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电动车无敌古代》作者:柳二狗 文案: 一朝穿书的外科女医生杨瑛掰着指头点了点: 这是个乱世; 这里生产力很落后。 但是…… 我有能获得现代物资的骑行系统; 我还抱上了书中BOSS的大腿; 我还忽悠了个武力值爆表、颜值爆表的家伙当护卫…… 稳住!这波能赢! 高产稻、曲辕犁、土豆红薯加青椒!咱不光要搞出一个舌尖上的古代,还要开太平,创盛世,青史留名! 只是…… 我家那个护卫怎么回事?总偷瞄我做啥?难道是对我心存不轨?! 心存不轨的护卫:的确是心存不轨。姑娘,给你当护卫这么久都没领到过俸禄,干脆你嫁我,我给你打白工就名正言顺了。 杨瑛大怒,“你个眉清目秀的家伙心咋这黑?!不要以为自己长得好看,是天下第一的武将我就会屈从你!” 眉清目秀的护卫:我可以屈从姑娘,请姑娘收下我。 杨瑛:走开,别妨碍我搞事业。 护卫:…… 基建种田流,主事业,感情只是小甜点,介意者慎入。 内容标签:系统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杨瑛;卫俊┃配角:曹肃;典维┃其它:基建;种田 一句话简介:带着电动车在古代搞扶贫 立意:发家致富 第1章 .天上掉下个杨妹妹妖怪瑛:铃铃铃,前…… 北风呼啸着过境,天色变得阴沉。 今年的冬日格外寒冷,明明才十一月,可却已连续下了几场雪。前两日,积雪刚刚化去,可此刻狂风大作,天色阴沉,眼看着,又是一场雪雨即来,今晚注定又是难熬。 曹肃躲在一块巨石后面,将刚剥下的马皮紧紧裹在自己身上。天气恶劣,此处又无村庄,若不杀战马,恐怕熬不过今晚。 “马兄弟,对不住了,若我曹某有东山再起一日,必请封你为御马之首,使你名垂青史。” 暗暗许完愿,曹肃开始认真思考当下处境。 当今天下大乱,局势不明。今年九月,北凉太守董谏进京,废少帝,立新皇,将朝堂搞得乌烟瘴气。 曹肃官居校尉,手里握有兵权,但自忖实力不如董谏,且不愿与董谏同流合污,想了各种办法,终是逃出了京师。 许是此举激怒了董谏,这一路来,不停有追兵追捕。为此,曹肃只能东躲西藏四下逃窜。 好在,得祖宗庇佑,虽是狼狈了些,但总算快到陈留了。 曹肃拿起一块马肉,将对“御马之首”的悲伤压入心底后,又想着上古先贤茹毛饮血之时亦能造字、尝百草,今日他曹肃未必不可效仿先贤,生啖马肉,渴饮马血,来日反了董谏,匡扶了社稷,再回想今日,也是一段佳话。 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拿起马肉正要往嘴里塞,天边却忽然亮了起来。此刻风雪即将来临,虽是黄昏,可天色已十分幽暗。。如今天边天光大亮,怎不稀奇? 他抬头望去,这一瞧,便是惊愣住了! 只见一个火球从天边迅速飞来,没几下,火焰消失,一个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玩意朝着他的位置迅速飞来。 跑! 经过这些日子的锤炼,曹肃早已反应神速。虽然不知是什么东西,但肯定很危险!撒开脚丫子,拼命跑开,躲到远处另一块巨石后,确定无危险了,这才慢慢探出脖子瞧看。 他看得真真的,那玩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所以他得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祖先流传下来的“圣人天降必有祥瑞”、“红光入梦天降英才”之类的神话也如魔咒一般,开始塞入他的脑子,循环播放了起来。 老子我要逆天改命了吗?曹肃又激动又紧张,死死盯住那团火球。 不明物体下降速度很快,眼看着就要在撞到地上了,速度却忽然慢了下来,少时,便落在了地上。 曹肃的眼睛都瞪圆了。 是一个人? 他握住佩剑,蹑手蹑脚地上前,天上来的不明之物在眼前清晰了起来。 一个怪模怪样的金属上连着两个貌似车轮一样的东西。那车轮不知是什么做的,通体漆黑,还有着古怪纹路,非金非玉,十分古怪。车轮一头有一个像筐子一样的东西,色绿,材质依然看不出。 另一头,有一个镂空的古怪金*属制的板子,上面挂着两个黑色的褡裢。 唔……大概是褡裢吧。 而在这古怪金属物下还压着一个人。略有些发黄的头发将脸遮住,黑色的古怪长袍将整个人都裹着,看着很厚实,料子也是他没见过的。 脚上还有一双不知是什么皮料子做的鞋子,也是怪模怪样,白色灰色相间,鞋底厚不说,居然还有形状,似是按照左右脚的形状量身做的。 这怪人被压在下面,在身后还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袱,也是黑色的,一侧网兜里还塞着一个长长的筒子,看样子也像金属做的,也不知做什么用的。 怪人是侧卧着的,除了背上的包袱外,手里还死死攥着一个白色箱子,上面有一个红色的十字图案,看着有点触目惊心。手上也不知戴个什么东西,更不知什么东西做的,毛茸茸的,看着倒挺暖的样子。 曹肃又上前两步,慢慢蹲下身,侧耳仔细听了听…… 有呼吸声,活的! 神灵之事又开始在脑里循环播放。曹肃压住心里的激动,将身上带血的马皮子一扔,整理了下衣冠,又蹲下身,将那金属物移开,将人翻过来,见到头发下那张清秀的脸庞后,曹肃又愣住了。 怎么…… 是个女人呢? 如今大昭朝江山岌岌可危,若天降圣人,怎么也该是个男人才对啊。 倒不是他曹肃小瞧女子,他家里的夫人就厉害着。只是女子不能为官,多有避讳,若是上苍真想协助他曹肃,怎么也该派个男子来啊?毕竟他以后总不能带个女子在身边当谋士吧? 正纳闷着,怪人醒来了。 “啊!” 怪人发出一声惊叫,一把推开曹肃,颤着声道:“你,你谁?!怎,怎么这么多血?” 曹肃退后两步,刀又被提了起来。 能天降圣人便也能天降妖孽。此女发色、瞳色如此古怪,没准是妖孽也没一定! “你是何人?” 曹肃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为何从天上而来?所说之言非我中原口音……发色黄,眼灰绿,你非我中原人。” ??? 啥意思啊? 杨瑛听不懂对方的话,就跟曹肃也听不懂她的话一样。但是,彼此对危险的感知却不会错。 杨瑛迅速站了起来。这会儿她根本没空去思考为什么摩天大楼不见了,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很危险! 手伸进口袋里,自制的防狼喷雾给拿了出来。曹肃见她掏了个东西出来,更是肯定了自己猜测。 非金非玉,亦不是琉璃水晶,通体透明,里面有红色的液体,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风,又大了些。 两人四目相对,若风行于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叮!骑行乱世副本已打开,现在发布第一个任务。” 正当杨瑛盘算着该怎么办时,地上改装的电助力自行车忽然发出一阵清脆的电子音。 “找到诸侯收留,开启乱世骑行跑酷系统。” “为满足玩家需求,本系统已对道具〖电助力自行车*〗进行了升级。升级后的自行车可满足水陆山地的骑行,无须充电,轮胎永不破损,车体材质已全部升级…… 杨瑛嘴角抽了下。 她很想给自己两个耳光,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明明是骑车下乡送温暖的,怎么还骑到什么乱世来了?而且她的车还变异了? 曹肃也傻眼了。 这是什么法器?还会自己发声?难道那个黑色褡裢里装了人?可这褡裢这么小,也装不下一个人啊! “车篓以及后座储备包已进行升级,采用了银河系最先进的空间压缩折叠技术,初始储存空间为车篓一立方,后座两个储备包合计两立方。道具已与宿主绑定,无宿主允许,无人可开启空间,无人可使用道具,每日挑战完相应的公里数都有物资奖励,请宿主加油奥!” “叮!提示音可设置成唯宿主可听,现在请选择……” 曹肃后退了两步。 他觉得他还是离开比较好。 来的人很诡异,东西也很诡异,别想什么天降祥瑞了,那是传说,醒醒吧。 我得走…… 杨瑛甩了自己两耳光,发现不是做梦后,忍不住问道:“这是哪里?乱世、骑行副本什么的,到底什么鬼?!” 电子音这回在脑里响起了。 “宿主你好。你没有精分,不是幻觉,不是幻听,本系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这是我们银河系最高文明罗素文明开发的一款真人秀游戏。只要你完成所有任务,为这里带来繁荣与和平便可以回到你原来的世界。” “啊,能回去啊!也就是说我必须得完成任务才能回去?然后骑车能有物资?那让别人骑行不行?” “请代驾也可以。不过要扣除相应的公里数算作代驾费用。比如100公里只能算80公里……” “果然文明再先进也免不了剥削吗?” 杨瑛感叹了一句,望向了前方。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正在后退,看样子是吓坏了。 “叮!为了更好的帮助宿主在这里生活,系统将赠送宿主〖万能翻译器〗,请接收。” 说是接收,其实也只是面前跳出一个画面,让自己确定罢了。杨瑛也不迟疑,立刻确定,然后便冲着对面的男人喊道:“我不是妖怪!” 曹肃惊异! “你会说雅言?你是什么人?为何从天上来?” 杨瑛想了想,道:“我的骑行工具坏了,我是掉下来的。我从一个叫种花家的地方来的,我们那里的人就喜欢研究工具,种田,还有吃。壮士,你一直拿着刀做什么?是想抢劫还是将我当妖人了?” 曹肃本想说“满嘴胡言”,可话到嘴边又打住了。 这女子太古怪了,果然还是赶紧走比较好! 想到这里他不再迟疑,拿起地上的马皮,面对着杨瑛连连后退几步后,转个身就跑了。 杨瑛:…… 看来的确是将自己当妖怪了。不过这样也好。毕竟,也不知这人是好是坏,虽然失去了一个打探消息的机会,*不过自己却安全多了。 她四下打量了下,这一看便忍不住哀嚎。 “系统,这是哪里?!完全是荒山野岭吧?我该往哪走?!“ “叮!只要骑上车就可以打开地图系统。目前离着宿主最近的州郡乃陈留郡,刚刚那个男人叫曹肃。此时他应该是回乡募兵反董谏,宿主可以考虑去投奔他。” “曹肃?”杨瑛眉头一皱,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名字好熟…… 靠!这不是自己最近刚看完的一个古代演义小说里的人物吗? “系统,告诉我这是哪朝哪代,赶紧的,别废话!” “叮!大昭朝。祝你好运!” “靠,果然是大昭朝!尼妹的系统,你让我穿进一个现代人写的古代演义里,就为了让我来骑这破车?你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系统不理她,对她的骂咒毫无反应。 杨瑛骂完,突然跳起:“曹肃!曹老板!” 这曹肃可不简单。他在书里可是最后成了大事的一代枭雄!自己竟然有眼不识泰山,错过了抱大腿的机会! 不行,我得追上去! 杨瑛火速将车子扶起,将医药箱扔进车篓,见医疗箱果然被塞进去了,便觉大好前途在跟自己招手了! 有了这等利器在手,再抱上曹老板的大腿,咱岂不是很快就能完成任务,然后回家去了?! 赶紧! 两个脚飞蹬了起来,见到前面的身影,杨瑛一边猛按车铃一边大喊,“铃铃铃!前面那位壮士请留步!铃铃铃!前面壮士请留步!铃铃铃,前面壮士请留步……” 第2章 .系统系统:你猜对了,你穿书了!……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曹肃拔出刀,“即便你有些神通,但我曹某人也不是可欺辱的!” 电助力车骑起来不费劲,被系统改造后,防震效果也超出了杨瑛的认知。明明是荒原,但骑起来一点也不费劲,没几下就把曹肃追上了。 “误会,误会。” 杨瑛道:“我观壮士相貌不凡,气质绝佳,想来非常人。故而想问问,壮士能否收留小女子?赏小女子一口饭吃?” 曹肃又惊呆了。 能将乞讨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的也是活久见啊!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浑身的血迹,满身的风尘狼狈,就这还气质绝佳?心口不一,小人也! 果是妖孽! 他握住佩刀,想着这妖人颇有神通,想跑定是跑不了的。不若殊死一搏,若能将妖孽诛之,即便死也值了! 正欲动手,却见那妖人将背上的大包袱拿了下来,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只听“刺啦”一声,包袱便打开了。 她伸手进去掏弄了一番,扔了一个东西过来,“壮士饿了吧?在下过来时正好要去乡里做公益,带了些吃食,咱们先吃点东西可好?” 她说着便是撕开外面透明的纸,咬了一口,道:“可以吃的,没有毒。” 曹肃不敢弯腰捡。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只觉眼前的妖人十分诡异,威胁性*很大。 杨瑛见曹肃不动也有些急了。心说,错过了这个诸侯,还不知去哪再找一个呢。虽然有地图,可系统又没给她什么超能力,就凭着一人一车她能活多久啊? 想到这里,便是心一横! 各位导师在上,原谅我这不孝子弟,今天少不得要做一回神棍了! “呔!” 她大喝一声,指着曹肃道:“曹阿顺!曹吉祥!曹肃!你别不知好歹!本仙人乃是种花家的医仙,特意下凡辅助你,你居一而再,再而三地怀疑本尊乃是妖孽下凡……呵呵,看来本尊不拿出点真本事,你便要将本尊当妖孽杀了!看招!” 此人竟知道自己的小名!曹肃当即后退几步,将身子前倾放低,如临大敌。 杨瑛拿出手机,找出自己储存的歌,点了一支《兰陵王入阵曲》后,道:“你且听听,这便是天上之乐!若是妖孽,岂能作出此等壮怀激烈,正气浩然之曲?!” 她将手机扔了过去,富有韵律的鼓声伴随着琵琶的清脆传入曹肃耳里。 “这……” 曹肃望着地上的东西,那玩意在发光。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这曲…… 还真是激昂! 渐渐的,曹肃的脑子回来了。 他冷静地思索了下,觉着这事虽然超出了理解,对方明显也未说实话,但不管她是什么来头,眼下定是有求于自己的。而且能认出自己,还能喊出自己的小名,许真是有什么来头?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神仙、鬼怪的传说在大昭朝就未停歇过。曹肃虽不是很信这些,但却也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投机心态。 见对方愿分享食物,便上前将面包捡起,观察了后,收起心中的疑问,学着杨瑛的样子把外包装撕开,咬了一口后,便是惊异道:“这是何物?!为何如此香甜松软?!” 杨瑛下得车来,上前两步道:“这是面包,用麦粉发酵后做的。” “你说这是麦粉?怎,怎可能如此松软?” “说来复杂。” 杨瑛将自己的保温壶拿了下来,用可充作茶杯的盖子倒了一杯水递给曹肃后道:“先吃些东西,晚些时候再跟你解释吧。” 曹肃也知这一时半会儿问不出什么,便接过杯子,见有水汽冒出,心里的疑惑更多了。 到底是妖人还是仙人? 将面包吃下,喝了水,肚里暖和了,思维也越发活跃起来。他拱手作揖,“多谢姑娘赠食之恩。来日若有机会,肃必当报答。” “不用来日,不用来日。” 杨瑛挥着手,“只要让我跟着你就好了。” 曹肃噎了下,心说,我就是不想带着你啊!你这古里古怪的,谁知是福还是祸? 见曹肃还有疑虑,杨瑛便道:“我知你还有诸多疑虑,但我可以发誓。” 她四指朝天,“我杨瑛诚心诚意跟随曹肃,绝无谋害之心。若有半点异心,便叫我天打五雷轰,万箭穿心,吃饭噎死,洗澡淹死,一辈子嫁*不出去,总之各种不得好死,不得好过!” 果然…… 之前医仙的说辞也是假的。 曹肃有点想笑。这姑娘看着机灵,其实无甚城府。观容貌应也有十□□了,怎还天真至此?不过既敢发毒誓,想来应也有几分真心的。 一诺千金,发毒誓在古代可是很慎重的事,可信度极高。因此搭着曹肃奋力往陈留而去的杨瑛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机智如此,不愧是我! 他们离着陈留约五十里地,听闻时有董谏追兵,杨瑛也不敢逗留,踏起车来十分卖力。 她是胸外科医生,虽然是刚进医院的菜鸟,但为了当一名出色的胸外科医生,在一水儿男医生打天下的地盘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她可是一直在健身的。 没有体力,当不了外科医生。没有耐力,当不了胸外科医生!因此她一口气骑出十五公里路也就花了一小时,而此刻的曹肃已惊呆到麻木了。 这玩意速度不如马,但也不慢。且看她的样子也不是很吃力。带着这多东西,还捎带着自己,也就半个时辰,居然都快到家了。而且明明都是走的小路,可这车居然一点都不颠簸,如履平地,坐着还挺舒服。 更令他诧异的是,这车还有灯。没见灯油,亦非蜡,可却比他见过的牛油大烛还明亮。只是他一个大男人坐在后面让一个女子出力,哪怕知道这个女子不凡,可这心里总也是过意不去的。 踌躇再三,他便道:“杨姑娘,肃看此物类马,你骑行甚是辛苦,不若让肃来试试?” “不可,不可。” 杨瑛道:“此物学来不难,但也需费些功夫。如今追兵在后,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免得夜长梦多。” “可你一介弱女子如此长途奔袭未免也……” “没事没事。你别看我这样,我大学时还参加过马拉松跑,全程40多公里……额,就是八十来里这样,全程都靠两条腿,我还拿了个亚军呢!” “大学?” 虽然一堆曹肃听不懂的词,但他还是尝试着捕捉有效信息。 “是书?还是读书的地方。” “读书的地方,应该跟你们的太学差不多吧。” “你?!太学?!” 曹肃震惊了,“女子如何上太学?” “哎呀,我们种花家跟你们这里有些不一样。女子能当官,能读书,妇女能顶半边天呢!” “那,那种花家在哪啊?” “远,可远了,在大海的尽头。” “……” “那马拉什么的,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种比赛,大家一起跑步。” “要跑八十多里?你一口气能跑那么多路?” “嘿,你可别小瞧我。为了当医生,我从初中起就是每天五公……哦,不,每天跑十里,还要做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引体向上。你别看我这样,我手上的劲可不小呢!” 得了! 又来一堆新词,又是他听不懂的。没法,接着问吧! 于是乎,一个套话,一个半真半假地回着,*如此又过了四十来分钟,两人终于是看到了陈留的城墙轮廓。 “曹老板,咱们要怎么进去?” 曹肃也懒得去纠正杨瑛的称呼了。自己之前就说过,自己非商贾,可对方当没听见,也只能由着她去了。谁让自己吃人东西,还让她一介弱女子将自己驮回来了?这点小事也不用计较了。 不过从这个称呼倒是可以推测下她的来处。自己在京师时也听过一些异闻,说是在那南方之地,多称掌柜为老板。这女子爱称他为老板,许是那种花家在南方? “怎么进去?当然是走着进去。” 曹肃压下心中的疑问,大笑了起来,再也不复之前的狼狈,“杨小妹,你助肃一程,肃定要厚报于你!走,随我进城享乐去!” “好好好!” 杨瑛连连点头,脚下蹬得飞快,“我就想洗个澡。额,就是沐浴。” “哈哈,回了家尽管洗!” 果然,如曹肃所言,他们进城未受任何阻挠。曹肃在报出家门后,城门口的士兵立刻将他们领了进去。没一会儿,便有一人带着几个侍卫策马而来。 “子慎(曹肃表字),你总算回来了。” 来者抱着曹肃一顿哭,“这些日子我四下派人外出打探,可都没打探到你的消息。如今你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 “让卓远兄担忧了。董贼把持朝政,□□后宫,满朝诸臣皆是敢怒不敢言。肃不欲与其同流合污,易名改姓出城激怒董贼,一路追兵不断,莫说是官道,便是羊肠小道也不敢走。” “原是如此。难怪我的人怎么也找不到你。” 杨瑛听着这对话,心里一动。 卓远?这是陈留太守章懋的表字。说起来,她看的这本演义非古人所写,而是论坛上一个现代人仿演义写的一本架空争霸小说。 而眼前出现的这个章懋便是这本演义小说里一个比较重要的人物。 董谏将大昭三百年的江山皇权践踏在脚底,这引起了许多诸侯不满。为了应对这情况,章懋便出面号召天下诸侯共同起兵反董谏。 此举激怒了董谏。董谏此人鲁莽又无胸怀,对于出面号召的章懋十分痛恨。于是,便在其谋士的建议下,收买了章懋的下属,将其毒害。 章懋死得冤,但却死得很有价值。本还在犹豫中的各路诸侯这下彻底惊慌了,纷纷响应曹肃号召,打着为忠臣报仇,清君侧的名号,集体反了。 现在这个英雄炮灰就站在眼前,为了表达对英雄的敬佩,杨瑛也抹了抹眼角,拱手鞠躬,“这位定是章太守了。太守高义,瑛佩服。” “这位是?” 章懋这才注意到杨瑛。这一瞧,便有些懵。 头发的颜色跟树皮似的,眼睛看着是灰绿色的,说她是胡人吧,偏偏脸看着又像中原人。 难道是哪个贵家子弟胡搞出来的杂毛种? “啊,这位是杨姑娘,是她救了我。” 曹肃立刻介绍道:“杨姑娘乃世外高人子弟*。下山时见肃狼狈,便将其师门特制的麦饼给肃吃。还用这辆神车将肃带了回来,是肃的恩人。” 听说是高人子弟,且还是曹肃的救命恩人,章懋变得亲切了起来。 “姑娘大义,请受懋一拜。” 说罢便是拱手,可直到他作揖完了,那姑娘也没有半点谦让的意思。 这让章懋郁闷了。 他乃一郡太守,给一个不知名的山外野民作揖已是极高的礼节。不说侧开半个身子吧,起码嘴上也谦虚两句啊。 但是对方没有,就直愣愣地受了他这一礼,那模样好像这是应该的一般。 “您太客气了。” 杨瑛觉得自己受这一礼没什么问题,因为自己打算救他一救。 她装模作样地掐了掐指,道:“我观你印堂发黑,显是有血光之灾。其灾自内部而来,小心祸从口入吧。” “???” 章懋莫名其妙。他望向了曹肃。讲真,若不是看在曹肃面上,他保准会立刻将人拉去宰了。 妖言惑众,跟前两年闹事的白教头目阎良有得一拼。 而一边的曹肃听了这话却是心里一动。难道她真有什么神通?毕竟自己看得真真的,她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只是这等事也不能宣诸于口,如果真是来辅佐他曹肃的神人,那么神人的神异之处也不用给旁人知道。将人养在自己身边,当个背后谋士,岂不是更好? 想到这里,他便是哈哈一笑,道:“杨姑娘心直口快,当真是实诚之人。” 顿了下,也不给其他二人开口的机会,便拱手道:“卓远兄,待肃回家洗漱休息过后再去拜访吧。” 章懋虽有些不爽,不过他也不至于去跟一个小女子计较些微小事。如今最大的事便是反董,其他都是小事。 想到这里,他便道:“行,待休息好,再过府议事!” 第3章 .土豪土豪的世界咱不懂 “刚刚你为何对章兄说那话?” 曹肃推着车,神色略有些凝重,“难道你真有什么神通?” “这个事我以后再告诉你。” 杨瑛道:“我这人学东西挺快的,但我爹我娘都说我在人情世故上太蠢,所以我刚刚想了想,我觉得我还是如实告诉你比较好。” 曹肃愣住了。 他侧头望向杨瑛,借着车上的灯光,他这才发现,这个姑娘除了发色瞳色有些叫人难以接受外,其他都挺好的。 眼睛很大,眉毛不描而乌,皮肤莹润得如上好美玉一般,算不得倾城倾国之姿,但也算得上是美人了。 然而与其他美人相比,杨瑛更出色的恐怕是气质。虽然说话有点憨里憨气的,但是周身透出来的那股自信,举手投足的落落大方却是世间女子所没有的。 自己的父亲位列三公,自己见过的美人也不少。可这些美人无论是什么出身,身上都没有杨瑛这种气质。 那种独立于世,从骨子里透出的不卑不亢,是一眼就难忘的存在。 而现在,她说什么?居然要如实告诉自己的*来处?相识两个时辰都不到,竟如此信任自己吗? 这让曹肃觉得有点感动。于是他十分动情地道:“姑娘如此信任曹某,曹某也必不会辜负姑娘的信任,必当……” “也没什么的。主要我觉得我这脑子也玩不过你,所以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而且,我也不是没目的的。我想回去的话,还得靠你呢。” “……” 所有感动的话被堵了回去,曹肃有些哭笑不得。 人人都喜坦诚之人,可真有这样的人出现时,便觉有些难以适应。 他想了想,便道:“总之先安心在我家住下,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好了。” 杨瑛点点头,“如此甚好。” 曹肃的家在城西,两人走了没一会,章懋派去通报的人便领着曹肃家人前来。曹肃有两个庶弟,虽非一个娘生的,但感情极好。这会儿兄弟见面,还未说话便是大哭了起来。 曹肃说得轻描淡写的,但大家都是有脑子的人,哪能想不到其中的艰难?没看曹肃连自己的马都杀了,身上还裹着马皮吗? 哭过后,他们又看向了杨瑛,曹肃又将杨瑛的来历说了一遍,几人感激行礼,又是一番客套后,这才回家去。 到了曹肃家门口,望着这宅邸,杨瑛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书里开篇就是是董谏废了天子,把持朝政,诸侯不服,汇聚陈留起兵。而关于大枭雄曹肃以前的事描写却不多。等他出场时,便已是奋武将军,算是汇聚陈留诸侯中的一路诸侯。 而对一曹肃的家乡,书中倒也有提过。曹肃是鸿洲郡人,离着陈留几千里,可他如今却在陈留置办这大的产业,很明显的,这是早就有了反心了。 应该说,果不愧是曹老板吗?这心思缜密的,难怪最后会成就一番伟业啊! 再想想,杨瑛就觉得自己可太幸运了。 空降得好不好关乎着能不能活,自己直接空降到曹肃面前,这不是幸运又是什么?相比之下,京城那个吆五喝六的董老板就悲惨了些。 看这架势,章懋与曹肃早就苟合上了。而像这样的暗中苟合还不知有多少。本来大昭也是摇摇欲坠的王朝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董谏对稳定局势还起到了一些积极的作用。 比如拖欠很久的俸禄在董谏来后终是发了下来。而这些吃着董老板家大米的人不知感恩图报也就算了,居然还齐齐的,在暗地里戳董老板的屁股,这样想想,董老板才是天下第一惨啊! 跟曹肃过了阙门,宅内的景象也朦朦胧胧的映入眼帘。天早已黑了,虽府内悬挂的灯笼不少,可却也不如电灯那般明亮,目光所见也不过是眼前一点点地方。 只是就这一点点地方也让杨瑛这个现代人感到震惊。 辉煌不辉煌的她看不大清楚,只觉这地方好大。左右满是房间不说,再抬头望去,竟还有一座望楼?望楼上灯笼悬挂,几个人影闪烁其中,还未*细看这府邸,杨瑛便觉土豪的气息扑面而来。 随着一步步深入,她又发现,就这前院里的讲究也是颇多。如今天气寒凉,大多花植已凋零,但院中竟有一处地方被空出来种红梅。而在红梅的不远处,还有一对铜铸的仙鹤。 那仙鹤雕刻精美,身上的羽毛都刻画得十分精致。仙鹤仰天而望,长喙似内有机关,竟有丝丝烟气飘出。挺着鼻子嗅了嗅,有股梅花与桃花的清香隐隐散逸,真是别致又雅趣的摆设。 当然,杨瑛感觉不到什么别致高雅,她只觉她这个穷逼受到了降维打击。 穷逼到哪都是穷逼,有钱人的生活是穷逼难以想象的世界。果然,哪怕是古代有钱人的生活也是她想不到的,真是心塞啊。 曹肃见杨瑛盯着仙鹤炉看,心里便暗暗记下了。 她喜欢这雪中春信的香,晚些时候让人送些过去。 杨瑛也不知曹肃这么会脑补,她只知道越往里走她越心酸。人家的一个客厅比她家还大,而且用的还都是实木地板。屋子里的摆设就不用说了,她也不认识那些玩意,就只觉高端大气上档次,非常人可拥有。 将自己的鞋脱下,便立刻有婢女跪拜而下,拿着一双貌似拖鞋一样的东西要给她换上。杨瑛身为一个三观很正的大好青年理所当然地拒绝了。 跪式服务什么的,太折辱人了,她可受不了。 换上拖鞋,进了屋,学着曹肃的样子跪坐而下,为了表示自己也是一个有点见识的人,坐下后,她便一直努力目视前方,不再四下瞧看了。 曹肃瞧得有趣,也不去点破她,只吩咐道:“快去弄些汤饼来。一路行来,我跟杨姑娘又冷又饿,最该吃些汤饼取暖。” 汤饼是什么杨瑛不甚清楚。不过想想曹老板这样的土豪为了报答救命恩人,怎么着也不会上些烂东西招待自己吧?这样一想便是期待了起来。她努力地维持着坐姿,努力等待着豪华大餐上桌。 而趁着大餐上桌前的空隙,曹肃也给他两个弟弟说起了一路的经历。前面大多是一掠而过,直到说到杨瑛时,他才多言了几句。 “如此说来,若不是杨姑娘下山,大兄今晚就得生吃马肉,还得宿在荒郊野外了。” 曹肃的大弟曹义起身作揖,“多谢杨姑娘。” “客气了,客气了。” 杨瑛道:“我也不是什么赤子之心,也是有目的的。比如我眼下就没地方住,若是你们能收留我,该是我感激你们才是。” 曹肃:…… 为何明明能传为佳话的事到了杨瑛那里总会画风突变? 第4章 .曹家的大餐弄碗面条就说是大餐,你确…… 场面变得尴尬起来。 曹义望向自己的兄长,那眼神明明白白的:这姑娘脑子没问题吧? 曹肃心说,你望着我做什么?我也才认识她。 曹肃的二弟曹孝为人稍圆滑些,见场面尴尬,便是笑着道:“姑娘果与常人不同,这份*直爽当真是有几分名士风采。” 他顿了下又道:“敢问姑娘祖籍何处?是自小就被高人收养吗?” “奥,我出生在种花家,离着这里有十万八千里。” 杨瑛随口胡扯着。本想告诉他们,自己是穿书的,但一想,将心比心,如果自己知道自己只是个纸片人,怕不是要疯了?再一想,刚刚自己草率了。如实告诉曹肃是不可能的了,要是他疯了,自己还怎么回去? 所以到底从哪来的,自己还得好好想想。但眼下这关也要应付过去,所以,随便扯吧。 曹孝颇会说话,可面对着这个回答他也有种抓瞎的感觉。 十万八千里?那得多远?也没这样骗人的吧?离着那么远,你又是怎么被高人收养,又是怎么到中原来的? 他还想问两句,哪里晓得曹肃却是轻轻咳了声,道:“孝弟,杨姑娘救我一命,如今无处可去,我等自是要帮衬的。你且去安排安排,地方要清净,人要干净,懂我意思么?” “喏。” 曹孝知道自己大兄这是话里有话,所以便也不再追问杨瑛的来处,起身应了后,便去安排了。 而这时,外间也传来了婢女的声音,“少君,汤饼好了。” “端进来吧。” 几个婢女鱼贯而入,将一碗面条搁在杨瑛跟前。除此之外,还有一碟白切肉以及一小碟咸菜。 杨瑛瞪大眼,望着眼前颜色有些发黑的面条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我的眼睛…… 出了问题? 这是面条吧?而且还是杂质较多的面条!就,就给我吃这个?说好的报答呢? 见杨瑛瞪着眼看,曹义微微一笑,道:“姑娘来得巧。家中每十日吃一次汤饼,今日正好是吃汤饼的日子。大兄与你回来的突然,也无甚好物招待,唯有这口汤饼尚可入口,还请姑娘将就下,明日定会好好操办,为你和大兄接风洗尘。” 啥?你特么不是在糊弄我? 杨瑛望向曹义,曹义被这目光看得笑容都凝固了。 啥意思啊? 为啥用那种眼神看自己? 用汤饼来招待还不好吗?就这玩意,哪怕他们家位列三公了,都舍不得经常吃啊! 杨瑛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后,迟疑了下,问道:“刚刚见这位兄台眼里的骄傲掩都掩不住,难道……这汤饼很贵?” 曹义笑了。心说,这就对了嘛!这可是汤饼!不怪她,山野之人没见识罢了。 刚要说话却听得曹肃轻咳了一声,他愣了下,忙看向自己大兄。这一瞧,便是愣住了。 大兄那一脸歉意的表情是什么鬼啊?!吃汤饼还不好,难道还真想吃海参鲍鱼啊?想吃海参鲍鱼也没问题,可眼下时间紧急,这汤饼已是最好的选择了,好不好?! “杨姑娘,曹某虽不知你以前日子过得如何。但见你身上所着衣服,所携用具俱是精美精致,你分享与肃的麦饼也是松软香甜,故而斗胆猜测,你以往的日子过得是要比*我们好千倍百倍的。只是我曹家虽是公卿之家,但仓促间也只能拿出这等汤饼来招待,若是有怠慢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曹义惊呆了。 大兄为何如此客气?虽说是曹家的救命恩人,可,可这也太过了吧?只是被曹肃这么一提醒,他猛然间发现,这姑娘身上的东西的确是不凡! 那衣服看着就暖和,而脚上的鞋子也极为精致。而她带来的那辆车,虽只是粗看,可上面却有许多他看不懂的东西和从未见过的材质。 所以…… 难道大兄刚刚打断曹孝真是有什么隐情不成? 他不敢再多想,连连道:“大兄,三弟粗心,我且去看看,免得出了什么纰漏,怠慢了杨姑娘。” “你去吧。” 曹义跑了,曹肃这才道:“真不是有心怠慢……” 话还未说完却见对方已经抄起筷子吃起来了。 “我倒也不是那种挑剔的人啦。你们的意思我懂了,这面条……哦,不,汤饼在你们这里也是跟珍贵的东西,是吧?行了,诚意感受到了,那我就开吃啦!” “……” 曹肃总觉自己跟不上杨瑛的思维,这也太跳跃了。再看她神情,也是松了口气。想来她的确不知汤饼珍贵,而不知珍贵的背后只能说明这玩意她习以为常,所以才会有如此认知。 那么问题来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富豪之家能养出这样的姑娘?让她觉得汤饼都是寻常? 带着一肚子疑惑,曹肃默默吃着面。吃完后,也未在啰嗦。都累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不迟。 反正杨瑛肯定要在曹家住下了,来日方长嘛! 曹家人果然十分有诚意。给杨瑛安排的房子在西边,而大昭是一个以西为贵的国家。房子不是很大,可却也是单独的院落。 一进的小院,正中是主卧与会客厅。两旁分别是下人居住的房间以及小厨房、仓库这些。而杨瑛的鲁班神车则被两个粗使的婆子给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仓库里。完了,这两人还跪下,对着电助力车拜了拜。 杨瑛望着他们这样,有些想笑。但想想自己这样不厚道,便忍住笑意,开始参观自己的新家。 一圈走下来,除了没有床这些家具外,其他还都挺满意的。被褥、草垫这些都是新的。屋里的摆设也都十分雅致。而曹家还分配了几个人给她,算是照顾她生活起居的人。 两个婢女,两个粗使的婆子,一个跑腿的小仆,一下子,杨瑛就感觉到了腐朽阶级的美妙。 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好,将婢女赶了出去,美美地泡了个澡后,将羽绒服披上,去了仓库。 她刚刚总共骑行了三十一公里,而在路上系统已提醒过她领取的奖励了。这系统是个懒系统,并没有说她得到了什么奖励,所以具体有什么,还得自己查看。 不过系统虽然懒,但倒很对杨瑛的胃口。正因为这系统懒,所以任务也很简单。每天每满十公里就会有*相应的奖励,奖励品随机,就她看过的网络小说来看,这已经是最良心的系统了呐! 第5章 .狗系统天下系统一般狗 刚准备动手,却听到边上的婢女红豆道:“姑娘,您要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了。您可是贵客,哪里能让您动手?” 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差点忘了。 自己现在可是“有身份”的人了。这个叫红豆的婢女以及她叫绿豆的姐姐是曹家分配过来伺候自己的贴身婢女。 两丫头年纪也不大。杨瑛看着,挺多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刚刚洗澡,她们俩便想过来伺候,只是被杨瑛拒绝了。 这两丫头放种花家那还算是孩子,她杨瑛能那么丧心病狂的让两孩子来给自己搓背么?做不出来的。 只是,杨瑛是习惯使然,但红豆绿豆就不这么想了。 见杨瑛什么都自己做,心里那是忐忑极了。这年头卖身为奴的可没什么人权,讨不得贵客喜欢,被赶了回去,那以后在府里的日子就别想好过了。再严重点,可能连命都没了。 这会儿见杨瑛又要自己动手,绿豆终是忍不住了,“姑娘,别看我们年岁小,力气很大的。” 杨瑛摇摇头,“这车你们不会弄,还是我来吧。” “姑娘。” 妹妹红豆接话道:“您只管开口吩咐就是,我们会小心着些的。” 杨瑛见她们跃跃欲试的模样,想了想自己入职场后的心情,便是叹了口气道:“都是社畜,都不容易啊。” 感叹了一句让红绿豆听不懂的话后,她便点头,道:“好吧,那你们帮我把车抬屋里去吧。” “啊?” 两婢女傻眼。可转眼一想,这等神车自是睡觉也要看着的,哪可能就这样放仓库?再一想,姑娘这是给了她们表现的机会了,所以,想这么多作甚?赶紧好好表现才是。 两丫头将车抬进杨瑛的卧室后,又巴巴地望着杨瑛道:“姑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你们下去吧。” 杨瑛道:“我要睡觉了。” “那奴婢去给您铺床。” “不用,不用。” 杨瑛摆手道:“你们自便,我自己来就好。” 这话一出口,可吓坏了红绿豆。 “自便”什么的,怎么听都是对她们不满意的样子啊。两姐妹齐齐跪下,连连磕头,“姑娘,可是奴婢们做错了什么?姑娘不要赶我们走啊!” 杨瑛一脸懵。过了好久她才慢慢反应过来。 她们这是以为自己被开除了?果然,社畜到哪里都不容易啊! 将两个姑娘扶起,道:“没有对你们不满意。你们挺好的,就是我习惯了自己的事自己做。所以,别有什么心理负担了,睡觉去吧,不用管我。” 虽然这话有些不太明白,但两丫头见杨瑛神色真诚,心里的惶恐也褪去不少。正欲再说几句,却听杨瑛道:“现在我命令你们,睡觉去!” “是,是!” 支走了两丫头后,杨瑛呼出一口气。 这腐朽的生活也不是谁*都能享受的啊!有人在身边说是伺候,看怎么总觉做事也不方便了? 将门窗关好后,她搓了搓手,兴奋了起来。 系统会奖励自己些什么东西呢?最好来点红薯土豆、高产粮种什么的。在这个有粮就能招兵的年代里,自己只要有粮食便能称王称霸啊! 所以! 来吧!高产种!! “恭喜宿主获得三层夹棉长袍睡衣两套!” “恭喜宿主获得牙膏牙刷三套。” “恭喜宿主获得好师傅牛肉面二十包。” “恭喜宿主获得盐五斤。” “恭喜宿主……” 杨瑛每从空间拿个东西出来,慵懒的系统便会播报下她的奖品。看来,她得收回自己的结论,这系统也不算太懒。 只是将三个空间都掏完了,她也没掏出一个土豆来,甚至连一包大米都没有!全是生活用品,连姨妈巾、草纸都有! 她郁闷了,指着地上的东西骂道:“系统,这是乱世,给我这些东西做什么?!没有高产物种也就算了,给把武器也好啊!” “对不起宿主,本系统是遵纪守法的系统,无法向宿主提供武器。” “……” 自说自话把人绑到书里玩真人秀时怎么没想到法律?!果然,天下系统一般黑,都是狗! “其他也就算了,这是什么?!啊?这是什么?!一条八斤重的棉被占了多大地方?!还有这棉睡衣,天啊!这两样东西就把一个空间装满了,系统你也太狗了吧?” “对不起,本系统奖励都是随机的,没得到宿主想要的东西,只能说明您的人品欠佳。不过宿主不要灰心,本系统任务简单,每天只要骑行十公里就会有奖励,请宿主继续加油哦!” 尼妹的! 杨瑛惊呆了! 她这个系统不但懒还特么会骂人!这到底是什么鬼系统?!简直太奇葩了! “不气,不气。” 她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人岂能与死物计较?我忍!” 蹲下身,开始分拣物资。一边分拣一边自我安慰道:“古代的女孩子都没姨妈巾用的,也没厕纸擦屁股,所以气啥啊?都是用得到的。嗯,盐在古代也很贵吧?晚点还能换钱呢。啊,这睡衣其实也不错,总比穿古人的麻布皮裘强,晚点就当外套穿了。内衣裤也用得上,很好,很好,我不气,我不气……” 杨瑛絮絮叨叨的,不停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做到后面,她感觉真香了。 比如被她十分嫌弃的大被子现在就被她铺在了床上。说是床其实也不准确,其实就是一个稍微高出地面的坐榻。而床上铺的褥子她摸了摸,感觉着实单薄了些。 这里的被子里面装得似乎不是棉花。手摸过去很松软,但是轻轻一压,便能感觉到床榻的坚硬。她琢磨着,也许是装得柳絮、芦苇花、木棉之类的。以前她看小说时就看过相关的介绍,所以这玩意的保暖性就可想而知了。 现在将大被子一折二,一半垫一半盖*着,再将睡衣长袍往上一盖,岂不是很妙? 再将棉睡裤折一折,枕头也有了。至于曹家送来的那个枕头她才不要用。那玩意枕上一晚,估计明天就落枕了。 没办法,谁让她是带着身体穿的?现代人的身体哪里能适应古代的枕头?将古代枕头放一边,钻进被窝,她望着天花板,本还想琢磨下该怎么跟曹肃说呢,结果两个哈欠过后,竟是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她迷瞪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这是穿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间淌过,让她有些丧。 但等外间传来红绿豆的声音后,她又振奋了起来。 她现在可是抱上了曹肃的大腿,自己在这哀伤个什么呢?完成任务才是首要的啊! 下了床,拿出系统奖励的牙膏牙刷,又从背包里将自己擦手的小方巾拿出来,在红绿豆的帮助下,洗漱完毕后,道:“红豆,你家主人可起了吗?” 红豆还在震惊中。 姑娘刚刚往嘴里塞了什么东西?怎么还会吐出白沫来? 绿豆见妹妹发愣,忙是接话道:“回姑娘的话,少君卯时便起来了,这会儿正与夏家来的两位公子说话。” “夏家?” 杨瑛有些兴奋了。 难道是夏氏兄弟吗?要说这夏氏兄弟在书里的描写可不少啊!他们与曹肃都是鸿洲郡上的豪族,但是比起曹家,夏家只能算是富家翁。 但夏家人很会经营。为了巴结上曹家,先是跟曹家联姻,后来曹肃起兵又散尽家财招兵买马来投奔曹肃。而夏家子弟也的确有本事。 远的不说,就说这夏氏兄弟,那是一个比一个猛。打起仗来不要命不说,还是种田好手。若是自己与他们交好,让他们去骑车,兄弟两人轮流骑个一百公里还不是小意思?! 杨瑛笑了。这一笑,让红绿豆不由哆嗦了下。 这个姑娘看着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可行事却是怪异。昨个晚上两姐妹对话了一番,纷纷得出一个结论:对于脾气古怪的主更要用心伺候,要多观察,要仔仔细细的观察。 于是这带着点算计、带着点猥琐的笑容直接让两丫头哆嗦了。姑娘其实挺美的,笑起来也好看,可为毛感觉心里有点发毛呢? 杨瑛整了整自己的羽绒服,道:“给我拿个镜子来。” “是。” 铜镜拿来了。杨瑛将手伸进脸盆,沾了沾水,将自己那几簇翘起的杂毛理平后,又凑近看了看。 “这铜镜照的人都变形了……古人真是惨啊,照个镜子都这么艰难。咦?等等……啊,糟了!” 她叫了起来,而边上红绿豆被她这么一叫,下意识地就跪了下来,“姑娘恕罪。” “起来,起来,跟你们没关系!”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说怎么总觉忘了什么事……美瞳都忘了拿了啊!” 她说着就起身去背包里将清理液这些东西拿来,然后就在两丫头的尖叫声中将美瞳拿了下来。 “怎么了?怎么*了?” 门外候着的粗使婆子与小仆纷纷在门外询问了起来。 “姑,姑,姑娘……” 红豆吓得脸都白了,瘫坐在地上,瑟瑟抖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姑娘了半天,最后终是发出一声尖叫,“姑,姑娘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了!快,快来人啊!” 第6章 .惊悚人人都能读书? “所以……” 被惊动的曹肃望着盒子里的东西,有些难以置信地道:“就是这个东西改变了你的瞳色?” “对啊。” 杨瑛点点头,“这个叫美瞳,除了这种奶奶灰外,还有许多颜色,甚至红色都有。” 跟着曹肃过来的夏家兄弟一脸懵。这就是子慎说的神人?怎么是个小姑娘呢?不过这手里的东西…… 真是大开眼界啊! 这东西看着轻薄无比,还很柔软,还能改变人的瞳色,所以子慎的推测不准啊!这手段,应该是仙人下凡才是。 “那你的头发……” 望着杨瑛的黑眼珠,曹肃有些好奇地道:“不会也是假的吧?” “这当然是真的了。” 杨瑛道:“不过这颜色本来也是黑的,是我染的。” “头发也能染?!” 几人惊呼,“你们那个种花家到底还有什么事不能做到的?” “可多了去了。” 杨瑛叹了口气,“其他不说,许多病我们就没法看好。” 曹肃心里一动,问道:“你说自己是大夫吧?那你都能看什么病?” “我啊?” 杨瑛神色难看了起来,“我刚当上大夫,没什么经验,开胸手术做起来估计够呛。不过缝个伤口、割个盲肠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盲肠?肠子?” 几人惊悚,“那,那人还能活?” “哦,要是割不好也会死的。毕竟,我是胸外科的,不是普外科的,这方面也没经验。” “……” “敢问外科的意思?” 夏家的老大夏渊拱拱手,“在下夏渊,字公博,姑娘有礼了。” “夏渊?” 杨瑛眼前一亮,望向他身边的人,道:“那这位一定就是夏纯,夏公让了?” “你,你如何得知?” “因为你们很有名啊。” 杨瑛半真半假地道:“天下谁人不知夏家兄弟?” 我信你个鬼! 曹肃觉得好笑,不过他不是太想将杨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事如实告诉夏家兄弟,所以便岔开话题道:“好了,好了,日子还长,以后慢慢跟杨姑娘请教好了。对了,杨姑娘,你可有小字?” “小字?” 杨瑛摇摇头,“我就叫杨瑛,没有小字。” “这……” 曹肃愣了下,心说杨瑛都是医仙了,怎么连小字都没有?还是天上不流行这个? 夏渊好读书,为人也机灵,见此便笑着道:“姑娘一下山就遇见了子慎,这可真是缘分。子慎,我看不如你给杨姑娘起个小字吧?我观杨姑娘至多也就十八岁,你今年三十有五,以长辈的身份给她起个小字倒也是合适的。” 曹肃心里笑开花了。心说,夏渊不愧是自家人*,最懂自己心思。他忍住笑意,故作谦虚地道:“此议甚好。就是不知杨姑娘愿意不愿意?” 杨瑛眼前也亮了!她喜欢古典小说,自然知道一些古代风俗。一般古代男人的表字,女人的小字只有关系很好的人才能帮忙起,而这人一般都是师长之类的。现在曹老板要给自己起小字,就凭这个,以后咱在曹营行走还不是倍有面子? 想到这里,她连连点头,拱手作揖,“那就多谢曹大哥了。” “嗯,瑛,玉光也。” 曹肃上下打量着杨瑛。瞳色变成黑色后,其容貌越发出彩了起来。瑛,类玉却非玉,此字与杨瑛此人真是十分相像。 杨瑛美,但又不像一般女儿家那样娇弱。她的美是落落大方的,有玉石的光彩却又不像玉石那样脆弱。能搭着自己这个大男人一路奔袭,这份坚韧便是许多男儿家都比不上的。 所以…… 他抿嘴笑了起来,“瑛非玉,可瑛比玉更光彩夺人,更坚韧。所以,我给你起小字玉贞如何?” “这小字好啊!我好喜欢!” 杨瑛哪里懂什么好不好,只要不是叫玉环就行。不过妈妈不说过吗?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领导名字都给起了,当然要叫好啊! “……” 曹肃笑容尴尬了起来。 她嘴里说着好,可为啥总觉她有点敷衍自己的感觉? 见曹肃笑容尴尬,夏渊便忙道:“子慎,你跟玉贞都还未用朝食,不若边吃边说?” “也好。” 曹肃连连道:“今日我又让人做了汤饼,你们清早赶来,也未用……” “啊!” 话还未说完,便听见杨瑛惊呼了一声,转身朝屋里走去。 “你们等等啊,我这有好东西。” 昨天奖励了二十包方便面,正好拿来拍拍曹老板的马屁。毕竟,就那样的面条他们都吃得那么香了,要吃自己这个方便面,还不得美得上天? 她拿着十包方便面出来,道:“走走走,你们也尝尝我老家的汤饼,可好吃了!” 绿豆十分有眼力见地上前从杨瑛手里接过方便面,递到曹肃面前。这会儿她已经确定了:虽然不知姑娘什么来头,但总之不是寻常人。以后要殷勤点伺候着。 曹肃拿起一包方便面,见这外面的包装,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有一样东西是自己认识的了。 就是…… 这上面的字怎么都缺胳膊少腿的?难道那种花家的避讳这么多?这简化的也太厉害了吧? 杨瑛见曹肃盯着那方便面看,脸色也有点讪讪的。系统是个有环保意识的,能不能塑料纸尽量不用,所以这方便面是用油纸包的。至于里面的调料包,也是可降解的包装。只是系统终归是个懒系统,多印几个字都不肯,上面还是用的简体字,名称也简单,就三个字:牛肉面。 这几个字跟繁体来去有些大,看曹肃那模样,一定是看不懂了吧?我这一出手就让老板尴尬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杨*姑娘,你们种花家的忌讳很多吗?” 