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医术风靡七零》作者:铭哥 文案: 作为一名成熟的高医,那就是不管穿到何地都能重操旧业,你霸霸始终都是你霸霸! 没有器械?各种废品利用起来,自给自足了解一下? 没有药材?自建土药房,各种丸散膏丹满级供应真香一下? 没有医治场地?各大医院前来聘请之人排若长龙,哎你们哪家医院的不要插队要先来后到,高医大大是会雨露均沾的! 自此人人一不信神二不拜佛,只等许玉出马,将阎王吊打! 某天,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高医却犯了难,在线等,挺急的:我要怎么做才能不让爱豆发现我馋他? 某爱豆:作为一名成熟粉丝的正确打开方式,那就是,你什么都不用做,我来做就好…… 阅读指南:本文架空,拒考据;非专业的纯百科医术,也拒考据哦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郗辰,许玉 ┃ 配角: ┃ 其它:铭哥 一句话简介:事业爱情我都要 立意:自强不息,方能收获细水长流 第1章 求死不能 许玉所置身的豪华游艇爆炸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早知道今天会香消玉殒,刚才就该对同参加晚会的爱豆郗辰,表个白的。 也不枉她为了他,做了他公司各个剧组的随行医生七年啊! 身体重重撞向海面的瞬间,冲天的火光中,他竟看到,已经被安全转移的郗辰,又折回。 纵身一跃后,对着她的方向,伸出了手。 紧接着,强压的海水,将她的感官彻底吞噬,她的整个世界里,只剩下了细碎波光里,郗辰那张清俊绝色的脸。 …… 时空被拉长,久远的似经历了光年。 浑浑噩噩中,许玉睁开了眼睛,近乎机械地向周围扫视了圈:全部被贴上了泛黄报纸的墙面、张张连在一起的木板床、糊了纸的窗户、墙上挂了一份1970年的老式日历…… 脑海中,一大波记忆随之涌现。 原主和她重名,年芳十八,是这知青大院里的一员。 小姑娘原本就清瘦体弱,高温下,地里劳作了三个小时后,直接中暑,被抬了回来。 她性情怯懦单薄,存在感一直是透明的,再加上,现在又是大忙,更是没人顾得上她,以至于,身心俱创之下,郁郁而终。 如果这事是发生在别人身上,许玉还能心生怜惜,但是偏偏,现在是她这个阿飘成了这悲惨的对象,她还有资格去怜惜,另外一个已经解脱了的阿飘? 再者,原本的世界里,她已经死了,不出意外的话,是会与她的爱豆,此生不复相见的。 精神世界已崩塌,这多磨的残躯,怕不是对她的惩罚吧? 想着,长舒了一口浊气,她直接躺回了床上,等死。 死的透透的那种。 许是这份誓死刺激到了什么,忽然,她的脑海中,响起了一道,年轻男子的干咳声:"咳咳……" 这声音清劲,更像是打招呼的开场白。 与此同时,一个虚幻的人影模样,盘腿漂浮在了她眼前的半空中。 许玉睇了过去。 实在是这人影太过高斯模糊,看不真切,她便试探性地开口了:"我佛慈悲?" 人影动了下,用上半身行了个拱手礼:"无量天尊。" 呦呵。 竟是道教徒,羽化? 似是听出了她的心声,人影忙不迭地解释:"施主,不是,宿主,建国之后不能成精,我这只是cosplay,而且,你可以称呼我,系统。" 许玉只是回了个白眼——我信你个鬼呦。 又蹙眉:"是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那你赶紧把我打道回府。" 哪怕是死,她也要死在有郗辰痕迹的世界里。 "咳咳,宿主,你先听我说。你之前的那个世界里,郗辰冒死救下了你,你可以把你现在的新生,当成是报恩的机会。" 许玉瞳孔微缩,想到郗辰之前跳水的画面。 他当时,真的是想要救,她? 心绪万分中,许玉已经开始了百连问:"那他有没有事?我还活着吗?他为什么救我,是因为,对我,有那么一丁点那啥,是不是?报恩?我要怎么做,才算是报恩?我还能再遇到他吗……" 面对这夺命连环问,人影似晃动了下,然后,战战兢兢地,低头,弯腰,直到把自己给缩成了一个,蚌? 许玉瞬间恍然。 难怪他之前总是那坐姿呢。 只是为了更方便的,随时化真身啊! "哎,你这蚌精,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先别合上啊!" 蚌,蚌精? 蜷缩的人影以肉眼可见的弧度,又抽抖了下,在合上最后一丝缝隙之前,弱弱地丢出了句:"组织说,要有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要在实践中探索真相。佛曰,有缘自会相见。" 许玉:"……" 你这"海王"伪系统! 无奈,蚌精缩上的瞬间,眼前的一切皆消失不见。 不等她回神,院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走,大家伙都跟上,去那个臭老九家,找他们算账!" 愤怒的男人声音,有些熟悉。 "村长、支书、各位叔、婶,你们这是要去哪?这大阵仗的。" 这年轻女人的声音,许玉倒是听出了,也是这知青大院的,孙禾。 甚至就睡在她隔壁,是这里最早的一批知青,比她早来了三年。也是唯一对她,知冷知热之人。 刚才那男人,余怒未消:"去牛棚!曹莹和郗辰把我们给害成了这个样子,不知道还得再害多少人!这些坏分子,必须得铲除!" 这下,许玉倒是听出了他的声音,正是村长。 等等—— Xi chen? 郗辰? 蓦地,蚌精刚才那句,你可以把你现在的新生,当成是报恩的机会,闪过脑海。 难道,此郗辰,真的是彼郗辰? 听着外面哄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来不及多想,许玉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下床。 本来身体就虚,又骤然下床,顿时头脑一阵眩晕。 眼前一黑,就要摔倒在地时,却已经被一双温热的手臂给扶住了:"小玉,你怎么起来了?你没事吧?" 说话间,孙禾已经一手从桌上抄过了一个瓷缸子,递给了她:"先喝点水吧。" 许玉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凉水一激,蔓延至全身,不仅没那么燥热了,头也不晕了。 孙禾担忧的神色,清晰地呈现在了她眼前。 许玉看的真切,心头微暖,便是出于教养,也已感念开口:"孙姐,谢谢你,我没事了。那个,我想出去走走。" "外面日头正毒着呢,你之前就中暑了,现在还怎么能出去?快继续躺着。" 许玉知道她是为自己好,只是,想去牛棚一探究竟的心切,她便直接向外挣扎去:"越躺越颓,还不如出去走走。" 她素来性子绵软,鲜少见她有这么坚持的一面,再者,听她这话,也不似之前那么消极,难道,是脑子想通了? 心中一喜,孙禾忙道:"你这么想就对了,那我和你一道出去。" 到了门口,许玉的脚尖直接向牛棚的方向拐了去,并似随口问道:"孙姐,我刚才听到,这外面好吵,像是要找谁算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难得她不再自我封闭,不再两耳不闻任何事,只是,这事,却也不是什么好事。 叹息一声,孙禾只当是满足她的好奇心了,娓娓道来。 "前阵子,李谷兰,也就是村长的女儿,从牛棚的曹莹那里,拿走了一床半新的毯子。谁知道,没用几天,就生了病,一会发烧、一会又发冷的,脸上还长满了红斑。去公社的卫生院都看了,也没用。这还不算完,这两天,连村长,和他老婆,都有类似的症状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村长就认为,是曹莹母子耍了什么手段,害的他们。这才带着大家伙前去,找他们算账。" 许玉安静地听着,有关曹莹和郗辰,她多少也听到过一些风声。 他们是成分不好,但是,也没到下牛棚的地步。只是,听说,曹莹不检点,这才怀了郗辰。以至于,郗辰一直被骂做"野种",当时被下放到这里来做知青时,没有知青愿意和他一个院,村民也不愿意收留他们母子,他们这才只能去了牛棚。 正想着,就看到,村民们已经堵在了牛棚前,对着里面一阵斥骂,却又没人敢上前。 同样被避之如蛇蝎的,还有村长一家。毕竟,他们得的那怪病,很有可能是会传染的。 牛棚里的简陋木门,已经被村民们用石头砸开。屋里的地上,也都是被扔进去的石头。 老村长涨红着一张脸,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烧的,重重地喘着气,继续对牛棚里哑声嘶道:"曹莹!郗辰!你们两个坏分子,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害人的!否则,你们就是在自断活路!" "还和他们废什么话啊!"村长的老婆刘红症状轻一些,此时,正站在坐在板凳上的李谷兰身边,悲吼道:"你看兰兰都变成什么样子了!直接去把牛棚的门关上,把他们饿死,渴死,看他们说不说!" "对,关上!绝对不能让他们再出来害人!"事关自身,村民们顿时纷纷附和。 就在这时,一道悲戚的女声从牛棚里传出:"等一等,不要关门……" 紧接着,一个披头散发,满脸污垢,状如乞丐的女人出现在了门内,众人的视线中。 "求你们了,不要关门,我们是真的,没有害人啊!我都没有碰到她,她只是拿走了毯子,我们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说着,曹莹直接跪了下去,双腿重重地磕到了石头上,她却感觉不到疼痛般,只是悲求。 "妈,你起来……"忽然,一个小青年,走到了她身边,伸手拉她。 年轻男子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灰色衣裤,头上戴着同样破旧的宽檐帽,只是帽岩与冒顶分明不是同一颜色的布料,看上去,生硬地像是直接在鸭舌帽周围缝了一圈用以遮掩头部的布料。 门内较昏暗的光线里,男人本就瘦削的身影,更似落日余晖里的一棵孤松。 许玉看不到他宽大帽岩里的那张脸,只是看到,他要把曹莹拉起来,曹莹非但不肯,还用力地推着他,试图把他向外推去,边推边对着外面磕头,哭着乞求:"我们真的没有害人,辰辰也没病,他的身体是好的,他还能干活,还能继续做贡献。求你们让他出去,给他条活路,关我,你们关我,我绝对不会离开这牛棚半步的,求你们了,我给你们磕头了……" 重重的磕头声,一声接一声,似是只要外面那些人能放过郗辰,让她把头磕的稀碎都行。 第2章 让我来 没磕几下,曹莹的额头上便渗出了血,鲜红一片,混着泪水,流了满脸。这等凄惨,再加上痛彻心扉的哭声,无一不撞击着人心,让人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仔细想去,其实并没有人有曹莹母子真的害人的证据,再者,就像是曹莹说的那样,郗辰并没有被传染,所以只关她自己,把郗辰给放出去,也不是不行。 有心软的妇女便隐晦地开口了,只是,刚隐约表明了自己的意思,话还没说完,就被刘红给恶声呛了回去:"传染的不是你女儿,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们可是坏分子,心里面不知道有多阴暗,你要把他放出来,你非得等到他害死了全村人,你才快活是不是!" 这话无中生有的太重,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被呛声的妇人面上顿时青白一片,嘴巴颤了颤,似是想给自己辩驳两句,对上刘红"她女儿快死了,所以谁都欠着她的"怨愤目光后,又生生闭了嘴。 跟不讲理、又有些权势的人多这个嘴做什么,是生怕别人的怨气蔓延不到自己身上吗?更何况,被针对的又不是自家人。 因而,众人原本就算是对郗辰有些微末的同情,也顷刻间压了下去,脸上也露出了同仇敌忾的肃色,似是生怕一个表情不对,都会让某人借机有了发作的借口。 午后沉寂的压抑,让曹莹渐生绝望,她似是也已经清醒,今天,他们母子是在劫难逃了,可是,郗辰才二十岁,他也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甚至都不曾做过错事,他不该被这么对待,更不该被饿死在这里! 都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临死当头,曹莹也被激出了母性的抗争来,她也不磕头了,顺势被郗辰扶起后,便用力地向外推着他,用眼神示意,让他跑,有多远跑多远! 只是,村长已经发话了:"小丁、二宝,你们几个上前去把门关了,从外面锁死,把所有窗子也用木条封死!我身为一村之长,有责任保护大家的安全,绝对不能让这种坏分子再有出来害人的机会!" 村长一锤定音,态度坚决。 不用调查、无需审判,借着对群众负责的名义,就可以随意决定两个人的生死,哪怕这件事情的起因,是他女儿先抢了别人的东西,但是,她女儿现在病危,如果不能被医治好,就算是冤枉了两个人,让他们给自己的女儿陪葬,那也是应该的,毕竟他是村长,他有话语权! 被点名、没被点名的村民,也都纷纷上前,打算依村长言。 服从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再者,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漏掉两人的以自我为中心,让他们顾不得那么多了,别人的死活,更何况是被肆意而随意扣上了"坏分子"的死活,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如果曹莹母子死,能换来他们侥幸的安心,能让村长女儿这件事情有个交代,那他们母子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村民们急切到有些争着去做事的动作,更似在想表明自己的立场——坚决与坏分子划清界限! 饶是重活一世的许玉,都被这种蛮横专权、愚昧自私给惊呆了! 要不是因为她的偶像,她的信仰,这种悲惨的设定下,她都不愿意睁开眼,不过,既然都来到了这里,她也不介意在自生自灭之前,畅所欲言一下自己的不满:"等等……" 似是没人会料到,这个节骨眼上,还有人会站出来,当下纷纷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干瘦如柴,素来怯弱的小姑娘走到了众人面前,饶是她身边的孙禾拉着她,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推开了孙禾的手,一步步走上前的脚步,孱弱却执拗。 村长蹙眉望着她,面上更多的是惊讶,不明白她这平时闷成哑巴的性子,这时候站出来是要做什么,当着众村民、众知青的面,只得公式化的问一句:"许玉知青,你有事吗?" 村民们面露恍然——原来她是叫许玉啊! 许玉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这是放大招之前必须要有的仪式感,紧接着,提出了一个最能直接证明是否要软禁曹莹母子,却一直被众人刻意忽视的问题:"村长,你口口声声说他们害人,他们是坏分子,请问你有证据吗?" 骤然听到许玉开口,又说了一句完整的话,村民们再度面露恍然——原来她不是哑巴啊! 不对,等等—— 等众人回味了一下这句话,终于反应过来了她这话的意思时,登时瞠目结舌,像是在看着狗胆包天的某物! 证据?谁不知道要证据?但是连公社的卫生院都没有查出病因。找不到病因,又谈何去找证据?所以,这种情况下,村长的猜测,俨然就是证据。 这是不能明说,大家却都心知肚明的。 而正是因为不能明说,眼下,许玉却公然提出这个众人刻意避开的话题,村长不虞的表情,可想而知。 眼见着村长那张黑红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愤怒的颤了颤,似是即将发作,孙禾心中暗道:这下麻烦了! 只想着,许玉想通了,转了性子是好事,却没想到,她这是转过了头,转成了胆大包天的极端! 毕竟是"同睡"了几个月的革命友谊,孙禾也做不到任由着她"越陷越深",便立刻上前,拉住了她的胳膊,替她打圆场道:"你这丫头,是不是之前中暑烧的烧糊涂了!你还病着呢,快跟我回去好好躺着!" 许玉这鸡肋小身板,又病着呢,哪经得起比她高半头的孙禾这么一拉,随着被拉扯的动作,直接一个踉跄,撞到了孙禾厚实的肩膀上。 "哎呦"一声,许玉直接捂住了脑袋,疼的眼泪都直打转。 孙禾原本心下着急,一时间也没掌握好力度,见许玉疼的直揉脑袋,当下更急了,就要去扒拉她的头:"玉玉,是我不好,是我动作太重了。快给我看看,撞青了没有?" 许玉正要回应,无意中的抬眸,却对上了牛棚里,那个年轻男子的目光。 在看到他那张脸的瞬间,许玉瞳孔骤缩! 纵然他的头发很长,遮住了半张脸,宽大的帽岩也挡住了大半的光线,许玉依然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郗辰! 常听人说,化成了灰都认得出,许玉不敢说,她对郗辰有这种深刻,但是,那张前世里她看过无数眼,对着照片、荧屏细细描绘过无数次,又梦魂萦绕了无数遍的脸,她又怎会认错? 前世,她的闺蜜曾经为了考验她,特意挑选了九位和郗辰长的相似之人的照片,和郗辰的照片放在一起,用软件分割成了每张照片十份,十张照片一百份,混合在一起。 一百份大小全部相同的碎片,看的人眼花缭乱,然而,许玉不过十秒钟,便准确无误地拼出了郗辰的脸,随后又将她闺蜜痛打了一顿,因为她闺蜜竟丧心病狂地敢破坏郗辰的脸,哪怕是图片也不行! 竟然真的又见到他了! 喜极而泣,说的就是此时的许玉。 四目相视,遥遥而望,此郗辰和彼郗辰一样,气质冷敛。但是,眼前这个郗辰却被逼的,那份冷敛中,更多了几分暮色沉沉,似是退无可退,只能任由着森寒冰山将其彻底消融掩埋的霜花。 许玉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前世还未成名之前,曾被公司的苛待,网络暴力逼迫成重度抑郁的郗辰的影子,那是一个连她这个旁观者每次想起,都揪心的痛! 思及彼、想及此,她的心都要碎了! 而就在这时,郗辰突然对着她挥了下手,动作轻缓的,好似只是为了微微拂开眼侧的帽岩。 看似微不可察的动作,许玉却就是能确定,他是想告诉她,让她离开这里,不要再管他的事,被他所连累了。 面冷心热,和许玉记忆中的郗辰的印象相重合,许玉再也控制不住,眼泪簌簌,这么暖的哥哥,凭什么要被这么不公平的对待! 许玉心里暗下决心,不行,她一定要救郗辰,没有人能伤害她的挚爱! 只是,眼下要怎么救? 正思虑间,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道惊呼:"兰兰!兰兰!我的女儿啊!老头子,你快来看看,兰兰她是不是……我的兰兰啊……" 循声望去,许玉就看到,李谷兰一头栽到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她这一栽,倒是栽的许玉突然脑中一片清光。这村长不是怀疑曹莹母子害人么,那她就找出李谷兰生病的原因,顺带治好李谷兰,不就能还他们母子清白了么! 想着,许玉顺手抹了把脸,捋了捋袖子上前:"都放开她!让我来!" 看着刚才还哭的稀里哗啦,突然就斗鸡般跑的颠颠儿的,还把孙禾给推的踉跄了一步许玉的背影,孙禾:"……" 不知道现在悄摸摸儿地去找个仙姑,给许玉好好看看脑子,还来不来得及。 而许玉虽然说着让开,推开的也只有村长和刘红。 毕竟,李谷兰这传染病、这情况,谁敢上前啊?要看热闹也得挑时候不是?不说纷纷四散开去,已经算是给了村长的权威面子了。 许玉蹲下,查看着李谷兰的情况。 第3章 何病 李谷兰已经烧的不省人事了,许玉之前距离她比较远,没看真切,眼下凑近了,看着她满脸的红斑,饶是她没有密集恐惧症,也看的有些头皮发麻。 好在,行医多年,也已经司空见惯了。一番仔细查看之后,许玉已经心里有数了,以防万一,她还是问了句:"她这脸上的红斑,不是之前就有的吧?应该是得病之后才生的?" 她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动作,已经把村长两口子给搞蒙了,又听她这么问,刘红下意识地点头,道:"是得病之后才生的。" 许玉便说出了自己的诊断:"她不是被人害的,而是得了斑疹伤寒,就是一种急性传染病。但是她发病时间比较长了,现在又已经是昏迷的状态了,必须得尽快进行输液治疗,或许还有救。"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 什么斑疹伤寒?听都没听过。而且,听她这话的意思,李谷兰进的气都没出的气多了,还能有救? 刘红也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许玉:"你说的什么伤寒,是什么东西?你是说,你能救我女儿?" 知道村民们对自己不信任,毕竟,这具身体从未表露过自己懂医,时间紧迫,许玉便长话短说,随便扯了个借口道:"我曾经跟医生学过医的,所以懂一些。李谷兰现在气息很微弱,想要救她,两个时辰之内必须得给她用药。你们就是不信我,为何不死马当活马医?她能不能活,现在选择权可是在你们。" 但见刘红似是被说动,哭红的眼睛里多了分希望的光,许玉便直接吩咐道:"刘婶,你现在就回家,用驱虫药把你女儿的房间喷一遍,所有被褥床单全部换成干净的。" 说着,又看向村长:"村长,你先帮着把你女儿抬到木板车上去,先把她送回家。对了,村子里有医生吗?手上有没有抗生素之类的药?" 许是许玉说的他们听都没听过的医用名词,听上去就觉得专业,而许玉一改从前的畏手畏脚,稳操胜券、指点江山的感觉,更让人觉得莫名安稳,眼下,村长也顾不上去怀疑她的话,只是顺着她的话看向了村支书:"小田啊,你那里有没有许玉知青说的什么,抗生素?" 村支书田卫国是村子里唯一的医生,如果连他那里都没有的药,就别指望着村子里还有第二个人有了。 田卫国闻言,没先提药的事儿,不知道抗生素有哪几种,原本也没什么,毕竟他都不知道的,别人更加不可能知道,但是,现在,村子里的一个小丫头片子却知道了他不知道的,这让村民会怎么想他这个医生? 只会觉得他假牙么! 再者,潜意识里,他可不信,许玉就真的能治好李谷兰,毕竟,这可是公社的卫生所都束手无策的病,想来,也是村长急病乱投医,被许玉给趁机忽悠了,田卫国自诩已经看透了"真相",便只是劝村长:"我说老李啊,你都带兰兰去卫生所看过了,他们都说……" 不等他把话说完,许玉直接看向村长道:"村长,你先安排人把你女儿送回家,你现在就带我去公社拿药。你现在不仅是在救你女儿,也是在救你全家,甚至整个村的村民,现在,可没人清楚,到底有多少村民已经被传染上了。" 许玉最后一句话,直接让村长打了个激灵,总不能让整个村子都满门清灭吧?去公社拿药需要花钱是不假,但是钱跟命哪个重要?再者,到时候万一用了药也没效果,所用何药可是许玉提出的,在场的这么多双眼睛可都看着呢,有人担责,村长更是无需再顾虑了。 不再迟疑,他立刻道:"那我骑自行车带你去公社卫生所,现在就走。" 骑车前去,单程也不过就二十分钟的时间,一来一回加上买药,最多也就一个时辰,也来得及去救李谷兰。 许玉担心的是郗辰,怕自己离开后,村民们会继续为难他,便对村长道:"村长,你先让村民们都散开吧,天气太热了,都围聚在一起,更容易发生交叉感染。对于曹莹母子,如果我没能救醒你女儿的话,我愿意受到和他们同样的处分,所以,暂时就别关着他们了,就他们现在这种情况,也跑不掉啊!" 村长古怪地看她一眼,不知道她怎么会对那两个人人唾弃的人上心。只是,还得指望着她救自己女儿呢,便直接对着村民们挥了挥手:"行了,都散了吧。" 话是这么说,却暗中对自己信得过的几个村民使了个眼色,意思不言而喻,还是得暗中看着曹莹母子。 许玉不是没注意到村长的小动作,只要他们不把曹莹母子关起来,不过多限制他们的自由,目前,也只能这样了。一切都等到她先救了李谷兰再说。 不再多言,村长带着许玉去了公社卫生院。 "哎……"对着他们招了招手,却继续被无视了的田卫国:"……" 烈日下继续凌乱。 而许玉之所以选择让村长带她前去,是因为前世,郗辰曾经出演过一部有关于这个时期的电视剧,当时他为了更好地揣摩角色,遍访了许多位这个时代的知情者,也算是从老一辈的口中,经历了一回这个时代。而当时陪同他遍访的,正是许玉,是以,她对这种机构还是有些了解的。 前去了卫生院,果真看到,去医院看病的村民手中一般都拿着鸡蛋、红糖等珍稀吃食,若没有这些上供的东西,那不好意思,就是你的病情不严重,且回去等着吧,至于什么时候医生觉得你病重到可以给你诊治了,那得取决于你何时准备好了这些上供的东西。 所以,在这个地方,用"紧病慢医生"去形容医患的关系,最是贴合不过了。 许玉把所需要的药物罗列在了一张纸上,让村长以他的名义去买,倒是省了药剂师各种"因何买、有何用"等近乎是盘查。 两人折回到村长家时,李谷兰的房间已经被收拾清扫干净了。只是,似是怕这种传染病还能"飞"出去,刘红紧闭着门窗,自己则候在房间门口。 许玉刚进去,就立刻打开了窗户,用以通风。然后给李谷兰扎针,注射抗生素。 这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尤其是刚才扎针时,比卫生院的一些医生还有准头呢,都不带再试第二针的,也正是她这娴熟的动作,让村长夫妻俩更加相信了她之前说自己学过医这话。 刘红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李谷兰,又看向还在配药的许玉:"那个,许玉知青,兰兰啥时候能醒啊?" 许玉回道:"她救治的比较晚,得这几瓶点滴打完之后才会慢慢苏醒。一直用药的话,大概两天之内体温才能降到正常。不过,退烧之后,还得持续用药最少一周,以防下次复发。" 村长两口子不懂这些,许玉既然学过医,那在他们眼中,就是医生,而连公社卫生院的医生都不能诊治的病,她却有法子治,那她就是比医生还厉害的医生,对于她的话,刘红自是连连颔首,应下了:"都听你的,你说咋治就咋治。" 话是这么说,但是刘红已经被染病到都出现头疼的症状了,许玉要给她用药,她却只是推辞,借口道:"我看这药好像也不是很多,还是先紧着兰兰用,我过过再说。" 许玉心里清楚,不等李谷兰真正的醒来,别人是不会彻底相信她的医术的,她也不以为意,这对她来说反正是迟早的事,只是,刘红不愿服药,许玉可不想委屈了自己,直接倒了几粒刚才顺便让村长出钱买的维生素服下了。 她虽然暂时没被传染,可是这小身板的体质太差了,必须得提前吃一些能提高免疫力的维生素。 吃了别人花钱买的药,哪怕是村长夫妻俩忧心李谷兰,四道目光还是直直地向许玉望了去。 面不改色地吞了药,许玉风轻云淡地解释道:"这药能预防被传染,要是我都被传染了,接下来几天再想给兰兰姐治病,可能就有些无能为力了。" 许玉现在也已经想清了,既然打算好好活着,接下来,免不了要与村长等人虚与蛇委,所以,有些事情,还是趁早说清楚比较好。 比如—— "我刚来的时候,水土不服,身体一直不好,病怏怏的样子,也怕惹人嫌,所以和谁都不敢亲近。但是我听说兰兰姐病的很重,再不救治,可能就会……之前才会赶紧前去。还望村长和婶子不要怪罪我。" 许玉看似娇弱地眨了眨眼睛,面上的表情更是诚意十足。 一番话,既能解释了她突然的性情变化,也能让村长夫妻俩在待会李谷兰醒了之后,也不会去怪罪许玉没有早救治她,害得她遭了这大的罪。 其实,如果李谷兰不是近乎病危,村长也不会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冒然让许玉给她诊治的,毕竟,一个小丫头片子,只是在年龄上,就没有公社的那些老医生有信服力啊!因而,当下听了许玉的话,也没多说什么,算是默认了她的解释。 随后,便是无声的等待。 一分一秒。 一瓶点滴接着一瓶点滴。 想到郗辰,许玉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他,眼下却不能够。因为李谷兰还没醒,这个节骨眼上,村长也不会放她离开。再者,她也不能表露出过多的关心痕迹,这个时代对于男女关系,还是很严苛的,郗辰已经被冤枉被扣上了"坏分子"的帽子,许玉不能因为自己的情难自抑,再让别有用心之人去怀疑他是不是有作风不正的问题。 煎熬的两个时辰后,三瓶点滴终于打完了。但是,李谷兰却没有醒来的痕迹。 刘红见许玉拔掉了李谷兰手背上的针头,又耐着性子等了十多秒钟,还不见床上的人有丝毫的动静,终是忍耐不住了,扯着许玉的胳膊道:"不是已经打完了吗?怎么还不醒?你再看看她,再给她检查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玉只是早上喝了点粥,现在都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刚才去公社拿药耽误了,午饭都没吃,就只刚才吞了几片维生素,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现在被刘红这么一晃,更觉得头晕,只得扶着墙壁,有气无力道:"家里有没有什么吃的?你先去拿点过来。" 刘红以为是她自己要吃,原本想着李谷兰都没醒呢,她哪还有心思吃得下东西,转头就看到,许玉韭兰花般娇嫩的脸上,一片苍白之色,嘴上也无血色,还干裂了,这才想到,她中午好像都没来得及吃饭?那她要是晕倒了,谁还能给兰兰治病啊? 这么想着,她立刻去厨房拿了两个窝窝头过来。 许玉接过了窝窝头,却没吃,而是放在了李谷兰的鼻子下面。 前后不过两秒钟,李谷兰的眼皮便颤抖了下,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哑声吐出了一个字:"饿。" 听着这气若游丝的声音,刘红却惊喜的瞬间红了眼睛,迭声道:"哎,哎,老头子,你快过来看,兰兰醒了!她真的醒了!我可怜的女儿呀,你饿了是不是?这有窝窝头,妈喂你……" 旁边一家三口沉浸在惊喜中时,许玉的脑海中,却突然传出了"咔"的一声。 第4章 黑的说成白的 这一次,蚌精没有出现,她的眼前,只出现了一个只有她自己能看到的,硕大的进度条。 进度条由近及远,依次呈现出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彩虹颜色。 随着最近的赤色骤然亮起,蚌精特殊的低脉搏声线也紧跟着响起:"宿主,你救了一条人命,所以开启了你的人生进度条……" 似是怕许玉会问,什么叫做开启了人生进度条,蚌精立刻加快了N倍速的语速:"点亮一个代表进度的颜色,就会给宿主一个相应的奖励哦!现在,先麻烦宿主闭上眼睛,享受surprise!" 听到奖励,许玉下意识地依言闭上了眼睛。 她等着礼物凭空出现在她身上。 然而,一分钟之后,饿到无力睁眼的李谷兰都嚼掉了一整个窝窝头,她的身上还是空空如也。 "那,那个,"蚌精试探性地开口了:"宿主,你没有感觉到,你即便是闭上眼睛,也能'看'清楚周围的一切吗?这就是给你的奖励哦!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许玉:"……" "腾"地睁开了眼睛! 后槽牙咬的"嘎吱嘎吱"作响! 她一双琉璃般漂亮的眼睛又圆又亮,还能视物,她为毛要闭上眼睛看东西? 再者,当她紧闭眼睑时,那就是要睡觉了啊!都打算要休息了,为毛还要让她能看到东西?是想让她看清楚什么?别人是怎么磨牙放屁打呼噜的? 就这反人类存在的鸡肋玩意,怕不是在消遣她吧! 许玉顿时一捋袖子,用意念搜索着那蚌精的身影:"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整个进度条都瑟缩了下后,立刻隐匿的无影无踪了。 许玉见状,勾唇冷哼,想到那"人生进度条",心道,如果这进度条走完了,就代表着她这一世生命结束的话,那她和这蚌精的梁子就算是彻底结下了,而且还是十生十世,无休无止! 李谷兰自睁眼之后,便胃口大开,没停歇地一连吃掉了两个窝窝头,两块烙饼,两碗厚厚的菜粥,眼见着刘红还要喂她吃煮熟的番薯,似是要把她前几日因生病而空缺没吃的东西,全部补回来,许玉立刻制止道:"可以了,刚醒来不能吃那么多,肠胃一时受不了,会呕吐的。" 闻言,刘红一手拿开了番薯,一手去捂李谷兰的嘴巴:"兰兰,你不想吐吧?可不能吐啊,刚才吃了那么多,吐了可就浪费了!你自己把嘴巴闭紧啊!" 时至此时,村长夫妻俩是彻底信了许玉的医术,去卫生所开的药还有,他们便让许玉赶紧给自己也用上。 他们的情况没有李谷兰的严重,暂时不需要输液,许玉只是给他们打了针。 "对了,许玉知青,你之前说,这种什么病,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来着?"村长问道。 既然许玉真的能救人,那就足以证明,她对这种病是很了解的,说的话也是可信的。 许玉知道他们知识水平有限,便浅显易懂道:"这种斑疹伤寒,是因为环境不卫生,导致身上生了虱子、螨虫等引起的一种急性传染病,如果这种恶疾留在了衣服被子上,再被别人拿去使用,就会传染其他人。" 针对目前村子里的情况,许玉得立刻给村民先做检查,避免更大范围的传染,没被传染的,也得做好预防措施,彻底清搞卫生,勤晒衣服被褥,有条件的话,最好在身上涂上防虫剂。 许玉交代的详细,这种恶疾也不容小觑,村长连声应下了,道:"那我现在就去安排村民依序检查。" 话落,又给刘红使了个眼色。 夫妻两人生活了多年,且彼此脾性相投,刘红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立刻把没塞到李谷兰嘴里去的番薯递给了许玉,热切道:"许玉知青,你中午还没吃饭吧?为了兰兰的事情,给你添麻烦了,你快先吃些东西,等我晚上得空了,我就包饺子,到时候请你来吃啊!" 许玉是很饿,也许是饿到了极致了,她现在看到吃的,竟是有种恶心反胃的感觉,当下便强忍着不适,淡道:"不用客气。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村长,我看你这药还剩许多,可以从你这里买几支药吗?我给你钱。" 说着,她就要去翻自己,实则空空如也的衣兜。 村长见状,立刻道:"不用,你不舒服,就赶紧治病,你需要啥,就拿啥好了。" 许玉便拿过那瓶刚才被她拆了的维生素,以及两支注射液。 拿的并不多,与她救了李谷兰的命而应该得到的诊治费用相比,更是微不足道的。方才刘红之所以开始对她热情,就是不想付治疗费,许玉又怎会看不出他们的心思,便顺势抵了这些药去,因而,村长说不要钱,许玉客气了几句后,自然而然地就把药塞了兜。 两人一同向外走去,院中,许玉一眼就看到了挂在角落歪脖子枣树上的那床浅蓝色毯子。 半新的毯子上面点缀着落落星空,珊瑚绒的面料,只是看着,便觉得秀发般柔软,难怪,李谷兰之前会借机抢走了。 眼下,村长一家虽怀疑这毯子就是害人得恶疾的元凶,却也没舍得真将其扔掉,而是放在了角落里。 只是,郗辰喜欢蓝色,前世里,他的粉丝无人不知。再者,这原本就是他的东西,别人又怎能玷污,私自占有? 想着,许玉便直接上前,拿下毯子,折叠好,抱在了怀中。 村长愕然:"许玉知青,你这是……" 许玉一本正经脸:"我想,之前兰兰姐可能也不清楚,只是听信谣言,住在牛棚里的都是资本主义的毒瘤啊等等,这才拿走了这毯子。只是,别人愚昧,而村长你在村民,在我们知青们的眼中,那可是耳聪目明,公正无私的。郗辰母子之所以住到牛棚去,那根本就不是因为别人的故意打压欺辱,也不是因为村长你办事不利,没有从中协调好知青们之间的团结互助,是不是?" 听到"办事不利",村长眉心一跳,下意识地顺着许玉这话道:"那肯定不是!" 许玉扬眉:"是啊,绝对不是,只是因为,郗辰孝顺,为了能更好的照顾到他妈妈,这才舍身住在了牛棚里,这等孝心,可是极为符合上头一直宣扬的'兴孝富国'的口号的啊!" 但见村长表情微顿,眸中若有所思,思绪已经在被许玉带着走了,她便再接再厉,接着道:"现在病因已经查出了,的确不是郗辰母子所为,他们也一直在积极响应上头的号召,所以,'坏分子'这称呼,可不就是无中生有了么。今后若有再有人对他们提起,那就是□□的污蔑造谣,别说我们连枝同气的知青大院不会答应,就是村长你也不能容忍有人会在你的管辖之下生事吧?!" 村长无意中脊背微挺,那可不? 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深深蹙眉,正欲辩解一二,许玉却已经猜透了他心中所思,微微抬手,压下了他的话,兀自道:"村长,兰兰姐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这种恶疾的起因,其实就是一种之前从未注意到的生活方式所引起的,可能是因为兰兰姐太勤快,去劳作时被什么虫子给咬了啊之类的才导致的,这么说来,兰兰姐可是因公而伤呢。再者,不仅是我们村,其它村未必就没有这种情况,而这种传染病,传播快、波及范围广、危害大,很有必要立刻汇报上去,以避免更大的损伤。而这种及时止损,对社会有功的任务,可是非村长你而不能胜任的!" 直接给了村长台阶下,把过都说成了功,他自是也没必要为了推责,而继续盯着郗辰母子不放了。 再者,许玉的嘴炮亦有理有据,更是让村长醍醐灌顶! 没有领导会放过在上头面前露面的机会,而且,如果上头重视采纳了的话,那对于村长的好处也是实打实的,许玉这可是在直接给他送名利啊! 村长当下看向她的眼神都变了,好似,她已经浑然是一棵招财树了,强忍着微微颤抖的嘴角,道:"许玉同志,你的思想觉悟很高啊,值得所有人学习。" "是村长再教育的好。"许玉笑着回应,深藏功与名,又看了看怀中的毯子:"那我就先去牛棚了?他们的身体情况,也得需要检查不是?" 村长此时正幻想着将此恶疾上报后的功绩呢,闻言,连连颔首道:"去,那你快去。对了,麻烦你顺便向他们解释下,兰兰是从没见过这种毯子,一时好奇才拿回来想好好看看的,也没别的意思,让他们别多想,也莫怪。" 嗯哼。 许玉不置可否。 如果能因此去掉了扣在郗辰母子头上的"帽子",站在郗辰守护着的角度,许玉暂时就不计较李谷兰之前抢走了毯子一事了。 只是,下不为例! 日头很足,一如许玉此时心中的火热,心底难以压抑的叫嚣声,只是在重复着一句话——宝贝郗辰,我来啦! 第5章 炭烧爪子 牛棚。 下午,知青们都去上工了,村长让看守着郗辰母子的村民,好像亦是如此,但是,他们万不该在临走之前,竟然把牛棚的大门给从外面锁上了。 许玉趴在门上,侧耳听了下,里面有动静传出,她便敲了敲门:"曹阿姨,你在里面吗?我是许玉,是村长让我过来给你检查身体的。" 里面似是怔了瞬,随后,旁边窗户被打开的同时,曹莹那张消瘦的脸也露了出来。额头上有些灰痕,勉强遮住了磕出来的伤口,想来,在此之前,应该是用草木灰止血消毒了。 虽然两人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哪怕是点头之交,但是,上午许玉为他们说情一幕,曹莹却是看的分明的,也知道,她给李谷兰诊治去了,想到她刚才那话,第一句话便问道:"村长家那孩子,救,救活了吗?" 许玉颔首:"已经没什么事了,所以,村长才让我前来给两位检查一下身体。对了,曹阿姨,门上的那锁是谁的?你有钥匙吗?" "有,有,我拿给你。"说着,曹莹从窗户处递给了她一把用蓝布条拴着的钥匙。 许玉刚打开门,就看到了正站在门口处的郗辰。村长应该是不放心他,下午才没让他去上工。 四目相视,许玉眸中有着难以压抑的期待。她之前就在水中照过自己的脸,那一模一样的外在,分明就是营养不良版的前世的她。只是,郗辰看向她时,银河般的眸子并未有波澜,显然是不识她的。 许玉在前来时,也预测过这种情况,也做好了心里准备。既然郗辰不识她,那她就让郗辰重新去认识她! 她当下蜿蜒了笑脸,声如轻飘的铃音:"郗辰知青,你好,我是许玉。这是你们的毯子,村长来让我物归原主,并想请你们原谅李谷兰之前的过失。" 村长是何人?之前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想把他们饿死在这牛棚里。眼下会主动物归原主,甚至求原谅?郗辰低头看着笑意绵绵的许玉,不知为何,他就是有种感觉,这一切,应该都与她有关吧。 "真是谢谢你了。"曹莹上前,从许玉手中接过了毯子,想邀请她进屋,这里毕竟是牛棚,环境与她所住的知青大院可没法比,又怕埋汰了她,一时间,局促的倒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许玉看出了她的拘谨,当下面上的表情只愈发的轻松随意道:"曹阿姨,那你先坐着,我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一边检查,一边为他们详细地介绍着这种恶疾。所幸的是,曹莹并没有被传染。只是,她面颊萎黄消瘦,舌苔淡薄,脉象很弱,分明就是典型的气虚之症。 虽说,这个物资极为匮乏的时代,就没有人不是营养不良,气虚血虚的,曹莹的情况却比较严重。如果不尽快加以调理的话,很有可能会导致晕厥或休克。 许玉便从口袋里摸出了那瓶维生素,倒下来十几片放在帕子里,包好,塞回了兜里。剩下的大半瓶,则全部给曹莹:"曹阿姨,这种维生素,你一天吃四片,直接放在嘴巴里嚼就行了,直到把这些全部吃完。还有,平时要避免太过劳碌,劳则气耗,是会加重你的气血亏虚的。" 曹莹看着手里的那瓶药,下意识的便想拒绝,原因无它,她不想把家里仅有的一点余钱再浪费在自己的身上。 知母莫若子,一旁的郗辰见状,正欲直接开口买下那瓶药,许玉却似也已经洞察出了曹莹心中所虑,先一步开口道:"曹阿姨,是村长任我给大家伙义诊的,你可不能讳疾忌医哦!给你开的药,你一定要吃的。再者,我今天下午没上工,就指望着给大家伙都检查好身体后,好去抵工分呢。所以啊,你就当是支持我的工作了,好人一生平安呦。" 若不是因为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过多的情感表露可能会显得太浮夸,她甚至是还想比个心的哦! 女孩子声音轻清柔婉,在这燥闷的午后,却似一抹徐徐清风,涤荡在人的心底深处,经久不散。 而且,自从来到这个地方之后,不,甚至是在更早之前,在曹莹被冤枉私生活不检点时,他们的周围便充满了恶言恶语,他们母子似是也变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自此之后,浓郁的让人窒息的黑暗,倾轧而下,饶是这三伏天的烈日,也无法驱散分毫。 忽然,有个人对他们不再是恶语相加,平易近人到,待他们似是也与对常人无异,这份曹莹自经历了数以千日的黑暗之后,想都不敢再想的平等对待,骤然让她红了眼睛。强压下心头的酸胀,她立刻应下了:"好,支持你的工作,我一定会吃的。" 不是没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及,许玉心内叹息一声,体贴的只作不察,转头,看向了郗辰,眨了眨眼睛,眸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该你了。 郗辰原本没打算检查的,他的身体,他自己清楚,不发烧,不忽冷忽热,面上也没长红斑,所以,是绝对没有被传染上那恶疾的。再者,在被这些年的各种人身攻击,甚至是拳打相向之后,他是有些排斥与人接触,尤其是身体接触的。 然而,对上许玉那双清澄中难掩期待的眸子,清清亮亮的,似流星,瞬间掠过他荒涸的心头,拒绝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许玉再度轻声细语:"郗辰知青,可以吗?" 女孩子的声音,似近在耳边的呢喃软语,郗辰听的心头微漾,削薄的嘴唇微抿,脚随心动,已然配合地坐在了凳子上。回想刚才许玉给曹莹检查身体时的步骤,他又抬起胳膊,搭在了桌子上,微微向下扯了扯衣袖。 一截白皙的手腕,便直接映在了许玉眼中。 微微靠近郗辰时,许玉便闻到了他身上极为清新的,皂角的气息。这抹清冽,让她浑身微震,似能驱散暑热。 其实在方才刚进门时,她就注意到了,这里虽是牛棚,里面打扫的却干净整齐,饶是桌椅都是相对灰败的暗色,却也因洁净,并不会给人一种脏污的感觉。屋内许是因勤通风,又用烂罐碎瓦养了一些野花的缘故,空气让人觉得极为清爽,似漫步在雨后的田地山间。 屋子里处处可见苦中寻乐,精致生活的细节,许玉甚至觉得,若不是外人对他们的偏见导致他们连在自己家中,都不敢随心陈设,这个家里,会被布置的更加雅致。 思及此,她当下便有种感觉,外界对他们的传言,只怕事有蹊跷。毕竟,一个身处于泥潭里也不会放弃生活,放弃这个家的人,这份对于家的倾心与热爱,她自身给人的印象,也不像是私生活不检点之人啊? 再者,这个年代,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定人罪责,委屈冤屈,更是海了去了!许玉心道,如果日后有需要,她一定会帮着查明真相的。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眼下,至少,她得先和郗辰混熟络了不是? 收回神思,许玉看向郗辰白净的皮肤。许是因为,他一直都把自己包裹的很严实,所以即便经常顶着烈日在外面劳作,身上没被晒到太阳的地方,依然很白。这一点从他没被头发完全遮住的面上,亦能看出。 许玉看了看他的手腕,又低头,悄摸摸地看了看自己不算粗糙,却比较炭烧的爪子,一时间,却是不好意思伸出了。 咳咳,早该在前来时,就该把爪子先用力地搓掉一层皮的,失策了失策了…… 念到他的身体更重要,许玉便顶着头皮上前,开始给他仔细检查。身为医者时,她的医务能力与职业操守毋庸置疑,平心静气,绝不会因私人感情而影响了精准的判断。 彻底检查了一番后,许玉问他:"你最近会出现失眠的症状吗?" 郗辰眼波微颤,事实上,在几年前,他被人骂做是"野种"的时候,他就开始长期失眠了。但是,因为他特殊的身体情况……他只能一夜一夜的强行熬着。 见郗辰不语,许玉便知道,他这是默认了。他和前世一样,不管再过多少年,不管再经历多少风霜波折,秉性依然如同少年,永远也不会说谎,最多只是用沉默去代替不言。 "经常感觉疲惫的话,是会导致失眠的。长期服药,伤害也会很明显。按摩穴位,可以减轻症状。我教你啊。"许玉说着,按了按自己手腕处神门穴的位置:"你这样,坐直身体,伸手,仰掌,无名指与小指掌侧向外方,用另一只手的四指握住手腕,弯曲大拇指,大拇指指甲尖所在的豆骨下,尺骨端凹陷处的地方,就是神门穴了。" 似是怕郗辰的穴位找的不够精准,许玉便直接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手把手地教他。然而,刚凑上前,"咕噜咕噜",清脆的一声响,从许玉的腹中传出,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格外突兀…… 第6章 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许玉:"……" 她是谁?她在哪?她现在说不认识自己还来得及吗? 就在这时,一道平静的声音从她头顶处传来:"你中午是不是没吃饭?" 自然而然的一句询问,像极了他们前世的相处模式,许玉也习惯性的一撇嘴,一抹委屈泄露:"嗯呐,村长之前没给我饭吃。" 她说的也是事实,毕竟,要是村长早想起来她也需要吃东西,她也不至于后面饿到反胃的吃不下东西了。 "怪我,都怪我,是我招待不周,来,许玉知青,你先喝杯水,吃个蛋,我来下点面。"说着,曹莹已经端了一杯水上前,并顺势递过了两个之前煮好的鸡蛋。 许玉的确是有些口干舌燥,嗓子冒烟了,便道谢着接过了水,喝了一口才察觉,这竟是红糖水。糖水颜色浓郁,甜味十足,不难想象,曹莹究竟放了几勺糖进去。 若是放在现代,她可能还会觉得齁,但是,眼下,她只觉得这甘甜润到了心里,想到曹莹在下面,忙道:"曹阿姨,不用这么麻烦的,我喝杯水就好了。" 曹莹手上生火的动作不停:"不麻烦的,我多下一点,我和辰辰也当时提前吃晚饭了。" 许玉还想说什么,只是,刚开口,嘴巴里就被包了一抹细滑,是郗辰把剥了壳的鸡蛋放到了她口中。 郗辰五官精致,在前世就是各大医美机构里,最常出现的参照模板,而他的眼睛,更是醒目特色。一双桃花眼自带勾子,偏偏眼尾微微上扬的冷敛感,却又透着花开荼蘼的禁欲气息,又苏又澄,分明是两种极端的感官,在他身上非但不突兀,反而糅合成了一种极致的上头。 前世,就有无数人称赞他"眼睛会拍戏",他的眼神,演活了大小不知多少个角色,后来,他的"眼戏"还被写入了各大名校的教科书。饶是许玉这个圈外人,不懂演技,却也清楚,郗辰的眼睛会说话,比如,此时,他只是淡淡地看着她,许玉却已经读懂了他眸中的意思——乖觉地咬了一口鸡蛋。 但见郗辰还要喂,一直似是置身于云端的许玉瞬间回神,忙从他手中接过了那蛋:"我,我自己来就好了。" 让男神亲自喂她?不不,她不配! 郗辰的眼神示意下,许玉只得把两只鸡蛋都吃下了肚,一杯红糖水也喝的点滴不剩,对于这具孱弱的身体来说,这大补的东西,瞬间让她元气满满。又见郗辰还在按摩穴位,她便上前,继续教他:"还有一个穴位,叫做安眠穴,在颈部的位置……" 刚对郗辰说完,牛棚外便响起了村长提高的声音:"许玉知青,你在吗?" 想来是他已经安排好了,等着许玉去给其他村民检查身体呢,她便立刻对外应了声:"在,我在。" 说着,又看向郗辰,温言叮嘱了句:"你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好好按摩啊,我改天再过来,看你,那我先走啦!" "可是,这面你还没吃呢!"曹莹担心她的身体,有些着急道。 许玉笑着宽慰:"没事,我饭量小,刚才已经吃饱了。那曹阿姨,我先过去了!" 边说边对其挥手道别。 刚出了门口,看着站在土路上,正望过来的村长,当着他的面,许玉又转头,高声对牛棚里交代道:"曹阿姨,你们虽然没被染上恶疾,但是你们身体很虚,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不能做重活,不能过度操劳啊,否则引起休克可就麻烦了!" 正巧,郗辰正站在门内,目送她。 四目相视,许玉雀儿似的对其眨了眨眼睛,便蹦跳到了村长身边去。 郗辰隐隐听到,许玉对村长道:"村长父母官哎,我为村民奉献了一下午,可没闲着,那这下午的忙碌,是能算工分的吧。还有哦,我中午都没来得及吃饭,可是短了我一顿饭呢,所以,晚上,我是可以要两份饭的吧……" 即便没有看到,郗辰也能想象的出,许玉一本正经的斤斤计较时的小模样,唇角无声蔓延了一抹弧度。 这个盛夏,这个牛棚,好似也没那么难熬了。 村头,领导平时用来开会的麦场。 许玉前去时,麦场已经站满了村民和知青,几乎全部都在交头接耳一件事情——许玉竟然治好了,公社的卫生院都束手无策的,李谷兰身上的恶疾! 更是惊讶于她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许玉一直站在村长旁边,一副谨听他吩咐的乖顺模样。村长但见众人的视线都追随着他那边的方向,清了清嗓子后,便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这次大会的主题。 上午在牛棚的事情闹的很大,刚才村长召集众人时,也顺嘴提了目的,眼下,他简单说完后,就让众人赶紧排好队,依照次序上前,让许玉检查。 这恶疾本就让人提心吊胆,忧心忡忡,眼下又是义诊,那岂不是不检查白不检查?众人顿时你推我搡,纷纷跃跃欲试。 许玉见状,正欲让他们先保持安全距离,一道阴阳怪气的男人声音,已经从人群中响起:"挤什么?都挤什么?瞧你们那一副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不过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不对,应该说是,用菜籽油去炒屎,都会觉得屎好吃!也值得你们闹腾成这样,切!" 男人刻意提高的声音,在场的自是都听了个一清二楚。循声望去,看清楚方才出腔之人的脸后,只是面面相觑,并不言语。 原因无它,这男人是村支书田卫国的儿子,田建设。最重要的是,他还是生产队的记工员。 在这个按劳分配,记工分吃饭的年代,工分工分,可是社员的命根!而记工员就是这掌管着"命根"之人。 虽说,记工员所使用的工分账,是公社统一印制的劳动手册,每一页上都印有时间、地点、农活、出勤人,以及所记工分等栏目,手册集中保存,还有专人会天天挨家敲门核对,能从这上面动手脚的可能性很小。但是,为了杜绝"混工分"的情况出现,现在是采用评工计分的。 也就是说,按照劳动表现,好的可以评10分,较好的8分,一般的7分。若是平时,还能让大家伙参与评议,但是现在可是大忙时期,活都做不完呢,又哪还有时间天天聚在一起评议别人的活做的好还是孬,那评工计分,可不就成了记工员的一言堂了。 因而,眼下,他指桑骂槐的,众人非但不敢反驳,方才拥挤的人群,也瞬间安静了下来,无人再敢站在第一位。 村长见状,眉头紧蹙。他召集来的众人,现在却无人配合,那岂不是公然在打他的脸?他顿时神色不济地看向田建设:"小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田建设自诩要职在身,平时行事就比较豪横跋扈,眼下,对村长的态度也谈不上恭敬:"村长,你不懂医,所以你有所不知。我可是去打听清楚了,那个叫做许玉的,开的都是一些抗生素,这抗生素可是好东西啊,就像是炒菜时的油,炒菜放油,那能不香么。同理,不管生什么病,都用这种能治百病的药,那能不把人救好吗?所以我说啊,她这分明就是在投机取巧,专捡傻子骗!" 最后一句,和明骂无异,村长面上顿时一片铁青之色。只是,他的确不懂这些,又因公然被骂气的脑壳胀,一时间,嘴角颤了又颤,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若换做是平时,看两个品性半斤八两的人狗咬狗,许玉是乐见其成的,但是,现在,她无端被牵扯了进去,那她可就不乐意了。 许玉看着长了一双吊梢眼,一看就不好惹的田建设,又看了眼他身侧,虽一直不语,却是在用沉默支持着田建设的田卫国,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田建设针对他们的用意。 不仅是挑衅村长,更是因为,田卫国一直是村子里的医生。平时,村民生病了,去公社的卫生院看不起病,只能去找田卫国。 也得亏了,她平时住的那个知青大院里,人多嘴杂,即便她之前没刻意去听,一些小道消息,还是不知不觉的就灌入了她的耳中。 据一些有理有据的传言,许玉听说,这田卫国其实就是个庸医,连"半拉子"水平都不一定有,也就是仗着认识几个字,有一些生活常识,村民们常生的病,无非就是头疼脑热,所需要服用的药,也无非就是止痛药、退烧药等,田卫国就按照这点浅显的常识,一直在给村民们诊治开药。 常在河边走,又怎么可能会不湿鞋?也不是没出过事,甚至,还治死过人。但是,人家田卫国可有理了,直接一句"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将人给打发了。把人给治死了,竟然还嫌人家命贱呢!这分明就是现代版的《医驼背》么! 在许玉看来,这田卫国连庸医都算不上,分明就是冷血无情的巫医!眼下,他们怕许玉会抢了他们在村子里的位置、财路,便如此出言污蔑,被郗辰的爱豆光环所加持的许玉会这么委屈自己,如了他们的意? 呵! 第7章 岂因祸福避趋之 许玉清了清嗓子,觑向同样望过来,并满眼挑衅的田建设,淡声问道:"你刚才说,抗生素能治百病,也能治这恶疾,不知道是谁告诉你的?" 似是为了显示自己话语的信服度,田建设并未隐瞒:"自然是公社卫生院里,最德高望重的李医生!" "李医生么,"许玉唇角噙了一抹意味深长,转头,看向村长,问道:"村长,你认识这位李医生吗?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还是说,兰兰姐和他有生死不共戴天的仇恨啊?否则,你之前明明带兰兰姐去过卫生院的,他知道该用抗生素救,为何却不出手,任由着兰兰姐病重,还差点病危?" 田建设口中的李医生,村长也认得,叫做李正,取名为"正",品性与名字却是名负其实,说是德高望重,其实就是个沽名钓誉的小老头。 之前村长就带李谷兰去找过他,钱是花出去了不少,却尽数打了水漂,昨天,见李谷兰病重,村长无可奈何,又带其前去找李正,这一次,李正许是听说这病传染,竟是连见都不见人,只让人传来一句,"你们回家去准备后事吧"。也正因如此,村长气急攻心,这才在今天上午带人前去了牛棚。 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那在村长眼里,许玉就是比李正那"半拉子"能耐。恶疾这件事情,村长是亲身经历者,他的认知才是最准的,他也是最有发言权的,所以,他对田建设的话,自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眼下,便顺着许玉的话,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后,道:"我和兰兰可都和他无冤无仇的!" 许玉接上:"既然如此,那个李医生身在其位,却见死不救,这不光是没医德,对自己职位的亵渎,往深了说,更是在草菅人命啊!" 田建设面上微愣,没想到她会揪住这漏洞,随着她"草菅人命"的话音刚落,立刻急怒道:"你不要胡说八道,这根本就是没影的事儿!" "既然不存在见死不救,那就是说,其实,你们也是在我救了兰兰姐之后,才清楚抗生素对这恶疾有效的?" 田建设秒变结巴:"我,我……" 马后炮和草菅人命,现在总得认一个,至于认哪一个,自然是捡轻的认了。田建设纵然再不甘心,也只有干瞪眼泄愤的劲儿! "咳咳,"这"热闹"也看不下去了,老子便出来救场了,田卫国道:"可能是李医生知道了李谷兰的情况后,才确定了抗生素能治恶疾,老同志么,自是比一些初生牛犊不畏虎的年轻同志要稳重一些的。" 许玉挑眉,都到这时候了,竟然还想着拉别人来踩她? 她当下笑的愈发清明:"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责任担双肩,热血除万难!" "好!"村长忽然一声震呼:"'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这句话引的好!现在很多年轻同志的思想觉悟,可是比某些老同志要高的多了!" 这话含沙射影的不要太明显,众人的目光便有意无意地向田卫国父子瞟去。 孙禾亦为许玉站队道:"俗话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玉玉救活了李谷兰,这是大家亲眼所见的,这足以证明,她的医术值得信任。既然大家伙都客气,那我可就不客气,先让她给我诊治了。" 说着,她直接上前一步,站在队伍的最前端,距离许玉最近的位置。 众人见状,也一一排在了她的身后,很快,队伍就排起了长龙。 吃了瘪,田卫国父子也没脸再留下,许玉见他们灰头土脸的似欲悄悄溜走,想到田卫国之前的"医驼背",出于职业操守,便高声提醒了句:"抗生素不是神药,也不能治百病,切忌胡乱使用,否则很有可能会危急生命!" 她意在告诫田卫国,队伍最后面,距离她比田卫国距离她还远的几人听到了,虽不明所以,却还是高声回应道:"许玉知青,我们知道了,放心吧,我们不会乱用的,以后要是生了什么病,就直接去找你呗。" 更远些的都听到了,那田卫国就不可能没听到,许玉已言尽于此,便开始给众人检查身体。 村民加上知青,约莫两百余号人,现在已经是傍晚了,许玉要是这么一一检查下去,只怕得检查到后半夜了。 所有人都一起在这排着,也是比较浪费时间的,孙禾更心疼许玉,不想她太辛苦,便在先检查好了之后,对村长提议,既然这次主要是检查有没有被传染上恶疾,而恶疾的表现症状又比较明显,那没有出现"忽冷忽热、头疼、面部潮红、长红斑"等情况的人,就可以排除,先回去了,若是有其它的小毛病,日后也可以陆续去找许玉诊治的。 如果有不清楚自己是否高热的,孙禾可以负责帮他们测量体温。这样先一层层地筛选下,也能帮许玉分担许多的。 村长闻言,觉得可行,却还是看向许玉,询问她的想法。 许玉忙中抬头看向孙禾,满眼的感激:"那就有劳孙姐了,万分感谢。" "咳,你还跟我客气!帮扶一家亲,天涯若比邻么。"应下之后,孙禾便开始去忙了。 孙禾是来这里最早的一批知青,平时又一直是知心大姐的形象,还是很得人缘的,眼下,她刚说出方才商量出的计划,没有症状的便配合地先离开了,还有知青主动上前帮忙测量体温,奉献出自己的体温表用以使用。 众人拾柴的情况下,不过两个小时,两百多号人便已经全部检查完毕。有三个村民有得恶疾的迹象,好在,许玉发现及时,只要妥善隔离,就能及时止损。 村长当下对着许玉自是又好一番感谢,许玉也不邀功,只是当着村长的面,感谢孙禾等刚才帮忙的几位知青。 村长见状,也不含糊,利爽的一人奖励了一张饭票,说是就当请他们吃饭作为酬谢了。一张饭票,也算是小鸟腿分量的肉了,知青们也高兴,只把这份情记在了许玉身上。 背着众人的眼,村长则给了许玉三张饭票,补中午的一张,奖励晚上的两张。许玉心安理得地接过了,随后,和孙禾一起回了知青大院,去院里的大食堂吃饭。 两人正闲聊时,聊到这恶疾,孙禾似想到了什么,叹息了一声后,压低了声音道:"玉玉,你今天得罪了田建设,以后工分方面,他怕是要给你穿小鞋了。" 可能是许玉的身材比较玲珑,给人的感觉就不像是有力气能把农活干的很好的样子,所以,之前,即便她卯足劲儿把秧苗插的很整齐,合乎标准,田建设还是只按照自己的主观臆测,给她的都是最低的工分。也是原主性子懦,从未反抗过。 换做现在的许玉,哪怕明知是用胳膊去拧大腿,她也会想方设法地去把那大腿给打上石膏,让其中看不中用。只是,她懒得总是因为工分的事情去和田建设那无赖扯皮,而且,相对于务农,她还是觉得做老本行更能尽己才,这里也的确需要一位真正的医生不是? 既然不管许玉得不得罪田建设,都拿不到公正的工分,那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再者,自己没有金刚钻,还不想让别人去揽瓷器活,这种"得罪",只能说明是他们自己的思想有问题! 综及此,许玉倒是不在乎,田建设是否会给她穿小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她只是不解:"别的生产队里,大都是队里的社员做记工员,田建设又不是我们知青大院的,他为什么有资格当我们的记工员?" 这一次,孙禾的声音压的更低:"我们这淮山村生产小队的队长方向民,你知道吧,听说他是田建设的表叔。" 许玉瞬间恍然,原来就是裙带关系啊! "还有一点,"孙禾斟酌了下,才说出口:"我听说,方队长是因为生活作风问题,才被下放到这里来的。他这两天去石家弄的生产大队开会去了,过两天应该就回来了。总之,我们还和之前一样,避他避的远远的。" 话锋一转,孙禾又宽慰道:"不过,玉玉,你也别担心,我们做事吃饭,又不违法乱纪,也不怕会被他们揪了什么错去。以后再下田,你就待在我身边。" 孙禾不是把许玉当成妹妹待的话,会对她这么体贴入微?许玉领情,当下便挽上了她的胳膊,糯声道:"孙姐,幸亏有你呵护着我这小幼苗,待我长成参天大树,定会还你荫庇的哈。" 孙禾笑着拧了把她的小脸:"你现在这嘴巴是抹了蜜了啊?咋恁甜呢!哈哈,行,那姐就看着你茁壮成长,长成国之栋梁!" 食堂。 孙禾见许玉先打了汤喝,便道:"你少喝点汤,待会把肚子喝胀了,可就吃不了多少饭了,不吃的饱饱的,不等天亮,估计你就要被饿醒了。" 闻言,许玉忽然想到了一事—— 第8章 是他又不是他 晚饭后,许玉没有先回房间,而是对孙禾道:"孙姐,我上午上工的时候,看到田间地头上长了一些马齿苋。马齿苋能清热解毒,消暑降温,我想去摘一些凉拌吃。只是,我现在这情况,你也知道,怕别人看到了,会故意找茬,说我用集体资产呢。所以,待会你先回去吧,要是旁人问起,你就说我肚子不舒服,去方便了。" 集体资产在野长的方面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很多人嘴馋了,去山上抓只山鸡,去河里捕几条鱼,也都是常用的事情,只要你有本事逮到,旁人也不会去计较什么。 但是,若是有人瞧你不顺眼,你不小心摔一跤啃了一嘴的泥,都会有人上纲上线到说你偷吃集体的东西,你冤不冤枉?憋不憋屈? 是以,许玉这般的谨慎,孙禾也没多想,只叮嘱道:"那你别去太晚,早点回去,夜间,一定要注意安全。" 待孙禾离开后,许玉又重新打了一份饭菜,深深夜幕的掩映下,向着牛棚走了去。 方才想到下午曹莹所说的,吃面就当是提前吃晚饭了,面是软食,亦消化,捱到晚上的话,郗辰可不得要饿肚子了么。 就当是,还鸡蛋和红糖水的礼尚往来了? 这么想着,许玉便颠颠儿地去了牛棚。刚到大门口,却看到房间里都已经熄灯了。无声的夜色中,低矮的牛棚更显寂寥。 许玉摩挲着尚温热的铁饭盒,也不知,郗辰究竟睡了没有。他有失眠的症状,现在许是应该还没睡?但是,她若是这个时间点上冒然去敲门,未免太过突兀了。 看眼饭盒,看眼牛棚,就这么踌躇了一会,许玉最终还是打算先离开时,一道低磁的声音,已从身后传来:"许玉知青,有事吗?" 许玉转身,看着浴着月光向自己走近的郗辰。许是因为夜色降临,他也终能得以稍微放松,便没有再戴那顶挡住了大半张脸的帽子,微长的头发,也全部被他抓至了脑后,那张清绝的脸,便完整地呈现在了许玉眼前。 郗辰的脸因为鲜少晒到太阳,极为白皙,薄薄一层月色的掩映下,更似澄蓝背景中的雾凇,带着几分清透感。立体精致到连生图都经得起细细品鉴的五官,每一帧、每一眼,都是让人一眼万年的深深悸动啊! 他在距离她一米远的地方停下,许玉疯狂跳动的心脏才没得以破腔而出,平复了下紊乱的气息,她才勉强说出了句完整的话:"晚上多打了一份饭,这天太热了,吃不完的话,只能倒掉了,不免浪费。就想着,给你送来。" 说着,似是怕他拒绝,许玉直接把饭盒塞到了他手中:"我有两个饭盒,这个不着急用,你先放着吧,我抽空再过来取。" 话落,正欲离开,郗辰又开口了:"等一下。" 他的手伸到了口袋里,再拿出来时,手心里便多了一把鲜红圆润的枣子,递给了她。 许玉直接捏了一颗吃,顿时眸子亮晶晶的:"清脆爽口,还好甜啊!辰哥哥,你吃了不?你也尝一颗呐!" 刚捏了一颗,放到他嘴边,许玉登时怔住了。日有所思,才会总将眼前之人,代入成前世的郗辰,而言行举止更是在无意中,就延续了前世的相处模式。 对上眸光依然静如清泓的郗辰,许玉立刻有些慌乱地解释道:"啊,那个,我是想说,那啥……" 正尴尬的语无伦次时,郗辰已经张口,吃下了她送至嘴边的枣子,平声道:"是很甜。" 许玉茫茫然中,唇角的弧度已无限蔓延:"那这枣子,就多谢你啦。时间也不早了,你快进去吧,早点休息,我也要回去啦。" "嗯。"郗辰微微点头,应了声,却没直接离开,而是继续看向她。 许玉会意,这是想目送她先离开呢,一时间圆圆的小鹿眼,也笑弯成了月牙儿,抬手挥了挥:"晚安呐!" 月色下,女孩子的身影麻雀般渐行渐远,饶是周围这深沉单调的水墨画,也变的鲜活生动了起来。 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时,郗辰才收回目光,看着手上的饭盒,意念一动,饭盒竟是突然消失不见,在想着"出现"时,饭盒竟然又重新呈现在了他的手中。 不错,这正是他的金手指,储物空间,可以用意念随取随放。他是上午来到这个世界的,在原主站在高处取东西,却不小心摔到了地上,磕到了后脑勺时,他便魂穿到了这具身体里。 很快便被迫接收了这具身体的全部记忆,他也清楚,他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但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于他前世的身世,除却知道他也叫郗辰之外,其它的便没有丝毫的印象了,他不知道自己前世是做什么的,又有没有亲戚朋友。好在,前世的种种社会现状,倒是记的一清二楚。 仔细分析了下,郗辰觉得,他的这种症状,更像是失忆了。一时半会的也找不回有关自己前世身份的记忆,而且,他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成为了此郗辰,除非他疯了,或者是再死一次,否则,不管他认不认,外在的一切都会强制他把这个时代的郗辰身份进行到底。 再者,想到曹莹—— 这位心甘情愿为儿子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的老母亲的举措,爱豆郗辰也做不到对其置身事外,袖手旁观。