哭无泪:“我没你这么大个儿子。” “给别人当儿子还骄傲上了?!”庄余说着就去扯着赫连卿的耳朵把人拎起来:“让你在家好好呆着却出来乱跑,还有戏瘾,哪儿学来的乱七八糟台词?” 赫连卿吃痛地踮起脚尖:“庄兄你轻点儿,我是在话本里看到的,不过看到一半被教书先生收了,幸好我是看完这一段才被收去的。” “教书先生真该早点没收。”庄余松开了手,对丹姐说:“丹姐,把事情搞成这样不好意思了,这单算免费吧。” 丹姐摆摆手:“算了算了,看你把人打得挺爽快的,这活儿打个折按一千算吧,其实有个大宝贝这么好看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坏事。”丹姐勾着赫连卿的肩膀:“大宝贝啊,你想做我亲儿子怕是不行了,不如做我干儿子吧,有空没用常来我这儿坐,帮干妈看看场子,数数钱,干妈赚钱了少不了……诶,别急着走啊!” 趁丹姐拿出茶杯跪垫还有红包之前,庄余先把赫连卿拎走。 搞了这么久,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赫连卿很高兴,他向庄余邀功:“庄兄,我刚才的戏是不是接得很好!” 庄余一只手掌盖在赫连卿那得瑟的脸一顿乱揉:“你还好意思说,大街上随便拉两个人就说自己爹妈,教书先生就这么教你的?” “当然不是,嗷,你别揉我脸了。”赫连卿把脸上的手拿掉:“也就庄兄你我才叫的,当下情况把丹姐唤作娘是最合适的,我这算是演戏,不是乱认亲戚,你们这儿不是有那句俗话吗?为艺术献身。” “你倒是学得挺快的。”庄余看了时间,距唐老板开店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足够时间先去吃个晚餐。 · “庄哥,这边再来一打啤酒。” “庄哥,再来两打生蚝,一打微辣,一打变态辣。” “庄哥,这边还要三十串羊肉串!” 烧烤店生意太好了,庄余一晚上就没有休息过,赫连卿开始还会坐在一旁,但是后来实在看不下去,也上场打下手。 唐老板边烤着生蚝边说:“庄儿哥,你们两个人干活,我可是只给一份工钱的。” “没事,我就今晚过来给这小子顶班而已。”庄余擦了一把汗:“对了唐老板,赫连卿在你这儿上班以来有没有被一些奇怪的人骚扰过,或者起争执之类的?” “争执没有,骚扰确实有。”唐老板突然起劲:“我告诉你,你这弟弟可真是个招财宝,有好多小姑娘都是冲着他的脸蛋过来帮衬我,不过你弟弟眼光真的高,一个姑娘都看不上,有妹子送上门还不要,你说他是不是傻?!” 炉子里的肉熟了,庄余没有接唐老板的话题,端着肉就给客人送去。 夜再深一点,客人走得七七八八了,庄余终于能休息一下,摊子吃剩最后一桌人,是贫民区里效劳庄余的几位兄弟,其中一位喊道:“庄哥,卿弟弟,别忙了,过来坐下喝酒啊。” 先跑过去的是赫连卿,那里全是他认识的人,他依次问候:“大军哥,来哥,滨哥,彦哥。” 大军:“诶,卿弟弟好,来来来快坐下。” 庄余随后坐下:“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前几天啊。”赫连卿道:“我已经差不多把这里的人认识光了,庄兄我厉不厉害。” “对啊,卿弟弟是我们贫民区的福娃,很有人气。”大军说着就开了两瓶啤酒分别放在庄余和赫连卿面前:“来喝酒。” 赫连卿两眼发光,上手就要去拿酒瓶,庄余立刻把那酒从他手里抢走:“不准喝!” “为什么!”赫连卿伸手要去抢:“我想喝,我很好奇酒是什么味道的。” 庄余拿着酒瓶的手伸远了,赫连卿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双手扒拉着,手却够不着那瓶酒。 “你肩膀不疼了?!”庄余整个身子是倾斜的,空出的另一只手抓着赫连卿的后颈往后扯,这动作更像是抱着的感觉:“受伤了不能喝酒,等你好了我让你喝多少有多少。” 赫连卿慢慢挪正了身体:“……好吧,你说的,不能反悔!” 庄余喝了一口啤酒:“在场各位作证,骗你是小狗。” “受伤?”来哥上下打量赫连卿:“卿弟弟受伤了?哪儿呢?没看到啊。” 赫连卿指着后背:“我后背撞青了,好疼,所以庄兄今晚才来帮我干活。” 桌上有许多烤肉,赫连卿拿了一串烤虾,被庄余拍了一下手背:“别吃海鲜,吃其他的。”说完又喝了一口酒,问在场各位兄弟:“你们有没有听说最近晚上有跟踪狂?” 大家互相看了看,纷纷摇头说没有,大军问:“怎么了?有人跟踪你?” 正嚼着肉的赫连卿说:“我昨晚被人跟踪了,跑回家的路上太慌了就撞到了后背,不过没什么大碍。” 大军拍了一下桌子:“靠,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跟踪我们的福娃?!” 滨哥也愤愤不平:“明知道卿弟弟是我们大家罩的,竟然如此大的胆子,他怕不是活腻了。” 来哥托着下巴一脸诧异:“贫民区没有敢对卿弟弟下手才对。” 庄余吃完两串肉:“所以我才问有没有新户进来。” 大军问:“卿弟弟,你有看见那人长啥样吗?” 赫连卿:“没有,太黑了,他跟得不近,只知道是个男人,比我高一点比庄兄矮一点吧。” “有了。”彦哥打了个响指,拿起桌上的手机:“卿弟弟从这儿回家一定会经过我家小卖铺门口,小卖铺门口有摄像头,说不定能拍到。” 彦哥点开一个视频,翻到昨天晚上十二点左右,只见屏幕匆匆跑过两个人影,他立刻暂停倒退,放慢速度回放:“这这这,真的拍到了,你们看。” 大家凑过去看。 由于环境是晚上,又多蚊虫在摄像头周围盘旋,只拍到两个模糊的身影跑过去,第一个单看身型可以确定是赫连卿,尾随其后的男人身型标准身材,比赫连卿高一点点,带着帽子和口罩,穿着连帽衫和长裤,甚至还戴上手套,全身包裹得密不透风。 大军不禁骂娘:“靠,这打扮,是要杀人越货吗?幸亏我们福娃跑得快。” 听得赫连卿不禁打了个寒颤,微微凑到庄余旁边,两根手指扯了扯他的袖子:“庄兄,真的?” “不知道。”庄余还盯着视频看,那模糊程度实在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对彦哥说:“你把视频截下来发给我,事情先不要声张出去,这几天让家里人多注意少走夜路,还有留意有没有生人进来。”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两人回家路上,庄余的眉头一直是拧紧的,赫连卿他魂不守舍,连叫了他好几次才把人的魂魄叫回来,庄余整理了思绪:“怎么了?” 赫连卿:“你是在想跟踪的事情吗,” “嗯,我在脑补这个人的外貌。” “那你脑补到了吗?” “没有。” 赫连卿偶尔会回头看身后有没有人跟着,庄余说:“有我在,没有人敢跟,好好走路。” “庄兄,要不你给我一把剑带身上,危机时刻我能保命。” “怎么地,你还要仗剑走天涯?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直接让跟踪狂抢了去然后在你肚子捅一剑。” “……” 作者有话要说:今明天二更! ☆、第 16 章 庄余在培训班正在上课,抽空看了一眼赫连卿的定位,红点显示的位置竟然就在这附近,他立刻拨电话过去,对方很快接听。 “你在哪儿?” 赫连卿那边有汽车鸣笛声:“庄兄,我过个马路就到培训中心门口了,今天的传单提早发完,还有还有,唐老板说放我今晚休沐,就过来等你啦。” 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他的喜悦,庄余连忙说:“你过马路小心点,到了在外面坐着,我很快下课了。” 一下课,庄余匆匆收拾东西往外走。 看到赫连卿正坐在路边的石凳上,他旁边坐了一名学生,两人聊得很欢乐的样子,后来那学生的妈妈来接他走了,剩下赫连卿一个人,他盯着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地上的落叶,看到一双熟悉的鞋子停在前面,他立刻抬起头:“庄兄!” 庄余:“不回家过来干嘛。” 赫连卿的脸撇过一旁:“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无聊透了。” 他以前就是被关在家里十八年,性格是十分不喜欢一个人在家里对着四堵墙,而且他原来的府邸华丽,地下室那里可以说是变相坐牢。 庄余意识到这一点,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走吧,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带你去吃。” 赫连卿起身跟上:“我想吃……糖葫芦。” “糖葫芦?”庄余摇头:“现在是吃正餐的时候,不能吃糖葫芦。” “糖葫芦不是正餐吃的吗?它长什么样儿的。”赫连卿走路又不规矩了,差点踩出马路牙子去,庄余伸手把人拉回来,让他走人行道内侧,并且第N次警告:“说了多少次要好好走路,眼睛给我看着脚下那条直线,沿着它走,走直了再给你买糖葫芦!” “喔。”赫连卿果真听话看着人行道地砖的一条直线走,再次问:“你还没说糖葫芦长什么样儿的。” 庄余:“是一种零食,几颗山楂果子串成一串在包上一层糖,你这小少爷竟然没见过糖葫芦?” 赫连卿:“嗯,没见过,小厮说很好吃,但是爹娘不让厨子做给我吃,说那是不健康的。” “下次有机会再吃吧,今晚先得吃饭。”庄余去拉赫连卿的手臂:“过马路了。” 这时路边有一辆车缓慢行驶,车窗落下,驾驶座的人是吴丰,他按了两下喇叭:“庄子,卿弟弟,上车,请你们去吃火锅。” 庄雨吹了个口哨,对赫连卿挑了挑眉:“这下真有好东西吃了,一定比糖葫芦好吃。” · 半小时后火锅店内。 “我的老天爷啊,这东西太好吃了!”赫连卿边烫肥牛边感叹,嘴里还嚼着一口牛肉丸还没吞下去。 吴丰看他像只饿了许多天的小狼崽似的,把桌上的肉都推过去:“卿弟弟多吃点,跟着你庄哥的日子不好过吧。” 庄余吃得正兴,突然被冤枉便立刻反驳:“我可没饿过他一顿!” 吴丰:“我相信他没吃饱过一顿。” “不是不是。”赫连卿从碗里抬起头,嘴边还沾着一颗辣椒,嘴唇因为吃了辣椒而变得殷红,发出嘶嘶的声音,接过庄余递给他的冰镇可乐喝了大半杯,打了个饱嗝才缓过劲来:“我以前也吃过类似的,也是叫火锅,不过只有我一个人吃,而且没有辣椒,厨子做的是冬虫夏草加鲍鱼还有人参做的汤,味道没这个好吃,这个真的是一绝。” 吴丰:“……我突然觉得这火锅不香了。” “不香吗?很香啊!”赫连卿摆出一副‘你不会欣赏’的样子:“吴哥你不喜欢吃就给我吧。” 看着少年吃嘛嘛香的样子,吴丰竟然露出一副老父亲的笑容,他放下筷子,从兜里拿出烟盒,抽了一根烟递给庄余,却被推回来了,十多年的兄弟情,庄余看出来他是有点事,便直接问:“翘起尾巴就知道你是屎还是尿,说吧,有什么事。” “吃着饭说得真恶心。”吴丰点了一支烟,重重吸了一口:“庄子,那什么……我找你是有个活儿,价格十分可观,我觉得你可以做,不过不是一定要你答应啊,你可以拒绝。” “什么啊,神神秘秘的。”庄余见赫连卿的碗空了,从锅里捞了许多肉放他碗里:“多吃点,不用给你吴哥省。”说着又拿了许多肉放进锅里烫。 赫连卿只顾埋头吃,完全不理会两人在说什么。 “是这样的。”吴丰道:“我有个堂妹,你以前见过的那个,她那时候还小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她现在读高中了,想考美院,上了个美术班但是老师太高冷了,钱花出去没成效,她一直知道你画画很厉害,找我问问你可以不可以给她指导一下,学费好商量。” 庄余的目光定在翻腾的火锅汤底上,整个人静止了许久,吴丰小心翼翼地再问一遍:“给个准话,可以吗?” 得到的回答是摇头。 正在吃的赫连卿突然插话:“庄兄你现在教那么多小孩子画画,这个活儿为什么不接?听着有很多钱的样子。” “什么?!”吴丰的音量突然拔高,立刻意识到声音太大了影响到隔壁桌,连忙降低音量:“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你说?你不是不搞艺术了吗?怎么又搞上了?” “什么搞不搞的?你能不能别说得那么猥琐?”庄余夹了一块肉塞进赫连卿的嘴里:“吃你的!废话真多。” 随后把一杯花茶喝干,又添了一杯:“也就这几天的事,贫民区附近的一个小学生培训班,教孩子画些花草树木之类的,这能算什么艺术,顶多混口饭吃而已。” 吴丰弹了弹烟灰:“还以为你又拿起画笔了,害我白高兴一场,不过话说回来,同样是教,不如就辅导一下我堂妹呗,她按市场价付钱,三五万肯定有的,不杀友情价。” “哇,这么多。”赫连卿又抬起头来:“庄兄,干他啊!” 庄余按住他的脑袋往碗里塞:“这么多吃的塞不住你的嘴巴了是吧?吴丰,你刚才还说我可以决绝,我拒绝你又死追着不放,是想怎样?” “那是我不知道你竟然去做培训班老师。”吴丰激动得差点被自己手上的烟烫着了,连忙按熄在烟灰缸里:“庄子,有时候我真的看不懂你这个十多年的兄弟,大家都说你有毅力,但是你说不碰艺术就不碰艺术,说你清高吧,但是你什么脏活儿都能揽,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你自己清楚吗?反正我现在是看不懂你了。” “一个缺钱的人。”庄余说得很满不在乎。 要是现在周围不是公共场合的话,吴丰能整个人跳起来骂他,然而他现在只能憋着一口气:“那你倒是拿出你的真本事去赚钱啊,你当时要是坚持,现在还用得着憋着在贫民区那鬼地方吗?还用天天愁你姐的医药费吗?” 庄余:“我注定不是吃艺术那口饭的人。” 吴丰:“别为自己找借口,你他妈真是暴殄天物,多少人想成为你这样与生俱来的天赋型选手,我真是恨不得会吸功大法把你的天赋吸过来,你说糟蹋就糟蹋了。” 庄余不退让:“世界上又不止我一个有天赋而半途而废,长江后浪推前浪,年轻一辈有无数个像我这样的人,十年了,我就算捡起来也拼不过十几岁的孩子,最后被还是会被拍死在沙滩上。” “行,什么都让你说了。”吴丰的脸撇到一边望着窗外生闷气。 赫连卿见两人的谈话到达冰点,谁都不想先搭话,又不知道怎么劝和两个人。 周围只有顾客热闹的谈话声和火锅汤底沸腾的声音,唯独他们这桌弥漫着冷空气,与周围环境尤其格格不入,有服务员想要过来添茶水也被吓退回去。 “其实吧……”赫连卿小心翼翼地说:“庄兄,我不太清楚你们这儿的生存法则,所以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放弃艺术这条路,但是比起不作为,最后沦落饿死在街上,倒不如赌一把……” 庄余一个刀眼过去,他的样子凶起来真的不是善茬,吓得赫连卿反射性缩了缩,不过还是把剩下的话说完:“我听说这里的医术很厉害,能把一个将死之人的器官移到另一个人身上,那个人就可以存活下去,死了的人会以另一个伟大的方式在这个世界延续下去,庄兄你如果真的做了又何尝不是那伟大的人?你自己不要的东西,可以赋予给别人,让他来替你发光发热,要是你的学生能成为一个伟人,应该会感到自豪吧。” 庄余:“……你说得我好像一个老父亲。” 赫连卿:“也可以这么说。” “……” 一番话语下来,气氛好像缓和了一些,吴丰趁机插话:“庄子,考虑考虑呗,只是在幕后指导而已,不是让你抛头露面,教谁不是教,我堂妹是个好学生。” 庄余手握着剩下小半杯茶水的杯子轻轻摇晃,思绪也跟着摇晃,正在挣扎是否要去做,最后蓦地把水杯放下,同时似乎下了决定一般:“这样吧,回去跟你堂妹说,我当时是中途退学,已经离开那个圈子很久了,教的的知识不一定全有用,建议只做参考,如果考不上的话费用全退。” 吴丰这才展开笑脸:“有你这话就够了,我堂妹八成会答应,我回去马上跟她谈谈,等我的好消息,哎呀,我的大宝贝卿弟弟,还是你说话有用。”吴丰拿了瓶可乐给赫连卿的空杯子满上:“多吃点,吴哥今天一定要喂饱你。” 庄余喃喃地说:“关他什么事。” 吴丰:“是是是,不关卿弟弟的事。” 这时走廊有一对夫妇带着两位孩子经过他们桌,被爸爸抱着的小女孩手里正拿着手机在玩游戏,小手突然抓不住,手机刚好对着赫连卿的肩膀砸下去。 赫连卿一声痛呼引来所有人的注意,回头看到地上的手机,于是伸手捡起来还给小女孩,小女孩的父母发现孩子闯祸了,连连道歉。” 夫妇俩的态度很好,赫连卿性格也软,小插曲便过去了,不过庄余见赫连卿反手去摸后背,便问:“怎么了?” “手机好像砸到我之前那块淤青了。”赫连卿转身背对庄余:“你帮我看看。” 庄余稍微把后领扯下一点,露出小半边香肩,能看到旧瘀青,现在旁边又多了一块新淤青,但不严重,他按了按新伤:“疼吗?” 赫连卿:“不算太疼。” “你这什么易伤体质,稍微碰一下就青了。”庄余把领子拉上:“下次小心点,旧的伤过了一个月还有痕迹,也就你这副金贵身子才拖那么久。” 两人全然没有发现对面的吴丰撑着下巴,脸上的表情猥琐又怜惜,喃喃说道:“啧啧啧,你们玩得真刺激。” 作者有话要说:本作者持续迷茫中。 ☆、第 17 章 “庄兄,我发工钱了!” 赫连卿结束了工作,正在等庄余来接他下班,远远看到路口的人影就大喊,生怕整条街的人不知道他身上带着一叠的钞票。 “喊喊喊,再喊大声点儿。”庄余上去就是一巴掌拍他的后脑勺:“要不要给个喇叭你喊!钱财不可露没听过吗?” “喔。”赫连卿连忙从兜里拿出被叠得整整齐齐的钞票:“庄兄你快塞进口袋里藏好,放你那儿,我怕被骗光了。” “还挺有自知之明。”庄余接过钞票开始数,确认数量没错后放进口袋:“这钱我给你攒起来,走吧。” “嗯嗯嗯。” 黑夜的巷子里,两人并排行走,经过庄余多天的□□,赫连卿现在走路规矩了许多,但是去到没去过的环境还是会东张西望走不直,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子,一惊一乍地惊叹各种物体。 因为庄余每天晚上接他下班,大家已经把跟踪狂这茬给忘了,然而接下班这一任务并没有随之消失,赫连卿依旧每天晚上在唐老板关门前等到庄余的到来。 “对了,庄兄。”赫连卿道:“唐老板说明天是什么国庆节,放假一天,国庆节是什么啊?” 庄余可不想给他科普几个晚上都讲不完的历史知识,随口回答:“你只要知道这是个一年一队放假的日子就行了。” 赫连卿:“哦,那你明天放假吗?” 庄余:“不啊,要去赚钱,穷人家的生活里没有放假二字。” “我跟着你可以吗?也可以帮你干活儿。” “你干不了,明天去给吴丰的堂妹上课。” “哦~我在一边等你,你上课就好啦!” · 隔天一早,庄余首先要去的地方是医院,他实在是不放心赫连卿一个人待在家里,这小子一定会自己跑出去,生怕他闯祸或者又被跟踪什么的,便把人带在身边。 赫连卿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等,偶尔探头去看病房里庄余的侧脸,庄余的脸色从进入医院开始就布了一层阴霾,赫连卿一路上没怎么说话骚扰他,让坐着等便在病房外静静地坐了一个小时,望着周围来回走动的病人家属,脚尖一下一下点着地板,心理跟着数,数到一千两百多还没结束。 · 病床上的庄垣依旧沉睡中,庄余把路上买的十二朵火红的玫瑰花插在床头的花瓶里,摆了个好看的造型,随后给庄垣的手脚按摩。 “姐,今天国庆节,你的七天阳光沙滩帅哥计划又推迟了一年,买的那套比基尼都要发霉了。” “不过你现在真瘦,那套比基尼应该不合适了吧。” “醒来之后吃个一年半载应该可以穿。” “我欠了别人一屁股债,好多钱,现在那人赖在我家不肯走了,这债你得帮我还啊。” “但是你不能仗着我现在让着你就打我,我还手不会比以前轻。” 庄余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也不管庄垣有没有听见,说不定听到他欠别人一笔巨款,老姐能从病床上跳起来。 医生查房的时候,搬出十年如一日的几句话出来说,庄余听听就算了,显然没有听进心里面去。 吴丰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庄余已经在病床前坐了一个小时,吴丰说现在过来接他去堂妹家上课。 出了病房,庄余见坐在门口的赫连卿快睡着了,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走了。” “嗯?”赫连卿抹掉嘴角的口水:“走了?诶,等等我庄兄。” 两人进了电梯,赫连卿紧紧地挨在庄余身边,情绪看上去有点紧张。 刚才坐电梯上来的时候庄余就觉得他有点儿与平时不一样的粘人,但是走出电梯就不会粘着,这次进电梯又粘上来,这就有问题了。 “你害怕坐电梯?”庄余问。 “啊……嗯。”赫连卿支支吾吾:“这铁皮箱子冷冷的,好难受。” 认真看的话,能发现赫连卿现在的脸色有一点苍白难看,庄余看了一眼电梯屏幕的数字:“还有十五层到一楼,忍一下,你被关了十八年还有幽闭恐惧症这病?!” 赫连卿深呼吸一下:“这是什么病?” 庄余:“就是害怕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轻微的就像你现在出现恐惧不安,严重的话会晕阙。” 赫连卿双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回想一下自己的院子:“我生活了十八年的院子里没有这样的铁皮箱子,我的卧房很大,娘给我放了很多漂亮的摆件,外面庭院也很漂亮,不像这里面什么都没有,还很冷。” 想到这些,小少爷忽然有种怀念那座华丽的小庭院。 庄余看出他的小心思:“想家了?” 赫连卿摇头:“一点点吧,但是不太想,要是我回去了,还会被关起来,所以我不想回去,跟庄兄你一起多好玩啊,每天都有新鲜的事物,不知道多快活。” 一场谈话下来,赫连卿觉得好受一些,呼吸稍微顺畅。 电梯还没到一楼,在八楼停了下来,电梯门缓缓打开,就有几位医护人员推着病床冲进来,病床上躺着一名表情痛苦的病人,脸上有血迹,医护人员大喊:“两位让一让,靠边站啊。” 赫连卿被这阵仗吓到了,他想往外跑,但是被堵在角落,身体贴着墙根。 电梯空间本来就不大,一张病床加上几名医护人员挤进来,庄余和赫连卿两人没多少位置可以站,两人正面紧贴站着。 庄余能清晰感受得到赫连卿的心跳,低头就看到少年微微低头的脸,两颗眼珠子忐忑不安地瞟了一眼病床上的人,又像触电一般立刻转回来盯着庄余的胸膛,手缓缓抬起用力拽着庄余腰间一点衣服布料。 他很害怕,心跳很快,庄余感受得到,于是他微微向前走半步,一手抬起撑在赫连卿身后的墙壁,手臂挡住了少年的视线,把他虚拥在怀里。 一股与自己衣服布料一样却莫名更加好闻的味道充斥着赫连卿的鼻腔,他觉得此刻的心脏要比方才看到血还要跳得快,耳朵发热,不止,连脸蛋也觉得好热,这个铁皮箱子明明冰冰冷冷地,为什么会这样呢? “庄……庄兄。”赫连卿道。 庄余:“嗯?” “还有多久到。” “快了。” “我怎么感觉不到动?你看一看。”赫连卿幽幽地说:“该不会是停了吧?” 哐铛—— 电梯剧烈震动了一下,停了下来…… 在场所有人看向赫连卿,表情甚是无语。 庄余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乌鸦嘴!” “对……对不起。”赫连卿对着众人苦着脸:“我不是故意的。” 突然一名护士大喊:“不好了,病人血压急降!” 床上的病人开始抽搐,几名医护人员七手八脚开始急救,庄余立刻到电梯控制板前把每一层楼的按钮按亮,然后通过对讲机向控制中心发出求救信号,当他做完这一切,回头再看赫连卿,他整个人靠着墙壁软趴趴地滑落,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大颗大颗冷汗掉下。 整个空间充斥着医护人员急促的交流声,还有病人痛苦的叫喊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赫连卿忽然干呕了一下,但是没有吐出什么东西,庄余立刻蹲下把少年拥入怀里,手臂环住他的脑袋轻轻拍打,细声安慰:“没事,很快就能出去了,深呼吸。” 赫连卿像是抓住救民稻草一般,两手抱住庄余的腰身,整个人埋进那充满安全感的怀抱。 医护人员还在努力抢救病人,没人注意到角落两人发生什么事,维修人员很快到达现场,电梯门开了之后,医护人员立刻把病人推出去,剩下角落两人,一名护士跑进来询问:“你们怎么样了?有受伤吗?” 庄余轻轻拍了一下赫连卿的背:“开门了,我们出去。” “我腿软无力,走不动。”赫连卿说话还带颤的。 “我背你。”庄余还保持着蹲的动作,他转过身去:“上来吧,快点,不然门又关上出不去了。” 听到这话,赫连卿软着腿也麻利地爬上庄余的背,双脚圈住那精壮的腰身,两条手臂坏绕着他的颈脖,脸埋进肩胛窝里,并催促道:“快!快点出去。” 电梯是在三楼打开的,庄余背着人从走楼梯下一楼,这期间的赫连卿已经从刚才的恐惧中缓过神来,出了医院门口,感觉双脚已经不软了,双手松开:“庄兄,放我下来吧,我能走了。” 庄余把人放下,同时感觉心头空落落的,手指捻了捻即将散去的软香。 看赫连卿的脸还是煞白,不过比刚才在电梯里的好很多,医院门口有一家杂货店,庄余看到门口有卖糖葫芦,便让赫连卿站在原地等一下,不到一分钟就拿着一根糖葫芦放在他面前:“给。” 赫连卿缓缓接过,疑惑地打量那串红彤彤的东西:“这是什么?” “糖葫芦,你不是一直很想吃吗?” “哇!这就是糖葫芦。”赫连卿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口腔炸开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嗯~真好吃,小厮没有骗我。” 小脸蛋被一颗山楂果撑得鼓起来,吃了甜食,原本苍白了脸色已经变回红润,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吴丰没多久就到了,庄余上了副驾驶,赫连卿坐在后座,整个人趴在副驾驶椅背后面,伸手把糖葫芦递给前面的庄余:“庄兄,你也吃。” “我不吃,你吃。” “这么好吃的东西要分享啊。” “我不喜欢这小孩子的东西。” “好吃的东西不分年龄。” 庄余不吃,赫连卿就能烦他一路,为了能耳根清静,庄余就着他举起来的糖葫芦咬了一颗。 一旁开车的吴丰全程没有说话,明明没有吃早餐却觉得很饱甚至想吐,表情看上去很淡定,实则恨不得钻进车底。 作者有话要说:吴丰:我不应该在车里,我应该在车底。 ☆、第 18 章 吴丰的表妹住在别墅区里,走进一栋复试别墅的时候,赫连卿快要把头仰断了,看着头顶两层楼高的水晶灯,嘴巴叭叭个不停:“哇,庄兄,这房子太好看了,有多少层啊?比我的卧房还要好看,到处是亮晶晶的,不过外面的花园不够我院子大,也不够我的院子漂亮。” “你给我少说两句。”庄余捂上他的嘴:“在别人家里说这样的话很没有礼貌。” 赫连卿点了点头,被捂着的嘴巴含糊地说:“嗯嗯嗯,对不起。” 一位打扮居家的少女从旋转楼梯一路蹦下来,掩不住满脸的兴奋:“庄哥哥,你终于来啦!啊啊啊我好开心啊!” 对于这位吴丰的堂妹,庄对她的印象只停留在她还是个小学生的时候,名字叫吴小冰,那时候她还没有考美院的梦想。 “庄哥哥,你还记得我吗?”吴小冰人长得不高,长相不算精致但贵在耐看,仰着头笑成大饼脸。 庄余:“当然记得,旺旺碎冰冰嘛,不买给你吃就哭。” “哎呀,我好不容易摆脱那个外号,黑历史就不要提了。”吴小冰道:“这么多年不见庄哥哥,还是那么高那么帅。” 吴丰站出来显示自己的存在感:“你哥我在旁边呢,没给我打招呼就狗腿别人。” “这么熟了,你自便。”吴小冰看到庄余旁边东张西望的赫连卿:“这位是……” 庄余的手掌盖在赫连卿的脑袋强制扭正:“捡来的傻弟弟,赫连卿,他今天没地方去就跟着我了,不介意吧。” 算是颜狗一族的吴小冰摆摆手:“不介意,我爸妈今天不在家,随便玩,我的画室在楼上,庄哥哥跟我来吧,我家还有游戏房,可以让你弟弟进去玩,有好多新游戏,可好玩了……” · 画室的房门一关就关了大半天,赫连卿被吴丰带去游戏房打游戏,他拿着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电视里的画面晃得他头晕,完全提不起劲,但是吴丰已经玩疯了,拉着他把各种游戏体验一遍,一张三十好几的脸皮底下包着一颗十八岁少年心。 就在吴丰沉迷游戏无法自拔的时候,赫连卿悄悄地走出游戏房,他不敢乱走,因为这房子太大了,怕迷路。 游戏房对面是书房,书房的门开了半边,里面的东西有什么魔力一般吸引了他。 半个小时之后,发现赫连卿不见了的吴丰出来找人,经过书房看到里面大惊道:“我的小祖宗原来你在这儿,你是想要被这些书活埋吗?” 坐在书堆里的赫连卿稍稍抬起头:“吴兄,这里的书都好好看啊,特别是这本我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的书,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书,我感觉我十八年的书都白读了,比西洋话本还要好看!” “呵。”吴丰嘴角抽搐:“那你继续看,随便看,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已经在漫画书的海洋里扬帆起航的赫连卿已经不知饥饿为何物了。 等庄余上完课出来,已经下午五点,他到处找赫连卿,吴丰指了指敞开门的书房。 进去一看,只见少年趴在地上正翻看一本漫画书,翘起两条小腿晃悠,魂游在漫画的世界里不知今夕何夕。 “赫连卿。”庄余敲了敲门:“把书收拾回原位,要走了。” “喔。”赫连卿很不舍地把书放回去。 吴小冰一个人在家,晚饭没有着落,吴丰便主动破费请客,四人去了一家西餐厅吃饭。 菜上齐了,赫连卿还没开吃就把刀叉弄得哐铛响,安静的西餐厅里所有人的视线投到这边,庄余苦恼地扶额,叫来服务员送一双筷子过来,然后拿赫连卿的那份牛排过来开始切,切成刚好入口的形状再放回他面前。 有了筷子,赫连卿吃得如鱼得水,完全忽视周围奇怪的目光。 桌底下,吴小冰踢了一下堂哥的脚,小声问:“哥,我觉得我磕到真的了。” 吴丰:“我他妈都磕了一整天狗粮了。” 大家吃得正起兴,忽然有一个女人走过来停在他们面前,女人身材微胖,一身名牌可以看出来是某家名门望族的贵妇,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庄余,有一种悲情的情绪在里面。 一位混身闪亮亮的人竖在一旁,大家同时回头看,庄余看清来人后很明显怔住了,随后又很快把情绪整理掉,装作轻松地说:“真他妈来错地方了。” 这句话放在他自己身上可以用,放在那女人身上也可以用,毕竟这家餐厅不算很高级,但是以庄余钱包的水平是很难得才吃得起,对于那女人的钱包可以算是垃圾食品,所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女人觉得他是在讽刺自己。 原本欢乐的气氛急剧转冷。 吴小冰看那女人半天才想起来是谁,小时候见过几次面的,是庄余的母亲,偶尔听堂哥说过一点旧事,名字好像叫姜恩,现在是一个某龙头大佬的二婚老婆。 而吴丰没有摆出对长辈的恭敬态度,打算去结账走人,手刚碰到单子,姜恩笑着说:“庄儿,好巧啊,跟吴丰吃饭呢。” 庄余的眼角就像蒙了一层冰碴儿,冷冷地回答:“不巧,程夫人。” “叫得真见外。”女人自来熟地拉开一张空椅子坐下:“可以跟妈妈聊聊吗?” 庄余讽刺地笑了:“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妈这号人物?” 一旁默不作声的赫连卿听到那女人自称是庄余母亲,可是一开始庄余说过自己没爹没娘,于是他侧脸小声问吴丰:“吴兄,庄兄不是没有爹娘吗?” 吴丰:“我宁愿他没有。” 单凭这句话,赫连卿就觉得其中有故事,脑子里开始脑补话本情节。 有服务员过来给姜恩倒了一杯柠檬水,尴尬的气氛让服务员匆匆倒完水后逃走了。 “没关系,我们就像朋友那样也行。”姜恩指了一个方向:“额……我去开个包厢,单独聊聊,行吗?” “诶!千万别。”庄余还在悠闲地吃东西:“就这儿大庭广众之下聊吧,否则关上门聊了一分钟出来,你就给我扣一个什么骚扰之类的罪名,毕竟您身娇肉贵,我怕我性子急了真动手起来,伤着您一根头发,明天顶着一杀人未遂的罪名进局子。” 名贵包包的皮料被姜恩的水晶甲抠出好几条划痕,她尽量把一众复杂的情绪压抑住,扯出一丝强颜欢笑:“你现在怎么样了?” 庄余放下刀叉,双手抱胸,背靠着椅背做出很舒适的坐姿:“如您所见,全胳膊全腿。” “哦,那很好。”姜恩又问:“垣垣呢?她还好吗?应该嫁人了吧。” “也挺好的,嫁不嫁人也不关你的事,反正不会请你到场送红包。” 赫连卿突然插话:“庄兄,你姐……唔。” 还没说完一句话,就被庄余捂住嘴巴:“从现在开始不准说话,不然今晚不准你进家门。” 赫连卿连连点头。 大家已经没有兴致吃下去了,还没吃饱的赫连卿也不好意思吃下去,便放下筷子,反倒庄余把一盘切好的肉放在他面前:“没吃饱就继续,否则半夜饿了别喊我。” “以前你还是个饭来张口的少爷,现在都会照顾别人了。”姜恩的语气很是欣慰。 庄余翻了个大白眼:“我们之间就别提以前了吧,你不觉得恶心吗?脸皮可真厚。” “好,不提。”姜恩一直不咸不淡地:“前段时间锦阳说在街上看到过一个很像你的人,不确定是不是你,又不敢上去打招呼,跟我说了一嘴。” “你们俩之间能有我什么事儿呀?”庄余正色:“程夫人,我现在把话说白了吧,你们两个继续母慈子孝,走你们的阳光大道,我继续走独木桥,路上打远看到我装作不认识就行,我也不会主动上去打招呼,希望你们也能做到我这样,行吗?” 姜恩垂下眼眸,半晌后从包包里拿出一张已经有签字的支票,那是她刚才走到这里之前准备的。 支票放在庄余面前,他瞟了一眼:“程夫人真是大手笔,一百万说拿出来就拿出来。” 姜恩:“我也不知道你缺什么,这个你收下吧。” “虽然我是挺缺钱的,不过你这支票……”庄余拿起吃牛排的叉子,把支票推回去,弄得那支票好像有什么病毒沾在上面一样:“你拿回去吧,我怕被扣个敲诈勒索的罪名。” 看到这一幕,姜恩的情绪有点爆发的边缘,音量稍微拔高:“你非得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吗?” 倒是庄余还是很轻佻地说:“你有资格让我温声细语吗?捂着自己的良心说,有资格吗?” 姜恩心虚,没话说了,起身就要走,庄余叫住她:“支票漏拿了。” 于是她回头拿了支票,想要再说什么,却久久开不了口,蹬着高跟鞋走出餐厅。 一顿晚饭不欢而散,吴丰想要送两人回贫民区,庄余摆摆手:“很晚了,你送小冰回去吧,我走走。” 吴丰权当他是散心,最后婆妈叮嘱一句:“那你们注意安全,卿弟弟下次再见。” 所在的区域是闹市,夜晚的街道还很热闹,两人步行在其中显得像另一个世界的人。 赫连卿跟在庄余后面,从餐厅里出来双方没有说过一句话,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赫连卿不认识这里的路,他只能跟着前面的脚步走,万一迷路了可能会招来一顿骂,毕竟庄余把‘心情不好’四个大字印在脸上。 庄余觉得耳边太过于安静了,少有见赫连卿如此沉默,让他有点不太习惯,回头看后面的少年正盯着自己:“离我这么远,我是有刺吗?脸色像吃了屎一样。” 赫连卿:“……我现在能说话了吗。” “啊?”庄余好一会儿才想起刚才命令他不准说话,否则不准回家,他失笑,这是这个晚上第一个笑容:“能说了,你想说什么?” 闭嘴一晚上,话唠赫连卿快憋疯了,他突然用两根食指勾住自己的两个嘴角扯出一个鬼脸:“庄兄,我好笑吗?” “你干嘛?” “好笑你就笑一笑呗。” 庄余笑出了声:“行了,别把嘴角扯到耳朵根,缝都缝不回去。” “庄兄,我看得出来你娘对你不好,但是我娘说天下的母亲没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可是我看不出她究竟对你好还是不好,要是不好的话她为什么平白无故给你一百万?一百万啊,那么多钱!” 庄雨:“怎么,你想要?” 赫连卿摇头:“不是不是,我没想要,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那本不是我的钱,不该抱有遐想。” “真够清高。”庄余推了一下他的脑袋:“小孩子别管太多。” “我十八了!” “对于我来说你就是个弟弟。” “弟弟就弟弟吧,庄兄,没事的,不就一百万吗,我们也能赚得到。”赫连卿拍着胸脯。 庄余:“这么有自信?” “当然,先从小目标开始,比如我们可以吃一个加煎蛋的牛肉粉,再买一辆电动车,然后入住大房子。” “要多大?” “跟小冰家一样的?” “好,就小冰家一样的。”庄余摸摸他的头:“今晚早点睡,梦里啥都有。”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的节奏可能有点慢,就是生活和赚钱的琐碎事,工作日就不二更了。 ☆、第 19 章 打工的日子日复一日,天气一夜之间转凉,庄余买了两件外套和长裤给赫连卿,少年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恨不得马上穿出去跑两圈,其实也就地摊货的程度,庄余不知道他兴奋个什么劲。 地下室冬冷夏热,室外温度不至于到严冬,但是室内已经到了要盖厚棉被的程度,赫连卿去洗个澡的速度,床已经铺好了被褥,他立刻钻进被窝里,向庄余罩手:“庄兄,你也快进被窝里来。” “……”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跟青楼里的俏女子招揽生意有八分相似。 天气不冷的日子,庄余是睡地上的,今晚温度骤降,他想稍微委屈一晚上睡地板,可是温度好像真的太冷了,一晚上下来明天保准能生病,生病又要花钱买药,不划算,于是决定跟赫连卿挤一晚上吧。 庄余熄了灯,钻进早已被赫连卿捂热的被窝里,侧身背对着少年躺下。 赫连卿不断往被窝里缩,一根手指点了点庄余的后背:“庄兄,你明天好像不是去培训班的日子,要干嘛去?” “去修车。”庄余道:“还要去买一套被褥回来。” “……要不我们还是挤一挤吧,我们这个月的闲钱好像没有多少,再加上……”赫连卿的下半张脸埋进被子里:“我是半个失业者了。” 后面那句太过于小声,庄余一下子没听清,好像是听到‘失业’两个字,转过身面对赫连卿问道:“你说什么?” 赫连卿把整张脸露出来:“你先别激动,我是说半个失业者,唐老板没有解雇我,小军说帮忙发传单的几家店倒闭了,所以活儿没了……” 庄余:“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没事儿,不靠那一点钱过活。” 赫连卿:“嗯,那我明天再去找找别的。” 庄余转回仰躺,闭上眼睛说:“你还是别找了,这么傻,别给传销骗去深山老林回不来,我帮你留意。” “好呀。”赫连卿调整睡姿,两条胳膊露在外面:“庄兄,你躺进来后,被窝就好热啊。” “哦,那要不我下去?”庄余说这话是开玩笑,要是来真的他早就翻身下床了,赫连卿立刻伸手去拽他的领子:“不要,地上太冷了,如果到了下雪的时候,睡在你旁边一定会很暖和吧,以前下雪的时候,娘就会放很多暖炉在我房间里,暖和得就像现在一样,庄兄,你冬天能跟我睡吗?” 庄余:“你就是想有个人给你暖床呗。” “想啊,我怕冷。”赫连卿回答倒是很诚实。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的无心的话语有多撩人,无意之间像只猫爪一样在庄余的心头挠得奇痒无比,庄余觉得后面的人就是一只蜘蛛精,他把被子再拉高一些:“别说话了,睡觉!” · “庄儿哥来啦。”周大爷坐在车行门口的藤椅上喝茶,看到庄余旁边跟了个少年:“哟,早听说你收了个俊俏小弟,一直没见着,今天总算带来给我看一眼了,嗯……看着确实挺俊的,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赫连卿这次介绍自己没有做拱手礼,而是直接说:“周大爷好,我叫赫连卿,少卿的卿。” “喔~”周大爷的音调拐了个弯:“名字太文艺了,记不住。” 