曹肃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这个是面字吗?去掉半边麦字,是有什么避讳?” “忌讳?” 杨瑛摇摇头,道:“没有什么忌讳啊。我们那里都随便的,没什么忌讳。这个字之所以这样是为了方便教学,我们种花家的人几乎人人都能读书看报,而读书看报只是最基本的能力。当初为了让更多的人能掌握这技能,就把字简化了。” “嗡!”的一声,曹肃几人只觉自己的脑子炸开了。 人人都能读书看报?这,这,这也太惊悚了吧?!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居然人人都能读书?! 第7章 .贫穷穷成这样,超出了我的想象 杨瑛带来的汤饼面条筋斗,汤汁鲜美。讲真,在座的也都是见过世面的,但像这样的汤饼他们从未吃过。 这味道鲜美的,恨不能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只是汤饼虽鲜美,可眼下却没什么心思来细细品尝。 杨瑛话里透出的信息太骇人了。他们实在想象不出人人有书读的世界该是什么样的。大昭也曾强盛过,辉煌过,可再辉煌也不过是没什么人饿死。 先贤有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饭都吃不饱,又何谈读书呢?读书素来都是有钱有权人的权利,那些寒门求师尚且困难,何况普罗大众? 曹肃等人想象不出那样的世界,那是已超出他们认知范围内的事了。 怀着各种心事将方便面吃完,曹肃使了个眼色,夏家兄弟、曹义兄弟便十分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门被关上了。 “来自……未来?” 曹肃听完了杨瑛的讲述,沉默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曹肃才感叹道:“想不到上天竟是给我曹肃送了一面人镜来……” 他望向杨瑛,见她一脸坦然,不由点头,“离乡百里都觉思乡苦,而玉贞你离开的地方又岂是距离能衡量的?你且安心住下,我曹某人必不会亏待你的。” 顿了下又道:“我曹某人的将来不会问你,晚些时候我会将这事透露给两个弟弟知道,我也不会允许他们问你未来事,只是若曹某有做错的地方……” 曹肃站了起来,一伸手,慎重行了一礼,“还望玉贞如初相见时那般直言不讳,提点曹某。” “快起来,快起来。” 杨瑛上前搀扶起曹肃,道:“我娘说我不懂人情世故,从小不会看人眼色,我之所以告诉你,便觉我也骗不了你。我是可以回去的,只是想回去的话还得靠你。所以,老板,您可要多多努力,早日结束这乱世,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啊!” “肃!” 曹肃又是慎重一礼,“必不负瑛所托,也不负上苍恩德!” 没一会儿,曹义、曹孝以及夏家兄弟便被叫了进去。杨瑛退了出来,回到自己屋里等消息。 不知曹肃到底是怎么跟他这些兄弟说的,杨瑛只知*再见到他们时,他们对自己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之前虽客气,但总有些高高在上的。 这也能理解。毕竟在他们眼里看来,自己跟编外野民也没什么区别。能这般客气已属不易。可现在,他们对自己显得极为恭敬,夏家兄弟甚至都不直呼自己的名字了,而是叫自己先生。 而家里的下人也不再喊她杨姑娘,而是随着夏家兄弟一起,都改口喊她杨先生了。 先生一词在古代是尊称,不限男女,只要是某方面的大能便都可以称为先生。曹家人的转变让杨瑛欣喜。 这是不是证明曹老板正式接纳自己成为曹氏一员了? 休息了两日,也适应了古代的生活。而忙碌了两日的曹肃这日也稍得了些清闲,前日下的雪也化了。他将杨瑛带出家门,道:“玉贞,走,带你这城里转转。” 杨瑛自然应允。只是走出家门没多久后,她便有些失望了。陈留也算得上是上等州郡,可这上等州郡也太烂了吧? 街道破败,建筑陈旧,街上的人皆面黄肌瘦,神情麻木。 更让杨瑛感到难过的是,寒冬腊月,冷成这个样子,许多人还只有薄薄的麻衣御寒。就一路行来,她便看见有不少乞儿,有些人因耐不住严寒饥饿已倒在了尚未融化的雪地里。 而那些乞儿中,除去老人外,还有许多儿童。她生于江南富庶之地,从未见过这样的贫穷。当看见这些冻死的人被抬走后,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主公,为什么不收治这些人呢?就让他们这样冻死吗?” 曹肃长叹一口气,“这些年兵荒马乱,天灾不断,许多人活不下去便来州郡讨生活。天热时还好些,可一入冬便是难熬了。我等也施粥,也给予过帮助,可越帮难民越多。陈留虽富,可也容纳不了这多难民。” “那主公为什么不将这些人召集起来,给他们一份活干呢?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啊。” “玉贞啊。” 曹肃压低声音,“我们这里不如你们那里富裕,我纵使舍家弃业又能养几个人呢?” 这话将杨瑛问住了。是了,生产力提不上去,即便曹肃将所有钱来招工,又能养几个人?说到底还是得有钱有粮。 见她眉头紧蹙,想想她描述的那个世界,曹肃轻轻叹息了一声,安慰道:“莫要往心里去了,只要天下太平了,慢慢就会好的。” “……” 杨瑛无言以对。她又看了看那些人,只觉心里很不是滋味。忽然便觉得自己这几日是不是过得太潇洒了?都没有去骑车。若是早点将高产的粮种骑出来,也许就能少死点人了? 怎么管理国家她也不懂,但想着若是能先让一地的人吃饱饭,也算是朝着系统目标走吧?想到这里,她便也没了闲逛的心思了,忙道:“主公,还是不看了,还是赶紧回去骑车。要是能把土豆以及常规高产稻骑出来,明年开春播种下*去,大家就有饭吃了。” 曹肃笑了,“玉贞当真是一片赤子之心。” 顿了下又道:“我让孝弟选了几个力大听话的,这些人以后就交给你了。” 他伸手拍了拍杨瑛,道:“放心大胆去做,肃信得过。” 杨瑛就是个单神经,见到领导如此重视自己,当场感动的,恨不得纳头就拜,连连拍着胸保证道:“主公放心吧!我保管给你骑出好东西来!” 回了家,没一会儿绿豆就来喊她,说是曹孝来了,带着一队人,正在大院里等着。 杨瑛拿上自己的车,推着到了院里,打眼一看,便忍不住惊呼了起来,“孝哥,你这是给我拉了一个连来?!” 曹孝笑着道:“阙门外还有三十个人。大兄说了,要选的人不但力气要大,还得机灵忠勇,我多带些人过来,让你好好选选。” 说罢便是挥手,一群壮汉弯腰行礼,齐声大喊,“见过先生!先生有礼了!” 第8章 .骑行大队主公,打钱 杨瑛望着这些人,陷入了呆滞。而曹孝下面的话就更让她惊愕了。 “大兄说了,组成一个骑行营,由你来统领。” 曹孝笑着指着为首的一个大个子道:“这个叫曹真,是我们的族兄,以后他做你的副将,保护你。这个是曹顺,是我的族弟,他也是负责保护你的。现在人不算多,等慢慢招募的兵丁多起来了,到时再给你选些人过来。” “我,我做统领?” 杨瑛眼珠子都不转了。眼前有三十来个人,门外还有三十来个人,好家伙!科室大主任手下才有这么多兵,我这是一夜堪比主任的存在了? “是啊。” 曹孝笑着道:“你尽管放心,这些人都被关照过,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你尽管放心调遣他们就是。” “好,好吧。” 杨瑛想着成立一个骑行大队也好。人多力量大,这样助力车就能24小时开工了。 “我看城外官道的路况还可以,我们就去那里骑好了。” “暂时只能这样了。” 曹孝道:“你先挑人,挑好后,我去给你弄些马来。如今世道不宁,匪患较多,还是带上兵器、马匹安全些。” “好。” 一番忙活后,杨瑛挑了15个人,开始教他们怎么骑车。 本以为要花点功夫,可没想到这些人上手都十分快。杨瑛想了想,也许跟这些人都会骑马有关。 这些人也有趣。眼里透着好奇,可嘴巴都死死闭着,不敢问,也不敢多言,杨瑛叫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杨瑛看这些人识趣,心里也满意。一遍遍鬼扯也是挺累的,好伐? 曹真第一个开始骑行。杨瑛给他们的任务是每人每天骑10公里,扣掉代驾部分,每天能得到十二次奖励。十公里,骑快点的话,半小时也就够了。 但是杨瑛算了算,这样骑行其实很不划算。因着世道不宁,她这车又金贵,被人抢掉的话,虽然对方不能用,但对她来说可*是大损失。所以除去她骑行营的十五人外,曹肃还排了一队人来保护车。 除去人,还有马。这要真算起来,这些人和马的吃喝嚼用可不是小数目。所以,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跟曹肃建议下,干脆整块地方出来,专门用来骑行。如此在省去费用的同时,安全性也会好许多。 “先生,我扶您上马吧。” 真琢磨着,边上的曹顺开口道:“曹真已经走远了。您别怕,我给您牵马,必不会摔着您。” “好。” 望着眼前的枣红骏马,杨瑛也是跃跃欲试。只是她看了半天,总觉这马有些不对劲。可到底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见她站在原地不动,曹顺急了。 糟了! 怎么忘了带个脚踏出来?先生到底是姑娘家,哪里能让自己扶上马去? 要不我给先生当脚垫吧?先生是有本事的人,对大兄很重要,自己给她当脚垫也没什么的…… 做好心理建设,刚蹲下准备给杨瑛当脚垫呢,却听到她一声惊呼,“啊!我说哪里不对劲,这马镫怎么也只有一个?这样骑上去还不得摔死?” 她说着便是蹲了下来,看了看马脚,道:“脚上也没有打马掌,这要长途奔袭起来,多损马匹啊。不行,我得回去,我得跟曹老板说,这样是不行的。” 曹顺一脸懵,“马镫难道还有双侧的?这不就是用来上马的吗?还有打马掌是什么意思?” “笨啊!” 杨瑛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道:“两侧都有了马镫,你坐上去,两个脚有地方着力了,作战起来不是方便多了吗?还有,你光脚跑路疼不疼?穿上鞋子是不是不疼了? 这马也是一样的。你给它脚掌打上一层铁,它就不疼了。不用担心打铁进去马会疼,马蹄子跟地面接触的那一层跟咱们的指甲似的,不会疼。” 曹顺的眼直接成了个圈圈。这都什么跟什么?完全听不懂啊?不过不懂归不懂,但他却还是按照杨瑛的吩咐办了。 曹肃大兄说得明明白白的,这人不光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是隐士高人的弟子。高人弟子说的话能有错?这不,一开口就不明觉厉了吗? 点了十个人,保护杨瑛回城,而他自己则带着另一队人去追曹真。今天的任务是三百里,走了十个人,他们可要加把劲了! “给马穿鞋子?” 正在与章懋商议讨董策略的曹肃听了人禀报后,立刻寻了个借口从章懋府里出来,骑上马便赶了回来。 见了杨瑛,也不客套,急急道:“玉贞小妹,你说得可都是真的?” “真得,真得!” 杨瑛用力点头,“我哪会在这种事上开你玩笑?不过,具体怎么给马穿鞋我倒不知道。我只知道,马蹄角质大概有2-3厘米……哦,不,就是这么厚。” 她拿手比划了下,“那马蹄铁我以前看电视时倒看过,是这么形状……” 她感觉自己这样也说不清,索性就让绿豆将自*己的背包拿来,拿出纸笔画了下,道:“主公,你看,就是这样的。” 曹肃这会儿也没心思去盘问她的笔为什么不用蘸墨了,反正杨瑛身上哪个东西不神奇?他都已经麻木了。比起这些神奇物什,他更看重这马蹄铁以及双马镫的建议。 毕竟,那些东西再神奇他们也造不成来。倒是眼前这马蹄铁倒有可能造出来。 双马镫根本不用去测试了。杨瑛一说,他这个长年骑马的人就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好处。现在关键的是这马蹄铁。这玩意一旦成功,那还了得? 大昭每年损失的战马不知凡几,都是因为马蹄子烂了,不能再作战。要是这马蹄铁真有用,自己可以省下多少钱?自己损失得少了,别人损失就显更多。如此一来,自己赢面不就大了吗? 他挥手,让所有人下去,接过纸看了下,道:“此事若成,世道就要变了。” 这话杨瑛不是很明白。而曹肃似也只是在感叹而已。他感叹完便是将纸收了起来,道:“玉贞小妹,此事暂不要声张,我且去寻几个能工巧匠来,先私底下试试。” 杨瑛这下明白了。对了,这可是跨时代的创造,当然要保密了!她连连点着头,道:“我知道,我知道。” 说罢便是搓搓手,道:“那啥,主公……我,我这算不算立功了?” “算,当然算!” 曹肃大笑,“此乃大功!” “那……” 杨瑛伸出手,略带羞涩地道:“那,那,那主公能不能赏点钱我?” “……” 第9章 .老板也没余粮我要救灾民 杨瑛得到了两千个五铢钱、五石粟米以及两匹绸布。 两千五铢钱是给她零用的,若想买什么比较贵的东西可以用绸布和米去换。 董谏当了大昭老板后,就自己铸钱。董谏干啥啥不行,敛财却是厉害。他进京才两月呢,就自己铸钱了。百姓对董老板没信心,就不怎么愿意使用金属货币了。现在市面上,基本是以物换物。 杨瑛吃穿都算曹老板的,严格来说,这赏赐也不少了。只是给马钉马掌,单马镫改双马镫乃是跨时代的改变,与这一相比,这点赏赐就很不够看了。 但眼下,老曹自己锅里都没余粮,这点赏赐已算多了。 杨瑛叹了口气,听着耳边系统的播报,安慰自己道:“还好,咱还有车,希望今天能骑出点好东西出来吧。” 半天了,她还是忘不了街上的那些流民,尤其是那些儿童。放在种花家,这哪一个不是宝贝? 这几天冷得厉害,杨瑛估摸着,现在室外的温度起码在零下五六度,这样的天,若无御寒之物,还没吃的,那可是会没命的。 想到这些,她就有些烦躁。作为一个菜鸟医生她还没见过太多的生死,但她想,即便见多了生死的医生也不会接受这种因穷致死的死亡。 所以,她得跟曹肃要点钱,去帮帮那些人。 帮着杨瑛将赏赐搬进仓库*的曹顺走出来,见杨瑛神色不大好,便道:“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顺哥,你把东西再搬出来吧。” “啊?” “我在这有吃有喝的,这些东西其实用不着。你去找个车,把东西装上,咱们用这钱再去买点米,给那些流民送去。” “先生,不可啊!” 曹顺大惊失色,“您别看那些人现在老实巴交的,可一旦听说哪里有粥施,立刻就会跑来,若粮不够吃,还会闹事。” “怎,怎么会这样?” 杨瑛愣住了。 “先生自幼在山中长大,不知人心险恶。我等不是没接济过,只是每次中途都会出事。如今大兄正决心起义反董,根本无法再抽调多余兵力来维持粥场治安,若灾民闹事,我死了没事,您若出事了,我便是死了也是难恕其罪啊!” 杨瑛沉默了。她只是情商不高,但并不蠢。她不由想起了一些典故,一些历史故事。 是了,这世上最让人感到温暖的是人心;可最险恶的也是人心。自己这几石粮又够喂几张嘴呢?即便今天够了,那明天怎么办?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老祖宗的话是至理啊! 她坐了下来,情绪有些低落。 “那些还是孩子啊……” 曹顺见她如此,便安慰道:“先生,这世道就是如此,您莫难过了。等将董贼诛了,天下就太平了。” 怎么可能呢?董谏死后,局势只会更混乱。接下来的几十年里,世道只会更坏。大昭的百姓死了一批又一批,等下一次大统一时,已是尸骨遍地,十室九空。 书里的曹肃是坏人,可杨瑛看来看去,也只有曹肃试图将世道往正常上引。而其他人,只想着自己的王图霸业,只想着赢。 心情变得沉闷了起来。她抿着嘴半晌,忽然站了起来,兴奋地道:“顺哥,附近可有湖泊池塘?” “先生这是要?” “若是我教会了他们怎么捉鱼,他们便能活下去了吧?” “啊?” 曹顺一头雾水,他搞不懂杨瑛要做什么。但出于对杨瑛的尊重,他还是老老实实地道:“陈留多水,湖泊池塘倒不少。出城十里,便有一个千山湖。” “太好了!走,咱们现在就去将东西卖了,然后换点御寒与米粮,教这些流民怎么捉鱼!” 她说着就背起自己的大背包,将第一次骑行奖励的三块掌中镜以及六支口红放了进去。这些东西应该能卖不少钱,届时换点粮食,换点御寒的衣物,再给这些流民找些事做,他们就能活下来了。 自己刚刚是魔怔了。只想着给鱼,却没想过要设置什么门槛。如果设置了门槛,以招工的方式来聘请这些人,那么他们应该就不会闹事了。 “顺哥,走,带我去陈留最大的珠宝店!” 杨瑛信心十足。三面镜子本来是打算送给老曹的,但想想城里的那些孩子,她觉着还是先用来办正事要紧。 曹顺也不知杨瑛要做什么,但他已*规劝过了,过再继续阻止怕也不好。索性一边应了杨瑛,一边派人去通知曹孝。 出了门,到了城里最大的一家珠宝店,杨瑛将镜子拿出来,十分豪气地道:“老板,来!给掌掌眼,看看我这东西能换多少麻布,多少米?” 第10章 .珍宝曹顺:我的瞳孔地震了 珠宝店的掌柜是个四十开外的人。有着一张胖乎乎的脸,一双眯眯眼虽小,但却透着精光。 见了杨瑛拿出来的镜子,并未立刻去瞧看。反是慢吞吞行了一礼后,等对方报了家门,这才又慢吞吞地将镜子拿起瞧看。 “这?!” 刚刚的淡定荡然无存。 他抬头望了下杨瑛,又低头去看看镜子,大冷的天,头上竟是瞬间有细汗冒出。 杨瑛心里暗笑:让你装逼。装逼遭雷劈。 大昭的镜子她也用过了,说是镜子都是客气的。要知道,她屋里的那面铜镜已是精品了,可照起来,人会变形不提,还很不清楚。 不要说这老板会震惊了,就是换成天子来,也会震惊。 几千年科技发展的鸿沟岂是这好逾越的?不然那多科学前辈苦心钻研乃至牺牲算什么啊? 曹顺着急了。这等宝物岂能卖了?这杨先生也太乱来了。 他拉了拉杨瑛,小声道:“先生要卖的就是这个?不可,不可啊……这可是宝物啊!“ 讲真,要是事先知道杨瑛卖的是这东西,打死他都不会带杨瑛来的。这样的宝贝哪里能卖掉?这是败家啊! “放心。” 杨瑛小声道:“我还有。” “啊?” 曹顺直接瞳孔地震了。 这镜子他刚刚探头看了下,结果差点吓死。自己的脸在镜子里显现出来,那真叫一个纤毫毕见。他从来不知自己脸上有这么多雀斑,难怪曹真总喜欢叫他麻子了。 就这样的镜子便是上贡天家,那也会被天家当作珍宝收藏起来。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杨瑛那还有这样的镜子?难道在种花家这玩意不值钱?这都已经拿了三面出来了啊! 曹顺暗暗脑补一番后,忽然来了干劲。种花家有多少这样的镜子他不管,但在大昭,这就是奇珍异宝!必须得帮先生喊个好价钱! “这位姑娘……” 老板下意识地擦了擦头上的汗,才开口,边上的曹顺便纠正道:“喊先生。杨先生乃是隐士高人的弟子,学富五车,医术了得,是我们曹家的大恩人。” 一听对方自称是曹家人,老板忙拱手道:“可是城西曹家?” “正是。” “啊,原是曹璟(曹肃父)公家的公子,失礼失礼。” 他行了一礼,便又拿起镜子道:“这位先生,恕在下无礼直言。您这镜子做工精美,材质非常,说是珍宝也不为过。只是本店庙小,怕是给不起价钱。” “这么说……” 杨瑛道:“你是要压价了?我懂。想给什么价钱就直说,别绕来绕去的,太麻烦。还有,什么材质非常,这外面的壳子就是塑料,你*见过塑料?” “……” 好家伙!当了二十年的老板就没见过这样的顾客,这说话直的。 曹顺没插话,却是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刀。 老板头上的汗又出来了,感觉有点不妙。 他陪着笑脸,道:“那,那我就开价了?” “开吧,开吧。” “您看十金如何?” “十金?” 杨瑛的眼都瞪大了,“黄金?十斤还是十两?” 她下意识望向曹顺。曹顺没有说话,只把刚放下去的手又提了上来,摸了摸刀鞘。 老板刚想回答“自然是十斤”,可眼神瞄到曹顺后,立刻道:“啊,若觉少,还能再加点。” “多少?” 难道是老板误会我嫌少?嘿,看来买卖这种事的确要装逼。想到这里,杨瑛便蹙眉,又望向了曹顺。 曹顺摇头,摸着刀鞘的手已慢慢上移到刀柄。他一脸肃穆,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可望着老板的眼神却不明明白白的:如此奇珍异宝,你怎敢开这个价的?是看不起他们曹家吗? “三,三十金一面如何?” 老板都要哭了。曹家人的生意果然不好做。但一想到这样的稀世珍宝若是得手了,自己转卖出去,或者敬献给贵人,还怕赚不回这九十金吗? 这样想着,眼睛又瞄向了曹顺的手。见他手放下去了,这才松了口气,笑着道:“先生这镜子是好,但是如今金贵,一金已能换钱两万,三十金一面已是本店能给出的最高价钱了。” 他拱着手,“如今世道不宁,生意难做,若再多,可就真拿不出了。” “顺哥,你觉怎么样?” 曹顺点点头。杨瑛欢迎地道,“成交!” 过了一会儿,九十金金被端来,杨瑛用手一掂,就怒了,“不是说一面三十斤黄金吗?!这才多少斤?有一半了?!” 老板都懵了。 “是九十金,没错啊!” 他让人拿来称重的东西,十分冤枉地道:“先生,我们百年老字号,不会做缺斤短两的事的。先生请看,九十斤,一两不多,一两不少啊!” 第11章 .姑娘不是人绿豆:凭空变物什么的,当…… “所以……” 走出珠宝店的杨瑛一脸郁闷地道:“那店家真没骗我?九十斤黄金只有这么点?” 曹顺也是一脑门子的雾水,不知杨瑛为何反应这么大。九十斤黄金可不就这点么?手上提溜下也能感觉出个大概,她这不到一半的结论是怎么来的? 杨瑛叹了口气,道:“看来你们的一斤只有我们的250克这样啊。” 曹顺更懵了。 到底啥跟啥啊? 几面掌中镜换了四十五斤黄金,这要搁在现代,那非得高兴疯了不可。但此刻的杨瑛却是有些高兴不起来。 大昭的度量衡明显跟现代不一样。他们的一斤大概只有现代的半斤这样。而书里说,光景好时,上等田能产粟米两百斤上下。若天爷爷不给脸,地不够肥,那只能产粟米六十来斤左右。 这样一换算,一块上等田最大产出*也不过100斤。而上等田毕竟少,且都被权贵侵占,这样平均下,大昭每亩地的产量也就三十斤上下。 这一换算,杨瑛的心都凉透了。 这产量也太低了吧?! 难怪曹老板赏赐了她粟米,看来这粮食在这年头还真是无比珍贵的东西。 曹顺见杨瑛神色不好,便道:“先生放心,回去咱们再称下,若少一点,砸了他铺子。” 杨瑛摇摇头,“是我误会了。我们种花家的一斤要比你们这个多,所以我才觉得重量不对。” 顿了下又道:“顺哥,这些黄金能买多少米啊?” “先生,如今陈留的米大多已被大兄收了,若想要买米得去外地。如今梁米400钱一石;黍米300钱一石;带壳麦谷220钱一石;粟米200钱一石。若想吃稻米,就要碰运气了,每石价钱都是在千钱以上。” “那人说现在一金能换两万钱……” 杨瑛快速算了起来,“九十金能换钱180万,买最便宜的粟米,能买9000石……对了,一石有多少斤?” 曹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先,先生,您如何能算得这么快?” 他咽了咽口水,“一石是120斤。” 杨瑛点点头,“108万斤……实际才折合我们那的54万斤。一个人成年人在几乎不摄取蛋白质的情况下,一天最少要吃两斤粮才能维持机体的正常运转。如果我招募300个人为我干活,这些粮也只够吃900天。” 曹顺已经完全傻掉了。他脑子嗡嗡的,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不敢相信,这么大的数目有人居然靠心算就能算出来。 我滴个天爷! 难怪大兄一脸慎重的要求他们敬杨瑛如敬他一般。 这本事果然了得啊! “唉,果然很穷啊。” 杨瑛很是忧桑地道:“人活着可不光光是一张嘴的问题。衣食住行都是问题。看来我还得卖掉点东西才行。” 曹顺晕乎乎的。在他看来,杨瑛拿出来的东西根本不愁卖。只是想到杨瑛卖东西的目的,他心里又生出十分怪异的感觉。 卖珍宝换粮换衣,就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虽然觉得杨瑛有些傻,但不知为何,曹顺心里却生出了暖意。 乱世乱的何止是世道?还有人心。在这样混乱的世家里看见一个善良的人其实是很受鼓舞的。因此,虽然满肚子疑问,曹顺却没有再多嘴。帮着杨瑛跑前跑后,一直忙到下午申时,才将所有的事办妥。 六支口红卖了12金。将陈留的粮铺转了圈,买了六万斤粮以及三百来套添了木棉的麻布棉衣。将这些东西都送回去后,曹顺又叫了一队人马,举着杨瑛写的牌子,开始满大街“招工”。 曹肃得知后,也未派人来询问。只关照道:“杨瑛想做什么便由她去做,你们配合就行了。” 曹肃也是聪明人。听杨瑛描述,她在未来也属于精英。这样的人做事自是有道理的,断*不会无缘无故地折腾。 而且,既想把人家当“人镜”,便得表现出相应的大度与信任。不过是想收几个流民,不是什么大问题,让她去做便是。 “贵人……” 一个老人战战兢兢地道:“我,我这样的老家伙你们也要?” 曹顺点头,“我家先生说了,老弱妇孺优先聘请。” 老人浑浊的眼里涌出泪来,跪下连连磕头,“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不用谢我,都是我家先生的意思。晚些时候你见了她,给她磕个头吧。” “是,是。” 曹顺在这边忙着招聘,而那边杨瑛却是回了曹家。 骑行大队回来了,该去领取今天的奖励了。 “先生,我们今天一共骑了400里。” 曹真抱拳道:“都第一次骑,还不算熟练。待过几日,应该一天能骑到六百里。” 杨瑛点点头,将剩余的方便面都让绿豆拿了出来,道:“你们辛苦了。这是我老家的特产,你们且拿去尝尝。绿豆,你叫五谷陪着去,让他教下,方便面该怎么吃。” “是!” 曹真也不矫情,拱手道:“多谢先生。” 说完便是带着人下去,吃方便面去了。 杨瑛等人一走,便立刻推着自己的车回了屋。将门锁好后,开始掏奖励品。 今天大家骑行了200公里,扣去代驾部分,今天自己能领16次奖励。系统早已提示过自己了,今天总公里数突破了两百,所以储存空间翻了一倍。不过就算如此,当杨瑛开始掏奖励时,系统又再次提示,今日的奖励要分四次才能拿完。 杨瑛对今天的奖励十分期待。毕竟,她已经让曹顺去招人了。若是系统能给一些不错的奖励,那么后面的事办起来也会顺当多。 “恭喜宿主获得5X10米加厚加棉帐篷4顶。” 第一个提示音出来,杨瑛就忍不住欢呼了起来。 这帐篷来得可太及时了!这下难民就有地方住了。 她搓了搓手,脸上的笑容灿烂了起来。 今天开场就得到了需要的东西,自己的人品难道要爆发了? 想到这里,便是干劲十足,又疯狂倒腾了起来。 “叮!恭喜宿主获得男式加厚睡袍两套!” “叮!恭喜宿主获得劳保大衣一件!” “叮,恭喜宿主获得120色彩铅一盒!” “叮,恭喜宿主获得驱虫片十盒!” 半晌后,杨瑛“哇”的一声就哭了! 16次奖励,一个土豆都没掏出来!稻米倒有,只是是加工的,还只有五十斤。除去这些外,与吃相关的就只剩下一个辣椒了。 狗系统,欺人太甚啊! 杨瑛悲愤地将东西分类好,拍了拍自己的脸,安慰道:“别气,别气,男式睡衣,劳保大衣都用得上的。文艺用品也不错,可以陶冶情操,提高办公效率……” 说着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品才能抽出这样的一堆东西来啊! 打开门,有气无力地将绿豆喊进来,将整理好的本子*、签字笔往她面前推了推,道:“这些东西帮我收起来。记得,别受潮了,以后我有用。还有,这大米分一半出来,给主公送去。” 绿豆现在也麻木了。反正是高人子弟,会凭空变东西叫稀奇吗?不稀奇的!毕竟姑娘不是人。 她点点头,招呼着几个粗使婆子将东西搬进库房后,又来到杨瑛跟前道:“先生,刚刚五谷来报,说是顺公子在外等您,说您让办的事给办了。” “这么快?!” 杨瑛惊讶,“顺哥效率好高啊!” 说了句绿豆听不懂的话后,她便道:“你让五谷将顺哥请进来,他带来的人也一并进来,让他来帮忙搬东西。” “是。” 曹顺来了,曹顺又走了。带着一脑子的浆糊以及帐篷走了。杨瑛骑着车跟在他后面,道:“顺哥,今天你辛苦了,等会我给你做鱼片粥吃。” “先生,现在天气这么冷,哪来的鱼啊?” “哈!我倒忘了。那我先欠着,明天请你吃全鱼宴!” 曹顺心说“先生怕不是糊涂了?难道明天就热了吗?天不热,哪来的鱼吃?” 将心里的疑惑压下,又看向车上的东西,越看越是惊心。 这到底是用什么料子做的?怎如此厚实?他刚刚搬运的时候,曾用力扯了下。结果自己的手都扯疼了,这布连个裂痕都没。而且这布不光结实,还很顺滑,摸上去跟丝绸似的。 像丝绸又比丝绸结实百倍千倍,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织出来的?而更让他感到诧异的,这帐篷还配有金属类的棍子。他仔细看了下,感觉像钢又不像。谁会这么败家,拿上好的精钢来支撑帐篷? 这本演义虽是架空的时代,但背景其实参考了汉朝。汉朝的炼钢技术还相对原始,都是生铁铸成铁板,靠脱碳退火来降低碳含量后,再打出成品。 因此,曹顺觉得帐篷支撑管像钢又不像的原因也在这里。无它,时代的差距太多,不确定也正常。 当然,曹顺虽然不能确定这是不是钢,但却不妨碍他的惊叹。毕竟,这年头的金属制品都贵,哪怕不是钢,但在曹顺看来,种花家的人都是败家子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杨瑛不知曹顺的想法,她这会儿阴郁的心情已被招来的难民驱散了。 面前的难民一共有62个,妇孺老弱占了一大半。嗯,今天有62个人可以活下去了,真好! 喂两天就把活给他们安排上,只要有活干了,就不会闹事了吧? 第12章 .体检杨瑛:提前享受主任待遇 想到这里,她便转身,刚想将车上的医疗箱拿下来,却听到身后传来“噗通”声。她回头瞧,这一看却是愣住了。 只见这62人齐刷刷地跪下,见她回头,便是磕头,带着哭腔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你,你们做什么?” 杨瑛懵住了。她在医院时,也见过家属给医生下跪的。但那大多是在病人无法挽救或者难病看*好的情况下。而出了医院,她从未见过有人会给另一个人下跪。在她的认知里,下跪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你,你们别这样,快起来。” 杨瑛有些慌了。62个人齐齐下跪的场面,她扛不住啊! “姑娘,刚这位贵人都跟我们说了。” 一个老人满含热泪,“说是您交代的,要招工,老弱妇孺优先。您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他说着又是重重磕了个头,“天爷爷一年比一年闹腾,旱灾蝗灾接连不断。每到冬天,老弱妇孺便会大批大批地死去。今日若不是您收留,我们都不知能不能熬过今晚。前几日大雪,就有几十个人死了……” 杨瑛刚绽出阳光的心房因着这番话又阴暗了下来。在来这个世界前,她见过最严重的贫穷就是住在一间不怎么好的房子里。尽管生活潦倒,可却没有人饿死、冻死。 而来这世界几天,她就见到了比极端贫穷更可怕的事。今日早晨在街上走时,她就没敢细看。而现在,这群人跪在她面前,将一个她不敢看的事实血淋淋地揭开,饶是她神经粗,也觉有些受不了了。 几十个人……在前几日的风雪中死去…… 心像被什么扎了一样,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睛。 她吸了吸鼻子,将人搀扶起来,道:“你们别怕,只要好好干活,我不会饿着你们。” “姑娘,你放心。” 老人擦了擦眼角,“老汉虽老,但却不是懒汉!只要姑娘不嫌弃,便是将这把老骨头搭上了,也绝不后悔!” “好!” 杨瑛大赞了一声,“人活着就得有骨气!不怕苦,不怕难,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度过难关!” 回应她的不是掌声,只是一片抽泣声。但抽泣过后,大家都站了起来,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好好干活。 杨瑛让曹顺将大锅架起来,分出五六个人淘米做粥,又喊了十来个人帮忙搭建帐篷。好在,曹孝给她选的人都聪明,稍微一教,就知道怎么搭帐篷了。将棉布都挂上后,杨瑛将人都叫了进来,道:“现在条件不够好,大家暂且忍耐。我买了些棉衣,你们先穿上,等过些日子,有条件了,再给你们找房子住。” “很好了,很好了。” 难民都不敢相信这棚子是给他们住的。那料子看着就不一般。人一进来,便觉暖和了不少,现在还发棉衣,地上还铺了稻草,就这条件再说不好,那是要遭雷劈的。 “粥还要熬一会儿,你们排好队,我给你们检查检查身体。” 一群人一脸懵,不知这是什么意思。倒是曹顺跟了杨瑛一天,知道她要表达什么。 他轻咳了一声,道:“我家先生乃是隐士高人的弟子,精通医术,她想给你们号号脉,看看你们有什么病没。” 一群人连连摇头,“贵人,姑娘,我们就是饿的,没什么毛病,瘟病也走不到这来。” 杨瑛笑了,“别紧张,就是检*查下。这多人住一起总是要当心些的。而且你们颠簸这么久,多少对身体也有些损伤。待我检查后,若有什么问题便可以及时治疗,这样就不会耽误干活了。” 她这么一说,众人也没意见了。毕竟人家找他们是干活的,若病倒了,岂不是白忙活了? 排队吧,看看也好。 杨瑛将自己的医疗箱打开,拿出体温计,听诊器,血压计,心里暗暗庆幸。还好没带那些电子测量仪器,不然现在这堆东西就还成废品了。 只是酒精不多,这体温计也不能个个都去测量了。酒精还要省着用,万一碰到个什么外伤的,总要消毒不是? 不能用体温计,那就只能用手感知了。碰到不确定的,再用体温计也不迟。 一个个测量,检查,面对着62号人,杨瑛享受到了大主任的待遇。大主任门诊坐班那天,要看一百个病号,而现在她面对着的62个人可不光光是问诊,还得做各种表面检查。 于是,一直当天黑了,杨瑛也没检查完。跟难民一起,草草喝了一碗粥后,又继续检查了起来。 她不光要做检查,还要自己记录每个人的状况。若是体质特别虚的,就多养几天,明天就不安排活了。要是状况还好,那明天的活计就得安排上。 这活辛苦,但杨瑛看着大家眼里的信任便觉辛苦也值了。站在一边的曹顺不由暗暗佩服。一个姑娘家如此能吃苦,也不嫌弃难民肮脏,就这份心性便值得所有人尊重。 一直忙到后世晚上十点的样子,杨瑛才将所有人都检查了个遍。她将十盒驱虫药拿出来,道:“从现在开始,你们都不许再喝生水了。这药是打肚子里虫子的,一人一片,都吃下去吧。” 难民们一听这话就慌了。 “先,先生……” 经过了几个小时相处,这些人也不像刚刚那样胆怯。见杨瑛随和又能识文断字,便跟着曹顺一起改口喊了先生。这会儿这文化人说自己肚里有虫,岂能不害怕? “我,我们肚里有虫?” “嗯。” 杨瑛道:“你们都喝生水,很容易生虫子。将药吃了,不管有没有,清除下也是好的。” 顿了下又道:“这药是甜的,不苦,可以当糖吃。” 系统给出的驱虫药其实就是宝塔糖。一盒有45颗,一人一天吃两颗,吃上两天也差不多了。 没办法,药品有限,只能省着点用。若是有人严重,那再加量也不迟。 听到药是甜的,这些人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分散了。 稀奇了。药居然也有甜的?等他们拿到药后,更稀罕了。 这药丸怎么还是黄色的?这纹路是怎么做的?怎么都一模一样?放到嘴里抿一抿,惊呼声就起来了。 “还,还真是甜的。” “阿娘,我还想吃,好甜……” 小朋友们的反应让杨瑛心酸。将蛔虫药当糖果吃的事她只在前辈们那里听说过。毕竟身为一个九零后,她出生*的年代里,种花家已开始腾飞了。 “不能多吃的。” 杨瑛道:“你们乖乖的,以后会有许多好吃的。” 她说着便是起身,“你们今日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过来。” “恭送先生……” 帐篷设在城东的墙角下,这也是曹肃面子大,不然谁敢在这安营扎寨?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总要想法找个地方安置这些人。 杨瑛骑着车回去的路上便开始琢磨:若是明天将事办成了,也许曹肃会想法给这些人弄个安身之处吧? 回到家已很晚了,但曹肃还未睡。见杨瑛回来了,曹肃便笑着道:“玉贞小妹,事都办妥了?” “主公……” 才开个头,曹肃便挥挥手道:“我这两日总觉有些怪异,思来想去的也不知哪里怪异。刚刚想起来了……” 他望着杨瑛,眼带戏谑,“原是你改口叫主公了。照肃看,你还是叫我曹大哥吧。对了,老板也别叫了,听着别扭。” “好,曹大哥。” 杨瑛一听立刻顺杆爬了。能当人妹子干嘛要当人下属? “曹大哥,我今日收留难民其实是有用意的。” “哦?你说说。” “曹大哥,这些老弱妇孺看着好像没用,其实要我看,用处很大。” 杨瑛一本正经地道:“我们老家有句话叫作‘打仗打得是后勤’,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前线虽然重要,但后勤更重要。你们这不也有这说法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道理都是一样的。这些人虽然不如青壮,但是在后方做些辅助的活还是能干的。”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曹顺大哥跟我说了,你们主要怕他们闹事。我想了想,人要是只吃接济,那的确会坏了良心。干脆咱们来个以工代赈,付出劳动才有口吃的,这样大家就不会闹事了。” 曹肃作为书中最大的霸主,脑子自然是不笨。稍一琢磨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他一脸不可思议,“这是哪个大贤想出来的?妙,妙啊!” 他抚掌而赞,“如此甚好。只是玉贞小妹,你想好让他们做什么了吗?我现在主要还是需要青壮,就算安排人去军营煮饭浆洗,也用不着这么多啊。” 杨瑛笑了起来,“这就不劳大哥操心了。” 她的一双眼眯成了月牙儿,口气十分轻快地道:“我跟曹顺大哥打听过了。咱们陈留多有溪流湖泊,这人活在世上第一件要解决的便是吃饭问题。 明日我便教他们凿冰取鱼,如此一来,不但能解决他们口粮的问题,没准还能给军营里的兵丁改善改善伙食。待熬过了这个冬天,我再带他们种田去……” 她望向曹肃道:“今日骑行种子没骑出来,不过倒奖励了我一本叫作《天工开物》的书。有了这书,粮食产量就能提升,而许多器具咱们也能做了……” 第13章 .凿冰取鱼运气爆棚了 本来系统提示这本书时,杨瑛还没放在心上。她下意识地就觉得这本书*上的技术已经落后了,要学就学最先进的。 可刚刚在给人体检的过程中,她倒是发现了个问题。她跟病人说了一堆,可别人并不能理解她的意思。她想了想,便觉是时代差距太大造成的。 毕竟大昭是农耕文明,而她是现代科技文明。两个发展方向不同的世界对话起来有代沟也能理解了。想明白这点后,她便觉《天工开物》也许更适合这个时代。 当然,她也可以结合现代知识对天工开物的一些技术进行升级。毕竟,科学这东西是一脉相承的。有了天工开物做蓝本,许多事做起来也会方便许多。 “天工开物?” 曹肃眼睛亮了,“是来自你那时代的书吗?” “倒也不是。” 杨瑛道:“这是明朝人写的书。距离我们那个时代300多年。不过对于你们来说,这本书里的技术应该是非常先进了。” 她顿了下又道:“明人的度量衡与你们不同,你们的一斤只有他们的一半。所以,明人可做到的亩产200斤对于你们来说就是四百斤。” “你说什么?” 曹肃站了起来,“平均亩产400斤?” 杨瑛点点头,“我以前看书时看过一些记载,大致就这么多吧。” 曹肃觉得头有点晕。大昭亩产才六七十斤,这还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而这本书可以让大昭的亩产提升到400斤,如果明年用上新耕作法,还怕反不了董贼吗? 如今这世道,只要你有粮便会有兵丁。有了实力,什么事做不得? 他忍住内心的激动,下意识地问了句,“明朝人亩产就有四百斤了,那你们有多少?” 杨瑛想了想,道:“据我所知,水稻亩产在1400斤左右,也就是你们的2800斤。而有些地方,好像平均亩产已上2000斤,也就是你们的4000……嗳?嗳?曹大哥,你怎么了?” 曹肃在自己眼前瘫软下去了 杨瑛忙上前将人扶住,刚要喊人,却觉手臂一阵痛。 低头一瞧,便见曹肃一只手死死抓着自己,神情狰狞,双目通红,“玉贞,我再拨两百人给你。无论如何都要将那高产水稻种给骑出来……” 说着便有泪盈于目内,“若是我大昭得此神种,还何愁饥饿?一年又一年,也不知多少年了……” 他缓缓地坐下,“自打白巾起义前的七八年开始,天灾便未消停过。那白教头目阎良虽可恶,可是百姓若有口饭吃,又怎会被他蛊惑?没了活路的人才会铤而走险啊……” “少君!” 有人冲了进来,曹肃一挥手,道:“都出去!” 仆人们吓了一跳,见曹肃双目通红,有泪隐隐闪现,又见他并无大碍,便立刻了退了出去。 门又被关上了。 曹肃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下心情道:“如果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在骑行,那么得到高产粮种甚至先进农具的概率也要高一点。” 他顿了下,思忖片刻后*又道:“我把校场空出来先给骑行营用。其他兵卒操练可到城外进行。待天暖和些,再开个专用骑行校场给你。” “那多谢大哥啦!” 杨瑛很高兴,“这样可以多选一些人进骑行营,在校场训练的话,我们可以让每一个人都冲刺前行,等无力了,再换另一个人上。这样以每个时辰400里来算,扣去20%的代驾里数,十二个时辰下来,我们一天起码能得192次奖励。” 曹肃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差点忘了……小妹说过自己精通算学,这心算能力真是了得啊!” 感叹了一句后,又道:“今日你让人送来的稻米我吃了,真是好啊!” 曹肃眼里透出向往,“这么白的稻米便是天子也未吃过吧?就是有一点,这稻米吃嘴里不如我们这儿的香,果然,万物生长都有定律。产量高了,就不好吃了。” 杨瑛尬笑了起来,“要说大昭有什么比种花家好的话,那就是食材原料更好,更贴近大自然……” “……” 第二日,杨瑛早早起来,将车交给曹真后,便带着曹顺去了难民营。经过一夜的修整,这些难民的精神状态好了不少。杨瑛稍微看了看,便选了二十个人跟着自己出了城。 城外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泊,离着城池约有十里地这样。出来时,杨瑛便带了马车与工具出来。 她跟曹肃要了些淘汰下来的铁制矛头,重新绑了木棍后,便是很好的凿冰工具。除此之外,还跟红豆几人连夜做了几个捞鱼的捞网。这些捞网的带子都是帐篷配送的固定带做的,很结实。 而帐篷上的固定带则用这方世界的麻绳代替了。物资匮乏,就得开动脑筋自己想办法了。 捞鱼工具都带在了车上,再加上自己的护卫,一行人,五辆车马,出了城便直奔千山湖而去。 待到了地方,杨瑛拿着长矛先尝试着戳了戳,发现很结实后,便道:“都小心些,一边走一边先用手里的凿冰矛探下路。” “是,先生。” 杨瑛上去,她走得很小心,一边探路一边道:“今日就教你们怎么在冬日取鱼。” 其实她也不会,但原理却是晓得的。前些年,一部记录种花家美食的纪录片红遍海内外,其中就说到了凿冰取鱼。杨瑛觉得有趣,便又去搜索了下相关的知识点,如今她虽没实操经验,不过理论却是懂的。 拿着长矛在冰上开凿,直上直下的运作方式看着简单,其实并不容易。在东北凿冰取鱼人手里温顺的凿冰工具到了杨瑛手里就变得不听话了起来。也不知打滑了多少次后,杨瑛终于才慢慢摸到了些技巧。 她一边总结一边给难民们科普,“这鱼跟咱们人一样,其实也是要呼吸的。” 她尽量用这个时代百姓能听懂的语言描述着,“天一冷,结的冰层厚了,鱼呼吸所需的空气就少了。所以,咱们在这里凿个*洞,鱼就会过来。当然,这事我也只是听师父说过,具体行不行还得做下来才知道。” “先生的师父是高人,定不会错的。” 曹顺一脸坚定地道:“先生,您歇息着,让我来。” “对对对。” 一群难民也喊了起来,“先生边上歇着就好,让我们来吧。” 杨瑛笑着道:“我先教会你们再说。刚刚我弄了会儿,也有点心得了,这怎么凿也有讲究……” 半晌后,杨瑛望着散在湖泊各处的难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想当回老师的,结果这些干惯农活的难民比她想象的聪明。说了几句,立刻上手不说,还指出了问题。没凿几下就熟练得像凿了一辈子冰似的,那动作叫一个利索。 这群人要是认了字,一定不会比后世的人差。 杨瑛这样想着便又掏出自己的笔记本,在上面写着:要教大家认字。 人生明理始读书起。 读书是培养逻辑的过程,要是教会这些人认字以及加减乘法,他们干活会更厉害吧? “先,先生,凿开了!” 正琢磨着在大昭教农民认字可行性的杨瑛被兴奋的声音打断,她抬头望去,便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举着长矛,兴奋地挥手喊道:“有鱼,真有鱼!” 杨瑛忙跑上去看。其实她也不确定这样做是不是真得会有鱼来。因为在她了解的知识里,即便是凿冰取鱼也要定位鱼群的。而这工作只有经验丰富的鱼把头能做。 她没这经验,只能瞎碰运气。就心里想着,现在的环境比后世好,也许多凿几处就碰上了呢? 跑过去,大家自动让开,她探头一瞧,懵了。 鱼,全是鱼,密密麻麻的,全部扎在冰窟窿处,而且还全都是大鱼! 发了! 她兴奋了起来,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捞啊!” “啊,对,对!” 一阵鸡飞狗跳的忙碌后,就这一个冰窟窿大家就捞了上千条鱼。这些鱼都被扔在冰面上,没法,带来的桶不够装了,只能先扔冰面上。 “顺哥,赶紧回城,让大哥带了人过来取鱼。” “好勒!” 曹顺也是兴奋极了!在大昭,鱼可不便宜。一斤鲜鱼的价钱都要在三十几钱左右,若不是招待客人,一般都不会上鱼的。 鱼这玩意虽然湖里多得是,可要钓上来并保持新鲜那可不容易。而且,他们不知凿冰取鱼的方法,春日又是万物生长的季节,所以算来算去的,能吃到鱼的时节也就只有夏秋两季。 而夏秋两季鱼很难保鲜,往往运送到城里时鱼眼都发了白,不新鲜了。而现在杨瑛教了凿冰取鱼的方式,现在又是冬季,这鱼要卖出去了,能换多少粮?就算不卖,自己吃也好啊! 就在曹顺回去找人拉鱼的时候,又陆续凿开了几个冰层。许是老天可怜难民,他们今日的运气十分好,就没一个冰窟窿落空的,全都有鱼。 看到了结果,难民干活就更来劲了。先生承诺*了,会给一部分鱼作为他们的口粮与工钱。除此之外,她今日还会发两斤盐给难民营,算是格外的奖励。 两斤盐可不便宜!就冲这奖励,今日也得卖力点啊! 第14章 .新年曹肃媳妇:玉贞妹妹,咱们认个亲…… 章懋是看不明白了。自打曹肃回来后,本以为他会举兵起义,可这多天过去了,兵卒是招募了,可这些兵卒却没干过一件正经事。 比如这几天,这些兵卒都干起了打鱼的活。讲真,冬日能吃上一尾鲜鱼的确是享受,且冬日的鲜鱼也能卖个好价钱,但眼下是干这些事的时候吗? 前两日,京中眼线来报,董谏又杀了几个耿直的忠勇大臣。如今朝堂上已无人再敢反对董谏。照此下去,这江山不就改名易姓了吗? 但是他每次去询问曹肃,曹肃却总是笑笑,说自有安排,让自己放宽心。还说什么,要先抓生产再举兵。 这都什么跟什么?生产这词听着也怪,估计也是跟杨瑛那怪人学的。不过,有一说一。这杨瑛倒还真有些本事。这冬日凿冰取鱼,这点子,谁能想得出来? 只是这法子也难掌握在自己手里。有些事,一旦点破了也就不稀奇了。这凿冰取鱼又不是什么高难度的事,估计要不了多久,便会传遍整个大昭了吧?而曹肃竟说这是正经事,这叫什么正经事?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秘法那还能叫秘法吗? 章懋看不懂曹肃的操作,不过倒是挺捧场的。连续几日,都让府里的人去买了鲜鱼回来。或炖或蒸,吃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除了自己吃,还叫人来吃。冬日吃鲜鱼多稀奇啊?这样撑面子的事怎么能错过?于是乎,杨瑛那个凿冰取鱼小队立刻就扩大了。 不但扩大了,还细化了。妇女小孩负责处理鱼,年老的长者负责售卖,年轻的往更远的地方去抓鱼。 陈留是上等州郡,有钱人不少。一时间,冬日用鲜鱼招待贵客也成了一种风尚。 因着这些人的攀比,杨瑛的捕鱼小队最近可是发了。青鱼一斤38钱,一条青鱼最少有20斤(大昭一斤只有250克),一条鱼就能卖出760钱。 像其他鱼类,如鲫鱼、鲢鱼、草鱼等,价钱虽不如青鱼,但因着是冬日鲜鱼,故而价钱也不错。 有了钱,就能办事。陈留没有粮便去外地采买;住在帐篷不是个事,便寻人租房子。难民要求也不高,只要能遮风挡雨就行。 