就当做是,占据了原主的身体,那就替其尽孝道吧。 而且,想到那个灵动软萌的女孩儿,郗辰眸中染上了分浅显的柔和,今后的生活,应该也不会那么枯燥难熬了。 翌日,借助着土喇叭话筒的喊人起床声,响彻了整个知青大院时,许玉便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 一想到,今天又是能见到郗辰的一天,即便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便是前路漫漫,她也觉得未来可期,人间值得啊,郗辰就是她的精神食粮啊! 她这边刚吃了早饭,还没去上工,村长便找上她了,让她去给村民治病,至于下田的农活,他会找人先帮她分担的。 昨天许玉就对村长说了工分一事,村长也表示,会对田建设说明,行医也算工分的。眼下许玉便也没再多提,先跟着村长去了他家。 又有村民得了恶疾,那昨天村长买的药就不够用了,许玉便道:"村长,你可能还得去卫生院,去买一些药回来。对于治疗用的药物,村民会把你先垫付的钱给你的。而检查身体可能会用到的医疗器材,听诊器、体温计、注射器等,你要是不想买,要不,就近原则,去借一下?" 就近原则,还能有比在同一个村子里的田卫国更近的吗? 如果这些医疗器材都买的话,的确是一笔不菲的花费,那不如能省则省,因而,村长略一沉吟,便点头道:"那我去找他借,为民服务么,他也应该拿出来!" 许玉淡淡的一扯嘴角,不置可否。 果然,十多分钟后,前去借医疗器材的村长又盛怒地折回,边进屋边斥骂:"田卫国简直就是蛀虫,村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身为干部,不帮忙,还拖后腿,我看,他这个村支书迟早是要干到头……" 刘红问他,究竟发生了何事,村长许是气急了,潜意识里又许是觉得,许玉是自己这头的人,至少相对于田卫国那边是这样,当下便也没遮掩,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说了遍。 从村长口中,许玉得知了,当年田卫国以村里需要卫生室为由,向上面申请,上头便出资、村里集资开起了这个卫生室,从头至尾,田卫国只是提供了自家的一间屋子作为场地。但是,现在,他竟然不承认了,说是上头村里拨出的钱,当年买的都是药品,还早就用完了,至于医疗器材,则是他自己出钱买的。 他也没明确说,不借给村长,只是说,如果把医疗器材借给了村长,在给病人使用时,未免会在器材上染上传染病,不能彻底杀菌消毒的话,那这器材后续就不能再继续使用了,所以,村长要借可以,事后得买一副新的赔给他! 左右都是还要自己出钱,那村长为何不现在就自己出钱买新的,非得花同样的钱去田卫国那里买一套旧的回来? 刘红闻言,也跟着骂骂咧咧了一会,却也无可奈何,又似安慰村长,又似在自我安慰:"算了,买就买吧,反正又不是一次性的,往后再有个头疼脑热的,许玉知青来诊治时,不也能用得上么!至于村支书家的,就他那半罐子晃荡的水平,以后有许玉知青在,谁还会去找他?他就抱着他那些破旧玩意儿自己啃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刘红可能只是随嘴一嘀咕,村长却眸光渐深,心里隐隐有了想法。 偏巧一边大牙又疼了,村长立刻捂住了半边脸,疼的脸直抽抽,刘红见状,又要和之前一样,在他牙齿上塞草木灰止疼:"都说是气的牙疼,你可别再气了,你要是气出个好歹,可不就随了某些人的意了。来,张嘴,再塞点草木灰。" 村长却一把拨开了刘红的手,向许玉走了去:"都塞了多少次了,也不见效。许玉知青正好在这,我让她给我看看。" 第9章 引起公愤 许玉让村长张嘴开,借着手电筒的光向里看:"你这是有颗牙齿蛀牙了,不要再用草木灰了,免得到时候感染,肿胀流脓就麻烦了。我给你开些药,你先去买来吃。" 罗列了一张所需要之物的清单,许玉递给了村长。给几位染病村民诊治了之后,也已经中午,快下工的时间了,许玉是可以不用再去田里的,只是,想着郗辰也在,她便又不顾休息地向田里走了去。 淮山村,顾名思义,依山而建的小村子。因地理位置受限,这里主要的农作物,就是双季稻。眼下,正是插秧的时节,所以男女知青都在忙着插秧。 许玉到田里时,知青都在准备收工了。远远的,一片交错的人头中,她就看到了郗辰那顶标志性的宽檐帽。她正要走过去,又看到,田建设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直接挡在了郗辰的面前。 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不过,从这简短的时间上看去,两人应该也没说几句话,田建设竟是突然向郗辰撞了过去,直接将其撞到了潮湿泥泞的稻田里! 许玉瞳孔骤缩,脚上生风的直接奔了过去。 田建设故意撞人,眼下非但不将人拉起来,竟是还站在一旁颠倒黑白,说尽风凉话:"你不长眼睛的啊!走个路都走不好!就你这晦气的样子,我看把你调到女知青那边去插秧,你也只能得个最低的工分。" 男女体力差异的区别,女知青的工分标准,原本就比男知青的普遍低一些。最重要的,田建设分明就是在信口雌黄,侮辱郗辰的其他知青都默认是一把好手的真正实力! 刚才的一幕,周围的几个知青并非没看明真相,眼下听田建设又这么扭曲事实,正想帮着辩解一二,就看到,一道娇小却灵活的身影,护食的小鹿般,直接向着田建设顶了过去。 噗通! 一如方才的郗辰,掉进了稻田里的田建设身上顿时沾满了淤泥。不,他比郗辰还惨,郗辰是背仰下去的,他则是正面落水,整个脑袋都被淤泥给糊住了! "谁,谁特么撞我!"刚从泥里拎出脑袋,田建设抹了一把脸后,便对着身后破口大骂。 "你妈撞你!"许玉接的很溜,又用他方才的话回怼他:"你不长眼睛的啊!站都站不稳当!就你这晦气的样子,要是让你去插秧苗,你刚碰到,秧苗估计都会立刻得病吧!" 从泥里抠出眼睛后,田建设瞪向许玉,眼神狰狞:"好你个许玉,你竟然敢这么对我,你的工分是不是不想要!" 他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许玉冷嗤一声,转头看向逐渐被热闹吸引而围聚过来的众知青道:"大家伙都听到了吗?咱们的田大记工员,平时就是这么依照个人情绪,依照看谁是否顺眼来记工分的!活做的好还是不好,在他眼里又算什么?田建设,你此举是想告诉我们大家,也不要去上工了,只要想着怎么去讨好你就行了,是不是!" "许玉!你敢血口喷人!你是找死!"田建设气急败坏,体内的凶残粗暴再也伪装不住,挣扎着从稻田里爬出来后,就要对许玉动手。 只是,他还没碰到许玉,扬起的手腕就被郗辰用力地钳住了。 田建设瞪向郗辰,然而,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从这个平时看上去孱弱不堪,实则铁钳般的桎梏中挣脱出来,手上不行,嘴上又开始喷粪了:"你这个野种,坏分子,你给我放开!你信不信我……" 原主的生活本就是被辱骂所充斥着的,而前世的郗辰又历经过了各种网络暴力,所以,现在对于这些詈骂,郗辰其实已经产生了免疫,他不以为意时,余光却瞥见,许玉盛怒的满脸通红,两边的小奶腮也一鼓一鼓的,像极了臌胀圆润,似是随时会炸破进攻的小河豚。 生气时也这般可爱的小模样,让郗辰清冷的眉眼渐微舒缓,在她即将对田建设动手时,他已率先出手,用力向后一扬,田建设便再度落入了一片淤泥里。 许玉见状,眸光微顿,旋即又快速地反应了过来,对着田建设,掷地有声道:"组织让知青下乡,那是让我们到国家最需要的地方去做贡献的,不是任由着你这等国家的蛀虫随意欺负的!村长昨天就已经给郗辰知青正名了,他并非坏分子,这也是上头的指示!可是,你今天还一口一个帽子的乱扣,你公然违抗上头的指令,不服从村长的领导,我看,是你的思想才最需要接受再教育吧!" 说的委婉些,是接受再教育,直白一点,那就是直接进行示众PD! 这后果可就大了去了,一时间,田建设被淤泥糊住的脸上也白了几分,外强中干的正欲辩解,岸上的其他知青也已经看不过,迎着许玉的话,道:"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你以为你上下嘴巴一碰,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就不用担责任了?我们也都是清清白白的人家,从没有过违法乱纪,凭什么你随便一顶帽子扣下来,我们就得受着?" "就是啊,上头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完全服从上面的命令。不辞辛苦的做事,战战兢兢的生活,就算是工分的事,也是你说多少就多少!已经这么唯命是从,就差没跪下去当舔狗了,你还要我们怎样?你知不知道,你随嘴的一句'坏分子'、'臭老九',会给别人带去多大的伤害?这就是压死骆驼,甚至压垮一整个家庭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认!这纯属冤枉,个人私愤的帽子,我们不认,坚决不能认!也无法容忍!" 看似为郗辰抱不平的话,其实更是说出了众多知青自己的心声。知青大院里的很多知青,除了老一批的寥寥数人是自愿申请来这里的,其实,余下的大都是因为名额,甚至是某些原因下放到这里来的。 支援国家偏院地区,为祖国做贡献么,知青们也都认了,无怨无悔,可是,为什么还要被肆意损害名誉,甚至是因此命丧黄泉?性命攸关的事情,让别人如何能容忍? 因而,此事便一石激起千层浪,众知青们顿时跟着纷纷附和:"不能容忍诋毁名誉,不接受乱扣的帽子!" "不能容忍诋毁名誉,不接受乱扣的帽子!" "不能容忍诋毁名誉,不接受乱扣的帽子!" …… 呼声一声高过一声,在这炎炎烈日的午时,更是掀起了阵阵浪潮! 这类似于某种场面的情形,只是,田建设却从主动参与者,变成了台上被迫的对象,他内心的惶恐,可想而知,当下两股颤颤,几乎站立不住,慌乱地收回视线,不敢再扫向众人,虚张声势地丢下一句"你们都给我等着"之后,便立刻落荒而逃了,连一只鞋子掉在了淤泥里的不知何处,都顾不上去找了。 看着他这斗败的惨样,众知青忽然觉得:"这记工员平时看着耀武扬威,趾高气扬,一副惹不得的样子,其实,不过就是纸老虎么!" 捅破了内心表面的这层忌惮,就像是自己打破了对于田建设龇牙恶犬的滤镜,那众人对他还何惧之有? 干就完了! 田建设溜走后,有人打来了清水,让郗辰擦洗。许玉这才注意到,他的小腿裤子上被划破了一条口子,冲掉了淤泥后,就看到了裤子里有鲜血渗出,那小腿指定是被划伤了。 许玉一着急,就要蹲下去帮他检查伤口时,郗辰却后退一步,不动声色地避开了,随后,对上许玉眸中的不解,只是淡道:"我没事,不用担心,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顿时了然,郗辰不想让她在公共场合与他有丝毫的接触,哪怕只是帮他诊治,只是为了不给别人留下诟病她的机会啊! 心神微动,许玉担心他的伤口,还欲再上前时,郗辰已经转身离开了,与此同时,相反方向的另外一边,远远的,村长着急的声音已经传来:"许玉知青啊,你在不在?你快过来看看,我的牙呦……" 这连连抽气的声音,只是听着,就不难想象,他的牙齿现在有多疼,许玉一时也没法抽身,再者,忽然又想到一事。但见郗辰走路时,步履如常,想必伤口也不是很严重,她便转身,先向着村长的方向迎了去。 刚看到许玉,村长立刻从口袋里摸出了几瓶药,一股脑地全递了过去:"这都是你让我买来的药,你快看看哪几种是止疼的,难怪人家都说,牙疼不是病,但是疼起来要人命,我都快疼的嗝屁了呦,嘶,嘶……" 许玉却没去接,只一脸为难道:"村长,真是抱歉,我可能不能再给你治病了。要不,你还是去找村支书吧。" 一提到田卫国,村长想到自己多花的钱,就更来气,只觉得牙齿更疼了,当下立刻捂住了半张脸,没好气道:"他懂个屁,不治死人就算好的了!不过,你为啥不能给我治病了?这上午我临走的时候,不还都说的好好的吗?是发生啥事了吗?" 第10章 钮祜禄许玉上线了 看着村长面上的着急、不解,许玉暗中掐了把自己的大腿,顿时疼的把自己逼红了眼睛,在别人看来,俨然一副泫然欲泣,好不委屈的模样。 许玉声音孱弱:"村长,昨天你也看到了,我救人,许是因为阻碍了别人的利益,就对针对。今天,就在刚才,我给乡亲们看好病,准备来上工时,记工员觉得我多管闲事,质问我,还想不想要工分了,甚至还要对我动手,被其他知青拦下后,就威胁我们,让我们等着瞧!官大一级压死人呐,在他面前,我们除了逆来顺受,还能怎样呢?他要是利用职位之便,随便给我们扣一顶帽子下来,这对于我们来说,可都是灭顶之灾啊!为祖国的需要去奉献,我心甘情愿,可是,我不能因此连累到其他的知青兄弟姐妹啊……" 许玉字字泣血,透尽心酸无奈,这亦是广大知青心底最真实的写照啊。村长闻言,便不是出于同情知青们,也因田建设的如此胆大妄为而震愤,冷着脸道:"那小兔崽子真是这么说的?" 连"小兔崽子"都蹦出来了,可见此时村长有多生气,许玉便再接再厉,颔首道:"知青们都看到了,我还说了,我完全是服从村长您的教导,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记工员他,他却……" 许玉似委屈又为难地说不出口了,村长则满脸黑云压境,也没让她再继续说下去。田建设平时不给村长面子,公然反对他的意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知道他混,村长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是,这田建设却以为村长是怕了他了?眼下,竟是敢直接和他叫板了!所以,不用想,村长也知道,许玉没说出口的那些话,都是田建设对他的多大不敬! 村长越想越生气,终是忍无可忍,黑云中直接砸下了冰雹来,厉声道:"治!许玉!你给我继续治!不让医生给患者治病,以前的皇帝可都没他这么专权的!他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还能掌管着别人的生杀大权?也不怕别人直接押着他挂牌子去跪台上!许玉,你放心,你会成为上头认可的赤脚医生的!" 许玉暗暗挑眉,此话甚得她心啊。 今日之事,虽然的确是田建设惹了众怒,但是,站在领导的角度,事后去回味此事时,难免也会认为,知青们没有马首是瞻的服从管教,所以,许玉才要先对村长说清楚此事,给其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 眼下,她应了声之后,便见好就收,从村长手中的药瓶里倒出了几种药,又递了过去:"村长,你消消气,有你这种好领导,好同志指导我们,那我们就等于是怀里塞了秤砣,彻底定心了!" 村长喝了药之后,没过多久,牙疼的症状便得到了缓解,心里也跟着松快多了,替许玉撑腰般的,又宽慰道:"许玉同志啊,有我在,你就放心大胆地去治病!至于工分,你治病救人么,这么伟大的贡献,给你最高的工分,才配得上你的付出么!对了,我刚才回来路过畜牧场时,听知青说,刚下的几只小猪崽,好像是生病了,不吃东西。要不,许玉,劳累你现在就过去看看。我先把这些药品送回家,等会也过去。" 许玉:"……" 让她治就治么,可是,也没必要,连猪的病都让她治吧。不过,转念一想,整个生产大队,也就只有一个兽医,经常往返于大队下面的十余个小队的畜牧场诊治,村长即便是去找他,一时半会的怕是也找不到。 而且,在村长等人的认识里,只要是医生,哪怕是一棵树死了,他们都觉得,医生是会知道原因的,毕竟医生就是救死扶伤的么。对于这种偏见的认识,许玉心底无奈,罢了,就全权当做是别人对她的期待和信任好了。 不过,好在许玉还真的精通医兽。前世,郗辰喜欢养宠物,外出拍戏时有时也会带着,只是,偶尔宠物生病了时,不能临时找到兽医医院,许玉便特意去报了个兽医培训班,还考取了从业资格证书。 畜牧场的那十余头猪,几乎算是淮山村众人唯一的肉食口粮了,重要性和水稻比肩,不再多想,许玉便从村长刚买的器械里翻出了几样,外带一瓶止血药粉。从自身的口袋里摸出了三角钱,给了村长:"这瓶药算我买的,给你钱,至于这些器材,我知道怎么消毒,可以重复使用的。那我现在就先过去了。" 止血药算是家中常备药,许玉原本就是给郗辰买的,上午他又受了伤,正巧,去畜牧场时,也会路过牛棚,许玉便先去给他送药了。 只是,牛棚的大门却是锁上的。郗辰不知去了何处,至于曹莹,她一直在男知青大院的食堂里做事,正值午时,想必是还没有忙好回来。 许玉四下看了看,便把药瓶放在了门槛和木门中间的比较细小的位置。昨天来牛棚时,她无意中看到郗辰的床头边放了好几本书,他既然也是知青,自是念过书,认得字的。所以,也定然能看懂这瓶药的功效。 畜牧场是建在山脚下的,因去山上割草喂猪会比较方便。中途,许玉路过了一处溪流处。远远的,便听到了潺潺水流之声,越靠近,越觉得燥闷的空气都清润了许多,许玉便直接上前,享受着这艰苦的环境里仅有的清新恬静。 然而,刚从一片绿荫丛丛中拐进去,就看到了,一抹白皙的背影,正浸泡在溪水中,似是在天然浴。沐浴之人似是也听到了脚步声,下意识地转身回眸时,就对上了许玉惊愕呆怔的目光。 入眼的是一片雪白,玉石般莹润。许玉素来知道,一直"把自己装进套子里"的郗辰是很白的,但是他的白,却又比一般人的白净中多了几分清透。远处,泠泠碎芒映在他的身上,似是在他全身都打了一层水润的高光,衬的他整个人看上去,更似一尊冰清的玉雕。 忽然,鼻子一热,隐隐有液体流出,等到许玉意识到,流出的究竟是什么时,顿时手忙脚乱的去捂,并快速转过了身子。 "对,对不起,我只是无意中路过,我没看到,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你,你继续!"许玉看着帕子上擦拭出的血,臊的想直接把自己给埋了,真是丢死人了,也不知道郗辰有没有看到,又会怎么想她! 越想,许玉越觉得应该走为上计,骤然又想到了他的伤,脚步便微顿:"你门里有止血药,你一定要注意处理下伤口,要是需要缝针啥的,你就立刻去找我。对了,我现在是去畜牧场,下午可能会晚点回知青大院。" 交代好了自己的行程后,不待身后回应,许玉便像是脚底生了风火轮,瞬间消失在了郗辰的视线中。 看着被她的动作所带动,微微飘摇的树叶,郗辰的心头亦微晃——对某人流鼻血,应该是因为觉得那人秀色可餐,所以馋他的意思吧? 生平第一次,他竟是有了种身为猎物的,莫名奇妙感。他想,这可能才是作为成熟猎物的自我打开方式吧。 许玉一路狂奔到了畜牧场,直累的气喘吁吁时,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正好一个小姑娘正在猪圈外,观察猪,待看到来人是许玉时,神色微怔,旋即又反应了过来,迎上前道:"许玉姐,是村长让你来的吗?我听我姐姐说了,你懂医,那这几只小猪崽可就拜托你了。" 喘息的空隙,许玉得以抬头,看着身边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眉宇间和孙禾有几分相似,她正是孙禾的妹妹,孙苗。 虽然她比许玉还小一岁,刚年芳十七,却已经来这里一年多了,正是这畜牧场的组长。 因为孙禾,孙苗与许玉之间,也比较熟络了,但见许玉大汗淋漓的,她立刻摸出了干净的手帕,帮她擦着汗道:"许玉姐,难怪姐姐总说你人好,一听说猪出了事,立刻就跑过来了,看把你给累的啊,你先跟我进去歇会,我给你倒杯水喝啊。" 许玉:"……" 明明是无意中偷看了人洗澡,才落荒而逃累成狗的,她会说? 很是心虚地接受了孙苗的夸赞后,许玉直接向猪圈走了去:"没事,我还是先去看看猪吧。" 一整排的猪圈里,一头种猪单独关着,五头成年母猪一起关着,还有三只刚出生两个多月的小猪崽被关在一间猪圈里。 孙苗在一旁给许玉介绍着小猪崽的近况:"这几头小猪半个月之前断奶之后,就没和母猪待在一起了,大概四五天之前,就不怎么开始吃东西了,我们还以为,是小猪崽奶瘾犯了,才有些食欲不振,还特意在猪草里加了一些炒过的米糠。但是,猪还是不吃。就在昨天,竟还有些拉稀了,我怕出事,就赶紧告诉了村长。" 第11章 惹不起的脑浆子 猪圈里,三只小猪软绵绵的瘫着,看上去是较为虚弱。其中一只小猪似是很渴,一直在不停地喝着水,喝着喝着,肚子一抽,突然就开始下痢,粪便是很柔软的灰色,到最后,直接变成了水样。还散发着浓郁的,让人胃里翻涌的恶臭。 孙苗一边捏住了鼻子,一边着急道:"许玉姐,你看出这小猪崽是得了什么病了吗?" 许玉问道:"它们食欲刚开始减少的时候,粪便是不是很硬?有时候表面上还附有条状的黏液?稀粪中有时候还会出现血液?" 孙苗眸光微亮,连连颔首道:"对对,就是这样,粪便里的确有血丝。" 许玉已经确诊了病症,便道:"这是得了猪痢疾,而腹泻就是猪痢疾最常见的症状。这几头小猪目前看来是慢性的,但是三头都被传染了,治疗的话,可以投入药物和肌肉注射,不过,我得先找到发病原因,才能彻底根除本病。而且,其它的几头成年猪,我也得仔细地检查下,因为,没有出现腹泻的情况,就不代表没有得病,而最严重的,最急性病例,是会突然死亡的。" 孙苗虽然已经来了一年多了,也没遇到过猪突然死亡的情况,闻言,面上顿时一白,眸中多了几分惶惶无措。 许玉见状,便按了按她的肩膀,以示安抚道:"不过你也别担心,有我在呢。这样吧,我先给你开药,畜牧场没有的,你就立刻让人去买。还有,找两个伙伴来,把这圈舍彻底清扫和消毒下。" 畜牧场除了孙苗外,还有其他的四位知青,两男两女。孙苗心系小猪崽,就自己留下来,让长的比较机灵的男知青龚鹏飞蹬自行车去买药了,其她两位女知青打扫圈舍,她和另外一位最健壮的男知青武展国则跟在许玉身边,以防许玉给成年猪检查时,会被伤到。 许玉给所有的猪都做了详细的检查,除了小猪之外,其它的猪都是健康的,她初步诊断,小猪应该是经历了断奶、环境改变等应激反应,导致了抵抗力较差,这才因圈舍的不洁而得了痢疾。 猪圈里还有许多间空圈舍,许玉便让孙苗把生病的三头小猪,从原圈舍移出,分别放在了已经打扫干净的其它三间圈舍里。对于之前的那间圈舍,则使用"清、洗、泡、雾、灰、空棚"的顺序来仔细消毒。 许玉正指挥帮忙消毒时,忽然,年龄最小的女知青周丽慌张道:"组长,不好了,这头小猪一动不动了,你们快过来看看啊!" 周丽说"不动"了的那头猪,正是方才下痢最狠的那头猪。眼见着这猪闭上了眼睛,气息微弱,一副将死欲死的模样,许玉正欲让武展国去迎一迎前去买药了的龚鹏飞时,孙苗已经望向院外的方向,惊喜道:"回来了!药买回来了!兽医赵医生也来了!" 许玉循声望去,就看到了一个身材清遒,戴着一副眼镜,长相很是斯文的年轻男人,肩膀上还背着一个褐色的医药木箱,想来,他应该就是兽医赵谦赵医生了。倒是与许玉印象中的农村兽医中普遍的五大三粗有些出入。 不过,半眼之后,许玉便移开了视线,只看向赵谦身边的龚鹏飞,问道:"药都买回来了吗?" 赵谦在跟着龚鹏飞前来的路上,就听其介绍了畜牧场的情况,自然也听他提到了医术了得,公社卫生所的医生都治不好的病,却被她给治好了的许玉,眼下听她开口询问,想来,她应该就是许玉了吧。他原本以为,会是位年长的大姐,却不想,竟是稍显稚嫩的花骨朵。 龚鹏飞闻言,却只是看向赵谦,因为买的药比较多,被公社卫生所的人盘查了,正好被赵谦碰到了,他便帮着买了药。赵谦便看向许玉,回道:"都买回来了。" 既然他是兽医,那么给猪喂药应该是不在话下的,许玉原本想说,麻烦他先去给其它的两头小猪崽喂药,周丽却已经向赵谦迎了过去,主动道:"赵医生,有一只小猪崽不动了,我们好担心啊,麻烦你快给看看吧!" 说着,直接把赵谦给迎到了地上的小猪崽面前。 许玉见其他知青的注意力,也大都是放在赵谦身上的,微微一勾唇,已然起身,让开了位置。行吧,这里原本就是他的主场,那她去给另外两头小猪崽喂药好了。 猪圈里,孙苗前去帮许玉,许是怕刚才的小细节,会让她心里有落差,当下便半真心,半夸张的修辞手法道:"哇!许玉姐,你在猪不吃食的情况下,都能把药丸放在它舌根背面,让它把药咽下去!你老鼻子厉害了!" "哇!许玉姐,你还能从猪鼻孔里滴入药吗?你老鼻子厉害了!" "哇!许玉姐,你还能拎着猪耳朵,让它保持站立哎,你老鼻子厉害了……" 许玉:"……" 嘴角轻抽,这可就有点浮夸了哈。 她这边刚给病猪喂好药,就听到,不远处,似是传来了周丽的哭声。这如泣如诉,抑扬顿挫的,即便是那头小猪崽死了,也不至于悲伤欲绝如斯吧! 不过,许玉还是立刻赶了过去,就看到,周丽正蹲在赵谦的身边,红着眼睛道:"赵医生,这头小猪是我们看着出生,看着一天天的长大了,和我们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没有区别,如果它没了,我,我该怎么办啊……" 许玉又是嘴角一抽,好想把刚才想对孙苗说的话,转给她。能怎么办呢,总不能还殉葬吧?再者,既然想让赵谦救它,那不是应该乖乖地站在一边,不要哭哭啼啼的引他分神吗?人家倒好,哭就算了,还直接蹲在了他身边哭,那凑近的姿势,两人之间咫尺的距离,是生怕他听不到她哭吗? 此时,赵谦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他原本是想在猪的臀部注射的,但是猪的应激反应导致猪的肌肉紧绷,他只能给猪进行了腹腔注射。只是,液体稀薄的药水,用小针头就能注射,但是现在小猪脱水严重,还得给猪打各种注射液和药粉混合在一起的,较为粘稠的药液,那么就得换上大针头。 问题又来了,小猪腹部前面是各种内脏器官,后面则是膀胱等,扎深了怕损害到这些器官,注射太浅的话,只是注射到了表皮的下面,那也没有任何效果,所以,注射的力度与深度,可是个技巧活儿! 但见赵谦不停地按压着小猪的腹部,似是想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出于谨慎,迟迟没有落针,再这样下去,等小猪死透了,那方才的那支强心针也白打了。许玉便上前一步,道:"让我来试试吧。" 赵谦抬眸看她,许是被她眸中的泰然自若所影响,等他反应过来时,手中的注射器已经递了出去。 许玉接过后,蹲下,直接把病猪翻了个身,让赵谦帮着抓住一只猪耳朵,她则摸向了猪的颈部,三根手指一并,大概在猪颈上测出位置后,便利索地下针,快速注射完后,拔针。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前后不过三秒钟,而赵谦刚才找下针的位置,就找了三分钟,最后还没敢下针。 这前后对比差,让众人顿时瞠目结舌。 周丽更是连哭都忘记了,只惊讶道:"这就完了?这,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在她看来,与赵谦的谨慎相比,许玉的所作所为,根本就像是小孩子的玩闹,毫无技术可言么! 面对质疑的声音时,许玉从来不会用语言去辩解,因为她知道那只是在对牛弹琴,她只会用事实去证明自己,去打脸,就在她想说,"先等着吧",一旁的赵谦却开口了:"并非草率!猪的颈部表皮松软,肌肉丰富,利于药物的吸收,所以能注射在颈部是最好不过了,只是,一般医生会很难找准精确的位置。要么位置太低,要么注射的角度错误,但是,许医生的角度和位置都很标准,和我已故世的老师的水平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她刚才只是娴熟灵活,而并非草率!" 周丽刚才那话,也可能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赵谦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字一顿地认真纠正她,当下不免有些尴尬,就在这时,又看到,猪腿似乎是抽动了下,便立刻惊喜道:"呀!赵医生,猪动了哎,是你救了它!" 赵谦的表情却比方才愈发认真,只一板一眼地回道:"不是我,是许医生救了它。如果不是刚才许医生当机立断,打下了最后一针,那猪也活不了。" "……"周丽还在挣扎着要给他立功:"可是,你刚才也给猪打了两针呐!" 赵谦却近乎严肃地摇了摇头:"刚才那两针,依照许医生的水平,换做是她,也能打。而最后一针,才是最考验医术的。所以,是许医生救了病猪,而不是我。" 这努力解释清楚的态度,近乎虔诚。 周丽面上一直维持的平和终是没绷住,咬了咬嘴唇,暗自怨瞪了赵谦一眼后,便借着先去厨房,立刻跑开了。 许玉则略怔地看向赵谦——这不谙人情世故的直男脑浆子,怕是至少得到了骨灰级别了吧。 惹不起惹不起! 第12章 剖开你的小心思 不管怎么说,救了一头猪命,大家伙都高兴,孙苗便缓和道:"赵医生,许玉姐,你们两位对这猪崽都有救命之恩,我代表畜牧场对两位感激不尽。" 见她要鞠躬致谢,许玉忙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不用不用,等以后它长大了,让我多吃它的两块肉好了。" "……咳咳,"孙苗连忙抱起了病猪,将其抱到了圈舍去,怕它听了这话后会生无可恋。 招呼好了病猪后,孙苗才想起,许玉是中午来的,忙问她有没有吃中饭,得知"还没"后,连声自责,又赶忙去给她蒸了几个菜饼子。 菜饼子是之前剩下的,粗粮里掺了一些糠、和不知名的野菜,也是孙苗等人平时的伙食。 世人都用吃糠咽菜来形容生活的贫困和艰辛,所以,这饼的难吃程度,可想而知。好在,许玉前世被各种山珍海味洗涤过的灵魂虽难以接受,这具身体却已经习惯了这种果腹的东西。 她拿着一个饼子,正味同嚼蜡地吞咽,孙苗已经把一碗疙瘩汤端到了她面前。 面疙瘩是灰色的,应该是白面和黑豆粉混在一起搅拌成的,有西红柿炒底,汤里飘着鸡蛋花,还有几片嫩绿的青菜叶子。汤里应该是滴了几滴菜籽油的,只是嗅着这勾人食欲的鲜香,许玉便觉得胃里更加饥饿了。 但是她却没有伸手去接。 粗粮里不加糠,已是不错的待遇了,更别说还是吃上一顿白面了,在当地,过年的时候能吃上,便已经是天大的享受了。所以,这等丰厚,许玉说是受宠若惊也不为过了。 见她不接,孙苗却误会了她的意思,歉意而羞赧道:"许玉姐,你是不喜欢吃吗?那我给你用白面发包子,或者是包饺子,好不好?" "不是不是,"孙苗小心翼翼的眼神中,许玉只得接过了,道:"就是觉得太奢侈了,我是喜欢吃的。" 听许玉说"喜欢吃",孙苗的面上便露出了纯真松释的笑意来:"你不嫌弃,那也就不枉我把它做了出来。那许玉姐你先吃着,我去帮赵医生,一定要吃完哦。" 余下的给病猪做检查的工作,对于赵谦应该也是不在话下的,许玉便不再多管,先去消化孙苗的一番好意了。这中间,村长来过一趟,从孙苗口中得知了刚才救猪时惊心动魄的一幕后,看向许玉的眸光是既感激、又感慨,只一个劲地道:"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么……" 只是,病猪的命虽然被救了回来,情况却还不稳定,而且这种痢疾还传染,时刻需要医生在一旁候诊。赵谦一个人□□乏力,自是也不能一直留在这边,村长想了想,便同许玉商量,想让她最近这几日就住在畜牧场,等到病猪的情况稳定后,再搬回知青大院。反正在村长的心里,早就认可许玉是全能的赤脚医生了。 畜牧场距离知青大院,徒步的话得半个时辰左右,但是,距离牛棚,却只要十余分钟。而且,山脚下偏僻安静,人又稀少。只是为了更方便去见到心心念念之人,许玉也不介意住在味道比较冲的畜牧场啊! 就是吧—— 许玉面露为难的神色道:"我愿意听从组织的调遣,哪里需要,那我就去哪里。但是,要是方队长回来之后,不同意怎么办?会不会怪我擅离职守,不服用他的安排?" 村长闻言,似是想到了方向民和田建设之间的关系,顿时恨屋及乌,冷哼了一声道:"这叫做因地制宜,因事而异。再者,把你安排到能更好的服务于民的位置上去,他能有什么意见?" 说着,村长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孙苗,道:"孙组长,你说呢?" 这话语气略显强硬,不像是在询问意见,更像是在直接下达命令。 身为畜牧场直接负责人的孙苗,本就脾性温和,好说话,和孙禾是一个温软、一个热心,她似是也已经习惯了村长的行事方式,当下也未介意。再者,村长此举,也是为了畜牧场好啊,她便立刻表态道:"许玉姐能留在这里,自是最好不过了。至于队长那边,等他回来后,我会对他解释的。只是,就是委屈许玉姐你啦。" 许玉心道,不不,她可是甘之如饴的啊! 既然两方领导已经协商好了,不知不觉中,也已夜幕初垂,事不宜迟,许玉便先回知青大院去收拾被褥等生活用品了。 村长是骑着自行车送许玉回去的,快到知青大院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把自行车给了许玉道:"你待会就用这自行车驮被子,左右这么晚了,我也用不到了。我明天再抽空去畜牧场骑回来。" 话落,不待许玉回应,便直接负手离开了。 夜色下,许玉看着那个晃悠晃悠着前行的小老头,就冲在他之前帮郗辰正名的份上,看上去,好似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许玉正欲进知青大院时,却听到,门口围聚着的几位知青,似是在义愤填膺地说着什么。他们堵在门口,许玉一时间也没法进去,索性便立在墙边,听了下。 "我刚从记工员那回来,听他说,今天所有知青的工分,都是最低的工分。哦,不,除了一个人是最高工分之外。" "最高分的是许玉吧,我也听说了。有几位知青听说记工员给了最低分,再加上白天的事情,许是忍无可忍了,就去找他理论去了。没想到,记工员竟然说,许玉现在与我们可是不同了,做的贡献比我们更大,再者,还是村长找上门,要求他给许玉最高工分的,他只能服从了。记工员还说,嫌弃工分低,找他没用,有能耐就去学学许玉是怎么让领导都帮她出头的!" "放屁!"突然,一道气恼的女声传来。 许玉瞬间便听出了,这正是孙禾的声音。只是,她一贯是有礼有节的,与她认识了这么久,不管在她身上遭遇了什么不公正,许玉都未见她与谁红过脸,更别说是今日这般,突然爆粗口,想来,应该也是气急了吧。 果不其然,紧接着,许玉便听到,孙禾又厉声道:"田建设说的是人话吗?身为记工员,工分多少,不是一直都是他自己随心决定的?现在这是想甩锅给谁?再者,不管玉玉是下田,还是行医,她工分的多少,碍着别人的工分什么事了?又不是说,每个队里,最高工分的名额是有限制的。纵然有,也是各凭本事去得到,更别说是压根就没有!所以,如果田建设真的能公正的按照每个人的真实水平去给工分,那给我们所有人都是最高工分,也完全不为过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己要作践人,还拿无辜者当挡箭牌!" 所谓的七窍玲珑心,侠肝义胆,说的应该就是孙禾了吧。她言之凿凿,掷地铿锵,直接把田建设的真实面目,剖析在了众人面前。 之前那几个知青,也只是在说闲话,并没有其它的意思,眼下经孙禾这么一指点,当下愈发警醒,纷纷道:"就是啊,我看这田建设,就是在挑拨离间,妄图用这种办法,让我们都孤立玉玉,真是居心叵测,其心可诛啊!" "他也不想想,说句不自夸的话,我们其中的哪个人不比他多上了几年的书,多学了几年的哲学道理,所以,他以为他的那点小心思,就能瞒得过我们吗?再者,我们知青大院里一向是惺惺相惜,情同手足的,他想要乘间投隙?做梦呢!" "正是这个理儿,所以啊,我们一定得团结互助,拧成一股绳,才能争取到自己应得的!" 道理人人都懂,只是,怎么去争取,谁又能带头、率众去争取,这是个问题。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人人更懂,更别说,还有很多知青都被扣上着"臭老九"等各种帽子,自身的帽子让他们低调的恨不能直接龟缩,又谈何再去和成分比他们高出好几截的贫农去争取权益呢?这分明就是在用胳膊去拧大腿么! 在这份沉思静默,甚至是众人的有心回避中,热忱的孙禾又开口了:"要不,我去……"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清咳声给打断了。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了缓步走进的许玉。 许玉一下午都在忙着给猪治病,帮着给圈舍消毒,身上原本就沾染了猪身上特有的闷臭味,衣服上也蹭了脏,比较狼狈。刚才进门前,她又特意加持了下——揉乱了头发,又在墙上蹭了些墙灰,抹到了脸上。因而,在对上众人望向她时瞠目结舌的目光后,她并不意外,只是愈发的一步踩不死一只蚂蚁的弱柳扶风姿态,声音细弱蚊蝇地唤了声:"孙姐。" 孙禾微怔之后,又瞬间回神,想到了她下午是去了猪圈一事后,忙上前扶住了她道:"怎么累成了这个样子,是猪圈的情况,不乐观吗?" 许玉虚弱一笑,宽慰道:"也算是有惊无险,都抢救回来了。但是,猪得的是传染病,还是得先一直盯着,村长便让我这几天先住到畜牧场那边去,我是回来取被子的。" 说着,弱弱地扫了一眼众人后,许玉突然欠身,对他们鞠了一躬。 第13章 点燃星星之火 正搀着许玉的孙禾,立刻扶起了她,不解道:"玉玉,你这是做什么?" 许玉看着众人,红了眼睛,满脸的愧疚之色:"我刚才回来的路上,听说了,记工员给大家最低工分的事情。都是我的错,如果上午记工员要动手打我时,我没躲避,让他打了我,出了气,可能就不会再把气撒到大家的身上了。真是对不起,是我连累了大家,我现在就去找他,乞求他不要再牵连无辜了。" 孙禾只牢牢地拉住她,辩解又宽慰道:"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你不避开,还能任由着他把你打死不成!田建设意气用事的记工分方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玉玉,你别多想,这和你无关,你自己也一直都是受害者。" 众人也跟着劝:"是啊,玉玉,你不要去找他。上午他当着大家伙的面都敢对你一个女孩子动手,若是你自己去找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许玉的面上却依然一派愁苦:"可是不让他消了气,他一直是记工员的身份,那他总是为难大家怎么办呢?" 闻言,似是有人想到了什么,人群中突然传出一道低沉、却让众人都听清楚了的话语:"谁知道他是不是一直能当上!" 许玉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天真的表情中,凝了几分疑惑、担忧:"那,再不济,他还得再当半个月呢啊!" 如果说刚才不知哪位知青的那话,只是在山脚下的向上试探,而许玉的看似担心,实则提醒,则是给了众人"直逼梁山"的醍醐灌顶! 众人面面相视,眸中皆是不约而同的恍然。是啊,等半个月之后,农忙结束时,生产小队里会开一个小社员会,主要是部署下半年的上工计划等,但是,也会有确定社员的职位和工分等流程。只不过,往年,知青们本着不得罪的态度,能忍就忍,以至于后续的流程也变成了一个过场,而现在么,忍无可忍了解一下? 许玉看着众人眸底燃起的小火苗,是若有所思的跃跃欲试,更有对于抓住曙光的希冀! 既然星星之火已经燃起,那对于田建设等人,还不是继续温水煮青蛙?许玉已点了火,目的已达到,当下正想着,要不要"晕眩"一下后,好回房拿被子,院外却忽然有人唤了声她的名字:"许医生。" 是赵谦推着自行车走了进来。 虽然这里并非畜牧场,赵谦也几乎没怎么来过这边,但是,每年年底在石家弄召开全社员大会的时候,总能看到他就坐在生产大队大队长的身边,所以,无人不知,他可是大队长身边的红人。 在认出他之后,众知青纷纷热情的与其打着招呼。赵谦人如其名,谦和的一一回应了之后,目光落到了许玉的身上,说出了他此时前来的目的:"许医生,你能教我给猪在颈部打针吗?" 此话一出,在众人好奇的询问之下,赵谦又将下午的事情详细地说了遍,话落,他再度看向许玉,又道:"或者,我可以给你学费的,就像是我之前去参加兽医培训班那样,可以吗?" 即便有了刚才赵谦的叙述一事作为铺垫,眼下骤然听到他这么说,众知青望向许玉的表情还是难掩震惊。要知道,赵谦可是挂职公社卫生室的兽医,更是整个生产大队下,十余个生产小队里唯一的一位正式的兽医。也可以说,这方圆百里,但凡他都救不活的家畜,那就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救活。可是,现在,他竟然向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知青,求教? 许是众人舌桥不下的表情过于明显,赵谦便言语认真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好吧,众知青逐渐收敛了神思,只能说,他们这里是卧虎藏龙呐! 许玉对上赵谦隐隐期待、却又在耐心等待、不含一丝强求、始终平和的眸光,同行业之间互帮互助,实乃常态,更何况,又都是贡献于民呢,她便道:"赵医生,你提'学费'那就见外了。没有什么求教不求教的,只能说是,互相探讨,互相进步吧。" 听她这么说,众知青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在他们心里,能与大队长身边的红人处好关系,自是比得到那些学费的好处要大的多啊。再者,许玉身为知青,授之以渔还要收学费的话,难免也会落人话柄。不过,这个人情,赵谦还是要记下的。 有知青便帮衬许玉般的说道:"同志之间同心协力,遇事了互相拉扯一把,才能携手共进,走的更远么。" 赵谦重重颔首,不管他听没听出这话中的潜意思,却是认同这话的。 夜色深沉,时间也不早了,社员们明日还得早起上工,许玉便看向赵谦,道:"赵医生,你明天还去畜牧场吗?你要是去的话,那我明天再教你吧。正好,到时候畜牧场的伙伴们也都在,可以一并给他们普及一下有关这次传染病的知识。" 最后一句话,更多的是为了避嫌。毕竟,许玉与村长之间除了"病"之外,并没有任何的私下接触,都能被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去含沙射影,所以,自是得谨慎一些。 赵谦回道:"那我明天上午去畜牧场。对了,你现在不还要带东西去那边吗?我帮你吧。" "不用不用,"许玉连连摆手,又求救似地看向孙禾。 孙禾又怎会猜不出她的避嫌心思,当下也跟着道:"赵医生,你太客气了,不过不用麻烦的,我们待会帮着送过去就行了。今天有些晚了,你也累了一天了,等下次你过来,我们再好生招待你,好好叙叙啊。" 待赵谦离开后,孙禾要送许玉,也被她婉拒了。把东西全部拴在后座上,许玉正好可以一个人骑着自行车。 二八大杠的老式自行车,又高又重,对于一米六五左右的许玉来说,停下时,双脚勉强能支地,骑上时,车身却控制不住地微微晃悠。她只得笨拙地抓紧车把,车子才不至于打摆的太厉害。然而,在上坡时,一个没把控住,连人带车都向着一边倒了去! "哎呦妈呀!"许玉心道,这下完了,怎么着都得摔个侧滚驴了,然而,预想中触地的感觉却并未传来,她的胳膊被人用力一拉,随即,整个人都顺势向那人倾了过去。 雨后竹林般的清新气息传来,许玉抬头,就对上了郗辰近在咫尺的黑眸。 白天看到的那抹莹白应激的蹿出脑海,许玉的气息,瞬间紊乱。郗辰沉亮的黑眸中,倒映出她凌乱的头发,许玉这才瞬间回神,她此时的模样。下意识地要从他怀中退出去时,郗辰也已经放开了她,转手去扶倒在地上的自行车。 许玉得空抓了抓头发,狠狠地用袖子抹了把脸,之前惨状加持时有多肆意,现在就有多打脸,眼见着郗辰已经把自行车扶了起来,她立刻后退几步,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怕身上的味道会熏到他。 郗辰神色如常,只是推着自行车道:"是要去畜牧场吗?我送你吧。" 话虽如此,他似是看出了许玉的窘迫,并未自己骑上自行车,然后带着她,只是推着车子,缓缓前行。 许玉便顺势走在车子的另外一边,一辆自行车相隔的距离,却犹如透明的墙垣,恰到好处的遮囧,又不至于过于疏离的悸动。 郗辰:"你没事吧?" 许玉:"你没事了吧?" 两人不约而同地出声,旋即又相视一笑…… 夜色中,他们皆听到了昙花盛开的声音。 许玉敛眸,笑意回道:"刚才没碰到,我没事。你腿上的伤口,好些了吗?" 郗辰颔首:"只是小伤,已经结痂了。畜牧场那边……" 见他问起,许玉以为他是想知道,便事无巨细地对他说了遍…… 夜色朦胧,远山的浓墨格外绵延。清风徐徐中,便显得小姑娘的声音愈发清婉。许是她身材轻盈,迈步时,垂在身前的两朵麻花辫便轻轻跃动着,衬的她整个人都像是在跳跃着前行,报春的喜鹊般,青春朝气。 郗辰素来喜欢幽静,可是,现在,他突然就觉得,枝头上若没了喜鹊,纵然百花争妍,也是单调乏味的。 许玉并非话多之人,事实上,哪怕是对于视若亲姐姐的孙禾,她也只是在常规的交流中,偶尔贫一句,但是,眼下,在面对郗辰时,她就好似有说不完的话,她想把自己的心说给他听,把自己世界的点点滴滴,全部呈现到他眼前。 ——只要他愿意。 许玉正说着时,见郗辰停下了脚步,心有所动的便立刻向远处望了去,不远处的畜牧场,已经清晰可见了。 她这才有些后知后觉,摸了摸鼻子:"咳咳,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不知是否是朦胧月光的效果,她看到,郗辰清泠的眸中,竟是笼了一层,温柔? 紧接着,他清磁的声音,便被风送入到了她的耳中:"不着急,以后慢慢说。毕竟,来日方长……" 第14章 卫生院的尿性 畜牧场。 许玉吃了本就迟于饭点的晚饭后,也没立刻休息。病猪下痢的情况只是有所缓解,还得继续观察。 孙苗给她铺好了床后,便让她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许玉刚洗了澡,正在擦头发时,就听到,院中传来了孙苗惊喜的声音:"呀!竟然是山鸡!" 循声走了出去,许玉就看到,一只色彩艳丽的山鸡,好巧不巧的,脑袋正好卡在了猪圈木门,木板与木板之间的一道缝隙里。 嘿!许玉顿时乐了!这非酋的山鸡,这欧皇的运气! 孙苗直接把山鸡给扯了出来,掂了掂,还挺重、挺肥的,这凭空出现的山鸡,无异于是天上掉馅饼了,她也乐道:"这还真是大年初一吃饺子,头一回呢。许是这山鸡晓得事,知道许玉姐你辛苦了,这才特意来犒劳你的?" 其他几位知青也都没休息,循声赶了出来,闻言,顿时面面相视,眸中的笑意,不言而喻。 较为圆润的女知青刘敏,望着那山鸡,舔舐了下唇角,随即,直接"蹬蹬蹬"上前,从孙苗手中接了过去,混着吞咽口水的动作,道:"给我吧,我去杀,打理这些禽啊之类的,我最在行了!" 话落,已经迈着壮壮儿的小碎步,向厨房奔了去。 看着她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孙苗不免摇头失笑,心想,若是今晚不让她吃了这鸡,她怕是一整晚都不要睡了,不过,吃就吃吧,毕竟,今晚还得轮流守夜呢。 众人以为,山鸡的出现是牛尾巴拍苍蝇,凑巧了,许玉却面露狐疑地向远处绵延的山头望了望,并未看到什么,才转身去了圈舍。 许玉守了前半夜,待猪不再下痢后,才换孙苗守了下半夜。然而,刚凌晨四点,鸡都没叫呢,许玉便起床了,直接去了厨房。 昨晚杀鸡时,许玉特意留下了鸡血,就是为了做成嫩血块的。水里放了盐巴后,再把鸡血一并倒入,一边倒一边搅拌,使鸡血和水互相交融,静置一个时辰左右,鸡血就能凝块了。 许玉把凝固的鸡血装了满满一饭盒后,便在残存夜色的掩映下,抱着饭盒去了牛棚。她刚把饭盒放在外面的窗沿上,房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郗辰白净的面上,尚笼着朦胧睡意,许玉看着看着,就想到了煮牛奶时,上面吸附着的一层奶皮子,她似是已经嗅到了那抹醇香,下意识地吞咽了下口水,遮掩般地擦了擦嘴角后,才压低了声音道:"抱歉抱歉,是我把你吵醒了吗?" "没有,平时这个点也该醒了。"郗辰的声音略显慵懒,听的许玉又是心尖儿微颤。 她想,她要是再继续待下去,可能就得延续昨天的失态,血槽流空了,忙把饭盒递了过去,说明来意:"我做了鸡血冻,太多了,吃不完,顺路给你送了些过来。" 这个年代,会有吃不完的东西?再者,天都未亮呢,她又是顺哪里的路呢?郗辰心知肚明,却并未戳穿她的好意,只道:"那你等我一下。" 再出来时,他的手上多了六七只用布包裹着的山鸭蛋:"捡到的,也吃不完,麻烦你顺便帮着消耗一下。" 许玉会心一笑,似蜜液直流到了心坎儿,立刻伸手去接过了。山鸭蛋重量更沉一些,个头也饱满,她小心翼翼地捧好,忽然就看到,一枚蛋上面有一根细微的绒毛,眸光微顿,骤然想到了什么,她便看向郗辰,问道:"昨晚那只山鸡……" 郗辰眉眼平和,淡笑不语。 许玉瞬间了然,原来,郗辰才是他们的欧皇么!两人心照不宣,彼此并未再多言此事,就像是,彼此默许着对方的心意。 远处,天光逐渐破晓,黑色中,渗染进浅青,许玉也要离开了,临走时,又忍不住关切道:"你失眠的症状,好些了吗?" 这一次,郗辰只是微微颔首,并未言语。 许玉读懂了他的潜意思——有所好转,但是并未痊愈。她想,还是得给他针灸,这样才能更快地缓解症状。至于针灸针—— 许玉捧着鸭蛋回去的时候,孙苗等人都已经醒了,见到鸭蛋,免不了要询问一下的,许玉早就想好了说词,当下从善如流地回道,是刚才散步时,从山里捡到的。 刘敏见到吃的,就忍不住味蕾分泌,只是,她的手还没碰到那鸭蛋,就被孙苗给一把拍开了。孙苗拿起一只鸭蛋,用手圈住了鸭蛋的一侧,随后对着光仔细地瞅着,就这么看了一会,忽然惊喜道:"这里面有絮状物哎,应该可以孵化出小鸭的!" 许玉虽然不大懂这些,却也知道,孵化孵化,不孵咋行,便疑惑道:"可是,我们这里没有鸭,甚至连鸡也没。" 孙苗神秘一笑:"有我啊,我会人工孵化。许玉姐,你这几个鸭蛋可以卖给我吗?我给你钱!" 如果真能孵化出,那往后的价值,就不止是七枚鸭蛋了,纵然不能,郗辰心意的重量,也早已无可比拟了呀。许玉便直接把鸭蛋递了过去,道:"不用买,给你,等到你真能孵化出,小鸭也长大了之后,给我多吃……" 不等她把话说完,孙苗立刻抽出一根手指,按在了许玉的嘴唇上,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的,到时候直接分你两只啊,只是,这话可不能当着它们的面说哦,免得它们听到了会自闭。" 看着孙苗郑重其事的小眼神,许玉:"……" 好吧,她就不去做这种让胚胎自闭的孽了,很自觉的在嘴上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孙苗腾出自己的木制行李箱,又找出了几件厚衣服等,就开始去忙着孵蛋了。许玉给病猪喂药,一时间也走不开,再者,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她骑自行车不咋行一事来,便对帮着照顾猪的龚鹏飞道:"小飞,能麻烦你一件是吗?你可不可以帮我跑一趟公社的卫生院……" 畜牧场的几位知青,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又许是这里本就地偏人少,知青之间的凝聚力也很强。许玉医术高超,性子又平易近人,很难不讨人喜欢,这里的知青,也已经把其给当成了自己人。因而,眼下,刚听完她说的事,龚鹏飞立刻应下道:"就是跑腿的事么,简单,那我现在就过去。" 一个时辰后,待许玉给所有病猪都检查好了,龚鹏飞也回来了,身边还跟着赵谦。 龚鹏飞把自行车放好后,就把一个木制的放置盒递给了许玉,连带着她之前给他的买针石的钱,不待她开口询问,又主动解释道:"可能是这东西不常用,所以我去买的时候,卫生院的医生只是一直盘问,也不说卖给我。还好碰到了赵医生,他便帮着买了,但是,他不肯收钱。" 卫生院的这不成文的规矩,说的好听点,是严苛,说白了,就像是卖菜的对于前去买菜种子的客人,总是会各种堤防的,似是生怕别人抢了自己的生意去,对于这尿性,许玉也已经见怪不怪了,当下也不以为意,对龚鹏飞道了句"辛苦了"之后,便直接向赵谦走了过去。 赵谦率先道:"同志之间的互帮互助么,不用在意。卫生院的这种情况,我很抱歉,不过,以后你需要什么,你可以直接找我,我可以买到。" 许玉直接把钱放到了他的医药箱上,又快速地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道:"你帮我买到,已经是在帮我了,但是你要是不收钱,肯定不行,无功不受禄么,我以后自是也不敢再找你了。" 许玉态度坚决,赵谦见状,似还欲说什么,周丽忽然上前道:"赵医生,你来了啊,先喝点水吧。" 她更多的许是出于私心,许玉却得空得以打开了放置盒,里面有数十根粗细、长短皆不同的针灸针,也算是能满足日常的使用了。 不多时,院中,人手一个小板凳,排排坐,膝盖上皆放着纸笔,等着许玉帮着普及猪痢疾的知识。许玉却让赵谦先说,她随后再做补充。毕竟,这些理论知识,赵谦会比许玉更加滚瓜烂熟一些。再者,她兼兽医,赵谦却就是兽医,她可不想去替代这根顶梁柱的作用啊。 赵谦面面俱到,深入浅出,众人听了之后,皆是恍然受教的表情。许玉也只是补充了一些,后世才摸索出的发病的症状,以及用药等。症状说给知青们听,好让下次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时,他们能提前察觉。至于用药,更多的是为了告诉赵谦,毕竟,现阶段,病猪还是得靠兽医诊治。 许玉说的一些配方,都是赵谦之前从未接触过的,但是,许玉说的很详尽,连原理都说明了,因而,赵谦只是光听着,便毫不怀疑,这些配方的可行性。求知若渴的学生般,他正听的聚精会神时,忽然,院外传来了一道突兀的男人的斥责声音:"许玉!你这是在做什么!" 第15章 猝不及防的风暴 骤然炸响的诘问,直接打破了原本的安静的学习氛围。饶是赵谦也不禁蹙眉,抬眸望了过去。 许玉看着田卫国,和一个一并走进来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中等身高,中等体量,唯一凸显的是,他将衣服撑的鼓鼓囊囊的大肚子。这个年代,这种地方,有些儿童是会出现大肚子的情况,但那是因为长期饱受饥饿而导致的腹水堆积。而中年男人面色红润,可是连一丁点的营养不良都看不出。 他就是淮山村生产小队的队长,方向民,此时正怒气冲冲地瞪着许玉,似是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作奸犯科之事。刚才那一嗓子,自然也是他吼出的。 当着众人的面,方向民直接走到了许玉的面前,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我一回来,就听说有人趁我不在的时候惹事,可我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是许玉你!而且,你干什么不好,你竟然当黑医!现在还敢在人家赵医生面前班门弄斧,我看你是想被拉出去接受批判吗?" 啧!许玉后退一步,擦了擦脸上被迸溅到的唾沫星子。 方向民身侧的田卫国一直在望向许玉,只是,与方向民的故意诘难不同,他的面上,更透着几分期待。毕竟,一般人在遇到了这种情况后,不是会直接怒视着早先就知道了此事,此时还跟着一起前来之人吗,可能还会套路地问上一句,是你说的?他正好可以顺势回道,大家都在传,以彰显出这件事情的"恶劣影响"范围之大。他甚至连嘴巴都提前张开了,然而,就听到,许玉对着方向民,极为风轻云淡得甩出了一句:"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黑医?" 再度被彻底无视,连一个余光都没得到的田卫国:"……" "证据?"方向民也怔了下,似是没想到,她竟然还敢"顶嘴",绞尽脑汁中,终是冒出了一句:"那你有行医资格证吗?" 许玉从容不迫,道:"你知道领导对赤脚医生是怎么规定的吗?上面说,赤脚医生的来源,可以是三种情况。第一种,是医学世家;第二种,是经过医护专业短期培训的学员;还有一种情况,是公认的,有一定医护能力的自学成才者。且不讨论我之前所参加过的培训算不算是正规的,我至少也算是第三种情况,所以,我怎么就成了黑医了?" "说的不错!"就在这时,村长走了进来,他原本是来取自行车的,无意中,就撞见了这一幕。没想到,队长刚回来不过问上工的事情,反倒是直接来找许玉的麻烦了。不用想,也知道,自是他身边那根都不敢与村长对视的搅屎棍在拱火了。 村长直接走向方向民,底气十足地道:"关于许玉知青任职赤脚医生一事,我已经向生产大队提出申请了,得到批复这一流程,只是时间的问题。毕竟,许玉医术了得,这已经是公认的事实。方队长啊,这几天,你不在村里,所以很多事情,你估计并不清楚内情,可别听信片面之言,就影响了你自己的判断,冤枉了人呐!" 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睇了田卫国一眼。后者却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布鞋,好似要在那片灰不溜秋中,盯出一朵花来。 赵谦也上前一步道:"方队长,昨天,我亲眼看到许医生救活了一只快要病危的猪,所以,至少在做兽医方面,她的医术是毋庸置疑的。" "是啊,这一点,我们都能作证。"孙苗带动着其他的知青,纷纷说起了听到的许玉救了好几位村民一事。 他们说的原本就是事实,又说的极为详尽,让人不得不信服。更何况,对于这些,方向民其实早已是心知肚明的。被众人围怼,方向民面上顿时有些讪然,嘴上却自我找补般地说了句:"既然申请了,那就等到申请下来再说。" 话是这么说,却也没强行让许玉不要再行医。只是,方向民说完之后,却与田卫国对视了眼。 不知是否是许玉的错觉,她总觉得,他们刚才那个对视的眼神,怎么看怎么有种要狼狈为奸的意味。反正,他们肯定是没憋什么好屁的!许玉心里想着,得更加谨慎一些才行,却也没想到,暴风雨会来的这么迅猛—— 白天,在方向民和田卫国离开之后,村长便直接对许玉道,让她继续留在畜牧场,还声称,要是方向民再事多,就让其去找村长。有了这"免死令牌",许玉便心安理得地留下了。 只是,夜晚,她刚入梦,就听到院外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吵声,那阵仗,似是要把天都给掀翻了! 为了随时方便给病猪候诊,许玉一直是和衣而睡的,因而,在听到这嘈杂声后,便立刻起身走了出去。刚到院中,就看到,以方向民带头,一脚踹开了栅栏门后,便鱼贯着涌入了五六个中年男人,每个人皆是气势汹汹,一副喊打喊杀的模样! 今晚上半夜是龚鹏飞守夜,小年轻和许玉同岁,原本就并非历经世事的年纪,再者,眼前这穷凶极逆的一幕,似是勾起了他心底深处最黑暗恐惧的记忆,他顿时脸色煞白,身体僵硬,只怔怔地看向方向民等人的方向,一个询问的字都吐不出来。 许玉见状,便上前握住了他的胳膊,这才察觉,即便隔着一层布料,都能深切地感觉到他身体的寒凉,似是体内被灌进了冰霜。这年头,只要是和下放有关,对每个人来说,几乎都是人生的转折点,也都不可避免的会有一些或多或少的灰暗记忆。 莫名的,她就想到了郗辰。龚鹏飞尚且如此,更何况还是千难万险,甚至历经了九死一生的郗辰?之前,当他面对这一幕幕时,是否像是即将坠崖般绝望无依?只是想着,许玉的心口便一阵哽塞,心有多疼,眸底便有多寒! 她直接把龚鹏飞拉到了自己身后,看向方向民的眸光,笑意不及眼底:"方队长,这三更半夜的,你又这么兴师动众的,不知所谓何事啊?" 方向民怒气沉沉地瞪着她:"你这个黑医!我早就说了,你之前救人,只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现在果然出事了!许玉,你还不从实招来,你之前是怎么骗人的,我看你就是想去给人偿命!" 院中动静太大,早就把知青们都给吵醒了。此时,孙苗等人全部围聚在许玉的身边,骤然闻言,孙苗下意识地辩驳道:"方队长,你怎么说话呢?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这么血口喷人呢你!什么出事,什么给人偿命,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冲出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看向许玉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什么生死仇敌,他阔步上前,面上阴沉的表情似是要生撕了许玉,近乎低吼道:"你就是许玉?你这个黑医!你害了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说着,粗壮的手臂就向许玉抓了去!许玉下意识地要避开时,之前被吓呆了的龚鹏飞却忽然上前,拦在了许玉身前。纵然害怕,纵然抖如筛糠,纵然声音支离破碎——"你,你不能,打,打人",但是,他的身体却没有任何的退缩。 许玉微怔的瞬间,男人已经抓住了龚鹏飞,试图将其甩开,另外的唯一一位男知青武展国见状,毕竟是同屋了近一年的革命友谊,也快速上前,去掰男人扣住了龚鹏飞肩膀的手,愤愤道:"你这人怎么能随便打人呢你,你快放开……" 但是,男人许是做重体力活的,很有一把子力气,直接扬手,就把武展国甩的后退着踉跄了几步,并嘶吼道:"你们这些小崽子都给我让开,要不然我连你们一起打!" 方向民见状,非但不阻拦,反而还添油加醋般的谴责许玉,冤枉孙苗等人都是她的"帮凶",周丽年纪最小,似是从未遇到过这种场面,顿时被吓的尖声哭泣,吵闹声与哭声混杂在一起,场面一度混乱。 就在男人发泄般要把龚鹏飞给狠狠推倒时,许玉已经抄起一旁平时用来砍草的镰刀,直接向男人的胳膊上砍了去! 男人见状,下意识地缩回了胳膊,而许玉趁机上前,镰刀死死地抵向他,大有他敢再上前一步,她就直接砍过去的架势! 山上杂草肆意,根茎也比较硬,因而所用镰刀自然是开过刃的,眼下,那削薄的刀刃上滚过一层月光,更显清寒锋利,看的人心头发怵。 这突然转变的境况,让方向民有些瞠目,抬手指向许玉,外厉内荏道:"许玉!你,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许玉一声冷笑:"这话不该是问你们吗?身为我们生产队的队长,夜半三更的却纠集一批外人闯到别人家里打人,你们到底是土匪还是强盗?是想趁着月黑风高夜直接杀人越货吗?还是你们以为打死了人,就不需要偿命了!" 第16章 你霸霸还是你霸霸 许玉面罩寒霜,眸光锐利似冰棱。这与平时的看似温软可欺截然相反的一面,让人觉得颠覆的同时,更有些为之忌惮。更何况,她这话重的似欲直接定人死刑了。 方向民立刻缩回了手指,哆嗦着强行解释:"你别乱说!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分明就是你先害了人,我们这最多,只是在制裁你!" 许玉深深看他一眼,想到刚才要打人的壮汉说的什么"还他儿子",顿时眸光微闪,她又转头,看向那壮汉道:"我连你都不认识,更何况还是你儿子,所以你凭什么说是我害了你儿子?" 壮汉只是瞪着许玉,嘴巴翕动了下,似是出于某种顾虑,最终只是生硬又强硬地丢出了句:"就是你的药害了我儿子!" 许是许玉略稚嫩的相貌实在是不像奸恶害人的样子,又许是顾忌着她刚才说的"强盗土匪"之类的话,一直拉着壮汉,不让他动手的一位老大爷开口解释道:"娃娃们,我们不是坏人,我们都是你们隔壁村,大王庄的村民,别人都叫我王老汉,这位是王伟。你之前不是救了你们村的几个人吗,我们村现在也有犯病的,王伟的儿子超英病的最厉害,他就用了你之前用的那啥,扛什么药的,但是,人却没治好,还更严重了,都快要断气了……" 许玉等知青这才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着一脸愁苦的王老汉,她只是疑惑:"我给人治病用了什么药,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你说的'他',是指谁?谁给王超英用的药?" 王老汉正欲回话,一旁的方向民忽然斥声道:"你和她说什么多废话做什么!" 说着,他又转向许玉,一口咬定道:"总之,是用了你之前用过的药才出事的,这个责任,你跑不掉的!" 许玉只是看向王老汉,后者方才被方向民看似训斥实则警告了一句后,面上出现了和刚才的王伟一样的莫名顾虑,当下也不敢再开口了。这处处透着的蹊跷,若说这件事情没有内情,许玉都能把方向民的脑袋给揪下来耍!而且,她深深地睇了眼方向民,这内情,保不准就与他有关! 与恶意中伤、含血喷人的人是没道理可讲的,许玉转眸,看了眼身侧面露警惕、张惶,却依然没有畏葸退缩的孙苗等人,心底若说没有触动,自然不是真的,如果继续这么耗下去,他们今晚怕是都不要睡了。 想着,许玉又看向王伟,虽然他是根莽撞的棒槌,眸中的悲切却是真实可见的,罢了,就当是为了"人生进度条"的进度吧,她收回了镰刀,对王伟道:"你儿子还没死,是不是?既然按照你们说的,都快咽气了,不如让我过去看看,兴许还有救。总比都在这杵着,不做任何的努力要强,是不是?" 王伟定定地看着她,眸子微闪,似是在斟酌她的话,只是,他这边还没回话呢,方向民又干涉了:"许玉!你不要再巧言令色了,你以为还有谁会相信你……" "方队长!"许玉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拦着我去救人,怎么,是想让那个孩子就这么死了,从而好掩盖掉你的什么私心吗?" "你,你胡说……" 许玉却不再搭理他,转身,在把镰刀递给孙苗时,快速地对其说了句什么,随后,便走向王伟,提醒道:"你现在浪费的时间,可是你儿子最后的生命!我看门口有几辆自行车,是你们骑来的吧,那就走吧,你带着我去你家。" 没见过"害人者"还上赶着自投罗网的,潜意识里,王伟对许玉的仇视也发生了动摇,救儿子心切,他便不再迟疑,大步向外奔了去,其他几位村民也纷纷跟上。方向民见状,想拦也拦不住了,埋怨了几句王伟不该再误信黑医后,也只得跟了过去。 许玉坐在王伟骑着的自行车上,车子刚驶离畜牧场没多远,她就听到,反方向隐隐传来了孙苗渐行渐远的尖叫声:"不好啦,村长快出来救命啊,有人要杀人啦……" 许玉:"……" 港真的,她刚才只是对孙苗说,让其立刻去找村长搬救兵,没想到,她直接把信号弹就这么"哧溜"出去了,威力过猛了些哈。 她都听到了,更别说,还是在她身后的方向民了。许玉隐约听到,方向民似是对着身后骂了句什么,不过,也仅限于此,并未调转车头去追。毕竟,今晚这动静闹的这么大,就是想瞒也瞒不住啊! 王伟一路风驰电掣,若非许玉一直抓着车座,早不知道被颠下去多少回了,即便如此,十余分钟后,待王伟停下了自行车时,许玉还是一阵七荤八素的,看着眼前那棒槌,忽然就好想呕他一身哦! 进了大王庄后没走几户,就到了王伟的家。此时已至凌晨,可是,他家门口依然聚满了村民,想来,王超英的情况怕是很严重。 村民似是已清楚,王超英得的是传染病,因而也只敢在院外扒着,并不敢进门。许玉才得以在王伟的扒道下,快速地进入了一个房间。 房间不是很大,一眼可扫一圈,门旁站着一个哭的眼睛红肿的中年妇女,在看到王伟后,立刻似溺水者遇到了木棍,对他伸过了手去,声音再度哽咽:"孩他爸,咱们家超英……这可让我怎么活啊……" 看来,她就是王伟媳妇了。王伟扶着自家媳妇潘芸,眼睛也跟着红了一圈。 生死关头,既然遇到了,即便是素未谋面,也不免让人唏嘘。许玉心底叹息一声,直接跨了进去。 一张木板床上躺着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男孩,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嘴角还残留了一些逐渐变干的白沫。床前站着一位身材挺括的年轻男人,男人双手交叠放在王超英心口的位置,一次一次地按压着,似是在做心肺复苏。不知是否是因为,这个年代,心肺复苏术并未普及,他平时做的又少,所以动作看上去有些笨拙、生硬。 似是听到了身侧的脚步声,男人便转头望了眼。浓眉大眼,英姿勃勃,极为端正正派的一张脸,许玉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生产大队的副队长,章栋。不过,她的对他的认识,也仅限于之前各种大会上的寥寥数面,而且,从他看向她时淡然的面上,很显然,这种认识还只是单向的。 许玉之前并未听说,章栋还是医生,再者,从他这救人手法看来,许玉貌似也不用再谦虚?王超英的情况的确很严重,肉眼可见的气息微弱,许玉便直接道:"章队长,您好,我是淮山村生产小队的知青,叫许玉。之前我们村出现了六例斑疹伤寒,都是我治好的,所以,要不让我来试试?" 闻言,章栋眉梢微扬,略带了几分深意,原来,她就是许玉。 