庄余已经那工具着手干活了,他躺在修车躺板滑进车底,长腿只露出大半节,赫连卿蹲在车子旁边:“庄兄,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没有,你待着吧。”庄余道:“无聊就去找周大爷聊天,他也无聊着。” 以赫连卿那不到一个星期能跟贫民区的人打成一片的交际能力,庄余不担心他找不到聊天的小伙伴。 说让待着,赫连卿真的蹲在原地待着,他想着等一下应该会有什么活儿会帮的上忙。 果然,庄余突然问:“赫连卿,在吗?” 被叫到的人立刻回答:“在!” 庄余伸出一只手:“帮我拿一下工具箱里最小的扳手。” 扳手,最小的扳手,扳手长什么样子的?赫连卿不知道,庄余像是猜到他的心思,拿了个大扳手露出来给他看:“像这个样子的,小个的。” 照着大扳手的样子,赫连卿找到了小扳手,并且放到庄余的手里,能帮上一点忙,他很高兴,继续蹲在旁边等待吩咐。 一辆车修下来,赫连卿认识了钳子、扳手、螺丝刀、手锤……各种各样的工具。 喝完茶在抽烟的周大爷调侃地说:“庄儿哥,在哪儿找的这么听话的小弟?让我也去找一个?” 庄余从车底滑出来:“捡的,有本事你也去捡一个吧。”他看着一地的工具,对赫连卿说:“把东西收拾进箱子里。” 周大爷看少年按着他的话照做,冷哼一声,显得很不服气,随后从兜里拿出一个信封:“上个月的工资。” 庄余接过来数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放进口袋里,道了一句谢,便带赫连卿走了。 “庄兄,我们现在去哪儿?”赫连卿看周围的街道是他没去过的地方。 “存钱。”庄余走到一家银行的ATM机前,当他掏出一叠钞票出来,赫连卿大惊:“哇,这么多?有多少钱?” “五千多。” “庄兄你赚钱好厉害!” “嗯,发工资了,今天可以吃一顿好的,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一卵孵双凤、清炖蟹粉狮子头、八仙过海闹罗汉、花蓝桂鱼。”赫连卿说着说着开始吞口水。 “……”庄余存完了钱把银行卡取出来:“真不该问你,无论如何,我给什么你就吃什么。” 庄余走出银行,赫连卿连忙跟上,嘴巴咽下最后一口口水:“庄兄,我说的那些很高难度吗?” “用我刚刚的工资吃不起一道菜,你说难度高不高。” “喔,那就不吃了,吃黄焖鸡米饭可以吗?” “这个可以。” 滴滴滴—— 一阵手机铃声响了,赫连卿以为自己的电话手表有来电,抬手一看根本不是,随后看到庄余接起了电话,三两句就挂了,说道:“走吧,黄焖鸡米饭可以加个煎蛋了。” 刚才的电话是找上门开锁的,庄余回了一趟出租屋拿□□,去了几百米外的一栋居民楼,还没上楼就听到有人争吵。 女人指手画脚地对男人说:“你是说我的错咯?刚才让你去怎么不去?现在好了,门关上了,现在还要花钱叫人来开锁。” 男人说:“家里就我一个人工作,花的是我的钱,你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庄余到了相应的楼层,打断这夫妻两的争吵:“开锁是吗?” 两人堵在门口,女人让出位置:“是,庄儿哥麻烦你了。” “嗯。”庄余看了眼门:“这是防盗门,五十块,你看可以吗?” 男人傻眼了:“五十?之前不都是十来二十块的吗?” 庄余扶着门把:“普通的就是那个价,你新装的这个是防盗门。” 女人咬咬牙:“五十就五十,开吧开吧。”女人又转去骂男人:“都怪你!吵架就吵架,干啥踢门呢?之前那门就是让你踢坏的。” 于是这场争吵又开始了。 “他妈的,还不是你这婆娘气我,不能打你我踢门怎么了?要不你给我踢一脚?“ “你敢?我立刻叫警察来抓你,告你家暴。” “草,我当初怎么就娶了你这个败家娘们。” “吼,现在是后悔啦?我跟你这么多年,给你生了三个孩子,没享过福反倒天天赖我花钱多,好啊,现在就跟我去民政局离婚,你敢不敢去!” “去,马上就去,给我好再娶一个贤良淑德的女人回来,你看外面哪个男人还会要你,一个破快递也要老公下楼去寄,你没长手脚啊!!” “反正你等一下要下楼,顺手去寄了怎么了?会挖你一块肉吗?” “我这不是还有事情要忙没有时间吗?” “我不忙?我还要把孩子弄脏的墙壁给洗刷一遍,我不忙!” 夫妻两吵得整栋的人家都打开门出来看一眼,赫连卿站在角落不敢说话,他从来没有见过夫妻吵架的场面。 在争吵的时间里,庄余两耳不闻窗外事,已经麻利地把门给开了,收拾好工具,拍拍裤腿上的尘土,回头说道:“好了。” 女人拿出一张五十块给他:“麻烦庄儿哥了,真是让你见笑。” 庄余接过钱:“没事。” 进门之前,夫妻两又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这时赫连卿突然上前问:“那个……大娘,你们说的那个快递,要不我帮你们去吧,你们就别吵了,有伤和气。” 夫妻两人立刻噤声,互相看一眼,有个跑腿的,女人连忙说好,立刻拿出一个封好的包裹和十块钱,还有一张写了收货信息的纸条给赫连卿。 下楼的时候,庄余推了一下少年的脑袋:“这么多管闲事。” 赫连卿紧了紧怀里的包裹:“举手之劳,他们都闹到要离婚了,我顺手帮个忙,就能阻止一个家庭走向破裂,也算是积了阴德。” 庄余讪笑:“他们两夫妻在这片区出了名只会吵不会做,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架必定会说离婚,最后连民政局的门槛都没垮进去过。” 赫连卿:“啊?他们怎么如此没有诚信呢?说到就要做到啊。” “……” “我觉得吧,搭伙过日子这件事上。”赫连卿道:“还是我和庄兄最合得来了,能一辈子不吵架。” 庄余:“怎么就说到一辈子了?两个人生活久了,柴米油盐样样是吵架的□□,特别是我们穷人家。” 赫连卿:“没事,一个巴掌拍不响,要是吵架了,我让着你,那就吵不起来了。” “……”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达楼下的快递公司,把包裹和钱给快递小哥,小哥边打印快递单边跟一同事说:“XX公司的首重多少钱?” “六块,下个月转四块。” 赫连卿好奇多问一句:“大哥哥,请问为什么别人的是六块,你收我十块?” 快递小哥说:“人家公司跟我们长期合作,做月结的,能有优惠。” 从快递公司出来,两人坐在路边各自疑惑,赫连卿问:“庄兄,你在想什么?” 庄余:“快递的事。” 赫连卿:“真巧,我也是。” 庄余:“这活儿能做!” 赫连卿:“那还等什么!干它呀!”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算一算的话,庄兄目前是月入过万的( ̄▽ ̄) ☆、第 20 章 晚上,两人面对面坐在床上,表情严肃认真,赫连卿问:“庄兄,你跟快递公司谈过了吗?。” 庄余一手托着下巴:“嗯,做成的话,一单能赚三块钱。” “我们贫民区有多少户人家。” “180户左右。” 赫连卿开始扒拉手指头:“180乘于3等于540块钱!要是一个月每天这样的话,一万多?!庄兄,我有没有算错?” 庄余:“你没有算错,但是不可能每一户人每天都有快递,大多数人一个星期或者一个月才会有一件,所以有可能一个月赚540块钱,不过我还跟快递公司谈了一个项目,有去有回,你猜猜是什么?” 卖了个关子,小萌新猜不出,庄余继续说:“贫民区的路杂巷子多,迷宫式的建筑,山地式的地砖,快递公司没有几个小哥愿意跑这里的路把每一件快递发到收件人手里,所以我向他们提议,我们把这片区的快递承包下来,一个件给我们两块钱,我估摸着一个月赚个两千块不成问题。” “哇,这个可以有。”听到这个数字的赫连卿眼睛都直了:“我们先把这里的包裹收回来去寄,再拿这个区域的包裹回来派送出去,我现在对贫民区的路已经熟透了,这工作对于我来说完全没有问题。” 庄余:“嗯,这业务就由你来负责,我有空的话就帮你,不过我们这片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需要一个交通工具,要买一辆自行车,二手的就好了,价格控制在一百块,算是我们的启动资金。” “自行车?”赫连卿谢了:“可是我不会自行车。” 庄余:“简单,我明天教你,现在要写一个广告,就像你发传单那种,做好了推广,我们的生意滚滚来。” 赫连卿:“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简单一点不好吗?”庄余拿了张草稿纸和笔开始写:“代发快递,上门收取,足不出户,千里送件,联系电话把我们俩的都写上去,明天找个文具店弄成小卡片,在路口派发出去,这样就行了。” 赫连卿举着草稿纸看:“哇,庄兄好厉害。” “这有什么好厉害的。”庄余把草稿纸叠好放桌上:“行了,今天先这样,睡觉,明天早上起来再继续。” · 两人去了一家卖二手自行车的店,庄余指着一辆看起来比较新的自行车:“老板,这辆多少钱。” 有生意了,老板迈着小碎步出来:“这辆一百八,可以试试,很好骑的。” 庄余按了按自行车的铃铛,又坐上去骑了一圈回来:“你这二手卖得也太贵了吧。” “小哥,你看这车身,轮子,九成新,没开高价。”见庄余还没有要下手的意愿,老板反问:“你想多少钱。” 庄余破口而出:“八十。” 老板笑了:“小哥你真是,直接砍我一大半,也要给我赚一点儿吧。”老板指了另一辆比较旧的自行车:“那辆八十的话就可以买,您要不看看?” 庄余立刻拉着赫连卿要走:“走吧,我们去另一家买。” “欸欸欸,别走啊两位小哥。”老板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咬着牙说:“九十,您看行不?” “八十八。”庄余摆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兜里就剩下九十块了,总得给我留两块去给轮胎打气吧。” 就这样,一辆八十八块买回来的二手自行车到手了,庄余骑上自行车指着后座:“赫连卿,坐上来,现在去教你怎么玩这车。” 赫连卿小心翼翼跨坐上去,才刚坐稳,随着庄余一句‘走了’,他整个人往后仰,双手快速抓住前面的腰身抱住,脸贴着那微微向前倾的后腰,小心脏被吓得不轻。 街道两旁的树已经开始掉叶子,深秋的凉风一吹,树叶刷啦啦地扎堆飘下来,赫连卿坐在单车后座,伸手接抓住一片树叶在手里把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目的地,心里只管享受现在的舒服。 赫连卿把脑袋靠在庄余的后腰,喃喃说道:“庄兄,比起吴兄那四个轮子的铁皮车,我觉得自行车后座舒服多了。” 他说得太小声了,耳边只有风声的庄余没有听清,他问:“你说什么?” “我说……”赫连卿提高音量:“吴兄的车不好坐!” 庄余笑得背部颤抖:“可千万别在你吴兄面前说这句话,那车是他的小老婆。” 到了一片宽敞的平地,庄余下车让赫连卿坐上去,然后帮他扶着车位,接下来,那片平地开始响起连连惨叫。 “庄兄,我好怕,你有没有扶着我?” “庄兄,你千万不要放手,千万不要。” “为什么把手不听我的使唤,为什么会自己摇晃,是我在操纵吗?” “欸欸欸,你干嘛放手!啊!” 赫连卿连人带车摔在地上,幸好现在穿的是长袖和长裤,划伤不至于有,但是淤青一定会有。 他算是明白了,自行车的后座是好坐,但是前坐一定不好坐! 庄余把自行车扶起来:“多摔几遍就会了,起来,再来一遍。” 被压迫的小可怜揉着屁股,重新跨上自行车…… 经过两个小时的苦练,赫连卿终于能独自起飞,他骑着自行车以庄余为中心绕圈子走,高兴得像个两百斤的胖子:“庄兄你看,我这样算成功了吗?” 庄余很欣慰地点头:“成功了,接下来就是要去印小卡片,然后派出去,你过来,现在到你载我了。” “……” 为了锻炼赫连卿的技术,接下来的全天行程,庄余全程坐在后座,由赫连卿这小身板载着他跑,晚上回到家,赫连卿用最后一口气匆匆洗去一身臭汗,瘫在床上不到一分钟便睡了。 看少年打横趴在床上睡得正香,一双小腿卡在床沿,庄余跪在床上把人挪进里面的位置,盖上被子。 距离赫连卿剪头发已经过去差不多三个月,他现在的头发差不多要遮到眼睛,庄余把几缕搭在眼角的碎发拨到一边,注视那张脸好一会儿,才起身去收拾自己。 · 赫连卿是被一阵铃声吵醒的,他微微睁开眼睛看通风窗外的天空,天色应该还很早,是谁那么早呢?他想着。 旁边的庄余也是迷迷糊糊地,他推了一把赫连卿:“你的手表,赶紧接电话去。” “嗯~”赫连卿发出呢喃的声音,不情愿地撑起上半身,越过庄余这座山,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手表:“喂……我是……快递啊……喔……几点……下午一点……可以的……” 挂了电话,赫连卿保持着打横趴在庄余身上的姿势,脑袋顶着床沿,几缕头发俏皮地竖起来,思绪还是迷糊的,他蓦地睁开眼睛:“嗯?刚刚那电话是!快递!!” 他整个人坐起来,无比精神,抓着庄余不断摇晃:“庄兄!醒醒啊庄兄!我们接到第一单了,开门大吉!” 庄余差点被他摇得人魂分离,抬起手臂搭在眼睛上方:“知道了祖宗,现在才六点钟,你庄兄我今天还要去给小朋友上课。” 说完又蒙上被子睡回笼觉去,赫连卿已经睡不下了,他起床去洗漱,可是脚刚一碰到地就跌坐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亮得把庄余吓得转头看他:“怎么了?” 赫连卿苦着脸说:“庄兄,我的腿又酸又软。” 庄余重新闭上眼睛:“哦,骑自行车后遗症,多骑几天习惯了就不疼了。” 赫连卿扶着墙去洗手间,再扶着墙出来,两条腿的肌肉疼得他直打颤,还有两个屁股墩也疼。 · 开张的第一天,赫连卿对这份工作满怀信心与热情,幻想着一个月后暴富的自己要怎么奖励自己,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当天找上门的生意只有大清早打电话来的那一单。 自行车车头有一个篮子,那一件包裹孤零零地放在里面,赫连卿跨上自行车,准备要去快递公司寄了。 从快递公司出来,赫连卿抱了五个包裹出来准备回贫民区派送。 他边骑着车边哼着歌,心里算了算今天的收入不到十五块钱,为这个艰难的生存状态深深叹了一口气。 就在他准备转弯的时候,路口突然出来一辆小车,赫连卿吓得连忙捏紧刹车,前轮与小车的保险杠之差两厘米就能碰上,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 赫连卿听说过,要是不小心把这些四个轮的铁皮车刮花了,少不了赔几千块。 “卿弟弟!” 这是一个熟悉的声音,赫连卿循着声音看到刚才差点撞上的车里坐着的竟然是吴丰。 吴丰开门下车:“卿弟弟,你刚才突然窜出来吓死我了,幸好没碰着你。” 赫连卿把自行车脚撑放下,蹲下身去看小车有没有被刮花:“吴兄,我也庆幸没碰着你的小老婆,否则我要卖了自己赔钱了,不过真巧啊。” 吴丰:“不巧,我是来找庄子的,他没跟你在一块儿吗?” 赫连卿:“他现在应该还在培训班上课,可能还要一个小时呢,你找他什么事吗?或者我可以帮你代劳。” “嗯……那也行。”吴丰去车里拿了个文件袋给赫连卿:“这是个新活儿,文件袋里是墙绘效果图,你转交给他就行了,我打电话跟他说一声。” “哦,好的。”赫连卿抬腿走去自行车旁,大概是刚才蹲了了一会儿,原本酸痛的两条腿又开始发颤,有点儿走不太稳,吴丰立刻上前扶着他:“卿弟弟,你怎么了?走路怎么打颤啊?刚刚撞到了吗?” 赫连卿摆摆手:“没有,不是刚才撞的,我腿本来就酸疼。” “……酸……疼?”吴丰突然用奇怪的眼神往下看赫连卿的腿,看到露出来的脚踝有几处淤青,狐疑地问:“可以告诉我怎么弄的吗,别怕,吴兄给你撑腰。” “没有,我就是跟庄兄骑……” “骑——”吴丰硬生生把第二个字吞回肚子里:“你怎么就同意了呢,庄子想玩你不能惯着他啊,受伤的人只会是你!” “……瞧吴兄你说的。”赫连卿想起昨天被庄余逼着学自行车的画面:“其实也不全是庄兄逼我,我自己也想骑,庄兄帮了我很多,他说习惯了之后就不会酸痛了,每天骑的话不用多少天我就能习惯了。” 吴丰像个老母亲亲手把亲爱的女儿送去被猪拱似的,怜惜地摸了摸赫连卿的头:“苦命的孩子。” 赫连卿回他一个大笑脸:“不会,我挺开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赫连卿:“吴兄的车不好坐!” 吴丰看着五十万全款买的小老婆:“谢谢,有被冒犯到。” ☆、第 21 章 赫连卿的快递承包业务经过大半个月才稍有起色,有过一天赚二十,有过一天赚八十。 期间他还有更多的收获,就是贫民区里上至八十岁老人,下至三岁孩童,人人看见赫连卿都打上一个招呼,比贫民区扛把子庄余还要受欢迎。 甚至还收到了一初中小女生的情书,他兴高采烈地拿回家给庄余看,被庄余做了一晚上思想教育,例如先立业再成家之类的屁话,然而赫连卿听得连连点头,并且保证再也不会收小姑娘情书。 深秋已过,真正入冬,赫连卿穿着庄余的棉袄,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巷子小道里,他刚刚派送完最后一个件准备去烧烤店上班,突然路上有一个少女挡住了他的去路,那是之前送他情书的少女。 少女把手里的苹果递给他:“今天是平安夜,这个送你。” 还没等赫连卿拒绝,少女红着脸把苹果放在他的自行车篮子里,拔腿就跑走了,赫连卿盯着那个苹果想:庄兄只说过不能收女孩们的情书,没说过不能收苹果啊! 于是他很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份礼物。 大概是平安夜的缘故,今晚的烧烤店特别火爆,赫连卿忙得脚不沾地,庄余提早过来接他,还亲自下场帮了一把。 到了下班时间,庄余去推自行车,看见篮子里有一个苹果,便问:“哪儿来的苹果?” “之前送我情书那位姑娘送给我的。”赫连卿拿起苹果给庄余:“你说过不能收情书,可没有说过不能收苹果,庄兄你吃吧。” “……”庄余接过那个苹果咬了一大口:“以后吃的也不能收,万一有毒怎么办?” “啊!那庄兄你赶紧把苹果扔掉,嘴里的吐出来。” “这个没毒。” 巷子里的小卖铺门前有一颗半人高的圣诞树,赫连卿跑去摸了一把:“庄兄,我从西洋话本里看过平安夜和圣诞节,这里也过这个节日吗?” “过啊。”庄余把圣诞树顶端的星星扶正:“只是我们这片区不太热闹而已,去市区那边到处都是圣诞老人。” “哇!好想去啊。” “要去吗?” “可以吗?” “明天是圣诞节,你跟唐老板请个假,晚上不去上班,带你去玩。” 赫连卿高兴地跳起来:“好啊!谢谢庄兄,我从来没有想过竟然能过这个节日。” 圣诞节当天,赫连卿从醒来那一刻起,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精力充沛,恨不得时间马上跳到晚上,白天的工作做得尤其麻利,早早结束一天的工作,骑着自行车到周大爷的二手车行找庄余。 “庄兄,我来啦。”赫连卿远远地喊。 庄余从车底滑出来:“现在才三点,工作做完了?” 赫连卿把自行车停在门口:“嗯,所以过来等你,准备去玩。” 周大爷抱着个冒热气的保温杯走出来:“去玩?喔~今天是圣诞节,年轻人真会玩,过外国佬的节日比咱们的春节还要热闹。” 这句话颇有嘲讽的意味。 赫连卿蹲在车子旁边:“庄兄你要什么我帮你拿。” 庄余滑回车底,手伸出来:“给我个螺丝刀。” · 贫民区去繁华的市区有点远,骑自行车差不多要一个小时,这个重大的任务只能由庄余去完成,他担心赫连卿载着他还没到市区就累得想要回家。 天色已经暗下来,各种商店的圣诞树和红绿装饰物纷纷亮起了灯,距离市区越近,装饰越华丽,到处播放着圣诞歌。 “哇,好漂亮啊,庄兄,那个就是圣诞老人吗?好胖啊!”自行车后座的赫连卿踩着踏板,整个人站起来,双手扶着庄余的肩膀,恨不得把脖子转断了。 庄余带“小孩子”去了一家餐厅,破费吃了个两百块的圣诞双人套餐,期间有一位圣诞老人送了一顶圣诞帽给赫连卿,他带上之后就舍不得摘下来。 吃过晚饭后,庄余推着自行车,赫连卿抓着他的衣角走在旁边,眼睛不断向周围看,看到新鲜漂亮的东西就会自个儿笑起来:“庄兄,话本里说圣诞节还会下雪,雪我看过,但不是圣诞节的雪,有什么不同吗?今天会下吗?” “平时的雪怎么样就怎么样。”庄余抬头看天:“黑乎乎的看不出来,应该会下吧。” “庄兄,你以前圣诞节是怎么过的?也是像这样到处逛吗?” 不是。 庄余已经有十年没过过什么节日了,小时候到少年时期他意气风发,高风亮节,有不少朋友聚集在一起彻夜狂欢,之后这十年里,唯一的念想只有赚钱,经过现实的千锤百炼,把他任何要闲情逸致的念头磨没了,节日只是用来去病床前陪着庄垣。 然而今年有所不同,因为有一个少年突然参与到庄余的生活,他从赫连卿身上看到了少年时候的自己,那时候也这么天真过,这么……傻。 有一点是庄余自己不知道的,他对于赫连卿的保护欲是出自于想要保护曾经的自己,想要这位少年能够永远保持这份天真,保护他不会被骗,保护他不会被欺负,保护他不会变成第二个庄余。 赫连卿走在前面,庄余推着自行车走在后头看着他的背影,少年突然回头拉着庄余的手:“庄兄,真的下雪了。” 真的下雪了,一片,两片,三片,小雪纷飞。 周围许多女孩子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赫连卿用手掌接住了两片雪花,凑近观看:“圣诞节的雪跟平常的雪没什么不同嘛,不过在这个特殊的节日里下的意义就不同了。” 庄余也忍不住拿出手机对着赫连卿,咔嚓拍下了一张照片,照片里少年乌黑的发顶沾了几颗雪花,他正低头认真看手心里还没融化的两片雪花,两颗眼珠子有点斗鸡,样子十分滑稽。 照片保存到相册里,假以时日再拿出来给本人看,看看自己当时有多傻。 赫连卿嗨够了,回到庄余旁边正经走路,上了一座天桥,庄余看他突然安静下来有点儿反常,转头去看,之间赫连卿把脖子缩进领子里,双手揣在兜里,身体微微抖动。 夜里的温度要冷上许多,加上下了雪,比方才更加冷。 “冷吗?”庄余问。 赫连卿吸了吸鼻子:“嗯,有点儿。” 两人刚好经过一个买围巾的地摊儿,庄余拉住少年,指着架子上的围巾问:“喜欢哪个颜色。” 圣诞节的颜色不是红就是绿色的,赫连卿看众多围巾里没有绿色,便指了一个红色:“这个颜色。” 庄余:“你确定要这么鲜艳!” 老板立刻把围巾取下来:“喜欢可以试试,二十五一条,纯羊毛,很暖和的。” 赫连卿接过围巾,可是围巾好长,他以前没戴过,迷茫地看着庄余:“这是干什么的?” 庄余拿过围巾,向他走近一点,围巾绕着少年白皙的脖子绕了两圈,把缝隙压紧实了,取下老板的架子上的镜子对着他举起来:“喜欢吗?” 镜子里反射出来的少年是赫连卿自己,身上穿着庄余给他的棉袄,棉袄的尺寸对他来说稍大,但是没太大的外观影响,最抢眼的是脖子上的那条红色围巾,称得少年的脸更加小巧精致,肤如凝脂。 赫连卿扯了个大笑脸:“喜欢!” 庄余立刻掏钱。 作者有话要说:先说一句对不起,基友说我太跳跃,所以这章内容改了,还在想要发展到哪里表白才合适,昨晚连夜想了个小高潮,大概就那之后吧,脱纲写文就是这么“快乐”,活该我卡。 ☆、第 22 章 圣诞节过后就是元旦,深冬的夜晚尤其寒冷,赫连卿照常在唐老板关门前等到了顶着风雪来接他下班的庄余,唐老板正在把最后一张桌子搬进室内,看到庄余说道:“庄儿哥,每天来接弟弟下班真有毅力啊。” “嗯。”庄余拨了拨头顶的雪花:“最近生意好吗?” 唐老板摇头:“快过年了,人都跑回老家,生意惨淡得很,赚不到钱还累得半死,我打算过两天就回老家,弟弟,你明天晚上不用过来了,正式放年假,等我年后回来什么时候开店再通知你上班。”唐老板说着从柜台里拿出一个信封给赫连卿:“这是工资,另外给你包了奖金,收好了,新年快乐。” 赫连卿听到奖金就高兴了:“好的,谢谢唐老板,新年快乐!” 店门关了,庄余跨上自行车,赫连卿把两个信封放在他手里:“庄兄,快递公司那边也放假了,给我发了工钱,两份你都收好。” 庄余捏了捏厚度可观的两个信封,塞进大衣内的暗袋里:“真棒,上车吧,明天去银行把钱存进去。” 赫连卿坐上车尾,两只冰冷的手悄悄摸进庄余的外套衣兜里,不一会儿就暖和了,庄余只觉得衣服口袋有点儿沉,低头看到两只手在口袋里,便随他去。 “庄兄,要过年了。”赫连卿喃喃说道。 庄余望着旁边人家都贴上了春联:“嗯,要过年了。” “你以前过年是怎么过的呀?” “在医院。” “医院?哦,陪你姐姐吧,今年我陪你陪着姐姐吧。” “不用,我在医院起码要十二点之后才回家,你以前过年是怎么过的?” “以前……除夕的时候爹娘来我院子里一起吃年夜饭,小厮在花园放烟火,他们陪我守完岁就走了,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小厮说外面才热闹,可是我出不去。” “你问过你爹娘为什么不让你出来吗?”庄余说话时有点没注意路,加上路灯不太亮,车轮压到一块小石头,车身猛地晃了一下,赫连卿连忙抱紧他的腰身,说道:“有,他们说外面太危险了,有专门吃我这么漂亮的人的老虎,小时候我是信的,但是长大后我就不明白了,问了也不回答我。” 庄余笑出了声:“吃人老虎这个理由真的是百年不衰,不过要是他们知道你在这儿吃苦,一定想方设法把你关在金条砌的房子里,然后上十道锁。” 到了出租屋门口,赫连卿跳下车去开门:“所以我才不想回去,而且男儿志在四方,岂能窝在在爹娘的羽翼下碌碌无为,庄兄,要是我被锁上了,记得拿出你的□□把我劫出来,一道锁一根金条,保证庄兄你能靠开锁发财。” “前提是你回去了,我还能去到你那边。”庄余说完便把自行车推进地下室。 · 临近春节,庄余的工作少了,周大爷的二手车行已经关门,培训班早已放假,吴丰偶尔还会有墙绘的工作介绍,吴小冰倒没有松懈,趁着寒假时间让庄余给她恶补,庄余几乎每天要去辅导,赫连卿当然也跟着去,偶尔坐在画室角落看正在上课的两人,大部分时间是去吴小冰的书房看漫画。 到了年二十八,庄余好不容易想赖一天床,被早早醒来的赫连卿把被子用力一掀:“庄兄,起床啦!” 原本暖烘烘的被窝冷不丁被掀了,庄余还有起床气,差点没把那小子按下去揍一顿。 庄余穿上厚外套,看到少年在捣鼓被子,便问:“你干什么?” 赫连卿:“今天是年二十八。” 庄余:“然后呢?” “洗霉运啊,大扫除,你们没有这个习俗吗?”说话间,赫连卿已经把被套拆下来了。 大扫除……这个词语从来没有在庄余的心里存在过,这地下室只有自己住,不会有别人来,打扫给谁看?秉着平时表面功夫做一做自己舒服就好了的原则住了那么多年,庄余已经忘记上一次打扫是什么时候了。 “庄兄你快点来帮忙。” 因为赫连卿的带动,地下室各个角落积藏了多年的的灰尘终见天日,扫一起能糊个小泥人出来,幸亏房子面积不大,忙完下来才不过是中午。 大概是打扫过一番,能感觉到地下室敞亮了许多,虽然只是心里作用,但这是两人一起的劳动成果,心里自然是欢喜的。 庄余下午没有工作,便带赫连卿出门,先去了一趟银行存钱,再拉着赫连卿去逛步行街。 赫连卿没来过,他看着许多新鲜的店,问道:“庄兄,来这儿干什么?” “给你买衣服。”庄余指着脚下:“半年前给买的裤子都短了。” 他还是今天早上才发现的,赫连卿长高了,以前少年比他矮一个头,现在矮他半个头,裤脚遮不住脚踝,这寒冬腊月的天气看着怪冷的。 进了一家男装店,赫连卿好像不太愿意,因为他看到那家店的装修很华丽的样子,一看就是很贵,他停住了脚步:“庄兄,要不我们换一家?这家很贵吧。” 庄余指着门口的一个牌子:“今天是年二十八,全场大甩卖,绝对比摆地摊的便宜。” 两人穷苦了大半年,终于在年底的时候买上了两套新衣服,并且把来年夏天的衣服也一起淘了两套。 大包小包走出服装店,找了一家饭店难得吃一顿好的,赫连卿粗略数了数今天的花费:“庄兄,我们买了好多东西啊,有七百块吗?” · 大年三十那个晚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两人一大早突然兴起想要弄火锅,于是去市场买了火锅底料和一些食材,十分简单地吃了个年夜饭,不到七点钟,各自换了一身新衣服出发去医院。 庄余原本不打算带赫连卿去的,可是被他那副求着哭着要一起去的样子磨得没办法,只能把人带上。 到了医院门口,本以为医院旁边的花店不会开门,没想到竟然赶在花店关门前,庄余成功买到了十二支玫瑰花,不过样子已经不是最新鲜的了,最后老板娘看他是老顾客没收钱,还送了一句新年祝福语。 庄余向电梯的方向走,突然想起了什么,拽着赫连卿转了个弯:“别坐电梯了,走楼梯吧。” 十多层楼走楼梯,赫连卿想想就头晕,连忙拉住庄余:“庄兄,别走楼梯吧,我怕爬到吐,我们坐电梯,其实我上次那么大反应是因为见血,实际上不是很怕电梯。” 赫连卿把人扯到电梯门前,刚好电梯门打开了,两人走进去。 庄余一直盯着赫连卿的脸色看,稍微皱一下眉头就紧张得很,直到到达楼层,出了电梯,赫连卿笑着说:“你看,我没事,一回生二回熟。” 这次庄余没有让赫连卿在病房门外坐着等,而是两人一起坐在病床前,病房里还有三位病人,他们都有家属在一旁陪伴,大家都是相熟的,少不了一番新年祝福。 庄余第一时间把玫瑰花插到花瓶里:“姐,除夕了,花买得不好,将就着看吧。” 病房里的电视正在播放春晚,这时有一名护士走进来,她手里提着一个红色的篮子,从篮子里拿出两个小巧的礼物盒递给赫连卿和庄余:“新年快乐,这是我们医院的小礼物,祝君安康。” 赫连卿受宠若惊,跟着庄余对护士说了句谢谢。 住院部的医生护士几乎都认识庄余,特别是一些没结婚的小护士每次见到庄余总要垂涎一番,可是想到他的自身情况又望而却步,没有哪个女孩子愿意跟着他熬苦日子,不过偶尔会送一些小礼物。 赫连卿规矩地坐在一旁,看着庄余给庄垣按摩手脚,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一些他听不太懂的话,其实就是拉家常的话。 夜已深,但是大年三十的夜里不会有安静的一刻,电视里的春晚准备进入倒计时,赫连卿看得入神,此时窗外突然炸开一个烟花,接下来连续炸了许多个,花火把整片黑夜点亮,五彩斑斓。 他走到窗边去看,随着电视机从数字十开始倒数,当数到一的时候,庄余站到他旁边说了一句:“赫连卿,新年快乐。” 赫连卿笑得比窗外的烟花还要灿烂:“新年快乐,庄兄。”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很抱歉,21章改动了,要是觉得这章的剧情接不上,回上一章看看。 ☆、第 23 章 过了除夕十二点就是大年初一,赫连卿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在大年初一这个日子里行走在外面街道上,然而这里春节的夜晚并没有小厮说的那么热闹,反而是安静到连一只野猫都没有。 “庄兄,为什么街上都没有人?” “大家都在家团圆守岁,谁大冬天地跑出来。” “唉,也就我们俩了。”赫连卿说得甚是可怜,拢紧了脖子上的红色围巾。 庄余从衣服兜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赫连卿:“给,压岁钱。” 这是赫连卿今晚第二次受宠若惊了,他愣愣地接过红包,许久才蹦跳起来:“庄兄,这真的是给我的吗?” 庄余:“不是你还能给谁?” “哇!”赫连卿双手举起红包,希望透过头顶的路灯能看到里面钞票的额度。 庄余看他傻里傻气的就笑了:“想知道就拆开看呗。” “嗯~不行。”赫连卿把红包塞进兜里:“今年收到的红包要存起来到明年的春节才可以拆,这是习俗,不能破坏规矩。” “还有这习俗?”庄余想到以前自己收到长辈的红包,转头就拆了去花光,没有一个红包能活过春节。 贫民区的年味不浓,有大部分住户回老家了,只剩下十来户本地人,庄余和赫连卿两人无依无靠,就靠对方互相抱团过年。 大年初一的时候,小军就找了赫连卿出去玩,赫连卿套上了新衣服新鞋子,回头问庄余:“庄兄,小军找我去玩鞭炮,我可以去吗?” 庄余像个老父亲似的说:“去吧,别走太远,小心别崩到眼睛!” “好,我就在路口那里玩!”赫连卿边跑边说,说完后已经没人影了。 不一会儿就传来鞭炮声和笑声。 少年在外面疯了一圈回家,手里抓着五个红包展开成扇子形状给庄余看:“庄兄你看我收到的红包,分别是大军哥的,大军他妈妈的,二胖的奶奶,彦哥的,车行周老板的,原来这样就叫兜红包,我从来没有过这样!” “你七大姑八大姨不会去看你给你红包吗?”庄余看到少年的头发上粘了鞭炮纸,伸手去拿掉。 “不会,没人来看我。”赫连卿说得很伤感,正当庄余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少年又说:“爹娘每年的红包是抬一箱金条给我。” “……”庄余立刻把安慰的话吞进肚子里。 一个年过得安安静静,除了有个人陪,跟往年几乎没差,本以为会一直安静待到年后开启新一年的工作生活,就在年初五的那天晚上,贫民区就不安宁了。 赫连卿这天比平时睡得要早,可是睡前喝太多水,导致半夜尿急醒了,迷糊中爬去厕所解决,完了又迷糊地向床的方向走去。 他鬼使神差地转头去看通风口外的天空,可没想到竟然看到一双眼睛正瞪着自己,那双眼睛发现自己暴露了,立刻闪走了。 赫连卿被吓得不轻,他不敢发出声音,手脚踉跄地爬上床,期间差点被凳子绊倒了,一下子动作太大,把熟睡中的庄余吵醒了。 “大半夜的干嘛呢?” 赫连卿缩进被窝里:“庄兄,我我我我刚才去尿尿,回来时看到窗户有一双眼睛盯着我。” 庄余转了个身:“那是野猫,这儿的野猫被喂得跟人那么大只,经常躲在窗口找我要吃的。” “可是我看那眼睛不像是猫啊……”这时候窗外响起一声猫叫,赫连卿想起身出去看个究竟,可是又退回被窝里喃喃地说:“还是不出去了,现在半夜很危险,万一真的是人,还有兵器怎么办?” 最后还是没有出去,缩在被窝里的赫连卿许久无法入睡,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和过来,心脏还跳得飞快。 庄余发现他还睁着眼睛,偶尔瞟一眼窗户,刚想说些什么让他安心睡,室外突然有人大声求救。 赫连卿蓦地坐起来,惊恐地看着窗外:“这声音……是二胖!” 两人匆匆套上睡衣和鞋子就跑出去,二胖家就在同一栋楼的四楼,当他们踏上四楼的台阶,两个人同时愣住了,只见二胖家的门是开的,地上躺着二胖的奶奶,老人家的脑袋下方有一摊血,出血口被二胖用手捂着。 二胖哭喊着说:“庄哥,快帮我打120,快啊。” 庄余立刻拿出手机拨电话,镇定地报出地址和情况,完了之后蹲下身查看老人家的情况,二胖说老人家刚才遭遇入室劫匪的袭击。 庄余又连忙拨打110报警,不禁猜想这跟刚才赫连卿看到的人会是同一个人吗? 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人,转头就看到赫连卿站在楼道的白炽灯下,一张小脸如死人一般煞白,他整个人愣愣地站在角落,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在颤抖,眼睛盯着地上那滩血,血迹要比上次在医院电梯看到的还要多,场面还要骇人。 他从小到大被保护得太好了,顶多是自己摔倒了流两滴血而已,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庄余立刻走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摸着他的侧脸轻轻拍打:“赫连卿,醒醒,听到我说话吗?” 听到声音,赫连卿的瞳孔稍微有焦距了:“嗯?啊……” 外头幽幽传来警车的鸣笛声,庄余意识到赫连卿在这个世界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警察到了少不了一番排查,他不能出现在警察面前,否则不知道会拿他怎样。 庄余立刻从兜里拿出一张一百块塞到赫连卿手里:“听着,你拿这钱,现在马上跑去北区大街,截一辆出租车,跟司机说去景德花园,吴丰会在那里接你。” “我一个人吗?”赫连卿懦懦地问,他实在是吓坏了,一个人待着会害怕。 庄余摸了摸他的发顶:“对,一个人,不是说自己长大了吗?不要毛毛躁躁地,淡定一点,没什么好怕的,记住一定要去北区大街坐出租车,不能抄近路,看到警车马上躲起来,到了景德花园跟着吴丰,睡一觉醒来后就能见到我了,知道吗?” 警车声音越来越近了,少年还在愣神中,庄余催促道:“不想以后见不到我的话就马上去!” 赫连卿的牙关有些发抖,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还是最后一句管用,他拔腿就往下跑,趁警察进入这栋楼前跑去北区大街。 为什么要选这条街,因为这条线路没有摄像头,就怕警察把整个区域的摄像头排查一遍,发现有人在这个时间段跑出去,一定会把那人抓起来当嫌疑人。 外头的警车鸣笛声逐渐清晰,赫连卿已经远离那栋楼,心里不断默念:我可以的,我可以做到的。 奔跑期间差点摔倒,还是很坚强地用尽全身力气奔跑,成功到达北区大街,截了一辆出租车报上地址,车子便离开了贫民区。 庄余看着赫连卿的手表定位,红色圆点按照理想的路线移动,到了一街道边停顿了一下,随后迅速向市区移动,看来已经成功上车了。 · 吴丰在睡梦中被庄余的电话吵醒,迷糊中准备破口大骂,听着对面的人说了一分钟的话,立刻爆出一句卧槽,匆匆披上羽绒服冲下楼,在凌晨两点钟的小区门口里等到了一辆出租车。 只见一位脸色苍白的少年从车上下来,脚一落地差点没稳住,吴丰连忙上去扶稳:“卿弟弟,怎么样?你还好吗?” 少年因为从被窝里起来冲出家门的时候只套了一件厚外套,里面只有一件贴身的打底衣,睡裤还算厚,胡乱套的鞋子没有系鞋带,在室外奔波了一个多小时,他现在浑身都是冰冷的,身体正在发抖。 对于吴丰一路上百般嘘寒问暖,赫连卿都没有回答,他整个人的灵魂已经飘到十里之外了,被人半拖半拽地塞到一个温暖的被窝里。 吴丰把人安置在客房,暖气开到最大,但是被窝里的人还是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发着抖,眼睛睁得老大,他蹲下身轻声说道:“卿弟弟,没事了,你先睡一觉,明天醒来就会看到你庄兄了。” 可是少年还是不肯闭上眼睛,额头不断冒虚汗,吴丰没辙,这时候的手机响了,庄余的电话来得正好。 “喂,我接到人了,他魂都没了,说什么都不回应,正躺床上不肯睡觉,估计吓得够呛,你跟他说两句吧。”吴丰把电话凑到赫连卿耳边:“来跟你庄兄说两句。” 赫连卿抖着音说:“……庄兄,我……到了。” 那边的庄余很温柔地说:“嗯,真棒。” 赫连卿:“……你在哪儿?” “医院,医生在给二胖的奶奶医治。” “嗯……”赫连卿顿了顿,把快要流出来的眼泪逼回去,哑着声说:“庄兄,如果我方才出门看一眼,二胖的奶奶是不是就不会……” “别说了。”庄余的语气又严肃起来:“你要记着,晚上时候你没有上洗手间,半夜去洗手间的人是我,我看到了那双眼睛,有人问起你就说睡着了不知道,明白吗?” “但是——” “没有但是,别想这么多。”庄余立刻打断他的胡思乱想:“这不是你的错,事情还没查清真相不能下定论,但无论如何,你都没有责任,知道吗?好了,你闭上眼睛睡觉,听吴丰的话,我明天就去接你。” 赫连卿终究没有忍住眼泪,不过很快就被他抹去了,强制自己扯出一个笑脸说道:“嗯,我等你。” ☆、第 24 章 赫连卿的脑袋充斥着满地鲜血的画面,他逼迫自己不要去想,就像有两个人在他的脑子里打架,太阳穴疼得他差点透不过气,最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 吴丰一整晚都没怎么睡,醒了许多次去看赫连卿的身体有没有异样。 人在受到巨大冲击的时候很大概率会生病,再加上昨晚顶着天寒地冻的天气从贫民区到这边,赫连卿那娇贵的身板少不了一顿生病。 果然在天亮的时候,真的烧了起来,体温直逼四十度,还吐了,急得吴丰在家里踱来踱去不知道怎么办好,因为昨晚庄余跟他说过赫连卿的身份,一个没有身份证明的人不能上医院。 