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废地成了首富》作者:澈生 文案 偶遇山洪,陆芜本应殒命,却意外重生,现代农业研究员竟成了农门寡妇。 村里婶婆唾她厌她,却又眼红垂涎她地里鲜嫩水灵的蔬果。 有甚者妄言:那地种不出好作物人尽皆知,这寡妇必是狐狸成精施了妖术。 无人知她虽不是什么精怪,却也有让植物复原的能力。 凭借着脑中渊博学识与这金手指,一块废地也教她点化成生金的沃土。 城中有云:陆氏果疏老板娘乃天上后稷仙,身娇貌美,所种更是人间少有美味! 萧泊向来洒脱恣肆,他人好坏言论都做耳旁风。 偏偏愿为陆芜一人寄命沙场,只求能够护她每一世。 村中妙龄女子皆道:萧大哥也不免艳俗,被狐狸精迷了眼。 待他功成名就归来时,当街施展苦肉计只为求得那菜肆老板娘一个回眸。 城中有佳话:英雄将与天上仙,绝配! 【戏精博学貌美寡妇X洒脱桀骜幼稚男主】 【1v1,he】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穿越时空 种田文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芜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不就是挣钱,有什么难的? 立意:知识改变命运,女性当自强 第1章 葬礼 纸幡随风,白蜡晃着灯芯,烛影重叠,照在墙上墨色的“奠”字之上。 陆芜的丈夫没了。 尸体是前天早上在村口那条河里发现的,被捞上来时已经泡得有些浮肿。 齐大娘在下游洗衣裳,抬手一抹汗就看见面前的水里漂着一个人。她吓得扔下衣服就往回跑,还没到村口,喊声已经先传进去了。 村里胆子大的爷们儿跟着去看,也是仔细辨了半天才认出来,是家里有个漂亮媳妇的魏秀才。 死了人的事,悲痛如斯,偏偏陆芜连滴眼泪都挤不出。 村里的大部分人都来了,挤在家里巴掌大的前厅,把丈夫魏合的棺椁围在中间。 陆芜跪在前头,旁边火盆里,纸灰从焰尖儿窜起来,粘在她白色的麻衣上。 村头最爱打牙撂嘴的几个大娘就在后面,自以为声如蚊蝇,实则陆芜听在耳朵里字字清晰。 “这魏媳妇真是个没心的,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丈夫出了事泪珠子都没一滴,摆明了不想让魏秀才好走!” “你瞅她长的一副狐狸精模样,能有什么菩萨心肠?” “亏我还见得魏秀才经常从城里给她带好东西,竟是这么个无情的!” 光嘴上说着还是不过瘾,身后不知谁伸手推了一把。 陆芜肩膀一摆,手撑了一下稳住身子,仍是不声不响地。 她这样表现遭来更多的辱骂,若不是顾忌这是在灵堂里,恐怕早有人大打出手了。 但陆芜却像是听不见一般,那张如玉琢精雕的脸上,毫无悲痛的神色,两只清润净透的眼中不带半点湿润。 仿佛死去的并不是她的丈夫,只是一个无关的陌生人。 她双目无神地望着火盆,心中默默数着从中飞出来的灰屑:一、二、三…… 陆芜知道那些婶娘为什么骂她,因为村里有习俗:人走了,亲人哭的声音越大,逝者才能走的安心。 可是眼前棺里躺的人,根本算不得她的亲人,说白了,两人不过认识半个月而已。 陆芜是半个多月前穿过来的。 她本是农科院博士,一门心思扑在科研上。穿越当天,就正跟着投资商一起考察作物种植基地。 那地方环境是好,山清水秀,土地营养充足,种子撒下了一茬一茬茂盛的长。 环境好的地方自然人类的痕迹就少,也没什么好路可走,周边围着山崖,净是些陡坡。 说来也怪的很,那个地方气候、降雨量一直都在适当范围内。偏偏就那一天,像是天上有个湖被凿穿了底,雨水毫不留情地砸下来。 下山的路被堵了,泥石流铺天盖地袭来,欲将一切吞噬。 陆芜还记得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她鼻腔里并没有被泥水填满,而是充盈着投资商代表身上好闻的男士香水的气味。 之后,本该葬身山洪中的陆芜,再睁眼竟到了现在这个房子里,一身酒气的陌生男人骂骂咧咧就要朝她挥拳。 男人名叫魏合,是个落榜的秀才,怀着满腔对科考不公的怨恨,堕落成一个酒鬼。 魏合是原主的丈夫,可是对原主并不好。在陆芜穿过来后,男人整日除了在外喝个酩酊大醉,就是回家对陆芜打骂。 可他在外人面前却是做足了样子,拉着陆芜装作一副相敬如宾的恩爱模样。 村里的人见了,也会夸上两句,说陆芜有个好丈夫。 这半个多月来,陆芜在原主的身体里已经接受了部分原主的记忆,也大致将原主的身份清楚了七八。 原主本是城里的歌女,日子过得也不好,尽管打赏的人很多,但都被管事把钱收走了。因为容貌算得上出众,是以总是被逼迫接客。 原主不肯,就带着仅有的一些首饰逃了出来。 当跑到这个村落附近的山里时,原主精力体力全数耗尽,便晕过去了。 接着就被出城喝酒的魏合遇到,带回家做了便宜媳妇。 原主性子软弱胆小,能有个地方遮风挡雨已是不错。魏合对她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是指着有个做饭的人,加之她那些首饰也能拿着换个钱,就把人留下了。 陆芜了解之后为了避免被村里人当做鬼上身抓去,并没有暴露本来的性格,仍装作原主的模样。 好在两人尽管长相截然不同,姓名却是一字不差,倒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原本一直在苦恼这样的日子要如何活下去,却不成想魏合突然出了意外,也算了给陆芜带来了一些“希望”。 周遭的谩骂声逐渐弱下来,那些人感到自己的“正义”捂不化一颗石头心肠,只觉得可恨又可气。 “家里就你一个人,我们也就不打扰了,一会叫几个单身汉子帮你把魏秀才下葬了,你也早些休息。” 蜡烛燃尽,村长走过来将陆芜扶起,和蔼地说道。 话音刚落,便有人从人群中走出来,一边挽起袖子,一边道:“我可以。” “呸!狐狸精!你这么个无情无义的,就不怕魏秀才的魂来找你吗!” 身后的大娘出声啐道。 声音不小,加上厅中已经安静下来,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听到她的辱骂。陆芜微微张口似是想要辩解,最后却只是攥着手底下了头。 她一个具有高级知识的博士生,怎么会相信鬼神这种东西? 也就是这个时代的人不懂科学,才总是把一切自己无法解释的事情交给“鬼神之说”罢了。 “刘婆子你怎么说话呢!”开始有人站出来为陆芜打抱不平。 在外人的视角,只看到陆芜垂下的羽睫沾着晶莹的泪珠,精致挺翘的鼻尖微微泛红,一双朱唇也因为紧抿着而失去血色——十足我见犹怜的模样。 村里没一个姑娘美貌比得过陆芜,其实平日里男人们见到她态度都算得上温和,只有女人才会白眼冷对。究竟是真的气她对丈夫的无情,还是妒她那张脸,这些人自己也说不清。 “行了行了,你们赶紧帮着把棺材抬走。”村长见刘婆子就要扯着嗓子和别人理论,赶紧出声阻拦。 陆芜没说话,只是抬手在眼角轻轻一蹭。心中不免被自己的演技所折服,暗自后悔当初应该去娱乐圈闯荡一番。 见她如此,又有人出声责怪刘大娘。 最后,在刘大娘和村里其他女人恶狠狠的眼神中,陆芜离开屋子,身后跟着四个村里的年轻小伙子,抬着魏合的棺椁前往后山。 一路上,陆芜心里装着其他事,也没有怎么跟几个抬棺的人讲话。那些人却误以为她是悲伤过度,三言两语安慰着。 “我没事的。”陆芜“虚弱”一笑,她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也就是这具身体的身份所致,她才根据习俗给魏合办了葬礼。 到了山上,几人把魏合的棺材下到坑中,埋土的时候,陆芜刻意离开些距离,以免弄脏了衣服。 她站在后面,看着褐色的土壤逐渐没过棕红的棺盖,神色没有半点变化。清透的眼眸平静的如一潭死水,盯着一个虚空的焦点出神,嘴里时不时发出细微的呜咽。 她倒是尽心尽力地伪装着,在外人面前做足了悲伤的模样。 事毕,抬棺的几人想陪同陆芜一起下山回家,陆芜却摇头拒绝了。 “多谢几位大哥,改日小芜一定好好招待,只是今日……”说着,陆芜便掏出手帕,在眼角轻轻擦拭,声音也开始哽咽。 “我还想…再陪陪夫君……”她泣不成声说完最后一句,几人的神色带上些怜爱,开始三言两语安慰她。 快走吧! 陆芜心里不耐地呐喊,嘴上还得说着感激的话,直到把那些人送走。 见人走后,陆芜收起挡脸的帕子,长舒一口气。 她拍拍身上的土,从另一条路离开,没有再多看一眼身后的坟。 在这个村子里,有一样东西比魏合更值得让她记挂。 陆芜走的那条路,通向的是村子里的集中田地。 根据原主的记忆,村里每户人家都分有几亩地,不知道是不是魏秀才父母积德,他们家的地倒是比别人还大上些。 只是长时间没人打理,不知哪个年月的种子烂在泥土里,残枝败叶也瑟缩在缝隙中。 与魏合家里的荒地几乎没什么差别,全村所有土地都长不出什么健康的作物,干瘪的果实、矮弱的茎杆,也就勉强填个肚子。 从很久以前开始,村子里便一直有个传闻。是说村里众人的祖辈,违抗上天的旨意,强行开辟了这块土地,所以这片土地是不受土地神庇佑的。 他们也给这块地起了一个名字——弃地,意为被神抛弃的土地。 在这块地上,无论是什么作物,都得不到好的生长,时至今日,村民也只能让那些作物勉强结果,至于质量自然还是不尽人意的。 陆芜自然是不信这些东西的,穿来这里的第二天,她就开了一块地。 现在算算日子,种下去的作物也差不多这两天就要长成了。 陆芜终于到了田埂边上,此时已是午时过半,地里没什么人,只有一眼望去贫瘠无边的土地。 在这样一片如沙漠般充斥着脆弱与干涸的田地中,竟隐隐约约有一处在闪着光。 她朝着光的方向走近些,光芒的真相彻底暴露眼中,那是一片矮矮的长叶田。 四四方方一块小田里,每一片叶子都泛着油绿的光,是与周围不同的生机。 这一块地宛如沙漠中的一汪潭,蕴藏着生命的活力。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点个收藏吧~ 第2章 进城 从看到这块地的第一眼,陆芜便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被土地神抛弃,而是因为这个村落近海河,连年雨水又多。 从天而降的雨水被村民们当做上天的恩赐,殊不知正是这些雨水,加大了土地的含盐量。 这就导致表土常年含盐量超标,无论撒下什么种子,浇灌的水都会被土壤倒吸,最终种出来的作物都呈一副萎靡之态。 陆芜在发现这一点后,专门用了一天,将这一小块地进行深层翻土,把下层有营养的土翻到上面,让表土层翻下去。 土地的问题解决了,却没有种子可以种下去。她身无分文,魏合更是不可能花钱买种子。最终翻遍全家,才找到一袋陈年烂籽。 不知放了多久,种子本应光滑的表皮已经布满褶皱,没有丝毫水分,仿佛手指一捻就能化为齑粉。有的甚至只剩下一个空壳,或是布满细小的虫眼。 攥着几粒烂种子,陆芜只觉得自己所有计划都破灭了。 像是被人当头泼下一盆冷水,满心充盈着遗憾与不甘,连带着指尖都有些冰凉。 可是掌心却越来越热,甚至有些发烫。待她再低头看去,却见掌中的籽粒开始鼓胀起来。蜿蜒的褶皱被撑平,脆弱的焦黄色外壳逐渐透出光泽,种皮的颜色也在加深,最后定格在健康的红棕色。 短短几秒,先前还干瘪的种子,已经变得饱满透亮。 起初,陆芜还当是自己强烈的愿望生出幻觉。可将每一粒都拿起,对照着阳光仔细看过后,她才确定那几粒种子确实都复原了。 难不成,穿越还让她获得了一些神奇的能力? 陆芜脑中跳出这样的猜测,像是为了验证一般,她又倒出剩下的种子,捧在手中合扣起来。 半晌,伴随着热感,掌心开始有细小的痒意传来,一下接一下地,顶着手心的皮肤,像是苏醒的精灵抻着懒腰。 几秒过去,待察觉到动静停下后,她打开手掌。 那是满满一捧,健康、饱满的种子,仔细看过去,粒粒皆如此。 如此一来,她才彻底确定,当真是拥有了复原种子的能力。 只是,不知道在这个能力复原之下的种子,会种出什么样的果实。 陆芜从田头下来,蹲在一簇叶子前,一只手在长叶根部打着圈松土,另一只手抓住叶茎,用力一拔—— 破土而出是一只圆溜溜红艳艳的小水萝卜。 陆芜眼睛都亮了,心中涌起一阵喜悦。这萝卜当真比她见过的都要好,不仅颜色正,分量也足。 端详了一阵,将手中萝卜放在一边,陆芜紧接着去拔下一个。 凭借着她麻利干净的动作,不多时,旁边便渐渐摞起一座红色的小山。 正午的阳光最是热烈,毒辣的日头悬在天空,倾洒而下的光吸收着万物的活力。 “哎呦,热死了!” 陆芜拔出最后一颗萝卜,支着腰起身。晶莹的汗珠从她饱满的额角滑下,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晒得有些红。尽管衣服上沾的都是土,她也不觉得脏,只是晒得有些扛不住。 看着脚边分成几小堆,个个圆润饱满的水萝卜,陆芜满眼欣慰。 若是有人经过,定会觉得这魏秀才的媳妇是被上了身。 此时这个充盈着活力与希望的人,怎么会是先前魏秀才葬礼上那个懦弱胆怯,只会哭的“狐狸精”呢? 陆芜一边用麻布外衣将萝卜包起来,一边盘算:处理方法初见成效,可以大规模投入使用,只是家里的种子也没了,银子更是不够…… 她抬头眯着眼瞧了瞧天色,时间还早,加上夏日天长。若是现在进城将萝卜卖了,天黑前也赶得回来。 这么好的萝卜,肯定能卖不少钱! 这么想着,陆芜兴奋起来,只觉得怀中沉甸甸的已经不是萝卜了,而是一兜子财宝。 既已决定,便即刻动身。陆芜小跑着离开田地往家走,回家背上藤筐,她便出了村,沿着唯一一条路往城里走去。 约么半个时辰后,她终于到了城里。 此时虽已是下午,但头顶的太阳依旧热烈。陆芜找了一处挨着阴凉的地,便摊开一块布,开始将萝卜往上摆。 尽管下午也会有人出来买东西,可天气太热,到底生意还是不比早晨。 摊子摆好又过了快一个时辰,才零星卖出三四个萝卜。 想着大概等到太阳落山人就多了,陆芜便也不急,耐心地等着。 酉时,日头西沉,街上的人开始多起来。 陆芜打起精神,开始等待着顾客上门。 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却没几个在她摊前停下。可周围的“同行”却已经卖出好些了,不断传来铜板的脆响。 “为什么没有人呢?”陆芜响其他摊位投去艳羡的目光,一边思索着。 “新摘的嫩白菜!叶宽汁足的白菜,来看看!” 旁边大娘突然地吆喝将她吓了一跳,冷静下来反而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黄昏之时本就光影不足,走过路过哪能一眼就看到,关键就是得靠喊来吸引顾客。 “咳咳!”想明白后,陆芜清清嗓子,深吸一口气,等着旁边大娘吆喝完。 那边刚停,她就放声喊道:“萝卜!脆甜多汁的萝卜!怎么吃都好吃!不好吃退钱!” 陆芜心想,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从前也是逛过菜市场的,现代的吆喝内容可比现在花样多。 依葫芦画瓢,她根据记忆中那些商贩的吆喝,又喊了几句。 果然,开始有人注意到这边,走了过来。 “你这萝卜有多好吃啊?”一个妇人在陆芜摊前蹲下,拿起一个萝卜,上下打量起来。 还没等陆芜说话,妇人又道:“你这萝卜样子看着是不错,分量足,颜色也正。” “保准好吃!”陆芜听了,喜笑颜开地说道。 妇人对萝卜的品质倒是很满意,挑拣过后,卖了三个走。 凡是生意,只要来了张,接下来就不会有多难做。有了第一个顾客,第二个第三个就自动上门。 摊位前的人开始多起来,婶娘们都不用她推销,便蹲下开始挑拣,她们只掂量着瞧过,口中就不禁夸奖起来。 “这萝卜看着是真不错,分量也足!姑娘,你明日还来吗?这萝卜还有不?若是好吃了,我再买些。” 叮铃哐啷的铜板进账,陆芜笑得合不拢嘴,听见有人问赶紧解释道:“明日不来了,新的萝卜种下还没长出来,等长成了我再来。” 她这话一出,萝卜瞬间变得更抢手了。这么一阵子,陆芜摊前竟火爆起来。周围同是卖菜的几个叔婶,见被抢了生意,都朝这边投来气愤的眼神,却根本瞧不见包围圈中心的摊主。 “我觉着都不用挑,这萝卜个个都好!” “这萝卜确实少见,红通通的,跟个苹果似的,瞧着就诱人!” “唉,李婶,你少拿两个,让咱们都尝一尝!” 不多时,陆芜摊子上的萝卜便卖得一空。 人群散去,剩陆芜一人坐在摊前,掂量着手中的铜板,沉甸甸的感觉令她十分满足,眉眼弯弯盛着愉悦。 可一想到接下来要去买东西,她的脸上又愁云密布。 种子并不便宜,买完肯定剩不了多少钱。刚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就要出去,实在心疼,若是有白给的种子就好了…… 有了! 陆芜一拍膝盖,心生一计。 她找到种子铺,若无其事地逛进去,随意看着。 有伙计过来迎接,陪着笑问道:“这位姑娘,您是要什么品种的种子?” “我……随便看看!”陆芜打着哈哈,说完紧接着装作若无其事问道。 “你们有没有那种,烂掉的,不能种的,要扔的种子?” 伙计头一次听见有人问这话,一下没反应过来,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 陆芜又重复一遍,期待地看着他。 “有是有……”伙计迟疑着答道。 “太好了!能给我吗?”陆芜一个没压抑住,语气雀跃地问道。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直勾勾盯着伙计。 伙计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不知道怎么处理,被看得红透了脸,磕磕巴巴才道:“您…您稍等,我去叫我们老板。” 说罢,他便逃也似地朝里间走去。 不多时,一个中年男人出来了,陆芜再次走上前,笑容和善地说出自己的诉求。 老板听完,沉吟半晌,问道:“你要做甚?” 到底是商人,他要问清这烂种子的用途,杜绝一切可能亏本的卖买。 陆芜看见老板眼底的精光,撒了个谎:“小女家境贫寒,吃不起什么好的,唯养了几只母鸡用以下蛋。 可是眼下实在没有多余的钱去买些鸡饲,便想着能否从您这讨些烂种子。” 这话说得,她自以为足够可怜,却不想那老板却道:“你家里几只鸡?下的蛋不能拿去卖?” 奸商! 陆芜心中暗骂道,面上却还得装作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家里鸡下的蛋自家吃都不够,根本买不了多少钱。” “老板你看,我这浑身上下也就只有三文钱,我全给你,就当买那些废种子,可以吗?” 她将三枚铜币捧在手中,眼眸莹润,泪光楚楚地看着老板。 老板略一思索,最后点了头。从他毫无波澜的眼神中,陆芜看出,他能同意跟自己卖惨一点关系都没有,纯粹是因为那三文钱。 给陆芜的废种子也不少,巴掌大的布袋装了满满一袋,这些若是好种子可不止三文钱。 走出种子店,天已经擦黑,城中灯火交映,照亮满街繁华。 陆芜掂掂手中装满种子的布袋,心想这大概是做过最划算的卖买了。 尽管眼下这还是些一文不值的烂种子,但她现在可是有复原植物的能力。 待她回去将这些种子复原,那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啊! 这样想着,陆芜不禁摇摇头,口中啧啧赞叹自己的智慧。 又买了些日用,眼看时间不早陆芜开始往回赶。出了城路上就没什么人了,她便计算起今日开销与进账。 许是算得太认真,也就没听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啊!” “吁!” 陆芜跌坐在地上,手心火辣辣地疼,她神色惊恐地看着面前的高头大马。 大马堪堪停住,两只前蹄还在不时原地踏动,甩着脑袋发出粗犷的鼻息。方才就差一点,马蹄就要砸在陆芜身上。 “你没事吧?!” 大马被牵引着偏过头,走到一边。一个男人翻身下马朝这边走来,高大的身躯在陆芜面前停下,半蹲着查看她的情况。 出现在视线中的样貌出奇地熟悉,陆芜没答,口中喃喃道:“肖河皑?” 男人微微皱了下眉,似是没听清她的话,凑近了些问道:“什么?” “没有。”陆芜回过神,尽管面前的男人长相和泥石流中保护她的投资商一模一样,但是两人同时穿越的可能性应该是不存在的。 她借着男人的手,从地上站起来忙去数手里的钱,好在摔倒的时候攥的紧,倒是没少。 只是手掌根部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看着她这副样子,男人松了口气,打趣道:“财迷啊,都摔了第一件事还是数钱。” 陆芜闻言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确定没事?”男人还是再次朝她确认。 “无碍,前面我就到家了。”陆芜说着,朝不远处的村落抬着下巴点了点。 男人听后这才放心,看起来确实是有急事在身,也没多说,便上马继续赶路。 待男人走后,陆芜一瘸一拐往村里走,脑袋里那人的样貌时时出现,最终和西装革履的投资商重合在一起。 眼见到了村口,陆芜甩甩头,将杂乱的画面抛开。 第3章 围困 陆芜进了村子,沿路的人竟比平日还要多一些。众家门口三两坐着人,连那些不爱与叔婶唠家常的姑娘也一同在外面待着,像是村里来了什么大人物一般。 