如此,当进入年脚的时候,城里几乎已看不到难民了。 而他们捕鱼大队现在技术也是越发娴熟,有几个厉害的已能凭经验定位鱼群。而这些人的环保理念也好。大鱼留下,小鱼放生。 “竭泽而渔”这句话他们未必会说,但道理却懂。现在捕鱼大队已分散到陈留各处,每日收的鱼已到了消耗不掉的地步。 杨瑛便给大家发了盐,把鱼给腌了起来。生产力越是落后*,食物越是珍贵,如今跟其他州郡的商贸不畅,这鱼留着自己吃也不错。 而骑行大队现在每天的骑行数可拿192次奖励,虽然红薯土豆依然不见踪影,但是盐倒是奖励到了不少。 杨瑛掰着指头算算,从上月二十号到现在,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她手里的盐都过万了。这多盐,哪怕现在有三百多灾民,那也是吃不完的。而这盐实在太好,放在陈留卖就有点暴殄珍物了。 按照曹肃的意思,干脆想法卖京师去。那儿贵人多,这好的雪花盐,不卖出个几金的价钱都对不起杨瑛的骑行大队。 杨瑛想想也是这个理,物以稀为贵嘛!这好的盐不卖个天价都对不起自己。等啥时找到盐矿了,能批量生产了,自己再降低盐价也不迟。 大昭就这点好。盐非专营,只要斗得过世家,想卖就卖。自己投靠了曹肃,这人素来瞧不起世家,用之打压之,所以有啥好怕的? 而且曹老板人厚道。抓鱼的利益都给了自己,若是现代盐真能在京城运作起来,自己也得拿出一部分赞助曹老板。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了起来。杨瑛不知,这大昭的冬天能冷成这样。她将系统奖励的保暖内衣都整理了出来,给每一个人都送了两套过去。骑行大队的兄弟们也没忘了,也是两套。 剩余的则被她卖了,换了布料回来。狗系统正经事不干,居然连棉花也算奖励品。杨瑛现在不光有上万斤盐,连棉花都有两千多斤了。 难民里的婶子姑娘们都会针线活,买了针线,将棉花给她们,自己做棉衣棉鞋穿。剩余的棉花则是让他们与木棉混合,做棉被。 杨瑛的精打细算也算是惊呆了众人。都以为这是个憨憨,没想到还挺会过日子的。这物资到了她手里,她便能发挥到极致,让每一个灾民都穿上了棉衣不说,还都有了棉被。 杨瑛心里也有种说不出的满足。她以为从未有过这样的体会。看着难民日渐圆润的脸,不再麻木的眼神,便觉自己做的事很有意义。 眼看就要过年了,她便又拿了些钱,采买了些肉食,鸡蛋,给难民们送去。难民是没有工资的,杨瑛也发不起这多人的工资。所以,也只能在其他上面大方些。 杨瑛觉得自己不发工资不好,但难民们可不这样想。一无所有的人,忽然有了瓦遮头,一日三餐的生计有了着落,这不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吗? 而且,难民们从来没想过,杨瑛会让他们吃珍贵的鱼。冬日里的鱼何等价钱?杨瑛不心疼,他们吃着都心疼。 更过分的是,杨瑛居然要求他们一日吃三顿,稀的还不行,必须得是干的。就这些日子,他们不但吃上了肉,还吃了几回白花花的汤饼与稻米。 讲真,他们以前在老家的日子都没这么好过。汤饼、稻米,那是贵人才能吃的东西啊! 日子有了盼头,精神面貌*也好了起来。晚上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许多人都觉跟做梦似的。 美好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便到了正旦日。这日,曹肃早早起来,带着几个兄弟开了临时的祠堂,进行祭祖。 为了这一天,曹家兄弟从上辛日便开始准备。他们酿了冬酒,在三日前便吃斋净身,待祠堂一开,便是轮流进去,将冬酒好菜端上桌,供奉祖先。 杨瑛如今客居曹家,也不知曹肃是什么想法,竟是邀请了杨瑛观礼。杨瑛也未见过这种事,好奇之下便应了下来。 祭祀的过程无异是繁复的,肃穆的。在一旁观看的杨瑛也觉受到了感染,站在祠堂外,遥遥拱手,向祠堂里的牌位行了一礼。 庄严肃穆的祭祀过后,便到了宴会环节。宴会的案几就设在祖先的神位前。与先人同乐,便是这个意思吧。 宴会开始,曹肃说了一番场面话后,便引出来几个人,介绍给杨瑛。就在三天前,曹肃的妻子丁氏带着曹肃的几个儿子以及两个小妾到了陈留。 因着自己一直在为难民过年的事奔走,所以一直到今天才碰上了面。 两人起身相互行礼后,丁氏从边上婢女手里接过一个盒子,道:“玉贞小妹,你救了夫君,我等也不知如何报答好。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你收下。” 顿了下又道:“当然,性命之事岂能用金银来衡量?故而,报答一事暂且放下,来日方再细细思量也不迟。只是眼下……” 她抿嘴一笑,“倒是有一事,我觉着今日当着祖宗的面可以做一做,若是玉贞小妹愿意的话。” “夫人请讲。” 杨瑛道:“只要我能做的一定帮忙。但是要是做不到,我也只能拒绝。” 丁氏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玉贞,你果然跟夫君说的一样,坦诚又耿直。好,好,好……” 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后,便端起酒壶走到杨瑛案几前,弯腰亲自给杨瑛斟了杯酒后,道:“玉贞,世外高人不在乎世俗礼节,但你如今既已入世,自也要适应这世俗。” 她望着杨瑛,一连真诚地道:“咱们女儿家行走于世不易,你虽有大才,可若一直跟随在夫君身边,必也会遭非议。所以,我有个提议,你看如何?” 杨瑛摇摇头,“其实我不在意那些。不过夫人既是好意,我若不听下就显得太没礼貌了。所以,夫人请讲吧。” “……” 丁氏无言以对。心说,这杨姑娘果然耿直到不可思议,真真是应了夫君的那句话,“人人喜欢坦诚,可人人都受不了坦诚”。 这直来直去的人,往来着放心,但相处起来,还真需有些智慧与胸襟呢。 她忍住心中尴尬,笑着道:“那我便说了。” 她回头望了下曹肃,又看了下曹肃的几个兄弟,沉吟片刻后道:“如果你跟夫君结拜为兄妹,那么妹妹辅助兄长便是天经地义,旁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此*言一出,曹肃脸上的表情都控制不住了! 家有贤妻,助夫一半。 古人诚不欺我!还是媳妇懂我的心思。 杨瑛也是一愣,“结拜?” “是的。” 丁氏笑着道:“今日祖宗神牌正好被请了下来,若小妹愿意,咱们这就当着曹氏列祖列宗的面结个干亲如何?” 杨瑛忍不住笑了。 世上居然还有这等好事?我本来是想当员工来着,结果现在直接升级成了老板家属? 结,结,立刻结! 大昭十三州,最后可是有九州都落在曹肃手里了,这个义兄不认就是大傻子! 第15章 .回礼这不是用钱就能买来的 没有燃黄纸,斩鸡头,不过在曹家祖宗牌位前结拜为亲倒是比那一套更肃穆些。 喝过了血酒,曹肃便是哈哈大笑了起来,毫不避讳地拍了拍杨瑛肩膀,道:“玉贞,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这就写信给父亲,告诉他这件事。” 丁氏上前,手里又多了个盒子,“夫君兄弟虽多,可姊妹却少,且都已出嫁。现在可好了,玉贞跟夫君结了亲,以后我在这陈留也有人说说话了。” 说着便将盒子递给杨瑛,“来,这是见面礼,莫推辞。” 杨瑛接过来,搜肠刮肚半天,憋出一句道:“长者赐,不敢辞,多谢嫂子。” 众人愣了下,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丁氏瞪了瞪其他人,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说是长者又何错?” 曹肃哭笑不得,“玉贞,术业有专攻,你不要太勉强。” “我……” 杨瑛迟疑着,“说错话啦?” 众人一阵笑,曹肃的大儿子曹安更是直接,“玉贞姑姑,您跟父亲结拜了,算是平辈了,用长者形容不对。” 话音落,他头上就挨了下,丁氏瞪了瞪他,道:“就你聪明!” 众人又是一阵笑。待笑过后,曹肃等人也去拿了结拜礼过来,这弄得杨瑛倒不好意思了。她忙寻了个借口回屋,打算在仓库找找,看看有什么能回礼的东西没。 她一离座,曹肃便对丁氏道:“还是夫人懂我心思。” 丁氏笑了笑道:“夫君为了匡扶大昭,费尽心思。妾身是女子,能帮的忙不多,也只能做些这样的小事了。” “你可帮了为夫大忙了。” 曹肃笑了起来,“玉贞乃是上天送于我的人镜,若是能结拜为兄妹,那以后行事也能方便许多。” 杨瑛是未来人的事曹肃告诉了曹真、曹孝以及夏家兄弟。本来,他没打算告诉夏家兄弟。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许多事要倚仗夏家兄弟帮忙,想瞒着他们俩是不可能的。所以,最后还是告诉了他们。 后来想想,杨瑛到底是女子,有些生活上的事自己过问不方便。丁氏与自己是结发夫妻,能力也强,所以这事还是得跟妻子通个气。 果然,丁氏没让他失望。不但坦然接受了这匪夷所思的事,还想法子让杨瑛跟自己成了一家人。这世上,没有什么关系比这更牢*靠了。 虽然他们没有血脉联系,但杨瑛以上身上都会打上曹家的标签,一荣俱荣,关系会更加牢固。 曹真曹孝也觉得自己嫂嫂真是聪明。这样一来,杨瑛就彻底上了他们曹家的船,也就不用担心她跑了。 杨瑛不知认个干亲还有这多弯弯绕,不过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毕竟,她想回家去的话,曹肃才是最好的选择。 回到自己院里,进了仓库找了会儿,便提着一大堆东西回到了宴席。 她拿出一套眼影腮红口红盘,道:“嫂嫂,初次见面,我也无甚好送的。这套化妆礼盒里面不光有眼影,还有口脂、粉饼、腮红,还有小镜子,平日用来描眉点唇最好不过了。” 顿了下又道:“听说还有两位夫人也一起来了,这两盒眼影盒便麻烦夫人转赠她们吧。” 红豆将东西接过来递给丁氏,丁氏打开看了下,便是抿嘴一笑,“多谢玉贞小妹了。这东西该怎么用,晚些时候还要麻烦你教教妾身。” 她说得平淡云清的,可内心却是暗暗吃惊。盒子做工精巧,内涵机关,材质虽非金玉,但极为轻便,透亮。撇去里面的内容不提,就这盒子便是金钱难以估量的。而盒子里那面镜子更是惊人。 光可鉴人,照着不变形,不模糊,甚至连自己脸上的汗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得值多少银子啊?!而另外两个给小妾的,没她这个大,可一样精巧,里面也有两指宽的小镜子,这若放出去卖,没个三十金都别想。 这出手真是大方…… 杨瑛又将其他东西拿出来,“这些书是给几个侄儿的。” 她将书递给绿豆,“都是四书五经,有注解。” 说完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那适合孩子的礼物就只有些书。糖果那些给我分给难民家的孩子了,所以只能给你们一些书和纸了……” 你这难为情的样子是几个意思啊?! 曹安不知杨瑛的身份,但他却知道带注解的四书五经有多珍贵。这年头,不光技法不能外传,经注解的书也是不能外传的。那都是传家的吃饭本领,谁传谁傻子。 讲真,杨瑛这礼已是贵到没边了,说是对曹家有再造之恩都不为过。 曹肃的几个儿子起身,在曹安的带领下,纷纷弯腰行礼,“姑姑赠书之恩,我等必不忘。” “就是几本书而已,不必如此。” 杨瑛笑了起来,“你们喜欢书,我以后多弄些给你们。” “谢谢姑姑。” 曹安从绿豆手上接过书,打眼一瞧,就懵了。 竟是纸! 自打“纸”这东西被造出来后,其制造工艺便一直掌握在天家以及少数世家手中。所以,纸虽问世百多年了,但依然昂贵。像比较有名的灞桥纸、左伯纸那更是贵过绢布。大昭富有四海,可朝廷记录事件时,依然会竹简绢布兼纸并用。 而杨瑛赠予的书籍纸张更是好到离谱。白净、挺括,字迹清新,大*小一致,这到底是怎么做的?且这字体也是新鲜,与他们所用的隶书、楷书完全不同,是一种新的书写字体。 一个能创造新字体,能给四书五经注经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人?难道这几本书是玉贞姑姑的师父所写么? 曹安的眼神一下变得热切了起来,他忍住内心的激动,又再次弯腰行礼,“听说姑姑乃是隐士高人养大,精通算学、医术,以后还要劳烦姑姑多指点我。” “四书五经我不行的。” 杨瑛望着眼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神色复杂。 曹安虽是妾生的,但因生母早逝,从小便养在丁氏名下,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子。但是在书里,他二十来岁就死了。他若不死,曹肃的儿子们未必会自相残杀;曹肃的儿子不自相残杀,或许乱世就能在他们这一代终结。 毕竟,曹安能文能武,且为人宽和,很有兄长的样子。如今他不过十六七岁,可已见君子风采。 想到这个孩子可能遭遇的事,杨瑛便有些心疼,口气也变得格外柔软了些,“若你对算术、医学感兴趣倒可来找我。” “是,多谢姑姑。” “姑姑,我也对算学有兴趣。” 曹安的大弟曹邳举着手道:“我可以找姑姑学吗?” 杨瑛望着这个只有七岁的小不点,心里冷笑。 呵,曹邳?这个书里刻薄糟糠妻、欲图杀弟的混蛋也想学自己的本事?没门! “你年岁还小,可以晚些时候学。” 杨瑛口气淡了不少,从绿豆手里接过三块机械手表后,道:“大兄、二兄、三兄,这是看时辰用的手表,你们拿着。” 曹肃敏感地察觉到了杨瑛对曹邳的态度,但是他却没问什么。只笑着道:“我们也有份?那就多谢小妹了。” 结拜相互赠礼的环节结束,宴会也就热热闹闹地开始了。一连三日,曹家都是大摆宴席。 大昭正月二日要走友,曹肃的家世在这摆着,自然不可能他去拜访别人。所以,这三日宴席都是用来招待外人的,而杨瑛也因此认识了不少陈留有头有脸的人。 得知曹肃与杨瑛已结拜,这些人又送来了一些贺礼,这倒让杨瑛发了笔财。 快乐闲散的日子总是短暂。三日后,骑行大队又忙碌了起来。而杨瑛的空间总和也在正旦过后破百了。 现在几个空间加起来有一百立方,而新年后,系统奖励的东西品类也丰富了起来,她甚至在此期间还弄出来了三辆自行车。 虽然是普通的自行车,但用来给骑行大队的人训练倒也是不错的。而且,这玩意用来代步也不错。杨瑛自己留了一辆,其他的都送到了骑行大队。 今年骑行大队要扩大。骑车的人是够了,但是要运输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曹肃已在校场边上建了个大仓房,除了堆货物外,便是给杨瑛来腾货的。 系统去年年底开始便可以一键出货了,但是系统毕竟是个懒系统,不会给货*品分类,所以杨瑛将东西弄出来后,还要将人进来分货。这事涉及的秘密有点大,所以整理货品的人都是曹肃从其他州县找来的哑巴。 这些哑巴都不认字,所以泄密的风险都降到了最低。而且,这些人在家的待遇也不怎么好,现在有份活干,自然也高兴。 尽管他们也好奇,但因无法跟人交流,所以好奇也只能放在心里了。杨瑛见他们干活认真,倒也不亏待他们。一日吃三餐不提,还时不时地开荤,如此一来,这些人就算被杨瑛折服了,干起活来十分卖劲。 日子有条不紊地过着,天气渐暖和。 当桃花染红枝头的时候,曹肃举兵起义了…… 第16章 .淋水孵化法希望 曹肃一起义,他的好友袁贞便立刻响应。 袁贞的家世比曹肃还要显赫。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他这一响应,天下诸侯纷纷策应,秣马厉兵、修阵固列,皆举起了反董的大旗。 诸侯如此,董谏没有慌。 他气坏了。 躺在天子所居的御极殿内,一边享用着天家美人,一边骂道:“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吃着朝廷的米,拿着我发的俸禄,现在居是跟那曹吉祥搞到了一起。呵呵,整日嫌我董某粗鄙,难道那曹吉祥就不粗鄙吗?” 他狠狠啐了口,“他曹吉祥有什么了不起的?父亲位列三公?呵呵,他怎么不提他祖父是做什么的?一个宦官的后代就不粗鄙了?还有那章懋!呵呵,讨檄文书就他写的,文采风流是吧?来人,去将封冼叫来。” 封冼乃是董谏手下头号大将,也是这本书前期武将中武力值最高的那个。现在曹肃起兵,董谏派他镇压也是情理中的事。 很快,封冼来了。听说要他当统领去镇压诸侯,封冼很高兴。他出身寒门,虽有武力,可奈何总没什么机会。这回投效到董谏麾下,直接让他当大元帅,怎能不高兴? 很快,两人联合着几个谋士,便制定下了攻打陈留,暗杀章懋的方案,打算不日就出兵攻打陈留。 董谏不是猪,不会任由人宰割,他出兵迅速也是在曹肃的意料之中。面对着冲陈留而来的十万大军,曹肃并不害怕。 袁贞相应了他的号召,天下诸侯策应了,那么封冼的大军想走到陈留可就不那么容易了。比起即将到来的强敌,曹肃更在意的是“马掌技术的改革”。 钉马掌终于弄出来了!在得到了天工开物后,经过反复研究,尝试,现在的铁匠终于能熟练地给马安上鞋子了。 不仅如此,开工开物里的马鞍制造技术也要比他们先进。钉马掌、新马鞍、双马镫,做了这改革后,封冼又有何可惧? 哪怕是一个骑术不精的人,双手解放后,弯弓射箭还不是很容易?他封冼再厉害,又能打得过几个人? 所以,董谏起兵了,但曹肃一点也不担心。而开工开物给他的惊喜还不止这些。这本书*简直堪称百科全书,里面涉及的一些技术,用杨瑛的话来说,那就是跨时代的黑科技,比如□□。 现在他只要派人找到原材料,便可以制造起来了。有了这玩意,嘿嘿,任你武功再高墙,也是一炮轰死兮啊! 杨瑛望着曹肃那高兴的样子,忍不住道:“大兄,你也别高兴太早了。哪怕是开工开物,里面有些原材料也是你们没有的,需要自己去创造。” “有了方向总比没方向好。” 这一刻的曹肃显得意气奋发极了,十分豪迈地道:“有此书在手,再现我大昭兴旺不再话下!” 好吧,你高兴就好。 难得的,杨瑛这回闭上了嘴,没再耿直。 科技树要是那么好攀登的,那她的那些科学前辈又算什么?只是眼下大军压境,说丧气话感觉也有点不好呢。 “对了。” 曹肃又道:“虽然高产的粮种还是没影,但是我看这开工开物上的农具与耕种方式也好。马上就要播种了,我令人打的曲辕犁也做出来了,玉贞不若辛苦些,就帮忙指点指点那些老农?” “我正有此意。” 种田才是繁荣的关键,也是自己完成任务的首要环节。说起种田,杨瑛的眼里立刻就有光了,“我这些日子其实也弄到了现代农学的书籍,我已仔细研究过了,届时再跟一些有经验的老农商议商议,一定会制定出一套比开工开物更好的耕种方式的。” “农耕是大事。” 曹肃起身,笑着拍了拍杨瑛的肩膀,“不过我信得过玉贞,所以,放手去做吧。” “先搞点试验田。” 杨瑛没吃这套。科学就是科学,用数据说话的。什么信不信的,不重要。 “除了用新农具外,其他的地方该怎么种还是怎么种。” 她一脸严肃地道:“毕竟我没实操过,若是思路不对,那全州郡的人就要饿死了。所以,还是弄块试验田,要是成了,再扩大也不迟。” 曹肃倒有些意外。在他的感觉里,杨瑛就是个直肠子。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直肠子的人办起事来竟如此谨小慎微,这还真意外了。 愣了下后,便是哈哈笑了起来,“玉贞这是老成谋国之。行,那就这么办吧。” 杨瑛点点头,“那兄长带我见见老农吧。” 曹肃脸色一僵,讷讷道:“这,这还要去寻一寻,挑一挑……” 杨瑛一听这话就蹙眉,“大兄,一寸光阴一寸金,这办事太慢了,影响效率。算了,兄长事多,我便让曹顺陪着我去找吧。” 说罢便是福身行礼,转身出了屋,推着自己的小自行车找曹顺去了。 被鄙视了。 曹肃哭笑不得,可心里却并没有不悦的感觉。得知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便不会与其计较,甚至还觉这份耿直难能可贵。毕竟世上有能者多狡诈,而像杨瑛的,太稀有了。 杨瑛骑着车将曹顺拉了出来,“给我找些有经验的老农来。对了,再找人给我去弄些*柳树根、松枝来。” 这几月曹顺不但完全习惯了杨瑛的命令,甚至已在朝着脑残粉的方向进化了。用一个凿冰取鱼收了难民,还能靠此赚钱的人能不服气吗?因此,现在杨瑛说什么就是什么,来问都不会问,应了声“喏”后,立刻招呼着手下马仔替杨瑛办事去了。 杨瑛这些日子得到了几本不错的书。除去与种植有关的,还有养殖业的。她在书里看到了人工孵化鱼苗的方式,其中一种叫作“淋水孵化法”的方式很适合这个时代。 虽因着材料工具受限,孵化率可能不如现代,但是她觉得要是用这个法子,能将孵化率提升到50%以上,那么就很成功了。 毕竟在大自然坏境中,鱼苗的孵化率简直低到可怜,这也就解释了鱼一次排卵为啥会有那多了。效率不行,自然只能靠数量取胜了。 而除去这些鱼苗的孵化法外,这些书里还讲到了立体养殖、人工孵蛋、网箱养鱼等技术。杨瑛仔仔细细研究后,觉得这些办法稍改下,便能适应大昭的土壤。所以,现在她也是跃跃欲试,很想看看自己这脑瓜子除了学医外,是不是还能干些别的? 很快,曹顺就领着人来了。这些人都畏畏缩缩的,不过见杨瑛和气,说了一会儿话后,也镇定了不少,回答问题时也不结巴了。 杨瑛一边问一边记录,待问得差不多了,便点点头,道:“你们先回去吧,若是有事我会再派人来请你们的。” 几个老农惶恐,忙称不敢用“请”,叫一声便回来。 送走了老农,杨瑛又研究起了柳树根。按照书上说的,这柳树根得药水浸泡后才能做鱼巢。杨瑛没药水,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她想了想,泡药水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消毒,用水煮下应该也是可以的。眼下已是春天,待过了清明,一些鱼就改产卵了。自己正好利用这个时间让人挖池塘,引活水,做些实验看看。 这实验耗费不大,倒可以试试。一旦成功了,那可是能赚钱养活人的。 杨瑛是个行动派,想到了便不会犹豫。很快,一群难民又忙活了起来,在城外挖池塘,开渠,找柳树根,烧煮柳树根。 人多力量大,三天时间,杨瑛便带着人挖出了一个池塘,还引了活水。她让工匠用竹子给她做了一个可活动的门,插在池塘里,这样就不怕鱼跑掉了。 过了两天,污泥沉淀下去,看水清澈了,杨瑛便让人将柳树根做成的鱼巢吊在竹竿上,浸到了池塘中。然后又将松树枝插了一点上去,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留住鱼卵,防止鱼卵被水冲走。 做好这些便该去抓鱼了。她拆了一顶帐篷,连夜找了几个女红厉害的婶娘帮忙做网,等弄好后,又让鱼把头带着人出去抓鱼。 有了结实的网,而鱼把头冬天也累积了一些定鱼群的经验,没两天便凑满了适合养殖的鱼。 鱼*都被放在水桶里,怕鱼死了,都是快马运回来的。杨瑛得到消息后也不敢耽搁,立刻将鱼放入池塘。 她望着这些鱼,脸上露出笑容。好似看到了满池塘的鱼跳出来的场景。 收获固然喜悦,但是播种耕耘时带来的期盼也是一样幸福的。 弄好了鱼,便该去播种了。陈留属于北方,一般都是种植粟米和小麦。杨瑛也没骑出什么粮种来,所以也只能按照农学书上写的,让人一边打造工具的同时,一边对化肥进行优化。 讲真,虽然这些人知道金坷垃可肥地的作用,但做法太原始,太粗糙,所以还得改进改进。 这过程自然是难受,但杨瑛也没得选。她想回家去,就必须要忍受这个。 还是那句话。 吃不饱肚子的人是没资格谈发展的…… 第17章 .盐水选种杨瑛的计谋 当一个农民无疑是很辛苦的。这几日,杨瑛充分体会到了这种辛苦。她长期健身,体力已优于常人,可跟着几个老农在试验地里干了几天农活下来后,她便觉得自己都散架了。 曹肃让人打的曲辕犁早就送过来了。随着曲辕犁一起来的,还有几头牛。她让几个老农试了试,他们都惊为天人,还说什么“有了这犁牛都不用”的话。她以为曲辕犁真有这么厉害呢,自己上去拉了拉,好家伙,够沉的,就这还说轻松? 再使劲拉了拉,没几步,直接摔了,啃了一嘴泥,好不狼狈。 几个老农跟她混熟了,也没了之前的拘谨,见她狼狈,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杨瑛也不在意,爬起来,拍了拍,一本正经地道:“术业有专攻,圣人诚不欺我。” 说罢便是将犁给了老农,道:“其实我还知道一种手拉犁,不过还得琢磨琢磨,等那个东西出来了,你们才知道什么样的犁叫好用。” “先生,这犁就够好用了。” 老农伯伯很质朴,擦了擦头上的汗,笑着道:“更好的东西也不该是我们用的。” “胡说。” 杨瑛摇头,“工具就是用来改善生活的,有什么该不该的?你们等着,早晚我会将手拉犁做出来的,到时我第一个给你们送去。” “多谢先生。” 几个农民伯伯笑得憨厚,可眼神明明白白的:我们不信这世上还有比曲辕犁更好的犁。 其实他们这样想也没错。毕竟这玩意在种花家的七八十年代还在用呢,其经典可见一斑。 杨瑛也不去争论。她在农业书上看到的只是一个图片,到底要怎么复原出来,她还得琢磨琢磨。也得亏她理科功底扎实,手拉犁也不是很复杂,不然就一张图,估计怎么也是琢磨不明白的。 试验田的地都被翻了一遍。杨瑛找来石灰,在试验田撒了一遍后,又等待了两日,又继续去翻土。而在这回的翻土过程中,她让人加入了肥料。万丈高楼平地起,种地也是一样的道理。 地不打基肥,想有个好收成基本是在*做梦。而大昭的人显然没这个意识,这也就解释了,为啥他们的产量那么低。 对土地进行翻耕、打肥、消毒只是耕种的一部分。而除去这些外,还要做一个非常重要的工作:遴选种子。 优生优育的道理适合所有生物,粮食也不例外。这工作在翻耕土地时就在进行了。杨瑛让人将种粮里的霉变、破碎、种子挑出后,铺到校场上,晾晒两天后,便进行浸种。 浸泡种子也有讲究,因这一步不但关系到发芽率,还能进一步的剔除那些不好的种子。她按照农学书上说的,在100斤水里加上22斤盐,使盐水比重达到1:13后,就让人将种子放进去,这样浮起来的种子就可以直接捞出来,沉淀在下面的种子就是比较好的了。 用盐水选种是很方便简单的方式,但是在其他人看来,杨瑛简直在败家。盐是什么价?就用来泡种子?这是疯了吧? 更别提用盐水选种时,种子还会带走部分盐分,然后必须再加浓盐水进行调配。而再次调配的过程中,还要用到新鲜鸡蛋,不然无法得知盐水比重。 这选种方式虽新鲜,但也太奢侈了吧? 当这些老农支支吾吾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杨瑛后,杨瑛沉默半晌后,道:“可是用了这个方法后,你们的产量能提升七八倍,平均亩产能达到300斤这样,我就算选种要用的盐要花去100斤粮的成本,但就这样,还能得到两百斤粮,不是比现在好得多?哦,不对,你们的计量单位跟我们不一样,所以应该说,最后你们还能剩下400斤粮,这样不是很好吗?” “先生?” 几个老农瞪大眼,“您,您在说什么?四,四百斤粮?一亩地?” “对啊。” 杨瑛笑了起来,“我不做亏本生意的,所以放心吧。” “这,这怎么可能呢?” 几个农民神情激动了起来,可嘴里问出的话还带着迟疑。 杨瑛坚定地点头,“行不行等收获时就知道了。” 说着便是望向远方,轻声道:“若成了,许多人便能活下去了……” 种地辛苦,可也踏实。看着种子被播种下去,便觉种下的不是种子,而是希望。 就在粮种下地没两天后,曹顺来报,鱼塘里的松枝上出现了许多鱼卵。 “您是没看见,好多的小鱼,密密麻麻的,看得头皮都发麻。” 曹顺面带喜悦,“幸好您有先见,让多挖了一个池塘,现在好了,只要将那实心板抽掉,鱼便会自动流过去了。” 杨瑛掰着指头算了算,点点头道:“咱们放下鱼大概也有十七天了。现在这个天,水温正合适,五六天就孵化了。现在能看见的小鱼都密密麻麻的了,看来咱们挖的池塘不够,还要再挖。” 听曹顺的形容,杨瑛便觉孵化算成功了。所以,两个池塘应该是不够的,不如趁着天气暖和,再挖些池塘。 “好,我这就让人*去办。” “等等。” 杨瑛捏了捏自己有些酸疼的肩膀,道:“这几日我在地里忙活,也未跟大兄照面。之前就听说董谏派了手下大将封冼过来镇压,现在这事如何了?” 提起这事,曹顺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封冼过来又如何?董谏淫.乱后宫,践踏天子,乱杀功臣,诸侯早就不服了。如今大兄带头起义,自是纷纷响应。如今已有十七镇诸侯响应,不日就会到陈留酸枣县会盟。” 他说着脸上便有了自豪之色。 “依我看,大兄这回保准能当上这诸侯盟军盟主。” 杨瑛想起书里十八路诸侯讨董的描写,不由摇头,“这盟主还是不当的好。各路诸侯未必是真心讨董。再者,有袁贞袁枢兄弟在,这盟主便轮不到大兄来做。” 曹顺愣了下,脸色扭曲了起来。他恨恨地道:“叔公虽是宦官,可却救了很多人,为朝廷也推举许多贤才。这些贤才都是品德上佳之辈,至今乡里都流传着这些贤才的美名。那袁家四世三公不假,可除了先祖有功外,他们又为这苍生社稷做了多少事?” “你不服气又有什么用?” 杨瑛撇撇嘴,“你们这儿就是论门第不论才能的。我没来这儿前还以为寒门说的是穷人,结果来了后才知道,所谓寒门就是门第稍差的世家。我就奇怪,穷人吃饭尚艰难又是怎么读书的?你们这读书可费钱了,光有钱还不行,还得有门路。” 她说着便是摇摇头,“知识掌握在几家人或特定人群手里,这社会又怎能进步?你也别气愤,这做法是不可取的,我看这世家吃枣药丸。” 曹顺两眼冒圈圈,这话他又听不懂了。不过杨瑛不喜欢世家的意思倒是明明白白的。这就怪了,杨瑛是隐士高人子弟。隐士高人定也不会是寒门出生,杨瑛既是得利者又怎会对世家如此厌恶? 不过他被关照过,不许多问杨瑛的身世,所以也只得按下心中疑问,扯开话题道:“那按先生的意思……” 他身子稍稍前倾了些,压低声音道:“大兄做不了盟主?” “你自己也知道门第的重要,大兄父亲虽是太尉,但和袁家怎能比?所以我看盟主必是袁家人。” 顿了下又道:“让他们让盟主也没什么,不过咱们也应该谋划谋划,争取让大兄多捞些好处才是。” “敢问先生……” 曹顺拱手,态度越发恭敬了起来。这些日子杨瑛虽然搞出了许多花样,但是在谋略上却从未有过展示。所以他也很想看看,高人子弟能出些什么好主意。 “该如何争取?” “简单耳。” 杨瑛笑了起来。她看过的网络小说电视剧也不少,里面有不少计谋可以拿来用。 “大兄是京都跑出来的,这是天下人尽知的事。所以大兄若是携有天子诏书不就很正常了吗?而现在董谏挟天子以令诸侯,镇压我等的诏书也是以天子身份颁*布的。所以,只要大兄拿出天子密诏,董贼就成了反贼,我等就是正义之军了。” 她抿嘴一笑,道:“盟军眼下就缺这个。所以有诏书在手的我们就可捞好处了。” 曹顺一喜,道:“先生真是深得大兄信赖,竟是将这等机密事都告诉你。” 他说着便是搓搓手道:“那诏书可藏好了?这等事先生以后还是别告诉别人了。不过先生如此信任我,我……” 他抱拳弯腰,“必不负先生信……” “谁跟你说我们有诏书的?” “啊?” 杨瑛一脸奇怪,“你是什么理解能力?我这话的意思是,我们应该造一封天子诏书出来,然后拿去给诸侯看,特别是给袁家兄弟看,这样我们才可以多弄些好处啊。” “啊?!” 曹顺的眼都瞪圆了。他满脸震惊,望着杨瑛结结巴巴地道:“没,没有诏书?这,这不就是矫诏了吗?!” 第18章 .出发十八路诸侯汇陈留 “你那么吃惊做什么?” 杨瑛摇着头,“你想想那董贼是怎么对天子的?我估摸着这会儿天子老人家心里都乐开花了。你觉得这矫诏发出来,天子会去反驳?天子年岁虽小可却不傻,巴不得咱们立刻就把董贼诛了呢!” 曹顺闭上了嘴。 说得有道理啊!只是…… 他望了望杨瑛,见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心里不由纳闷了。 难道山里人不知天子意味着什么?怎会如此轻视皇权? 他带着疑问退下去了。出去后,便去寻了曹肃,将与杨瑛的谈话说了一遍,最后有些迟疑地道:“大兄,先生好似对天子无甚敬畏……” “她出生的地方没有天子。” 曹肃言出惊人,“种花家非家天下,不讲血统,不讲出身,能者居之,所以她不知天子到底意味着什么。因为在他们那儿,最大的官跟平民也是一样的。犯了法,官也好,民也好,受到的惩罚都是一样的。” 曹肃没少问杨瑛现代的事,听完杨瑛的讲述后,他在震惊之余也不免向往起了那样的世界。毕竟他父亲过继给当了宦官的族叔为嗣后,就没少有人拿这说事。 而种花家显然不存在这种事。不看门第,不看血统,只看能力,这不就是圣人笔下的大同么? 当然,他也知道想要达到那样的程度有多难,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胡说八道,把杨瑛的不畏皇权合理化。 “矫诏?” 他反复念着这两字,慢慢的,便是笑了起来。 “玉贞有大智慧啊!” 说罢便是起身,道:“走,随我去书房拿天子密诏来。” 被夸有大智慧的杨瑛已到了校场仓库,正在一键收取奖励。 “依旧没有粮种……” 杨瑛很失望,今天的奖励里依然没看到红薯土豆,还有粮种。后世优良的种子有很多,就算非杂交的,产量也甩这时代几条街。可来了几月了,粮种还是不见踪影,这也太让人难过了。 她有些丧气地坐在地上,望着面*前的盐、糖、油、酱油以及一堆书籍和生活用品,努力地扯出笑容,“都是用得上的,别难过。来日方长,总归能弄到的。但是……” 她望着地上那个黑色透着反光的大柜子,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骂了起来,“生活用品也就罢了!口琴彩铅我也忍了。可现在,狗系统,你弄个钢琴过来是什么意思?!啊?!这对繁荣有什么帮助?!” “音乐可以激励人心,可以抚慰情绪。宿主既然学过钢琴,那么这就算本系统对你辛勤工作的奖励吧。” 杨瑛无语了。 狗系统居然还知道她学过钢琴,这系统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吗? “叮!本系统知道宿主还学过画画,只是画出来的画都没意境,也不能自己创造,画风都很写实,就跟你弹琴一样,没有任何感情,听着节奏准,但是很枯燥无味。” “……” 她这系统又懒又毒舌,系统说她人品不好,她信了。 人品好能绑上这样的狗系统? 越想越气,忍不住问道:“别废话了。我就问你,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优质粮种的影子?” “叮!宿主,粮种改良足以改变一个时代,只有人品绝佳的宿主才能得到的。所以请宿主继续努力,努力积攒自己的人品,尽早为这个时代带来繁荣吧!” “我!!!” 杨瑛咬牙,“忍!!!” 系统这样奇葩,心胸一定也大不到哪里去。还是少骂几句,不然又该给自己减人品了。 从奖品堆里拿了包辣条,走到门外,有气无力地挥手,让那些哑巴进来分类,而自己则是撕开辣条包装吃了起来。 这个时候,需要一根辣条静静。 吃完辣条,心情也好了些。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扯出一个笑,安慰自己道:“那可是施坦威的钢琴,自己奋斗一辈子都买不起的琴,哈,哈,开心点,开心点,赚了,赚了……” 声音渐小,心越来越酸了。 我的人品就这么不好吗? 让人将钢琴抬回曹家后,一群人过来围观。他们都得了主人交代,不敢问东西是从哪来的,但却不妨碍他们的好奇。 曹孝围着钢琴看了半晌,还用手轻轻敲了敲,问道:“玉贞小妹,这是什么?” “这是钢琴。” 杨瑛打开琴盖,拉开凳子,扒拉了下道:“是一种乐器。” 曹孝大感惊奇,这曲风怎如此独特?可细细听来又觉十分悦耳动听,与大昭的曲子完全不同。 过来看热闹的曹肃站在远处细细临听了一会儿,心里闪过一丝诧异。 大昭的音律一般是五音或七音,但杨瑛此刻弹奏的乐曲明显不同。一些音似乎高一点或低一点?古代没有半音,曹肃能听出来,可见其音乐素养。 而比起音阶,更让曹肃感到吃惊的是,这乐器竟还能弹和弦。在大昭所有的乐器里,只有箜篌能做到这点。但是箜篌传入大昭也不过百年,也只有在皇家宴会上才会使*用。寻常人,莫说是见过箜篌了,便是听都没听说过。 而杨瑛多次表示,她在种花家只是一个普通百姓,而她一个普通百姓竟能接触到类似箜篌的乐器? 种花家之富有超出人的想象啊! 他踱步上前,而杨瑛的演奏也结束了。 他击掌赞叹,“好曲。” 杨瑛回头,道:“大兄来啦?” 顿了下又道:“这首曲子叫左手指月,要是用古琴演奏会更有韵味些。” 曹肃笑了起来,“琴棋书画,还有小妹不会的东西吗?” 杨瑛脸一红,想起自己逼走的那些钢琴老师,讪讪道:“其实我弹得不好,我的老师说曲子是情感表的达,我表达不出来,听着就很无味。” 曹肃笑道:“那你跟孝弟一样。他弹琴也是无甚起伏,每个音都准,但听起来就是无味。” 被人揭了短,曹孝倒也不介意,哈哈一笑道:“我是心思没那么细腻,自然体会不出曲中的意境。不过能自娱自乐倒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孝哥你真豁达。” 杨瑛由衷赞叹,“我该向你学习,不该太计较这些。” 几人说笑了一会儿,便将琴搬进了曹家的花厅。曹肃表示对这乐器有兴趣,放在客厅里以后也方便教学。 曹肃会对钢琴感兴趣,杨瑛不觉意外。 书里的曹肃虽是武将,但那当真是文采风流之辈。琴棋书画就没有他不会的。别看人脸黑,但其实也是文艺中年来着。 摆好了琴,曹肃让人上了茶,轻轻抿了一口后道:“玉贞,可愿随我去酸枣?” 杨瑛愣了下,“大兄愿带我去?” 曹肃点点头,“带你在身边我也好安心些,免得犯了错,无人敢提。” 杨瑛想了想便道:“那我便跟大兄去长长见识吧。” 曹肃笑了起来,“咱们在陈留,半日便可到酸枣,倒也不用着急。你先回去整理下,该交代的事交代下,这陈留乃是咱们的大本营,可要经营好了。” 杨瑛点头,“大兄放心吧,我会安排好的。” 要去酸枣,那电助力车就得拿回来了。杨瑛不会骑马,也不想坐马车。现在的马车都没减震装置,她坐过几次后,都有心理阴影了。 这里去酸枣也不算远,骑着助力车去正好。再说,空间在助力车上,她要带东西的话,还是骑上车比较方便。 过了两日,杨瑛随着曹肃出发去酸枣县。随着他们一起去的还有曹肃招募的两万士兵。人满万,无边无际。杨瑛也算见识到了什么叫队伍庞大。这多人的吃喝嚼用可不是小数目,也难怪曹肃要便卖家产,拉拢夏家搞众筹了。 士兵的伙食要比普通民众好些。肉食这些或许也很难吃到,但粮食绝对足够。不然没有力气又怎么打仗? 杨瑛骑着车,跟随在曹肃的马后,四下张望着。 出了城,破败就越发明显。路过的村庄,田园大多荒芜,许多孩子妇孺甚至都没一件完整的衣裳。在某个村庄*修整时,杨瑛透过那些破烂的木格子窗瞧见了赤贫。 一家人挤在以稻草铺就的床上,一条薄被将光裸的身子遮住。当她与他们的眼睛对上时,她看见的只有惶恐。 这些年人祸兵灾不断,大批队伍的到来往往意味着劫掠。而在这个村庄里,青壮大多已看不见,值得劫掠的东西也所剩无几了。 曹顺跟在杨瑛很后,见她四下瞧看,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杨瑛心善,见不得人受苦。城外比城内更糟糕,见了这场景,估计心里又不好受了吧? 他想开口安慰两句,但嘴拙,也不知如何安慰地好。想了半天,只得道:“咱们骑行营的粮能挤一点出来,先生走时,便给他们留下点吧。” 杨瑛点点头后,便沉默了下来。只要是个正常人,任谁见到了这个赤贫都不会好受。可眼下她没有多大力量去改变,也只能留下一点粮食,让他们暂时能吃顿饱饭。 将压抑的感觉记在心里,她回到大军中,想了半晌,最终还是拿出笔记本,提笔写道:论大昭的赤贫以及改善方案。 东一头西一头的瞎干是很难出成效的。而不去做调查,也很难做出合理的计划。自己要将这些记录下来,然后计划计划,看看能不能制定个方案出来,改善下周边百姓的生活? 第19章 .歧视杨瑛:这里有个阴阳人 傍晚时分,曹肃大军到了酸枣。而在昨日,袁贞袁枢兄弟便已率领了五万大军到了酸枣。曹肃在书中是以狡猾、深谙人性著称的。故意比袁家兄弟晚来一天,看起来他也很清楚,这盟主落不到他头上。 索性晚来一天,场面上的光让袁家兄弟沾了,自己也好多要些好处。 袁贞亲自出大营迎接曹肃,而当曹肃介绍到杨瑛时,笑意盈盈的袁贞便有些冷淡了下来。他将杨瑛打量了一番,皮笑肉不笑地道:“不知杨姑娘的先生修习的是家经书?” 杨瑛一脸茫然,“我有好多个老师,您问的是哪一个?不过我的老师都不是化外之人,不读经文的。” 此言一出,满堂哄笑。 “化外之人?经文?小娘子莫不是以为读经读的是西来佛家典籍吧?” 佛学在大昭立国百年后便传入了。虽有一部分人习得,但在这个社会中属于小众,并不是主流。而袁贞说的“经”也显然不是经文的意思。 曹肃呵呵一笑,道:“十里乡音各不同。玉贞小妹自小在山中长大,不知凡俗凡语倒也正常。” 他说着便看向杨瑛,道:“本褚(袁贞表字)兄的意思是,你的先生师从哪家,都学些什么学问。” “哦,这个意思啊。” 杨瑛焕然大悟,“我的老师太多了,什么都教。不过我们四书五经涉及较少,不过我伯伯……哦,不,我先生说我是弘农杨氏,所以如果非要说什么传承的话,他老人家曾说过,杨氏传承于《欧阳尚书》。” 袁贞本来都*想笑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一个被山外高人捡去的女娃子还能有许多个老师?山外高人何时这么不值钱了? 可当“弘农杨氏”四个字入耳后,他身子猛地一震,眼露不可思议,“你,你说什么?你师父说你是弘农杨氏?” “嗯。” 杨瑛点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所以又叫四知堂杨氏。” 曹肃也是惊呆了! 弘农杨氏!!! 如果这世上还有什么世家能跟汝南袁家一争高下的话,那就只剩下了弘农杨氏。而细细追究起来,杨氏的地位还要更显赫清贵些。 杨氏以治学清廉闻名于世,祖上更是出了“杨四知”这样的圣人。若真要较真起来,袁氏还真不如杨氏呢。 曹肃迟疑了下,道:“小妹,为何这些都没听你提过?” 杨瑛心说,这都是自己从伯父嘴里听来的,她哪知道真假?再说,现代社会谁还将这种事挂嘴上?往前推几千年,哪一个姓不是大族? “呵。” 其他人未说话,倒是袁贞的弟弟袁枢阴阳怪气地笑了声,道:“杨氏子孙众多,会有一两个遗漏在外倒也不稀奇。” 曹肃眼底隐隐怒气闪出,刚想回击下,却见边上的杨瑛点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这家族大了,难免有几个不孝子孙会去沾花惹草,若因此弄出几个私生子倒也不稀奇。我看这事倒也不光光是杨氏,没准你回去找找,也能找出几个沧海遗珠。” “噗!” 曹顺忍不住笑了出来,见曹肃瞪自己,忙闭紧嘴巴,但眼角的笑意却是掩不住。不光是他,在场的人都想笑。 袁贞是庶长子,袁枢是嫡次子。这世家大族哪一个小妾会赶在正室前头生孩子的?一般正室进门都要等上几年,实在没了动静才会纳妾。毕竟,世家也只会跟世家联姻,多少还是要给女方留几分体面的。 而袁枢的老爹显然是盼子心切,正室进门两年不到,小妾弄出了个庶子出来。嘲讽杨瑛来路不正,乱攀亲戚,可你袁家的家风也不见得怎么样啊!要不是袁贞伯父正好去世,被过继到其名下,这袁家可就要来一场嫡庶之争了。 袁贞憋着笑,阻止了欲要发怒的弟弟,清了清嗓子道:“杨姑娘既是名门之后,便随我们一起进去吧。” 让弟弟吃瘪什么的…… 他很爱看。 “啊,这只是师父说的啊。是不是的我也不知道。” 杨瑛一脸无谓的样子,“不过是不是的也不打紧,反正我又没想靠他们。” 这番话一出口,倒是让在场的人高看了她一眼。虽是讲究门第的年代,但有人能超脱世俗,还是值得敬佩的。 袁贞哈哈一笑,“杨姑娘真是个妙人。走走走,我已摆下接风宴,这便吃饭去吧。” 进了中军帐,好似进入了另一番天地。中军帐明明是行军打仗时,主帅议事休息的地方。但袁家兄弟将这里搞得跟旅游景点似的,十分奢华*。 诸人入座,婢女鱼贯而入。她们抬着棜案进来,今日美食已都摆在了棜案上。杨瑛稍稍瞄了一眼,便觉震惊。 居用青瓷来盛放食物! 来了这么久,杨瑛已不是当初那个两眼一抹黑的小白了。大昭的科技水平跟种花家的汉代差不多。因着战乱等原因,一些烧瓷技术早失传。 待大昭统一天下后,虽想尽办法想再烧成青瓷,但因着高温窑炉的技术问题始终无法解决,所以烧出来的瓷器不是胚体没有烧结,便是胎釉含铁锂高,烧出来的瓷器大多呈酱黄、酱褐、黑褐等色。 偶尔烧出来的青瓷一下子身价百倍,成为权贵人家炫耀的手段。而现在袁家兄弟将青瓷拿出来当器具可见其富有。 当然,活到他们这份上,那等无脑炫富的事也不会做。今日上青瓷,恐怕更多的是在展示实力。 乱世有钱有粮便能自立为王。今日诸侯汇聚酸枣讨董,必是要推盟主的。袁贞这般做事,显是志在必得了。 在场的除了杨瑛,那都是人精。稍稍一琢磨,便明白了袁贞的用意:这盟主他当定了。 而闹不明白的杨瑛则是暗暗打起了袁贞的主意。用青瓷招待客人,袁家很有钱吧?狗系统奖励了那多餐具,玻璃的、骨瓷的都有。要不,卖点给袁贞? 正琢磨着,却听到有人点自己名。她抬头望去,见是袁枢正在说自己。她忙坐好,摆出虚心倾听的模样。 “杨姑娘虽疑似出自名门,但这里到底是中军帐。自古女子进军营为不祥……啊,子慎老弟,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我们一群男人在这里讨论家国大事,杨姑娘在这里会不会觉得太无趣了?” 这是在针对我吗? 杨瑛有些纳闷。讲真,这个袁枢生得一副好容貌,虽有三十多岁了,但看起来也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只是这人怎么一开口就阴阳怪气的?饶是自己神经粗大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不爽了。 不是才见面吗?为啥对自己不爽啊?还有这赤|裸裸的性别歧视…… 虽然知道对方只是个古代土著,三观就是如此,但杨瑛还是忍不住冷了脸,冷声道:“女人进军营不祥?难道这些婢女都是男子假扮的吗?” 她冷哼着,“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我能跟着大哥过来自有大哥的道理。再说,谁跟你说女子就不如男的?巾帼不让须眉没听过吗?我们女儿家一样能顶半边天!”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便是引来满堂哄笑。他们笑得大声又夸张,好似杨瑛真说了个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笑得十分肆无忌惮。 曹肃静|坐在位置上,他没有笑。他朝章懋使了个眼色,同样也没笑的章懋不由叹出口气,似已预料到了这个场面。 曹肃与杨瑛结拜,坚持将她带在身边充当谋士,这行为本来就会招来非议与嘲笑的。为此,曹肃已找过他,希望杨瑛*被人为难时,能站出来替杨瑛说几句公道话。 杨瑛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他也看在眼里。虽然此人行事怪异,也毫无眼力见,但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想到这里,他便笑了笑,刚要说话,却听那杨瑛道:“在座的看起来都是豪杰,人中龙凤。所以,我就想问问你们在笑什么?难道诸位都是宦官生的吗?你们的母亲不是女人吗?”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都不好看了。 你辩论就辩论,咋还骂起人来了?说宦官生啥的,也忒侮辱人了。 杨瑛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她走到正中央继续道:“你们可知妇女生产是有多痛苦?如果把疼痛分作十级的话,那么产生的疼痛还在十级之上。所以,忍受着这般疼痛生下孩子的女子难道不该得到一点点尊重吗? 你们学这个经,习个文的,却对人没有起码的尊重,也没有最基本的同理心,如此,与禽兽何异?!” 袁枢那个脸都扭曲了!场面也安静了下来。众人倒没觉得特别生气,毕竟这话怎么听都是在说袁公璐的。他们虽然觉得杨瑛一介女流进中军帐不妥,可也没说什么,不给了她基本的尊重吗?所以这话一定是在说袁公璐!(袁枢表字) 场面一度变得很尴尬,章懋见此便是哈哈一笑,鼓掌道:“杨姑娘果是有胆气。” 他望向诸人,“诸位可能不知杨瑛姑娘的厉害,不若就让我来说说吧。” 将杨瑛做的事都讲了一遍后,他反问道:“诸位,杨姑娘就靠着几个人,靠着一个凿冰取鱼将陈留城里的难民都收拢了起来,若说她无才无德,我想那些难民也不会答应吧?” 他望向了袁枢,笑道:“公璐,你说是不是啊?” 第20章 .内讧杨瑛:左右都分不清,还怎么打仗…… 袁枢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今日得知几个诸侯都将推举自己哥哥当盟主,这心情就不好了。