他翻出家里的退烧药,给赫连卿喂了一片下去,又拿冰袋放在滚烫的额头上。 烧得思绪迷糊的赫连卿呢喃着说:“庄兄……” 吴丰扶着他坐起来,灌了一杯热水再把人放下,轻声说:“你发烧了,先睡一觉,很快就可以看到你庄兄了。” 赫连卿迷糊中昏睡过去。 庄余是早上九点钟才到吴丰家里,他带着一身寒气,一进屋就问人怎么样了。 吴丰指着客房:“凌晨烧到四十度,还吐了,吓死我了,喂了退烧药,现在体温降到三十八度,醒了好几次每次第一时间喊你,快去看看你的小宝贝吧。” “什么小宝贝乱七八糟的……”庄余小声地说,轻声打开房门走进去。 床上的少年病恹恹地,脸颊烧得绯红,颈脖间满是虚汗,庄余拿床头柜上的毛巾给他擦拭。 吴丰拉了张椅子坐在一旁,一整晚没怎么睡,重重地打了个哈欠,庄余对他说:“你去睡觉吧,我看着他。” 他们两人谁没比谁好,一样是胡渣邋遢,眼睛下挂了一双黑眼圈。 吴丰倒没有要离开的动作,他说道:“我昨晚才知道,之前你一直说卿弟弟是捡来的,我以为你是在开玩笑,敢情还真的是捡来的一黑户人口,今天算是运气好,万一以后藏不住了怎么办?你就会被扣一顶私藏人口的帽子,你不打算给他找家人了?” “他能找到就怪了。”庄余不想跟吴丰继续掰扯这个问题,说出来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是疯了。 庄余也觉得自己一开始就已经疯了。 吴丰:“哎呀~这像极了那什么桥段来着?富家小少爷因故失忆后爱上穷大叔。” “什么爱不爱的?这也能跟情情爱爱扯上关系?你旁边的体温计拿来。”庄余伸手接过吴丰递来的水银体温计,手伸进被窝里摸索到赫连卿的腋下,放置好体温计后压住他的手臂:“你一奔三的人了,脑洞能不能别像十六岁小女生似的。” “吼,我的天啊,你要不就不谈恋爱,一谈就找了个脑子一根筋又好欺负的小男孩儿的,人家跟你一起过苦日子,你不谈情只谈肾?”吴丰那桌上的书本敲了一下这位打小一起玩的兄弟:“你他妈把人骗床上当个长期炮友,良心就不会痛吗?” “什……什么?炮,炮友”庄余舌头都捋不直了,他此刻的表情可以用草泥马来形容:“谁跟你说这乱七八糟的东西?谁跟他是炮友了!” 吴丰指着床上的赫连卿:“卿弟弟亲口说的啊,你们睡一张床,前段时间我偶遇到他,你把人给睡到两条小细腿直打颤,还要给你去打工赚钱,你还是人不是人?!” “我操!”庄余回想前段时间发生的事:“那是他骑自行车骑的,还有,我那地下室你不是没见过,那里有多的地方加一张床吗,两个大老爷们挤一挤就能让你想歪,你的思想能不能不要这么五颜六色?” “额……”吴丰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误会太大,缓缓起身挪到房门:“你先忙,我去熬点粥。” 吴丰出去后,房间回归安静,床上的人呼吸声有点急促。 体温计放进去已经足够时间了,庄余拿出来看,三十七度五,还有点低烧。 这时赫连卿就像双脚踏空,浑身抽搐了一下,眼睛缓缓睁开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在眼前,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庄兄,你终于来了。” “嗯,来了。”庄余把少年额间被汗水打湿的碎发拨到一边:“头是不是晕?还有哪里难受?想不想吐?” “难受极了,耳朵疼,喉咙火辣辣的,浑身骨头疼。”赫连卿说得委屈巴巴地,其实就是在撒娇,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道:“还犯恶心,但是……我没有东西可以吐了,我想喝水。” 桌子上有个暖壶,庄余去倒了杯水,把人扶起来,杯沿凑到发白的嘴唇边,赫连卿口渴得厉害,三两下就把一杯水喝光,抹掉嘴角的水渍,问道:“庄兄,二胖的奶奶怎么样了?” 庄余把人重新塞进被窝:“在医院,已经抢救过来了。” “二胖奶奶前天还给我红包来着,她那么好,一定会没事的。” “别想其他的,想想自己快点好起来吧。”庄余给拢紧被子:“再睡一会儿吧。” 赫连卿再次睡了过去,庄余坐了一会儿便走出房间,厨房里传来汤锅沸腾的声音,吴丰在里面忙碌。 庄余坐上沙发,揉了揉因为整晚没睡而发疼的脑袋,对厨房里的人说:“兄弟,有没有我的份?” “没有!” 嘴上说没有,吴丰还是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白粥和一碟咸菜出来奉上,随后坐在庄余对面:“我刚刚看了新闻,受伤的老人家好像挺严重的。” 粥还冒着热气,庄余用勺子搅拌能凉得快些:“人是抢救回来了,但是情况不好。” 吴丰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正好开始说昨晚的案子,又问:“人抓到了吗?” “抓到了,每年过年时候本来就挺乱的。”庄余终于喝上一口热粥:“那人想要悄悄进屋偷钱,老人家正巧起夜,两人碰上面之后,劫犯心一急就把推了一把老人家,脑袋撞到墙角。” 吴丰咂嘴说:“什么人啊这是,你那儿也太乱了吧,我看你一天天解决那片区的事情真够累的,不考虑搬到其他地方去吗?” 庄余:“哪儿能有这么便宜的房租?你要是找到的话给我介绍一下。” “我让你住我这儿来,不收你房租你不住!诺——”吴丰指着客房房门:“那房间就是给你准备的,床也够你跟卿弟弟滚几圈了,随身领包入住。” “……”庄余哐当一下把空碗放下:“你能不能认清一下我们的关系,就算我们是真的,也不用由你来贴大床。” 吴丰身子向前倾:“所以是真的咯?” “……” 那副贱贱的样子,庄余简直想揍他一顿,最后摆了摆手:“得了吧,你有女朋友让我们两个当大海中的灯塔吗?” 吴丰伸出三根手指:“兄弟,我上一任都三年前的事情了。” “老让我跟你同居。”庄余拢紧自己的外套:“我感觉你是在馋我的身子。” 基于赫连卿还在房间里面睡觉,吴丰压低声音又充满杀气地缓缓吐出一个“滚”字。 新闻报道正播到记者在医院采访医生,脸部被打码的医生说:“老人家脑部受了严重的撞击,送到医院前已经昏迷,虽然成功把人救活了,但是已经出现脑死亡的症状,醒过来的概率不大。” “就是……”吴丰看向庄余:“植物人的意思吧。” 庄余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说到这个话题,吴丰想到了庄垣,作为庄余的双胞胎姐姐,年少的时候三人是同一年级,两好兄弟一班,庄垣一个班,当时她是校花,吴丰没少被拉去当作挡箭牌,帮庄垣挡桃花。 好好的一女孩子在最漂亮的时候便要在病床上沉睡度过一生,吴丰心里的阴郁不比庄余少多少。 可是生活总要向前看。 吴丰低头看自己的膝盖,内心在挣扎着,最终还是说出了口:“庄子,我下面说的话你可能不太爱听,但是我还是想说,你要不要考虑放弃?去年有过几次下病危通知书,虽然是抢救过来了,但是你姐那副身体已经没有醒过来的可能,她很难受,你也很难受,给彼此一个解脱不好吗?” 庄余的眼神空洞,说道:“解脱这个词是驾凌在累赘、压力、负担之上,我不觉得这是负担。” “你就当是庄垣想要解脱,她要是个有意识的人,看到自己满身插着管子,全身不能动,会很难受,会想要解脱。”吴丰说得急迫,恨不得下一秒就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够了!”庄余突然提高音量:“吴丰,那是我的家人,我说拔管子只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功夫,实际上却是一把刀子,我握着刀子断送我姐的命,我亲手杀了她,你明白吗?” 吴丰整个人站起来:“我相信你姐不愿意看到你现在活成这个鬼样子。” “呵——”庄余也站了起来,两人气焰相对:“我活成什么鬼样子?!什么鬼样子?!你说啊!” 吴丰:“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不觉就开虐了…… ☆、第 25 章 赫连卿是被一阵争吵声吵醒的,醒来后感觉脑袋没有那么疼,精神好很多,就是肚子饿的慌。 客厅里的争吵声透过一扇房门也能听出主人的戾气,他下床去偷偷打开一条门缝偷听,只听到吴丰霹雳啪里说了一大堆…… “你家破产你妈不想过苦日子,为了讨好姓程的继儿子宁愿放弃你们姐弟,导致你恶心她我理解,我一个外人也恶心她,当你被所有人指着抄袭程锦阳,你无处辩解的时候,是庄垣义无反顾地死撑你到底,还辍学打工努力供你读完最后两年,可惜你最后还是没能毕业,你的几百幅作品付之一炬,庄垣最后只抱着一副画从楼上跳下来变成这个样子,那副画你还敢看吗?你回去再好好看一看那副画,那是你自己用亲手画的美院毕业证书,那张一文不值的破纸,却是你姐用命保下来的,你都没有完成,你姐要是醒来也会被你气睡过去。” “其实你就是在逃避,因为你觉着庄垣变成这样是因为你,因为你天生的才能,所以你作贱自己,作践自己的才能,作践自己那双手,觉得造成这样的结局是你的错,不!你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界,你应该要跟这个不公的世界对着干,偏不让的东西你偏要干,但是你并没有,虽然你很努力生活,但你你没有!” “如果庄垣不是还吊着一口气在那儿,哪天你跳河割脉自杀我也不感到意外,但是我看到你活成这个鬼样子反而宁愿你去自杀算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意识到,你把赫连卿当作了曾经的自己,你很爱护他,你不想他成为第二个庄余,甚至,你还喜欢他。” 庄余听了这么久,这才出声反驳:“说我就说我,干嘛扯上赫连卿。” “因为赫连卿现在是一面镜子,他映射的是十年前的你,天真烂漫,什么时候被别人在背后阴一把却不知道,你处处维护他,让他不会因为现实而改变本性,你对所有人温柔,却对自己残忍,你现在就像你姐姐一样,保护着弟弟,但是你需要保证未来哪天不会变成庄垣那样,否则赫连卿一定会是第二个你。” “庄余,你骂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也好,打我也好,我只求求你,好好对待自己行吗?别互相折磨了,你往后还有几十年啊,作为兄弟我不想看到你以后没有个好下场。” 吴丰算是彻底说完了,两人各自侧身不看对方,整个空间弥漫着怪异的尴尬,多年的友情倒不至于撕破脸。 在房间里听完全程的赫连卿知道现在出去一定会让大家更加尴尬,所以他退回脚步回到被窝里。 从方才那些话里,赫连卿算是了解庄余的过去,虽然还不算全面。 其实庄余可以拥有这世上最好的温柔,可是他凭什么要失去呢? 此时房门突然打开,庄余看到床上的人立刻拉上被子盖住整个脑袋,他走过去把被子拉扯下来:“我看到你醒了,退烧了没?退了出去喝粥,不然胃该受不了了。” 赫连卿把被子放下,庄余伸手覆在他的额头,又拿体温计给他量了一次体温,全程没有说话,确认彻底退烧才松了一口气。 沉默的气氛弄得赫连卿略感紧张,庄余的表情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刚才外面什么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赫连卿控制自己不说那么多话,而庄余权当他是因为生病了没有力气犯啰嗦。 赫连卿默默地坐到饭桌旁,低着头默默地喝完两碗粥,期间眼睛不断瞟向不说话的两人,心里想着他们不会决裂了吧。 赫连卿待喝碗粥后又被逼着吞了一颗退烧药,吴丰进房间里拿了些东西出来,一封红包递给赫连卿:“卿弟弟,新年快乐,这是给你的红包,祝你平安健康,天天开心。” “谢谢吴兄。”赫连卿接过红包小心放进衣服兜里。 吴丰又递给他一条围巾和一顶毛线帽子:“这两个带上,外面冷得很,不要又冻病了。” 两人出了玄关,吴丰又在后面喊:“庄子,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我的话。” “啰嗦!”庄余说完就扭头走进电梯。 到了小区门口旁的公交站,正好赶上一辆回贫民区的公交车,两人坐在后排,赫连卿没多久又困了,可还是硬撑着不睡,少年的头一点一点地往下坠,忽地一下又抬起来眨了眨犯肿的眼皮,一定是刚才吃的退烧药犯困了,加上公交车行驶不太平稳,轻微的摇晃就像摇篮似的使人直犯困。 庄余看了看窗外,回头说道:“困了就睡吧,还有一个小时才下车。” “喔。”赫连卿扯着眼皮的那根神经瞬间松开,下一秒就睡过去了,脑袋跟着公交车摇晃的频率左右摇摆,庄余怕他的脑袋会撞到窗户玻璃,一手环过少年的肩膀,把那颗小脑袋轻轻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外面稀疏飘着雪,又是寒冷的一天,庄余环在赫连卿肩膀上的手不禁收紧,少年在睡梦中呓语两声,不知道在说什么,庄余微微转头去看。 少年的脸色没有平时的红润,经过一个晚上的高烧,脸蛋好像消瘦了,可能是错觉吧。 些许苍白的嘴唇微张,能看到两颗贝齿,有轻微的呼吸进出,气流撒在庄余的颈脖处,痒进心尖。 庄余从这个近距离看到少年浓密而长的睫毛上沾了点白色的东西,他抬手慢慢靠近睫毛尖,生怕力量重了把人吵醒,可是偏偏这时候公交车剧烈摇晃了一下,指尖不小心碰到那层薄薄的眼皮, 赫连卿稍微醒了一下问:“到了吗?” 庄余立刻在他耳边轻声说:“还没到,再睡会儿。” 少年再次闭上眼睛。 再看睫毛处,已经没有了白色的东西。 庄余脑海里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吴丰说的一句话——你还喜欢他。 喜欢,喜欢赫连卿吗?究竟是一种保护欲,还是喜欢,会不会是单纯的觉得新鲜而已呢? 庄余自问却不知,现实生活使他一直没有能力也分不出精力去触碰爱情这一高尚的感情,他不能,原本也不想懂,但是——现在突然想了。 · 准备到下车的站点,庄余没有叫醒赫连卿,而是轻轻地把人背起来,一路走回去。 贫民区回归平静,路上碰不到一个行人,要不是楼房前还有警戒线没有被扒拉下来,彷佛昨晚什么事情没发生过一样。 庄余昨晚从案发现场辗转到医院,天亮时又去了一趟警局录口供,一晚上没有休息过,现在大脑一片混沌,脱了外套钻进已经被赫连卿暖好的被窝里,一直睡到傍晚才醒。 庄余醒来的时候赫连卿还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睡着。 今天一天除了早上喝了一碗白粥以外,两人没有其他食物下肚,庄余起身出门去买吃的,去路口的餐馆打包了两肉一菜,特意多买了一人份的饭量,回去的路上接到赫连卿打来的电话。 “庄兄,你在哪儿?” “出来买吃的,已经买好了,在回去的路上。”庄余说完,就听到话筒对面传来一声呼气,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般松一口气。 赫连卿的胃口很好,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不过他心情还是郁郁寡欢,抬头看着窗户外的天空,说道:“庄兄,我想去看看二胖的奶奶,可以吗?” “这事得征求二胖,我帮你问吧。”庄余把桌面的空饭盒收拾起来:“我出门扔垃圾,你去洗个澡吧,身上一股臭汗味。” 话音刚落就开门出去了,赫连卿木纳地坐在床上,抬起胳膊闻了闻身上的味道…… 果然——真臭。 · 年初六,医院的住院部还是挺多人的,庄余带赫连卿到了一个病房前,里面其中一个病床旁坐着二胖,他旁边还有两位中年妇女。 二胖看上去消瘦了许多,眼睛浮肿,他看到来人,想说什么又说不出。 赫连卿从小到大没安慰过别人,更加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看着床上插着许多管子的老人家,问道:“奶奶她怎么样了?” 二胖:“脑死亡,医生说醒过来的几率很低微。” “意思是……”赫连卿看向庄余:“跟庄兄的姐姐一样吗?” 庄余点了点头。 赫连卿:“所以……奶奶以后一直躺着了吗?” 二胖摇摇头:“不了,我跟姑姑们商量了,稍后就叫医生过来拔管,用仪器吊着那口气,太折磨人了,无论是病人还是活得好好的人,都太折磨了,所以……”二胖说完嘲讽地笑了笑:“赫连卿,你帮我家还了一笔债务,我很感激你,奶奶更是,等我赚到钱了一定还你,谢谢你过来看她,她一定很高兴。” 赫连卿:“钱就不用了。” 二胖:“要的——” 这时,一名医生和两名护士走进来打断两人的对话,医生宣布开始拔管,庄余把赫连卿带走,两人离开病房走到楼梯口,身后就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声音在整层楼里回荡。 庄余捏了捏赫连卿的后颈:“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吴丰推了推墨镜:“我突然好帅,今天必须两米八。” ***作者虐得停不下来了,下章继续……*** ☆、第 26 章 这个春节过得尤其沉重,赫连卿用了好几天才从悲伤里走出来,从一个小啰嗦变得沉默寡言,让庄余挺不适应的。 明天就是元宵节了,庄余出门买了一包元宵打算明天煮好了带去医院,回到家里却见不到赫连卿,便连忙出去找人,期间拨了通电话却没人接,直到在贫民区路口看到少年缩成一团坐在马路牙子上。 周遭行人稀疏,傍晚的天空阴沉,更显得他的背影孤独寥寂。 想起当初他们俩刚认识的时候,两人就是坐在那马路牙子上以为自己做梦并互相咬了对方的手臂,时间转眼就过去半年了。 庄余伸手轻轻推了一下少年的脑袋:“出来不打声招呼,电话不接,没规矩。”他也一起坐了下去:“坐这儿干嘛?不冷?” 赫连卿摇摇头,两条腿曲起用手抱住,下巴枕在膝盖上,眼睛看着脚尖的一块小石头,说道:“庄兄,我以前不知道死亡是怎样的,只在书里读过一些知识,真正遇上了,原来是这么难受,胸口像是有什么堵着。” 庄余望着前方的马路:“人的一生左不过生老病死,这是自然规律,你要学会去适应,去习惯,去接受。” “那你呢?”赫连卿转头去看庄余:“你能接受吗?” “……” “庄兄,其实……”赫连卿嘟嘟囔囔地,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底说话出来:“上次在吴兄家,你们吵架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嗯……我也希望你对自己好一点儿,该走的人就放她走,留下的人连同逝人的份好好活下去,如果我是你姐姐的话,我不会想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因为自己而在这个世上遭受折磨。” “连你也开始说教了?”庄余开玩笑地说。 “没有没有。”赫连卿怕他生气,连忙否认:“我就是说出自己的想法而已,我不是你,所以不懂你的痛苦,你放不放弃我一样会支持你,如果还要继续下去的话,你赚钱养姐姐,我赚钱养你。” 一个月赚不够三千块,真不知道这傻子哪里来的勇气能说出这句话,然而这样的话很抓人心。 庄余看着赫连卿纯粹的目光,他忽然一只手掌盖住少年整张脸来回揉捏,笑着说了一句:“傻!” “嗯……手拿走!”赫连卿被揉得没有了视线,他侧脸躲开那只魔爪:“我不傻!” 庄余收回了爪子,沉默了半晌才说:“在我心里只有两位亲人,跳楼的父亲,和昏迷的姐姐,十年前,一个个困境接踵而来,到最后我们满身是伤痕,庄垣出事之后,我是想过结束掉自己,可能是我自己还不想死,才拉扯着庄垣最后一口气作为牵挂,我就是凭她最后一口气撑了那么多年,吴丰早就看透了我,所以一直没有像昨天那样劝我放弃,怕我放弃了世上唯一的亲人,同时也放弃自己。” 赫连卿蓦地抓住庄余的手臂,迫切地说:“那万一……我是说万一,庄垣姐姐真的走了,你千万别想不开啊,你……或者你可以看着我,你要是走了,我一个人活不下去,我还需要你。” 庄余:“你不是说能自己养得起自己吗?说得很牛逼的。” “说是这么说,可是二胖奶奶出事那天晚上要是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没有你,我一定会被人抓进去天牢里关着。”赫连卿玩着脚边的一块小石头,眼睛用余光看庄余,随后又看回自己的脚尖,支支吾吾地说:“庄兄,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庄余按亮手机正在浏览新闻:“什么问题,问吧。” 赫连卿:“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啪—— 庄余手里的手机没有抓稳,不过好在准备摔到地上粉身碎骨之前用脚接住了,以至于不会给原本贫困的生活雪上加霜。 “就……”庄余绞尽脑汁,这要怎么解释。 有了! 庄余打开手机搜索器,输入问题‘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点击搜索,然后点开第一条答案给赫连卿看。 赫连卿很认真地看下去。 见到对方时心跳加速……总想见到对方……总想为对方做点什么……想要牵对方的手……想要亲!!! 赫连卿的膝盖骨刚好顶住自己的心脏位置,能感觉到胸口部位心跳得飞快,他把手机递回给庄余,在双方交接的时候,手指不经意间碰到,赫连卿的手连忙缩回,手指来回碾磨。 都……几条都对上了…… “我知道什么是喜欢了。”赫连卿说道:“庄兄,那天吴兄说你喜欢我,是想跟我亲亲的喜欢吗?” “…………啊?”庄余这下子懵了,刚才没有看网页答案就点开给他看,手机的答案究竟是给了他什么启示? 就在庄余低头看手机里的答案的时候,赫连卿往他边上挪了一点,肩膀挨着肩膀,少年嘟起嘴唇在庄余的侧脸印了一下,一触即离,完了说道:“你不懂吗?就是这样亲亲。” 庄余浑身僵住了,视线锁定在手机屏幕的‘想要亲’三个字上,好久才回过神来,他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紧紧握着手机的指关节处发白,感觉到脸颊还留有对方的温度,另一只手用力捏着赫连卿的脸:“你学这些乱七八糟的学得还挺快的啊!” “疼,别捏我脸。”赫连卿把身体往那边靠,脸颊才不会那么痛,他倔强地为自己争辩:“答案里说的,喜欢一个人就想亲,我喜欢你,就亲啊。” “你真是敢爱敢恨啊。”庄余松开他的脸蛋:“万一我不喜欢你呢?” “富贵险中求嘛。”赫连卿摸着被掐红的脸,说得委屈巴巴的。 庄余:“……我很穷。” 赫连卿:“我可以赚钱。” 这傻子还没意识到他们两个都是男的,傻子太傻,这必须要给他捋清楚。 庄余严肃地说:“你知道男女之情吗,了解过男男之情吗?我不知道你的教书先生是怎么教你的,在我们这儿,男和男一起一辈子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这种感情不被世俗看好,不被世人正眼相看,你明白吗?” 赫连卿:“你们这儿有国法不能男的跟男的成亲吗?” 庄余:“……那倒没有,是可以在一起的,有的国家能合法领证,但是我们这儿还没能。” 赫连卿双手拽着庄余腰部的衣料:“没有违法就行了呀,你管他们,我们吃他们家大米了?花他们家的银子了?我们两个一起赚钱好吃好喝为什么要受人指点?我堂堂赫连府大少爷喜欢谁还要他们给我制定吗?你到底想不想亲我,给我句准话行吗?” 少年说得快哭了,就像小时候找娘亲要糖吃的模样。 庄余轻轻骂了他一句傻子,笑了笑,手心抚上少年被捏红的脸颊:“你那种不算真正的亲。” 赫连卿瞪大了眼睛,疑惑地说:“不是?怎样才是?我重新来!” 庄余一手勾住赫连卿的脖子往自身方向拉过去,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在少年嫣红的嘴唇印上一吻。 赫连卿惊得张大了嘴巴,这正好给庄余趁虚而入的机会。 这一吻不像方才赫连卿主动的一碰而逝,一开始是浅尝辄止,却越发控制不住进一步掠夺,在庄余的主导下,赫连卿的牙关彻底被撬开,牙齿的碰撞,舌头的纠缠,潺潺的水声,鼻腔吸进的空气充满甜腻暧昧。 赫连卿被亲得浑身发软,为了稳住,双手攀上庄余的脖子,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幸亏这时间的路上没有路人来往,否则会被人误以为纯情小少年被扛把子威逼利诱下被‘逼良为娼’。 不知过了多久,赫连卿只感觉到快要窒息,他用力推开庄余,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热得快熟了,虽然这样亲的感觉让人透不过气,但是……但是感觉还不错……甚至是喜欢的。 庄余用拇指指腹抹掉嘴角的津液,戏虐的问道:“这才是亲,喜欢吗?” “……喜……喜欢,你们这儿的亲亲太让人窒息了。”赫连卿双手托着自己发烫的脸:“所以,庄兄……你也喜欢我吗?” 庄余把玩着少年红彤彤的耳朵:“是,所以……你要做好跟我一起熬日子的准备了。” “嗯,我图你的人又不是图你的钱。”赫连卿扑上去给他一个大拥抱:“太好了,书上说,这世上最开心的事莫过于我心悦的人同样心悦我,这是得要多少辈子才能修来的福气啊,我就遇上了。” “嗯,这句话我说才对。”庄余刮了一下少年的鼻子:“我是修了多少辈子才修来你这么个好福气啊。” 赫连卿:“我这么好,至少得十辈子吧。” “别得意忘形了。”庄余起身拍拍屁股走人:“回家了,快跟上。” “喔。”赫连也站起来追上去,一手搭在庄余的肩膀上:“你慢点走,我腿弯太久,麻了,诶诶诶……慢点!庄兄,你扶我一下嘛,我讨厌你了……” 庄余在前面看少年撑着电线杆笑弯了腰,跑回去蹲下身:“上来,背你回去。” 少年爬上那安全感十足的背,双手紧紧缠上庄余的脖子,嘴巴凑上去亲他的脸颊,一下……两下……三下,庄余故意转头,第四下就亲到嘴巴了。 庄余掂了一下背上的人:“你是上瘾了吗……” 赫连卿:“有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搞点事情。 ☆、第 27 章 生活本就残忍,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哄好了再下去一巴掌。 两人甜蜜的爱情才开始不到一天时间,庄余半夜就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庄垣突然病危,他整个人从床上跳起来,期间赫连卿被吵醒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简单两句话里读出庄垣的情况不好,不顾庄余的阻拦非要跟着去医院。 赶到了医院,在病房门口就能够听到里面正在抢救,一名相熟的护士把他们堵在门口,下了一份病危通知书。 庄余木纳地倚靠在病房外的墙上,听着里面医生抢救的话语,之前出现过好几次这样的状况,不知为何,庄余觉得这一次不会太顺利。 病房里逐渐安静下来,听到心跳仪器有序的滴滴声,庄余松了口气。 医生走出来,摘下手套,说道:“庄先生,今天这样的情况跟以往不同,你姐姐的身体几乎到达极限了,心肝脾肺肾损坏的程度已经到达机器也无法支撑的程度,你要做好心里准备,还有,希望你能再考虑放弃的事宜,这样对大家都好。” “谢谢医生。”庄余说完便推门进入病房。 进门之前他有做好心理准备,可是当他看到庄垣那肌肉萎缩得厉害的手臂上被刺了好几个针孔,身上又多了许多跟管子的时候,他的呼吸停止了几秒钟。 那些管子和针孔就像针一样一根一根插在庄余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 他坐在床边看着皮包骨的庄垣,手握上那只只剩下骨架和一层皮的手:“姐,是不是好疼?我……我是不是该放弃?” 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人能回答他,外人不能干涉,只由他一人抉择。 · 天边泛起鱼肚白,今天是元宵节,庄余让赫连卿在病房里等着,匆匆下楼跑了两条街才买到三份元宵。 回去的路上照常去了医院旁边的花店,他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是在这家花店买玫瑰花,每次是十二朵玫瑰,老板娘对他很熟悉,打远看到庄余朝这边走来,就已经动身要去拿十二朵玫瑰花准备包起来,可是当她听到进来的人说:“老板娘,麻烦帮我包一束金盏花。” 老板娘抓着玫瑰□□的手突然一顿,表情有一闪而过的悲伤,半晌才去包了一束特别漂亮的金盏花送到庄余手里说道:“这花就不收钱了,算我送的,祝平安健康。” 庄余接过花束:“谢谢,有心了。” 回到病房,庄余第一时间把花束插到床头的花瓶里,主治医生正好经过多看一眼,看到那束花之后愣了会儿神,尔后才离去,他心里有一种预感。 庄余拿出三碗元宵,一碗给赫连卿,一碗放在床头柜,一碗自己端着吃,边吃边说:“又一年元宵节,我们又长一岁了,二十九岁,你立誓三十大寿之前一定要环游世界的计划要泡汤了。” “前段时间我遇到了姜恩,她还是一样不要脸,甩一百万给我我没要,她快让我气死了,我是不是很有骨气?” “姐,通知一下,我有喜欢的人了。”庄余揽过赫连卿的肩膀:“就是这位,我的债主。” 吃得起劲的赫连卿没想到介绍来得这么突然,惊得刚到嘴边的一颗元宵滑落掉进碗里,愣愣地看着庄余:“债主?不是夫君吗?” “我捡回来的,是不是很傻?”庄余揉了揉他的脑袋:“叫一声姐姐。” 赫连卿糯糯地说:“姐……姐姐,你好,我叫赫连卿。” “希望你不怪我走这条路,我想这辈子就这个人了,你会喜欢他的,还有……”庄余打开手机点开相册:“我给你选照片,可是我选来选去都挑不到你最漂亮的一张,还记得以前我亲手给你画的那张吗?我觉得那张最好看。” 那是一张铅笔素描的黑白色人像,照片里的女孩长头发瓜子脸,容貌与庄余有几分相似,笑得万物不及她好看。 赫连卿凑近看了一眼,心里不禁感叹:庄垣姐姐真的漂亮。 庄余把手机屏幕放在庄垣眼前:“我记得你很喜欢来着,晚点把照片裱起来,我敢打赌你绝对是整条街最靓的妞,神仙都要为你神魂颠倒。” 他收起手机,手掌心覆在庄垣的脸颊,哑着声说:“姐,对不起,我没能完成你的愿望,我辜负了你,我以后……以后我会努力生活,你放心吧,希望你能原谅我。” 庄余把赫连卿留在病房独自去找医生,在医生办公室里待了半个小时出来,背靠着墙壁给吴丰拨了个电话。 “吴丰,庄垣昨晚病危了,不过已经抢救回来,情况很不好,我决定……明天早上拔管子,下午火化,你有空的话可以过来。” 电话那边的吴丰久久没有出声,最后只稍稍说:“好,我明天去接你,丧事方面的事情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吗?” 庄余:“没,医院有帮忙联系。” 再次回到病房,庄余在门口听到里面传来赫连卿的说话声。 “那个……姐姐,虽然庄兄没有明说,但是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他一定挣扎了许久才做出这个抉择,我也不知道能帮到他什么,只能陪在他身边,一直陪着,我会对他好的,非常非常好,好到……他离不开我。” 庄余在心中嗤笑,抬脚往里走,脚下的步伐故意发出踢踏声,少年立刻慌张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庄余玩味地问他:“干嘛?做什么亏心事了?” “没,没有。”赫连卿跑去捣鼓床头那束金盏花。 · 吴丰早早就在贫民区路口等,他穿了一身黑色服装,路上买了一束白色雏菊,远远看到同样黑色打扮的两人,在车内对他们挥了挥手。 病房里,医护人员和家属分别站在病床一边,空气如死般死寂。 医生宣布开始拔管,庄余对赫连卿说:“你出去等吧。” 可是少年挽上他的手臂:“不,我想在这儿。” 随后医生开始一步步取掉连接庄垣身上的仪器,氧气断了,渐渐地,庄垣原本还有一点人气的脸色开始发白,庄余一直盯着那张脸看,他的表情平静,看不出有什么情绪,眼眶有点发红,天知道他心里疼得要命。 那连接着庄垣的氧气管拔掉的那一刻起,他的喉咙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一般,让他呼吸困难。 吴丰侧过脸去擦着眼泪,赫连卿紧紧抱着庄余一只手臂,一只眼睛埋进那手臂的衣料里,一只眼睛看着渐渐失去生命体征的庄垣。 再次见证了死亡,赫连卿这次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医生宣布完死亡时间,默哀之后便出去了,庄余从背包里拿了一件明黄色碎花连衣裙出来,对吴丰说:“你带赫连卿出去吧,我给庄垣换一身衣服。” 赫连卿被领去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等,他还在哭,眼泪就是止不住地掉,肩膀一耸一耸地抽泣。 接着有殡仪馆的人过来整理后事,一直到达殡仪馆进行简单的遗体告别,进入火化区,大家一路沉默,没有说过一句话。 到这里之前吴丰给赫连卿解释这里是什么地方,吓得他脸色惨白,但是又不好缠着忙碌庄垣后事的庄余,只怯懦无声地跟在身后,听到遗体真正进入火化的程序,少年的泪腺又崩溃了。 三人在家属等待区里坐着,庄余看着哭肿了眼睛的赫连卿,抽了张纸巾帮他擦干眼泪:“别哭了,哭了一路,怎么这么能哭呢?” “我……我就是难受,而且……庄兄你不哭,我帮你哭。”赫连卿就这庄余手里的纸巾清了一把鼻涕:“不然姐姐多孤单啊……” 许久之后,一名工作人员走出来:“逝者庄垣的家属,请移步拣骨灰。” 庄余抱着一个纯白色骨灰盅,独自进入一个小房间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烧焦味,桌子上有一个小铁盘,盘里盛着白色的骨头碎块,他轻轻地把骨灰一块一块拣进骨灰盅,生怕力气稍微重一点就会惊扰到谁。 忽然一滴眼泪滴在他的手背,炸开星星点点的水花,他吸了吸鼻子,直到拣完之后,表情重归平静,走出小房间。 离开殡仪馆,再辗转到墓园,庄余单独去跟工作人员对接一些事。 另一边又有工作人员对吴丰说手续有点问题要去办理一下,吴丰不好留着赫连卿一个人在这里等,便带上赫连卿跟着工作人员走。 吴丰跟工作人员在一旁处理,赫连卿抱着庄余的背包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等。 赫连卿看到背包的拉链没完全拉上,透过开口位置可以看到里面有一副画,他取出来看,是昨天庄余说亲手画的那副素描人像,用样式简单的木质相框裱起来,称得照片里的庄垣很靓丽干净。 突然旁边有一个女人说道:“那个照片可以给我看看吗?” 赫连卿看清楚那女人,竟然是上次在西餐厅吃饭时碰到的华贵女人,是庄余的母亲——姜恩。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以为姐姐会醒来的小可爱呀。 ☆、第 28 章 姜恩今天是陪一个朋友过来祭拜,坐在休息区里等待的时候,忽然看到一名少年手里拿着一副人像, 那人像的样子越看越熟悉。 她认得那少年,之前在西餐厅里坐在庄余旁边。 姜恩走过去问赫连卿:“那个照片可以给我看看吗?” 赫连卿认出她后,立刻把照片塞回背包里,动作很明显是拒绝。 她怎么会在这儿? “小伙子,我就看一眼,给我看一眼好不好?”姜恩情绪开始激动,伸手就要去抢赫连卿怀里的背包,她的动作没有少年灵敏。 赫连卿躲开她后跑去找正在跟工作人员交涉的吴丰。 “怎么了,庄严之地别疾跑。”吴丰说完以后,听到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音,回头便看到姜恩向这边跑过来。 她此刻哪有什么上流贵妇的模样,活像个疯婆子一样上去就抓着吴丰:“怎么回事?” 真不是冤家不聚头,吴丰心里在感叹缘分的奇妙。 赫连卿在吴丰后面小声说:“她看到了照片。” “垣垣,垣垣她怎么了?啊?”姜恩激动地说:“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姜女士,这里是墓园不是你发疯的地方,请保持安静。”吴丰指着外面的小花园:“麻烦你到外面等,我办完手头上的事再跟你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赫连卿被使唤去另一边等庄余,在这之前答应过吴丰不能把今天遇到姜恩的事告诉庄余。 看到庄余抱着骨灰盅出来,赫连卿连忙跟在旁边,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去了一栋骨灰楼,庄余把瓷白的骨灰盅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空置的小框格里,再把手绘遗照放进去,另外还有一副更大的,也用木质相框裱起来的画,两幅画一并放进去。 赫连卿看清楚大的那幅画,上面写着“Y美院毕业证书”,是手绘的,纸张的角落糊了一小块红褐色的墨水。 不!那是血迹。 吴丰说过,庄垣从火场里唯一救出来的画是一幅庄余手绘的毕业证书,她从楼上跳去……画便沾了血迹。 赫连卿的心口抽痛起来。 透明的柜门被关上,庄余拔出钥匙,把这份思念永远所在这一处方框里。 吴丰跑过来汇合,表面没什么异样,看着柜子里的两幅画愣了好几秒,才把一束白色雏菊插在柜门的把手里,轻声说了一句:“庄垣,走好,下辈子投个幸福的人家。” 三人前脚离开墓园,后脚就有人脚步踉跄地走到庄垣的墓前。 姜恩看清楚骨灰盅上刻的名字和遗像,再看到另一幅画之后,眼泪瞬间崩不住,大颗大颗眼泪往下掉,精致的妆容糊成一片。 她开始失声痛哭,再撕心裂肺,空荡荡的骨灰楼里回荡着女人痛心的哭声。 “对不起……对不起,垣垣,我对不起你们……我错了,妈妈错了,对不起……” · 这场葬礼及其简单,结束完一切之后,三人简单吃了一顿晚饭便散了。 庄余想要走走,便让吴丰不用送,吴丰临走前小声凑到赫连卿耳边小声说:“看着庄子,过马路牵着他,不要去没有护栏的高处,刀子之类的利器别……”还没等他说完,赫连卿的脖子被一条手臂勾住往前走,庄余丢了个白眼给吴丰:“脑子用在你的甲方爸爸身上吧,走了。” 元宵节已过,路上已经有不少行人,车流也增大。 两人走在人行道上,赫连卿走在内侧,看外边马路一辆辆车子开得飞快,稍稍退了一步转到庄余另一边,走在人行道外侧,他的动作和表情很漫不经心地。 漫不经心地靠近,再漫不经心地牵上庄余的手,十指紧扣。 庄余感觉到软绵绵的五根手指往自己的手指缝里挤,手腕力量不禁收紧,侧脸看赫连卿,可是少年的脸面向车道,他只看到一个后脑勺,和一双在黑夜里泛红的耳朵,不禁抬手挑逗一下。 赫连卿回头看他一眼,又转回面向前方:“干嘛。” “我才想问你干嘛呢?”庄余牵着他的手举起来:“真听你吴兄的话。” “哪有,我就是单纯想牵你的手,绝对不是怕你冲出马路。”赫连卿又道:“庄兄,我难受死了,你难不难受啊?” 庄余:“难受啊。”怎么可能不难受。 两人正好走到一条没什么人的路,赫连卿左右看了看,突然停下脚步,庄余回头想问他怎么了,就被少年扑了个满怀。 因为身高有点差异,少年需要微微踮起脚尖,一只手环绕着庄余的脖子,一手覆在他的脑袋按在自己不算宽厚的肩膀上,掌心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的后脑勺,轻声在他耳边说:“庄兄,你要是难受想哭的话,我的肩膀给你靠,眼泪蹭我衣服上。” 两幅身体紧贴着的距离能让庄余感受到双方的心跳,能感受到少年现在一定很紧张,因为他的心跳明显要快许多,一下一下击打着胸膛。 庄余垂在身侧两条手臂紧紧地环抱着赫连卿细软的腰身,脸埋进他的颈脖里。 赫连卿感觉这个拥抱有点令人窒息,但是没敢说拒绝的话,他仔细地听,没有听到哭声。