许玉见其不语,只以为,他是和王伟等人一样,都受到了方向民的挑唆,觉得她是黑医,便又自我解释道:"这个小弟弟,之前并不是我诊治的。" 话落,也不管章栋是否同意,许玉直接上前一步,就要给王超英检查身体。来都来了,总不能还什么都不做吧,再者,如果是因为别人的阻拦而让一个孩子就这么去了,那得多遗憾! 而就在她刚上前,几乎是与此同时,章栋向旁侧退了几步,给她让出了位置。许玉感念地看他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开始给王超英检查。 一番检查后,她登时怒了,看向王伟,表情严肃:"你是不是这孩子的亲爸爸,他对抗生素过敏你不知道吗?而且,你们到底给他注射了多少支抗生素?这么多的用量足以致死的,你们知不知道?他现在就是过敏性引起的休克!" 许玉说的专业术语,王伟虽然不懂,"致死"二字,却是听了个清楚。一米八的汉子,身体顿时晃动了下,几乎站立不住。 看着他面如土色的表情,许玉当下也没时间与他掰扯,一边从身上拿出了针灸针,一边对章栋道:"章队长,我现在需要一些药,我看你好像是带了医药箱来,你帮着拿给我吧。我需要10mg的地塞米松、200mg的氢化可、500ml的葡萄糖液,对了,还有1mg的肾上腺……" 说完之后,却不见章栋那边传来回应,许玉便趁着捻转的空档儿,转眸望了过去,正好看到了打开的医药箱,里面清一色的,全部都是中草药!莫非,他其实是中医?好吧,那就用中草药来治。许玉便又道:"中医我也精通,那就麻烦你帮我准备中草药。桂枝12克、川穹6克、甘草6克、红花9克……" 她一连说了十余种,原本以为,章栋会拿本子记下来,无意中的转眸,又看到,他已经配出了几种药,而且还是凭着手感抓出的克数。出于职业谨慎吧,许玉想说,他最好再用专门的戥子称一下,在看到他平静却沉稳的侧脸时,却没再说出。就像是,章栋最初信任她,让她给王超英诊治,而此时,她亦有种他可信的直觉。 再者,对于剩下的没有的几种药,章栋立刻叫来了本村的村长王解放,让他即刻去自己的家中去取,转述许玉所需要的中草药时,药名和克数没有一丁点的差池。 许玉几针下去,本来气息奄奄的王超英突然含糊地哼唧了一声,之前纹丝不动的面上,也出现了代表着"生、活"的变化。 王伟夫妻见状,惊喜交集,刹那间已涕泪纵横,忙向床边奔了去,却被一条斜伸的胳膊给拦下了。 第17章 事后算账 许玉看着他们,解释道:"现在需要留针,也就是,针灸的针暂时还不能□□。你们暂时不能碰他,免得把针折断了,留在了他体内。" 闻言,潘芸便不敢再上前,却还是小心翼翼、试探性地问了句:"医生,那我儿子,是不是,还能,能活?" 许玉看着她的眼眶里,紧张的甚至不敢掉下来的眼泪,毫不怀疑,如果此时给了她否定的回答,她会不会直接晕死过去。所以,有那么一瞬间,许玉其实很欣慰,她将这个孩子从死神手里给抢了回来,这种给人希望的感觉,就是她的价值体现! 她当下便安抚地点了点头:"我会让他脱离生命危险的。" 一直以来的心惊肉跳、肝肠寸断,在这一刻,终是得到了彻底的释放,潘芸再也支撑不住,顺势着跪了下去,抓住了许玉的衣角,带着哭腔道:"活菩萨啊!你救了我儿子,也算是救了我,救了我们全家啊!我给你磕头,给你当牛做马,我死都会报答你的……" 许玉立刻倾身,将她搀扶了起来:"大姐,你不用这样,这只是我的本职工作。" 余光瞥见了一直站在门口,此时正欲悄摸着溜走的方向民,许玉眉角微扬,想走? "方队长,"许玉声音清越:"你不说清楚,你到底给这个孩子用了多少抗生素,是否还用了其它的药,这可不利于我后续的治疗啊!" 她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顿时转向了方向民!王伟更是直接上前,沉着脸,扯着他的后衣领子,就将其拎到了许玉面前! 潘芸刚看到他,就要上前去挠他,悲愤道:"你这个黑心肝的畜生,你差点害死我儿子!你和那个黑医,你们都该被拉出去批判,吃枪子!" 章栋闻言,虽不明所以,却也能听出,有人犯错误了,还差点搭上一条命!当下表情凝重,目光直接锁定住了方向民,正欲好好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院外,突然就传来了一道十万火急的声音:"许玉知青!许玉知青!" 紧接着,村长就踉跄着奔了进来,在看到许玉后,立刻围着她转了几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她,见其表面完好无损,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道:"许玉知青,他们有没有打你?你没事吧?" 许玉道:"现在没事。" 现在没事,那就是之前是有事的?村长顿时转头,死死瞪着方向民,手已经摸向了裤腰带,咬牙道:"你要是我儿子,我今天非抽死你!" 一声清嗓子的声音从旁侧传来,村长这才看到了章栋,瞬间秒变悲情脸,抓着他胳膊道:"章队长,你可得给许玉知青做主啊……" 正说着,院中又传来了一阵响动。章栋抬眸望去,就看到,原本还空荡荡的院子,此时已乌泱泱的挤满了人。两个男知青站在田卫国的两侧,一人架着他的一条胳膊,似是怕他会跑了。孙禾孙苗两姐妹在看到许玉后,一如刚才的村长,立刻跑到了她身边,对着她一阵问长问短。 田卫国一直在挣扎,甚至还嚷嚷着,要批判男知青,就在这时,突然有一道人影冲到了他面前,对着他脸上就是狠狠的一拳,王伟瞪着他,眸中都在喷火:"你这个黑医!你差点害死我儿子!我儿子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才最该去给他偿命!" 事已至此,真相已经浮显了出来。章栋让门口围聚着的村民散了之后,就直接把田卫国等人叫去了堂屋,开始了三堂会审。 本村的村长王解放已经把中草药取了来,许玉便先去煎药了,却时不时地就听到,从堂屋里传出—— "田卫国,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想往别人身上泼脏水?那天许玉给村民治病的时候,有没有说过,抗生素不能乱用,会死人的!你明知故犯,不懂装懂,你简直就是在拿人命开玩笑!" "还有你,方向民,人还没老,脑子倒先糊涂了啊你!你白天去找许玉麻烦的时候,我有没有说过,她是村民和知青公认的赤脚医生,只是最后一步流程还没走完而已!身为生产队队长,却带着别村的村民去找自己家知青的麻烦,也亏得你能做出来!我听说,你们还对知青动手了?而且,还说要批判许玉?我还听说,是许玉自己提出要前来救人的,是不是!" "方向民啊方向民,性命攸关的时候,你不想着赶紧去找许玉知青去救人,看看能不能挽回一条生命了,你还带着人试图逼她背锅!说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都感觉对不起狗!" "还有你,是叫王伟是吧?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说的就是你吧?不分青红皂白,听信片面之言,就前去对人动粗!也亏得,你遇到的是许玉,是一个医术高超,心地善良、无私伟大、以德报怨的好知青,好医生!" "……" 许玉嘴角微微翘起,这说的,好像也都是事实? 她这边刚给王超英喂好药,王伟便走了进来,走到她面前后,"噗通"一声,直接对着她跪了下去。 "呀呀呀!"许玉惊的忙避开了:"你这是要做啥子?可别想折我的寿啊!" 王伟跪的笔直,粗声道:"晚上我不该不清楚真相的时候,就去找你麻烦,还对你动手,我错了,章队长已经批评了我,是我对你不起,你,要不你打我一顿。" 许玉眼角抽了抽,她可没了精力去捶一根棒槌!看着王伟严肃诚恳的表情,他护子之心可以理解,但是,也得为自己所犯的错误付出代价,许玉便道:"你先起来吧,你也没真的伤了我,我可以不再怪你,但是,你却伤害了畜牧场的我的几位知青伙伴,你该向他们道歉的。" 王伟顺从的重重点头:"等明天一早,我就去给他们道歉。" 随后,许玉也被叫去了堂屋。她刚进门,章栋便让她先坐下休息,道:"许玉同志,今晚的事情,你做的很对,我会向上面汇报,给你嘉奖的。你们村长呈上来的申请,队长交给了我,让我处理,我也已经看过了。本来想着,这两天就下乡去核实一下情况,然后给你批复的,现在看来——" 微顿之后,章栋扫了眼众人,郑重道:"我正式宣布,许玉同志是一名合格的赤脚医生!" "好!"孙禾带头鼓起掌来,表情比许玉本人还兴奋:"恭喜你啊,玉玉,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敢造谣你是黑医了!真好!" 闻言,章栋顺势望向田卫国和方向民,辞严义正:"田卫国,经调查,你根本就不符合成为一位医生的标准,而且,这一次还犯下了这么严重的错误。现在取消你的村医资格,之前集资购买的所有和医药有关的东西,三天之内必须全部上缴给村长保管,后续作为许玉医生的公用。对于王超英这次病情所使用的治疗费用,事情是因你而起,所以由你竭力承担!至于方队长,你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甚至借此生事,根本没有尽到你身为一位领导者的责任与义务!你回去之后就写一份自我检讨报告,务必把此事的来龙去脉全部交代清楚,然后呈上去!这一次,就暂且给你记一次大过,如若再有下次,原本三年一换队长的规矩,也是时候该变通一下了!" 最后这话,分明就是在示警方向民,可以随时替换掉他小队长的职位。如此严重的惩罚,对于他这个自以为的"从犯"来说,自然是始料未及的。但是,他当下面如土灰,却是一个字的辩驳都不敢,只因,章栋素来是铁面无私的名声在外的。他甚至隐隐觉得,这一次,幸好王超英活过来了,否则,他和田卫国的脑袋,还不知道能不能继续架在脖子上了呢! 这么想着,他顿时瑟缩了下脖颈,连声应道,一定会好好自我反思、自我检讨的! 此时,外面已经响起了鸡鸣声。不知不觉中,天竟是都要亮了。 许是此事已经得到了妥善处理,许玉成为正式的赤脚医生一事也已尘埃落定,而且,村支书这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大伤元气之后,怕是也没精力再与他作对了。妥妥的一石三鸟,让村长彻底放宽了心,听到鸡鸣声后,反倒是哈欠连连。 章栋见状,又扫了眼众人,这折腾了大半夜之后,知青们眸中虽见清光,面上却透着难掩的憔悴之色,许玉自然是最辛苦的,孙禾那条油光水滑的辫子都散了,眸底神色微敛,章栋已然开口道:"大家已经辛苦一晚上了,现在事情都处理好了,那村长,你就先带知青们回去吧。回去之后,上午就休息半天,但是工分照旧。" 闻言,孙禾等人顿时面面相视。许是因为,她实在是信不过田建设,当下便意有所指地道:"这话,我们转述了可不算,他……" 话没说完,却感觉衣角突然被人拉扯了下。 第18章 脸既伸来何不呼之 孙禾转头, 就对上了许玉制止的眼神。她虽然不清楚,许玉为何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在对章栋丢下一句"你最好自己去查一查"后,她便也没有再多言了。 不过, 即便如此,章栋还是听出了一些异乎寻常的意味, 略一沉思, 已然道:"我听说畜牧场的猪病了, 今天上午我正好没事, 就顺道和你们一起过去看看。" 章栋问了王超英的情况, 当着王伟夫妻俩的面, 许玉也没有隐瞒, 直言道:"我已经给他用了药, 最迟今天中午的时候,他就会半醒来, 也就是可能没那么清醒,但是会有一些微弱的意识。这个时候, 你们不要试图把他摇醒, 生病的时候,睡觉对身体其实是有保护和修复的作用的,而且,他睡着了,也就不会觉得身体那么疼了。还有一点……" 许玉扫向站在不远处,一直半死不活的耷拉着脑袋,想逃却又不敢先逃的田卫国,微微提高了声音,让他也能听见的继续道:"这孩子就算是救过来了, 但是这次伤的太重,已经伤及了根本。后续可能会对肾脏、肝脏等器官有较严重的副作用,因而,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用药调理,只是,这个时间是多久,一年,两年,三年,甚至可能是更久,你们要有一个打持久战的心里准备。" 王伟夫妻闻言,面上又是一阵阵的煞白之色,不过,很快,潘芸便握住了许玉的手,不停地点头道:"治、治!许医生,求你一直给他治,就算是,让我去卖血,我都要救我儿子,他就是我的命啊!" 从始至终一直听着的章栋,表情愈发严峻,明明这种情况,是可以避免的,但是,就是因为某些人的私心,才导致了这种无法挽回的遗憾,所以,始作俑者,不惩罚,不足以警示众人,他当下便字字威严道:"我刚才已经说了,谁犯的错,谁就去承担责任!所以这些医药费,理应是田卫国的赔偿。王大哥,潘大姐,你们放心,这件事情我会一直跟进的。" 田卫国似是也将这些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当下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整张脸也跟着不停地抽动,愈发佝偻的脊背,再无了平日里的奸猾。 许玉想,历经了此事后,应该能教会他一个道理了,那就是,敬畏生命! 又对王伟夫妻交代了下王超英的用药后,许玉便和孙禾等人先回村了。而刚出了王伟家,孙禾便四下张望着,许玉见状,便问道:"孙姐,你是在找什么吗?" "我是在找郗辰。"四下看了看,并未搜寻到郗辰的身影后,孙禾才压低了声音,对许玉解释道:"你不知道,昨晚,我们从苗苗那里听到了消息后,只想着,赶紧来大王庄,压根就没想到过田卫国。谁知,还没出村,就看到,郗辰在村头抓住了要逃跑的田卫国。而且,我们也是从郗辰口中得知了,这田卫国和方向民狼狈为奸,要害你一事。然后我们就一起押着田卫国来了这里。这会子没看到他,想来,他应该是先回去了吧。说真的,玉玉,这次的事情,也多亏了他了,要是田卫国真的就这么跑了,等到事情过去了之后才回来,就算是再想对其有所惩罚,估计也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打小闹了。那你这委屈,可不就要白受了么!" 许玉没想到,郗辰还为她做了这些,一时间,心头一阵热流潺潺涌过。只是—— 孙禾果然有所疑虑了:"就是不知,郗辰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其实,许玉暂时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根据事情的前因后果,也不是很难猜测,为了不让郗辰也被卷入到这件事情中,她便似随口回道:"孙姐,你想啊,要去大王庄,是不是得经过牛棚。所以,可能是村支书和方队长一起去大王庄的时候,说了些什么,恰好就被郗辰给听到了。然后又发生了昨晚的事情,他就猜到了一些真相。" 看着孙禾面上恍然的表情,许玉挽住了她的胳膊,又道:"孙姐,郗辰家的处境,你也清楚的。这次的事情,为了帮我,他也算是彻底得罪了村支书一家,往后的生活,只怕是更难捱了。所以,这件事情就算是彻底过去了,我不想因为别人的乱嚼舌根,胡乱猜测,再给他带去更大的麻烦。" 孙禾颔首,正色道:"这是自然的,你放心,要是我知道有谁在背后大舌头,我一定会制止的。" 话落,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孙禾便问道:"对了,玉玉,你之前为什么要阻止我把实情告诉章队长啊?" 此时,天光渐明,许玉一行人已经进了村,行至了稻田附近。忽然,田建设的声音,清晰传来:"秧苗和秧苗之间,要保持两拳宽的距离,秧苗得保持竖立才行,对,就是这样,插的漂亮,那人人都能拿最高工分,所以大家伙一定要加油了!" 这等鼓舞士气的举动,可是前所未有过的,不仅已经干活的知青们瞠目结舌,饶是孙禾等人也惊呆了,面面相视道:"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这还不算完呢,田建设似是刚看到了章栋等人,忙热切地上前与其打招呼:"章队长,您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了?" 见他揣着明白装糊涂,村长直接呛声道:"那你可不得问你老子么!" 田建设闻言,面上闪过一抹讪然,很显然,他老子所干的那些事,他果然是早已心知肚明的!然而,很快,他便一副大义灭亲的作势来,直接对田卫国教育道:"村支书啊村支书,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就算是再救人心切,但是你也得量力而行。你说你背着我去做的这事,如果不是事发了,我都不知道……" 许玉呵呵,这田建设把自己撇摘的还真干净。余光扫了眼众人,村长撇嘴,孙禾移开了视线,一副觉得他简直没眼看的亚子,孙苗的白眼都快翻出天际了……饶是章栋,似是也有些听不下去了,在田建设绞尽脑汁构词时停歇的空档,直接出声道:"记工员,你把工分账拿过来给我看一下。" 田建设表情微僵,后笑脸道:"章队长,你走了这么远前来,要不,先去我那歇一歇,我再仔细和你汇报一下工作上的事情?" "不用,你现在就拿给我吧。"章栋声音平静,却透着不容商量的语气。 田建设无奈,只好把工分账递了过去,但是,却又快速地对章栋打出了预防针:"章队长,我这个人,你也知道的,我平时对别人的要求还是挺严格的。毕竟,只有要求严格,才能实现能力的真正提升么!" 这是在为自己平时总是给别人最低工分而辩解吗? 孙禾最先听不下去了,当下正欲反驳,许玉却再度拦下了她。孙禾古道热肠,只是,有时候行事未免有些冲动,不会事先考虑那么多。就拿田卫国一事来说,知青们清楚,他计分不公,是因为他们深有体会,但是,章栋没有体会过啊。再者,工分一事,和许玉被冤枉成庸医一事,也有所不同。因为村长等人和许玉之间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关系,所以,他们对于她的评价,是可以作为依据的。而孙禾等人是知青,他们自己提到工分的事情,纵然说的是实情,也难免会给人留下话柄,好借此说他们只是在为自己争取利益。 尤其,还是在面对章栋这等铁面无私的领导时,说的再多,都不如直接把证据呈现给他看!从刚才田卫国的种种举措看来,他分明是事先听到了风声,已经有所准备了,所以,眼下,想要揭穿他,只能剑走偏锋了! 许玉略一沉吟,已然上前一步,笑吟吟地看向田建设,道:"记工员,你刚才是在指导大家伙怎么插秧吗?可能也是我们一直不得要领吧,不如,你亲自给大家伙示范一下,让大家伙也看看,到底什么样的插秧技术,才是能得到最高工分的水平?" 孙禾闻言,立刻会意,也跟着道:"是啊,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你亲自示范一遍。" 鲜少见过田建设有下田的时候,刚才竟然还装模作样地指点别人,众知青也想看看,他到底是骡子还是马,便也都跟着纷纷附和,让他下田。在章栋也发话了后,田建设只得捋了捋裤脚,硬着头皮上了。 很明显,他之前只是做了嘴上工作,等到实际去操作时,却是连一次插几株都不知道。倒是还记得两拳宽的距离,但是,却又不清楚,是横着的两拳宽,还是竖着的两拳宽,就这么又横又竖的比划了几下后,终是试探性地插了几株,然而,也只是刚没过水层,只怕是撑不过下午,就会倒掉了。 章栋见状,又怎会看不出,这拙劣的表面功夫,当下表情愈发暗沉,似能滴出水来。 第19章 就是和你杠上了 "记工员, "章栋表情沉肃,一针见血道:"严于律人的同时,更要先严于律己!" 说着,他转头看向村长, 又问道:"插秧比较好的知青有哪些?" 村长和几位知青立刻看向了孙禾, 她的插秧技术, 可是公认的数一数二的。 章栋闻言, 微微颔首, 依旧看向村长, 似是在等着他继续说出插秧比较好的知青来。 许玉见状, 立刻意有所指地率先提醒道:"男知青也有插秧技术比较好的啊。" 说着, 她已经向男知青上工的那片田里望了去, 众人也纷纷循着她的目光, 一并望了去。 许是因为章栋的到来,再加上田卫国一事也传出了风声, 众知青一时间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望向章栋那边的方向, 在线吃瓜。唯有一人背对着众人, 一直都在弯着腰,辛勤劳作,并没有被外在所影响。而且,远远望去,他手法娴熟,动作又较快,明显看得出来,也是一把好手。章栋便问道:"他叫什么?" 许玉立刻脆生生地回道:"他叫郗辰,郗家庭树下的郗, 手可摘星辰的辰。" 章栋默念了下他的名字,道:"是个挺有意境的名字,那……" 不等他把话说完,方向民忽然插话道:"那个,章队长,他的成分不好,是个臭老九。" 章栋闻言,余下的话也梗在了喉中,没有继续说出,看向郗辰的面上,亦闪过了几分犹豫之色,最终,将目光从他身上收了回来。 许玉眸光微颤,如霜的眸子,直接刺在了方向民身上,与其争辩道:"敢问方队长,什么叫做臭老九?那是指没有生产力的知识分子。确切点的说,那就是没有实实在在的谋生手段,也没有强健的体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消耗国家的人力物力财力之人。可是很多知青并非如此啊,他们贡献国家,创造生产力,明明是有作为,有建设的接班人,他们不该再被用臆想的偏见去对待啊!" 这话直接到不啻于是在冒大不韪了,毕竟,在这个年代,明哲尚且不能保身,又有谁敢在公共场合,甚至是领导面前,去质疑并试图去推翻领导们默认的一些决定呢?因而,此话一出,众人立刻似被一阵惊雷给直接劈在了天灵盖上,个个僵在了原地,目瞪口呆。 孙禾更是紧紧抓住了许玉的手,若非是怕过于突兀,她甚至是想直接捂住许玉的嘴,将其给立马拖走了。即便如此,她还是小心翼翼地看向章栋的方向,生怕其一个雷霆之怒,从此以后,牛棚里,就得多一个许玉了。 而章栋的面上一分怔愣、两分惊骇、余下七分则是让人捉摸不透的,肃穆,总之,绝对不是让人轻松的神色就是了。 正因如此,周围一圈的人,个个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偏偏许玉毫无察觉般,只是怼视着方向民,目光毫不退让,大有今日要是不争辩出个所以然来,她决不罢休之势! 被她的眸光死死钳住,方向民躲避不开,只得梗着脖子回道:"就算他不是臭老九,那他也是臭老九的子女!否则他们为何会被下放?许玉知青,你可别因好大喜功而走歪了路,你这思想可得摆正了!" 许玉不足为惧,神色极为平静,道:"我思想正不正,自有组织、自有领导监督,但是身为领导,却擅自给社员乱扣帽子,妄图用一顶莫须有的帽子就去否定别人的所有努力和能力,试图摧残祖国的花朵,那就不行!" 孙禾眼皮微颤,余光扫了眼章栋似愈发阴霾的表情,一咬牙,终是狠下心来,掐了把许玉的手心,然而,后者却似头犟驴,当下瞪向方向民的面上,反而愈见锋芒!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方向民自是不能一走了之,却又说不过许玉,只气急败坏地丢下了句:"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行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章栋,终是开口了,深深地睇了眼方向民后,做出的决定却是:"村长,以后就麻烦你和小禾同志帮记工员一起过一下这个工分。" 所以说,郗辰还是因为所谓的帽子,被忽视了他的能力吗?许玉不甘,当下正欲再辩章栋时,冥冥之中,就察觉到了来自不远处的一道视线。 晨风徐徐,把方才许玉的话尽数送入到了郗辰的耳中,虽然他一直保持着插秧的动作,但是,如果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的秧苗,比之前插的更深了些。旁人或许听不出,郗辰却无法忽视,许玉对他的伸张。只是,如果她对他的帮助,换来的会是孑然一身,郗辰自然不愿,她再继续犯险。 所以,他当下停下了动作,转身看向许玉,用眼神示意,让她不要再争辩了。他知道,她会明白他的意思,就像是之前他们的种种眼神交流。 许玉是看懂了,心里却更堵塞了,为郗辰所受到的种种不公平的待遇!此时,章栋已经让众人都先散开,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了,许是见许玉面色不虞,他便主动开口,试图缓解氛围地道:"小许,你之前说,你还精通中医?" "不懂!"许玉心底余怒未消,直接硬邦邦地顶了出去:"我就是什么都不懂的难养也!" 话落,也不再看章栋一眼,直接向远处跑了去。 掐她都没用的孙禾:"……玉玉哎……" 怕章栋会因此怪罪许玉,孙禾忙帮其解释道:"章队长,玉玉平时不这样的,可能是因为,昨晚没休息好,所以,有些随性了哈,她就是小孩子脾性,还希望章队长大人有大量,只把她当成小孩子待,别和她一般见识哈。" 村长也被许玉突然的驴性给惊呆了,当下也跟着圆场道:"畜牧场有些忙,那些病猪还未痊愈,她肯定是又去忙了。这又是人又是猪的,也着实是有些难为她了,才连轴转的脑子都有些糊住了。" 章栋则是看了眼郗辰的方向,眸底闪过了一抹若有所思。面上却不动声色,亦没有丝毫怪罪之意地道:"无妨,那我等下也去畜牧场看看。" ——有些话要是不说清楚,这看着不大,脾气却不小的小丫头怕是得气上好一阵子了吧?这可不利于接下来他工作的展开啊! 工分的细节交代清楚了之后,章栋便在村长的陪同下,一起去了畜牧场。 他们刚去,就看到,一间圈舍里,许玉正在教着赵谦什么。刚才前来的路上,村长就对其说明了此事。章栋昨晚是亲眼见到许玉把王超英从生死线上救了回来,因而,对于赵谦也被其的医术所折服一事,并不觉得意外。 赵谦原本正在摸着一头成年猪,似是在猪的身上寻找着什么,也不知道是否是他的动作刺激到了猪,还是什么原因,忽然,那猪就似发了疯,"嗷嗷"地叫着向赵谦顶了去! 圈舍比较大,赵谦本来是可以避开的,章栋看到,他都往旁侧移了一步,却又骤然停下了脚步。在看到他身后的许玉时,便明白了他的顾虑。他是怕自己移开之后,猪会撞到许玉的身上!思及此,章栋已经对着许玉的方向喊道:"许玉!快让开!" 然而,许玉却置若罔闻,只是一把扒拉开了身前的赵谦,随后,在母猪即将撞到她身上时,快速出手,稳稳地将一根针石扎在了母猪耳朵附近的某个位置上。 说来也是神奇,原本还横冲直撞的母猪,被扎了一下后,竟是直接停下了,奔驰的动作也变的极为缓慢,像是慢动作的呈现。 见赵谦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针石,许玉便解释道:"所谓的打蛇打七寸,我刺入的是耳门穴的位置,这才让它行动迟缓,并有短暂的眩晕感。" 赵谦听了,眸光微亮,骤然想到了什么般,立刻从随身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本书来,唰唰地翻到了其中的某一页后,指给许玉看:"你说的耳门穴,就是这上面的这个吧?" 许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见书本上介绍的也比较详细,便颔首道:"是这个,你先看看,了解下,不懂的再问我。" 见她终是得空了,村长用余光扫了眼一旁的章栋后,才摸着鼻子,向许玉走了过去,主动道:"小许啊,忙着呢?" 说着,对着她好一阵的挤眉弄眼。许玉见状,只是问道:"村长,你怎么突然嘴歪眼斜的?是哪里不舒服吗?" 村长:"……" 他究竟该说哪里不舒服? 好在,此时,章栋已经不计前嫌地上前,对许玉道:"小许,关于病猪的事情,要不,你先和我详细说下?" 都用了"说",而并非是"汇报",都用了"?",而并非是"!",这态度,可以说得上是纡尊降贵了,连村长都听的眉头直抽抽,决定,要是许玉再不给副队长面子,他就要直接将其给扯出来喽,好在,不等他动手,许玉已经从圈舍里走了出来。却早不拍打晚不拍打,只等站到了章栋的面前时,才用力地拍打着身上被蹭到的灰! 第20章 满满的套路 一时间, 烟尘弥漫,连同着这圈舍里特殊的味道,直扑人面,简直不要太上头。村长连连后退了几步, 正欲阻止许玉继续拍打, 免得呛到了章栋, 就看到,章栋已经对他使了个眼色。 村长的心里活动:"啊?哦!" 立刻默默离开, 找赵谦去了。 许玉拍打好之后, 又神色平静地去扯微皱的衣服了, 仿佛这些小事情, 都比对面的章栋重要。章栋见状, 也不以为意, 只是压低了声音,问道:"还在生我的气?" "不敢。"许玉淡声回道。 章栋:"……" 是不敢, 而并非是不生气。 略一沉吟,章栋已经谆谆道:"小许, 我知道你现在有些情绪, 但是我还是要说,方队长之前说的,并非完全不是事实。你既然生活在这个大环境里,你就得遵循规矩,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后果,我只能说,就算是你目前经历的最恶劣的事情,都只是冰山一角。很多事情,不是你一时意气用事, 就能解决的,而且,还会让你自己授人以柄,身陷囹圄。我希望你能明白,齿敝舌存。" 许玉明白,刚硬的容易折断,柔软的常能保全。只是—— 她抬头,坦然地看向章栋,问道:"章队长喜欢看历史吗?我很喜欢。而所有的历史人物里,我最钦佩,也最想做的,就是召虎召穆公。他虽然写了《大雅·荡》,却依然为西周奉献了毕生。以前,我还不是很能理解他这种偏执的孤勇,但是现在,我明白了,我觉得,可能就是因为当年他的一腔热血撒尽了西周,才会所谓的冒大不韪的写出了《大雅·荡》啊!" 对于这段历史,章栋显然是熟悉的,而正因如此,他的瞳仁似是骤然被什么给蛰了下,透着无尽的深幽。冻结成冰的面上,席卷着森森寒肃之气。 许玉能深切地感觉到周围气温的骤降、凝固,但是,迎着章栋似是要将其层层剖析的目光,她的面上,一派绰然之态。 便是在这坦荡如砥、衾影无惭的目光中,章栋忽然觉得,冰棱对上的似乎并非是火,而是平风浪静的,无边深海。所以,冰棱瞬间隐没其中,至于最终会不会消融,连他自己都尚且不清楚。 眸底的锐利敛去,章栋深深地看了眼许玉后,又看向了还在认真琢磨着穴位的赵谦。赵谦似是察觉到了许玉和章栋的目光,当下回看向他们,微微展颜的面上,似春日里第一抹和煦的阳光,透着岁月静好的安宁。 只是看着他,饶是章栋也舒展了眉眼,然而,再转向许玉的眸中,便多了几分欲言又止。 许玉见状,只笑着宽慰道:"章队长,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你放心,我只是赤脚医生而已,和赵医生之间的所有交集,也只会是工作上的沟通。" ——所以啊,你就放心好了,我是不会带偏了你心中的根正苗红的! 咳咳,虽然章栋的确是有这么点顾虑,但是眼下被许玉坦率地说出,他反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又解释了句:"你们都是我比较看重的,所以,我对他的希望,自然也是对你的希望,畜牧场这边就辛苦你了,要是有什么需要,你可以随时去生产大队那边找我。" 对于章栋这种说一不二的性情来说,他的最后那话,就绝对不会只是客气,许玉当下便先道谢着应下了。 下午,王伟果真去了畜牧场,给龚鹏飞等人道了歉,还带去了近二十个鸡蛋作为赔礼。满满一小筐的鸡蛋,这对于一般的家庭来说,可能都是一年的进补量了,孙苗等人也听说了王超英的情况,一群赤子之心的小青年,出于谅解,也很快就原谅了王伟,并坚持不收下鸡蛋。 但是,王伟生性耿直,势必得让他们收下了,他才能觉得宽心般。因而,双方就这么你推我挡、你来我往的,许玉怕他们一个没注意,鸡蛋会掉到地上,直接进贡给了土地公,便上前,让孙苗收下了。只是,在随着王伟去他家里给王超英检查身体的路上,许玉从身上摸出一块钱,直接塞到了王伟的外衣口袋里,只说是给王超英买点吃的补一补。 许是因为,在王伟等人心里,许玉就是"活菩萨",所以在面对她时,他也做不到像是面对其他人时的各种推让,在许玉的坚持下,便也收下了,却是动容道:"大妹子,你以后就是我亲妹子,要是有啥事,你尽管吱一声,我王伟绝对不带含糊的!" 这份心意,许玉自是领情的,亦笑着应下了。前去之后,她又对王超英施了一次针,从日头正浓至日落西山,许玉才将针石从其身上取出,而王超英也缓缓睁开了眼睛,恢复了一些意识,有饥渴的感觉了。这就意味着,他已经脱离了危险期,接下来只对其进行常规治疗就行了。 王伟夫妻自是又对她好一番千恩万谢,留她吃了晚饭后,王伟又亲自把她给送回了畜牧场。 许玉刚下车,就看到了正站在门口,正对着她的方向翘首以盼,似是已经等了多时的孙禾,她立刻小跑着迎了过去:"孙姐,你是在等我吗?怎么不去屋子里坐着等啊?" "没事,外面有风,还凉快一些。"孙禾先拿起了她的手,看了看她的手心,虽然现在已无手指掐痕了,孙禾还是心疼道:"上午把你掐疼了吧?你别怪姐,我就是,当时那情况……" 许玉了然地挽住了她的胳膊,笑意道:"没事啦,孙姐。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 孙禾想到她上午的无所顾忌、胆大包天,未免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当下便嗔了她一眼,教训道:"你这丫头,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有些话,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哪怕你只是私下和我说说呢,你就这么公然说出去了,会给人留下话柄的,你知不知道……" 正如许玉方才所言,她清楚,孙禾的念叨,都是出于关心,当下只一副受训的小学生模样,耐心听着。说着说着,听孙禾提到了郗辰,许玉便顺势问道:"孙姐,外界对于曹莹阿姨的传言,你能仔细和我说说吗?" 她想知道的更清楚一些,也好仔细想想,还能从哪里入手去帮他们。 孙禾拉着她在院中的小马扎上坐了下去,神思道:"我知道的也不是很详细,只是听说了一些,你就当是过了一耳朵。听说,是曹莹的男人去医院做了检查,被查出,是没有生育能力的,但是,曹莹却生出了郗辰,这不是才因此传出,她私生活不检点么,郗辰也被人说是……" 似是清楚,许玉比较忌讳,别人对郗辰说出那两个字,孙禾便噤了声。其实仔细想想,但凡别人说郗辰一丁点不好的,许玉都会立刻炸毛!欲言又止了个欲言又止后,孙禾最终还是斟酌着问道:"那个,玉玉,孙姐问你啊,你对郗辰,是不是,那啥……" 许玉微怔,她有表现的这么明显吗?只是,就算是她有那啥,人家也未必就对她有那啥啊!再者,为了爱豆的名声,她也得敛着点对人家的非分之想不是?因而,她当下只淡道:"我们现在只是纯革命友谊哦!" 闻言,孙禾终是松了一口气,后又反应了过来,现在?当下还欲再问问,许玉已经哈欠连连,连眼泪都打出来了。 看着她眼底的青黑,连眸中都多了几道血丝,不难想象,她这几日究竟有多累,孙禾便不再多言,只催促她赶紧回房去休息。晚上和白天的连轴转,许玉的确是有些头晕脑胀了,便顺势和孙禾道了晚安。 趴到了床上,临睡觉时,许玉才想起,她最近也救了几个人,外加几只病猪,也不知道"人生进度条"进行到哪一步了。便心有所动的用意念查看了下,结果——别说点亮橙色了,连赤色和橙色之间代表着进度的光亮,都似被过滤了千百遍之后的残渣,星星点点的几不可见。 许玉也是困狠了,都没精力去和蚌精计较了,只隐约之中,听到他细弱蚊蝇地好似在为自己辩解着,说什么,轻松的不是生活,而是消耗生命,不经历生活的淬炼,又怎能进步,即便到时候给了捷径,也迟早会被生活撸死……说白了,就一句话,心甘情愿地奶系统就行了!对于这商家的满满的套路,许玉让其跪安后,便不再理会此事,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夜深眠,翌日,许玉是被孙苗给直接撸起来的,孙苗扯着她的胳膊,晃个不停:"许玉姐,你快醒醒,外面来了好多老乡找你,说是要找活菩萨,把院子都给挤满了,你快过去看看吧。" 活菩萨?许玉还在懵圈中,就被孙苗给连拉带架了出去。刚出门口,看着院中乌泱泱的一群人头时,许玉登时被惊的彻底醒了! 第21章 把他扎晕还是打晕 有村民之前见过许玉, 当下便上前道:"许医生,听说你连死人都能救活,你就是个活菩萨啊,能麻烦你帮我们也看看病吗?" "活菩萨, 你看我的腿很肿, 现在走路都有些困难了, 你说我不会是要瘫痪了吧?" "活菩萨, 我家妮子一直在发烧, 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最近流行的那恶疾, 我们村的医生都不敢给治, 听说你能治, 求你一定得帮我家妮子看看病啊……" 许玉从众人的七嘴八舌中, 才知道, 这些村民是通过王超英一事知道了她能"活死人肉白骨",顺势打听她时, 又知道了她是赤脚医生一事,这才纷纷前来想让她帮着治病。而且, 他们还都是来自不同村庄, 不同的生产队的。 "活菩萨"这称号她一具凡胎肉身可受不得,再者,她更不想接受捧杀啊,便对众人解释,她只是个医生,又听说有人疑似得了恶疾,便立刻说出恶疾会出现的症状,让有此症状的先站在一边,远离人群。 前来的村民太多, 约莫三十余人,院子里的确是显的有些拥挤了,而且,许玉昨天才被正式公认为赤脚医生,现在连药品等家伙式儿都没准备齐全呢,她原本想着,直接给生病的村民开药,让他们自己去买药,不曾想,村民却说,只想从她这里买药,不想去公社的卫生院找气受,甚至还说,有那上供的红糖、白面等东西,宁愿给人美脾气好的许玉,也不想白瞎了卫生院的那群人。 对于"人美脾气好",许玉觉得这评价还是很中肯的,但也耐不住,巧妇的确难为无米之炊啊!她便直说了,没想到,又有村民说,听说她就是针灸将人治活的,那也可以给他们针灸治病啊。 许玉汗哒哒,如果所有的病针灸都能治好,那还需要药物等做什么啊?再者,药物辅助也必不可少啊!只是,这种外界条件导致的众人知识受限、医学盲区,一时间,许玉也和他们解释不清楚,而且,见他们坚持只想让许玉帮着治病,那恳切、期待、甚至依赖的眼神,好似哪怕许玉说泥巴能治病,他们都会立刻去挖泥巴般,许玉心头叹息一声——哎,这就是别人对她的期许有多大,她肩上的担子就有多大啊! 村民不愿意离开,甚至隐隐出现了要去抢许玉这里仅有的一些药的趋势了,许玉只得一边维持秩序,一边让孙苗赶紧去把村长找过来江湖救急。 结果找一送一,不仅是村长来了,章栋也来了。 章栋本来就打算今日前来找许玉商量,怎么在村子里开个医务室一事的,不曾想,刚进村,就听到了孙苗在对村长汇报畜牧场发生的事情。随后,章栋便挤进了畜牧场的院子,站在距离许玉不远处的地方,观察她给别人诊治。 许玉的医术,毋庸置疑;至于职业操守,即便有个小孩子忽然吐了,吐了她一身,她也只是随手将外套脱掉后,便继续给那个小孩子治病了,从始至终,面上并未有丝毫嫌恶、不耐的表情;即便村民很多,院中一直闹哄哄的,她也能一边治病,一边维持秩序,让村民们按照轻重缓急,有没有得恶疾等,一一排队等候诊治,临场的娴熟和机变,也处处透着与她的年龄不符的老道来。 眼见着,远远的,又有不少村民慕名前来了畜牧场,章栋当机立断,直接决定,也不准备个小医务室了,索性就建个合作医疗站好了。身为生产大队的副队长,章栋对相关的程序等还是比较熟悉的,等许玉停歇的空档,便言简意赅地先对其说明了此事。 许玉只是医生,只管看病救人,至于其它的,就全部交给章栋去处理了。章栋雷厉风行,很快就和村长等领导确定了合作医疗站的选址。畜牧场有两间放杂物的屋子,可以收拾出来,再者,这里空地很多,若是后期诊疗室不够用,章栋也能向上面申请再加盖。 确定了选址之后,章栋说干就干,带头开始收拾房间。按照他的意思,先把医疗站给开起来,满足目前所用,至于程序,后续慢慢走。众人加班加点的一天忙碌之后,医疗站已经初现雏形了,大架子起来了,后面只需添置东西即可。 送走了最后几位患者后,许玉直接累瘫在了椅子上。连续忙了十多个小时,中间只得空嚼了几口饼子,连水都没喝上几口,这会子只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孙苗见她连拿起筷子的力气都没了,便端起饭碗喂她,一边喂一边心疼道:"村里医生本来就少,现在方圆几个村子的村民也都来找你,你一个人只有两只手,哪里忙的过来啊!我看啊,不管是干活搞生产,还是忙什么别的,就没有比你更累的了!再这样下去,你身体怎么吃得消啊……" 说着有心,听着更有意,一旁的章栋闻言,也有些担心地看向了许玉,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碗。许玉身为医疗站的医生,得到的所有报酬也都是属于医疗站的,她目前的个人所得,只有工分。做的事比别人累,工分还不比别人高,她的所得与付出,的确是不对等的。 就在这时,孙苗又道:"许玉姐,你明天要是再出诊的话,你只管给别人诊治,需要开什么药,你说,我和小敏他们都认得字,谁不忙谁就帮你去记录,好歹也能帮你分担一些。" 闻言,章栋的脑海中快速闪过一抹光亮,心里已然有了主意。 孙苗却又提出了另外一个,也是亟待解决的问题,这次却是对章栋直接说的:"章队长,今天小飞去公社的卫生院买药,虽然,最后打了你的名义,但是,你也看到了,药还是没有买齐全。卫生院总有那么多的借口,限制,那我们的医疗站要是开起来,不可能不买药吧,我们要是自己去买,只怕是……" 直接会被卫生院的人给轰出来吧! 章栋的面上多了几分沉思,正在想办法时,忽然,一旁的村长"嗷嗷"地叫了起来,边叫边捂着半边脸,向许玉小跑了过去,嘴里含糊不清地嚷着"疼、疼",跑到了许玉面前时,他对着她伸出了手,手心里有半颗染血的断掉的牙齿,他的嘴里随着他说话时,还喷出了一些血水。 许玉看着他已经红肿的半张脸,"腾"地站了起来:"是那颗蛀牙崩断了?" 村长连连点头,又叫着疼,连比带划地让许玉赶紧给他拿药吃,许玉给他喝了两片消炎止疼药,但是,这药又不是仙丹,不是说刚喝下去立刻就会有效果的,再者,还有半颗坏掉的牙齿留在牙槽里呢,得把这半颗给夹出来,才算是"斩草除根"啊! 许玉便对村长说明了情况,随后又道:"村长,要不你还是先去卫生院吧,我这里手术刀、缝合针、缝合线之类的,什么都没有,我也没办法给你拔牙啊!" 村长也不知是疼昏了头脑,还是对卫生院已经有了阴影了,当下只是抓着许玉的胳膊,在听到"刀、针线"之类的后,立刻含糊地对孙苗道:"去拿菜刀,还有针,要细的,粗的缝着疼……" 许玉:"……" 她想说,村长哎,您老真不是河马嘴,那菜刀真的是放不到你的嘴里去的啊! 龚鹏飞忽然提醒道:"这会子,卫生院的医生应该已经下班了,就算是现在过去,值班医生应该也做不了这个小手术吧?" 额,许玉倒是忘了这茬了。而且,手术刀等医疗器械,和一般的药品还不一样,即便是去卫生院,也未必就买得到。 章栋似是也想到了这点,便对许玉道:"有没有什么止疼的办法,让他先熬过这一晚上?" "许玉姐,我看到你给猪针灸,能让猪都立马不动了,要不,你也给村长扎几针,让他一直睡到明天早上?" "要是不行的话,我听说,用棍子能把人给直接打晕,就是吧,我们掌握不好力度,要不,许玉姐你试试……" 许玉:"……" 这真的不是在想借此机会,趁机薅村长一顿? 村长依然在抓着许玉的胳膊,瑟缩地扫了眼刚才开口的几人,又默默地向许玉的身边缩了缩,并不停地对她指着自己的嘴,还是想让她帮自己把蛀牙给拔了。 就这一会的时间,许玉就看到,村长的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肿高了一个发面馒头。看来,今晚要是不把蛀牙给拔了,不仅村长会疼死,连她也要被缠的没法睡了。忽然,她就想到了什么,立刻对村长道:"那你等下,我先去试试借个东西。" 话落,她直接向着牛棚的方向跑了去。好在,牛棚里还亮着灯,郗辰应该还没休息,许玉便敲响了他的房门。 "吱呀"—— 是郗辰打开了房门。 四目相视,许玉看着那张虽然已经看了数遍,却愈看愈心动的脸,心内已经绽放了万花筒,只是,她还未开口说明来意,就看到,郗辰的目光越过了她,向她的身后望了去。 第22章 鹅鹅子 许玉顺势转身向后望去, 就看到,村长、章栋等人,竟是全部都跟了过来,而且, 紧紧盯着她的目光, 怎么就有种监视着自家"猪"的赶脚呢? 这大阵仗的, 许玉怕郗辰误会, 立刻安抚地解释道:"你别担心, 他们是跟着我一起来的, 其实, 我就是想来问你借一样东西的。" 郗辰神色平静, 声音轻缓:"先进来再说吧。" 许玉对他的邀请, 自是毫无抵抗力的, 当下便颠颠儿的跟了进去。而刚进门,郗辰便端给了她一杯, 液体。水一样的液体,颜色却是浅棕色的, 像是茶叶入水, 但是,却嗅不出丝毫茶叶的味道。在郗辰眼神的示意下,许玉问也不问,直接一仰而尽了。甜苦的味道,有些熟悉,一时间,许玉却又想不起来。 而见她乖巧地喝完了,郗辰的眸底,溢出了一抹浅显的笑意, 似是浮过的一瞬清辉——她倒是挺相信他啊! "你需要什么东西?"郗辰问道。 许玉这才想起来此的目的,立刻向一旁的桌子上望去,没找到她需要的,才道:"就是,我上次来,看到这桌子上有一把美工刀,蓝色的,能借我用一下吗?" 一旁的曹莹闻言,便转身去针线筐里拿出了那把美工刀,递给了许玉:"你说的是这个吧,这是我平时裁布料用的,你要是需要,就拿去。" "是这个,"许玉立刻道谢着接过了,刚想说,她用好之后就会还回来的,一转头,却看到,不知何时,刚才还站在大门口的村长等人,竟是直接站在了房间门口,且面露嗔怨地看着她,好似,她耽误了了不得的时间。 许是之前要封牛棚的事情给曹莹留下了太深的阴影,眼下骤然再见到村长,又是在牛棚,曹莹的面上瞬间白了瞬,面上也多了几分惊惶。许玉见状,顿时挡在了她面前,隔开了她的视线,并怨瞪着村长:"你怎么进来了?也不怕吓到人!" 已经被疼痛折磨的生无可恋的村长:"……" 竟然还被赤果果的嫌弃了?委屈上涌,再加上疼的也实在是没力气了,村长索性直接坐到了地上,含糊地嘟囔道:"疼,走不动……" 章栋歉意地看向曹莹和郗辰,简单地解释了下村长的情况后,又道:"村长上了年纪,现在又疼的厉害,所以想借你们这里的地方,先给他拔个牙,麻烦你们了。" 他态度客气,村长肿成了刘罗锅的半张脸更不是作假,在得知他们并非来意不善后,曹莹也没有最初的那么担心了,便立刻将人迎了进来,还试图要帮忙:"那你们要是需要什么,尽管和我说。" 话虽如此,从她一直交握在一起的手却依然能看出,她是较为拘谨局促的,郗辰便让她先去里屋去休息了。 这种情况下,只能用煮沸的办法去消毒了。起先,是孙苗给许玉打灯,用以照亮村长嘴里的情况的,但见许玉似是要动刀,还是去割村长的肉,孙苗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哆嗦道:"我,我,我不太行,看的有点晕……" 许玉见她脸都白了,知道有些人的确是会比较怵这种场面,便让她先去坐会。郗辰正在给尖头钳子等东西消毒,那就只能章栋打灯了。好在,他并非是没接触过这种情况,当下强有力的胳膊,稳得一笔。这也让许玉直接一刀就划开了断牙周围的牙槽肉。 此时,村长的疼痛似是已经达到了极致,所以,这时候划上一刀,他也不会觉得更疼了。而接下来,就是用尖头钳子把断牙给夹出来了。 只是,牙根的部位并未完全松动,许玉的体力之前又已消耗过度,眼下,她两只手都抓住了钳子,把平时用来想郗辰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断牙却依然纹丝不动。 忽然,钳子夹滑了,许玉整个人都向后踉跄了几步,一屁股向地上跌了去。预想中的屁股摔开花的痛感却并未传来,她并没有坐到地上,也没有向后倒去。转身,就看到,郗辰正站在她的身后,用脚垫住了她。 所以说,她现在是坐在了郗辰的脚上的吗?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许玉的面上顿时似敷了霜叶,红了个通透,她连忙挣扎着要起身:"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 挣扎了好几下都像是乌龟翻身,都没挣扎起来,就在章栋伸手要拉起她时,郗辰已经先一步把她给扶了起来,淡声道:"没事。" 郗辰见她许是因用力过度,双手都在轻微地颤抖着,似是连拿起钳子都比较费力了,便很自然地从她手上拿过了钳子,道:"要不,让我来试试。" 刚才许玉的操作,他已经看清楚了,自觉不会很难。最重要的是,不忍她继续劳累。 而村长一听,"腾"的一下,直接从椅子上坐起了身子,近乎惊悚地看向郗辰。 ——除了郗辰并不是医生之外,应该还因为,他自觉之前愧对郗辰,所以更加不敢把自己的小命去交到他手里吧。 许玉却觉得,这个主意再好不过了,对郗辰道了声"麻烦了"之后,便不由分说地把村长给按回了椅子上,钳住了他的肩膀,看似安慰,实则挟制地道:"村长,我是没力气了。章队长比较大老粗,估计也掌握不好这个力度,万一用力过猛,直接把你的牙齿给夹碎了,免不了的,我还得在你的牙槽上划几刀,取出碎渣渣。所以啊,你要是不想一直疼,不想再遭罪,可不要再动了,毕竟,钳子无眼哦!" 被看似孱弱的一双手按住了肩膀,却似两个肩膀都被钉在了椅背上的村长:"……" 心里咆哮:"你没力气个毛线哦!" 被按压的动弹不得,村长只能求救似地看向了章栋,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是一副认同许玉的样子!村长心里继续咆哮:"章队长,你的节操呢!连被人说成'大老粗'的节操掉了都不用捡一下的么!" 无力反抗,无语凝噎,村长只好把最后的希望放到了郗辰的身上,开始了迟来的亲自道歉:"那个,郗辰知青啊,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检讨,我反思,你可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另外,我的牙,不,我的命,可都交给你了啊……" 对于无关紧要的人,郗辰素来不会在意,欺辱是这样,道歉,亦是这样,不过—— 他看着许玉看向他的眼巴巴的眼神,好似在问他,被道歉之后,现在有没有再生气。既然她比较在意这件事情,那郗辰就权且当做是接受了村长的道歉吧,当下便对惊惶不安的村长回应了声:"嗯。" 手起手落,连许玉都未反应过来时,就看到,郗辰已经把村长的断牙给拔了出来。她又就着灯仔细地检查了下他的口腔,这下子是彻底的斩草除根了,甚至连之前被划开的刀口都没有受到破损,饶是许玉在有力气能拔出牙齿的情况下,都不一定能做到这么完美,更何况,她还的确没这个巧劲,因而,她当下毫不吝啬的由衷地夸了句:"干的漂亮!" 村长也似从半死不活的状态瞬间活了过来,惊奇道:"咦?竟然不疼了!咳!是真的不疼了!" 说着,他激动的直接握住了郗辰的手,连连感谢:"郗辰知青,恩人!你可是我的大恩人!" 虽说,之前碍于许玉的面子,他一直禁止别人再叫郗辰是臭老九,但是,其实他的心里是压根没怎么重视这件事情的,毕竟,他之前也不认为,他和郗辰之间会有什么过多的交集啊!然而,今天的事情却让他至少是在情理上,真的意识到了之前的错误,当下对郗辰的看法也发生了质的改变。在他眼里,郗辰现在也和许玉一样,都是三好知青啊,而且,还是救过他的小命的! 断牙已经拔出,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那就是缝合牙槽肉上的伤口。许玉原本想着,先给村长的伤口止血消毒,让他明日去卫生院缝合一下就行,村长却就依赖上了她,觉得她都能用美工刀去代替手术刀,一个小小的伤口,应该更是不在话下的。 许玉不想再耽误郗辰的时间,打扰了他的休息,便不再与缠着她的村长扯皮,直接把美工刀过了几下火,以此来让村长的伤口结焦。 她动作迅速,而且伤口又的确比较小,一瞬的疼痛之后,村长便也感觉不到疼了。只是,许玉看着烧的黑漆漆的美工刀,当下便看向村长道:"把人家的工具用坏了,人家又帮你了你这么大的忙,我知道村长你是讲究人,那你就看着处理呗。" 无病一身轻松,疼了多日的"孽障"终于被铲除了,村长心里也高兴,闻言,立刻从兜里摸出了一元钱,放在了桌子上,道:"郗辰,对不住了啊,得麻烦你再去买一把了。" 一把美工刀,也用不到这些钱,只是,郗辰的帮助无价啊,许玉便让其收下了,在把旧的美工刀还给他时,郗辰却道:"要是还有用,你就先收着。等我去买了新的,再送你一把。" 送? 许玉顿时眸中亮晶晶,只握着手中的那把道:"这把就很有用,不用再给我新的啦!" 所以说,自此以后,她也变成了被爱豆送过礼的鹅鹅子了么…… 第23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翌日, 难得的,许玉睡了个自然醒。早饭后,孙苗转告她,说是章队长现在在村里, 让她在起了后就去公房, 也就是领导们平时办公的地方去开个会。 开会?许玉心生奇怪。她又不是领导, 开的也不是全体大会, 那让她过去做什么?猜测可能是和医疗站有关后, 她便立刻赶了过去。 等她到了现场时, 就看到, 众人都在毛遂自荐, 似是在争着什么。 田建设首当其冲:"我是本地土生土长的, 能扎根在这里。而且, 我年轻,学东西也快, 能更好的服务于民,为社会做贡献。" 村长也不甘退让:"有志不在年高, 要是能让我参加, 我会活到老学到老,活到老救人救到老。" 方向民的官腔一直杠杠的:"因为我现在在深刻反思,我的思想层面又上升了一个高度,我觉得多才多艺的领导,才是积极向上,能起到带头作用的领导,所以,我建议,让我参加进去。不怕苦不怕累, 一直奋斗在前线,才是领导的本职!" 村里妇女主任等人:"……" 许玉就这么听了一会后,终于清楚了事情始末。原来,章栋提议,医疗合作站既然已经开起来了,里面就不可能只有许玉一位医生,她也分/身无术啊,所以想再从村民和知青中挑选几位得力的,一边帮许玉,也可以一边跟在许玉后面学习,用以扩充整个医疗站。 对于这个建议,许玉觉得很有必要,也是欣然应允的。只是,至于究竟挑选出谁——不仅领导们争论了一上午,都没能确定出一个名额,而且,不知怎的这个消息就不胫而走,快至中午时,公房外已经围聚了许多的村民,纷纷找村长理论,说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村民一般都是贫农,成分好等,隐隐有抬自己压知青之势。 有路过看热闹的知青闻言就不乐意了,说自己有医学基础,学习能力强等。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你顶一句我呛一句,很快就针尖对麦芒,甚至是你推我搡。 章栋冷脸将人劝开后,此事也只能暂时搁浅了。方向民和田建设对视了眼,眸底皆闪过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深意。正好,也到了饭点了,村长本想招呼章栋,奈何被几位村民围着,只好对许玉使了个眼色,让其陪着他。 许玉将目光从方向民和田建设身上收回,敛去眸底的深思,随后走至了章栋身边,见其表情凝重,似是在沉思什么,当下也不作声,只默默跟着他。 两人没走几步,就走到了知青大院。大门口,孙禾和几位知青正在一起吃饭,在看到了许玉和章栋后,立刻迎了过去,问道:"你们吃中饭了吗?" 她这么一问,章栋还真觉得有些饿了,便向她的饭盒里望了去:"今天食堂烧了什么菜?" 孙禾笑了笑:"那你们可有口福了,今天有猪肉炖粉条、青椒扁豆、还有酸萝卜和芥菜丝。" 章栋最喜欢这种腌制小菜,舔舐了下干涩的唇角后,便向口袋里翻去:"那我找下饭票。" 孙禾却道:"章队长你这就见外了,难得来一趟,这次就当做是视察食堂了?走吧,这顿我请了。" 说着,她已经将许玉向食堂拉了去。 如果说,许玉之前有多默默无闻,那么现在在这里就有多家喻户晓。她刚坐下,就有知青走到了她面前,也不说事,直接把饭盒里的东西夹给了她,笑着道:"我不喜欢吃鸡蛋,给你吃。" "我多打了一些肉,吃不完,你帮我分担几块啊!" "这是我之前从家里带的花生黄豆酱,可香了,你尝尝啊……" 这前所未有过的待遇,分明就是有事相求的节奏啊。许玉大概也能猜出他们所为何事,当下便笑着打趣道:"你们这么客气,搞得我很惶恐啊。如果是让我看病,那大可不必,本来就是我的本职工作么。而要是有其它的事情,咱们为公为民的章大队长就在这里啊。" 一句话,便把众人还未说出口的事全部堵了回去,众人闻言,也不介意,因为她不徇私,反倒是证明人人都有争取的机会,当下也都笑着散开了。 章栋见许玉坦然地吃着饭,即便发生了刚才的一幕,他非但没觉得许玉需要避嫌,反而主动开口问道:"小许,你平时不是最有主意的吗?扩充医疗站的医生,以后都会是你经常相处的伙伴,不如你说说,该怎么挑选?或者你也可以直接说,你中意谁。" 她中意的伙伴,自然就是她的精神慰藉么。只是,想到之前秧苗一事,现在还不是时候去提起,再者,她还没有去问过他愿不愿意。所以,她当下只是道:"该怎么挑选,很简单啊!首先,不能晕血、晕针啊之类的……" 章栋想到昨晚孙苗晕刀一事,对此表示理解。毕竟,这种情况很多都是天生的,难以克服。避开此类人,对他们也是有好处的。他又看向许玉,示意她继续说。 许玉接着道:"还有,不能玻璃心。" 章栋和孙禾闻言,对视了眼,皆不理解:"什么叫做玻璃心?" 许玉想了下,随后道:"你们骂我。" 章栋:"……" 这是什么要求?再者,这种事情,他怎么做得出来,他当下便只是看向孙禾。 孙禾眼皮颤了颤,对上许玉认真的目光,只好试探性地开口了:"你这犟驴?!" 许玉尖着嗓子矫揉造作道:"嘤嘤嘤,你竟然骂人家!" "……"孙禾抖了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看着许玉要求继续的眼神,一眼扫到她掉到了桌子上一粒饭,便顺势故意凶道:"你看你,吃个饭都不会吃,漏嘴吗!" 许玉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又化身成了嘤嘤怪:"你竟然这么说人家,人家以后再也不吃饭了,人家以后都没脸继续活下去了啊!你不要拦着我,是我没用,我不活了,嘤嘤嘤……" 太过真实的浮夸,孙禾惊的直接张大了嘴巴。许玉恢复了如常的状态,并好心帮她合上了下巴,道:"看到了吗?这种就是玻璃心。说不得,更骂不得。但凡语气重一点,玻璃心就碎成了玻璃渣子。我要的是风雨同舟、共同进步的伙伴,可不想供个祖宗啊!" 许是许玉刚才的表演太过深入人心,因而,她话音刚落,章栋顿时认同的连连颔首,心道,不仅如此,对于有大小姐、小少爷等各种脾气陋习的,不能吃苦耐劳的,也得通通刷掉才行! 接着,许玉又说了较为重要的一点:"还有啊,得体力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可是真理啊!更何况,我们也不可能一直坐诊,有时候还得出诊,这就更得要求要身强体健的。" ——符合她所说出要求的,别人章栋或许不清楚,但是有一位,他昨晚还和人家合作过一起拔牙呢,肯定会想到的吧! 提醒至此,许玉最后道:"我说的,只是起个抛砖引玉的作用,章队长,你不也是医生么,你心里肯定还有更细化的标准,所以,还是由你来决定啊!只一点,能力至上啊!" 虽然,许玉提的是事实,但是,章栋怎么觉得,她其实是意有所指呢…… 都说万事开头难,许玉却依然没想到,挑选名额还未定下来呢,医疗站又出问题了。 合作医疗站,顾名思义,经费是由大家伙集资的。但是,这天,章栋去找许玉时,却说,前些年,村里为了开卫生室已经向上面申领了一笔资金了,结果却并不如意,这一次,就没能申请下来资金。而没有初始资金,医疗站也压根就运转不起来啊! 为此,章栋以个人的名义,捐赠了一笔巨款,五元钱。这对于他这个级别的领导来说,可能都是一个多月的收入了。他又活动自己的同事,零零散散的,加在一起,一共捐赠了七块三毛钱。 许玉看着那灰色手帕里包着的,虽然有些污秽破损,每一张却都压的整整齐齐的毛票,这对于章栋等人来说,不仅是钱,更是赖以生存的命根啊!这其中,很有可能还有一些与许玉素不相识之人,但是,他们却依然能慷慨相助,心底动容的同时,许玉更加确定了决心——她一定要把这个合作医疗站建立起来,方能不辜负每一位守望者的心血! 仔细思索了下,许玉已经有了主意,对章栋道:"既然是集资,上头不拨款,那我们就自己集资!你给我的这笔钱,每个人都交了多少,麻烦你等会写个详细的名单给我,就当是大家伙交的看病的资金。所有的村民和知青,不仅局限于我们这个村子、我们这个生产小队的,按照自愿来筹钱,大人一年交三毛,小孩子交一毛,只要交了这笔钱,那一年之内从我们这的医疗站看病、拿药等,都不需要再交任何费用。" 顿了下,许玉又道:"对了,医疗站挑选医生的名额不是还没确定吗,可以在之前的筛选条件上再加一条,要想进入医疗站,先拿出一元钱作为初始资金。" 话虽如此,她却对章栋眨了下眼睛,明显是意在言外。 第24章 借力打力 "一直缠着你的, 想进入医疗站的,不就那几位么。至于是真的想学医术,想为民服务,还是出于自以为的进入医疗站后就会有的某种好处, 试一下不就知道了?"许玉对章栋提醒道。 当然, 对于相关能力的确突出的, 这个条件还是另当别论的。 章栋闻言, 面上闪过一抹光亮。这样一来, 可不就是一石二鸟了么, 不得不说, 这小丫头的脑袋还真是灵光啊! 有了解决的办法,章栋立刻去实行了。孙禾也听说了此事, 便去了医疗站, 给了许玉一块五毛钱:"我能力有限,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等晚上下工了,我找大家伙聚聚, 到时候看看, 多少都帮着筹点。" 许玉看着干净利落、济困扶危的孙禾,于公于私,她都想让其成为自己的革命伙伴啊,想到孙禾还是初中毕业呢,而且,之前章栋还提过一嘴,说是她也符合进入医疗站的条件,许玉便问她:"孙姐,你想当医生吗?" 孙禾眸光微顿, 似是隐隐闪过一抹星光,但是,她却只是道:"我不懂医,也没有丝毫的基础,还是不给你添乱了吧。" 许玉只认真地看着她,又问了遍:"你只告诉我,你想当医生吗?" 兴许是被她眸中的执着所影响,孙禾心底升腾起了一道曙光,面上也划过了一抹坚定,她正欲开口,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打断了她:"许玉,我给你送钱来了!" 田建设一脚跨了进来,有意无意地扫了眼孙禾后,才走至了许玉的面前,姿态豪横地在她面前的桌上放了,一元钱。 许玉暗暗翻了个白眼,只看向紧接着走进来的章栋、村长和方向民。他们既然都来了,看来今天这事应该能定下来了。 似是不见许玉回应,田建设便自己解释了句:"不是说交钱就能进入医疗站吗?现在钱我已经交了,所以,我现在也算是医疗站的一份子了吧。" 说着,他随手就去翻集资的账本等东西,态度随意的俨然是把自己当成这里的领导了。 许玉抬眸看向章栋,见其面无表情,不欢迎,却也没有反对。想来也是,毕竟,就目前的情况看来,田建设勉强也算是符合申请进入医疗站的标准的。只是,她怎么就那么见不得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呢,当下便淡声道:"因为某些之前的事情,导致上头没拨集资款,你现在拿来的这钱,想当做是弥补吗?" 这件事情莫说村长等人已经听章栋说到了,便是孙禾也隐约听到了一些风声,原本田建设还揣着明白装糊涂,试图躲过去呢,不曾想,眼下,许玉当着众人的面竟然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这不啻于是把他的底裤都给扯下来了!怨瞪了许玉一眼后,田建设只能硬着头皮辩解道:"那都是多少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再说了,也和我本人无关不是么!" 许玉冷嗤,是和他无关,但却是他老子所为啊!他们都能因为别人长辈的一些行事进而去攻击到别人本身,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试图撇扯的这么干净了? 这可没门啊! 但见许玉眉眼微扬,又不罢休的模样,田建设可不认为自己说得过她那张嘴,破财消灾般的又从身上摸出了五毛钱,咬牙道:"这总行了吧!你赶紧给我记在账本上吧,一块五呢!" 当着他的面,许玉也从自己身上拿出了一块五毛钱,一并记了账。 方向民见状,眼珠子闪了闪,问道:"我要是交一块钱的话,这里面也包含了我看病的费用吧?" 许玉正想找个理由打碎他的白日梦呢,章栋已经拒绝道:"其他人可以,但是你不行!" 方向民顿时眉梢倒竖:"为什么?" 章栋理所应当道:"因为你是领导,你得把优先权先给别人!" 许玉:"……" 这让人无法反驳,又正派极了的理由,果然很章栋! 方向民涨红了脸,无言以对,余光觑了眼田建设,心道,反正他们里已经有一个进去了,那他就没必要再破财了,便从身上摸出了三毛钱,打算只交一年的医药费,然而,在看了眼许玉后,又默默的多摸出了两毛钱,就当是捐赠了,希望待会能堵住许玉的嘴,让她不要再有意见:"我仔细想了想,我还是先干好自己的本职吧。" 他放弃了,那在场的就只剩下村长自己了。村长已经上了年纪,而且又并非老当益壮,的确是不太符合要求的,好在,他自己似是也想通了,便和方向民一样,也拿出了五毛钱,两毛捐赠三毛诊治费用。 许玉记好账目,一抬头,就看到龚鹏飞正在院中徘徊,时不时地就向他们的屋子里望去,一副踌躇不定的模样。想了想,她借口去看看饭有没有做好后,便先走了出去。 比较偏僻的屋后,许玉看向跟过来的龚鹏飞,问道:"小飞,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我……"龚鹏飞思虑良久,才似下定了决心,道:"我可以,也加入医疗站吗?" 随后,从他的叙述中,许玉才清楚了一些他身上的事情。原来,龚鹏飞之前做过医生,他说,他爷爷以前是大医院的主刀医生,他跟在他爷爷身边学了医术,在考取了资格证之后,也进入他爷爷所在的医院,成为了他爷爷的助手。 他爷爷给人做手术时,他便待在一旁协助,不仅做助手,还兼并做器械护士和巡回护士的事务,也就是负责器械的传递和手术台下的一些事情等。大大小小的手术,他已经进行了十几次,虽然之前没有机会主刀过,但是,光是这份经验,对于刚起步的医疗站来说,已经难能可贵了啊! 龚鹏飞说的谦虚,许玉在询问了他一些专业事宜后,却觉得,他专业性很强,可塑性也很强,当下更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他进入医疗站,也算是去完成他自己的梦想。 然而,他在把这些事情对章栋等人也转述了一遍后,方向民首先提出了质疑:"你既然懂医,之前为什么没听你提起过?有人生病的时候,也没见你出面救治,你是觉得你只有三脚猫的水平,还是,你的思想觉悟不到家,没有什么付出精神?" 龚鹏飞看着体格挺括,性子却比较内敛,之前又经历过一些比较灰暗的过往,现在的性情愈发的小心翼翼,原本对进入医疗站,他就不是很有底气的,眼下又骤然被一通夹/枪带棒,顿时整个人都颤抖了下,急切、却又支吾道:"我,我,之前不敢,怕被骂……" 毕竟,很多知识分子因为一些微末的琐事就被骂成是臭老九等,也是比比皆是的,龚鹏飞的顾虑,自然可以理解。但是,方向民在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后,却更加质疑道:"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如果身上没什么问题,你怕什么!还是说,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刚才,龚鹏飞对许玉说自己的家世时,也说了实情。他说,他是弃婴,是从小就被爷爷抱养的,之前大风暴时,他爷爷被人诬陷,为了不连累他,便主动与他脱离了原本就不存在的血缘关系。 虽然,即便如此,他还是被分来了这里,但是,龚鹏飞自己都说,是他爷爷又给了他一次生命。 只是,搭上了他爷爷一事的阴影太深,每每触碰,就像是还未结痂的伤口又被撕开、扎的鲜血淋漓,这份痛不欲生,让他把自己掩埋成了一只蜗牛,平时连触角都不敢轻易伸出,更别说,还是现在整个壳上都悬着似是随时都会掉落的千斤顶!龚鹏飞身体颤抖个不停,在这种逼压之下近乎窒息,下意识的就想逃离时,许玉已经上前一步,站在了他身边,表明了她坚定的立场。 她看着咄咄逼人的方向民,镇定冷穆道:"方队长,如果他身份真的有问题,他还能待在这里?上面分配知青下乡有所作为之前,难道不会仔细地去调查他们的身份背景吗?你现在再三提出质疑,难道是在怀疑上面调查身份等一众领导的办事能力吗?" 直接将战火引向领导,方向民顿时怂了,连声道:"许玉,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根本就没有这意思,我只是,谨慎……" 谨慎你奶奶个腿!