这曹肃与袁贞乃是好友,本想拿着杨瑛开刀,趁机刺啦曹肃几句,可没想到,这个杨瑛看着憨厚耿直,其实是个狡诈的。 听听她说的这些话…… 一句句,一字字的,竟往人痛脚上戳,就这还有才有德?你们莫不是眼瞎? 但他身为袁家嫡子,又是个男人,杨瑛没明着骂他,他便不好发作。可要忍下这口气又有些难,便只得笑了笑道:“说得可真好。” 他望着杨瑛,“以后哪个男人娶了你倒是有福了。” “你说得不错。” 杨瑛笑眯眯的,“我懂医术,精通算学,会做饭,懂天文地理,哪个男人娶了我,的确有福气。” 曹肃差点一个没绷住就笑出声了。杨瑛就是有这等本事,可以让一个正常的画风走向不正常。别人憋死,她乐呵,概因这家伙想得少,有什么说什么,想跟她玩些嘴皮子上的事,恐怕是沾不到好处的,会被噎死。 袁枢表情龟裂了。他瞪大眼望了杨*瑛久久,忽然感觉自己是个傻子。 为啥要跟一个憨子计较呢?跟憨子计较丢脸的只会是自己啊! 一场插曲就这么过去了。虽有些不愉快,但随着其他诸侯的陆续到来,袁枢也将这种不愉快抛到了脑后。 干事业才是最重要的!跟女子计较没意思。 杨瑛将带来的帐篷分了两顶给曹肃当中军帐,剩余的,除了自己用的那顶外,其他都分给了骑行营。 系统奖励过她充气床,她这回也带了出来。把防潮垫和野营地毯往地上一铺,再把充气床打上气,铺上被子,往上一躺,那真是美滋滋的。 野营用的小锅也被拿了出来。到了酸枣,条件就艰苦了起来。除了那日的接风宴,这几日的饭菜实在有些难以下咽。但杨瑛也不好说什么,大家都这么吃,自己若说什么倒显矫情。 索性狗系统奖励的速食食品多,自己也有野营的小锅,干脆后面就自己开灶,弄些泡面吃吧。 今日上午曹肃带着人出去了,听说封冼的大军连破几城,如今已逼近临汝县。临汝县离着陈留只有四五百里路,封冼之勇猛可见一斑。 前日,常沙太守孙谏带领部队前去增援,一举将封冼副将花雄斩于马下,此举激怒了封冼,连夜攻击,孙谏不敌,现已退到梁东,等待增援。 这等形势,增援自不可缓。可诸侯的表现却是让曹肃失望。离着孙谏最近的公孙昝甚至直接无视孙谏的请援,寻了个借口外出去了。 好嘛!董贼还未被伐呢,盟军倒各自盘算起来了,都想保存实力,不去应援。曹肃见此,便知盟军不可成大事,倒是打头阵的孙谏是个可交之人。一番衡量后,他便点了一万八千兵马前去增援。 曹肃走了,家里自然要有人看。他手下无甚大将,可担大将的唯有自己的两个弟弟和夏家兄弟。这几人是必然要带走的,如此,曹肃便只能将剩下的兵马交给杨瑛。 这世上,除了自己爹娘血亲,曹肃觉得也只有杨瑛可信任。毕竟杨瑛想回种花家,便得依靠自己。她一个知晓未来的人会选自己,只能说明自己是胜利者。 利益一致、目标一致的人最值信赖。 曹肃走了,杨瑛自然要替他看好家。这几日,总有人来打探消息,她便挂了个牌子,说是要操练士兵,无心应客。 诸人见此,便觉貌似憨厚的杨瑛并不好拿捏,这拒见的理由就看得出此人的心智。一时间,对于杨瑛身为女子的轻视少了不少,倒多了几分看重。 临时的校场上,杨瑛望着眼前的士兵,有些上火地道:“我都说几遍了?一个操练都做不好,你们还怎么打仗?” 在家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就来训练士兵了。她也不会训练士兵,但想着军训时的操练便觉拿来练练倒也不错。起码,这个能增加集体荣誉感,能让人更团结。 “这是左脚。” 杨瑛转过身,背对*着士兵,伸出自己的左脚,“看清楚了吗?这边就是左边。然后,这是右脚。” “先生!” 有人实在忍不住了。让一个女人来管他们已经够憋屈了,结果这女人还不干正事,主公走了两日,她就瞎折腾了两日。 每天不是让他们跑步就是让他们站这里分什么左右前后,这是要做什么? “您到底要做什么?都两天了……” 那士兵情绪很大,扯着嗓子喊道:“天天让我们走步,这对打仗有什么益处?能保证我们活下来吗?” 杨瑛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有情绪了。她想了想便道:“你们刚刚入伍可能不知道,行军打仗都是要列阵的。我这个已经算简单了,你们若连左右都分不清,以后还怎么上战场?不过你说得对,倒是我疏忽了。” 她叫来五谷,“去,给我寻些白布条来。” “是!” “你们的鞋子都不分左右脚,要让你们分清楚左右的确有些艰难。等会我会让人在你们左脚上绑上白布,再训练起来就容易了。” “可这有什么用?” 情绪上头的士兵还是理解不了,“分得清楚左右到底有什么用?” “你怎这多话?!” 看了半天的曹顺拿出了鞭子,“令行禁止的道理不懂吗?!你以为这是哪?!这是军营!现在主公不在,先生就是最大的!一切都听先生安排就是了。不要问为什么,做就是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情绪更大了。许多人纷纷叫嚷了起来,表示不要杨瑛来训练,他们不听女人的话。 杨瑛冷笑了起来,不过却也没说什么。让人搬来大锅,笑眯眯地道:“我现在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分清左右的好处。” 曹顺冷声道:“先生,你何必这般客气?带头闹事杀之便是。这里可是军营,不是来过家家的!” “话不能这样说。” 杨瑛道:“就算让人死你也得让人死个明白。他们有情绪我也理解,无非是觉得我一个女子无甚本事罢了。” 她敲了敲自己面前的大锅,道:“先弄点饭吃,吃完我再来跟他们讲讲道理。” “先生,你太心慈了。” 曹顺忍不住劝解道:“你越和顺,他们越来劲,不杀几个刺头立威……” “顺哥啊。” 杨瑛打断他,“生命是珍贵的,不要轻言杀戮,哪怕别人不听你的。” 曹顺愣住了。觉得杨瑛这是话里有话,可他又琢磨不明白。 五谷带着人将一箱箱山药火锅面以及肉罐头、干蔬菜包搬到大锅前,擦了擦汗道:“先生,东西都搬来了。” “嗯。” 杨瑛点点头,望向那些士兵,道:“想吃汤饼的站出来。” 众人愣了下,心说这又是哪一出? 难道是想收买他们?呵呵,那感情好哇!汤饼这东西他们还没吃过呢! 有人带头站了出来,剩下的人也就没了犹豫。除了那几个刺头,其他人都站了出来。 两千士兵里有两百来个老兵,这些老兵没*有参与训练,平日都负责替杨瑛打下手,搞后勤。杨瑛让这些老兵将锅子架起,又让他们将箱子打开,将面投下去后,又依次加入干蔬菜、罐头肉以及食用油。 许是系统也觉得送台钢琴过来太过分,这几日的奖励虽依然不见粮种的身影,不过却全是当下需要的。 方便面、各类罐头、蔬菜浓汤等吃食占了奖励的70%,剩余的百分之三十也大多是医疗用品。 眼下大战在即,这些东西都用得上。现在每天能获得的速食品巨多,杨瑛便也不再吝啬。曹肃留给她两千兵马,她不但要教会这些士兵队列操练,还要把他们养得壮壮的,争取变成精兵。 整箱整箱的方便面被倒入大锅中,没一会儿,香味便散逸开来。杨瑛将浓汤宝当作调料,将午餐肉、干蔬菜当作配菜,这一弄,莫说是士兵了,便是她也觉得饿了。 “来,排队,一人一碗。” 她肃着脸道:“不要插队。这两天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身为一个军人最重要的就是守纪律。如果你们插队了,不但今天没有汤饼吃,晚饭也别想吃了。” 士兵们连连点头。这会儿已顾不上情绪了,这汤饼太香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香的东西? 拿到了面条的士兵按照杨瑛的吩咐,捧着碗回到队伍中,在一声“坐下”后,齐刷刷地坐下,端着碗吃了起来。 上千人同时吃面的场景十分壮观,这会儿谁都没屁话了,都埋着头,拼命地吸溜着面条。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原来这就是汤饼啊!面条筋斗顺滑,汤汁鲜美,天啊!吃过汤饼才知道,原来自己以前吃的都猪食啊! 还有这到底是什么肉?怎么也这么好吃? 杨瑛也坐了下来,自己盛了碗面,吃完后,便是擦擦嘴,笑眯眯望着那些士兵问道:“现在,你们可愿意操练了?” 第21章 .都是大傻子袁贞:我赚了?杨瑛:我赚…… 事实证明,胡萝卜加大棒策略适用于所有人。 在吃了一顿从未吃过的“汤饼”后,这些士兵的情绪好多了,操练起来也没那么抵触了,积极性也高了许多。 分清左右到底有啥用他们不晓得。但是,分清左右有好东西吃却是明白的。带着这样的想法,这群士兵变得配合起来,纷纷记住绑布条的是左,没绑的是右,出错变得越来越少。 而杨瑛见用食物奖励有效果,便将队伍分成了三十六组。明天列队表现第一名的队伍每人奖励高档泡面一包;表现最差的只能回去吃粟米饭了。 这奖励机制一下来,大家的积极性明显提高了。这可不光光是没泡面吃的问题,这还关系到脸面。 这些士兵大多是就地招募的。都是同乡,回到乡里,若说起自己站个队都站不好,岂不是要被乡亲们笑死? 没人愿意承受这个后果,一时间,校场上气氛激烈。都是十七八的年轻小伙,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谁愿意落于人后? 杨瑛一看大家的心气出来了,立刻又加上了力量训练。 怎么训练士兵她是不会,但是她会健身啊。她当年也是请了教练正儿八经指点过的,这些年就没停过,怎么教人锻炼肌肉她还是会的。 让人做了些单杠、双杠、找来石块,做了些简易的健身教材后,新的训练便开始了。 温暖的三月里,阳光明媚的午后,杨瑛穿上从系统那弄来的卫衣,直接俯卧而下,双肘弯曲支撑在地面上后,道:“这个叫平板支撑,可以锻炼我们腰腹部的力量。腰腹的力量强了,底盘才稳,跟人作战时才不会轻易被绊倒……” 杨瑛满嘴跑火车。作战时增加腰腹部的力量到底有什么用她哪里晓得?不过作为一个医生来说,鬼扯两句还是容易的。 “这个叫俄罗斯转体。不要问我俄罗斯是什么,总之这样练就对了。” “这个叫仰卧曲膝提髋;这个叫坐姿剪刀式踢腿……” 杨瑛一连示范了十二个动作,做完后便是站起来道:“这十二个动作都是训练我们的核心肌肉群的,可以增加你们的力量,提升心肺功能。从今天开始,我会想法在你们的饮食里加上肉食以及鸡蛋。你们一天做六组这个训练,然后再围着校场跑十圈,谁拿了第一名,还有额外奖励。” 士兵们这下服气了。杨先生操练士兵是真有一套的。这套动作看着有模有样的,一看就是有传承的。再联想到杨瑛的身世,士兵们就来了精神。 这一定是隐士高人传授的锻体之法!普通人练了能强身健体,有点智慧的练了没准能升天当神仙。 要不怎么说民众脑洞大呢?被他们这样一番自我脑补后,这群人看着杨瑛的目光就火热了起来。杨瑛也不知这些人这么会脑补啊,见他们训练积极,便开动脑子弄肉食去了。 两千人的吃喝嚼用可不是小数目。虽然曹肃留下了许多粮食物资,但是这样强度的训练没有蛋白质摄入可不行。所以她思来想去后,便将主意打到了袁贞身上。 从系统奖励的东西里翻了翻,翻出一套玻璃茶具后,她抿了抿嘴,露出一丝笑。 带着红豆去县城里买了个做工精致的匣子后,便向袁贞递了拜帖。曹肃走前曾关照过袁贞,拜托他照顾杨瑛。这会儿见杨瑛递帖,袁贞便她进去了。 杨瑛行了礼,笑着将手里的盒子递上去,道:“下山时,师父送了我几套东西,说是珍贵无比。可我看来看去的,也不知这东西珍贵在哪。所以,今日叨扰,其实也没别的事,就想着袁大哥见多识广,想让您帮着掌掌眼。” 一声“袁大哥”叫得袁贞心里舒坦。话说,杨瑛虽是个憨憨,但却是个美人。美人相求,想想便觉是美事。再者,对于这个能让自己弟弟吃瘪的家伙,袁贞也愿意亲近下。 “哦?” 袁*贞笑着道:“是何好物?拿来我看看。” 杨瑛将盒子递上去,道:“请袁大哥看看,这东西能换多少肉食?” 袁贞愣了下,有些不明白杨瑛这是什么意思。 既是珍宝又岂能卖了? 压下心中的疑问,打开了盒子,只瞧了一眼,便立刻将盒子合上。心扑扑直跳,他这是看到了什么? 水晶做的餐具? 再打开盒子,眼睛瞪得越发大了起来。 “这,这是?” “此物叫玻璃。” 杨瑛又开始满嘴跑火车了,“在山里时,这东西随处可见。可师父非让我带几套下山,说是这东西值钱。若是我遇上难处了,也好拿这个东西度过难关。” 袁贞咽了咽口水,只觉身心都被震荡到了。 完全透明的餐具,透明如水不提,上面还有规律的花纹。那花纹不像是雕刻出来的,倒像是模具浇铸的。手轻轻抚过去时,一丝清凉漫过指间,他忍不住又颤了颤,有些不确定地道:“你刚刚是问……这个能换多少肉食?” “是。” 袁贞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样的水晶餐具有一个都可以当传家宝,而你这里整整一套,有十二件,你当真只是想换些肉食?” “唉。” 杨瑛叹气,“这不也是没办法了吗?士兵操练需要体力,若是没有肉食又如何操练?我看那些兵卒瘦得可怜,担心他们无法承受操练,所以便想拿这东西去换肉食,好让他们安心操练。” 袁贞听了这话,想了想便道:“只是这等稀世珍宝只换肉食的话……” 他笑了起来,“恐怕将全酸枣县的肉食都给你了也不够啊。” “这么值钱?!” 杨瑛故作惊讶,“看来师父真没骗我。那,那袁大哥,这,这到底能换多少肉食啊?” “玉贞啊。” 袁贞换了个称呼,“你看你小字叫玉贞,我叫袁贞,咱俩都带一个‘贞”字,你说这算不算缘分啊?” 杨瑛用力点头,“这自是缘分。所以我才大胆喊你一声大哥。” “这就对了。” 袁贞笑得越发和善了起来,“我与子慎是发小,从小一起玩到大。他的妹妹便是我的妹妹。再说咱俩又这么有缘,有句话便我直说了吧。” “大哥请说。” “这东西估计除了我袁家也没几个人买得起。这样,你不是要肉食吗?这鸡鸭羊的我每天让人各送一百给你如何?外加两百个鸡子。(鸡蛋)送满百天后,你将这水晶盘子送我如何?” “那可太好啦!” 杨瑛十分高兴地道:“那我就谢谢袁大哥了。” “不必客气,都是自家人。” 袁贞心说“你可真是个憨子。不过憨得还真可爱。” 杨瑛心里也笑:袁贞果然是个冤大头,一套不值钱的玻璃餐具居然能换一万只鸡、一万只鸭、一万头羊以及两万只鸡蛋。 赚了,赚了,赚大发了啊! 两人不约而同地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对了,袁大哥,这些东西我都要活*的行吗?” “自然是活的。” 袁贞笑着道:“我也没那个本事天天给你宰杀。那些士兵都会干这活,你这就回去圈快地出来安置这些牲畜吧。” “好勒!多谢袁大哥,我这便去了。” 杨瑛一走,袁贞便又打开盒子,看着流光溢彩的餐具,嘴角露出一丝笑。 有这样的珍宝在手,还怕大事不成么?转手卖个二十万金,再用这钱来招募士兵,这天下还有谁能跟自己争? 曹吉祥啊曹吉祥。你精明了半辈子,随后却认了个憨子当义妹,真是…… 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心情变得格外畅快。 下午时分,袁贞果然命人送来了东西。杨瑛欢喜极了,让人将鸡鸭羊圈起来后,便又发动士兵去割草、挖土、捉蚯蚓。 傻子才会将这些东西都吃了!现在算上她自己,拢共就两千人出头点,50人一组,可以分成40组。一组给一只鸡、一只鸭、一头羊,暂时应付着也足够了。 剩余的都养起来,鸡生蛋,蛋生鸡,草喂羊,羊产奶,这才是王道啊!至于那些鸡蛋她也拿随身携带的手电照了下,能孵化的都留下,不能孵化的再吃。 书里这一仗打得时间不长,可也将近一年。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也足够她在这里搞下发展了。 让人搭了帐篷,将军用帐篷上用的棉内衬装了上去后,便开始琢磨该怎么设计人工孵化床。农业书里有人工孵化的技术,但所用到的材料除了一个温度计外,她什么都没有。所以思来想去的,她便打算自己设计一个出来。 人工孵化除了需要温度外,还需要一定的湿气。杨瑛想了一晚上,最终决定让人先来盘个炕,然后在炕上打起专用的架子,下面用盆接上水,将鸡蛋放到铺了稻草的架子上,或许这样能人工孵出鸡蛋来。 大昭已有了两烟道的火炕,此地又处北方,寻个会盘炕的工匠不难。很快,在袁贞将第六天的肉食送来时,杨瑛设计的孵化火炕便出炉了! 第22章 .青贮饲料杨瑛的火炕真得孵出小鸡啦!…… “母鸡不孵蛋,让火炕孵蛋”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袁枢得知杨瑛做的事后,笑得肚子都痛了。 这是哪里来的天才?竟想让炕给你孵小鸡?他笑得前仆后仰的,心里对于杨瑛那点芥蒂也在笑声中烟消云散了。 你怎么能跟一个傻子计较呢?太掉价了。 杨瑛用火坑孵小鸡的事传得盟军大营尽知。这几日,曹肃手下的兵出去也免不了被嘲笑。现在这群士兵都很相信杨瑛。尽管他们不知这法子到底能不能成,但是杨瑛是为了他们才沦为笑柄的,所以怎么也不能在气势上落了威风,谁敢笑先生就打他。 杨瑛阻止了士兵们,笑眯眯地道:“他们想笑就笑吧。等咱们把鸡仔孵出来,吃香喝辣时,看他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可先生啊,他们这般笑话你未免也不厚道了。” 一些士兵很委屈地道:“他们哪里知道先生的慈心?先生是为了给我们弄肉食才这般尝试的。先生,要不我们不吃了,您还是别弄了吧?” “笨蛋!” 笑眯眯的杨瑛冷了脸,走到那士兵面前,伸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下,道:“嘴长别人身上,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怎么?你还能将人嘴堵上不成?他们说话不费力气,咱们操练可是要花力气的,没有肉食吃怎么行?被人笑两句又不会少块肉,肉吃嘴里才是真的。” 她望向所有士兵,道:“还有,回击嘲笑最好的办法便是做出成绩来。他们不是觉得咱们荒谬吗?那就用事实来反击!好了,都干活去吧。这几日暂时不操练,先把青贮池挖出来再说。每天都有一百只羊送过来,没好饲料可不行。 还有,培养蚯蚓的土堆窝子也要给弄好了,方式我都教过你们了。你们都要用心做,等以后退伍了,这些都可以让你们发家致富的。” 说到这话,士兵们脸上愤然之色少了许多。他们之所以拜服杨瑛也不仅仅是因为几口吃的。他们拜服杨瑛是因为她不吝啬自己的学问,手把手教了他们好多东西。 比如养蚯蚓喂鸡鸭的学问,比如挖池子做青贮饲料的学问。这两日他们跟着先生学了怎么堆蚯蚓窝。他们长这么大,还是头次知道,蚯蚓还能人工养殖。也头次知道,给鸡投喂蚯蚓不但能让鸡多下蛋,还能减少谷物饲料的依赖。 这样的恩德说是再造也不为过。毕竟谁掌握了这样的秘法那便能发家致富,从此摆脱泥腿子的身份,当个人上人。而现在,先生毫不吝啬地教给他们,就这点来说,他们也该敬重她。 众人心里带着感激,对于外面的风言风语虽还气愤,但却都闭上了嘴,没有去还击。 先生说得对。只有做出成绩才是对嘲讽最好的反击!事是靠做的,不是靠说的,大家走着瞧吧! 用火坑孵蛋的笑话闹了几天后,杨瑛又再次给人增添了笑点。头次听说给羊吃的草还要挖个坑埋起来的。埋起来的草料还能吃吗?杨瑛似乎不这样认为。她不但让人挖坑,而且为了埋饲料,还特意做了大木箱。 好嘛!给牲畜吃的草料装箱埋地,这叫什么?这叫棺材饲料啊! 一群人笑得前仆后仰的,只觉曹肃真倒霉,误将顽石当美玉,还结拜成兄妹,这可亏大发了!那杨瑛是高人子弟不假,但估计也就跟高人学个皮毛,不然怎会弄出这多荒唐事来? 嘲讽声越大,杨瑛大营里的士兵就越安静。大家都憋着一口气,非要给这些人一点颜色看看。 比起憋着气的士兵,杨瑛倒是心态平和。要做的事这么多,哪有时间跟庸人生气? 青贮池已经挖好了,接下来就该放饲料了。 青贮饲料要比普通饲料有营养*。取用水分多的植物性饲料经过密封、发酵后,饲料气味酸香、柔软多汁、营养丰富,十分适合用来喂养牛羊等反刍动物。 而且这种饲料储存很久后还能保持新鲜,待秋冬草木枯黄时,能吃到新鲜的草料,对于牛羊来说也是件愉快的事吧? 杨瑛一边铡着草料,一边伸手将铡碎的草料放手里捏,“这种饲料水分的掌控很重要。低了会影响饲料的发酵,引起饲料霉变;多了饲料就会结块,营养也会大量流失。所以,饲料切好,要像我这样……” 她用力捏了捏手中的草料,“像这样的,松开手后,草球又慢慢膨胀的,且手上无湿意感的便是可以下池青贮的;像这样……” 她又寻了另一堆铡好的饲料,“松开手,草球没有膨胀回去的,手上也有明显湿润感的就是不行,需要再晾下。” 这些士兵大多是农家子弟,干起农活来比杨瑛利索。听杨瑛这么一说,立刻就明白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杨瑛发现这些人上手比她快多了。不但上手快,活做得还好,没几日功夫,十来个青贮池便被堆满了。 将青贮池封了口后,日子也变得稍稍清闲了些。如此又过了半月后,第一批放下的鸡蛋破壳了。 破壳那日,负责看守的士兵疯了一般从孵化屋里跑出来,仰着头狂叫,“孵,孵,孵了!火炕真得生出小鸡啦!” 一声喊,可谓石破天惊。 杨瑛用火炕孵出小鸡的事立刻就传遍了整个盟军。 一群人面面相觑,眼里都带着同样的疑问:我们莫不是在做梦?还没睡醒?火炕怎还能孵小鸡呢? 杨瑛见自己设计的孵化场真孵化出了小鸡,那高兴的啊! 虽然有许多蛋坏死了,但她算了下,孵化率接近80%。在这落后的古代,已经非常不错了。 她将小鸡仔移到早早建好的鸡舍里,望着这些嫩黄的小鸡仔,心里美滋滋的。 鸡生蛋,蛋生鸡,很快,她就能开一个巨型养鸡场了。而且她还能跟农户签订协议,让农户来养这些鸡。鸡仔免费送,农户只要来购买鸡仔饲料就行了。 这样,既能让农户脱贫,自己还能赚鸡饲料的钱,一举两得。 鸡蛋能孵,那鸭蛋肯定也没问题。这些日子她都将鸭子赶到附近的芦苇荡里去放。许是春天吃的东西多,这些鸭子都在岸边草丛里下了很多蛋。 这些蛋她让人收集了一部分,现在鸡仔成功了,那么也可以试试孵化鸭蛋。陈留附近的湖泊河流真是不少,用来放鸭子很合适。 而且她观察了下,大昭北方的气候跟她的那个时代有些不同。按理说,北方的雨水应是比较少的,但她来了几月,已下过多次雨。所以她想着,既然陈留附近都不缺水,而书里的曹肃在又陈留待了三年才去青州当青州牧,那么,她便可以想法在陈留开辟水田来种水稻。 有了水田,自己就*能搞立体养殖了。在水里放上鱼虾蟹与鸭,不但能减少虫害,还能增加产量。除去收获的稻子外,像鱼虾蟹还有鸭子这些都是能卖钱的。 这些日子她把系统奖励的《现代农业》、《现代农业养殖》、《扶贫实施指南》都给翻了一遍。比起一个月前的自己,这会儿也算是有了点农业基础知识。她就琢磨着,想要完成任务,有两个事一定要完成。 一、找块不错的根据地; 二、提高生产力。 这两点做不到,那任务就不可能完全。 比起武器、谋略,其实更重要的还是搞发展啊! 杨瑛打了个翻身仗,手下的兵也神气了起来。他们现在天天有肉吃,有羊奶喝,半天操练,半天干农活,一个月下来,所有人都壮了。 其他盟军的士兵看得羡慕,但也只能羡慕着。杨瑛这是养精兵的方式,没有钱可办不来。只是,若是能将那孵小鸡的手段学来,或许大家日子也能好过点? 有想法的人总是会立刻行动起来。很快,杨瑛便收到了一份拜帖。 “公孙昝?” 杨瑛望着名帖久久,慢慢的,眼里绽出惊人的光芒! 自己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 公孙昝此人倒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他手下有一员猛将,姓卫名俊,字云仪,在书中倒很出彩。卫俊在书中的武力排行虽是第二,但杨瑛感觉,其实他能打过第一的封冼。 毕竟他比封冼小了近二十岁,若真遇上,身理机能开始走下坡路的封冼未必能敌卫俊。而书中后来发生的事也证明,封冼一死,卫俊便是天下第一,无人能敌。 而比起只知称勇的封冼,卫俊更难能可贵的地方是其统兵的能力。良将易得,帅才难得。卫俊的智谋、忠勇在书中堪称是完人。 而就这样一个完人因是平民出身,一直得不到重用。哪怕后期跟了刘辈,也因其出身低微而受到排挤。 曹肃曾多次感叹,若卫俊愿降伏于他,必不会只给名不给权,让其一身才华抱负空耗费。现在,这个人就要来到自己眼前了,自己若不将其忽悠走,怎么对得起自己大哥呢? 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整理了下衣冠,冲绿豆道:“去将我珍藏的白茶拿出来,我且亲自出去迎一迎这贵客……” 第23章 .祸水东引杨瑛:我也是会用计谋的…… 亲自出门将公孙昝迎了进来,一番客套后,两人分别入座。 绿豆将泡好的白茶端了上来,公孙昝看了一眼,有些纳闷地问道:“敢问姑娘,这是何物?” “茶。” 杨瑛笑着道:“你们喝茶又是烤又是加葱姜肉的,太过繁琐亦吃不惯。索性将茶炒一炒,喝时直接用水泡开,多省事啊。” 真是个怪人。 公孙昝心里腹诽着,但脸上却不显。他今日来可是有事相求的,若拿乔什么的,事也办不成了。 脸上堆起笑容,“杨姑娘不愧是山中隐士高人培养出来的子弟。” 他*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闭眼细细品了下,不由点头,“入口微苦,可舌尖却有回甘,这喝法甚是有意境。” 这话不是恭维。公孙昝也是大家族出身,自然分得出好坏。所以一口下去后,他也是微微惊讶。 茶,居然能这样喝? “公孙兄喜欢就好。” 公孙昝比曹肃还大两岁,杨瑛被系统改造的身体如今只有十八岁,称他一声哥,那实在是占了曹肃的光。对此,公孙昝也只能勉强笑笑,道:“杨姑娘,若不介意,我便唤你一声杨小妹吧?” “行。” 杨瑛笑眯眯的,“都是盟军兄弟,一家人叫什么都可以。” “既如此……” 公孙昝放下茶盏,道:“那我有话便直说了。” “兄长请说。” “是这样的。” 公孙昝组织着语言,“我听闻你用火炕孵出了小鸡,故而厚颜试着来跟小妹请教一番。” 他故作难为情地道:“他人技法不得窥探的道理我也懂,这请求是孟浪了些。但是杨小妹,如今前线如火如荼,将士无肉便无力,若是能将此法交出,伐董的胜算也大些。” 一旁伺候的红绿豆以及五谷听了这话脸上都闪出了愤怒。 交出来?凭什么?!居然玩道德绑架!果然,姑娘说得对,这些千年的望族,百年的世家就是一伙强盗!瞧他那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姑娘不交出来就不道德似的! “兄长是来请教孵化之法的?” 杨瑛神色淡淡的,她虽情商低了些,但也听得出公孙昝这是在用道义压自己。 呵呵,有意思了。听这话的意思,是什么好处都不想给,要自己白交出去了? 她放下茶盏,道:“公孙兄,我虽自小被师父收养在山中不知世外事,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还是懂的。我如今已跟兄长结拜,算是半个曹家女。既已是曹家人,那这等秘法外传自是也要请教下家中长辈的。” 公孙昝一愣,他没想到憨直的杨瑛竟会说出这等话来。按照他的想法,杨瑛这样的人就算要拒绝也会很干脆的,哪里会说这么多绕弯子的话? “那小妹的意思是?” 他将身子往前探了探,道:“小妹,我们也不是白要的。” 大义压下来没用,便要加下筹码了。 公孙昝笑着道:“有几个太守也想要此法,故委托我前来说道。我们商量过了,要是小妹愿意交出此法,我等愿给五百匹健马外加五万金。” 真是大手笔。 但这孵化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跟下金蛋的鸡有何区别?五百匹马与五万金虽多,但能与不停下金蛋的鸡比吗? 五谷等人显然也明白这道理。他不停朝杨瑛使眼色,心里暗暗恼恨自己。应该将曹顺叫来的,这样姑娘也不会任由这老狐狸拿捏了。 见杨瑛不说话,公孙昝又连忙道:“若是小妹不满意,我还能去说合。” “人工孵化的法子我可以教给你们。” 沉默半晌的杨瑛开口了。 “*先生!” 五谷急了,“先生三思!” “我自有分寸。” 杨瑛给了他一个定安的眼神,望向公孙昝道:“五百匹马、五万金不够,我还要人。” “人?” 公孙昝愣了下,随即联想起杨瑛在城里大肆搜刮工匠的事,便念头通达了起来,“只要小妹开口,想要什么样的人我们都给你找来。” “呵呵。” 杨瑛笑了起来,“这事对别人来说难,可对公孙兄来说却不难。” “哦?此话怎讲?” “我听说公孙兄麾下有一人,姓卫名俊,乃常山郡人士。我听闻此人之勇猛异常,前来投军时,乡里有官吏义兵追随,人数之多过百人。正好,我身边还缺个护卫,若兄长舍得,便将此人给我如何?并且,我还能答应你,除去我兄长外,不会再教其诸侯世家这孵化之法,你看如何?” 公孙昝大喜,“卫俊出身微寒,小妹看得上乃是他的福气。我这便将他叫来,他带来的那些人也一并交给小妹,就让他们充当小妹的侍卫吧。” “如此……” 杨瑛起身,行了一礼,“多谢兄长了。” 公孙昝得了火炕孵化的法子,喜滋滋地走了。他一走,红豆就哭了。 “先生,您为了这个秘法熬了多少个夜晚?看书看得眼睛都红了,图纸都画了一堆,好不容易成功了却便宜了这坏东西,先生……” 红豆伤心极了,也气愤极了,“他拿着大义来压您,可当初您做这事时,他可没少看您笑话。一百个蛋出八十个小鸡,这以后能生出多少蛋来?能给多少人吃上一口饱饭?就给他这么……” “红豆。” 杨瑛掏出帕子递给红豆,“别难过。其实我们赚了。” “先生,这都亏大发了。” 五谷小声嘀咕着,“那什么卫俊能抵几千上万只鸡?” “哈哈!” 杨瑛笑了起来,“那卫俊可是大有能耐的,他一人就值十城!再说了,他们养那么多鸡吃什么?难道就吃谷子吗?那得花多少钱?没有我的饲料他们也撑不起这大的盘子。嘿嘿,只要饲料配方还在我手里,我就吃不了亏。五万金和五百匹马先收下,届时他们还得回来跟我买饲料。” “那,那饲料又不难做。” 红豆抽抽噎噎地道:“要是哪个丧良心的将您教的东西传出去了,咱们不还是亏了吗?” “不怕。” 杨瑛一脸自信,“传出去也不怕。鸡也是会生病的,他们不懂怎么防治鸡瘟,就算得了饲料秘方又如何?放心吧,这法子总比困难多。将卫俊要来,咱们不亏。” 至于卫俊这样忠勇的人会不会效忠自己?杨瑛完全不担心。 卫俊出身平民,受尽了战乱苦,他的父母就是在战乱中没的。只要自己这饼画得足够大,不怕卫俊不从。 再说卫俊对公孙昝可没多少情义。公孙昝看不起平民卫俊,而卫俊也看不上公孙昝施政残暴,就在盟军解散后没多久,他便借着*兄长去世回家去了。这一回去便是七年。 在这父母都只要守孝三年的年代里,兄长去世守孝七年是怎么也说不通的。这只能说明卫俊不想搭理公孙昝,一直到他死了,他才投奔刘辈去。 现在自己正大光明地将人要过来,小小忽悠一番,不怕他不从。 再说,以后再有人来跟自己要“秘法“,自己完全可以推公孙昝头上去。答应了公孙昝不再教其他诸侯世家,你们总不能让我失信吧?这一招祸水东引也是她看书看来的,能灵活运用,杨瑛对自己的机智感到满意。 老妈总说自己笨,可自己哪里笨了?自己也是会动脑子的,好伐? 找了人才回来,心情自是愉悦。拿出狗系统奖励的青梅酒,拆了个鱼罐头和肉罐头,一边美滋滋吃着,一边等卫俊来。 只是等她吃饱喝足了,卫俊还是没来。想想他还有百来个兄弟,收拾起来要点时间,便又去了校场,跟士兵们一起训练。 这一训练便是到了黄昏,而卫俊还是不见人影,这下杨瑛有点急了。 心说公孙狗贼该不会是反悔了吧?不行,不能这样等下去,她得主动出击。 叫来曹顺,将事说了一遍后道:“我知你有很多疑问,但是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你只要相信卫俊是个人才,值得这代价就行了。现在,你立刻去营中点兵,将最厉害的给我挑三十个出来,咱们去会一会那常山卫云仪!” “是!” 方子都交出去了,再多说也是无疑。与其抱怨,还不如指望那卫俊是真有本事的,不然这单买卖就亏大了! 点了兵马,杨瑛骑着车,赶到了公孙昝的军营。公孙昝不在中军帐内,说是出去了,杨瑛这下有点恼火了。 狗东西,真想骗自己不成?立刻又问:“那卫将军可在?” 迎接的人一脸蔑视,“卫俊就是卫俊,什么将军不将军的?喏,这边往西走过十个营门便是卫俊的住处。他下午才回来,这会儿应正在收拾东西,等姑娘去接他吧。” 杨瑛松了口气,看来只是个误会,公孙昝没想耍赖。 只是…… 她看了眼迎客的小兵,心里冷笑。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早晚会后悔的! 带着人去了卫俊的营房,到了营房外,见好几辆车马停在门前,好些士兵正在往上搬东西,心里一喜,便喊道:“请问常山卫俊卫云仪将军可在此处?” 听见有人喊,那些士兵停下了手里的活,望了过来。见是一姑娘,又见她身材高大,思来想去的,便觉这一定是大名鼎鼎的杨瑛了。 一想到这个女人即将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这些勇猛异常的常山汉子便有些受不了。他们冷眼瞧着杨瑛,谁都没有回应。 杨瑛有些尴尬,同时也有些委屈。就因为自己是女人,所以每次接收士兵时都会被这么对待么? 但眼下不是闹情绪的时候,未免夜长梦多,还是赶紧将卫俊骗走*才是。她组织了下语言,刚要说话,却见行军帐篷被打开,一个身形高大的人出现在了眼前…… 第24章 .卫俊杨瑛:这帅得有点人神共愤了………… “在下便是卫俊。让杨姑娘亲来相迎,卫俊愧不敢当……” “你知道我是谁?” 杨瑛上前两步,将营帐边的人看了个清楚。 书里形容卫俊“身长八尺,姿颜雄伟”(注1),对于这句形容,书评下一直有争论。 有人觉得卫俊应该是一个身材魁梧,容貌坚毅的阳刚猛男;有人却觉得一身白袍的卫俊应该是一个容貌清秀的男人。为此,阳刚派和俊秀派可没少撕逼。 而现在,当真实的卫俊站在杨瑛面前时,杨瑛只想说,你们都错了。卫俊不但阳刚气十足,颜值也是爆表的。 目测一米九以上的身高,只站在那儿,就带给人一种威慑感。一身麻布制成的白袍穿在身上,简简单单的,却有种说不出的随意洒脱。 再观其容貌。 五官分明,轮廓如刀刻。一双眼睛如黑曜石,明亮的同时又给人深邃的感觉。杨瑛对上他的眼睛,便觉那眼睛像磁石一样,将人目光吸引住的同时,生出一种想探究的感觉。 他站在夕阳笼罩的营房外,黄昏的余晖映照在他身上,将白袍染出淡淡的金红,让硬朗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鲜活了起来。 高挺的鼻,紧抿的薄唇,斜飞入鬓的眉,白衣黑发,温润中又自带狂野…… 这是杨瑛对卫俊的第一印象。 应该说,不愧是作者最偏爱的完人吗?这容貌、身材、气质真是无可挑剔。受过各种明星洗礼的杨瑛觉着,卫俊之俊美完全不下任何明星,真是帅得有些人神共愤了。 卫俊望着杨瑛,见她目不转睛地打量自己,也不以为意。迈开腿,上前两步,抱拳道:“盟军军营中能随意出入的女子便只有姑娘了。更何况,公孙将军已将在下赠予姑娘,姑娘会出现在这里便不奇怪了。” 杨瑛听出了卫俊话里的讽刺,不由讪讪。 “那个……没跟你商量下的确是我不对。但赠予这个词就严重了。人又不是货物,怎能送来送去的?” 一边说一边心里骂自己虚伪。自己刚刚拿着孵蛋技术讨要卫俊时可没想过人家是个人,也有权说不愿的时候。 但技术都送出去了,话也说出口了,人家包袱都打好了,自己再收回之前的话也是不可能了。索性只能厚着脸皮道:“卫将军你放心,我兄长雄才大略,心胸广阔,不问门第,只看才能。你到了我这边,一定会受重要的。” 卫俊愣了下,他倒没想到杨瑛会说出这番话来。毕竟在所有有关杨瑛的传言里,她都是一个没眼力见的铁憨憨。现下竟能道破他的处境,此人当真像传说的那样憨吗? 其实他那番话也不是针对杨瑛的。他下午操练回来就被告知,他和他的部下被分到杨瑛手下去了。*再细问,前来禀报的人却是一字不肯多说。他花了点时间打听了下,得知公孙昝上午去了杨瑛那儿,心里便明白,自己这是被卖了。 杨瑛火坑孵出小鸡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公孙昝为人高傲,这时屈身去拜访杨瑛除了孵化小鸡的事,还能有什么事?去了杨瑛那里,自己就被拨到了杨瑛手下,可见,他们之间是达成了某种交易,而自己只是交易品中的一种。 虽说这事有点膈应人,但看到杨瑛主动前来后,那点膈应也就平息了。杨瑛会来,只能说明是她跟公孙昝要了自己。自己的才能有人看见,这是值得欣慰的事。但是公孙昝的做法,他要不说几句,也着实难以安慰跟随自己而来的兄弟们。 公孙昝派人告知此事后,便避而不见。不仅如此,他还派了人过来监督自己。这算什么?当他卫俊当什么人呢?难道普通百姓出身的他就注定是阴险狡诈之辈么?会偷拿他的东西?这做法未免太侮辱人。 他今日要不刺啦几句,兄弟们怕是要憋屈死。本来他们是听闻了公孙昝抗击外族的英名才来相投的。可来以后才知道,这位抗击外敌的大英雄实则是个残暴之人。放纵部下劫掠百姓不说,还多有屠杀之举。 这样的残暴之主可不是他要效忠的对象。本也想走,现在好了,正好名正言顺地走。杨瑛能为了士兵的一餐肉食想办法,定是心慈之人,暂时跟着她也好。 想到这里,他便道:“既如此,那俊与这百来个同乡兄弟就靠姑娘照应了。” “好说,好说。” 见卫俊愿意跟自己走,杨瑛那个高兴。连忙上前将弯腰作揖的卫俊扶起,笑着道:“你就叫我玉贞吧。等大兄回来了,我就为你引荐。” “多谢姑娘。” 卫俊跟着杨瑛走了。到了曹营后,他才彻底明白,为什么盟军士兵会这么羡慕杨瑛的兵。 自己刚来那天,杨瑛开了宴席宴请了自己和兄弟们。而接下来的日子里,她都是与官兵同吃。这些官兵好似也忘了她是女儿家的事实,纷纷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也不避讳。 而杨瑛似乎也很享受这样的氛围,不但跟普通士卒一起吃饭,还教大家认字。就是她教的字都是少胳膊少腿的,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撇去这个平易近人的态度暂不说,就说这伙食,那可真叫人羡慕。粟米管够,时不时还有汤饼吃。比起时人的一日两餐,杨瑛营中是吃三餐的。就这待遇,已甩了其他诸侯几条街。 每日卯时起床,卯时末用餐。早上吃的简单,就小米粥外加菹菜(咸菜)和炒鸡蛋。吃完后,每人会得到一杯羊奶或者是一种叫作奶粉冲泡的牛奶。 不过羊奶也好,冲泡的牛奶也罢并不是天天有的。其他士兵告诉他,因着羊奶产量不多,杨瑛带下山的“仙粉”也不多,所以要省着吃。 朝食已如此*丰盛,而午餐更是吓人。每五十人可以分到一只鸡,一只鸭以及一头羊。肉食不是很多,但确保了每一个兵卒每天都能吃到肉。有时若是运气好,外出训练时抓到了野猪什么的,还能加餐。 听这些兵卒说,杨瑛在陈留自己弄了养鱼场,等过些日子,鱼长大了,以后每天都会有鱼吃。而袁贞送来的鸡鸭羊许多都留了下来,晚些时候跟着先生去开荒,将麦子与苜蓿、豆子轮种,不但可以肥地,还能种出羊吃的饲料。 讲真,在杨瑛军营里观察了几天的卫俊是有些懵逼的。杨瑛做的每一件事看起来都很荒唐,但偏偏她都成功了。所以他不得不细思,杨瑛是不是一个大智若愚的人? 而更让他感到惊异的是,杨瑛还有几辆造型怪异的车。那车全是金属打造,轮子的材质是他未见过的,而她为此还成立了一个骑行营。鬼知道这骑行营是用来做什么的,他只知道一群壮汉每天不干正事,就天天在轮流骑那怪车,一骑就一天。 对此,营里的人似是见怪不怪,只当没看见。唯有说起骑行营的伙食时,才会两眼放光的多说几句。 骑行营的人伙食极好,羊奶、牛奶、鸡子是天天有,肉食也是敞开了吃。卫俊猜测,杨瑛可能会造这种车,给骑行营这么好的待遇,也许是为了以后准备。 这车的速度不算慢,也能驮很多东西,且比马匹灵活,若是用来运送东西是不错的选择。 看着军营里的种种,卫俊对杨瑛越发好奇了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高人能培养出这样心性的人呢? 杨瑛不知卫俊观察这么仔细,她这几天都沉浸在“拐走卫俊”的幸福感里。为此,她亲自写了一封信,让人带去前线,交给曹肃。 卫俊给自己当护卫有点可惜了,还是要在战场上才能发挥他的才能。只是信送出去没几日,便有人回报,曹肃受困,请求支援。 杨瑛一下就懵了。 曹肃出发前,她交代过,董谏若迁都长安,必不可以为这是个机会。因诸侯各怀心思,必不会出兵。若自己独身而去,必是大败。 这是书里的情节。董谏迁都后,曹肃认为这是个机会,应该追击董谏。但是诸侯心惧北凉军,皆不肯应援。结果曹肃自己独自领兵前去,结果大败,士卒死伤大半,自己也被流矢所伤,差点丧命。 可现在董谏还未迁都,曹肃怎么遇上危险了?难道是因为自己改变了一些事,导致剧情发生了变化? 她坐不住了,连夜向各诸侯递拜帖,结果只有袁贞接待了她。 “袁大哥,您跟我兄长乃是发小,您不会也眼睁睁看着他受困吧?” 袁贞面带难色,“玉贞,理是这个理,但是子慎这回遇上的是封冼主力。人中封冼、马中赤兔,这话小妹听过吧?我等就算派兵援助,也是打不过那封冼啊。” “所以就这样干坐着?!*” 杨瑛大怒,“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的典故难道你没听过?!如果我大兄败了,下一个便轮到你们了!你们只想着自保,怎么没想过这样会给董谏逐个击破的机会?!” “放肆!” 袁贞脸一冷,“叫你一声小妹是看在子慎的面子上,按我的年岁便是当你父亲都足矣。你如何敢这样跟我说话?!” “我如何不敢?!如今我大兄危在旦夕,你们是至交好友,哪怕不亲自去应援,起码也给些帮助吧?不然说出去可有失道义啊!” “你居然敢拿大义来压我?” 袁贞面色阴晴不定地道:“这么说来,我今日若不应你,便是不仁不义之辈了?” 第25章 .增援卫俊:憨娘子今年也才十九…… “难……” 杨瑛刚想说“难道不是”,结果才说了一个字,便见卫俊站了出来。他抱拳作揖,道:“袁公莫要动气。我家先生是担心曹公安危,关心则乱罢了。” 袁贞冷哼了声,面色稍好,“罢了,我也不与你一介女流计较。这样吧,我送你三千石粮草,借你三千兵,你这便去汴水应援子慎吧。” “多谢袁公。” 卫俊弯腰行礼,拉了拉杨瑛道:“先生,袁公也不易,三千石粮,三千兵已很多了。” 杨瑛知卫俊聪明,虽不知他为何阻拦自己,但还是听从了他的话,拱手作揖,“多谢袁大哥!” 袁贞什么话也没说,只端起了茶盏。 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杨瑛退了出来。走了没几步,便忍不住骂道:“这群龌龊的东西,只顾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我看这盟军长不了,吃枣药丸!” “等我见了大兄,一定要告诉他,袁本褚就是这么对他的!” 曹顺愤愤道:“还说什么好友,哪有好友会将友人生死置之度外的?” “先生。” 沉默半晌的卫俊忽然道:“诸侯的心思您应该知道。” 他望着杨瑛,一字一句道:“说是讨董,其实都在谋私。谋私利者又怎会在乎大局?能要来这点兵已是不错了。” 杨瑛气势顿时一泄,“我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想着多少总要讲些情面,可哪里想到……” 她想到其他诸侯,不由自嘲一笑,“如此说来,袁本褚还算厚道了,其他人直接避而不见。” “先生明白就好。” 卫俊道:“如今我们也有了五千兵马,可一战了。” 杨瑛想了想,便点头,“行军打仗之事我不懂。卫大哥你是行家,这五千兵马便交由你,你去救大兄吧。” 卫俊愣住了。 “我才来你麾下,你便将兵马交给我?” 杨瑛笑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信得过你。” 顿了下又道:“咱们这便回去准备,我跟你们一起去。” 一丝暖流淌过卫俊心间。他在常山郡虽有些名气,但因只是普通百姓,出了家乡以来,处处因门第碰壁。而今,却有人愿意将几千兵马交给自己,这份信任…… 宛若刀刻般的脸*上多了一丝柔和,他望向杨瑛,抱拳道:“属下定会助先生救出曹公的!” “不可!” 话音才落,曹顺便喊了起来,“先生要怎么安排兵马我无意见。卫兄弟的本事这两日我也领教过了,为人也是信得过的。但是大兄走时有交代,哪怕我们都死光了,先生都不能有事。战场刀剑无眼,先生,让卫俊去,您不能去!!” “你们都死光了我还怎么活?” 杨瑛摇头,“你别忘了,我是大夫,我也有我能做的事的。行了,你别劝我了,这就回去准备,今日连夜出发!” “先……” “莫要多言!” 杨瑛的口气严厉了起来,“如果你还把我当自家人的话!” 曹顺闭上了嘴。他知道,他是劝不住了。 他望了卫俊一眼,那眼神明明白白的:你可要保护好先生。 卫俊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抱拳道:“那属下这就去点兵。” “去吧。顺哥,你跟我回去准备粮草。” “是!” 五千人自然不可能都跟着去应援,毕竟家里这多东西也是要有人看着的。杨瑛留下了五百兵,又将这些日子骑车奖励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吩咐人打包后,便冲曹顺道:“家里就交给你了。你放心,卫俊勇猛不下封冼,不必担心我。” 她顿了顿,又道:“倒是诸侯心思多,我怕我走了,他们会刁难你。” “先生放心。” 曹顺紧握着自己的刀,眼露凶狠,“他们胆敢来,我便敢杀。五百兵,五十匹马也足够咬下块肉来了!” 夕阳西下,夜色来袭。吃完营中最后一顿晚饭,杨瑛带着四千多士兵,连夜出了大营,直奔汴水而去。 汴水离着酸枣有三百里路,如果策马急行,也要十来个小时才能到达汴水。可问题是,马是不可能连续十个小时都在急速前行的。而且,他们四千多人也不是人人有马。 事实上,加上从公孙昝那儿忽悠来的五百匹马,他们一共也只有七百多匹马。而且这七百多匹马也不都是用来骑人的,里面还有许多是驮马。而且,袁贞那老抠也不可能将强兵借她,挑拨来的士兵一大半都是新兵蛋子和老弱。 如此,行军速度就慢了。杨瑛尽管心急,但她也知道,哪怕士兵不抵触急行军,但他们的体力也是跟不上的。为此,她只能一边骑着车,一边跟卫俊商量,“卫大哥,不若你先带500骑马前去应援……” “不可。” 话还未说完,卫俊就否定了这个方案。 “前线来报,围困曹公的是封冼主力,都是兵强马壮的北凉兵。我等若分批应援,便如给油灯添油,此乃兵家大忌。” 他侧头望向杨瑛。夜色浓稠,唯有火把照明。杨瑛的车有灯,不用油,不点火,甚是明亮。这份明亮将她周围的黑暗稍稍驱散,略显英气的侧脸在灯光里显出了几分柔弱。 这个时候,她不再像军营里那个爽朗的杨瑛。*黑夜将她的坚强剥夺,白净的脸上透出了焦虑与疲惫。 卫俊这才想起,这个在盟军里拥有“赫赫大名”的憨娘子其实也才十九岁。十九岁的人生不过刚刚开始,她自小养在深山,不曾见过人间疾苦。如今兄长被困,还能能保持镇定,安排求援已是相当了不起了。 若换了一般妇人,怕是只会哭喊,而做不了其他。 想到这里,卫俊便放柔了声音,道:“先生不必焦急。俊已仔细研究过战报,待出了酸枣,夜深时,会派出三人前去报信。” “对,对,要报信的。” 杨瑛就是个军事小白,说真的,她这会儿还真有些六神无主了。剧情里没发生的事发生了,她真怕曹肃因为她挂了,那什么都完了。 “被困的人得有希望,才能坚持得更久。” 她喃喃自语着,自我安慰,“虽然大兄心志坚毅,但是被五万大军围困,自己又损兵折将,一定也会慌的吧?要报信,要报信的。只是,我们要怎么进去?” 卫俊脸上透着自信,“放心,封冼一定会放我的人进去的。” “???” 杨瑛一头雾水。 啥意思啊? 见杨瑛侧头望过来,两个眼里写满了迷茫,卫俊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反是问道:“先生,骑了快两个时辰了,累吗?不若回马车上去歇息回。你一个姑娘家,长途奔袭怕是吃不住的。” “我还好。” 杨瑛摇头,“我的体力可比你们这儿大多数的男儿都好。你放心吧,我坚持得住。” 相处几日,卫俊也只这姑娘主意极大。见她坚持,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点了点头,“前面就该到原阳县了。大军过境,必是会惊扰当地官府。咱们不进城,绕道走,免原阳县里有人会反水。” 杨瑛点点头,“这个我不懂,都听你安排。” “既如此……” 卫俊道:“等会儿你便去马车上睡一会儿。因为我打算直接去武陟县,取道新密县,直接从后方攻击封冼大军后方。” 杨瑛眼前一亮,“妙啊!出奇兵攻其后方,必大乱啊!” “不过我们也因此要多走三百里路。” 杨瑛摇头,“我虽不是很懂兵法,但也知用兵之道在于一个‘奇’字。这方面你比我有经验,我既已将兵马交给你,那你便是主帅,你说怎么做便怎么做。” 卫俊沉默了。 过了许久,他才带着一丝迟疑地问道:“先生……为何如此信任俊?” 杨瑛笑了起来,“我说了嘛!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跟公孙昝要了你,自然是听说了你的过人之处。既有过人之处,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可俊出身贫民,连寒门都不是。