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寂静的夜里只有路过的野猫叫了两声便逃走了。 过了许久,庄余松开赫连卿:“好了。” “诶?这就好了?”赫连卿凑近看庄余的眼睛:“你不哭一哭吗?” “你白天不是帮我哭了吗,眼睛现在还没消肿,丑死了。”庄余牵上少年的手:“走了,回家。” “嗯。” “以后少听吴丰说瞎话。” “哦,我只听你的话。” “聪明。” …… 结束了新春假期,再次开启新的一年赚钱生活。 春节期间因为入室抢劫案件而‘热闹’过一阵子贫民区,那件事只在两天里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之后人们照常忙碌生活工作,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首先开业的是快递公司,烧烤店唐老板从老家过来第二天就开始营业,赫连卿开始忙碌起来。 车行周大爷过年去了一趟东南亚旅游,带了一堆巧克力零食回来,分了大半给庄余。 那袋巧克力至少三斤重,五颜六色的外包装盒,数过去只少有十种不同的味道,庄余用一根手指挑开袋子口:“你看我是喜欢吃这个的人吗?” “嘿!你不喜欢吃,卿弟弟喜欢不就行了。”周老板说完就扭头不理他。 当晚,庄余去烧烤店接赫连卿下班,一见到人就把那袋巧克力塞到少年的怀里:“给,周大爷送你的零食。” 说着就去推自行车,长腿跨上去等赫连卿坐上来。 赫连卿侧坐上车,一手抓到庄余的腰部,车子就起步了,袋子放在少年的大腿上,敞开着口,里面的包装盒太吸引人了,赫连卿问:“庄兄,这是什么零食?” “巧克力,你试试就知道了。”庄余说完停顿了许久才再加一句:“现在是晚上不……”能吃。 还没等庄余说完,身后就传来嘴巴吧唧的声音,然后是…… “嗯,庄兄,这小零嘴好好吃啊。”赫连卿吧啦着各种包装袋:“还有芒果味的!世间竟有如此美味!” “……”说晚了。 到了家,庄余一下车就把赫连卿怀里的袋子抽走,看到里面已经被拆了两盒:“晚上不能吃甜食。” “我会刷牙的。”赫连卿说这就要去抢巧克力。 庄余:“那也不行!” 赫连卿的馋瘾被吊了起来,虽然再三答应过庄余不会再吃,可是等庄余去洗澡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偷偷吃了两块……三块……四块。 听到浴室里有穿衣服的声音,馋猫赶紧把巧克力放回原位,若无其事一样坐在床尾,实则心虚得很,听到洗手间那边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眼睛不敢瞟一眼。 庄余擦着头发走出来,在社会混久了,练就一项眼观六路的本领,就如现在,他看到桌上那袋巧克力虽然在原位,但是袋子绑的结不一样了,从空气中闻到一股草莓甜腻的味道,加上赫连卿那遮盖不住着的心虚样,这不是很明显偷吃了吗! 他走到赫连卿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一手挑起他的下巴,剑眉一挑:“偷吃了?” “没有,绝对没有。”赫连卿眨巴眼睛:“你看我诚实的眼睛。” 话音刚落,庄余俯身下去堵上他的唇,用舌头强制撬开他的牙关,在里面饶舌几周后退出来:“草莓味的,我之前检查过草莓那盒还没开封,还说没有偷吃。” “嘻嘻。”赫连卿笑得没心没肺的:“我还偷吃了其他味道的,你再试试我还吃了什么味道?” “你现在怎么满脑子都是废料。”庄余揉着少年的头发:“头发要遮眼睛了,不会难受吗?” 赫连卿不知道这里有理发师这个职业,他拨开刘海:“难受啊,可是能怎么办呢?” 庄余:“难受就剪呗,你还要顾及身体发肤之类的吗?” “那……剪吧,我要入乡随俗。”赫连卿抓了一把头发,只够一个小揪揪:“可是头发这么短,能卖多少钱?” “太短了,卖不了钱,亏得你不能推个板寸头,不然我Tony庄亲自上阵帮你剪,明天带你去发廊吧。”庄余走进洗手间:“快过来刷牙!” “喔。”赫连卿挤进洗手间,接过已经挤了牙膏在上面的牙刷,放进嘴里之前说了一句:“其实你也可以帮我剪的。” “不行。”庄余秒回。 赫连卿:“为什么?” “我只会用推子推板寸头,你……”庄余捏着他的下巴左右转了一遍:“板寸头跟你真的不配。” 作者有话要说:新的一年,开始赚钱,努力为进入小□□活而奋斗。 ☆、第 29 章 “庄兄,你带我去哪儿?” “去发廊剪头发,就前面那家。” 赫连卿往前看到一个不大的店面,玻璃门贴着一张价目表,连忙拉住庄余:“那家店怎么剪头发不给钱,还要倒贴钱啊?” “长头发才能卖钱,你现在不是。”庄余反手拉着赫连卿往前走:“外面的发廊一次要好几百块,这里十五块一个头,整个市找不到一家。” “那我把头发留长了再来吧。”赫连卿回头还没走出一步就又被拉着往前走。 “你这头发遮眼睛我看着难受,现在天气回暖了,到夏天的时候得多热啊!”庄余把人按在发廊的椅子上:“坐着,磨磨唧唧的,Tony,剪头发!” “来了,谁呀~”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身紧身花哨装扮的Tony老师掐着兰花指撩着头发走出来:“哟!庄哥,百年一遇啊,你怎么过来了?想我了吗?”他说话的时候手不安分地搭在庄余肩膀上。 赫连卿透过镜子看到身后两人的距离、动作、还有那妖人的媚态,隐约中闻到奸情的味道,要是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那位妖人已经化成灰了。 好在庄余识趣,立马后退一步,指着赫连卿:“剪头发,剪个干净利落的。” Tony才看到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当他看到赫连卿时,眼睛噔一下亮了,发着骚说道:“这哪儿来的小美人儿呀,哎呀呀,这就是庄哥你那位小弟吧,长得真好看,好看的人就该跟好看的人玩,以后你就是我的姐妹了。” 赫连卿:“……抬爱了,我叫你托尼兄吧。” Tony开始干活,他那一手兰花指拿起剪刀来那是一个阴柔阳刚并存,刷拉拉几下,头发掉落满地。 庄余本来想等赫连卿剪完一起走,可是周大爷突然打电话过来说有个车子急着要修,于是对赫连卿说:“卿卿,周大爷那儿有个急活儿,我得过去,你剪完了自己回家行吗?” “行的,你过去吧。”赫连卿说话时扭头了,被Tony强制掰正,调侃庄余:“这就把美人儿扔下啦?不担心我对小弟弟做什么?” 庄余的视线瞟向他的下三路:“也就你我才不担心。” “……”Tony挥着手:“走走走,赶紧走,讨厌死了。” 等人走了,Tony按耐不住想要八卦的心:“弟弟,你跟了庄哥多久了?” “嗯……”赫连卿数了数日子:“有大半年了吧。” “哦~”Tony一个音调拉得老长,话锋突然一转:“睡了吧?” “睡?”赫连卿透过镜子看Tony:“睡觉吗?” “嗯,一起睡觉。” “睡了,我们每天一起睡。” Tony‘哇哦’一声:“每天呐……不愧是庄哥,真厉害。”剪头发的动作突然停下,手捏了捏少年略单薄的肩膀:“一看庄哥那副身子就不简单,你这小身板摸着没几两肉,竟然受得住,啧啧啧,你真xing福。” 说完又很悲催地为自己叹了口气,然后又很来劲儿地用手肘碰一下赫连卿的肩膀:“庄哥他是不是很大?活儿好吧?” 赫连卿不明白了:“大?活儿?什么是活儿?” “床上功夫啊!不是,我们是在同一个频道上吗?”Tony突然拿出手机点开一个限制级视频放到赫连卿眼前:“我说的是这件事。” 两幅男性身体交叠在一起,旖旎的叫声,床笫的吱呀声,那个叫香艳! 画面太过冲击,吓得赫连卿扭头不看,眼睛紧闭同时大喊:“啊!这是什么啊?快拿走!” 这样的反应,Tony敢肯定,这少年还是一颗纯洁无暇的小菊花,没想到两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一起睡半年了,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生过,Tony打心底里为对庄余恨铁不成钢,并且佩服他的定力,竟然放着这么一块浑身上下该胖不瘦该瘦不胖的五花肉在身边忍住不吃,同时又替赫连卿感到可惜,他操着兰花指朝少年的小脑袋瓜边点边说:“你呀你呀,说你什么好,有这么大一根□□在身边竟然不用,真是暴殄天物,给我们姐妹们丢脸了。” “什么意思啊?”赫连卿歪着头问:“我不懂。” 头发已经剪好了,Tony把罩子掀开,好姐妹似的拉着赫连卿到一旁的沙发并排坐下:“牵手了吗?亲了吗?”待少年点头,他双手捂在胸口,彷佛收到了惊吓说道:“所以你们每天在床上是规规矩矩地躺在自己位置上睡觉?” 赫连卿:“有……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你们两个躺在同一张床上半年之久还没发生过什么事,要不就是庄哥不行,要不就是你没有魅力,依我看庄哥是一定行的,所以……”Tony上下打量赫连卿:“你的底子是有的,但是魅力不够散发,你要学些狐媚之术,没有一个男人能顶得住□□的诱惑。” 赫连卿怯懦地问:“是……是要我跟庄兄做刚才视频里两个人做的事吗?” “当然了,这才是正常情侣该干的事。”Tony揽着少年的肩膀:“你怕什么,那什么的时候很舒服的,飘飘欲仙□□。” “可是——”赫连卿欲言又止,红着脸小声嘟喃:“成亲前不是不能……不能圆房吗?” “哎哟喂,你这是个什么大宝贝啊。”Tony感觉自己看到稀世珍宝,轻轻掐着少年的脸说道:“我算是知道庄哥为什么不喜欢我了,原来他是喜欢你这种无知少年,结婚前不能圆房这个说法是几百年前的规矩了,我们这儿现在兴结婚前圆房,xing生活和谐了才结婚。” “啊,这样啊!可还是不行!”赫连卿记得几乎要跳脚:“我爹娘知道的话一定会打断我的腿,而且两家结亲要讲究门当户对,庄兄虽然是穷了些,我们的差距确实很大,但是我不介意的,可是我怕过不了爹娘那关。” Tony:“……你家很有钱?” 大概是个年入百万的家庭?Tony想。 “应该不算很有钱吧。”赫连卿伸出一只手掌:“我床底下有五箱金条而已。” 而已…… Tony差点没被‘而已’这两个字气死,他算是明白了,原来庄余不是图他天真无知,而是图他人傻钱多! 呸!渣男! 不过人家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外人管不着,反而要是庄余真成了有钱人家的姑爷,以后还能多关照关照贫民区大家伙们,牺牲自身色相保大家一世荣华富贵,何乐而不为啊!这下更得要教赫连卿怎样把自己‘奉献’出去。 “傻子,这还不简单。”Tony□□着说:“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先上车后补票。” 赫连卿听得一头懵:“先斩后奏这词我学过,我不会煮饭,先上车什么来着?所以我该怎么做?” Tony摸摸赫连卿的手背:“这方面我是专家,我教你,最近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值得庆祝的日子?” “值得庆祝的……”赫连卿想了想:“有!快到我生辰啦!” Tony倒吸一口凉气,握紧了拳头:“天赐良机!你想想啊,你们吃完了生日宴之后关灯许愿吃蛋糕,幽暗的环境下你们目视对方,这刚好是饱暖思□□的时候,你先给他一个带着蛋糕奶油香甜的亲吻,做亲密的事能让人体分泌多巴胺,加速感情升温,你再借口说热,脱掉袜子、上衣,然后对方就会主动过来帮你脱裤子,内裤……”Tony一边说一边用兰花指点着赫连卿身上各个无伤大雅的部位,弄得赫连卿连忙双手抱胸。 “别紧张。”Tony让他放松:“你们做过这事之后就已经有夫妻之实了,疼爱你的爸妈还能拉你去浸猪笼不成?还不是得咬着牙把你许配给庄哥吗?嗯?仔细想想,是不是?” “诶?好像是喔。”赫连卿豁然开朗:“爹娘最疼我了,到了非庄兄不可的地步,他们绝对不会反对我!我学会了,谢谢托尼兄。” “不谢不谢,记得以后多关照贫民区大家就好了,哦对了,你可能会需要这个。”Tony从柜子里翻了许久才翻出一包TT给赫连卿:“诺,这个送你,可用可不用,悄悄告诉你,不用的话更加舒服。” 赫连卿两指掐着那包装袋仔细打量:“这个做什么用的?” Tony凑到他耳边低语,两句话的功夫,赫连卿整张脸红成西红柿,逃似的跑出发廊,走之前还不忘回头说:“谢谢托尼兄,我不会辜负你一番教导的,再见。” 尔后发廊里传出一阵诡异的笑声。 · 晚上熄灯准备睡觉,赫连卿躺得端正,一点不敢往旁边逾越,脑子里满是Tony白天说过的话,枕头底下还压着Tony给的那东西,他忐忑地说:“庄兄,我跟你说个秘密。” 庄余:“什么秘密?” 赫连卿:“我快到生辰了。” 庄余:“生辰……生日?这算什么秘密。” “爹娘说了我的生辰是秘密,不准告诉别人,你不是别人,所以我告诉你,我的生辰是十一天后。” 庄余拿出手机点开日历,往后数到第十一天,疑惑了一下:“清明节?” “嗯嗯嗯。”赫连卿凑近手机屏幕看:“就是清明节,怎么了吗?” 看少年对这节日并不了解的样子,庄余问:“你知道清明节是干什么的吗?” 没想到赫连卿竟然说:“阖家欢乐的日子啊。” “……”庄余不知道该不该说,以前古人习俗居多,对有关妖魔鬼怪的所有事物都尤其忌讳,如今现代社会还有些地方乡村间有鬼节出生的人命不好的说法,或许赫连卿的爹娘大约是因为怕别人知道自己儿子的生辰,受人指点而把人关起来,又或者觉得他外出会遇到许多不幸才把人关起来。 然而这傻子却什么都不知道。 庄余转到侧身躺,面对赫连卿:“你以前生辰是怎么过的?” “嗯……会在我院子里摆晚宴,爹娘陪我吃,有人参长寿面,去年送我一个黄金打造的小房子。”赫连卿用双手圈出一个脸盆大小的圈:“小房子约莫这么大,好看得很。” 庄余:“怎么你爹娘总是送你金条,你是五行缺金吗?” 赫连卿:“庄兄你真聪明,我确实是五行缺金!爹娘说恨不得把我的院子都用黄金打造,不过建房子的人说不行。” 庄余:“人参长寿面我没有,黄金打造的小房子我也没有,怎么办?” “没事,我没什么想要的,只想要一个蛋糕。”赫连卿向庄余那边挪近一点,伸手抱住对方的腰身:“以前……生日的时候爹娘来我院子里一起生辰宴,小厮在花园放烟火,吃完食送完礼就走了,其实没什么特别的。” 庄余正在玩弄赫连卿软绵绵的耳朵:“你问过你爹娘为什么不让你出来吗?” “有,他们说外面太危险了,有专门吃我这么漂亮小孩的老虎,小时候我是信的,但是长大后我就不明白了,问了也不回答我。”赫连卿说这句话的时候抬了头,说话的气息喷在庄余的下巴处。 庄余笑出了声:“吃人老虎这个理由真的是百年不衰,不过要是他们知道你在这儿吃苦,一定想杀了我。” 毕竟把他们的儿子拐床上了。 “不会的,我想要什么,爹娘就会给我,他们对我很好。”赫连卿突然顿住了,整张脸贴进庄余的胸膛,拽着他的睡衣。 庄余以为他要睡了,随后听到一阵吸鼻子的声音,他立刻低头看。 黑暗中看不到什么,赫连卿突然压着嗓子说:“虽然在这里他们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但是我知道他们在另一边还好好的,庄兄,我想他们了。” 说话声中带着微微的抽泣声,庄余的手覆在赫连卿的后脑勺细细抚摸,捏了捏他的后颈:“嗯,能见到的。” 赫连卿摇摇头:“其实也不是很想,要是回去了就见不到你了,而且男儿志在四方,岂能窝在在爹娘的羽翼下无作为,庄兄,虽然今年的生辰无法与爹娘一起共度,但是有你陪我度过,我很开心。” “嗯,过些天就给你庆祝。”庄余把被子拢紧了:“很晚了,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赫连爹:我儿竟不知家里富可敌国。 赫连妈:就是因为这样才不给我儿出去的。 #完了完了,纯情小受变诱惑小受了# ☆、第 30 章 某一天,庄余接到吴小冰的电话:“庄哥哥,你这段时间不是辅导我嘛,我的成绩提升显著,同画室的几个同学问我是不是私下参加什么培训,我就说是有……所以她们也想……” 庄余蹙眉:“你们这时候应该开始集训了,还有时间参加其他培训?” “有的。”吴小冰说:“我们每周日放假,那天可以找你开课,有几名是复读生,她们都不怕辛苦的。” 庄余:“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怕吃苦。” 想当年自己集训的时候跟玩儿似的,不过天赋异禀的人,跟别的努力型选手不能相提并论。 对于这件事,庄余还是有点担心,问道:“你跟她们说过我之前的事吗?” “没没没。”吴小冰立刻回答:“我绝对没有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所以……” “你说吧。”庄余道:“不用特意给我说好话,她们自己权衡,我还是那句,我教的不一定合适现在的行情,仅作参考,考上了再收费,考不上不收费。” 能听到那边的吴小冰高兴得跳起来:“好好好,我跟她们说去,谢谢庄哥哥。” · 人生的转折点就像意外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 庄余从未预想到竟然有旧人能找上门。 当他下了培训班的课,正骑着自行车载赫连卿准备过马路时,一辆奔驰车停在旁边,窗户落下,里面的人喊了他的名字。 他看清车里的人,表情明显愣了一下,又转回平常心与那人打了个招呼,心中没有太大的波澜。 来人是一名扎着低马尾的中年男人,黑色的头发里已经参了一半白头发,穿着一身黑色长衫,面容打扮看上去有五十岁,却举止优雅,第一眼看上去就是搞艺术那块的,正是庄余大学时候最照顾他的教授——赵晋。 庄余退学以来就没见过他了,十年后再见到不知作如何感想,他竟然还有学生时期犯错被老师抓包的羞愧感。 三人去了路口的一家咖啡厅里坐,庄余和赫连卿晚上还要打工,于是点了两份速食意面,对面的赵晋只要了一杯咖啡,他眼睛不断在看起来‘哥俩好’的两人之间徘徊。 开始是赫连卿吃着自己那份面,却馋庄余的那份,眼巴巴地看着那面:“你那份跟我的不一样,我想尝尝。” 庄余把面推给赫连卿夹了一筷子,少年吃得津津有味,连续说了好几句‘好吃’,完了又夹了一筷子面塞进嘴里,看他好像比较喜欢吃这口味,庄余干脆把自己那碗面全给他,把赫连卿那碗端到自己面前吃。 两人不分你我的样子被赵晋看在眼里,赵晋记得以前跟庄余一起吃过饭,那时候他口味挑剔,一碗五百块以下的面都入不了他的眼,更何况是入他的嘴,个人卫生还忒讲究,如今一份二十块钱的面能两人交换着吃,士别十年,得要重新了解了。 “赵教授,你就坐着不说话吗?”庄余问。 赵晋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厚重的眼镜,隔着厚厚的镜片看着庄余:“知道我怎么找到你的吗?” 庄余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继续吃面。 “我前段时间给一个比赛做评委。”赵晋点开手机一张照片给庄余看:“这是一位叫吴小冰的参赛作品,我看上面改画的手法和风格有点熟悉,突然就想起了你,一问果然是,这些年都不见你有消息,怎么?你是想回到这个圈里吗?或者我可以帮到你什么?” 庄余看着那副画:“没呢教授,我只是帮朋友妹妹辅导一下,教的都是基础知识,学的全还给学校了。” “太谦虚了,别太小看自己。”赵晋苦口婆心地说:“你当初出那事,我是不相信的,可是还没等我帮你,就突然失踪一样,庄余,每一个老师都有一颗惜才的心,我更是,我不想你这块金子被埋没了。” “哦。”庄余回答得很轻松,听不出他的立场,他又问:“程锦阳现在混得应该很不错吧。” 赵晋点头又摇头:“看着是挺不错,他能在圈内站稳脚跟,一直以来靠的是十年前那副作品撑着他,这么些年他出过不少作品,但是都平乏无味,好在他有个有钱的爹,我看他画得还不够一些高中生好,上流社会的人为了奉承他爹,个个把他的作品当宝似的,拍卖价格一副比一副高,我没眼看了。” 庄余把空盘子往旁边推,用纸巾擦了擦嘴:“所以你这次过来是想说什么?” “我年中会办一个画展,我把你的作品挂出来。”赵晋身体向前倾,手指敲了敲桌面:“你可以翻身,机会就在你面前。” 庄余放在大腿上的手指一下一下点啄桌面:“先不说我能不能给得出作品吧,你办的画展含金量那么高,去的人不是名流就是权贵,我名声不好,会把你的画展给搞砸,你要冒这个险?” “我都不介意了,你还犹豫什么?”赵晋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本宣传册:“这个你看看,画展没有特定的风格,你可以随意发挥,弄个新的署名,或者匿名,我就冲你帮吴小冰改的那几笔就知道你还没有输得一败涂地。” 庄余翻着宣传册,脑子里有点儿混乱,他翻到最后一页再合上:“我考虑一下吧,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不是你想要我留能马上画得出来,而且我还有工作要忙。” 赫连卿拿过那画册翻开看:“这东西能赚多少钱?” “小伙子,你应该不了解。”赵晋开始从赫连卿下手:“我办的画展不是平常人能来的,要是一幅画被大手笔的人看上了,卖十几万几十万没有问题,有名气的作品还能卖个上百万上千万,但是艺术不止是追求钱财,而是一种精神,灌输自己的灵魂向世界展示它的意义,这才是最重要的。” 赵晋说了这么多,得来赫连卿平淡的一句:“哦。” 少年从这番话里抓到一个很重要的点,就是钱! 他摇了摇庄余的手臂:“庄兄,你放手去做吧,我支持你,我来工作,你专心画,一幅画最低价十万吧,你画两幅就有二十万,好比我们打工一年,明年就能住大房子了!” “……” 现在的赫连卿,满脑子是钱。 庄余轻轻推了一下赫连卿那傻不拉几的脑袋:“说画就能画?我让你现在去拉屎能马上就去吗?” “嗯~。”赫连卿把嘴唇边的面条咬断,嘴里还含着半口面说:“庄兄,你好恶心,我吃着东西呢。” 庄余:“恶心但现实,上厕所还要准备纸巾呢,画画的前期功夫有多复杂你知道吗?还要找灵感。” 赫连卿:“所以我才说我来工作嘛。” 庄余:“就你那一个月赚两千四?” “……好像是有点儿困难。”赫连卿一手撑着下巴:“赚钱太难了。” 餐厅墙上的钟指针快到七点钟,庄余提醒赫连卿:“到时间去烧烤店了。” “呀!”赫连卿把盘里最后一口面扒拉进嘴里,接过庄余递过来的水喝光,边擦着嘴角的油迹边起身往外走:“庄兄,我现在就去赚钱养你,你要答应哦。” 少年虽然是向前走,但是说话的时候是回头看着庄余说的,庄余立刻说:“说了多少遍要好好走路,小心别撞到人了,路上注意安全!” 赫连卿走出餐厅门之前大声回答:“知道了!庄兄,无论结果好与坏,我都支持你,晚上见,拜拜。” 人走远了,赵晋说:“找了个可爱的小伙子,言归正传,说说你的想法?” 想法……实则庄余也不太清楚自己的想法,他并没有太过于抗拒画画这件事,多年来为了姐姐的医药费还有自己的生活费,为了生存下去,而不得不放弃梦想、爱好,但是又能从中混口饭吃。 他从未想过终有一天会捡起画笔,加上已经脱离圈子那么多年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但是想到刚才赫连卿临走时说的话,就像一剂强心针打到他的身上,身后无一物,却莫名有了信心。 庄余思虑了许久才松口:“我只能说我尽量吧,到时成绩不好还请你体谅。” 赵晋这下子高兴了:“你肯迈出第一步就已经成功了一半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很期待你的作品面世。” 正如庄余所说,作品不是说画就能画,没有灵感一切都是空话,好在庄余每一份工作都是自由的,他偶尔能抽一点时间出来寻找灵感。 决定要做这件事,第一步就是要准备工具,庄余从衣柜里翻出一个箱子,箱面铺满了灰尘,赫连卿吹了吹,吃了一嘴灰尘,他摸了摸有点发霉的角落:“庄兄,这里面是什么?” “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庄余说道。 这箱子被遗忘太久,庄余动手开锁时,那锁竟然自动脱落了。 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整套绘画工具,每一支笔用独立的包装封存好,看起来就像新的一样,这一套工具是庄垣去旅游在一个手工作坊里淘回来送给他的,并没有多名贵,能入庄垣的法眼主要是好看,而庄余嫌弃太骚气,一次没用过。 赫连卿拿起一支笔摸了摸:“这毛笔真好看。” “这是画笔。”庄余清点一遍:“得去买颜料,画布什么,我得列个清单。” 庄余盘腿坐在床上,在手机的备忘录写上要买的东西,赫连卿坐在他旁边看清单越码越长,点了点头说:“真多,买吧,我给钱你。” 庄余:“在你眼里我是有多穷,这些东西加起来也就几百块,我还拿得出手。” “算是我投资的,你赚了钱,我也受益。” “厉害啊,现在都会‘投资’这玩意儿了。” “那是,与时俱进嘛……” ☆、第 31 章 赫连卿那小子的生日快到了,庄余还没考虑好要送什么生日礼物。 礼物千千万,可是什么样的才合他心意呢,庄余就像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一样生涩。 清明时节雨纷纷,生日当天早上下了一场小雨,空气中湿漉漉的 两人早早结束工作,庄余带着赫连卿去市中心,两人刚从公车下车,赫连卿拉着庄余的袖子问:“庄兄,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小鹿眼睛眨巴眨巴地,看得庄余想戏弄他,于是说:“没有。” 以为少年会失望,没想到他更加兴奋:“那正好,庄兄,我想要一样东西,你可以送我吗?不贵的。” 这小子古灵精怪的,拉着庄余的手摇晃撒娇,在大街上也不害臊,心肠再硬的人都会被他磨软,庄余很爽快地说:“行,你要什么?不是要我上天下海就行。” 赫连卿指着不远处的一家福利彩票:“唐老板去那家店买了一张字花,中了好几千块,他说运气好的人能中好几千万,我也想碰碰运气,今天我是寿星公,运气一定不会差。” 这小子的脑袋里总会有把庄余逗乐的念头,看在他今天是寿星公的份上,庄余怎么也要破费几十块钱让这位小可爱知道社会的险恶。 从福利彩票店里出来,赫连卿端那张小小的彩票单子,上面打印了他亲自挑选的数字,一直看着想要看出个花来。 “庄兄,是不是明天就可以知道有没有中奖?” “是是是。”庄余同一个问题问得不耐烦了:“你已经问了好多遍了。” “我紧张嘛。”赫连卿把彩票单子给到庄余:“这个得由你来拿着,我怕我拿着会丢,好几千万呢。” “……”庄余把那张小纸条放进裤兜里:“今天你做主,想去哪里玩?” “今天真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别太过分就行。” “嗯~我不过分的。”赫连卿指着不远处一个公园,公园里有许多小孩子玩的机动游戏:“我想玩那个。” “就这儿?”庄余看那边全是大人带着个身高不够一米二的小孩玩,不知道给不给他们两人进去。 “嗯嗯嗯。”赫连卿小鸡啄米般点头。 事实证明,只要有钱,大人也能玩。 儿童机动游戏并不贵,玩一个项目也就五六块钱。 就是他们一个老大不小的男人带着另一个比三岁小孩还要疯的少年这样的组合很吸引众人的目光。 赫连卿从碰碰车下去后,傻缺一般的笑声就没停过,他太过于激动了,晃着脑袋,结巴着一个劲说‘好玩’,旁边的人纷纷用一种惋惜的眼神看着他,意思就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怎么就是个智障呢’。 庄余看懂了大家的眼神,一手掐着少年的后颈:“你淡定点,我不按着你都能飘上天了。” “嗯嗯嗯,庄兄,我真想上天。”赫连卿仰望着左右摆动的海盗船。 “……”庄余默默地去买票。 从海盗船上下来,赫连卿的灵魂是彻底飘了,坐在长椅上慢慢地把自己的灵魂给按回身体里,看不出他是恐惧还是什么情绪,庄余扭开一瓶水给他:“喝口水,刚刚喊得喉咙都哑了。” “庄兄。”赫连卿被迫喝了两口水,擦了一把嘴角的水珠又说:“这儿真是太好玩了,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我们刚才玩的那些都是小儿科,你要是看到成年人玩的游戏,应该还没上去就吓得要回家。” 赫连卿满额头是汗,一滴汗水快流到他的眼角,庄余徒手给他擦了去。 赫连卿把喝剩下一半的水给庄余:“庄兄你喝,我知道你说的哪种,特别高特别快的是吗?等明年生辰我们一起去更大的游乐场。” “今年的还没过完就想明年的了。” “嗯呐,可以先筹备。” “走了,去吃东西。” 庄余带赫连卿去吃他没有尝试过的日本料理,原本还有点担心他吃不惯,看着少年嘴里塞了好几块生鱼片,一脸满足的样子,就觉得没选错地方。 赫连卿咬着筷子,低头看盘子里的食物,不敢抬眼看对面的人:“庄兄,那个……你买了蛋糕了吗?” “买了,怎么了?”庄余也在专心吃东西,没注意少年此刻有点扭捏。 赫连卿:“是奶油味的吗?” 庄余:“是啊。” 昨天赫连卿对他千叮万嘱一定要奶油味的,他立刻就去蛋糕店定了。 记得这小子没有吃过蛋糕,他怎么会知道要奶油味呢? 庄余没有深究这个问题。 吃完晚餐去蛋糕店取蛋糕就回家,上了公车坐下,赫连卿把蛋糕放在大腿上,通过透明的包装盒看到里面的奶油蛋糕,白色的外表,面上有许多水果,还有一块有生日快乐字眼的巧克力。 少年的两条手臂环抱着蛋糕,生怕被谁碰坏了,一路护着回到出租屋。 一踏进出租屋,赫连卿突然整个人坐立不安的样子,庄余喊他脱鞋,他像快木头一样坐在床边,十根手指背在身后绞着被子,于是庄余一手拍在他的头顶上:“回神了,灵魂还在海盗船那边飘吗?” 赫连卿这才回过神来,不过他的脸以肉眼能见的速度红了,因为他一直想着Tony说的奶油味亲吻,接下来就……他在想等一下要怎么展开?Tony好像没有很仔细说这个环节。 啊!怎么办! 吃蛋糕前要点蜡烛许愿,庄余在柜子那边找打火机,他许久没有抽烟了,一直放在柜子里的打火机也不见了,他拿钥匙作势要出去,回头说道:“卿卿,家里没有打火机,我到路口的便利店买,很快回来。” 赫连卿:“……喔,好。” 等人出去后,门一关上,赫连卿立刻愤起。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该怎么做? 赫连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因为白天玩得太疯,出了不少汗,现在他的头发油腻腻的,脸上也有一层油,抬起手臂闻了闻,身上有一股汗液味道。 洗澡的念头油然而生,于是赫连卿风风火火地跑进浴室认真洗了个香喷喷的澡,再出来时距离庄余出去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以他的速度走到路口的便利店再回来,五分钟绝对足够,可是现在过去十五分钟了,还没见他人回来。 赫连卿盘腿坐在床上,一张桌子放在旁边,桌上摆着还没拆包装盒的蛋糕,他一直盯着蛋糕看得入神,心里在数数,从一开始,数到好几百也没有见人回来。 天边突然闪了一道雷,但没有雷声,今晚没有月光,估计是被乌云遮住了,天空正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手表显示的时间快到十二点钟,距离庄余出去过去一个小时。 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种种不好的猜测充斥着赫连卿的心头,他开始紧张了,万一真的遇到意外呢? 他点开庄余的电话拨过去,嘟嘟声响了许久也没有人接听,通话自动挂断后,他彻底慌了,穿起拖鞋准备要冲出去。 突然电话手表的铃声响起,一看是庄余的号码,赫连卿立刻接起:“庄兄,你去哪儿了?天快要下雨了,怎么还不回来?” 庄余的声音低沉严肃,又含有几分柔软地说:“卿卿,我突然遇到点事,暂时回不去,你自己在家好好的,把门和窗户关紧,我很快就回去,要是饿了就先吃蛋糕。” “我不要,你去了哪里了?”赫连卿急了:“遇到什么事了吗?我现在出去找你。” “乖,听话,我很快就回去好不好。” “不要,我要等你回来一起给我过生辰吃蛋糕。” “听话,我明天给你补过。” “……好嘛。”赫连卿嘟长了嘴,最终拗不过对方,终究是委屈地答应了,挂了电话之后,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伸手轻轻打了一下蛋糕盒子上的丝带:“什么嘛,我一点儿也不重要。” 说完了又心疼地摸摸被自己打歪的丝带:“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我们一起等庄兄回来。” 赫连卿抱怨完后回到床上坐着,眼睛盯着蛋糕。 天边终于炸起一道响雷,少年整个人缩在角落抱着双腿发抖…… · 一个小时前,警察局内,一名打扮靓丽的妇人步履蹒跚走到一名女警面前,她身上有一股浓重香火味,她的眼神空洞,眼皮浮肿,凌乱的秀发,看起来就像被劫匪光顾过一样,女警连忙关怀询问:“女士,您没事吧,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吗?” 女人的精神已经不清晰了,她喃喃地说:“杀人了,我杀人了。” 女警:“什么?” 女人突然用力抓着女警的手臂,眼睛瞪大了说:“我杀人了,我和我儿子杀人了!快把我们抓起来!” ———— 庄余出了门,天已经开始飘毛毛雨,一路小跑到路口的便利店,匆匆买了个打火机,全程不到两分钟,当他走出便利店时,有一辆警车停在路口,车上下来两名警察,其中一名警察看到他后好像确定了什么,拦住他的去路亮出证件:“请问是庄余先生吗?” “我是,有什么事吗?”庄余警惕起来。 警察说道:“关于十年前豪园小区的一起火灾案件,有人举报你谋杀,需要你跟我们回警局配合调查。” ☆、第 32 章 庄余在审讯室里录了整整三个小时的口供,从十年前的火灾案件到庄垣入土,他把整件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三遍,待警察审核他没有嫌疑之后才走出那压抑的小房间。 外面下着磅礴大雨,闪电雷声不断,似乎在帮庄余嗷啸。 警局走廊有一排凳子,庄余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两条腿松垮地放着,占了走廊的一半,他太累了,顾不得自己是否有阻碍走廊的交通,他把脑袋靠墙微微仰起,闭上眼睛后,耳朵放佛又听到刚才警察跟自己那番对话。 “我们接到姜恩女士的自首,她声称自己和儿子,也就是庄余先生你,杀了庄垣小姐,请问你们三人是什么关系?” “我和庄垣是双胞胎姐弟,姜恩是我们的生母。” “十年前滨江小区火灾造成庄垣从楼上坠落,你当时在什么地方?” “我在学校上课。” “姜恩控诉你杀了庄垣,你……” “警察同志,你去医院查查庄垣十年以来的医疗记录吧,今年元宵节后的那天,我亲手签的放弃治疗协议书,看下哪个程序不对再来跟我说我杀了自己的亲姐姐。” “姜恩说当年的火是她放的,你知道吗?” 庄余听到这句话之后,表情明显一震,半晌才冷笑出声:“如果我早知道的话,我一定会成为杀人犯。” “说说你们的家庭关系吧。” “我们……” · 庄余侧脸看警察大厅墙上的时钟,现在已经凌晨差不多三点钟了,他拿出手机查看赫连卿的位置,看到红点在出租屋位置就放心了。 当年的火灾是有判定过是电线短路而造成起火,庄余万万没想到十年后的今天,庄垣入土了才有人站出来是她放的火,而那个人就是他们的生母。 四月的天虽然不冷,但是外面下了一整夜的雨,现在温度凉飕飕的,庄余并不觉得凉,而是很冷,比寒冬腊月穿着短袖走出室外还要冷,冷到心脏里,冷到骨子里,此刻他非常想听到少年的声音,想抱着对方寻求一点温暖和慰藉。 手指头停在手机屏幕的一个电话号码上,他终究没有拨出这通电话,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赫连卿一定是很艰难才入睡,不能现在吵醒他,加上他现在的嗓音因为说了三个小时没有进水而沙哑得很,那傻子听了又要忧心。 “庄子。” 走廊尽头有人喊他,庄余回头看到吴丰,表情充满疑问。 吴丰走到庄余旁边坐下:“作为你和庄垣的二十多年好朋友,大半夜的被警察叫过来录口供。” 两人并排坐着,一时间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沉默了大概有五分钟,最后是吴丰先开口:“警察说的都是真的吗?你母……姜恩她真的?” 庄余:“嗯,她自首,说自己杀庄垣,说我也有份。” 吴丰:“操……她还真不要脸,真他么操蛋。” “……嗯,操蛋。” “其实……”吴丰犹犹豫豫,最终还是选择说出口:“庄垣下葬的那天,姜恩也在墓园,偶遇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她看到庄垣的遗像,不知道庄垣出事,我就把事情告诉她了,不好意思,我没告诉你。” 庄余:“算了,这都是命。” 如果没有开端,如今怎么会知道当年的真相呢? “程家不会搞你吧。”吴丰说:“姜恩好歹是程夫人啊。” “姜恩那二婚老公还没有那么有义气,老婆出事了,他甩开还来不及呢,救她不怕被社会舆论压垮他的事业吗。” “这算是庄垣显灵吗?” “你不走吗?”庄余闭着眼睛问。 吴丰:“你呢?” “晚点。”庄余看一眼走廊尽头的小房间:“姜恩还在里面审讯,我想跟她说两句。” “嗯。”吴丰双手背过去撑着后脑勺:“我等你吧。” 走廊尽头的小房间里就是姜恩的审讯室,待到凌晨六点钟,门终于被推开,出来两名警察,庄余上去问:“警察同志,我能跟她说几句话吗?” 那警察看了一眼旁边的大队长。 大队长思虑几秒,便开门让他进去,由于案情特殊,生怕庄余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特意紧跟着他。 庄余在姜恩对面坐下。 姜恩现在这个模样比昨天来的时候还要狼狈,两行带着黑色睫毛膏的眼泪挂在脸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庄余看到姜恩放在桌上的手有一处烫伤,新鲜的,还粘着香灰,问她:“你昨天去墓地了?” 姜恩把烫伤捂上,眼睛低头看桌面。 “你凭什么说我杀了庄垣?”庄垣现在的语气还算镇定。 姜恩小声说:“你为什么……为什么不通知我见她最后一面?” 庄余冷笑:“你是谁啊?你有资格吗?” 姜恩:“我是……” “别说你生你养的那些话,你不恶心我们恶心。”庄余突然整个人暴起,双手轰地撑在桌面,上半身向前倾,俯视对面的姜恩。 旁边的大队长立刻伸出一条手臂横在他前面,并没有说话。 “对!钱很重要,重要到你甘愿不认我们两姐弟,屁颠屁颠地给你继儿子程锦阳擦屎!重要到你在所有人面前说我的作品是抄袭程锦阳,重要到你把我几百幅作品都烧毁,不留一点我能翻身的机会,重要到你杀了自己的亲女儿!” “爸死的时候,我成年了,我说我可以凭本事赚外快养活这个家,你呢?转眼就睡到姓程的床上,对那老头子的儿子比我们俩还亲。” “好,你的选择我们没拦着,你尽管嫁进去继续做少奶奶,我们俩姐弟还饿不死,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做这么绝!庄垣从楼上跳下来那年,她才十九岁,全身百分之七十烧伤,多处粉碎性骨折,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气把她救回来的,你不知道这十年里我为了让她醒来每天赚钱不敢休息,你不知道她皮包骨那样的身体还要插着十几根管子是什么样子的,你不知道庄垣每次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我是怎样把自己的名字签下的,你不知道我每天担惊受怕她哪天就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了,当医生说她的身体很难再支撑下去你又在哪里?