懒得听他废言,许玉直接打断道:"你既然说谨慎,你又对知青的身份都产生了质疑,想要调查,那不如领导先以身作则,先从你开始,重新调查身份,也好让大众心服口服啊!" 方向民闻言,面上一白,再次真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原本就是被下放到这里来的,一些身份、背景等自是见不得光的,哪里经得起调查!看着凌凌不饶人的许玉,方向民的小腿肚子都在打颤,当下是又急又气,却又慌又怕,一张嘴哆嗦了半响,只是避重就轻地嚷了句:"许玉,这就是你和领导说话的态度吗!" 第25章 风雨欲来 无缘无故的把刀都架到别人的脖子上了, 还不兴别人兔子急了的去咬个人啊!许玉正欲再反击,章栋已重重地"咳"了一声,同时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见好就收。 而许玉方才唇枪舌剑、毫不退让, 也是因为, 一旦她有丝毫露怯, 方向民更会怀疑龚鹏飞的背景有问题, 从而可能会给其带去无尽的麻烦。眼下, 许玉以牙还牙, 也算是彻底把这个后患堵死了。她便顺势不再多言, 纯当是歇歇嘴了。 为了缓和氛围,章栋转移了话题, 半宽慰的问了龚鹏飞几个生活方面的小问题后, 便同意了他的加入。 许玉见状,顺势拿出了刚才孙禾给的钱, 道:"孙姐也符合条件,现在还多交了钱, 把她的名字也一并写上吧。" 田建设闻言, 没忍住嘀咕了句:"你们知青都有三个人加入了,目前为止,却只有我一位村民加入,只怕是村民会有意见的吧。" 许玉回道:"我还正想问问呢,这些申请条件都已经放出去这么久了,目前为止,来的却大都是知青。别是有人为了自己的名额,暗中做了什么手脚,给其他的村民施压, 不让他们前来吧!" "你放……"余光扫到了章栋后,田建设立刻止住了话头,凶恶地瞪了许玉一眼:"你别胡说,压根就没有的事!腿长在他们自己身上,谁管得住他们!" "是啊,"许玉顺势道:"那他们不来申请,嘴长在他们自己身上,我能怎么办呢。" 田建设:"……" 草率了!!! 也到了饭点了,众人便都先散了。章栋雷厉风行,再加上孙禾在知青中带动,当晚,就有许多人前去医疗站,上交了医药费,林林总总的算下来,竟是筹集了四十块八毛钱。 为了这笔巨款,村长还特意送来了一把抽屉锁。许玉揣着钥匙,在村长等人郑重的目光下,竟是有种掌管着国库的使命感! 本来,这也勉强能算作是开门红了,众人本想聚在一起吃个晚饭,以水代酒,好好庆祝一下的。奈何白天上工时间太久,眼下个个都是筋疲力尽、腰酸背疼的,很多知青、村民,眼部还有些肿胀,许玉便先送他们回去休息了。 目送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孙苗道:"以前我以为,在畜牧场是最辛苦的,现在看来,下田务农才更辛苦。尤其是这几天,方队长为了赶进度,中午连给知青们休息的时间都少了,我刚才看到姐姐都晒脱了皮了。" 这几天日头的确很毒,尤其是中午,地表温度当真能把鸡蛋都给煎熟,知青们原本就是体力透支的,高温之下,又哪里受得了,难怪刚才看上去,都显得疲惫不堪。再者,许玉疑惑道:"方队长没有常识,不知道双季稻在插第二季水稻时,阴天插秧比晴天插秧好,但是很多知青可都是很有经验的,难道没有人提出意见吗?" "怎么会没有啊,"孙苗抱怨道:"我姐就对方队长说了,但是人家说,别的生产小队的进度都比我们的进度快,我们已经落后了,再说的多了,他就直接骂人了,骂别人行事惫懒,试图偷奸耍滑,这还让人怎么和他说理啊,只能忍着了,哎……" 许玉之前可从没听说过,生产小队之间还比进度,最多只是收成的时候互相炫耀下产量,自家生产队下的几个小组倒是会偶尔比一下,看哪一组能最快最好的完成任务,然后象征性的给获胜组颁发一张"劳动光荣奖状"。但是,前提也是,最快最好啊!因而,退一步讲,就算是现在生产小队之间也比速度了,方向民此举,却无异于是在拔苗助长啊!毕竟高温的积水,可是会烫死秧苗的! 想了想,许玉便道:"明天见到村长的时候,我会和他说下此事的。时间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 别人都睡了,许玉却还不能睡。因为章栋让她负责起整个医疗站来,她就得事事上心。四十块钱,看着挺多,抵得上一位成年村民一年的收入了。但是,如果再来几次类似于这次的斑疹伤寒之类的传染病,这些钱只用来买药怕是都不够了。即便锦鲤现身,福泽庇佑,不会再发恶疾,医疗站初建伊始,需要购置的医疗器械等也很多,怎么算,这笔钱都过于捉襟见肘了些啊! 许玉一声叹息,正神思的有些头秃时,透过眼皮,就看到,院外,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临风玉立。 对于闭眼视物这个鸡肋惊喜,也算是聊胜于无吧。许玉在眼睛疲劳时会有所使用。 眼下,她睁开眼睛,立刻向郗辰小跑了过去。面上的喜色,似浮光流泻:"你是来找我的吗?有事吗?" 说着,两人很有默契的向小溪边走了去。 郗辰看着她有些干涩的嘴皮,把一个搪瓷缸递给了她。里面依然是液体,这次却是酸酸甜甜的味道,许玉一口就喝出来了,眸中放光道:"是酸梅汤吗?好清爽啊!" "我妈做的,你喜欢喝就好。"待许玉喝完后,郗辰又递给了她一顶遮阳帽,做工精致的草帽周边还缝制了一圈白色的蕾丝边,看上去极为清新甜美。 许玉一眼相中,眉眼弯弯,惊喜道:"是送给我的吗?" 见郗辰微微颔首,她立刻接过,戴上了,歪头看向他,问道:"好看吗?" 女孩儿本就是清纯水灵的相貌,此时,一双琉璃眼魄里,愈发的明亮水润,似是直接润到了人的心底深处。郗辰莫名的喉中微紧,连他自己都未察觉,他干净的声线里,有了丝细微的起伏:"好看。" 人面桃花相映红。 怀抱着男/神送的心意,许玉一整夜都美梦连连。或许,这就是礼物的魔力?想到郗辰失眠的症状,许玉心神微动,或许,她也该准备一份礼物了? 她这边还没想到,要送什么礼物呢,医疗站那边又忙起来了。方向民让知青透支劳作的弊端很快就显现了出来。刚到中午,便有知青顾不上去吃饭,直接来了医疗站,说是眼睛肿胀、灼痛,甚至还觉得睁不开了。说着,就有知青用不怎么干净的手去揉眼睛。 许玉见状,立刻按下了他们的手,提醒道:"你们觉得眼睛涨疼、涩痒,有人还有头疼的感觉,是因为被强光刺激的。再加上你们觉得痒,就随手去揉,手上的细菌便引发了眼部的炎症。我这里有生理盐水,可以先给你们清洗下眼睛,杀菌消毒,你们不能再用手去揉了,也不能自己用生水去清洗,因为生水里也有很多的细菌,经常用水洗眼,很有可能会冲洗掉眼睛的保护液,从而让眼睛酸涩干痒,情况变的更加严重。" 出于普及的目的,许玉说的比较详细,随后看向孙禾和龚鹏飞,示意他们先帮着患者清洗眼睛。这种小事情对龚鹏飞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他的详细教学下,孙禾也很快就上手了。 许玉见状,便开了药方,让空下来的田建设去买药。虽然,田建设现在是在医疗站做事,他的主要职务还是记工员,而且,他也没有向许玉求教的意思,只闲暇时就来医疗站转转,双手背后的悠闲模样,不似来上工,不似来帮忙,更像是来视察的。 对于这一点,也是在许玉意料之中的,她甚至在想,只要他不捣乱使袢子,也就随他去了。 许玉把药方给田建设时,他很自然地就接过了,并未拒绝,只是,却说了句:"我去买药可以,但是我得先提前和你说好了,公社医院的那些人,你也清楚的,他们要是不卖给我,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闻言,许玉抬头,深深地看他一眼。之前村长去买药,龚鹏飞在赵谦等人的帮助下买到了药,其实他们的药方上,是没有哪怕一家医务室的公章的。但是现在,这药方上可是有了合作医疗站的公章,再者,这次买的都是很常用的非处方药,正常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会买不到? 许玉便淡声道:"只要公社医院的人不是瞎子,看的到药方上的公章,就没道理不卖给你。" 田建设的眸底却闪过了一抹别有深意,不再多说,他直接拿着药方走了出去。半个时辰后,他果真无功而返,被问到公社医院不卖药的原因时,他只是支吾地回道,可能是因为这个医疗站成立的时间太短,所以人家不认。 孙禾闻言,怒气冲冲地就要出去找公社医院理论,却被许玉给拦下了。许玉面上一副司空见惯的表情,不以为意地道:"算了,给患者洗好后,就让他们先回去吧。孙姐,你也回去吧,要是方队长再要求中午上工,你就把知青们的病情和他仔细说说。" "可是,还没买到药……" 许玉却把她往外送:"就算是现在去找他们理论,他们也未必会卖,你先回去吃饭,晚点再说。" 孙禾只以为,许玉是顾忌着现在还有许多知青在,没法细说,虽无奈不甘,却也没再多言,只和田建设等人先回去了。 许玉看着田建设离开的背影,眸光渐深,叫来了龚鹏飞,压低了声音道:"小飞,你帮我去办一件事情……" 第26章 水要覆舟 晚上下工结束后, 田建设照旧去了医疗站晃悠,在看到药柜里的十多支眼药水后,登时愣住了,惊讶地看向许玉, 问她:"这是去哪里买的?怎么就买到了?" 许玉意味深长地觑了他一眼, 只淡淡回了句:"有钱怎么会买不到药。" 田建设又多问了些, 却都被许玉给打发了, 并未问出实情。他又去问了龚鹏飞等人, 可是, 他们却好似早就统一了口径, 除了说, 药是许玉买的, 至于其它的, 便是一问三不知了。见也问不出什么,狐疑地看了看许玉后, 田建设便先离开了。 待其前脚刚离开,龚鹏飞便溜到了许玉的身边, 压低了声音道:"许玉姐, 记工员果然问我们了,我们都是按照你交代的回答的,什么都没透露。" 许玉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之前,她让龚鹏飞等人分开时间段去公社医院以个人的名义买药,没有公章,甚至没有药方,虽然被盘问了几句,却也都买到了。由此可见, 中午田建设准备齐全地去买药,却并未买到,此事,绝对有猫腻! 在田建设离开没多久,方向民又上门了,看着在一旁等候诊治,眼睛皆红肿的七八位知青,非但没先问问他们的病情,反倒是先对着许玉一顿冲:"什么刺激、炎症的?别人下地干活难道都不要晒太阳?他们之前难道没晒过太阳?你这个医疗站没开的时候,还都好好的,现在刚开起来,就这么多事了,要是有丁点的毛病就和我讨价还价,什么太晒了不能上工,眼睛干涩了影响上工,那大家都不要上工好了,天天来你这里,等着你挨个的给他们彻底检查,好让你这个医疗站红红火火!" 最后这话到底是在诅咒谁?连一旁的知青都听不下去了,纷纷面露怒意,更别说还是遇强则刚的许玉了,手中的本子重重的一合上,她冷眼睇向方向民:"像你这种每天只动嘴皮子的,身上还招毛病呢,再者,连机器都需要定期维护,更何况还是过劳之人?谁规定了知青生病不能去诊治了?花你的钱了吗?而且,现在是上工的时间吗?我还想问问你呢,我这医疗站刚开起来,就因为你不正确的决策,就因为你的一意孤行,导致了这么多生病的,你究竟是在和我过不去,还是觉得,我们整个医疗站都很闲,生怕我们会闲着?" "你,谁给你的胆子,你竟然都敢这么对领导说话了,你简直是……" "简直是什么?"孙禾也站了出来,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字,清脆有声:"我并不认为玉玉说的有什么错的,别人交了一次钱,医疗站可是要售后一整年的,所需要的一切费用都需要医疗站来出。再者,医疗站的医生拿的工分都是固定的,不是说每天多忙几个时辰就会多给一些工分。所以于人力、物力、财力而言,谁不想所有人都健健康康的,谁不希望医疗站门可罗雀?谁会自找麻烦、自寻烦恼、自讨苦吃的,别人没生病,还非得给其多用药诊治?" "是啊,就说我们自己,谁没病会想来这里,不是实在撑不住了,早些回去睡觉不好吗?干嘛还要在这里一直排着队?"有知青愤愤不平,忍无可忍地帮腔。 还有知青甚至委屈的红了眼睛:"就算是牲口也有休息的时候吧,大中午的赶着上工已经很累了,好不容易休息了,难道连来看病的权力都没有吗?我们这是活的连牲口都不如吗?呜呜……" 女知青这一哭,现场顿时愈发不可收拾,早已对方向民积怨已久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发泄着种种不满。这种失控的场面,之前似是从未出现过,方向民微怔之后,便色厉内荏地吼众人吃不得苦,辜负了国家对他们的信任等,边吼却边向外退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孙禾去安慰知青们,许玉隐约听到,很多人都在说,希望社员会议赶紧到来。潜意识不言而喻,那就是,水要覆舟!而正因如此,许玉才觉得奇怪,方向民虽性情专横,却并非蠢的,他难道不知,他已经失去民心了吗?更何况,之前章栋还公然表示过,方向民只要再犯错,就可以撤掉他小队长的身份。那他方才此举,不啻于是在给自己挖坑,要埋自己啊! 还是说,这件事情,另有隐情?许玉想到白天田建设去公社医院没买到药,她使计买到后,方向民又怒意冲冲,话里话外都在污蔑她是因为医疗站的"生意"才说很多知青都患了眼病一事,她的脑海中,突然就闪过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晚上,月明星稀。许玉去村子里给行动不便的老人看了病之后,回医疗站的路上,无意中,忽然看到,方向民和田建设正站在一棵树下,神情鬼鬼祟祟的在嘀咕着什么。 心神微动,许玉已悄声上前,将自己掩在一堆柴火后面,心安理得地听了个墙角。 "我去公社医院打听清楚了,是几个生面孔分开去买的,而且还没拿药方。我就说呢,拿着盖着医疗站公章的药方去买,怎么可能会买得到!不过,那丫头片子瞒我瞒的那么紧,她不会是已经怀疑我了吧?"田建设贼兮兮的声音,听上去却心虚的很。 方向民似骂了句许玉什么,又道:"你怂个屁啊!怀疑又怎么样,她也得有证据才行!你继续盯着,总之,不能让她……" 他的声音越压越低,许玉试图听的更真切些,便微微倾身上前。然而,蓦地,"咔嚓"一声响,她似是踩到了枯枝,清晰的响声,比夜枭划过天际更加突兀。许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默默地捋了捋袖子,准备实在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时,或许只能干一仗了。眼见着,方向民已经全身戒备的向她这边走了过来,忽然,从她的身后,被丢出了一只青蛙。与此同时,一抹温热,已经覆盖在了她的嘴唇上。 "呱、呱……" 青蛙向方向民的方向蹦了去。 方向民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后,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啐骂了青蛙一声。原本就做贼心虚,经历了这有惊无险后,更是不敢再多待,两人立刻快速地离开了。 待他们的身影彻底融于夜色时,郗辰移开了手。刚才怕自己的动作会惊到许玉,引得她惊呼出声,这才抬手覆在了她唇上。虽然只是蜻蜓点水,柔软的触感,却随指间蔓延至全身,丝丝缕缕的悸动,经久不散。 方才,郗辰刚出现在许玉身后,一抹熟悉的皂角的清新气息便吹拂至了她的鼻端,她瞬间便感知出了来人,亦条件反射般的生出了几分安心。 转身,看着郗辰,许玉拍了拍心口的位置,终得释放般的长吁了一口气:"刚才都差点把我吓嗝屁了,幸亏大大从天而降,拯救我于危难水火之中。" 大大?郗辰凝眉。骤然又想到,在有些地方的方言里,"大大"其实是"哥哥"的意思,又想到,许玉曾叫过他"辰哥哥",当下便未多想,看了看她微微上撸的袖子,只淡声调笑道:"我还以为,是我破坏了你的好事,并错过了一场好戏。" "咳咳,怎么会呢,"许玉立刻捋下了袖子,不知道现在开始淑女,还能不能挽回一下她的形象:"我也没想那啥,毕竟,寡不敌众不是?" "你既然知道,下次可不能再这么胆大了。" 这是被爱豆管了吗?许玉立刻笑眯眯眼,甜甜地应下了:"嗯呐!" 只是,听他这话的意思,他应该也听到刚才方向民和田建设所言了吧。果然,郗辰又问她:"他们一直在针对你?" 他这,应该是在关心她吧?许玉心内一阵糖泡泡翻涌,也算是为了宽他的心,她当下只豪迈道:"蚍蜉撼树,不足为惧。" 郗辰闻言,也不觉得她是自负,小女孩儿言语骄傲些,更显活泼不是?只是…… 他作势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肉干,递给了许玉,开始了日常的投喂。嫩红鲜香的肉干,切口不是很整齐,一看,就是自家做的。也是,这个年代,又哪里有闲钱去买这种奢侈的吃食?许玉眼冒红心地接过了,照旧不多问,细细地咀嚼,解馋着。 看着她一脸餍足的小表情,郗辰眸中更添了几分月色。原来,秀色可餐,是真的。诱哄般的,郗辰道:"要是遇到了什么事,你可以去找我说说,我妈厨艺不错,也会做很多的小零食。" 许玉眨了眨眼睛:"那要是没遇到什么事,我还可以去找你吃小零食吗?" 郗辰:"……" 他还以为,她会说,就算是不为了小零食,我也可以去找你说说事情吗?罢了,既然她觉得这些事情暂时并非困难,那就由她去耍刀好了,反正,他一直在呢,不是么…… 第27章 一个都没跑掉 翌日, 知青上工没多久,田建设便去了医疗站。贼眉鼠眼的小表情,医疗站里只要有人出门,他就会立刻跟出去的戳兮兮, 不知道的, 还以为他是来监视众人的呢! 许玉抬眼看了下墙上的挂钟, 便似随口对龚鹏飞道:"小飞, 你帮我再去买些药, 和昨天一样, 放机灵点。" 只是, 龚鹏飞还没接过药方, 就被一只斜伸的手抢先扯了过去, 田建设借口道:"他不是在忙着给器械消毒么, 要不还是我去吧。" 他都想好了,如果许玉因为他这一次也没买到而怀疑他的话, 那他就拉上许玉一起去买,既能给自己洗脱, 也能让公社医院那边眼熟一下她。 许玉似是在忙着, 见状也没阻止,只是对田建设故作冷讽了句:"已经出师不利了一次,要是再失手,那你可得好好去去霉运了。" 田建设哼唧一声后,直接向外走了去。 他离开后没几分钟,章栋果然如约前来了。章栋也听说了社员眼病一事,便问问许玉具体的情况。她正汇报着,骤然想到了什么般,打了个惊道:"坏了, 我刚才给记工员的药方上,好像没写明要买哪一类的药,章队长,我不太会骑自行车,要不你带我一起去公社医院,去追记工员吧,我顺便在路上向你汇报情况啊!" 买错了药可不是小事,尤其是现在刚开始,处处都要花钱的时候,章栋便没有迟疑,载着她去了公社医院。他们还没到医院,远远的,就看到了田建设的身影。只是,他先一步到了医院后,却并未进去,而是径自走到了附近的一处公园里。 公园里有一些老年人在搓麻遛鸟,田建设悠哉悠哉地看了一会后,才转身去了医院。上工的时间如此闲散,章栋已经面露不虞了。却也怕他会买错药,正欲跟进去,许玉却将其给拦下了,淡声道:"章队长,要不要打个赌?我猜,他出来时,一定是两手空空的。"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田建设出来时,手上的确是空空如也。他却神色轻松的,直接折回。 章栋神色不济,狐疑地问许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玉只是摸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在纸上写了一种药后,递给了章栋,道:"我刚才让记工员买的,正是这种药,要不,章队长你去买试试?" 章栋毕竟也是医生,中西医有些方面是融合贯通的,所以他认得出来,纸上的药,只是一种很常见的眼膏,没道理买不到啊!看着许玉眸中看似淡然,实则别有深意的目光,章栋更觉得,事有古怪,当下也不多问,接过纸去了医院。 医院药房柜台里上班的是位年轻男医生,扫了眼章栋纸上的药膏名后,便直接回道,药房里现在没有这种药。 一个偌大的药房里却没有这种最常见的药,那和厨师的厨房里却没有盐有什么区别?章栋虽觉得不可置信,却也没多纠缠,又说了几种类似的治疗效果的眼膏,男医生见他一连说了好几种,自觉,要是都说没有的话,怕是也说不过去?便拐弯抹角的打听,问章栋是来自哪个医院的。 这和许玉预料的丝毫不差,章栋当下看向男医生的眸光渐深,也不回答,只是要求买药。男医生见状,态度愈发的不耐、敷衍,直接三两句话的就将章栋打发了,总之是就不卖药给他。 眼里容不下沙子的章栋怎么能容忍这种欺人、不公,当下正欲发作,一直隐在一旁的许玉已经对其招了招手,章栋这才回想到她方才的交代,不管发生何事,暂时都不要先和医生起冲突。他只得强行将怒意咽下,冷脸离开了。 柜台里,男医生眸中的轻视、不屑还未敛去,在听到一道女声也要买眼膏后,直接甩过去了一句:"都说了没得卖的,烦不烦?" 对面似是静默了瞬,随后,一道为难的声音响起:"那怎么办啊,我们大队长还等着药膏呢,他说他眼睛疼的厉害,都要看不见东西了。" 男医生看向许玉,见是一张对他来说陌生的面孔,又听她提到队长,便试探性地问道:"你们大队长?谁?" "就是我们生产大队的副队长,章栋啊,"许玉一本正经的胡诌道:"他和几位社员修机器的时候,不小心被电焊伤了眼,就等着我买药膏回去呢。你这确定没有吗?要不你再找找?要是耽误了,章队长以后眼睛出了啥问题,他肯定是要怪我的啊!" 和刚才的许玉一样隐在一旁的章栋:"……" 内心独白:我不说话,就默默地看着你编剧本。 许是许玉面上的担心太过真切,男医生并未怀疑她的话,他也怕自己日后会被追究、担责,但是又出于某种顾虑,最终,只是道:"那你先在这里等我下,我去库房看看还有没有了。" 话虽如此,许玉却看到,那男医生并未去库房,而是拐进了走廊里的一间医务室。正好,从那间医务室里有患者走了出来,许玉便迎上前去,她这边刚问出,那间医务室里坐诊的是哪位医生,之前进去的那位男医生也从里面走了出来,许玉便不动声色地重新回到了柜台前。 男医生问许玉要医院开的药方,她心里有多稳,面上便表现出的有多着急:"是章队长让我来拿这个药的啊,你也知道,他自己也是医生,他没有给我药方啊,要不,你先把药卖给我,我晚点再把药方给你送来?" 男医生似是就在等着这话,便顺势接道:"我们医院一直恪守医规,没有药方是不会卖出药的,你这既然情况特殊,就先卖给你,一定记得把药方送来啊!" 许玉心道,你说这话自己信不,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么聊斋啊!面上却打着哈哈的应下了。 出了医院的门,许玉看着手中的药,非但不觉轻松,反倒是阵阵唉声叹气道:"我原来以为,我和药之间,只隔着钱,现在看来,还隔着九九八十一难啊!药方是什么,公章又算什么,都比不得领导的头衔好使啊!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生活逼我做戏精啊……" 章栋:"……" 她虽表情浮夸了些,倾吐的也的确是事实?正因如此,他的面上愈发深沉,问道:"这些事情发生多久了?" 许玉没直接回答,只谦逊道:"是我笨,也就最近刚发现不对劲。" 那也就是说,其实他们早就开始狼狈为奸了?章栋眸中阴寒的似能滴出墨来,车子拎起来一横,调转了车头,沉声道:"先回去!" 许玉一个人回到医疗站时,就听到,田建设还在对龚鹏飞等人抱怨说,公社医院不认公章,不卖药,然而,下一瞬,在看到许玉从口袋里摸出的十多支眼膏后,眼珠子都差点没瞪出来,惊讶到结巴道:"你,你,哪来的?" 许玉面无表情:"去公社医院买来的啊!" 田建设震惊到瞳孔地震,近乎没忍住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许玉却没再理会他,兀自去忙自己的事情了。果然,没多久,田建设就自行离开了。果然,又没过多久,方向民又双叒叕冲进了医疗站,对着许玉一阵斥道:"许玉,你还真是胆大包天!你连章队长的名字都敢冒用,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我看你这次还有什么话要说!" 许玉淡淡挑眉,来的竟是比她预想的还要快呢!她还未开口,门外,一道威严的声音已经汹汹砸来:"谁说她是冒用!你们去医院不为买药,打探我们的行踪倒是打探的积极!" 雷霆之怒,方向民似是瞬间被雷劈中,呆若木鸡。 接下来的事,便是顺理成章了,方向民和田建设都被章栋给叫走了。 许玉蔑视的一勾唇,自作孽,不可活呢!上午,章栋在公社医院的亲眼所见,由不得他不怀疑,田建设和医院公然勾结,故意不卖药给许玉的医疗站,而刚才方向民的自动跳出,便是自以为捕捉到了蝉的螳螂了,正好被章栋这个黄雀捉了个正着! 一环扣一环,如同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个都没跑掉。即便,公社医院的那只老鼠暂时没法动,至少在章栋的心里,已经对其下了死/刑了不是? 因而,当章栋对许玉说了他的判决,一是让田建设离开医疗站,二是责令方向民再也不得过问医疗站的事情,更不能再去找她的麻烦,并未提到公社医院的那只老鼠时,许玉对此是意料之中的。她也不着急,如果老鼠再对她作祟,那就来日方长么…… 章栋还道,会尽快和公社医院沟通,不会再为难医疗站了。许玉只叮嘱他:"一定要万事小心。" 毕竟,不怕君子,就怕小人呐! 不过,不得不说,许玉此举,也算是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内没有了细作,外没有再敢来找茬的,苦中有乐,小日子也算是优哉游哉的啊! 当然,如果这不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许玉想,她会一直甘之如饴的。 第28章 他的秘密 距离开社员会还有一周的时间, 虽然,这段时间方向民一直很安静,几乎没作妖,但他以前的所作所为太过"深入民心", 再加上他之前针对医疗站一事, 纸并没包住火, 社员们对其已经心如死灰了, 都在私底下讨论, 重新选小队长了。 其中呼声最高的几位中, 就有孙禾, 只是, 现在孙禾是在医疗站做事, 如果再身兼队长, 不知道会不会有心无力。不过,这也并不影响社员们对她的拥护。 这天, 许玉正在对孙禾和龚鹏飞讲解中药时,有知青前来, 说是发现了一个泥塘, 想让孙禾去看看,怎么能攒肥。 这个年代,种地一般都是用农家土杂肥,俗话说,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要想多产粮食,就得多攒粪,只是, 畜牧场的牲口有限,粪便是供不应求的。社员们在不是很忙的时候,就会挖泥塘、拆老墙等,用各种办法搜集土肥。 孙禾对具体的怎么收集很有经验,只是,她正在学习,闻言,便询问般地看向了许玉。 还有一些没讲完的,都是理论的东西了,看书也行,再者,许玉也能随时给她开小灶,当下便笑意应道:"孙姐,那你就先去忙吧,这边不着急。" 只是,她们离开没多久,之前来请孙禾的小知青又跑了过来,面上满头大汗,神色火急火燎:"不好了,许医生,有个知青体内钻蚂蟥了,孙姐正在处理,让你也赶紧过去看看!" 蚂蟥钻到体内,还是得及时处理的,因为蚂蟥属于吸血生物,容易繁殖,拖的时间越长,对身体会愈发的不利。许玉把碘伏、镊子、白酒等东西放到医药箱后,便立刻背起医药箱随着小知青去了泥塘。 泥塘边已经围聚了几个人,地上还坐着一个年轻男人,赤着脚,此时,孙禾正在用鞋底拍打着那人的脚心,似是想让蚂蟥自行退出脱落,但是蚂蟥吸的太深,一直无济于事。 在看到许玉后,孙禾立刻让开了位置,对她道:"玉玉,你快过来看看。" 许玉走近,看到男人的脚底板都被抽红了,他却不觉得疼般,也不担心自己,只是笑嘻嘻地看向许玉道:"真是抱歉啊,来不及好好的去洗个脚,就得麻烦你帮我处理了,要不,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男孩子最多二十岁,五官清爽,气质干净,一双小虎牙,愈发减龄,因而在活了两世的许玉眼里,分明就是个嘴巴抹了蜜的小弟弟。 许玉蹲下去:"那你最好先祈祷,我能把蚂蟥夹出来。" 她拿出了一块干净纱布,用白酒浸透后,敷在了蚂蟥钻进的洞口处。刚敷上去,李海洋顿时被激的一阵龇牙咧嘴,疼的瞬间飙出了冷汗,却也比较能忍,并未叫出声,缓了一会后,依旧贫道:"整个生产队都知道的么,许医生出马,阎王都被吊打!" 许玉觑他一眼,瞎说什么大实话啊! 听的再多,都不如实际行动一次,许玉便又看向孙禾,解释道:"你刚才做的很对,并未强行拉扯蚂蟥,因为如果蚂蟥断裂,残留在了体内,会造成比较严重的感染。而拍打也不能起到松动蚂蟥吸盘的效果,不能让其自行脱落的话,可以在蚂蟥钻进体内的洞口处外敷高渗盐水、食醋等,使蚂蟥体内的水分过度排泄,造成脱水,这样一来,也会使蚂蟥的吸盘松动。" 正说着,李海洋脚底板的洞口处,已经渗出了一小坨的黑色,许玉趁机用镊子把蚂蟥夹出,扔远了之后,又看向孙禾道:"用碘和生理盐水交替冲洗。" 孙禾知道,许玉这是在对她实践教学,便上前开始清理伤口。 药水都找对了,动作缓慢,却也有模有样。她上手能力的迅速,对许玉来说都是意外之喜。 他们这边刚处理好伤口,一道严厉的声音忽然传来:"你们不上工,都在做什么!" 众人转头,就看到了似是刚从山上下来的方向民。他目光扫视了一圈,落在了许玉身上时,面上阴沉的更似抹了锅底灰! 有年纪小的社员似是怕他会怪罪,立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解释了遍,然而,刚说到去找孙禾来帮忙攒肥时,方向民直接打断了社员的话,近乎怒吼道:"她现在在医疗站,都不务农了,你们还找她做什么!还有你们,该上工的时间不上工,攒什么肥,这是你们该多管的事情吗?决定都让你们自己做了,还要我这个队长做什么!一个个的咸吃萝卜淡操心,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说着,一甩胳膊离开了,留下了委委屈屈的社员:"我们的事情都做完了,没有耽误上工的时间……" 被一番好没道理的斥骂,孙禾脸都气红了,却也不忘安慰其他的社员:"他估计是又遇到了什么难事,气不顺,你们不用在意,也不要被他的话影响了热情。" 有女社员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依赖地道:"孙姐,等开社员会的时候,我们可以给你投票吗?" 如果孙禾现在不在医疗站,他们不用问,都会义无反顾、不约而同的去投孙禾的,只是,如果届时她分/身乏术,他们也得尊重她自己的意愿呐! 其实在此之前,孙禾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她觉得自己资历尚浅,但是,在有社员接二连三的问到她的想法时,她便认真思索了下。如果说她不认识许玉的话,她是会考虑竞争一下队长之位的,至于现在么……孙禾看向许玉的眸中,更多了分孺幕之情。 她喜欢听许玉给她讲医学方面的知识,在许玉看似很轻松的就能为患者化解病痛时,这种化腐朽为神奇,让她瞬间便觉得,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现在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因而,在对上社员期待的目光后,她只是看向还在地上坐着的李海洋,嗔道:"你怕这泥塘会是沼泽,就冒险自己下去了,幸亏这次只是脚里钻了蚂蟥,现在也没事了,以后可不许再这么冒失了啊!" 说着,孙禾又看向其他的社员,一副要把自家的晚辈托付给他们的神色:"你们和海洋的年龄都相差无几,以后大家互相帮衬,共同进步么。再者,知青大院距离医疗站那么近,要是有什么事,你们就随时去找我呗,谁让你们叫我一声'孙姐'呢!" 孙禾虽没直接回答,但是她这委婉意思的表达,众人却都听清楚了,当下不免纷纷看向李海洋。 和孙禾比较熟悉的,都知道,李海洋和孙禾是同一个地方来的,听闻两人之前还是小学同学呢,孙禾对他比较照顾,一直是把他当成弟弟对待。而李海洋本人虽相貌比较孩子气,行事也偶有顽劣跳脱,却也都无伤大雅。他为人热情仗义,又学识渊博,至少在周围的知青眼中,算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真遇到事时,也是比较沉稳,能快速拿出主意的那个。出于种种优点,这次社员们私下选出的几个候选小队长中,就有他。 眼下,在场的几位社员听了孙禾的话后,心里俨然清楚了她的想法。 晚上,许玉忙好后,才忽然想到,还没给李海洋的伤口换药呢。这个年代,破伤风还没普及,很多人甚至都没听说过,这个小地方也没有这种针,为了避免他的伤口感染,许玉只能加强给他换药。 男知青大院。有知青听说许玉是来找李海洋的,便立刻把她带到了最角落的一个小房间里。在这里住这种小房间,并非是因为受人排挤,相反的,很多人想住还住不上呢。房间虽小,相应的,里面住的人也少,清净啊,像是李海洋的房间,里面就住着两位社员,屋内的布置却相对齐全。 许玉进屋时,另一位社员去洗澡了,因而屋里只有李海洋一个人。他正依靠在床边看报纸,手边的桌子上,还摆放着一摞报纸。许玉无意中的一扫,就看到,那摞报纸里,还夹杂着几份英文的,她便随口问道:"你还懂英文啊?" 李海洋起身给她搬了凳子坐,没说是给别人准备的,只打着哈哈地道:"略懂,皮毛而已,麻烦你又跑了一趟。" "职责所在,不用客气。"许玉很快就给他换好了药,这里毕竟是男知青大院,她便没有多待,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起身离开了。 她这边刚离开,李海洋房间的窗户外面,突然响起了喜鹊的叫声。声音清明,他显然也听到了,因而在送许玉出门后,顺势关上了房门,并从里面销上了。 打开了窗户后,郗辰那张脸,赫然出现在了窗外。李海洋胳膊肘撑在窗台上,一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向郗辰,问道:"话说,你以前不是觉得喜鹊吵闹,总是学布谷鸟叫吗?什么时候,这是竟然喜欢上喜鹊了?" 郗辰面无表情:"你这是在羡慕我的口技吗?" 说着,已经从窗子里递进去了一个厚厚的本子,又淡道:"两本都翻译完了。" 第29章 调 李海洋翻开本子, 这一手行楷潇洒隽永,漂亮的不像话,字帖模板也不过如此了。而且页面干净整洁,没有丝毫的涂抹修正, 怎么看, 怎么都像是印刷出来的。他一直觉得, 出版社能看上郗辰的翻译, 他的字肯定也在其中加了不少分。 郗辰英译中, 翻译的是一些国外的诗集。 李海洋收好本子后, 又一层层地掀开床单被褥, 最终从最底层拿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 递给了郗辰:"出版社那边给稿费了, 两千整, 你数数。" 两千,这对于一般人来说, 可能是一笔天文数字了。但是李海洋清楚,郗辰的实力, 远非这些。 不仅是因为, 他也看过郗辰翻译的诗集。翻译作品,其实更像是二次创作,必须要求翻译者对翻译的作品有一定的了解,要学习和掌握原作者的写作特点、心理特征等,还非得有深厚的文学底蕴不可。而文学翻译,更是翻译界的一座高峰,一般人都不敢轻易尝试的。但是郗辰翻译出的作品,却会给人一种,他本身就是诗人的感觉。 再者, 现在是特殊时期,出版行业的情况已经今非昔比,很多真正的翻译家都因此转行了,可见这一行已经低迷到了何种程度。这也就意味着,出版社对于翻译作品的要求愈发严格,但是,郗辰的稿件依然能脱颖而出,受到出版社的青睐,足以可见他的实力。 连出版社自己都说,受大环境的影响,他们现在能支付给郗辰的稿酬有限,也是为了安抚他,还特意让李海洋转告他,他们给他画的种种大饼。 只是凭着他们之间的关系,李海洋对他自然是毫无保留的,道:"虽然有些屈才了,但也没办法,你先翻译着吧,我会留意着其它的门路的。" 郗辰接过了信封后,也没数,从里面抽出了约莫四分之一的钱,递给了李海洋。 郗辰翻译,而来回传递稿件、稿费等琐事,都是李海洋一力周旋的,郗辰行事,上道当头,自然会支付给他一定的酬劳,而这笔酬劳,他在把稿费转交给郗辰之前就已经提前抽取出了,因而,眼下见其还要给自己钱,他不免笑着打趣道:"咋的?还要额外给我小费啊?那我可会认为,你是对人家有什么想法呢!" 郗辰掠了他一眼,表情云淡风轻:"你想多了,近亲之间是不可能再有更近一步的关系的。" "我知道,近亲之间不能结婚嘛!再者,我和你……哈哈哈,如果真有啥,估计一定会被刊登在报,甚至以我们为原型去拍一部电影吧……" 见他越说越没边了,郗辰便打断了他的不正经:"行了,别贫了,这笔钱你拿着,帮我买一些医学报刊,就买比较常见的那种,但是学术性相对较强一些。" 李海洋眸光微顿:"你不会是要弃文从医吧?" 郗辰神色平平:"技多不压身。" 眼珠子微转,李海洋骤然想到了什么般,笑着调侃道:"你是不是想要,类似于《赤脚医生手册》之类的啊?" 原本是稀松平常的一句话,但是配上他这怎么看怎么意有所指的表情,此话就极为耐人寻味了。面对他的话里有话,郗辰把钱放到了窗台上之后,便直接离开了,只丢下了一句:"你话太多了!" 他的身后,只余下了李海洋看破一切的爽朗笑声。 且说许玉从知青大院离开后,在回医疗站的路上,无意中看到,孙禾正坐在一棵树下看书,旁边还点燃了一根烛光摇曳的蜡烛。 许玉便走上前去,问道:"孙姐,你怎么在这里看书?这里光线太暗了,会熬坏眼睛的。" 听出她的声音,孙禾抬头看向她,笑了笑:"我平时睡的晚,打扰到别人休息也不好。没事,我离蜡烛比较近,看一会就休息一会,会注意保护眼睛的。" 她素来勤于修身、严于律己,更何况……许玉看着她正在看的医书,她想尽快多学到一些,好能快些上手,许玉能理解她的心情,知道也劝不住,想了想,便道:"畜牧场我住的那间屋子,暂时只有我自己住,等明天我去找村长,看能不能再买一张床,放到我那个房间去,到时候我们两个人一起住,你也就不用晚上还总是往外跑了。" 毕竟,现在是夏季,晚上的话,外面可能还相对凉快些。但是再过些时日,天气转凉了,她晚上再在外面待很久,冻也冻伤了。 孙禾体谅许玉,不想再麻烦她,许玉却不由分说地便定下了此事。时间也不早了,两人又聊了几句后,便先分开了。许玉继续向前走去,回医疗站,孙禾则接着看书。 两人并未注意到,她们身后的一棵树后,一道身影也随之离去,隐入了夜色中。 翌日一早,许玉便去找了村长,说了想让其帮着买床一事。如果老乡家里有闲置的床,买来的话,价格会便宜一些,村长便应下了此事,说是会帮忙留意的。 而许玉回医疗站的路上,路过了晒谷场,就看到,孙禾正在晾晒稻谷,她心生奇怪,便上前问道:"孙姐,你怎么在这里,没去医疗站?" 孙禾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解释道:"现在农忙不是还没结束么,我们本来都有下田的任务的,现在一下子都去了医疗站,方队长就觉得他那边有些忙不过来了。我早上去了趟医疗站,见小飞一个人暂时也忙的过来,就想着今天先在这边晾晒稻谷,要是去的病人多了,你和小飞应接不暇的话,我再过去帮忙。" 赤脚医生虽然主要是在医疗站做事,但是却也是亦农亦医,哪里更需要,陀螺似的就得立刻转到哪里去,有时候白天上工,晚上也不得闲的得继续做医疗人员,不可谓不是披星戴月、栉风沐雨啊! 许玉知道,她现在就是想代替孙禾务农,孙禾也不会答应的,因为在医疗站那边,孙禾暂时还没法替代许玉治病救人啊!她当下便叮嘱孙禾忙里偷闲的也得多注意休息,无意中的转头,却看到,郗辰正在搬运稻谷,竟是也来了这稻谷场忙活。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孙禾又解释说:"是方队长把他调来的,还有其他的两位男知青一起。" 抬运稻谷是体力活,的确得需要身体强健的男知青来做,这本来也没什么,但是,方向民却同时调来了孙禾和郗辰,不知道是不是许玉想多了,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又或许,只是因为方向民的个人情绪,才把他们调来做这更重更苦的活? 正想着,孙禾已经碰了碰她的胳膊肘,压低了声音道:"放心好了,有我在这里,不会有人欺负了他去的。" 再者,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想到那晚郗辰直接捉住了田卫国一事,就冲这份思虑周全和胆量,要是因为他看上去沉默寡言就觉得他性软可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因而,也未见得别人就真的能欺负到他! 鉴于之前孙禾因郗辰而找许玉聊过一次,既然她都看出了些眉目,而且她对于许玉来说,也并非外人,眼下她这般说,许玉便也没解释,更没否认什么,只是道了声:"那就有劳孙姐你照顾啦!" 孙禾:"……" 她刚才虽是有心一提,却也没指望着,许玉真的接话,更别说是类似的这种直接承认了,怔了瞬之后,她才不轻不重地拧了把许玉的脸,嗔道:"你这丫头,眼珠子都快长人家身上了,也不知道避讳些!" 感情方面的事情,就算是孙禾与许玉情同姐妹,她也不好过多的干涉不是!更何况,她并不知许玉与郗辰的前世内情,因而在她眼中,她也只当许玉对郗辰的感情只是情窦初开、朦朦胧胧的小女儿情态。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许玉有这种感情,孙禾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的,只是,凡事都不能越界才好,更何况还是在这种对待男女关系严格到近乎严苛的特殊时期,那更得万事小心。 孙禾这才一再提醒许玉,不想她因此事从而被人抓了马脚去。 许玉对此心里有数,知道孙禾也是为了她好,当下便娇笑着应下了。然而,还没到中午,她又来了,这次,还带来了两瓶凉白开,给稻谷场的几人添水喝。 有知青先喝了,顿时讶声道:"竟然还是糖水啊!这甘甜!许医生,让你破费了啊!" 男的一般都比较糙,味蕾上应该也大抵如此,因而,他们尝到了甜味,只以为许玉是放了白糖,可是,孙禾一口就尝出来了,她这哪里放的是白糖,分明就是不知道加了多少勺蜂蜜进去!一般的家庭可能过年的时候都吃不上一口的蜂蜜! 孙禾知道虽然许玉不会用公物,这蜂蜜应该只是她自己的,但是,为了郗辰,她这未免也太下血本了吧,不惜连着请人喝蜂蜜水! 眼见着她还在殷勤地给每个社员都添水,大有为了想让郗辰喝饱,就得让在场的几个人都得喝饱的趋势,孙禾无奈地摇了摇头,怕被人察觉出什么,便主动解释般的道:"玉玉,算我平时没白疼你,还知道带糖水给我喝。" 许玉看着她,会心一笑,表情愈发的甜蜜蜜,颠颠儿的就对她小跑了过去,道:"那可不,孙姐,我再给你倒一碗啊!" 郗辰虽然一直没言语,低垂的眸中,却已经敛了一波春水,别样的轻柔。 第30章 人赃俱获 有孙禾在, 不管许玉怎样的来稻谷场送殷勤,其他的社员也并未多想。以至于,临晚了,许玉又前来帮忙时, 知青们只是对其道谢, 并未多言。 下工后, 方向民也来了, 不由分说地就对孙禾等人道, 明后两天继续晾晒, 这稻谷至少得晒三天才行。 其他的社员接着晾晒, 许玉可以理解, 但是孙禾现在可是主要在医疗站做事的, 她哪里能够保证每天都有时间来稻谷场, 许玉当下正欲对方向民明说,却已经被孙禾给拉住了。 待方向民离开后, 孙禾才劝许玉:"算了,不就明后两天么, 他就是再想指使我, 又还能指使多久呢!" 毕竟,民心所离,立见灭亡,只等着月底的社员会议了。 许玉看着方向民离开的背影,只希望,孙禾也只是再忙两天,这期间,可别出了什么乱子才是! 郗辰等社员已经收拾好了谷物,正在用印盒在谷堆四周盖上白色的石灰印, 许玉知道,这是在谷堆上做记号。即便如此,还是得留下一人,夜宿稻谷场,看守粮食。 今天在稻谷场的只有孙禾一位女知青,其他男知青对她也比较照顾,几乎没让她做什么重活,因而,晚上,她坚持让所有人都回去休息,只她自己留在稻谷场。 门板一放,被褥一铺,就是一张简易的床了,勉强可以将就一宿,只是,孙禾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前去时,方向民竟是前去找她,当着知青大院里众社员的面,官腔的解释道:"我知道你们白天辛苦了,我也不是不讲情面,不体谅的人,那你们晚上就在自己房间好好休息吧。再者,我们大家都是一个大集体,谁会不爱自己的集体,去做那些偷鸡摸狗之事呢?我们对于集体,就是上军船望军赢嘛!所以,你们就好好休息吧,不用去稻谷场那边守着了。" 他话都这么说了,孙禾要是还坚持前去,岂不是在质疑众人对于集体的热爱么,这可是摆明了思想有问题,得接受再教育啊!更何况,屋子里的床上睡着不香吗,干嘛还要去外面喂一夜的蚊子啊!因而,孙禾便没再去了。 翌日,许玉再度去稻谷场送蜂蜜水时,才知道了此事。方向民给人的印象,可不像是个体贴的人,相反的,他睚眦必报,他平时不公报私仇就不错了,竟然还会为社员着想?这件事情,怎么想,许玉怎么觉得不对劲啊! 许是见她的表情有些凝重,孙禾也隐约能猜出她心中的顾虑,当下便劝慰道:"放心吧,我每天都和大家伙待在一起,又安分守己的很,对他不说百依百顺,也是完全按照他的差遣做事的,他还能揪了我的什么错去?再者,我又不是他的仇人,他一直盯着我做什么!你就不用为我操心啦!" 当晚,本该郗辰看守粮食的,方向民也没让他看守,而是让其回去休息。 夜色深重,夜风刮的树木之间飒飒作响,别人都已经进入梦乡,不知道做了几茬梦了,许玉才给白天用过的医疗器械消好毒。想到院中晾晒的纱布,怕待会可能会下雨,又赶紧去收拾。 就在这时,远处似是隐隐有争吵声传来。晒谷场与牛棚之间的距离并不远,距离医疗站也不远。许玉听到声音后,又向外走了走,这会子听清楚了,的确是有比较杂乱的争执声此起彼伏。 等许玉循声赶到了晒谷场时,就看到,晒谷场已经乌泱泱的聚了一堆的人头。方向民瞪了对面的孙禾一眼后,又转头,看向身侧的村长、村支书等领导道:"我就和你们说,有人偷集体的粮食吧。今早我是第一个到晒谷场的,本来想先帮着晾晒一下,结果就发现,谷堆好像和昨晚不太一样了,周围的石灰印也发生了改变。之前只听别的生产队里说,有社员偷粮食,我还很欣慰,觉得咱们的社员都是规规矩矩的,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有胆大包天的坏分子!" 话落,方向民再度转向了孙禾,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她就是这个小偷! 孙禾自然是不认的,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认!方向民却列举出了几条所谓的证据:"我听有人反映,最近每晚,别人都睡了,你却不睡,只是往外跑,然后都到半夜了才回知青大院,你不是在做鬼鬼祟祟,不可告人之事,你为什么晚上总是在外面?再者,今晚都这么晚了,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稻谷场?你不是在偷粮食是在做什么?现在这么多人都亲眼看到了,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看着方向民疾言厉色,近乎狰狞的表情,孙禾一直不愿意去想,也不愿意去相信的点点滴滴,此时却如一只利爪,直接把方向民的真实面目"刺啦"撕扯开,露出了他一直隐藏着的黑暗!之前许玉再三提醒她,人心隔肚皮,她还觉得是许玉多心了,眼下看来,分明就是她自己太蠢,低估了人性的恶! 孙禾死死抓着医书的动作,又松开,最终,只是把书呈现到了村长等人面前,对于方向民刚才的诘问,一一作答:"我也听说,别的生产队的队长都日理万机的,有时候晚上都忙的没时间休息。但是方队长看上去却很清闲么,连一个社员晚上几点睡觉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那你怎么不趁机调查调查,我每晚不睡觉到底是在做什么?" 她手上,因为经常翻动,页脚都有些磨损了的医书,已经给她做了证明。 "至于我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方队长,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孙禾素来不会把人心想的很复杂,想的有多险恶,但是,这却不代表,她就是懦弱可欺!当有疯狗真的咬她时,她可是会以眼还眼的!因而,对上方向民阴沉的目光,她只是毫不畏惧的,接着道:"是你在今晚晚饭的时候找到我说,晚上刮风了,不知道会不会下雨,让我注意下,如果风很大的话,就去稻谷场看看粮食有没有盖好!" 这也是为什么都到凌晨了,孙禾一直都没敢回去休息的原因。可是,却没想到,她的一腔赤子之心,只是别人肆意利用、加以设置的陷阱! 只是,方向民似是早就想到了她会这么说,当下只腆着脸,不以为意的道:"你说是我让你来稻谷场的,你有什么证据?还是说有谁也听到了这话?" 孙禾闻言,只是震惊地看向方向民,她一直觉得,他兴许是有些阴险的,却没想到,他竟然厚颜无耻到已经开始睁眼说瞎话了的地步!而正因如此,她也愈发肯定了,这些事情,甚至是从把她调来稻谷场开始,都是方向民设置的一个局!目的就是为了今晚,冤枉孙禾偷盗集体的资产,从而彻底毁了她!至于原因—— 只是想来,孙禾都觉得可笑!且不说,她现在并没有竞选生产小队长之位的心思和精力,再者,竞争对手的出现,对于自己而言难道不更应该是一种动力吗!只有不断的提升自己,才是真正的、也是正确的立足之本,靠不择手段的去打压竞争者这种歪门邪道,难道,他挤掉了一个孙禾之后,就不会再出现第二个孙禾了吗! 有社员帮孙禾说话,说是今晚在吃晚饭的时候,的确看到方向民走向了孙禾,对其说了几句什么,只是,依照着方向民的死皮赖脸、卑鄙无耻,没有除了孙禾之外的第二个人听到,他之前究竟对孙禾说了什么话,那他是断不会承认的。 而且,他一口咬定,孙禾就是来偷粮的,为此,当下还装模作样的查看着谷堆周围的石灰印记,突然就惊讶的高声道:"你们快来看,这里有几个鞋印!"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了鞋底上沾上了石灰,在地上踩出的鞋印。几个鞋印都是布鞋底踩出来的,看上去应该是出自同一个人之脚,而且鞋印比较秀气,不难猜出,拥有此鞋的一定是位姑娘。最为重要的是,鞋印上并非一道道比较规整的波浪线,波浪线上甚至有许多断痕,这种鞋底印,的确很特殊,也,很好认出究竟是谁的鞋印。 因而,在有知青下意识地向孙禾脚上望去时,她并未否认。 那的确是她的鞋印。 生产队里抽烟的社员不少,男社员总是粗心大意,抽完了烟随手就把还没熄灭的烟屁股扔到了地上。孙禾的防患意识很强,担心这样会发生火灾,因而只要见到还没熄灭的烟头,就会上前去踩灭,这一点在整个生产队里,很多人都是知道的,甚至还有人因此给她起了个名号,叫"一脚姐"。 眼下,方向民挑衅地看了眼孙禾后,又向着鞋印延伸的方向走了过去,似是,鞋印尽头的地方,还藏着什么"罪证"! 果然,他又在一堆杂草里找到了一个布袋,布袋拎着沉甸甸的,打开后,果真是稻谷! 这下,方向民直接把布袋扔到了孙禾的脚边,面上是难掩的洋洋自得:"现在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第31章 大打出手 孙禾讥讽地看着方向民, 为了对付她,他还真是费尽了心思,这一步接着一步的,没少下功夫吧!但是, 他以为这样, 她就会屈服了吗?她当下无所畏惧的道:"我没有做过的事情, 我自然不知情。但是, 如果只是凭着这几点, 方向民, 你就说是我做的, 那我为什么不能说, 这些都是你为了冤枉我而伪造的!" 无视方向民恼怒的神色, 她接着道:"至于你冤枉我的原因, 你心知肚明,我也一清二楚, 是因为我比你得民心,你怕你的位置不保, 所以才想提前毁了我!只是, 你觉得这样,你就能一劳永逸了吗?那我只能告诉你,善恶有报,咱们走着瞧吧!" 即便现在孙禾无力自保,她也不会屈从,相反的,她还要彻底揭穿方向民的真实面目,让大家伙对其心生警惕,对其埋下怀疑的种子, 这样一来,即便方向民以后故技重施,也会有人堤防他,不会再被其给轻易地陷害了去! 孙禾的直言不讳,让方向民恼羞成怒,他顿时指着她的鼻子,口不择言的怒骂道:"你这个贱,你这个坏分子,你竟然敢冤枉我!我本来还想着你是女同志,给你留些脸面,但是现在看来,也不用再给你脸了!你和牛棚里的那个郗辰,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这次偷粮,就是你们一起犯下的,你们狼狈……" 见他胡乱攀咬,孙禾气的浑身颤抖!他还真是想到谁咬谁,逮到谁咬谁,他这是想把他看不顺眼的趁机一起拖下水么! 最初,村长还对孙禾"偷粮"一事半信半疑,毕竟,"证据"都摆在那里呢,然而,在听方向民牵扯到郗辰后,村长顿时用力拉扯了一下他,沉声斥道:"你在胡咧咧什么东西,人家郗辰都不在这里,你扯他做什么!平白无故的冤枉人,脑子进水了你这是!" 郗辰自从上次帮村长拔过牙之后,出于情,村长也摒弃了刚开始对他的偏见,一旦开始用公正的眼光去看他,就发现,这小年轻分明就是任劳任怨、勤勤恳恳的小牛犊么,他都这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知拿工分了,还能被人泼脏水的话,简直是没天理么!这谣造的,连村长都不信好吗! 方向民似是随口编排上瘾了,当下越说越离谱:"你还说你晚上是出来看书,我看,你分明就是出来偷人,你……" 话未说完,突然,一道人影风风火火地冲到了他面前,直接扇了他一巴掌,许玉双眼猩红,目光如冰刃,啐道:"你是不是属疯狗的!谁都想咬上一口!你满嘴喷粪,人家清清白白、本本分分的,凭什么就得由着你这么污蔑!听人说,要是有人得了癔症,整日里胡言乱语的,那就得掌嘴,像你这么严重的,可不就得往死里抽!" 话落,许玉反手又是一耳光,直把方向民两边的脸都给呼的匀称了!刚才在大概听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见方向民又准备的这么充分,许玉正想着解决的办法呢,便被也看到了这一幕的郗辰给暗中叫了去。折回时,恰好就听到了方向民在信口雌黄,竟然连带着把郗辰都给牵扯上了,许玉哪里还能忍,不掌嘴不足以平民愤! "唰唰"直被甩了两巴掌,方向民一瞬的怔愣之后,目眦欲裂,当下也顾不上自己小队长的身份,甚至是男人的教养,上前一步,就要还手:"你这个死丫头片子,倒霉玩意儿,你竟然敢打我!看我今天不揭了你的皮,打死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 "畜生你骂谁!你老树皮,不知耻,干啥啥不行,害人第一名!"许玉捋了捋袖子,面上一派勇猛无畏。 这架势,把孙禾都给惊到了。虽然她身为受害人,却也从未想过兵戈相向啊,怕许玉吃亏,再者,打架也不好看不是,她便立刻去拉许玉。方向民那边,也被村长等人给拖住了。 许玉:"你们别拦着我,这老东西欺人太甚,我非要挠烂他的嘴……" 方向民:"村长你放开我,这小畜生肆无忌惮,我是忍无可忍……" 村长一巴掌拍掉了他一直指着许玉的手,斥道:"你一个大男人,至少现在还是领导,却和一个小姑娘大打出手的,你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吗?" 郗辰也已经走向了许玉,隔着衣袖,握了下她的手腕,轻声问道:"手疼吗?" 刚才还炸毛的小狮子,瞬间安静了下来,许玉正欲开口,方向民又攀咬道:"你们三个都是一伙的,你们都跑不掉的!" 村长:"……" 这下子连村长都想抽他了,说他是疯狗,还真是一点都没说错,待会,保不齐还得说村长他们都是同伙呢,在场的都是盗贼,只他方向民一个人是好人了! 许玉闻言,不怒反笑,她算是看出来了,对于疯狗,就得一击致命!只是…… 冷静下来后,许玉转眸看向村长,问道:"如果查出粮食究竟是谁偷的,而且他还公然污蔑、迫害社员,那么此人会怎么处置?" 这话含沙射影,众人瞬间听出了端倪,皆有意无意地向方向民看了去。饶是村长也幽幽地扫了他一眼,随后对许玉道:"这些事情性质太过恶劣,一定得调查清楚,如实上报,必定要对涉事者严惩不贷,公然批判!" 许玉的目光转向了方向民,直言道:"对于这话,你认同吗?" 方向民因刚才的两巴掌还有些余怒未消,又碍于还有许多社员在,也不能不回应自己的态度,当下便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严惩不贷都是轻的,无可救药的人,就该直接送到局子里去!"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许玉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似,早已证据十足,就等着去手擒"真凶"! 话落,她直接向方向民走了去。原本对其恨其入骨,甚至想直接动手的方向民眼下终是有了机会,然而,却因许玉的态度被怔在了原地,莫名的,心里就多了几分不安的感觉。就在他怔神的空档儿,许玉已经从他口袋里摸出了一个东西,是用一条红布系着的一把很常见的钥匙。 再普通不过的一件物什,方向民见状,却似瞬间被蝎子给蛰了,眼珠子差点裂开,下意识地看向一直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田建国。而田建设同样是一脸的惊骇,如同撞见了鬼! 许玉将他们的表情洞悉眼底,立刻对方向民说道:"你是不是很奇怪,存放物资的仓库的钥匙,现在为什么会在你的口袋里?" 生产队的许多器械,各种农具、石灰等东西,都在村子里的一间仓库里放着,而方向民是保管员,手上拥有着唯一的一把钥匙。 所以,钥匙在他身上,不是很正常?许玉刚才那话,才让人不明所以。而紧接着,众人听到,她又对方向民道:"这钥匙是记工员给我的,我这么说,你懂了吧!" 方向民面上顿时煞白一片,一双眸子却似淬了毒般,死死地盯向田建设。田建设被他毒怨的目光瞪的心底一颤,下意识地向口袋里摸了去,自证般的辩解道:"没有,我没有给她,钥匙在这里!" 紧接着,他便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和刚才许玉拿出的那把相差无几的钥匙。 方向民见状,顿时心底一松。然而,一颗心还未彻底沉下去,猛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般,他再度瞳孔骤缩! 田建设也随之反应了过来——竟然被许玉给诓了!他正要藏好钥匙时,许玉却率先一步上前,直接从他手中抢走了钥匙!田建设见状,就要上前去抢回,郗辰却走上前去,隔在他与许玉的之间。 男人目光清冷,瞳孔幽深,莫名的便给人一种凌压之感,让人望而却步。这是田建设从未在郗辰身上见过的眼神,他登时僵住了脚步。而郗辰的身后,许玉趁机探出了脑袋,为众人解惑般,也是问出了众人的疑惑:"方队长,为什么仓库的钥匙会在记工员的身上?" 不给方向民狡辩的机会,许玉又直接替他回道:"你以为你有不在场的证明,就能说明,你没布置脚印、那一袋粮食等害人的'证据'了吗?这些事情你不用亲手去做,自然有同伙帮你做!" 这样一来,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仓库的钥匙会在田建设的身上了。正是他去仓库取了石灰等东西,伪造了谷堆周围的鞋印!他做完这一切之后,暂时还没有机会把钥匙重新还给方向民,再者,他们也没想到,许玉会从钥匙入手,还趁机诓出了真相! 田建设的身体晃动了下,早已面如土色。他素来是欺软怕硬,外强中干的,平时看上去凶狠勃勃的,要是真遇到了事,实则怂的一逼!方向民比他老练一些,剜了他一眼后,只强自镇定地看向许玉道:"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我也可以称之为是你的污蔑,你今天要是拿不出证据来,我定是要把你送到局子里去!" 第32章 送他们上路 面对方向民凶恶的表情, 许玉只是轻蔑地笑了笑。她的淡然,更衬的他的气急败坏多了几分狗急跳墙的意味。 一旁的田建设见状,只觉得愈发心虚,尤其是在看到, 许玉直接带着众人去了仓库时, 小腿顿时开始打摆, 近乎站立不住! 人群的末端, 他惊惶地看向方向民, 还未开口, 后者突然恶声警告道:"她都是唬你的, 你怕个屁!我可告诉你, 事情是我们一起做的, 我们现在可是在一条贼船上, 你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再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连你都得玩完!" 仓库门口,许玉用之前从田建设手中抢走的钥匙打开了大门。仓库比较大, 有一般村民家的三个堂屋那么大, 里面横七竖八地堆放着许多杂物,看着极为凌乱,而且,有些还是很重的,不好搬移的,类似于石磨,打谷机等东西。 许玉从郗辰那里可以确定,方向民之前就做过监守自盗之事,而且, 偷来的粮食都放在了这仓库的某处。只是,眼下要是一寸一寸地寻找,耗时又耗力,许玉想了想,当下便转头看向了田建设。 此时,他脸不抽,腿不抖,僵着脖子,挺直脊背,很明显,应该是被"调/教"过了一番的。 许玉眉角微扬,看似是对村长道:"村长,你刚才说,查出偷盗者,必定会严惩不贷,公然批判的,对吧?我记得,对于这种坏分子,刑满释放之后,依然会剥夺他们的公民权利,也就是说,一日被确定为坏分子,那就终生脱不掉这个帽子。出狱后,也会交给群众管制,对其实行监督改造,不能乱说、不能乱动,各种限制其自由,这也就等于,只要此人被认定有罪,那就一直会被监制,直到老死!不,死都不能解脱,他们的家人,也会被其所连累,原本是贫农的成分,都会瞬间转变为'高成分',不仅会被下牛棚,还会被'群众专/政'……" 随着她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惊雷般,把田建设原本就是虚撑起的防线击的溃不成军。最后,他脸色苍白,冷汗直流,要不是贴着一棵树,就要直接瘫地上了。 这虚脱模样,想让人不注意到都难,而且,田建设又没病,这情况只能说明,他是做贼心虚! 结合着刚才的种种情况,众人又哪里还看不清事情的真相,"死里逃生"的感觉,让孙禾顿时出了一口恶气,她立刻对许玉道:"这就叫做罪有应得,自取其咎,必须得把这件事情上报,绝不姑息!" 村长也重重颔首,扫了眼旁边死鱼般浑身如绵的田建设,虽然这些年来,他们一直都不对付,但是,毕竟是同一个村子的,田建设也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要是真落得这么个"不得善终"的下场,村长多少有些于心不忍,便语重心长地对其道:"建设,我知道,你小时候就是个好孩子,有一年,我掉山后的那条河里,还是你把我救上来的,你还记得吗?虽然说,你小时候有一次掉到了粪坑里,是我把你捞上来的,咱们也算是一命还一命了。但是,这些事情,我一直都记得。乡里乡亲的都几十年了,没人希望谁会过的不好,所以有些事情,你可得自己想清楚了,一旦走错了一步,可能你这一辈子,甚至你整个家都完了!" 许玉也趁机道:"你只要知错就改,回头是岸,那就是在将功折罪,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到时候肯定会帮着说明实情,上面也会从轻处理的。就当做是……看在社员之前刚来时,你帮着我们搬箱子,看在你之前的帮助,良心未泯的份上,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也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你们都给我闭嘴!"方向民突然冲了出去,直接威胁田建设:"你什么都不要说,那你就是什么都没做过!你要是敢乱说一个字,你知道我的,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搬!"许玉也不再多言,一声指挥后,看向众社员:"把仓库清空,只要找到赃物,所有涉事者,一个都别想跑掉!" "啪!"田建设脑海中的那根弦,彻底断裂,他脱口嘶喊出:"我从来都没窗户边偷过东西!我没有!" 窗户边…… 许玉与郗辰对视了眼,而同样会意了的孙禾等人已经跑到了窗户边,开始去找赃物。果然,不过几分钟,他们就发现,地面上有几块砖是松动的,抠出砖块之后,里面竟是整整藏了五袋粮食! 许玉看着那些粮食,又看了看之前从稻谷场附近找到的,用来冤枉孙禾的那一小袋粮食:"这几袋粮食用的布袋都是一样的,还都是用红布条捆扎的,而众所周知,方向民,今年是你的本命年,只有你才喜欢用红布条!" 众人顺势向他腰间望去,他有皮带却不用,今年一直都是在用红布条做裤腰带。之前还曾有社员因此事私下打趣过他,说他应该是夜路走多了,才会有这种日日系红腰带的弓杯蛇影之举,原本只是玩笑之言,没曾想,竟是真的被说中了! 不等方向民开口狡辩,许玉继续戳穿他:"被偷的粮食这么多,绝对不可能是一下子就偷走的,这样势必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只可能是,经常窃取一些,堆积成的。而这仓库的钥匙,只有你有。因而,也只有你有这个机会,去做这些事情!当然,你也可以说你是帮凶,那主谋就是……" 不等许玉的目光扫到田建设的身上,他立刻为自己辩解道:"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不是,我是被逼迫的,我就搞了几个鞋印,放了一袋粮食藏在晒谷场周围,其它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我真的不是主……啊!" 方向民忽然冲上前去,直接给了田建设一拳,詈骂道:"你这个孬种!杂碎!我让你乱说话,我非打死你……" 村长立刻招呼众人上前,把失控的方向民给拉开了,并死死地架住了他。看着疯牛般的他,所有真相哪还有不明了的?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丧尽天良,做出这等恶事,眼下事情败露,非但没有丝毫的悔意,还变本加厉,对人大打出手,当真是不可救药了! 这种黑心肝太可怕了,又十足的可恨,村长眼下只想赶紧处理了他,便对众人道:"你们去找根绳子过来,他要是再发疯,就直接把他绑起来,再押送到生产队大队长那里去!" 方向民还在挣扎,疯狗般地大喊大骂:"孙禾你就是个偷人的贱人!我想起来了,许玉你才和他有一腿,你们这对狗男女,你和郗……" 许玉强忍着没有再扇他巴掌,毕竟,郗辰可是会心疼她手疼的,她直接从地上捡起了一块脏布,全部塞到了方向民的嘴里,堵的他再也说不出话为止!随后,她直接看向村长道:"他已经疯了,现在就把他押到石家弄那边去吧,省的他再污言秽语的,膈应的大家都别想安生了。对了……" 压低了声音,她又小声地补充了句:"大队长不经常来这边,不清楚咱们大家伙的为人,章队长却是清楚的。你别忘了对他说,方向民这疯子一直在诋毁孙姐的清白,你知道清白对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姑娘家家的有多重要吧,你只要说了,章队长就会知道怎么处理了。" 村长颔首:"他就是在满嘴喷粪,没有人会信他的,我也会对章队长说的,你放心吧。" 把方向民绑了后,村长等人便连夜带他上路了。至于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田建设,帮凶么,自然也是要被带上的。而不消许玉再提醒,村长已经对其进行了"回炉重造":"你刚才说的话,大家伙可都听到了,等到了大队长那边,你晓得该咋子说吧……积极认错,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不会不给你机会的……" 待村长等人离开后,事情也已经真相大白、尘埃落定,妇女主任便让大家伙都先散了,宽慰了孙禾几句后,不善言辞的她只叮嘱孙禾等人先回去休息,随后,她也跟着先离开了。 刚才还"血雨腥风"之地,此时,一片寂静,许玉便把是郗辰告诉了她这些线索一事,告诉了孙禾。 之前,是郗辰告诉了许玉,发现了田建设一个人鬼鬼祟祟的进出过仓库,以及方向民偷盗粮食,偷了之后,总是会回仓库等事,正因如此,许玉才能提早准备,并步步拆招,最终,揪出作恶者,还了孙禾等人的清白。 