先生将几千人马交我,就真得一点不担心我带着人跑了吗?” “常山卫俊义薄云天的话可不是我说的。” 杨瑛笑了起来,停下车,道:“吃点东西休息下吧。” “好!” 军队停下修整,杨瑛让*人把饼干发下去。狗系统最近真得很乖巧,自打到了酸枣后,乱七八糟的东西少了,只奖励一些吃的和药品。 她囤积了不少泡面、干面以及饼干面包等。这些东西她都出来了,而药品医疗用具则被她都装进了空间里。 骑行满一千公里、五千公里、一万公里时,空间又分别进行过升级。如今她几个空间加起来已经有三百立方了,能放的东西不少。她将一些重要的书籍、医用器具、药品、钱都放进了空间。除此之外,还在空间堆了一些粮食和衣物。 这些东西都比较重要。要真失败了,依靠着这些东西还是能东山再起的。 坐在地上,拿出自己的保温杯,喝了一口,吃了几块苏打饼干后,望着黑暗的前方久久,忽然道:“一个人的出身是不能选择的,但是一个人走什么样的道路却是可以选择的。”(注1) 她侧头望向卫俊,微微一笑,“这是我们那的一个大贤说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一个人的品德好坏不是以出身来论的,你说是不是?” 第26章 .声东击西杨瑛冒着星星眼:卫俊果然聪…… 无星亦无月的黑夜里,杨瑛的眼里好似装下了星辰,绽放着暖人心肠的光芒。卫俊对上这双纯净的眼,不知为何,竟是有些不敢直视。 比起杨瑛的耿直,他显得有些小人。公孙昝将他赠予杨瑛,他心里总是有些不愿的。毕竟,杨瑛是曹肃义妹,而曹肃在外的风评不好。有人说,曹肃拿出来的那封天子诏是假的,曹肃是矫诏。 这行为让他有些难以释怀。他就想着,先护着杨瑛一段时间,等有机会了,自己便离去。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与杨瑛相识不过几日,她不但将几千兵马交给自己,还宽慰自己,面对着这份信任与情义,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小人。 他低头望向自己手里的饼干,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外面包装的油纸很普通,但里面的饼干却是酥脆。他是个小老百姓,深知磨麦粉的不易。将这等珍贵的东西与士兵同享,这个人…… 他不由自主握紧饼干,做了个决定。 不管曹肃为人如何,就冲杨瑛的为人,他也会留下来,哪怕一辈子只做她的护卫。 硬朗的脸部线条因心境的变化而变得柔和。他抬头望向杨瑛,道:“既如此,俊有一策想说与你听。” “俊哥。” 杨瑛道:“咱俩年岁差不多,我也不爱讲什么门第。以后我就喊你俊哥,你就喊我玉贞吧。你有什么计策尽管说,我配合就是。” “好!” 杨瑛的果断与信任也让卫俊心里的心结消散,他将各队的队长喊来,道:“汴水位于荣阳,如今曹公被困于此……” 他打开地图,在杨瑛手电的照耀下,地图上的字迹也清楚了起来。新加入的队长望着杨瑛手里的东西,心里在狂叫:杨瑛果然是仙人收养的,这手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神迹啊! 卫俊心里也是惊愕的,但他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指着地图上的一点,“这里是荣阳西南,曹公便是困于此。他手里有七千多精兵尚存,应还能支撑几日。所以……” 他修长的手指又落到了原阳县的位置上,“我们过了原阳县便停下来,做出不听杨先生指挥的样子。” 他望向各队长,“懂我的意思吗?” 能被杨瑛选做队长的人自然也是有经验的机灵人。听卫俊这么一说,一些聪明的已是明白过来了,“将军的意思是?” 卫俊笑着点点头,“封冼此人狂傲自负,我等只需稍稍使诈,他必会上当。” 他又指了指地上的武陟县,“我们在原阳闹一出分家散伙,一伙人随我去绕去武陟,取道新密,从后方攻击;另一伙便随曹真过原阳,直奔汴水。” 他本就冷峻的脸这会儿越发冷硬了起来,“记住,直奔汴水的也要在路上闹,一同抵制先生,不要急着过去。” “我等明白!” 卫俊望向杨瑛,想了想便道:“先生可带了衣物出来?” 杨瑛点头,“带了,带了。” “很好。” 卫俊起身,笑了起来,“各将士听令!” “有!” “现在就找一个身量与先生差不多的人出来!” “是!” 很快,一个身高、身材与杨瑛差不多的人就被找了出来。杨瑛身高有一米七二,在这年头想找个差不多身高的还真不容易。 毕竟这群士兵大多是你农家子弟,平日摄入的蛋白质比较少,普遍身高才一米六五这样。而且,还要身材差不多的,这就有些难了。 各队长回去,挑了好一会儿,几千人才挑出十来个身材跟杨瑛差不多的。而这些人在队里本来也是精英。 杨瑛将自己的卫衣拿出来,道:“我穿衣素来与旁人不一样,这样的卫衣我有好几套,手里这套正好有两套是一模一样的,换上后,我再给化妆下,应该能以假乱真了。” 一群队长面面相觑。心说先生车上的褡裢看着不大,怎能放下这多东西? 被选中的小兵叫杨树。也是巧了,竟是本家。杨瑛指点着他将衣服换上,又拿出去油的免洗头蓬蓬粉,将士兵的头发喷了几遍,用蝴蝶夹子夹住一半头发后道:“幸好我的发型简单,不然我都不会梳。” 杨树摸着自己的头发,十分惊奇地道:“先生,你用了仙法吗?我的头发怎么不油了?” “别多话!” 曹真肃着脸,“不该问的别问。” 杨瑛摆摆手,“这是一种吸油的粉剂,也没什么神奇的。好了,你拿着这个皂胰子去将脸洗一洗。” 杨瑛示范了下用法,“洗好后我来给你整整。” “是!” 半小时后,一个女装大佬就问世了。一群士兵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先生到底是对杨树做了什么?怎么好好一个男人就变成美人了?这皮肤白的,眼睛大的*,天啊,也太好看了吧? 随即,他们又感到了一阵害怕。 先生……这是用了仙法把一个男人变成女人了?天啊!以后一听要好好听先生的话,不然性别都会给你改了啊! 卫俊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心说杨瑛这手跟传说中的易容术似的,也太邪乎了吧? 望着大家吃惊的样子,杨瑛摸摸鼻子,讪讪一笑。 那啥…… 她的水平也就一般般,跟她那些同学比起来,很烂啦。也得亏狗系统前期奖励了许多化妆品,连假睫毛都有。不然光靠个眼影盘,她也弄不出来。 杨树换上杨瑛的衣服,就不想脱下来了。太舒服了!他就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柔软不说,还不扎皮肤,可真好啊! 带着一脑门子的不解,卫俊平复了下心情,关照道:“再重申一遍,你们一定要演像一点,完全就是不服先生的样子。” “是!” 一番筹划后,众人又继续上路。过了原阳县,天色渐亮。他们修整了一番,便开始演戏了。 一群人闹来闹去的场景全落在前来打探的细作眼里。 封冼听了回报,笑了起来,“莫说是带兵,便是寻常时候,一介女流又能做什么?那杨瑛虽是高人子弟收养,可到底只是个不知事的女人罢了。” 他轻轻抿了口酒,有些漫不经心地道:“不过潜伏在诸侯里的细作来报,杨瑛很有几分姿色,呵呵。” 他轻笑着坐了起来,“美人就该养在深闺好好怜惜的。若是她肯从我,我便想法保一保他那好兄长吧。” “那将军……” 下面人拱手问道:“杨瑛派出的人要不要放他们过去?” “放,放。” 封冼轻笑,“为何不放?就是要让曹吉祥知道,他那妹妹指望不上了。瓦解士气乃是上谋,你们不用管,尽管将人放进去便去。” “是!” 曹军大营里,曹肃看了杨瑛的信,问道:“你确定这是小妹写的?” “是!” 士兵回应道:“先生招了个护卫,是那护卫将此信交给小的,说主公看了必是明白。” “护卫?” 曹肃蹙眉,想了想,便明白过来了,“是那个叫卫俊的?” “回主公,正是!” 曹肃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信。字迹刚硬,字体端正,虽无大家风采,但看得也很舒服。他望着信久久,眉眼渐渐舒展开来,笑着道:“倒的确是个人才。” 说罢挥挥手,让小兵下去。小兵一走,曹义便问道:“兄长,小妹真来了?她,她一个姑娘家如何能吃这苦?” 曹肃笑了起来,将信递给曹义,“你看看。” 曹义接过信,读了起来,“需对封冼示之以弱,以柔相迎……等等,这字不是小妹的!” 他抬起头,“小妹写字都缺胳膊少腿的,这不是小妹的字迹。” 曹肃笑着点头,“此人必也知小妹书写习惯的。而这封看似劝降的书信里却大有文章。” 曹义眼前一亮,望向曹肃道:“兄长,难道这是在*暗示?” 曹肃点点头,“《淮南子·兵略训》有云:用兵之道,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为之以歙而应之以张,将欲西而示之以东……呵,呵……” 曹肃低笑着,渐渐笑声变大。他站了起来,脸上完全不见被困的颓败,“好一个声东击西,好一个卫俊啊!来人,传我将令,杀猪宰羊,吃饱后好好睡一觉,一旦封冼军营有动静,立刻出击!” “诺!” 一日后,细作再次来禀,“将军,那杨瑛难以服众,诸士兵大多一哄而散,四下而去了。” 封冼嘴角微微翘起,一丝不屑划过唇角,“战场素来是男儿挥洒热血的地方,她一个女人来凑什么热闹?如今她在哪里?” “直奔汴水而来。那曹真似有几分本事,镇压了几个挑事的,凑了一千来人,带着杨瑛前来增援。” “一千来人?” 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封冼大笑,“就这点人想攻我几万大军?还是从正面来?” “将军,会不会有诈?” 副将小声提醒着,“那杨瑛乃高人养大,曹肃如此看重她,许是有些谋略。” “若有谋略又会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 封冼站了起来,眼中闪着一丝趣味,“去将李厥叫来,便由他去会一会这个杨瑛吧。对了,关照他,可别伤了美人。我倒要看看由高人养大的美人到底有何不同?是不是滋味更美些?” 第27章 .谋略杨瑛:谋略这种东西,我果然是没…… 三千多精兵长途奔袭,急速前进,这一次,卫俊没再停下来修整。杨瑛骑着车,咬着牙,连夜骑行,没有叫过一声累。 她虽是军事小白,但也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喊“累”是不可以的,会带来不好的影响。因此,哪怕很累了,屁|股也疼得不行,但她还是咬着牙,一直骑到了新密县才停下。 新密县就是他们最后一个修整点。这里离着曹肃被困的地方只有四十多里了。他们将在这里修整一天,吃饱喝足睡够后,半夜出发,在丑时赶到封冼大军后方,进行夜袭。 杨瑛整个人如散架了一般。她将睡垫拿出来,也顾不上好看不好看的了,直接躺到睡垫上,道:“我先睡会儿,醒来再吃。” 骑行营里的几个曹家子弟看着杨瑛那蜡黄的脸,心疼死了。这小妹来了家里后,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有什么好东西总想着他们。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曹家所有人都把她看成了自家小妹。 当妹妹的本应是在深闺里享福的,可现在为了救曹肃吃尽苦头。 她体力虽比一般人好,可到底是从小被高人娇养着的,何曾吃过这多苦头?这一路她一声没吭,愣靠着两条腿蹬着车骑行了两百多里来到了新密。 这坚强,让人心疼啊! 一个曹家子弟将自己的披风解下,盖到了杨瑛身上,柔声道:“快睡吧,哥哥们在这里守着你。”* “你们也睡会。等会儿还有恶仗……要……” 话还没说完,声音渐小,再低头看去,杨瑛竟已睡着。 卫俊走过来,解下自己的披风,挂在了杨瑛的车上,又将车搬起,移到她身侧,将她遮住后,道:“你们都去睡吧,我来守着。” “你是主将,更应休息好。” 几个曹家子弟道:“先生毕竟是我曹家人,我们守着也是应该的。卫大哥不用担心,我们几个轮着睡,不会耽误事。” 卫俊想了想,道:“好吧。” 他离开了。离开前又回头看了杨瑛一眼,心里涌起一丝敬佩。 她曾在袁贞的迎风宴上说过“女子能顶半边天”,“女子不输男”等话。现在再看她的行事,的确当得起这些话。 性格如此坚毅的女子他未见过。 “巾帼不让须眉吗?” 他轻声呢喃着,硬朗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这几字,杨瑛当之无愧! 杨瑛感觉自己睡了好久,等醒来时,天已完全黑了。她坐了起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披风,又望着车上那白披风,再见几个曹家子弟正守着自己,心里一暖,道:“你们都休息了吗?” “先生,你醒了?” “嗯。” “肚子可饿了?我们去给您弄些吃的来。” “不用麻烦。” 杨瑛站起身,从车里掏出自热火锅,“我吃这个。” 她那车上的褡裢在大家眼里就是个百宝箱,见她又掏出个古怪东西出来,便也不再多问。取来水,道:“都是按您吩咐,取的活水,都烧开了。您喝一点吧。” “谢谢啊,你们饿吗?我这里还有好多,来,都吃点吧。对了,俊哥呢?” “他在那边。” 曹家子弟指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他一直在警戒,直到戌时才睡下。” “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子时了,他让我们子时喊他的。” “那你们帮我把这东西加热,送一份过去给他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 “好。” 自热火锅的香味飘散开来,可杨瑛也没几千个自热火锅,索性又将淮山面拿出来,让各队队长拿去分了。 火锅吃了一半,卫俊端着自热火锅过来了。他盔甲未卸,眼中亦有血丝,生性严谨的卫俊显然是不可能在此刻安然入睡的。 他走到杨瑛跟前坐下,问道:“玉贞小妹,好些了吗?” “好多了。” 杨瑛吸溜着粉丝,“你够不够?不够我还有。” “够了。” 卫俊道:“吃太多也不宜赶路,这点刚刚好。” 他望向杨瑛手里的火锅,有些好奇地道:“你的汤为何是红色的?” 杨瑛愣了下,忽然就笑了。 卫俊有些奇怪,“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 杨瑛咽下粉丝,道:“你虽只有二十岁,但你平日沉默寡言的,我总觉你像个小老头。这会儿你好奇起来,我这才想起,你也不过是个刚弱冠的少年郎。” 卫俊抿着嘴,望着笑得眉眼弯弯的杨瑛,有些纳闷地道:“像小老头?*” “啊,抱歉抱歉,不该这么形容的。但,但你真得有些太稳重了,像经历了许多大风大浪一样,望着不似二十的人。” “不像二十的人?” 卫俊也不知怎么了,竟觉这话听着有些别扭。他在老家时,其实有许多人来说亲。也经常有人说,他是十里八乡最俊的后生,应该寻个最漂亮的娘子。 可这么久了,他也没见到什么漂亮的娘子。别人嘴里的美貌如花到了他眼里就跟菟丝花似的,娇弱不堪又造作,他一点都不喜欢。 因着他谁都看不上,乡里就有了闲话。那些对他有好感的小娘子也开始骂他。但他既无心,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只是现在杨瑛说他像老头,不像二十岁的人,听着竟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想了想,便觉这别扭来自于上司对自己的误会。于是便道:“我喜欢热闹的,只是嘴拙,不知如何说,但我喜欢听别人说。”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杨瑛笑得更厉害了。 车上的手电散发着柔柔的光芒,卫俊透过光望向被灯光笼罩着的杨瑛,心里微微安定了些。 她看起来好多了! 睡了一觉,因疲劳而有些发黄的脸已变得白净。这会在灯光里看着,更觉细细腻腻的,好似美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这会儿弯成了月牙状,平日略显英气的脸在这笑容里变得柔和娇俏了起来。 她笑得爽朗、大方,肆无忌惮,本应是很失礼的举动,可落在她身上便是一种理所当然。 她非寻常女子,笑就是笑,不会矫情,也不会掩饰。 看着她的笑容,卫俊眼底也有了笑意。大战在即的紧张感好像随着她灿烂的笑容消失了。 “你还解释?哈哈,俊哥你真是直男啊。” “直男?是何意?” “以后告诉你。快吃吧,粉丝坨了不好吃。” “这个叫粉丝吗?是用什么做的?” “以后告诉你。” “……” 吃完了夜宵,时间也差不多了,一行人整理好东西,按照卫俊的吩咐,每人都去砍了些树枝背着带走。 杨瑛心里一动,想起书里刘辈的结拜兄弟张斐就曾将树枝绑在马上,制造出人数众多的假象,吓退了曹肃追兵的情节。她凑到卫俊身边,问道:“俊哥,这些树枝是要绑在马上来装神弄鬼吗?” 她说着就挤挤眼,一副“我懂”的样子。 卫俊莫名其妙,“我们是夜袭,许多人夜里都看不清,哪里能看得见树枝制造出来的灰尘假象?” “啊?这样啊。” 杨瑛如泄了气的皮球,“谋略什么的,我果然是没什么天赋吧?” 卫俊紧抿着唇,努力忍着笑。 她那表情变化太过明显,有着一种孩童般的娇憨,让人忍俊不禁,有些想笑。 但他不能笑,毕竟,她能想到这点也很不错了。 “我让他们砍的都是松枝,你没注意到吗?” “松枝?为什么都砍松枝?” “几个时辰前我已让人前去稍稍打探了*下,这封冼果是自大。后方防御竟是如此松懈,我的人轻轻松松就摸到了他大军营房边。” 他扯出一块布,插在自己的长矛银枪上,骑着马走了几个来回,道:“看见这布条没?风向变了,刮西南风了。我们还有些火油,将松枝浸了,今日就来个火烧封冼大营!” 杨瑛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不会也是穿越的吧?” 她惊呼,“竟能靠这个办法来定风向,天,你好厉害!” “穿越”是什么,卫俊不懂。不过看着杨瑛宛若黑曜石般的眼里满是对自己的崇拜,嘴角便扬了扬,道:“想要射箭射得好就必须观风向。” 顿了下又道:“每一个善于射箭之人都知这道理,不值一提。” 杨瑛两眼都冒小星星了,“俊哥,俊哥,等这回救出大兄后,你教我射箭好不好?” “好!” “那就这样说定了。” 杨瑛骑上车,昂起头,手一挥,“出发!” 那模样似好像已成了神箭手般,豪情万丈得很。坐在马上的卫俊望着这样的杨瑛,嘴角又是不由自主地弯了弯。 一路急行,很快就到了封冼大军后方。他们的马在出发时就裹上了布,临到附近时,所有人都下了马,趁着夜色的掩护,暗暗上前。 半路被浸泡在火油里的松枝被拿了出来,一群特意被选出来的士兵带着松枝摸到了封冼大军营房附近。他们将松枝堆到了营房外的木制据马刺上,又拿了一些放在马刺上,最后又将剩余的油倒了一点上去,做完这些,他们慢慢退回来,然后拿出杨瑛给的迷你手电,对着杨瑛等人的方向摇晃了起来。 摇晃的时间也不过几秒,看到对面也有光亮闪过,便立刻关了手电,迅速朝着己方阵地撤退。 他们跑出去不过白米,便见夜的黑暗被一支支带火的箭矢撕碎,转眼便是落在据马刺上,“轰”的一声,大火燃了起来,封冼大军响起了慌乱声,“走,走,走水啦!” 第28章 .都是猛人常山卫俊,真英雄也!…… 封冼军营里火光冲天,负责值守的曹军一看这架势,立刻通禀了曹肃。曹肃不敢耽搁,立刻上阵前查看。 只见漫天火光中,一个白袍小将,手持长杆银枪,在敌军中如入无人之地。一柄长.枪在手,耍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虎虎生威。电光火石间,便有无数贼将死于其枪下。 无数士兵围上去,他们持着长矛,沾满敌军鲜血的卫俊一人一骑,环视众人间,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竟是让围攻敌军不敢上前。 “兀那贼将休要张狂!” 一声喊打破了僵持。匆匆将盔甲穿戴整齐的封冼手持方天画戟,驾着赤兔马冲了出来! “不好!” 曹肃立刻道:“快,快去驰援那白袍小将,如此骁勇之辈可不能折在这里了!” 躲在远处的杨瑛拿着系统奖励的夜视望远镜望着这一幕也是担心到*了极点。 书里“一封二卫三典”的排行是读者排的。她虽深信卫俊的勇猛不下封冼,可当看见年近四十的封冼依然这么有活力时,她不免又担心了起来。 卫俊能打得过封冼吗? 迟疑间,大军阵中卫封两人已交上了手。 “砰”的一声,两人兵器碰撞,火光四溅中,两人皆是感叹。 “封冼果是厉害!” “此人是谁?其力竟不下于我?” 封建虎口被震得发麻,脑中生出疑惑的时候,对方长.枪又是刺了过来。他一个弯腰,避开长.枪,问道:“贼将可敢报上名来?!” “常山卫俊!” 卫俊挺枪又是一刺,“奉杨先生之命,借你项上人头一观!” 封冼哪受得起这挑唆?一个无名之辈竟敢如此羞辱自己,不能忍!当下便是哇哇叫骂了起来,两人又打到一起。你来我往,三百回合后,两人战袍皆被血染红! “好个卫俊啊!” 这时曹肃已敢肯定,这个人就是卫俊了!能与封冼战了三百回合,即便不如封冼,那也是猛将了!他催促胯.下战马,拔出自己的佩剑,喊道:“一人不够,两人上;两人不够,三人上!来,随我喊,封冼,你的死期到了!” 七千多将士里有一千多骑兵,这些骑兵的战马皆是打上了马掌。 “哒哒”的铁马蹄踏着大地,千骑齐发的震动声在暗夜里格外清晰。这声音就像催命符一般,搞得敌军心气浮躁不堪。 前后夹击,又是夜袭,营中还在燃着大火,他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封冼此时也被敌方将领纠缠住。几番因素连一起,封冼大军彻底乱了。 而更让他们慌乱的是,侧方又有敌人攻来!该死的,杨瑛到底带了多少人马过来?! 李厥不是去抓杨瑛了吗?怎么还能到这里来? 曹真望向卫俊,也是热血澎湃,一夹马肚,大喊道:“卫俊兄弟,曹某来助你!” 曹真会从侧方攻击也是让杨瑛懵了下。按照卫俊的设想,他应该是玩“暗度陈仓”,从正面攻击的。怎么现在从侧面来了? 原来,曹真与李厥照面后,便装作惊慌的样子,直接带着“杨瑛”跑了。一路摆脱追兵时,又留下两百精兵,拖住了李厥。而李厥也自大,拢共就带了200人前去追击曹真,结果人没追到,倒给曹真给吃了个干净。 曹真摆脱了追兵,但路线也发生了偏差。他拿着地图一看,索性将错就错,从侧方过来。见到敌军火光冲天,他又趁乱烧了粮仓。 侧翼粮仓被烧,守卫的士兵自是要去救火,他便带着骑兵冲击,将对方冲杀后,便杀了过来。 这下可好,后方有杨瑛的应援主力,前面有曹肃的铁骑,侧方又有曹真冲击。一时间,给人的感觉好像敌人是从四面八方杀来的,人数不是一般多。 不少人在心中哀呼“上当了”,战斗力也一下子被泄了不少。 曹肃策马前进,箭矢漫天*而过。曹肃冲到前面,冲着卫俊喊道:“莫恋战,撤!” 封冼五万大军有三分之一都是能征善战的北凉军,而他们拢共才一万二千来人,其中大半还是新兵。如今偷袭成功,占了点便宜也该走了。如果恋战下去,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贼将哪里走?!” 卫俊也明白这个道理,见曹肃已冲出合围,便立刻调转马头朝杨瑛的方向跑去。杨瑛那里一共只留下了三十人保护。如今大军突围,她又不会骑马,怕她出事,卫俊几乎是想都没想,便冲着她跑去。 但封冼吃了这大亏,哪里会罢休?立刻追着卫俊而去。曹肃一看不好,立刻命人放箭。封冼被漫天箭矢所困,一时脱困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卫俊消失在暗夜中。 他将方天画戟狠狠掷于地下,几乎咆哮着喊了出来,“朝那边放箭,射死他!” 无数箭矢从空中射来,又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杨瑛望着卫俊奔来,立刻跨上自己的车,喊道:“快,去接应!” 卫俊中箭了!她在夜视望远镜里看得清清楚楚,他后背靠近肩胛的地方中了一箭。 她用力蹬着车上前,卫俊见到她出来,喊道:“回去!前面碰头!” 杨瑛被他一喊,愣了下。但立刻就调转车头,朝着后方而去。 她不懂军事战略,但她绝对不能拖人后腿。 也不知骑了多久,听到马蹄声近了,便停了下来,见一身是血的卫俊过来,她忙上前,“俊哥,你受伤了?我给你看看。” “别。” 卫俊毫不在意,“赶紧走。曹公朝西南方突围了,咱们人少,赶紧过去跟他汇合。” 胯.下白马,身上的白袍此刻已全成了红色。也不知是卫俊的血还是敌人的血,又或者两者皆有之。杨瑛很想说包扎下,但望着卫俊那坚毅的神色,最终还是放弃了。 她点点头,挥手道:“急速前进!” “喏!” 这一跑便是半个时辰。当天蒙蒙亮时,一伙人躲进官道附近的山里,不敢生火,借着杨瑛的手电开始整修。 曹肃不知跑哪去了,但根据卫俊的推测,他应该会走到这条道上来。他们三十多人都有马,走得快,只要在这等曹肃就行。 杨瑛拿出医疗箱,道:“你先别说话,我看看伤口。” 卫俊不以为意,“战场厮杀,这点伤没什么的。” 说着便又感叹,“封冼年近四十还这般厉害,真不愧是人中封冼。” “现在是感叹这个的时候吗?” 杨瑛起身要去扒拉他的衣服。卫俊下意识地躲开,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地道:“让其他人来吧,不然有损你声誉。” “大夫就是给人看病的。” 杨瑛一脸认真,“哪分什么女人男人?再说,这里也没其他大夫了,就我一个。你后背中了箭,若不赶紧治疗,破伤风感染怎么办?” “破什么?” “一时也解释不清。” 杨瑛冲几个士兵使了个眼色,“来,搭把手*,帮我把俊哥的衣服脱了。” 别人姑娘家都这样大方了,自己若再拒绝倒显矫情了。想到这里,卫俊便点点头,“那就劳烦玉贞了。” 拿剪子将衣服剪开,杨瑛这才发现,他身上已多处挂彩。大小不一,深浅不一伤口竟有十几处。 杨瑛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封冼这么厉害?” “呵。” 卫俊轻笑了起来,“他也没捞到什么便宜,我这是三隅矛,被我戳下,他伤口很难好。” 杨瑛这才发现他的长.枪.枪.头是三棱形的。她打了个哆嗦,惊呼道:“靠!这怎么这么像三.棱.军.刺?这要戳下去,不缝合能好?” 她军训时有幸见过三.棱.军.刺,仔细打量过卫俊的兵器后,她不由暗暗震惊。 这个时代居然有差不多的东西了?被这东西伤了不缝合的话,可是很难好的啊。 想不到被称为书中第一完人的卫俊用的兵器竟是这样的。 卫俊不知三.棱.军.刺是什么,但能感受到她的震惊,他道:“你见过类似的东西?不过我也拾了前人牙慧才给自己打了这样一把兵器出来的。” 杨瑛更震惊了。她望着卫俊,看着他那张人神共愤的俊脸,脑海里冒出一句话:人不可貌相。 这家伙长得眉清目秀的,可设计的武器真毒啊!在这个没有外科缝合的年代,讲真,她忽然有点为封冼担忧了。 书里这两人就没打过,现在因着自己剧情发生了转变,封冼被卫俊扎了窟窿,那他还能活下去吗?当然,像封冼这等小人死了便死了,但是眼看诸侯盟军不能成事,要杀董谏还得靠封冼叛变啊! 她咽了咽口水,心里暗戳戳地想,“看来得想法把黑火.药弄出来了。万一封冼真挂了,诛董就得靠黑科技了。” 从空间里掏出生理盐水,将伤口冲了一遍后又拿出双氧水,道:“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没事,你尽管动手吧。” 卫俊坐在那里,好似受伤的人不是他。双氧水沾到伤口的酸爽,那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可饶是如此,卫俊也是没有皱下眉头。 杨瑛望着他略显苍白的脸,不由在心里感叹:常山卫俊,真英雄也! 第29章 .无法接受的操作士兵:皮肤还能像衣服…… 将伤口冲洗干净,又拿着手电细细照了遍,确定没有异物卡在伤口里后,道:“有两道伤口太深了,我要缝合起来。” 她目光落在他后背上,“肩胛这块,要用刀划开,将箭头取……” 话还未说完,便见卫俊举起手,反手抓住箭矢,猛地一用力,将箭头拔.了.出来。 杨瑛傻掉了! 这是什么操作? 不疼吗?而且这样会将伤口弄大的吧? 卫俊将箭矢扔在地上,道:“出家乡前,嫂嫂卖了家里的几只羊,给我置办了两套丝绸做的亵衣。这样,一旦被箭射中,伤害也小些,箭头也好拔.出.来些。” “那也不能这样!”* 杨瑛有些生气,“你简直太乱来了。你们不是说,身体发肤授之父母吗?你为何如此不爱惜自己?” “战场流血……” 卫俊话说了一半,对上杨瑛那略带怒气的脸,便觉这话说不出口了。 她生气了…… 他不知她为何会因为这个生气。在他的认知里,男儿是不该为这些小伤小痛矫情的。但是,对着那双蕴含怒火的双眼,这话便说不出口了。 自己不该让关心自己的人恼火。 杨瑛起身,用生理盐水冲洗干净伤口,见血不断冒出来,更是恼火,“让你乱来!伤口更大了,没准还伤到了血管。” 拿出麻醉,道:“忍着,我这就给你缝合。” 一群士兵大气不敢出。杨瑛褡裢里有乾坤这个事他们已经充分认知到了。但眼看着杨瑛拿着刀子在卫俊身上划,又拿一个弯钩一样的东西在缝皮肤啥的…… 妈妈呀!这还是无法接受啊! 这到底是什么医术?为什么人的皮肤还能像衣服那样缝起来?还有,这卫俊是不是太硬气了?那一针针的,看着都疼哇!他居然毫无反应,妈妈呀,这两人都是怪人啊! 卫俊也纳闷。他能感觉到杨瑛在处理自己的伤口,可为何痛感全消了? 杨瑛也是初次面对这种被箭矢弄出的伤口。讲真要不是她读书时比较认真,功底还算扎实的话,这会儿面对这样的伤口她就该抓瞎了。 箭矢射出的伤口与刀剑划伤的不一样,属于贯穿伤。贯穿伤一般有两个伤口,中间有窦道相连。如果只处理表面,就容易变成是表面伤口好了,而里面却易生出脓液。 而且鬼知道他这样拔箭会不会有什么异物留在伤口里,而她又是没什么经验的菜鸟,为了安全起见,她只能将创口弄大,扩大手术视野,对伤口进行彻底的检查和消毒后,才进行缝合。 也得亏这箭射得还不很深,要再深些,就眼下这条件,想手术都难。毕竟她只是胸外科医生,不是战场急救医生。 把伤口缝好,又擦上碘伏,贴上一块纱布后,道:“你前面两个伤口也不能不管。” 刚刚卫俊把箭拔了,因流血不断,她只能将胸前的两道伤口简单处理。现在后面的伤口弄好了,自然要把前面的也处理了。 又上了局部麻醉,在卫俊震惊的眼神中淡定的将伤口缝合后,道:“你这几日不能碰水,晚些时候让人用清水给你擦擦身,避开伤口知道吗?” 说着又拉起他的手,做了个皮试后,见无反应,便道:“再给你打一针破伤风针。这里也没条件给你挂水,等会儿先吃两片消炎药,等跟大兄汇合了,安定下来后再打消炎点滴。” 全是卫俊听不懂的话,但卫俊是一个很好学的人。所以便问道:“破伤风……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瑛将针头拔出,用酒精棉花擦了擦,又按了按后道:“你可以这里理解,一般和创伤有关*的伤口都可能被污染,如果不好好处理,会没命的。” “所有受了伤的人都可能感染?” 卫俊的一个同乡忍不住惊呼,“那俊哥,咱们很多兄弟受了伤死了,是不是因为这个?” 卫俊蹙眉,没回应同乡,反是问道:“如果感染了会有什么症状?” “症状有很多,一般为全身乏力、头晕、局部肌肉发紧、咀嚼困难等。” 卫俊沉默了。 过了许久,才轻声道:“玉贞所学果是与常人不同。” 说罢便是低低叹了声。叹息满含遗憾,似是替故去的同乡战友而惋惜。 “所以你以后可别乱来了。” 杨瑛道:“不要仗着自己身体素质好就瞎搞。像你刚刚那样,就很危险。还有,你们都记住了,伤口要像我这样处理。如果没有我这些东西,也可以用酒来消毒清洗伤口,一定要将伤口里的异物都拿出来。帮忙的人手也清洗干净,用酒消毒一遍,这样战场上活下来的概率也会大些。” “多谢先生指点!” 一群士兵齐声喊着,弯腰给杨瑛行礼。技多不压身,保命的法子教给大家,怎么行礼都是不为过的。 杨瑛摆摆手,从自己空间里拿出一套春秋男款的睡衣长袍,道:“俊哥,你先穿上吧,别着凉了。” 说是睡袍其实就是毛巾浴袍。不过这种睡袍很像古人穿的袍子,所以卫俊倒也没费功夫便自己穿上了。 柔柔的,软软的,与麻布不同,这种没见过的布料不但软还很保暖。果然,杨瑛出手就从来不会有差的东西。而衣服上的还有缝了两个小小的布袋,卫俊知道这叫口袋,跟杨瑛衣服上的东西是一样的。 他经常看见杨瑛将一些小东西放口袋里。看来山里高人都很实际,任何设计,哪怕是一件衣服也很讲实用。 深藏青色的睡袍穿在卫俊身上,杨瑛忽然有点不敢看他了。 虽然他将衣服系得紧紧的,但因着这是浴袍,所以内里风光还是露了些出来。他脖子修长,皮肤也白,转动间,甚至能看到纱布裹着的胸肌。杨瑛只瞄了一眼,便觉有些心虚。 果然是姿颜雄伟的人,这身材也太好了些。看了一眼还想看,眼睛有点控制不住。她心里发虚,暗暗思忖:眼睛怎么不听使唤了?难道自己是隐藏的LSP? 第30章 .回家风在吼,马在叫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心虚得更厉害。怕被人看出自己是LSP,她忙别过头,轻咳了声道:“大兄怎么还没来?你们饿不饿?吃点饼干吗?” 大战下来的确是饿了,尤其是听到杨瑛这提议后。都知道杨瑛那褡裢是百宝箱,一路行来也早将那褡裢脑补成了那是仙家法器,里面藏着许多好东西。现在听到杨瑛这样提议,谁反对谁傻瓜。 怕敌人追击,不敢生火,也不敢吃味道太大的东西,找来找去,最后能选择的也只有苏打饼干。拿出两瓶5升的矿泉水,给*士兵们的竹筒水壶里灌了些,一行人就躲在山间草丛里默默啃着饼干。 吃到一半,远处传来了震动声,杨瑛赶紧拿起望远镜观察。一看是曹肃,立刻高兴地道:“是大兄,走,我们下山,跟他汇合。” 望远镜是杨瑛这回来的路上得到的东西。但狗系统只给了一副,所以她也一直藏着。之前担心战况,她才拿出来用。因此,卫俊也未见过这东西。见杨瑛这般说,他想了想,问道:“这东西……能看到远处?” “嗯,这叫望远镜。” 杨瑛将望远镜塞给他,“你救了大兄,这东西给你了。” 卫俊震惊。 因为他学着杨瑛的样子,拿起望远镜一看,稳重如他也差点惊叫了起来。 远处的曹肃在望远镜里显得清清楚楚的,甚至脸上的泥点都看得见。这等神器若是用于战场可了不得。 可他还未从望远镜带给他的震撼反应过来,便听到了这句令他更震撼的话。 如此珍宝,赠予他了? 杨瑛的心是有多大?难道她不知此物珍贵? 不,她应该知道的。不然她之前不会一直藏着。所以,就这样送给了自己? “别拒绝。” 杨瑛拉起自己的车,“这东西是好,我暂时也只有这一个。不过我又不会打仗,这东西你更需要。拿着吧,要过意不去,以后好好保护我就是了。” 她说着就扛起自行车,喊道:“下山汇合去咯!” 卫俊拿着望远镜站在原地久久,俊朗的脸上,神色复杂。他完全看不懂杨瑛这个人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对自己如此信任呢? 他想不明白。只能告诉自己,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能辜负了这份信任。 下了山,杨瑛骑上车,冲着曹肃而去。 “大兄,大兄!” 她飞快地蹬着。天知道她这两天是怎么过来的,真真是担心死了。 “小妹!” 曹肃听到杨瑛的声音,激动的眼都红了,“是小妹,是小妹的声音!” 策马前行,见到人了,曹肃立刻翻身下马,冲过来拉住杨瑛,上上下下打量,见她并未受伤,松了口气道:“担心死我了!我只见卫俊朝西北方去,却不知你到底在不在,封冼追得紧,我便想着将他们吸引住,若你跟卫俊在一起,他应能保你无忧。” 他又将杨瑛打量了遍,“祖宗保佑,你没事真太好了。” “大兄,你没事吧?怎么有血?受伤了?” “被箭矢划到的,无碍,是小伤,已处理过了。” “等会我再给你看下。” “嗯。” 曹肃望向杨瑛身后的卫俊,他松开杨瑛,上前两步,躬身行礼,“多谢卫云仪相救,肃感激不尽!” 卫俊有些意外。世上多有传言,曹肃是个狂放的家伙。可再狂放那也是太尉的儿子。而这样身份的人竟给自己行这般大礼? “不敢当曹公大礼。” 卫俊侧开身子,“俊只是一介草民。会来相助,概因俊是先生的护卫。” 曹肃微微*一笑,心说小子还挺傲。不过人才嘛,自然是傲的。能跟封冼大战几百回合,还能全身而退的天下有几人?这样的人要不傲,他都要怀疑是不是王莽之流了。 这样想想公孙昝真是傻子。就因为一个门第之见,就将这样的帅才拒之门外,结果给小妹捡了回来。落到小妹手里不就等于落到自己手里了吗?现在不喊自己主公没关系,早晚会喊的。 想到这里,曹肃便是上前,解下自己披风,踮着脚给卫俊披上,“救命之恩岂能以身份而论?今日若无你,我如何能突围?而且……” 他望向卫俊裹着的纱布,“还受了伤。这等恩情,受人一拜怎么也是不为过的。” 卫俊摇摇头,“曹公言过了,卫俊受之有愧。” “大兄,别说了。” 曹义上来,“要谢的话回去再谢,封冼大军随时会追上来,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 “对!” 曹肃点头,“卫云仪,肃定是要谢你的。不过眼下的确不是说话的时候,等回了陈留,咱们好好喝一杯。” “多谢曹公。” 一番客套后,一行人继续上路。杨瑛见了曹肃,神经一松懈,便觉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是他们都是强行突围的,莫说马车了,便是吃的东西都没多少。也得亏杨瑛车里还有点粮食,不然想就这样走回陈留,少不得半路上要去强行征粮。 不是曹肃不仁义,而是这时代,大军过境,朝民众征粮已成了一种惯例。但这些年天灾人祸不断,百姓哪有粮给他们征?不自愿拿出来便只能强行征,这也是为什么来的路上,村里乡民眼含恐惧的原因。 好在,杨瑛空间里的粮有不少,省着点吃,也够了。 杨瑛很累,眼皮都在打架了。但她不想成为拖后腿的,努力蹬着车,想让自己清新点。曹肃看她困得厉害,便道:“小妹,我都没听过你家乡的小调,你唱个给我听听?” 杨瑛摇头,“我们那的歌你听不惯的。” “你唱来听听,也让我们欣赏下你家乡曲风。” “真唱啊?” 杨瑛眼睛明亮了起来,好似瞌睡虫一下就跑了,“其实我唱歌不错的,我都唱得很准。” 曹肃忍不住笑道:“跟你弹琴一样?” 杨瑛脸一红,道:“总之能听。” “那你唱个。” 杨瑛想了想,便唱了起来,“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注1) 第31章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杨瑛的嗓音在女生中是属于比较低沉的,而她学钢琴那会儿也被逼着学了下声乐,所以这会儿唱起来倒像模像样,有些气势。 曹肃等人虽未听过这样的曲风,甚至因着杨瑛用的是普通话唱的,他们都听不懂歌词。但音乐是共通的,虽不懂词意却也不妨碍他们对这首歌的理解。 雄壮、高昂而壮烈,听过便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杨瑛唱完,便道:“这首曲子是在我们种花家最危险、最艰难的时*候创造的。” 顿了顿又道:“当时我们面临着亡国灭种的危险,为了抵御外族的侵略,就创作了这首歌,以此来激励种花家的儿女。” 曹肃沉默了。杨瑛并未跟他说过这些。看来未来的子孙后代能繁衍下去也是很不容易。任何时候,那些异族都在觊觎着中原的繁华,这场与外族的斗争看来是一直持续到了未来。 “后来你们赢了吗?” 卫俊忍不住问道:“收养你的高人是在一个叫种花家的地方吗?” 杨瑛笑了笑,点头道:“嗯,种花家很大,我说我有很多老师,袁贞还不信,” 卫俊又沉默了。总觉这话怪怪的,但又想不出哪里怪。 曹肃见此,便打岔道:“你看她活蹦乱跳的在此,定是赢了。” 嗯,一定是赢了,我大昭人的后代怎么可能输? “嗯,赢了。” 杨瑛想起那段历史,眼里闪过一丝哀伤,“就是代价很大,是惨胜。” 顿了下又抿嘴笑了起来,“不过我们到底是活下来了,还变得比他们更强大了。花了几代人的心血,终于从战乱的废墟爬出来,走向了辉煌。” 她侧头望向曹肃,眼里带着自信与期盼,“大兄,你也要努力,早点结束这乱世,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吧。” “我会的。” 曹肃听了杨瑛这番话也是豪情万丈从心间升起,和着马蹄声,吟唱了起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注1) 杨瑛听着这吟唱,也是心潮彭拜,困意全无了。 能赢的,一定能赢的。只要再给点时间搞发展,就一定能完成任务! 卫俊听着曹肃的吟唱,心里起了波澜。 曹肃竟是求才若渴,不重门第之人。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杨瑛这样性格的人会跟随他了。或许自己错了,不该只听传言,还是应该自己去观察。 歌声激昂,歌词雄壮,吃了败仗的颓废在曹肃的吟唱中慢慢褪去。当他们到达原阳县时,所有人都欢呼了起来。 这里已是安全地带,大家终于可以停下来歇息下了。 原阳县的县令出来迎接,但是曹肃却并未接受好意。袁本褚,这个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好友都能弃自己不顾,那么跟自己无亲无故的太原阳县县令会害自己也不稀奇。 他在此地征了些粮,让将士们小息了一会儿又继续上路了。稍稍休息了下,哪怕只有几个时辰,但人的精神也恢复了不少。半日时间不到,他们便回到了酸枣。 面对着曹肃大军的归来,袁贞给出了很高的待遇,开了宴会。 杨瑛觉得恶心,没有去参加。而且许多士兵都受伤了,这些人都需要好好检查下。在原阳县时,曹肃要了辆马车,她在马车上睡了一觉,现在精神已经恢复了,能继续给人看病了。 卫俊被她抓去,打上了点滴。而其他士兵则排着队,让杨瑛检查伤口。杨瑛一边给人检查一边对红绿豆说道:“你看*着,要用这个生理盐水先冲洗下,确定伤口里没有异物了才可以进行包扎。像这样的伤口无须缝合,涂上碘伏就可以了。” 红绿豆听得很认真。姑娘这是在教她们本事,当然要好好学。其实跟着杨瑛几个月,她们已认了不少字了,还会了最基本的加减法。现在杨瑛又要将自己的医术传授给她们,两丫头对杨瑛的感激就别提了。 “像这种被箭矢射到的叫贯穿伤,贯穿伤清理要格外仔细,缝合也相对难一些。这个我以后再慢慢教你们,你们先学简单的表皮缝合和包扎就行。” 杨瑛一边给受伤士兵看病,一边指导红绿豆,心里暗暗想着,自己应该想法成立一个战场急救小队了。 之前她也不是没想过,但是这个时代的文盲太多了。而护士、急救等工作没有文化是做不来的。但经历过这次战斗后,她意识到:有些事哪怕难也要咬牙上。不然自己一个人,哪怕浑身长满手也忙不过来的。 就跟给卫俊缝合伤口,给这些士兵包扎一样,没有助手就很影响效率。是该想办法培养一些护士了。 受伤的士兵不是很多。冷兵器时代的交锋是很残酷的,战场上没跑出来,基本也就死了。能跑回来的,大多受伤不严重,稍稍处理便可。 可饶是如此,杨瑛也一直忙到亥时,才将所有伤病员安顿好。她起身伸了个懒腰,摸了摸肚子,感觉饿了。 正想去弄点吃的,却见一个汤碗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她抬头,见是卫俊,有些诧异地道:“俊哥,你还没休息吗?受了伤可要好好休息。” “我没事。” 卫俊将碗下,道:“曹公给我送了两条鲜鲫鱼,我也吃不了。听五谷说你爱吃鱼,便做了个鲫鱼炖蛋。现在还热着,你快趁热吃吧。” “是俊哥自己做的?” 杨瑛望向棜案上的鲫鱼炖蛋。只见嫩黄的鸡蛋羹里卧着一条鲫鱼,上面还洒着葱花,挺着鼻子闻了闻,便道:“还放了香麻油?好香!” 说罢便拿起勺子吃了起来。 虽然没有味精,但胜在鱼新鲜,食材天然。几口下去,空荡荡的胃里有了暖气,人的心情也愉悦起来。 “俊哥,你好厉害啊,还会自己做饭。”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卫俊坐了下来,“我自幼失怙,全靠兄长与嫂嫂抚养长大。兄嫂要种地,我到了知事的年纪便开始做饭了。” 杨瑛沉默了下,道:“那你太不容易了。” 说罢便是长长叹出一口气,“跟你比起来,我就像是在蜜罐里长大的。这世道越乱,这样的悲剧就会越多。俊哥,你这么厉害,将来一定能协助大兄结束这样的悲剧的。” 卫俊没有说话。只过了许久才问道:“你……为何会追随曹公呢?” 第32章 .曹老板的演技杨瑛满头问号:哥,你要…… “我也只有在大兄这能讨口饭吃了吧?” 杨瑛摇头叹息,“这*个世界处处看门第,与你比起来,你起码是清白人家的子弟,而我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她吃了一口蛋羹,自嘲一笑,“你说我这样的人不跟着大兄,又能去哪呢?” 说罢便是低头,默默吃了起来。 卫俊沉思着,琢磨着杨瑛话里的意思。思来想去半天,不由觉得杨瑛果然是大智若愚的人。 是了,她虽有高人子弟教导,可女子行走于世何等艰难?在大昭之前的历史里,出过几个“妖女”,故而世人对女子参与朝堂之事是很警惕的。而且,世间男儿大多将女子视为依附,像杨瑛这样的美人若是找不到一个宽厚的主,下场怕是会很凄惨。 美貌又没实力的女子,在这样的世道里只会沦为悲剧。 而曹肃却愿意接纳杨瑛。不仅接纳,还十分重用她,根本不怕世人说什么。就从这点来看,曹肃果是气度非凡。 女子都愿接受,那就代表着他也不看重门第。 若是如此…… 正琢磨着,那边杨瑛已将一条鱼吃完了。她擦了擦嘴,笑着道:“这鲫鱼炖蛋真好吃,谢谢你,俊哥。” 卫俊脸色微微一红,连忙摆手,“不必放心……” “竖子!” “匹夫!” 话未说完,外面传来了曹肃的声音。须臾间,便见曹肃推开门帘,跌跌撞撞地进来。而曹义与曹孝也跟着进来,后面还跟了几个人,十分脸生。 曹肃甩开曹义曹孝的手,跌跌撞撞地上来,“小妹啊,那些人啊,个个盘算打得老精。都这时候了,还不肯出兵追击。呵,都是竖子啊!” 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杨瑛忙上前搀扶住,“兄长怎喝这多酒?这是怎么了?” 曹义连连摆手,“小妹,莫怕。吃了败仗,兄长心里不舒服,借着酒劲宣泄呢。” “那也不能这样喝啊。”杨瑛摇着头,“喝酒伤……” “小妹!” 话未说完,曹肃便一把抓住杨瑛的手,低头抬首间,他使了个眼色,嘴里继续嚷嚷着,“我,我都听说了。水晶餐具你给本褚了?那可是稀世珍宝啊!你就换点鸡鸭羊?连头牛都没有?” 他松开手,后退两步,指着杨瑛道:“袁本褚啊袁本褚,好你个袁本褚!你就跟小时候一样坏,你这是欺我小妹不懂凡俗事啊……” 杨瑛一脸纳闷。使眼色说明曹肃清醒的,只是在装醉。可怎么又扯到玻璃餐具上去了? 卫俊心里一动,道:“曹公莫恼。袁公还给了三千石粮和三千兵丁。” “有马没?” 曹肃推开杨瑛,摇摇晃晃地走到卫俊前,指着卫俊道:“可有一匹马?” “没有。” “没有?” 曹肃点着头,呵呵笑着,忽然拔高声音,“没有?!能卖二十万金的东西就一匹马都没有?!哈哈哈,好好好。我曹肃的面子大概就值这几个钱吧……” “大兄你喝醉了。” “我没醉!” 曹肃推开曹义,竖着一根手指,指着曹义道:“我*这脑子清醒得很。呵呵,本褚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让你这个随身侍卫送我回来,安得什么心?嗯?” 他上前两步,一张脸都快凑到曹义脸上了。略泛着红血丝的眼定定望着曹义好一会,忽然“嘿嘿”一笑,“来监视我的,对不对?心虚?心虚!知道对不住我曹肃了?回去跟本褚说,不怪他,不怪他,是我曹肃没本事,不配跟四世三公的袁家子做朋友!滚开,别碰我,别碰我……” 曹肃像真醉了,乱喊乱骂,还将曹义当成了袁贞随从。曹义兄弟两花了好大力气才将他拉开,而被拉到帐篷外了,他还在不停喊叫,“小妹,你教了公孙昝火坑孵蛋,他给你多少马?!五百匹,对不对?哈,五百匹马换个下金蛋的鸡,这买卖他不亏,我们亏啊!不做了,不做了,马还他,马还他,咱们找个富商去,去,去,嗝……” 杨瑛望着消失在夜色里的曹肃,有些摸不着头脑。 “俊哥,大兄这是啥意思啊?为啥要装醉?为啥要说这些?” 卫俊嘴角带着浅笑,低低道:“是借着酒醉骂人吧。” 顿了下又道:“袁贞当初说的,兵是借我们的,这下不用还了。” “啊?” 杨瑛还是满头问号,搞不懂这是什么道理。怎么骂几句就可以不用还了? 卫俊见她迷茫的样子,嘴角微微翘了翘,只觉灯光里的杨瑛憨得有些可爱。 第二日,袁贞派人送来了两百匹战马和两支白玉簪,说是给自己的礼物。这不过年不过节的给自己送东西做什么?难道骂人还能骂来东西? 正纳闷着,很快又有人来报,说是公孙昝也派人送了东西来。杨瑛出去一看,好嘛,居然直接给自己送了五十头牛、一百头鹿以及十车麻布料。 杨瑛将人送走,摸着脑袋想了半晌也没想清楚这是为啥。