人死了来降罪给我,你还是人吗?你是人吗!” 庄余带着眼泪嘶吼着,彷佛要把这些年的所有委屈吐出来,但他并不是想要对方给他什么慰藉,而是想让姜恩的负罪感更加重,想要这些压得他透不过气的事实一并推给姜恩承受。 姜恩终究是承受不住地痛哭出来,她想要去抓庄余的手却被嫌弃地躲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余,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垣垣,我没想到垣垣会在里面,我是罪人,我该死!我错了,我今天去祭拜垣垣,她不肯原谅我,你帮我告诉她,妈妈错了,好不好?” “晚了,我告诉你姜恩,我们两个无论是生是死,都不会原谅你。”庄余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审讯实。 天空已经擦亮,一轮朝阳升起,经过昨晚一夜的雷雨洗礼,空气散发着青草香,树叶尖吊着要掉不到的雨珠,地上一滩滩雨水泛起涟漪。 吴丰的车就停在警局门口,两人开门准备坐进去时,对面车位的车走下一位稍微有点驼背的男人,正是程锦阳,但不见他爸,也就是姜恩的现任丈夫程兆。 程兆如今有六十九高寿了,在商界有头有脸,如今妻子出事却不露面,可想而知姜恩对他而言无关紧要,而程锦阳的出现,庄余只能送他们一句‘母慈子孝’。 “大清早的真是晦气。”吴丰不悦的骂了一声操,又说道:“庄子上车,看多了辣眼睛。” 车子驶出警局,庄余拿出手机看赫连卿的定位,红点停在贫民区的路口一直不动,想必又是坐在那马路牙子上等他。 “卿弟弟昨晚一个人在家?”吴丰说:“做晚又是下雨又是打雷,要把人吓坏了吧。” “嗯。”庄余把座椅靠背放下一点,闭上眼睛:“好好的一个生日搞砸了。” “生日?”吴丰记得庄余的生日不是这个时候,那么就是:“卿弟弟生日?” “嗯。” “唉,错过了要等一年啊。” 庄余睁开眼睛看向窗外:“只能补过呗。” 车子快到贫民区路口,远远就看到那马路牙子上一个人缩成一团坐着,偶尔跟来往的居民打招呼。 吴丰吹了吹口哨:“都要成望夫石咯。” “哼,你羡慕不来,单身狗。”庄余说完就撤了安全带,开门下车。 留下车上的吴丰一脸懵逼。 WTF?意思是他有狗了? 吴丰望着不远处的两人,庄余的手慢慢地揉搓赫连卿头上的几根呆毛,吴丰感觉到心被狠狠地扎了一下。 弟弟终究是猪被拱了。 赫连卿一宿没睡,一来是被雷雨吓的,二来是心里担心着庄余,他坐在床上睁眼睁了一夜,眼看天亮了,雨也停了,便跑到路口坐着等。 由于一晚上没有睡,白皙的脸蛋挂着两个大黑眼圈,眼皮浮肿,坐在马路边有点犯困,偶尔有路过的居民跟他打招呼,才没真正睡过去。 他强撑着眼皮,瞳孔的焦点定在脚尖,突然一双熟悉的鞋子映入眼帘,抬眼就看到心心念念的人,他想要哭但是握紧拳头控制住了。 庄余揉了揉少年的头发:“怎么不在家等?” 少年没有说话。 庄余又摸了摸他的眼角:“昨晚没有睡?” 少年依旧没有说话。 “你倒是说话啊。”庄余说。 赫连卿咬紧了嘴唇,一副作势要哭的样子,不过被他忍下去了:“回家吧,在这儿哭会被好多人看见。” 庄余拉着赫连卿的手臂把人拎起来:“好,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我不知道怎样给受一个身份留在现代! 疯狂码字中,今晚9点会二更!JJ审核真迷啊,改了文案快40个小时还没放出来,后天就要下新晋榜了,我先去哭一哭。 ☆、第 33 章 地下室的门一开一关,锁上的那一刻,庄余就被赫连卿扑了个满怀,被少年冲过来的劲儿使得他背部向门用力撞了一下。 赫连卿抱人抱得太紧了,庄余第一次被别人抱着有快要窒息的感觉,他一手紧搂着少年精细的腰身,一手在他的后脑勺慢慢抚摸,小声安慰:“没事了。” 赫连卿的脸埋在庄余的胸口,开始有一点点抽泣声,随之而来大声抱怨:“你去哪里了嘛!呜呜呜~” 庄余轻轻地捏少年那细腻的后颈,伏在他耳边说:“对不起,我的错,不哭。” 忍了一晚上的眼泪哪有这么容易就停下来,那眼泪流得跟长江的水似的,把庄余前胸的衣服布料都浸湿透了。 庄余瞟到桌子上的蛋糕,包装盒没有拆,奶油融化糊了一片,看上去恶心得很,一想到赫连卿昨晚盯着这个蛋糕慢慢融化的场面,庄余的心就隐隐地抽痛。 他哄着人走到床边坐下:“昨晚没睡吗?” “嗯~”少年一声回答带着颤音。 “黑眼圈快赶上熊猫了,睡一觉好不好。” “你还会悄悄地走吗?” “不会,我昨晚真的突然有很重要的事去忙,实在迫不得已,要不然我死也要回来陪你过生日。”庄余把人放倒,脱了鞋,抱着人躺着:“我也一晚上没睡,困得很,你陪我睡一觉吧。” 赫连卿还在抽泣着,双手愈发抱紧庄余,双腿钳着他的腰身:“我睡着了你不能走。” 庄余反手环抱着少年,把人紧固在怀里:“嗯,不走。” 赫连卿刚才哭太狠了,把最后一点精力当作眼泪哭了出去,旁边又有唯一令他安心的人,不到一分钟便进入睡眠。 庄余低头看少年满脸泪痕,轻轻把残留在眼角未掉的眼泪擦去,生怕把人弄醒了。 昨天晚上出门淋了一点雨,又在警局熬了一晚上,庄余身上冒了不少汗,隐约闻到自己身上有一股潮湿后捂出来的臭味,赫连卿一路上还不嫌臭,抱着不肯撒手。 庄余把环着自己颈脖的两条玉臂轻轻拉开,却使得对方抱得更紧,赫连卿呢喃两声,没有醒,但是在睡梦中呓语一句:“不准走。” 声音软软糯糯地,把庄余要去洗个澡的念头吹散了,他撩起旁边的被子盖住两人,低头亲了一口:“不走。” 不一会儿,庄余也入睡了。 街道外面有来往居民的吆喝声,有摩托声,一堵墙并不隔音,屋里的两人互相偎依着对方,一觉睡得极好,一直到下午,先醒来的人是赫连卿,他抬头就看到庄余的睡颜,两道剑眉紧皱,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 不禁抬手轻轻按了按他的眉间,想要把那皱起的纹路抹平,可是一下子把人给抹醒了。 赫连卿吐了吐舌头:“吵醒你了。” 庄余翻了个身,他的手臂被赫连卿枕麻了,稍稍痛呼一声,赫连卿连忙坐起身:“对不起,我帮你按按吧。”随后作势要给他的手臂按摩。 麻痹的感觉哪里经得起碰,庄余立刻制止他伸过来的手:“不用了,几点了?” 赫连卿看一眼手表:“四点了。” “睡好了?” “嗯。” 庄余也睡好了,他起身去衣柜翻衣服:“我先去洗个澡,等下出去。” “去哪儿?” “昨天的蛋糕没吃成,今天补一个给你。” 出门时,赫连卿把已经融化的蛋糕拿出去扔掉,在垃圾桶前不舍了一番才扔进去,两人没有跑很远去,只在贫民区外两条街的一家餐馆里吃饭,吃着吃着,赫连卿突然想起:“我今晚还要去烧烤店上班。” 庄余:“我刚才给唐老板打电话帮你请假了。” “哦。”赫连卿继续吃:“庄兄,你昨晚做什么去了。” “小孩子别管。” “哼,瞒着我干坏事吗?” “这么着急要管我的行踪了?” “我这不是管你行踪,而是……”赫连卿小声又委屈:“我想知道在你心里还有什么事比我过生辰还要重要。” “关于以前家里的麻烦事,小孩子不要知道那么多。”庄余夹了两块排骨放在赫连卿的碗里:“多吃点。” 吃完饭,就在马路对面的蛋糕店买了个蛋糕,依旧是奶油味的,虽然没有昨晚那个大,不过足够两个人分着吃。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偏要跟他们作对,在回家的路上,一场暴雨说下就下,完全没有丝毫预兆,把两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匆匆躲进一处遮雨棚里避雨,那遮雨棚角落里还有一个人站着,同样是临时来避雨的人。 身处之地虽然距离贫民区只有两条街,但是跑回去也要十分钟,何况现在是下大雨。 赫连卿把蛋糕紧紧搂在怀里,抹去包装盒上的水珠,确认没有进水便放心了,他抬头望天:“老天爷是不是不喜欢我,为什么我吃个生日蛋糕就这么难呢?” “老天爷不喜欢我喜欢。”庄余伸手把赫连卿发顶的雨水抹掉,使得那细软的头发半干不湿。 “这雨一下子停不下来,怎么办庄兄。”赫连卿低头看那蛋糕。 难道又吃不到了吗? “那就没办法啦!”庄余上手把蛋糕包装盒的丝带解开,赫连卿托着蛋糕的底座不敢撒手,闭着气看着蛋糕面世。 庄余:“趁新鲜,我们就在这儿吃。” “听着雨声,好像还不错。”赫连卿笑了:“还有点儿苦中作乐。” 庄余拿出配备的蜡烛,当他插第一根的时候,突然想到:“算起来,你应该不是十九岁,而是……至少三百岁。” 赫连卿立刻反驳:“才不是,我是十九岁,不是天山童姥。” “是是是,卿卿十九岁。”说时这么说,庄余最后只插了三根蜡烛:“你永远三岁可以了吧。” “那当然是好的。” 庄余摸了摸口袋找打火机,手在口袋里一顿,掏了一把空气出来:“昨天买的打火机在换下的衣服口袋了,完了,今天也是缺个打火机。” 赫连卿嘟起了嘴巴:“我就说老天爷不喜欢我。” 正当两人难堪时,在角落同样是避雨的男人拿了个火机递给庄余:“兄弟,送你了。” “谢谢,不需要送,我用完就还你。”庄余连忙接过打火机去点蜡烛,可是那人加快脚步跑进雨帘,最后还送了一句生日快乐,就这样跑走了。 留下目瞪口呆的两人,赫连卿问:“庄兄,这算是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算吧。”庄余把三根蜡烛点燃,赫连卿作势要吹,幸好庄余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现在还不能吹,我说可以你再吹。” 赫连卿点头。 庄余没有给人唱过生日歌,这是第一次,他生涩地开口:“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好了,然后你闭上眼睛许愿,许三个愿望,第一个和第二个可以说出来,第三个不能说,在心里面说就行。” “许的愿就会实现吗?” “额……不一定,但是总比没有许的强。” 第一次感受不同的生日过法的赫连卿高兴极了,他闭上眼睛:“第一个愿望……希望我能一直这么喜欢庄兄,第二个愿望希望庄兄一直这么喜欢我,第三个愿望……” 赫连卿默念——我想跟庄兄成亲。 好一会儿后,少年睁开眼:“好了,我许完愿了。” “可以吹蜡烛了。” 呼—— 庄余把蜡烛摘掉:“接下来就可以吃蛋糕了。” 因为赫连卿双手拿着蛋糕,没有别的手可以拿叉子,便又庄余来给他投喂, “嗯……”赫连卿吃进第一口顿时眼前一亮:“蛋糕好好吃啊,神仙一般的点心,太合我心意了,庄兄,我想要那块葡萄,草莓也要,奶油好吃,给我一点儿奶油,庄兄你别总喂我,你也吃嘛。” “我不太喜欢吃,你多吃点。”庄余说这又舀了一大块蛋糕过去投喂。 最后一口蛋糕进了赫连卿嘴里,他看着空溜溜的蛋糕底盘,心中叹息一声——唉,还是没有完成奶油味的亲吻。 赫连卿有点失望,但没有表现出来,忽然感觉到嘴角沾了点什么东西,好像是一块奶油,秉着不浪费的精神,伸出舌头就要去舔,可是还没等他舔到,嘴巴就被堵住了,赫连卿睁大了眼睛,看着庄余那张放大的脸,满是震惊。 庄余按着少年的后脑勺,舌头先是在那两瓣香甜的嘴唇上舔了一圈,由于刚才赫连卿还没被他亲上的时候伸了舌头,这正好方便庄余探进他的嘴里搅弄。 满鼻息是奶油的香甜味道,更刺激了双方的味蕾。 赫连卿忘记了今夕何夕,雨棚外的雨声只增不减,耳边却只有两人亲吻的细啄声,直到他透过气了,对方才肯稍微放开,赫连卿连续吸了好几口空气,可是还没等他缓过来,庄余竟然再次堵上去,赫连卿没有反抗,只能用喉咙发出小猫似的嘤嘤声,他整个人被亲得神魂颠倒。 最后终是赫连卿受不了,用力把庄余推开,大口大口地呼吸,嘴唇被吮吸有些许微肿,眼睛带着泪花:“你想憋死我不成?” 庄余的拇指指腹掠过少年嫣红的嘴唇:“忍不住。” 赫连卿羞红了脸,看着还在下的雨:“怎么办,我们今晚是要在这儿过吗?” 庄余:“再等一等吧。” 于是又等了一会儿,赫连卿忍不住了:“庄兄,我们跑回去吧。” “这雨太大了,危险。” “我有办法。”赫连卿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盖在头顶:“庄兄你背着我,我把雨都挡了,你可以慢慢走。” 还没等庄余反对,少年已经爬上他的背,平坦的胸膛紧贴着厚实的后背,赫连卿的头向前凑,跟庄余脸颊贴脸颊,双手举着外套盖在两人的头顶,两腿缠着庄余的腰身:“走吧庄兄,回家了。” 庄余拿他没办法,于是把人背紧了走进雨里,他的脚步不敢加快,因为地上积水没过脚踝处了,生怕会遇到什么坑和石头,摔到自己不要紧,就怕摔到背上的小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其实是几百岁年龄差,年下攻哈哈哈哈~~~ ☆、第 34 章 艰难地回到地下室,两人已经湿透了,浑身上下滴着水,赫连卿发着抖打了两个喷嚏,被庄余赶去浴室洗澡。 浴室的门还是赫连卿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挂的破床单,庄余正背对着浴室把身上湿透的T恤拖下,身后突然有一声小猫似的声音叫他名字,于是回头便看到…… 赫连卿站在门帘后面,门帘边缘被他撩开一点,露出一张羞红了的脸,门帘下露出一双只有膝盖以下的玉足。 庄余以为他是忘拿衣服进去,便问:“漏拿哪件衣服了?” “不是。”赫连卿小手勾勾:“庄兄你过来一点儿。” 他这个样子像极了狐狸精,庄余不得不把心头的邪火压下,走到浴室门前:“水不热还是怎么了?” “庄兄,我想……”赫连卿的脸更红了:“你……可不可以跟我一起玩一个游戏?” 庄余从未想过赫连卿现在已经满脑子黄色废料,权当他真心想玩什么纯洁的小游戏。 少年用纯情的脸孔配撩人声音,惹得庄余不淡定了,他倒吸一口凉气,尽量控制自己:“玩什么玩?去洗澡,要凉感冒了。” “玩嘛,那个游戏叫老鹰捉小鸡,听说很好玩。”赫连卿突然凑近庄余耳边:“就是你和我……” 他讲完之后,脑袋立刻缩回门帘后面,拨开一个小洞露出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庄余。 庄余神色严肃:“又在哪儿学的?” “托尼兄教的……”赫连卿的脚趾头捻着地板:“其实我也想,我想跟你亲密一……唔……庄兄,放我下来!” 还没等小妖精说完,庄余已经一把拨开门帘,把人抱了起来。 果然,小妖精身上什么也没穿,庄余再正人君子也受不了这赤luo裸的诱惑,他把人抵在洗手台一顿猛亲,对小妖精上下其手,尔后问:“说说,还学到什么了?” 赫连卿被摸得浑身发软,好不容易才抬起一条腿勾住庄余的腰身:“帮我洗……” 庄余一手去开热水,一手把人抱到花洒底下,随手抓到洗手台上的沐浴露…… 恋人之间的情潮犹如咳嗽一般不可掩饰,双方瞬间沦为欲望的奴隶。 从浴室里出来,赫连卿整个人软趴在庄余的怀里,被轻轻地放在床上,嘴里哭唧唧地撒娇喊疼,他蜷起被子想要躲到床角,便被一股力道从被子里扯出来,随后正面压下。 赫连卿感觉自己身处在摇篮里,时而快时而慢,时而迅猛时而悠长。 外面还在下雨,地下室的窗户没有关,不过雨势不大并没有雨水飘进来,而室内泛着比外头的雨还要湿润的温度。 “庄兄,停……嗯……这……游戏不……好玩……” “游戏要有始有终,还没到终点呢。” “呜~”赫连卿看着窗户外的细雨,摇曳的视线里透露着疲惫,在心里用力大喊:托尼兄骗人! “卿卿。”庄余在赫连卿耳边说:“生日的第一个愿望我会努力让你完成,第二个愿望我来完成,第三个愿望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们可以一起完成。” “嗯……”赫连卿隐忍着,断断续续地说:“第三个……完成……了……一小半。” 不知道是不是庄余误会了,他忽然下了力道:“什么啊?说来听听。” 得来少年硬气地回他一句:“不要!说了就……不……不成真……嗯……庄兄,床板……好硬。” 待到室内平息下来后,庄余抱着昏睡的少年去浴室洗漱一番后匆匆塞进被窝里,生怕冻着了。 因为白天时候睡了一觉,刚才的一番运动也没有累着庄余,他现在有精神得很,想到答应过赵教授的事,便拿出角落的画架,前些日子就已经绷好画布了,只是一直没有灵感而没有动手,现下突然想到要画什么东西。 许久没有坐在画板前了,庄余忽然有点生疏,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呓语两句,被子滑落到腰部,他伸手把被子拉上,随后整理心思,手里抓着碳条在画布上简单起了个稿。 从草稿的线条可以看出这是人形上半身,好看的天鹅颈,凸出的一双蝴蝶骨彷佛有一双翅膀快要破体而出……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赫连卿满是红印的后背,一只小鸟站在窗台上唧唧叫唤,把床上熟睡的少年吵醒。 赫连卿微微睁开眼,脑袋里有一团浆糊在翻滚,半晌才想起昨晚干过什么事,脸又开始发烫,他伸手到旁边的位置却摸不到有人,猛得一个起身拉扯到疼痛处,不仅那里,全身的肌肉都在叫嚣着疼。 “庄兄?”赫连卿开口才知道自己的嗓音已经沙哑得不像样,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叫了庄余,屋内却没人回应。 庄余不在…… 赫连卿把被子里的手伸出来,发现无名指多了一样东西,是一个银色的金属环,表面有很漂亮的花纹,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总之很好看,很喜欢。 拿到桌上的电话手表点开庄余的号码拨过去,随后听到门外有手机铃声。 地下室的门被打开,庄余提着一个购物袋进来,看到床上的人已经醒了,表情又是要哭的架势,连忙关上门后走到床边坐下:“我出去买点东西而已,疼吗?我给你抹点药。” 赫连卿躲开向他伸来的手,被子下的身体什么都没有穿,他羞得浑身像是煮熟的虾一样,微声细语地说:“我……我自己来。” 说着就抢过庄余手里的药,却不知道拿管药膏的包装要怎么拆封,捣鼓了半天急红了眼。 庄余看他的样子可爱极了,揉了揉他没来得及梳理的鸡窝头,抢回那管药膏把人翻了个身:“看也看了,摸也摸了,害羞什么?” 赫连卿趴在床上把整张脸埋进枕头里,药膏有一点清凉的效果,疼痛感消去了三分,庄余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把还埋在被褥里少年拉起来:“起来穿衣服吃早餐,我买了粥和包子。” 床上的被子被庄余堆成一团让赫连卿当坐垫座,桌子移到床沿,温热的瘦肉粥放在桌上,赫连卿大口大口地吃,整个包子塞进嘴里,他饿极了。 “对了。”赫连卿抬起手问:“庄兄,这个漂亮的金属环是什么?” “戒指。” “戒指?是做什么用的吗?怎么突然给我这个?” “是送你的生日礼物,前天没送成。”庄余抬起自己的手,他的手指上也有一只戒指,“在我们这里,两个人带上对戒,就是相爱的意思。” “哦~”赫连卿右手捧着左手在傻笑:“嘻嘻嘻,我喜欢这个礼物。” 庄余揉了揉他笑得乱颤的脑袋,起身去收拾角落的画笔,昨晚画了个草稿打了个底就去睡了,画布上只有一个人形,没有再细致,赫连卿盯着那副草稿:“庄兄,你画的是什么啊?” “嗯?你猜?” “猜不着,不过一定很好看。” “嗯,可能吧。”庄余收拾完了,坐在赫连卿旁边,手覆到少年的软腰上细腻地揉按:“今天不要去上班吧,我帮你请假。” 赫连卿摇头:“不行,我已经两个晚上没去了,要扣工钱的。” “不疼了?”庄余揉捏的力道突然加重一点,把人给捏抽搐了一下。 “我再休息一下,晚上没有问题的。”赫连卿动了动酸软的腿:“不过快递的工作可能要麻烦庄兄你做了,我骑不了自行车……” “行,祖宗。” 赫连卿喝完了粥,嘴里还叼着个包子,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咀嚼的动作突然一顿:“庄兄,我们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做!” 庄余:“嗯?什么?” “字花,我生辰那天买的字花,昨天晚上开奖了吧?”赫连卿把咬剩下一半的包子放下:“快快快,看看有没有中奖!” 他不说这事庄余还真的忘了。 那张彩票放在前天穿的那套衣服,幸好换下来后放在洗手间还没洗,庄余去把那张皱巴巴的彩票找回来,在手机搜索昨天晚上出的数字对了一遍。 房间里有一分钟的沉默。 赫连卿看庄余整个人不动了,便凑过去看,但是他看不懂,摇了摇庄余的手臂:“庄兄,怎么样了?中奖了吗?你倒是说句话呀,没中也没关系,就当玩玩。” “中了……”庄余说。 “啊!中了!中了多少?!” 庄余给他比了个‘耶’。 “二十?” 庄余摇头。 赫连卿又猜:“两百?” 又摇头。 “两千?” 还是摇头。 “……两万?” 庄余这次终于点头。 赫连卿眨巴眼睛,伸出手臂放到庄余嘴边:“庄兄你咬我一口,用力咬。” 庄余拨开他的手,反倒掐他的脸蛋,但是没舍得用力:“你没做梦!” “我们……我们……”赫连卿突然提高音量:“中了两……唔!” 这小子的嗓子喊出了九十分贝,生怕传不到街上,庄余及时捂住他的嘴:“你是要告诉全天下你中两万块吗?” 赫连卿摇头,嘴上的手一放,便上前揽着庄余:“我就说我运气很好,是中大奖的命!我只是胡乱编了几个数字就中了,庄兄我是不是很厉害!快夸我。” “是,你最厉害了。”庄余拍了拍那撅得老高的屁股:“你真是个招财宝。” “嘻嘻,那我们现在就去领奖吧!” 庄余掐了一把少年的屁股:“刚才还病恹恹的,这下子不痛了?” “不痛不痛。”赫连卿跳下床,差点没站稳,但是他有一身用不完的劲,刚才在床上喊疼的人不知道是谁,他跑来跑去把自己收拾整齐现在门口:“庄兄快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有钱,啥病痛都好了! 今天依旧二更哈,九点钟。 ☆、第 35 章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19章回复一位小可爱说准备让大少爷和小少爷有钱一点,可是一直穷到现在,真是委屈他们了。 之前吴小冰提起过的事,后来她真的带了不少同学一起每逢周日跟庄余求学,组合起来能开一个小班。 吴丰知道他重新拿起画笔创作的时候,激动得比找到媳妇儿还要高兴,差点抱着庄余哭倒长城。 两位有情人自从开窍后,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滋润,赫连卿隔两三天就要庄余帮他做快递公司的工作,罪魁祸首还是庄余自找的,不过他乐意。 赫连卿每次被庄余折腾一番后的明天就会看到角落画架上的画就会多几笔色彩,渐渐地有了雏形。 一天半夜,赫连卿从睡梦中醒来,被子里裸露的身体很清爽,还被人细心地上了药,他发现身旁没有人,便转头去寻找。 只见庄余只穿着一条裤子坐在角落,在画板前认真地上色,他背对着床,所以不知道此时赫连卿起身下床,缓慢地走到他身后。 现在已经是五月的天,不过夜晚的地下室还是有点清凉,赫连卿把薄被单披上身,微微弯腰,从后面抱着庄余,亲昵地磨了磨耳鬓。 庄余画画的时候整个人的灵魂会沉浸在画里,外界一切事物被抛之脑后,突然出现一双手抱着自己的脖子,难免不被吓一跳,幸好现在笔尖不在画板上,否则这画要毁了。 他转头就看到少年枕在自己肩膀上,于是凑上去亲了一口:“幸好你没在我落笔的时候抱我,吵醒你吗?我还得忙,你回去睡吧。” 赫连卿撒娇似的用脸去拱庄余的肩窝:“我也睡不着了,你为什么每次都是深夜才忙?我也想帮你,可是我不会。” “不会就学吧。” “诶?” 正当赫连卿疑惑之时,已经被庄余拉到前面侧坐在他那双厚实的大腿上,赫连卿浑身上下只披着一张薄被单,转了一圈差点把被单松开,便连忙拉紧了些才没有走光。 庄余把人紧固在怀里:“双手伸出来。” 赫连卿听话地伸出两条手臂,这样一来遮盖上半身的被子没有了固定,被子滑落到腰处,只遮到下半身。 半裸着身子坐在心上人的大腿上,这样的画面太se情了,赫连卿羞红了脸,不过庄余倒没有注意他身上到底有没有穿衣服,而是很认真地开始教导。 首先拿起调色盘,让赫连卿左手的拇指穿过盘子的孔:“抓稳了,右手拿着画笔。” 赫连卿已经把刚才的羞愧感抛到脑后,一手拿着调色盘,一手抓着画笔,而抓着画笔的那只手被庄余的手握着。 庄余握着赫连卿抓着画笔的手,带着他在画板上落笔:“手别抖。” “我紧张。”赫连卿连说话也在抖:“这么好看的画,我怕毁了。” “有我呢。”庄余侧头亲了少年一口:“手放松,我带着你。” 赫连卿:“……嗯” 仅仅是给一个角落上色,赫连卿已经满头大汗,两条手臂酸痛,他放下画笔:“这太难了,我不要学。” 说完便想要起身离开,却被庄余重新拉入怀里:“有一件事你也能帮我做。” 赫连卿:“嗯?什么?” 庄余指着画:“取个名字。” “你确定要我取吗?我怕说得不好。” “说不好不要紧,把你的感受说出来。” 赫连卿盯着画看了一会儿,说道:“痛。” 庄余侧脸看他:“痛?” “嗯,我看着……就会觉得痛。”赫连卿抬手捂着心脏:“心痛,好像连身体也在痛,就是传说中的感同身受?” 庄余看着那副画:“嗯,那就叫痛吧,真好,这幅画算是我们共同完成的。” “哪有,我就画了几笔而已。”赫连卿看着好像少了点什么,半晌才发现:“庄兄,你不署名吗?难道你是真想要匿名?” 庄余:“嗯。” “不妥,怎么说也是自己亲手画的。”赫连卿拿起手边的调色盘,选了个红色,抓起庄余的拇指粘了一点红色颜料:“既然你不署名,盖个指纹戳吧,这下谁也冒充不了。” 庄余用干净的那只手轻轻捏少年的脸蛋:“真是多鬼点子。” 随后在画布的右下角角落印上一个独一无二的红色指纹。 · 赵晋的画展在六月中旬,六月初的时候,赵晋再次上门找庄余。 在一家饭馆的包厢里,赵晋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庄余把包裹着画的牛皮纸掀开,入眼的那一刻,他的神情明显一愣,随后又化成三分忧伤七分沉重,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去评判,半晌才说:“果然是你,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出来的作品还是那么……一鸣惊人,我要让主办方腾出一个好位置挂你的作品。” 庄余喝着茶:“随便,你看着办吧。” 赵晋看到右下角的那枚指纹:“你的署名……很特别。” 一旁的赫连卿指着自己邀功:“庄兄本来不想署名的,这是我的主意,名字也是我起的,叫痛。” 庄余用手指点一下他的脑袋:“厉害了。” “痛……”赵晋点头:“这个名字好啊。” 看到这幅画的人就觉得够痛的了,画的人该有多痛啊! 赵晋拿出两张票:“这是画展的门票,下周六开展,展出时间是半个月。” 庄余接过门票:“嗯,我抽个时间去。” 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菜上完后退出去,赫连卿已经很不客气开始吃。 “你最近有听说程家的事吗?”赵晋问。 庄余的筷子一顿:“没关注。” “程兆离婚,集团股价跳崖式掉落。”赵晋压低声音,好像这里有第四个人偷听一样:“外人传言他那二婚老婆进局子了,可是没人知道她犯了什么罪,。” “赵教授,你一个搞艺术的怎么这么八卦?” “艺术源于生活。”赵晋喝了一口茶:“程锦阳最近也没怎么露面,可能在避风头。” “他们家的事关我什么事。” “哼,你巴不得他们家道中落吧。” 庄余点头:“确实。” · 转眼间就到了六月中,天气分分钟飙到四十度,赫连卿舔着庄余给他买的雪糕,他不知道目的地,只知道跟着庄余走就对了。 两人到了市中心的文化馆门口,庄余在这之前已经带了个鸭舌帽,赫连卿小声问:“庄兄,你是不是要去偷东西?” “……”庄余用仅露出来的眼睛翻了个白眼:“我们现在去赵教授的画展。” “哦,我还以为你要当江洋大盗,害我白高兴一场。”赫连卿指着自己的脸:“你还有帽子?我也想带。” “没有。”庄余领着人去检票口检票。 庄余做伪装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出现会把赵晋的画展带来什么让人嚼舌根的事,所以很有必要。 这不,刚到门口就有几位同届同学擦肩而过。 路上庄余开启教导小孩子模式:“卿卿,记住我的话,看画展要保持安静,不能跑,不弄用手摸作品,不能乱评判作品,文明参观,跟着我别走丢了,知道吗?” 赫连卿点头:“嗯,我知道了。” 展出的作品有一百多副,集合了好几十名圈内有头有脸的艺术家,每人拿出两三副作品出来展览,外人看起来很高逼格,其实就是他们圈内人合伙弄个小画展玩玩而已。 在众多大师作品当中,好的作品当然会放在比较显眼的位置,庄余自知没有那个资格,但是赵晋给他安排的位置还算不错,在众多大师之中脱颖而出。 在那副名为‘痛’的作品前,围了不少观众。 痛——那是一副少女的半身背影,画的背景是红和黑的水流交汇感,红色让人联想到火焰,少女背过身,一头黑长直秀发撩到前面,使得整个背部更加展示全面,她的右手搭在左肩上,左手搭在右边腰部,作出一个环抱自己的姿势,秀出雪白修长的五根手指,她回头露出半张五官精致的左脸,那张脸有几分跟庄余相似,眼睛四十五度向下看,看起来就像是闭上了但是又没有完全闭上。 少女穿着一件大露背的碎花裙,左肩有一部分皮肤光滑,从右肩膀开始向下到尾椎骨是一大片凹凸不平的烧伤,腰部缠了两圈绷带,那绷带松松垮垮,是被放在右腰的手指给勾松的,她不愿意被束缚。 这幅画最大的特色就是每一个细节处理精致,头发丝丝分明,甚至还能看到脸上皮肤的小绒毛,光滑皮肤的纹路和伤口皮肤的纹路能以假乱真,所以才让人看着就觉得有一种感同身受的疼痛感,让人感觉这不是画,而是一个真人。 就连腰部绷带镂空纹路的细节也有表现出来,谁能想到这样一副精细的作品是在不到两个月内的夜晚中完成呢? “这位画家是谁啊?署名只有一个指纹?他署名的时候是咬破自己的手指头画押吗?” “这里的作品都是知名大师,只有这幅的署名没有见过,难道是哪位江湖之外的大佬?能达到这样精致的程度,想必是个老画家了吧。” “说不定这位指纹君是新人呢?” “新人能上这样上流的画展吗?” “就这画的细节处理,三岁画的也能上,这幅画有点神奇,我看着……觉得自己的背也在隐隐作痛,名字真没取错,这指纹君真厉害。” “我看着压抑……” ☆、第 36 章 赫连卿小声伏在庄余耳边说:“庄兄,他们是在夸你呢,恭喜喜提外号‘指纹君’。” 庄余:“你的功劳最大。” 两人正在一个角落看其他的作品,赫连卿指着前面几幅风景画:“庄兄,我觉得这几幅挺好看的,虽然我不懂你们这边的艺术,不过光看着就很赏心悦目。” “有眼光,这作品的创作人是大师级别的,我自认是无法跟他比。”庄余指向其中两幅副作品:“这两位老先生是我最喜欢的前辈。” “哦,在我心里最厉害的就是庄兄你。”赫连卿自带家属滤镜,看庄余一根头发都是爱你的形状。 这时旁边有一男一女在聊天,赫连卿距离他们比较近,所以他们说的话全听被赫连卿听进去了。 女人拿着宣传册在翻:“都好厉害啊,诶,锦阳,你的作品为什么没上这次画展?举办方不是你爸熟人吗?” 几句话让人听着略难堪,女人却不自知,男人面带微笑说:“不差这一次,我正在策划过段时间的个人展。” “没多少这样的机会吧。”女人手上的宣传册翻到其中一页,她指着上面问:“你知道这位‘指纹君’是谁吗?就是那副‘痛’的作者,署名太清奇了,是哪位大师吗?” 男人的表情明显有点不悦,冷冷地回了一句:“不知道。” “连你也不知道?真是个隐世高手。” “哼,什么高手,垃圾。” 垃圾。 这个词被赫连卿听到了,那男人正在贬低庄余辛苦创作出来的作品,赫连卿这些天看着庄余为了完成作品,晚上根本没有睡多少个小时,每天熬得眼睛满是血丝。 年少气盛终究是气不过,赫连卿不悦地对那男人说:“那位,你说什么是垃圾呢?” 庄余被赫连卿突然这一句引去看旁边的人,没想到竟然看到程锦阳那货,不经一顿心塞,真是哪里都能碰上。 四人所在的位置比较偏角落,周围没有其他参观者,没有人发现他们这里正在发生小矛盾。 程锦阳旁边的女人朝赫连卿翻了个白眼:“谁啊,我们评判谁碍着你了?” 倒是程锦阳看赫连卿的眼神由疑惑变为恍然,难怪有点眼熟,再看看少年旁边带着帽子的人,是庄余,之前在一家珠宝店里见过他们两人一起变买黄金,两人看上去落魄潦倒。 程锦阳不屑地哼了一声:“垃圾一样的人出来的作品就是垃圾,怎么我有说错?” “真是吃过屎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赫连卿指桑骂槐:“有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不思进取,技不如人却小人自大。” 陈锦阳垂在身侧的手捏紧了拳头,语气却很平淡:“圈外人对圈内事少评价吧。” 赫连卿操着一副小傲娇的表情:“呵,我一个圈外人比你一个圈内人看得还通透,你了解过那作品吗?你了解过作者吗?亏你自己也是个作者,你这样心思的人出来的作品想必好不到哪里去。” “小朋友,眼睛擦亮一点看清你旁边的人,现在对你好,以后可说不定。”程锦阳看向庄余。 “你这人的嘴巴真的……”赫连卿说着就握紧拳头冲上去,被庄余的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往回拽。 庄余看到远处的赵晋的目光投向这边,赵晋旁边还有几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好像也向这边看过来,如果事情闹大了,影响范围不仅是赵晋个人,整个展会都会有所牵连。 庄余压着声音严肃地呵斥赫连卿:“你给我闭嘴。” “庄兄,你放开我。”赫连卿挣扎:“不能就这样让他抹黑,我……唔~~” 庄余把他的嘴捂上,对程锦阳说:“程锦阳,垃圾不垃圾还轮不到你来定论,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把你那自大的劲儿改了,除了当初你‘偷着借鉴’我的创意的那副作品之外,还有什么能上台面的作品吗?你也就能靠你那年迈的老爸而已,有时间还不如去监狱看看你的好母亲姜恩。” 程锦阳被戳到痛处,等他想要反驳,庄余已经拉着赫连卿离开了。 赫连卿一路被拖拽出展览馆,他拉开堵住自己嘴巴的手:“庄兄你放开我,我要去撕烂他的嘴!别唔……” 庄余再次把那张嘴堵上,把人拉到无人的楼道里才撒手,居高临下看着少年:“进去之前我说过什么了?” “我没忘记你说的。”赫连卿指着楼上:“那人说的话你听得下去我听不下去。” 庄余:“你当听不见不就好了?作品摆出来就是让人去评价的,你能控制全天下的人都给个一百分吗?” 少年无话可说。 庄余又说:“一样东西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不喜欢的人何止是骂垃圾,更难听的话你都没听过,每一个都要气一顿的话,你等着气死自己吧,为这么个人渣而生气,还不如把那力气剩下来。” “我就是生气!”赫连卿真的气头上了,音量不知觉地加大:“你们是认识吗?估计关系不好吧?其他人我不管,就那个人我看不顺眼。” 庄余也提高音量:“那你也不应该在那种场合不礼貌。”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空旷的楼道里有他们吵架的回音,两人都没有退让。 赫连卿气得脖子都红了,整个人像是炸毛猫崽:“所以你觉得是我先挑的事咯?我还不是因为你,你还要反过来骂我,我不管,我没错!” 庄余不想跟正在发小孩子脾气的人理论,无声地转身下楼,赫连卿愤愤地跟在他后面,语气不好地说:“你是打算不理我了?!” 前面的人没有回答,少年赌气地说:“好啊,你不理我,那我也不理你了!” 说是不理,脚步却跟着前面的人,两人一前一后,之间留下五步的距离,一直走到室外,双方的火气还是像外头的烈日那样高涨。 庄余真的一个回头也没有,他只靠听觉听身后的脚步声一直保持同样的距离,他还听到少年的喘气声,因为庄余跨的步伐大又快,少年顶着烈日用小碎步追着,不累喘气才怪。 最终是赫连卿受不了这气氛,跑到庄余前头挡住他的去路:“你真不打算理我了!” 庄余用食指戳了一下少年的额头:“你反省一下自己错哪儿了吗?” 赫连卿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说道:“……我错了。” 庄余:“错哪儿了?” “我不该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不该冲动骂人。”赫连卿咬牙切齿,眼睛瞪大了盯着庄余,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你说得很没有悔意。”庄余说着越过赫连卿再次往前走。 赫连卿再次跑上去堵人,低下头,额头顶在庄余胸口研磨:“我错了,你理理我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几句认错的话说得软糯糯,加上他小狗讨好主人似的动作,庄余的脾气被他磨没了,低头看少年的头顶,因为天气太热,赫连卿的额头出了不少汗,这下把汗水全擦在庄余的衣服上了,湿了一大片。 庄余觉得好气又好笑,终是不舍得再多骂两句,看到赫连卿一张白皙的脸蛋红扑扑地,有点被晒伤的感觉,于是摘下自己头顶的鸭舌帽盖在赫连卿头上,反手牵着人过马路。 两人一场小小的冷战很快就结束了。 当天晚上赵晋就来了电话询问下午的事情,被庄余敷衍几句过去,既然没有发生什么事,赵晋便不追问,而后就转入正题:“今天有个人说想要买你的画,五十万,问我卖不卖,你看……” 庄余立刻打断他:“赵教授,那画我不卖。” 那头的赵晋吸了口烟再吐出来:“是太少了吗?那人说价钱可以再提,你出个价。” 庄余:“不了,多少钱我也不卖,这样吧,如果对方愿意的话,我可以重新画一幅别的给他。” “唉,好吧,你这次的作品真的很不错,连我的老师周老先生也夸赞了一番,问起作者是谁,我只说是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他还想让我引荐你。” “抬爱了,以后吧,会有机会的。” 一通电话结束,赫连卿刚好洗完澡走出来,他只穿一条裤衩,上身光着膀子,皮肤表面还挂着些没擦干的水珠,细皮嫩肉地很抓人眼球,他边粘上庄余边嚷嚷:“庄兄,我洗了凉水澡,还是好热啊。” 今天的温度有四十一度,加上地下室不通风,确实热得慌,庄余是习惯了,小少爷没受过这苦。 庄余把粘在身上的人推开:“你粘着我更热。” 赫连卿把人抱得更紧,换了个姿势跨坐在庄余大腿上:“我就要抱着你。” 桌子上放着一把开到最大档的风扇,庄余把风向调到对着赫连卿吹:“这样行了没。” “好点儿。” 少年刚洗完澡的皮肤嫩滑,散发着沐浴露香味,庄余就着这个姿势,双手在赫连卿光滑的背部吃尽了豆腐。 两人的下巴互相伏在对方的肩上。 “卿卿。”庄余说:“我们搬家好不好。” “嗯?搬去哪儿?为什么?怎么这么突然?”一句话炸出赫连卿三连问。 “搬去好一点的房子。”庄余在赫连卿的后颈摸到一手汗:“你这身子洗了跟没洗似的,得租个有空调的房子,我们现在一个月的收入不错,可以租个七八百块的单间,比这儿宽敞明亮。” “七八百块的房子……”赫连卿的脑子又开始计算:“现在你跟我的月银加起来算个整数一万五,减去房租八百,再减去吃食一千二,其他杂费算一千,对了,你画画的钱算个两千,每个月剩下一万,一年下来有十二万!庄兄,我们离买一间属于自己的大房子不远了。”赫连卿咯咯笑。 庄余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子:“傻子,远着呢,你知道现在的房价多少吗?。” “……多少?” “两个人住的话一百平方足够了,不那么差的小区的话,一室一厅大概要两百万。” “……两百万。”赫连卿把这个概念细想了一下,大惊:“差不多要十七年!