孙禾闻言,看向郗辰的眸中,闪过了一抹复杂之色。最终,她后退了一步,对郗辰深深地鞠了一躬。 郗辰向许玉的方向移了一步,避开了,淡声道:"无需如此,举手之劳罢了。" 孙禾却道:"我一是为了感谢你,二来,也是想给你道个歉。之前……你被不公平对待的时候,我并没有站出来,替你说话,我心里一直觉得很过意不去。眼下,也是趁着这个机会,向你表示歉意,真的很对不起!" 第33章 爱你所以夸夸你 郗辰知道孙禾指的所为何事, 应该是那日在牛棚,他和曹莹差点要被封在牛棚里一事吧。当时那种情况,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孙禾等人旁观的反应, 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像许玉那般奋不顾身地就直接冲了出去, 才不正常呢! 想着, 他当下看向许玉的表情, 愈发柔和。其实, 他并不在意, 是否有人帮他, 毕竟, 古人都云,穷则独善其身, 达则兼善天下。与其说是,那日, 恰好是许玉冲了出去, 倒不如说,那日,冲了出去的,恰好是许玉。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也是他唯一相信的缘分。 因而,他只是对孙禾道:"我从未在意过,你也无需再心怀愧疚。" 孙禾望着,他看向许玉的目光, 有那么一瞬,她真相了,她觉得,郗辰并非是不介怀那些事,而是,他们这些人其实就从未入过他的眼,所以他们的所作所为,对于他来说,皆是浮云而已! 只是,不得不说,这次被人当做屁一样放掉,毫不在意之事,却让孙禾心头一直哽着的内疚终是彻底地放下了。之前因为这件事情,孙禾一直觉得,她是德不配位的,这也是她觉得自己可能没有资格去竞争小队长一职的原因。因而,眼下,即便是放下了,她也不觉得是解脱,而是一面对于过去映射的镜子,始终提醒着她,以后行事一定要无愧于心! 看着目光依然如胶似漆的两人,孙禾轻咳了一声:"咳咳,那个啥,已经很晚了,我和你们也不顺路,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话落,孙禾立刻转身,脚步却是越放越慢。莫名而来的这种"女大不中留"的感觉是肿么回事? "我先送你回去吧。"郗辰主动道。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额,不是,是爱豆和她,漫漫前行路,怎一个心满意足了得!小女儿家娇羞的条件反射,许玉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辫子,这一摸,却直接摸了个寂寞! 低头,一边的辫子已经散乱了,好歹皮筋还在发尾上面,而另一边,小辫子则是整个的散开了,连皮筋也不知去向!回想到刚才她和方向民之间的"好汉不提当年勇",许玉直想撩起头发把自己给埋了!所以说,她现在是一头杂乱,毫无形象可言的吗? 恨不能化身八爪鱼,她立刻去抓自己的头发,正在地上搜寻可能掉落的皮筋时,就看到,不知何时,那黑色的小皮筋竟是套在了郗辰的手腕上。他解释道:"刚才,掉到了你身上,我就先帮你保存着了。" 说着,他就要把小皮筋取下。 恋爱脑中关于小皮筋的寓意使得许玉立刻制止道:"等一下,不要取下来,额,我的意思是,我现在突然就想扎一个辫子了。" 她一把把另一个辫子上的皮筋薅了下来,却因用力过度,连带着扯掉了好几根头发,疼的她顿时眉头直抽抽,正欲重新去编辫子时,郗辰却上前一步,帮她拢了拢头发道:"我来吧。" 许玉早就发现了,他的手很好看,是一双堪称手模的手。此时,他修长的手指伸/入她的头发,轻缓地梳了几下,梳顺了之后,便分成三股,一一编了起来。动作不是很娴熟,更像是掌握了理论知识后的初次实践,他却很是耐心,动作不疾不徐,仿佛不是在编辫子,而是在对待一件工艺品的雕琢。 许玉微敛了气息,盈盈地看着郗辰的一举一动,整个世界,都在他的循次渐进中安静了下来,只她心底,徐徐升温。 她的头发,似是天生的偏亚麻色,并非是一般人的黑色,余晖下飘曳的芦苇般,看上去极为轻软。手中的触感,亦是如此。他又想到了,那日许玉教他穴位时,握着他手时的柔软。心底涟漪阵阵,经久不散…… 许玉是知道,章栋行事,素来不会拖泥带水,却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如此神速。第二天一早,他便随着村长等人来到了村子里,下达了对于这件事情的处置决定。 因着现在农忙还没彻底结束,也不适合大张旗鼓的临时召开一次社员大会,所以,生产大队里的领导们便决定,对方向民进行革职处理,然后由他们内部进行对于方向民的批判。总之,方向民归那边处理,不会再回到他们这个淮山村生产小队里来了。 至于田建设,念在他将功折罪的份上,却并不能功过相抵,因而,记大过一次,并交由群众监督,如果再次犯错,将直接革职处理! 有关方向民对于孙禾、许玉和郗辰之间造成的名声受损,章栋对此做了明确的澄清,并严禁任何人讹传,否则,就以方向民的同伙处理!他态度严肃,掷地有声,自然不敢有人置喙,更何况,众人心里也清楚,疯狗的话,又怎么能做得真呢! 其实,章栋一大早的便前来,一是因为方向民此事影响太过恶劣,生产大队那边才想尽快处理,防止此事继续发酵,扰乱民心;再来,也是不想大家伙因群龙无首的而漫无目的,耽误了上工,只是,没想到,他刚来,就看到,社员们都在井然有序、一如既往的上工,后来才知道,是李海洋招呼的大家按时上工。 李海洋原本就是小队长的候选人之一,章栋与他有过接触,对他也比较满意,当时便当着众社员的面,提出想让他暂时担任小队长一职,直到召开社员会议时,再另作决定。社员们对此并无异议,毕竟原本就是民心所选,因而,当下便直接对李海洋"李队长"的称呼开了。 见此,众人心里也清楚,李海洋一直担任小队长,已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情了。 最后,章栋的目光又放到了人群里的许玉身上,将其叫上了台。因为是她直接调查清楚了方向民的种种不法行为,所以特意给她颁发了一张"优秀社员"的奖状。 许玉看着那奖状,正想说,这其实都是郗辰的功劳,只是,还未开口,章栋却似早就预料到了她要说的话,率先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小禾都对我说了,我会私下奖励他的。" 又说了几句陈词总结后,章栋便让众人都先散了,随后才对许玉道:"有些话,我知道你不爱听,那我就不多说了。但是,郗辰此举,的确值得表扬,他也有功,我会和李海洋李队长商量,等到年终实物分配的时候,多分给他一些年底分红的。" 许玉正认真听着,等了一会,却不见章栋继续说下去了,眸光顿了顿,咂舌道:"这就完了?" 章栋:"……" 根据生产大队里的决定,虽然荣誉至上,她其实自己不也才得了一张奖状么,所以给郗辰实质性的物质奖励,这还不够吗?对上她探究的目光,章栋只无奈道:"那你想……" 许玉道:"那你都表扬我了,你不能这么厚此薄彼吧!" 于是乎,几分钟之后,村子里的会议室。 村长等各个领导汇聚一堂,只看向最首端的章栋,心里直犯嘀咕,刚才不是已经开过会了吗?这刚散会,怎么又开会了?是又发现什么问题了,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众人正襟危坐之际,没忍住,小心翼翼地看向章栋,并未从他万年不变的严肃脸上看出什么后,又把目光投向了许玉。而她只是站在会议室门口,对着外面翘首以盼,似是在等着谁,忽然就面露喜色地对章栋道:"来啦,来啦,他来啦!" 待郗辰进门后,这临时召集的会意,正式开始——章栋先大概地说了下郗辰的功劳,然后便开始了千字的官方表扬!直说的口干舌燥后,才看向村长等人。 村长等领导面面相视,头上悬着蘑菇云,所以说,其实这个大会的主题就是,对郗辰吹彩虹屁?额,不是,是对其进行据实表彰? 村长先接过了章栋的接力棒:"郗辰同志洞中肯綮、善于观察、大公无私、勤勤恳恳……" 待他搜肠刮肚,直把毕生所学的成语都用尽了,才停下时,妇女主任没忍住,白了他一眼,心道,这好词都让你说完了,还让我说啥?郗辰虽然神色平静,却也耐不住一旁的许玉一直目光热切地看着她,似是就在等着她口吐莲花呢,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这个,郗辰同志吧,条儿顺,精神又帅气……" 郗辰看着他们的被迫营业,心底不免失笑,虽说,他并没有多在意这些,但是,转头见许玉越听好话越高兴,仿佛,他们夸的不是他,而是她般,因而,在众人都赞誉完了,从而把目光转向了他时,郗辰也很是配合地道:"我会再接再厉,不会辜负领导对我的信任的。" 她喜欢别人夸他,那他必定会是受了夸奖之后欣慰的模样。他其实也清楚,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打破别人对他的偏见。如此坚持,如此执着,他是何其之幸啊! 末了,章栋当着村长等领导的面,把仓库的钥匙交给了郗辰,说是暂时交由他保管。这也算是当众表示了,对于他的信任和认可。 他都表明态度了,底下自然不乏跟从之人。社员邀郗辰回知青大院住,只是,郗辰和曹莹在牛棚住习惯了,便给婉拒了,村长见状,便又张罗众人对牛棚进行了修缮,也好使得他们居住的更舒服些。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种种改善暂且不提,眼下…… 第34章 变废为宝 章栋给郗辰放了半天假, 让他回去休息,随后便和许玉去了医疗站。 村长已经帮忙准备好了床,并让人搬到了许玉的房间。房内,两人正在收拾东西时, 孙禾凑近许玉, 对其悄声道:"我暂时没找到。" 昨晚, 田建设在石灰上压出了鞋印, 如果没有拿到孙禾的鞋子, 又怎么可能会压的出来与她的鞋底一模一样的鞋印?但是, 田建设说, 鞋子是方向民给他的, 他并不知道方向民是如何得到的。方向民也不说, 他是如何偷到的, 只说是之前留意过孙禾的鞋子,所以自己用烟头烫出了一双和孙禾的旧鞋一模一样的鞋底。 且不说, 方向民的话素来没有可信度,再者, 他以为他是精密仪器呢, 还烫出一毛一样的,许玉自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的,便让孙禾想想,平时得罪过谁,谁最有可能帮方向民一起害她。而且,这个人对于方向民应该也比较重要,否则,他都自身难保了,还顾得上去隐瞒包庇此人吗? 孙禾却并未想到, 曾经得罪过谁,昨晚在知青大院的时候,又暗中询问,特地留意了下,也没在谁身上察觉出丝毫端倪。她原本想说,反正她都搬过来住了,这件事情也已经过去了,要不,此事就这么算了吧,看到许玉神思的目光后,心内骤然"咯噔"了下,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回想这段时间以来,许玉身上其实经历了挺多的事情,而其中的每一件,如果是放在别人身上,可能早就被击垮,万劫不复了。比如昨晚的她,如果没有许玉出面用计找出实际证据揭穿方向民,她可能就要这么栽了。而每一次的有惊无险,难道是许玉的运气吗?孙禾觉得并非如此,她更认为,是因为许玉居安思危,处事不惊,才能次次化险为夷。 而这也正是孙禾所欠缺的地方。再者,分明是她的事情,许玉却一直这么上心,那么作为当事人的自己,她又有什么资格轻言松懈呢?因而,她当下对许玉改口道:"你先别为我操心了,我会自己一直留意着的。" 许玉颔首:"那要是有什么发现,你及时和我说。" 她已经把地方空出来了,余下的,就是孙禾去收拾放置自己的东西了,正好章栋还在外面,许玉便先走了出去。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章栋正看似无意,实则一直向她们的房间看去。看了眼屋内的孙禾后,许玉再转向章栋的眸中,便多了几分玩味的神色,不禁对其打趣道:"咋的?你是怕白菜被猪拱了啊?" 章栋敛眸,觑了她一眼:"你是那妄自菲薄的人?" 许玉笑:"没办法啊,谁让你看到我和谁在一起时,都是那副,啧,这厮又要去嚯嚯人了的表情。" 章栋看着她那副故作嫌恶的表情,被她逗乐了,也笑着道:"我是该说你挺有自知之明的吗?行了,'优秀社员'的荣誉,可不只是一个形式,而是对你的认可。对了,公社医院那边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再为难你们了?" 许玉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对直性情却也真性情的章栋,也无需顾及那么多,当下便直言道:"开始两天还好,后来么,也不说不卖药给我们,就是针对性的多了许多步骤,反正来回折腾个一天下去,也能买到药。" 话落,她又补充了句:"算了,暂时能买到药,也就不强求别的了。你也别再去找他们了,官外有官,免得有人给你穿小鞋,那我们可就连你这唯一的倚仗都没了。" 再者,就算是章栋再去找他们,又能怎样呢?毕竟医院也没有不卖药给他们,只是过程多了个山路十八弯么。这些个弯弯绕绕,许玉门儿清,章栋已经帮了他们很多了,她自是不想再连累到他。 章栋默了默,似是在沉思什么,最终道:"要是有比较难买的,或者是量比较大的,你去找我,我帮你从别的地方买。" 许玉应下了:"那我可是不会对你客气的啊!" 医疗站里,龚鹏飞正在给人扎针输液,孙禾收拾好了屋子之后,也前去帮忙,帮患者量体温、量血压等,许玉即便在和章栋说着话,手上却也没闲着,一直在给患者配着药。即便三人片刻不停,院中,依然有在排队等着的患者。 章栋见状,又对许玉道:"现在这里只有你们三人,明显是忙不过来的。还得招人才行。" 这与许玉的想法不谋而合,她微微颔首:"我会留意着合适的人选的。" 正说着,远远的,就看到一个身强体健的小男孩从远处跑了过来。 王超英直跑到了许玉的面前才停下,微喘着粗气,对她和章栋打了招呼:"许姐姐、章叔叔好。" 想他前几天,还躺在床上气息奄奄、面无生机呢,现在却是生龙活虎、健健康康,章栋不由得上前揉了揉他的脑袋,又不轻不重地捶了下他的胸膛,宽慰地笑着感慨道:"好小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一准儿身体倍棒!你可不能忘记了,是你小许姐姐救了你的命!" 王超英点头如捣蒜,声音清亮:"那必须的!许姐姐一辈子都是我姐!" "这可不成,"许玉笑着解释:"你爸爸说,我这辈子都是他的大妹子,我叫他一声哥,你至少可不得叫我一声姑姑吗?否则岂不是乱了辈分?" 王超英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嘿嘿"笑,却依然坚持:"可是姐姐好漂亮,又很年轻,就像是我姐姐,要不然,我只背地里叫你'姐姐',等到爸爸他们在的时候,再叫你'姑姑'?" 老一辈的才更注重辈分一些,似许玉这种,她对七大姑八大姨之间的辈分关系其实是挺迷绕的,她自己都理不清的,又谈何再去较真呢?更何况,他们也并非是有血缘关系,她又觉得王超英说的有道理,她原本就是"小姐姐"的花容月貌、青春洋溢啊,当下便应下道:"那就都随你好了,你喜欢怎么叫啊,就怎么叫。" 说着,许玉给他冲了杯淡盐水,叮嘱道:"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还在调养,一定不要剧烈运动,平时大出汗之后,也得及时喝些淡盐水,防脱水。" 王超英接过瓷缸子,"咕嘟咕嘟"一气喝完了,乖巧应下后,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身上一直背着的,鼓鼓囊囊的帆布书包,喜道:"许姐姐,我今天捡到了好多东西哦,给你看!" 他一样一样地往外掏,尽数堆在了桌子上:"这是医院装针剂的纸盒子,我可以当文具盒用。这些是用过的药方,但是上面还有很多空白的地方,可以用来当草稿纸。还有这些,许姐姐你看,是红枣,是我在倒掉的药渣子上捡的……" 捏起一片,王超英就要塞嘴里,过过嘴瘾。许玉却一把揪了过去,连带着桌子上的那一小包,全部拿走,撒进了鸭舍里——之前给孙苗的那几枚鸭蛋,还真的被她人工孵出了小鸭子,且长势有望。 许玉转身回了房间,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小包色泽鲜亮诱人的果脯,这些自然都是来自郗辰的投喂。她把果脯塞到了王超英的手里,眉眼和煦:"下次想吃小零食,就来我这里。外面的东西可不许捡,尤其是药渣子里的,会很容易吃坏肚子的,到时候你又要遭罪了。" 王超英吸了吸口水,面上放着光的收好后,又从书包最底层拿出了几个用过的输液瓶,递给了许玉:"这是今天捡到的,你看看能不能用。" 对上一旁章栋疑惑的目光,许玉解释道:"我之前见到他用这瓶子装蚂蚱,细问之下才知道,他经常去公社卫生院扔出的垃圾堆里捡东西,就让他顺便帮我也捡些这种瓶子,用蒸馏水刷洗、消毒之后,是可以循环使用的。已经在小鸭子身上试验过了,没有问题。" 她说的详细且肯定,章栋对她自是放心的。同时,心内又愈发地感慨,就像是,有人翻山越岭,甚至是冒着生命危险的,只为能去教室,听老师上课,而有些人明明有机会坐在最宽敞、明亮、舒适的教室里,却总是不加珍惜的逃学去做消耗时间的无用之事。放在许玉身上,她是没有条件,却在想方设法、锲而不舍地创造条件,反观公社医院等其它医院的其他医生,坐拥着风雨无扰的最舒服的环境,能使用的是最齐全先进的医疗设备,但是,他们想的却不是治病救人,而是只等着患者的"上供"、以及勾心斗角的上位! 这一刻,章栋的心里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 虽然说,王超英只是从垃圾堆里捡医药瓶,依照许玉与公社医院打交道的经验看来,她还是经常叮嘱他,捡东西的时候,避开些医院的人,只是,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第35章 新仇旧账一起算 这天, 大王庄的村长王解放不小心划伤了手,来许玉这里处理伤口,无意中提到了王超英时,口误说出了公社医院刁难他一事, 许玉闻言, 顿时放下了手中的活计, 欲问问详情, 可是王解放却怎么问都不开口了, 最后被问的急了, 才说潘芸不给说。 他们这么瞒着许玉, 可见此事并非小事, 而且还未解决。许玉自然放心不下, 把手中的事情交给了龚鹏飞之后, 便立刻动身去了大王庄潘芸的家。 家中只有潘芸一个人在家焦灼等待,起初, 她还欲瞒着许玉,被许玉三两句的便套出实情后, 只得对其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 上午,王超英又去公社医院垃圾堆里捡东西时,一直到中午吃饭了都没回来,潘芸去找,才知道了,公社医院诬赖他偷药品,所以把他给扣下了,不放他回家,现在, 王伟已经去医院和他们理论了! 但见许玉要去医院,潘芸立刻拉住了她,制止道:"你不能去啊,超超一直都没说出你们,就是不想把你们都给牵扯进去啊!他只是个小孩子,医院那边不会把他怎么样的,再说了,你王哥都去了,不会有事的,你先回去忙你的,不用过去啊!" 许玉看着潘芸分明着急却故作安心的神色,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他们有情有义,这么维护她,许玉又怎么忍心因自身连累到他们,再者,谁知道医院污蔑王超英并扣下他,是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如果医院的目的是许玉,她就算是不去,也躲不掉此事啊!最重要的是—— 许玉眸底划过了几分寒意,她不主动惹事,却不意味着,她就怕事。如果医院真的是在针对她,那就新仇旧账一起算! 公社医院。 许玉前去时,王伟正在门口和门卫理论,要见王超英,门卫大爷许是仗着这是公社医院,又许是倚老卖老,便对王伟出言不逊,说些什么,"没教养、上梁不正下梁歪"之类的屁话。 王伟怒红着脸,握紧的拳头上青筋迸起,看的出来,已经在一忍再忍了。门卫却得寸进尺,一张老脸上还一副"你能拿我咋样,你敢动手我就碰瓷"的无耻模样! 许玉见状,冷笑一声,直接上前,在走到门卫身边时,轻轻地撞了他一下,不等他开口,便直接高声地嚷开了去:"你这大爷怎么对我动手动脚的,也太没规矩了!不怕被拉去批判啊你!" 说着,不等门卫反应过来,她直接向医院里冲了去,叫着王超英的名字:"超超,超超,你在哪里?" 一个半大的小孩子,都未成年,遇到了这种事情怎么会不怕,许玉现在只想先找到他,然后再和医院算账! 刚才王伟在门外和门卫理论时,就已经吸引了一些行人的目光,眼下,许玉的声音又引得别人对她看了过去,她却顾不得那么多了,好在,王超英也听到了她的声音,从医院的一个房间里跑了出来:"许姐姐,我在这里,我在这!" 跟着王超英一起跑出来的,还有一位男医生,正是那天许玉和章栋一起前来时,在药房里看到的那位,许玉隐约记得,他好像是叫做丁一。但是,丁一却不是为了送王超英出来而出来的,而是为了抓他的! 只是,不等他继续把王超英抓回去,跟进来的王伟已经把王超英和许玉挡在了身后,抬手指向丁一,怒声道:"你要干什么!" 王伟本就是彪形大汉的体型,发怒时,凶气腾腾的表情还是很有威慑力的,丁一直接被震在了原地,不敢再上前。 许玉趁机看向王超英,检查着他的身体:"他们有没有打你?有没有对你动手?" "没有,但是他们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回家,说我偷东西,要把我送到局子里去。我真没偷,许姐姐,我没偷!" 看着他眸中的惊惧之色,许玉心疼地抱了抱他,温声安抚道:"我相信你,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别怕,姐姐来就是要带你回家的。" 丁一闻言,顿时叫嚷道:"你们不能走,这小孩子偷医院的东西,不能放你们走!" 就在这时,其他医生似是就在等着般,纷纷出来,把许玉三人给围住了。 原本还面露怯色的丁一见状,又恢复了以往的莫名得意模样,寻衅般地看向许玉。 ——很显然,他已经知道了许玉的身份,而且,似乎就是在等着她呢。 一听丁一又在污蔑自己,王超英纵然害怕,还是从许玉的身后探出了脑袋,自我辩解道:"我没有偷,那是我从垃圾堆里捡的!" "你捡的?"丁一满脸的嘲讽之色,故意要把此事闹大般,招呼着行人看向他那边:"大家伙都快来看看啊,这小毛贼之前就经常鬼鬼祟祟的在医院附近晃悠,我早就留意到他了,今天这不,就被我逮到了,竟然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去药房偷我们输液的药!你们看看这几瓶药,都还没用呢,我会当成垃圾给扔了吗?这分明就是你偷的!" "你,你胡说!"王超英急的脸都红了:"我没去过药房,我不知道药瓶里面是什么,我也不要,我只是想要瓶子,真不是我偷的!" "你要药瓶子做什么?"丁一逼问道。 "我,我要药瓶子玩!"王超英就不说出许玉,甚至也不看向她,只是怒怼丁一:"反正都是你们扔的,不要了的垃圾,你管我捡回去怎么玩?你要是有用的,那你就拿回去,你只要别诬赖是我偷的!" 丁一又讥讽地笑了声,表情甚至有些奸佞,扫视了一圈众人后,他突然指向许玉,扬声道:"你不说你偷药做什么,我也能猜的出来!大家伙看到那个小姑娘了吗?她叫许玉,在医疗站做事,经常来我们这里买药。看你们俩这关系,小毛贼偷药,肯定是帮你偷的吧?毕竟你可是用得到的!但是你心是真黑,竟然唆使一个小孩子来偷药,你简直是目无法纪!" 王超英:"你胡说!" 王伟:"你放屁!" 与此同时,另一道威严的声音也从门口处传来:"你有证据吗你就敢这么说!" 许玉等人循声望去,就看到,是章栋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脸担忧的潘芸。想来,应该是她将这里的事情告诉了他,他们才一起前来的。 丁一在看到章栋后,神色微怔,眸底甚至闪过了一抹惊色,很显然,他现在也是认识章栋的。 在面对章栋时,丁一之前趾高气扬的表情收敛了些,说话却依然有些不过脑子的道:"章队长,你这是又想要偏袒许玉吗?" 许玉闻言,淡淡挑眉,虽然说,他这话说的有失公允,但是,却依然能听出,他对于她与章栋之间的事情,调查的倒是挺清楚的。 章栋也不动怒,神色如常道:"你说我偏袒许医生,你有证据吗?如果你今天拿不出证据,那你就是在信口雌黄、公然污蔑,我可是要去找你的领导好好的反应一下你们这里工作人员的不良风气!" 章栋眉眼微凛,似与生俱来的气场,让人不怒自威,丁一顿时眼皮轻颤,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结巴了:"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吵吵闹闹的!也不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说话间,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小老头从医院走了出来,锃亮的地中海发型,尤为醒目,板着的一张脸,看上去就觉得不好说话。 丁一见他出来了,立刻上前几步,表情近乎卑躬屈膝,唤了声:"李院长。" 随后,丁一又扫向许玉等人,面上再度恢复了傲慢之色:"这可是我们医院的副院长,李院长!也是我们这里最德高望重的医生!" 这颇为耳熟的"德高望重"…… 即便许玉之前从未见过此人,也从别人口中听到过一些他的情况,想来,他应该就是传言中的李正了吧。想到上次她和章栋一起来买药时,丁一正是去过李正的办公室之后,才勉强同意了把药卖给许玉,她就觉得,丁一等人怕是对"德高望重"这个词是有什么误解吧! 李正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丁一便简单地将事情对他说了遍,当然,还包括他对于王超英和许玉的污蔑之言。这李正听了之后,也不想着去调查真相,只是突着眼去反问章栋:"章队长,你难道有证据能证明,他们没有偷药吗!" 章栋不假思索:"许医生的人品就是证据!" 许玉:"……" 她怔怔地看向章栋,从未想过,原来,他会这么信任她。虽然她清者自清,却也不得不说,被人信任的感觉,其实还是挺好的。当然,这也证明了她的确没看错人! 李正却撇了下嘴角,似是不以为然。 许玉见状,当下便笑了,上前一步,开始了她的反击! 第36章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许玉看向丁一手中的那几瓶药水, 问道:"你确定,这几瓶药水,是你们医院没有扔,会继续使用的?" 丁一虽不明所以, 还是点头道:"那可不, 这都满满的还没用呢!" 许玉又看向李正, 问出了和刚才同样的问题:"那李院长呢?你也能确定吗?" 李正古怪地看她一眼, 见其神情淡然, 完全没有大难临头的一丝慌张神色, 又转头看向了丁一手中的药水, 很普通而常见的药水, 并没有任何怪异之处, 她总不能还能把其当成紫金红葫芦, 问那药水,"我叫你一声, 你敢说出真相吗"吧?想着,李正眸底闪过了一抹轻蔑的不屑, 淡道:"我相信我们的员工, 我们医院里的医生,都是有职业素养的。" 许玉对这话意料之中,又似是就是在等着这话,闻言,当下便上前,直接从丁一手中拿走了几瓶药水,递给了章栋道:"章队长,如果医院使用有问题的药水,公然把患者的性命当玩笑, 上面会彻查此事吗?" 章栋深深地看着她,即便暂时不明就里,还是顺着她的话,严肃地回道:"如果医院使用的药物有问题,待上面派人前来彻查了此事后,定会给予医院严肃的处分,所有的涉事人员,也必定会承担相应的责任,可能降职、也可能交罚金,甚至是直接拘役!" 许玉颔首,又道:"那就有劳章队长直接将此事上报,请上面派人前来调查公社医院使用有问题的药物一事。"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面面相觑,丁一更是直接怒道:"你胡说什么!你用过这药吗?你就敢说这药有问题!有人竟然还说你是医生,我看你分明就是庸医、黑医!像你这种人就该一辈子都把你关起来,省的你再祸害人!" "那你就记住你现在说的话——把你关一辈子!待会可别求饶!"许玉不再理会他,直接指着手中的几瓶药水道:"大家仔细看这几瓶药?有没有看到里面多了些东西?" 闻言,众人顿时纷纷上前,仔细查看,这一看,还真被他们看出了些异常:"这药水好像不干净?里面有杂质?" "是啊,那毛絮状的东西,是柳絮飘进去了,还是药水过期了?" 丁一见状,也下意识地上前,在他也清楚地看到了药水里的絮状物之后,瞳孔骤裂,直接上手就要抢回药水。许玉却早有准备,轻易地避开,看着再度被王伟挡住的他,冷笑道:"幸亏我没用过你这药水,否则,指不定我现在已经躺在这里,而不是站在这里了!" 她是没用过,可是围观的许多患者都在这里输液过啊,甚至还有人在继续输液呢,顿时焦急地看向许玉,问道:"这位医生,这药水是不是真有问题啊?会不会死人啊?" 许玉如实道:"别的药水我不知道,但是这几瓶的确是有问题的,你们也看到了,里面有一些白色的絮状物。出现这种情况有好几种原因,一是因为,医院的人无知,不知道药物是有配伍的禁忌的,直接把几种药混在一起使用,才会使液体出现反应,产生絮状物。二来,则是因为……" 她深深地掠了丁一和李正一眼:"医院视患者的性命如草芥,明知故犯,为了省麻烦,在换药之间没有先用生理盐水冲洗输液管,然后再换上别的药物,这就导致药物之间再度起了反应!当然,也不排除这药水已经变质了。具体的,还得经过专业仔细的检验才能知道。" 即便如此,见她说的有理有据,众人对她还是比较信服的,立刻又问道:"那要是真用了这种药水,会有什么危险吗?" 许玉还未回答,一个男患者已经盛怒的直接把刚买到的几瓶药水全部向李正身上砸了去,忍无可忍道:"这还用问吗!平时吃坏了东西,都会拉肚子,上吐下泻的,更别说还是用药了!这简直是要害死人!你们这些黑心肝、烂痔疮的黑医,身为医生,但是平时想让你们给看个病,却比让你们吃屎都难!不仅得拿好吃的好喝的供着,就算是来复查,还得再拿一次东西!妈的!老子就是拉个肚子,却给你们送了三四次礼了!也不怕撑死啊你们!最重要的是,礼我都送了,你们要是还有一点良心,都不会拿这种有问题的药糊弄人!你们简直就是一群没心没肺、贪得无厌的畜生,你们简直就不配称为人!" 男人的话算是比较重了,没想到,却似说到了众人的心坎里,顿时引起了他们强烈的共鸣! "是啊,我感冒、发烧、咳嗽、头疼,我知道自己的情况,我其实只要喝一些退烧、止咳的之类的药就行了,但是他非得不一下给我开齐全了药!我就喝一种,肯定没效果啊,就得又来继续开药,然后再送一次礼!就是一个小病,我没耽误,却被这些个医生给耽误的快半个月了都没好,我都不知道该咋说了!" "说白了,就像是那小伙子说的,狼心狗肺、贪得无厌!之前我孙子脚踩到了玻璃渣里,但是医院的这些狗东西不上心,没把玻璃渣全部夹出来,都过了两个多月了,我孙子脚上的伤口都长好了,却还一直说脚疼!我们又带他来医院检查,结果你们猜是怎么回事?他的肉里竟然还有一块玻璃渣,都有小拇指甲盖大小啊!这么大的,竟然都看不到,害得我孙子脚上的肉被割开,才把玻璃渣取了出来,又遭了一次大罪!哎呦,把我孙子给疼哭的呦,这简直就是在剜我的心头肉啊!这些个没医德的畜生,就不怕生孩子都没屁眼啊你们!" "……" 众人原本就积怨已久,当下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甚至直接就要对医生们动手了!还是章栋上前,维持住了秩序。只是,王超英和许玉这件事情,自是要给他们一个交代的! 章栋冷冷地睇了眼已经躲在了众医生的身后,不敢再露头,怕被继续打的李正,肃声道:"你们医院使用有问题的药物……" 他刚开口,一直龟缩着的李正突然对丁一斥声道:"丁一,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你还不说清楚吗!" 丁一怔愣地看向李正,在明白了他的意思之后,面上顿时一片煞白之色。 无疑,他已经是一颗废棋了。 半响之后,丁一才似回过神来,面如土色的硬着头皮对章栋说道:"章队长,那几瓶药,其实是,是我扔到了垃圾堆里的,是我们医院不要的,不是准备使用的,是我的错,是我冤枉那个小毛,不是,是我冤枉那个小孩子的,都是我的错,和我们医院没关系。" 他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他们已经激起了民愤,眼下丁一这么说,非但不能平息此事,反而无异于是在火上浇油! 众人果然又炸了:"我就说他们狼心狗肺么!人家小孩子来你的垃圾里捡些东西,竟然还设计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就是为了污蔑人家偷东西!还有,你们看到没,他们整个医院竟然没一个站出来说话的,哪怕是说先把事情调查清楚呢,之前竟然都觉得,就是人家小孩子偷了东西!我的天呐,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狼狈为奸!蛇鼠一窝!整个医院竟然都是黑心肝的畜生,这也太可怕了吧!这哪里还是医院,分明就是贼窝啊!" "一点不假啊,他们还冤枉人家医生是黑医,刚才还把脏水泼到人家头上去!要不是因为这位许医生揭穿他们,我们还不知道要被糊弄欺骗多久呢……等等,许医生,你是叫许玉对吧?你就是淮山村的那个'活菩萨'吗?" 一听"活菩萨",许多人顿时一脸恍然的表情:"呀,我想起来了,'活菩萨'的确是叫许玉!难怪我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觉得这么耳熟呢!许医生,原来你就是许医生啊,百闻不如一见,真是年轻有为啊!" "许医生,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我邻居的三姑的小舅子的表妹之前得了急性肠炎,疼的死去活来的,听说你就给她扎了两针,她马上就不疼了,我也见过不少中医,只是感觉都没你的针那么神奇呐?" "我也听说过许医生,听说她不仅什么病都能看,还能给家畜治病呢!都说她是全能医生!我还听说,她不仅医术好,还人美心善,有时候给人家看病见人家太穷,非但不收钱,还自己倒贴吃的给人家!当真就是'活菩萨'啊!" "对对!"见众人都夸许玉,王伟高兴又自豪的一扬手:"这一点我可以作证!我儿子,就这小子,他之前被黑医用错了药,差点都没了,就是许医生救活过来的,你们看,他现在身体都好好的。这件事情我们村的人都知道,你们都可以去打听的!" 所谓口口相传,许玉顿时名声更盛!忽然,人群中有人高声叫道:"我知道了!" 第37章 同车共枕 众人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你知道什么了?" 那人一副洞察了真相的模样:"我知道了, 他们为什么要冤枉许医生了啊!他们不就是见不得许医生的人气比他们高,病人从而都去找许医生了,不来他们这里了吗!" 此话一出,众人恍然, 且越想越有道理啊!立刻又对着公社医院抨击开了。 章栋亦凉飕飕的看向李正, 后者不敢与其对视, 只是怒视着丁一, 眸中一副"你不把屁股擦干净, 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威胁模样, 丁一被瞪的浑身轻颤, 身体发虚, 眼见着围观者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隐隐有不可控的趋势, 最终,一咬牙, 他直接走到了许玉面前,"噗通"就跪了下去, 哀声道:"这件事情是我自己做的, 都是我的错,求你原谅我。" 纵然他低着头,颓着肩膀,许玉依然能看出,他的道歉并非是出自真心悔悟,只是迫于压力,再者—— 许玉扫了眼周围激愤的众人,再次俯视向丁一时,声音轻幽:"你们做出了这种事情, 你问问周围,会让我原谅你们吗?我要是真的原谅了你们,那才是对别人的不公平!大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不管你们再如何狡辩,试图欺瞒,现在真相已经一清二楚了。至于,你们所使用的药物有没有问题,你们心里有数,而接下来,我相信上面的调查也会让大众都清楚。" "对,必须调查清楚!这种黑心医院,不可原谅!不容姑息!"众人高呼阵阵。 民心之下,章栋走向了李正,不容置喙道:"副院长,和我走一趟吧?你是想自己交代清楚,还是我先向上面汇报情况,然后再派人来'请'你?" 有章栋在,余下的事情,便与许玉无关了,她正要和王伟等人先离开,却被方才围观的众人给拦住了。 "那个,许医生,我刚才在这里输了液,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事,能麻烦你帮我查一下吗?" "我身上总是会起很多疙瘩,这里的黑医说我是得了荨麻疹,这是他们给我开的药膏,我现在不太信他们,你能帮我也检查一下吗?" "还有我还有我,我总是会觉得头晕,刚才差点昏过去,你看我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 盛情难却,可以不借助医疗器械检查的,许玉便先帮他们做了检查,至于其他人,许玉也把医疗站的详细地址留给了他们,让他们抽空去那边,她再帮着诊治。 王超英中午被关着,没吃饭,王伟便先带他回家了,潘芸则坚持留下来帮许玉的忙。即便如此,暮色沉沉时,两人才得以返回。 潘芸骑自行车带着许玉,一个上坡时,差点滑下去的许玉下意识的抓住了她的腰,就发现,她的腹部鼓鼓的。潘芸是比较纤细清瘦的身材,之前穿较紧身的上衣时,许玉也没看到她有肚子,眼下,低头看去,的确能看到,她的肚子隐隐的将衣服都给撑起来了。 许玉随口道:"潘姐,你这肚子……" 潘芸沉默了下,才略有些难为情的道:"额,可能是我中午吃撑了,还没消化。" 许玉却分明能听出,她的声音中,有一抹羞涩。再者,今天王超英又出了这事,她中午又哪里吃得下饭,更别说还是吃撑了。略一沉思,许玉骤然想到了什么,面上便多了分笑意,也难怪她会不好意思了。只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也算是大龄产妇了,许玉便委婉地提醒道:"潘姐,你要是身体有什么情况,可是随时去找我。" 潘芸应下后,把她送到了医疗站,才回家。 白天在公社医院发生的事情,很快便传的众人皆知了。晚上,龚鹏飞和许玉一起收拾东西时,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公社医院的确是过分,只是,以后,怕是更加不会卖药给我们了。" 许玉毫不介意,淡声道:"就他们医院现在的名声,就算是他们卖药给我,我也不敢再用啊!不用担心,我今天打听了下,听说五十里外的长春镇有个比较大的医药批发店,实在不行,我们就去那里买,每次多买一些回来就是了。" 没想到,她的想法,竟是与章栋不谋而合。 翌日,章栋前来找许玉,把对于公社医院的处置情况告诉她:丁一被撤职,而下属犯错,身为领导有着难辞其咎的,监管不力的责任,所以受到了严厉的批评。至于群众反映的"黑医"情况,以及医院的用药问题,上面还在进一步的调查中。 被问责背锅的永远都是小虾米,许玉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再者,上面介入调查,多少会让公社医院收敛一些,改善一下不良风气,这终归是好事。随后,许玉又提到了医药批发店,章栋说,里面的负责人姚开河是他之前的同事,他已经与其打过招呼了,许玉可以随时去买药。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长春镇距离这里有些距离,而且还需要翻山越岭,许玉一个人前去买药,肯定不现实。村子里有毛驴车,村长也会赶毛驴,倒是能带许玉前去,但是在搬运东西,做劳动力方面,还是得需要一位有先天优势的男士。 这一点,龚鹏飞倒是可以胜任,只是,他却抽不开身。毕竟,许玉前去,可能得需要一两天的时间,她都不在医疗站坐镇了,龚鹏飞要是再离开,孙禾一个人自是有心无力的。 众人正在想着万全之策时,郗辰忽然走了过来,走向了村长,对其道:"毛驴车的车胎我已经补好了,你待会去看看。" 村长在看到他后,顿时面上放光,一拍大腿道:"怎么就没想到他呢?是了,就找郗辰同志么!他身强体壮,还会修毛驴车,路上的时候也就不用担心毛驴车会出现什么故障了,章队长,你觉得呢?" 章栋还未言语,许玉便把想让郗辰帮忙做的事情先对其说了,别的不管,她只想先征询他自己的意愿。 郗辰闻言,面上没有丝毫的犹豫之色,启声道:"我听从领导的安排。" ——这就是应下的意思了。 许玉顿时眸中星光闪闪,嘴角是难以压抑的上扬。章栋见状,心底无奈地叹息了声,依他看啊,她这辈子怕是都要画地为牢在郗辰身边了。村长说的也有道理,所以于情于理,章栋只能道:"那我就去找你们李队长,先和他说下。" 此事定下之后,当晚,许玉三人就出发了。 村长坐在最前面赶毛驴,最初,许玉还有些拘谨,只是和郗辰一人坐一边。村长见状,便道:"晚上看不清路,驴车行驶的慢,车上比较大,睡两个人是绰绰有余的,你们可以先睡会,明天上午大概就能到了。等到了镇子上了,我再好好补个觉,你们赶紧先睡吧。" 听到村长说"你们",许玉眸底的笑意愈发清明,亦是愈发觉得,这小老头,还真是莫名可耐! 也是想让郗辰的姿势能舒服一些,许玉便顺势先开口道:"辰哥哥,要不你躺下睡会吧。" 待郗辰躺下之后,她亦侧身在他身边躺下了。不舍得背对着他,平躺着的话,车子颠簸的时候,总是会让他们的身体有意无意的触碰到,她亦不敢去逾越,所以,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他,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知道,郗辰一定不知道,就算是她闭着眼睛,也能看到他,满眼也都是他,所以,这个姿势也不会给他带去不自在。 一切,刚刚好。 即便是闭着眼睛,郗辰依然能感觉到,月色溶溶之下,她的气息,随风蔓延到他的周身,连空气里都是她身上清新的味道,晨曦中的竹露般,美好而安宁。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纵然是在颠簸的路上,他也没有再失眠。 天光渐晓,一夜好眠的许玉醒了过来,感觉到周身的温热环绕,她才骤然惊觉,不知何时,她的胳膊竟然是搭在了郗辰的身上的! 郗辰依然保持着平躺着的姿势,胳膊平伸着,是她枕着人家,还搭着人家…… 许玉被自己无意中的狗胆吓坏了,顿时屏息凝神,恋恋不舍却又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她一直梦寐以求的怀抱,只求某人能毫无察觉,否则,她S胆暴露,以后真不知道该再用何颜面去面对他了。 而似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在她坐起来了十多分钟之后,郗辰才缓缓醒来,似是,真的刚醒。 男人平静无波的同她打招呼:"早安,昨晚睡的怎样?" 许玉面上刚退下去的温度再度燃烧起来,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是打着"哈哈"道:"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应该睡的挺好哈。" 郗辰:"那就好,我昨晚,睡的也挺好,也没有失眠。" 嘎? 许玉转过了头去:"我还在担心,路不平,你可能会更加休息不好了,没想到,你还睡的挺好的?难道是,这种环境适合你?" 看着她莹润的眸子,他回道:"听说人身上有磁场,而某种特定的人体磁场,也许就是我的对症之药。" 许玉有些震惊:"你的意思是,村长是你的对症之药?" 郗辰:"……" 他直接从身上摸出了一块奶糖,剥开后,塞到她嘴里:"先吃点东西吧,补充补充,脑子……" 第38章 遭遇意外 村长一路打听, 早饭后,三人终是到了医药批发店。 正好姚开河也在,在听到许玉的名字,确定了她就是章栋介绍的之后, 立刻热情地带他们去参观批发店:"你们需要什么, 尽管说, 我这里基本上什么药品都有。没有的, 我也可以帮你们从其它的地方调。" 医疗站里, 药品原本就很稀缺, 而对于许玉来说, 看着这琳琅满目的药品, 就像是收藏家在面对形形色色的古董时, 自是恨不能将所有东西都打包带回去的。只是, 奈何囊中羞涩,许玉只好拿起看看、放下、再拿起看看, 又放下……只为了从中挑选出最急用的。 郗辰见状,便趁着姚开河先去忙别的事情的时候, 直接递给了许玉几百块钱, 道:"我也想买一些药,只是数量比较多,所以能不能以医疗站的名义买?" 许玉看着那厚厚的一沓子钱,不是不震惊的,却并不怀疑这钱的来路,也不多问和钱有关的,只是问他:"你需要什么药?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郗辰:"我没有哪里不舒服,你看上了什么药,你就买什么, 毕竟,你是医生,你觉得需要备着的,可能就是以后我能用得上的。" 这么信任她的吗?许玉心底微动,却还是道:"但是这钱也太多了,你也不需要买那么多药备着,因为药品也都是有保质期的啊。" 郗辰并不把钱收回:"所以你买了药,就在医疗站放着。如果我用不完,你就帮我给病人用掉吧。" 事已至此,许玉总算听明白了,其实他就是在变相地给她钱,帮她? 不等她开口拒绝,郗辰又道:"山高路远,来一次也不容易,而且世事变迁,不知道今后又会是什么情况,这一次能多买一些,就多买一些吧。你放心,这些钱都是正路来的。对于我来说,也并不算什么。再者,你之前也多次帮过我,我以为,我们之间也没必要再算的这么清了吧?" 郗辰目光沉静,却似直接透射到了许玉的心底深处,让她在潜意识里,甘愿沉沦。没必要算的清,意思是,交情匪浅吗?许玉呼吸微滞,心脏却似正在棉花糖上跳跃,沉沉浮浮。 "继续挑选药吧。"郗辰的声音拉回了她的神思。 许玉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瞳仁其实很亮,夜色中唯一的一抹清明般,却又很深,仿佛这世间千般万般美景掩在其中,让人越凝视,便会情不自知的越陷越深。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那算我欠你的,我一定会还你的。" 郗辰眸中似是多了分笑意,声音轻缓:"不着急,来日方长。" 经他平和的气息说出这几个字,莫名的,便多了几分缱绻的意味,更让许玉有一种,他们真的能"来日方长"的感觉。 许玉倾囊而出,各种药品器械等装满了整个驴车,随后三人满载而归。 夜色朦胧,似薄纱,轻笼着周围一切绵延的高低起伏。 因车子上装的东西比较多,留出的位置有限,所以许玉和郗辰坐在了一起,甚至是挨在一起。 郗辰从身上拿出一包坚果,剥好之后就递过去,许玉自然而然地接过,吃的香甜。 时间开始变的缓慢,似历史长河里缓缓流淌的岁月,仿佛一不小心,真能连接至永恒。 在郗辰又递过去一粒开心果后,许玉接过,却没吃,偏头问他:"你知道,花有花语,其实,坚果也是有果语的吗?" 郗辰:"那开心果的果语是……" 许玉直接把开心果喂给了他,笑着道:"是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啊!" 她剥了一枚夏威夷果,再度喂他:"团团圆圆、财源广进!" 郗辰唇角微勾,拿起了一枚碧根果:"那这个呢?" 许玉:"情比金坚。" 她看到,郗辰眸中似是敛了分笑意,随后,直接把碧根果塞到了她口中。 他又拿起了几粒松子,继续问:"这个呢?" 许玉口中,还存留着浓浓的奶香味,看着那松子,眸光微顿:"是,是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这一次,郗辰唇角的笑意似涓涓细流,无尽蔓延。许玉看着他,似是瞬间听到了花开,听到了晨光泻进无边夜色的声音。然后,她就看到,郗辰喂了她几粒松子,随后自己也吃了一粒。许是因为他一直都没有自己吃过,再者,这不是代表早生贵子吗?许玉便想都不想的,脱口问出:"你怎么自己吃了?" ——应该等着我喂你啊! 郗辰眸中似带了勾子,无形之中让人心头微漾:"你一个人,也没法早生贵子?或者是,你想喂我吃?" 他的目光分明平静,他刚才所说的每一个字,却如乐声,一字一字的敲击在许玉的心脏上,经久回荡。她的脑海中也隐约闪过了一抹什么,似是即将就能抓住! 神思之际,她忽然看到,郗辰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紧绷!一瞬之后,他已经对着村长道:"村长,加快速度!好像有狼!"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的吐出,远处的山上,骤然传来了"嗷呜"狼叫的声音!与此同时,草丛里也传来"哗啦哗啦",有东西快速移动的声音!许玉甚至都看到了那道突兀在夜色中的疾驰的黑影! "不好!这是真遇到狼了!以前只见过野猪,这狼怕是饿狠了,才会出来!你们都抓紧了!"村长的声音中有着难以遮掩的惊慌之色,当下扬下鞭子的力度也骤然加重。 只是,驴车上的东西太多,原本就有些负重,村长加快了速度时,整个驴车都晃动了起来,平衡极度失调。那匹一眼就能看出是成年狼的恶狼已经闪现到了他们眼前,穷凶极恶般地向他们扑抓而来! 许玉看着那两道慑人的幽幽绿光,仿佛还看到了,恶狼把他们当成食物后嘴角垂涎拖延的口水!就在这时,车子似是驶过了一个大坑,突然就剧烈地颠簸了下,差点直接翻倒!许玉的身体也随之倾斜,即将滚落下去时,一只有力的大手已经拽住了她的胳膊,将其捞回了原位。 但是,车子颠簸减速的刹那间,饿狼已经逼近了他们,一扑之下,甚至咬到了许玉用来固定药品的布条!之前打的结被饿狼咬松了,许玉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住药品,重新打结。穷追不舍的饿狼却一次次地猛扑,有一次差点咬到许玉的手! 郗辰见状,心里清楚,再继续这样下去,车子很有可能会因为失衡翻倒!很多输液的液体都是玻璃瓶装的,如果轰然倒地,不难想象最后会损失多少。而如果车子翻了,许玉和村长有可能也会受伤!想着,再不迟疑,扶稳了许玉的身体后,他直接起身向着地面跳了下去! 随着身边动作的一轻,许玉在看到跳下去的郗辰时,眼前的一幕骤然与记忆中他跳海的画面相重合,其实,她当时宁愿郗辰没有冒险救她,哪怕她可能因此至死都不知道郗辰对她的心意呢!于她而言,默默地爱他,默默地看着他好好成长,这比他们之间是否会有结果更重要啊! 她身体前倾,对着他伸出了手,却什么都没抓住!心跳静止的瞬间,好似她的生命也随之滚落! "辰哥哥!"许玉声嘶力竭,惊惶不安。 "你们先走,不要停下!我会去找你们……"他的声音忽然湮没在了饿狼扑向他的那一瞬! 整个世界好似都被封冻了起来,耳边簌簌的风声,她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跳声,都变成了水晶球里被固定的模型,不再属于她。自刚才下车之后,她的手中便一直拿着路边捡到的树枝,向原路奔跑而去。她是怕狼,可是更怕他会出事,怕她以后,再也见不到他。 "辰哥哥……"许玉一边前行,一边唤着郗辰的名字。 刚才还温存的夜色,似是突然被抽空,只余下了漫无边际的阴森。许玉走到了刚才郗辰跳车的地方,却并未看到他的身影,饿狼也不见。触目可及的浓郁黑暗,似是要将一切全部埋葬!忽然,她敏锐地闻到,空气中似是弥漫着一股血腥味。许玉全身阵阵寒凉,向地上望去,一条深深血迹,向远处延伸而去! 瞳孔被刺穿的同时,她已经踉跄着向远处跑了去:"辰哥哥!辰哥哥!" "我在这……" 一道细微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许玉拨开荒草走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地上的郗辰。对上男人笑望着她,似是要安抚她的情绪的目光后,许玉再也没忍住,奔到他身边,抱住了他,"呜呜"的哭了起来:"你为什么又要冒险!我要你活着啊……" 他好好活着,就是她生命的全部意义啊! 郗辰气息微滞,只当她是吓坏了,抬手,轻轻地安抚着她:"我没事,那狼已经被我处置了,别怕……" 许玉骤然回神,对,那是狼!而且,她刚才还看到了好多的血迹!她顿时从他怀中离开,检查着他的身体:"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我看看。" 紧接着,就看到了他鲜血淋漓的小腿! 第39章 他看到 "许玉!郗辰!你们在哪?你们要是还, 还活着,就吭一声啊!"村长微颤的声音有些沙哑的传来。 许玉应了一声后,没过多久,就看到村长抱着一块大石头颤颤巍巍地跑来了。她用手帕压住郗辰腿上一直在流血的伤口, 并对村长道:"狼已经被辰哥哥给处置了, 但是他小腿被咬伤了, 一直在流血, 你过来帮我把他搀到车子上去!" 驴车上, 许玉把一些药品放到了地上, 腾出了一片能让郗辰躺下去的地方。他的伤口很深, 甚至是血肉模糊, 不难想象, 之前被狼紧紧钳住血肉的时候, 他得有多疼!许玉瞬间红了眼睛,手上的动作愈发的小心翼翼。 郗辰怕血腥味会再度吸引狼前来, 所以让村长先驱车离开。最终,村长把许玉移下来的药掩在了荒草中, 比较缓慢而平稳地驱车前行。 手电筒散发着萤火之光, 对于许玉来说近乎是可有可无的!她根本就没法给郗辰缝合伤口。 但见她一直跪在比较硬的车板上,周围分明凉风阵阵,她却急的大汗淋漓,月光下,连面上也隐隐透着苍白之色。郗辰于心不忍,微微收了腿道:"你已经止了血,我没事了,你也坐下先休息一会吧。" 话虽如此,但是从他一直不曾舒展的眉眼中分明能看出, 他腿上的疼痛并未有丝毫的减弱。许玉当下便剪开了他的裤腿,拿出了针灸针:"辰哥哥,你忍一下,等会就不疼了。" 即便距离他的小腿很近,许玉依然看不真切穴位,只得用手慢慢地移动、摸索。 一时间,被她所触碰到的地方,似有电流丝丝蔓延,阵阵不可言喻的悸动,席卷全身,直冲脑门。郗辰抓着毛毯的动作,顿时握的更紧了。 没过多久,当许玉在他的腿上落下了几针后,郗辰果真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了,和没被咬之前无异。 许玉见他的神色条件反射般的逐渐平和,心内微松了一口气,再度看向他的伤口。此时,他的皮肉外翻,鲜血淋漓,触目惊心——必须得立刻缝合伤口!否则,还得半夜才能天明呢,到时候,他可能会因失血过多而昏厥的,伤口处也会增加感染的可能性。 只是,看着那散着微弱之光的手电筒,许玉用力地晃动了几下,却没想到,早已老化的手电筒在闪烁了几下后,竟然直接熄灭了,之后再也无法点亮。许玉急的差点没直接哭出来,想她一直治病救人,且救人无数,眼下,却因外物影响,连自己最重要之人都没办法去救吗! 她不甘心! 就在这时,一道橙色的光亮似从天而降,在她的眼前熠熠生辉!许玉的脑海中,刚隐约明白了什么,蚌精熟悉的声音,已经紧跟着响起:"请宿主接受奖励。" 几乎是与此同时,那道橙色的光亮消失了,可是,许玉却觉得周围的一切,如同白昼!她能看清楚,山路两边不断后移的松树,能看清,村长时不时地转头看向郗辰时面上毫不遮掩的担忧,也能看清,郗辰的伤口了。 所以说,夜视的能力,就是对她的奖励吗?许玉从未有过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对蚌精这般感激过,在心里说了声,"我收回之前觉得你鸡肋"的话之后,她便开始了对郗辰伤口的缝合。 不知何时,郗辰只感觉身体越来越沉,眼前的一切,也逐渐模糊遥远。当他再度有意识时,却发现,周围是漫无边际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他看不清,他究竟身在何处,只能感觉到,自己是在行走着的。都说当眼睛看不到时,听觉便会格外敏锐,可是,眼下,周围一片沉寂无声,连风声的波动都无。他似是身处在了一个从现实的世界里剥离出来的,真空的空间,无论他如何前行,都走不出去。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恐惧,而是担心许玉,担心她会不会因为担心他,而哭鼻子,担心她余生不快乐,担心她伸出去手时,没有人能及时的把小吃食放到她手里……此时,他好像终于明白了,彼时许玉扑到他怀里哭着对他说"让他活着"时的恐慌。 不是因看重,又何故怕失去。而在这份责任里,郗辰亦清晰地发现,无形之中,小喜鹊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也早已深入他的生活,不可剥离! 他想再见到她!这份强烈的驱使下,他发现,周围突然出现了许多星星点点的光亮,似是月光透过网格而洒下的斑驳,最终,光亮上浮,变成了漫天的繁星。而他心心念念的那道身影,就站在他的身后,似是,一直是站在那里的,从未离开过。 女孩笑望着他,似是在说,你看,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只要你想见到我,我就会立刻出现,你就能见到我。 郗辰的心里被她的笑意所填满,毫不犹豫,而又执着地向着她走了过去。他亦想说,你站在原地等我就好,从今以后,换我来找你。 逐渐清明的视线里,郗辰睁开了眼睛,一眼就看到了,正趴在他床边,似是睡了过去的许玉。她的小拇指,还搭在他的手上,似是想随时能感觉到他的情况。全力以赴的付出,小心翼翼的姿态。 郗辰见状,眉间几多温和,正欲轻缓地抽出手,房门已被人轻轻地推开,是曹莹走了进来。 见到郗辰醒了,曹莹面上是难掩的喜色,正欲走上前去,然而,在看到还未醒来的许玉之后,动作顿时放的更轻,并压低了声音,对他解释道:"昨晚你被送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发烧,玉玉一直守着你,刚才见你退烧了,她估计实在是撑不住了,才睡着了。辰辰,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伤口还疼不疼?你饿不饿啊?对了,章队长来了,听说了你被狼咬了,所以特意来看看你,现在就在外面……" 说着,她又低头看了眼许玉,正想说,要不就请章队长先回去吧,许玉在郗辰的手抽出之后,便醒了过来,但见郗辰也醒了,立刻又帮他量体温,检查伤口。 章栋进来时,许玉正好在给郗辰换药。虽然,此时他的伤口已经缝合好了,但是从密密麻麻的缝合线上依然能看出,他的伤口很大。而且,听说许玉给他缝了六十多针,这已经算是重伤了! 想到他为那些药品的贡献与付出,章栋当下口头表扬了他,还给他们送来了一些米面等物质奖励,并叮嘱他好好养伤。这种情况算是工伤,即便他暂时没法上工,生产队里也会酌情给他工分的。 许玉闻言,当下也表情严肃道:"他的伤口很深,可能得大半个月之后才能拆线,而拆了线之后,也不代表伤口就完全愈合了。现在天气炎热,如果他的伤口不能好好处理,沾染到了稻田里的脏水等东西,很有可能会导致伤口感染、难以愈合的。所以他必须得至少卧床休息半年,等到小腿彻底恢复如初了,才能下床。" 说着,她看向章栋,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一本正经:"章队长,你也是医生,所以你该清楚,这么大、这么深的伤口对人的影响吧?他还这么年轻,不好好保护腿的话,以后……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的,对吧!" 章栋看着她钉子般,看似解释,却不容反驳的眼神,他能否定?再者,就算是曹莹缓和地说,可以让郗辰去做些别的力所能及的事情时,许玉也只是坚持让他卧床休息,态度强硬到似是要拿自己的性命去要求,章栋无奈,正好无意中看到,郗辰的床头上摆放了几本书,其中还有两本英文书时,便顺势问道:"你看得懂英文?" 郗辰态度谦虚,却依然点了点头。 章栋便从身上拿出了一份刚买的英文报纸,递给了他,让他翻译给自己听。结果,郗辰不仅翻译的流畅,连一些医学方面的专业术语也翻译的极为精准。着实让章栋对其惊叹不止。 "那个,"章栋抓了下鼻子,看向郗辰:"我那里还有许多份这种报纸,等你不忙的时候,都帮我翻译一下吧。不白让你翻译,抵工分。" 他没直接说,其实他更想让郗辰教他英文。不过,这都是来日方长的事情,现在也不着急。而这样一来,郗辰就算是一直长期待在家中,也不会有人说闲话的,甚至还会成为励志的典范。 郗辰倒是答应了。只是,感觉到来自许玉的凉飕飕的眼神时,章栋又立刻对郗辰补充了句:"当然,你主要还是以养伤为主。实在是觉得躺的无聊的时候,再顺便帮着翻译一下就行,我不急着要的,你什么时候翻译好,就什么时候给我。" 自此之后,郗辰便开始了在床上的养伤生活。曹莹去上工时,医疗站和畜牧场,谁要是暂时没事,就会前去牛棚照顾他。对此,郗辰自是觉得没必要,且不说,他素来独立,再者,随着他伤口的逐渐愈合,已经不会再对他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了。只是,龚鹏飞等人坚持这么做,完全听从许玉的吩咐,郗辰也只得去接受这份心意了。不过,对于许玉的到来,他还是期待的,尤其是…… 第40章 她听到了 这天, 许玉又来给郗辰换药之后,还在他的伤痕处涂抹了一种极为清润细腻的药膏,郗辰从未见过,便问那是什么。 许玉一边摩挲他的伤痕处, 帮助药膏更好地被吸收, 一边道:"这是我自己用中药调配的, 可以祛除疤痕。这么白皙紧致, 线条完美的小腿, 要是因此留了疤痕, 那我岂不是罪过了么, 我……" 她骤然噤了声, 差点将自己的舌尖咬掉——怎么就把心里话给全部说出来了?夸就夸吧, 还夸的这么细致, 好像一直盯着别人的腿在看般…… 指尖处顿时阵阵滚烫,她甚至不知道, 还要不要再继续抹匀药膏,更是不敢抬头去看向他。 就在这时, 郗辰平静无波的声音传来, 好似什么都未察觉:"还是你想的周到,那就,有劳你了。" 所以说,她是可以继续抚摸,不是,继续涂抹药膏了吗?许玉敛去眸底的异彩,微垂的面上,唇角愈发上扬。 最近一段较为频繁的接触中,许玉发现, 郗辰在医学上的造诣很深。她所说的比较专业的东西,他只是听一遍,就能掌握,且能学以致用。有时候,甚至能独立诊断出,患者得了什么病,还知道如何开药。 这么好的苗子,不进医疗站才屈才啊!正好,医疗站现在又是正缺人的时候。许玉便有意无意地对章栋提及此事,后者也没明确拒绝,只是说会向上面申请。这就是有希望的意思,许玉便在有时候和龚鹏飞探讨患者病情的时候,把郗辰也带上一起参加。 这天,潘芸来了医疗站,找许玉。见她有些遮遮掩掩的,许玉似随意地看了眼她的肚子,当下便将其拉到了自己的房间。 许玉刚关上房门,潘芸便有些迫不及待地道:"玉玉,我和你说个事,你也别笑话你潘姐。前段时间你不是说我肚子大么,我是身上例假一直没来,所以我以为自己可能是怀孕了。但是前几天,我下面突然开始流血了,量很少,而且断断续续的,我以为是干活累的,也没在意,这两天就一直躺在床上休息,谁想到,昨晚又开始流血了。玉玉,你看看我是不是流产了?要是流产的话,那我这肚子怎么也没下去,我的孩子还能不能保住?" 看着她面上忧心的神色,许玉立刻扶着她,先让她躺下了,然后开始给她仔细地检查。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所以,即便许玉身边的医疗器械比较少,通过自身精湛的医术,她还是能确定,潘芸其实并未怀孕,之所以肚子大,最近又出现下腹出血的症状,很有可能,是因为…… 心底一沉,许玉的表情也愈发严肃。潘芸的下腹膨胀很明显,用手就能摸到明显的肿块,而且结合她刚才所说的种种症状,她应该是得了卵巢癌,甚至已经到了晚期。 许是久久不见许玉出声,潘芸的面上逐渐有些苍白,嗓音也又干又紧:"玉玉,我是不是没怀孕?还是……" 敛去眸底的沉重,在面对潘芸时,许玉只故作轻松地道:"潘姐,你是不是很想要二宝啊?" 看着她眸中的一抹打趣,潘芸顿时红了脸,却道:"也不是非得要,就是,要是有了吧,就要,真没有的话,也不强求,毕竟,我也这么大的年纪了。超超的身体也不好,还得需要照顾。那我到底是怀还是没怀啊?" 许玉把她扶了起来:"那你就不用担心,你以后没精力去照顾两位小朋友了,因为你肚子里并没有小宝宝来报道。至于你肚子会肿胀,我这边看不明确,还是得让王大哥带你去县医院仔细检查一下。不过你也别担心,有医生在呢。" 她说的比较委婉,说的却也是事实。毕竟,她还是想让潘芸去大医院检查下,方能确诊。潘芸倒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只是,可能怕花钱,当下也没说,一定会去看,只是想先回去做午饭。 许玉见状,便拿过一包还没拆口的红糖,说是要去潘芸家蹭饭,顺便再给王超英检查下身体——卵巢癌晚期会出现严重贫血的症状,许玉自是不放心潘芸一个人回家,怕她会在路上昏倒。再者,她的病情,许玉暂时不方便告诉她本人,却得让她的亲人知晓,从而好配合后续的治疗。 她要去吃饭,潘芸自然是百般欢迎的。然而,到了潘芸家中后,正好王伟也在家,许玉便压根就没让她进厨房了,只说给他们露一手自己的厨艺。 当许玉私下对王伟说了潘芸的病情后,一米八几的大汉,当时就煞白了脸,面上写满了不可置信!许玉自然能理解,这种事情,在任何时候对于一个家庭来说,都不啻于是天降灾祸。 踮起脚尖,她拍了拍王伟的肩膀,宽慰道:"你先带她去县医院查一查,确诊之后,你再告诉我。这病就算是真到了晚期,也不是就没法治了,别担心。另外,这件事情先别告诉她,免得她会胡思乱想。" 许玉回去之后,便一直在等着潘芸的检查消息,没想到,两天之后,她还没等来消息,却听到了,潘芸爬上了山顶,要跳崖自杀一事! "许姐姐,你快跟我一起去看看我妈吧……"王超英一边哭一边把许玉向外拉去。 此时,郗辰正和许玉在一起,闻言,怕她爬山时会遇到危险,当下便也跟着走了出去。 从王超英断断续续的哭声中,许玉大概也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王伟的确是带潘芸去县医院检查了,也确诊了,她的确是到了卵巢癌晚期。王伟当时就要给潘芸办住院手续,但是,县医院却表示已经到了晚期了,未必就能治得好了,到时候花了一大笔钱出去,也只是拖延几个月的寿命,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就带其回家好好享受最后的生活。 王伟却不放弃,表示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给潘芸治。医院却一再强调,届时给潘芸做手术的时候,如果她出了什么意外,那都是潘芸命数已定,和医院无关。要是王伟不答应,那医院就不会收下潘芸这个病人的。这些王伟避开潘芸和医生的谈话,却还是被其给听到了。潘芸觉得当头一棒的同时,医生的话,更是犹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毕竟,虽然说,手术有风险,医院在给病人做手术之前会让其先签字,但是,如果是医疗过失行为,难道还不能追查医院的责任吗! 医生不先想怎么救她,只是一味的先甩锅,给潘芸所带去的消极,此事本身带给她的难以承受,巨额医药费的负重等各种因素的叠压,让潘芸觉得窒息,无法接受,这才产生了轻生的念头,想一走了之,不再给家里增加负担! 许玉三人赶到了山头上时,上面已经站了许多的人了,都在各种劝站在悬崖边上的潘芸。但是,潘芸满面悲戚,拒绝着所有人的靠近,甚至包括王伟。 "孩他妈,超超还没讨老婆,你就不想以后亲眼看着他结婚,看着他们生孩子吗,你以前不是还说,要给他们带伢吗?你过来,咱们回家,医生肯定能治好你的……"王伟说着,就向潘芸走了过去。 但是,此举却似刺激到了她,她顿时又后退了一步,悲哭着喊道:"你不要再过来了!没用的!已经晚期了,医生都说没救了!" 看着随着她的后退,她脚底下的石子都被踩松,纷纷滚落下去,章栋一把拉住了王伟,不让他再继续靠近,以免潘芸再后退时会失脚踩空。 而此时,王超英没忍住,再度哭出声来:"妈,你要是跳下去了,我以后就没妈了!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听我给你唱《世上只有妈妈好》这首歌吗!