毕竟。连拒绝增援都做得出来的人又怎么会怕曹肃骂呢? 她一头雾水,实在搞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卫俊看她想得辛苦,便给她解释道:“他们不是怕曹公,他们是怕曹公将一些事情捅出去。你忘了,昨天曹公回来时还有几个脸生的人跟着吗?” 杨瑛焕然大悟,“是说餐具和孵化秘法的事吗?那几个脸生的是袁贞和公孙昝的人?” “对。” 卫俊点头,“财帛动人心。无论是火炕孵蛋还是水晶餐具那都是可以让人铤而走险的。” 顿了顿又道:“其他诸侯应该还不知公孙昝独享了孵蛋秘法,今日送牛与麻布来便是想示好,希望你回避下。” 杨瑛眼睛都瞪圆了,“好家伙,这些人的肠子都是山路十八弯吗?这绕的,我完全没懂他们的意思。” 卫俊忍俊不禁,“拿人手短,咱们是不是也回避下?” “回避啥回避?我又没做亏心事。要不是俊哥你,我都不懂他们啥意思。大兄也没派人来关照,显然是不当回事。” 她说着便*是笑了起来,“反正进了我杨瑛口袋的东西想再拿回去也不可能了。俊哥,你且在这等着,我去大兄那一趟。晚些时候,陪我出去一趟。” “好。” 第33章 .姨母笑裂开了曹顺:姑娘家上青楼,我…… 到了曹肃那儿,曹肃正在吃朝食。见杨瑛来了,便道:“来得这么早,可是有人给你送礼了?” “果然……” 杨瑛对卫俊佩服极了,“大兄你昨日是故意的吧?” “呵。” 曹肃冷笑着,“会盟时个个说得慷慨激昂,恨不能将那董贼五马分尸。可董贼送到眼前了却个个龟缩在酸枣不敢动,只想着保全实力,当真是竖子。 那袁本褚我这回也算看清楚他了。连道义都不要的人,你还指望他能忠君吗?咱们这回损失颇多,不找回点补损,就该轮到我曹肃去喊他袁本褚主公了。” 他放下碗,道:“那些东西你都收着,也别客气。呵,要我说,他就是给我一千匹战马我都觉得亏了。撇去那水晶餐具不说,一个孵化的秘法以后能造多少钱?玉贞啊,以后再碰上这种事别怕开口,价钱往死里喊。这群人就是饕餮,不怕他们不上套。” “嘿嘿。” 杨瑛笑了起来,“我只答应公孙昝不将此法教给世家和诸侯,可没说不教给普通百姓。大兄你等着吧,我也是会用脑子的,定不让那公孙昝好过。让他避而不见,不肯借兵给我。” 曹肃愣了下,随即大笑了起来,“好好好,我等着看热闹。” “那大兄你好好休息,我要出去一趟。” “让卫俊与曹顺跟着,别出城,这段时间乱。” 曹肃也未问杨瑛要去做什么。杨瑛又不是小孩子了,想出去玩也是正常的。 “嗯,我知道了。” 杨瑛回到自己住处,喊了卫俊曹顺过来,道:“走,咱们上街招人去。” “招人?” 曹顺愣了下,“是招难民吗?” “难民也招,人才也要。” 杨瑛笑着道:“我想找几个识文断字的人来跟我学医。还想培养一些护士以及战场急救员。咱们先去街上看看,看看有没有人致力于当大夫的。” “……” 曹顺都不知如何说好了。杨瑛的脑洞着实有些大。这年头识文断字的有几个愿意去学医的?许多学医的那都是世代传承的。而一般大夫收徒也都是选个聪明、品性好的从头教起。对,连认字也是从头教的,都只会选那些小孩,收养了,从小培养。 杨瑛这想法未免太天真了。 曹顺这样想着,可却也没反对。杨瑛明显在兴头上,可别去打击她了。 喊上二十人,一行人出了军营,直奔城里而去。 到了城里最繁华的地段,杨瑛拿出一块白板与记号笔,对卫俊道:“俊哥,你帮我写几个字。就写‘传授医术,招学徒,包吃包住,每月另给两千钱。” 卫俊拿着记号笔,心里很是惊奇。 这可以直接写?不用沾墨? 正想着,一*张白纸出现在了他面前,“你应该不习惯用这种笔,先练练,习惯了再上板子上写。” 好白的纸!好挺括! 卫俊再次震惊了。讲真,从认识杨瑛以来他的震惊就没停下过。他实在想不通世上为何有这多神奇的东西?杨瑛住的那个种花家难道是仙境吗?不然她之前骑的车为何总能掏出东西来? 压着心里的好奇,他拿起笔试了下,见果真写出了字,更是惊讶了。他望了望杨瑛,又低头看看自己写的字,只觉不可思议。 “怎么样?适应了吗?” 杨瑛问道:“要适应了就快上板子写吧。现在人多,招工正好。” 卫俊点点头,不再去琢磨这些自己想不通的事,他练了会儿,感觉适应了便在白板上写了起来。 书写好后,他交给杨瑛,道:“我读书少,字写得不好看。” “这还叫不好看?” 杨瑛一脸“你在装逼”的表情,“端正、遒劲有力。果是字如其人,就跟俊哥你一样啊。” 卫俊只觉脸上有些发烫,不晓得为啥,被她这样夸,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侧过头,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地道:“要吆喝吗?这事我能做。” “哈哈,好啊!” 杨瑛将白板挂在车头上,笑着道:“我跟你一起来吆喝。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卫俊脸有些红了。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到底年少,还纯情着。被杨瑛这样美丽的姑娘崇拜着,总觉会心跳加速。 “走一走,瞧一瞧勒!” 杨瑛喊了起来,“曹家招学徒,传授绝世医术,有意者都过来看看啊!” 她这一喊,卫俊的心跳就正常了。 他上前道:“还是我来喊吧,这事干起来也挺累的。” 杨瑛也不推辞,笑嘻嘻地道:“那劳烦你啦!” 卫俊摇摇头,“应该的,没什么劳烦的。” 一旁的曹顺忽然感觉自己很多余。虽然这两人都是很正常的交流,但为啥总觉这两人莫名般配,像个小两口呢? 曹顺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心里暗暗琢磨:过了年,小妹就十九了,是正儿八经的老姑娘了。这个卫俊虽然出身差一点,但架不住是个有本事的。而且这脸也俊,为人又仗义,小妹嫁给她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又抬头看了看两人的背影,嘴角慢慢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真得很般配呐! 但他的姨母笑并没持续多久,就裂开了。 “去,去青楼招工?” 他瞪大眼,喃喃道:“我,我是不是没睡醒啊?” “招了半天,人倒多。” 杨瑛嘀咕着,“可识文断字的一个都没有。听说那青楼里的姑娘也是被细心教养的,我不若去青楼碰碰运气,没准还能解救几个姑娘呢。” “我滴个天爷!” 曹顺差点就给杨瑛跪了,“姑奶奶,那地方是你个清白姑娘能去的?求您了,快回家……” “不,我要去,俊哥,走。” “来人,快去禀报大兄。” “是!” 很快,曹肃就*接到了这消息。 “去了青楼?!” 曹肃听到下面人来禀,说杨瑛去了青楼,整个人都傻掉了。 “她去青楼做什么?!疯了!” 他站了起来,“曹顺呢?卫俊呢?没拉着?就让她一个姑娘进了青楼?!” “姑,姑娘说……说招不到人,说青楼可能有年老色衰,识文断字的姑娘……” “这简直是乱来!” 曹肃急眼了,“去,赶紧去把她给我拉回来!这要坏了清誉,以后还怎么嫁人?!” “是,是,奴这就去!” 第34章 .土高炉曹肃:炼钢必须跳大神 “卫俊,你也跟着她发疯?” 曹顺努力挣扎着。孩子刚从山里出来,不知人言可畏,我得再努力下。 天啊,大兄怎么还没来?快来救救不懂事的孩子啊! “心不正则剑邪。” 卫俊淡淡道:“玉贞是去做好事的,心中有正义,自是不怕清誉受损。” “哇!” 杨瑛眼里又冒出小星星了,“俊哥说得太好了!你这思想开放又前卫,不愧是大昭最好的男儿啊!” 卫俊脸一红,有些吃不住杨瑛这样直白的夸奖。微微侧过头,轻咳了声道:“这话惹人笑话。我,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那些女子都非自愿入青楼,都很可怜。若你能救她们出魔窟,自是好事。” “你怎么这么清楚?” 杨瑛一脸好奇,“你也去过青楼吗?” 卫俊回过头,脸上有些不悦,“我一贫民如何有钱去那地方?只是听人说过一些故事罢了。” “哦,哦,没去过最好。那种地方太消磨人的意志了,而且还会染病。” 杨瑛摇着头,“还是不去的好。” “嗯,不去。” 卫俊似是在向杨瑛保证一样,“消磨意志的魔窟,没什么好去的。” 你们俩真是够了! 曹顺眼泪都要下来了。现在不是讨论青楼好不好的问题,现在讨论的是“杨瑛不该去青楼”的问题。 不要随便无视他,也不要随便歪楼,好么? 曹顺挤到两人中间,浑身写满了“垂死挣扎”四个字。他耐心劝解道:“小妹呀,我可以代替你去青楼,但你不能去。去了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这跟我嫁人有什么关系?” 曹顺摇着头,叹气,“小妹啊,世俗之人最在意闺阁女子的清誉。你若去了那腌臜的地方,清誉受损了,还有谁敢娶你啊?” “那就不嫁了呗。” 本以为杨瑛会因此而害怕。可哪里晓得她却是毫不在意地耸肩,“那等老古板我也不想嫁。心胸这般狭隘的人,嫁了也是倒霉一辈子。俊哥,你说是不是?” 你这是什么逻辑?! 曹顺震惊了! 当老姑子这样的话也能随意说出口? 还有卫俊! 你点头做什么? “嗯,玉贞言之有理。那等看不见你仁义,只在乎世俗眼光的人,的确不是良配。” 言之有理尼妹啊! 曹顺差点就破口大骂了!你俩到底是啥脑回路?这个时候要不要这么契合? 正想着,那两人*已行动起来了。曹顺望着两人背影,跺跺脚,追了上去。 造孽啊!怎么会让他遇上这样的事?今天回去免不了要挨大兄骂了。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城里最大的一个青楼。 可青楼是什么地方?能进去里的人要么是有钱有势的男人,要么就是去楼里当妓子的。就杨瑛这样的良家女哪可能放她进去?女子不顾声誉来青楼能有啥好事?定是来捉奸的!可不能让她搅黄了生意。 杨瑛进不去,便只好如实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哪里晓得她解释过后,这群人更加肯定她是来捣乱的了。 开啥玩笑呢?这世上还有这好的人?才不信呢! 只是这小娘子出行有诸多护卫,且个个佩刀,一看就不好惹。所以恼怒归恼怒,也不敢动手,只得好言相劝。 杨瑛说得口干舌燥,最后也有些冒火了,“我拿真金白银来赎人,凭啥不给赎?难不成我的钱是假的?!” 她一把抽起曹顺的刀,道:“老|鸨子,干|你们这行的,估计也没少压迫良家妇女。今天你要么给人,要么你跟我走,你选一个!” “你,你这女子怎不讲道理?” 老|鸨子都快哭了,“你休要张狂。妾身虽沦落风尘但也不是好欺负的。你到底是哪家的姑娘?竟如此没教养。” “闭上你的臭嘴!” 曹顺大怒,“你还不配知道我家先生的名号。赶紧的,回去看看,看看有没有识文断字又年老色衰的!将人领出来,我们给钱,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你这贼军汉……” “这妈妈。” 沉默半晌的卫俊忽然道:“那些姑娘你留着也是没用了。她们若是生病你还得花钱替她们寻医。现在我家先生正好想找一些识文断字的姑娘伺候,你放了那些姑娘,不但能得到一笔钱,还能得到我家先生的好感,岂不是两全其美?” 他顿了下又道:“上了年岁的你留着也无人来赎,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还是俊哥会说话啊!” 杨瑛心里点着赞,头也连连点着,“对,俊哥说得对。怎么样?这买卖要不要做?” “这……” 老|鸨子听出了卫俊的话外音。 他的意思是这小娘子身份不凡,得罪她恐怕没好果子吃?不如识趣点? 微微一思量,便笑着道:“哎哟,还是这小哥会说话。行吧,行吧,您随妾身进来,一起来挑挑吧。” 杨瑛大喜,刚要跟上,却见曹顺伸出手,道:“先生你身份尊贵,这等腌臜地方进不得。还是我进去看看,将人领出来,您选几个就是。” “不用选,只要是识文断字的,我都要。” 杨瑛拿出两面掌中镜,塞给曹顺,道:“等会拿这个给他们。” 曹顺眼瞪得老大,连忙道:“几个年老色衰的妓子不值这价。” “你先带着,我没那么多金子,要是能用镜子换也好的。” 她说罢便是抿嘴,低声道:“这东西我有几百个,不值*钱,你拿去便是。” 曹顺一脸懵的进了青楼。 几百个掌中镜?我滴个天爷啊!收养杨瑛的高人到底是多有钱啊? “俊哥,你也跟着进去。” 杨瑛关照道:“你聪明,顺哥性直,别让他给老|鸨诓了。” 卫俊点点头,道:“放心,我会看着的。” 两人进去了没一会儿就带着十二个女子出来了。杨瑛大喜,居然有这么多人? 老|鸨笑着上前,口气完全变了,“哎哟,妾身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姑娘真是圣人呐!拿这么珍贵的东西来换我的女儿,能伺候您那是天大的福气啊!来啊,快过来见过你们的新主人。” 这群女子上前,眼里还带着惶恐。一个女人来青楼赎人,这是要做什么?但也有胆气大的,率先上前裣衽行礼,“贱妾柳氏问姑娘安。” “好好好。” 杨瑛欢喜地将人搀扶起,“勿多礼!你们放心,以后跟着我好好学医术,我必不亏待你们!” “跟姑娘学医?” 一群姑娘惊愕万分。她们想过很多种可能,但就是没想到这个。 那老|鸨子也是惊呆了。 啥?她听到了啥? 用奇珍异宝来换几个妓子,就只是为了教她们本事?我滴个天爷!老妈妈我今天是遇见神龛的神仙了麽?这么慈悲? 老|鸨想不明白,那些姑娘也想不明白。很想问两句,但又不敢。还是柳氏胆子大,她福了福身道:“能被姑娘赎买出来便是天大的福气了。如今姑娘还要教我们本事,妾身若不好好学,那便是不知好歹,有负姑娘好意了。” 杨瑛摆摆手,“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其实跟我学医也是要吃苦的。如今我兄长起义讨董,我见战场伤兵众多,而我又懂些刀伤箭伤的医术,所以想再寻几个识文断字的人帮忙。” 她望向这群女子,笑着道:“治病之事容不得马虎。咱们女儿家总是要比男儿心细些,所以我才想到青楼来赎人的。毕竟,学医的话,不认字可不行。” “啊,那,那不是要上前线?” 有胆小的哭了起来,“那可是会没命的。” “不用你们上前线,只需跟在……” 杨瑛刚要解释,可那柳氏却是打断了她,“都哭什么?!有点出息没?难道会比现在更苦吗?还是你们想在这楼里继续烂下去?” 她说着便又朝杨瑛行了一礼,“姑娘,箬娘不怕。姑娘若不嫌弃,箬娘愿给您打一辈子的下手!” “好!” 杨瑛赞了一声,“人活着就是要有点心气。咱们女儿家行走于世不易,更是要自强不息。走,现在随我回去,好好吃一顿后,我再给你们检查身体。届时,有病的看病,身体虚的好好调理。总之,我话放这里,我杨瑛不会亏待任何一个跟着我的人!你们愿意跟我走的就跟我走,不愿的也可以就此离去!” 她望向其他女子,一字一顿地道:“从现在开始,你们自由了!” 她这话*一出口,那些姑娘就哭了。 “姑娘说得对,是我们矫情了。我们愿意跟随姑娘学本事,姑娘不弃,我等便不离。” 是啊。 她们已经低到尘埃里了,还能再烂到哪里去?跟随大军上前线固然危险,可也好过在这当活死人啊! 一旁的老|鸨子还来不及惊叹杨瑛的气魄,就被她的名号给吓到了。 她哆哆嗦嗦地指着杨瑛,颤着声道:“阁,阁下,是,是,是曹家杨瑛?玉贞姑娘?” “正是!” “哎哟!” 老|鸨子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瞧妾身这眼睛,贵人在前竟是不相识,还怠慢了贵客,妾身该死啊!” 杨瑛一脸奇怪,“我就是一个山中野人,谈何贵不贵的?不过妈妈,你以后要是还有这样的人便给我送来,我不会亏待你。要是你跟其他楼子联系,也可以介绍。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哎哟!姑娘说得哪里话。” 老|鸨子拿出镜子,递了过来,“您连夜带军增援曹公的事已经都传开了。还有传言说,您曾说过,女子能顶半边天。姑娘啊,您可是咱们女儿家的骄傲啊!这镜子您拿回去,只要一面便足矣。您别看妾身沦落风尘,但也是敬佩英雄的……” “小妹,小妹!” 正当老|鸨子准备飙演技的时候,曹义带着几十号人跑了过来,“莫要胡来,快跟二哥回家去!” “二哥,你怎么来了?” 杨瑛惊喜地道:“二哥,咱们以后就有战场急救了。你看,这些姑娘都识文断字,她们都愿意跟我走!” “你太胡来了,你可是姑娘!” 曹义略带怒气地道:“怎能来这种地方?清誉受损,以后还怎么嫁人?” “那就不嫁吧。” 杨瑛毫不在意地道:“要是有人在乎这个,那还不如不嫁。” “胡闹!” 曹义跺脚,见杨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又有些无奈地摇头,“你啊,太胡来了。算了,算了,快跟我回去。” “嘿。” 杨瑛扒拉上曹义的手,“二哥,别生气嘛。你看,这些都是好姑娘。等我将我的医术都教给她们,她们就能帮忙治疗伤兵了。” 曹义知道杨瑛这是一心一意为自家大哥打算,虽觉她行事不妥,可到底还是心下一暖,神色就缓和下来了。 而且,他只有姐姐,没有妹妹。杨瑛这扒拉着他手臂摇晃的动作也让他吃不消。这可是来自妹妹的撒娇…… 他努力绷着脸,维持着兄长的威严,“好了,别多说了,咱们回家去。” “好勒!” 杨瑛跨上车,朝那些姑娘挥挥手,“都跟我走吧。” 回到了军营,先去见了曹肃。曹肃自然是将杨瑛好一顿说。不过他也跟曹义一样,被杨瑛扒拉着胳膊摇了几下,脾气就没了。 等杨瑛走了,曹肃擦了擦头上的汗,一脸后怕地道:“这后世的姑娘家也太会撒娇了,一点都不造作。就这样,哪个当哥哥的顶得住?” 顿*了下,又摇头,“不,是个人都顶不住。” 杨瑛回到自己住处,叫来人扎帐篷。一群士兵听说有姑娘要住这里,干活那叫一个起劲。吭哧吭哧的,两盏茶的功夫,居然就把帐篷扎好了。 杨瑛把这些人叫进帐篷,让红绿豆在外看着,戴上手套口罩,对这些人进行了检查。过程自然是艰难的。虽然大家都是女子,可某些检查对于这些古代女子来说还是太过羞耻了。哪怕她们从事的行业特殊,但人若真一点羞耻心都没了,那跟禽兽也无异了。 这些姑娘显然不是禽兽,还是有点羞耻心的。在柳氏的帮助下,这些姑娘总算放下了心理负担,让杨瑛进行了检查。 许是上苍可怜这些女人,这些姑娘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妇科疾病,但总算没有脏病。不然,杨瑛治疗起来也是有些麻烦的。她虽然各种抗生素有一些,但真要是碰上什么脏病,生活起居上就必须进行各种防范和隔离,这对本就敏感的姑娘们来说,太过折磨人了。 给这些姑娘做了治疗后,杨瑛道:“你们刚来,也不急着学东西,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姑娘们含着泪点头。检查的过程虽然羞耻,但这姑娘如此高贵的身份却不嫌她们脏,给她们做了最细致的检查,从来未被人疼爱过的她们,头次感觉到了人间值得。 姑娘,好人啊! 做完检查,确定没有传染病后,杨瑛就安排人烧水给她们洗澡。洗了澡,吃了顿饱饭,大家不安的心情也得到了缓解。杨瑛先做了个自我介绍后,便道:“你们也介绍介绍自己吧。别说什么杨氏,柳氏的,有名字的就都报出来。” “是。” 姑娘们开始介绍自己。杨瑛听完后,有点震惊。以为她们最少都有三十了,可实际上有些姑娘才二十四五。她们都是从小被卖进青楼的,有些悲惨的,还未来癸水就被玷污了。 杨瑛听着她们的讲述,那真是气得牙痒痒。心里盘算着,等哪天有点实力了,一定要狠狠打击这些开青楼的。 年岁小就开始接活,干个十年自然是不行了。不光身体不好,人也看着苍老。见杨瑛眼底泛起难过,柳箬娘含着泪道:“姑娘莫难过,能被姑娘救出那魔窟便是我等的幸运。” “对的,对的。” 十二人中年岁最小的邱瑶连连点着头,“这辈子能想到的出楼方式就是患上了花柳病,然后被扔到乱葬岗上等死。现在能这样,已是福气了。” 她说着,便是低下头,晶莹的眼泪一滴滴落在了手背上。杨瑛看得心里发闷。邱瑶今年才20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但她十二岁不到就被人糟践了,身体各方面的机能都很糟糕,还有严重的营养不良。 对于青楼的人来说,患上严重妇科病的人等于是没用了。十八岁就再也无法接客的邱瑶便被扔在了柴房里,每日吃着极少的食*物熬到了今天。 杨瑛想着邱瑶的病,微微叹息了声,道:“都过去了,现在好好养着,我会把你们的病都看好的。” “谢姑娘。” 接下来的日子里,杨瑛就在给这些人看病调理身体中度过。曹真烧了封冼的粮仓,封冼无力再战,如此两边都安静了下来。 曹肃看着这群人日夜笙歌,不思正事,心里来气,便寻了个借口回陈留了。 回了家,几人一商量,感觉也不能闲下来。杨瑛不是需要人开荒吗?城外的无主之地还有很多,索性就采取杨瑛的方略,集体开荒去。 杨瑛离开酸枣前,就把饲料都起了出来。虽然这样会造成一些损耗,但是她也不想便宜了那些各怀心思的诸侯。 回到了陈留老窝,有些事就能放手干了。挖青贮池,堆蚯蚓窝,跟着杨瑛的那两千士兵已是熟门熟路。根本不用杨瑛再指点,直接自己上手就能干。 而城外大片的荒芜废地也被曹肃买了下来。他自己带头,带着几千大军在城外开荒。开荒是非常艰苦的工作,尤其是工具还不趁手。 金属农具对于任何人家来说都是珍贵的东西,而系统虽然也奖励过一些铁锹、工兵铲等东西,但数量稀少,根本不能满足开荒大军。 许多士兵只能拿着木锹,木镐去开荒。若是有一把包了金属皮的木锹则会成为小队里的宝贝疙瘩,轻易都不会外借的。 工具不到位,生产力就很难提高。但是眼下金属制品要先供应给军队,想拿来做农具显然也不合适。没法,最后大家也只能靠着人多,凭着杨瑛拿出的各种奖励,咬着牙死干。 转眼,夏天到了。试验田里的稻穗与小麦已是沉甸甸的了。一些有经验的老农已是发了疯,看见杨瑛便喊“神农”。这些有经验的老农根据稻穗麦穗的长势已大概预测出了产量。 他们感觉,这一亩地起码能手粮四百斤,也就后世两百斤左右。这可是了不得的事!如果都按照杨瑛的耕种方式来种田,那么大昭的平均亩产量起码能提升到80-100。这可是了不起的进步,能养活许多人。 试验田农作物长势喜人,而工具受限的困难也迎来了转机。 这日,系统照例是奖励了一堆不靠谱的东西后,忽然在最后一次奖励中奖励了两本八十年代编纂的神书。 杨瑛拿起书翻了翻,顿时惊为天人!上面的许多技术都属“土法制造”,许多都是可以放到这个时代进行借鉴的。而且,这本书包涵了军事、农业、机械等各个方面,说是一本百科全书也不为过。 杨瑛看着封面上《军地两用人才之友》几字久久,忽然,狂笑了起来。 人品终于攒够了,系统给了好东西啊! 她将书藏好,并不打算给曹肃看。曹肃虽是雄才大略,但是没有经过系统学习,这书给他也没用。还是自己留着,慢慢参详好了。 有了这书*,一些事就能做了。比如他们紧缺的金属制品就可以靠造土高炉来解决了。 虽然这样浪费会大一些,效率也低,但是比起大昭的炼钢技术,那还是要先进不少的。 熬了几个通宵,杨瑛终于是设计出了一个适合这个时代的土高炉以及相配套的风箱。 炉子不高,容量也小,毕竟只是一个实验炉,也没必要做太大。再说,科学前辈们已经证明,碳与二氧化碳生成一氧化碳的反应是一个可逆反应,炉子的高低并无影响。 设计出小高炉后,杨瑛便去找曹肃了。 炼钢需要用到焦炭和石灰石。石灰石可以降低铁水的杂质含量,这个比较好搞定。毕竟大昭人很喜欢割掉敌人脑袋来邀功,石灰是保存“功绩”必不可少的东西。 但是焦炭这个,就有点麻烦了。但想要炼制焦炭就必须请人来造窑,使其密封温度能达到950度以上才能进行焦炭制作。大昭已有了瓷器,而烧制瓷器的温度要在1100度以上,所以想造一个可做焦炭的窑并不难。 但问题是,那些烧瓷或者造窑的工匠都掌握在世家手里,这杨瑛就无法解决了。军地两用的书里并没有相关制造的技术,而开工开物里虽有相关记载,但身为一个现代人看这书很头大。所以这事,还是得交给曹肃去办。 曹肃听完后,呵呵一笑,道:“此事简单,就交给我去办。” 两日后,曹肃“请”了几个盘窑的工匠回来。看那忐忑的样子,估计曹肃是用了些手段的。杨瑛也不想去管这些。她又不是什么道德先生,而且来到这时代后,她对世家的厌恶又多了许多。 这些人就跟蠹虫一样,把持着各种技术人才,不停吸百姓和国家的血。这等人,被敲打了又怎么样? 比起被敲打的世家,杨瑛更关心自己的小高炉。 毕竟,这可关系着系统任务呢! 盘窑不是一日两日能成的。趁着这空档,杨瑛又去找煤炭。好在,大昭已开始用煤来炼铁,也有了相对成熟的井下开采技术。找了一遍后,杨瑛就找到了适合做焦炭的烟煤。 曹肃拿着烟煤,询问了产地后,立刻就找人去挖了。若是杨瑛的小高炉能成功炼出好钢,那存着的这点烟煤是不够用的。 焦炭制造原理听着很简单,但真要制造起来却不容易。经过反复实验了二十多回,杨瑛终于得到了一个相对准确的制作流程。 焦炭有了,石灰石有了,铁矿石也有了,那就可以开工了。杨瑛兴冲冲地去跟曹肃汇报工作,可曹肃的反应却是奇怪。 “小妹,还是请个人过来祈下福比较好。” “哈?” 杨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明明已经跟老曹科普过一些相关科学知识了,可他咋还这么迷信呢? “小妹,这可是大事。” 曹肃一脸严肃地道:“按照你说的,一旦成了,咱们就能炼出不少好钢。*届时,普通的铁可用来做农具,而士兵们的刀剑都可以用钢打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抽出自己的佩剑,道:“我这把佩剑名青釭剑,乃是名家打造,削铁如泥。可你知道为何我的青釭剑能削铁如泥吗?” “因为是精钢打造?” “不错,是比精钢更好的钢!也是炼钢中无意中炼出来的一块钢,起初也没在意,后来铸剑人铸剑时发现这块钢有些特别,成剑后不但锋利,还有韧劲。” 曹肃将剑递过来,“而且这多年了也不生锈。” 杨瑛接过剑。见剑身略有些灰黑,又往地上戳了戳,见剑身能弯曲,想了想后,不由惊悚了。 “这,这,这难道是高锰钢?!” “高猛钢?小妹知道这钢怎么炼?高猛钢……勇猛之钢,还真是贴切的形容。” 杨瑛嘴角抽了下,“不,不不。大兄,锰是一种金属元素,非勇猛的猛,而是金字旁的锰。” 顿了下又道:“这个技术难度很高,而且要找到锰矿才行。等等……” 杨瑛蹙眉,她忽然想起当初读书时,老师讲的一个关于锰的趣闻。说是种花家的先民发现软锰矿后,发现这种呈黑色的软土极易染手后,就拿来给陶器上色。 所以……也许调查下也能找到锰矿? 杨瑛将自己的想法说了遍后,“虽然我们未必能造出高锰钢,但若是能发掘一个锰矿还是好的。毕竟锰的作用很多,不光是炼钢能用着,其他方面,例如给陶瓷着色,印漆,农业方面都能用上。” 曹肃点点头,“嗯,我会安排人去找的。” 顿了下又道:“所以小妹,炼钢的事马虎不得,还是得举行一个祈福的仪式。你想想看,若是咱们的士兵都用上了钢刀,那得是什么场景? 直接将敌人的刀砍断,那仗还怎么打下去?你看就一个双马镫的改变,封冼几万大军都没能围住咱们,若是再换了钢刀,这天下,还有几人是我们的对手?” “这倒也是的。” 杨瑛点点头,“但这是科学的进步,跟祈神没什么关系。” 曹肃微微一笑,道:“玉贞,来坐下,让哥哥教教你。” 杨瑛坐了下来,曹肃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道:“你听过‘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吗?” 杨瑛来精神了。 这话她在网络小说里看过相关的辩论。为了显示自己也个有点文化的人,她坐直了身子,道:“听过。不过我觉得这样断句有问题。” “哦?” 曹肃笑了。心说你个小样连半本论语都没读过,还知怎么断句? “说来听听。” “这句话大概意思是,只要告诉百姓怎么做,不用告诉他们为什么。但是我觉得孔圣人这样仁爱的人,一定不是这样的意思。所以正确的应该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曹肃鼓掌,“你们后人对圣人之言研究也颇深啊。” 杨瑛老脸一红,讪讪道:“您怎知不*是我自己琢磨的?” 曹肃望了过来,没有说话。但那眼神明明白白的:你没那水平。 杨瑛气结。 文科生果然讨厌。行事做事都不用开口就能将理科生噎死,可恶啊! “好了,其实怎么断都可以。” 曹肃道:“反正这圣人之说嘛,需要时是圣人说的;不需要时,那就是妖孽说的。现在圣人的话还有用,自然也要按照这世俗的规矩去办事,所以你懂我意思了吗?” “啥?” 杨瑛满头问号。你说啥了?我应该懂? 望着杨瑛那迷茫的样子,曹肃轻轻叹了口气。这孩子聪明是聪明的,但是这聪明劲只在如何造物上。其他人情世故世,人心微妙之事却是半点悟性都没有。 他摇摇头,只能告诫自己:耐心点。笨点没事,只要肯学,自己就慢慢教。 “你们后世之人有多少文盲?” 杨瑛想了想,道:“很少,像年轻一辈中几乎没有文盲。我们很重视教育,要是不给孩子读书,那是犯法的。” 曹肃惊了下。后世得何等富有才能定下这样的律法? “我记得我们的文盲率好像是百分之四吧?也就是一百个人中大概还有四个人不认字。” “你说过你们有十四万万人?” 曹肃只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天爷啊!这是何等壮举?难怪你们会这样断句。若是不这样断句,怕是要出事。” 他顿了下又道:“但是玉贞啊,我们这里认字的可能连你说的什么百分之四都没有。所以你觉得一群没读过书的人你跟他说道理能说明白吗?” 杨瑛沉默了。她并不是笨,自然知道要跟一个没读过书的人解释炼钢啥的很困难。所以曹肃炼钢要祈福的原因就在这里吗? 见她有些明白了,曹肃十分欣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所以我们要祈福。我是跟你接触了才知道科学,但那些人并不知道。所以我们要祈福,要让他们相信这炼钢法是上天恩德,是受过上天赐福的。这样作战起来才会更勇猛。所以,玉贞啊,这里面的另一层意思你懂了吗?” 杨瑛都搞糊涂了。 不是对文盲解释科学解释不清楚才要祈福的吗?怎么还有其他意思嘛?这到底什么跟什么啊? 见杨瑛的眉拧成了疙瘩,曹肃眼泪都下来了。 怎么又不明白了?是不是有些太笨了些?自己能教好吗? 耐着性子,继续道:“人心怀希望才有力量。” 曹肃望向杨瑛,“这样说,可明白?” “哦,这样啊!” 杨瑛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洗|脑吗?大哥你不愧是史上第一奸雄,深谙人心。炼个钢都能想这上面去,佩服,佩服!” 曹肃欣慰的笑容裂开了。 我,我在历史上是第一奸雄?我,我|干啥坏事了? “我,我做了什么?后人这样评价我?” 他闷闷地道:“我曹肃从小立志要匡扶大昭,怎会成了奸雄?” “那是皇权时代世人对你的贬低。”* 杨瑛道:“不过到我们那个时代就给你平|反了,认为你是真英雄。” 说着便捂上自己的嘴,嘟囔道:“说好不问个人未来的哈,我不能再多说了。” 曹肃哭笑不得。你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无奈摇摇头,道:“罢了,罢了,我也不在意那些。好了,我这要出去了。你也回去准备准备,等我寻人问了,定个吉日,咱们就开炉炼钢!” 很快,曹肃就找了个方士过来。一番招摇的操作后,终是选了个吉日开炉。 开炉那日,方士围着土高炉跳跳蹦蹦的,杨瑛很想笑。但接收到曹肃警告的眼神后,她只能死死忍着笑意,看着方士表演。 “吉时到,点火开炉!” 前来参观的士兵们一听这话,纷纷跪下,做出祈祷的模样。要是能炼出好钢,以后他们在战场上活下来的概率就会大许多。因此,这些士兵十分虔诚,祈祷着上天保佑,能让他们成功。 杨瑛设计的土高炉是根据军地两用上的高炉来设计的。顶部的炉喉部分除了用来放各种原料外,还设计了高炉气体排的管子;当炉口进料后,这些原料就会落到还原矿石的炉身内;当液态的炉渣和铁开始生成时就会慢慢流入更下一层的炉腰内。 炉腰的作用还是还原,也就是对铁和液态炉渣进一步还原。当这部完成后,贮铁水和渣水就会落到炉缸里,同时还会对部分铁水进行渗碳以及脱硫。 杨瑛在这部分做了一个大型风箱的接口。从风箱打出的冷风通过热风炉进行加热后,便可打入炉内来提高热能。因着风口燃烧点的温度可高达1800度以上,为了解决炉墙耐高温的问题,她特意去参观了现有的炼铁铺。当发现这里的人已开始使用坩埚后,她激动了。 大昭居然已经有坩埚了吗?坩埚是用黏土、石墨等耐火材料制成的。如此一来,风口耐火问题就能得到解决了。 一个土高炉不过一人高,可一番操作下来,杨瑛真得觉得科技的攀爬是非常不容易的。哪怕她手里有书,基础物理化学知识还算扎实,但是到了实操的时候就会发现许多许多自己想都想不到的问题。 当然,虽然艰难,但总算将小高炉搞出来了。她现在也跟大家一样,开始暗暗祈祷这事能成。毕竟他们吃了败仗是事实,太需要一点成功来刺|激下神经了。 开了炉后,还有一系列的操作在等着大家。索性寻来的炼钢工匠也都是有过坩埚炼钢经验的,讲解了下相关知识点后,这些工匠都表示没问题,他们能操作。 事实证明,这些工匠的确没吹牛,经过八个小时的忙碌与等待后,出钢水了。 所有人都欢呼了起来,但是出钢水后还要进行铸模。古代这条件,能进行的也只有坑铸法。虽然生产效率低,劳动条件较差,但是跟同时代的炼钢方式比起来,已是非常先进。* 要知道他们是用焦炭炼钢,就这一条都得甩同时代的人好几条街。铸模过程中的那点损失也就不用再计较了。 又是经过一番忙碌和等待后,钢锭终于都凝固了。 曹肃捧起一个钢锭,素来稳健的人这会儿却是在轻颤着。他盯着钢锭看了好一会儿,甚至还当着士兵的面拿起来咬了咬,然后慢慢将钢锭举过头顶,深吸一口气后,放声大喊,“天赐之钢,成了!” “万岁!” 所有人都狂呼了起来!被安排来参观的士兵多达一千多,一千多人齐声高呼的场面十分震撼。他们叫着,欢呼着,跳着,那一刻杨瑛眼睛竟有些湿润。 她透过这些士兵朴素的脸庞仿佛看见了种花家那个火热的年代。科技树固然难以攀爬,但只要有这股精气神在,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第一次炼钢,因着操作还不熟练,原本预计60公斤的出钢量最后只得到了四十公斤。但杨瑛并不气馁。作为一个外科医生,她很清楚,操作这事只要通过不断的磨练是可以提高的。 这次没有达成目标没关系,下次再来好了。 而四十公斤的出钢量已是让曹肃等人激动不已。在他们看来,土高炉简直成了一个生产金子的金矿。很快,曹肃便派人到处搜刮工匠,想法探测各种原材料。 杨瑛跟曹肃要了些钢铁。卫俊的银枪虽挺好的,不过材质到底是差了些。现在既然有钢铁了,那给自己的护卫打造一柄神兵利器也是应该的。 托曹肃寻了有名的铸剑师,将钢锭交出去后,杨瑛便又安下心来,继续设计扶贫方案。 大昭太穷,为了完成任务,一刻都不能松懈啊! 第35章 .酿酱油学化学的快乐一定要让熊孩子体…… 转眼,便到了六月,田里的小米可以收了。 这日,曹肃一家人过来,一起下田帮着老农收割。这也让杨瑛意识到,在古代,无论是权位多高,但关系到肚子的事,哪怕是太尉之子也是会下地的。 曹肃干农活很利索,完全不像是官宦人家的子弟。杨瑛与他交流后得知,他从小就会下地干活,这是父亲对他的要求。 杨瑛颇有些感叹。 曹肃能成为书中的枭雄,明明在作者笔下是个反派,可却拥有众多粉丝。就这家庭教育,人格魅力,的确是很出众的。 小米的试验田不大,也就四亩地。多人一起行动,很快就收割完了。待过秤后,几个老农就跪在地上了。 他们连连朝杨瑛跪拜,颤着声音连连呼叫,“您是神农娘娘,神农娘娘下凡了!” 杨瑛忙将人扶起来,道:“我不是什么神农,只是种田也要讲究方法的。” 老农听不进去,依旧坚持杨瑛是神农,看杨瑛的眼神都不对了。 也是。 六百斤的亩产(现代的300斤),这对大昭人来说简直跟神迹一样。 莫说是老农,便是曹肃的手都在轻轻颤着。 他在陈留的地不多,但*也有二三十倾。若是都用上杨瑛这法子种地,得打多少粮食?曹肃咽了咽口水,对杨瑛说的高产稻种越发期待了起来。 有粮就有兵,只要有兵就能平定乱世,再现大昭盛世。这些打下来的粮食哪里是粮食?这是中兴大昭的基石。 曹肃努力压下自己激动的情绪,道:“小妹,你这种植法子可能推广出去了?” “嗯。” 杨瑛点点头,“小米生长周期短,咱们还能再种一轮。待明年开春,咱们先种一轮豆子再种粮食。” “这是何道理? 曹安是个好学的孩子,“种粮食的地也能种豆子吗?那样不是太浪费了。” “傻孩子。” 杨瑛笑了起来,“种豆子是可以肥地的。因为大豆有一种很特殊的本领,能将空气中的氮转化为自己能吸收的含氮物质,从而惠及土地,增加土地的含氮量,起到肥地的作用。不止大豆,像蚕豆、紫云英、苜蓿这些都有肥地的作用。” “蛋?” 曹安还未接话,边上的曹邳好奇地望向天空,“姑姑,天上没有蛋啊。” “噗”,杨瑛一个没忍住就笑了。 刚见到曹邳的时候,她因着书里的描写对曹邳有成见。可相处了一段时间下来,说实话,面对一个小孩子,她很难再板起脸。毕竟,曹邳还小,有些事是他长大后做的,也许现在教育教育还来得及。 怀着这样的心思,杨瑛经常会给曹邳讲故事。 曹邳的母亲卞氏乃是歌姬,因出生低微,曹邳小小年纪就显得有些敏感。见自己父亲看重的姑姑经常给自己讲故事,一来二去的,自然就喜欢上这姑姑了。 “小邳啊。” 杨瑛道:“氮是一种化学元素,不是鸡蛋那个蛋。你现在还小,等你大些,姑姑就教你化学。” “化学?那是什么学?” 杨瑛呵呵地笑了起来,“化学啊……那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玩的学问。你一旦掌握了这个学问就会变成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啊,那我要学,我要学!” 曹邳两个眼睛闪着光,满是激动地举起手喊道:“姑姑,姑姑,教我,教我!我要学这最厉害的学问!” “嗯,等你再大些我再教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算学是一切的基础。你想学化学,就得先学好算学。” 杨瑛望着曹邳,眼里写满了慈爱与欣慰。 学化学的快乐一定也要让曹邳这个坏孩子尝尝呐…… 又过了一个来月,麦子也能收割了。麦子产量低一些,但也有后世250斤这样。这产量对于大昭来说也是惊人。为此,曹肃还特意开了一次家宴来庆祝。 杨瑛将总结记录的种植手册交给了曹肃,顺便又要了五百斤豆子。 因着有系统的存在,杨瑛在饮食上倒没什么不习惯的。但是系统得来的东西终究受限,有些东西能做的,还是得自己做。 天工开物上有做酱油的方子,而她最近得到的书里也有类似的家庭配方*。她就想着,自己也许也能尝试下做酱油。 正好眼下麦子刚收割,酿酱油又要用到麦皮,时间上来说倒也正好。而用来发酵用的酱油曲精大昭是没有的,而且按照天工开物上说的去做也来不及。因为曲药的制作等待过程需要四十九天。 杨瑛打算自己一边做些曲药,一边去酿酒作坊里买一些回来。都起催化发酵作用的,应该也没差。 做酱油的过程其实没什么复杂的。无非就是接种、制曲、发酵、晾晒等几个重要步骤。不过原理简单倒也并不代表事情就好做了。 杨瑛带着红绿豆以及她的护士小队忙碌了整整一天,才将接种这步走完。经过接种的豆子要在竹篱上摊开,然后放到温暖的室内,让其发酵。 一天后,若是豆子表面长出了白色菌丝,那代表发酵良好。可以把豆子翻翻面,使其发酵均匀。这样,过了七八天后,若是豆子表面长出黄绿色的孢子,且还有香味,那么制曲就算成功了。 第八天,豆子长出黄绿毛了,杨瑛便从空间拿了一些盐出来。制曲成功后,黄豆发酵需要用到饱和过的盐水。 “看见没?” 杨瑛一边用手用力压着黄豆,一边道:“要将豆子完全浸没到盐水里才行。等压下去了,再往上盖一薄层盐粒,然后把这棉布盖上去,沿着缸沿用绳子给扎紧。不下雨的日子都要将这些缸抬出去,让其受日照夜露滋润。这样过一到三个月,咱们就有酱油吃啦!” “先生,为何等待的时间不一样?” “跟温度有关。” 杨瑛道:“天气热快一点,冷就慢一点。” 顿了顿又道:“等时间到了,出油了,就再加些盐。一般酱油可以出三次油,每次都要盐,且每次等待的时间也会长一些。第一次三四天,第二次就要七八天了。等出油完了,还得放到太阳下暴晒个七八天,然后加入红糖以及我这手里的白糖,放入一些八角、陈皮和盐,煮沸过滤后就是能吃的酱油了。” 一群人听得认真,不光听,还拿着杨瑛给的小本子和笔将步骤都记了下来。姑娘信任她们,她们也不能辜负了姑娘,一定好认真点,帮姑娘酿出酱油。 酱油酿造需要时间,而平静了一些日子的董谏大军又一次杀到了陈留附近。 听说这回带队的依然是封冼,杨瑛都惊呆了。 他被卫俊狠狠刺了一枪,这么快就恢复了?那伤口不缝合可是很难好的啊!当真是马中赤兔,人中封冼啊!这恢复力,跟野兽似的! 而更让她感到惊愕的是,封冼这回攻打陈留还起了个宣传口号:浇灭诸侯,活捉杨瑛! 杨瑛听到这消息都傻了。 怎么就要活捉她了呢?她这是怎么惹到封冼了? 原来封冼回去后,左思右想的,便觉自己是上了杨瑛的当了。在他看来,风流成性的曹肃未将杨瑛这样的美人收纳,那杨瑛一定有其过*人之处。 事实证明,自己的确是大意了。自己小看了女人,而她利用了这点,将自己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封冼打败仗已经够丢人了,结果还输给了一个女人,这个仇要不报,他还有面子吗? 一定要活捉杨瑛,届时将她收入房中,肆意玩弄,好好报仇! 要给杨瑛知道封冼的脑洞,估计得笑死。她哪有那脑子?那都是卫俊想出来的啊。 不过不管如何,杨瑛带着几千兵将封冼打败,救出了曹肃的事算是传遍天下了。封冼代表着董谏的脸面,而董谏自认代表着朝廷。如今朝廷大军被一个女人算计了,这口气如何咽的下去?好似活捉她杨瑛也就成了政.治.正确? 封冼怀着满腔愤怒,一路狂推,没几日竟是已逼近酸枣。 曹肃接到袁贞的信,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叹出一口气,道:“他虽不仁,我却不能不义。” “大兄要出征?” 曹义愤愤道:“上回若不是小妹机灵,咱们……” “二弟!” 曹肃打断了他,“咱们要匡扶的是大昭,而不是诸侯!董贼倒行逆施,残害忠良,若人人都只顾自己的私心,深宫里被董贼羞辱的陛下又该指望谁去呢?” 曹肃说得动情,眼里隐隐有泪花闪现,显不是作秀。在自家弟弟面前,他没作秀的必要。 杨瑛心里有些纳闷。曹肃在书里就是个野心家,怎会谈起大昭如此伤感呢?再想想曹肃在书里“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描写,可他终其一生都未称帝。所以这当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一个热血的爱国中年成了枭雄? 按下心中的好奇,她道:“大兄说的有道理。天下大乱,苦的终究是百姓。狗吃屎,不代表人也要吃。” 顿了下又道:“这些日子又建了不少小高炉,出了不少钢铁,打了不少新装备,正好试试效果。对了,大兄,还是得留下点人看着咱们的基业,那小高炉炼钢秘法可不能传出去。” “这你放心。我曹肃虽无能,但也不是谁都可以打我的东西的主……” “少君,不好了!” 话未说完,外面传来家仆惊慌的声音。须臾间,家仆进得门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少君恕罪!老奴有急事禀报。” “何事如此慌张?” “回少君,章家派人来禀,章懋公去了……” 第36章 .在下,刘辈张菲居然是个美男子?…… “什么?!” 曹肃惊得站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望向杨瑛,又望向老仆,颤着声音道:“如何去了?” “回少君,章家人说是中毒。” 曹肃晃了下,忽然大哭了起来,“下毒?!是谁下的毒?!章兄,你为何不听我劝啊?!” 曹肃知道杨瑛知道未来事,他跟章懋交情不错,多次暗示他要清理门户,可章懋却全然不在意,只觉曹肃魔怔了。他手下的人都是跟随他多年的人,哪那么容易收买? 现在好了,直接被毒死了。*也不知他去了阴曹地府会不会后悔? 白色的麻衣被送到了曹府。曹肃不顾彼时第二日吊唁的规矩,换上孝服,立刻就出发去了章府。 杨瑛想起章懋也替自己说过好话,帮过自己忙,便也将孝服穿上,还准备了十金作为份子钱。 一行人赶到了章家。章家外面已悬起白幡。侧耳倾听,隐隐有哭声从里传来。 见曹肃过来,门房激动地将人引进去。章懋寒门出身,家中兄弟三人,只有他出仕。如今忽然离世,家中混乱可想而知。 见到曹肃过来,似找到了主心骨似的,上香拜祭后,便引着曹肃去了正房说话。杨瑛并未跟去,反是随着曹义去了边上耳房坐着。 过了好一会儿,曹肃红着眼出来了。 “刘氏(章懋妻)前些日子从老家过来,卓远跟她说起你警告他的事。他将此事当谈资,可刘氏忧心夫君,好说歹说,终于是说通了卓远兄。可他这念头才起,刚动手查,歹人就下毒了。” “那人呢?” “已自杀。” “……” 曹肃从衣襟里摸出一块带着血的绢布,还未说话,便是哽咽了。 “卓远兄拼着最后一口气,给朝廷上表,推举我为陈留太守……卓远啊!” 曹肃忽然放声大哭了起来,“昔年京都相识,正值季春。你我策马踏春于城外,采艾草,亲手制驱蚊香囊互赠……昔年之景历历在目,想不到,想不到,今日我竟要来喝你的丧酒!卓远,卓远啊,大志未酬,董贼未诛,何故先去?哀哉,痛哉……” 曹肃哭得十分伤心,可杨瑛却总觉哪里有些怪怪的。曹肃的伤心不似作伪,但她总觉哪里不对。可她这脑子又分析不出哪里不对,只得将这怪怪的感觉记下,等回去问问卫俊好了。 这日,杨瑛一行人都未回去。都陪着曹肃留在章家,帮着料理后事。 第二日,在小殓开始前,各路诸侯陆续到了。 让杨瑛感觉奇怪的是,这些人的反应都跟曹肃差不多。都是哭得七上八下的,好似死了娘老子一般,就连说的话都差不多。 都是什么“董贼还没死,你怎么死了啊?我们伤心啊,难过啊”啥的。 杨瑛看了一圈下来,只觉头昏脑涨的。这些人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的?还有曹肃是真难过还是假难过? 她慢慢退出了灵堂,走出了章家大门。离着小殓还有一会儿,她得出来透透气,不然脑子真要搅成浆糊了。 她走到门口,刚想跨门槛,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叫骂声。 “你这厮好生无礼!我哥哥乃中山靖王之后,身份尊贵。听闻章太守被人毒害死,特来吊唁,你凭甚拦着?” 中山靖王后裔?! 书中的位面之子男主刘辈来了?! 刘辈,字轩德,乃是这本书里唯一的正道之光。 在作者的笔下,刘辈忠君爱国,仁义满天下不说,还给了一个皇室后裔的身份。因此,刘辈又被人称作刘皇叔。* 刘皇叔虽有皇室血脉,但轮到他那一辈,祖先留下来的荣光早就没了。故而,他出场时是一个织席贩履之辈。而就是这个织席贩履之辈,靠着仁义,坚强的意志,屡战屡败,最终成就了一番伟业。 回想完刘皇叔做的事,杨瑛跨出了门槛,问道:“何事喧哗?” “玉贞姑娘。” 门房一改之前的傲慢,态度立刻恭敬起来,“这人自称是皇室后裔,想要来给主人吊唁。可你看看,他们粗布麻衣的,手上还有老茧,哪里像是清贵人?小的怕他们来捣乱,故而拦着。” 杨瑛望向台阶下的人。而台阶下的人也望向了她。 好高啊! 这是两人不约而同的想法。 刘辈目测起码有一米八这样,而他身边那两人,也是高大无比。目测下,一个都超过两米了,另一个身高倒与卫俊差不多。 这三人真是生得好面貌。刘辈脸白净,一双眼深邃有神。耳朵奇大,双手甚至过膝了。应该说当真是奇人有奇相吗?尽管双手过膝看起来有点像猩猩,但不得不说,刘皇叔这气质真是好。 就这么往那一站,就有种山岳般的稳重感传来。 而他身边那两人,如果杨瑛没猜错的话,这两个应该就是刘辈结拜的两个弟弟了。 这两人一个叫关宇,一个叫张斐,都是书里的英雄好汉,武力值也是排在前几的。只是让杨瑛纳闷的是,书里那个莽汉张斐居然生得如此清秀? 虽然身高很高,可一张脸却是清秀极了。皮肤白净如上好美玉,一双凤眼怒睁着的样子,看着不吓人,倒有些吸引人。 而另外一个一丝关宇的人相貌也是不凡。五官硬朗,一双半眯着的眼睁开时,便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你,你看什么看?!” 张斐见杨瑛盯着他们瞧,便觉很不自在。 “三弟,不得无礼!” 刘辈呵斥了一声,上前拱手作揖,“敢问足下可是杨瑛姑娘?” “正是。” “在下刘辈,字轩德,见过姑娘。” “轩德兄客气了。” 杨瑛回礼,冲已傻眼的门房道:“我大昭的天下还未亡,敢冒充皇亲者又岂敢来这里?” “可,可姑娘……” “来者是客。” 杨瑛道:“别人怀诚意而来,我等又怎能将人扫之门外?