这也太难了吧。” 赫连卿整个人都谢了。 “唉,没办法,我努力一点,早日让你住上大房子。”庄余心里规划着,手却忍不住从赫连卿的大腿根摸下去,一直摸到脚丫子,摸着摸着感到有刺手的东西,低头看原来是脚趾甲,已经长出来许多了,穿鞋子会顶到通的程度,不知道这傻子为什么能忍住。 庄余伸手到柜子里摸出指甲钳:“坐床上去,给你剪指甲。” 赫连卿翻身坐床上,背靠着墙,伸出两条腿放在庄余的大腿上。 剪指甲的哒哒声音在屋里回荡,庄余抓着那双玉足细心呵护,像捧着个宝贝似的生怕伤到分毫。 “你就是等着我给你剪是吧?”庄余挠了一下脚底,把赫连卿挠得抽着笑。 “不是,我不太会剪。”赫连卿的脚摇晃两下:“喏,你看我的大拇指,上次我自己动手就把拇指的肉剪破了,疼死了。” 庄余的指腹细细抚摸那已经结疤的伤痕:“你以前没剪过?” “没,诶嘻嘻。”赫连卿的脚抽了一下:“你别再挠我脚底板了,以前有小厮专门帮我剪。” “我记得几百年以前有一个说法。”庄余的手包裹着已经修建完毕的脚趾头来回揉搓:“就是让别人看了自己的脚就要嫁给那个人,你的脚打小就给小厮又看又摸的,这要怎么算?” 庄余说得醋意满天飞。 赫连卿说:“什么怎么算,那不能算,你说的是男女。” 庄余继续逗他:“我跟你也不是男女啊。” 少年被逗急了:“我们不一样,就是——就是——哎呀,反正就是不一样。”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庄余不禁大笑,随后又开玩笑地说:“哎呀,那在这里还真是委屈少爷您了,以后我就是专门为你剪指甲的小厮咯。” “什么小厮,庄兄你才不是小厮,你是我的相公。” “嗯?这个称呼不错,以后多叫。”庄余突然压低声音:“不过只能在床上叫。” 一句话把少年说红了脸,赫连卿一条腿抬起,踩在庄余的锁骨位置点了一下:“不正经。” 两只脚的指甲已经修剪后了,庄余双手分别抓着那双好像用力一握就碎的脚踝,把腿分开,爬上床挤在那双细长的玉腿中间,凑到赫连卿的耳边吹风:“那就来点更加不正经的事,你要喊我相公。” 赫连卿:“……” 竟然把自己卖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有二更,早上九点啦啦啦啦 ☆、第 37 章 “庄儿哥,听说你要租房子?要租多大的?单间还是两室一厅?” 庄余赫连卿刚出门,骑着老年代步车的徐大妈就停下来问他。 徐大妈是这片区其中一栋房子的包租婆,今天准是来收租的,不知道她打哪里听到的消息,不过自从庄余决定要找房子,有在附近打听过,贫民区大家差不多都知道。 庄余说道:“不用多大,单间,家电齐全,有介绍吗?” “有。”徐大妈看到生意就来劲儿了:“我那房子三楼刚好有个租户前两天退租了,你现在有空的话跟我上去看看合不合心意?” 距离培训班上课还有一个小时,于是两人跟着徐大妈去看房子。 房子距离地下室相隔三条巷子,不一会儿就到了,徐大妈从楼下大门开始介绍:“我这栋楼虽然地段是在贫民区,不过安保措施好得很,你看我这楼下大门是防盗门,要门禁卡才能进得去,楼梯都有摄像头,房龄八年,设施还很新。” 徐大妈带人上到三楼一间房门前,掏出小提包里好大一串钥匙,抽了其中一条去开门:“一层三户,这一层其中两户都是小情侣住的,隔音不错,听不到隔壁骚扰的声,你们可以放心,来来来,进来看,墙和地板都很新,家具家电齐全,有空调和洗衣机,独立卫生间,有厨房和阳台,床褥是双人的,空间挺大,不过你们要放两张床的话可能有点儿挤。” “不用,我们睡一张床就够了。”赫连卿说着看向庄余。 庄余在检查电灯开关,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哦,也好,反正床够大,你们兄弟两人够睡。”徐大妈思想不迂腐,根本没把两人的关系想歪,只觉得他们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兄弟。 庄余把整屋的水电路和电器检查一切正常之后,问徐大妈:“都挺好的,月租多少钱?” 徐大妈咧开一排整齐的大牙齿:“一千二,水电费另算,” 赫连卿大惊:“这么贵?!” 这个价钱他们虽然还能承受得起,但是原本预算是八百,这房子比预期的要贵上四百,赫连卿心中的大房子又要多等一年了。 不止是他,庄余也有点犹豫,徐大妈见两人不说话,又说:“我这房子在这片区是最好的了,你们瞧隔壁那栋看起来准备拆迁的房子,他们的单间只有一张床,租九百块还有人抢着要,我这房子直接领包入住,外面找不到一千二这个价了,我是看在是庄儿哥你才做这赔本买卖。” 徐大妈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庄余却不为所动:“一千吧。” “……”徐大妈的脸上渐渐不好看。 庄余身高腿长,稍微矮一点儿的人站在他旁边都会有压迫感,他没有表情,明明是徐大妈拥有主动权的一方,可是她却有点畏惧是怎么回事。 徐大妈最终摆摆手:“一千就一千吧,这个价钱只给能给你啊,你千万别和别人说一千块租的啊,我明天带上合同过来,房租要多押一个月,就是要给两个月的钱。” 庄余这才笑了起来:“明白,谢谢徐大妈。” 租房子的事轻松搞定,隔天早上交钱签完合同,退了地下室的房子,再收拾细软搬家,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两人的行李不多,上下走两趟就搬完了,搬运时出了一声热汗,两人现在热得发慌,房间里开了空调,一进去后舒服了不少,赫连卿累得打横趴在床上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他看着庄余忙碌的背影,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再次醒来后,他还是保持同样的姿势,不过身上多了一张薄被。 刚好庄余从外面进来,提着一袋外卖放在饭桌上:“醒了过来吃东西。” 赫连卿睡了一个下午,现在饿极了,他爬起来坐到饭桌旁打开外卖,立刻香味扑鼻。 饭桌旁边就是炉灶,赫连卿突然问:“庄兄,我们现在有厨房,以后是不是可以煮饭吃呢?” 庄余搅了搅碗里的饭:“你来煮?” “我不会。” “巧了,我也不会。” 两人都是从少爷身份过来的,赫连卿从小只会吃,至于怎么做出来他见都没见过,庄余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但是真要他操作起来,虽然有信心不会炸了厨房,不过能不能入口就要另当别论。 赫连卿咬着筷子:“那我学吧!我工作没你忙,可以做好等你回来吃。” 庄余从自己的碗里夹起一块五花肉放到赫连卿的碗里:“不是怕血吗?肉都有血,别饭没煮成我就得给你按人中了。” “一点点的话我不怕的……”赫连卿有来有往,得了对方的五花肉,回了一块鸡腿肉:“人不可能一出生就会,都是学来的,我读书聪明,只要有这方面的书籍,能做好多好吃的给你,我最喜欢吃三脆羹,蛤蜊生,荔枝白腰子,等我学会了就做给你吃。” 庄余笑道:“好,我希望这辈子还能吃到。” “这辈子吃不到就下辈子呗,再不行就下下辈子,我不可能这么笨的,一定能够让你尝到。” 庄余撑着下巴看着少年:“你现在是预约我的下辈子和下下辈子吗?” 赫连卿插着腰说:“是啊,你给不给?” 庄余推了一下少年的脑袋瓜:“先过好这辈子再说吧。” · 七月正炎热当头,庄余接到了半月未联系的吴小冰的电话,之前就听她说过六月份的艺考自我感觉一般,不确定是否能考上理想的学校,这会儿应该是来报成绩了。 “啊啊啊啊啊——”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土拨鼠尖叫,震得他的耳膜差点没破,等电话那边的人镇定下来了:“庄哥哥,我考上了!我考上啦哈哈哈哈,我考上Y美院了呜呜呜呜,我太棒了呜呜呜……” 吴小冰时哭时笑,不知道的以为她哪根筋搭错了,不过她受的刺激确实是大。 “庄哥哥,谢谢你。”吴小冰吸了吸鼻子:“我以为自己要挂了复读,多亏有你。” 庄余:“也少不了你的努力。” “嗯,我觉得有蹭到你的好运不仅是我,之前你帮忙辅导的几个复读的朋友全都考上了,他们都很感谢你,还说想请你吃顿饭,找我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所以庄哥哥你什么时候有空呢?” “我都行,你们挑个时间吧,介意我多带一个人过去吗?” “是你弟弟吗?好呀好呀,带上吧,我好久没见他了,那时间就定在明天晚上吧。”约好了时间,吴小冰接下来说最重要的一点:“庄哥哥,之前谈好的考过了就付学费,我等下把学费打你账上,还有几位朋友也把学费准备好了,晚点就转给你。” 吴小冰的电话结束之后没多久,庄余的手机果然来了好几条银行卡进账信息,他看着那几穿数字吹了一口哨,这时候赵晋的电话掐着点打来。 因为庄余的作品在画展上一鸣惊人,一时间在圈里名声大噪,有不少人打听这位‘指纹君’到底是何方神圣,想出高价讨要作品,而庄余的意愿还是选择隐瞒身份,赵晋为此没少帮他推托各界好友投来的橄榄枝。 赵晋这次在电话里没少数落庄余,先是说这不仅是个赚钱的机会,还是一个证明自己实力的机会。 而庄余却不紧不慢地说:“赵教授,想要赚钱我不急这一时,记得每年十一月份会举办一场全国艺术展,今年的展会设在本市,我想借这次机会赌一把。” 那边的赵晋抽了一口烟:“你的野心越来越大了,不过这是好事,我很看好你。” 赵晋发现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回来了,现在的他退去少年的青涩,被打磨得老练沉稳。 · 吴小冰和她的朋友们选了一家级别挺高的饭店,装修金灿灿的,赫连卿一进去整个人都傻眼了,“哇,庄兄,我觉得这房子是我那黄金造的房子模型的放大版。” 跟着服务员进了包厢,里面的大桌已经坐满了人,空下来的两个位置就是给他们俩了。 从进门那一刻,所有人齐刷刷看向门口,赫连卿被十几双眼睛看得有点不自在,侧身藏在庄余身后,伸出一只手:“大家好,我叫赫连卿。” 女生群体私底下热闹起来。 “哇,小冰,庄前辈的弟弟果然也是个美人胚子。” “对啊对啊,两人都那么好看。” “他有二十岁吗?看上去软软糯糯的,看着就想逗一逗他。” “一逗就会哭吧。” 当然这些话只在私底下交头接耳,话题人物并没有听到,但是女生们一双双豺狼一样的眼神盯着那少年,庄余忽然后悔带赫连卿过来了。 饭局最少不了的当然是酒,特别是刚结束漫长而艰辛的考试生活的小年轻们,特别放飞自我,一连开了好几瓶酒,轮流去去敬庄余,说尽感谢的话语,庄余也不好扫大家的兴,便一起举杯饮了几杯。 赫连卿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杯酒,他咽了口唾沫,小声凑到庄余耳边问:“庄兄,之前你答应过会让我喝酒,这个我可不可以喝?” 之前…… 庄余回想,之前在烧烤店跟大军几个人喝酒的时候确实答应过,没找到这小子还记得这茬。 答应的事情不好反悔,庄余把赫连卿面前的那杯酒倒了一半到自己的杯子里,剩下两口的量给他:“喏,只能喝这一点。” ☆、第 38 章 “干杯!” “喝!” “庄前辈,我再敬你一杯。” “我也要我也要,来喝!” 这群年轻人太恐怖了,庄余早就过了这样玩的年纪,只是轻轻泯几滴酒就算了,玩得最疯的是吴小冰那丫头,庄余看着一帮十几岁醉鬼小孩抱在一起哭一起笑,只能无奈笑笑。 这也是青春啊! 不过那帮学生抱在一起哭就算了,赫连卿竟然也能参合进去。 包厢除了一张大圆饭桌外,旁边还有棋牌设施和一套长沙发,几名男生坐在沙发的左边,几名女生坐在沙发的右边,赫连卿坐在中间做团宠…… 一名男生已经醉得差不多了,他含着一汪眼泪说:“呜呜呜~卿弟弟,你是不知道我们艺考生的苦哇,这一年以来,每天坐在画板前屁股不带挪一下,痔疮都坐了好几颗啊啊啊,说得我都有点儿隐隐作痛了。” “幸好我没有痔疮,不过这一年以来除了大年初一睡过一个懒觉之外,其它日子都是睡不够六个小时。” “兄弟,你还睡六个小时?我才睡四个小时。” 赫连卿眼神迷离,已经有醉的征兆,听男生们吐槽完,他很是心疼地说:“啊?你们好惨啊,幸好我的教书先生不会这样逼我。” 男生们吐槽完了到女生们…… “我们女生也很苦啊,呜呜呜回想起我生理期的时候碰上校考,磕了两颗止疼药就进了考场,用我最后的意志力考完之后,出门倒地上了,救护车过来把我抬医院去,住了三天院。” “姐妹,我就是不想像你这样,考试前特地去医院打了针避开生理期。” “我把养了五年的长发剪了,为的就是方便打理,每天梳头发洗头发的时间都能画一幅作品了。” 说到一头长发,赫连卿怜惜地看着那位女生:“这位妹妹,我懂你的感受。” 大家说完了,再次抱作一团鬼哭狼嚎。 赫连卿这朵交际花不仅在贫民区能发光发热,在这儿也能放开了玩,不过一群十七八岁的孩子容易玩得来不奇怪。 可是庄余现在一个头两个大,现场只有他一个人是清醒的,其他人倒了一片,这样的场面该怎样收场,最终还是他去一个个地联系孩子们的家人过来领走。 吴丰赶到饭店包厢的时候,里面只剩下三个人,吴小冰和赫连卿躺在沙发上不省人事,只有庄余严肃状站在一旁。 他的脸黑得跟墨水似的,原因是赫连卿趁他没注意的时候跟大伙们又开了两瓶红酒,刚才还能跑能跳,现在直接醉死过去,简直要被这小子气死。 “我的天啊!你要死了!”吴丰摇了摇吴小冰:“臭丫头,在外面竟然敢喝成这样?吴小冰,你就是欠一顿社会主义的毒打,庄子,她喝了多少?” 庄余指着角落一堆酒瓶。 吴丰想揍自家堂妹又下不了手,把人扶起来准备把人放到背上,可是吴小冰被晃了一下身子,呕吐感就上来了,含糊着说:“我想吐。” “想吐?等等等等,我艹,庄子,垃圾桶呢?”吴丰手无足措,两个大男人到处找垃圾桶,眼看吴小冰快要忍不住了,吴丰顾不得那么多,连忙把人抱起来冲向包厢的洗手间里,嘴里喊着:“祖宗,你是我祖宗,现在马上带你到洗手间,忍着别吐啊,吐脏了这里的地毯我可赔不起啊!” 随后从洗手间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和吴丰的骂声。 庄余回头看沙发上的……人呢? 刚才两人只顾着吴小冰,没注意沙发另一头的赫连卿,现在那位置空了,人不见了。 一个醉鬼能跑去哪儿? 庄余急得在包厢里边找边喊:“赫连卿,去哪儿了?赫连卿,出来!” 桌底、沙发底都翻了一遍。 洗手间已经没有了声音,吴丰背着头发半湿的吴小冰出来,看见庄余正蹲着翻桌底:“找什么?” 桌底没人,庄余直起腰:“少看赫连卿那小子一眼就不见了。” 吴丰:“啊?刚才不还在沙发上吗?不会醉了跑出去了吧,快去找前台查查摄像头。” 见庄余拔腿就往外跑,当他准备出包厢门,身后的窗户传来一声熟悉的喷嚏声。 包厢里有好几扇窗户,全都拉上了窗帘,庄余去把窗帘逐个拉开,拉到最后看到赫连卿蜷缩在窗台的角落,流着口水睡得正香。 庄余被气笑了,他拍了拍赫连卿因为酒精作用而红起来的脸蛋:“醒没醒?想不想吐?” 赫连卿睁开一只眼睛向上看,愣了几秒后开始傻笑:“嘿,有两个,不,有……三个庄兄。” 醉得不轻。 “庄兄,难怪大家都说,一醉解千愁,果然所言甚是。”赫连卿说着挪动屁股,差点从窗台上翻下去,好在庄余出手快,直接把人从窗台上抱下来:“你有什么愁要解的。” “……没有啊。”赫连卿傻笑起来:“开心嘛,我今天……又交到好多好朋友了,我有好多……好多好朋友,小军、二胖……大军、唐老板、周大爷……还有小冰、刚才美妮姐姐还夸我……” 赫连卿把贫民区各位和今晚在场的所有人的名字都念了一遍。 他全身像只八爪鱼一样软乎又粘人,一个劲往庄余身上倒,眼睛都睁不开,更别说走路了。 庄余把人背起来,和吴丰难兄难弟一般走出饭店,与吴丰道别后,庄余选择破费打车回去,坐公交车的话非得把人晃吐。 在室外吹了会儿风,赫连卿清醒了些,在出租车上靠着庄余的肩膀,眼睛是睁开的:“庄兄,我今天好开心啊,大家都好好,我喜欢跟他们玩,我喜欢这里……” 庄余一手环着赫连卿:“你就开心了,我要被你们这班臭小孩折腾惨了。” 少年没心没肺地傻笑:“庄兄,你们这儿的考试都这么难的吗?我听他们说真的好辛苦,你以前也是这么辛苦的吗?” 庄余:“没,我那时候很轻松就考上了。” 真的很轻松。 “真好,我的庄兄全天下最厉……最厉害了。”赫连卿安静了一会儿,让人觉得他已经睡着了却开口:“庄兄,你有过好几颗痔疮吗?” “……” 能感觉到出租车司机忍笑忍到浑身发抖,庄余别提多尴尬,他捏着赫连卿的脸:“那是刚才那位朋友说自己有,你拉扯到我身上干嘛?” “嗯~我就是好奇问问,我看应该没有。”赫连卿晃了晃脑袋:“庄兄……你生理期的时候有磕止痛药吗?还是去医院打针?” “……” 前面的司机大爷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庄余干脆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用手堵上赫连卿那只一个劲叭叭的小嘴,小声在他耳边说:“回去再收拾你!” 夏天的夜晚只有闷热,庄余背着人从贫民区路口走到出租屋再上到三楼,中途累得很不得把背上的人扔下去,终究是惹不得,直到把人放到浴室马桶上坐下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身上散发着饭菜味和酒精味,再加上汗水味,把两人腌出一种难以言表的酸臭,庄余嫌弃极了,花了一个小时才把神志不清的人洗干净扔到床上。 赫连卿洗了个澡出来后精神了不少,不过仅限于能睁开眼睛,傻笑,和滚床单。 此处滚床单是他自己一个人在床上卷着床单滚来滚去,笑得花枝乱颤。 这小子喝醉后的反应就是傻笑。 庄余把两人的臭衣服洗好晾去阳台,回来看到床上的人还在滚,于是上去朝那翘臀拍了响亮的一巴掌:“停下,床都给你滚坏了。” 赫连卿停下来,正经躺在自己的位置,伸手拍了拍旁边的空位:“庄兄,你也快躺下,我们一起滚。” “……” 不能跟喝醉的人较真。 庄余关了灯躺下,闭上眼睛准备睡觉,赫连卿就粘上来:“滚不滚?” 房间明明已经开了空调,赫连卿身上又出了一层薄汗,许是刚才滚出来的,庄余把人按回去:“现在都一点了,真能造,给我闭上眼睛睡觉!” 赫连卿的眼睛在黑暗中瞪得亮晶晶:“我睡不着。” 庄余:“那就数数,从一开始数到五百,开始吧。” “喔,数到五百就能睡了是吗?一……二……三……四……”赫连卿数一个数,身上就有一个动作,当他数到六,已经跨坐在庄余身上,嘴里还一直往上数,一个数蹭一下,把庄余蹭得翻身把人压下。 “你今晚就别睡了!”庄余动手扒了赫连卿的上衣:“继续数!” “二十三……二十四……二十六。” “错了,重新数。” “一…………二……三……” 少年断续数这数,偶尔数对了,要是数错了就被勒令从一开始,别说数到五百了,连一百都数不上去。 ☆、第 39 章 说到十一月的全国艺术大赛,比赛主题是‘旧物’,范围宽广,有很大空间可以发展,庄余很快就有了灵感,他偶尔会推掉小部分工作,只为腾出更多的时间,赶在十月初截止报名之前完成作品。 赫连卿又数了一遍两人的收入总额,之前说好十七年可以拥有属于两人的房子,现在估计要等上二十年。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埋怨什么,当他偶尔半夜醒来时,看到角落亮着一盏小夜灯,庄余坐在画板前忙碌,赫连卿不知道有多心疼,但这是庄余喜欢做又是追求的目标,赫连卿便会永远会在背后默默地支持。 作品已经差不多成型了,赫连卿站在画板一米外,伸长脖子去看:“哇,庄兄,你画的这里是什么地方啊?下着雨还那么漂亮!” 庄余正拿着画笔在上色,侧脸看了一眼赫连卿:“干嘛站那么远?要看可以靠近点来。” 赫连卿摇头:“我就站这里吧,我怕不小心碰到就不好了。” 庄余边上色边述说:“这是一个乡下地方,以前每年放暑假在那个地方待两个月,那里……确实很漂亮,很舒服,可惜已经不在了。” 说到画上的地方,庄余沉迷在过去的回忆中,情绪似乎变得忧伤起来。 “我以为是庄兄你虚构出来的地方,没想到真的有,不在是什么意思?”赫连卿问。 “那地方前几年被开发商买了下来,把所有东西推平,建了一个山头的别墅房。” “一个山头的房子!”赫连卿惊得张大了嘴巴,然后问出比较关心的问题:“那里的房子贵吗?” 庄余被他逗笑了:“贵啊,一栋的话大概在……四五千万之间。” 赫连卿倒吸一口凉气,脑袋快速算了一圈:“我们至少要打拼四百年才买得起!唉,钱真的是太重要了。” “两个人的房子要这么大干嘛?地方够用不就好了,如果你在客厅,我在房间叫你还要用喇叭喊,不累吗?” “是哦,要这么大干嘛,走多几步就见不到你了。” 赫连卿瞬间就被安慰到。 庄余放下画笔和调色盘去洗手间,说道:“收拾一下出去吧,我们去逛超市。” “诶?为什么要去逛超市?”赫连卿有点儿兴奋,他是挺喜欢超市那个地方的,因为有好多没见过的东西,看到新奇的就会问庄余那是什么,了解之后感觉自己升华了一样。 不过超市在市中心,要转两趟公交车才到,所以他们一般是两个月才去一次采买。 最近的一次采买是上周。 庄余洗完手出来换下有颜料的衣服:“明天就是中秋节了,去买点食材,我们试试在家里做饭吃怎么样?” “好啊好啊,我想吃火锅。” “这个天气吃火锅?” “有影响吗?” “没有,走吧。” 到了超市食材区,赫连卿在货架上拿了一包麻辣火锅底料放进购物车里,火锅底料在购物车里还没躺上几秒钟就被庄余放回货架上,拿了旁边的西洋参鸡汤味汤底:“大夏天的吃那么辣,你想去肛肠科吗?” 赫连卿看周遭没人,撒着娇说:“我想吃。” 庄余在货架上搜寻一番,最终拿了一包拇指大小的甜辣酱:“吃这个。” “……好吧,还不赖。”赫连卿话语的意思算满足,但是语气明显是失望的。 庄余摸了摸那颗耷拉下去的脑袋。 赫连卿指着肉类去的冰柜:“庄兄,我想吃五花肉,买不买?” “买。” “我还想牛肉。” “买。” “还有还有,我想吃虾。” “买。” “庄兄,你今天怎么这么好,我要什么都买。” “因为……”庄余点开手机里的一条短信给赫连卿看:“我们刚刚有一笔可观的收入。” 赫连卿抱着手机开始数那串数字:“个,十,百,千……万?”赫连卿这次没有大喊,自行把自己的嘴巴捂上,看了看附近没有人,低声问:“我没数错吧?等等,我再数一遍,个,十,百……这这这……你抢谁的钱了?” 庄余弹了一下那傻呼呼的脑门,去冰柜里拿了一盒肥牛和一盒五花肉放进购物车里,“有人花钱让我画一幅作品,赚了这一笔。” “哇,可以卖到这么多钱。”赫连卿把手机放回庄余的口袋,又开始掰扯:“我觉得我们的大房子最多十年就能住上了。” “你整天惦记着大房子,搞的我压力好大啊。”庄余指着赫连卿旁边的货架:“要喝什么饮料自己拿。” “哦。”赫连卿拿了一瓶最喜欢的可乐:“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要逼你让我住大房子的意思,我就是单纯地计算,我们一起向着目标努力,多少年不重要。” “多少年不重要是假的,我也想马上拥有,首先可以赚个首付回来。”庄余带着人去卖月饼的区域:“你要吃什么馅儿的月饼。” 赫连卿看着满目玲琅的月饼,月饼都有用精致漂亮的盒子包装,看不见里面的样子,更不知道好不好吃,他很纠结要选哪个。 旁边有一位售货员端着一个盘子过来,盘子上有切好的各种味道的月饼:“先生,可以试吃再买哦。” 赫连卿不知道这是免费试吃的,便没有动手去拿,不过看到庄余拿了一块试吃,于是跟着拿了一块。 各种味道试过之后,赫连卿指着一款绿色馅的月饼:“这个味道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欸。” 售货员马上介绍:“这个是抹茶味的,请问要多少盒?” 庄余:“一盒。” 正当庄余在更售货员交涉的时候,赫连卿被不远处的灯笼吸引了目光。 就他十八年来的大少爷身份,逢年过节最不缺的就是礼物,每年的中秋节的花灯排满整个院子供他欣赏,但是他没有见过能唱歌的花灯,还有五颜六色一闪一闪的灯光。 庄余看少年站着不动,随着他的目光循过去,于是问:“想要?” 赫连卿点头。 “买。”庄余说完拉着人去选灯笼。 结完账后离开商场,庄余双手各提一个购物袋,赫连卿提一个,另一只手拿着灯笼在玩,跟着电子儿歌哼旋律。 少年的注意力全在灯笼上,庄余回头看身后的人,摆出严肃的表情:“灯笼给我拿着,路上不准玩。” 赫连卿把灯笼的歌声关掉:“好了好了,我不玩了。” 庄余看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你……还有一个购物袋呢?” 赫连卿看看自己拿的东西。 “……” 他们一共有四个购物袋,庄余拿左右手各一个,赫连卿左手一个,右手是灯笼,所以…… “我……刚才去洗手间的时候,好像忘在洗手间外面的凳子上了,对不起。”赫连卿尴尬一笑,随后低下头,做好挨骂的准备。 庄余叹了叹气,找了一处角落放下购物袋:“过来,你在这儿看着东西,我上去找,希望没有被人拿走。” “我跟你一起去吧。” “别了,洗手间在五楼,这么多东西提着怪累的。” “哦。”赫连卿乖巧地在角落站着:“我会在这个乖乖等你的,你去吧。” 赫连卿所在的地方是商场侧门,侧门没什么人进出,他站的角落十分不起眼。 庄余这一上一下至少要花十分钟。 今天这趟出来走了不少路,赫连卿感觉腿有点酸,干脆盘腿坐在地上,守着东西,拿起灯笼打开歌唱模式。 突然有一双脚站在赫连卿前面,他光看那双鞋鞋就知道不是庄余,抬头一看竟然看到他十分不喜欢的人。 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叫程锦阳,上次在画展骂庄余是垃圾实则自己才是垃圾的人。 赫连卿近二十年来没有什么讨厌的东西,眼前这个人在他的讨厌列表里排名第一,看到就想揍一顿那种,可是上次在画展因为差点动手,被庄余训了一顿,这次赫连卿压抑住那颗躁动的心。 好汉不与小人斗! “赫连卿是吧。”程锦阳的语气温吞,微微弯腰看着坐在地上的少年,面带微笑,鼻梁上的眼镜闪着寒光。 赫连卿撇过脸不看他,也不与他搭话。 可是程锦阳却自来熟地在赫连卿旁边坐下,一根手指挑开其中一个购物袋看里面的东西:“肉,可乐,火锅底料……东西真多,是要打火锅吗?” “你有病吧,跟你很熟吗!”赫连卿连忙把地上的东西拨到自己怀里,他倒是想走,不过这么一堆东西他一个人拿不完,但是不可能扔下不要,反正庄余应该差不多时间下来了。 程锦阳向赫连卿那边挪了挪:“人们成为朋友之前都是不熟的,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对方靠过来,赫连卿往旁边挪,远离那个人,说道:“我朋友多得很,不缺你一个。” “我缺啊,上次我因为家里出了事,情绪不稳定,并不是故意的,我跟你道歉。” “不需要。”赫连卿向楼梯那边张望,还没看到庄余的影子,于是点开手表准备打电话给他。 可是程锦阳突然抓住他的手表,连带抓着他的手腕,力道很重,表情却很平静:“庄余是这样把你当孩子似的监视着你吗?” 赫连卿立刻把手挣扎出来:“我乐意,我们之间怎样有你说话的份吗!” 看着自己白皙的手腕被抓出了青紫色,赫连卿心里不断祈祷庄余快点出现。 就在这时,一只脚落在赫连卿和程锦阳中间的墙壁上,把两个人隔开,随后转了个方向,向程锦阳脸上扫了一腿,把程锦阳的眼镜扫落在地。 程锦阳把眼镜捡起来才看清楚来人。 赫连卿还没抬头看,光看那条长腿就知道是庄余来了。 庄余俯视着程锦阳,眉眼间带着冷调,瞳孔黑如深潭,眼角有凛冽的寒光,如匕首一般,恨不得就地把人给凌迟了。 “离他远点!”庄余冷冷地说。 赫连卿立刻站起来躲到庄余身后。 程锦阳也站起来,笑道:“这么大的恶意干嘛?我只是单纯地想交个朋友而已。” “不要脸!”赫连卿不屑地说,拿起地上的购物袋:“庄兄我们走吧,不要跟这些无耻之徒说话,拉低了身份。” 两人快速拿起东西离开,程锦阳在后面喊:“听说你要参加全国艺术比赛,真巧,我也要参加,我们可以比比,怎么样?” 庄余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你有空不如去脑科检查一下吧。” 出了商场,庄余停下来,伸手抓过赫连卿淤青的手腕:“干嘛不还手?上次不是很凶吗?” “那里是公共场所,你不是说不能动手吗?” “上次展会里有摄像头拍着所以不能动手,刚才那个角落没有摄像头。” 少年愣了一下。 “……等下!让我回去踹他丫的。”赫连卿说着就要往回跑,被庄余拉住了。 “人该走远了,你踹空气呢?” 赫连卿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哎呀,亏了,下次……我下次见到他就把人拉进洗手间狠揍一顿。” “就你这身板还是别了吧。” “我这身板怎么了?我看起来不能打,力气大着呢,他刚才说也参加了比赛,庄兄你一定要赢啊。” “呵呵,我努力。” “什么努力?大房子可以不要,那丫的一定要输给你……哼,我怀疑那臭男人是在觊觎我的美色,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你最好看。” “那是,我好看都是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本菜鸡思路断了,全是凭感觉硬编下去,边码新文存稿边捋这篇文,尽量不断更。 ☆、第 40 章 作者有话要说:断更一周的菜鸡回来啦,存稿已经完结,后面还有七章加番外(富有的生活),每天早上六点更新,接下来一周要专心搞新文。 晚上十二点的贫民区小巷里,庄余骑自行车载着刚在烧烤店下班的赫连卿回家。 尾坐的赫连卿倒着方向坐,看着后退的景物,“庄兄,你以后晚上不用来接我下班了,我自己回去吧。” 少年突然这样说,庄余难免不会多想,他问:“你怎么了吗?” “我没有怎么呀。”赫连卿抬头看一轮还算圆的明月:“你每天工作已经够辛苦了,夜晚还要画画,你可以用接送我的时间休息,我不想你这么累。” 庄余:“我不累。” “我看着累啊,这样吧,在你完成作品之前都不要过来接我,等比赛过后就恢复原样。”赫连卿伸手到背后戳庄余的后背:“好不好嘛,我不是小孩子了,一个人可以的。” “好,卿卿长大了,懂事了。” 赫连卿真的长大了,他不会像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那样哭哭啼啼,就算是有只仅限于在庄余面前硬挤两滴眼泪撒撒娇,即使没有了父母的羽翼保护,也能凭靠自己的劳动赚取活下去的资本,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上,算是有了价值。 两人只有晚上在家能在一起,工作时间独自忙碌,生活过得平淡无奇,时常会发生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的小事,却希望一辈子这么细水流长地走下去。 赫连卿很喜欢这样平静的生活,即使每天重复做着一件事,也不会觉得腻。 但是地球在转,世界每天都在变化,没有事物是亘古不变的,生活也不可能平平淡淡,特别是有一句古话——厄运专找苦命人。 贫民区内的夜晚照常有许多还在忙碌的身影,谁也没想到一场厄运会降临于此。 这片区违章搭建的想象是习以为常,建筑物密集又老旧,头顶上的电线比蜘蛛网好不到那里去,当一束火苗在某个角落点燃、蔓延,人们还处于无知的情况。 当那束火苗真正燃烧到无法控制的地步,情况已经不是一两桶水能搞定的。 人们呐喊着,逃跑着,像一堆热锅上的蚂蚁。 燃烧起火的地方是一处垃圾回收站,贫民区的房子一间紧挨着一间,火势很快把三间铁皮房子烧剩下空壳,火势却丝毫不减弱,有把整条街道少下去的气势,再这样下去,整个片区将会成为火场。 赫连卿还在烧烤店上班时,有一位这里的居民匆匆跑来指着一个方向大喊:“快点跑啊!那边着火了,连烧了七间房,还一直烧下去!” 周围的人开始乱套了。 “好端端怎么会着火呢?” “是垃圾回收站先起的火,已经打电话叫消防车了。” “完了,贫民区的路太小,消防车进不来!” “还等什么?赶紧跑啊,趁还没烧到自己家,回去拿点贵重物品。” 赫连卿愣在原地,他把那些话整理了一遍,半天才意识过来——家就在起火的那个方向,庄余有没有在家里?房子里有贵重的东西吗? 贫民区的上空已经火光冲天了,隐约听到有消防车呼啸。 少年拔腿就向着起火的方向跑去,唐老板叫都叫不住。 许多人一只往远离火光的方向跑,只有一位少年不要命似的逆向奔跑。 远远看到自家那栋出租房,那火的距离还远着,完全有时间上去一趟。 突然有人挡住赫连卿的去路。 是丹姐,她没了以往靓丽的模样,头发凌乱,妆容模糊,满脸惶恐拉着赫连卿,“弟弟,你还往回跑干嘛?赶紧逃命啊,火要烧过来了。” 赫连卿想要挣脱丹姐的手:“丹姐,我回去拿个东西,很快的。” “还有什么东西比命还重要啊。”丹姐执意把少年拖走,可是她一届女流的力气敌不过少年,赫连卿的手挣脱出来后,立刻跑上出租屋。 丹姐怎么叫都不回来,情急之下,她拨通庄余的手机,关键时刻等待通话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就在电话准备要自动挂断的前一秒,那边终于响起男人的声音。 双方的周围环境都很混乱,特别是庄余那边,丹姐说话靠大声喊:“庄哥,你在哪儿呀?贫民区着火了,我在你楼下看到卿弟弟那傻孩子往楼上跑了,我拉都拉不住!那火快烧过来了!” “我马上到。”庄余说完几个字便挂断了电话,回头看身后一栋已经被大火吞没的房子,角落站着一个小女孩在哭,他连忙把小女孩抱起来随手抓着一名逃跑的居民:“孩子走散了,你带她离开吧,后边房子里还有人没出来,拜托你了。” 那人点头,抱起小女孩就跑。 庄余发疯了似的往出租屋那方向跑,同时拨通赫连卿的电话,幸好那边很快就接听,庄余用平生没有过的吼声大喊:“赫连卿你马上给我下来!” 赫连卿已经在出租屋里,他把一些东西全扫进背包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臭味令他咳嗽了两声,“庄兄,快了快了,我准备要下去。” 他说完了也不挂电话,庄余听着赫连卿那边噼里啪啦的声音,他脑海里浮现出令庄垣躺在病床上十年的那场大火,庄垣从楼上跳下来,骨头错位满身是血的样子,庄余已经无法再次承受那份痛苦。 他已经失去庄垣了,不能再失去赫连卿。 庄余加快脚步冲进已经有些许火苗的楼道。 这场火从火苗开始到无法控制只用了不到三分钟时间,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天晚上正好刮风,所以火势才会蔓延得如此之快,贫民区的房子一栋接着一栋到下。 空气中的浓烟逐渐浓烈,赫连卿开始感觉到呼吸困难,他猛烈地咳嗽着,窗外已经有些微火光,他立刻背上背包,用床单把角落那边差不多完成的画包严实了,抱起就跑出房间。 他觉得自己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可以他没有想火势竟然能一下子就烧到了这边,从楼道往下看已经有火光。 要下去吗?还是上去? 赫连卿不知道,从小没有人告诉他火灾要怎么自救,更没有人告诉他在这样好几层楼高的房子里要怎样逃生。 在他正在发愁的时候,楼道里跑上来一个人影。 庄余看到赫连卿站在楼道里发愣,先是大骂一句:“愣着干嘛?不要命了?” 边说边把人拉紧了往上跑,他从楼下上来的,知道楼下的路已经被火堵上,唯一的出路是天台。 庄余把顶楼的铁门踢开,跑到室外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不少,他来不及训赫连卿,找逃生出路才是目前要做的事。 这栋楼一共有五层,现在的火势应该已经到了三楼,不需要多久,火就能把整栋楼吞没。 庄余站到高处向四周看,楼下有人在喊:“看!上面有人!” 消防车还堵在路口,云梯伸到这边来还差好十几米,等它能来人都烧没了。 这时候,消防员快速在楼下支起了安全气垫,朝庄余大声喊:“跳下来!” 只能是这样了! 庄余回头向赫连卿伸手:“过来。” “哦。”赫连卿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他背着个背包,还抱着一个画板作为累赘,跑起来的速度有限,庄余跳下去把那画板抢过来扔到一边。 “诶……那是你的心血,你干嘛扔了?”赫连卿要去捡,却被庄余拉回来:“你要命还是要那东西?” “我两样都要!”赫连卿刚说完,天台门口轰隆隆地冒出火舌。 少年突然被一个力道抱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竟然身处在栏杆上,向前一步就是五楼之下的地面。 赫连卿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惊恐地看着旁边的庄余:“庄兄,你要干嘛?” 庄余把赫连卿紧紧地抱在怀里:“抱紧我,一起跳下去。” “什什什么?跳……跳下去?这里是五楼!不要啊!”赫连卿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很诚实地抱紧庄余。 “没事,下面有垫子。”庄余把赫连卿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你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用管,我数三二一就会带你往下跳,——三!” “等等,庄兄我怕。” “二。” “一定要这样吗?我们可以找其他办法。” “一。” “啊啊啊——” 失重状态下使赫连卿感到心脏一阵停滞,甚至有点呼吸困难,耳边有呼啸的风声有尖叫声,好像正在靠近死亡,但是被庄余紧紧地抱在怀里,又感觉自己无比安全,就算真的有个什么好歹,死也是抱在一起死的一对鸳鸯。 坠落的过程彷佛用了一个世纪,其实也就几秒钟的事情,两人准确摔进安全气垫里。 感觉到身体有了依靠感,赫连卿睁开眼睛,还没回过神来就被许多只手把他拉到地面,他双腿已经被刚才的‘跳楼’吓软了,人还没站稳便跪在地上,被庄余拎起来走到一边。 庄余把赫连卿带到一个角落,把人浑身上下摸了一边确保没有骨折烫伤什么的,这时候才把一直压在心里的火气放出来,戳着少年愣愣的脑袋大声吼道:“你有脑子吗?那个时候还跑回去干什么?家里一没黄金二没钱,就算有也不该回去!我在让你出来,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 赫连卿低着头小声说:“对不起……” “每次做完错事只会说对不起,做事之前能不能先想想后果?万一刚才你逃不出来怎么办?万一你的命就这样完了怎么办?你连跟我说对不起的机会也没有,你跟阎罗王说去吧。” “我……对不起对不起,我救不到你的画。”赫连卿抽泣着,取下背后的书包打开给庄余看:“你看看,我帮你拿到了这些,还好好的,一点儿没坏。” 庄余看到背包里面,竟然是一套还沾有颜料的画笔,那是庄垣送给他的那一套,赫连卿竟然还记得。 那一瞬间,庄余的火气全消了,剩下的只有心疼,他再次把赫连卿拥进怀里,比之前每一次拥抱还要用力,闷声在少年的耳边说道:“赫连卿,我没有亲人了,你要好好的,行吗?” ☆、第 41 章 那场大火足足烧掉贫民区一半区域,直到凌晨时分才正真把火扑灭,那天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一缕晨光照射在火灾之后一片破败的贫民区,被烧的房子连框架也不剩,只有一堆乌黑的残渣余孽。 统计死伤人数有三死十七伤,一夜之间,贫民区这场大火受到社会的各界的关注,对于群众来说这只是一条能讨论三天的新闻,对于这片区的人来说,家没了。 当吴丰赶到贫民区看到路边安然无恙的两人,他冲过去差点当街哭出来,“我这一觉醒来看到新闻吓得我鞋子都没穿就跑过来,你们没事就好了,有没有伤到哪儿?” 赫连卿摇头苦着脸,“吴兄,怎么办?庄兄要参赛的画没了,已经没有时间了。” “啊?”