在这个时候回村,对她来说称得上灾难,恐怕连村长都帮不了她了。 心中暗道一声“完蛋”,陆芜开始贴着墙边走,只祈求别被看到。 可这么多双眼睛,不被注意是不可能的。 一个大娘正坐在门口抓着一把瓜子磕,瞅见了,用胳膊轻轻一怼旁边人,“这是魏寡妇吗?” 旁边正筛豆子的婶子停下动作,觑起眼睛去看,“我瞧瞧……这狐狸精模样,不是她还是谁?” 听她这么一说,周围人的目光瞬间有了同一个汇点,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响起。 “怎的上午她男人刚下葬,这晚上就从外面回来了?” “早跟你说是个没良心的,说不好人家一早就在外面有相好的了呢!” 来自两边毫不避讳的辱骂灌进耳中,陆芜索性不躲了,一揽肩上的带子,大剌剌地往路中间走。 没两步,却又听见不知道谁在说着要查她筐里的东西。陆芜眉头一皱,心间涌起不好的预感,正要加快脚步,却见一个中年男人从后面走来,将她拦下。 男人面有愧色,大概也是觉得为难这么个小姑娘不合适,可自家婆娘发话了,也不敢不从。 陆芜毫不畏惧,只是面露疑惑看着男人,心中却紧张起来。 许是被她瞧得不好意思了,男人低声道一句“对不住”。紧接着,一个婶子走过来,抓住陆芜的藤筐,“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拿出来!” 这婶子是萧家的,跟刘大娘走得近,是以也属于有事没事看见陆芜就要骂两句的那群人。 筐里都是陆芜一下午辛苦卖萝卜得来的成果,怎么可能由着别人糟蹋了?她退开一步,将藤筐从肩上卸下来,抱在怀里向众人展示。 “就是些我从城里买的布匹、食物、种子。”本以为看到这些她们就能消停,却不想那萧大娘直接伸手要去翻。 陆芜有些恼了,面色不虞地抱着筐子避开,那萧大娘又扯着嗓子大声逼问:“你哪里来的钱买这些?” 村里的人都知道,从前魏秀才在的时候,他们家一向是赚一日花一日,若是有时赚不到钱,两口子还得挨饿。村里邻居时不时看在魏秀才的面子上,才给送些吃的。 眼下魏秀才死了,这寡妇应当更没什么钱了才对,这怎么看上去反倒富裕起来了? 四下里七嘴八舌地又开始议论,有说她偷钱的,有说她偷汉子的,还有更甚者说她用妖术变出的钱。 陆芜被折腾得快压不住火,但这个时候将性子发出来,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她暗暗深吸一口气,抬手做了一个示意安静的动作,待声音小些后,说道:“大家听我解释,这些东西,都是我今日卖了萝卜的钱买的,萝卜也是自己家里种的。” 说完,却不想这么一句话竟招来更多的质疑声。 陆芜一想,也是,这村里进城卖菜的不少,但本身种出来的作物就不怎么好,自然也卖不到几个钱。 就连那魏合,都是眼瞅着种地都过不上好日子,才想着考举出头的。 要是跟这群人解释自己种地的法子,他们未必愿意听,听了也未必会信。 眼瞅着面前这群村民咄咄逼人的架势,她尽量语气柔和地说道:“地也是我最近半个多月才开的,作物也是刚种的第一茬。” 可惜这话说出来没几个人听,她们一心要刁难陆芜,便三言两语喊着:“休要狡辩,你今日所做有违妇道,必须要惩罚,不能坏了村里的风气!” 见这群人如此不讲理,陆芜心里的火气彻底压不住了。她将筐子往肩上一背,不管不顾就要冲出包围圈。几个拦着的男人也不敢用力,怕伤了她。 那些村妇见了,口中骂着没用的男人,竟自己上前伸手拉扯她的衣服和筐子。 事情愈演愈烈,陆芜一边躲避着那些朝自己伸过来的手,大脑飞速旋转,想着应对之策。 蓦地,原主的一段记忆却从脑海中跳出来。 陆芜冷静下来,也不躲了,原地站定,双眸开始在人群中搜索,待确定目标之后,大声喊道:“李大娘!” 这么一喊,那些人下意识停下动作,想听听她要说什么。 而被陆芜目光锁定的李大娘,突然莫名有些不安。 “我刘婶知道她家的鸡跑丢是因为你偷偷用菜刀,砍坏了她们家鸡窝吗?” 这话一出,那李大娘脸色瞬间像调色盘一般,由白转绿,最后变得通红,指着她磕磕巴巴地狡辩,但是旁边刘大娘已经走过去拽着她理论了。 一段又一段的记忆纷纷浮现,陆芜挨个点过去,言辞犀利:“徐婶,我叔知道你成日在乔家外面逛,总想看一眼乔大哥吗?” “对,还有沈大娘,您家小孙女是不是又瘦了?毕竟每天吃的都是您家小孙子的剩饭。” 被说到的人,有的大言不惭反驳,有的还来不及说话就被人拉走。 陆芜唇角的笑容愈发明显了,眼前的情况令她十分满意。幸亏这原主没事就喜欢在村里瞎逛,走路又没什么动静,白天晚上的,竟是看到不少了不得的事情。 先前继承记忆时还觉得多余,眼下看来,倒还是个意外之喜。 面前已经彻底乱成一锅粥了,自家人吵起来的、邻里都快动手的,还有几个婶娘不想放陆芜走,却又怕对方爆出自己什么丑事。 现下能走陆芜却不想走了,甚至想要一把瓜子,边磕边看戏。 “你们在做什么?” 就在场面一度无法控制时,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人群寂静下来,只有火堆中不时传出的噼啪声。 男人身量高大,陆芜尽管站在包围圈里,都看得到那人的脸——正是刚才路上撞了她的人。 无人回答,却从角落传来细碎的夸赞声,是那些村里的年轻姑娘。 陆芜听着那些天花乱坠又没什么文化含量的赞赏词,难得有些赞成。毕竟这张脸,就算在现代都是少见的俊朗。 “你们围着人家做什么?”男人将马拴在一旁,朝这边走来。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让他畅通无阻地走到陆芜面前。 两人对视,男人笑了,“原来你就是这个村里的啊,我还想着万一给你碰出个好歹,怎么找你补偿呢。” “儿子,你怎么会认识这个女人?”此时,一旁的萧大娘也顾不上跟邻居争吵了。她走到男人身边,指着陆芜问道。 陆芜这下明白了,原来这个男人就是萧大娘成日挂在嘴边的,那个在外征战沙场的儿子。 “我刚才进城买东西走得急,也没看着路,不小心把这姑娘撞了。”男人一边将陆芜护着从人群中带出,一边解释道。 终于离开包围圈,陆芜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好了不少。 男人默默想带着她走,结果萧大娘又拦上来,不让两人前行:“你可离这狐狸精远点,我们刚才正商量怎么惩治她呢!” 妇人翘起干皮的嘴唇用力绷着,说话间口水横飞,一只手指隔空在陆芜面前指指点点。 “都这个时候了,你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比我更严重吗?那你们倒是说说,我做了什么事?是看人家汉子、偷人家鸡蛋、还是虐待谁家孩子了?” 陆芜再也忍不了,她蹙起秀眉,锐利的眼神从现场每一个人脸上扫过,说出的话如一把把利刃,刺向众人。 “你……” “我只不过是安葬好丈夫进城卖个菜而已,逝者已去,活着的人难道不该好好活着吗?还是说,你们就恶毒如此,想让我活活与她陪葬?”她气势陡增,朝着萧大娘步步逼近。几句话下来,说得这帮人哑口无言。 还想说下去,却被一旁的男人拦住了,“你再多说两句,他们都要害羞地钻进鸡窝了。行了,都散了吧。” 他开了个玩笑,将人群驱散,开始陪着陆芜往家走。 其实陆芜刚起兴,想放飞自我一把。可是仔细一想,今晚的事的确该打住了,她便住了口跟着男人离开。 “你刚才还挺有气势的,哎,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回去的路上,男人找了个话题,问道。 因为对方的行为,陆芜对他没什么排斥,反而或许是那张脸的加成,还有一些好感。 “陆芜。耳击陆,草盖芜。”她答道。 “什么?”男人没听见一般,紧接着又问了一遍。 陆芜心想,这人怎么年纪轻轻耳朵还不太好使,嘴上却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男人答了个“哦”竟再没吭声,陆芜等了一阵,再看过去,旁边人竟像是发起呆一样。 “你呢?叫什么?”她出声,试图让男人回神。 男人终于从飘渺的思绪中抽离,“萧泊。” 陆芜点点头,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对方又问:“你可曾改过名?” 这话问的,像是查户口一样,陆芜面露疑色,摇摇头,问对方是不是认识自己。 “没有,就是这个名字……田家应该没什么人会起这个名字。”萧泊解释道。 陆芜一想,笑了,可不是嘛,陆芜的芜,荒芜的芜,若是田家起了这名,多不吉利。 又走了一段,到陆芜家门口,她先进门,拿了些萝卜出来,将准备走的萧泊喊住,“这些你拿走,算是多谢你方才帮忙解围。” “你倒是客气。”萧泊也没推拒,大方接过,笑着说道。 两人打了个招呼别过后,陆芜回到屋里,拿出那一袋废种子。 她倒出一小撮,放在手心,闭上眼睛。 熟悉而又久违地温热和痒意穿来,陆芜笑逐颜开,再睁开眼,手中的种子果然已经变得饱满健康。 她如法炮制,将一半的种子复原,又另寻了个布袋放进去。剩下的废籽还是原封不动装在那个布包里。 末了,她将两袋种子都放在枕边,准备休息。 谁知合了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静谧的夜空星影烁约,蝉鸣不分昼夜地高吟,良久,屋中传来一声长叹。 最后,陆芜裹着衣服出门了,目的地是自家那块田。 从前她就有这样的习惯,睡不着喜欢去实验基地转一圈,植物和泥土的芬芳好似带有催眠物质一般,不一会困意就上来了。 沿途是夜晚稍显阴森的树林,微弱的月光根本无法照亮前路。陆芜走得深一脚浅一脚,有些艰难。 突然,空气中传来一些细小的声音。 陆芜瞬间汗毛直立,后背泛起凉意。她倒没觉着是什么鬼怪,却怕是那山里的狼跑下来。 这样想着,她顾不得是否会摔倒,脚下开始跑起来。 谁知后方空气被搅乱的声音更加明显,不属于她动作的树枝折断声也响起。陆芜越跑越快,身后的东西却也越靠越近。 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将她拽住,陆芜头皮都炸了,下一秒,却听见刻意放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慢点,别摔着。” 一双眼睛仍因为惊恐圆睁着,嘴唇也有些发抖,陆芜抬头去看,却发现一直追在自己身后的“狼”,竟然是萧泊。 第4章 捉鬼 “你在这干什么?”陆芜平静下来,疑惑地看着萧泊。 只见对方神秘一笑,拉着她开始往田地边上走。 陆芜不解,但知道对方不是什么坏人,便也没挣脱。 走了两步,眼瞅着快到地里了,萧泊却停住脚步,带着她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 见萧泊蹲下,陆芜没动,还是直愣愣地站着,小半身子露在外面。 “蹲下,蹲下。”萧泊拽了拽她的袖角。陆芜觉得这个姿势鬼鬼祟祟地,怪异的很,便有些迟疑。 她脚下挪了两步,问道:“到底是要做什么?” “捉鬼。”萧泊答道。 听见这话,陆芜转身就走,心下暗道这人不光跟那些村妇一般迷信,原来还是个有病的! “唔!”刚走开一步,倏地被身后人抓住手臂扯了回去。紧接着脸上便覆盖住一只大手,将她的嘴捂的严严实实。 陆芜惊地瞪大双眼,开始挣动,却不料对方一只手臂横过肩膀,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中。 “别动,安静看。” 温热的气息在耳边吹拂,陆芜瑟缩了一下,意识到两人悬殊的力量差,开始安静下来。 月色如绸,温温柔柔地照拂着。裸露的皮肤能感受到夏夜的凉意,背部却热的发烫。不属于她的心跳和体温透过两层轻薄的布料传来,混杂着自己心间的鼓点,弹出一首杂乱的曲子。 太近了。陆芜如是想。 鼻腔之间充盈着浅浅的泥土香,嘴唇就挨在那生着老茧的掌心。陆芜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却感受到捂在嘴上的手轻轻一抖,指腹按进脸颊。 她呼吸一窒,羽睫快速眨动,眼珠也胡乱瞟着。 蓦地,什么东西出现在视野中,她冷静下来。 陆芜看到不远处出现了几个身体“畸形”的人,他们个个好似有两个头,在黑暗与月色的交织下,看上去形状可怖。 方才萧泊所说的“捉鬼”,重新出现在脑海中,她心下了然,抬起手在萧泊手背点了点,示意他放手。 身后人没有犹豫,立马将手收回,连带着还往旁边挪了一步。 两人之间诡异地安静了几秒,无人说话也无人动作。 就在这段时间,那里人已经到了跟前。走进了才发现,原是五六个扛着锄头的男人,陆芜认出他们都是村里的人。 也不知道这么晚了,来地里是要干什么? 陆芜原是想着看戏,却见那几人竟然最后在她的耕地前停下。接着,他们相互对视一眼,一齐举起锄头朝地上挖去。 她的地! 陆芜又惊又急,她看向萧泊,对方却只是悠哉地看着,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一摊手,耸了耸肩。 将她带到这里说什么“捉鬼”,结果只是躲在这里看? 陆芜顾不得琢磨萧泊的心思,脑袋里赶紧想办法阻止这些人。 那地里可是种了种子的,若叫他们破坏下去可就完了。 她一边想,手指急速在膝盖上敲打着。终于,手底下动作一顿,一个点子跳出。 只是这方法还得萧泊配合。 陆芜转身,发现对方正一动不动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尽管有瞬间的疑惑,但正事要紧,她朝萧泊招了招手,对方顺从地侧身过来。 “你们是何人?” 徐老六正要狠劲挥下锄头,就听见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像是男人的嗓音,却更细一些,仿佛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垂死前的艰难回播。 他想问问其他人有没有听见,这一抬头,却看见了不得了的东西。 月光下,一个身材瘦削,青丝盖面的“人”站在地头。那“人”穿着一身白衣,长褂及地,看不见脚。 那人正在靠近,当真像是“飘”的一般,身体没有半点起伏。 徐老六吓得双腿直抖,不住地往后退,没两步就摔坐下来。他口中发出不成调的喊声,两只手扔了锄头胡乱摸着,想找一个同伴。 “我们是不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同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徐老六这才稍微觉得没那么害怕了。他勉强站起身,地上已经被他挪动着蹭出一道痕迹。 “为何要破坏我家的地?” 所有人都听见那“人”在问,可声音传来的方向,却像是天边。 “糟了糟了,这是不是魏秀才的魂啊?人家昨天才下葬,是要在家里留几天的吧……” 听见有人这么说,其他人也发现,面前的东西身量和魏秀才差不多,而且好像穿的也是魏秀才下葬时的衣服。 那东西还在靠近,而且从发丝的缝隙中还露出一只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们,眼珠凸起,似乎下一刻就要从眼眶中掉出来。 “你们做了坏事,自然是要受到惩罚,不如来陪我啊——” “魏秀才”猛地开始朝几人冲过来,嘶哑的嗓音仿佛深埋泥土的怪物渴望鲜血,发出骇人的吼叫。 “跟我们没有关系啊!都是那群婆子想的招,是她们要害你媳妇的!” “没错没错,你要找去找她们啊!就是刘婆子和萧婆子!去找她们!” 几人一边往回跑,口中开始胡乱推脱。 却不料身后的魂还是紧跟着,越来越近,伴随着一声尖利惊悚的“都留下”,所有人心里防线彻底崩塌。 他们连滚带爬往前跑,口中发出破碎的惨叫。 陆芜看着那道身影跌跌撞撞跑远了,这才将头发一拢,重新束起。 “怎么样?”萧泊从石头后面走出来,笑着问道。 “不错。”陆芜勾唇一笑,点点头。 方才她想的招,便是她扮作魏合的魂,萧泊配上声音,一起将人吓走。既然这些人这样相信迷信之说,那就用这种方法教训她们。 不过刚才有人说是萧大娘出的主意,那这萧泊肯定也是从自家亲娘那听到了,可是为什么来帮她? “估计他们回去肯定要告诉萧大娘和刘大娘的吧?”陆芜一边说着,悄悄观察萧泊地神色。 却见对方神色淡然,不置可否地说道:“那是自然。” “那你不怕萧大娘受了惊吓?”她进一步问道。 这次萧泊没说话,而是嘴角带笑盯着她,半晌,竟缓缓靠过来。 陆芜有些慌神,以为自己的试探被发现了,她强装镇定,脚下却不由自主往后退。 “我这个人,比较正义,就算是家里人做了错事也不会包庇的。”萧泊紧盯着陆芜的双眼,步步逼近,一字一句说道。 陆芜屏住一口气,突然停下,对方却也没再往前。她闪身侧开,朝被破坏的地走去,在萧泊看不见的角度,撇撇嘴假装真诚地说道:“那你可真是个好人。” 萧泊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带着笑意:“多谢夸奖——这么黑看不清的,回去了。” 陆芜查看一阵,发现也是如此,只好作罢。 两人一块往回走,到了萧家门口,萧泊还想把她往前送,陆芜拒绝了。 道过别,她一个人往回走,心里倒是没多少愉悦,而是一直想着萧泊最后在地里插科打诨的那几句。 总觉得这个人……不太对劲。 许是一直琢磨着萧泊这个人,加上晚上闹了这么一场,陆芜回到家中竟没多久就睡着了。 尘埃落定的一个晚上,陆芜原本以为叫醒自己的会是晨鸟的鸣叫,却不想,竟是响彻天空的锣鼓声与诵经声,近的好像就在她家门口一般。 她揉着眼睛坐起,听到外面像是在举行一场大型的民俗活动。不知道是请了道士还是僧人,咪咪嘛嘛哼着诡异的调子,其余的村民也不知听没听懂,就跟着齐声高呼。 还没看见,光听声音就觉得怪的很。 估摸着又是到了村里的什么节日,陆芜心中记挂着前一晚被破坏的地,不想跟他们掺和,便在梳洗过后从后门绕着小路走了。 到了田上,也没几个人在干活,还没走到自己地里,远远地,她便瞧着一片狼藉。 一边走近,陆芜心中开始烦躁起来,连带着脚下都踏的重了,有些撒气的意味。 尽管前一晚制止了,可是他们五六个人,就算一人一锄也够坏掉大半块地的。这不是等于之前的活都白干了吗?这么一来,今天的工作量又增加了! 表土被翻开,下层稍微湿润的土壤也露了出来,灰褐杂乱的一片,隐约有几粒嫩白参杂其中。 陆芜走上前,弯腰将那几粒白捡起,是种子的残瓣。 娇嫩的芽被铲断,包裹着泥土。 她撇撇嘴,心中不满的对那几个人开始控诉,一边将破碎的种子握在手心,再去拾其他的。不多时,便攒了满满一手碎种子。 瞧着手心破碎的嫩白与浅绿,陆芜倒没有多难过,只是从容地双掌合拢,闭上眼睛。 掌心开始发热,她开始能力。 不多时,掌中的热度降下来,再次打开手,已是一粒粒完整的种子,带着嫩芽。 陆芜伸出一根指头扒拉,她唇角陷下一个浅浅的窝,一双清潭般的眸起了涟漪,波纹是微小的得意。 那些人一定想不到,自己挨了吓破坏的种子又复原了!她心道。 蓦地,陆芜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住了,双眼微微睁大,盯住手里的东西。 拇指和食指捻着,一枚种子被挑拣出来。与其他的不同,这枚种子竟然生出根了! 头发丝般的嫩须短短的翘着,陆芜动作十分小心,生怕伤着它分毫。 这还是头一次碰见这种情况,复原后的种子竟比原先促进了生长。 陆芜又翻了翻,找出另一粒同样生出根的种子。 难不成这能力还能进化?她在心中大胆猜测。 若真的能促进生长,那以后作物的成熟周期不是可以大幅缩短!这样一茬接一茬就能种的更多,卖得更多。 一把无形的算盘在陆芜心里打的啪啪作响,瞧着手中这一捧,她眼中都在放光,竟觉得有些重。仿佛这不是几粒种子,而是满满的金子。 其实她一直都挺喜欢挣钱的,只是从前一直遵从家里人的心意,才进了研究院。 在手中端详了好一阵,陆芜将种子小心翼翼地重新种回地里,仔细将“希望”和“财富”栽培起来。 翻乱的土地被整理好,陆芜开始处理其他的荒地。 这个年代也没什么好用的机器,只能靠着镰刀割,锄头挖,费了好些劲,最后才开出一块不大的地。 炎夏伏天,日头渐盛,汗珠一滴滴沿着鬓角从陆芜尖瘦的下巴滑下,滴落在泥土中。 终于把土都翻完,陆芜喘了口气,拎着桶去打水。 到底这副身子还是娇弱了些,不过拎着满水的桶两趟就有些受不了了。 陆芜将翻好的地整个冲洗过一边,坐在田埂边开始休息。 她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土地,心中不免腾升一股成就感。 瞧了一阵,视线又不由自主飘到自己的手上,翻来覆去地看着,最后情不自禁在掌心落下一吻。 这哪是手啊,这不是聚宝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走过路过点个收藏~ 第5章 试探 “你果然在这。” 正当陆芜暗自喜悦之时,突然自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她放下举着的胳膊,迅速整理一下表情,转头去看,是萧泊。 对方没注意到她的变化,一个翻身,在旁边坐下,问道:“你早上出门没看见村里人做法?” “看到了啊,怎么了?”陆芜不解,难不成那是全村都必须参加的活动?萧泊现在是来叫自己回去的吗? 