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你是想让我变成草吗?你走了,以后谁给我洗衣服做饭吃,谁给我去学校送伞,谁给我熬药喝……你走了,你让我怎么办!" 血缘亲情最是戳心,在场的被王超英哭的都没忍住红了眼睛,更别说还是潘芸了,瞬间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地哭坐到了地上去:"妈这也是没办法啊,活不了啊……" 许玉和郗辰见状,对视了眼,纷纷用英语开口。 许玉想让郗辰帮自己打掩护,她上前去,趁机把潘芸给拽回来,却被郗辰拒绝了。郗辰说他力气比许玉大,更适合去拉潘芸,再者,许玉对卵巢癌更了解一些,也能更好地打掩护。话落,他便不由分说地直接向潘芸身后移去了。许玉见状,只能开始对潘芸说话,吸引她的注意力。 "潘姐,"许玉看向潘芸,并未上前,甚至还慢慢地蹲了下去,与她的视线齐平,心平气和地为其解释道:"卵巢癌,其实是一种比较常见的妇科病,就算是到了晚期,也不是说就没法治了,做了手术之后,后期再定时检查,是可以和正常人无异的,甚至都不会对生活再造成什么影响……" 第41章 命途多舛 潘芸的哭声逐渐减弱, 泪眼婆娑地看向许玉的方向,似是有在听她说话。 许玉暗暗看了眼郗辰,此时,他已经逐渐向潘芸靠近, 逐步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见状, 许玉便继续对潘芸道:"其实, 那天在医疗站的时候, 我就检查出了你的病, 之所以还让你再去县医院检查下, 只是为了确诊, 并不是因为, 我不能治你的病。卵巢癌么, 切除卵巢就好了, 并不是多大的手术,医院之所以说没法治啊之类的,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医生无能!他们自己没本事, 才会说出没法治的屁话, 你要是当真了,那就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你是相信你之前没有过交集的医生,你还是信我?" 即便隔着较远的距离,许玉还是能看到潘芸闻言后,眸中冉冉升起的光泽,很明显,她已经听进了这些话,这也就意味着,她还是比较相信许玉的。 许是腿蹲的有些麻了, 许玉顺势坐到了地上去,她这随和到好似在与人闲聊的态度,无形之中已经平复了潘芸之前失控的情绪。许玉接着道:"之前医疗站刚成立,你们交钱给我的时候,就已经说了,免费给你们治疗一年的病,所以给你治病的开销,都是医疗站出,你完全不用担心。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想想,你中午想吃什么,当然,可得是比较常规的,你要是想吃唐僧肉,我也没法把他从电视上给你抠下来啊……" 就在这时,郗辰已经站到了潘芸的身后,电闪雷鸣之势,他已经禁锢住了她,将其给拉离了悬崖边,几乎是与此同时,王伟和章栋也已经快速上前,前者一把抱住了潘芸,后者则用力地抓紧了郗辰的胳膊,似是怕他会被挣扎的潘芸给带坠落山崖。 事已至此,许玉心里的大石才重重地落下。双手撑地,她勉强站了起来,小腿肚子却控制不住地轻轻打颤。天知道,刚才郗辰逐渐靠近潘芸的时候,她已经跳到了嗓子眼里的心有多叫嚣! 就在这时,有人站在了她的旁边,贴着她的身体,似是要撑着她。许玉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郗辰,刚才身处险境的分明不是她,可是她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为了潘芸,更是为了郗辰。 许玉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嗓子却仍旧惊悸的逐渐干紧。一抹温热忽然覆盖上了她的手,瞬间驱散了她身体残存的寒凉。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边,潘芸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面上却毫无生机,仿佛只是在虚等着生命的流逝般。许玉当下走上前去,看向潘芸道:"潘姐,我现在和你们一起回去,我先看看医院的检查结果,然后就给你治病,好不好?" 闻言,潘芸只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嘴唇都在轻微地抖动着:"真的?我真的,还有救?" 她以为,许玉之前所说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想帮郗辰先救下她罢了! 许玉温和地笑了笑,似穿透沼泽,给了掩在淤泥中已经腐烂的花儿的光线,让人不免去相信,这个世上,或许真的是有奇迹的! 潘芸听到,奇迹在对她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再度呜咽出声,这一次,却不再是压抑,而是对生的释放! 王伟拥着潘芸走在前面,章栋故意放慢了脚步,许玉见状,也慢了下来,等与他肩并肩时,看着他凝重深沉的表情,率先开口:"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与其让潘姐以后再度绝望,倒不如现在就不要给她希望?" 章栋最初是有这个想法的,倒不是因为不相信许玉的医术,只是,连县医院都想要放弃了,这毕竟也是事实啊!默了瞬之后,他只是实事求是地道:"你知道,县医院所拥有的医疗器械,算是比较齐全的吧?" ——至少,也要比他们两间砖瓦房的医疗站里的齐全吧。 许玉颔首:"所以说啊,这件事情可能还得需要你的帮忙。" 在看了县医院的所有检查单之后,许玉才算是真正的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些检查确定了她之前的诊断,潘芸体内的卵巢癌并没有发生转移扩散,许玉有信心,通过手术切除,之后再通过中药调理等方法预防复发,那么潘芸的卵巢癌是能得到彻底的治愈的! 但是,命途多舛,似乎天生就是用来形容生活在最底层之人的。正如章栋说的,医疗站器械不齐全,许玉根本没法给潘芸做手术。所以,许玉才想着请他帮忙,想让他和县医院、或者是公社医院的医生说一下,收下潘芸,等到别的医生们在给其做手术之前进行会诊的时候,让她也参与进去。或者是,让她做潘芸的主刀医生。那怕是,医院怕担责任,那就全部不参与,只是把医疗器械借给许玉使用呢! 但是,却没有一家医院同意,有些医院甚至因为潘芸已经到了晚期,而拒绝再收她! 当章栋把这些情况告诉许玉的时候,她听说,王伟现在就在公社医院,当下也立刻赶了过去。 日落西斜,医院的许多工作人员都准备下班了。再加上之前丁一事件的影响,医院里的患者愈发稀少,甚至都没有工作人员多。 许玉赶过去时,就看到,王伟正跪在大厅里,求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声音几度哽咽:"你们之前不是还请过别的医院的医生来这里给病人做手术吗?不是没有过这种先例啊!聘请也好,你们请的是教授、是专家也好,就算是你们不聘请许医生,但是我们家属同意啊,我们可以签字的!只是借用你们的地方,你们的器械使用一下,我给钱,你们要多少我都给,行不行?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也完全和你们医院没有关系,我发誓,事后我绝对不会找你们任何人的麻烦的,或者我签字,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你们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把器械借给我们用,行不行?我求求你们了,你们救救我媳妇,救救她……" 说着,王伟不停地重重磕头。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如果不是实在是走投无路,又何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人叩头不止? 然而,他对面的几位医生只是连连摆手,为难道,他们只是医生而已,根本做不了主,甚至还有人半威胁,说是如果王伟再不离开,就会让门卫进来轰人了。 章栋闻言,纵然忿忿不平,也只得先上前,试图把王伟给拉起来:"你先起来,我会再想办法的。" 王伟却纹丝不动,面上一派视死如归的悲怆,不顾已经磕红的额头,他跪的笔直:"我不起来,我连我媳妇都救不了,那我还有什么用?我都没脸再活着!你们要是不答应,那我就跪死在这里!" 他面前的几位医生闻言,面面相视,已经打算直接去叫门卫了。许玉见状,便上前一步,搀了王伟一把道:"你就算是把地跪出个窟窿来,也没用,还会让潘姐他们担心,你先起来吧。" 王伟抬头看着她,红了眼圈:"玉玉,我……" "我不是来了么。"平静而平常的一句话,却似定心丸,能让惊涛骇浪都瞬间趋于平静。这一刻,许玉在王伟眼中,好似瞬间变成了万丈高山,她就是那屹立于高山之上的,似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神! 章栋把他扶了起来,许玉见他们似是也不放心离开,便让他们先去一旁坐着。随后,看向了在看到她时,皆面露不善,好似看到了生死仇敌般的几位医生,心内不免失笑,他们还挺同仇敌忾的啊! 只是,如果对她有恨意,那就不免是有些是非不分了。毕竟,她从未行恶过不是!眼下却并非与他们讨论这些的时候,许玉便对他们淡道:"你们刚才也说了,你们不是负责人,做不了主,那现在就把你们院长叫过来吧,或者是,你们不愿意他屈尊,那让就我去他办公室找他。" "好大的语气!"忽然,一道不屑的声音传来。 许玉抬头望去,就看到了虽然是刚从自己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却很有可能是一直在吃瓜的李正,他看向她的目光,更像是毒蝎的勾子:"你以为你是谁?我们院长你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怎么?"许玉挑眉,面露狐疑之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几天,上面已经对你们医院工作人员的态度进行了批评教育,你们自己也说了,会接受群众的监督,这才几天啊,伤疤还没好呢,就忘了疼了?甚至变本加厉,这一套官僚风重到连院长都不能见了?还是说,副院长,其实你是和院长有什么仇啊?才故意给他树立出这种,嗯,会让人误会的印象来?" "你!"李正差点没气成红孩儿,直接喷出火来:"你不要试图挑拨离间!没用的我告诉你!" 第42章 谈 "我一向实事求是, 今天要是见不到院长,等会出了这个门,我就会直接去上面反映情况。到时候,可就不止是能不能见到院长这么简单了。还是你们觉得, 饭店里除了蟑螂之外, 就没有别的虫子了?比如米蛆、象鼻虫之类的……"许玉声音轻飘飘的, 听在李正等人的耳中, 却让他们眼皮一阵抽跳! 毕竟, 一个偌大的医院, 用鸡蛋里挑骨头的严苛去调查的话, 又怎么可能会查不出丝毫的问题来?更别说, 这许玉的眼睛简直有毒, 之前连药瓶里有絮状物都盯的出来! 李正一阵气结, 却又着实拿这滚刀肉没办法,只好暗暗给其中一位医生使了个眼色。那医生便立刻向院长的办公室跑了去, 不多时,便折回身, 对许玉道:"院长请你去办公室。" 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 许玉推门虚掩的房门进去时,就看到,赵谦也在。四目相视,赵谦对于她的出现,并没有丝毫的意外,只是,看向她的目光,却有些古怪,似是透着一言难尽的欲说还休? 就在这时, 一道中年人的声音传来,让赵谦先出去。待其离开之后,许玉看向了办公桌后的院长。 和许玉印象中的一般的院长不同,眼前这位院长,相对来说很年轻。男人身材较魁梧,却并不突兀,一丝不苟的大背头更显精神气,四十的年纪,也被衬的只有三十刚出头。男人的气质中透着一种内敛的沉静,相较于不染世俗的赵谦来说,他更像是踩着世俗的上位者。因而,若非是他穿着白大褂,许玉会认为,他可能是一位商人,或者是一位政客。 许玉在打量着他的同时,蒋延看向她的眸底,也多了分探究。许是只看出了,她年轻这一点,蒋延便率先开口道:"听我的医生说,你刚才威胁了他们?" 许玉挑眉,刚才来汇报的医生,是这么说的吗?难怪刚才赵谦看向她时,会是那种表情。蒋延语气平静,似是并没有问责的意思,至少,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许玉也只淡淡回道:"你要是对我说,你要找人来调查我,我就不会认为,你是在威胁我,毕竟,我光明坦荡,并不畏惧,又怎么会认为,你是在威胁我呢?" 潜意思就是,只有做贼心虚者,才会把别人的话当成是威胁。 蒋延眼角微压,似是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既然你这么觉得,那你现在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玉并不认为,他问出这话,是出于他的确什么都不知道。毕竟,章栋之前也对许玉说了,赵谦也在帮着劝院长,更何况,刚才那医生都跑到他面前告状了。所以,他的意思应该是——你既然觉得医院员工不够光明坦荡,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潘芸还在等着救命,许玉当下便直接开门见山了:"院长,我来这里的目的,想必您已经清楚了。我只是想借你们医院的医疗器械,和你们的手术室用一下,我甚至不需要你们的医生帮忙。刚才病人家属也说了,所有后果他们自己承担,你要是还觉得不够,我也可以签字,手术的一切后果我来承担。你随口一句话的事情,却能挽救一条生命,挽救一个大家庭,为什么就不能答应呢?如果你是私立医院,我也没资格对你们进行道德绑架,但是,你们医院是隶属于国家的,所以你们有责任去救人啊!" 蒋延十指交叉,只是问了她一个极为现实的问题:"你有赤脚医生证吗?" 许玉微怔之后,理直气壮地如实道:"众所周知的,前些年,所有的赤脚医生都没有证书,因为国家没有发。虽然说,现在国家有了统一的政策,给办理资格证,但是政策是在进行中的,也就是说,还有一些医生没有拿到证,也是很正常的。" 当时创建医疗站的时候,情况比较急,章栋便让她先一边行医,一边走流程。只是申请证书比较麻烦,且耗时,因而她现在暂时还没有拿到证书。 蒋延闻言,淡道:"即便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医院的规矩就是,你可以借用我们的手术室给病人做手术,前提得是,你得有资格证,而且,单有赤脚医生证书也不行,还得对你能否做主刀医生进行考察,更别说,你还没有这个证。所以,现在不是我们不给你用,而是规定如此。" "如果你要和我谈规定,那么有哪一条规定写明了,在人命和规定面前,也必须得严格遵从规定,摒弃人命?如果你能找出这么一条规定来,我不会再多说一个字,我现在就离开。当然,这并非说明,我是放弃了,我是要先去找到定了这个规定的人,把其打一顿,推翻其这条毫无人性的规定!" 但见蒋延眸光微滞,似是不置可否,许玉走向他,面上更多了几分恳切:"院长,规定并非死的,人更是活的,凡事也都有个因地制宜不是?只要你答应了,这件事情一定会成为一件美谈,也能顺势缓和你们医院的现状不是?虽然我和贵院之间之前有些罅隙,但是,从一名医生的角度,我只是对过错者怒其不争,并没有真的想你们的医院会门可罗雀或者怎样。只是……" 话锋一转,许玉有些幽然道:"如果你们见死不救,对不起你们身上的白大褂,对不起这个地方存在的意义……你或许听说了,别人都叫我'活菩萨',其实,相对于这个称呼,我觉得,我更像是一位'天师',因为菩萨被要求普度众生,而我,只愿渡我的有缘人。至于泯灭人性的,我或许没资格让你们其中的哪些人离开这里,但是,把你们变成摆设,好像正是我的强项?" 毕竟,在医术上,她说自己登峰造极,至少这里应该没人敢说自己是老祖吧?那么患者的选择,就完全可以预测了。 蒋延一直在看着许玉,他以为,是她开口提出要求,那么对于之前因丁一一事给医院造成的影响,她至少会口头表示一下歉意吧?没想到,她只是在不由分说地谈合作?谈合作就谈合作吧,但是最后那话,是在半威胁吗?威胁就威胁吧,不是,以她一人之力,她是怎么敢试图与整个医院抗争的? 蒋延看着她认真到近乎执拗,却并不倨傲的神色,只是不解:"据我所知,你要救的那个人,好像并非你的亲戚,你们相识也不久,那你犯得着,做的这么,决绝吗?" 许玉不假思索:"这和患者是谁没关系啊,我得证明我的价值,我才能更好地活下去啊,至少,以后要是有人欺负我,那些觉得我有用的人,肯定会站出来帮我的啊,所以,我只是在给自己积攒好好活着的资本啊!" 蒋延:"……" 他以为,她会说,这是身为医生的职责所在!然而,她的眸子清澄照人,分明就是没被世俗所浸染的小女孩儿该有的天真浪漫的模样,里面没有深沉,更无丝毫的算计。也可以说,他所看到的,只有一片拳拳赤子之心。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隐约明白了,为什么患者会这么信任她,为什么直头脑的赵谦和直性情的章栋也会这么帮她了。 只是—— 蒋延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申请,递给了许玉:"你先看看这个。" 许玉接过之后,看到,上面正是蒋延所写的,对于她想借用手术室给潘芸做手术一事的申请,但是,却被蒋延上面的领导给驳回了,只是因为,许玉暂时还没拿到资格证! 先不管这份驳回是否人性化,但是,这件事情的不被答应,现在也好似已经变成了定局。蒋延早知道了这个结果,刚才还与许玉说这么多,他以为,她会暴跳如雷,叱问他是不是在消遣她,浪费她的时间,没想到,许玉在看完之后,只是先对他深深地鞠了一躬,道:"谢谢您。" 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他帮忙了,那么许玉就该对他表示感谢的。 紧接着,许玉又问他:"驳回的人叫什么名字?" 蒋延见她面上看似平静,实则眸中翻涌浮沉,想到她方才说的话,有些不确信地问道:"我告诉了你,你难道还能去找他不成?" 他所表现出的不确信是,她难道还真的要去以卵击石?她看上去,好像并非那么莽撞没脑子的样子? 果然,许玉似是轻哼了声:"我可暂时没这闲时间,只是脑洞量够大,记他一个也不多罢了!" 以后,就未必见得没有算账的机会! 蒋延挑眉,似是与她攀谈的兴趣还没有减弱:"那你现在是要去做什么?" 他以为,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她也是有心无力了,应该不会再坚持了吧,没想到,许玉吐出"救人"两个字之后,便转身欲离开。 "等等,"最终,他还是叫住了她,问道:"你还打算亲自给她做手术吗?" 许玉的眸底掠过了一抹嘲讽之意:"但凡有一家医院,愿意给她希望,还需要我这个你们这些所谓的医院都不承认的医生去坚持吗……" 第43章 给她梦寐以求 蒋延叹息了一声, 听她这话的意思,对公社卫生院的嫌隙是越来越大了啊!正如她之前所说,如果她让患者都倾向于她,那么他们这里大多数器械、大多数员工都沦为摆设, 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素来是做人留一线, 更何况, 通过与许玉的接触, 他隐隐有种直觉, 与许玉交好, 肯定比她嫌恶他们有益, 再者, 他要是什么忙都不帮, 赵谦只怕是要缠死他了, 就算是为了耳根清净吧,蒋延道:"我虽然不能把手术室借给你, 但是,你要是需要什么医疗器械, 医院有多余的, 都可以借给你。" 蒋延这么做,也是为了进一步看清许玉真正的决心。她果然是一腔赤子之心,天地可鉴的,闻言,面上顿时多了几分干净纯粹的喜色,而后,又眨巴着眼睛,试探性地问道:"那你是怎么收费的?" 蒋延笑了笑:"只要没有破损,那就当, 给你一个人情好了。" 许玉心内咋舌,不愧是一枝花的年纪就坐上了院长之位的老/江/湖啊!毕竟,自古以来,这人情债可是最重的。但是,如果他要的使用费多,她也没钱给不是?那么人情就人情吧,现在先把手术给做了才是头等大事! 当下,她便挑选好了手术刀等十多种必须的仪器。随后便回了医疗站,开始布置手术室。 这里有患者等每天都人来人往的,潘芸一事早就传的人尽皆知,因而,许多人都明着暗着的关注着此事的动向呢。许玉从公社医院借了器材,要在医疗站里给潘芸做手术一事,顿时像是长了翅膀,很快便传遍了附近的所有村庄。 做手术不是睡觉,需要一张床,只要患者躺上去,那么就能做手术,手术室至少,也必须得是无菌的。更何况,纵然医院给了他们一些设备,但是像是麻醉机、呼吸机等,医院并没有多余的,许玉自然是没有借到的,也就是说,他们所拥有的用来做手术的设备其实并不齐全,甚至还有一些输液设备等,都是他们自制的。还有一点,把孙禾算上,他们这支医疗队伍也只有三个人,依照孙禾现在的能力,她只能做一些帮着消毒等打杂的,龚鹏飞也只能做助手,可以说,全权操刀的,只有许玉一人,万一,到时候有个什么突发情况,一时之间连专业的救急的医生都找不到! 别说是旁人了,饶是龚鹏飞知道了此事后,心里都直打鼓,眼皮亦跳个不停,竟是比第一次进手术室还紧张。 许玉正在布置手术床,按照印象中的手术室,把可能会用到的设备固定放好,但见龚鹏飞虽然在帮忙,却时不时地就擦拭一下额头上的汗水,面上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她当下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他道:"你觉得,我们或许不该这么做?没事,我们是一个集体,你可以说出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意见。" 如果他出于一些顾虑,不想参与这次的手术,许玉也不会勉强,但是她得提前做好准备,找到替换之人。 龚鹏飞闻言,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不该,我们应该救人的。就是……是我自己没用,不是太有底气,我……" 他吞吞吐吐的,话没有说完,许玉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神色愈发平和道:"小飞,你看这个高压消毒锅,这是你想出来的办法,还有这些灌装设备,都是你亲自设计、亲手试验之后,现在已经投入了使用的。在最开始的时候,谁能想到,成分不好的知青,也能做赤脚医生呢?谁能想到,只有我们三个人,也撑起了一个别人跋山涉水,也会前来诊治的医疗站呢?谁又能想到,我们不仅给人看病拿药,后来还能给人输液了呢?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是我们就是做到了!不仅如此,我们以后还能做的更多,不仅可以做手术,也许还能自己生产出药物……成为一个集门诊、手术室和制药房等全功能的满级医疗站!" 随着许玉的构建,龚鹏飞好似也平静了下来,眸中的不安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甚至是一种对漫漫未来的无限希冀!他能在脑海中绘画出许玉所说的种种,好似,那些即将的梦想成真已经在对他招手了,就看他是否能坚持下去! "奇迹并非遥不可及,更不是梦幻泡影,只要你敢迈出去,你就能见到。"许玉面上一直是元气满满的模样:"再者,还有我在呢,你还担心什么。" 还有一句话,她此时并未说出,她也并不打算说出。那就是,退一万步讲,如果届时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会一力承担下这一切。 惟愿一生潇洒,不愿苟的憋屈! 原本就是热血蓬勃的年纪,许玉的一番话,更如定海神针,瞬间让龚鹏飞彻底稳了心神。许是这人一平静下来,脑袋也会灵光不少,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许玉姐,我突然想到了,一般的房子里不是会有灰尘等东西吗,那我们可以用塑料薄膜建无菌室啊。上次你买了许多福尔马林,我记得畜牧场还有硫磺,我们还可以用这些熏蒸消毒啊!" 许玉眸光骤亮,似落入了星辰,她不由自主地拍了拍龚鹏飞的肩膀,笑着道:"干得漂亮!小伙子,未来可期哦!" 虽然说,这次的手术,是医疗站的第一台手术,但是外在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还是远远地超出了许玉的预料,基本上周围的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情。而且,最好的现状,也只是对此事保持沉默,更多的,都觉得许玉是过于自负,是在作死。毕竟,潘芸可是被各大医院都拒绝,亦或者是下了病危通知书的啊! 许玉对此置若罔闻,正如她对龚鹏飞说的那样,她对这个手术有信心。而且,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如果她退缩了,那么潘芸才算是真的没救了,她也退无可退啊! 她这边正准备着,当事人自己却找上门来了。王伟带着潘芸前来,潘芸亲口对她说,自己不想治疗了,因为她怕疼。对于这个理由,许玉自然是不信的,毕竟,一个之前连死都不怕的人,又怎么会因为可以承受的疼而放弃自己的生命?见她不信,潘芸又说,自己怕手术会失败。只是,其它医院的医生都已经对其说了,做手术可能没希望,不做手术则是一定没活下去的可能。这种情况下,是人都会选择死马当活马医啊,毕竟,家庭美满的人,谁会愿意放弃生的希望? 看着潘芸故作随意的神色,以及从进门开始,就一直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一直握紧的拳头却似是在做着什么生离死别之事的王伟,许玉思忖了下,开口道:"你们是怕,万一手术失败,会连累到我?" 潘芸眸光微颤,明显一副被猜中了心事之后的遮掩:"没,不是,我就是,担心我自己。之前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因为太突然了,所以才有些接受不了,现在已经看开了,就,就这样吧,可能,这就是我的命……" "胡说!"许玉冷了神色,走近潘芸,直视着她的目光:"身为你的医生,我都没说放弃呢,你怎么能轻言放弃?再者……" 她抬手搭在了潘芸的肩膀上,用力地握了握:"我说了,我能治好你,那我就一定能治好你,否则,最初的时候我就不会说这个话。你如果是真的为我着想,那就听我的,好好回去休息。这两天我们会把手术的事情安排好,到时候,你就当是来这里睡了一觉,睡醒了我就能让你回家。" 潘芸强忍着眼眶里滚滚的泪水,紧紧地握着许玉的手,时至此时,她已经说不出一个感激的字来,她只知道,这毕生,许玉都是他们全家的救命恩人啊! 与此同时,门外。 章栋无意中听到了里面的一切,迈了出去的脚步,又默默地收了回去。因为他觉得,他已经没有再进去的必要了。这次前来找许玉,正是因为手术之事。这两天,他听了太多,如果换做他是许玉,说真的,他都不能肯定,他是否还有继续坚持下去的勇气,所以,他还是希望,许玉能够再慎重地考虑一下。毕竟,就算是她现在说不做手术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因为,在别人看来,这本来就是不可能去实现的一件事情啊!她若是不做了,别人才会认为她是"迷途知返"、认清现实了呢! 然而,身为医生,他又活了二十多年了,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遇到,医患之间如此信任到彼此毫无保留的地步。许玉倾心付出一切,患者为了她的名声,甚至不惜不要自己的性命了也不愿让她去承担风险,这种双向的奔赴,怎能不让人为之动容! 静思良久之后,章栋觉得,他有必要送给许玉一份大礼了。手术上,他医术有限,可能帮不到她什么了,那就在其它的地方,给她梦寐以求! 第44章 如约进行 当郗辰来医疗站报道的时候, 许玉还是懵的。孙禾见状,便走到了她面前,打趣道:"怎么?这是高兴傻了吗?以后郗辰同志就是我们风雨同舟的伙伴了,这样说你清楚了吗?" 不不, 许玉不需要他风雨同舟, 她一定会竭尽所能为其遮风挡雨的!许是过于激动, 一时间, 看着对面的郗辰, 她反倒是有些不敢上前了, 怕这一切又只是她的一场梦。就在这时, 郗辰走向她, 眸中似有如波笑痕:"许玉同志, 余生, 请多指教。" 她喜欢听他说出比较长久的字眼来,比如, "来日方长"、"余生"等,好似, 他的未来, 是把她也考虑了进去的。她笑盈盈地伸出了手去,握了握他的手:"恭喜你,也恭喜我。" 对于赤脚医生的选拔,最为基本的一项标准就是,得是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子女,虽然出于各种原因,现在已经没人会明着叫曹莹"臭老九"了,但是,郗辰是"臭老九子女"一事, 却依然是事实。放在平时,众人给章栋面子、给许玉面子,不会对郗辰多说什么,然而,听说章栋要选他为赤脚医生,许多成分比较好的民众顿时出声反驳,对此,章栋只回了两句话,你们懂英文吗?你们能与许玉医生有这么默契的配合度吗?自此,才没人敢再开口。 因为,章栋说的是事实,潘芸之前刚听到自己的病情一时间接受不了试图跳崖一事,就是前车之鉴啊! 许玉也能猜测到,章栋做出这个决定之后,所面临的压力会有多大,这个人情,她亦会铭记于心。 万众瞩目中,手术终于如约进行。这天,一大早,便有许多村民前来观看,把医疗站围了个水泄不通。无菌室里,即便关上了房门,依然能听到外面的各种吵吵嚷嚷之声,村长怕打扰到许玉等人,便强行将外在的声音一压再压,然而,还是没人离去,只是眼巴巴的,一直盯着手术室的方向。 许玉对此并不知情,只是一门心思地放在手术上。手术室里的四个人,各司其职,虽然是第一次合作手术,许是因为许玉之前带他们模拟操练了四五遍,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时间分秒流逝,屋内的人却并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他们只能在麻醉起了效果、剖开患者身体、切除卵巢,缝合伤口等一系列的步骤中,感觉到时间是在流动的,而这就意味着,每进行了一步,那么距离手术结束就快了一步。 终于,一切都快要结束了,等到缝合好伤口,若是各项数据指标都没问题,手术便算是成功了!孙禾几人对视了眼,眸中已经露出了欣慰至极的表情。然而,就差这最后一哆嗦时,潘芸突然提前醒了过来,不仅是睁开了眼睛,而是身体开始有疼痛的感觉! 在最初给她进行麻醉的时候,许玉就发现了,潘芸体质特殊,麻醉对她不是很起效果,也就是常说的,她的身体不吃麻。所以许玉在安全范围内,已经把麻醉剂量给她增加到了最大。却没想到,她还是提前醒来了,而这时候,已经不能再对她用麻醉了,否则很有可能会导致中毒,甚至是呼吸心跳停止的! 即便龚鹏飞等人戴着医用口罩,许玉还是能看出,他们的面上血色褪尽,震惊无措到身体都在抑制不住地轻轻颤抖着。对此许玉也能理解,毕竟这种情况原本就属于意外,是之前未曾预料到的。但是,如果医生都因此慌了阵脚,那让患者怎么办?眼看着潘芸似是痛感越来越强烈,身体都开始扭动了起来,许玉当机立断,直接摘掉了橡胶手术手套,拿出针石,开始给潘芸针灸止疼。 与此同时,她看了眼一旁呆立着的龚鹏飞道:"你去继续缝合伤口。" 许玉不知道她得给潘芸针灸多久才能为她止住疼痛,而伤口不及时缝合,很有可能会导致大出血,体内出现感染等各种严重后果。 然而,龚鹏飞却似被冻住了,全身阵阵冰凉,他知道他此时应该上前,但是他不敢,他的双手双脚更是不听使唤,一动也动不了。眼看着他双眼通红,急的似是快要哭出来了,孙禾立刻上前搓着他的手,亦是满脸焦急的神色:"小飞啊,只是缝合伤口啊,你之前不还给村民缝过脑袋上的伤口吗?你可以的,你别怕啊,有玉玉在呢,你什么都不用想,就去缝合就好了啊!" "我,我控制不住,我动不了……"龚鹏飞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心内更是阵阵懊恼,他怪自己没出息,什么都做不好! 就在这时,一旁的郗辰走到了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手腕,声音平静,却自带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你此时什么都不用想,听我说,跟我做就好。现在,迈动你的左脚,上前一步,再迈动右脚,继续上前,对,就是这样,很好……现在,左手执起齿镊,右手执起针钳……壁层腹膜已经缝合好了,开始肌腱、肌肉层……" 郗辰的理论知识,就是行走的百科全书,对于这一点,许玉早就发现了,因而,眼下,他用教的方式去带动龚鹏飞,试图让其找回自己的力量,她一点也不担心。许玉继续进行针灸,一边针灸,一边试图用催眠的方式,尽快让潘芸的身体放松下来:"你现在全身都放松了下来,飘飘然地到了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四周安静无人,光线柔和,你整个人,都被这种光线所环绕。你伸开了手臂,让温暖,覆盖你的全身,你的耳边,像是有羽毛,轻轻划过,那是微风吹过花、吹过草、吹过千山万水的声音,只为能来到你身边,追随一场,你我之间的约定……最后,你会醒来,而我一直都在……" 潘芸的身体逐渐松弛,再也察觉不到丝毫疼痛的感觉。好似,她并非是经历了一场手术,只是做了一个美轮美奂的梦。 龚鹏飞亦在这种安宁祥和中找回了属于身体的知觉,不需要郗辰再从旁指引,他愈发的有感觉,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娴熟。整个灵魂都似得到了升华般,等到最后剪掉了线头,一切都结束了时,他突然发现,他非但不再畏惧,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他觉得,他还能继续下去,他还能再救人,他仿佛天生就是为做这些事情而存在的! 手术结束之后,几人也没有离开,他们继续观察着潘芸的情况。直到,各项数据持续正常后,潘芸也慢慢转醒,眸中并渐渐地恢复了清明。持续高压了近十个小时之后的许玉见状,这才真正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下来,深深的疲惫感加倍的狂风漫卷而来,眼前一黑,她体力透支地直接向后倒了去。 昏迷之前,隐约感觉,似是有人扶住了她,那人的怀抱,有力,而又让人觉得安稳。 这一觉,许玉睡的很沉,似是要把之前所有因忙碌而削减的休息全部都给补回来。等她再次醒来时,看着外面的青天白日,这才察觉,自从昨天傍晚做完手术昏迷了过去之后,她已经睡了整整一夜了,现在已经是翌日的日晒三竿了。 许玉伸了个懒腰,骤然想到了潘芸,当下立刻要下床去看看她时,却被一直在床前照顾她的孙禾告知,昨晚,他们给潘芸成功地做完手术之后,所有人都沸腾了,连蒋延也听说了此事,许是出于不可置信,所以前来一探究竟,在给潘芸检查了身体之后,连他也被震服了。 因许玉昏迷了过去,蒋延便提议直接把潘芸送到公社医院去调养身体,住院期间所有的费用,他做主,全部免除,所以现在潘芸已经被转走了。 孙禾一边对许玉说明着情况,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见其闻言,似是并未生气,又补充道:"不过,蒋院长说了,这个功劳,是我们医疗站的。" 许玉毫不介意地笑了笑,她还真没想这么多,不过,蒋延这么说,只能说明,他还算有良心。虽说,即便她昨天晕过去了,龚鹏飞对于手术后患者的种种照料却是没问题的,否则,她肯定会继续强撑着的啊。不过,蒋延把潘芸转走也算是件好事,毕竟,就目前来说,公社医院的条件肯定比医疗站要好许多啊,她去了那边,也能得到更方便的照顾。 她这边刚起床,王伟便带着王超英前来,进门后,对着她就是一通跪,许玉立刻上前把王超英给扶了起来,故意板着脸色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动不动就来这一式啊!下次再这样,我可就不见你们了啊!" "我都听你的,你不要不见我啊!"王超英直接把满满一篮子的鸡蛋递了过去,小小的年纪,还挺知道心疼人的:"我听说,昨天你给我妈妈做完手术之后,都累晕倒了,那你得多吃一些鸡蛋,好好补一补。等我下次来,我再给你带肉吃!" 许玉笑着抓了抓他的脑袋,王伟也说了,鸡蛋是大家伙自愿凑的,就是为了给他们补补身体的,连章栋都放了十个鸡蛋在篮子里呢!盛情难却,孙禾只得上前先帮着收下了。 许玉听王伟说,潘芸恢复的不错,今早还喝了一大碗粥呢,当下也觉得高兴,表示要去看看她。王伟担心她的身体,暂时便没让她去,许玉便把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详细地写了下来,交给了他,只说等不忙了再去看望潘芸。 王伟父子俩也没多待,只是,他们前脚刚离开,赵谦又过来了,还带来了—— 第45章 被告诫了 许玉看着笼子里的三只小白兔, 还未言语,周丽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猪饲料,跑了过去,满面惊喜道:"哇, 好可爱的兔子啊, 是送给我们来养的吗?" 赵谦只是看向许玉:"听说你之前一直在用鸭子做实验, 我打听了一下, 都说这种兔子更适合, 你看下, 行不行?" "什么?"周丽惊的直接站了起来, 这话分明是赵谦说的, 她却怨瞪着许玉:"兔兔这么可爱, 你怎么可以拿兔兔做实验?" 许玉:"……" 原来无论何种年代, 都有这种"矫矫怪"啊,可不巧的是, 她面对的一个是钛合金直男,一个是反矫达女。 赵谦:"这兔子就是我特意送来给许医生做实验的, 如果没有被用来做实验, 那兔子的价值何在?" 许玉:"这种兔子呢,以后会被称为'实验兔',而且还会得到国家相关部门的认可。因为这种兔子虽然看着体型偏小,但是结构紧凑,抗病力强,耐粗饲,繁殖能力还很强,简直就是为了医学实验而存在的!赵医生,多谢多谢, 你有心啦!" 说着,她就让孙苗帮忙收拾一间圈舍出来,以便更好地饲养兔子。许玉虽然对这种兔子所涉及的研究领域比较清楚,奈何并非专业的饲养人员,并不知道,如何能让兔子更好的繁殖。孙苗也有些懵懂,毕竟,之前也没饲养过啊。就在这时,赵谦上前道:"这三只兔子,一公、两母,都已经有四个月龄了,可以进行交/配了,但是得把它们单笼饲养,才能避免它们之间出现打架而导致的伤残现象。如果急需公兔配/种的话,那得在饲料里增加十颗煮熟的黄豆,才能使公兔的欲……" "咳咳,"孙苗全程捂着脸,也不知道是因太热,还是可能觉得冷? 听着赵谦的这些专业教学,许玉没想到,他不仅是送来了兔子,而且准备工作做的这么足,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啊!原本就是为了医疗站准备的实验兔,自然也不好完全交给畜牧场去饲养,所以,许玉当下听的很仔细,且不懂就问。不知不觉中,他们竟是已经互相交流了小半天了。 末了,赵谦舔舐了下微干的唇角,道:"暂时没有对你说完,也没事,因为我们院长听说了你给患者做手术时,用针灸给患者止疼一事,让我也过来多和你学习学习针灸。所以,至少这几天,我都会经常待在这里,有什么不清楚的,我们随时都可以互相探讨。" 不远处,郗辰正按照所查找的各种资料,自己在纸上设计医疗器械呢,赵谦所说的话飘到了他的耳中,手上无意识的一顿,铅笔芯,第N次断裂了。郗辰淡淡敛眸,将断掉的铅笔芯从纸上抖落,看似从容不迫的,继续重削。 实在是这铅笔芯的质量太过"不好"了,连龚鹏飞都注意到了,转头看了眼还在聊着的许玉和赵谦,他觉得,如果许玉再继续聊下去,郗辰手中刚买的小刀怕是都得被他给削秃噜了,他顿时对着她的方向道:"许玉姐,我有个事要问你,你能不能过来下?" 待许玉帮龚鹏飞疑难解惑后,转身就看到了,郗辰手上被蹭到的铅笔灰痕,她立刻摸出手帕,很自然地帮他擦了擦,并体贴道:"我看你一直坐着,都坐了半天了,休息会啊。" 所以说,她虽然是在和赵谦说话,也并非完全没注意到他?郗辰弯了下唇角,似随口道:"我听说,猴子也可以用来做医学实验,我前几天正好捡到了一只,只是它的腿受伤了,等我把它的腿伤养好了,就送来给你。" 许玉眸光微亮,正欲应下,不知何时,赵谦也走了过来,道:"猴子也能做医学实验吗?是因为猴子在进化上和人类比较像吗?那,夭折的小婴儿也可以用来研究吗?我之前听说很多医院会买尸/体,可以的话,那我也买来给你用。" 无意中听到他们谈话的龚鹏飞抖了抖,手上骤然用力,得,他的笔芯也不好了。他从来都不知道,送礼物还能送这么生猛的吗? 而紧接着,他就听到,郗辰的声音响起:"夭折的,已经没有生命特征了,可供做测试的方面会减少许多。玉玉,你如果需要,可以随时把我当做测试对象。" 龚鹏飞:"……" 这年头,送礼物的代价都这么高了吗! 莫说是龚鹏飞了,整个畜牧场大院里的人,都发现了,自从赵谦来了之后,院子里的氛围,似是发生了些变化。 就比如,晚饭时。 托许玉的福,自从医疗站开起来之后,他们这里的鸡蛋,是没有再缺过的。今晚,因着赵谦来了,也是为了给大家伙都补补身体,孙苗便一人煎了一个鸡蛋,放到了每个人的碗中。 没想到,郗辰和赵谦却把各自的鸡蛋,都夹到了许玉的碗里。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视,周围的氛围也有些凝滞。实在不是他们多想,要怪,只能怪他们长了眼睛,还都不是瞎子! 众人正想着,要不还是视而不见吧,就看到,许玉直接把赵谦夹给她的又还了回去,面无表情道:"你自己的饭自己吃,可别指望着我帮你吃。" 话虽如此,紧接着,她却又夹起郗辰夹给她的煎蛋,咬了一口,那心满意足的表情,于某人而言,好似有些锥心? 如此显而易见的偏待,偏偏某个脑子不会转弯的,竟然还一本正经脸地问许玉:"那你怎么不让郗辰的也自己吃?" 许玉脱口而出:"因为他喜欢吃流心蛋,不喜欢吃煎蛋,那我就帮他吃喽。而且……" 她从自己碗里夹了一块被分到的鸡肝给郗辰:"这个我不喜欢吃,但是他喜欢吃,我们这样互补多好,彼此都不会浪费粮食。" 似是为了证明她此言不虚,下一秒,郗辰便夹起那块鸡肝吃了。 谁知,赵谦似是认真地想了下之后,又道:"那以后,我也可以喜欢吃鸡肝。" 说着,他还把自己的碗向许玉面前伸了伸。 许玉纹丝不动,淡道:"我的都给辰哥哥了,以后要是有,也都是要给他的,你从我这里怕是吃不上的。" 一双筷子斜伸了过去,是周丽把自己碗里的鸡肝夹给了赵谦,面露期待地笑着道:"我的给你吃吧。" 赵谦却把鸡肝夹还了回去,认真到近乎是严肃的表情:"你自己的饭,还是自己吃吧。" 周丽面上一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驳了面子,她又不像赵谦那么"没脑子",偏偏,赵谦还问她,你怎么不吃啊,周丽顿时气到手抖,没忍住,怨瞪了他一眼,咬牙道:"难怪许玉总说你注孤生!我看不仅是这辈子,要是还有下辈子,你也会是生生世世的光棍!" 说着,碗一端,周丽直接跑回房间去了。气归气,被他的筷子夹过的鸡肝,却不能不吃啊! 赵谦怔怔地看着她跑开的背影,不明所以:"她是怎么知道,我会一直是光棍的?" 众人:"……" 这是重点?看来,注孤生在他身上,是要被焊死了! 随着许玉的名声大噪,前来治病之人越来越多,饶是医疗站现在有四个人,也经常要忙到深更半夜的才能休息。最重要的是,上次去长春镇买的药很快便用完了,许玉正欲再次去买一次时,这一次,姚开河却不再卖给她了。 因为,有人举/报许玉是非法行医,这件事情已经被传到了上面领导的耳中。领导要封杀她,下面的人,哪里还敢拿自己的前途甚至是性命去冒险啊!姚开河一直不停地对许玉道歉,说对不起章栋,那愧疚的表情,就差没直接给许玉跪下致歉了。 许玉没法强人所难,再者,也没有用,只得无功而返。回去之后,就见到了似是也听说了此事,特意前去医疗站找她的章栋。并且,带给了她一个雪上加霜的消息——许玉的赤脚医生证,没有被申请下来。 也就是说,现在,上面是不承认,她是赤脚医生的。 "我之前申请的时候,流程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领导也批准了,没想到,现在竟然又变卦了,申请被压下了。"章栋也是满腔的郁闷,隐约能猜出原因的他,更是不甘心,又道:"不过,小许,你也别担心,我会继续向上打听,看看,具体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查清楚,究竟是谁举/报的她! 许玉却制止道:"章队长,你先别调查了。从现在开始,你也不要再来医疗站了。" 看着章栋怔愣的神色,她解释道:"树大招风么,这个结果,我早该想到的。我只是去长春镇买过一次药,那边就被领导告诫了,你要是再参与这件事情中,只怕你会被连累的更多。我知道,章队长你是一位刚正不阿的好领导,但是,我现在不需要你再为我出头,我只希望,你能明哲保身,届时,我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还能帮我从中周旋一二,而你要是也被牵连进去了,我可就没了后路了啊!" 第46章 抛橄榄枝 许玉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出的这话, 说的却也的确是事实。但是,章栋明知道她是被别人的红眼病所陷害的,又怎么能放任不管,他都过不去自己良心的那一关! 他还欲开口, 就听到, 许玉又道:"章队长, 这个医疗站里不是只有我一人。我也打听了, 其它地方也有暂时还没拿到证的赤脚医生, 但是也没因此影响到他们继续治病救人。所以, 我觉得这件事情更像是针对我来的, 我自己有办法去确定此事, 你只安心回去等我消息就好了。若有需要, 我一定会去找你, 到时候你可是想躲都躲不掉的。" 许玉依然是轻松的神色,好似, 泰山压顶亦面不改色。她试图用这种情绪去平息别人心内的不安,可是她却忘记了, 在章栋面前, 她也只是个小朋友罢了。 怕许玉担心,章栋压下眸底的深沉,叮嘱她好好休息,没药品了就直接告诉前来的患者,让他们先前去其它医院治病就好了,随后便先离开了。 看着他大步流星,却较为沉重的背影,许玉也不是会用沉默去等待事情自行解决的主儿,想了想, 她便去了公社医院。正好现在没药品,也不忙,顺便去看看潘芸。 潘芸恢复的很好,小孩子似的一直吵吵着要出院,说是都要在医院待瘫了,还悄悄告诉许玉,医院的人经常给她做检查,就想看看她身体的恢复情况,把她当成手术后的实验对象那般观察。 她一个不懂医的,都感觉到自己被当成"实验对象"了,可见,医院对她的观察实在是太勤了些。许玉自然猜得出,医院只是不相信,他们束手无策的病人,怎么就被自己这么个"野/生医生"给治好了,当下笑着对潘芸道:"再忍两天,等你的伤口能拆线了就出院。而且,别的患者可都没你这待遇哦,你就当提前进入养老生活了,每日该吃吃,该喝喝,其它的一律不管。" 潘芸闻言,面上闪过一抹斟酌的神色,最终还是道:"玉玉,你的事情我听说了些,那些说你非法行医的都是在鬼扯,都能从阎王手中把人救走的还不能算医生,那什么样的才是医生?你看我现在已经好了,和正常人没区别,你带我和超超去找上面的领导,我们这活生生的例子都在呢,他们还能不信我们的话不成?那证本就是你应得的啊!" 许玉这才恍然,原来她刚才一直闹着要出院,都是在为这事铺垫啊!虽然她从未强求过,付出一定会得到回应,但是,当对方真的有所回应,甚至是做出回报时,许玉的心里还是如三月的暖阳,经久不散。 潘芸虔心要帮许玉,她当下便回道,如果有需要,一定不会拒绝的。 与此同时,病房门外。 蒋延是听说许玉来了,他觉得,她可能会有些事情要对他说,便主动前来找她,无意中就听到了病房里的谈话。其实他之前让潘芸转院,也是有私心的,就是想通过此事试图去挽回一下公社医院的名声,他还暗示过潘芸,如果配合他去发表一些对医院有利的话语,甚至还可以给她酬劳,但是却被其一口回绝了。 而眼下,潘芸为了帮许玉,竟然主动要求做的更多,可能,这就是他们与许玉之间的差别吧,而这份被差别对待,正是蒋延和整个医院都需要的! 因而,当许玉从病房里出来之后,也到了饭点了,蒋延便主动邀请她尝一尝医院食堂的伙食。许玉可不认为,堂堂一位医院的院长会闲到有时间请她吃便饭,正好她也有事找他,那就一拍即合,两人打了饭菜之后,直接去了院长的办公室,边吃边聊。 许玉开门见山,问道:"蒋院长,我可以从你这里买一些药吗?" 蒋延似是早就想到了,她会提出这个要求,当下只回道:"我这里是医院,按照正常的手续前来买药,我这里自然没有不卖的道理。" 许玉吃饭的动作逐渐放缓,最终放下了筷子,看向他:"你说的正常的手续,是指听从上面领导的安排所进行的手续吗?" 疑问的话语,却是肯定的语气,在看到蒋延那副"若不然呢"的表情之后,她的心里更是有了明确的答案。 此时,蒋延问道:"你觉得我们医院的伙食如何?" 许玉看向饭盒,三菜一汤,两荤一素,且每一道菜都很有料,说实话,的确比她来到这个世上之后吃过的每一顿都美味,她如实地点了点头:"不光能吃饱,味道还不错。" 蒋延笑了笑,抛出了橄榄枝:"你喜欢的话,那你每天都能吃到,只要你愿意。" 见许玉表情微怔,他当下说的更直白了些:"许玉,我其实是很欣赏你的,欣赏你的医术,欣赏你的性情,我也觉得,你还需要更大的平台。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平台,你甚至可以继续保持你的,嗯,真性情,这里绝对不会成为你的束缚,只会让你更加的大展拳脚,至于要求,你都可以提。" 在现在许玉甚至连赤脚医生都不被允许继续做的前提下,蒋延的橄榄枝,无疑就是雪中送炭了,而且,他的态度并非施舍,而是让人觉得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然而,许玉并未表态,只是问道:"听你这话的意思,我的情况,你已经很了解了,那你还想着招我?你不怕上面给你施压,你会被我所连累吗?" 蒋延微微耸肩,表情有些意味深长:"许玉,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所以有些事情,不需要我说的那么多,你应该也清楚的,而且,你现在也已经深有体会了不是?你可能只是想好好地做一位医生,但是,你觉得你不会去触碰的事情,就未必不会找上你。就比如,你觉得你现在所面临的问题只是一本证吗?哪怕现在是,难道以后就不会再遇到其它的问题吗?毕竟,你现在的行为,动了一些其他人的利益,往深了说,你更是在挑战一种制度。前路漫漫,你现在需要的是港湾。只要你愿意留下,我会想办法,我也才能找到办法让公社医院成为你的避风港,你施展拳脚的平台,你好好地考虑一下。" 话虽如此,蒋延却觉得,事实摆在眼前,也没什么好考虑了的吧。这放在任何一个人面前,只怕都会是他们削尖了脑袋想争取到的吧,更别说还是许玉眼下的这种情况了。 然而,他没想到,许玉只是又问他:"所以说,蒋院长,你知道这得了红眼病的人是谁吗?" 蒋延眸光微滞,她是不是关注错了重点?却还是回道:"这种事情,如果不深入调查,猜可是猜不出的,也不能随便乱猜。" 潜意思就是,如果她答应了,那一切都好说。而若是不答应的话,那一切,就都得另说了。毕竟,鲜少会有人愿意平白地付出不是?再者,他刚才都分析的那么清楚了,她现在应该重视的,不该是先答应他吗? 而许玉快速地吃完了饭盒里的食物之后,只是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并心满意足道:"多谢蒋院长的请客,也谢谢你刚才对我说的那一番肺腑之言,你时间宝贵,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再会吧。" 蒋延:"……" 许玉都已经转身了,他才似回味过来什么,有些不可置信地道:"等一下,你的意思是,你不考虑一下?" 许玉眸光沉静,好似说出的话,已经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多谢蒋院长的青睐,只是,恐恕我不能答应了。" "为什么?"蒋延强忍着才没有惊的直接站起来。 许玉:"因为之前合作医疗站成立,大家伙一起集资的时候,我就说了,会免费给他们看一年的病,这才过去了一个多月,我不能言而无信啊。"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因为,让郗辰成为她的革命伙伴,是各方面共同努力才争取来的,更是她梦寐以求的,眼下她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呢?不仅是郗辰,还有孙禾、龚鹏飞,以及整个医疗站当初开起来有多艰难,她时刻都不曾忘记啊!再者,可能是她偏执吧,她并不认为,依靠别人一时得到的安稳,就是一劳永逸的,即便是想要得到永世的安宁,她也只希望,那会是郗辰给她的。 离开医院之后,事情没有得到解决,反而好像比她预想的还严重,许玉反倒是彻底地松了一口气。毕竟,问题相对于悬而未决来说,许玉其实更倾向于去面对问题。给自己灌一口鸡汤,人生不就是由一个一个的问题组成的吗?而活着,不就是一个一个的去解决问题的过程么。再者,她不坦然面对,又能怎样呢?难道她忧心焦虑一下,事情就能自行得到解决了? 最重要的是,那些红眼病们以为许玉买不到药,就会放弃了?她的大招,还在后头呢! 第47章 他不见了 回到医疗站, 许玉找到一块纸板,在上面写了"收购中草药"几个大字,随后便开始了正式营业。 有关她不被允许继续行医一事,不知道的出于热心, 会帮着牵线搭桥, 让别人把中草药卖给她, 而知道的, 怕她没药后便没法继续行医, 会心有余而力不足, 更是不竭余力的各种周旋。要不怎么说, 群众就是力量呢, 不过大半天的时间, 许玉已经收购了许多穿心莲、肉桂、葛根等各种常见的中药, 完全足够医疗站使用至少半个月的时间了。 没有西药,中药难道就不能治病了?许玉的医术, hold住各种药。 当晚,许玉几人正在整理各类中药呢, 但见村长去了, 她便道:"村长,可能得麻烦你一件事,你帮我留意下哪里有中草药柜卖,越早买到越好。" 村长并未应声,但见许玉的目光望了过去,才似下定了决心,道:"小许,我听说,公社医院想让你过去?要不, 你还是去那里上班吧。 孙禾等人闻言,顿时愣住了,纷纷看向许玉。这事,也一直没听她说起啊! "玉玉,村长说的是真的?"震惊之后,孙禾只觉得惊喜:"这么值得庆祝的事情,你怎么不说呢?你应该去的啊,你的能力完全能胜任的……" "孙姐,"许玉淡笑着回道:"我已经拒绝了,我还是喜欢待在这里,我们还是先把草药给整理好吧。" 她无心再多言此事,村长却坚持道:"小许,我知道你放不下这里,但是上面要是真不让你再干了,我们可咋整?你要是去了公社医院,好歹我们还能再去找你看病啊!" 许玉转头看他:"是院长找你来当说客的?" 村长面上微僵,神色却还算坦然:"是院长和我说的此事不假,我对你说的却也是心里话。我也不想让你去,但没办法,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许玉似是轻嗤了声,并不认同:"我凭自己的能力让别人认可的我的医术,那我就是赤脚医生,说我非法行医,质疑我的医术,那就派人来考察我的医术好了,又有什么拧不过大腿一说呢!" 见她态度强硬,村长也有些急了:"你这个女娃娃,要不是觉得你人不错,俺们全村人都稀罕你,我会对你说这么多吗?公社医院不比这待遇好?你别犯犟啊!" "我不是犯犟,"许玉声音始终平和:"如果我去了别的医院,按照他们的收费标准来,大家伙可能又要看不起病了。" 空气顿时陷入沉默,连村长也不再言语了,只是摸出老烟杆,一下又一下,似是要将什么吸进去、压下去般用力地抽着。良久后,他才重重地吐出一口烟雾,道:"你先忙吧,要是真到了那一步,大家伙也都不是没良心的人,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待村长离开后,郗辰私下对许玉道:"你缺少什么器材或者是药品,我能找到人从外面购买。" 说着,他拉着许玉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郗辰的口袋里有一沓厚厚的纸质的东西,许玉刚隐约感觉到那是什么后,似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测,郗辰微微颔首,轻声道:"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需要什么,直接告诉我就好。" 虽然说,他这么做可能只是为了公社医院,但是他说出的话还是让许玉心头微漾,她微微敛眸,笑意道:"不用啊,最近医院也攒了不少钱呢,足够买器材的了。要是自己制作中药丸之类的,的确得需要一些设备,等我确定下来之后,再给你清单啊!" 他们正说着,就看到,李海洋带着众知青走了进来。在看到许玉后,一致表示,如果公社医院有什么需要,他们都会托自己的家里人帮着去买。还有人拿出了家里刚回复的电报,说是家里人已经答应了此事。 看着满眼热心的众人,许玉心内阵阵滚烫,当下对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动容道:"谢谢大家,真的万分感谢。" 李海洋上前一步虚扶了她一把:"是我们该谢谢你们的,就当是大家伙为了我们这唇亡齿寒的关系,互帮互助吧。那你需要什么,你先写下来,我们再分散下去,每个人都出出力,不能耽误了你们的使用。" 村民帮许玉收购中草药,知青们帮着购买仪器,不过一周的时间,一个简易,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土药房已经被建起来,能够开始制造生产中药了。 整个医疗站,比之前还要人满为患。医疗站的每个人每天都忙的昏天暗地的,至于除了治病救人之外的事情,也都被抛诸脑后,完全顾不上了。 这天傍晚时分,有知青前来找许玉,神色焦急,说是李海洋一个人上山去了。因着之前生产大队开会说,让每个村都参与开垦荒地,这是在方向民还担任小队长时就提出的,只是后来方向民出事了,李海洋顶上之后,此事自然也就落到了他的身上,他今天正是去山上考察去了。 只是他都去了一天了,都不见回来,社员们骤然想到郗辰之前在山下被狼咬伤一事,才意识到危险,这才前来找许玉,想让其帮忙一起前去山上寻找李海洋。届时若是真遇到了什么,有她在,也好帮着及时救治。 许玉深知此事的重要性,二话不说,收拾好了医药箱之后,就要跟着社员前去,而郗辰已经走到了她身边,要跟着他们一起去。 她知道,他身上有许多的秘密,就比如,那晚,他怎么就能凭借着一己之力杀死了一头恶狼?后来她在村长拉回饿狼时检查了它的尸体,是被匕首之类的利器直接贯穿了头部,当场毙命的!头盖骨有多硬,众所周知,他却能直接刺穿。光他身上的本事,就已经够神秘莫测了。他能跟着前去,自是再好不过的了。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第48章 木头人 好在社员知道李海洋具体去了哪片山头, 否则,周围几十座山头,也无异于是大海捞针了。 山头比较大,一行人分散开来, 边走边叫着李海洋的名字。分散到最后, 就只有郗辰和许玉是一组了。 山上没有开垦出的路, 随着夜色的越来越深, 没路的路更加不好走。在郗辰不可避免地被树根绊了下, 许玉扶着他胳膊的手下滑, 直接拉住了他的手, 试探性地道:"我拉着你走?我能看清楚路。" 郗辰发现, 她不仅能看清楚路, 甚至还能看清楚周围的植被呢, 知道他经常会上山,刚才还问他这山上是不是有许多的中草药。眼下见她自己说了出来, 他便顺势问道:"你夜视能力比较好?" 夜色中,她的眸子更加清亮:"我的眼睛有种特殊能力, 就是晚上也看的比较清楚。" 似是为了证明, 她随手扯了几根比较柔软的草,纤细的手指娴熟的不停纷飞,不过一会,就编织出了一枚比较漂亮的戒指来,放到了郗辰的手中。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后知后觉好似又送错了东西,正欲收回,郗辰已经把戒指放到了口袋里,自然而然地重新拉住了她的手:"那就继续走吧。" 他的气息顺着手指交握的温度瞬间席卷她的全身, 这种岁月静好让许玉下意识地想要将其延长,便又道:"以后你要是晚上再有什么活动的话,可以带上我吗?" 当然,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只是,这句话还未补充出,就听到,郗辰已经颔首道:"可以。" 许玉的脚步愈发轻盈雀跃:"那以后的晚上,我就是你的光!" 两人一边走,许玉一边采摘草药,忽然,她发现了像是野人参的红色种子,顿时有些不确信地道:"这里还有人参吗?" 郗辰:"的确有,我之前就挖到过。" 闻言,许玉突然想起来了,他之前好像就给她喝过人参茶,只是他们身处的贫瘠环境让她当时没多想,也就没敢确定罢了。 挖人参很有讲究,许玉暂时也没带工具,她正想着该怎么给这片位置做标记时,郗辰已经道:"我记得地方,下次我再带你过来挖。" 恰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呼叫声:"找到了!在这里!" 郗辰和许玉对视了眼,立刻循声赶了过去。 原来,李海洋正在山上走着,一不小心脚下踩空从山坡上滚落了下去,好在及时抓住了一棵树并攀了上去,只是摔伤了胳膊,没法再用力自救了。 众人合力用麻绳把他拉了上来,许玉检查着李海洋胳膊上的伤。 他是胳膊脱臼了,一直疼的冷汗直流,许玉让其他人去捡根结实的树枝过来,随后转向了郗辰,问了句:"有两个人在玩木头人的游戏,有个人明明没有动,却看向另外一个人说自己输了,这是为什么?" 她看着郗辰的方向,李海洋便只以为她是在对他说话,压根就毫无察觉呢,只听轻微的一声响,随后,许玉已经松开了他的胳膊,转向他道:"好了。" 李海洋:"……这就好了?这么快?" 随着胳膊的复位,疼痛感也立刻消失了,有如神助! 他正欲活动一下,许玉立刻按住了他胳膊,并用树枝帮他固定:"关节发生脱臼后,六个时辰之内就得进行手法复位,否则等周围的组织发生了明显的水肿了,就只能进行手术治疗了。你这算是幸运的,及时被找到了。但是等下还得去医疗站进行石膏固定,因为你的软组织有损伤,只有固定才能使得你受伤的部位得到更好的修复。" 和一般惜字如金,觉得对患者说再多都是对牛弹琴的医生不同,许玉总是教学的态度,对他们说的很详细,以丰富他们的常识。 耳濡目染的,众人当下也都听懂了,当下背李海洋下山时愈发的注意,不会去触碰他被固定住的地方。 虽有惊无险,人好歹没啥大事,时间也不早了,社员们把李海洋送到医疗站后,便都先回去了。许玉给他打好石膏后,郗辰送他回知青大院。 路上,李海洋还在想许玉之前对郗辰说的木头人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后,问道:"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郗辰眉眼愈发舒展,似是在,笑? 他睇了眼李海洋,提醒道:"你没心跳吗?" 怔了瞬之后,李海洋才骤然明白,一叠声的感慨:"我去!我去!真是狗粮撒于无形啊!" 心动了!可不就是动了么! "不对啊,"李海洋眯了眯眼,表情有些戳兮兮:"她当时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那这话也应该是说给我听啊!" 郗辰挑眉:"相信我,如果是要说给你听,她一定会说冤魂、赶尸、你胳膊上的血字等类型的。" 李海洋抖了抖,只觉得被厚厚石膏裹着的胳膊都凉飕飕的,忍不住推了郗辰一把,又立刻把他拉回,紧紧地靠着——友谊的小船真是说翻就翻了呢! 山上的地没法开垦出来种庄稼,李海洋在确定了此事后,第二天就拖着还不能动的胳膊找章栋去汇报情况了。然而,却并未见到其人。 生产大队。 大队长对于许玉的到来并不意外,只是开门见山道:"如果你是为了章队长的事情来的,那你就先回去吧,他不会有事的,只是你现在也见不到他。" 许玉听说章栋正在接受上面的调查,虽然李海洋并未打听出具体的消息,她也不难猜测出,一定是她的一些事情有关的,这才前来找大队长说明情况。 "我不见章队长,大队长,能不能麻烦你引荐,让我去见上面的领导?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解释清楚,想知道什么,那就直接来调查我,岂不是比通过旁枝末节的去打探更省事便捷?" 大队长闻言,怔而深地看向她:"你知不知道别人遇到这些事情,都会试图避开,不惹祸上身的?你怎么还主动往前凑?" 许玉:"如果章队长这么做了,他现在也就不会被接受调查了不是吗?所以我不能再继续连累他,大队长,你带我去见领导吧,要不然,我也是要自己去闯一闯的。" 看着她眸中的那股倔劲儿,大队长叹息了一声:"你还真是和章队长说的一样,算了,我就告诉你吧。章队长被调查之前和我说,如果你知道了此事后不听劝,非要参与这事,那就让我告诉你,他已经调查清楚了,举报你非法行医的是公社医院的医生,虽然暂时不知道具体是哪位,你可能也心里有数了。说白了,这件事情也可以理解为有人在公报私仇,借题发挥,也未必就真能发展到上纲上线上去。你别担心,看在章队长的面子上,此事我也会从中周旋的。" 然而,此事却比他们所有人想象的发展的更迅猛。 第49章 和她想的不一样 许玉被大队长劝了回去, 刚回到医疗站,就看到李正带着几位医生前来,说是奉上面的命令调查她非法行医一事。 李正手里拿着齐全的相关手续,跟着的几人又是一脸严肃, 即将审押犯/人的模样。 不得不说, 这阵势还是挺能唬人的。 医疗站的人满脸戒备的与他们对峙, 把许玉挡在了身后, 大有并不畏惧随时动手的趋势。 见他们气势沉沉, 李正外强中干的挺直了腰, 把手上的相关手续抖的"哗哗"作响, 瞪着他们道:"你们要是敢动手, 那你们可就是犯事了!" 跟着前来的赵谦上前一步, 隔在了他们中间, 看向李正道:"蒋院长出去参加培训了,要不然这件事情等到他回来再说?这几天只派人看着许医生, 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先不让她行医了就是。" "她都非法行医了, 你还叫她医生?你是不是明知故犯?"李正怒道:"赵谦, 你是公社医院的,但是你现在胳膊肘往外拐,感情用事,你别以为院长器重你,你都敢管到我这个副院长的头上来了!" "自己爪子长的连别的医院的事情都要牵涉进去,哪来的脸说别人的?"许玉走上前去,淡漠地看向李正,扫了眼他手中的手续之后,微微挑眉:"只是配合调查的手续?那你们这架势,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帮派来滋事的呢!既然要我配合调查,那我就陪你们走一趟,届时你要是不能给我一个明确的说法,那你对我的污蔑罪,我可是告定了!" 说着,她转头看向孙禾等人,安抚道:"不用担心,现在都什么社会了,他们还敢对我动私刑不成?我去去就回,有什么事,你们就去找村长拿主意。" 此事好像也没回旋的余地了,至少赵谦暂时无能为力,不过他当下还是承诺道:"有我在,我会守着她,她不会有事。" 郗辰对外在置若罔闻,目光一直锁定在许玉的身上,见其要被带走,顿时上前,他要跟着前去。 许玉看懂了他的眼神后,走向他对他说了一句话。郗辰闻言,还欲说什么,然而,在对上她所表达的"等我回来"的眼神后,还是微微颔首,表示她交代的事情,他会办妥。 纵然没有赵谦在,许玉也不担心,因为她的身后皆是可以把背后给他们的伙伴,更别说赵谦还对她寸步不离了。 医院,许玉被单独关在了一间房间里,里面只有一张折叠的单人床,不过,这对于她来说也够了,她毕竟只是来小憩的,不可能一直都出不去。 