吴丰原地踌躇两圈:“这……老天爷专门玩你的吧!” “可不是吗?”庄余回头看了一眼废墟:“可不是还有三天时间吗?拼一拼的话够的。” 吴丰:“三天?你开玩笑吧!” 这时候庄余的电话响了,是赵晋,他也是早上看到新闻才知道这边出事了,连忙打电话给庄余问情况,问到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庄余很不客气地说:“有,赵教授,我记得你有个十年不用一次的画室,可以借我用三天吗?” 赵晋当然很爽快地答应了,接下来的三天时间,庄余窝在那废弃多年满是灰尘还没来得及打扫的画室里,全副身心投进创作中,把一切事物抛到脑后。 赫连卿在一旁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让他吃饭休息,得到的是一句:“我没事,你累了到旁边休息。” 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庄余的脚步,赫连卿能做的只有在一旁默默地陪伴。 画室里只有一张小沙发可以休息,赫连卿等累了就躺在沙发上睡,他这两天也没怎么休息,净陪着庄余熬着,终究是熬不过去,看着前方忙碌的背影,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再次醒来后,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怀抱,鼻腔里全是熟悉的人的味道,还参了一股颜料味。 赫连卿动了一下,抬头便看到庄余的睡颜,这样近距离看,庄余两眼下有很明显的黑眼圈,脸的轮廓更加明显,胡子拉碴的,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他终于休息了,一定是很累吧。 赫连卿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庄余的胡渣,摸着刺手但意犹未尽,摸着摸着就把人给摸醒了,庄余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睁开没几秒钟又闭上,嗓音沙哑着说:“别动,陪我再睡一会儿。” 少年连忙缩回手,在庄余下巴亲了一口:“对不起,你继续睡吧。” 庄余在几秒钟之内再次睡了过去,刚才已经睡了一觉的赫连卿现在睡不着了。 画室的窗帘全拉上,从缝隙中看不到有光透进来,外面应该是黑夜,室内只亮了一盏小灯,灯光不亮,小灯旁边就是庄余这三天以来的成果,赫连卿稍微伸长脖子去看,下一秒便被惊艳了。 赫连卿在心里仰望一番。 现在几点了?赫连卿抬起手看电话手表的时间。 半夜两点多。 随后看到手指上庄余送的戒指,美滋滋地欣赏了一翻,那戒指虽然不是很名贵,但要是有人拿一千根金条来换的话,绝对不换。 不知道是刚睡醒眼花还是屋子太暗了,赫连卿感觉自己的手怎么好像……虚幻了? 赫连卿再把手凑近了看。 刚才并不是眼花,而是……他的手确实不对劲,从手腕到手指呈现一种半透明的状态,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消失不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吗? 赫连卿心里不由得害怕起来,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本就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然而没想到回以这样的方式消失。 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要消失,赫连卿想要叫醒庄余,可是手掌又回到实物状态,虚幻的感觉没有了。 回归正常之后,赫连卿放弃把这个事情告诉庄余的念头,他现在因为参赛作品的事情已经够累的了,等这场战役结束了再说应该还不迟吧。 少年怀揣着心事,担心睡着之后所有东西都消失,所以没敢闭眼,一直熬到天亮。 天一亮,庄余提前调好的闹钟响了,他醒来就看到睁大眼睛的赫连卿,少年看起来很累,看起来比三天只睡了八小时的庄余还要憔悴。 “你没睡吗?”庄余问。 “我……我有睡,我……”赫连卿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借口:“我做噩梦了饿,醒来就睡不下了。” 庄余双手收紧,“你再睡一下吧,我陪你。” 赫连卿挣扎起来:“不睡了,今天是截止报名的时间,庄兄,我们快点把作品交过去吧,迟到就不好了。” 因为今年的全国艺术大赛是在本市举办的,庄余很快就把作品交到举办方的手里,之后便是等待半个月后的结果。 在这等待期间,庄余竟然没有丝毫紧张感,他没有时常关注进度,反而就像没有了那回事儿一样,继续忙碌生活。 贫民区是没了,可地球在转,他们还要生存,住的地方没了再找,家当全烧了再买,存款没了一半,工作依旧继续。 两人在贫民区附近租了一间还不错的套房,每月租金是比之前贵了差不多五百块,不过还算能承担得起的程度。 * 半个月后。 全国艺术大赛参赛作品会在文化馆展出,采用现场评分的制度,可以让广大参展者一起见证冠军诞生时刻。 会场只展出入围决赛的作品,当大家在众多决赛作品中看到并排挂着被称作冠军最有潜力且创意画风有九成雷同的两幅作品,这场大赛的的高潮真正被掀了起来。 也正是主办方想要达到的舆论效果,暗地里打算以此作为公众讨论点,把这场比赛炒热,让更多人目睹这场来自艺术界没有硝烟的战斗。 一副是名为‘辞旧’作者是程锦阳,一副名为‘遗忘的角落’作者是指纹君,两者皆惊艳了众人,但是争论要比欣赏的声音来得要强烈得多。 加上两位作者还是挺有争议性的人物,一位是在艺术圈和上流圈子里小有名气的程家少爷,一位是前段时间昙花一惊现不知其人是谁的神秘指纹君,两者一碰撞这场战争就更加受瞩目了。 如果两幅画分开摆放的话,人们并不会觉得没有那里不妥,反而会觉得里面的世界里的一切是理所当然,但是一比较起来,那问题就多了。 它们的每一处细节可以当一双反义词。 破败——整齐。 欢乐——惆怅。 欢脱——病痛。 同样以贫民区为背景,‘遗忘的角落’所呈现出的破败的环境里,路上的人们却是笑得比天上的艳阳还要明媚。 反之‘辞旧’里所呈现的背景环境稍微整齐一点,让人看着会舒服些,配上人物的苦命人常态表情与动作,一切配合得很和谐。 说到意境,‘辞旧’是给人一种沉重、压迫、展示一个让人不敢去触碰的环境,折射世上所有贫民区的一个特点——贫穷。 而‘被遗忘的角落’却有一种众人不知画里人的欢喜,让人看不懂猜不透人物的心情,人物是否在苦中作乐?该不该起怜悯心,又或者其实画里的人只是单纯地笑世人看不穿。 创意如此雷同但意境却正好相反的两幅作品,评委们至今没有评出个所以然来,让人们不得不猜测谁才是抄袭者。 比赛场馆的角落里,庄余带着帽子,看着场馆中央的两幅备受争议的作品,一旁的赫连卿愤愤不平地说:“庄兄,那个人怎么这么坏?你在三天内完成了作品立刻上交,他这样也能抄袭你。” 庄余:“小人难防,他靠着老爸的名望才有点出息,比赛方有巴结他的人不奇怪,不过他这次竟然没有动手毁了我的作品,大概是想要跟我正面竞争吧,主办方故意炒热度八成是程锦阳的手笔,让全民关注这场比赛,我输了就真的没有翻身之地。” “啊?那万一……”赫连卿很惆怅:“万一你……怎么办?” “你觉得我行吗?”庄余问。 赫连卿重重地点头:“必须行!” “嗯,那就肯定行。” · 程锦阳出现了,有记者连忙发出提问:“程老师,请问那副‘被遗忘的角落’与您的作品‘辞旧’的创意雷同,对此您有什么说法吗?” 程锦阳站到自己作品旁边,抬手扶了扶鼻梁上那副厚重的眼睛,眼神透过镜片折射出一丝寒光,而后又展出营业性微笑:“我真的吓了一跳,大家都有关注过前段时间贫民区大火的新闻吧,我是那时候有了灵感,配合这次比赛的主题‘旧物’,把火灾前的场景呈现出来,其实这个创意很多人都能想到,可能指纹君的想法刚好凑巧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瞧瞧这圣母白莲花的话,那场火灾又不是什么秘密,两个人从中受到启发从而想到一块去不奇怪,但是选取的场景几乎一样那就不正常了,程锦阳这样一说,任谁听了他就是原创的那一方,要不是有庄余牵着赫连卿的手,他差点要冲下去打人。 ☆、第 42 章 记者又追问:“程老师,可以说说你的作品想表达的中心思想是什么吗?为什么会取名为‘辞旧’呢?” 程锦阳胸有成竹,把在心里练习了好几十遍的说辞吐出来:“新旧时代的替换,这个世界每天飞速发展,你我站着脚下这块土地在许久之前也曾贫瘠过,经历过人们的雕琢才会有如今高楼林立的城市,贫民区虽然是大家一般不愿意踏足的地方,但是多少年之后,它也会发展成一个与这座城相匹配的级别。” 庄余赞同地点头:“说得真好。” 赫连卿推了他一把:“你怎么帮他说话呢?说得一点儿都不好,你说得最好。” “我还没发言呢。” “我不管,你肯定比他好一百倍。” 喜欢搞事情的记者又挑了个刁钻的问题:“程老师,那对于那副‘被遗忘的角落’,作者是之前有过一时名声大噪的指纹君,您对这位作者和作品有什么看法吗?” 程锦阳装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手指挠了挠右边额头,最终才略显难堪地说:“那作品单拿出来说的话确实是挺厉害的,但是……见仁见智吧,我就不加以评价拉仇恨了,免得被大家说我要打压新人什么的,但是说到这位指纹君我有几句话不得不说,在座各位都不知道这位指纹君的真实身份,不瞒大家说,我一直是知道的,之前考虑到许多方面特意没点出来,没想到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我就不得不说一说,大家对庄余还有印象吗?” 程锦阳直接了当点出庄余的名字,在场各位在艺术圈混过的多多少少有听说过一些传闻故事,了解过程锦阳成名史的都有听过庄余的名字。 “庄余,好熟悉的名字……啊!那不就是……” “我想起来了,十年前他抄袭过程锦阳的作品,那次实锤,后来他退圈了。” “所以这次庄余也抄袭程锦阳吗?他就不能换一个人抄?” “今天庄余有来吗?” “应该有吧,不过来了应该也会逃跑吧。” 评委们时而摇头时而点头,他们摇的是抄袭这个行为,点头的是对于程锦阳对作品的一番介绍表示肯定。 一旁的赵晋骂了一句:“狗东西胡说八道。” 他抬眸向一个角落看去,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昂首挺胸向这边走来。 庄余摘下帽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有人认出了他,不禁大呼,记者们纷纷把视线转到庄余那边,不断抛出各种各样有指责意味的问题,但是全被庄余忽略了。 程锦阳被庄余赋有攻击性的眼神看得有点儿不自在。 “我很同意程锦阳所说的灵感来源那段话。”庄余这么说,众人一片哗然。 他这是承认了? “程大少爷介绍完自己的作品,该轮到我了,我觉得我们两个很有必要互相交流一下自家作品的含义。”庄余指着两幅作品:“就拿这选取的场景来说,平民区有东南西北四条大街,我这条是西区,你那是哪一个区?” 程锦阳:“……北区。” 庄余点头:“火灾烧掉的那一块是西南区域,北边没有收到牵连,你说选取的是火灾之前的其中一处,好像有点儿不太符合。” “我天生分不太清东南……”程锦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要弥补,可是还没说完就被庄余打断他的话。 “好了,接下来你不需要说话了。”庄余打断他的话,继续指点:“其实房子这方面并不能代表什么,在创作的世界里是可以把现实加以修饰,不过既然是写实风就不要乱修改,改了就是虚构,你配‘写实’这两个字干嘛用?” 庄余三言两语就点出了一个问题,在场各位不禁把歪了的墙头稍微从程锦阳那边挪回来。 “不是我咄咄逼人,我只是把事实阐述出来而已。”庄余也白莲花了一回,笑着说:“另外呢……贫民区的房子就一个特点,破,这点我要夸一下娇生惯养的程大少爷,他的作品有体现出这个特点,我想问一下,左边那房子外墙上的涂鸦有过一段故事,你能说一下吗?” “……” 程锦阳这下没话说了,他的脑海里正在编织一个故事之时,庄余已经开口说:“那房子之前被一个租户的债主上门讨钱不成泼了一桶红漆,租户跑了,房东看着那外墙愁眉苦脸的,我就帮忙给加工了一下,画了一片玫瑰花海,还赚了百来块钱,后来那房子成了贫民区的标志性建筑,有怀疑这故事的真实性可以去问问那儿一年以上的住户,都知道这个故事,所有人每天进出贫民区的人都会看到那涂鸦。 “还有那些挂在外墙的电线啊,程锦阳,乱搭电线是贫民区的一大特色,我随便潦草糊了几根钢丝球一样的线条,谁来都能画好,怎么到你手上就那么地排列整齐呢?” “其实场景是次要的,重点是里面的人物,从左到右依次介绍,第一位是我们贫民区里一位天生智商只有七八岁的少年小军,平时就是这样在路口派传单赚一点钱,他哥哥大军有空的话会在二楼窗户看着他,接下来一位身型肥壮的人是二胖,正扶着他奶奶去路口的诊所找医生看腿脚痛风,可惜他奶奶在今年春节的时候遭到入室抢劫摔到的脑袋,人没了。” “接下来那位女士就厉害了,贫民区唯一活得下去的酒吧就是她开的,看她那副打扮花枝招展可能去见哪位相亲对象,可惜遇到的都是烂桃花,好歹是个老板娘,大家有看上的我可以帮忙牵线,卖煎饼果子的大娘已经在路口摆摊好七八年了,之前说过再卖两年就退休回家,现在好了,提前退休。” “最后一位……” 最后一位是一名少年坐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屈着腿,双手撑着下巴,眼睛目视前方,就像在看着画外的人一样。 庄余温柔一笑:“最后一位是总坐在路口等我回家小傻子,画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姓名有身份,我在贫民区生活了十年,我很想把所有人都画进去,可惜时间和空间太过局限,我对这副作品并不算满意,如果要我满意的话,我得用十几米的画布去体现,因为这十年以来,我有好多故事想要表达出来,但是当时截止上交作品时间只有最后三天,没有那么多时间让我尽情展示。” “正如程锦阳所说,贫民区是大家不喜欢踏足的地方,外人看我们的眼神总是用怜悯,对我们的印象总是贫穷窘迫,再穷的人也有快乐的一面,流浪汉看到一个面包也会笑一笑不是?我们大家虽然都受贫穷折磨,但是我们还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同伴,以逃离贫民区为目的而拼命奋斗,我们乐此不疲,也乐在其中。” 不知道是谁在鼓掌,接下来第二个人,第三个人,一直到所有人都为庄余那番话而鼓掌,庄余看向程锦阳:“你也说说你的画上人都是一些什么样子的人吧,看看我认不认识。” 程锦阳彻底没话说,谁抄袭谁,这下高下立见。 “结果如何我就不多说了,接下来就要交给评委们和广大群众。”庄余准备要离去的脚步又踏回去说:“另外刚才有人说到十年前我抄袭过你,我想问一下当时姜恩把我的作品拿去给你,你这些年用得开心吗?” 这句话一出,全场再次哗然。 “以前八卦新闻有看过一条,庄余的亲生母亲就叫姜恩,现在是程锦阳的后妈。” “对对,是叫姜恩,小道消息说姜恩前不久跟程锦阳父亲离婚了。” “因为姜恩杀人了,她杀了自己的亲女儿。” “我的天啊!亲女儿……那就是庄余的双胞胎姐姐?” “是啊。” “那庄余是真的惨,被自己母亲坑掉了十年,诶?怎么有警察来了?谁报警了吗?来抓谁?” 只见场馆门口进来好几名警察走到程锦阳面前亮出证件说道:“程锦阳,前些天贫民区发生的一起重大火灾案件,经技术部门分析查到起火地点有你的DNA,作为这起案件的嫌疑人需要你跟我们会警局合作调查。” 一时之间局面斗转星移。 抄袭罪名的这顶帽子落在陈锦阳头上是摘不掉了,众人没想到竟然还能目睹到他作为纵火犯被当场抓获,那场大火造成三死十七伤,要是罪名成立,他说不定要在监狱里蹲一辈子 走出文化馆,庄余晃了晃还在懵逼状态的赫连卿:“回魂了。” “啊?哦……”赫连卿咬着下嘴唇,有点儿委屈又有点不甘心地说:“庄兄,我有点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刚才怎么没有上去打那姓程的,他对你做了那些坏事,还把贫民区害成那样,太可恶了!” “怎么办,我们这儿是法治社会,你要是打了就会被警察一起抓进天牢。” “那……那姓程的会怎么样?” “三条人命,应该会在牢里老死咯。” “好吧,但我还是有想打他的死心。”赫连卿跟着庄余上了公交车坐下,看窗外逐渐远去的文化馆,“庄兄,你是赢了是吧?” “是啊。” “所以你现在算是名利双收,接下来是不是会财源滚滚?”说到钱,赫连卿亮出星星眼。 “你现在怎么满脑子都是钱?”庄余用力揉少年的发顶:“刚才主办方跟我说了个消息。” “什么消息?” “有个收藏家用三百万买我的作品。” “三百……”赫连卿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看了一圈公交车上的人应该没有听到他们刚才的对话,随后把音量降低到两人可以听到的程度:“三百万诶,一套半的大房子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要住大房子啦! ☆、第 43 章 大房子是没有的,小房子就有,两人之前就有简单讨论过房子选择大小的问题,一致认为选一个足够两人用的两室一厅就足够了,一张舒服的大床,一套温馨的小沙发,摆上一些绿植,家的模样就出来了。 真正拥有了自己的房子之后,赫连卿看着两人的家以为自己在做梦,不禁有点怀念起贫民区,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手指戳了戳身旁的庄余:“庄兄,贫民区烧成那个样子,住在那里的大家伙们现在怎么样了?” “那片地区被征收了,以后要盖商业街,至于大家……政府部门会有一段时间的资助帮助大家度过难关。” “今天唐老板跟我说,他的烧烤店要关了。”赫连卿翻了个身,趴在庄余的胸膛,小狗眼睛看着庄余:“他要去别处地方开店,也有可能会回老家,之前的快递公司烧没了,所以……庄兄,我现在是个无业游民了,怎么办?我赚不到钱你会嫌弃我吗?” “没事,以后我赚钱养着你。”庄余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少年细软的头发。 “那我岂不是每天都不用工作,净等着你回家宠幸我?” 宠幸两个字把庄余逗笑了,“可以这么说。” “听着是舒心,但是我还是想工作,我不想每天在家里,那样的话跟以前我在府里的生活没什么不同,庄兄,万一,我是说万一,我突然离开你,回到爹娘身边,再次被关起来,见不到你了,你会怎么办?” “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我就随口问问,你还是别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了。”赫连卿后悔问出那个问题,他不想再深究下去,越说下去他心里只会越害怕。 为了转移话题,赫连卿猛地凑上来在庄余下巴轻轻咬了一口:“庄兄,你亲亲我吧。” 话题成功转移,庄余捧着赫连卿的脸狠亲了一口:“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没有,就是想你亲我。”赫连卿把人扒得更紧,在庄余脸上胡乱亲了一通,音色含糊地说:“我喜欢你亲我。” “你今晚是不想睡了?” “我倒是可以不睡,反正我现在没有工作,反而是你明天不是要早……诶?” 庄余翻身把人压在身下:“我明天是要早起,但你今晚不要指望能睡……” ******** 赫连卿一度以为自己真的不能睡,可是他还是睡着了,只是被折腾得忘记在什么情况下睡的,迷迷糊糊中被抱去浴室就没了。 把脏掉的床单换下后,庄余抱着已经沉睡的赫连卿准备要睡,拉起少年戴着戒指的手亲了一口,在夜色朦胧的环境里,他发现了那只手不对劲…… 庄余立刻打开床头灯,掀开被子观察少年整副身体。 赫连卿只套了一条裤衩,其余部位全暴露在灯光之下,那副躯体浑身布满欢爱过后暧昧的痕迹。 然而庄余关心的是,赫连卿整个人呈现半透明状态,他战栗地伸出手去触碰。 还好,能碰到的。 即使如此,庄余还是害怕,说不定在某一个时刻,可能会是睡觉的时候,可能是吃饭的时候,可能是在亲吻的时候,随时消失…… 就像当初赫连卿在某一瞬间莫名其妙地从天上掉下来那么突然。 或许这就是赫连卿突然问万一回去自己的世界要怎么办那种问题的原因。 他怕自己突然消失回到原来的世界继续被禁锢在高墙里生活,庄余又何来不怕呢,这一年多以来,生活翻天覆地的变化,桩桩件件离不开这位少年,原以为以后两人就可以平凡无奇地携手到老,当一切变好了之后,才发现两人可能要分开。 赫连卿对于他的意义是把他从深渊里拉回到光明之处的一双手,是救赎他的人。 那一晚,直到天亮,庄余没有睡,他一直抱着赫连卿,视线在那副半透明的躯体一刻不敢离开,生怕睡着后醒来人就没了,他唯有不断亲吻,试图用真情打动老天爷不要把人从他身边带走。 天亮后,赫连卿身体的虚幻感没有了,跟平常时候没什么两样,庄余依旧紧抱着不撒手。 直到赫连卿转醒,他感到一整窒息,挣扎着要把人推开:“庄兄,你松开我,要透不过气了。” 少年刚睡醒的声音沙哑,音色又像奶猫一样黏糊,推人的力道像是在撒娇,整个人像个大型的棉花糖。 庄余把力道稍微放松一些,在赫连卿的脸颊亲了一口:“早啊,宝贝儿。” 一大早听亲昵的称呼,赫连卿不由得小脸一红:“你怎么了,一大早就那么亲热……嗯哎呀~你要起床了,不是要出去吗?” 两人贴得紧,赫连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怼着自己,他怕再黏糊下去,这早起就不可能了。 庄余换着衣服,回头跟还在床上躺着的赫连卿说:“你跟我一起出去吧。” “嗯?”赫连卿噔一下坐起来:“你去办事,我可以一起?你不是说让我在家里等你宠幸就好了?” “你不是说不喜欢待在家里吗?怎么?不想去?” “不不不,我要跟着你,等我刷牙换衣服!”赫连卿连滚带爬跑进洗手间。 “卿卿,晚餐我们去买食材回家一起煮饭吃好不好?” 正在刷牙满嘴泡沫的赫连卿探出一颗头,满脸疑惑,“煮饭?你会吗?” “照着菜谱不就好了。” “好,我想吃酸甜排骨个芙蓉虾。” “额……这两样难度太大,我们先从简单的白切鸡清蒸鱼开始怎么样?” “也好呀!” 赫连卿洗漱完毕,担心让庄余久等,三两下把睡衣扯掉,从衣柜里抽到哪件衣服就往身上套,蹦蹦跳跳站到庄余面前:“我好了,走吧。” 庄余嗤笑道:“衣服穿反了。” 赫连卿低头看一眼卫衣果然穿反了,庄余已经快他一步把他的衣服脱下,纠正好方向再给他穿进去,再拿起羽绒服给他套上,这才出门去。 现在已经进入十二月,天寒地冻但还没开始下雪,赫连卿走在路上望着天:“庄兄,是不是快要圣诞节了?圣诞节会下雪吗?” “不知道,我看看。”庄余打开手机天气预报看了一圈:“小雪,应该会下的,你有堆过雪人吗?” “雪人?有啊,不过好丑的。” “等下雪了我给你堆个漂亮的,你想要什么样子我都能堆。”庄余说这话真不是夸大,对于一个搞艺术的人来说,堆个大卫雕像那是分分钟的事。 “真的吗?那我要个……”赫连卿认真想,“我要个你。” “我?我人都在这儿了,还堆个假的出来干嘛?” “我就是想要,你给我堆嘛。”赫连卿双手拉着庄余一只手在撒娇摇晃,两人正走在大马路上也不担心被人看着。 “好好好,我尽力。”庄余把人哄开心了,反手牵着赫连卿的手十指紧扣,然后放进自己口袋里,“手跟个冰块似的,这边给你暖暖,另一只手放进那边的口袋里。” “哦。”赫连卿听话照做,眼睛向四周瞟,问道:“庄兄,我们在外面这样牵着手没关系吗?别人看到会很奇怪吧。” 庄余:“看呗,我们没偷没抢没吃他们家大米,这话还是你说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踏入一处校园,来来往往许多人盯着他们两人看,有许多学生认出庄余本人,想要上前打招呼,但是看到他牵着一位极度好看的少年一路有说有笑,学生们便不敢打扰。 赫连卿抬头看四周许多有趣的建筑物:“庄兄,这是什么地方?房子的外观都好漂亮。” 庄余:“学校,就是学堂。” 这里是Y美院,十年前庄余读了两年后中途休学的学校。 赫连卿:“来这儿干嘛?” “来办手续,你庄兄我没用,要重新做个学生,跟十几二十岁的小年轻一起上课。” “这怎么能说是没用呢?活到老学到老。”赫连卿抬头看四周的建筑物:“原来学堂是长这个样,上学应该很有趣吧,还有一群朋友们一起学习一起玩,真好。” 赫连卿这话说得有点向往的意味,其实只要是他没有接触过的事物,他都会很向往想要尝试。 等庄余办完事,两人先去书店买了一本初级菜谱,再转去超市,按照菜谱所提到的食材买一份。 路上路过一家蛋糕店,庄余突然拉着赫连卿进去:“买个蛋糕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庆祝什么都可以啊,嗯……就当作庆祝我们第一次煮饭?” 回到家里,两人站在流理台前看着一堆食材无从下手。 赫连卿:“庄兄,我们先做什么?” 庄余:“翻开菜谱?” 菜谱翻开了…… 鸡要砍成什么样的? 鱼要怎么去腥味? 青菜要手剥还是刀剁? 每进行一个步骤,两人就会产生出无数个问题,连姜葱蒜要剁成什么样的也要苦恼好一阵。 最后两人放弃挣扎,总结出一个结论——跟着感觉走。 作者有话要说:正式进入小□□活,开个香槟,真是不容易啊! 后面小虐一下,会有甜甜的结局哒~ ☆、第 44 章 饭桌上,两肉一汤一青菜摆放整齐。 白切鸡卖相不错,反正就是一只鸡的样子。 清蒸鱼就惨了点,鱼从中间断成了两截,闻着腥味去得不太干净,放了许多酱油试图用咸味掩盖腥味。 青菜有一点点糊,看着应该还能入口。 汤就……清汤寡水,味道还是有的,起码比白开水有味。 一锅白饭是最完美的。 整体卖相证明还不算太差,接下来就是尝味。 两人相对而坐,看着一桌子菜许久没动,赫连卿已经饿得不行了,趁饭菜凉之前他拿起筷子准备要动手,但是被庄余伸出尔康手阻止了他要夹菜的动作,“等下!我们先一起跟这桌菜拍个照纪念一下。” “好啊好啊。”赫连卿兴奋了,他只接触过一丁点拍照这个高科技技术,多少有点了解和喜欢,不过庄余不怎么喜欢拍照,两人的合照少之又少。 两人用桌上的菜作为道具,这样那样拍了许多张照片,有贴脸的,有搂抱在一起的,有亲亲的。 直到菜没有热气才停下来开始吃饭。 “宝贝儿,你先别动,我来试毒。”庄余说着就夹了一块鸡肉,咽了一口唾沫,缓缓地把鸡肉放进嘴里。 赫连卿放下筷子看着庄余尝遍每一个菜,“怎么样?还行吗?” “嗯……”庄余的表情很耐人寻味,默默地把鱼推到一边:“鱼就别吃了,太腥,其他的味道都还行,我们凭感觉做的还不错。” 赫连卿兴高采烈地拿起筷子开始吃,当尝清楚味道后跟刚才庄余那耐人寻味的表情如出一辙,随后又笑着说:“我觉得很好吃,这是我们俩个人第一次做的饭,绝对是天底下最好吃!我必须要吃完。” 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地把食物搜刮干净,就是可怜了那条鱼,两人温馨的家增添了烟火气,越发有生活的气息。 这一整天,两人粘腻得厉害,连洗碗这个活动也要抱在一起完成,赫连卿感觉到今天特别不一样,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感觉很开心,心里甜滋滋的,被柔情填满整副身心。 “庄兄,你去把蛋糕拿出来,我先去尿尿。”赫连卿这个小馋猫,三急着还不忘冰箱里的蛋糕。 上完厕所洗手的时候,赫连卿给自己立了个flag——之前没有完成奶油味的吻,今天一定要实现!加油! 洗完手去关水龙头的时候,手突然从水龙头的把手穿过去,赫连卿表情一怔,抬起双手看,只见自己的手又成的半透明状态。 水龙头还开着,赫连卿再试着去触碰,这次可以接触实物,关上水龙头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而实体,时而透明,感觉要比前些时候要来得凶猛,并且精神上伴随了些微困顿感。 赫连卿发现,这样的反应只有在晚上才会有出现,白天是正常。 再回头想想,今天庄余这么腻歪,他会不会已经发现了?但是他没有说…… 庄余坐在沙发上等待,茶几上已经放了个蛋糕。 洗手间门咔哒一声打开,赫连卿从里面缓缓走出来,他的双手背到身后,“庄兄。” 听到喊自己,庄余抬头看,只见少年一脸愁容,他没往坏的方向想,便问:“怎么了?” 赫连卿把背到身后的两只手举到前面:“庄兄,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庄余的视线固定在那双半透明的手上,表情微怔,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只向少年张开双手:“过来。” 赫连卿走过去,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坐在庄余的腿上,脸埋进熟悉的颈窝。 庄余这个怀抱十分用力,恨不得把人镶进自己身体里。 两人无声拥抱了许久,庄余在赫连卿耳边问:“我昨晚知道的,你呢?” 赫连卿:“……在赵教授的画室里,你画画的时候。” “这么久。”庄余的手轻轻抚摸着赫连卿的背:“傻瓜,怎么没告诉我呢?” 庄余说话的语气没有责备,他不会责备赫连卿为什么发现之后不早点说出来,反而很心疼,那时候正是自己为比赛而拼搏的时候,赫连卿一定是不想加重他的负担才没有说出口。 平时看赫连卿没心没肺傻得可爱,什么秘密都兜不住,这个时候倒是兜住了,他这些天的心里该多害怕啊。 赫连卿打了个哈欠:“庄兄,之前我没有那种感觉,可是我现在有,我感觉自己好困,就是那种睡着之后就再也醒不来的困,就算醒来了可能见不到你了。” “嗯,我们先不要睡”庄余让赫连卿倚靠在自己怀里,伸手把蛋糕捧到他面前:“一起把蛋糕吃完我再陪你睡。” 赫连卿的精神已经不太好了,说话的声音没什么力气,迟钝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好,要有蜡烛,我想要许愿,诶,先拍个合照。” “好。”庄余有求必应,快速点开手机拍照功能。 屏幕里,赫连卿靠在庄余的怀里,庄余一只手捧着蛋糕放在赫连卿面前,两人的眼睛看着镜头微笑着,唯一不完美的是赫连卿的脸色有点病态。 一张照片不够,又多照了两张,亲脸的,亲嘴的…… 拍完照后,庄余把手机调成摄像功能,竖起来放在茶几上,开始记录接下来两人的画面。 蛋糕依旧插三根,代表赫连卿永远三岁,用打火机点亮蜡烛后,赫连卿主动说:“歌就不唱了,我直接许愿吧。” 赫连卿大喘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许愿是要闭上眼睛的,但是他并没有闭眼睛,他是怕闭上了就再也睁不开。 “第一个愿望,这个愿望是我生辰那天许的第三个愿望,因为没有实现,我想再许一遍,我想要跟庄兄你成亲,可是好像还是实现不了。” 庄余亲着赫连卿的额头:“会实现的。” 一滴眼泪落在少年的脸颊。 赫连卿的腿也开始呈半透明状态。 “第二个愿望,我希望我不在的时候,庄兄你要为自己而努力活下去,展现你的才华,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庄兄有多厉害,你要努力学习、赚钱,给自己买好吃的好用的,等我下次回来你要养我,要是你没钱,我就不跟你一起熬日子了。” “嗯,我赚很多钱养你,给你盖黄金打造的房子,你只管在家里被我宠幸。” “嘿,真好,第三个愿望……”赫连卿看着蜡烛的火光沉默了一阵,他的眼睛开始流眼泪,“之前第一第二个愿望说了出来,实现了,第三个愿望没有说出来,没实现,所以这次第三个愿望我要说出来,我的第三个愿望,希望老天爷不会让我们互相等对方太久,我会很快很快,很快回到庄兄什么身边。” 呼—— 赫连卿用仅剩没多少的力气把蜡烛吹灭,他的手已经没有力气抬起来了,整个人瘫软在庄余的怀里,但是他依旧保持最美的笑容,眼睛看一眼窗外的夜色,他的视线被眼泪糊了一层,看不清,便问:“庄兄,外面有下雪吗?” 庄余抽两秒钟看窗外,视线再快速转回到赫连卿的脸,“没有。” 他一刻都不想离开怀里的人,这张脸不知道还能看多久,离开一秒钟也算浪费。 听到没有下雪,赫连卿失望了一下:“真可惜,我好想你给我堆一个雪人啊,以前都是我自己堆的,小厮堆出来比我堆的更难看。” “嗯,以后给你堆一个全世界最漂的雪人,别说话了,休息一下。”庄余亲了一下赫连卿苍白的嘴唇。 赫连卿笑出了声,看着蛋糕:“庄兄,我想要……” “想要什么?” “想要奶油味的吻。” 庄余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反而是赫连卿先有动作,那蛋糕就在他眼前不远,他稍微动了动脖子,舔了一小口奶油,再覆上庄余的唇。 下一秒,庄余放下蛋糕,把怀里的人收紧,更加用力把这个吻加深。 这个吻甜腻缠绵、刻骨铭心。 担心赫连卿呼吸不了,庄余很快把深吻结束。 赫连卿身体的虚化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到脖子,脸好像也有点……庄余甚至觉得自己快抱不住他了。 “庄兄,我回去一趟马上回来。”赫连卿的眼皮越来越重,他极力忍住不闭上,“你要等我啊,不过,要是等不到的话就算了,我不想你孤独终老。” 庄余:“你不想我孤独终老的话就快点回来吧。” “好……庄兄,你再亲我一下,不,两下,嘿,三下吧。” 碍于赫连卿实在是虚弱不堪,庄余没有给他深入的亲吻,而是一下一下地浅尝辄止。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庄余一边亲,一边隐忍着眼泪,忍到嘴唇有些颤抖,但亲吻持续不断。 十一下……十二下……十三下……一直到庄余心里默数到第二十六下的时候,嘴唇没有如期的触感,怀里也空了,心也空了。 赫连卿离开了…… 留下一人在空旷的房子里抱着一缕还残留有少年气息的空气,看着缺了一个角的奶油蛋糕,细细地哭泣。 茶几上的手机还在拍摄中…… 赫连卿对庄余而言就像是带着使命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天使,他要把泥潭深渊里的庄余拉出来,如今使命完成了,他功成身退。 作者有话要说:甜甜的标题,虾仁猪心的内容…… ☆、第 45 章 赫连卿醒来后,睁开眼就看到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雕花大床,红色的纱帐,四周不是金子就是玉器的摆件。 这不就是关了他十八年的卧房吗? 回来了,回到那个关了他十八年的府邸。 赫连卿转了个身,一头长发散落在枕头上,他伸手去撩,手指上的戒指闪了一下,他愣了好一会儿,如果不是这个戒指,他还以为那个世界上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幸好不是梦。 赫连卿想要起身发现自己全身骨头都是软趴趴的,在庄余怀里睡着之前那股浑身没劲的感觉还没有散去。 这时候有小厮走进来,他看到床上的人起来了,大惊失色,连忙大喊:“来人呐,少爷醒了!老爷夫人!少爷醒了!” 不一会儿,赫连卿被强行按在床上,让一名大夫把脉。 旁边还站着他的爹娘,正焦灼地看着大夫。 “大夫?怎么样了?怎么看这么久?我儿没事吧?” 大夫收回手,摸摸下巴的山羊胡子:“赫连少爷身体没有大碍,只是有点虚弱,熬点汤药好好补补就行。” 待大夫开药走后,赫连老爷在一旁吩咐管家:“去让厨房做些补汤过来,把库里的高丽参、虫草拿出炖了。” 管家连忙去办。 赫连夫人坐在床沿摸着自己儿子消瘦的脸:“儿呀,你怎么这么傻,要吓死爹娘了。” “爹,娘……”赫连卿好久没有见到爹娘了,刚叫两声就忍不住抱着赫连夫人,委屈地流眼泪,“我想你们。” 为人父母看到儿子哭了哪有不心疼,你一句我一句地把儿子的眼泪哄回去。 赫连夫人最后说:“儿呀,以后你不能再爬墙出去了,知道吗?万一你有个什么好歹,你要让爹娘伤心死了去。” 赫连卿点头:“嗯,爹娘,我以后不爬墙了,那我可以不可以从正门出去,我想出去。” 赫连卿老爷和夫人神色没了刚才的柔情,对儿子好生劝说:“外面有什么好的,都是吃人的老虎,你在家里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爹娘护着你,多少人想要你这样的生活都要不到。” “我不要,我要出去!”赫连卿甩掉母亲的手:“你们不能一直关我关到老,外面的世界可好玩了,有比家里要高许多的房子,可以交很多朋友跟我一起玩,还有很多厨子从未做过给我吃的食物,还有人给我买糖葫芦。” 不知道自家儿子经历过什么,说得惟妙惟肖,两口子权当儿子睡了这么多天做梦做魔怔了,叫来好几名小厮吩咐:“少爷精神不太好,你们给我看好了,一眼都不能离,要是再发生之前那样的事,唯你们是问!” 小厮战战兢兢地应是。 待爹娘走后,赫连卿掀开被子下床,鞋子没来得及穿就向院子跑去,他还穿着一件轻薄的里衣,小厮拿着大氅在后面追:“少爷,要穿上衣裳呀,外面下雪了,您的身体才痊愈不能冻着了,诶,您没有穿鞋,不能走到雪地里。” 到了院子,赫连卿光脚踩在雪地上,抬头看那片墙,雪的冷意透过脚板直戳心肺。 果然,已经被砌到用梯子也爬不上去的高度,爹娘这次是铁了心要关他一辈子。 肩膀多了一件小厮给披上的大氅,赫连卿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小厮回道:“回少爷,老爷六十大寿那天晚上您爬墙出去,摔晕在了墙外的巷子里,昏迷了大半个月,老爷请了不少神医回来为您看病,后来请了一位大法师过来,说您撞了邪,昨天做了一场法师,今儿这才醒来。” “我没撞邪,那狗屁大法师才撞邪呢!”赫连卿大骂,跌坐在雪地里,“呜呜呜~我回不去了,我见不到庄兄了,怎么办……” “少爷,您的身体还没好全,不能坐在雪地里,让老爷夫人看见了又要挨骂了。”几名小厮上前拉都拉不动雪地上的人。 赫连卿感觉到冷意,心里更冷,却突然跪在地上扒拉着雪,吩咐小厮们:“你们快点帮我把雪堆起来!” 精神不振的少爷刚哭完,又心血来潮要堆雪人,小厮们不明不白地动手把院子里的雪全扫到一堆,七手八脚地垒起个一人高的雪人,只见他们的少爷给雪人的头不断抠挖,但就是弄不出个形态来。 为什么?明明已经把样子刻在脑海里,每一个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为什么就是弄不出他的样子? 赫连卿的手被冻得通红发麻,手指肿了一圈,戒指蹦得周边的皮肉发白,他试图按照记忆里的样子把雪人抠出庄余的样子,可是他实在没有艺术细胞,弄了大半天,那雪人的脸只有几个大小不一的窟窿。 “哎呀!儿呀,你干什么?快点回屋里来!”被一名小厮叫来的赫连夫人看到儿子穿着单薄不穿鞋子在院子里‘玩雪’,不由得心里一紧,连忙过去要把人拉回屋。 赫连卿的脚被冻麻木了,跪在地上大哭:“娘,我见不到庄兄了,你们让我出去找他好不好?我长大了,我可以自己挣钱,朋友们都很喜欢我,你们可不可以放我出去,我想要庄兄。” 赫连夫人心疼地抱着儿子:“那人究竟是谁啊,怎么把我儿变成这样了。” “他是我喜欢的人,是我想要过一辈子的人,我心悦他,我好爱他,我们牵过手,亲过嘴,一起睡过,娘,你给我好不好,给我吧……” “好好好,娘给你找,找遍全天下给你找,只要你在家里好好的爹娘都给你找,想要什么宝物都找给你。” 