听到这话,萧泊转了个身,一条腿支在埂子上,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你觉得村里最近有什么事是需要做法的吗?” “有什么……不会是昨天晚上那事吧?”陆芜起先还没明白,后来猛地反应过来,猜测道。 “魏秀才之灵不得安宁,今为保佑全村,特请大师做法驱邪。”萧泊仰着头,嘴里念念有词复述着不知从哪处听来的话。 这话再明显不过,就是冲着昨夜之事去的。陆芜只觉得好笑,都忍不住心中道一声“愚昧”,这帮子村妇还真当是魏合的魂呢! 她想了想,问道:“他们现在结束了?” 见萧泊点点头,陆芜便也没当回事,起身准备将剩下的种子种下去。 “我家应该遭殃了吧。”尽管口中这么说,她却平静地像是在讲别人家的事。 “那是自然。”身后人答道,不知怎么地,听起来竟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陆芜点点头表示了解,接着,两人再没说话。 许久,听萧泊问道:“你这地破坏的厉害吗?” “还行,只是把土翻起来了,种子没事。”陆芜撒了个谎。 “是吗?我看他们挖的还挺深的,竟然都没伤到种子?”萧泊紧跟着又质疑。 陆芜赶忙跟着答到:“没有,没到。” 身后传来一声拖着长调、意味深长的回应,她的心都揪了起来,撒种子的动作也变得有些僵硬,心想这人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好在对方再没说别的,只是换了个话题,问她:“气吗?” “什么……不气,这有什么可气的。”起初没听清,待反应过来后她平静地答道,心想反正也没损失什么。 身后没了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将手中最后一粒种子种下,填好土,陆芜拍拍手:“行了,走吧,回去了。” 一转身,发现萧泊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看,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极具穿透力。 那一瞬间,陆芜仿佛看见肖河皑在自己面前。 那人就总是这样一副深沉的模样,不苟言笑地,成熟稳重。 “不走?”她眨巴两下眼睛,赶走回忆,收拾好东西越过他往回走。 擦肩而过的瞬间,萧泊神色变了,重新带着笑,一副开朗的模样,撑着手站起身。 “走!” 两人从小路回去,远远的,还没到家门口,陆芜就看见墙上大片的暗红色。好几处错落洒布,像是被人用力泼上去的,自中心像四周伸出黏连的水滴状“触手”,“触手”顶端又沿着墙面滑下一道道长痕。 “这不是更像凶宅了吗?”陆芜苦笑着半开玩笑地说道,目测那些应该是黑狗血。 等绕道正门,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火了。 自家篱笆栓满了红线串起的铜铃,微风吹过,就发出清脆的响声。跟着铃铛一起装饰在门上的,还有一张又一张黄符,画着看不懂的图案,不时掉落。 似乎现场还烧过什么纸质的东西,灰屑落在晾在院中的米上。 “他们还挺舍得。”萧泊看了看陆芜已经沉下来的脸色,又瞧瞧房子,抱臂站在一旁,笑着说道。 “舍得个……”咽下险些脱口而出的不雅词汇,陆芜大步向前用力拉开院门,更多的纸符簌簌往下掉。 用力踩在上面,她走进屋子。 半晌,她再次出来。手中拿着扫把,狠狠往地上一砸,冲门口的萧泊沉声道:“还不走留着看戏?” 看着一地的黄纸和满篱笆铃铛,她就气不打一出来。 原先以为也就泼泼狗血,那都可以放着不管,眼下这些东西,又要扫地,又要一个一个把铃铛取下来,还脏了食物,实在是不能忍。 萧泊被吼了也不恼,只是装模作样瘪瘪嘴,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 他走上前,从陆芜手里拿过扫把,指了指屋内,道:“进去坐着吧,你不是最讨厌做家事吗?” 确实如此,不管从前还是现在,虽然是研究院的一把手,但没有人知道,这个博学聪慧的陆博士,最讨厌的就是做家务。 眼下竟然有人主动揽活,陆芜自是愿意,看着萧泊已经开始扫地,她弯腰将地上的米装起来,带回屋里开始挑拣纸屑。 做些专注细致的事情一向能让人平静,一簸箕米还没筛完,陆芜猛地像是想到什么,呼吸急促起来,两只眼睛睁大了。 萧泊为什么知道她最讨厌做家务?两人不过认识两天,为什么对她这般,又是替她打扫,又是帮忙解围。 会不会,会不会…… 陆芜心跳越来越快,忙将簸箕放在一旁,跑出屋子,米粒被震散,弹出几粒在桌上。 “肖河皑!” 待她出来,萧泊已经从篱笆上取下最后一个铃铛,抱着满怀的黄纸铜铃准备离开。陆芜冲着他喊道,满心希冀盼着那人回头问她一句“怎么了”。 视线里,那人停住了脚,果真缓缓地转过头。 陆芜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喉咙有些干,将要脱口的呐喊在其中拉扯,几乎做好下一秒就飞奔过去与他相认的准备。 谁料,萧泊只是转头看他一眼,又看向另一边,末了,才再次回头,问道:“你喊谁呢?” 犹如元月深冬的一泼扑面冷水,熄灭陆芜一腔热切,砸得她有些头昏眼花。 “……看错了。”她讷讷道。 “气昏头了?还没冷静下来呢。”萧泊没在意,打趣道。 陆芜没应声,走到他面前停下,两人隔着一墙篱笆,四目相对。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陆芜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最讨厌做家务?” 她紧盯着萧泊的脸,不放过对方神情的任何一丝细微变化,却也只见面前人毫无破绽地勾唇一笑:“听我娘说的,她整日编排你,说什么你又懒又馋也不做家事,不知道魏秀才看上你什么——嗐,她也是不了解在那瞎说,别往心里去。” 说完,他还毫无歉意地帮自家母亲解释。 “那你为什么帮我这么多?”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陆芜也没放在心上,只是紧接着问道。 “这个嘛……一自然是因为我撞过你,二则是我觉得你跟他们说得不太一样,不过最重要的原因——”说到这,萧泊停下,眼尾上挑,一双薄唇浅浅地勾着,露出一个轻佻的笑。 “自然是因为你好看。” 这样的表情这张脸做出来没有半点猥琐恶心的样子,反而更显鲜活,如城中桀骜多金的浪荡公子。 陆芜听在耳中,看在眼里,虽无不喜,却也觉得难受。 “哦……那就,那就没什么事了。谢谢你帮我打扫,回去吧,我也累了。”她闷闷说道,失落低下头,不等对方回应,先一步转身回屋。听见身后人在喊:“无轻薄之意,若是冒犯,我道歉!” 没有理会,陆芜进了屋。 于是,魏合去世后的第二晚,陆芜仍没睡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陆芜照常上田,这次走的是大路,却见许多人家门口地上也贴着、撒着黄纸,篱笆上系着铃铛。她顿觉无语,原来这些人连自己家都不放过。 “哎呦,儿子啊,你这是做什么啊!”经过萧家门口,却听见里面传来萧大娘有些崩溃的喊声。 鬼使神差地,陆芜停下来,偷偷听起墙角。 “那是魏秀才的魂,关在他们家就好,你把这些黄纸往别家贴做什么啊!” “娘,你理解一下,我胆小,每家每户贴了我才安心。” “这孩子,你可是沙场下来的,胆小说得是什么话!哎呦算了,你这孩子自打回来就变得怪里怪气的,我也不跟你说了,赶紧趁着别人没起,我得给人家收拾了去。” “你收拾什么,别累着,他们自己收就行了。” 陆芜听见萧泊和萧大娘的对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想起昨日萧泊那副样子,听着他慢慢悠悠地说着话,语气里甚至还有那么些落井下石之意,心里敢肯定,他一定是故意的。 什么胆小,都是诓萧大娘的。 脚步声传来,估计是萧大娘要出门了,陆芜闪身退开,快步朝田地的方向走。听到后面已经有几家开了门,看见院子里的狼藉,惊诧打骂。 她暗自偷笑,心情好了不少。 中午陆芜从地里回来,走的也是大路,碰着好些人,见了她倒是不嚼舌根了,只默默地看着。田里闹鬼这档子事竟是起了些效果,除了屋墙上不知如何处理的黑狗血,其他都暂时恢复了平静。 直到过了半个多月,地里又成熟一批作物,村里人再次闹腾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呀~~乌乌 第6章 眼红 长夏近末,天气凉爽不少,累出些汗风一吹也能消散。又是一茬萝卜成熟,陆芜起了个大早赶往地里,打算尽快收完再进一趟城。 刚去的时候地里没什么人,待忙碌过半,三三两两的男人才结伴从村里过来。 这篇地本就被大量的青黄占领,猛扎扎出现一抹艳红掺杂着油绿,自是将所有人都吸引去。不多时,陆芜地前便围了一圈人。 “这,这是刚从地里摘出来的?”有人瞧这地上那一小堆萝卜,难以置信地问道。 陆芜做活正投入,听见声音离得近,估摸是跟自己说,便随口应了一句。之后便再没管,仍是自己忙自己的,待怀中抱不下了,一转头才看见身后十几人。 “你,你们这是……”她着实吓了一跳,被这么一群爷们定定看着,是有些压迫感。 一个年轻小伙子站出来向她解释:“陆姑娘,我们没有恶意,就是瞧见你这地里颜色实在漂亮,就过来看看。” 这人陆芜认识,是陈家的儿子,陈益福,平日为人老实和善,碰着面也能打个招呼。 她听了,了然地点点头。接着视线在萝卜与这群人之间转悠。看得越久,就见这些人脸上期待之色越发明显。 心知这些人在等什么,可陆芜偏不说,她心中暗笑,半晌才道:“那你们看吧,我继续忙我的。” “唉……” “等等!”听见这话,汉子们急了,他们现在的目标可不是看她干活,虽然那画面也称得上赏心悦目。可与之相比,这地里为何能种出成色这般好的萝卜,才是他们真正想知道的。 “陆姑娘,俺们想问问,你这地是怎么能种出这么好看的萝卜的?”有人情急之下问出口。 陆芜听见,慢悠悠停下手里的动作,眨眨眼,拾起一个萝卜,道;“刘叔,你这话说的可不对了,这萝卜不止长的好看,味道也十分不错,尝尝?” 她抬手一抛,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红彤彤的果实砸近一个中年男人怀里,对方忙抓着在衣服上擦了擦,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口。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男人满足的喟叹,陆芜笑笑,转身弯下腰继续干活,嘴里说道:“这萝卜就是我撒种浇水从这地里种出来的,叔叔伯伯,你们若是想吃,我也能一人送上一个,要得多了也卖。只是这是怎么种的,你们还是别来问我了,免得让我婶、姨知道,心中不悦。” 也没遮掩,陆芜大大方方地表达自己心中不愿,虽然这些爷叔平日不曾主动为难,可当她被那些婶娘刁难时,也无一出来阻拦。 “陆姑娘放心,我们……”陈益福又被推出来说好话,陆芜有些厌了,不想这帮人耽误自己事,便伸出手指开始点起来。 那些人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就静静看着。 “一、二、三……”一个个数过去,确定除去先前已经尝到的刘叔,总共十五人,陆芜从一旁挑出十五个萝卜,递过去。 摆明了逐客令,众人没问到关键又不想离开,却又舍不得这饱满香甜的萝卜。犹豫片刻,他们终于还是挨个拿走。见陆芜又开始忙活,陆陆续续转身离开。 鼻腔发出一声嗤笑,陆芜听到身后那些人便走,有几个小声说道:“你说会不会这寡妇真是个狐狸精?不然怎么能种出这么好的菜,还不愿意告诉我们方子。” “你怎么也泛起蠢了?跟那帮没见识的娘们一样,你也不想想这陆姑娘的丈夫是魏秀才,人家自然比我们懂得多,说不定从前给陆姑娘教了什么妙招呢?话说回来,都怪那些娘们,人家陆姑娘本就不容易,还天天发难。现在可好,人家有了妙计,我们却根本求都求不来。” 有人反驳道:“可若是魏秀才有法子,肯定早就种了。怎么反倒是他走了这寡妇在这种?” “老赵啊,你这脑子也就能种一辈子地了。”另一人出声损他。 那些人越走越远,渐渐地,陆芜也听不到他们讲话了,便又将心思放回手底下的活上。 待全部摘完,太阳已接近头顶,仍带着夏天的温度侵袭作物与大地。 给剩余还未完全成熟的白菜浇过水,陆芜便准备离开。 可是将萝卜装筐准备带走的时候,却遇到了意外。这一次的萝卜比第一次多得多,少说也有二百个,即使满满当当能塞进筐里,可是就陆芜现在这副柔弱的身体,根本背不起来。 “真是贪多嚼不烂啊……”她咬着牙,一边费力将藤筐拖着走,一边懊恼地说道。 没等拉着走多远,粗粝的筐就将陆芜一双细白的手掌磨得通红,稍微攥紧都带着刺痛。 看过四周没人,她毫无形象地往地上一蹲,开始哀嚎:“这可怎么办啊——带回家都费劲,别说下午拉去城里卖了!” “陆姑娘……”正当埋头沮丧之时,一道男声响起,讷讷喊她道:“我刚从家里拉了推车,想着你应该要用……” 这句话宛如清扫人间疾苦的神,将陆芜从绝望中被拉起,抬头看去。就见陈益福带着一辆简陋的木板车,站在一旁面色微红。 “太好了,多亏你了,我正愁怎么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呢。”也不管自己刚才的样子有没有被对方看见,陆芜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拍一拍裙子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小伙子看着她的笑出了神,直到被喊一声,才手忙脚乱帮忙把那一筐萝卜抬上车。 “我刚才瞧见陆姑娘地里有那么多萝卜,可只带了一个筐子,姑娘又是个弱女子,怎么想都知道是带不回去的,我便提前回家取了车。”陈益福挠挠头,不太好意思的地说道。 陆芜心情大好,便毫不吝啬自己的感谢,道:“我正不知道怎么办呢,结果你就来了。一会我再多给你几个萝卜,拿回家吃,没什么能感谢的,我也就只有这个了。” “不必不必,只要能帮得上忙,我就很高兴了。”陈益福一张憨厚的脸憋的通红。 陆芜瞧见心知肚明他对自己有意思,可在她眼里,对方还是个小孩,只能装作不知道。 两人一路走着,陈益福再不好意思说话,只有陆芜时不时找个话题,他再磕磕绊绊回两句。不多时,便到了村口。 这个时间,正是各家各户做午饭的点。 陆芜本以为会让那些婶子瞧了又说闲话,却不曾想,没走两步被一个男人拦下。 “二位刚从地里回来?”如洞中水滴般脆朗的男声响起,消失一早上的萧泊出现在眼前,面上仍是带着那副看似友善的笑容。 这段时间以来,尽管没有刻意相约,可每日萧泊都回去地里找陆芜。倒也不是捣乱,反而还不时能帮个忙。可总归是觉得孤男寡女不太好,陆芜便喊他去做自己的事。 结果那人勾唇一笑,就开始说混话:“我自己的事就是守着你。” 每问每答都如此,偏偏这人真的没什么能做的事,家里也是萧父下地,久而久之,陆芜也就随他去了。 短短半个月竟有些习惯了,今天就这么一早上没来,方才费劲拖那筐萝卜时,陆芜都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他两句。 “清晨都是要下地干活的,你当个个跟你似的游手好闲?”还有些不满,陆芜略带嘲讽地说道。 这话想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待说出口了才发觉不合适。两人什么关系,她就能这样说别人,况且对方也帮过忙,这种话说出来未免有些伤人了。 但萧泊却像是毫不在意,表情都没变一下,转头看向陈益福:“这车是你们家的?” “嗯,我从家里拉去帮陆姑娘运萝卜的。”这么本就是事实的一句话,却让萧泊唇角的弧度变小了。 他三两步走上前,那个陆芜拖都拖不动的筐,却被轻而易举抱起来。 “行,谢谢你了,回去吧。”萧泊说这话的时候,像极了替自家人向外人道谢。 陈益福没反应过来,看看陆芜,又看看萧泊。 “没事,送到这就行了,前面不是刚好就到你家了吗?剩下的我自己看着来。”陆芜出面解围,就着萧泊的手拿了几个萝卜给陈益福。话是这么说,可一点要自己拿筐的意思都没有。 最后,反驳不了的陈益福诺诺拉着车往自己家走,陆芜在后面瞧,只觉得这孩子可爱的紧。 “我来?”看着人走远了,陆芜转头问萧泊。 “走吧,也就比你重一点。”萧泊一颠筐,大步向前走。 心知他又开始说混话了,陆芜也不搭腔,跟在后面往回走。经过不知谁家,听见两个年轻姑娘尖声戾气道:“这不要脸的狐狸精,怎么又缠着萧大哥了!” “她简直是把萧大哥当奴役使了,一个寡妇,不知廉耻!” 话入耳中,看着前面男人宽厚的背影,陆芜没有半分不悦,反而竟然莫名生出一阵小得意,唇也勾了起来。 “笑什么呢?又想起陈家那小子了?走快点!”萧泊转过身,瞧见她的笑,眼神凝住一瞬,像是开玩笑,眼中却并无笑意。 陆芜快走两步跟上他,问道:“你听见她们在说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呀~ 第7章 惨淡 “说甚?我就听见你笑了。” 自己哪笑出声了?陆芜心知萧泊是故意这么说,方才那两姑娘声音大的都快跟在地里招呼人一般了,怎么可能听不到。 “你上午做什么去了?”她也不想自己找不痛快,便换了个话题。 说起这事,萧泊似乎有些不满,眉间拧出一个小山包,道:“家里笼子叫鸡啄了个洞,跑去出几只,我去捉了。你为何昨日不跟我讲今天要拔萝卜,我就跟你一起去了。” 这话说的,谁听来都能分出个主次。陆芜笑他:“那鸡不要了?” “鸡跑了还能买,你——”萧泊侧着头,将她上下大量一番,眼中意味不明话也没说完,陆芜却难得红了脸。 “这不,就一早上,那陈家的傻小子——哎,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那人又没羞没臊开口,实在听不下去,陆芜闷头往前走,把人甩在后面。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到了陆芜家。 “下午几时?”萧泊将筐子放在院中,问她。 原本陆芜正犹豫怎么开口请对方帮忙,结果这人竟主动开口,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可是记着萧泊那匹性格暴烈的马,若是教它拉着进城,能省不少事。 “吃过午饭就走吧,路上还要花些时间。”说完她就转身匆匆进了屋,生怕再听见什么留下吃饭的混话。好在外面也没什么别的动静,想来萧泊应该是离开了。 午时刚过,萧泊便牵着他那匹高头大马来了。陆芜迎在门口,定睛一看,才发现那马身后还拉这一个木板车,贴心极了。 看着人将马拴好,还没开口,就见对方主动走向那筐萝卜,轻松抱起,放在板车上。 “走吧。”将筐子绑好,萧泊一个潇洒的翻身上马,骑在鞍上朝陆芜伸出手。 看了一眼那鞍上不怎么宽松的位置,陆芜摇摇头:“我走着就行。” “你走着可跟不上它跑着。”萧泊收回手,轻轻一拍马鬃,像是呼应一般,那马仰头发出一声嘶鸣。 陆芜抬眼看他,毫不留情说道:“你要跑去哪?若是把我这一筐萝卜颠坏了,要你赔个够。” 说罢,她率先走出去。听见身后悉悉索索的动静,没一会,萧泊牵着马走到她身边。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往城里去了。 待到小路上,两人初次相遇的地方时,萧泊问道:“你那天是怎么讲东西带下来的?” “那是我种的第一批,量不多,筐子背得动。”一面回答,陆芜脑海中开始自动回忆起两人从初识到现在。 最开始,会因为萧泊顶着这张脸总是与她笑闹而生气,一个人在心里骂,你又不是肖河皑,干嘛用他的脸来撩拨我。虽然自己也知道萧泊是无辜的,可还是会烦躁。 到后来,她渐渐发现,每次看到这张脸,想喊出口的名字已经彻底变成萧泊,而不是肖河皑时,竟有一种“就该是他”的感觉。 “你想什么呢?”一只大手在面前挥了挥,陆芜回神,转头看着萧泊露出一个笑容。 “没什么,怎么了?” 一向满嘴跑火车的人竟意外卡了壳,陆芜疑惑地看着他。半晌,牵在身后的马出了一口粗气,才见萧泊回神,问道:“我问你累不累,要不要上马,我牵着。” “不用。”不知道这人看什么入了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陆芜有些不自在,摆手拒绝。 不多时,两人到了城门口。 进去后,找到上次的位置,只见周围有几个“同行”已经出摊了。见到她,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什么。 陆芜只当是上次的“战绩”给这些人留了印象,至于说话内容是好是坏,跟她没多大关系。 “你还有别的事吗?要不你先去,我自己来就好。”看着萧泊帮她把东西搬下来,陆芜说道。 这次萧泊没有拒绝,点点头道:“行,我还要去买点东西,晚点再来找你。” 等人走后,陆芜拿出一块布摊在地上,再将萝卜一个一个摆上去。忙碌了有一阵,结果再一抬头她傻眼了。 