李正把门从外面锁死之后,并未把钥匙给赵谦。赵谦没法进去,只好一直坐在外面陪许玉。似是怕她着急、一个人害怕之类的,他一直在外面喋喋不休。原本就是较为沉默的一个人,不是很善交际的,强硬找话说的结果就是,他把可能是他唯一知道的一个儿童故事《猫头鹰和小白鸽的对话》完全重复了近十遍! 以至于许玉忍无可忍,隔着门低吼道:"赵谦你给我闭嘴!还让不让我睡觉了!" 好不容易有时间身心彻底放松一下,补个觉,还要听他唐僧念经,这才真是造孽呢! 无意中从门口路过的医生嘴角抽了抽,她怕是只是不太明白关,押的意思? 许玉一觉睡到自然醒,透过窗户才发觉,外面已经夜幕降临了。伸了个懒腰,她正想问问赵谦还在不在,门锁被打开的声音突然轻微地响起。 来人进门后,并未开灯,只是摸索着向许玉的方向走了去。他们看不清许玉的情况,黑暗中,她却能看清一男一女两位年轻医生的一举一动! 见他们的神情小心翼翼到近乎鬼祟,许玉的声音幽幽响起:"怎么?这是月黑风高夜好动手吗?" 冷不丁的有声音响起,两人顿时吓的一哆嗦,忙从兜里摸出蜡烛给点燃了。微光之下,好歹能看清许玉的脸了,女医生便上前,给了许玉一个苹果和一小包饼干,笑意道:"你该饿了吧?先吃点垫垫,赵医生帮你打晚饭去了,等会回来。" 许玉看着苹果上未干的水渍,显然是刚洗过的,又看向对面医生等着她收下的眼神,这和她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见她不收,女医生玩笑道:"咋了?还怕有毒啊?" 她心想,你不是挺胆大的么,连副院长都不放在眼里,都被关到这里来了,还能睡得着。 许玉面色不改:"实在是你们医院给人的印象太过'光明磊落',不能不佩服。" 两位医生:"……" "咳咳,"女医生摸了摸鼻子:"也不能以偏概全不是,其实我们对你的事情知道一些,院长都说过,你医术过人呢,我们都挺崇拜你的。对了,我叫小田,这是我同事,你叫他小刘就行。许医生,你吃点吧,真的挺香的。" 说着,似为了证明,她捏起一块饼干,先咬了一口,又把剩下的塞到了小刘的嘴里,当着许玉的面咽下了。 许玉现在有些口渴,吃不下饼干,就接过了苹果:"谢了啊,但是无功不受禄,你们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吗?" 两人对视了眼,还是小田说道:"能问下,你的医术是在哪里学的吗?我们也见过不少专家教授,但是,群众像是对你这么高评价的,我们还真是第一次见呢!" 竟是连传说中的"生死人肉白骨"都用上了! 原来是为这事啊,许玉笑了笑,如实道:"我学的比较杂,不过,你们在这方面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只要你们敢来问我,看在这一饭之恩的份上,我也会知无不言的。" 两人又对视了眼,眸中皆有着难以遮掩的雀跃之色,虽然她和李正不和,但是从她不藏私,李正却生怕别人将他的半拉子医术学了去般整日里藏着掖着看来,许玉的好感值up up的已经完胜了好吗! 应下后,两人待她更是客气,背着李正,虽然暂时不能放许玉离开,待她却也是上宾的程度了! 许玉既然来了,此事不给她一个交代,她自己都没打算离开。原本她都做了持久战的准备了,没想到,翌日—— 第50章 摘 赵谦还要守着许玉, 又有村里的家畜等着他去治疗,她便将他赶走了。 反正,他不在,小刘和小田也会偷偷给她送饭吃, 保准她饿不死的。 吃了早饭后, 许玉就坐在床上, 透过窗户, 正好可以看到医院院中的一切, 也算是聊以消遣, 打发时间了。 忽然, 有几个男人抬着一个大肚子孕妇赶了进来, 旁边跟着一个婆婆, 刚看到医生, 就立刻叫着道:"医生,快救救我孙子, 一定要救我孙子啊!" 看来,此人就是那孕妇的婆婆了。只是, 他们来医院不就是为了生孩子的么, 婆婆一直着急的让医生救她孙子,除却这婆婆"子嗣大于一切"的思想之外,许玉总觉得,哪里好像还有些不对劲。 随着孕妇距离她的视线越来越近,她终于知道异样来自哪里了,因为那孕妇一动不动,根本就没有丝毫要生孩子的疼痛、用力的模样。 只是,不待许玉看清孕妇的情况,一行人已经进了大厅, 离开了她的视线。 那婆婆的声音还在距离许玉不远处的地方继续:"什么?怎么不送产房?为什么要送抢救室?我儿媳妇还有劲,给她喝点水,让她顺,她第一胎就是剖的,多花了好多冤枉钱!为什么不能顺?你们医院就是黑心,想多收钱!" "你们一定要救我孙子啊!我找人看了,就是孙子,那可是我老赵家的根!" 即便孕妇似是被送去抢救室了,婆婆还在一直碎碎念,许玉倒是也从她嘴里听出了个七七八八。 而正因如此,她才替那孕妇感慨,从婆婆的话里不难听出,儿媳妇分明就只是个生孩子,还是生孙子的工具么,只希望产妇母子平安,否则…… 她正暗自祈祷着呢,抢救室那边似是传来了不好的消息,婆婆的声音再度炸开了:"什么?你们剖出来的是个丫头?怎么可能!我找人看的明明是孙子!要不然我咋会让她生,还不直接让她打掉了啊!你们是不是给我掉包了,你们还我孙子啊……我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儿媳妇又生了个赔钱货……什么?大出血?要把我儿媳妇子宫摘掉?那可不行,她还没给我老赵家生出孙子呢,怎么能摘掉!你们要是敢摘掉,那你们就是在杀人……别和我说什么大人不保的废话,她不得死,都生了两个赔钱货的人命还能不贱?老话都说贱命活得久,你们不许摘……" 许玉都要被气笑了!特么的,这人以为自己是神仙啊,都能用什么命贱不贱的来算活的久不久?这么能耐她咋不上天? 眼看着那婆婆还在胡搅蛮缠,李正都疾言厉色道"你要是再不答应,再不签字,你儿媳妇就要没命了,那你这个婆婆才是杀人凶手",后又缓和道"你儿媳妇是清醒的,一直求我救她,我能怎么办,你们就行行好赶紧签字行不行",但是却无济于事,那恶婆婆还在道:"你都说了清醒的那就是还活着,就是没事,你进去告诉她,让她给我忍住了,要不然她生的赔钱货我都要直接扔掉,不会让她养的!" "咣当!"许玉忍无可忍,直接踹了门一脚,并"砰砰"地继续敲着门:"开门!让我出去!要不然我可就把玻璃砸烂跳窗了!" 救人要紧,还和那恶婆婆废什么话!真耗到最后,到时候产妇没了,依照那恶婆婆蛮横无理的劲儿,还不是要和医院扯皮索赔!最重要的是,那恶婆婆摆明了没把产妇当人,当成一条性命去对待,那还和刽子手商量个毛! 听到这边的动静,小田赶来了,听到许玉也要参与手术,顿时愣住了,没吭声。 许玉言简意赅:"我听说孕妇情况严重,我进去之后就在一旁看着,你们能搞定我不会插手的,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我也能帮忙不是?" 几乎是瞬间的迟疑之后,小田就做出了决定,侧身让她出去:"那产妇其实还是我们蒋院长的表妹呢,产妇头胎就是在我们医院剖的,她那婆婆怕花钱非让产妇在家生,结果孩子脐带绕颈,产妇难产,差点一尸两命,送到医院才给抢救过来的。结果一年后的这次又是这样,产妇送过来的时候都疼晕过去了!" 嘴里有一万句吐槽的话顾不上说,小田只是先把产妇的情况对许玉详细说了。 抢救室的门口,李正还在被那恶婆婆扯着扯皮,在看到许玉被放了出来后顿时愣住了,正想说什么,抢救室里突然冲出来一个满手是血的医生,急道:"不好了,产妇大出血止不住了!血袋!快继续准备血袋!" 李正神情一震,已然推开那恶婆婆进了抢救室,许玉亦跟了进去! 身后,恶婆婆还在嚷着:"不能摘除子宫,她还得生儿子!" 抢救室的大门一关,人鬼两相隔! 许玉看着那产妇,娇小的身材,娇小的一张脸,面色苍白到毫无血色,眼角挂着泪痕,瞳仁逐渐涣散,除却因身体原因而产生的变化之外,许玉更从她的眸中看到了一种生无可恋的绝望。 这是多少产妇的悲哀! 毫不迟疑,她当机立断:"摘!" 她似是看到,她在说出这个决定后,产妇一直毫无生机的眼睛颤动了下,似是濒死的幼蝶被阳光普照后扑棱了一下翅膀,那分明是对生的强烈渴求! 原本是主刀医生的李正在看到小田给许玉戴手术手套时,正欲制止,然而,在听到她干脆利落的"摘"字后,又怔在了原处。 他似是有些惊讶,她哪来的胆量就敢毫不犹豫地做出这个决定的,毕竟,"刽子手"还在外面盯着呢,与此同时,又有些庆幸,这个决定是她做的,而非他,那么被夹在院长和婆婆之间的人,也就不会是他了…… 种种复杂的情绪下,李正好歹没有再制止,并让其他医生配合许玉继续手术。 "滴滴滴滴……"忽然,一阵急促的监护仪自动报警的声音响起,众人心头微颤,不好,血氧量和心率都在骤然下降,产妇,怕是不行了…… 第51章 扯皮 刚才耽误的时间太久, 眼下即便摘除了子宫,产妇还是因为大出血心跳骤停,愈是危急时刻,许玉反倒是愈发沉稳, 立刻吩咐:"准备电除颤!" 电除颤之后, 许玉并不停歇, 继续进行心肺复苏, 边做边道:"继续输红细胞、血浆、冷沉淀……" 李正看着仪器上并不稳定的各项数据, 其实在此之前, "最后的挣扎"也无用之后, 他们就不会再继续给药了, 更别说, 许玉还让继续输入这么多包, 到时候结算费用的时候,患者家属指定会闹起来的, 尤其还是恶婆婆那种。 但见许玉并不放弃,一下又一下的用力做着,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除了此事已经有人能替他担责任了之外, 潜意识里,他还是想亲眼看看,她还真能像别人说的那样起死回生不成? 许玉没有停下,其他医生便下意识地继续跟进。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 一位医生接着一位医生的上阵轮流复苏,在两个小时之后,许玉还欲继续时,李正终是没忍住, 上前拉住了她,劝慰了句:"你已经尽力了。" 所以,没人会怪你的,就这样吧…… 许玉却坚持道:"她虽然脉搏消失,心脏不正常跳动了,但是你看她心脏的电活动还存在,这种无脉搏的电活动是有被救治的机会的。" 所以不到最后一步,不到心电图彻底呈出直线,她坚决不会放弃! 又过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在许玉的双臂僵硬到已经找不到属于自己身体的感觉了时,身边一道喜极而泣的声音响起:"动了,动了,你们看,她的心跳逐渐恢复正常了!" 许玉看着心电监护仪上代表着生命的波形,心内终是松了一口气,却连呼吸都觉得累,她有些体力不支地靠在了墙壁上。 李正想要扶她一把的手伸了出去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而小田已经先他一步扶住了许玉,他便默默缩回了手,看向许玉的眼神,却有些变了。 待产妇的情况稳定了,便被转送到了普通病房,而恶婆婆在得知产妇终究是被摘除了子宫之后,顿时撒泼般的闹开了,不问产妇生死,甚至还觉得产妇都不能生男孩了,都不配再活着了,随后又开始问候医生祖先,在许玉说出这一切都是她的决定之后,竟是直接动手,那架势,恨不能直接让许玉用命去偿子宫! "你害的我老赵家没了后,我一定要去告你!" 不待那恶婆婆的手扬到许玉的脸上,骤然被人给用力的钳制住了。 转身,恶婆婆在看到蒋延之后,顿时嚷道:"小蒋啊,你可回来了,这天杀的死丫头是你们医院的吗,她……" 不等她继续骂下去,小田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快速又详细地对蒋延说了遍。 "……蒋院长,你不知道产妇情况当时有多危急,她本来就是瘢痕子宫,被送来的时候进的气都没出的气多,羊水都快流光了,直接进的抢救室,紧接着又是大出血,一直按压了半个小时都没止住啊,这情况已经个个是坑,条条致命了,这婆婆还死活不让摘子宫,最后产妇都快休克了,摘除了子宫都没脉搏了,还是许医生不放弃,轮流做了三个多小时的复苏,产妇这才捡回了一条命,说真的,如果今天不是许医生在,产妇只怕是……你看许医生现在两条胳膊都是僵的,都没知觉了!" "治不了是你们医生没用!我不管,你们害我没了孙子,你们赔……" 说着,恶婆婆再度要向许玉扑抓去时,突然被蒋延给推的一个踉跄! 平时一直给人一种风度翩翩感觉的蒋延,此时额头上的青筋都隐隐暴起了,怒视着被推的明显一愣的恶婆婆,沉声道:"如果你不是馨儿她婆婆,我现在绝对不会允许你站在这里,出现在她的视线氛围内,更别说你还在胡搅蛮缠!馨儿是什么?只是你赵家的生育工具?生不出男孩就不配活着?像你这种老封建才是在草菅人命!这事和我的医生无关,你要找麻烦就冲我来!但是我警告你,你要是再侮辱我们医院的医生,再敢对馨儿出言不逊,我不会再对你客气!" 似是从未见他这般隐忍的发怒过,恶婆婆呆怔了片刻之后,竟是突然坐到地上去开始撒泼了,后来她儿子小赵赶了过来,清楚了真相之后,起初还在劝恶婆婆,然而在听到恶婆婆怂恿他和产妇离婚,再找一个能生儿子的女人之后,登时也发作了! 小赵坚持守着馨儿和两个女儿,甚至不惜说不会再回之前的家,恶婆婆最后是被看不过眼的亲戚给强拖回家的,其声呜咽之众人却心头大爽! 明事理的小赵夫妻对许玉的感激自不必说,而许玉的医术和职业道德也得到了整个公社医院的认可和尊敬。 蒋延在得知了许玉被"关押"在了这里之后,对于他已经已经心知肚明的举/报许玉者,他只问了李正一句话:"许玉有没有资格成为医生?" 其实对于之前许玉在抢救室的表现,除却她精湛的医术之外,更让李正被震撼到的是她的坚持。正因她真正的把患者放在了首位,所以才能让患者绝处逢生! 因而,他也主动向许玉坦白了一切,并表示会撤销对她的举/报。 出于对许玉救了馨儿一事的感激,蒋延要给她报酬,许玉只笑嘻嘻道:"蒋院长,不用客气,只当偿还了上次的人情便是。" "这样啊,"蒋延面上闪过一抹若有所思:"我原本还想着,你无证行医的确不妥当,准备帮你活动活动,尽快把证先给办下来,既然只当偿还了……" "等下等下,"许玉立刻拉住了蒋延的胳膊:"事有所急有所不急,既然能先办证的话,人情就先欠着,我不着急还你的哈。" 蒋延无奈笑笑:"行吧,都依你。对了,还有一事……" 第52章 字面意思 蒋延意味深长地看向许玉:"你就不奇怪, 我怎么就从县里回来的这么及时?还有,小赵没到工厂下班的点,怎么也赶了过来?" 许玉眸光微顿,他既然这么问, 那这一切肯定就不是巧合, 然而, 等她再细问时, 蒋延只是回了她一个别有深意的目光。 离开公社医院后, 许玉突然看到, 人生进度条里黄色的灯亮了起来, 竟是比之前第二盏灯亮起时速度快了许多。蚌精对此的解释是, 坚持本心, 就是灵魂的升华。 蚌精还在抒情正茂的鸡汤时, 许玉想的却是,灵魂的升华?那进度条的最后, 岂不会是灵魂的飞升? 走了一段距离后,一条偏静的小路上。 许玉站住了脚步, 只是向着空无一人的身后道:"辰哥哥, 你不想让我见见你吗?" 话音刚落,那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身影已经从暗处走出,慢慢走向她,似是光线透过细碎的湖面,只为折射她,对焦她。 许玉快步迎上前去,眸中一片温存:"你一直都在陪着我吗?" 在蒋延说出那番话后,许玉便猜到了, 一直在暗中守护着她,为她排忧解难的,一定是他。 一如往昔,郗辰先拿出了一包肉脯递给了她:"这两天没吃好吧?现在补回来。" 许玉却并未伸手去接,嘴角微微下弯,有些委屈:"胳膊僵了,抬不起来。" "你现在明显是体力透支,回去之后就要好好休息。"说着,郗辰很自然地喂了她一块肉脯,又握着她的胳膊力度适中地帮她按摩着。 分明是不经常会做出的事情,然而,做起来却似早已习以为常,且自然而然。许玉怔怔地看着他线条精致而完美的侧颜,有那么一瞬间,她竟是在他们身上察觉到了一种相濡以沫的感觉! 这种奢望简直有毒!许玉下意识地缩回了胳膊,唯恐自己会控制不住的奢望更多,目光有些闪躲:"我突然觉得好些了。" 郗辰却似洞穿了她心中的想法,只是再次握住了她的胳膊道:"我可不认为我的技术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按了几下就能缓解你的症状了。你要是觉得不习惯,以后习惯着习惯着,总会习惯的。" "嗯?"许玉眼皮微颤:"以后?" 郗辰勾唇:"字面意思。" 许玉连口中的肉脯都忘了咀嚼,怎么就觉得郗辰虽然说的每个字她都懂,字面意思背后却透着意有所指呢? "那个,"略混沌的脑子里,还真的突然被她想到了一事,岔开话题般的,许玉问道:"开发山上中草药的事情怎么样了?" 之前被李正带走之前,许玉对郗辰说的便是此事,章栋一直从事的就是和中草药有关的,如果他们发现了山上的中草药可以加以开发,对医疗站来说也算是了有了资源,而对于章栋来说,亦能"将功折罪",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郗辰:"我把相关的东西整理出来,村长已经汇报上去了,大队长很重视此事,想来要不了多久,此事就能得到实际的落实了。" 许玉也有预感,此事一定会落实,却也没想到,上面的指示会下达的这么快。 第53章 他的身世 许玉回到医疗站的第二天, 之前还在接受调查不被允许见面的章栋便去了医疗站,并给她带去了一份厚礼——赤脚医生证书。 这也就意味着,上面对于他的调查也结束了。 这双喜临门之事,医疗站亦是一荣俱荣, 当下便准备了丰富的午餐, 以示庆祝。 饭桌上,章栋提到了开发山上的草药一事, 因着他一直在县医院的中医科工作, 中医政策经历了几次变革, 从之前的信奉中医, 盲目崇拜西医, 再到现在的中医再度被提起, 引起重视以更好的促进中西医结合, 所以现在中草药的开发也很快就被批了下来,并且是交由章栋全权处理。 对于山上的一些没有的中草药, 许玉便在医疗站周围开辟了药园,手把手地教众人如何栽种常用的易植药物。这样一来, 现有的草药基本上满足了医疗站的需求, 不仅如此,在许玉把土药房给建起来之后,他们自给自足的中药完全是供大于求的,与之前对于药物的捉襟见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医疗站的发展突飞猛进,他们生产出的中药饶是蒋延都叹为观止,并大量引入自家医院。有一家医院引进,其他医院也纷纷登门买药,一时间,医疗站的规模扩建再扩建, 竟是有隐隐赶超县医院的架势了。 名声在外,这天,一个鬼鬼祟祟的中年男人来找许玉,他点名要找许玉,却一不说症状,二不让许玉给他检查,只悄摸地对她说,是那里的问题,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去检查。 男人说的隐晦,随着他手向身下指的地方,许玉也隐约猜出了什么,这个长相有些贼眉鼠眼的男人怕是得了什么脏病了。 且不说这男人为何会得这种病,品性如何,他既然来了就是患者,只是许玉恰好要去做个手术,就将其交给了因为需要后来又招的其他医生中的一位男医生。 一个时辰后,待许玉从手术室出来时,想去药园摘些草药,然而,刚到地方,就看到药园一隅,那个叫做张辉的男人竟和龚鹏飞在一起。 张辉开口就向龚鹏飞要钱,且还并非是笔小数目,在龚鹏飞拒绝之后,张辉竟是开始恶言恶语:"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这笔钱,我就把你是臭老九养大的事情宣传出去,到时候我看你还能不能留在这医疗站吃香的喝辣的!你这个下三滥的贱种,真不知道老东西当年是不是老糊涂了……" "你住嘴!"龚鹏飞似是被触碰了逆鳞,眸中是许玉前所未见过的猩红,他用力的攥住拳头,瞪向张辉:"我不许你这么说我爷爷!他可是你亲爸爸!你之前陷害他,已经害死他了,为什么现在还不能让他安息?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许玉闻言,心头微震,这个世界真是说小转个头都能遇见熟人,还是孽缘的那种! 但见龚鹏飞似是敢还嘴,张辉再度啐骂出声:"你这个小兔崽子,你竟然敢咒我!我现在就先劈了你!" 然而,他行凶的拳头还未挥出去,就已经被一人给用力地钳住了! 许玉看着忽然出现的郗辰,伸出去的脚步又定住了,却并未缩回,大有如果张辉敢对郗辰动手,她一定会冲出去撞其离开的架势。 郗辰的钳制下,张辉挣扎不开,骂了几句之后,忽然怔愣又古怪地看向郗辰,然而,此时,郗辰已经微微上前,似是对其说了句什么,张辉的身体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剧烈颤抖了下,而后便似被定住了,一动不动。 不再理会他,郗辰甩开了他之后,便握着龚鹏飞的手腕,带其离开了。 许玉看到,张辉定定地看着郗辰离开的背影,只是机械般地呢喃着:"是他,竟然是他……" 龚鹏飞自从见到张辉之后,虽然说张辉随后已经离开了医疗站,他却似熔岩灌入海水,强行压抑的情绪一直难以平静。 许玉见其情绪低沉,便把其叫离了医疗站,陪着他在后山坐了会。 空旷静谧的环境,让人不由自主地将心底的桎梏释放,担得起人生死的小伙子在这一刻却再也承受不住,放声悲哭:"爷爷,是我对不起你……" 从他断断续续的讲述中,许玉才知道,张老爷子之前不顾张辉反对捡了当时还在襁褓中的龚鹏飞,自此之后,张辉便对老爷子不管不顾,是老爷子一个人把龚鹏飞抚养长大的。 后来大风暴时,张辉怕老爷子把家产都留给龚鹏飞,就污蔑他们爷孙,这才酿成了难以挽回的悲剧。只是没想到,一直到了现在,张辉非但没有丝毫的悔悟之心,竟然还在变本加厉,在抢夺走了老爷子留给龚鹏飞的一切之后,竟然还试图压榨他! 一见到张辉,那些曾经加诸在他们爷孙身上的悲惨就如同一把尖刀,将龚鹏飞本就难以愈合的伤口搅的愈发鲜血淋漓,想到他惨故的爷爷,更是心痛到难以呼吸,更是不公罪魁祸首为什么还活着,且还在继续行恶! "他就是畜生!是他害死了爷爷,可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我不能给爷爷报仇,是我没用……" 龚鹏飞懊悔地捶打着自己,如果可以,当年他恨不能代替他爷爷。 许玉见状,安抚地拍着他的背部:"你就是什么都不能做,你要是真做了什么,那对于你爷爷来说,并非是报仇,而是会让他深为遗憾的!他把你养大成人,传你医术,就是想让你继承衣钵,将他的善心与医者之心发扬光大的,你只有这么做,才是不辜负他,他也会觉得安心的。自此之外,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做,你都不要管,安心做好你的本职就好,知道了吗……" 她这么说,却并不意味着就这么放任恶人继续行恶了,这可不是她素来锱铢必较的传统美德,只是小鬼自有阎王收,就无需再去脏了小盆友的手了。 安抚好了龚鹏飞,想到张辉之前说的"是他,竟然是他",许玉正欲去找郗辰,没想到,就撞见张辉胆大包天的竟然敢—— 第54章 气急攻心 已经焕然一新的牛棚。 是夜, 许玉有些放心不下郗辰,便前去找他,只是,刚到他家, 就听到了阵阵哭嚎的求饶之声:"别打了!你是叫郗辰是吧, 我可是你爸, 你打死我你也是要坐牢的, 别打了……"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 许玉浑身一激, 走了进去时才发现, 果不其然, 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之人正是张辉! 但见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许玉, 张辉自以为似是找到了能申诉之人, 正欲对其开口求救,许玉走过去时非但主动帮着拴上了大门, 还似无意的狠踩了下他的手,又引的他嚎叫连连。 凡是与郗辰作对, 甚至逼的他这么好脾气都动手的, 那一定就是罪大恶极的! 果不其然,从一旁曹莹悲恨交加的哭泣声中,许玉了解了一些真相。 当年,正是张辉强迫了已经结婚了的曹莹,这才生下了郗辰,多年之后,此事被曝光,曹莹也因生活不检点被下/放到了这里。 仇人见面,本就分外眼红, 没想到,多年之后的今日,恶从单边生的张辉竟然再度来找曹莹,试图故技重施,被郗辰撞破后,郗辰的愤怒可想而知! 偏偏张辉恶性不改,竟然又开始威胁:"分明就是你勾引我才生下了这野种,你们要是敢曝光,那大家就一起死好了!" 看着他面上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邪佞,曹莹悲愤的浑身颤抖:"当年你当保安时强/奸了我,现在你还不放过我们母子,你这种人为什么还配活着!最该死的是你啊!" 说着,许是气急攻心,身子向后一倒,她直接晕了过去! 许玉立刻上前,和郗辰一起扶住了她,对于趁机打开门逃走的张辉,一时间也顾不上了。 床上,许玉给曹莹扎了两针,并未让其醒来,而是让其较为安稳地睡了过去。毕竟,这种时候,睡着了于她而言反倒是好事。 外面的残溶月色中,并无星子。 许玉与郗辰并肩而坐,这还是第一次,她觉得他周身气压低到好似肃肃寒秋。 看着他夜色中更觉寥落的剪影,想到前世那道一直独行的身影,许玉突然就想做一件一直以来她都想做,却又不敢去做的事情,只是,不待她伸开双臂,郗辰突然塞到了她口中一块水果糖。 感觉到唇齿间的清甜,看着郗辰眸中似月的温和,许玉忽然就红了眼睛,最该被安慰的,最该被甘甜去浸润的,其实一直都该是他的啊! "辰哥哥……" 许玉刚开口,就已经被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郗辰低磁的声音近在咫尺:"刚才吓到你了吧?" 怔了瞬,许玉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立刻去检查他的手:"你刚才有没有伤到手?现在手还疼不疼?" 郗辰看着她的眼睛:"可能要继续下去,我才会忘记疼。" 许玉眨了眨眼睛,还未明白其意时,周身已经再度被一片温热覆盖。 时间似瞬间静止,她只能感觉到,两颗跳动心脏的交融。 半响后,她才有些不确信地微微抬起了手,摸了摸郗辰的背部,触手可及的的确是温厚的,而并非虚空的梦境! 第55章 狐狸尾巴 郗辰拥抱着怀中的柔软, 一直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好似他和许玉之前就是认识的。 这种感觉的驱使下让他希望能够回想更多,再者…… 他在把除去日常所需之后余下的两千块钱尽数给了许玉时,看着她懵懂不解的表情, 其实, 郗辰一直都能感觉到她的心思, 只是她似是并不清楚自己表露出的有多明显, 而对于别人的回应, 亦是云里雾里, 好似她一直在意的只是随心的付出, 并未去计较能否得到回应。 出于此, 他觉得眼下他需要直接一些了, 摸了摸她的脑袋, 耐心道:"对你做的事情,我从未对别人做过, 以后也不会。因为我只想我们之间的革命友谊能更近一步,你可以先考虑……" 他话未说完, 许玉的小手已经钻到了他的大手下, 完全被他握住,眼睛小心翼翼地眨了眨:"是这样的更近一步吗?如果是的话,我一直都是肯定的答案。" 毕竟,这个虽然不敢去奢望,梦里却重复了数遍的场景,是她两世的梦想啊! 她眸中的绵延直击他心底深处,似一下又一下的摩挲,郗辰心头微滞,再度将人捞入怀中, 月色下,对影成双人。 曹莹因被张辉的刺激,精神状况一直不好,整日里患得患失的,总是怕张辉会再度前来对郗辰不利。 许玉便前去找李海洋商量了下,把曹莹从知青大院的食堂调到了医疗站的药园做事。这样一来,纵然张辉再度找来,有他们在,曹莹也不会再被受欺负。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张辉是再次来了医疗站,和上次无赖流氓的态度却迥然不同,不仅给郗辰和曹莹带来了各种吃食,甚至还私下对他们上演了苦情亲情戏,表示想偿还这么多年对他们母子的亏欠。 对于给自己带来了巨大伤痛的人,曹莹对张辉是恨之入骨,又怎么会稀奇他所谓的偿还不偿还。但是耐不住张辉死活不要脸,一直对他们母子寸步不离,这样一来,纵然不知情的人也都看出了些苗头,对此议论纷纷。 饶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还是护子心切的曹莹,这天,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想和张辉同归于尽。只是,在张辉要对曹莹用强,但是她一直藏在袖中的剪刀还没扎出去时,张辉已经被郗辰给控制住了。 许是上次被郗辰给震慑怕了,这一次,张辉刚被郗辰揪住衣服,就立刻大声叫嚷了起来,喊出的竟然是:"大家都快来看啊!儿子要杀亲爹了!快来人啊!" 曹莹似是也没想到,张辉竟然会直接说出这些事情,她现在已经不怕去面对这些了,毕竟这些都是她的冤屈,而非她之前的罪孽,但是,她却替郗辰觉得憋屈!郗辰怎么优秀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是这个畜生的孩子呢!他们之间的云泥之别,连张辉叫郗辰的名字,曹莹都觉得这是对于他的一种侮辱啊! "我要杀了你!你别想害我儿子,你真是该死啊!"曹莹气怒的浑身颤抖,手中的剪刀再度要刺出去时,却已经被人握住了手腕。 一直留意着这边动静的许玉走到了曹莹的面前,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手中的剪刀拿走了,温声道:"伯母,你就这么刺死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吗?这种人,可犯不着你搭上自己。" 郗辰也拥住了曹莹的肩膀,安抚着她的情绪:"妈,这些事情我能处理好,你先去休息。" 他现在就是郗辰,再者,就冲这些时日以来曹莹对他的母子情深,她之前所受的冤屈,他也有义务帮她洗白。 张辉的叫声很快就吸引了很多人前去,见围观者越来越多,他更有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甚至直接说出了郗辰就是他儿子一事! 纵然有些人之前可能已有此猜测,然而,眼下在亲耳听到张辉说出这话时,还是瞬间炸了锅! 看着众人的回响,张辉面上竟然闪过了一抹莫名的得意,好似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郗辰面上则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是淡漠,张辉的一切行为在他眼中,更像是一场拙劣的笑话。就在这时,小拇指被人暗暗勾住了。低头,在对上许玉含笑的目光后,周围的喧闹也似瞬间寂静了下来,他的世界里,唯余净土。 "……虽然说,之前没有管他们母子,是我不对,但是现在我是想弥补的,这些天以来我的所作所为你们大家伙也都看到了,可是他们非但一直拒绝,现在竟然还想对我动手,还想杀了我,这天底下哪有这么狠心的儿子……" 不待张辉继续歪曲事实,许玉已经有些不耐地掏了下耳朵,淡道:"你编完了吗?你铺垫了这么多,你说的不烦,我都听烦了好吗?你是想直接说出你的目的,还是我帮你说出?" 闻言,许玉分明没说出什么事,张辉的目光却心虚般的有些闪躲,只是底气不足的嚷道:"说什么?你要说什么?" 许玉:"你之前因为脏病来这里治疗的时候,无意中知道了辰哥哥的存在,后来担心自己以前犯的罪会因此被真相大白,就连夜逃走了,过了几天之后,又回来了,态度和之前还天差地别,难道真是因为,你想弥补过错?" 看着她面上满满的嘲讽,张辉心里那种不好的感觉愈发强烈,然而,转瞬之后,他又变了脸色,甚至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道:"你想说,你知道了我得了肾病一事?你知道就知道了,就算是你不说,我也是要让大家评评理的!我是得了肾病了,去县医院检查过了,说是需要换肾,那郗辰作为我儿子,把自己的一颗肾摘掉给老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他要是不这么做,才是不孝,才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你才是要被遭天打雷劈!要劈也是劈死你!"一直旁听,终于清楚了这些事实的龚鹏飞忍无可忍,直接冲了出去。 第56章 报应来的猝不及防…… 龚鹏飞没想到, 他和郗辰之间还有这种渊源,而正因如此,这种同仇敌忾下,郗辰之前又帮了他, 他才不能让张辉继续行恶, 伤害到他的身边人! "你劣迹斑斑, 作恶多端, 一直没有受到惩罚是你侥幸, 但是人在做, 天在看, 现在你露出了你的目的, 你就是想害人, 我们不会让你如愿的!" 许是张辉之前铺垫的"试图弥补的慈父"的形象太足, 眼下骤然露出了狐狸尾巴,众人之前对其还有的一丝同情也变成了反感, 顿时纷纷出声谴责他! 张辉却破罐子破摔,只嚷着如果郗辰不给他一颗肾, 就闹大此事, 甚至扬言还要将此事登报,一副明摆着要鱼死网破的丑恶嘴脸。 此事将村长等领导都惊动了,劝退了众人后,纵然觉得张辉是个小人,但是如果郗辰身为人子却不能给张辉换肾,而任由其病死的话,只怕是会更有人借机生事,诋毁郗辰的名声。 然而,如果就此认栽的话, 着实让人觉得憋屈。再者…… 村长等人也怕许玉会闹,毕竟,她之前对郗辰无条件的维护,众人也都是看在眼中的。 领导们正为难之际,没想到许玉竟然答应了,说会亲自做手术给张辉换肾。 换肾这日,医疗站被围聚的热闹,丝毫不亚于许玉之前刚在这里做第一例手术时。 张辉见状,料想许玉在众目睽睽之下应该也不会对他动手脚,当下神色愈发猖狂。然而,进手术室之后,他顿时嚣张不起来了。 麻醉之后,他虽然没了痛感,却依然能感觉到许玉切开了他的身体,一层又一层,他的脑子里已经控制不住去幻想出那种血腥的画面来了。左看右看,并没有看到郗辰,也没有看到被取出的肾脏之后,他急道:"肾呢?郗辰要换给我的肾呢?" "谁说要把他的肾换给你了?"许玉神情淡漠,如同器械。 "什么?你们耍我?"张辉挣扎着要起身,只是身上被局部麻醉,眼下根本就无法动弹。 许玉继续切开他的身体组织:"我劝你不要乱动,否则手术刀不长眼,一不小心割到了你的大动脉,到时候血再止不住,这事故可就是你自己的责任了。" 张辉被吓住了,虽不敢再动,却一直在嘶喊,试图叫人。 此时,一句耳熟能详的话最是应景了:"你就是叫破了喉咙也没用,我劝你还是留着力气,继续享受你的手术吧!" "许玉,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劝你最好赶紧把郗辰的肾换给我,要不然,等手术之后,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让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我一定会告你们的!"张辉恶声道。 许玉面上几分嘲讽之色:"从你这种蔑视律法的人嘴里说出告我们这种话来,还真是稀奇啊!只是,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吗?你尽管去告我啊,我不给你用和你的肾不匹配的肾源,还是我的错喽?" 张辉:"你等着,我一定会去告……等等,你说什么?不匹配?郗辰是我儿子,怎么可能不匹配!" 许玉睇他一眼:"谁告诉你,血缘关系之间的肾源就一定是完全匹配的?更何况,你们俩其实压根就没有血缘关系呢!" 因之前救了蒋延表妹,许玉得到了点亮黄色之后所对应的奖励——可以看到人体所过敏的东西,其中就包括所过敏的药物。 郗辰有一种先天性的药物过敏症状,也难怪,他之前生病时从不见他吃药呢,而这种病症是遗传性的,曹莹没有这种症状,张辉也没有,所以说,其实张辉压根就不是郗辰的父亲!为了确定,许玉还给他们进行了血型检测等验证,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他们之间压根就没有一丁点的血缘关系! 此事于张辉而言,不啻于是晴天霹雳,一瞬的懵逼之后,他顿时炸了:"你胡说!这怎么可能!老子都上/了曹莹,郗辰也是这事之后才怀上的!再说了,如果曹莹不是因为这事,又怎么可能被骂了这么多年?不可能,许玉你这贱丫头,你骗我!" 许玉手上微顿,刀口又多开了一公分,她面无表情地继续:"如果你想我因为情绪不稳定,从而把你整个胸腔都给划拉开的话,那你就继续出言不逊好了。" 扫了一眼他敢怒不敢言,又惊惶不安的神色,许玉继续道:"我知道,你之前去过县医院检查身体,医生说割掉你的一颗肾,只余下一颗肾,你也是可以活命的,只是会对你日后的生活造成一定的影响罢了。" 而他只想着他自己,想治病,却又不想在县医院花钱,只想着来许玉这里,想让她在给郗辰手术时顺便给他也做个手术,不是因为想贪便宜,眼下他也不会落在许玉手中了。 张辉没想到,许玉会调查的这么清楚,神色愈发慌张,声音都有些打颤了:"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既然你知道了,那你就该清楚,就算是那贱种的肾不能给我,老子也能活,老……" 手术刀的尖端突然刺向他的眼球,张辉立刻觉得头盖骨似是都被掀开了,一阵寒凉涌入,纵然身体被局部麻醉了,他还是有种浑身都在颤栗的感觉。 尖端在距离他眼球一公分的地方停下了,许玉看着他瞬间惨白的脸色,淡漠地收回了手:"就算是我现在给你缝合伤口,你找别的医生给你做摘肾手术,只怕是也没有医生敢接手的,因为创伤很大,短时间内再做一次手术的话,会增加大出血的几率,所以现在,只有我能救你。而你要是想活命,那就我说什么,你回答什么。" 张辉还在哆嗦:"你想问什么?" 许玉:"十多年前,你还在曹莹学校做保安的时候,你是怎么迫害她的,你现在全部详细地说出来。" 张辉下意识的就要狡辩:"我没有迫害她,是她勾……" 话还没说完,许玉的手术刀直接从他眼前划过,面上温热的感觉瞬间传来,紧接着,额头上便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刺痛,张辉疼的整张脸都直抽搐! 对上他毒恨喷火的目光,许玉唇角微勾:"只是顺手把你脸上的痦子给割了罢了,不要太感谢我。" "你……" "呀,"许玉微微凑向他:"你耳朵上有块黑斑,太影响观感了,要不,我帮你把耳垂也给割了吧……" "你别,我说,我什么都说……" 身体在许玉的手术刀下,张辉屁滚尿流的立刻把之前对曹莹做的所有恶事都招了。他以为,他虽然现在说了,日后只要改口,也无人能耐他何,毕竟,眼下这手术室里就只有他和许玉两人。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手术刚做完,他正要好好歇歇,就被推门进来的警察给带走了。 原来,自从他开始说所犯的罪之时起,提前被许玉请来的警察就已经在旁听了。 张辉被带走时,还在挣扎:"你们不能带走我,我还是病人,我需要好好养病……" 许玉表情灿烂:"听你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就知道刚才的手术有多成功了。你就好好去牢里反思下半辈子吧,你放心,你这身体再活十年肯定是没问题的,你不想活,我都会让你活下去哦,顺便祝你,长命百岁呦!" 不把牢底坐穿,对得起他之前所做的恶? 张辉终于罪有应得,众人普天同庆,曹莹身上被加诸多年的污点终于被洗刷,更是喜极而泣,且欣慰——郗辰既然不是张辉的孩子,那就是她前夫郗川的孩子,她没有做对不起她前夫的事情啊! 正是因为此事,许玉对郗辰的家事也了解了一些。 之前因着曹莹被冤枉一事,被迫和丈夫离婚了,只是,许玉却也看的出来,曹莹心里一直是有郗川的,在当年的事情真相大白之后,她就迫不及待地试图去联系郗川,把郗辰是他亲骨肉的事情告诉他! 对此,许玉也很欣慰,这样一来,那他们母子说不定就能回到以前的优渥生活,而并非这条件艰苦,想吃饱饭都成问题的犄角旮旯了,他们也不用再受人嘲讽和白眼了。 土药房。 许玉正在指导别人制药时,众人但见郗辰走了进来,互相对视了眼之后,又看了看许玉,最终都默不作声的先退了出去。 许玉自是也看到了郗辰,然而,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只是在他走近时,突然放下了药草,就要向外走去:"那个啥,我突然想到,我外面晒的草药还没收,可能会下雨,得立刻收了。" 郗辰上前一步:"外面是艳阳天,不会下雨。" 许玉:"那我去翻一翻。" 郗辰:"我刚才刚翻一遍。" "那我……" 不待许玉继续找借口,郗辰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走到了她面前:"你在躲我?" "哈,"许玉眸中闪过一抹闪躲,面上却是故作轻松的神色:"怎么会,没有的事。" 没有吗?没有到别人都察觉了,否则刚才见郗辰进来,也不会全部都会意的先出去了。 郗辰只道:"我不会回家,不会回京都的。" "为什么不回去?有机会回去,就得抓住啊!"许玉有些急道。 郗辰看着她的眼睛:"所以说,这就是你躲我的原因?" 许玉:"……我其实……" 刚开口,她已经控制不住的红了眼睛,她用生命爱了两世的人,现在关系好不容易有所亲近,她刚被能摸小手,刚能被抱抱,都没到亲亲举高高的地步呢,又要分开了,这和反复把她的灵魂抽离身体、装回、再抽离又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郗辰已经把她拉入怀中,温柔的嗓音更是让人沦陷:"我既然和你谈朋友,那你就是我这辈子都认定的人,自然你在哪里,我就会跟到哪里的。以后你再胡思乱想,我可就要惩罚你了。" 许玉还处在悲伤和甜蜜的两厢极端,闻言顺嘴问道:"你想怎么惩罚我?" 郗辰握着她的肩膀,看着她面上还挂着的泪痕,他的气息,逐渐向她靠近。 许玉微微瞪大了眼睛,脑海中轰鸣之后,再度一片空白,倒映着郗辰的清亮眸中有些懵,又有些期待。 直觉,她似乎应该闭上眼睛? 只是,不待她有所动作,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辰哥,告诉你一个……" 第57章 贴在一起了 感觉到许玉被惊了下, 郗辰看向走进来的李海洋,表情有些冷。 而李海洋看着眼前的一幕,也怔了瞬,随即道:"我是不是, 进来的不是时候?" 他边说边紧闭着眼就要向外走去, 许玉已经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堂兄弟关系, 当下立刻上前道:"等下, 你刚才说告诉什么?是不是郗先生那边有什么回复了?" 李海洋看向郗辰, 其实此事在他的心中是无足轻重的, 他的态度甚至可以算得上淡漠, 因而, 李海洋也顺势回道:"不是这件事情, 是另外一个好消息, 辰哥,你现在有时间吗?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李海洋的办公室里。 郗辰看着眼前西装革履, 气质雍容的中年男人,刚才前来时, 李海洋已经对他说明了事情始末。此人是他之前一直合作的出版社的副总编汪增, 因为赏识他的才华,特意前来探望他,想寻求更进一步的合作,也就是想内招郗辰进入出版社做编辑。 男人在见到郗辰后,也不吝啬对他的赞赏之词,言语之间恨不能立刻将其招走,然而,在清楚了他目前身世的尴尬处境后,却又沉默了。 汪增说出了较为冒昧的顾虑, 虽然说现在证明了郗辰并非张辉的孩子,却也并不意味着,就一定是曹莹在婚姻状态里与郗川所生的孩子,也就是说,不能直接证明曹莹没有水性杨花,那么就会因此影响到郗辰的声誉。 汪增说的很委婉,只是,这种言语郗辰从别的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口中也听到过,已经见怪不怪了。其实一直以来,他赚钱的门路并非只有稿费收入,再者,这种事情他亦不会强求,当下正欲直接辞别汪增离开,汪增还是舍不得这么好的苗子,表示会继续收郗辰的翻译作品。 只一点,虽然说郗辰一直用的都是笔名,而并非真实的名字,但是日后也不得将此事说出去。也就是说,汪增看在郗辰的才学上,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郗辰还未回应,李海洋已经率先帮着答应了,随后又压低了声音去劝郗辰,毕竟谁会和钱过不去啊! 许玉要去知青大院给知青看病,半路上却碰到了眼睛通红,情绪很是悲伤的曹莹,各种询问之下才知道了,原来她无意中听到了郗辰因为受她影响不能前去出版社工作一事。 "都怪我,是我一直都在连累辰辰,我这个当妈的真是没用啊……"曹莹自责不已,眼泪止不住。 许玉听了只是生气,这分明就是对曹莹的污蔑,对郗辰的不公!想了想,她最终还是先安抚曹莹,将其送回去后,又去了知青大院。 她正打算先探探汪增的情况呢,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啊,谁知刚进门,就看到李海洋办公室的门口围聚了许多人,闹哄哄的似是出了什么事情,还有人隐约在说着快去找许医生,转身见到许玉后,立刻给其让开了一条路,说是里面有人病情危急。 心头微跳,许玉立刻赶了进去,就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躺在地上,四肢抽动、口吐白沫、瞳孔亦在逐渐散大,她一眼就看出了,此人是犯了癫痫了。郗辰也似看出了,怕患者在无意中会咬断舌根,又许是一时间找不到可以塞到患者口中的东西,竟是直接将自己的手塞到了他口中! 许玉看着郗辰手掌处被咬破,鲜血顺着手腕缓缓留下,瞳孔骤缩,立刻从医药箱里拿出纱布,一股脑的塞到了患者口中,代替了郗辰的手,看着他手掌处清晰触目的印痕,正要先为其包扎伤口,郗辰已经拿过纱布先压住了还在渗血的伤口,道:"你先看看他的病情,我没事。" 汪增的情况的确比较严重,四肢抽搐的都有些痉挛了,许玉正欲先做一些急救措施,一双宽厚有力的手已经伸到了汪增的嘴边,似是要给他喂药。 许玉顺势扫了眼那人,梳着大背头的年轻男人剑眉星目,透着不容置否的极为英飒的帅气,不过,许玉的目光并未在男人身上停留,直接滑到了他手中的药瓶上,看清药瓶上的药名后,只一眼,她就推开了药瓶,解释道:"他的身体对这种药过敏,不能服用。" 汪绍钧闻言,神色微怔,然而,只一瞬之后,又要坚持给汪增喂药,亦解释道:"我是他弟弟,对他的病情很了解,他每次犯病都是在吃这种药,并未出现什么过敏的情况。" 他这么说,到不是因为不信任许玉身上的白大褂,只是,许玉刚来这里都没半分钟,甚至都没怎么给汪增做检查,就能看出他对什么药物过敏了?这怎么说来,都的确是让人难以置信了些。 许玉自然不会和他解释自己的"异能",也没法解释,眼见着汪绍钧要接着喂药,直接将他的手给推开了,一边解开汪增的衣领、腰带,一边道:"他每次喝了这药之后,身上是不是会起大片大片扁平的斑?" 汪绍钧微怔,眸底闪过一抹震惊,她竟然知道? 可是他还是如实道:"是会起斑,但是他的主治医生说那只是他身体机能下降导致身上起了荨麻疹,没说是药物过敏导致的。" 许玉给他科普:"这是因为他药物过敏表现出的症状和荨麻疹很像,才容易被弄混,也是因为这种药物虽然会对他产生过敏症状,但是症状比较轻,所以医生一直并未察觉,但是长期以往下去,对身体的伤害就会越来越大。" 在许玉一番娴熟的操作下,汪增虽然暂时并未醒来,身体却逐渐恢复平稳,似是只是睡了过去。 汪绍钧也因此开始听进了许玉的话,而在许玉给汪增做了全面检查,说出他是因为脑部有血块,是头外伤导致的癫痫时,再度被震住了! 不仅因为许玉说的的确是事实,更是因为,这个情况汪增还是早些年去国外花了重金才查出来的,而且国外的医生对此也无能为力,表示无法对汪增进行手术清除血块,谁知,许玉却直接说,他可以给汪增做开颅手术! 汪绍钧看着她面上与她的实际年龄并不相符的风轻云淡,听着她说出做开颅手术就像是说出要做一道菜那么简单的淡然,最重要的是,周围的人似是出于对她的信任,听了此话后,并未露出天方夜谭的神色,相反的似是觉得她就是能说到做到的习以为常,他再度深深地看向许玉,生平第一次,有人给他带去了震撼这种前所未有过的感觉,而且,此人还是一个小姑娘。 汪增在醒来之后,听自己亲弟弟说了这些情况,心内不免闪过一抹希冀。毕竟,这种病还是很危险的,他的身边还断断离不开人,否则这次前来,汪绍钧也不会不放心的特意从部队里请假过来陪他一起了。 再者,郗辰和许玉救了他,没有任何表示的就直接离开,他也过意不去不是? 种种原因的驱使下,汪增和汪绍钧当晚并没离开,而是住在了村子里,他们也想多看看,许玉是不是民众口中传的那么传神,都能起死人肉白骨。不调查清楚,谁敢轻易的就把脑瓜子交付出去了?毕竟是脑瓜子,而非西瓜! 随着与郗辰的深入交谈,汪增愈发被他的才学所吸引,甚至隐隐产生了一种想法,就冒险招了他又怎样?可能招了他之后,以后汪增会比较战战兢兢,但是若不招了他,汪增觉得他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与此同时,医疗站。 明月高悬,夜深人静。 连狗叫声都了无了,其他人也都回去休息了,唯余土药房还亮着一盏孤灯。一道纤细的身影正在制作中成药,暖光将她的身影倒映在墙壁上,似是笔墨勾勒出的纤柔,然而,女孩子举手投足之间的恬淡、细致、耐心,却又莫名的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汪绍钧慢慢地走向许玉,看着她,忽然就想到了Kahr P380手/枪,虽然很迷你,但是出色的功能与致命的火力却让不少人趋之若鹜。 许玉正制作的聚精会神,一个没注意,胳膊肘碰到了一个杯子,余光瞥见杯子即将掉落到地上时,她下意识地伸出了手去,然而,却有一只手先她一步捞起了杯子。 手指相碰,一瞬的温热传过指尖后,又迅速离开,汪绍钧握着杯子的动作微顿,随即不动声色的平静道:"抱歉,是我打扰到了你吧?" 许玉从他手中接过杯子,声音许是因为微微的倦意,愈发的绵软:"没事,我也快要做完了。这么晚了你还不睡,是有什么事情吗?还是需要什么?我可以去准备。" 毕竟来者是客啊! 汪绍钧只觉得随风飘曳的芦苇扫过心头,一抹抹余悸:"我没事,就是看你这里还亮着灯,所以过来看看。你也说了很晚了,先去休息吧。" 虽然静谧的氛围让他很想再留一会。 许玉做完手上的事情,想了想,还是开门见山道:"不管你们是否决定让我给你哥哥做开颅手术,我还是想提醒你们一声,你哥哥脑子里的血块并非一直固定不动的,而且血块比较大,如果一直不清除的话,后面可能会压迫神经导致眼睛失明,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汪绍钧看着汪增的脑部片子,凑向许玉,指着片子问道:"血块是在这里吗?或许你可以先和我具体说说我哥目前的情况?" 片子清晰度有限,两人无形之中便凑的比较近。 不多时,郗辰前来找许玉时,角度的原因下,他就看到了两人似是已经贴在了一起的脑袋。 第58章 千斤霹雳 "这个血块不能自行吸收, 也没法做颅骨钻孔引流术,做手术时,需要打开颅骨,用电钻和铣刀就能打开。我会想办法去别的医院借电动的, 手动的是体力活, 会很累。颅骨打开后, 剪开硬脑膜, 就是脑子了……我会视情况而定, 尽量不切除他的脑子的……" 许玉一边指着片子上不是很高清的脑部影像, 一边为了让汪绍钧了解的更清楚, 尽可能详细地给其介绍着手术中的种种, 只是…… 汪绍钧听着开颅、切脑等画面感极强的描述, 纵然他心中伟岸, 也忍不住眉头轻轻抽动,也没想让她说的那么详尽到他现在已经无法去正视人脑了, 免得看到脑袋就会想到血淋淋的脑浆子啊! "咳……" 一声轻咳声中,许玉抬头, 在看到走近的郗辰后, 眸光微亮的立刻颠颠儿的向他小跑了过去:"你怎么来啦?和汪总编聊好了吗?你想吃什么?我去做些夜宵我们吃啊……" 郗辰从口袋里拿出一盒比较珍稀的糕点:"你先垫垫肚子,我妈已经做好了夜宵,等会一起回去吃。" 说着,他又看向汪绍钧,邀请般的道:"一起吗?" 在听到他说"一起"、"回去"的字眼,汪绍钧眸底闪过一抹暗沉,面上却只是淡淡回道:"不麻烦了,那许医生,我就先回去了, 晚安。" 待其离开后,许玉向郗辰口中塞了一块糕点,挽着他的胳膊向外走去:"你别担心,伯母的事情一定会调查清楚的,你也会回归到属于你的长空的。" 郗辰低眸看她:"如果我去了别的地方工作,那你可就不能天天见到我了。" 许玉:"那我也不希望我会变成你的枷锁、限制,你只管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会努力跟上你的脚步的。" 莫名的,郗辰就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似是以前有人曾经对他说过,想到前世的种种,他道:"不管赤脚医生以后的发展如何,你都不需要给自己任何的压力,你可以完全靠着我。" 许玉眸中的笑意愈发蔓延,而对于他说的第一句话…… 许玉心头微顿,总觉得他似是知道些什么,当下还欲开口,两人已经到了曹莹家中了,这个话题也只得被搁浅。 几天的仔细考察之后,汪增终是下定了决心,把自己的脑子交给许玉。与此同时,他亦做出了一个决定,如果手术真能成功的话,那他竭尽全力也会把郗辰给带走,给他他该得到的平台。毕竟,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纵然把郗辰安排到出版社,没他从中周旋,郗辰身世的影响下,也未必就能在出版社待的长久。 如果说,汪增觉得郗辰是翻译界的新星,那么他觉得许玉就是医学界的奇迹! 汪增本来也算是公众人物,他的脑部手术成功之后,加上他出于感念的造势,每天前去医疗站想要采访许玉的各大报社排若长龙。而郗辰写的几篇有关赤脚医生的报道被上面的领导都大为赞扬之后,汪增也顺势将其安排到了出版社做编辑兼记者。对于记者一职,自是因为许玉对汪增说了,若是想得到她的独家采访,那她只愿意让郗辰给她做专访。 这样一来,许玉和郗辰也能够增加见面的机会,于出版社而言,亦是百利的,彼此也算是双赢了。 只是,郗辰身世调查方面,却一次次传来千斤霹雳! 第59章 后妈来了 李海洋各种周转之下, 终于联系到了郗川,原本以为是苦尽甘来,没想到曹莹刚拆开信,顿时悲哭出声。 之前之所以传曹莹私生活不检点, 除却她和张辉之间的事情被揭露, 更是因为郗川去医院做了检查, 被传出没有生育能力, 所以眼下郗川即便被告知郗辰不是张辉的孩子, 郗川还是不认他, 在信中的言词甚至激烈到认为郗川都不配姓郗! 虽然曹莹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是她一心念念的前夫都不信任自己, 那她的所有重修旧好, 破镜重圆的希冀还有什么意义? 再者, 郗辰已经被她所影响了,她也不想再继续与郗川联系下去, 免得此事被传出去,那对于郗辰来说影响将会更大。 许玉与她的想法却截然不同, 委屈本来就是个负能量的词, 为什么还要去受?也是出于对曹莹的信任,她觉得此事就应该调查清楚,好还其清白,郗辰也能不再被此冤屈所连累! 所以,在询问了曹莹一些情况之后,她便对于这些事情暗中展开了调查。 许玉在医疗站表现出色,说是医疗站的中心骨也不为过,出于对她的奖励,生产大队的领导特意批准她可以回家探亲几日。 对此, 许玉的情绪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一来,此许玉早已非彼许玉,再者,原许玉其实对自己的家庭也没有多少感情,因为她很小的时候妈妈就过世了,后来爸爸又再娶了一位后妈,后妈对她不算苛待,也就只是把她当成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罢了。 他们两位都在县医院做医生,之前许玉还没来这里做知青时,与他们之间连见面的机会都稀少,在他们把许玉送出去做知青之后,与她之间更是连一封书信都没。若非这次大队里准许她回家探亲,其实许玉都要忘记了,原来她是有爸爸的人,之前也是曾经有过家的。 出于此,许玉只是说先把假期攒着,等不忙的时候再回家。只是,没想到,她还没回家呢,她的后妈周萍竟是先来找她了! 这天,许玉在给汪增做脑部复检时,周萍前来了,还随身带着几份有关对许玉采访的报纸,在对周围的人明里暗里的询问了一番,确定许玉真如报纸上赞扬的那般传神之后,周萍对她的态度不可谓不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不仅直接对外人表明她与许玉之间的关系,而周围的人趁机猜测许玉之所以这么厉害,应该都是得她教导时,她也没有否认。 许玉对周萍的示好,直觉应该是无利不起早,果不其然,周萍私下对她说,想把她调到县医院去上班。 恰在此时,如往常那般,又有其它医院的领导前来,青睐许玉,想将其聘走,却都被周萍用母女之间的情分给打发走了。 许玉本来也就没打算离开医疗站,周萍把这些医院的人给劝走,也是正合她意,因而她当下也没阻拦,只是自然也没答应周萍。 对此周萍并不气馁,只是让她再考虑考虑,随后又开始打亲情牌了,试图修复她们之间的关系。 正好也到了午饭的点了,郗辰不知道周萍来了,便只给许玉送去了特意准备的爱心午饭,而周萍在见到郗辰之后,竟是当场愣在了原地! 第60章 暗中调查 周萍在见到郗辰时, 目光极度震惊,虽然这种表情只是一闪而逝,依然被许玉洞悉眼底。 没过多久,周萍便借口先离开了。许玉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面上多了几分深思。 郗辰说他不认识周萍, 记忆中对她并没有丝毫的印象。当年晚上, 许玉无意中听到, 李海洋对他说, 当年郗川就是在周萍所在的县医院做的身体检查, 查出身体没有生育能力的, 而且当时给其做检查的就有一位姓周的医生, 除此之外, 其它的因为时隔太久, 再者这些信息比较保密,无法查的更多了。 只是, 这些消息对于许玉来说已经较为震撼了。在县医院,姓周的医生, 联想到周萍看到郗辰时的反应……这一切会有那么巧合吗? 这一切也让许玉做出了一个决定, 看来是有必要先回家一趟了。 许玉的家在县城,得益于爸爸、后妈工作还好,所以家境在这个年代来说,算是不愁温饱问题的优渥之家了,虽然这一切与许玉还没成名之前并没有丝毫的关系。 周萍对于许玉的突然回家意料之中,却又有些意料之外,总体来说还是觉得很惊喜的,对她较为殷勤,一直让她休息几天, 再商量将其调到医院一事。 许玉对此只是回道,要先熟悉一下县医院的工作环境,等考察之后再做决定,周萍听出她的意思,在去医院工作时也会将其带在身边,有什么疑难杂症也会让她帮忙诊治,而在她都给出了很有疗效的方法之后,周萍更是加强了要把她留下的决心。 虽然目前周萍对许玉较为上心,但是,许玉却始终有种在被周萍监视的感觉,她会时刻关注许玉的一举一动,哪怕是她们一同回家了,她也会关注许玉在做什么,还会旁敲侧击地去问一些有关郗辰的事情,以及他和许玉之间的关系。 鉴于之前的种种巧合之处,眼下周萍的举措让许玉愈发生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一副依靠周萍,被其表现出的亲情所打动的样子。 许父是一个比较沉闷,老实本分的中年男人,他不善言辞,对于许玉的回家没有太大的表示,但是却会在每晚回家前先去一趟供销社,称一些肉或者零嘴儿回家,还会默默给许玉多添加一床被子,正是他的这些细节,让许玉隐隐有种真的把这里当成了家的感觉。 当然,如果没有后续发生的那些事情,她想她会一直把许父当成是自己爸爸的。 许玉休假时间有限,再者如果一直不答应周萍调到县医院去,迟早也会被其生疑,所以她决定有些事情还是得速战速决,尽快调查清楚。 在和县医院的工作人员混了个脸熟之后,在医院时,她便暗中调查当年郗川在医院检查身体一事,回到家之后,许玉更是不放过家里任何的照片、书信等能洞察出历史痕迹的地方。 这天,她在翻看家中照片时被提前回家的周萍看到了,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并未提及此事,只过了会之后,周萍笑吟吟道:"明天我休息,带你去买几件衣服吧,我看你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前些年的款式,也有些旧了。" 许玉回到家也有三五天了,这期间周萍也有休息的时间,可是都未听她提及此事,现在突然说要给她买新衣服,不得不让许玉有所起疑啊,只是周萍出钱给买的,不要白不要,因而她当下也没拒绝,很爽快的便应下了,然而她千猜万想,都没想到周萍竟然是想…… 第61章 撞见了 这日, 周萍陪许玉逛街时,当场就让她换上了新衣服,随后说累了,要去附近的茶馆坐坐。 然而, 当她很有目的性的进入了一个临窗的小隔间后, 许玉发现, 里面早有一位穿着中山装的年轻男子在等着了。 许玉去过几次县医院, 因而认得此人, 正是县医院里的一位姓康的医生, 此人因软硬件都不错, 最重要的是听说目前还在单身中, 一直都是医院众小姑娘的交谈对象。 康医生在看到许玉和周萍后, 立刻同她们打了招呼, 许玉听周萍与他寒暄的劲头,很明显是相约在此的。 不过片刻, 周萍便借此离开,只是让康医生与许玉多聊聊。这种年代, 这种架势, 许玉又怎会还不明白周萍的心思? 只是,周萍明知道她有对象,竟然还安排了这次相亲,许玉都要气笑了。她正要一语中的,直接对康医生说明情况时,后者竟是已经主动安利自己了:"你好,许玉,我们之前见过几次,你可能对我还不太了解, 那我就先对你说说我的情况。我妈是医院妇产科的主任,我爸在卫生局工作,我目前是主治医师,我家在县城有两套房子,我的存款是……" 茶馆是临街的,对面不远处就是一个供销社,与此同时,郗辰和李海洋从里面走了出来。 拎着大包小包东西的李海洋用胳膊蹭了下脸上的汗水,舔舐了下干涩的唇角道:"对面有个茶馆,要不我们去喝口水,歇会吧。" 两人还未走进去,就看到了窗边的许玉,和一个与其对坐看向她时目光内敛又热切的年轻男人。 康医生恨不能把自己的家族史都说一遍,态度诚挚,不等他说完,却被许玉给打断了。 "是这样的,我根本就不知道,来这里会见到你,否则我压根就不会来这里。" 康医生眸光微滞,就听到,她继续说道:"因为我有对象了,所以抱歉,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再坐会,对了,这些茶点我请。" "等一下,"迅速消化了她的信息的康医生立刻拦她,却又没敢真的碰到她:"那个,没关系的,我也该想到的,像你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又怎么可能没有人追……" 许玉:"你说错了。" 康医生不解其意:"什么?" 许玉挑眉,神色自豪:"是我追的他。" 康医生:"……好吧,姑娘大胆主动一些,也挺好。我的意思是,不强求,我们也可以做个朋友么,我对你的医术还是挺敬佩的。" 他察言观色,但见许玉不为所动,又立刻补充了句:"哪怕是不能做朋友,也等先吃些东西再走行不行?这东西有些多,我一个人吃不完的。" 许玉想了下,从身上摸出了一张大团结,放到桌子上之后,才捏起一块龙须酥放到了口中,随后道:"除了我自己买的东西,我只喜欢吃我对象请我吃的,所以你慢慢吃,吃不完的你随意处置。至于你说的医学方面的,等我再去县医院的时候,在这方面你有什么想问的,我一定会知无不言。现在我得走了,因为我对象有些小心眼,被他知道了可能会介意,你自便吧。" 话落,不待他再开口,许玉已经转身离开了。然而,还没走到茶馆门口,就对上了郗辰和李海洋望过来的目光。 六目相视,许玉:"……" 两人也有几天没见面了,李海洋当下很有眼力劲的先离开了。 想到她刚才说的话,郗辰主动开口道:"你想吃什么,一起去。" 许玉:"咳咳,也不拘吃什么。" 主要还是要看是和谁在一起吃啊! 随后,郗辰便带许玉去了一家饭馆。 "刚才的事情,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郗辰道。 许玉心中一咯噔,也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多少,立刻去扯住了他的衣角,忙道:"不是那样的,我和他也只是在医院见过这次,这次我是和我那后妈一起出门的,我事先都不知道他在……" 郗辰:"我的意思是,你说我小心眼?" 许玉:"……" 囧了个又囧的! 可见古人诚不欺我,果然是不能背后说人的,唯一一次拿他当挡箭牌,竟然还被正主给听了个正着! 只是—— 许玉转眸望他,顺口回道:"你的意思是,我和别的男的一起吃饭,你也不会介意了?" 正好两人走到了拐角处,许玉话音刚落,就被郗辰一个跨步上前,退靠在了墙壁上,郗辰一手挡在她的脑后,一手撑在墙壁上,将她固定在他的所属范围内,微微眯了眯眼睛:"你想和谁一起吃饭?" 男人特有的磁场将她牢牢包裹,对上他深邃的眸光,许玉眸子微颤,下意识地回道:"没,没想和谁啊,只想和你……" 男人的目光这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的温和,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了蜻蜓点水的一吻,声音低磁:"乖。" "你后妈对你还好吗?"郗辰神色平静,话语中却无不透露着对她的关切。 许玉想到周萍可能做出的事情,眸底闪过了一抹沉重,嘴上却道:"还行,反正假期也要结束了,我也快要回去了。" 郗辰凝眉:"你没打算留在县城?" 听说她之前去了县医院几次,郗辰还以为,她这次会答应周萍留在县城。 许玉挽住了他的胳膊:"我的伙伴都在医疗站啊,我怎么会离开。" 再者,想到她从周萍的床垫下翻出的那张照片,如果周萍真的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尤其还是对曹莹等人不好的,她更加不会留在县医院了。 在这些事情调查清楚之前,许玉暂时没打算告诉郗辰,一来不知道如何说,再者也不想让他担心,因而当下便岔开了话题:"我们去吃菠萝咕噜肉吧,你喜欢吃菠萝,那我吃肉……" 两人离开后,他们的身后,周萍从暗处走了出来,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眸光愈发阴霾。 第62章 真相 许玉没想到, 他们的这次见面,差点给郗辰带去无法挽回的灾难。 周萍最近总是早出晚归,行事神秘,这天许玉无意中遇见了李海洋, 从他口中得知, 有人给郗辰所在的出版社写信告密, 说他成分不好, 现在已经停职在接受调查时, 如果说, 最初许玉只是怀疑此事与周萍有关, 那么在她发现周萍床垫下一直私密放置的照片不见了时, 她觉得有些事情是该摊牌了。 当晚, 家中, 许玉看向还在竭力安利康医生好处的周萍,开门见山:"我最后重申一次, 我有对象,他叫郗辰。" 看着周萍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微颤的目光, 许玉继续道:"你口口声声都是为我好, 可是你为什么要害我对象呢?" 周萍面上一白,目光有些闪躲,嘴上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都不认识他,又谈何害他!" 这个回答是许玉意料之中的,她当下便拿出了一封信,放到了周萍眼前。 刚看到信,周萍登时僵住了身体,面上的血色亦逐渐褪去, 却紧紧咬着嘴唇,似是在做着什么最后的坚持。 这封信,赫然是之前周萍匿名投给出版社的举/报郗辰的信件,许玉一眼就认出了,信上正是周萍的字迹。 许玉看在周萍最近几日待她还算不错,哪怕是有所目的性的份上,淡道:"有些事情你已经做错了,已经给他人造成了深深的伤害,你现在还要执迷不悟,继续害人吗?" 周萍似是突然被蝎子蛰了下,神色骤变,有些厉色道:"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害人!就算这信是我写的又怎样,他本来就是他那个不守妇道的妈和别人生的野种!既然是事实,我为什么不能说!" "野种"二字彻底刺激到了许玉的逆鳞,她的眸中逐渐染上了血腥之色,似是熔浆喷发之前的蓄势:"究竟是否是事实,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原本还想给你一次让你自己亲口承认错误的机会,现在看来,大可不必了!" 说着,她直接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照片,放在周萍的眼前,照片上是五个年轻人的合影,其中就有周萍和许父,只是,两人虽是站在一起的,周萍的目光却是落在了中年那个男人身上的。 中间的男人身高颀长,外在出众,仔细看去,还能看出与郗辰的眉眼之间是有几分相似的。许玉曾经在曹莹的一本相册里也看到过这个男人,此人正是郗川! "你怎么会有这照片!"