赫连卿倒下了,他身体没好全又在雪地里耗了半天,加上心情大起大落,终是顶不住晕了过去。 赫连夫人抱着儿子大喊:“还愣着干什么!把少爷抬进房,叫大夫!” 赫连卿又昏迷了一天,在这昏迷期间,他梦到了庄余,梦到了那个世界许许多多的人,梦到在那个世界里发生过的事,一切就像走马灯一样划过他的脑海,直至醒来,看到自己身处雕花大床上,不知今夕何夕。 接下来的日子里,赫连卿过得浑浑噩噩,心思永远不在,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小厮摆好餐食就吃,有新玩意儿就随手碰一碰,总是蹲坐在院子看着那堵高墙发呆,又或者是盯着手上的戒指在笑,院子里的雪人已经堆了好几十个,没有一个让他满意的。 小厮跪在一旁提醒道:“少爷,天色不早了,请回房休息。” 赫连卿缓缓起身,拖着一副没有灵魂的躯体躺上床,用被子蒙上头。 待小厮退出卧房,从被窝里发出细细的抽泣声。 天气愈发寒冷,赫连卿愈发没有精神,他躺在贵妃椅上发呆,卧房里有许多名小厮在忙进忙出,不知道在干什么,他问跪在旁边守着的小厮:“这是怎么了?” 小厮回答:“少爷,夫人已经找到您要找的人了,决定纳为赫连府的姑爷,后天与您拜堂成亲,请少爷准备好做新郎官吧。” “什么?找到了?”少年猛的一下坐起身,“是真的吗?真的是我的庄兄吗?快带我去见他!” 小厮立刻阻止又要跑出去的赫连卿:“少爷不可,俗文规定成亲前新人不可以见面,不能坏了规矩。” 听说是已经找到庄余,赫连卿别提多高兴了,但是他又在担心,那个人是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他心里喜悦着同时又害怕着,怀揣着心事直到成亲当天,赫连府邸贴满了大红喜字,小厮一早伺候赫连卿焚香沐浴,穿上一身华贵的金丝线大红婚服,头上戴了一顶他娘特意命人打造的黄金发冠,分量重到快要压垮少年细幼的脖子,几缕流苏垂落在脸颊边,胸前挂一串巨大的黄金猪牌,称得少年好似一个待出嫁的大姑娘。 赫连卿心事重重,他摸着衣服袖子上的金线。 这是真的要跟庄兄成亲了?怎么一点儿也不真实? 他问旁边正在忙碌的小厮:“你有没有见过姑爷的样子?” “小的昨天有打远看过两眼。” “他长得什么样儿的?” “小的虽然是看了两眼,但是太远了,没看得太清,大概应该是好看的吧。” “不是。”赫连卿幽幽地说:“那不是我的庄兄,庄兄长得好看极了,他的样子打远看也会很好看,我不要成亲!” 小厮急了:“少爷,马上就要拜堂了,你千万不能这么说呀。” 屋内沉寂下来,赫连卿声称想要独自待一会儿,把小厮遣退了,走到书桌前摊开一张白纸,左手撩起右手的长袖,右手执毛笔沾了点墨水开始落笔。 爹,娘,禁足十八年,虽从未受过苦痛,你们的溺爱惯养,如我而言却犹如牢狱,儿子心中已有命定之人,姓庄名余,并非如今不知在何处找的冒充货,我要去那方世界寻他了,请原谅儿子不孝,待我走后,望爹娘不要废弃家业只为寻我——赫连卿亲启。 信纸用镇纸压在书桌上,赫连卿抽出床底下的宝箱打开,从里面翻出一把青铜匕首藏在后腰,转眼看到箱子里还有许多金银珠宝,抓了几根金条就往怀里塞。 赫连卿没有穿鞋,因为成亲用的鞋子在门外的小厮手里,屋里没有其他鞋子。 赤脚就赤脚吧。 房门打开,还没等门口候着的小厮伺候少爷穿鞋,赫连卿趁所有人不备,提起衣摆拔腿就跑出院子。 一只大红耗子快速闪过,扬起一阵风,小厮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那是少爷?少爷回来!来人呐,少爷跑了!” 赫连府一下子乱成一锅粥,所有人放下手里的活,跑去追逃婚的大少爷。 赫连卿拼命跑,看见路就跑,不管光着的脚被地上的石头磕得有多么痛,一直跑。 他没有离开过自己的院子,府邸里除了自己院子,其他地方没有踏足过,跑出院子后他就不知道怎么走,他没有想过要怎么逃出这座巨大的府邸,总之向着一个方向跑就是了,总会跑到尽头的。 身后有几十名下人在后面追,赫连卿感觉到累了,头上和脖子上加起来好几斤重的黄金是一大累赘,伸手准备要把在胸前晃悠的金猪摘下来扔掉,但是回头想想这东西拿去卖的话一定值不少钱,最终没有摘下。 前面有一处大门看着很是气派,应该是府邸大门吧!赫连卿如是想,加快脚步往那边跑,突然那门口被一队拿着兵器的小兵站了一排人墙。 赫连卿停下脚步,一双脚丫子已经被磕了出血,伤口沾有雪花混泥土的污秽物,被冻得通红,本人却没有感到疼痛一般。 前有人墙,后有追兵,插翅难飞。 赫连老爷和夫人后来居上,还没等他们碰到儿子,就看到赫连卿从后腰抽搐一把青铜匕首架在自己雪白的脖子上说道:“谁都不许过来。” 看到儿子那样,赫连夫人要吓坏了,稍稍被旁边的丈夫扶着,“儿呀,不要做傻事啊,不成亲就不成亲,你这是做什么呢?” “不成亲了。”赫连老爷也发话:“我立刻让人撤了,这亲不成了,那姑爷也赶走,你想要什么,爹都给你。” 赫连卿大喊:“我要出去!我要自由,你们能给吗?” “唯独这个不能。”赫连老爷依旧不让步。 赫连卿:“那就没得商量了!今天要不我死在这儿,要不就放我出去!” “你为什么就非要出去呢?家里有什么不好的?等爹明天再去西洋寻许多好玩的玩意儿给你?放下刀好不好我的心肝儿呀!” “不要!不要那些,爹,娘,你们试试被人关在屋子里十八年是什么感受,有好吃有好玩的又怎样,跟坐牢有什么区别?我一个人在我房里自己跟自己说话解闷,要傻乎乎地过一辈子吗?以前我不懂,直到我看过外面的世界才知道,你们这是把我当犯人一样囚禁,不是为我好!” 赫连卿连哭带喊,把爹娘喊愣了。 就在这时,一名小厮奋身压住两名士兵,随后大喊:“少爷,快点跑啊!快!” 赫连卿看到人墙有缺口,趁机穿过去,踏出府邸大门,不管后面众人多么凌乱,他一直向远方奔跑。 作者有话要说:养了十几年的儿子为了野男人跑了…… ☆、第 46 章 “接下来我们要参观的是这座府邸的少爷的院子,整个府邸中这个院子的建筑是保存得最好的,因为当时的赫连老爷和夫人对自己的儿子特别好,特别溺爱,住的用的东西都是采用最上等的材料,经过几百年风雨的洗礼依旧完好无损。” “导游,你说这家少爷很受父母溺爱,但是他父母为什么要把他关在院子里十几年不得踏出一步呢?确定这是爱不是囚禁吗?” “这个问题是千古谜团了,至今都没有正文记载少爷为什么不能出门,大概是父母觉得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出于溺爱的心理而保护孩子才做出这样的举动,古人的思想是很奇妙的,不过一定离不开父母爱这种感情。” “少爷真的在这院子里一直到老吗?” “那倒不是,他在十八岁那年逃出去了,少爷一共逃跑过两次,第一次是从院子的墙翻出去,大家可以看到那边那堵高墙,原本的高度只有一个半人高,少爷逃出去被抓回来后,那堵墙就被加高了三倍有余。” “那他第二次是怎么逃出去的?” “据一名小厮记载,少爷第一次被抓回来后,被逼着娶亲,他不愿意,大婚当天拿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以死相逼,最后才逃了出去,从此没有回来过,我看过一本野集记录是因为一个野男人才跑的,没有证实听听就好了。” 导游介绍完毕,一群游客跟随导游的脚步去下一个地方,此时角落一位高大的男人走到那堵高墙之下,他抬头仰望,喃喃说道:“这样的高度,真是难为你第二次要动刀子了。” 庄余踏遍院子卧房的每一个角落,展览柜里放着许多文物,其中一排宝箱最引人注目,介绍说这些宝箱是装金银珠宝放在床底下,赫连卿那小子真没开玩笑。 展览厅中央有一副画,是赫连卿的肖像,庄余看着画里的人,留下一句:“一点儿不像。” 那副肖像是后人根据史书对赫连卿外貌描述而画的,画这肖像的人根本没有见过本人,所以这画里人与本人一成相似的地方都找不到,想要看最像的画,那就要去庄余家看了。 庄余走出景点,吴丰的电话就打来了。 “庄大艺术家,您老人去哪儿了?赵教授找不到你人,踩到我家门口来了。” “哦,我在博物馆。” “……你又跑博物馆干嘛?!” “来博物馆当然参观啊,难道我来偷文物吗?” 吴丰开始吧啦吧啦吐槽:“这是第四十八次了吧,那家博物馆是有金子还是风水好啊?这一年以来每个星期往那儿跑一趟,你看不腻吗?话说回来卿弟弟回老家怎么还不回来?这么久没见他人怪想他的,等下,你该不会……庄子,你不会是甩了卿弟弟吧。” “别胡说八道,他真的是回老家,老家的事比较棘手所以需要点时间。” 吴丰一口老血:“说正题,前些天你不是办了画展吗?赵晋说有个收藏家要买你的作品,卖不卖赶紧回他句话,有钱不赚你真的罪大恶极。” “行,我等下马上联系他。” 挂了电话,庄余打开微信,果然有赵晋发过来的信息。 刚才是因为进入博物馆信号不好才没有看到信息。 他回了一句:不卖。 随后又加了一句:那副作品有瑕疵,我改天画一副好的。 庄余现在名气是有了,但是他并没有趁这个势头只玩创作卖钱那迂腐的一套,他自认自己有许多缺点,十年的荒废期令他缺失了不少学识,他有意向重新回到学校跟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一起学习,这一年以来一边学习一边创作,前段时间办了个画展反响不错,不过还有提升的空间。 他答应过那位少年,以后要为自己而努力活下去,他现在比谁都努力生活,热爱生活,吴丰曾为他流下了一把老父亲的热泪。 在学习与创作的时间里,庄余还抽出心思关心历史,关于赫连家族的历史。 自从赫连卿离开之后,庄余想起以前初见赫连卿的时候上网查过他家的历史,于是再次查了一遍,这次的资料比上次多了一些,就是刚才导游介绍的那些,这一年以来每周末有空就会跑到这家以赫连府邸改建而成的博物馆,在这里他了解到赫连卿曾今奢靡的少爷生活,之前跟他一起打工熬日子真是委屈了这位大少爷,亏赫连卿一句怨言都没有。 身处在这座府邸,庄余会感觉到自己与赫连卿的距离并没有那么遥远,同样是这块土地,相隔几百年的时光,当历史说赫连卿再次逃出府,庄余就有一种赫连卿会随时回来的感觉,说不定在下一秒,那少年就会突然穿过时光再次落入他的怀里。 庄余走出博物馆,回头看一眼赫连府邸的大门。 不知道小少爷现在走到哪儿了?能找到回家的路吗? 府邸所在的位置是一座古都中央,古都的街道有许多穿着古代服装的年轻人在闲逛摆拍,现在的年轻人都流行玩这套,庄余看到古风穿着的人都会多看两眼,万一真的看到熟悉的人呢…… 即使这个古都已经逛了四十八次,他还是打算再多逛两圈回家。 刚刚下了一场小雪,古都的韵味一下子更浓了。 走在古都主道长街上,游客来来往往很热闹,庄余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一句熟悉的话:庄兄。 是那少年对他的称呼。 庄余蓦地回头看,只见他身后有一群年轻人正在学古人行礼,什么兄什么兄地叫着。 庄余嘲笑自己一翻,缓缓回头继续走。 这时有两位汉服小姐姐提着裙摆边跑边说。 “诶诶诶,快点啊,听说那边有一位神仙下凡,我要去瞻仰。” “什么神仙,有那么夸张吗?” “我朋友刚刚给我发的实时照片,你看看,是不是神仙?那边的人潮快要炸了!” “我艹,别拦我,他是过来娶我的!冲啊!” 庄余走到一处拱桥,过了这桥就是离开景区,他听到后面骚动的人群响起许多女孩子的呐喊声。 现在的年轻人真有活力,庄余回头看了一眼有活力的年轻人们,隐约看到人群中央有一位身穿红色古风长袍装束的年轻人,头上还戴着个华丽丽的黄金发饰,被人围在中间“观赏”。 那后脑勺有点熟悉,庄余不禁紧张起来,会是他吗? * 赫连卿逃出府后,他一直跑,看到路就跑,原本大街上行人装束跟小厮丫鬟们差不多,可是在街道尽头转了个弯,场景和人物发生了变化,大家拿着有他熟悉的东西。 手机,纸币,招牌发光的商店……一切都那么熟悉。 赫连卿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这是回到庄兄的时代了! 这里不少人穿汉服装束,但是像赫连卿这样华丽的却没有,他很快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不到一会儿被人墙围得水泄不通。 之前被一帮小厮丫鬟追,现在被一群没小姐姐们围攻欣赏,赫连卿没有那样的心情跟大家耗,他只想快点找到庄余。 有人要上手摸那身金丝线喜服,赫连卿连忙躲开那只手,“麻烦你们让让行吗?让我出去。” “小哥哥,你这衣服在哪家店买的呀?好漂亮啊,头饰和项链也好看,是不是真金啊?多少钱买的?” “不会吧?真金的话不得要好几百万?傻子才会扛个保险柜出来。” “小哥哥,我今天也穿了红色,我们可以组对CP,演个拜堂成亲的段子怎么样?” 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赫连卿说烦了,他大吼:“够了,你们都给我让开,我要找人!” 大家被他的吼声吓住了,纷纷噤了声,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这时候,少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很温柔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 他转身就看到拱桥上站着哪位每日每夜心心念念的人。 相隔百米,两道视线碰撞在一起,周围的人后觉这两人的气氛很微妙,不知道谁先起的头,原本堵在两人中间的人们让出一条小道。 “庄兄!我来找你成亲啦!”赫连卿用尽全身力气呐喊,随后向前跑了几步,忽然脚软摔了一跤,他的脚太痛了,每一步如同踩在针毡智商,但是他顾不得那么多,流血又如何,之前的心痛要比这脚伤痛上好几百倍呢。 庄余看到身穿婚服的少年,浑身上下泛着喜庆,奔跑时候婚服的衣尾随风扬起,长发和黄金发冠的流苏纠缠不清,眼角的泪水落到身后,好一个神仙为情下凡。 老天爷就像安排好了似的,让赫连卿穿着大婚之日的装束安排两人相遇。 两人互相奔向对方,最终把对方紧紧抱进怀里。 “庄兄,我好想你啊,我逃出来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宝贝儿,我也想你。”庄余贪婪地吸取少年身上的体香,这一年里三百多个日夜想念的人啊,他终于回来了。 庄余的注意力被赫连卿身后的水泥地板吸引住了,那地上有薄薄的一层雪泛着血红色的印记,那是他跑过来的脚印,还没等他问出口,赫连卿哭着说:“庄兄,我一路光着脚跑来,脚流血了,好疼。” “傻瓜,不穿鞋就逃跑,傻不傻。”庄余把人打横抱起来。 “我要是穿了,就逃不出来了,你抱我回家,回家就不疼了。” “嗯,回家。” 两人只腻歪了几句,周围的人实在是太吵闹了,庄余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加上赫连卿穿得那么好看,恨不得把人藏起来,谁都不准看。 庄余不顾周边人们异样的眼神,一路抱着赫连卿回到家里,把人轻轻放在沙发上,捧着一双伤痕累累的脚丫子,彷佛从他的心里挖了一块肉出去那么痛。 给赫连卿清理伤口上药的时候,差点没把人给疼晕过去。 “庄兄,好疼啊,呜呜呜~你抱抱我,我想用你的腹肌擦眼泪。” “别乱动,伤口得消毒,你再忍忍,忍不住抱个枕头咬着。” 后来疼麻木就没感觉了,赫连卿的腿搭在庄余的大腿上,侧身抱着庄余:“庄兄,我觉得命运这样安排就是让我过来娶你的。” “脚别乱动,纱布要歪了。”庄余正在给他的脚丫子缠纱布,手移到少年的大腿肉掐了一把:“你说错了,你是来嫁给我的,看看你这身衣服,一副新娘子模样。” “哪有,新娘子哪里是我这样子的。” 庄余只笑笑不说话,伤口包扎好了,一双脚缠满了纱布,滑稽得很。 赫连卿主动勾着男人的脖子把人往自己这边靠,朝着日思夜想的嘴唇亲了上去。 庄余反客为主,把这个久别重逢的吻加深。 两人窝在小小的沙发里,赫连卿被压在下面,嘴唇不断遭受‘肆虐’,他对这种感觉喜欢得不得了。 不知道谁碰到了沙发角落的遥控器,投影仪打开了,客厅的墙上出现画面,赫连卿转头去看,那画面竟然是他消失的那天晚上拍的视频,当时他正靠在庄余的怀里对着蛋糕许愿,一直到他彻底消失,庄余独自一人哭泣。 在那场离别之后的每个日夜,庄余依靠那天晚上拍的照片和视频缓解思念。 “庄兄,我离开多久了?是不是很久?” “不久,一年而已。” “那也好久啊,我在那边才大半个月。” “幸好。” “嗯?” “我想你的时候可以看照片,可以看视频,你想见我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幸好你见不到我的日子才半个月。” 赫连卿举起手把戒指展示出来:“我有这个,我想你了就看这个,庄兄……趁今天,我们拜堂吧。” 庄余看他这一身婚服:“也就你穿得适合,但是一没红蜡烛二没红鸡蛋,拜什么堂。” “成亲主要有两位新人在场不就好了,来嘛,我们简单地拜个堂。”赫连卿把庄余拉起来。 庄余却阻止他:“你脚还伤着,别站起来。” “没事的,我就站一会儿,你快点跟我一起拜堂。”赫连卿在庄余的搀扶下站起来:“我告诉你,过了今天这村就没这店了,对了,你的手机拿出来,把我们拜堂的片段录进去。” “看你这急着要嫁的样子,这是在逼婚吗?”庄余拿手机点开录像功能竖放在桌子上。 赫连卿傲娇地整理好身上的婚服:“这么明显吗?” 两人面向阳台并排站好,赫连卿说道:“我准备好了,开始咯?”见庄余点头,继续说道:“一拜天地。” 两人同时一鞠躬。 当准备说第二句之前,赫连卿疑惑了,这儿没有高堂,庄余指了一个方位:“你的府邸在那个方向,我们向那边鞠躬。” 第二个鞠躬完成。 “新人对拜。” 两人转身面对面鞠躬。 “然后……”赫连卿整个人跳起来挂在庄余身上,“进洞房!” 庄余把人当孩子似的抱到沙发上,“你脚都那样了还想着那事?” “那什么的时候用不到脚。”赫连卿说着话的时候眼睛完全不敢看庄余。 庄余:“脚不疼了?” “疼是疼。”赫连卿突然脸红:“可是感觉可以转移,如果别处那什么……嗯……有什么感觉的话,会把脚的疼痛感覆盖,就……那什么,你说是吧……” 一句话话说得断断续续,说完之后脸红成番茄色,真让人把持不住。 庄余把人打横抱起走向卧室,轻轻放在床上,伸手开始解少年头上的发冠,他的动作很温柔,像是对待一个稀世珍宝一样。 在这期间,赫连卿看到卧室的墙上多了一个摆件。 墙上挂着的是赫连卿的肖像,一看就是庄余亲手画的,画里的少年笑出两颗小虎牙,笑眼盯着画外的人。 那画摆设的方位正好是对着床,晚上睡觉早上起床就可以看到。 繁琐的发冠摘下被小心放在床头柜上,接下来是摘脖子上的黄金猪牌,庄余不禁笑出了声,“你知不知道这东西一般是给新娘子戴的?” “诶?这也要分男女吗?娘给我的就戴上了。”赫连卿兜了兜黄金猪牌上的几只小猪崽。 “知道这东西的含义吗?” 赫连卿摇头。 “你看这上面有九只小猪,寓意子孙满堂。”庄余把猪牌放到一边,凑近赫连卿亲了一口,“你要给我生猪崽吗?” 赫连卿低头看自己的肚子:“我不是姑娘也能生?” 庄余笑了,开始动手脱婚服,嘴巴也没闲着,边亲边说:“我突然有一种帝王宠幸漂亮妃子的感觉,这感觉真好。” 那套婚服太漂亮了,他是很着急要吃肉,不过手上动作很温柔。 衣服一层一层地被脱落扔到床下,突然有什么东西从赫连卿怀里掉在床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庄余捡起来看。 赫连卿立刻把东西捧到庄余面前:“差点忘了,这是我从床底下顺出来的金条,庄兄,还有我的发冠,项链都是黄金,值钱得很,我逃出来的时候一点儿不敢扔掉。” “哦~”庄余把金条放到一边,慢慢地把人紧固到怀里,挑开里衣的领子,露出半个香肩,打趣地说:“你不仅穿好了婚服赶过来嫁给我,还带着嫁妆啊?” “不是,我是为了……诶,你让我解释完再……”赫连卿的上衣没有了,他努力护住自己下身的亵裤,“我单纯是为了钱,万一你没钱,我还能……” 还没等他说完,下身阵地已经失守,裤子孤零零地被扔到房间角落。 庄余把遮了少年小半边脸的长发撩到脑后,“钱方面你不需要担心,说好了我以后赚钱养你,你负责在家里被我宠幸。” 结果是……赫连卿被宠幸了一晚上。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还有两章要完结啦,是甜甜的日常! ☆、第 47 章 赫连卿睡到隔天中午才醒来,靠在一个结实的怀抱了,醒来就是喜欢的人,这样的感觉太好了。 伸长脖子想要照着庄余的脸来一个亲亲,可是头皮突然一阵刺痛,一声惊呼把庄余吵醒了。 “怎么了?脚疼?”庄余紧张地问。 赫连卿扶着脑袋:“你压到我头发了。” 庄余连忙调整姿势,把一束长发铺到他压不到的地方,低头给怀里的人一个早安吻。 现在赫连卿的头发有到屁股那么长的程度,之前他习惯潇洒方便的短发,回到长发的造型反而觉得不喜欢,累赘得很。 最重要的一点是,以前自己一个人睡觉不会压到头发,现在多了一个人在旁边,无论干什么都会被压,做什么事都不方便,比如昨晚到关键时刻烦死了。 所以赫连卿决定,“庄兄,我把头发剪了好不好?” 庄余还闭着眼睛,慵懒地说“不心疼了?” “不心疼,孝心不是用头发表达的,是放心里,而且你不知道长头发有多难打理,睡觉还不舒服,还会缠到你身上,还会掉满地的头发。” 庄余把玩着那头乌黑细腻的长发:“多好看啊。” 其实庄余并没有要赫连卿不能剪的意思,不过赫连卿八爪鱼似的缠着人撒娇:“啊~庄兄,我不喜欢,我想要剪。” “行,剪剪剪。” 因为脚伤,接下来的日子里,赫连卿过着的生活比以前在府里当大少爷的生活还要骄纵。 脚不沾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洗澡也有人伺候,走两步路也有人抱着,这种感觉不要太好,不过这一切的报酬有点费肾,他也不想的,谁让他的脚短期内没办法走路。 待到他能走路是一周后,不过仅限于走路,不能快走,不能蹦跳。 庄余给他买了一双很舒服的运动鞋,赫连卿一穿上后就喜欢得不得了。 但是当然的,因为那鞋子可贵了,跟以前那些地摊货没法比。 穿着新鞋子出门,整个人精神爽利。 半年前,庄余为了出行方便,花了七八万买了一辆很低调的小车,他不经常用到,没想要买多贵。 赫连卿坐进副驾驶座,这里摸摸那里摸摸,最后问:“庄兄,有自行车吗?我想你骑自行车载我。” 这小少爷从奢入检真是容易。 庄余欺身过去给赫连卿系上安全带,“现在外面是寒冬腊月,你想冻着我还不愿意陪你吹冷风。” 去到一家理发店,两人刚靠近门口,里面就有人主动开门让他们进去,随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哎呀,这不是庄哥和弟弟吗?”Tony操着兰花指跑过来。 庄余:“……” 随便找的一家理发店都能碰上这货,上次把纯洁小雏菊的赫连卿教坏了还没找他算帐。 赫连卿看到Tony很高兴,两人姐们儿似的挽着手到一边谈天说地,根本没有庄余插嘴的地方。 Tony摸着赫连卿的一头长发:“哇!弟弟,才一年没见你,头发就这么长了,还那么柔顺,女孩子都要羡慕死了,要怎么剪呢?” 赫连卿大手一挥:“剪短。” “真要剪短?这么漂亮不心疼啊?”本人还没心疼,Tony倒先心疼上了。 赫连卿:“不心疼,托尼兄,我剪掉的头发可以卖吗? Tony:“当然可以,你这头发可以卖不少钱。” 赫连卿:“好呀,我可以赚一笔了。” 庄余:“真会细节抠搜了。” “弟弟这不叫抠搜,是会过日子,你有福了。”Tony执起剪刀赶人:“庄哥你先去旁边坐吧,稍后就还你一个清纯小美人儿。” 庄余坐到一边的沙发看杂志,眼睛偶尔看向不远处总是交头接耳说悄悄话的两人,心情很是不悦,感觉Tony又在教坏小朋友。 “托尼兄,你怎么会在这儿?”赫连卿通过镜子看背后的人。 “因为贫民区拆迁了,跟两位同行合伙开了这家理发店,现在生活要比之前好上那么一点,也算是因祸得福,贫民区里啊,现在就庄哥最厉害了,大艺术家。”Tony的兰花指挽起赫连卿的头发看到白皙的后颈有几块红印,经验丰富的Tony稍微用一根头发想想就知道那红印是蚊子块还是给坐在那边沙发上的男人弄出来了。 “弟弟。”Tony凑到赫连卿耳边小声说:“昨天晚上……你们很激烈?” “嗯?什么?”赫连卿还傻乎乎地不知道那话是什么意思,感觉到一只手指在后颈的部位点了几下,他的脸刷一下就红透了。 Tony被他清纯的样子逗笑了,“害羞什么?如实跟我说呗,把我当作好姐妹就行,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拿出来跟我说。” “我没有问题……额……那什么。”赫连卿越说越不好意思:“小别胜新婚嘛,我之前因为老家的事跟庄兄异地了一年,所以就……嘻嘻。” “哦~”Tony的一个字充满了起承转合,“原来,难怪兴致那么高涨,原来是小别。” 赫连卿:“为什么这么说?平时跟现在没差呀。” “那就好”Tony说:“画画的人总是要画人的裹体,台上的模特一块布料都没有那种,看多了就会不感冒。” “什么?!这也太……怎么能这样,画树画花草不好吗?为什么要画那种东西。”赫连卿从来没听过这个操作,他无法相信庄余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画一个人的…… 啊啊啊啊!他要疯了! Tony看注意到少年五颜六色的表情,继续说:“嗐,搞不懂艺术家的世界,反正这是他们必经之路,我想要表达的是,庄哥这样的水平,一定有不少经验,经验多了,看谁都是一头白花花的猪,所以才会说他怎么会这么高涨,可能你比较特别。” 一头白花花的猪…… 赫连卿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 然而赫连卿关心的不是自己特不特别,而是庄余他画了别人的裹体,但他没有表现出介意,那样太不成熟了,要成熟一点,于是嘴硬地说:“肯定是我比较特别,我不介意,反正我们已经成亲了。” “成亲!”Tony一激动差点把头发从头皮铲去一块,收回手后说道:“有小本本那种吗?去的哪个国家领证?” 赫连卿没听说过那些词汇,疑惑说道:“什么是小本本,领证是什么?不是拜堂就行了吗?” Tony怜惜地摇摇头,这孩子又被骗了…… 头发差不多剪好了,Tony摸了摸赫连卿的脑袋:“唉,傻孩子,一年了你还是这么傻,两个人结婚,额……就是成亲,是会有一本具有法律认可你们两人关系的证书,嗯……打个比喻就是两人在月老那里盖过章。” “我明白了。”赫连卿犹如醍醐灌顶:“明天就让庄兄带我去月老那儿盖章。” “你这做法不行的!这事你不能太唐突啊,很多恩爱情侣因为提到领证的事情而闹掰,这事要有技巧。” “什么技巧?” “你要选一个他冲昏头脑的时刻提这件事。” “我要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刻才会冲昏头脑呢?” “唉,我也不差教你这点儿,等着啊。”Tony走进隔间好一会儿才提了个购物袋出来给赫连卿:“今天刚好到货,送你了,晚上洗完澡用这个,大方秀出来给你庄兄看,要星星月亮都给你摘下来,保证明天就拉着你去领证,嘘,记得回去再拆。” 庄余走过来看到赫连卿手里的袋子:“这是什么?” Tony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我送给弟弟一些护理头发的精华液,我用过真的特别好用。” 庄余不疑有他,领着赫连卿走出理发店,出门前赫连卿回头说道:“谢谢托尼兄,等我用完了给你反馈哦。” Tony:“那倒不需要,免得我听着酸,记得给我发喜糖就好了。” 庄余觉得他那句话有点意味不明。 * “卿弟弟,你终于回来啦,过来给你吴兄好好看看。” “吴兄!”赫连卿一见到吴丰,跑过去就来个大拥抱。 吴丰张开双手迎接,“剪头发了,小美人儿似的。” 两人抱着还没撒手,庄余上前一手拎着赫连卿的后领往后扯,护犊子似的圈在自己怀里。 吴丰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行行行,不抱你的宝贝,谁没个大宝贝啊,给,你要准备好送我一份大礼。” 庄余还没把东西接过来,赫连卿倒是抢先一步拿去看,看了里面的内容之后,赫连卿大惊:“哇,这就是传说中的请帖吗?吴兄你要成亲了?” “是啊,我要成亲了,到时你要过来给我当伴郎团。” “嗯,好啊。”赫连卿忽然小声呢喃:“今天怎么都是说成亲啊……” 他说得太小声,庄余听不清楚,“你说什么?” “啊,没事。”赫连卿找个话题转移,便指着一家麦当劳:“庄兄,我想喝可乐。” “大冬天的喝什么可乐,不准。” 吴丰勾着赫连卿的脖子向麦当劳走去:“大冬天才更要喝可乐吃雪糕,吴兄给你买,炸鸡翅和汉堡包来一套。” 庄余扶额。 这小崽子跟谁都能亲近搂抱,头疼。 “嗝————” 赫连卿刚才被吴丰投喂太多,打了个很长的饱嗝,回到家楼下的公园散步消食。 这大冬天的还下雪的天气,庄余恨不得把人直接扛上楼去。 地上还有厚厚的一层积雪,天又开始飘雪花,庄余说道:“下雪了,别玩了,回家。” “先不嘛,庄兄,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赫连卿蹲在地上,手指戳着雪堆玩,暗示意味很明显。 然而庄余满脑子是:我答应过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完结啦。 ☆、第 48 章 赫连卿指着庄余:“我说过要一个你的样子的雪人,你给我堆。” 庄余这才想起来。 答应了的事情就要做到,正好现在条件齐全。 “是,小的马上给少爷堆一个雪人。”庄余学着电视剧上小厮的语气说:“请少爷在一旁耐心等候。” “我要跟你一起堆。”赫连卿说着就开始扒拉雪堆,不一会儿就堆到半人高。 半个小时后…… “庄兄,你这鼻梁得再挺一点。” “已经跟我本人鼻子一样挺了,再加高就成匹诺曹了。” “嘴角弯一点儿,要笑,好严肃啊。” “这不是笑了吗?太过就成假笑了。” “这胸膛太平了,没有你那硬邦邦的胸肌的样子,垫高一点,你的腹肌也要弄上去。” “放下你手里的雪!你这是要给我垫个D杯吗?我觉得你对我的外貌一点儿不了解。” “怎么会,我最了解你了,你身上有多少根汗毛我也记得清清楚楚。” 两人叽叽咋咋又过了半个小时,一个庄余上半身的雪人完成,本人站在雪人旁边供大少爷欣赏,赫连卿向他讨要手机拍了许多张照片,随后傻兮兮地凑到雪人面前朝那嘴唇狠狠亲了一口。 抱手站在一旁的庄余觉得一阵心寒:“这么大一个真人站这儿你不亲,却去亲一个雪人,唉,我真是出了劳力还没回报,苦啊。” “回家给你亲。”赫连卿的手指在雪人五官的轮廓流连,“真像庄兄,我怎么就做不到这么像的呢?那时候我在院子里堆了好几十个雪人,明明把你的样子记在心里,可是都堆不出你的样子,没有一处是像的。” 庄余知道,赫连卿所说的那时候应该是他消失后回到府里的大半个月。 庄余把人圈在怀里,把少年一双冰冻的手紧握在手心,“以后你想要什么样的我给你堆,你的手冻得跟冰块似的,回家,不准玩,生病就麻烦了。” 两人带着一身寒气回到家里,赫连卿立刻被赶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后在镜子前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新发型,拿出Tony送的护发精华…… 包装盒是很普通的护发精华外盒,拆开盒子,赫连卿看着里面的东西皱起眉头,用两根手指轻轻捻着一根黑色的布条出来,放在眼前观摩了好一阵。 这几根黑色的花边布料究竟是什么?怪好看的。 赫连卿一顿困惑,包装盒里面有一张纸,是一封说明书。 本着热心学习的正直精神,准备要学习这东西能怎样护理头发。 【好孕牌XX内衣说明书,请按下图顺序操作——】 整张说明书只有标题十来个文字,使用方法全用图片展示,只是那图片太有冲击性,以至于赫连卿瞬间觉得手里拿着的是个烫手山芋,立刻把包装盒连同里面的东西扔掉,东西掉在洗手台上发出哐当的声音。 这是玩意儿原来是用在……是这样使用的?怎么会如此不堪入目?这这这成何体统啊!简直伤风败俗!太有伤风化啦! 这时候洗手间的门被敲响,门外是庄余问他发生什么事,许是刚才东西掉落的声音太,惊扰到外面的人。 赫连卿连忙站到门板旁用身体抵住,生怕被门外的人开门进来,他假装镇定地说:“没事,刚才洗发水的瓶子掉地上了。” 门外的人又喊:“别洗太久。” “好,马上就好了……” 赫连卿再回到洗手台前,看着那布条,想到今天Tony说的话,默默地捡起来…… 试探一下吧,看看自己是不是一只没有吸引力的白花花的猪…… 浴室门打开,庄余在厨房里打远看到一个身影从浴室闪出来再闪进卧室,速度快到只剩下残影,庄余端起刚热好的牛奶进卧室,只见床上的被褥拢起一个大包,听到有人来只探出两只眼睛。 庄余去扯被子没扯掉:“你干嘛?” 赫连卿死抓着被子不放:“没,刚洗完澡觉得冷,被窝暖和。” 庄余觉得他在浴室里开始就很莫名其妙,不过完全没有往奇怪的方向想,他把牛奶放在床头柜上:“让你刚才玩雪,把热牛奶喝了就不冷了,要不要吃感冒药?吃的话就不要和牛奶了。” “不用,我没有不舒服。” 赫连卿目视着庄余拿睡衣进浴室,这才钻出被窝透气,一张小脸通红,快憋死他了。 浴室里发出淅淅沥沥的水声,赫连卿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怀着忐忑的心情喝完一杯热牛奶,感觉身体出奇地燥热怎么回事?怎么感觉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要不还是不玩了…… 赫连卿坐到床沿把裤子脱到一半,突然浴室的门有打开的声音,他立刻把裤子重新拉上去,腾地一下钻进被窝里。 庄余看他一惊一乍的动作,弯腰把少年的脑袋从被子里挖出来,“你这一晚上捣鼓来捣鼓去的干嘛呢?” “没……没有,我困了,睡觉!”赫连卿调整姿势,用比站军姿还要正的姿势躺在自己位置上。 庄余把自己的板寸头擦干后,关了灯,钻进已经被暖好的被窝,把赫连卿拥进怀里,舒服地叹了一声,亲了一口还留有奶香味的嘴唇,他今晚没想要干什么,只想抱着人好好睡一觉。 赫连卿的紧张感放松了,没有之前那么拘谨,转个身缩在庄余的怀里,庄余的手移了个位置,掌心覆在赫连卿的胯骨上,隔着一层布料感觉里面很不简单…… 终于知道这小子今晚为什么反常了,原来是想玩那一套。 既然这么主动了,白递到嘴边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赫连卿装作不经意地,缓缓地翻了个身,远离旁边的人,庄余伸手把床头灯打开,欺身把人拉过来压在身下。 “宝贝儿,这又是谁教你的?Tony?”庄余用一根手指把赫连卿的裤腰向下挑两寸,露出一点儿胯骨和一根黑色的花边细绳,他的眉毛一挑,像个轻佻的登徒子,用勾魂的嗓音问:“宝贝儿是想做什么呢?想怎样玩?” 明知故问! 挑着裤腰的那根手指继续往下拉…… 赫连卿决定豁出去,“你们画画是不是都要画人的裹体?看多了人的身体就无论看谁都是一只白花花的猪而已?那你看我是不是也是一只白花花的猪……” 他越说越小声。 庄余先是一愣,随后笑得浑身打颤,真是太可爱了。 他捏着赫连去的脸蛋:“是啊,你就是一只白花花的猪。” 听到这个答案,赫连卿整个人谢了。 “世界上仅此一只。” 赫连卿:“诶?” “这个回答满意了吗?” “嗯嗯嗯,满意。”赫连卿持宠而娇,趁着这个势头进攻,“庄兄,你给那么多人画过,也给我画一个呗。” “我给你画了不少,隔壁房间放了一堆。” “我不是说那些,我是说……”赫连卿凑近庄余的耳朵:“你给别的人画裹体,我也要。” 庄余倒吸一口凉气,尽量把一股邪火压下去,“宝贝儿,你要折磨死我了。”说完便起身去旁边房间搬一块画板和各种工具进来,把房间的灯光调到柔和的黄色,这样的灯光洒在少年雪白的肌肤上,简直就是人间尤物。 他居高临下看着床上的人,赫连卿还穿着睡衣,他的表情很严肃,音色冷漠地说:“脱掉!” “你是认真的?”赫连卿有点怕了,他想反悔,“要不我们还是直接睡觉吧。” “你看我这些准备像是不认真吗?”庄余认真极了,看赫连卿还不动作,亲自上手把他的睡衣脱下扔到一边,留下几根花边绳子,随后坐到画板前,抓起画笔开始指挥:“摆个侧躺的动作,一手撑着脑袋,快点!” 赫连卿被他吼得连忙照做。 “一条腿曲着,表情放松,别委屈得像被人欺负似的。” ……明明就是正在被人欺负。 庄余开始起稿,抓着笔杆的手指忍得有点发白,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老二,骂道:“宝贝儿,你给你等着,等我画完了,你哭去吧。” 赫连卿突然怕了,起身求饶:“庄兄,我们不画了好不好?” “晚了,现在是我想要画,给我继续躺好,保持刚才的姿势不许动!” 赫连卿重新摆正姿势,他浑身上下只有几根绳子,要羞死人了,羞耻到浑身泛红,他找了一个借口:“现在下着雪呢,我好冷啊,让我穿衣服吧。” 庄余:“少找借口,屋里开着暖气。” 赫连卿欲哭无泪,自己挖的坑自己跳。 庄余发誓,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在如此□□焚身的状态下,以最快的速度,最完美的手法完成一副作品,最后还没来得及署名就扔下画笔,把床上的人扑倒…… 赫连卿在摇曳的世界中飘荡,抽空看了一眼新鲜出炉的作品。 画里,身体与不着寸缕没什么区别的少年撑着脑袋半躺在床上,酮体在昏黄的灯光下越显白嫩刺眼,眼神迷离,眼角微微上挑像是要把谁的魂给勾走,嘴角略带一丝笑容,活脱脱一只狐狸妖精。 原来刚才自己是如此se情,难怪现在会被这么用力弄。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结啦啊啊啊啊啊,看到有评论说不知道受为什么会被关着,在29章有说过,不过我写的原因不突出,我在这儿再说一遍吧,因为受的生日是清明节,爹娘觉得这个生日会命格不好,也有一章说过受五行缺金,于是就被关在黄金屋里保护啦,古人是比较忌讳鬼怪相关啥的。 为了搞个现代身份给受和他家相公环游世界,于是写了两章番外,受凭空多了个爹那种,觉得好特意又尬,好像就这样完结比较好,所以就……再见啦~下本见。 介绍一下即将要开的新文《今天我被分手了吗?[系统]》,本来想着这本完结后马上开的,但是由于埋的坑有点大,预感会长篇,怕填不好,想搞个十几万字存稿再发,免得又像这本一样中间崩掉,大家可以先收藏啊。 以下是新文文案: 《今天我被分手了吗?[系统]》,文名暂定 人生三大乐事——升官发财死老婆,纪登就占了前俩,最后一个就……‘老婆’带着猫儿子跑了。 纪登左手一封苏竞留下的分手信,右手一本结婚指南,那结婚指南是纪登特意带回来打算跟苏竞商量找个时间去登记,可是得到的却是空虚的房子和一封分手信。 纪登偶然得到时光传送机,他想要回到一周前挽留苏竞,却回到了与苏竞第一天见面时间线——高中! 叮——欢迎使用‘爱情保卫战’系统,由于bug,您回到了高中时期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间线?需要重新追求,注意您只有三天时间。” 纪登:“……”追就追,睁大眼睛看我用三天征服竞哥! 回到现时后→尼玛,为什么还要跟我分手!系统,我还要回到高中时期! ———— 第二次回到过去,纪登展开求爱攻势: 给!高级香水! 给!999朵玫瑰! 给!五百万跑车一辆!(预定,十年后一定送,翻倍送!) 再次回到现时→这次不仅有分手信,苏竞还跟臭男人跑了!系统,回去! ———— 第三次回到过去,纪登这次开窍了:“我要拿出打不死的小强精神,势要把媳妇儿追回来!” 苏竞:“分手吧,我讨厌小强。” ———— 没什么雷点,全篇尽是沙雕老攻的刺激追妻火葬场。 打不死小强精神忠犬攻(纪登)X口嫌体不正偏执受(苏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