原本在周围的“同行”们,不知什么时候竟都挤到了她前头,有在车上卖的,有蹲在地上的,高高矮矮错落着,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 东西比不过就搞这种小花样? 陆芜也不是傻的,看一眼就明白这些人的意思。 有几个大爷摇着蒲扇朝这边侧头,估计是在注意她的举动。陆芜试探着提起摊布的一角,做出要挪动的架势,果不其然,好几个人都站起来,也准备跟着动。 哼,酒香不怕巷子深,她还就呆在这了!这样想着,陆芜搬了块石头,安安心心坐下来。 这下,她又见那些人你看我我看你,个个露出得意的笑容。 到了申时,已经没那么热了,街上人也开始多起来。前面的人已经在热情的招呼,并且声音也比平时大了不少。 陆芜酝酿着,准备人再多一点就开始吆喝。 终于,人流开始大起来,还瞧见几个上次光顾的大娘。深吸一口气,她喊道:“萝卜!脆甜多汁的萝卜!怎么吃都好吃!不好吃退钱!” 跟头一次一模一样的话术,她相信这样更能引来人。 前面有人听到她在喊,一口气都没喘匀,赶紧也喊起来。他们倒是默契十足,此起彼伏地誓要将陆芜的声音压下去。 这众人到底比一个人声音大,见声音穿不出去,陆芜也有些急。没再悠闲地坐着,她迅速站起身,双手拢在唇边,做喇叭状,又喊了一遍:“萝卜!脆甜多汁的萝卜!怎么吃都好吃!不好吃退钱!” 其他人没能追得上她的动作,总算有一个大娘朝这边看过来。 陆芜与那个大娘对视,见对方眼睛一亮,拍了拍旁边一同出来买菜的朋友,又朝陆芜的方向指了指。 接着,就见她们绕过前面一众摊贩,往这边来了。 这下,那些人也不能拦着买菜的客人不让过去,只能眼巴巴看着她们走到后面。 “小姑娘你怎么才来啊!上次那萝卜买回去我尝了,滋味真不错!”大娘刚站定就赞不绝口说道。 陆芜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这不是新种下的还没长出来吗,您看这刚收获我就拉来卖了不是?” “好好,这次我要多买点——我给你说,这小姑娘萝卜可好吃了,买少了不够吃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大娘说着就蹲下开始挑拣起来,还拍拍旁边的婶子,好心说道。 最后,两人都买了不少,满意离开了。 可是之后,随着天气渐暗,加之其他摊贩开始格外注意她的动作,就算有一个人在收钱,同一时间闲着的人也更多,陆芜根本再钻不到空子。嗓子喊哑了,外边的路人也听不到。 眼看就快到收摊的时间,竟是再也没有开张。 又气又急,可她也做不了什么,自己又拖不动这一摊萝卜,而且挡在前面的这些人,人多势众,肯定不会让她动弹一下。 此刻,她真希望自己获得的不是复原植物的能力,而是能悄无声息把人变走的能力。 失落地坐在石头上,陆芜双眼无神望着正前方一家酒楼灯火零星点起,余光看到挡在前面的人开始变少。她不抱希望地又喊了两句,可此时路上的行人,已经没有几个是出来买菜的。 就算有,也当是哪个菜贩子想趁回家前,最后处理掉手上的烂菜叶子,根本不予理会。 就在陆芜认清现实,开始准备收拾东西回村的时候,一个人绕过三三两两的摊子,走到她面前,停下了脚。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点个收藏吧~ 第8章 堵截 “姑娘等等,别收摊!” 听见声音,陆芜转头看去,面前是一个身量中等,体型微胖的中年男人。以为是他是来买菜的,陆芜停下手里收拾的动作,欣喜地问道:“您要几个?我帮您挑。” 正要上手开始挑拣,她又听男人道:“我不要几个。” 心情犹如过山车,前一秒以为云开月明,后一秒却仍是乌云未散。 “哦,那,那您有什么事吗?”陆芜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看着男人。 “我不要几个,”男人又重复一遍。 “这些我都要了!” 听见这话,陆芜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一旁其他菜贩子也有些不可置信,都往这边看过来。 “我是前头那家福来旺饭馆的老板,姓许。上次我们家厨子从你这卖了几个萝卜,带回去炒菜,结果那客人吃了都说好!这不,我问过他以后就一直等着,你什么时候再来,多从你这买一些,结果这倒是让我等了足足大半个月啊! 不只我等着呢,我们家客人也等着呢!今天要不是碰见王婶,我还不知道你又来了。结果过来找了好一阵,才发现你躲在这后头。”许老板热切地说道。 陆芜慢慢也回神,巨大地喜悦如烟花在心中绽开,她赶忙又确定一遍:“老板,您说的可当真?这萝卜都要吗?” 许老板笑着回答她:“当真!我还怕你这些不够呢!快给我称吧!” 说完,两人便开始称重算钱。此时,这位许老板在陆芜心中俨然成为了救世主一般的存在,作为感谢,她也便宜了不少。 中间许老板回去了一趟,叫来伙计一起将萝卜带回去。临走,他又问道:“姑娘,你家里还有别的菜吗?” “有的,过两天我应该还要再拉一批小白菜来卖。”陆芜忙道。 许老板说:“行,那你记得给我留两个,要是好了,我也从你这多买点。” 应下之后,陆芜将人送走,揣着沉甸甸的一袋子铜版,心脏充盈着喜悦。这么一来,说不定能和福来旺饭馆达成长期协议呢! 哼着歌将东西收拾好,在其他人嫉妒的目光中,她背着筐子开始往城外走。 一路上,总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正要细想,面前突然出来一伙人打断陆芜的思绪。 抬头看去,这一个个不都是熟面孔吗? 只见今天一天刁难她的那些菜贩子们,一个个凶神恶煞将她堵着,这里已经是城外六七百米,没有官兵衙役管得到。 陆芜心中也有些发怵,毕竟这么多人,这荒郊野外的,可能出了事都没人给她收尸。 “各位这是?”她抖着唇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问道。 “小姑娘,你也就来了两次吧,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不厚道吗?”为首一个粗髯汉子站出来说道。 陆芜表示不解:“大哥您这话说的,恕小女子不明白。小女子不过是来卖个菜,难不成也有什么问题?” 男人又说:“你卖菜?我看你是来跟我们抢生意的!原本你没来之前,我们都好好的,一天也能挣不少,你来了,我们都少挣一半!” “我也就卖了几次萝卜,这不是还有您各位有,我没有的菜吗?若是那些菜也卖不出去,那可能就不是我的问题了。”陆芜表情无辜。 那几人听到这话,一下火了,纷纷嚷道:“你这丫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有人说不过就要动手的,招呼着:“别跟她废话,先好好教训一顿再说!” 眼见形势开始有些不受控制,陆芜慌了神,瞧着有一个大哥手掌直直地挥过来,她赶紧护住头蹲下身。 “你是谁?” “啊——” “松,松手!”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在身上,反而听到了那些人的惨叫。陆芜抬起头,就见面前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她。侧身看去,那人手上还拽着一个人的胳膊。那些凶神恶煞的大哥们,要么跌坐在地,要么已经跑了。 “自己家种的菜没别人卖的好就来欺负人?”面前的人语气轻蔑,陆芜听出来这是萧泊的声音。 哎呀就说忘了什么,原来是萧泊! “一个卖菜的菜都卖不出去,不如回家睡大觉。”萧泊甩开抓着的那人。 刚回复自由,那人就忙不迭跑了。剩下的人估计也是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么一个狠角色,看看萧泊,又看看他身后的陆芜,一咬牙,也赶紧走了。 一直盯着,直到确定那些人离开,萧泊转身看向陆芜,上下将她大量一番,神色罕见地有些紧张,“没事吧?” 陆芜摇摇头,“无碍,你来得倒是挺及时。” 萧泊又拉着她看了一圈,确定没什么事这才放下心,毫不留情伸手弹了一下陆芜的额头,埋怨道:“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在那等我?” “我这不是忘了吗?”陆芜缩着脖子,捂住被弹的地方,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话却让萧泊更来气,说话声音都大了不少:“忘了?我这么个大活人你就给忘了?我要是再来晚一点——算了。”说到一半,像是突然泄气一般,他再没说下去。 “没发生的事就不用再说了。我告诉你啊,这群人今天挡我来着,结果你猜怎么回事……”为了调节气氛,陆芜开始主动换了一个话题。萧泊听着她讲,默不作声走到一旁,将拴在树旁的马缰解开。 一个人说话是有些尴尬,不过为了缓和气氛,陆芜只能说下去。到了后面,萧泊才渐渐开始搭话。 “这天色也不早了,骑马回去吧。” 又走了一截,到必经的一片树林,萧泊主动说道。 “好啊。”这次陆芜没有拒绝,一来天色确实已经有些暗了;二来,她也急着回去数钱。 “你……你不会要坐后面吧?”似是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么干脆,萧泊有些犹豫地看向马匹拉在身后的那架破板车。 陆芜失笑,把筐子放在后面的板车上,先一步踩上马镫,说道:“坐那里干什么,当然是马背上舒服。” 没听见萧泊搭话,一只大手却伸过来,撑住她的腿侧,将人扶了上去。还没坐稳,只觉得耳边刮过一阵风,后背便贴上一个温暖的怀抱。 “驾!”两只有力的胳膊绕到身前抓住缰绳,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缩短。 陆芜坐在前面,努力让自己忽视耳边传来的心跳声,可越这么想,那声音越明显。到后来,她的心脏也开始砰砰地越发欢欣,两相交替,听来竟有些吵闹。 “好吵啊……”她嘟囔道。 “你说后面这车?”低沉的声音自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将陆芜的耳朵点燃。 她说不出话,只觉得两颊烫的厉害,半晌才摇摇头。 接着,似乎从后面传来一声低笑。陆芜不太确定,因为心跳声太大了,她听不清。 又走了一截,前面就能看到村口,陆芜赶紧喊着让萧泊将她放下来。 结果身后的人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仍驾着马朝前走,一点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陆芜知道这人是故意的,也不恼,还开了个玩笑:“你是不是诚心想害我?这副样子再叫村里人看到了,我一定会被口水淹死。” 话音刚落,眼见就要进到村子里,身后人猛地一勒缰绳,大马嘶鸣着停下。 “这副样子?什么样子?”萧泊侧身探头要去看她,陆芜伸手一推,催促他赶紧下马。 身后人浅浅一笑,翻身下来,将陆芜也扶下。 两人一同往村里走去,没几步却在萧泊家门口遇到了萧大娘。 已经半个月了,萧大娘还是不能接受看见两人走在一起,她伸手将萧泊往自己身边拽了一把,没拽动,又转头去骂陆芜:“你这狐狸精别再缠着我家儿子了,你一个寡妇安心守寡,总惦记别人家儿子做什么?” 陆芜还没出声,萧泊先说道:“也就是她爹娘不在了,不然知道我总惦记着他们家闺女,肯定想揍我。” 看着萧大娘脸色憋得通红,又不能说自己儿子,陆芜心里一阵暗爽。 不过这大娘说得没错,虽然她的时代没有守寡的说法,可现在既然穿过来了,这种习俗还是要遵守的,她跟萧泊…… “既然你到家了,那我也先回去了。”她试图露出一个笑容,可是面部肌肉却根本不受自己控制,怎么扯都扯不动。 见萧泊看她的眼神带着疑惑,陆芜赶紧拿了筐子要回去,却又被萧大娘喊住。 “那什么,明日泊儿他爹生辰,我家宴请全村,你也来吧。”萧大娘在身后不情不愿地说道。 这样一句话,竟像一只误入浓雾的萤火虫,横冲直撞带来一点光明。陆芜发自内心地笑了,她转头回道:“好!” 第9章 说亲 第二天,陆芜从地里回来便开始收拾。她翻遍全家上下,也没找到一件新一点的衣裳。 从前是原主没机会进城,更没钱买好看的裙裳。后来陆芜穿过来了,则想着反正也是下地干活,就算穿了新衣服也会弄脏,便也没置办。 翻来翻去,最后只找了一件颜色浅一些的,这样看起来也没那么旧。 到了日落时分,听见外面邻居开始走动,她估摸着也是时间出门了。 思来想去,陆芜带了些自己种的菜,毕竟是萧泊父亲生日,空着手总不好。 出了门,她跟在其他村民后面,一路到了萧家。 看得出来,萧大娘用心将家里装饰过了。平日里年节才点的大红灯笼也一早挂在檐上,院子里摆满桌子,但村民太多,有的人去的时候还是不得不自己带上凳子。 陆芜进了门,萧泊正好从屋里出来,瞧见她,双眼一亮,笑了。 那是陆芜第一次见他这样笑,不是以往常有的戏谑,也并非偶尔见到故作意味深长的模样,而是纯粹的欣喜。陆芜恰好也大概知道,也有与他同样的心情。 “还带了东西来?这不是左手倒右手吗?”萧泊帮她提过装着萝卜的篮子,带着人往里走。 陆芜没有辩驳,乖巧一笑。 两人绕过前厅,往后面厨房去了。 “娘,阿芜拿了些自家种的菜,你看着一会给做了。”萧泊将篮子放在灶台上,对正在炒菜的萧大娘说道。 陆芜见到一旁洗过还没切的食材,暗暗将袖子挽起,朝案板边走过去。 萧大娘转头看见一旁站着的陆芜,一边将萧泊往外推,一边说道:“你把她带进来干嘛?赶紧出去!” 以为是她是怕自己呛了烟,陆芜笑着拿起菜刀,说道:“没关系,我可以帮忙的。” “啪!” “娘!” 一声脆响,陆芜惊诧地瞪大眼,萧泊则上前一步挡在陆芜身前。 菜刀掉落在案板上,萧大娘又怨又恼收回手,冲陆芜喊道:“赶紧出去!” 手背已经开始泛红,火辣辣地疼,见萧泊似乎还要说什么,她抬起仍在颤抖的手,微微扯了扯他的衣角。 见萧泊不甘作罢,两人一同默声走出去。刚踏出厨房的门,萧泊便小心捧起陆芜那只被打得手,心疼地问道:“疼吗?” 听见这话,陆芜只是木讷地摇摇头,仿佛无知无觉一般。 “抱歉,我也不知她为何会那样……” “无碍,兴许是不想让我沾了油烟呢?”陆芜打断萧泊的话,僵硬地笑笑。 这话说来,陆芜自己都不信。方才萧大娘那一巴掌力度之大,让她现在手还抖着无法活动。可萧大娘到底是萧泊的母亲,无论如何,也不能因为自己坏了他两人的关系。 可是昨日萧大娘说出那话,邀请她,在陆芜看来,是对她的初步接纳。可是如今这言行二致,竟有些让人分辨不得了。 “走吧,先给你处理一下。”萧泊轻轻扶着陆芜受伤的手,将她带到偏屋。简单上了些药之后,两人一同去院中坐下。 不多时,萧大娘的菜也差不多准备齐全了。各桌呈上,她本人擦着汗从后面走出来。 陆芜注意着在桌上看了一圈,没有她带来的那些萝卜。 “各位邻里,今天啊,说是给俺们老萧庆祝生辰,其实就是想找个机会,咱们一村人聚一聚。另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萧大娘走到萧泊父亲那桌,举起桌上的酒杯,高声说道。 她话没说完,最后故意拖着长调卖了个关子。陆芜听着,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转头看向旁边的萧泊,对方显然也不清楚,安慰着对她笑笑,眼中却深藏不解。 “俺这儿子,诸位知道,也老大不小了。虽然长的是一表人才,可是这小子自己木头脑袋,不会讨媳妇。今天啊,俺就在这里,作为一个母亲帮他着着急。诸位家中闺女,要是有看上俺儿子的,尽可来说!俺帮你们,牵线搭桥!” 萧大娘越说越高兴,红光满面,笑容难掩。 底下开始闹起来,有朝哪家姑娘起哄的,也有当即就要上去说亲的。可无论是酒杯相撞的脆响,还是他人笑闹的声音,都进不了陆芜的耳中。 持续的嗡鸣让她已经分辨不清眼下的处境,脑中只有萧大娘方才的话语,以及她说话时不经意瞥过来的那几眼。 所有疑惑全部得到了答案,哪有什么好心与和解,自始至终就是有意邀请她来,让她看着这一切,亲眼看着在这样的场合给萧泊安排婚事,而陆芜一点发言权都没有。其实萧大娘打心眼里,根本还是看不上她。 “砰!” 一声巨响,陆芜惊醒,愕然看着面前塌倒的桌子。同桌的人都惊呼着撤开,酒杯和还没怎么动筷子的菜撒了一地。 四下归于寂静,陆芜看到角落处有一个闺女停下往这里来的脚步,面上表情带着惊惧,一步步往后退回自己的位置上。 萧泊站起身,沉声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亲?我又什么时候说过,这种事情要您来帮我操心?” 他说这话时,声音不大,却足以传进每一个人耳中。并不像常人气急了那般大吼大叫,他反而显得有些过分冷静,字字清晰地说出。 陆芜从旁看向他,对上那双眸子,不觉一颤。那双深沉的眼中,酝酿着毁灭的风暴,仿佛谁盯上几秒,就要被吸进去骨头都搅碎。 “你,你这孩子……”萧大娘声音也有些颤抖,强行笑着,想劝他。 “泊儿,怎么跟你娘讲话呢?”萧父也绷起脸,严厉斥责道。 萧泊没有理会,继续说道:“我不认为谁有权帮我决定我的婚事,尤其是在我已经有了心上人的情况下。” “那要不,要不这件事咱们再说,大家先吃饭,就当……就当我没有提过。”在全村人的注视下,萧大娘迫切想找到一个台阶。 “不必了,你们吃吧。冒犯没有得到道歉,我们吃不下去。”说完,他准备走。 陆芜敏锐的注意到,他话里所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下一秒,像是为了回答她的疑问,旁边人轻柔将她拉起。只觉告诉陆芜,这样跟着他离开不太好。可是脚下不听使唤,任由那人牵着,两人在全村人的目光注视下,离开萧家。 “萧泊!你就非得跟那个狐狸精在一起吗?!她是个寡妇,要守一辈子寡!你就非得把我气死才满意吗?” 萧大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众人议论声四起,陆芜却毫不在意,她眼中只有前面那个穿着粗布麻衣的背影。 两人出了萧家,一路也没个目的地,就走着,无人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萧泊先停下来。陆芜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竟已经走到了田里。 “我刚才那几句话说的怎么样?”萧泊在田埂边坐下,抬头看她。 轻薄如雾的冷色拂在他脸上,立体优越的侧脸平添一层光晕,陆芜瞧着,竟有些入迷,“好,好极了。” 她目不转睛盯着,喃喃答道。 “是吧,我也觉得。我这话说的,是个正常人应该都能听懂吧?”萧泊浅浅一笑,神色温柔。 “嗯。” 随口答完,陆芜听见他又问:“你懂了吗?” “……什么?”她没理解萧泊的意思。 萧泊先是不解,后恍然大悟,“你不懂?哦对,我是不是落了一句,挺重要的一句。” 陆芜看着他,没有接话,这人跳脱的思绪让她有些跟不上,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像对方也不需要她的回应。 果然,面前人紧接着又说道:“那句话是,我心悦你。” 第10章 烂菜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可能是拾一朵花幸得满园芬芳的惊喜,又或者是发现花园已经有主人的失落。 陆芜不知道该露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她大概是笑着,但应该笑得很难看。 她未开口,萧泊便也一直等着,良久,她才道:“我们遇见的晚,你可能不知道,我有一个丈夫。” “我知道,他叫魏合。我回来那天刚下葬。”萧泊平静地应道。 “女子出嫁,纵使丈夫去世,也要——” 陆芜话没说完,萧泊打断她,“我当你不在意这个。” 心头又酸又涩,陆芜张张口,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心里话。 她是不在意这个,因为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接受的教育观念也并非必须一辈子跟定一个男人,可是她不能让萧泊受人诟病。 如今她是茕茕孑立,无父无母无儿无女,但萧泊有家人。都说唾沫是能砸死人的,这话不可不信。 “回去吧,莫要让你娘没了面子。”陆芜深吸一口气,尽量控制着让声音听起来没那么颤抖。 本以为这话说完,面前的人应当是失望至极,但让她意外的是,萧泊眼中闪着狡黠,笑了,“你就不怕自己让我没了面子?如果要拒绝就直接说出去,磨磨唧唧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他这话说的直截了当,却更像是探到陆芜内心最深处。 张了张嘴,她呼吸都急促几分,“好,我说,我……” “你也就骗骗自己,行了走吧。”见她真要说,萧泊脸色一变,立马转过身要走,陆芜松了口气,若真让她说违心的话,还真是说不出来。 “走吧,黑黢黢的,小心有狼。”她没跟上,前边萧泊又转回来,一伸胳膊牵上她的手,带着人往回走。 “我直接把你送回家,然后你在家里等着,我给你带些饭菜过去。”两人一边走,萧泊嘱咐道。 氛围有些奇怪,起码陆芜是这么觉得。 分明刚才经历了类似告白却没被接受的难过,但这人却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而且最可怕的是,连带着陆芜也想逃避,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默不作声直到被送回家,萧泊匆匆离去,留她一个人思考。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以前,从小到大也没什么男生向她表白。后来进了科学院,接触最多的,要么就是些老教授,要么就是小的多的实习生。 除此以外,就是那个合作商,肖河皑。现在想来,刚穿到这里时那种莫名的情感,也更像是大难临头被保护的感激。 如今对萧泊却是她头一次,只要见到这个人,心脏就会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也不像是别人说的心动,反而……像是心脏要瘫痪了一般。 “来了,阿芜,吃饭吧。”还没想清楚,萧泊已经拎着食盒再次返回。 一道道菜摆在桌子上,陆芜才感到有些饿。 萧泊从厨房取了两双筷子,坐下来和她一起吃。 “家里怎么样?你娘一定还在生气吧。”陆芜夹了一筷子清炒葫芦瓜,咸淡正合适,就是葫芦瓜又宣又干,没什么水分。 萧泊有些无奈,道:“她生气什么?想来我们刚走,她就又说了提亲的事,我去的时候身边围了一群姑娘婶子。” “一群?”陆芜有些讶异。 萧泊点点头,“对啊,你看我这么抢手,还不是围着你转。” “我可没让你围着我转。”陆芜撇撇嘴,说道。 萧泊没皮没脸地笑着,“是是,是我自己要缠着你的,这村里老小不天天看着吗?你一天不同意,我就缠你一天。” 听见这话,陆芜非但没有觉得麻烦,反而有些心动。 实在是眼下的景象才能迷惑人了,她已经许久没有和另一个人一起吃饭了。 自从穿越来,就一直受着众人的辱骂,本就是“他乡异客”,熟悉陌生环境的同时还得自己消化委屈。 说她惨吧,但也不至于,起码陆芜自己挺乐观的。但说她过得自在吗,委屈也不少。 如今能有另一个人陪着她,表达如此明确的爱意,很难不心动。 “吃饱没,吃饱你先回去吧,家里还有好多东西要收拾。这些盘子明天我洗好,给你送过去。”虽然有些贪恋,但也怕再让萧泊待下去自己会松口,她便下了逐客令。 正要把筷子伸向另一盘菜的萧泊刹住动作,定定看了陆芜几秒,放下筷子,说了句“好”。 看着那人离开,陆芜也没了吃下去的心情,开始收拾碗筷。 待到夜晚洗漱躺下,她竟豁然开朗,心想,两人认识才没多久。反正来日方长,萧泊当初也说不过是看她好看,说不定日后会碰着一个样貌不错,也同样喜欢他的,两人一拍即合,终成眷属。 只要她先不松口,这段感情应该坚持不了多久。 虽说钝刀子割肉,是在难熬,但好歹是能劝着自己想开些了。 总算是睡了个安稳觉,第二日,为了不喝萧泊碰面,陆芜早早起床,将食盒放在萧家门口便去了地里。 之后这一整天,萧泊都没有在她的面前出现。连带着之后的日子,好像陆芜所料提前发生一般,对方再也没有来找过她。 而陆芜却也来不及因为这件事有过多的负面情绪,因为眼下摆在她面前的,有一个更大的问题。 一天天过去,夏天逐渐离开这片土地,油绿的叶子都转了黄,扑簌着落下。而跟这些叶子一样黄的,是村边地里的作物。 地里种不出好菜是常态,可是这次,连陆芜的地里也没有好作物。 先前种下去的白菜这两日已经开始成熟,在陆芜的想象中,自家地里那些成熟的大白菜应当是个个白滚滚,尖上掐绿,看上去显眼地很。 结果日子够了,白菜却长成一副蔫青焦黄的矮小模样。叶子看着也不饱满,边上都已经干皱卷起,像被虫蛀过一般。 这天,陆芜决定还是先摘出来看看。 用了一上午时间,她将地里种下的白菜全部摘下,结果却令她大惊失色。原来面上露出的都算是不错,扒开里面的菜心,才发现已经彻底腐烂,还散发出难闻的酸气。 整棵白菜扒开来,竟没有一片叶子是完好、可以食用的 。 陆芜看着地上的一堆烂白菜眉头紧锁,酸腐的气味直往鼻子里钻。她倒是不担心这些白菜如何处理,只是能种出这样的菜,说明地还是有问题的。 根据脑中记忆的知识,白菜喜欢弱酸性或中性的土地,遇到盐碱地就容易烧心。眼下的情况,明显是土地含盐量还是太高。从前遇到这种情况,有专门的农药改善土地的盐碱性,可是在这个时代……要用什么来着? 只从前在一本书上读到过,现下再去想,猛然间竟记不起来了。 眼下陆芜只能先将那些白菜运回家,之后再慢慢想办法。 这次没有陈益福帮忙,萧泊也不在,她只能一个人老老实实地跑了两趟,将所有的白菜运回家。 回到家中,短暂休息后陆芜就准备处理那些烂白菜。她端了一个凳子,坐在那一堆菜前面,拿起一棵。难闻的气息令她皱着眉往后仰了一下。 缓了缓,还是强忍着不适,陆芜将那棵白菜捧在手中,缓缓闭上眼睛。感受到掌心热意渐起,片刻之后,难闻的气味淡了不少,手上的重量也有所增加。她睁开眼再看,只见手中已经是一棵饱满青翠的白菜。一层一层打开,里面的芯子嫩白干净,全然没有先前那副腐烂的样子。 这还是陆芜第一次尝试用能力复原一个已经成熟的作物,本以为要多尝试几个,没想到一次就成功,而且效果也不错。 接下来,为了避免已经坏掉的菜放过一夜之后烂的更厉害,陆芜决定趁着今天一天,将所有才都复原完。 防止有人经过,看见她在屋子里施展能力,陆芜将院门屋门全部关上,又将床帘拉起,伪装成家里没有人的样子,开始拿起一个又一个烂掉的菜,挨着复原。 不知道过了多久,本就昏暗的屋内开始有些黑得看不清,面前好菜烂菜混在一起,陆芜有些分辨不出。她便准备去点一根蜡,照照亮。 许是方才一直专心在一件事情上,所以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现下稍微放松,疲惫感细数涌来。陆芜不过撑着桌子起了一下身,瞬间感觉身上仿佛被重碾过一般,每一寸皮肤都带着疼,关节也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腿上一下泄了劲,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朝一边歪过去,连伸手抓住旁边东西的力气都没有。场景天旋地转,一声闷响过后,是脑中持续两三秒的嗡鸣。 接着,眼前一黑,陆芜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陆芜:我为什么这么惨T T 本人:因为你是主角。 第11章 生病 “咳——”喉咙里又干又痒,陆芜没忍住咳了一下。 下一秒,温度适宜的水从口中一点点灌入,如沙漠中希望决绝时眼前忽现的绿洲,驱赶所有不适。 她下意识抿了抿唇,缓缓睁开眼睛,一张英挺俊朗的男性面孔出现在视线中。 张了张嘴,但是声音好像离家出走了,半天跳不出一个音节,陆芜只能无助地眨眨眼。水盈盈的眸子胧着层雾气,棕褐色的眸子像两颗易碎的玻璃珠。 “还要喝水吗?”那人这样问她,自己却好像很渴一样,喉结滚动。 要。 羽睫轻扇,陆芜缓缓眨了一下眼,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懂她的意思。 在希冀中,一杯水被端到唇边,杯沿抵在柔软的唇上,一点点将水倒入口中。又喝了一杯,陆芜感觉好上不少。 似乎是有水渍沾在唇角,痒痒地要滑下去,她要去舔掉,却被一只手抢了先。 有些粗糙的指腹轻轻擦过,水渍消失,可那只手却没有离开,还在往上移动,碰到了陆芜的唇。 “干……干什么?”气氛有些不对,面前的深邃的眼中隐隐透出危险的光,陆芜急了,发出沙哑的声音。 “怎么样,能自己坐起来吗?”那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 不懂他的意思,陆芜试了试,胳膊像是没劲一般,根本撑不起来,便摇了摇头。 那人见了,竟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缓缓俯身凑近。 呼吸交缠,气氛暧/昧,眼看两人之间距离越来越近,陆芜慌了,急忙喊道:“萧泊!” 那人一顿,停住动作退开,看着她,眼中带着逗弄的意味:“急了?” “没事你就走吧。”知道是被他耍了,陆芜有些生气,冷冷地说道。 结果就见萧泊死皮赖脸地嘿嘿一笑,不走反而凑近,将她扶着坐起来。 “我走了你怎么办?吃饭喝水不都得要人伺候着?还有洗澡……哎呦!谋杀亲夫啊!” 听见这人没羞没臊的话,陆芜直接张口在眼前结实的肩膀上咬了一口。那肌肉硬的比牛肉还韧嘴,且隔着衣服怎么可能会疼,结果萧泊还装模作样地喊。 给她在腰后又垫了个枕头,萧泊捂着肩膀说道:“我是说,洗澡你自己洗不了就别洗了,擦一擦就行,想什么呢这是?看给我咬的,残疾了怎么办?” 不去理会他的卖惨,陆芜一仰头,看向一遍,问道:“饭呢?” “这呢。”小桌子被抬上床撑在腿上,两道卖相不怎么好看的菜摆在桌子上。一个素炒白菜,一个凉拌萝卜,一看就是萧泊刚才在她家里做的。 拒绝了对方热心的喂饭请求,陆芜自己拿起筷子,动作迟缓地夹菜,一边吃着,问道:“这会是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 “你可真行,现在才知道问。”萧泊语气带着些责备的意味说道。 “这会已经快申时了,你睡——不会,那叫昏迷,少说应该有三个时辰了。我酉时来找了你两次,看家里没人,结果等到戌时,也不见你回来,我就想着你会不会就在家里,然后就翻进来了,门没锁,我推开就看见你倒在那。” 说着,萧泊还给她指了指倒下的位置。 他紧接着又说道,“你到底在干什么?我就几天没看着,你怎么又把自己身体搞垮了?上次是出来个陈益福,这次直接差点让我没地哭,陆芜,你怎么既折磨我又折腾自己?” 萧泊看起来似乎是真的有些生气,眉头拧着,眼神凌厉,语气也不怎么好。 “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能就是……劳累过度…”陆芜也有些心虚,小声说道。 这是她第一次复原成熟作物,还是这么一大批的成熟作物,原本以为这个能力对身体没什么损耗,看来只是先前都是些小打小闹,这次一下使用太多,用力过猛,造成体力透支。 就现在还感觉肌肉有些酸痛,活动起来不是那么自在。 半晌,听见萧泊长叹一口气,有些哀怨地说道:“这么些天,我不找你你怎么也不来找我?不会是真打算跟我老死不相往来?” 听着这话,再看面前人的表情——两道浓眉耷着,线条完美的唇角也撇着,如果给他配个手绢…… 陆芜被自己的脑补逗笑了,结果引起萧泊的不满。 “你不会以为是我自己想通了,决定放弃你去找别人了吧?” “没有。”虽然他说的跟自己当初的猜测一模一样,但是陆芜还是撇过头,嘴硬说道。 萧泊点点头,突然正经起来,“没有就行,其实我知道你觉得我的感情应该不会持续很久,但是怎么说呢……今天的我,只能保证明天还会继续喜欢你。” “其实这一辈子也就三天,昨天,今天,明天。如果你嫌我昨天不够真诚,那我就在今天反思,明天争取更喜欢你一点。” 感觉到萧泊灼灼地目光再看她,陆芜不经意与他对视,立马被那双眼睛吸了进去。 心脏跳的有些厉害,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好像这个人对自己的感情比她想象得,要深得多。 “其实人的一辈子不止三天。”陆芜轻咳一声,将碗筷放下,示意萧泊端走。 “嗯?” “还有前天、后天、大前天、大后天、大大……” “不早了,睡吧。”萧泊黑着脸把她腰后面的枕头抽走,不带半点感情地说道。 将陆芜安顿好,他又问:“有没有多余的被子?” 闻言,陆芜警惕地看着他,没回答。 “这个时间我从你家出去,再回自己家,要是有那没睡着的看见了,明天咱俩还怎么见人?给我床被褥,我睡地下。”天色已晚,没什么心思再逗她,萧泊解释道。 知道是自己想多了,陆芜不自觉红了耳朵,随手一指放被褥的柜子,她缓缓把被子拉过头顶,遮住通红的脸。 空气中传来一声低笑,“小心点,别闷着了。” 陆芜“唰”地拉下被子,翻了个身,将背对着外面,却换来一串更愉悦的笑声。 第二天,陆芜起床的时候萧泊已经不在了,被褥已经叠整齐放在床脚。 空气中有淡淡的香气,源头来自桌上的一碗白粥,还有一小碟凉菜,应该是萧泊熬的。 陆芜试着起身,经过一晚上的休息,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能够自己活动。洗漱过后,她在桌子前坐下,开始吃早饭。 普通的白米粥,熬的也不是很烂,水放少了,稠得更像是兑了水的米饭。可陆芜吃在嘴里,却觉得很香。 吃完早饭,她看着地上还剩一小半的烂白菜,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使用能力。虽然今天感觉身体已经没有什么不适了,可到底能不能处理完这些,她也说不好。 就在陆芜纠结的时候,一个人突然推门进来,将她吓了一跳。 “你怎么现在都不敲门了?真当自己家?” “早晚都是。” 萧泊说着,没有歇息,直接走向厨房。陆芜眼尖,看见他手上提了一个油纸包,却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结果没多久,从厨房飘出来的苦涩气味告诉了她答案。 “你买药做什么?我又没有生病。”陆芜捏着鼻子走近厨房,就见萧泊正蹲在地上,对着中央支着的一个小炉子扇风。火焰摇摇晃晃,浓郁的药草气味从上面的砂锅中传出来。 “没生病?你看哪个没病的会在自己家里晕倒?就算没生病也补一补。”萧泊不听她说,手上扇火扇的卖力。 看他这副样子,陆芜知道今天这药自己是必须要喝了。 她靠在灶台上看着萧泊动作,顺手拿起包过药的油纸,从中掉出一张药方。 百无聊赖地,她开始一个一个读过去,“白术、陈皮、车前草、决明子、硫磺……硫磺?” 听见她的声音,萧泊停下动作,以为有什么不对,忙问道:“怎么了?这硫磺有什么问题,不能入药吗?” “不是……”脑中一段模糊的记忆被复原,曾经看过的那本书上所写的知识重新被想起。 “硫磺可是好东西啊!” 她笑逐颜开,放下手中的纸,就要往外走。 “我进城一趟!”一边说着,她就准备出门,结果还没到门口就被萧泊抓了回来,被迫等着他将药熬好,再被盯着喝下,才让她出门。 “我就不陪你去了,买完赶紧回来,小心别让上次那些人找麻烦。”萧泊在她身后嘱咐。 陆芜一边应着,莫名生出一种,女行千里父担心的奇妙感觉。 进了城,陆芜没走平日里蔬果商贩聚集的那条路,而是换了一条路,绕远去了药店。 本以为应该很顺利,毕竟有钱谁不赚,却不想被店主一口回绝。 “不行不行,谁知道你这是要做什么?这硫磺没有医馆的处方是不能给你开这么多的。” “我不做什么,老板,你就行行好,卖给我吧,我多出些钱。” “不行就是不行!” 老板态度坚定,陆芜有些为难。正准备再加大力度,实在不行就撒个娇时,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老板,你给她开吧,是我让她来买的。” 第12章 许辽 陆芜转头看去,发现说话的人有些眼熟。是一位一身月白长衫的年轻男人,眉目清秀,看起来文质彬彬。 男人朝她走近,本就属于药铺的苦涩香气更重了些。 “许大夫。”药铺老板见着男人打了个招呼。 “既然是您开的方子,那我就去给她抓吧。方才这位姑娘也不说用途,上来就说要几十两硫磺,可是给我吓着了。”老板一边用戥子去称,一边说道。 “无碍,今日医馆来了几个疑难症,我们试着配药,要用到许多硫磺,刚好这位姑娘是一个病人的女儿,就叫她来买了。”男人点点头,解释道。 陆芜在一旁听着,连连点头,不管这个男人是谁,总之是个好人,最后,她带着一大包硫磺跟男人一同从药铺出来,这才问道:“这位公子,你认识我吗?” “我们只见过一面,陆姑娘不记得是应该的。”男人莞尔一笑,说道。 “我叫许辽,家父是福来旺饭馆的掌柜,上次我跟他一同从你摊子上搬过菜。” 男人说完,陆芜一下就想起来。原来这人就是上次许老板带来的伙计,因是穿得像个书生,她注意过一眼,却也没留下多少印象。 她笑问道:“我想起来了,原来你是大夫啊!上次看还以为你是伙计呢,对了,许老板最近还好吗?” “家父安康,多谢陆姑娘记挂。” “好就行,我过两日又要来一次城中,到时候可以让许老板来看看,对这批菜是否中意。”陆芜想了想,接着道。 “对了,这次谢谢你,多亏你我才能成功买到这硫磺。嗯……我请你吃饭吧。” 毕竟欠了人家一个人情,还是要还的。 许辽听了,答应得十分爽快。前面不远就有一家饭馆,两人便朝那里去了。 坐下后,许辽叫陆芜点菜,陆芜又不会点,就随口叫了几个招牌菜。 “陆姑娘,恕在下冒昧。不知姑娘买这么多硫磺做什么?”许辽喝了一口茶,问道。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陆芜便十分坦然地告诉他:“我那地里土有问题,碱性有点大,就买来这硫磺,好中和一下。” 许辽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说道:“原来硫磺还有这样的作用,真是开了眼界了。” 不多时,菜就上了桌,两人边吃边聊。 许辽看上去内敛沉稳,实际上讲话很会逗人开心。陆芜听他讲医馆中的趣事,绘声绘色地,觉得十分有趣。 作为交换,陆芜也会说一些种地的小知识,不过相比起来就无聊地多。但许辽也不嫌烦,就一直浅笑着听她讲,两人颇有些一见如故的感觉。 “吃饱喝足啦,那我就先回去了。”陆芜叫来小二结账。 她提前同许辽说好,不让对方出钱,许辽也没假模假式地推辞。对这种人陆芜很是欣赏,若是真跟她互相谦让,陆芜反倒会不愿与这人来往。 听见她的话,许辽说道:“难得来一次,陆姑娘不再转转?” “不了,回去还有事。”想起出门前萧泊的叮嘱,陆芜觉得再晚点回去一定要被念,虽然现在已经有些晚了。 “好吧,那我送姑娘出城。” 陆芜听了忙摆手,“不用不用,你医馆不忙吗?” “无碍,今日本来就不是我当值。”许辽答到。 听见对方这么说了,陆芜也不好拒绝,结了帐两人便聊着天一起往外走去。 “哎呦——” “啊……抱歉抱歉,没有撞疼你吧。”许是聊得太投入,出门时陆芜不小心撞到正往里走的一位女子。 她忙关切询问,女子精致带妆的脸上,有很明显的怒意:“这是哪里来的乡野丫头,把我衣服都蹭脏了!” 听见她的话,陆芜心中有些不太舒服,仔细查看一番,那女子衣服上根本一点尘土都没有。但到底是自己的错,她便没说什么。 “清婉。”就在女子还低头爱惜地轻拍裙摆时,陆芜旁边的许辽突然开口。 听见这声音,陆芜看见女子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温婉起来,待她转头向旁边看去时,已经换上一副甜美的笑容。 民间绝技啊!陆芜心中啧啧称赞。 “许辽哥哥,你怎会在这里?”越清婉声音柔柔地问道。 应该是熟人,许辽向她解释:“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我俩刚吃过饭,正准备离开。” 本来一双眼睛粘在许辽身上的人,听了这话转头看向陆芜,眼中带着审视。 “许辽哥哥怎会认识这种……村妇。” 她话中带刺,陆芜却也不生气。因是她一眼便看出,这姑娘喜欢许辽,定是将她当做情敌了。 不过……她看看面前女子精致漂亮的裙裳,又看看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 是有些土。陆芜心想,女孩子到底还是喜欢好看裙子的。 她准备下次进城将菜卖了钱,也给自己置办一身漂亮的衣服。 “越清婉,跟陆姑娘道歉。”就听旁边的许辽语气严厉地说道。 眼看这小姑娘嘴一瘪就不情愿了,陆芜也不想再多事,赶紧说道:“无碍,清婉姑娘说得没错,我本就是一介乡野农妇。许公子,既然遇到熟人了,那我就不打扰二位叙旧了,先走一步。” 说完,她就要走,旁边许辽似乎想追上来,可是却被越清婉缠住。 “她都说了不打扰我们,许辽哥哥你还追她做甚?她有手有脚地又不是自己不能走。”越清婉娇滴滴地抱着许辽的胳膊说道。 许辽也不好将她甩开,但是看着陆芜越走越远又有些着急。 “许公子不用送啦,记得帮我向许老板问好。”走出一截,陆芜又转过身,看着纠缠在门口的两人,挥手说道。 接着便头也不回离开。 等回到村里,已经日暮西沉,刚走到自家院门口,就看见萧泊从里面出来了。 这人还真当这是自己家了? “你可算回来了,我当你是被那山中精怪抓走,正要去救你呢。”萧泊面无表情地嘲讽道。 陆芜听见这阴阳怪气的话,斜了他一眼,道:“这不是这么多硫磺,不好买吗?再者说,谁叫你等我了。” “怎么,老板不肯卖?”虽然表情还是不怎么好看,但萧泊手底下却十分自觉地上前接过药包。 “本来是不肯卖,但是后来遇着一个好人,他帮我说话——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话说一半感觉有些不对,陆芜一转头便看见萧泊委屈地盯着她,臊眉耷眼地,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 “我就说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合着是跟别的男人在一块呢!” “你想什么呢,就是人家帮了我,我回请人家吃个饭而已。”