刚看到照片,周萍一直勉强维持的镇定全部炸裂开,激动道:"这不可能!照片已经被我放在……不对,这不是我之前的那一张,你竟然又去印了一张?许玉!你到底想干什么!只是一张照片而已,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玉幽幽开口:"是啊,只是一张照片而已,你至于失态成这个样子?那是因为……" 她瞳孔骤缩,迸溅出寒光:"中间这个男人,你一定不陌生吧,他正是郗辰的亲生父亲郗川!当年郗川就是在县医院做的身体检查,但是检查结果却被你擅自篡改,你可能是出于嫉妒曹莹,所以在郗川的身体检查报告上写上了他无法生育孩子,这才导致了郗辰与曹莹多年的间隙,导致曹莹母子之前一直背上污点多年,有家不能回,只能住在牛棚里,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毁了他们的家,毁了他们母子的一生!" 忽然,"碰"的一声,一直被认为不在家的许父竟是从房间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小蛋糕,蛋糕上插着两个数字,组成了19岁。 许玉怔怔地看向许玉,眸中多了几分问询,似是想确定,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许父的突然出现让周萍也怔住了,她下意识的就去抢许玉手中的照片,抢过之后直接撕了,然而,即便如此,她也只是把她和许父的那部分撕了个粉碎,至于带有郗川的那半张,则是相对完整的。 许玉是想揭穿周萍所做的一切,却从未想过在许父面前去揭穿,否则也不会选择这个她认为许父不在家的时候了,只是,看着他手上的那个蛋糕,应该是打算给她一个惊喜的吧…… "爸,我……"许玉向许父走了去,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又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周萍似是余怒未消的骤然上前,狠狠地推了许玉一把,直把她推的直接撞在了桌子上,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响。 一阵钝痛传来,许玉有种胳膊都要碎了的感觉,却听到了周萍气急败坏的声音:"老许,你看看,这就是你生的好闺女!我们处处为她着想,可是她在干啥,她胳膊肘向外拐,一心想着外人,现在竟然还想污蔑我!她简直就是个白眼狼!" "我没有,"不顾胳膊上的钝痛,许玉认真看向许父,一字一顿地解释:"爸,辰哥哥不是外人,而且做错了事情原本不就该道歉么,辰哥哥母子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应该还他们一个真相的!" 到底是顾及着许父,许玉不再提郗川,更不再提周萍对郗川自以为隐藏很好,其实难以遮掩的感情,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坚持。 许玉原本以为,许父多少会看在她这个亲生女儿的份上,哪怕只是做到公正一些,没想到,一阵阴霾的沉默之后,许父近乎是风轻云淡地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那还要法律做什么? 许玉简直惊呆了! "爸,"许玉目光坚定:"这些事情我既然说出来,那么就是有证据的,如果周阿姨不能自首,那我只能去找警察还曹莹阿姨的清白了。" "你这个白眼狼!"周萍气急败坏,抄起桌子上的玻璃花瓶就向许玉掷了过去! 有了刚才被推一事,许玉已经有所防备地避开了,然而,看着掉落在地上碎了一地的花瓶,不难想象,如果刚才这花瓶真的砸在她的脑门上,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头破血流了。 周萍却还没有停手,依然在找东西试图泄愤,许父见状也没制止,只是再度对许玉道:"我说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你非要把你周萍阿姨送进去,看着这个家散掉你才满意?" "那辰哥哥一家呢?"许玉沉声道:"你知道因为周萍的私心给他们一家人带去的伤害吗?你知道他们现在还在被这莫须有的污点所连累,这污点甚至有可能会桎梏他们的一生吗?再者,如果不是我发现了周萍写匿名信污蔑辰哥哥一事,他很有可能就会被出版社开除,他们生活、工作处处受肘,凭什么施害者就能当着什么都没发生,甚至还心安理得地试图继续害人?那对辰哥哥他们一家公平吗!" 许玉现在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郗辰,毕竟是她家人,哪怕只是名义上的,给他们带去了那么大的伤害! 所以于情于理,她都更应该还曹莹的清白,让当年的真相水落石出不是吗? 许玉再度扫了眼周萍和许父:"如果你们还有一点良知的话,现在都该去找曹莹母子说明一切真相,尽可能的去弥补他们。" 言尽于此,她觉得自己也已经仁至义尽了,否则周萍此时就不会再在自己家中了,然而,她没想到的却是…… 第63章 用他的方式 但见许玉转身就要离开, 周萍顿时慌了,对许父吼道:"老许,你还愣着做什么!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是已经嫁给你了, 还和你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了吗!要是这死丫头把这些事情说了出去, 我要是被处分了, 你以为你不会被连累吗!" 许父被这么一吼, 面上一寒, 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被连累"一词, 甚至隐隐编幻出了被下到牛棚后的磨难生活!不行, 熬了这么多年才维持的现状坚决不能被打破!正是这份强烈的驱使下, 想都不想的, 他抄起手边的棒槌就对着许玉疾驰而去! 棒槌还未砸到许玉的头上, 大门"砰"的一声被从外面踹开,郗辰一把将许玉捞入怀中的同时, 飞起一脚,直接把许父手中的棒槌踢到了地上。 来不及惊讶郗辰为何会突然出现, 许玉转身, 看着被踢掉了棒槌后一脸怔愣的许父,面上亦闪过几分不可思议。 所以说,刚才许父是想对她动手行凶吗? 周萍微怔之后,已经骂骂咧咧开了,骂郗辰竟然敢擅闯民宅等,许玉一个冷厉的眼神扫过去,沉怒道:"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你们把我给打死?" 许是被"死"字给刺激到了,周萍面上一阵慌乱,过于苍白的狡辩道:"没有!你不要胡说!我们都是遵纪守法, 严格听从组织教导的……" 许玉对此不屑一顾,只是看向许父。周萍是后妈,与她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许父可是她的亲生父亲!即便许玉已经不是原主,可是被许父弥补了几天的父爱之后,再经历眼前这一幕,她都无法接受到觉得这简直是颠覆! 她看着桌子上的蛋糕,又看了看地上的棒槌,何等讽刺啊! 这亲情,她原本就不该奢求的! 敛去眸底的失望,她淡淡地看向许父:"看在你之前毕竟生养过我的份上,你刚才要对我行凶一事,我就不与你计较了,但是当年你们做的错事,对于无辜者造成的伤害,这些事情会有人来追究你们的责任的。最后奉劝你们一句,悬崖勒马吧!" 话落,她主动握住了郗辰的手,转身向外走了去。 许父见状,下意识的伸出了手去,似是想抓住什么,举目望去,无意中却看到了挂在墙上的皮夹克,那是许玉花了一个月的工分所赚的钱给他买的,他当时就嫌贵,想让她拿去退掉,许玉当时却笑着说,自己可不想子欲养而亲不待。 凳子上放着她亲手缝制的靠垫,只因看出了他会经常腰疼,垫子针脚并不均匀,却极为细密,不知道是不善女红的她熬了几个通宵才缝制出来的。 墙上的挂历是她用他们的合照打印出的,照片上,她挽着他的胳膊,笑看着他的目光,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天地,可是,现在…… 许父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着,看着逐渐消失在他视线中的许玉,突然就有一种,不知道何时已经映入他的生活眼下却又被生生剥离的空落与撕痛感,而这种可能再也无法挽回的剥离,正是他一手造成的啊! 许玉拉着郗辰的手向外走去,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泛着寒凉,走到了外面时,无意中发现可以透过没拉上窗帘的窗户看到周萍家里的情况,想来刚才郗辰就是在外面看到了许父想对她动手才不惜立刻破门而入的吧,而正因如此,眼下她才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 她从未想过,正是她的家人把郗辰母子害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而他们还待她这么好…… 强烈的愧疚感深深涌现,许玉只觉得体内的寒流愈发凝结了,她近乎颤抖地开口:"辰,辰哥哥,我……" 郗辰握住她的双手,放在唇前哈了几口暖气,并将她拉的愈发靠近自己:"刚才是不是吓到了?别怕,现在没事了。" 对上他眸中的唯余关切,许玉心头一热,声音中也多了几分哽咽:"辰哥哥,对不起,是他们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才导致你们现在……真的很对不起,我……" 话未说完,一抹温热已经堵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许玉瞪大了眼睛,片刻之后,还未从放空的状态回过神来时,就听到郗辰已然道:"他们所做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你不用对我道歉,相反的,我应该谢谢你查明了真相,只是你别再为这些事情操心了,我自有主张。" 她看着神色淡然的郗辰,骤然想到,他之前与刘海洋也一直在调查这些事情,难道说…… 许玉眸光颤了颤:"辰哥哥,这些事情,你其实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郗辰揉了揉她的脑袋,只是转移了话题:"先一起去吃饭吧。" 他纵然没有正面回答,许玉也已经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一时间心绪万分,这个傻瓜,如果没有今晚的事情,这些真相他难道一直都不打算说出来吗!他所受的那些委屈,他难道还要一直忍着? 不行!许玉不允许! 她当下拉住了郗辰的胳膊,正色道:"辰哥哥,做错了事情就该付出代价的,我不需要你因为我或者其它的原因而继续受委屈,否则我所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哪怕最终周萍的罪责昭然于世,可能会对她造成一定的影响,但是相较于郗辰母子继续受委屈,她并不在乎这些连累,再者这也是郗辰母子应该恢复的清誉啊! 许玉还要再说什么,男人却再度吻了过去,这次相较于之前的蜻蜓点水,更多了分力度,在难以自制之前,郗辰放开了她,声音中隐着几分克制:"你要是再多说这件事情,我就继续让你说不出。这件事情就让我去处理,嗯?" 面上有些滚烫,心内阵阵热流涌过,最终,许玉没有再多言,挽着郗辰胳膊的动作却愈发用力,不管他做出什么决定,他都永远是她的男孩。 此事之后,许玉便随着郗辰回了医疗站。只是,郗辰还没做什么呢,周萍却先去找了他。 第64章 让他让步 原来, 自从那晚之后,周萍便一直惴惴不安,担心郗辰会去揭发自己,甚至连医院也不敢再去了, 可是就这么煎熬的等了几日, 却依然不见能将她判刑之人上门, 这非但没让她放松下来, 更让她有种刀悬于头顶却不知究竟何时会落下的崩溃感。 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等待"死亡"的煎熬, 周萍便主动去找了郗辰, 穷途末路的她给曹莹下跪, 坦白自己当年所犯的错, 并说愿意用一切方式去弥补。 最终周萍对外发了声明, 说是当年自己诊断错误导致现在给曹莹母子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以前的事情真相大白,出版社、生产队等各方的努力之下, 曹莹母子终于彻底摘掉了头上的帽子,而周萍也因之前所犯的错被革职。 有关这件事情, 怕连累到许玉, 曹莹原本没打算追究的,周萍为了逃避更深的处罚才主动去请罪,即便如此,曹莹也没有过深的追究,许玉知道,这都是顾念着与她之间的情分,一时间愧疚又感激,更是把其当成了至亲之人。 周萍为了求得曹莹的原谅,主动联系到了郗川, 说明了事情的始末,而没过多久,郗辰就收到了郗川的回信,约定了时间前来看望他们。 有关郗川,许玉从李海洋口中也得知一二,听说是队里的一位军官,位高权重。 毕竟是和郗辰有关的人,许玉也曾在脑海里想象过郗川的形象,然而当她真的见到了其人时,发现和自己想的并不一样。 为了见一直挚爱的郗川,平时不善打扮的曹莹特意去县城里做了个当下最流行的卷发,甚至还画了个淡妆,然而当他以新娘的心态去迎接新郎时,得到的只是—— 曹莹家中,为了帮曹莹迎接郗川,许玉特意买了些瓜果点心送去。 虽然已过中年,身材颀长、身板挺拔,一看就是平日里勤于锻炼的加持下,郗川整个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上好几岁,本就深沉的目光许是因不苟言笑,更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冷厉气场。 许是时隔数年再次见面,曹莹显的有些拘谨,在给郗川倒水时不小心迸溅到了他手上几滴水,她立刻摸出手帕要给他擦手,却被郗川躲避瘟疫般地避开了。 "我时间有限,你赶紧去把辰辰带来让我带他离开,他的东西也不需要收拾了,等到了我那边我会着人给他重新置备。"郗川声音冰冷,略有些不耐道。 "我刚才去找了辰辰,他现在有些忙,必须这么急着回去吗?因为之前来信时你也没说,他这边就没安排好,可能得……" 不等曹莹把话说完,就被郗川给打断了:"不管他在这边做什么,能有我将会给他重新安排的事情重要?行了,我自己去找他带他走!" 虽然清楚他说一不二的性子,但是曹莹之前的确去找了郗辰,他也的确在忙着无法抽身,眼见着郗川要前去,她立刻上前挡在他面前,委婉道:"要不,再等一下,你先吃些东西,我也准备一下我的东西……" "准备你的东西?"郗川狐疑地看她一眼,继而似明白了她的意思,却面无表情道:"曹莹,你应该清楚,我们已经离婚了,你现在的身份,只是辰辰的妈,还有一点,我把辰辰带走之后,他以后一定会前程不可限量的,你应该也不想因为你的事情,成为辰辰以后道路上的污点吧。" 曹莹神色微怔,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郗川,在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后,面上血色逐渐退去,身子近乎站立不住:"你,你是想让我和辰辰分开吗?辰辰长这么大,我从来都没和他分开过,而且,现在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了啊,辰辰是你的孩子,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怎么会成为污点……" "辰辰是我的孩子,但是我们在离婚之前,你并不是……" 他的话并未说完,曹莹却从他眸中的芥蒂中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介怀她之前曾被…… 曹莹死死咬着嘴唇,尽量不让眼泪从早已通红的眼眶中流出,再三斟酌了之后,她近乎有些乞求地问道:"我不会对别人说,我和辰辰的关系的,能不能不要把我和辰辰分开?我也不会麻烦你的,我会自己找活干,我可以去食堂帮忙做饭,哪怕是去打扫卫生,给人打扫厕所……" "你只要和辰辰在一起,你就始终都是隐患!"郗川毫不留情地再度打断了她的话。 "是吗?"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接着,郗辰背光走入,投下的影子近乎把曹莹整个人笼罩,随后,他走到她面前,将她完全地挡在了身后,淡淡地看向郗川,看着这个他并无什么印象,现在更是想将其当成陌生人之人:"如果你是来看望我的,很感谢,你现在也看到了,恕不远送。" 郗川似是没想到郗辰的态度会比自己的更冷淡,顿时被噎住,面上微寒道:"许久不见,连你老子都不认得了?竟然敢这么对你老子说话!" 话是这么说,眸中却不见丝毫的怪罪之意,并且从桌子上打开大包小包的礼物,一一给郗辰看:"这是给你买的衣服,你看看合不合身,可能会有些紧,因为没想到你这身板比之前可壮实多了,平时应该没疏于锻炼吧?就应该这样……" 曹莹见郗川待郗辰亲近多了,想着他们到底是亲生父子,她也希望他们的关系能一如从前,当下便强忍下一切委屈不安等情绪,笑颜道:"那你们先聊着,我去做饭。" 许玉也顺势道:"我也去帮忙。" 与其与一个不亲近的人相处,郗辰宁愿加入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中去,当下捋了捋袖子,也要跟着去厨房帮忙时,许玉顿时给了他一个眼色,示意他留下,随后挽着曹莹的胳膊走了出去。 厨房,曹莹拍了拍许玉的手,温声道:"辰辰并非薄情之人,他对你一直是用心的,不用担心啊。" 许玉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担心许玉会因为郗辰的离开而神伤,从而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没了信心,且不说在许玉心里他们的感情一直是坚如磐石的,看着眼前这个眼睛上的红晕还未褪去,自己尚且悲戚不舍却还在想着安慰别人的女人,许玉心头一阵酸涩复杂,当下伸手拥住了曹莹的肩膀,宽慰道:"你刚才对我说的话,也同样送给伯母你呐。" 两人相视而笑,心头都涌现出了一种因为同一个人而彼此命运更为贴合的神奇、温暖的感觉。 厨房就在旁边,与客厅只有一帘之隔,即便许玉和曹莹不刻意去听,郗川父子的对话也会时不时地传入她们的耳中。 最初还算平静,一直都是郗川问一些近况,郗辰言简意赅的应答,后来似是提到了今天就要带郗辰离开一事,在遭到拒绝后,郗川顿时炸了,强硬的态度一如从前,甚至要直接动手带其离开。 见场面一发不可收拾,曹莹和许玉对视了一眼后,纷纷向外走去。 曹莹拉住了郗川,苦口婆心的劝:"都冷静一些,你们父子刚见面,所有事情都可以商量着来么……" 许玉则站在了郗辰面前,淡淡地看向郗川,她的世界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郗辰,另外一种是除了郗川之外的人,所以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敢做强迫郗辰的事情,她手中的针石可不是摆设! 许是她的目光清冷到有些敌视的意味,郗川不免多看了她一眼。而此时,郗辰再度冷声强调:"如果你是来带我离开的,我最后告诉你一遍,我不会跟你离开。" 话落,他直接拉住了许玉的手,向外走去,走了一步之后,转头看着还在试图平息郗川怒火的曹莹,又伸手将其拉走,最后看向郗川的眼神,分明是在说——连我妈、你前妻的身份都不承认的人,你不配让她给你做饭吃! 事情闹到这一步,也是许玉始料未及的,只是这毕竟是郗辰的人生,她能做的只有支持他的所有决定,然而事情接下来的发展,更是让她措手不及。 此事之后,郗辰拒绝再与郗川见面,郗川也不知去向,甚至也没有再去过村里,就在许玉都以为,郗川可能是放弃了此事时,周萍竟是前去找了郗辰,正好这日,郗辰正在家中陪曹莹。 刚见到郗辰母子,周萍直接跪了下去,泣不成声的道歉:"都是我的错,求你们放了老许吧,以前的事情他根本就不知情,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们打我骂我都行,再不解气,我去自/首行不行?你们不管让我做什么去弥补都行,只求你们不要把老许送进去,别让他被判死刑,我求你们了……" 说着,她又转到许玉的面前,去求她:"郗辰不是你的对象吗?求你和他说说,放过你爸爸吧,他毕竟是你亲爸爸啊!" 她的话有些莫名其妙,在场的皆一脸疑惑,还是曹莹上前将其扶了起来:"你说的意思,我们不懂,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你别着急,慢慢说。" 周萍只是强调:"是那个病人自己坚持用那种药物的啊,和老许没关系啊,他本来就癌症晚期了,求你们让病人家属别再闹了,我们赔钱,赔钱行不行……" 见她死死地攥着曹莹的手,许玉上前扒拉开了周萍:"我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情,但是绝对不会和辰哥哥他们有关,他们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如果你觉得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你至少应该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的告诉我。" 随后,通过周萍的讲述,许玉等人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 原来前几天许父所在的县医院去了一位癌症晚期的患者,患者家属还是想拖延患者的生命,所以请求许父给患者用一种很昂贵,却不能保证效果的药物,最终患者故世,他的家属觉得花了那么多钱却竹篮打水一场空,无法接受,便污蔑许父,说是许父害死了患者,要求其偿命! 许玉对此只觉得奇怪:"患者的家属有证据吗?按照你们医院的流程,患者在服用此药之前,他的家属不是会有签字的程序的么,所以这个状告根本就不合理。" 周萍强忍着哭声:"签字是签字了,但是他们说之前是被老许给骗了,才给患者用了这种药的,我打听过了,那些家属背后有人撑腰,这件事情其实就是针对我来的,所以……" 说着,她再度痛哭流涕。 周萍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许玉等人又怎会还不明白,只是这件事情不是曹莹母子做的,那么很有可能会是…… 脑海中一个念头刚一闪而过,许玉就看到,郗辰已经向外走去了,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去找谁了,她连忙跟了过去。 毕竟此事与她的家人有关,即便许父曾让她心寒过,眼下这种性命攸关之事,她也着实做不到置之不理,再者,她更不想郗辰夹在中间为难。 曹莹也担心郗辰和郗川见面之后,两人的关系会因此更加恶化,而周萍从他们的举措中也隐约猜出了什么,当下便跟着曹莹前去找了郗川。 郗川虽然不在村子里,对村子里的一切却了如指掌,特意安排了人在村子门口等着郗辰,就是为了让他去见自己。而这一切也恰好说明了,许父之事不管是否和郗川有关,至少他都是知情者! 一行人在顺利的见到了郗川之后,郗川对于郗辰所说之事并未否认,只是淡淡地回道:"身为医生,他擅自收取红包时就该想到可能会付出的代价。" 许玉闻言,立刻看向周萍。后者面上闪过几分慌乱,却依然解释道:"那是患者强行塞给他的,他当时太忙了没顾得上还给患者,后来想起来之后是想还给患者的,但是这件事情已经出了……" 然而,即便她的解释属实,许玉他们相信,但是别人会信吗? 再者,郗川也并未做什么越距之事,只是说了出于同情会考虑给患者家属施以援助,他想帮谁,是他自己的事情,别人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制止呢! 但见气氛一时之间陷入了近乎绝望的沉默,周萍再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跪到了郗川的面前,不停地磕头:"对不起,我知道你恨我,我愿意弥补,只求你放过老许行不行,这么多年来,我已经对不起他了,如果他因此这事被连累,我宁愿是我去死,求你让我一力承担我的过错……" 郗川后退一步,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面上的嫌恶毫不遮掩:"你能有今天,是你为你自己的恶毒付出的代价,而你丈夫也是咎由自取,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对上他厌恶寒厉的目光,周萍心底微颤,她不否认她应该为自己所犯的错误付出代价,但是有那么一刻,她竟是觉得郗川那么陌生,她印象中那个远山般伟岸的背影,突然间就轰然崩塌,她甚至为自己这些年来心底一直为他保留一块位置感到了不值,这些年来,她究竟是在回忆在怀念什么啊! 被迫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周萍慢慢地站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最后看向郗川道:"是我犯的错,我死不足惜,希望我能用我的死平息你对我的怨恨。" 话音刚落,她立刻向着墙壁上撞了过去! 好在曹莹距离她比较近,见来不及拉住她,立刻以身挡在了她面前,在周萍直接重重地撞到了她身体时,顾不上身上传来的钝痛,只是看向郗川,急道:"川哥,要说周萍当年所做的事情所造成的伤害,应该没有人比我所受的伤害更深了吧,但是我原谅她了,求你也原谅她吧。" 郗川对此却不屑一顾,重重的一声冷哼后,冷声道:"妇人之仁!" 就在此时,郗辰也开口道:"她所做的事情,与她丈夫无关。我不能制止你帮助患者家属,但是我会竭尽全力去帮许医生,这也是我的自由。" 郗辰声音平静,所透露出的立场却让人不容怀疑——如果郗川插手,他亦会如此,哪怕是与之反目呢! 对上他坚定的目光,郗川淡淡地扫了眼许玉后,道:"为了一个女人,你确定要与我作对?" 许玉闻言,眼皮微跳,看来郗川调查的还真是清楚,她正欲让郗辰先不要介入此事中,郗辰满脸警惕地看向郗川,神色愈发幽冷:"如果我曾经所遭受的一切是我能遇到玉玉的前提,再多的磨难,我都甘之如饴。" 许玉转头看向郗辰,心底阵阵热潮涌动,眼眶亦逐渐微湿。 而正因如此,她才更加不会把郗辰至于这种麻烦之中啊! "郗先生,我能和您谈谈吗?"许玉上前一步,决定用自己的方式让郗川让步。 第65章 暗潮涌动 休息室里。 许玉淡然上前, 在郗川对面坐下,对上他并不算友好的目光,平声解释道:"出于对您身份的尊重,所以我不想用俯视的姿态与您说话。" "你想说什么?"似乎除了郗辰之后, 郗川对谁都不是很有耐心。 许玉也不介意, 开门见山道:"你是一名军人, 你应该清楚, 军人是很神圣的职业, 你如果用这重身份去为自己行方便, 不觉得会胜之不武、更是对这个身份的亵渎吗?" 郗川登时坐直了身体, 眸光利刃般狠狠从许玉面上刮过, 她甚至能觉察到来自对面的寒流般的冷意似能将自己冰封, 但她依然背部挺立, 哪怕手心冷汗直流,表面上却是岿然不动。 郗川的声音, 一字字重重传来:"你觉得面对你们,我还需要用到自己的身份?" 似是就在等着这句话, 闻言, 许玉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那可未必吧。" 郗川:"你也不用想激我,有什么你直接说,我只给你最后一分钟的时间。" 许玉:"你觉得我微不足道,不用自己的身份地位也能碾压我,那我们就来一场武试吧。" 郗川面上终于泛起一丝波动:"武试?比身手?你确定?" 看着在他眼中她小鸡仔般的纤细身体,他只觉得,这丫头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想甘愿被他打伤然后讹诈他? 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许玉坦然道:"比试前我会先写一份保证书, 生死不论,各安天命。如果我赢了,就请你不要再插手我爸爸的事情。" 许是许玉赌注太大,即便郗川对此觉得是天方夜谭的,还是被勾起了一丝兴致,回应道:"如果你真能赢了,我还会为你摆平你爸爸的事情。但是,如果你输了,就请你以后和辰辰划清界限,再也不要见面。" 许玉轻嗤一声,看向郗川:"我的爱情,我的爱人,你觉得能被拿来做赌注?事实上你觉得辰哥哥不愿意离开是因为我吗?我得承认,在这方面你的洞察力还是很准的。不过么,你不觉得你首先应该把辰哥哥当成是有独立的思想的儿子,才算是给自己一个去修复你们之间的关系的机会吗?" 顿了下,她最后提醒道:"那么,今晚村子里的打谷场见了。" 当晚,当许玉和郗辰一起出现在打谷场时,郗川对此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即便你不找这个外援来,你以为我还真能要了你的命?我们点到为止,我还可以先让你十招。" 如果不是想速战速决,许玉甚至觉得他可能都会说出"我让你一百招"这种话来。 对于郗辰强行要跟来一事她也不解释,只是摸出了一根针石:"那我就用这个吧,插到你身上为准。开始吧,你来进攻。" 且不说郗辰还在一旁,就从他男人以及有身手之人等各个方面去说,他先进攻这合适?能不能让他在他儿子面前有点颜面? "你先……" 郗川这会子倒是客气起来了。 许玉却坚持:"让你先你就先,是不是比不起啊?" 笑话,她压根就没有身手,甚至都不会一招一式的好吗!让她先进攻,那是要她直接上手去薅头发嘛! 郗川闻言,也不想再浪费时间,转头看了眼郗辰,见其虽然面上有着难掩的担心,这担心自然是对许玉的,但是却也没制止,当下便直接上前,对许玉发动了进攻! 他本打算直接用最简单的招式,一招锁喉的,这样也能控制力度,不至于伤了她,却没想到,他还没碰到许玉,就被她给灵活的避开了,而且他伸出去的胳膊上明显被扎上了一根针石! 郗川觉得空气似被瞬间抽空,有一种堪比子/弹贴着耳边擦过的静止,出于难以置信,他近乎是出于条件发射的又出了一招,而这一次依然被许玉从容的避开,与此同时,郗辰也已经上前直接钳住了他的手腕,沉声道:"可以了,玉玉已经做到了。" 郗川死死地盯着许玉,似是要看透机械的零件那般。要知道一直以来他都是难逢对手的,否则这次风暴他虽然被影响到了,却依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际性的伤害,就是因为他个人能力突出,这其中就包括他令人生畏的身手,但是这一次……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许玉,却越打量越疑惑,最终没忍住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许玉从他胳膊上拔下了针石:"因为我是医生啊,刚才扎到的是你的少海穴,你没事可以经常按摩一下,对静心还是很有帮助的。" 话落,许玉转头看向郗辰,眼睛眨啊眨,示意——我真的没有对你长辈动手哦! 郗辰眸光宠溺,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走吧。" 不待他们离开,郗川却再度拦在了他们,确切的说是许玉的面前,目光沉沉:"你必须要告诉我真相!" 许玉神色坦然:"因为我有异能啊!" 郗川:"……" 其实许玉说的的确是事实,之前救人时她已经开启了绿色的人生进度条,奖励就是许多动作的慢动作,因而之前才能完美的避开郗川的所有招式啊! 有关这一点,她在来之前怕郗辰担心就告诉他了,他却并未再多问。 郗川还是很信守承诺的,果然很快就解决了许父的困境,许是也清楚了郗辰的脾性,一时间倒是也没再强行逼其离开了,他们的关系也因此不再是针尖对麦芒的状态。 许玉原本对郗辰暂时不用离开了还是有些小庆幸的,毕竟谁不想和所爱之人长相厮守呢,然而,一件意外却改变了她的想法。 知青大队有个叫做王燕的女孩子,因为之前流过产所以名声不好,孙禾和许玉待她倒是与常人无异,却没想到她竟然会恩将仇报,伙同因找关系而逃脱了罪责的方向民一起害许玉。 方向民因之前之事记恨上了许玉,在其被王燕骗到了一个小山坡上之后就想对其行不轨之事,且不说许玉有异能在身,恰好那晚郗辰似是有所预感般,没有回到出版社,因而更是及时救下了许玉。 方向民因此再次陷入囹圄,许玉纵然一身清白,却还是被污蔑水性杨花,不守本分。 这世上人云亦云,心藏龌龊之人何其多,他们漠视真相,甚至是不在乎真相,公然试图对许玉动手动脚,言语调/戏,而许玉因出众的医术原本就出名,这种消息一出,一时间倒是比她之前做开颅手术时更受追问了! 外人对许玉的骚扰与打击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她的生活,郗辰纵然对其处处庇护,他却不是女娲,无法用泥粘上所有人的嘴,而此时郗川公然带着随行之人出面,几辆军车往医疗站一停,气势威严的队伍齐刷刷的一列队,便是原本想多同许玉说几句话的异性都不敢再开口了! 从始至终,郗川都没有公然开口帮许玉说过一句话,但是他的行为却似在怀恶碎嘴之人头顶上悬了一柄震慑的刀,瞬间压灭了所有污蔑造谣之声。 他只想通过此事给郗辰上一课,要想保护自己所爱之人,光有陪伴和满腔热血是远远不够的! 郗辰第一次在郗川面前沉默了。 许玉不知道这件事情,她却因此事开始审视她和郗辰之间的关系,如果他们在一起会给他带去牵连,她宁愿不要和他一起站在阳光之下,宁愿成为他背后默默为其照亮前路的一盏孤灯!她不畏惧得不到回应的守候,只怕非但做不了他的浮板还会成为束缚了他的铅锤! 如果说此事是她想法动摇的开端,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让她下定了某个决心。 风暴之后,必定会迎来新篇,而在新篇来临之前,却依然有着无数的暗潮涌动。许玉意识到这一点时,是因为赤脚医生风靡之态不再如从前。具体体现在她身上,则是眼红她医术之人故意陷害她,说她医术不行,这一次,纵然章栋等人竭尽全力,依然没能让她抽身而退,无奈之下,也是出于对她的保护,领导决定暂时先安排她去外地巡游义诊。 因为去的地方较偏远,郗辰要一起同行,恰好在此时,出版社那边给郗辰争取了一个采访首长的机会,出版社甚至直接放言,依照着郗辰的出色能力,只要前去了,一定会得首长青睐,说不定之后他们都得忍痛割爱了。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在得知郗辰要放弃时,一直很欣赏力捧他的汪增甚至都说出了气话,如果他放弃了这个机会,那以后就再也不用回出版社了! 不管是大环境,还是对郗辰的前途影响等因素下,许玉自然是支持郗辰前去京都,而并非和自己一起去偏僻之地巡游的,这一次,她态度强硬到甚至搬出了他们的关系,龚鹏飞和赵谦也表示会同行,一定会护许玉周全,郗辰只能被迫目送他们离开。 驴车上,秋风萧瑟,许玉能感觉到身后郗辰的目光一直是凝在她身上的,可是她强忍着没有回头,因为她怕只要转头看他哪怕一眼,她都会忍不住,不想和他再分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觉得自己应该已经驶离了郗辰的视线了,才慢慢转身,却好似依然能看到那个似是想站成永恒的黑点,再没控制住,她瞬间眼泪决堤,心中一直愧疚道:"对不起,辰哥哥,这是我第一次用分手威胁你,你一定要原谅我……" 就在这时,脑袋上被罩上了一件温暖的大衣,完全盖住了她一直想拼命遮掩,却始终擦不干的眼泪,赵谦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我可以是肉盾,你也可以把我当海绵,要试试吗?" 许玉的眼泪顿时止住了,隔着大衣锤了他一下:"你以为是你脑子里的水啊有那么多!" 一行三人本就交情匪浅,纵然路途艰难,相互照应之下次次危险还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直到这一次,他们无法避免的路过了一处深山…… 第66章 留下她 这里深山野林到许玉甚至觉得这里可能都没地名去称呼, 他们只想着得堤防各种野兽,却没想到竟然还会在这里遇到炸弹! 当爆炸声在距离许玉不远处响起时,她首先感觉到的是被一股强热流给冲飞了出去,然而几乎是在与此同时, 她的面前似从天而降了一个人, 她刚看清楚那个人的脸, 就被那人拥着一起滚下了一个山坡。 因被炸晕而短暂的昏迷之后, 许玉醒来时, 一眼就看到了一直把她护在身下的汪绍钧, 来不及去意外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但见他双眼紧闭, 面色苍白, 许玉立刻轻轻地翻动着他, 给他检查着身体,就看到他腿上被扎进了好几块碎铁片, 鲜血已经浸湿了他的整条裤腿。 天色渐晚,墨色逐渐晕染了整个深山, 要不了多久, 便会如同一滴饱满的墨汁完全滴下,将周围的一切变成伸手不见五指的苍茫。 而且这血腥味,更是会吸引来许多的野兽,他们现在的处境不可谓不是岌岌可危。 许玉一边给汪绍钧止血一边叫着龚鹏飞和赵谦的名字,只是刚叫出口,一只手已经覆在了她的唇上,止住了她的声音。 汪绍钧面上毫无血色,眸中的警惕却没有丝毫的放松之色:"别出声,他会听到。" 他? 许玉狐疑, 却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汪绍钧见状,挣扎着要坐起来,许玉立刻上前扶起了他,却按住了他的腿:"还有些碎片我没取出来,你先别动。" 汪绍钧看了眼自己的腿,目光如鹰般四下巡睃,全身都呈现出一种戒备的姿态,压低了声音对许玉道:"你向南边的方向一直走,会有人在路上接应你的,你先走。" 许玉眼皮轻颤,有些窘态:"那个,南边在哪里?算了,你就是指给我看,走不了多久我也会迷路的,先别说这么多了,我看那里黑洞洞的,可能是个山洞,我们先进去躲躲吧。" 她很努力地把他向山洞的方向拖去,他越挣扎只会加重她的负担,汪绍钧索性起身任由着他扶着她前行。 好在山洞里并无积水,地面还算平整,勉强可以窝在里面躺会。 在许玉给汪绍钧继续包扎伤口的时候,从他口中得知了他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有一个连环杀手潜逃到了深山里,而汪绍钧不仅野战经验丰富,还善于拆各种炸弹,便被警局聘请来合作捉拿罪/犯,犯人即将落网时却抱了鱼死网破的态度引爆了自制的炸弹,才有了后来之事。 按理说刚才情况危急,汪绍钧被炸伤,他的同伴出于担心他应该早就前来寻他了,但是到现在却都没动静,只能说罪/犯还没被绳之以法,他们怕罪犯会随着呼声找到汪绍钧,从而更会给其带去危险。 "那我们现在只能在这里等着吗?"许玉问道。 汪绍钧脱掉了外套,要给许玉披上:"这里空气潮湿,你别受寒了。罪/犯之前身受重伤,应该也撑不了多久了,要不我们在这里等等。" 许玉随身携带的药物不多,汪绍钧腿部受伤情况又比较严重,必须得即刻做手术将体内的碎片取出才行,想了想,她问道:"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吗?匕首之类的,全部拿出来。" 在得知许玉现在就要给他做手术时,即便两人距离较近,他也只能看到夜色中她澄亮如星的眸子,汪绍钧不禁道:"可是这里没有光,怎么看得见?" 许玉神秘一笑:"是时候展示我真正的医术了,你只管躺好便是。" 但见汪绍钧表情迟疑,她又道:"你这条腿如果不及时做手术,可能就要废了,那还不如让我试试。" 她风轻云淡的声音却似死寂空间里的一抹气流,莫名的便给人一种生的希望,汪绍钧便不再多言,躺了下去。 许玉身上没有麻药,只能摸出帕子叠好,塞到了他口中:"你可能要忍着点了。" 话音刚落,手中的匕首已经剜进了汪绍钧的皮肉里。 一声轻微却沉重的闷哼声传来,本就因失血过多近乎晕眩的汪绍钧在这种剧痛的刺激下,不知何时便失去了知觉。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置身在了医院。从同伴口中得知犯人已经落网,这次收网行动圆满落幕,待问及到许玉时,同伴兴奋道:"许医生还真是你的贵人啊,你还记得你腿里之前留下的那枚子弹吗?她在给你夹出铁片时,顺便把你体内的子弹也给取出来了!我虽然不是医生,但是医生之前不是说你体内的那枚子弹就挨着动脉,除非是华佗转世否则压根就没法取出么,可是她就做到了!" 同伴对许玉的医术惊叹不已,汪绍钧又想到了昨晚许玉在黑暗中给他手术一事,在听到同伴惋惜的说她很快就会离开时,想到她说昨晚说过的巡游,顾不上腿上的伤,他直接一步步挪了出去。 便是出于对她医术的敬重,他也想给她更大的施展平台! 更何况,要调查清楚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并不难,在得知她竟然还会被人陷害时,汪绍钧更是下定了决心要将其留在身边,毕竟配得上她的只有不容置喙的信任! 这一次,汪绍钧用了手段,连同章栋等领导一起强行让许玉留下,医疗站回不去了,许玉也只好跟着他一起去了京都,当然,除此之外,她还有两个考虑,一来,郗辰现在就在京都,她若是也前去,便能距离他更近一些,再者,赤脚医生这个职业迟早会被更成熟的医疗体系所取缔,她也得为孙禾等伙伴找好退路。 许玉不喜欢被规矩束缚,汪绍钧便直接把她安排在了京都医院坐诊,她精湛的医术注定没过多久她便再度声名赫赫,成为了众患者趋之若鹜的专家。 与此同时,郗辰也得到了首长的青睐,很快便成为了首长身边形影不离的红人。 对于这一点,虽然许玉觉得这是郗辰的能力所致,但见首长对郗辰信任到毫无保留的地步,起初她以为是他们原本就相识的缘故,直到—— 第67章 他的先知 许玉有次和郗辰见面时, 无意中察觉到了他身上有伤口,再三询问之下才得知,是为了保护首长受的伤。 虽然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是从他肩膀上的枪/伤也能窥一眼而知全身, 不难想象他每天的处境有多危险, 更不难理解了这种以命相护所得到的回报。 见许玉面上一片忧色, 郗辰上前用额头蹭了蹭她的额头, 眸中一片如月柔情:"只受过两次伤, 现在也没事了, 放心, 为了我们的以后, 我也会保护好自己的。" 顿了下, 郗辰又道:"我这次来, 还有一件事情和你商量,你以前说你喜欢南方, 我之前和首长出差的时候在南方的小镇上买了一处房屋,我先安排人送你和我妈过去, 等我这边有空就会去找你们的, 你这边暂时没事的话,我明天就安排人送你过去,好不好?" 这件事情来的太突然,许玉下意识地问道:"现在为什么要过去?辰哥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郗辰静默了瞬之后才道:"现在时局比较动荡,你应该也有所察觉,赤脚医生的处境也在走下坡路,以后的情况谁也说不好,就算是为了以防万一吧, 你们就当是换个环境生活了,要不现在就开始收拾东西吧,你只需带些体己的东西就行,小镇那边所有的日常用品我都已经准备齐全了。" 郗辰素来很尊重许玉的想法,对她说是百依百顺也不为过了,如眼下这种近乎是先斩后奏的情况还是头一遭,再者,看着他眸底难掩的冷肃,许玉总觉得他似乎还知道更多的事情。 重回一世的许玉知道,赤脚医生会逐渐被取缔派所影响,从而退出历史舞台,现在虽然已经逐渐出现苗头了,却也没严重到需要立刻去避一避的程度,郗辰为何那么着急? "对了,"郗辰又叮嘱道:"到了那边之后,你们最好暂时深居简出,你也不要告诉别人,你曾经做过赤脚医生。" 许玉眸光微颤,心底闪过深深的震惊,为什么不能说,是怕她曾经的身份会受到时局航向的影响? 但这都是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他难道和她一样,也是…… 许玉深深地看着郗辰,这一刻,她的心里竟是闪过了一个大胆到近乎荒唐的念头,她一步步上前,扯住了郗辰的衣袖:"辰哥哥,游艇上……" "游艇?"郗辰面上闪过一抹疑惑:"你是想坐游艇吗?你们先过去,等我这边安排好了,我再去接你坐游艇,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许玉看着他面上的平和,是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想到他的担心,许玉想了想,还是道:"辰哥哥,你说的事情我心里有数,就像你让我相信你会保护好自己一样,你也放心,我也会保护好你心尖儿上的人的,这样吧,你先安排人送伯母过去,等我这边几个病人情况稳定了,我就过去。" 郗辰还欲说什么,就被陪同他一起前来的卫兵给叫走了,两人恋恋不舍,却也相互嘱咐着分开了。 许玉目送着郗辰离开的身影,回想他方才说的那一番话,如果他不是能提前预知以后会发生的事情,可能就是因为经常待在首长身边,对于时局的动向比一般人更清晰敏感一些,而这也就意味着,有些情况可能会提前,已经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地步。 想到合作医疗站的伙伴们,许玉决定得即刻动身先回去一趟。 汪绍钧得知许玉要回去,出于担心她的安全,便要陪她一起回去,起初许玉是拒绝的,而在汪绍钧说出不会干涉她要做的任何事情之后,不难猜出,许玉最近一直以来的动作,应该早已被他看在眼中了,否则他也不会说出那话了,既然他已经知道了,想到有些事情可能还需要他的帮忙,许玉便同意了。 许玉是猜测到了一些事情,但是前世的她毕竟是没经历过这些的,因而等到回村之后,看到孙禾等赤脚医生已经被禁令行医,有些取缔派甚至滥用职权擅自收走医疗站的器械和药品,遭到阻拦竟然直接动手伤人等,她隐隐有种直觉,这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前兆了! 之前怕许玉担心,也是不想影响她在京都的发展,对于医疗站的事情孙禾等人便从未告诉过她,在给她的信件来往中也是报喜不报忧的,眼下被突然回来的许玉撞见了,孙禾纵然满心悲愤,嘴上也只是说都是些小摩擦,并不想让其参与其中。 在汪绍钧把前来闹事之人赶走之后,许玉私下对孙禾等人道,想解散合作医疗站,她已经给孙禾等知青安排好了退路,可以去其它的医院,也可以去制药厂工作,许玉在一家制药厂有股权,孙禾等人过去,就等于是在许玉的地盘上做事,自然也不用担心会有人给他们穿小鞋等。 孙禾闻言,看向许玉道:"玉玉,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了?你和郗辰都说了同样的话,他之前也劝我们离开,还说帮我们都安排好了住处。" 许玉微怔,郗辰早已对他们做了安排了吗?可是这些事情,他一直都未对她说过。 就在这时,章栋又道:"玉玉,郗辰之所以想着我们,也是因为你,怕你再为我们操心,他为你做到这个份上,你和他在一起,我们也放心了。这边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想办法的,即便真有什么,你现在已经出去了,更没必要再回来趟这趟浑水了,这样,先吃饭吧,吃好饭你们就先回去吧,这边有我,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话是这么说,但是许玉还是看到了他额头上被深深按压出来的指痕,以前医疗站刚成立时出过那么多的事情,许玉都未见他这般忧心过,所以若是说他对当下的时局动向并没有一丝的察觉的话,他又何至于忧心至此? 想着,许玉已经从身上摸出了一个信封,信封里是一些钱和介绍信,她递给了孙禾:"如果不是安排妥当了,我这次也不会回来,再者,我这么做也不光是为了你们,万一后面真有个什么情况,你们被赤脚医生取缔派的人揪住了把柄,我可能也会因此受牵连不是?所以你们就按照我说的做,即刻动身前去新的地方报道。江湖之大,风平浪静之后,我们终究还会再见面的不是?" 孙禾捏着分量厚重的信封,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许玉为他们做到这个份上了,他们便感念着接受了。 对于医疗站生存艰难的情况,村民们也都是看在眼中的,所以对于解散医疗站一事,村民们也能理解,只是,心里到底是不愿的,毕竟,谁愿意庇护平安的保护神就这么离开? 面对村民们无声的挽留,许玉私下对村长道,医疗站是解散了,但是她一直在,只要村民们还需要她,她就会一直留下来。 她并未当着孙禾等人的面说出这些话,就是为了想让他们走的安心,而她之所以选择留下,与这里的情分是一方面,也是因为想为之前的事情善后,聪明如她,已经看出,医疗站已经被取缔派所咬住了,即便医疗站解散,之前与医疗站有过节的人也未必就会因此放过孙禾等人,所以许玉选择留下,就是要一力承担这一切! 而许玉不知道的是,村长在她说出这些话之时,就已经把村里的大喇叭打开了,在她说出自己的决定之后,村民们不约而同地相继着走向办公室,让许玉和孙禾一起离开。 众人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孱弱,肩膀上却担起了千斤的小姑娘,想到一直以来她为村民们付出的种种,身为长辈,身为男人,如果再强求她留下,弃她的安全于不顾,那他们还是人吗! 自愧弗如啊! 田卫国率先走上前去,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嫌弃:"你一个女娃子能担多大事,再说了,你之前不在的时候,我们村也没灭绝啊,虽说我现在不被允许行医了,建设也学了不少,勉强也算是半个赤脚医生了,你就安心回该呆的地方去。" 说着,他立刻扯了一旁的田建设一把,将他推上前。 田建设原本就有这个意思,眼下便顺势应下道:"你可别小看我,我现在已经到了出诊的水平了。" 村民和知青们也纷纷附和,之前他们去求医的时候,也都跟着医疗站的医生学习了不少,水平和其它村子的赤脚医生水平都相差无几了,许玉完全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对于那些取缔派的人,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他们要是敢再来乱咬人,那就是和我们全村的人都过不去,那是肯定会把他们打跑的,你们就安心的离开吧。"村长一锤定音,许玉和孙禾等人道别后,便也跟着汪绍钧回了京都。 孙禾等人的事情安排好了,许玉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京都却已经风云涌动! 第68章 我知道你馋我 许玉刚回京都, 就听说郗辰出事了,确切的说,出事的是首长。 首长为人正派,在这种动乱之中就难免会被小人陷害, 港岛那边的情况比国内更加混乱, 有人污蔑首长和港岛那边一个有名的帮派有勾结, 直接就要对其进行审判! 首长许是自知自己是避不开身陷囹圄的境地了, 便提前把郗辰给摘了出去, 然而, 那黑/帮老大的妹妹在一次见到郗辰之后, 却对其一见钟情, 不惜动用一切权利势必要得到他。甚至威胁他, 如果他不从, 下场不会比首长好哪去。 许玉千方百计地打听到了这些消息,她正在打听郗辰现在到底身在何处时, 郗川却主动找上了她。 就在许玉以为,郗川会劝她离开郗辰, 免得郗辰会为了她把帮派老大的妹妹闫茴得罪的更彻底时, 没想到,郗川却要安排她和郗辰立刻去国外避一避风头。 对于闫茴,郗川神情蔑视:"就算他们在港岛是地头蛇,也不过是整个国家的蛀虫罢了,对于蛀虫自然是要彻底铲除的,难道还试图妄想颠覆整个时局?不自量力!" 郗川看不惯诬陷首长的小人行径,更是不会容忍首长就这么被陷害而不顾,大是大非面前,他没有愧对身上的戎装, 势必要与一切恶势力斗争到底! 许玉被保护着没有被参与到这整场漩涡之中,却依然能从外面的血雨腥风,每天都在死人,人人惶惶自危险的眼神中看出,外面的情况到底有多险恶。 在郗川的安排之下,许玉终于和郗辰见面了,如同所有历经磨难之后终于见面的所有伴侣那样,许玉看着眼前的爱人,自是不想再与其分开,她安慰自己,她只是一片飘零的落叶,在风暴面前是万分渺小,是不堪一击的,而且,在这个人人自危的处境里,她也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不是? 所以,她想自私一次,想和郗辰一起离开,想去过属于他们的来之不易的平凡生活。 但是,这一切却都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郗川在和帮派的斗争中负伤后,现在不知所踪。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且又是在这种情况下,许玉看着郗辰踌躇到近乎煎熬,甚至是不敢看向她的目光,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一句话——在你面临选择的时候,抛硬币是最好的办法,并不是因为抛硬币真的会替你做决定,而是在硬币抛出去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看着郗辰的行李包中寥寥无几,一看就知道是随便塞进去的几件衣服,温声道:"辰哥哥,你最初的时候就没打算和我一起离开,是不是?" 郗辰星子般的目光微滞,正欲开口,许玉已经伸出手指,点在了他的唇间:"你的选择是对的,首长对你有恩,你爸爸对你有情,你是该留下来的。" 即便许玉强行让其跟着她离开,这些事情,也会成为他一辈子的遗憾,她也不想他以后会一直不开心。 郗辰拉住了许玉的手,眸中的歉意与不舍让人心疼:"对不起,我先送你离开,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许玉看着他满眼的负罪感,她用生命去爱着的男孩,眼睛里应该只有星辰大海啊,她伸出手去,轻轻地摩挲着他的眉眼,声音平静到好似这一次并非是分离:"辰哥,你有你的原因留下,那你为什么非要让我离开呢?" 余光看着逐步向这边走来的汪绍钧,许玉收回了手,放开了郗辰,并且向汪绍钧的方向走了去,当着郗辰的面,她挽上了后者的胳膊:"辰哥,你先走吧,我是不会离开的,即便你不在,也有保护我的人,所以你放心好了。" 郗辰心头轻颤,看着许玉紧紧攥着汪绍钧胳膊的手,负罪感更似排山倒海,将其吞噬,他下意识的上前,想拉住她:"玉玉……" "不要再过来了,"面对郗辰的上前,许玉立刻后退一步,面上有着毫不遮掩的疏离:"你走吧,你走……" 郗辰怔在了原处,终究还是他负了她,他深深地看着她,像是要再度将她的一切都刻印在脑海中,等我,等我回来…… 许玉不知郗辰是何时离开的,她不敢看向他离开的身影,想到之前在村里时郗辰就那么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他的心里得有多煎熬啊,可是这一次,她再次亲手推开了他。 对不起…… 许玉松开了汪绍钧,强撑着的声音中却有着难掩的颤音:"刚才,对不起啊……" "玉玉,如果你愿意,我可以……" 汪绍钧即将说出的话,却在许玉的转身中又生生的止住,他看着她难以抑制的耸动的纤细的肩膀,兀自叹息,他便是想趁人之危,怕是也不会真的有这个机会的啊! "玉玉,你先休息,等会我让人把午饭给你送来。" 汪绍钧知道许玉这会想一个人待着,便没有再打扰她,只是让人按时把午饭送来,但是却见午饭又被原封不动地被端走了,只以为许玉是情绪低落没有胃口,便前去她的房间找她,没想到,却看到…… 窗外夜色沉沉,月色薄凉。 屋内,许玉正对着镜子练习,如果仔细看去,就会看到她的口中时不时的便会闪过一道寒光。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许玉只以为是汪绍钧,立刻问道:"你联系上闫茴了吗?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她?" 转身在对上前来之人的视线后,许玉登时怔住了,看着步步向她走近的郗辰,终是艰难地拉回了神思,问道:"辰哥哥,你,你怎么来了?" 郗辰面上是堪比风暴的暗沉,他并未言语,直接走到了许玉的面前,低头强行吻了上去! 感觉到口中吞噬性的占有,许玉大脑宕机的片刻之后,瞬间反应过来了什么般,正欲推开郗辰时,后者却已经放开了她,他的舌尖上却多了一片刀片,而且他的舌尖已经被刀片割伤,殷红的血珠瞬间顺着唇角滚落,触目惊心。 许玉瞳孔似被刺伤,下意识地要取下刀片:"辰哥哥,你……" 郗辰取出口中的刀片,只死死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把刀片含在口中,甚至还练习用舌头操纵刀片?你要见闫茴做什么?你答应过我,你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我心尖上的人的,可是你现在在做什么,你想和她同归于尽?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过我不能没有你……" 计划被戳穿,许玉是震惊,但是眼下看着郗辰舌尖的血珠,许玉心疼到心悸,立刻上前:"辰哥哥,你先把舌头伸出来,给我看看你的伤口……" 郗辰看着女孩儿满眼小心翼翼的担心,被刀片割伤了舌头是很疼,只一次就很疼,那她呢,她在练习的时候又被割伤过多少次?疼到滴水不能进却还在强撑,而若非是汪绍钧发现了并告诉了他,万一她就这么直接去见了闫茴…… 郗辰不敢再想下去,只是想着他便难以自制到心内早已天翻地覆,看着还在担心着他舌尖伤势的许玉,郗辰再度吻了上去,这一刻,他不想再忍,他想给他心爱的姑娘他所拥有的一切。 看着许玉尚且茫然的眼神,郗辰一粒粒的解开了自己上衣的扣子,走向她,眸中有着噬骨缠绵:"我知道你馋我,正好,我也想把我自己只给你……" 许玉似做了一场梦,爱到极致的梦。 梦醒之后,枕边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可是她清楚的知道,她和她的爱,将会永远的属于彼此。 她听说郗辰去了闫茴的公司,给他们拍电影,为此有人造谣说郗辰已经投靠了帮派,开始了对他的喊杀喊打,但是许玉始终坚信,他并非这样的人。 只是她依然没能阻止此事对于无辜者的蔓延,郗辰的身世被无情揭露,郗川和曹莹也即将被彻底推向风口浪尖,就在这时,许玉主动站了出来,以郗辰爱人的身份。 乌泱泱的反派似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把所有的怨怒与暴戾全部加诸在了许玉的身上,不仅胡编乱造她的罪状,还开始了对她的各种人身和精神摧残。 他们批判她,体罚她,不给她食物,还罚她做最苦最累最脏的活,如果不是接触了这些,许玉甚至都不知道,惩罚人的手段,还能有这么多样。 他们用各种办法强迫许玉承认自己的罪行,被拒绝之后,便是各种变本加厉的施虐。 许玉纵然心底坚如磐石,她也是血肉之躯啊,眼看着她被折磨的瘦骨嶙峋,汪绍钧终是忍无可忍,一个能硬生生扛过不用麻醉被直接体内取子弹的硬汉,却生平第一次给许玉跪下了,只是为了求她,让她对外答应她是他汪绍钧的妻子,这样一来,就能和郗辰划清界限,他也能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了。 可是,却依然被许玉拒绝了。 她宁愿用郗辰爱人的身份被冤枉,哪怕死去,也不想与他划清界限,再者,那些人加诸在她身上的伤害越多,她承受的越多,与郗辰有关的其他人也能暂时多安全一分啊! 他为了他们的来日方长甘愿独闯虎穴,那么她眼下又为何不能去承受这些呢! 就在许玉抱了宁死不屈的决心,甚至已经做好了这种准备时,不曾想,事情却来了转机。 第69章 现世安好 善有善报, 从来不是一句空话。 村长等人在得知了许玉的遭遇之后,纷纷出面,在汪绍钧的帮助下,那些曾经被许玉救过的人, 全部把许玉曾经做的好事一件件写下, 并在对许玉的无罪书上签字, 用自身去担保她无罪。 这件事情因为涉及的人太多, 最终引起了上面的重视, 在各种严格的调查之下, 最终还了许玉的清白。 只是许玉不愿承认外人对郗辰定的罪, 还是被软禁了起来。 此时她的身体已经传来了警报, 甚至出现了器官衰竭的前兆。汪绍钧见状, 便排除万难, 不顾一切地强行把她安排在了自己身边照顾。 医者不自医,许玉每每被疼痛折磨的难以忍受时, 便会打听郗辰的事情,仿佛他的消息, 已经成为了她活着的唯一动力。 也是为了减轻她的痛苦, 汪绍钧便买来郗辰拍摄的影片给她看,不得不说,郗辰真是天生就是吃这一碗饭的人,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他都红的如日中天。 然而,许玉在看到他拍的打戏时,却心疼的不能自抑,他从未拍过打戏,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一众影星中夺冠而出, 不难想象他究竟付出了多少,又承受了多少啊! 汪绍钧见许玉不看郗辰影片时被疼痛折磨的哭,看了又被郗辰心疼的哭,也是手忙脚乱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正想着直接把郗辰绑过来时,港岛那边却突然彻底变天了。 而他一直疑惑不解的事情,也得到了答案。 和许玉一样,汪绍钧也不相信,郗辰真的投靠了帮派那边,但是他等到的却并非郗辰和他们的争斗,而是他竟然帮那边赚钱! 直到此时—— 郗辰突然与帮派那边彻底闹翻了,并且向军方提交了帮派这些年来的所有罪行,其中就包括对于首长的诬陷的证据。 众人这才惊觉,郗辰这些时日以来,其实一直都是在蛰伏。 只是,郗辰的举措却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反扑,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汪绍钧甚至下了军令状,一定会从龙潭虎穴之中救出郗辰! 此时,许玉的身体也每况愈下,痛昏之后,又会再度被痛醒,系统许是也于心不忍,给她开启了蓝色的人生进度条,得到的好处是会让她经常陷入昏睡之中,这样也能减轻她的痛楚。 对此许玉其实是拒绝的,虽然她现在身体难以为继,意识却是清醒的,她一直有种感觉,或许人生进度条,真的就是表面的意思,到了最后,她就真的嗝屁了。 但是她还是想等郗辰,哪怕目前的身体情况让她痛不欲生呢! 面对她毫无杀伤力的无声控诉,系统只是放着催眠曲,哄她快些睡去了。 许玉再度陷入了昏睡中。 昏昏沉沉到许玉一度分不清楚何时是醒来的现实,何时又是梦境,就在许玉以为,说不定哪天她就会这么直接睡过去时,她突然看到了郗辰,她梦魂萦绕的人。 这天醒来,日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温和如春日,一看就知道外面是个好天气。 想到刚才梦里清清楚楚梦到的那张脸,许玉从床上坐了起来,在看到许是因为被告知她醒了立刻匆匆赶来的汪绍钧,她立刻问道:"是辰哥哥回来了吗?他在的吧,带我去见他吧。" 汪绍钧闻言,眸光微顿,想到郗辰现在的情况…… 为了不再让许玉受到刺激,他已经叮嘱下去,任何人都不得对她说郗辰被带回来了,她眼下怎么会知道? 他正欲对照顾许玉的人追责时,就看到她自己走下床,言笑晏晏地向着他走了过去。 正欲脱口的话,就这么梗在了喉中。 许玉自从生病以来,连呼吸都带着痛,更别说是有能独立下床的时候,可是现在,她清瘦的面颊上却浮现着一团晨光,似骄阳下熠熠绽放的白菊,神情举止之间,又哪里还有一丝病态? 蓦地,他的脑海中就闪现出了"回光返照"几个字。 脑海中一瞬的空白、失神之后,但见许玉已经走了出去,他立刻转身跟上。 病房里,许玉看着病床上那个近乎包裹成了木乃伊的人,即便看不到他的脸,许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她爱了两世的人。 "辰哥哥……" 许玉的声音满含了小心翼翼,似乎眼前的生命脆弱到了风吹即散。 听到了这道声音之后,一直生命气息微弱的郗辰却睁开了眼睛,艰涩地转头,看向许玉的方向。 许玉走到他旁边,抚摸着他露在纱布外的眉眼,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即便是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也遮不住的血腥味,未语泪先流。 郗辰见状,想伸手抱抱她,奈何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现在根本无法动弹,只好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唇间一抹温和的笑:"过来。" 许玉依言凑上前去,面上突然一片温润,却是郗辰舐去了她的眼泪,紧接着,就听到他又道:"你也知道我现在手伤着,不能怪我啊!" 这似曾相识的话语—— 许玉突然就想到了,前世,有次郗辰拍戏拍到双手疼到僵硬,完全使不上一丝力气时,她一边给郗辰涂抹着活血化瘀的药,一边没忍住留下了眼泪,郗辰便让她凑上前,随后用自己的脸蹭了蹭她的脸,就这么给她蹭掉了眼泪,并说了这么一句话。 看着许玉怔然的目光,郗辰又道:"不要为我哭,我会心疼。" 前世,他也这么说了! "你,辰哥哥,你……"许玉已经惊到语无伦次了。 郗辰眸中柔情百转,也是那一夜之后,他才想起了前世的事情,才想到了他们之间的两世情缘,并从她的梦呓中猜到了,她其实也知道他们前世的事情,那么一直以来她对他的种种维护也就不难理解了。 只是可惜,他的傻女孩为他做了这么多之后,他才想起这一切。 好在,这一切都似乎还来得及…… 看着强忍着眼泪的许玉,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郗辰笑着道:"话说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还馋我吗?" 许玉没忍住,眼泪再度决堤,一边点头一边隔着纱布亲吻着他的脸颊:"你是我做梦都想得到的人啊……" 得到了最想听到的答案,郗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再见了,我的女孩。 这些时间以来,他已经把空间的能力升级到了极致,那就是可以装下这整个世界,并送许玉回到她前来的地方。 许玉轻轻地贴在郗辰的身上,听着他的心跳声逐渐变的微弱,若有若无,她最后亲吻了她的爱人,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见了,我的男孩。 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最后一盏生命进度条的灯亮起,所求不过是,希望郗辰能回到前世,回到属于他的满天星海! 天旋地转的轮回。 一家现代的医院。 病房里,郗辰和许玉同时睁开了眼睛,同时转向了对方,在看到彼此之后,从此天地之间,唯余彼此。 "辰哥哥,我饿了。"许玉摸了摸平坦的腹部。 郗辰笑着从病床上起身,扯下了套在身上的病服,健硕的身材在周围一片白色的映衬下,愈发香甜诱人,他倾身上前,声音低磁缠绵:"那就满足你。" 许玉:"唔……" 事后,主治医生前来给他们检查了身体,许玉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脸,看着他的工牌上写着的"龚鹏飞"三个字,纵然他不认得他们,她还是为他的心想事成而欣慰。 媒体的闪光灯下,郗辰从容地牵着许玉的手,一起走了出去。 医院里,他们看到曹莹再度怀孕了,郗川正一本严肃地托着她的腹部,表情神圣到眼前之人好似便是他生命的全部之重。 孙禾一如既往的给章栋送着爱心便当,两人还在谈着村长八十寿诞快到了,到时候可得大办一场,好好热闹热闹…… 郗辰和许玉再度相视而笑,你看,善良和爱,一直都在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