轩德兄,你且随我来,我去与大兄说一声。” “不愧是名满天下的女中豪杰。” 张斐哈哈地笑了起来,“你这厮会说话,对我老张胃口。” “三弟!” 关宇蹙眉,“不得无礼。” “无妨。” 杨瑛跟随曹肃也有些日子了。虽然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但模仿总会的。于是她挥挥手,回想着曹肃待人接客的样子,慢慢道:“这位兄弟性情耿直,不拘泥于世俗礼节,倒与我山门中人有些相似。” “哈哈!” 张斐得意地笑了起来,“哥哥,怎么样?我说的吧。能让封冼吃亏的女子必不是一般女子,山外高人子弟哪会计较这些世俗*礼节?玉贞姑娘,我们这回也是来讨董的,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这朋友我老张交定了,有事说一声。” 哎呀呀! 杨瑛都快撑不住了! 这张兄弟生得清秀阴柔,可说话却像江湖绿林好汉,这反差萌的…… 杨瑛走在前头,刘辈带着自己两个弟弟跟在后面。望着眼前身材高挑,发型古怪的女子,刘辈心里起了些微波澜。 想不到被传得如神仙下凡的杨玉贞竟是这样随和的人。只是那气质,的确是与寻常女子不同。不卑不亢,不矜不伐,举手投足间的落落大方是看一眼就难忘记的存在。 关宇见自己兄长看得专注,便压低声音道:“哥哥,可是看出什么了?” 刘辈轻叹了一声,道:“未有可疑之处。只是为兄没有想到,名满天下的杨瑛竟是如此随和的人,当真不负高人教导。” “我观她眼神清澈,望之也不似大奸大恶之人。” 关宇说着自己的观察,“只是可惜,如此智勇双全的女子竟是投了曹肃,若是先遇上哥哥……” “此事稍后在说。死者为大,此地不是议事的地方。” “是,大哥。” 进得灵堂,杨瑛拱手作揖,“大兄,有几位义士前来相投伐董。听闻章大哥被奸人害死,十分痛惜,特来吊唁。” 曹肃望了杨瑛一眼,心里奇怪。 杨瑛并不爱多管闲事,将这几人带进来是什么意思? “轩德,你怎么来了?” 公孙昝一脸激动地上前,“你从老家出来了?” “公孙兄,这位是?” 曹肃问道:“是你的故友?” “来来来,我为你们引荐……” 公孙昝显得很高兴,“这位是刘辈,字轩德,与我是同窗……不瞒诸位,轩德乃是中山靖王之后,身上流着的可是皇室血脉啊。”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刚还有些轻视的态度立刻就变了,场面也一下子变得和谐了起来。 当然,和谐场面总是短暂。很快,老阴阳人袁枢童鞋又冒头了。 “哦?既是皇族那理应是上座的。只是不知中山靖王后裔如今作何营生啊?” 杨瑛差点就笑了。 袁枢这家伙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炮灰”的套路。无论是谁出现,他都喜欢出来打脸。刘辈家道中落,只能靠织席贩履为生。现在当着满堂诸侯的面这样问人家,刘辈要说心里一点恨都没有,杨瑛是不信的。 这不,书里最后袁枢不就死在了刘辈手里吗? 第37章 .杨瑛斗法封冼:长得好看的人都不是东…… 袁枢问得刁钻,显是不信刘辈的身份。但刘辈是什么人?那是书中的正道之光,气度岂是袁枢这等炮灰能攻破的? 只见他一脸平静地道:“辈惭愧,未能光耀祖宗之名,如今以织席贩履为生。” “哈!” 众人一听这话就笑了。 这是哪里来的皇族?皇族再落魄能去干织席贩履的事? 袁枢嘴角噙着笑,道:“宫中天子尚要在农耕时节下地*,这中山靖王之后织席贩履也属寻常。” “哈哈!” 满堂哄笑声起,而刘辈却是神色淡淡,阻拦了欲发怒的张斐,淡淡道:“给祖宗蒙羞,辈惭愧。” 没有反讽,也没有辩解,这大大方方的态度果然是很容易赢得人好感的。 曹肃赞叹道:“昔年高祖斩白蛇起义时也不过是亭长。可就是这个不入流的微末小吏开创了我大昭三百年盛世。轩德果是有先祖风采。” 刘辈作揖,“不敢比高祖,只是身为皇室后裔,不敢堕祖宗威名。今日董贼倒行逆施,践踏天家威严,辈虽弱小,但亦不敢装聋作哑,只想以此身回报天家恩德。” “说得好!” 性情耿直的孙谏击掌而赞,“匹夫尚可报国,何况刘氏宗亲?” 众人要给曹肃与孙谏面子,见他们两人都这样说了,只能纷纷附和叫好。而袁贞看着弟弟那憋屈的样子,微微一笑,道:“好!只要我等齐心,不怕反不了那董谏!等此间事了,便立设第十九路诸侯大军。” 他望向刘辈,一抬手,指着刘辈道:“轩德老弟,这一路大军就由你来统领!” “多谢袁盟主。” 章懋死了,只比书里晚死了大半年。但是不管早死还晚死,他都起到了凝聚人心的作用。 散装诸侯因惧怕自己跟章懋落得同样的下场,一下子就团结了起来。一时间,盟军气势高涨,面对着已杀到城下的封冼,竟是毫无惧怕之色。 趁着诸侯商议事情的时候,杨瑛将卫俊拉到一边,将自己在章懋葬礼上看到的事给说了一遍。 “俊哥,你觉得这奇怪吗?” 卫俊摇摇头,道:“曹公与章懋年少便相识,他的伤心是真的也是假的。” 见杨瑛眼里困惑更多了,他嘴角弯了弯,只觉杨瑛有时迷糊得有点可爱。 “此次伐董乃是他与章懋共同发起的。如今董谏未倒,章懋被人害死,诸侯各有盘算,曹公在灵堂放声大哭,诉说章公的一生,这哭声里伤心不假,但更多的是想诛诸侯的心。” “可当时并没有其他诸侯在啊?” 卫俊又笑了,道:“玉贞,有些话不用当面说,自有人会传出去的。” 杨瑛挠挠头,还是满脸的迷糊。 不过她想不透彻归想不透彻,但对于卫俊分析的能力倒是很崇拜。 “俊哥,你真厉害。” 她由衷地道:“能打脑子还好,将来史书上必会有你的名字的。” “那借玉贞吉言。” 卫俊嘴角弯弯,“玉贞也会留下名字的。” “哈!” 杨瑛笑了起来,“留不留的倒无所谓,我只想助大兄早点平定战乱,让大家的日子好过点。” “会的……” 卫俊望向远方,喃喃道:“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封冼大军来袭,诸侯也紧急筹备了起来。而让杨瑛感到纳闷的是,曹肃居然将她的钢琴从陈留运了过来。不仅运了过来,还让人抬上了城楼。 这等古怪又笨重的乐器自*然引来了一堆人看西洋景。都是门阀士族,见多识广。可像这样的乐器却是没见过。而钢琴的精巧更是让他们惊叹。 这琴的表面竟能映照出自己的模样,这到底是什么工艺? 还有这作工…… 虽然未见过钢琴,可却不妨碍他们的理解。这东西作工极为精致,那供人坐的凳子上面包了一层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料子,摸上去柔软极了。再用手按按,也是柔软舒适,人坐在上面,竟感觉比跪坐舒服多了。 杨瑛也被曹肃的操作给弄懵了。 大战在即,把钢琴弄来做啥? 曹肃笑着拍着杨瑛的肩膀道:“那日你唱的那首歌不错。既然封冼都喊出了活捉你的话来,那你今日就用这钢琴给他点颜色看看。” 杨瑛一脸懵,“用钢琴给他颜色看?” “噗!” 曹安望着杨瑛那懵逼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姑姑,父亲的意思是让您以琴明志,为出战将士壮声色。” 杨瑛想想,好像也有道理。不过,既然是要反击,那还是来首钢铁洪流进行曲更得劲些。毕竟,比起抗争,还是碾压更爽快啊! 想到这里,她便笑着坐到了钢琴前,道:“大兄,您也是精通音律之人,你听听,这首曲子你能用箫吹出来吗?” 说完手便是落在琴键上,一阵激昂的声音响起。周边的人虽然觉得这音律好怪,但却也被曲子的雄壮激昂给吸引。 听了一会儿,便有人开始击鼓,而曹肃还真用洞萧吹奏了起来。要不怎么说现在的士大夫牛逼了? 琴棋书画那都是精通的。哪怕是一首现代的曲子,在听过一段后,立刻就能打准节奏,击鼓吹箫配合演奏。 “咚!咚!咚!”的鼓声在古老的城墙上回响起来。勇往直前的精神在鼓声与琴声中传达出去,城楼下的士兵都停下了手中的活。他们穿着最简单的麻布衣,许多人甚至都没有一个皮甲可护身。 阳光穿过城墙,落在这群犹如乞丐一般的士兵身上。他们站在已渐转凉的秋日里,聆听着来自盛世中华的声音! 他们不懂音律,可音乐是人类最原始的语言。 无须懂,他们已听得明白。 威威大昭,不容侵犯! 毁我家园者,必诛之! 麻木的胸膛好似被什么点燃了一样。他们想起这些年,兵荒马乱不断,好不容易平定了白巾之乱,还未喘口气,这董谏又将大昭三百年江山践踏在脚底。 本来皇帝谁当他们也不关心。可董贼那人不是东西,纵容士兵杀伤抢掠,多有人受其害。这等倒行逆施之奸贼不杀之,他们以后哪还有什么太平日子可过?且今日董贼大军已杀到城下,即便不死战,董贼会放过他们吗? 不会的。董贼连袁枢的父亲都杀了,哪有理由会放过他们这些“叛军”? “诛董贼!”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顿时,场面如炸开的油锅,所有人都举起了手,嘶声力竭地喊道:“诛*董贼,清君侧,还我等平安!” 声音如狂风暴雨一般迅速蔓延到整个酸枣县,无数人高举着手,喊着口号,涌向城墙。 敌已杀至门外,再无地可去,唯有死战! 杨瑛目瞪口呆地望着城下的动静,实在想不明白,怎么就弹了个曲子的工夫,这些人就嗨起来了? 她望向曹肃,见他冲自己微微一笑,道:“玉贞,这便是曲乐的力量。” 顿了下又道:“我们大昭人也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 杨瑛沉默了。 这一刻,她好似领悟了些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大昭人也不例外。 她深吸一口气,道:“等封冼来时,我会好好弹的。” 曹肃笑了起来,“已经有人将此曲的谱写下来了……” 他努了努嘴,“咱们的圣人后裔孔嵘兄乃是这方面的翘楚……” 杨瑛傻眼了。 她其实也能扒谱。但像这么复杂的进行曲想要扒谱也是要费点功夫的。现在她听到了啥?一个没受过现代音乐洗礼的人在听了一遍这进行曲后就把谱子扒出来了? 杨瑛一边行礼,一边默默流下眼泪。 果然,大佬的世界咱不懂,我到哪都是菜鸡。 孔嵘是孔圣人后裔,行事举止自有风度。两人交谈了几句,便下了城楼,一起完善谱子去了。 两日后,封冼大军抵达酸枣县。 一场厮杀即将开始。 而在城头上,箬娘等人换上了素白的裙衫。她们或抱琵琶,或手持洞箫,或席地而坐,手抚琴弦…… 是的,就在两天内,孔大佬不仅完善了谱子,还将其改变成了适合大昭乐器演奏的曲子。杨瑛听过后,都感到震撼了! 如果说原版曲子是豪迈的话,那这首民乐演奏的进行曲则充满了肃杀气!尤其是开场洞箫的声音,简直绝了! 十二个姑娘与她一起演奏,本不是太能体现这首曲子激昂的钢琴演奏一下子也变得激昂起来。她们昨天已经排练了一个晚上,就等着封冼来了,弹给他听。 “封将军!” 杨瑛站在城门上大喊,“听说你要活捉我?正好,我这里有首曲子,我想弹于将军听。” 封冼吃了杨瑛的亏,心里正恨得牙痒痒,听见她这么说,立刻大笑,“不若等我破城,带姑娘回家弹给我听吧!” 猥琐!下作!呸! 杨瑛好悬一个没忍住就骂街了。但想想自己可是文明人,岂能跟封禽兽一样? “呵,将军,怕是您没那个命了。我这首曲子就是来为您送葬的,您好好听着啊。” “杨瑛!” 封冼举起手中方天画戟,厉声道:“丞相说你乃山中之人,刚下山,不懂世道险恶,许是被人诓骗了,才做出此等悖逆之举。丞相心慈,愿给你机会,只要你迷途知返,不再与朝廷作对,我便放你一马。” “朝廷?哪个朝廷?是大昭的朝廷,还是董谏的朝廷?” 杨瑛呵呵笑着,“封冼,要不你投降,我劝劝袁盟主,让他放你一马*?” “呔!牙尖嘴利的贱妇,安敢辱我?!” “我呸!” 杨瑛还未回话,耳边就炸开了一个响雷。 只见清秀黑涩会张斐同志抓着城墙,将身子探出去一大半,大声骂道:“你个三家姓奴安敢羞辱我玉贞妹子?!三家姓奴,你等着,俺老张这就下去砍了你的狗头!” 众人一阵大笑。封冼先后拜过两个义父,再加上自己的爹,那就有三个爸爸了。而他为了得到天下名马赤兔马,不惜杀了前面的义父向现在的义父董谏邀功。 这等人说他是三家姓奴那都是客气了。 被人戳到了肺管子,听到城头收也收不住的笑声,封冼气得脸都黑了。 好嘛! 都欺负他嘴拙是不是?还有,卫俊也好,杨瑛也罢,哪怕是现在这个叫骂的,都长得贼好看。这些漂亮人真是讨厌死了! “张大哥莫要动怒,先让我来为封将军演奏一曲送葬曲吧!” 封冼气得哇哇叫,可杨瑛却不再理他。坐回到钢琴前,很快,民乐版钢铁洪流进行曲便回响在了城头。 孔嵘呵呵笑着,带来的两个人拿起手里的唢呐也跟着吹了起来。 这下好嘛! 本就肃杀气很足的曲子再加上唢呐的穿透力,顿时就又让这首曲子上了一个台阶! 封冼在城楼下,听着这满含杀气的曲调,不知怎么回事,竟是生出了几丝胆怯。这曲子里透出的东西可不光光是激昂。 除去激昂外,他竟听到了一种睥睨天下,舍我其谁,莫敢争锋的感觉来。 这是杨瑛所作之曲?一个女人? 正想着,却听到城门吱呀打开的声音。一个白袍小将从里面冲了出来,“封冼,卫俊前来迎战!” “是你!” 封冼咬牙,只觉伤口又疼了起来。 这小子长得眉清目秀的,可用的兵器着实歹毒。上回被他捅了下,伤口久久难愈。后来还是遇上在外游历的华神医,威逼利诱下,才将自己的伤治好。 他出道这多年,从未受过如此严重的伤,还是被一个无名小卒伤的,心里怎能不气?现在见这无名小卒又跳出来挑衅自己,当下便是大怒道:“狗贼,纳命来!” 催促胯.下战马飞奔上前,两人很快就打到了一起。可他哪里晓得,卫俊已不是几个月前的卫俊了。此刻的卫俊手里拿着的兵器是杨瑛重新找人给他做的。那些钢锭又再次进行了精炼,并在里面加入了一定的砷元素。如果这回封冼不幸又被捅着了,那就真得危险了。 毕竟,含有砷元素的武器,哪怕只是擦伤,皮肤也很难愈合。 两人你来我往,打得十分激烈。那张斐忍不住惊呼,“乖乖,此人勇猛不在二哥你之下啊!” 关宇点点头,摸了摸自己的长髯须,道:“许能与我打个平手。” “封冼当真是厉害。” 刘辈道:“这小将军虽勇猛,可到底经验不足。若持久战下去,怕是要吃亏。” “怎么会?” 杨瑛道:“我这*护卫今年不过二十,而封冼已年近四十。虽经验可能不如封冼,但若比耐力,卫俊定不会输!” 刘辈惊讶,“如此勇猛之才只是姑娘的护卫吗?” “嗯。” 杨瑛点头,“他本在公孙昝麾下,是我跟公孙大哥要来的。” 刘辈听了这话,心里那个难受啊! 如此良将岂能为看家护院者? 杨瑛一看他这表情就警惕了起来。章懋被自己提醒过还死了,书里的惯性不可忽视。这刘辈其他本事没有,忽悠人最厉害。我得看紧卫俊,可别被刘辈骗走了。 “俊哥说了,会保护我一辈子的。” 她想想不放心,特意强调道:“我们有患难之情。” 那满满的占有欲是扑面而来。刘辈愣了下,忽然有了主意。 这杨瑛似乎? 是了,天下的女子哪个不爱慕英武男儿? 若是能说服卫俊跟随自己,杨瑛又爱慕卫俊,那自己岂不是一下子就能收获两个人才? “听说去增援曹公时,便是这小将为统领?” 刘辈半真半假地试探着,“世人只知姑娘聪慧,却不知姑娘身边之人的勇武。今日一战,卫俊定能名扬天下。只是姑娘,如此人才只为你护卫,未免可惜了……” “俊哥这身本事……” 杨瑛骄傲地抬起头,“名扬天下迟早的。” 顿了顿又道:“让他出战,其实就是兄长的意思。兄长很看重卫俊,只是兄长自己现在也只是个校尉。董贼把持朝廷,必不会允我兄长做陈留太守的。不过俊哥也不是太在意这些,他只想报效国家。” “……” 刘辈感觉胸口中了几箭。曹肃好歹还是校尉,盟军还给他封了奋威将军。可他呢?就是个织席贩履的。没官职,没地盘,想要拉拢卫俊,好似也有点难度? 按下心里的心思,他笑了笑道:“曹公如今代领陈留太守一职,有无董贼认可关系不大。” “可那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杨瑛心里冷笑。她不是很傻的。她看出来了,这家伙就是想挑拨。不行,我得看紧卫俊,刘辈太狡猾了,卫俊会被他拐跑的。 “我大兄的父亲乃是太尉,家风严谨,自小就懂名声的重要。” 杨瑛胡乱鬼扯着,“暂领陈留太守一为章兄的情义,二为讨董。若不是为大局顾,我大兄是不会占这等便宜的。这样的大兄又岂会随意任命官职? 再者,大兄看重卫俊,觉他勇猛无人可敌。若现在给予官职,到底算是朝廷授予的,还算是我曹家家将?我大兄最重人才了,是不会允许人才有任何瑕疵的。而且卫俊说是我护卫,其实我们只是朋友,我可不能耽误了俊哥的前途,他注定是要名留青史的。” 杨瑛说得信誓旦旦的,好像曹肃都成了圣人一般。刘辈听着这话,差点就破功了。 曹肃守规矩?家风严谨?他在京都时,那可是出了名的风流公子,且荤素不忌。 不管是青楼里的,还是已经嫁过人的*,只要对眼他都会带回家。 就这样的玩意,你还说他守规矩?你的眼怕不是瞎的! 但这话也不能说,只能尬笑着道:“曹公当真是爱惜人才,竟是不看重门第。” “门第那玩意能吃吗?” 杨瑛一脸不屑,“有才能的人才可能改变这世道,我大兄就是那个人。” “……” 刘辈感到心累。杨瑛这种人根本无法试探,因为她都放面上了。 罢了,罢了,有些事以后再说罢。 他俩在这打着机锋,而城下封冼与卫俊已打了四百多回合。封冼已感到吃力,心里渐渐生出退意。 这卫俊比起上一回更厉害了些。到底年轻,成长空间大。不过几月而已,竟又比上回厉害了些。 其实卫俊感觉自己并没变厉害。只是现在他吃得比较好,又跟着杨瑛那些士兵做力量训练,半年下来,力气与耐力提升了许多。 本就比封冼年轻,就这一点点的提升在长久的拉锯战里立刻就体现出效果了。封冼后退几步,冷笑道:“你这厮有点能耐。只是今日时候不早了,暂且休兵,明日再战!” “怕就说。” 卫俊淡淡道:“要是不行,你说一声。念在你年纪大,俊可让你几招。” “你这厮!” 封冼气坏了! 他实在想不通,这么一个丰神俊朗的大好男儿嘴怎么就这么毒呢?用的兵器毒,嘴也毒,那神情淡淡的样子,真特么想撕了他! 但他不能。 他很清楚,自己已到极限了。 想到自己不过是战了四百回合便已不行,他不由悲从中来。 英雄迟暮便是这感觉么? 收起心里悲伤,他冷笑着:“我已年近四十,即便你赢了我也不光彩。” “战场只有自己人和敌人两种人。” 卫俊淡淡道:“赢了敌人便是光彩。” “你!” 封冼收兵了。 他实在不想跟卫俊说话了。 这家伙打又打不死,说话又能噎死自己,不收兵做什么?留在这里吃火气过年啊? 城门再度打开,卫俊入得城门那一刻,城内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赞叹声。 “好一个卫俊啊!” “勇猛不下封冼!” 公孙昝冷哼了声,见了卫俊便道:“曹公看重你,玉贞姑娘恩重于你,你是从我这里出去的,可莫要丢了我的脸面。” “是。” 卫俊并未在意公孙昝的态度。他素来倨傲,看不起平民,会这样说话已是客气。反正都不跟随他了,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呗。 他倒无所谓,可杨瑛不干了。 杨瑛就是个护犊子的人。觉得公孙昝态度这般傲慢是对卫俊的羞辱,忍不住道:“公孙大哥,俊哥姓卫又不姓公孙,怎会给你丢脸呢?再说,这天下有几个人能跟封冼战三四百回合的?一百回合的都寥寥无几!这样的俊哥怎么会给你丢脸呢?” 这话问得坦诚,可偏偏是让人下不得台面的话。公孙昝脸色微红,张了张嘴,半晌未能吐出一个字来,甩了甩衣袖道:“不过是关照*一句罢了。玉贞小妹何故如此激动?” “我也只是问问罢了。” 杨瑛一脸无辜,“哥哥怎如此敏感?” 卫俊紧抿着的唇角慢慢散开,染上了一点点笑意。心间好似被放入了一团火,暖暖的,让他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玉贞……” “俊哥。” 杨瑛走到卫俊身边,上上下下地打量,“受伤了吧?走,我给你包扎去。” “嗯。” 在战场上勇猛到让封冼都害怕的汉子此刻却如一只无害软萌小绵羊,任由杨瑛拉着,乖乖去了医疗营包扎。 曹顺嘴角微微翘起,曹肃奇怪地道:“你在这傻笑什么?还不快跟去看看?你也是玉贞的护卫,理应寸步不离的。” “大兄……” 曹顺眼里涌起幽怨,看得曹肃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怎么了,这是? “亏您娇妻美妾无数,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曹顺压低声音,“您看,这两人配不配?” “……” 曹肃愣住了。 他可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可转念一想,卫俊是杨瑛护卫,甚至到了酸枣后,卫俊还轮值守夜,就站在杨瑛的帐篷外。如此朝夕相处,不处出感情才是奇怪啊。 毕竟卫俊人如其名,俊朗至极,且又如此勇武。正所谓美人爱英雄,这杨瑛又不是小孩子了,会喜欢卫俊也正常吧? 曹肃眯起眼,低低道:“出身是差了些,不过英雄不问出处,倒的确是良配。” “你看,卫俊都听小妹的话。” 曹顺笑得满脸灿烂,“若他俩成了,大兄可多了一员猛将,且是自家妹婿,忠勇可用啊。” 曹肃哈哈笑了起来,拍了拍曹顺的肩膀,道:“说得对。那你就不用跟过去了,多给他们制造点机会。” 回到医疗营里一检查,好嘛,卫俊身上又添了好几处伤口了。好在伤口都不深,不用缝合。只是跟封冼才战了两回,就挂了这么多彩,要再战下去,那得添多少伤痕?这对身体可是很伤的。 得想个办法,增加下防御啊。 杨瑛一边处理着伤口,一边琢磨着增加防御的办法。 卫俊见她蹙眉沉默,以为她在担心自己,便道:“都是小伤,其实让其他人来包扎也行,不用你亲自动手的。箬娘她们现在不也挺熟练了吗?” “那不行。” 杨瑛道:“你可是宝贝疙瘩,当然得我亲手医治才比较放心。” “你,你说什么呢……” 卫俊的脸一下变得通红,“什么宝贝疙瘩的……” “哎呀,你这么厉害当然是宝贝疙瘩了。” 杨瑛理所当然地道:“我得好好看护着你,免得你被人拐走了。” “俊答应过你的事便不会失信。” 卫俊只觉脸烫得厉害,不敢直视杨瑛。但是心里的欢快又抑制不住。他侧头去看杨瑛,见她那专注的表情,心底的欢快里又多了些甜蜜的感觉。 “头别乱动。” 杨瑛将他的头推回去,“这个封冼是不是跟你肩膀有仇?旧伤才好又添新伤,以*后还是别跟他打了。” “他这般欺辱你,即便曹公不说,我亦想与他一战。” 俊朗的脸上,柔情消退,一丝杀气在眼底浮现,“明日再战,必取他首级!” “啪”的一声,杨瑛伸出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下,“还明日再战?要不要命啦?封冼暂时还不能杀。” “为什么?” 卫俊一脸奇怪,“他乃董谏走狗,若不将其除之,想败董谏可不易。” 顿了下又道:“再者他那般羞辱你,你就不恼吗?” “你也知他是董谏走狗了,左右不过一个拿钱干活的,我跟他生什么气?” 杨瑛将最后一块纱布贴上,将卫俊衣服拉好,道:“他为了一匹赤兔马便能杀其义父,来日为了其他东西也必能杀董谏。” “你觉得盟军不能成事?” 卫俊有些意外,“兔死狐悲,章懋的死他们就不怕吗?” “怕啊。这不已经团结起来了吗?只是我觉得这团结维持不了多久,一旦北凉军呈颓势,必然又会起内斗。届时,董谏便可逐个击破。所以,封冼不能杀,他留着还有用。” 卫俊琢磨了下,道:“你说的有些道理。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如何能笃定封冼会反?他身为董谏义子,又有谁敢去拉拢他?” 杨瑛微微一笑,故作高深地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你就知道了。” “……” 白日弥战一场,封冼也累了。他躺在中军帐内,吃着秋梨,对于自己身上的伤毫不在意。这回他可没敢轻敌,故而只留下了一些表面的小伤。 只是想想自己被一个无名小卒打成这样,他又意难平。若是自己再年轻个十岁,卫俊定不是自己对手。 而眼下,能不能斩杀卫俊已不光光是面子的问题了。他与义父新纳的小妾秋蝉相互爱慕,若是自己这次能打败诸侯联军,那么跟义父讨要秋蝉的把握也就大些。 可现在,一个无名小卒拦在自己面前,若不将他打倒,还如何打败诸侯盟军? 自己是攻城的,将对将,兵对兵的打法是古礼,不能破。唯有将对方派出的将领斩于马下,对方又无人应战才可进攻。 若是不守规矩,自己可就要遭到天下人耻笑了。一个武将身上有了这样的污点,是无法立足于世的。 想到这里,他便将手中用来削梨的匕首狠狠插.进案几,面色狰狞地道:“卫俊,明日定斩尔狗头!” 第二日,晨雾尚未散去,封冼便到了城楼下。 许是昨日那首民乐版的进行曲给他的冲击太大,今日他也带了一群“乐师”过来。 时间紧迫,哪里能找到正经乐师?不过这难不倒封冼。围着酸枣城外的几个卫星村走了走,便抓到了几个红白事艺人。 此刻,他们披麻戴孝,手持乐器,颤颤巍巍地站在秋日清晨微凉的风里,宛若哭丧。 吹了一辈子送离别的曲,这一回,怕是要轮到自己了。 大鼓被抬了过来,封冼手持鼓槌*,冷笑了下道:“杨瑛,你为我作曲,我便为你敲一敲这大堂鼓吧!” 唢呐、笙箫、竽瑟在鼓声的带领下,响了起来。 东日渐升,吹散了晨雾。在晨曦的初光里,送离别的小调越显悲凉。 杨瑛爬上城头,望着城下的封冼,感叹万千。 艺术前辈、哲学大师们诚然未欺我,音乐果能感染人。 自己昨天激|情演出一场,封冼这武将都开始学自己,在战前以声乐来壮色了呢。 自己可不能输了! 于是她坐在钢琴前,拿出自己毕生的功力,弹奏了一首超级炫技版的《两只老虎》。 封冼企图用悲伤的曲子来降低我方士兵的士气,那我一定要用欢快的曲子来回敬他! 悲凉的调子里多出了欢快的音符,酸枣县立刻变得画风诡异了起来。 封冼一听,好嘛,这曲子也是调子诡异到了极点。这杨瑛其他本事还未见识,但就这作歪曲的能力不可小觑! 他扔掉鼓槌,喊道:“吹唢呐的给我用力点!把她的声音给我盖下去!” 施坦威的钢琴是不错,但那穿透力哪里比得上唢呐?她赶紧调整方向,从钢琴前起身,走到建鼓前,拿起鼓槌也狂敲了起来。 不好意思,每个学钢琴的人都会学点击打类的乐器的。不为其他,就为了锻炼节奏感。杨瑛拿着鼓槌狂敲,完全将面前的建鼓当成了非洲鼓。 欢快,一定要欢快!不能给封冼的悲伤攻击给打倒了! 封冼一看就傻眼了! 你会作歪曲也就罢了,怎么打得鼓也是这么邪门? 不行,我不能给比下去了!我得继续敲! 于是乎,在这个两军对垒的秋日清晨,不见硝烟,不见刀光火影,只有各种杂七杂八的诡异曲调与鼓声交织…… “小妹果然是有大智慧啊!” 曹顺眼里满是崇拜。 激将封冼,让他不停敲鼓,等体力消耗差不多了,再让卫俊出战,届时定能砍下封冼狗头! 只是这次出战未轮到卫俊。 他昨日负伤回营,曹肃珍惜猛将,自不可能让他再战。而盟军中,能与封冼较量的人又没有。正当大家踌躇不定时,刘辈站了出来。 “我兄弟三人会盟以来尚未立寸功,不若就让我等三人去会会那封冼吧。” 众人一听这话,当然没意见啊! 反正只要不是死自己的手下,谁去都可以。 刘辈带着关宇与张斐出城迎战了。而杨瑛见此,鼓敲得更卖力了。 她虽瞧不上刘辈在书中引异族攻打曹肃的行为,但他的二弟关宇却是人品贵重,是书中忠义的化身。 这样的人,值得尊敬,也值得为其加油呐喊! 她卖力地敲着鼓,骑在马上的刘辈抬头,朝着杨瑛的方向拱了拱手。 鼓声因他兄弟三人迎战有所变化,他岂能听不出来?比起那些满肚子蝇营狗苟的诸侯们,杨瑛当真是一片赤子之心! 拱手作揖报以谢意后,他慢慢抽出了自己的双股剑。他以双剑为兵器,一手斩奸*佞,一手开太平,这便是他的志向。 双剑使用并不容易。但是他就是要用这不容易用的兵器告诫自己:莫要忘了自己的志向。 三英战封冼乃是书中极为精彩的一段。而当杨瑛真正目睹这种冷兵器的对弈时,只觉书中的描写还是过于苍白了。 关宇张斐在书中的武力都是前几名的,可面对着这样两个猛将,封冼也是丝毫不落下风。更别提,他已年近四十,昨日还大战了一场,且负伤在身。 杨瑛一边敲着鼓,一边在心里感叹:性格造就命运,封冼真是可惜了。 以他的勇力,若走对了路,又岂会落下无数的骂名? 三打一,不落下风。 城上观战的诸侯一边惊叹着刘关张三兄弟的勇猛,一边又惊惧于封冼的强悍。 这三个都这么强了,居然还打得这么吃力么?再一琢磨,不由惊悚。 是了,封冼就是这么强的。而他们怎么好像在卫俊与封冼一战后,不自觉的就将封冼的危险度降低了? 他们望向卫俊。只见这白袍小将望着城下,神情淡淡,似乎并不意外。 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封冼并没有变弱,而是这个小将太强了!有不下于封冼的勇猛! 天啊! 这样一个人才怎么就被一个女子拐走了? 众人恨不得捶胸,再看公孙昝,好似在看痴儿。 可不是痴儿吗?这样勇猛的人可是有钱都买不来的啊! 曹肃嘴角翘了翘,想起前几日杨瑛跟自己说的人才计划,心里暗暗期待了起来。杨瑛说的那个典维与许储是不是也像卫俊这么厉害呢?自己已经派人去寻了,相信不久后就会有消息了吧? 封冼都想骂娘了! 刚刚为了跟杨瑛怄气,他使劲了浑身力气去敲鼓。结果现在碰上这三个人也是难缠得很,百多个回合下来,竟有种体力不支的感觉。 好嘛! 自己又上当了! 杨瑛这厮果是狡诈啊! “收兵!不打了!” 封冼冷哼道:“你们三打一,我不陪你们玩了!” “三家姓奴,下马磕头,张爷爷我饶你一命!” “贼将休要张狂!待明日我们继续再战!” 封冼懒得跟张斐做口舌之争,调转马头便收兵回营了。 只是他这一回去,便再也无心征战。 前日被卫俊所伤的地方还未有半点愈合的迹象。不仅如此,还有黄色的脓液流出,这是伤口化脓的迹象!长期征战在外的人很清楚,一旦伤口化脓意味着什么。很快,他便发起了低热,所有受伤不愈而亡的迹象开始在他身上上演。 这种情况,自然不能再战。不过,好在他有先见之明,未将那华神医放走。此人医术如此古怪又如此高明,想来治疗个伤口化脓也是手到擒来。 至于酸枣的盟军?就且再让他们潇洒几日好了。 封冼挂了免战牌,诸侯也是松了口气。杨瑛感觉很奇怪,这些人不是都很聪明吗?为什么不主动进攻? 就是她这脑子都能想得出封冼挂*出免战牌定是出问题了。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这个时候不进攻,还等什么时候进攻?(注1) 第38章 .转变曹肃:小妹,你变了。 再想想,便气着了。 她想过盟军会因为北凉军颓败而解散,但她实在没想到,敌人还在城下时,这些人就又打起自己的小算盘! 这操作!恕她愚笨,实在想不通一群社会精英的脑回路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杨瑛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曹肃十分欣慰地道:“玉贞,你能想到封冼挂免战牌有问题,为兄甚是安慰。” “这事根本不用琢磨。” 杨瑛道:“俊哥的兵器里我加了砷,像砒霜里就含有砷元素。我在兵器里融了砷,一旦擦破,皮肤就很难愈合。他连续几日高挂免战牌,若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伤口久久难愈,发炎化脓了。” 顿了顿又道:“大兄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敌人还在城下,这些人就又开始打小算盘?他们不都读过很多书,很有见识吗?怎会如此愚笨?” “……” 曹肃无言以对。 以为杨瑛变聪明了,可搞半天她只是对医学的推理。也就是说,她还是在用智商做预测,而不是情商。 曹肃叹了口气,将心中的忧愁驱散。 罢了,天生的,不能勉强。 “诸侯为自己盘算已是本能了。” 沉吟半晌后,曹肃道:“章兄的死的确是触动了他们,但人这东西就是忘性大。只要形势稍好,便立刻会有自己的小算盘。” 他长长叹出一口气,摇摇头道:“且章兄已推举我为陈留太守,不管朝廷批复如何,总之现在是我代领陈留,真要破城了损失的也只是我曹子慎罢了。” 杨瑛瞪大眼,道:“所以他们吃定兄长你定会死守陈留?” 曹肃点点头,“这些诸侯中也就孙谏与孔嵘可靠些。我已与他们商议过,我在此拖住封冼大军,他们今夜就兵分两路入京擒董!” 杨瑛想了想,忽然瞪大眼,惊呼道:“大兄让我弹琴,激怒封冼,其实只是在拖延时间?!” 曹肃愣了下,随即大笑,“不错!有长进了,竟能明白过来了。” 他喝了口茶,继续道:“封冼狂傲,上回你与卫俊让他吃了个大亏,脸面丢尽,若由你出面挑衅,他必是会想法回击。你是女子,自不可能出战,他没法收拾你,便只能用同样的方式来回击你。如此,我等便可拖延他一些时间,为孙谏孔嵘争取一点时间。” “唉,大兄,你这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怎么能想这么多?” 杨瑛摇摇头,“你以后要做什么还是直接告诉我吧,不然我就是把头挠秃了也不知你的用意。” “脑子就是要动才会聪明。” 曹肃道:“你就是被你父母保护得太好了,人情世故上太直白。” “我这是命好啊。” 面对着曹肃的吐槽,杨瑛十分认同地道:“以前在家里是父母掌中宝,来到这里就遇上了*你,比起这个世界的许多人,我真是命很好了。” 曹肃哭笑不得,“这样说来的话,我命也不错。” “在这乱世有酒有肉吃当真就是命很好了。” 杨瑛很是感叹地道:“许多人连饭都没有吃。真希望这场战乱能早点结束,我们能好好再建家园……” “是啊。” 曹肃眼里也生出了些许期盼,“真希望那天早点到来……” 且不说这对兄妹是在如何抒发心中情感的。再说封冼,此刻正在军中帐内发着大火。 封冼大军内,封冼正在发怒。 “华拓,你拿个发霉的橘子说可以医治本将军的病,你莫不是当我是傻儿?!” 华拓眼皮都没抬,道:“将军若是信不过华某,大可另请高明。” “你!” 封冼坐了起来,眼神阴鸷,盯着华拓道:“莫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故而敢如此托大?” “华某一介游医,将军想杀我,易如反掌。” 华拓轻笑了下,“华某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亦不敢在将军面前托大。” “哼!” 封冼冷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为何说这发霉的橘子可治我的伤?” “华某无意中发现,像这样的青霉对外伤效果奇佳。当然,也不是每个橘子上的青霉都会奇效,所以我收集了许多橘子,将青霉刮下来,再加上几味清热解毒的药,直接敷于伤口,会有奇效。” 封冼的怒气消散了些。想想自己上回的伤就是被华拓缝合起来才好的,便觉也许真是自己多心了。华拓的医术异于常人,所用手段常人不能理解也是正常。 这样一想,脸色便好了许多,“那就信你一回吧。” 几日后,封冼发现自己的伤口好转,十分欢喜地将华拓请来,道:“神医果然厉害!我这伤已经愈合了!再休两日,便可再战!” 华拓面上客气,可心里却是在冷笑。 封冼那伤口明显是有问题的。虽然他也搞不清到底是有什么问题,但伤口边缘呈黑紫色,显是有外邪入侵的迹象。当然,他知道也不会说。像封冼这等助纣为虐者,人人诛之! 当然,华拓也是很奇怪。既是在兵器上抹了毒,可为何除了伤口难愈外,封冼怎无其他中毒的迹象?他想起这几日在军中听到的消息,说那杨瑛自称精通医术,这事会不会和她有关? 若真是如此,自己一定要想办法见到杨瑛,一起交流下医术。 按下心中的各种念想,他拱拱手道:“将军既已好转,那可否放在下离去?在下……” “神医还是好好在这里住着吧。” 封冼冷冷打断他,“你治病有功,本将军自不会忘记给你请功。届时,丞相定会送你一场富贵的。” “可华某……” “报!” 才起个头,外面冲进来一小将,急急道:“将军不好了,孙谏带人打到了京都,丞相已扶天子迁都长安了!” “什么?!” 封冼傻眼了。 “怎,怎么会这样?” “丞相让你*赶紧回去,不然……” 话已不用再说下去。这后果,只要不是猪都能想得出来。 封冼在原地晃了几下,忽然惊呼,“秋蝉如何了?!” “随丞相一起去长安了。” “哦,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封冼瘫坐了下来,不顾四周人诧异的眼神,喃喃道:“人没事就好,凭我的武力,定能打败那孙谏……” 封冼大军撤了,不久后便传来了封冼大军败于孙谏的消息。这消息让所有人都感到吃惊。从而也发现,孙谏此人不但有勇,还有谋。而更让人在意的是,有消息传出,孙谏进了洛阳京都后,得到了大昭的传国玉玺。 这消息一出,天下哗然,盟军内更是议论纷纷。 杨瑛十分郁闷。 孙谏赢了,诸侯并不关心,他们只关心那块传国玉玺。 有说孙谏想将传国玉玺占为已有的,也有人献策要怎么围逼孙谏交出玉玺的…… 总之对传国玉玺就各种讨论,但对场来之不易的胜利却只字不谈。这做法,让杨瑛感到恶心极了。 她冲曹肃道:“兄长,董谏迁都了,一时也难以再战,我看咱们这盟军也该散伙了。” 曹肃呵呵笑着,“嗯,小妹言之有理。至多到年底,肯定散伙!” 果然,到了年底的时候,盟军就彻底解散了。 望着一支支离去的部队,杨瑛只觉荒唐极了。董谏没倒,百姓倒又死了许多。董谏迁都,将大昭京都几百年的辉煌毁于一旦,百姓流离失所,尚未走到新家园,便在饥饿与寒冷中绝望的死去。 而盟军为讨董,强行征人,征地,征粮,嘴里说着为国为君,实则是借讨董名义,抢人抢地盘,壮大实力。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注1) 当杨瑛骑着车,在陈留各县奔走时,她体会到了这句诗的含义。 城外荒芜的田园,空无一人的村庄,她看着看着,眼前就模糊了。 春日里,她前往酸枣时,这个村庄还有许多老弱。而现在,人都没了…… 只剩下被枯黄野草侵袭的房屋。这些房屋就像一个空洞洞的眼睛,它们立在那里,在冬日寒风里诉说着乱世悲凉…… 春日里的村庄在冬日里死去,过了今日,不知明日,这便是乱世。 这个认知让杨瑛二十八年的人生里第一次感受到了痛苦的厚重。 她生于祖国逐渐腾飞的年代,长于经济发达的江南,在她二十八年的人生旅程里,她从未体会过这样深刻的痛苦。 整整一个村庄,在一场战役后,消失…… 在这个时代,即便是老弱也无法脱逃被劳役的命运。他们也别无选择。要么饿死,要么累死。 乱世人不如狗。 杨瑛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残酷。 她只觉心里闷极了。 计划很多,也都在逐渐实行。但这世道实在太乱了,建设的速度跟不上毁灭的速度。 杨瑛透过颓败的村庄望向远处,过了许久,才略带迟疑地道:“俊哥,如果我造一*样东西,可以快速消灭击退敌人,但杀伤力很大,你说我该把它造出来吗?” 卫俊望向她,道:“你炼制的钢已使得我们一千精兵抵别人三千了,若论战力,我们人虽少,但并不差。所以……” 他注视着杨瑛的双目,道:“你想造出更厉害的武器又是为了什么呢?” 杨瑛抬手指着村庄一隅,“今年春天的时候,我与大兄在这里修整。这里青壮虽不多,过得也很艰难,可起码他们不用受人欺压。诸侯联盟伐董,董谏未倒,可这些百姓却遭了殃。所以,我就在想……”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不管我们是正义还是非正义,只要打仗,苦的总是这些百姓。你看,便是老弱妇孺都逃不脱被强行徭役的命运……” 她想起书里后来的发展,情绪又渐渐激动了起来。 董谏最后被封冼杀死了。但是董谏死了,天下反而更乱了。 诸侯群起,战乱不断,动荡整整持续了近百年。 堂堂大昭,曾追击匈奴于万里之外,有过无数荣耀与辉煌。而就这百年的动荡,使得这个国家彻底成了死亡与黑暗的代名词。五千多万人口在经过几十年的动荡后,人口曾一度只剩下了90来万。 看书时,杨瑛只感觉到了金戈铁马的英雄浪漫,可当她置身于这世界时,才感觉到那些数据到底是有多可怕。 她不想看到那样的场景发生。一个村庄的人消失已经够让人难过了,她不想再看到村庄消失了。 “我要是造出更厉害的武器,也许战乱就可以早些结束,百姓也就不用受苦了。” 卫俊望着杨瑛眼底的难过,沉默良久后,道:“你知道这个道理,那为什么还在犹豫?” 卫俊脸上多了一丝笑容,望着杨瑛纠结的样子,他迟疑了下,慢慢伸出手在杨瑛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也许你造出的武器会杀死更多的人,但也会有更多的人因为你的武器活下来。” 他提了提自己的银枪,“武器没有好坏,只看是谁在用。” 杨瑛沉默了。 过了许久,她才点点头,脸上露出已经释然的笑容,“嗯,你说得对。杀一人救千人,是我想岔了。” 她说着便是跨上自行车,道:“走,回去,造新武器去!” 曹肃得了天工开物后就一直在研究,对于火.药那更是执着。身为书中的大奸雄他很清楚,只要能将这东西造出来,这世道就会有很大的改变。 其实他已经弄出了一些成品,但因着技术受限,原料受限,能制造出来的产品很少。而且,有一说一,天工开物上的配方也不准确,而杨瑛这个现代人却知道黑.火.药最精确的配比的。 甚至,她还可以根据火.药的特性做出一点明朝人也做不出的武器。比如,在陶罐里加上一定比例的火.药与碎瓷片后,可以大大提升杀伤力与范围。 之前,她总有心理负担,感觉自己要是参*与这件事便是将魔鬼放了出来。但是在目睹了战乱的残酷后,她觉着,或许自己错了。 早早结束这乱世,才能将牺牲降到最低,才能好好的建设家园。 几天后,她就弄出了一个成品。 惊天动地的声音在山谷里响起,曹肃一脸惊颤又略带惊喜地道:“果然还是后世的技术更先进些,这威力大多了。” “而且还省钱了。” 曹义哭笑不得地道:“天工开物里的配方要用的东西太多了,原来都是没用的东西啊。” “他们没有经过系统的科学学习。” 杨瑛道:“完全是靠自我摸索,又不善于与旁人交流,配出来的方子自然有许多问题。而我给出的方子是经过科学验证的,是最好的配比。我们还可以在里面加入碎瓷片,碎陶片,来增加杀伤力。” 曹肃上前,拍了拍杨瑛道:“小妹,为兄代大昭的百姓谢谢你。只要咱们能结束了这乱世,今日造的孽也是值得的。” 杨瑛点点头,“我已经想通了。与其让局势败坏到那地步,不若主动做这时代的掌舵人!” “好!” 曹肃赞了一声,“就该有这样的志气!” 他哈哈大笑了起来,“这陈留离着董谏太近,本不是什么好地方,但现在有了小妹造出的散震雷就无须惧怕董谏了!” 散震雷是杨瑛自己起的名字,灵感来源于后世的定向.雷。晚些时候,她会再去烧制一批带沟槽的陶罐,这样定向问题就能解决了。 有了杨瑛的指点,工匠们上手的速度明显变快了。她将难民里已经认了一些字的人挑出来,带到工匠那里,进行小组分配。 管理的优化可以提升产能,比如流水线模式。 每一个人只加工或组装一个部件,这样不但能提升效率,还能保证技术不外流。陈留是一个好地方,是兵家必争之地。但是守在这样的地方也是十分危险。这就是一块肥肉,谁都眼馋,要是不搞点大杀器出来,他们一万多人是守不住这块肥肉的。 转眼,便是到了年脚下。鱼塘里的草鱼、青鱼已长得很肥了。将鱼打捞上来后,用冰保鲜,一辆辆车从陈留出发,去往周边州郡,将鱼卖出,换来粮食物资过年。 鱼起出来了,一些池塘里就空了。杨瑛让人把水放掉,将沉淀在池塘底下的淤泥挖出,放到今年新开荒的新田上。 这些淤泥里混合了鱼儿的排泄物,是很好的肥料。新开的土地都比较贫瘠,若是不进行肥地的工作,明年的产出将不乐观。 做完这些,她又将这些日子系统奖励的镜子、化妆品等物搜集起来交给曹肃。没有钱就没法招兵养民。曹肃把自己家产都搭进去了,手里根本就没钱了。而朝廷被董谏把持,他这陈留太守想要获得朝廷的认可那是不可能了。 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朝廷虽被董谏把持,可那到底还是朝廷。曹肃得不到朝廷的认*可,便无法进行合理的收税。那些世家把自己的钱袋子看得比什么都紧,是不会买曹肃的账的。 世家不认可,想在陈留混下去可不容易。杨瑛思来想去的,便觉得与其指望世家还不如指望百姓。世家是靠不住的,只有人民才是靠得住的。 将这些东西卖了,换来钱,修桥铺路,改善人民生活,到时不怕没人支持。 她的想法得到了曹肃的认可。曹肃也是一个豪气的人,假惺惺的话也没说,只拿了杨瑛的东西后,立刻便安排人去贩卖。 到了过年的时候,曹肃拿来了钱。 “这么多钱?” 曹肃笑着道:“完全白拿你的,我这个当兄长的也过意不去。这二成给你,剩下的当我借妹妹的。” “那什么时候还啊?” 杨瑛笑了起来,“既然目标一致,就不要说借不借的了。” 她手抚过金灿灿的金锭,道:“这些钱都足够我花几辈子了。” “哪可能?” 曹肃道:“我这陈留郡上的难民都被你收光了,你养那些难民可费钱,我见你也从来不置办新衣裳,吃东西也是随便……玉贞,我长这么大,品性高洁之辈自是见过,但是像你这样的人没见过,就好像不能看见人吃苦似的。” “不是不能看见别人吃苦,而是感觉这些难民也好,百姓也好,真得太惨了。” 杨瑛道:“大兄,我没来这里之前从没见过这样的赤贫。一个母亲饿得连奶水都没有,只能用自己的血喂孩子,这要是不帮一把,良心上过意不去。” 越是深入这个世界,悲惨的事就越多,对人的触动也就越大。 “我吃喝穿不愁的。” 杨瑛又继续道:“只要有那个车在,我便不会少了吃喝。我一个人也用不了这多东西,那些东西堆着也是要坏的,不若卖了,跟大兄一起干番事业。” “哈哈,玉贞能说出这番有野心的话也是难得。” 曹肃笑着坐了下来,望着杨瑛明显消瘦的身形,不由感叹“这些日子你频频外出,到每个县衙村庄去走访,现在陈留已经无人不知你的贤名了。” 顿了顿又道:“玉贞,你跟刚来的时候有点不一样了。” 杨瑛挠挠头,道:“也许吧。刚来时我只想着完成任务回去,你们对我来说只是故纸堆里的人。只是这回盟军解散,我去各地走访时,发现许多村庄都没人了,忽然就有了一种感同身受。” 她望向曹肃,一字一顿道:“毕竟,我也是平民出身。看见跟我一样的人大批大批的被强行徭役,甚至死去,心里会很难受。所以,我就想做点什么。” 曹肃点头,道:“看来小妹你的确是变了。人这心志一旦变了,行事就不一样了。你之前是为了回家努力,现在是为了志向努力,不一样的。” 顿了下又道:“其实我以前也是个没什么大志的人。小的时候就想,长大后我只要当一个县官,替天子牧守*一方,能从百姓嘴里得一个好名声就好。后来,白巾作乱,我便想当个征西将军,只想着待我死后,墓碑上能刻上征西将军曹侯之墓……” 他望着杨瑛,扬起的嘴角挂上了自嘲,“可我现在又不想当征西将军了,我又想当中兴之臣。拨乱反正,匡扶大昭,青史留名。所以玉贞啊,潮流的浩荡并不是我们想阻止就能阻止的,想掌控就掌控的。但是,我们可以坚定自己的意志,适应潮流,如此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他笑了起来,“说起来,玉贞,你现在的名声已传到其他州郡去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陈留杨瑛是一个心善的人。许多难民因为你的名声都往陈留而来了,这对咱们来说可是好事。” 曹肃的脸上多了一丝自信与坚定,“都说乱世人不如狗,可看了你做的事后,我觉得在这乱世中最珍贵的东西其实就是人!只有人才能种粮食,耕地织布;也只有人才可以将一片废墟重新建设成家园!想要做中兴之臣就不能让百姓流离失所,所以,小妹放心大胆地去做,现在,陈留是我做主了!” 第39章 .被打脸了杨瑛:我得打回去 还有几日就该过年了,本应是闲暇的日子,可杨瑛却越发忙碌了。这几日,系统大发慈悲,前前后后又奖励了二十辆普通的自行车,帮助杨瑛解决了身边随从的交通问题。 骑马固然好,但是马儿要吃要喝的,哪里有自行车来得方便?因此现在陈留有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每日都可以看到一个骑行大队浩浩荡荡出城,待夜色降临时又浩浩荡荡地骑回来。 陈留很大,有十七个州县,一时间也是走访不完的。杨瑛只能将陈留附近的村庄、州县先走访一遍,然后根据百姓们的困难做出相应的计划。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系统现在也大方了,尽管高产粮种依然不见踪影,但现在给出的粮油占比比较大。这样,杨瑛就能暂时去接济那些民众,让他们对曹肃的统治生出归属感,以便明年开春的建设计划。 衣物、被褥、食品,杨瑛骑行大队的自行车已不像自行车了。每人的后座上都装了很多东西,前面的车篓也改装成了大篓子。 另外还有几辆骡车专门配套使用。油盐米,衣物被褥,咸鱼是送温暖的主要货品。村民已经被诸侯祸害了一遍,如今陈留外的村庄已没多少了。杨瑛在送完附近最后一个卫星村后,将各地的亭长是,三老等基层管理人员召了过来。 大昭十里设一亭,十亭为一乡。乡一级别中,有三老、有秩、啬夫、游缴等职位。其中,三老掌管教化,身份最为尊贵;而掌管听讼与赋税的啬夫权利极大,许多乡民一辈子都不知县官州郡官是谁,但却知道啬夫。 自古皇权不下县,大昭也不例外。因此,地方上的这些基层官权利极为大,掌握*着普通百姓的生死。 杨瑛无官无职,即便如今有些声望,但想让这些人乖乖听话也是要拿出些本事的。