陆芜解释道。 “那饭好吃吗?” 见这人不依不饶地,陆芜有些哭笑不得,说道:“没你做的好吃。” 听见这话,萧泊总算作罢,表情好了不少。说完陆芜也有些诧异,怎么会这么说,就跟哄着他似的。 “行了行了,你快回家吧。”她有些别扭,自己拿过药包把人往外推。 萧泊竟也没有要继续赖着,顺着她的力道往外走,一边嘱咐:“药我都哀嚎装在罐子里了,你记得一天两次,喝的时候用火煨一下。” “知道了。” 说完,就见萧泊看着她,神情似有些无奈,那双眼中却尽含温柔。 “好好休息。”他抬起手,揉了揉陆芜的头,便转身离开。 陆芜看着他的背影,浅浅地笑了。 再回到屋中,先将萧泊给她熬好的药喝下,陆芜看着地上已经被萧泊归类摆好的白菜,准备再试一下。 这次她决定分两次,把剩下的菜复原完。 先数着个数分出一批,约么十几个。陆芜坐下,开始复原。 成功五个之后,她没急着继续进行,而是感受了一下,发现身体还能吃得消,才将剩下的再次复原。 待分出来的这些全部完成,虽然身体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她没有继续下去,而是决定今天就到这。 第二天,她才将剩下的菜全部处理完。 这样将工作量分成两天来做,果然好了许多,几乎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看着天色还早,陆芜便前往地里,准备将调制好的硫磺水撒近地里,试一下。 为了防止大面积被影响,她特意将地分成了两块,中间挖了一条沟,叫原本的碱性地和接下来准备调整成酸性的地隔开。 接着,就开始将低浓度的硫磺水抛撒在田里。全部淋洒一遍之后,就翻一次地,然后再洒一遍,保证硫磺水确实渗入地里。 最后,为了检验成果,她又种下一些同样是生长在弱酸性土壤中的作物——西红柿的种子。 做完这一切不过午时刚过,想起家中的那些白菜,陆芜打算再进一趟城,将那些菜卖掉。 吃过午饭,短暂休息一番,她就开始用筐子装着白菜往外拖。 结果刚出院子,就看见远处熟悉的一人一马朝自己走过来。 第13章 情敌 “你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恐怕你天黑前都到不了城里。”萧泊帮着陆芜把菜放到后面的板车上,紧了紧绳子说道。 陆芜看着他的动作心头莫名涌上一阵暖流,开玩笑道:“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天天在我家门外偷听,否则怎么会知道我今日要进城。” “这只能说我们心有灵犀。” 东西装好,两人一齐往外走,途径萧泊家,萧大娘正在院子里打扫,见着他们招呼了萧泊一声。陆芜看着了向她问好,萧大娘只是瞅她两眼,张了张嘴,却像有什么顾忌似的,最后只是阴沉这脸撇过头。 “这两天如何,还有人上你们家说亲吗?”一路走着,陆芜随口问道。 “说亲?给谁说?我爹有我娘了,我有你了,我家院子里的鸡不用配种也能下单,说的是什么亲?”萧泊装傻。 “我有你了”四个字如春池边的一株翠柳,轻抚在陆芜的心上,撩起层层涟漪。 酥酥麻麻地,甚是甜蜜。 她没接话,旁边人以为是惹了她不高兴,探头来看,之间那张柔美精致的脸上泛着红,春桃般含羞诱人。 “你……”萧泊看着移不开眼了,往陆芜身边凑过去。 “你若爱听,我便多说几遍。”他凑近那只莹润柔软的耳朵,作势要继续说。 本已是满面羞红,陆芜慌慌张张地将他往旁边一推,嗔道:“你不要乱说,谁爱听了?” 她这副模样惹得萧泊低笑两声,宠溺地说道:“好好,你不爱听,我爱说,行了吧?” 实在是被这人撩拨得没办法,陆芜暗道自己真不是他的对手,便赶忙住了嘴,任那人怎么逗都不说话。 不多时,两人就到了城里。午时已过,街上又热闹起来。 陆芜站在岔路口,思索一番,最后还是带着萧泊朝与菜贩子们常待的地方相反地方向走去。 “这是去哪?”萧泊一边跟着走,一边问她。 “先去福来旺饭馆,问问那老板要不要我的菜。若是他要,我就卖给他一些。” “为何不直接都卖给他?”萧泊不解。 陆芜向他解释:“总得给别人留点,上次还遇到一个见过的大娘,叫我再有菜了给她留些。” “那你为何不先去卖给别人,最后再将剩下的卖给福来旺?这样岂不是全部都能卖出去,若是先卖给饭馆,那剩下的卖不出去了怎么办?” 听着萧泊的话,陆芜笑了笑,其实她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只是…… “那老板与我有恩,上次我以为卖不了多少的时候,就是他将那些萝卜全数包下。我若是先卖给别人,最后给他的不都是人家挑剩下的?那可不行。” 说完,旁边的人再没接话,陆芜看过去,就见萧泊目不转睛看着她,眼中带着沉迷。 “做甚这么看着我?” “天仙就在眼前,不得多看几眼?真是人美心善。”萧泊夸赞道。 这人都是从哪学来这油嘴滑舌的模样?陆芜心中不禁想到,却很受用。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福来旺饭馆,陆芜叫萧泊先在门外稍等,自己走进去找许老板。 这个时间店里没什么人,她刚走到柜台前头就看见后面一个圆圆的脑袋。 “许老板?”陆芜走近,轻声喊道。 柜台后面的人听见声音抬头看过去,见到她面上笑逐颜开。 “陆姑娘?你怎么来了,昨天阿辽还跟我说遇见你了,难不成……你又收货了些好菜?”许老板放下手中的算盘,站起身从后面走出来,笑眯眯地说道。 “是啊,我家中又种了些白菜,这不是刚拉来就找您了吗,看看您要不要。”陆芜说着,伸手朝门口指去。 许老板跟着她一同往外走,连声答应:“要啊,陆姑娘的菜我自然是要的。” 到了门口,他的目光被板车上的几筐白菜吸引,走上前拿起一棵掂量起来,口中还不自觉夸赞:“真不错啊,这份量真足。陆姑娘你开个价吧,这些我都要了!上次买的那些萝卜没多久就用完了,客人吃过都说好吃呢!” “哎呦许老板,这全要恐怕不行。我这还想留一些带去街上买呢。”陆芜面露难色。 许老板也很好说话,毫不介意道:“无妨,那你看能给我多少。” 最后,陆芜将三分之二卖给了许老板,自己留了三分之一。钱货两清,要走的时候,却碰上刚回来的许辽。 “陆姑娘?你怎么来了?”他眼中带着惊喜。 “今天来城里卖菜,就说先给许老板拿些。许大夫今日不当值吗?”陆芜随口问道。 “我今日上午当值。陆姑娘你今天来就太好了,昨日我看你走的匆忙,还以为你生气了——” “昨天?”原本靠在一边百无聊赖听着陆芜跟别人讲话的萧泊,突然来了精神,大步走过来,站在陆芜旁边,开始上下打量起许辽。 许辽从未见过气势如此有压迫力的人,被他瞧着都不自觉紧张地挺直要被,像接受什么检阅一般。 “忘了介绍,这是萧泊,也是我们村里的,今日陪我一起来。”陆芜察觉到身旁人的低气压,赶忙出声解围,顺带着曲肘碰了碰萧泊。 “原来如此,萧……大哥好,我叫许辽。”许辽彬彬有礼地做了个揖,萧泊没说话,点点头。 直觉面前这个男人不是好相与的,但是许辽还想跟陆芜再说会话,想了想,他便道:“陆姑娘是不是还有事,不如你先去忙,晚些时候来店里,咱们吃个饭。” “不必,晚上我们要早点回去,家里有饭。”萧泊抢在陆芜前面说道。 许辽不解,面露疑色说道:“家里?这如何说起,陆姑娘和萧大哥……是兄妹吗?” 那一瞬间,陆芜感觉到身旁人身上的肌肉都绷紧了,阴沉的气息向外散发,感觉似乎下一秒就要动手了。 但她又确实因为许辽的话觉得好笑,竟然说她和萧泊是兄妹,萧泊吃瘪的样子也十分有趣。 “我二人是什么关系,与你何干?”萧泊这话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 眼见许辽又要开口,形势有些不妙,陆芜怕萧泊真的急了,那就有些难办,赶忙出声说道:“晚上我们村中还有事情,就不来了,许大夫,咱们下次再约。” “下次?”听见她这话,萧泊诧异地转头。陆芜保持着笑容,背后却轻轻拍了拍他。 终于跟许辽告别,走出福来旺还没多久,萧泊就开始“兴师问罪”。 “原来你昨天就是跟他在一块啊,见过几面关系就这么好?” “昨天第二面,今天第三面,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陆芜斜着眼看了萧泊一眼,那人情绪平和了许多。 “那他说你昨日生气了,又是怎么回事?” “是昨日我跟他一块,不小心撞倒一位姑娘,结果那个姑娘好像喜欢他,看着我就多少有点不开心,说话刺了些。”陆芜如实答道。 这一听,萧泊火气更盛了,眉毛一拧,道:“这小子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人家姑娘追着他,他反倒来纠缠你。” “什么跟什么啊,我看他对那姑娘没什么意思,我对他也没什么意思。”陆芜哭笑不得地解释。 “反正你离他远点,那小子没安好心。”萧泊冷声说道。 “他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他敢?!”听见陆芜无所谓的语气,萧泊有些急,忙道。 陆芜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抚,这个动作很有用,萧泊的表情好了不少。 没几步,两人就到了菜贩子们常待的街上。这个时间几乎都已经出摊了,陆芜扫视一圈,看见好多“熟面孔”。 那些人也看到她了,同时也看到了她旁边的萧泊。萧泊没有说话,站在原地看过去一圈,眼神锐利。 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有几人脸色一变,推着车走到离他们远一些的地方。 这一下与上次截然不同,不仅没有人拦在陆芜前面,反而所有人都散开两边,专门给陆芜腾出一块地方。 陆芜见了心中偷笑,悠然自得地带着萧泊大摇大摆往那块空地走去,摆起摊。 待东西摆好,萧泊将马也安置好,没什么事就坐在她旁边陪着一起卖。 临近日暮,街上的人多起来,这次有不少人一来,就看到了陆芜的摊子,还有摊子上新鲜翠绿的白菜。 不多时,陆芜摊子就被严严实实地围起来,顾客中有许多眼熟的人,也有一些是第一次见,陆芜一视同仁,笑着帮他们称斤,算钱。有的看见叶子上有一小块疤,她还细心地帮人家摘掉,再便宜些卖。 人越来越多,周围商贩看过来的眼神也越发不善,萧泊察觉到了,挨个看过去,又吓得那些人不敢再看过来一眼。 眼看摊子上的白菜就要买完,陆芜心中高兴,突然有个人指着她大声道:“唉,你不是上次那个,那个来我店里要了许多坏种子的姑娘吗?” 作者有话要说: 萧泊:你叫我大哥为什么不叫她大嫂? 第14章 卖买 陆芜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总算是有了些印象,想起之前编的话,她心中暗道一声糟糕。 正想着要不然干脆装傻糊弄一下算了,男人就问道:“先不说那个,赶紧帮我称一下这几棵白菜。” 看着摊子上越来越少的白菜,男人有些急,想起出门前自家老婆子让他一定要买到这姑娘的菜。 他一路跟着邻居同来,没想到这摊主竟然是熟人。 陆芜默不作声帮他将东西撑好,收了钱,开始有些心虚地注意着男人的动作。 好在对方虽然没有离开,但也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着陆芜先将菜买完。 看着他的样子,陆芜稍微放心,决定一会还是好好给人道个歉,解释一下。 毕竟当时可是撒了谎,“骗”了一袋种子。 等到白菜全部卖出去,陆芜开始收摊,先前等在一旁的男人也有过来。 旁边萧泊见到,以为又是来找茬的,警惕起来。陆芜摆摆手示意他没事,将摊子交给他收拾。 “老板,上次实在是不好意思。”陆芜面带歉意,微微颔首。 男人看起来倒没有多生气,只是静静等着她解释。 陆芜想了想,说道:“老板抱歉,我上次所说,确实有部分并非真实。我这种子也不是拿回去喂鸡的,确实是用来种的。” 听见这话,老板有些诧异,看了看她,又看一眼自己篮子里刚买的菜,问道:“这些菜,你是用那种子种出来的?那等烂种子也能种出这么好的菜?” “是那些种子,但自然不可能是直接种下。只是其实那些种子中,有大部分是干掉的。只要用一些法子,泡一泡,就能让种子复原。”没有办法说出自己有能力的事,陆芜还是尽可能编了一个听起来没那么荒唐的理由。 大概只是卖种子,对种地的事情不太了解,老板看样子竟是信了,他点点头,问道:“是什么法子?” 这一听,陆芜暗道不妙。心想难不成这老板是要自己复原,然后再自己卖出去? 她短暂思索一番,说道:“就是调制一些富含营养的药水。不过这个法子复原的种子,必须在两个时辰每种进地里,否则就会烂掉。” 老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起来似乎是放弃了自己复原的想法。 陆芜放下心,暗道这撒一个谎当真是要用一百个谎来圆。 “不过你能用三文钱买种子,然后种出这么些好菜,也是有本事啊。”老板意有所指地接着说道。 这话陆芜一听便明白,他这还是计较自己骗了他,用极少的钱买了种子,眼下种出的菜却销量极好。 可她不知道这老板想如何,这城中又只有他一家种子商,若是惹了对方不痛快,那就难办了。 思忖一番,陆芜试探着问道:“刚好咱们也说到这了,那不如老板与我,咱们谈一场生意?” 商人对“生意”二字一向很敏感,老板一听,明显来了兴趣。 也不好就在这大街上聊,陆芜便邀请他去酒楼一坐。 回头看见萧泊已经将东西收拾好,她招呼道。 萧泊听见,拿起东西默默在后面跟上。 他已经明白了个大致,知道这个男人没有恶意。但看着前面攀谈的两人,萧泊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陆芜的菜如今在城里已经传开名声,不少百姓都盼着在她来到城里的时候能买上一些回去。就刚才,不到一个时辰,陆芜那些菜就被买完了。 这已经成了陆芜的事业,她整日奔忙也是为此。 可反观自己,竟然没什么正经事可做,整天就是跟在陆芜身边。虽然也不是什么碍手碍脚的存在,但作为一个男人,到底想要强大到能在各方面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他有钱吗?没有。 有地位吗?也没有。 只是空有一身蛮力罢了,今天见到那个喜欢陆芜的小子都是医馆的大夫。虽然不愿意承认,可对方确实比他好一些,好歹有事情做。 “想什么呢?”陆芜转头,看见萧泊一言不发耷拉着脑袋,不知道他又怎么了,便伸手扒拉一下。 萧泊抬起头,勉强地笑笑。 三人到了酒楼坐下,陆芜说萧泊自己的朋友,晚上要一同回去,老板也不介意。 而萧泊更是像失了魂魄一般,沉默着坐在位置上。 “老板您看,那些烂种子对您也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对我来说,却能种出这样好的菜。 所以不妨这样,您将那些种子都给我,要么我用一半价格收购,要么每次我可以免费送给你一些菜——当然不是什么剩下的,您就亲自来挑。”陆芜斟酌一番,提出自己想到的两种方法。 一边是钱,一边是物,可是听上去都很诱人。就算是一半价格也能挣不少,但是免费给他的菜…… 陆芜的菜确实好吃,先前自家婆子也炒过几次,味道就是不一样。 看着这几次的架势,买菜还得用抢的,但现在竟然说白送给他。 “可以,我可以将那些烂种子都给你,你只要每次来给我些菜就好。”老板想清楚,点点头。 “可是咱们得说好,你给我多少菜,可不能两三个就把我给打发了。”他补充道。 陆芜心道不愧是做生意的,心思缜密。 她说:“自然不会亏待老板,之后我至少一周会来城中一次。届时根据正常需求,我会送给您一周的菜量,您可以放在地窖中储存起来。” 其实这样算下来,陆芜还是赚的,毕竟种子是根本。 她这等于用零成本换到种子,只不过卖出去的钱少了不足挂齿的一点而已。 说到底一家人的饭量,能多到哪? 老板听后欣然同意,两人就这么谈妥。从酒楼出来,老板当即就给陆芜拿了一些种子。 谢过老板,眼看天色不早,陆芜和萧泊开始往村里赶。 路上,陆芜这才发觉,旁边这个平日里总爱撩闲的人,已经沉默了许久。 她伸手碰碰萧泊的手臂,对方转头看过来。 “怎么啦?” “你觉得我是不是有些……无所事事?” 本以为萧泊会说没什么,结果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干脆地回答。 陆芜愣了愣,明白他在想什么。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她温柔地笑笑,问道。 “我就想守着你。” “你现在不就是这么做的吗?整日在我身边。”陆芜心中一暖,说道。 她明白萧泊在纠结什么,但是这种事情不能由她说了算,需要萧泊自己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不是这种,我想让你过得比现在更好,想没有人再敢欺负你。”萧泊闷闷不乐的说道,看起来有些像个孩子。 陆芜踮起脚,像个长辈似的拍拍他的头,说道:“其实我现在已经过的很好了,而且有你在也没人敢欺负我,不过——”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既然你会这么说,一定有你心里想让我过上的生活,那就是你的目标。”她其实不愿意让萧泊为了自己而去改变,但是眼下既然只有这种事情能成为他的动力,那就只有这么说了。 听见她的话,萧泊再次陷入沉思,陆芜也没有打扰他,一路安安静静,留给他足够的时间思考。 事到如今,她发现自己潜意识中已经默认了,想要跟这个人一起走下去。 既然感情无法被左右,她不如就坦然接受。大大方方迈出这一步,与他共同规划“未来”。 两人回到村子,萧泊还是没有再主动说话,在陆芜家门口两人道了别。 这次陆芜打算给萧泊充足的时间,好好想一想。既然她已经下定决心,那就不能再当无足轻重暧昧关系对待。 第二天,她独自一人上田,看到前一天种下的种子已经发了小芽,便知道这是成功了。 嫩绿的芽从土壤中探出一点点脑袋,与她诉说成长的喜悦。 陆芜轻轻点了点那株小芽,感觉到心情明朗许多。 这样一来,这块处理好的地就可以完全投入使用了。 她将剩下的种子一并撒下,并且将另一半未处理的土地也种上菠菜。 陆芜事先算过了,只要作物之间收种及时,基本每周都能收获。 等到她做完这一切,已经过去了大约一个时辰。待回到村里,发现气氛有点不对。 各家各户都在院外站着,有些妙龄少女们面有难过之色。心中涌起淡淡的不安,陆芜凭借直觉,朝着萧泊家的方向走去。 待快要走近了,只见萧泊家门口的人更多,平日里那些跟萧大娘来往关系密切的婶娘都聚在她们家院子里。 被围在中间的,就是萧大娘,她用手帕掩面,看起来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 周围人劝着:“没关系,也就几年,一眨眼的事。” “就是,说不定到时候回来,有个一官半职的,还能把你接去城里呢。”可是萧大娘却完全听不进去,不时用手帕点拭着眼角的泪水。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陆芜心如擂鼓,耳中有些嗡鸣。 她甩了甩头,朝着那边走去。刚踏进院子,就有人看到她。有婶娘把她来了的消息告诉萧大娘,萧大娘憔悴地抬起头,看见她,眼中没有厌恶,朝着陆芜走过去。 陆芜没动,像是被钉在原地一般。待萧大娘走近了,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她。 陆芜不明所以地接过,只见上面四个大字:阿芜亲启。 第15章 离别 字迹歪歪扭扭,笔画粗细不一,甚至有的字上还滴着一个墨点。一封信寥寥几语,读起来却有些费劲。 陆芜挨个仔细辨认过去,这才从那白不白古不古的话里提取出重点——萧泊走了。 至于去了哪里,去做什么,信上没有写到,她也一概不知。 “大娘,萧泊他……”陆芜将信仔细折起,放回信封,问萧大娘。 萧大娘情绪已经缓和了不少,白她一眼,说道:“泊儿昨日回来,就一副丢了魂的样子。饭也不吃,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 结果今天一早,就开始收拾东西,我问他要去做什么,他——”说了一半,萧大娘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停住。 陆芜忙追问道:“他要去做什么?” 萧大娘未说话,只是摇头。 陆芜却明白了,这人估计是昨天听进她的话,决定去找些事做了。 可是他要去做什么?为何神神秘秘不叫人知道,而且连亲自来跟她道个别都不肯。 “大娘问你,你可知他昨天去了哪里?见过谁?为何回来就那副样子?”萧大娘也是无计可施,想着平日里自家儿子和陆芜走的近,便拉下面子,扶着陆芜的手问道。 想着面前的人毕竟是萧泊的娘,陆芜如实答道:“昨日一天他都与我在一起,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突然也是说想找些事做。” 听见这话萧大娘突然情绪激动起来,猛地甩开陆芜的手,狠推她一把。 陆芜也是没有料到,后退好几步才堪堪稳住,抬头迷茫地看着脸色大变的萧大娘。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你这狐狸精!泊儿平日乖巧,在家也待的自在,怎会突然……就是你,一定是你蛊惑他!”萧大娘抖着手指向陆芜,眼中又渗出泪水。 早料到对方会这么说,陆芜毫不惊讶,只是默默承受着,毕竟这事跟她也有关系。 只是这“乖巧”,怎么看跟萧泊都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吧? 那边萧大娘越说越激动,什么萧泊在萧父寿辰顶嘴也是受她指使,天天不在家带着也是被陆芜勾了魂,这两天萧父染上风寒也是被陆芜气的……越来越荒唐,越来越离谱,陆芜怀疑再说下去村头那块长不出好菜的地,都要说是被她下了咒。 陆芜也不反驳,周围一圈人站着看戏,也没一个出来劝萧大娘的,直到她骂累了,陆芜才上前,顺了顺她的后背,被拂开也不恼。 “好男儿志在四方,他有自己想做的事有什么不好?”陆芜轻声说道。 “你懂什么?他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和他爹可怎么活啊!” 萧大娘说着说着又开始哭天抢地,这台词还听着格外熟悉。 原来这电视剧真是来源于生活啊?陆芜心想。 萧大娘还在哭,陆芜有些头疼,可是她是萧泊的娘,现在萧泊走了,自己就得帮忙照顾着。 她上前将人扶到屋里,用袖子帮萧大娘把眼泪擦干净。萧大娘抽噎着,最后看着她,倒也没再骂,只是面如死灰地一指门口,道:“你走吧。” 陆芜确定她没事,这才离开。毕竟人家不想看到自己,再留着只会讨人嫌。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是一如既往的过着。 陆芜时不时从地里摘了菜,就会给萧大娘家里送去。起初萧大娘还不愿意收,陆芜还是照常送,时间久了,他们便也收下了,看着陆芜的脸色也好了许多。 地里的作物一茬接一茬地成熟,太阳也每日东升西落,万事万物都在有条不紊地向前走着。 只是陆芜开始想念萧泊了,非常非常想。 这一日,地里的新一批白菜熟了,陆芜准备去一趟城里。 萧泊走的第二天,萧大娘就把家里那匹没被带走的马,和那个板车给了陆芜。 想来应该是萧泊交代的,虽然萧大娘平日里见了陆芜也没什么好脸色,但是对于儿子特意叮嘱的事情,还是会照做。 陆芜一个人将白菜搬到车上,她力气小,只能来来回回搬了几趟。 当把所有白菜都装上车,看见自己已经被藤筐勒的泛红的双手时,她突然有些后悔了。想着,要是当初就让萧泊留下,告诉他自己最想要的生活就是他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人哪能这么自私呢?”被自己的想法惊到,陆芜笑着摇了摇头,暗暗自责。 她牵起缰绳,带着马朝外走。 许是以前见得多了,又或者是萧泊临走前跟这马“交流”过,它很是听陆芜的话。 终于到了城里,陆芜走得有些累,转头轻抚两下大马的鬃毛,说道。 按照约定,她先顺路去给种子店老板送了一次菜,接着又去了一趟福来旺,准备再给许老板送一些。 路上,她又偶遇也是前往福来旺帮忙的许辽。 许辽见了他,眼睛一亮,立马笑着走过来,作势要帮她牵缰绳。谁知道旁面的高头大马像是察觉到了自己不喜欢的气息一般,仿佛受了惊似的,嘶鸣一声。 许辽也被吓到了,推后半步,惊魂未定地看着面前这匹马,笑容僵硬,说道:“陆姑娘这马,可真是认生啊。” 陆芜脑袋里突然就出现萧泊那封信,最后的几句“忠告”,让她远离许辽和陈益福等人。思及此,陆芜不禁失笑,道:“是啊,它有些认生。” 待两人往前走,许辽没注意的时候,她又转头,悄悄对旁边的大马说道:“你主人怎么连这个事都跟你说了?” 路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许辽转头看了看身后,问道:“萧大哥,没有来吗?” “没有,他有事,今日在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陆芜撒了个谎。 许辽点点头,便没有再说什么。 送过菜,从福来旺出来,陆芜又碰见了越清婉,想来应该是要去找许辽的。 见到她,越清婉没什么好脸色,说道:“你是不是又去骚扰许辽哥哥了?” “没有,我只是去福来旺送个菜。”陆芜表情无辜,指了指身后拉着菜的车。 越清婉看见,张了张口,还是嘴硬道:“我告诉你,你最好离许辽哥哥远一点,他是不可能喜欢你这个村妇的。” 陆芜只当她是个吃醋的小女生,点点头,道:“他当然不喜欢我,要不要我告诉你,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听见这话,越清婉眼睛亮了,却还是装作不屑的样子,说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肯定……你说来听听。” 陆芜失笑,觉得这孩子可爱的紧,便示意她凑近。 “许大夫为人温和,肯定也不喜欢太闹的,嗯……你看,其实你挺可爱的,长的也好看,就是如果能稍微再温柔一点,许大夫肯定会被你迷住的。”其实从许辽的眼神里,陆芜就能看出他对自己有意思。 可是既然自己对人家没什么感情,还是不要耽误了好。索性就给这喜欢许辽的丫头支个招,帮帮他们俩。 越清婉一边听她的话,一边一副受教的模样点点头。 待陆芜说完,她看着陆芜的眼神已经少了些敌意。 陆芜要走,跟她道别的时候,就看见那姑娘本来要挥手,结果最后许是想起她说的话,只是含蓄地点点头。 之后,陆芜到了菜贩聚集的街上。那群人看到她,又看了看她的身后,见没有萧泊的身影,有几人蠢蠢欲动要上前找茬,可是被旁边的人拦下。 “小心点,万一那个男的就在哪猫着呢?”陆芜听见他们这么说道。 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她觉得有些麻烦。看来这些人还是对她怀恨在心,今天是这么想,万一之后发现萧泊是真的不在了,会不会又来找她的麻烦? 仍是选了一个中间的位置,装作萧泊虽是会出现、毫无畏惧的模样,陆芜一边摆摊,一边思索着长远之计。 结果还没等这边想出一个应对之策,就遇到了新的麻烦——有几个前来买菜的居民却表达了强烈的不满。 第16章 化解 “陆姑娘,你这菜怎么越来越少了,根本不够啊,我们一人才能买多少?” “就是,你一周才来一次,这菜的量却根本不足我们一周的。” 众人围在陆芜摊前,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而对此,陆芜只能赔笑,因为她也知道,自己的菜确实不够。来的这两次,都是没多久就买完了。 虽然明面上看这是一件好事,但是却引起了顾客的不满意。 只是她眼下还没能找到一个很好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大家放心,这两次是意外,之后菜保证管够。”陆芜心虚地说道,试图这样先稳住她们。 “陆姑娘你看,咱们都是爱吃你的菜的,确实也是想多买一些回去。”声音渐渐小了,最后一个大娘说道。 陆芜心中是暖的,她点点头,道:“我明白。这样,为了给各位赔礼道歉,今天的菜我就便宜些。” 她说完,开始重新算钱。 终于等到忙完了,她带着东西出城,往村里走。 一路上,都在思索解决问题的方法。 可是又不能少了许老板那边,种子店更是不行。事先约定好的,虽然没有书面承诺,但是也不能反悔啊。 想不到办法,陆芜有些焦头烂额。一双秀气的眉微微蹙起,灵动的双眸中也没了以往的活力。 一直回到村子里,她也没能想出个办法。 路过萧泊家的时候,她习惯性地进去,准备打个招呼,结果没在前院看见人。 “萧大娘?萧大伯?”她试探着朝里面喊。 果然,从最里间的卧房传来萧大娘的声音,“这呢!” 陆芜走进去,心中有些疑惑,想着这才几点,怎么两人就歇下了。 结果等进去了,才发现,萧大伯一条腿夹着两块木板,用绷带绑着。右胳膊也挂在胸前,乍一看有些惨。 萧大娘正在一口接一口地给他喂饭,但不知道是不是伤口太疼了,萧大伯抿了抿泛白的嘴唇,摇摇头,拒绝了萧大娘递过来的下一勺。 “这,这是怎么回事?”陆芜吓到了,磕磕巴巴地问。 萧大娘闻言,嗔怪地看了一眼萧大伯,眼中有莹莹泪光,说话间也没有往日那般有气势了。 “就这老头子,自己多大年纪了心里没点数吗?房顶漏了,我说去找陈家小子来修,这不,就叫个人的功夫,他自己爬上去了。然后一个没踩稳,掉下来了。” “我不是以为自己能行吗,谁知道这老胳膊老腿的,实在不中用。”萧大伯声音硬邦邦地说道。 陆芜听来,竟有些庆幸。从那么高的房顶掉下来,虽然摔到了腿和胳膊,好歹保住了命。 不过要是真论起来,这事跟她也多少有点关系。毕竟从前这种活都是萧泊干的,如今萧泊因为她离开了村子,萧大伯才亲自爬上房顶。 陆芜柔声说道:“既是如此,那大伯您就好好休养吧,这伤筋动骨还得一百天呢,更别说您这……” “肯定要养个一年半载了。”萧大伯说道,有些失落。 “可是你这一休养,家里的地怎么办呀,我们吃什么穿什么啊……”萧大娘说着,愁容满面。 地? 蓦地,陆芜灵光一闪,露出笑容。 她说道:“萧大娘,萧大伯,您二位看,不如这样。您家里的地,我先帮你们打理,这个地就当是我向你们租的。那地里种出来的菜,给你们留上一些,然后剩下的我拉去城里卖,卖的钱一半归你们,这样可好?” 说完,见萧大娘和萧大伯都直愣愣地看着她,陆芜以为是两人不同意,正准备进一步增加好处,萧大娘却开口了,她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替我们种?替我们卖?还分一半的钱给我们?” 陆芜种得一手好菜村里人都知道,平日里能够时常吃到一些已经很好了,眼下竟主动提出帮他们种。 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 “你们平时若是有什么想买的,也可以告诉我,我从城里回来的时候给你们带上。”陆芜诚意十足地说道,她现在当真是把萧泊的父母当做自己的父母在对待。 “这,这,我们怎么好意思……” 平日里牙尖嘴利的萧大娘,竟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的,您二位是萧泊的父母嘛。”陆芜笑笑,说道。 此话一出,萧大娘眼神柔和起来,说道:“那就麻烦你了,小芜。”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喊陆芜,陆芜有些惊喜,眼眶竟感觉有些温热。 这段时间以来,萧大娘和萧大伯对她的态度其实已经好了不少,虽然明面上也不至于每次都是笑脸相迎,却也不会恶语相向了。甚至有时候萧大娘蒸了包子,或熏了肉,也会语气不自然地让她拿些回去。 原来真心是真的可以化解一切矛盾的,陆芜心想。 之后,萧大娘特意又炒了两盘菜,留下陆芜一起吃饭,就连萧大伯都跟着再吃了一碗。 这是陆芜穿越过来头一次,感受到一丝家的温暖。 第二天一早,根据之前说的,陆芜便去了萧家的地。 萧家的地跟别人没什么不同,原先种着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作物,果实干瘪,叶子也没精打采地垂着。一阵风过来一吹,仿佛就要倒下一般。 陆芜挑挑拣拣,把已经看起来基本成熟的都摘下,准备之后带回去复原,剩下的,就一股脑全部铲掉了。 萧家的地也不小,等把地翻过一遍,旧种子刨除,不知不觉已经中午了。 “小芜,怎么样,累不累?要不先回家吃饭吧?” 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人,站在田埂边上喊她。 陆芜回头看,发现是萧大娘,她手中还拎着一个篮子,看着她眼中竟隐约见到一丝心疼。 想了想,反正这工作量还大,一时半会也做不完,索性先回去休息一会。 “好。”她一边应着,放下了手里的锄头。 萧大娘从田埂上下来,走近了,看到自家的地,略微有些吃惊,犹豫着说道:“小芜,这地里,怎么一个菜都不剩了啊……” “是这样的大娘,咱们这村子种不出菜,其实是因为地的问题。眼下种的这些已经不可能再长好了,我就全挖出来了。”陆芜解释道。 对于这方面,萧大娘也不太懂,听她这么说,一知半解地摇摇头。 “对了,这些你带回去吃,菜都是刚炒的,馒头也热。”萧大娘将手中盖着一块布的篮子递给陆芜,说道。 陆芜接过,扑鼻的香气让她不禁掀开布往篮子里看,是两个馒头,一道素炒青菜,一道辣椒炒肉和一道酱豆腐。 “三个菜呀,是不是有点多啦!”两人一起往回走,陆芜笑着说道。 “不多不多,你累着呢,多吃些。你看合不合胃口,哪个好吃我以后给你常做。” “那可不行,万一我吃胖了怎么办?”一个“常”字,陆芜鼻子有些酸,开玩笑道。 结果萧大娘认认真真将她大量一遍,最后说道:“哪里胖了,我看你瘦的很。多吃点,万一到时候那个混小子回来,看见你瘦了说我们苛待你,我们可没法交到。” 萧大娘也是随口一说,但一提到萧泊,两人都沉默下来。 许久,陆芜才问道:“萧大娘,您就告诉我,萧泊究竟是去做什么了?” 第17章 招聘 当陆芜得知萧泊是去从军后,才明白为什么当初她问,萧大娘不告诉她。 打仗这种事情,说不好哪天就死在沙场上了,就算说了,也只能白白担心。 “萧大娘,他有没有,往家里寄过信?”这眼看已经快一个月了,连个音讯都没有,陆芜本来不担心,但是在知道他是去做什么后,心中便再平静不下来。 萧大娘摇摇头,道:“没有啊,这混小子,走的时候说每个月会来一次信,结果这眼看一个月就要过去了……” “没事的,没听说最近有什么战争,应该没什么。”陆芜扶着萧大娘,出声安慰道,其实她心里也没有底。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萧泊在军营感觉到有人骂他,一个星期之后竟然就寄回来两封信。 信被送到萧泊家里的时候陆芜也在,信封里一共两封,一封是给萧大娘和萧大伯的,另一封就是给陆芜的。 她和萧大娘分别拿了信,开始读起来。 依旧是歪歪扭扭的字,还有十分奇怪的话语。前面乱七八糟表达了一下自己有多想,整篇没有一个字提到他在哪里,反而是告诫陆芜远离许辽和陈益福的话说了一堆。 陆芜独来不禁失笑。 再转头去看萧大娘,却见她正在抹眼泪。想来应该是想儿子了,陆芜抽出手帕帮她擦去眼泪,轻拍着她的后背。 “老婆子,那混小子信里说了什么,也给我看看啊!”萧大伯在里间,下不了穿,急得直喊。 萧大娘最后一擦泪水,骂骂咧咧往里面走去,“这个死小子,也不说自己过得怎么样,除了小芜就是小芜……” 陆芜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现在她再说这个话,已经听不出什么敌意了。 听到里面传来老两口的谈话声,陆芜轻轻将自己的那封信叠好,出了门。 萧大娘家里的地已经全部处理完了,眼下第一批种子也种下去了,只要静待长成,就可以拉去城里买了。 只不过再此之前,她要先将自家地里的菜去卖上一批。 这一次,刚给福来旺和种子店里送了菜,都没来得及走到菜贩子那处,便被人拦下了。 就在路中间,里里外外被围了好几层,那些大爷婶娘,一边抢菜,一边问她道:“陆姑娘,你不是说这次的一定管够吗?怎的还是这么些?” “若是下次的量还这么少,我可不买了啊!”有人这样说到。 紧接着,此起彼伏地声音给他泼冷水,道:“刚好,少一个人我们就能多分点。” “哎哎,我说笑的。” 陆芜见自己的生意如此火爆,心中自然高兴。同时这一次也不像之前了,想到萧大娘家的地,心中有了底,道:“各位放心,下次,下次我再来的时候,菜一定比这多。” 总算将那些顾客安抚好,她的菜也买完了,最近几次售罄的速度一直在不断刷新。 之后,趁着天色还早,她便去买了些布匹、肉,准备回去给萧大娘他们送上些,再自己留一些。 又过了一个星期,这一次,萧大娘地里的作物也长成了一批。 陆芜在拉去城里之前,先给他们送了些。 萧大娘看着篮子里的菜,眼中满是惊讶。“这……这真的是我家那块地里种出来的?” 陆芜点点头,道:“大娘您先别急,等我下午去一趟城里,将这些卖了,到时候再跟您分银子。” “哎,好好!”萧大娘忙应,看着陆芜的眼中满是喜爱。 待她进了城,去往福来旺的时候,许掌柜看见她车后面比平时多了许多的菜,眼睛一亮,道:“陆姑娘,你这才好像又多了不少,我能再多定一些吗?” 陆芜料到他这么说,虽然都是熟人了,还是不得不拒绝他道:“许老板抱歉,这恐怕不行,这次加的这些菜呀,就是给那些普通居民的。他们总嚷着菜不够。” “嗨,陆姑娘,你有所不知。眼下全城都知道你这菜好,一传十十传百的,都天天等着买你的菜呢!”许老板夸赞道。 陆芜不好意思地笑笑,准备跟他打个招呼就先行离开,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了许辽。旁边翠绿罗裙,挎着他胳膊的,是越清婉。 在看到她的一瞬间,许辽条件反射地想将胳膊从越清婉手中抽出来,结果最后却不知怎么的,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 陆芜与越清婉对视一眼,看到小姑娘眼中的甜蜜,了然笑了笑,打了个招呼便先行离开了。 等她拉着车子到了地方,却见那群菜贩子又将地方全都占着,没给她留一处空。 陆芜心道糟糕,他们恐怕是看着萧泊这两次都不在,便又开始无所顾忌了。 她也没往枪口上撞,就带着自己的东西找到一处空地,然后在那里摆起摊子。 不多时,街上的人开始多起来,那些菜贩子也开始吆喝。 有人陆陆续续从他们面前经过,但最后都停到了陆芜的面前。 “陆姑娘果然没骗我们,这次的菜真的多了不少!” “是啊是啊,这次我可得多买点。以往都不够抢的,带回家做上两次饭就没了。” “我家老头子嘴都养刁了!每次我换了别人家的菜,他一口就能尝出来!” 顾客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脸上带着笑,陆芜看着也高兴。 从那次之后,陆芜的“事业”算是又进了一大步,但是虽然菜多了,可她就一个人,也有些拉不动。而且地的面积变大了,确实也有一些顾不过来。 想了一夜,她想到一个法子。 第二天,陆芜便找了张纸,写了个招聘启事:现因耕地扩张,作物较多,特寻两人。一人负责与本人一同往城里运菜,另一人帮助本人照顾耕地,酬劳面谈。 这张纸贴出来没多久,就有人上门了,那人就是陈益福。 “陆姑娘,俺可以帮你运菜,不要酬劳的。”他红着脸,磕磕巴巴地说道。 陆芜听来,萧泊让她远离陈益福的话突然从脑海中蹦出来。陆芜笑了笑,摆摆手道:“不行。” 陈益福还以为是不用他,急得直问原因。结果却听陆芜说道:“你就负责帮我运菜,但是酬劳一定要有。” 看他还要拒绝,陆芜一板脸,神色严肃,道:“你若是不要,那边算了,我去找别人。” 这一听,陈益福才同意。 待他走后,不知道是不是跟村里人通了信,开始有人络绎不绝地来,陆芜就干脆把门开着。 这个东西吧,倒也不好面试,陆芜就瞧着,平日里没什么过节的,就先用了。 结果后来招到的人,竟然比预想地多了。 也好,那她就能更轻松一点。陆芜心想。 结果快到结束了,又来两个人。陆芜一看,正是平日里经常刁难她的刘婆子和自家丈夫。 原本这刘婆子和萧大娘关系不错,最开始也经常一起数落陆芜。可是后来萧大娘被陆芜“策反”后,两人来往的就少了,有时候见了面,萧大娘还要耐心劝她,见着陆芜态度和蔼一些。 结果适得其反,刘婆子更讨厌陆芜了。 眼下却不知为何前来,之间她板着一张脸,神色似是有些别扭。 处于礼貌,陆芜给他二人倒了水。待三人在桌前坐下后,那刘婆子没说话,她丈夫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仔细展开,摆在陆芜面前。 第18章 开班 “那个,陆姑娘……”刘婆子的丈夫搓着手,有些局促不安。 “您但说无妨。”陆芜笑笑,帮他重新将水斟满。 刘大爷看看旁边的刘婆子,又瞅瞅陆芜,最后一咬牙,说道:“那俺们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是这样的,你这段时间不是帮着萧家种地吗,俺们也看见了。陆姑娘确实厉害,那地里种出来的菜啊,不一般,所以……” 说了一半,刘大爷又停住了。 但是结合桌上的地契,陆芜缺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想让自己帮着他们种地呢。 “可是刘大爷,你有没有想过我种地或许用的不是什么正经法子?就像刘大娘之前说的那样,万一是什么狐狸精的法术……”因是刘大娘一直没有表态,所以陆芜有意这么说。 倒不是真的对先前刘大娘说过的话耿耿于怀,只是这无缘无故挨了这么久的骂,想要一句道歉,也没什么不对。 “怎么会呢,陆姑娘你成日在地里忙活,付出的努力比俺们都多,这是村里人都看见的。”刘大爷急忙说道,但刘大娘仍是没有说话。 “行了刘大爷,你也别急。这个事吧,也不是咱们两个说了算的。您家里有两个人,可我不知道现在这个决定是不是您二位一同商量的,万一是您一个人的决定,之后我在那地里撒了籽,种了菜,最后刘大娘把地要回去了,我不是得不偿失吗?” 陆芜接着说道,她没有掩饰,直接将问题抛给刘大娘。 刘大爷一看,急了。一只手在桌子底下碰了碰刘大娘,使了个颜色。 刘大娘犹豫半天,脸色难看极了,半晌才不情不愿道:“那什么,小陆……先前是大娘不对,大娘跟你道个歉。这也是……头一次见那地里种出这么好的菜,大娘也是嫉妒!你就,你就原谅大娘吧?” 尽管听起来不是那么真诚,好歹是得到了想要的道歉。 陆芜愉悦地笑了笑,答应下来,开始跟他们商量租地的具体细节。 最后,终于谈妥,两方商定的条件是,地还是由刘大爷自己种,但是陆芜会定期去查看,将方法交给刘大爷。 至于种出来的,陆芜可以帮他们买,最后得到的受益,他们七三分成——陆芜三,刘大爷七。 虽然这个福利比起来没有萧家的好,但是在刘大娘他们看来,油水已经很大了,便欣然同意。 第二天,两方便按照交易的内容开始进行。 这下,陆芜能够带去城里卖的菜更多了,且每次进城的也不再是她一个人,那些菜贩子见了,原本已经准备再刁难她,最后又不得不收手。 可是又过了一阵,一次陆芜在刘大娘家地里帮刘大爷查看土壤情况的时候,却叫其他人看见了。 这下,有人开始不愿意了。 “陆姑娘,你帮着萧家看地我们就不说什么了,但是为什么还帮刘婆子他们家种?” “是啊,那刘婆子以前跟你最是合不来,怎么就帮他们家了。” “反正你都帮了他们两家了,那能不能帮我家也看一看?” 这一日,陆芜正要从自家地里回去,就被几人围住了。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陆芜有些头痛,便伸出手,压了压,做了一个安静的动作。 他们终于安静下来。 “是这样的各位,萧大娘家里我帮忙种地,是因为萧大爷摔了腿,而且我和萧泊的关系大家也知道。”话说到这,陆芜顿了顿,有几分害羞。 接着她又道:“至于刘大娘,也是人家来找了我,我们一起谈过条件,才同意帮他们看地的。我也不是什么菩萨,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发善心,做好事。” 说完,那些人沉默了两秒,一人先开口说道:“那,那是什么条件,咱们能不能也做个生意。俺瞧这你家里、萧家、还有刘婆子家里的菜都好的不行。不说去城里买了,就算是自己吃,也不错呀!” 他说完,其他人纷纷应和。 陆芜见了,脑袋一转,生出个主意。 “那……这样吧,这件事我回去考虑考虑,要是可行,明日我会在村口贴一个具体说明,届时大家按照那个上面来,就行。” 她说完,便有人应:“俺觉得可行。” “可以!不过陆姑娘,你可要说话算话啊,别诓我们。” 终于将那些人送走,陆芜也回到家中,找出纸笔,开始根据先前的想法,写说明。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让村子里种出好菜,村民们的生活也能过得更好一些,也是好事一桩。 而且对她而言,不仅能缓和跟村里人的关系,挣得到钱才是关键。 只是这么多地,让她一个一个看过去,一个一个指导,肯定很累。那不如干脆办个班,若是想学,就交钱,她再教给他们。 这个想法出来,陆芜三两下便将具体说明写了出来,第二天一早,就带去村头,贴在村口的告示栏上。 结果刚贴完,一转头就看见身后已经有了四五个人。 “嘿嘿,俺们就等着你呢,陆姑娘。”其中一人挠了挠头,憨厚地一笑,说道。 “各位,具体办法我已经写在这上面了,大家可以看过,然后觉得可行的就来找我。”陆芜朝他点点头,说道。 说完,那些人就开始朝告示栏拥过去,陆芜找了个缝隙钻出去,先回家了。 本以为这个事还要考虑考虑,没想到不过一个时辰,就开始有人络绎不绝地上门了。 就连村长都来了。 “小陆啊,你这个法子,村里人都觉得可行。你那地里的成果,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如果咱们村都能种出那样的菜,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村长和蔼地说道。 他接着又道:“基本村子里每家都准备向你学习呢,然后咱们商量了一下,若是人多,就另盖一间屋子,专门给你用。” 陆芜有些惊讶,问道:“大家可看清楚了,我教这种地之法,可是要收费的。” “看清了看清了!能种出那样的菜,教这些钱算什么?”陆芜家里已经挤满了人,有人听见她这个话,喜笑颜开地说道。 确定了自己不会有什么损失后,陆芜便跟村里人说定了。 这也确实需要一个大一点的屋子,否则还真不知道应该在什么地方教。 趁着屋子还没垒起来的空挡,陆芜给他们布置了第一个作业——将自家地里现在种的东西都拔了,根子也挖干净。 她都准备好向村民解释这个做法的用意,却没想到,刚说完,那些人便听下去准备回家拿锄头了,竟是连个原因都没问。 “你们不问问为什么?” “嗐,问什么,都要种出更好的菜了,那种东西留在地里也是占地方,当然是要除掉的。”一个村民边往外走,边说道。 陆芜闻言,不禁失笑。 就这样,她和村里人的关系好上不少,许多人平日里见了,还会学着那城里对教书先生的叫法,叫上她一声“陆夫子”。 也有些人会给她拿一些自家蒸的馒头、包子。 陆芜见有些多,便决定带着去给萧大娘他们送些。 结果这天一进门,就看见萧大娘坐在桌前,表情不怎么好,看见她也不打招呼了,只是瞥过一眼又不理会,看起来竟像是回到从前一般。 第19章 菜铺 “你这丫头,可算是想起我们了,都多少日子没来了?亏得我好几次还特意给你做了好菜。”陆芜小心翼翼地刚坐下,就听萧大娘说道。 她的语气中不只有埋怨,还带着心疼。 陆芜一想,确实是这几天村里的“种田班”刚办起来,比较忙,她也是有一个多星期没有来了。 “这不是办的班刚开始上课吗,各家各户都不太熟练,我得挨个去看,所以就没什么时间来了。”陆芜陪着笑,抚上萧大娘的手,说道。 “大娘知道,这两日邻里都说这事呢。其实大娘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有点心疼,你看着都瘦了。”萧大娘现在是真的把她当自家儿媳妇了,怜爱地抚了抚陆芜的脸颊,说道。 “没事,瘦点好看!”陆芜甜甜一笑,说道。 萧大娘无奈地看她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泊儿又来信了,本来前天就来了,但是你一直没来,我怕打扰你,也就一直没去给你。” “不会打扰。”陆芜说着,接了过来,有些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读起来。 上次她写信将准备办班的事情告诉了萧泊,这次的信里,萧泊便回了一大堆话夸她聪明、替她高兴。 信末,又是熟悉的话让她注意跟陈益福和许辽的距离,简直都快成了萧泊来信的固定格式。 不过说起许辽,他和越清婉的关系好像越来越好了,有几次见到,当着她的面举止也难掩亲密。至于陈益福,这小子有一次跟她去城里的路上跟她表了心意,被陆芜拒绝后失落了好一阵。 但是这两天,似乎跟别家的姑娘看对了眼。 连着两个星期找他一起拉菜都没见着人,最后还是叫了另一人。 总之眼下各方面都是越来越好了,陆芜几乎每日都带着笑,从村头走到村委,基本逢人就会跟她打招呼。 “泊儿应该也在替你高兴吧。”萧大娘见她将信折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便问道。 陆芜点点头,顺口问道:“叔的腿怎么样了?” “恢复的还可以,但还得有一段时间才能下地。” “没关系,家里的地我就一直给看着就行。”陆芜说道。 之后,她留下来跟萧大娘他们吃了饭,晚上还有课,就先走了。 一个月过去,陆芜的教学已经初见成效。现在再到村里的地上,远远看过去哪还有那般死气沉沉的衰败景象,只要是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绿油油的或是金黄,一片生机与收获的气息。 因是家里种的作物好了,村民们也开始想着把菜带到城里卖。 陆芜自然是没什么意见,可是此举却引发了一条路上其他菜贩子的不满。 “我就知道你这个丫头来了不是什么好事。要是你一个人还好说,现在可好,带着全村来跟我们抢生意?” “就是,你们村以往不都是自己种自己吃吗,现在怎么又想起来城里卖了?” “告诉你们,这块地方俺们已经待了多少年了,就是俺们的底盘!” 几十人站成两边,各执己见。原来的那些菜贩子怎么都不同意陆芜一边的村民到街上来卖,还扬言若是在城里任何一处看见他们都要砸了他们的摊子。 而陆芜这边的人,既要顾着维护陆芜,还得据理力争给自己留一块地。 两方争执不下,矛盾愈演愈烈,有不少城里的居民见了,都停下脚步看热闹。 结果不多时,竟然还将官府引来了。 陆芜这一看,要是官府来了事情只会更麻烦,便赶紧让自己这边的人离开。 身后,那些菜贩子们发出毫不留情的嘲笑。 “陆姑娘,这可怎么办,我们也想在城里卖菜啊,难不成就让他们这样霸占着了?”有人愁容满面地说道。 陆芜也有一些为难,道:“他们确实在城里卖了许多年,一个个也蛮横得很,我们也不能硬来,万一他们真的砸了我们的摊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听见她这么说,一群人围在一起哀声叹气,半天也讨论不出什么好办法。 正发着愁,陆芜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喊她,待回过头去,就看见远远地许辽和越清婉相伴走来。 “芜姐姐,你们在干什么呢?”越清婉和许辽已经确定了关系,和陆芜关系也好了许多,是以见到了都会笑容甜美地跟她打招呼。 陆芜见也不是什么外人,便随后提了几句方才发生的事情,没想到刚说完,越清婉就一拍手,道:“这不是刚刚好!今早还有个人跟我爹爹说要举家搬到别处去住,退了我家铺子。你不是刚好可以在那里开个菜铺?” “你家铺子?”陆芜没反应过来,虽然现在跟越清婉关系好了不少,但她确实一直也没有问过越清婉家里是做什么的。 “一直没有跟你说,清婉家里是开钱庄的,有几间铺子,平时一直租出去。”许辽在旁边补充道,他看着越清婉,满眼宠爱。 原来古代也有这种朴实无华的收租生活吗?陆芜看着越清婉,心中有些惊讶。 “可是我们这里有很多人,总不能都挤在一个铺子里……”陆芜有些犹豫地说道。 “这还不简单,就一个人看着,大家放在一起卖不就好了?”越清婉十分聪慧,帮陆芜出主意道。 陆芜转头看向身后的村民们,“这……” “陆姑娘我们愿意的,只要能卖出去就行。”一个村民率先说道,剩下的人纷纷应和。 说定之后,陆芜在越清婉的带领下去看了铺子。 铺面地段不错,周边很繁华,而且铺子也不小,足够将所有菜摆开。 “租金怎么算?”陆芜转了一圈,十分满意,便转身问越清婉道。 “一个月五两,怎么样?”越清婉伸出手,比了个五。 陆芜一听,五两银子,那放在现代也就是一千多块钱。这样的地段,也太便宜了! “你好好说啊,可别叫你家亏了钱。”她生怕越清婉是看着她俩关系说的价钱,神情严肃的说道。 “不可能,我们给上一个租客就是这个价。”越清婉保证道。 最后两方谈妥,越清婉当即带着陆芜到了自家钱庄去签订契约。 晚上,陆芜回到村里后,先行一步回来的村民都围上前询问情况。 陆芜如实说明后,他们便兴奋地开始三言两语展望起未来的日子。 “那如果大家都把菜放过去,到时候卖了,谁知道挣的钱是谁的呢?”有人提出一个关键性问题。 对此,陆芜早有打算,她将自己的想法系统性地阐述了一便:“这样,咱们每一家,每一季只提供一种蔬菜,并且大家都要 不一样的。然后大家如果要拉到店里来,我可以帮大家卖,大家只要交一些代理费用就好。 至于具体交多少,咱们就按照月末结算,我只收取卖菜收益的十分之一。 然后店里除了我以外,肯定还需要几个人,帮我打打下手什么的。这个雇佣的钱,咱们再另算。 大家觉得这样如何?” 陆芜说完,有些紧张的等待着众人的反应,村民们似乎也在理解她说的话,但可能是平时也不怎么做生意,一时半会算不出来。 “我同意,反正陆姑娘肯定不会亏了我们。”有人想半天干脆也想不明白,便直接说道。 “就是,有什么好想的!”有了这么一个人,其余的村民也纷纷表示同意。 一说定,陆芜便连夜和每家签订了蔬菜供应和合约。 第二日,菜铺正式开始装修,陆芜不放心也亲自盯着。 有时候也会有村里人来送个饭,帮着她看看什么的。 又过了几日,村里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城,只要是没什么残疾的,都跟上了。因为今天是个大事——陆氏菜铺剪彩仪式。 第20章 同归 “魏大娘您走好啊!有空再来!” “行,自从你这铺子开起来,我就放心多了!只要想吃,就有地方买!” 陆芜笑盈盈地送走今天最后一位顾客,回到柜台后面开始算账。 陆氏菜铺已经开了快一年了,所有都井井有条地进行着,就是刚开始的时候,街上的菜贩子们嫌菜铺抢了他们的生意,带过人上门挑衅。 陆芜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当即报了官。而且她这菜铺确实在城里十分受欢迎,官府的人也重视,那群人便再也不敢闹了。 现在,她的铺子是越开越红火,有顾客说这个地方离家还是有点远,陆芜就想着挣够了钱在城东也开一间。 “陆姑娘,你回去吧,今天我看店。”后面走出来一位中年男子,语气和善地说道。 这也是村里的村民,陆芜雇来帮忙的。 “行,陈大哥,那就辛苦你了。”陆芜算好最后一笔账,收拾好东西,走出店里。 等回到村子,天已经彻底黑了,但是村子中仍然十分明亮。 自从陆氏菜铺开张,村民们的生活也好了不少,村里各种设施也得到进一步的修缮,眼下村里是焕然一新。 进了村,陆芜直奔萧家。一路上挨家挨户跟她打招呼、送东西。等走到萧家的时候,她已经领了满手。 “阿芜回来啦!”萧大娘刚把饭做好,正端上桌,看见陆芜笑着喊了一声。 “今晚就在家里住下吧,别回去了。你都多久没有陪大娘聊聊天了。”萧大娘帮陆芜把东西拎进屋子,略显委屈地说道。 陆芜见她如此,不免失笑,应了下来。 两人刚坐下,就见到萧父从外面进来了,手上扛着锄头。 “叔你又去地里了啊,不是说了我看着就行吗?”见萧父走路还有些跛,陆芜赶紧起身上前搀扶。 “他呀就是闲不住,你就让他去吧。他现在的腿已经没什么事了,就是走路不太好看。”萧大娘帮两人盛饭,说道。 萧父也笑着迎合,陆芜只能无奈地笑笑。 三人在饭桌前坐下,陆芜问道:“萧泊这个月还是没来信吗?” 说起这事,饭桌上瞬间沉默了,良久,萧大娘沉重地摇摇头。陆芜见状,也不说话了。 原本每月一封信,前面都好好的,到了这个月,却不知怎么的,已经晚了快三个星期了。 而且先前陆芜又听城里人说,边疆开战,所以也不知道萧泊到底是个怎么情况,是死……还是活。 三人沉默地吃完饭,屋子里弥漫着忧伤的气息,默契地谁都没有再开口。 第二日,陆芜早起去了店里,进城的时候,发现比平时热闹了许多。 “大娘,这是有什么好事呀,怎么今天街上这么多人?”这个时间店里还没人,陆芜便倚在门口跟旁边一位认识的顾客聊道。 “听说今日边疆回来的大将军要经过这里,咱们都等着看呢。咱们这个小城,什么时候来过这样的大人物啊!”妇人笑着跟她解释。 闻言,陆芜双眼一亮,边疆来的大将军?那是不是有机会从他这里打探到萧泊的消息? 想到这,她也站在门口巴望着。 “陆姑娘,先吃饭吧。” 一直等到中午,还没见人,店里的伙计端了饭出来,喊陆芜道。 想着中午这一会应该也不会来,陆芜便先跟着进去吃饭。 结果还没吃完,便听着外面敲锣打鼓地,人声鼎沸,似是非常热闹。 “陆姑娘,好像是那个将军来了,咱们要不要也去凑个热……陆姑娘你慢点!”另一个伙计从外面进来,结果话还没说完,一阵馨香飘过,便见白色的身影风风火火朝门口冲过去。 陆芜跑出店门,见到许多人与她一样,都伸长脖子看向依旧空荡荡的道路尽头。 “来了来了!”前面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陆芜心脏莫名狂跳起来,她开始想着,或许就能在这些人中看到萧泊呢? 大地开始震动,远处开始出现浩浩荡荡的身影,渐渐近了些,能看清最前方是一匹高头大马。马上骑着一个男人,着一身盔甲,意气风发。 那群人越来越近,四周百姓都在欢呼着,陆芜却傻眼了。 最前面马上的男人始终带着一抹笑意,双眼望着一个方向,穿越人群,似乎在看向谁。 队伍不断往前走,士兵们听从将军的指令,直到在一间铺子前停下。 有人以为是先找了一家酒馆让他们歇脚,结果一抬头,发现不是饭馆也不是酒馆,竟然是一家菜铺。 门口还站着一位身穿白裙的女子,不知道是不是老板娘,但长相却称得上花颜月貌。 之后,他们就看见自家将军眼神定定地看着那位女子,眉眼之间满是温柔。 这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吗?士兵们心想。 那名女子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想来应该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大人物,被吓到了。下一刻,他们的将军轻声喊了一句“阿芜”。 这句话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那名白衣女子像是猛然惊醒,转身就进了店铺,然后—— “啪!” 店铺的门被关上了,他们将军的笑容凝在脸上。周围的百姓都看啥了,不声不响。 “阿芜,阿芜你开开门?我是萧泊啊!” 所有人都看到那位新封的年轻将军慌慌张张从马上下来,去敲那菜铺的门。 士兵们更是没见过自家将军这副模样,想当初在边疆杀敌不眨眼的男人,此刻竟然眼中都是慌乱。 “散了散了!”士兵们看了一眼还在敲门的自家将军,赶紧疏散旁边围观的民众。 “阿芜,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不说的,我只是怕你担心,这次也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陆芜坐在椅子上,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快两年时间没见,这人眉眼没有什么变化,可是气质却更加稳重了。 让人觉得当真是可以托付一生的人。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人,目光一寸一寸描摹着他的轮廓。 萧泊却以为她生气了,还在继续解释,“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现在是将军了,以后你就是将军夫人。阿芜,你,你说句话呀!” “我没有生气。”陆芜轻轻摇头,柔荑抚上他的脸颊。 萧泊眼睛都亮了,偏着头主动贴上那只柔软的掌心。 “其实最开始是挺生气的,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你去从军了,但是我不知道。而且你似乎一直没有打算告诉我。” “你,你知道了?”萧泊整个身体僵住。 “不然我怎么能安心过这两年?我刚才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这一个月其实过得不太好,你突然没了音讯,边疆战事又起…… 结果今天都说城里要来个大将军,我本想着能不能他这里得到你的消息,却没想到……”陆芜顿住。 “没想到我就是那个大将军。”萧泊笑眯眯地看着她,满目温情。 两人将话说开,又腻歪了一阵。最后陆芜提出一起回村,便将店交给了伙计两人一起往外走。 “我要回一趟家,你就带着弟兄们先找一处住下。”萧泊向副将吩咐道。 副将平日跟萧泊关系不错,便暗戳戳看了一眼陆芜,把人拉到一边,揶揄地问道:“这位姑娘是?” “你嫂子。”萧泊看了他一眼,答道。 “什……”副将还没反应过来,呆立在原地,看着两个身影逐渐远去。 身着铠甲的英雄将,揽着温婉动人的女子,任谁见了不说一句般配? “你跟萧大娘说了吗?” “还叫萧大娘?” 陆芜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脸红了红,“你跟娘说过了吗?” “没有,也给他们一个惊喜。”萧泊摇摇头。 他紧接着又道,“对了,我有没有告诉你一件事。” 陆芜一听,面色疑惑,这人还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叫萧泊。” 听见萧泊神神秘秘地说,陆芜神情更迷茫了,“这不是父母起的?” “虽是父母起的,但还挺巧的——萧泊,泊这一字学问可大了。” 陆芜以为他要跟她说文解字,便凑近仔细听。 “水取于河,冰雪皑皑,是为白。” 她听到身旁人这么说,默默念了两遍,表情逐渐怔愣。 萧泊,泊,河皑。 他就是肖河皑。 陆芜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却被缓缓封上一吻。唇齿相依之间,她听见他说:“从前你喜欢什么样,我便是什么样。可重来一次,我想让你爱上真正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