尤其是,在这些土著脑子里,女子是男子依附品的观念深重,表面能做到客气,可要他们努力配合,那就难了。 比如杨瑛召集十里八乡的三老、啬夫前来议事,他们便各种借口,推托不来。谁来谁才是傻子。因为他们已经打听到了,杨瑛准备将人口少的村子合并,将无主田地赠予村民。 呵呵,这不是在挖他们的墙角吗?想让他们听话?做梦!便是曹肃亲自开口,也没用。 这人口与地关系着各方面的利益。他们虽只是不入流的官吏,但背后站着的却是陈留世家。哪里冒出来的毛丫头,竟敢动他们的蛋糕?这是不想活了! 杨瑛在约定的地方等了整整一天,最后接待的竟只是这些人的家仆,纷纷来打请假条。 杨瑛的脑子也想不到那么多,只觉人家说得也对,过年了,是挺忙的。自己这个时候叫别人赶过来,换作自己也不乐意。 这样想想便让那些仆人回去禀报,待过了正月初六一定要前来赴约,有重要的事商议。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开开心心过完一个年后,到了初六,她等了一整日,这回竟是连个禀报的都没了。 杨瑛想了很久,想起历史政治课上学的那些东西,她忽然有点明白了。 集村并寨便于人口管理,还能将劳动力充分利用。而那些没人的村庄则可以推倒,或作耕地或还林,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好事。 但这等利民的好事却是会损害到某些人的利益的,比如那些三老、啬夫。集村并寨一旦成功了,他们这世代传承的铁饭碗可就没了。而且,合并的村子以后直接归县里管理,这对于一些世人来说也是无法忍受的。 尽管百姓瘦得像麻杆,但是放油锅里炸炸,总还是能炸出点油水的。世道不好,再逼一逼,百姓手里的地不就成了自己的了吗?想要活下去,只有卖地卖身,世代为奴。 于寻常人来说乱世可怖,可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是扩大家业的好机会。就像那些诸侯一样,伐董只是借口,趁机抢地盘才是真的。 想明白这点后,杨瑛便怒了。 那几个要合并的村子里已没多少人了,基本上每个村只有七八户人家这样。而像这样的村子,就陈留城附近便有二十多个。 杨瑛的设想是将这些村子直接合并,造出一个小镇。这些农民手里若还有地的,便进行登记。到时有多少地便就近补多少地给他们。而且,为了吸引这些村民,杨瑛已做好了万全计划。 只要愿意并村,每人发三斤盐,送十个鸡仔,十个鸭仔,再另外每户给两千钱的安家费。除此之外,每个人再给一百斤口粮(后世50斤)。等到了开春农耕的时候,再提供粮种与农具。 可以说,这条件在*这个时代已是非常大方了。这也是杨瑛走访了很久得出的结论。并村后,如果条件允许,还会给没地的村民分田地,有地的也可以用优惠的价钱购买。就这条件,杨瑛是很有信心将人吸引过来的。 但是她还是天真了。 她忘了,这里不是种花家,这里有万恶的官吏与世家地主! 她咬咬牙,道:“这些人……给脸不要脸!” 曹顺望着杨瑛,心里很好奇。其实这些人不来早在大兄的预料之中。只是大兄有交代,不让他们提醒杨瑛。用大兄的话说,杨瑛已“立志”,接下来该如何“立言立行”,创造三不朽,就该看杨瑛自己了。 一个没有接受过风暴洗礼的人是不会成长的。 所以他们把杨瑛要集村并寨的消息放了出去。 风暴不够大,又怎能体现意志的坚韧? 这一次,是大兄对杨瑛的考验,也是整个陈留郡对杨瑛的考验。 那些世家,三老,啬夫都在看着。如果杨瑛不能将这事办下来,那么这些人会更加肆无忌惮。而这也意味着,大兄想的那些计划都不能推行。如果要推行,就得死人了。 所以,让杨瑛先试试水,磨练下也是好的。 现在风暴来了,杨瑛会怎么应对呢?曹顺很好奇。 “玉贞,你打算怎么做?” 卫俊问道:“你现在在大昭也算是数得上号的女公子了,许多百姓都知你贤名。若是今日你不能将他们的气焰打下去,明日你想做什么事都做不成了。” 卫俊是平民,最是清楚三老、啬夫与世家间的勾当。杨瑛代表着曹肃,曹肃利用杨瑛行试探,而些世家同样也是在利用杨瑛反试探曹肃的底线。 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其实早就开始了。 曹肃得不到朝廷的认可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想要收税就必须得到陈留世家的认可;而世家很满意现在的状态,太守有,但不用交税,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现在杨瑛挑事,想给泥腿子们出路,正好是一个相互试探的点! 杨瑛的脑子是想不到这么深的,但卫俊能想到。这些日子,杨瑛没少跟他说各种计划,同为平民,有许多共同语言。卫俊想到她说的那些计划,便会生出期许。 他虽没读过多少圣人书,但也知道,如果杨瑛的计划都成功了,普通人受益无穷。征战沙场固然是报国,但是改善民生却是成圣之道。 他愿意为了这个希望赌一把。 杨瑛咬咬牙,“人家把手都打到我脸上了,我要不打回去,还怎么行走于世?!我个人荣辱算不得什么,但是若是因为他们让我的计划流产,那绝对不能原谅!曹顺!” “在!” “喊上兄弟们,带上家伙事,现在就跟我是拜访拜访那些三老啬夫!” 很快,曹顺就从军营里点了一百二十人过来。杨瑛望着这些士兵,沉思片刻道:“大家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 “回先生……” 杨树站了出来,*“简直不敢想!” “怎么个不敢想?” “先生,小的家里以前日子还可以,有十亩地,在十里八乡也算是日子过得不错了。但是就这样也不敢想每天都将肚子吃得饱饱的,还能时不时地吃上肉跟鱼。自打先生教了我们堆蚯蚓窝,教我们认字,教我们做饲料,开荒耕地后,伙食一天比一天好。小的说句托大的话,这日子就是比那有五六百亩地的地主家都好过。所以,小的说着日子不敢想,至今感觉跟做梦似的。” “很好。” 杨瑛点头,又看向其他人道:“你们也是这样想的吗?” “是!” 众人齐齐回应,知道杨瑛随和,便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每天吃的素菜里都有油花,盐也足,现在鸡场成规模了,每两天就能吃到一个鸡子(鸡蛋),这日子以前咋敢想哦?” “就是,就是。隔三差五还能吃到汤饼,我们村最有钱的人都不敢这样吃。” “冬天发的棉衣也极好,小的长这么大,头次在冬日里感到了虐暖和。” “还认了字。我现在能写三十多个字了,要是我爹娘还活着,一定会高兴地哭的。呜呜呜,要我爹娘还活着多少好啊?” 杨瑛教了箬娘等人医术,也给她们科普了认字的重要性,并教她们认简体字。箬娘等人学问还算扎实,认简体字是没什么困难的。稍微教一教,便能充当老师了。 她们按照杨瑛的吩咐,每天轮流去教士兵与难民认字。然后采取后世建国初的那套办法,组成小组,大家互相教。从自己的名字到身边的物品,一个个慢慢认。 这时代的人对知识很尊重,学习都很刻苦。就一月下来,许多人都能认三十几个字了。有些厉害的,能认百来个字。 杨瑛这样的行为自然很受士兵们爱护。在他们看来,杨瑛教他们学问,那就是恩同再造。现在听杨瑛问他们过得怎么样,自然是感激得不得了。 杨瑛听着他们诉说,回想着自己看过的那些书,学过的那种政史知识,便判断,自己刚刚冒出的那个办法应该可行。 这些士兵都穷苦人,一定会对同阶级的人产生同理心的。 想到这里,她便道:“如果我想让这十里八乡的人都过上这样的日子,你们说好不好?” 士兵们愣住了。 他们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杨瑛这么一问,他们立刻就开始联想了。 是了,如果自己爹娘还在,知道自己能认字了,那得多高兴? 如果自己死去的那些亲人都能过上这样的日子,那该有多好? 如果自己将来娶了媳妇,生下的孩子也能过这样的日子多好? 士兵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先生…… 是要改变这个世道,让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吗?联想杨瑛收留难民的行为,他们觉得自己这样推测还是有道理的。 杨树因假扮杨瑛有功,获得过封赏,后来也跟杨瑛说过几次话,胆子便大些*。他上前两步,试探着道:“先生,这自然是好的。先生,您要我们做什么?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好!” 杨瑛的声音大了起来,“兄弟们,你们都是吃过苦,被那些啬夫、三老盘剥过的。现在,我想做一件事,一件可以让陈留百姓过上好日子,你们也能吃香喝辣的事!但是做这事会损了那些三老啬夫的利益,所以他们就阻拦我!我要你们做的就是……” 她深吸一口气,“现在就随我去最近的王庄乡,去将那三老的狗头给我砸了!不来个杀鸡儆猴,他们当我杨瑛好欺负!兄弟们,为了你们的下一代,为了咱们的后代不再受世家奴役,你们愿不愿意跟我|干?!” 这台词有些古怪,都是杨瑛从影视剧里看来的。她这样的粗神经是没什么演讲才能的,但她虽没什么演讲才能,但记忆力很好,模仿能力也强。想着艺术来源于生活,电视里打地主老财前的发动会都是这么演的,她来个按葫芦画瓢应也错不了。 那啥…… 人与人的悲欢虽不同,但穷逼的苦难却都差不多。 应该能引起共鸣。 果然,这些世世代代被奴役的士兵一听到下一代几个字就上头了。 他们咬着牙,虽然也不明白自己的愤怒来自于哪里,但一想到以后的娃还要再吃一遍自己以前吃过的苦便觉无法忍受。 他们嗷嗷叫着,举着手里的长矛大喊道:“不能再让这些狗官欺负我们!先生,你说,我们听你的!” 杨瑛笑了。 效果很好,果然看电视剧还是有用的。 她道:“我本来是这样计划的……” 她将自己集村并寨的想法说了一遍后,又十分危言耸听地道:“要是我这回不作声,他们便会以为我大兄好欺负。毕竟,我是大兄义妹,代表着他的脸面。大兄若是被他们看轻了,就无法在陈留站稳脚跟,若咱们失了陈留,便没有一块地盘给咱们休生养息了。届时,不要说吃鸡子了,便是饭都没得吃啊!” 士兵们一想是这个理啊!要是主公被他们斗倒了,他们还吃屁个鸡子啊?! 这样一想,那怒火就蹭蹭的直长!谁砸他们饭碗就弄死谁!毕竟得自己先活着才特么可能有下一代啊! “先生,这事万万不能怂了!” 一个黑脸的士兵站了出来,声音跟打雷似的,嗷嗷叫着道:“那些三老啬夫都是瓜怂,敢打您脸,我们给您出去!把他们的狗头都给打爆了!” “对,打爆他们的狗头!” “打爆狗头,集村并寨!” “打爆狗头,集村并寨!” 声音渐渐齐整,大家的情绪也高昂了起来。曹顺瞪大眼,砸了咂舌,感叹道:“乖乖,看不出来啊,小妹还挺会来事啊。” 卫俊嘴角噙着笑道:“玉贞以诚待人,不看门第,不看出身,这些士兵受了她恩惠,自然爱戴她。” “只是看这架势,小妹不会真动粗吧?动粗能*有用?” “呵。” 卫俊轻笑了下,声音里满含不屑,“有家有业的最怕死,光脚的没什么好顾忌的。” 曹顺愣了下。他将卫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道:“卫云仪,看不出来啊?你这小子长得眉清目秀的,可做起来事来跟蛮子一样啊。” “以前没人试过。” 卫俊没接他的话茬,“现在试试就知道了。” 他侧头望向曹顺,一字一顿道:“卫某出身微寒,若来日所有像卫某这样的人都可以过上好日子,杀几个啬夫又算得了什么?” 动员大会很成功,很快一群人就杀向最近的王庄乡。 王庄乡离着陈留城不过二十里地,也是附近人口最多的一个乡,人口约有两千三百左右。 故而王庄乡的三老也是最“矜持”的。杨瑛在走访调查时,发现这里的三老过分年轻时心里就觉奇怪。因为按照大昭的规矩,三老需得五十以上,德行兼备,能服众者才能当。 可王庄乡的三老她看着至多四十,怎么就当上三老了。当时没多想,现在想想,这里面定是有问题的。而且,诸侯会盟到处抽人劳役,唯独这王庄乡送出去了一百人后便无人再来搅扰。这现象可不代表三老能力强,定是背后之人实力强悍,诸侯多少要给些面子。 而现在这些人公然跟她作对,之前有些概念模糊的地方她现在是弄清楚了。既然这十里八乡这个刺头点子最硬,那就拿它开刀,来个杀鸡儆猴吧! 杨瑛到了王庄乡,也没让通报,直接便到了乡舍,将人给找了出来。 “老人家,我杨瑛来探望你来了……” 杨瑛阴阳怪气地道:“是我思虑不周,能当三老的人最少也五十了。让一个知天命的人赶几十里是拜会我,我真是太不懂事了。所以,我便亲自过来了。老人家啊,你可安好啊?吃饭香否?睡觉安否?来来来,咱们坐下慢慢唠哈!” 王庄乡的三老姓丁名保,今年不过三十七而已。能当上三老,全靠背后的张家支持。张家乃是本地望族,拥有诸多良田不说,城中许多商贾之事亦有涉足。 家中多有人为官。比不上大昭王、谢、袁、杨等士族,但在陈留这一亩三分地上,却是能搅动风云的存在。 而眼前这个丁堡便是这种能力的体现。 得知杨瑛要集村并寨,这张家就坐不住了。这世道一年比一年乱,人一年比一年少,即便手里拥有诸多良田又有什么用?没人耕地,好地都要变坏地啊! 章懋为官清正,这几年陈留百姓在他治下过得还不错。而他与袁贞又是好友,有些事也不便下手。现在可好了,章懋死了,曹肃跟袁贞又有了芥蒂,而朝廷那边还将曹肃定为了逆贼,这好的机会若不再捞点人过来做事耕地,岂不是跟傻儿差不多了? 可这杨瑛倒好。骑着个破车到处转了下,居然就放出风来要集村并寨,这算什么事*?!为了多保住一点地盘上的青壮,他们也是花了大代价的。可杨瑛倒好,直接要将十里八乡都给并了,那他们忙活半天算什么?! 这等事,怎能答应? 这等异想天开的事也敢开口,若不给她一个教训,曹肃立马就会将他们吃了!真当他们傻不成? 所以,早就放出消息。谁敢去城里见杨瑛,那么以后就不要在陈留混了。 各地亭长、里长惧怕世家势力,且也想保住自己手里的权利,几番衡量后,干脆就集体削了杨瑛面子。 现在杨瑛亲自来了,丁保虽有些意外,但却不怎么害怕。 他呵呵笑了笑,也是阴阳怪气地道:“老夫操心的事少,身体还算康健。玉贞姑娘若有什么想说的便赶紧说罢,就这一会会儿的工夫,老夫还撑得住。” 杨瑛笑着道:“既如此……那我就说了。老人家啊,我是想把几个村子集|合到一起……” “此事断断不可能!” 话未说完,丁保就打断了她,“老夫已向各里亭主事的商议过此事。他们回去问了乡民,无人愿意迁徙。玉贞姑娘若是不信,大可去打听打听。” “哼!” 杨瑛冷笑着。让自己去打听?敢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便说明,他早已将乡民整顿了一遍。在这个普遍惧官的年代里,乡民哪敢说真话? 电视剧果不欺我! 这些旧时代的官吏真是狡诈啊! 第40章 .杀鸡给猴看鸡不死,猴何生惧?…… 不过他们狡诈,她杨瑛也不是吃素的。 她是没有曹肃那样的谋略,但是她看过无数网络小说,无数电视剧。让她自己凭空想个谋略出来或许有些难。但是,让她拾人牙慧,借鉴经验这种事她还是会做的。 她板起脸,努力学着曹肃威严示下的样子,将自己的声线压到最低,道:“丁三老,今年贵庚啊?” “你问这做什么?” 似是意识到了,丁保冷笑道:“我是乡民举荐,张家少君保举。” 顿了顿,“姑娘问老夫年龄是想做什么?” “哦,不想做什么。” 杨瑛朝曹顺使了个眼色,“就是想把你这触犯我大昭律法的人给抓起来。” “你敢!” 丁保脸色一变,身后奴仆见曹顺过来,立刻拔除腰间佩刀挡在丁保前面。 “顺哥。” 杨瑛喊道:“在大昭,暴力抗法有什么后果?” “等同造反。” 曹顺拔出佩刀,“丁三老,你还是识趣点。这陈留的太守姓曹,不姓张!” “岂有此理!” 丁保指着曹顺骂道:“你敢威胁老夫?!” “威胁?” 杨瑛笑了,“你把我等正常执法叫作威胁?俊哥,这几个人交给你了。” “好!” 卫俊提起银枪,才上前两步,就听到那群家仆惊叫,“俊,俊哥?常,常山卫,卫俊?” 刚还气焰嚣张的奴仆们开始后退,脚也开始打颤。 能跟封冼打的人是他们怼得动的? 今天还能活着回家吗? 卫俊一步步上前,奴仆便一步步后*退。那丁保也是满脸惊惧,指着卫俊道:“我,我乃三,三老,你,你别乱来……” “砰!”的一声,卫俊手里银枪往地上狠狠一敲,沉声道:“敢抗法就要拿出抗法的胆量来!畏畏缩缩的算什么英雄好汉?!过来,接招!” “噗通!” 几个家奴直接软了腿,瘫软在地,竟是被卫俊吓得尿了。 “没,没出息的东西!” 丁保颤着唇,“快,快起来!” 卫俊冷笑一声,举起银枪道:“是我动手将你们带去陈留,还是自己走?” “老,老,老夫……” 望着那银光闪闪的银枪,想起酸枣城下,那一场让卫俊一战名扬天下的战斗,丁保怂了。 跟匹夫没什么好说的。还是暂且苟住性命,等张家少君前来解救。 系统之前曾奖励过杨瑛束手带,鬼知道系统为什么会奖励她这东西。不过就眼下来看,倒是派上用场了。 她用束手带将丁保双手束起,又派人去将啬夫叫了过来。仗着卫俊的威名,对其一番恐吓后,便将啬夫又抓了起来。接着,她如法炮制,花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走遍了王庄乡,将整个王庄乡的基层干部都抓了回来。 回城的路上,她让士兵将随身携带的竹筒水壶拿出来,让他们拿着竹筒水壶敲击。一边敲一边喊着“暴力抗法,犹如此寮”等话。 这套做法在种花家曾经实行过。杨瑛以前还觉得有点不人道,但是在目睹了这些吸人血肉的小吏以及世家后,她觉得自己不该拿后世人的目光去评价前辈们的做法。 因为,在那个时候,那样做就是合适的。 百姓畏惧世家官吏,不打破他们心中的恐惧,她又怎么能借到百姓的力量? 丁保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杨瑛看着憨直,做法却是恶毒。 这是对人格的羞辱啊! 他堂堂三老,掌管教化,现在却说他犯法,还企图抗击官兵,这成什么了?他从一个道德化身直接变成了品德败坏者了! 这该死的杨瑛! “杨瑛!” 他叫骂着,“你如此羞辱老夫,天下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天下人指的是门阀还是百姓?” 杨瑛冷笑了声,“你未满年岁便占了三老的位置,还有理了?都给我老实点,不然……” 她拿出医疗箱的手术刀,故作狰狞地道:“看见这刀没有?别小看这刀,这刀轻轻一划,直接可以把你肚子划开。等过了这村,有条小道,我就是把你们都弄死在这儿了,也可以说是你们暴力抗法,企图逃跑,不小心打死的……” “你,你敢!” 丁保没有质疑杨瑛会不会这样做。因为这样的事他就做过。某个乡民不听话,趁着外出,弄死在路上,再伪造成各种意外,神不知鬼不觉,当真是极好用的手段。 心里装着黑暗的人自然容易被黑暗吸引。听见杨瑛这样说,丁保害怕极了。他都报出张家名号了,杨瑛还敢抓他,那杀他也是*小意思。 “我为何不敢啊?” 杨瑛笑眯眯地上前,伸出手,拿着手术刀在面前比划着,似乎在寻找下手的地方。 “丁三老好大的面子,有张家给你撑腰便可以不给我兄长面子了?” 杨瑛努力学着电视剧里那些上位者的表情,肃着脸,可语气却是轻飘飘的,“你都把手打到我脸上了,还不许我捅你两刀玩玩么?” 台词可以模仿,可表情管理这种东西不是专业的哪里学得来?因此在丁保眼里,杨瑛此刻是面目狰狞的。 她很生气,非常生气!果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就这点小事气得脸都扭曲了…… 不,不能惹她,真,真会杀了我的。 意识到这点后,丁保颤着声音道:“曹,曹家好歹也出了个太尉,你,你不能玷污了曹家的名声。对,曹家的名声!私下用刑有辱曹家名声。” “嘁!” 杨瑛嗤笑,“怕就直接说,拿什么名声来压我?行了,别说话了,赶紧回城,好好交代了,没准我心情一好,还能放你回来吃晚饭。” 丁保一听这话就精神了。 他嘴角慢慢弯起,露出一丝嘲讽。 到底是女子,格局就是小。 不,她根本不懂什么格局!她要懂格局就不会因为面子问题将自己抓来泄愤!她要懂格局就该直接杀了他,立威给其他人看,并给张家一点颜色瞧瞧! 到底是女子…… 什么高人子弟,不过如此。 他安下心,也不再折腾,跟着杨瑛一路回了陈留。 进了城,杨瑛也没将他带回州郡府,而是将人带到了以前难民住的地方。 搬来案几,她坐下后,面对着这群“犯人”道:“你们知道错了吗?” 一群人你望我,我望你,心里不约而同地想:杨瑛约莫是个傻子?别说他们没错,即便有错能认吗? “都不说话是吧?” 杨瑛道:“行,那我就代兄长直接判你们罪行了。” “啥?!” 一群傻眼! 这是什么操作? 就算得罪了天子也要给个辩驳的机会,你咋直接就判了呢? “敢问姑娘,我们犯了何事?你又是何官职,竟敢审判我们?” 有个亭长气鼓鼓地道:“你口口声声说我们触犯了大昭律法,可你一个无官无职的人抓我们又算什么?!你别忘了,这天下姓刘,不姓曹!” “这不是挺会说吗?” 杨瑛笑了,“刚刚怎么都跟哑巴了似的?对,我是无官无职,可按照你们的行事作风,拳头大的即王法,所以我这样做有错吗?” 她一脸无辜,“再来说说你们的罪行。” 她伸出手,朝着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你们替天子牧守一方,掌一地教化,可却凌虐乡邻,不思报君。不但如此,你们还想分.裂我大昭,企图杀死十里八乡的乡民。啧啧,这是多大的罪行啊?还用审吗?你们问我你们犯了什么罪?那你们听清楚了……” 她望着这群大昭基层官吏,一字一顿道:“你们犯了反人*类罪!” “简直一派胡言!” 几个基层差点被气吐血! 这都什么跟什么?分.裂大昭,他们有那个本事?还有反,反什么人的?那是什么罪?大昭有这条律法? “什么叫反人罪?我们反什么了?” “对!我们反什么了?!” “你说清楚!不然杀了我等也不服!” “所谓反人类罪就是违反人道罪。” 杨瑛冷冷道:“集村并寨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过上好日子;是为了打造一个更好的大昭,是为了早点结束这场动乱。而你们对此不屑一顾也就罢了,居然还百般阻挠。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们断了这多乡民的财路还说自己不是反人类?!” “你,你简直是在鬼扯!” 丁保扯着嗓子大叫道:“哪有这等罪?!这都是你鬼扯的,你想杀就就直说,何必绕这么多弯子?!” 杨瑛笑了,道:“我不喜欢杀人,所以将你们请来就是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她顿了顿道:“你们到底要不要集村并寨?” “你做梦!” 丁保啐了一口道:“集村并寨岂是易事?!那些村民不愿,便是做梦之举!” “到底是村民不愿,还是你不愿?!” 杨瑛站了起来,想起这些日子见到的事,怒不可遏地上前,一把拽起丁保,拖着走到门口,指着远处道:“你看看,你看看!陈留还是上等州郡,可你看看这里的百姓,瘦弱如麻杆,面有菜色! 我来陈留一年多,拼命收拢难民,招收那些家贫之人为工。可一年多过去了,陈留破败依旧,难民越收越多,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她猛地将人一推,将丁保连连推出门外,冷声道:“你们只想着自己的权利,自己的富贵!可却从未想过,若平民都死光了,你们又当如何?你们不事生产,吃穿用度皆民所养……” 她上前两步,抬手便在丁保那大肚子上拍了拍,一字一顿地问道:“若平民都死光了,你这身肥肉能在这乱世撑几天?” 字字诛心,字字振聋发聩。若是在场的但凡还有一点格局与羞耻心,必是会有所反思的。但杨瑛面对的并不是什么有羞耻心的人。 被拍了肚子的丁保很羞耻。但并不是杨瑛的话让他感到羞耻,而是杨瑛的动作让他感到羞耻。 这拍肚子的动作…… 是把他当砧板上的肉呢?被一个女人这般羞辱,怎能忍?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咬着牙道:“杨瑛,你如此羞辱于我等,陈留世家必不会放过你的!” 杨瑛沉默了。 她望着丁保,眼底流出失望。 果然…… 这些人是不可能跟平民产生同理心的。 既如此…… 她深吸了一口气,吩咐道:“顺哥,拿马鞭来。” 杀鸡给猴看。 只有将鸡杀了才能起到效果。 “是!” 她接过马鞭的手在轻颤着。 她这双手弹过钢琴,握过画笔,拿过手术刀,但就是没有打过人。 但是,陈留需要发展,*曹肃需要粮食来养兵,她想百姓过上好日子,今天这鞭子就必须打下去! 只有打掉这些人的嚣张气焰,下面的事才能进行! 她闭上眼,努力迫使自己平静下来。但是一个从未干过出格事的乖宝宝,小时候做过最激烈的动作也不过是跟同桌抢抢“三八线”的人,又怎么可能忽然就变得凶残起来呢? 一只温暖的手落在了她的肩膀,她睁开眼,卫俊俊朗的脸出现在眼前。 正月里的阳光是淡淡的。此刻,淡淡的阳光将他笼罩,让他硬朗的五官柔和些。此刻,他正望着自己,那双宛若黑曜石般的眼里满含着鼓励。 她对着这双带着鼓励的眼睛,她头次发现,他的眼睛是有些细长的。也正是因为这份细长,使得本应突显出柔和的双眼皮也变得略有些冷酷了起来。 而现在,平日里这双冷酷的眼里有着一种让她感到心底发软的东西,就像那只落在自己肩头的手一样,暖暖的,让她有些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微微扬起,淡淡的笑意划过嘴角后,用轻轻推了推她,示意她大胆去做,他就在边上。 杨瑛点点头,吩咐道:“来人,将这老贼给我捆起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怎么个不放过法!” 丁保被捆在了树上,杨瑛咬着牙,抬起手便是狠狠一鞭子抽下去。 凄厉的惨叫声伴随着咒骂传来,“杨瑛,你无辜殴打三老,你才是触犯大昭律法的人!你,你,哎哟,疼,疼,疼死我了!” 一鞭子下去,似也攻破了心中防线。杨瑛见他还有力气骂人,便又是一鞭子下去。她长年健身,力气本就不小,几鞭子下去,丁保的衣服便被抽烂了,丝丝血迹透过烂的了衣衫显露出来。 “服气吗?” 杨瑛又是一鞭子下去,“那些不肯替诸侯服劳役的乡民也曾这样被你们打过吧?所以,你们就不能为了这些任劳任怨的人放弃点什么吗?” “你,你做梦!” 丁保呸了一口,“你这几鞭子打的不是我丁保,而是张家的脸面。张,张家掌握着整个陈留郡的粮食布匹,你今日打了他们的脸面,曹子慎不要再想征到一颗粮了。” “杨树!” “在!” “去取盐水来!” “是!” 盐水很快被端来,杨瑛直接将盐水泼了上去,冷笑道:“本来打你我还心里过意不去。不过听到你这样说,我便没什么心理负担了。我今日不但要打你,还要泼你的脸面。我倒要看看这个张家是怎么个厉害法,能硬过我手里的刀吗?!” 盐水沾到伤口是何等疼痛?丁保惨叫着,可嘴里却依然不饶人,“你,你,你太嚣张了……你,你等着吧,咱们走着瞧!” 杨瑛懒得理他,转身望向屋里那群看热闹的,问道:“你们还有话要说吗?愿不愿意集村并寨?” “我,我们……” 众人也害怕啊。 这杨瑛一介女流*还真下得去手啊? 但是…… 杨瑛只是打人,而张家是会杀人的啊! “您,您何必为难我们呢?” 有人颤声道:“我们这等人也只是比乡民好上那么一点。上面有人发了话,我们如何敢不听?您不去找上面人的晦气,拿我们出气也没用啊……” “所以!” 曹肃的声音忽然在背后炸开,“他们张家的面子是面子,我曹肃的面子就不是面子了吗?” “大兄!” 杨瑛愣住了,“你怎么来了?” 曹肃没回答她。他四下看了下,然后径直走到丁保跟前,上上下下将人看了遍,忽然笑了下,抽出佩剑便是一剑捅了上去! “冒充三老,无须审问,死有余辜。” 剑抽了出来,鲜血喷涌而出,丁保瞪大眼,嘴里喃喃着,“你,你,你,你居然……” 曹肃从侍从手里接过帕子,轻轻擦拭着剑身,根本不理会丁保。 场面沉寂了下来,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杨瑛已经傻了。 她并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但是,因病去世也好,在战场搏杀而亡也好,都不如这次来的冲击力大。 毕竟,丁保被绑着。 杀一个不能反抗的人带来的心理冲击是不一样的。就好比她刚刚打他,但她的手其实还是在抖的。 她下意识地上前,想去抢救人。 曹肃拦在了她的面前,道:“鸡不死,猴何生惧心?” 手里带血的帕子被他轻轻掷于地上,“小妹,乱世容不得心软。” 说罢便是离去,竟是片刻未多留。 杨瑛站在原地,望着曹肃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滔天巨浪! 这就是枭雄! 他可以弯腰给部下穿鞋,可以大笑着与自己谈论理想,但是…… 他也可以手起刀落,为了一个目的,毫不犹豫地杀人! 这才是真实的曹肃。 仁慈是手段,狠辣一样是手段,他被称作奸雄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慢慢转头,望向树上的丁保。 血液在短时间内大量流失,如果再不进行急救的话,至多一分钟,这人就该死了。 杨瑛望着他,已经神志不清的人再也无力咒骂自己。比起前一刻的嚣张,这一刻的丁保显得脆弱极了。 杨瑛懦弱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丁保。 潮汐般的呼吸声渐弱。 慢慢,就没声了。 “将,将他挂城头上去……” 杨瑛转过身,自始至终都未敢再看丁保一眼。她本能地想跑开,但是想起曹肃离去时说的话,她又咬牙硬撑了下来。 鸡已经死了,若不好好利用,那自己与曹肃做的事就没了任何意义了。 “让那些亭长、啬夫都跪在城楼下……” 她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说得很艰难。 “谁敢与我杨瑛作对,就是这下场!” 说完这句话,好似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她脚下发软,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这座小屋。 卫俊追了上去。 没走几步,便见杨瑛站在一棵树下,弯着腰,正剧烈呕吐着。 卫俊明白这种感*受。 就跟他第一次杀人,砍下一个土匪的脑袋时一样。 这世上没有谁生下来就能适应这种事。许多时候,都是被逼出来的。 他上前两步,轻轻拍着杨瑛的后背,道:“吐掉就好了。” 杨瑛知道自己这是强烈的心理不适造成的呕吐。当卫俊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时,那种陷落在恐惧紧张里的情绪被打断,呕吐感减轻,但想哭的情绪却是涌上心头。 她努力忍着眼泪,轻声道:“我,我没事……就,就是有点不适应……” “你不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你面前死去。” 卫俊道:“那次增援也曾见过,为何会如此恐惧?” “那,那不一样。” 杨瑛摇着头,“一个能反抗,一个不能反抗……而且离着远,就,就会好些。” 卫俊望着她努力忍着眼泪,死死克制着自己,心里泛起了怜惜。他很想将她抱入怀里,拍着她的背让她不要害怕。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 下意识抬起的手落了回来,只能轻声安慰道:“其实也没差的。你去打听下,他犯下的事不会少,手里也许还有人命。曹公将他杀了,也是为民除害。” “我并没有责怪大兄的意思。” 似是起了什么心理暗示般,杨瑛竟觉人好了一点。 “我知道他做的对的,我只是没经历过这个,有点不适应。” “嗯。” 卫俊点点头,并未去戳穿杨瑛的脆弱。其实比起许多人,她已经够坚强了。 “你想骑马吗?” 卫俊转移着她的注意力,“你之前不是说想学骑射吗?我带着你去转转怎么样?” 杨瑛知道卫俊这是担心自己,心里一暖,道:“谢谢你,俊哥。” 顿了下又道:“但我没事,你放心。” 她握了握拳,似是在给自己鼓气一般,“乱世用重典,要是今日我退缩了,那集村并寨就做不下去了。大兄说得对,是我太心软了,在这样的世道里容不得这样的心软……” 第41章 .曹老板,你真会玩曹肃:哪里,比不过…… 卫俊点了点头,迟疑了下,最终还是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你能想明后便好。” 顿了下又道:“其实丁保今天注定要死的。即便你不动手,曹公也会动手的。曹公想要在陈留立足,想将你的那些计划推广出去就必须给这些世家势力一点颜色看看。所以,你也不用太往心里去。” 他缩回手,望向远方道:“变革……哪有不死人的?” 杨瑛沉默了。 她以前听一个前辈说政史时说过,哪怕在现代社会,一点点进步可能都要牺牲许多人。不管是前途还是利益,甚至是生命。 是了。 变革哪有不死人的?不管是对方还是自己这边,总会有人牺牲的。毕竟,自己要动的可是现有阶级的奶酪啊! 杨瑛沉默了。卫俊也不说话,就默默地陪她站着。 风抚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沉默半晌的杨瑛,轻声道:“起风了……”* “嗯,起风了……” 没头没脑的对话,但两人心里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很快,丁保被杀,悬在城头的事便在陈留炸开了。 只是丁保年未满50便当了三老这事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因此张家也并未直接上门算账。而杨瑛也并未将那些基层给放了。要回家很简单,签字画押同意集村并寨就放人。 平静海面下,暗流汹涌。 很快,城里的粮价开始上涨。几天工夫,200钱一石的粟米就涨了30%。 这要没人为操控,砍了杨瑛的脑袋也不信。 与此同时,布匹、油、盐都开始涨价,幅度都在20%以上。 世家来势汹汹,显是被曹肃的做法给惊到了。明知丁保背后的势力是谁,但是他依然将人杀了。这等不讲规矩的人岂能留他?!那杨瑛做事更是没规矩,竟是将整个王庄乡的亭长、啬夫都抓了。 这是要做什么?还放出话来,得罪她就是这下场? 呵,小样,那就让你瞧瞧我们的厉害吧! 粮价上涨关系到了民生,很快,陈留城里便有百姓聚集闹事了。杨瑛也算是头一次感受到了世家力量的正面冲击。 她将仓库里存着的米面油、棉布、食盐等粗存都拿了出来。自打那回去增援曹肃后,系统便很少再给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大概是她的表现得到了系统的认可,从那天起,系统每次奖励里的粮油占比就很大。 再加上年前曹肃卖了一批物资,获得了好多钱,从外地买了很多粮食,因此,应对这波攻击,杨瑛觉得可以顶住。 “你们那边的做法就是这样的吗?官府开仓放粮,平粮价?” 曹肃喝了口茶,道:“以前朝廷也有过想同的做法,但效果甚微。” 杨瑛道:“放粮也要讲科学。” 她回忆着网络小说上那些主角的做法,想了想道:“今日粟米已经涨到280一石,我们可以挂个250的价钱。” “这有效果?” 曹义好奇地道:“即便是250,也比以前贵了许多。” 杨瑛抿嘴一笑,道:“三十钱也是钱,只要咱们比他们便宜,百姓自然会到咱们这边来买粮。再说些共度时艰的话,暂时应该起不了风浪。” “若是世家压价呢?” 曹义问道:“小妹,我们手里的粮虽不少,但也没办法跟整个陈留世家比。” “他们降价我们也降。” 杨瑛道:“十钱十钱的降,等价钱降到220钱时,我们就放出话,有特价粟米供应,每石只要180钱。但是,这个只能预订,会在今年第一波粮食收割上来后给。” 曹肃似是明白了什么。他细细琢磨了番,不由暗暗惊心,“这是后世的手段?若这一场是我曹肃跟世家的斗法,双方都输不起,所以……” 他站起身,搓着手道:“他们必会跟着降价,甚至降到180钱以下,直接给现粮!这招高啊!我们根本不用花什么代价,只需放个*风出去,便赢了。” “大兄,180钱的粮还是要给的。” 杨瑛道:“我们去年招募了近两千难民,而今年正旦过后,又有许多难民来投。我做了个册子,现在我们陈留可以劳作的难民有四千三百二十一人。而从去年便开始开荒屯田的士兵则多达8000人。在替换工具前,每人每人可开荒5分地。而现在已经将近八分地。大兄……” 杨瑛笑了起来,“我们现在开出来的可耕种地已有108万亩了。” 曹肃愣住了,“我,我们居然开了这么多地?” “是,野外大片无主之地,虽是贫瘠了些,但好好伺弄下种点粟米是没问题的。” 杨瑛喝了口茶,又继续道:“在开荒的过程中,我让士兵把许多腐烂叶子污泥都收集了起来,加入草木灰搅拌后,都堆在了新开出来的荒地上。待农耕时,即便我们的地不如上等良田,但科学地进行种田后,产量一定也会超过他们的上等田。” 她放下茶盏,手指在桌面轻轻敲了敲,“粟米生长期短,抗旱,不挑地。我观察记录了去年一整年的温度。” 她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我第一年刚到这里时,十一月的平均气温是在零下5-8度左右。关于天气的温度标记是这样的……” 她解释了下气候温度标记后,继续道:“十二月的温度在零下10-15度。正月里,温度也并未有多少变化。直要过了龙抬头,进入二月后,温度才稍稍有回升。而在去年的二月里,还下了雪,我的试验田一直到三月底才能耕种。” “而去年年末到现在,我发现超过零下10度的天数变多了。这说明,我们的确处在一个较为寒冷的气候周期内。” 杨瑛尽量用这时代的人能听懂的语言道:“温度每下降一度,我们的粮食就可能减少一成,所以我们得暂时放弃其他粮种的耕种,得大面积种植粟米。” “全部种粟米?” 曹肃听得很认真。能不认真吗?这些年不光是世道乱,天爷爷也不给脸啊。讲真,要是大昭现在有足够的粮食,那天下还真乱不起来。 “不是全部,是大部分。” 杨瑛将笔记本摊开放在众人面前,“你们看这气候温度变化……三月底开始回暖,咱们就可以种粟米,而粟米三个月就能收获。按照我那个耕种方式,就算是刚开的田我估计平均亩产也能达到100斤左右,也就是你们的两百斤。抛去各种损耗,出米率约在75-80%左右。如此一亩地,我们按最低算,可食用的粮食约为你们的150斤。 如果我们从三月底开始种粟米,到九月底,温度开始下降前,能收获两轮粟米。如此,我们便能顶住世家的冲击。百姓愿意相信我们,真给了预付的钱咱们到时就给按180钱的价给他们。他们要去世家那买,咱们也没什么损失,反正*又不是我们的粮。 若他们迷惑鼓动百姓,咱们再把这故意压价的事给说出去,操控舆论这种事其实没多难。” 杨瑛说着便笑了起来,“他们这点把戏跟我老家完全没法比。百姓只有得到了实惠才会说你好,其他都是虚的。哦,我们108万地当然不能全部用来种粟米,蔬菜大豆这些也是要种的。我今年再来实验下,能不能在这边种水稻,要成功了,呵呵,咱们就不用怕任何人了!” 曹肃与曹义等人对视了下,忽然感觉或许他们看错杨瑛了。 她是个憨憨不假,但她是个见多识广的憨憨。哪怕不会玩权谋,但因见得多听得多,真遇到什么事了,她也可拾人牙慧,拿来应对。 比如就这事…… 讲真,他们早就做好跟世家刚的准备了。想在此地立足,不收税怎么活下去?为此,早早就准备好了粮。后来杨瑛给了一批物资卖掉后,更是拿着钱去了南边收粮。说句实在的,他们倒也不怕世家抬粮价,大不了就是开仓放粮。 虽然效果不好,但起码能笼络住人心。但是吧,被杨瑛这么一讲,顿时念头通达。世家要压倒他曹家,必是要争这口气的。 他们压低粮价,世家必会派人来大肆收购。但是要是来个预购呢?这世家就拿他们没办法了。他们想要争这个面子,势必要提供现货。一旦他们提供现货,自己这边就赢了。 这后世人可真会玩啊! 杨瑛见曹肃等人惊叹的样子,摇摇头,心里暗道:“经济学理论我懂的连皮毛都算不上,这要换个高手来,估计都能把世家给倒腾空了。” “不过大兄……” 杨瑛想了想道:“第一年我们可以这样做,但后面要让土地休耕,所以开荒还是不能停,难民也不能停止接收。” 曹肃点点头,“这道理我也懂。咱们的粮食现在很充足,暂时倒也不用担心这些。” 顿了顿又道:“只要咱们这回能将陈留世家收拾服气了,以后就不怕了。” 杨瑛点点头,“一定会让他们服气的!” 第二日,杨瑛就让人出去放消息,说是世家不肯上税,逼曹公向普通百姓多征税。曹公感叹百姓苦,不愿屈从,世家便操控粮价,逼曹公妥协。 玩舆论嘛! 谁不会? 曾经的平民最知道平民痛恨什么。 无非就是富人不仁,为官不清几种。 只要让人感觉到自己的利益正在被人剥削,便一定会有人愤怒。 世家放出的什么“曹肃不仁,曹肃乱杀人”等屁话跟平民有什么关系?平民只知道粮价涨了,他们要饿肚子了。 而且,就这事吧,其实陈留百姓不大相信世家放出的屁话的。毕竟,杨瑛仁慈之名满天下,一直在接济难民。杨瑛哪来的钱啊?自然只能是曹肃给的。。 这样一个好人,你们说他不仁?睁眼说瞎话,真当他们傻么? 好了,现在也证明他们没错。曹公的确是好*人,坏的是世家! 百姓们不干了,纷纷跑到州郡府,要求见曹肃。 曹肃在发表了一番掏心窝子的话后,便道:“诸乡亲如此信赖曹某,曹某也不能辜负了你们的希望。实不相瞒,我已收了一批粮食过来,今天晚上就能到陈留。明日我便开仓放平粮食,每石250文!” 百姓欢呼了起来! 虽然只少了三十钱,可三十钱也不少了呢!而且这个时候要弄粮食也不容易的,曹公估计也是高价买来的粮,这价钱已是很良心了! 第二日,州郡府果是开仓平粮价了!价钱还真就是250文! 此消息一出,立刻引得百姓疯抢!不过半日,便卖出去了四万石粮! 张家少君张硕得知此消息后,冷冷一笑道:“250文?曹吉祥打得好算盘。” “可不是?!这下那些泥腿子又向着他了!” 陈留另一个门第稍差的世家子段炎愤愤道:“他曹子慎总不会真以为靠着泥腿子就能在陈留立足吧?!” “呵呵。” 张硕轻笑了下,“既收拢了民心又赚了钱,何乐而不为?” 段炎一脸懵,“什么意思?” “去岁曹肃不知从哪弄来一批绝世珍宝,卖了许多钱,打通了许多关系,弄来了不少粮食。莫说是粟米,便是稻米都有许多。他与那孙谏交好,孙谏那地方多产稻米,以很低的价钱给了他三十万石稻米。 除去这些外,他在江东其他地方也收购了不少粮。后来又去了荆州等地,也收了不知凡几的粮。” “砰!” 段炎猛地一拍桌,怒道:“好哇!这是早就准备对付我们了?他才多少兵?要这多粮做什么?!” “呵呵,此人乃是宦官之后,端得会算计。” 张硕冷笑着,“就算是卖250钱他也是赚了。” “赚了钱还得了民心,果是狡诈下|贱之辈!” 段炎狠狠骂着,“那杨瑛素有贤名,依我看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什么善良不善良的,抓起人来那是丝毫不见手软!一个姑娘家,连刀都没握过,居然直接就将丁保弄死了。这还不算,还将人挂城头,这叫善良?!人死不过头点地啊!她这般折辱丁保?!” 好吧! 因着人是杨瑛抓回去的,也是她让人挂城头的,所以除了那群被关着的小吏与自己人外,其他所有人都认为丁保是杨瑛杀的。 “我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张硕道:“章懋过身时,她随曹肃在章家帮忙。哎呀呀……” 他轻轻摇头,眼里带着蔑视,“如此娇滴滴的美人竟是这般心狠手辣,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亦见过她。” 另一个世家子吴洪道:“还说过几句话。想不到那样的娇憨美人竟敢杀人,真是意外了。” “娇憨不过是伪装吧?” 张硕摇着头,“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 “那,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段炎道:“若那群泥腿子的心真被收买了,曹肃稍一挑动,火*就要烧到咱们头上了。你们没听说吗?我今日出门时就听到有人在说,曹肃是不想向百姓增税才被我们整治的……” 他说着便又来了气,又是猛地一拍案几道:“当真是狡诈,这等谎话也能编纂,往自己脸上贴金就不害臊吗?!” “本就是宦官之后,你还想他品性有多高洁?” 吴洪嗤笑了声,“算计可是宦官的本能,家传之学,自是做得极好的。” “他算计也是必然的。” 张硕道:“不过这天下的便宜也能都让他一个人占了。挂牌吧。” 几个世家子瞪大眼,“张兄,你的意思是?” “降价。” 张硕道:“就跟子离(段炎表字)说的那般,若真让他将泥腿子的心收服了,这把火就要烧到咱们头上了。” 当日下午,各大粮铺挂出了240文的价。 收到消息的杨瑛都傻掉了。 她本以为世家会坚持几天的,咋半天就投降了? 如果是她的话,就会过几天再降价。这样粮食消耗得多了,后面打起价格战来,优势也更大。 可这半天就跟价了,这啥操作?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她找到曹肃,十分忧心地道:“大兄,你说他们会不会在盘算什么?” 曹肃哈哈大笑了起来,“小妹,你别把他们想那么聪明。一群人衣食无忧的人哪里知道生存的艰难?这样的人做做学问可以,但行商办事却是不成的。还有,我们这里的人见识少,脑子也不如你们后世子孙聪明,哪里会想到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杨瑛一想好像也有道理。毕竟这里的商业活动的确还很原始,应该是想不到这么复杂的事的。 “所以是我想多了?” “想多了。” 曹肃点点头,“看着吧,让兄长我给你露一手,你好好学着。” 曹肃换了挂牌,价钱从250变成了230。而听闻消息的世家立刻将价钱降到了220。曹肃也不甘落后,立刻挂出了210的价钱。 陈留百姓都傻眼了。 这,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半天时间,粮价就跟之前差不多了?这是在折腾啥呢? 百姓看不明白,张硕等人也没看明白。如今要争的可是面子,可决不能被曹肃比下去了! 立刻挂出了200钱的价,就等着曹肃再压了。他们倒要看看,曹肃能把钱压到什么地步。 可等到第二天了,曹肃也没换价。更有小道消息说,曹肃就是180进的粮,不可能再压了。 世家笑了。 果然,这天下哪有圣人呢?怎可能让自己吃亏呢? 很快,就又有小道消息传说。说是有帮曹家做事,亲眼看见曹家拿土填装粮袋,州郡府显然是没粮了。 张硕等人接到消息后,高兴极了。不过很快就有人来禀,粮铺被冲击了。 原来一群百姓听到这消息后,都十分惊慌。认为曹肃顶不住了,趁着粮商还未反应过来,都在疯狂抢粮! 张硕听完这消息,呵呵一笑,“我们有的是*粮,不怕贱民抢。关键的是,咱们要彻底把曹子慎踩在脚底下,要让他知道,这陈留不是他的天下!” “对,说得对!” 段炎狠狠道:“除非过来服软,将人放了,不然这事没完!” “其他人家不说,就咱们段、张、吴三家的粮便有三百万石。这陈留城里才多少人?能抢得完咱们的粮么?” “可不是嘛!这一回咱们赢定了!届时定要叫那曹吉祥学他那祖父,跪下给咱们穿鞋,顺便将他那好义妹送于我等为群妾。” “吴兄,何为群妾?” “就是你我共有之妾。” 众人一阵笑。但一想,这样好像也不错。那杨瑛不光美,气质还出众。讲真,他们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但像杨瑛这样身材高挑如男子,气质又如此独特的女子还真没见过呢。 若真能让曹肃将此人交出,若她又识趣,倒也是可以赏她一些体面的。 “两百文的价真没变了?” 曹肃问道:“这是第几日了?” “已经第四日了。” 曹孝道:“大兄,要出手了吗?夏家兄弟都等不及了。” 曹肃笑了起来,“嗯,可以出手了。现在便去套车,让夏家兄弟给我敞开了去收粮!” 一旁的杨瑛听到这操作,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她忽然想,曹老板要生于现代种花家,定然是玩期货的高手啊! 见杨瑛那吃惊的样子,曹肃呵呵笑着,道:“小妹,我这手如何呀?” “好,好,好!” 杨瑛一连说了三个好,拱手道:“小妹甘拜下风。” 曹肃笑得更大声了,“多亏了小妹的那番提醒,还有你的宝物。若不是卖出了那些东西,曹某纵有天大本事也玩不起这事哦!” 杨瑛笑了起来,“那些都是死物,咱们每天都能收获许多物资,那点东西算什么?只要大兄能早日平定天下,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区区钱财不用放心上的。” 曹肃点点头,“小妹,感谢的话我也不多说了。说多了显得矫情。但是我答应你的事必会想法做到,只要我曹子慎活着的一天,便无人可欺你!” 第42章 .你来我往太狡诈了! 夏纯与夏渊两人接到曹肃消息后,立刻带了三百多人,套上了所有能用的车辆,朝着各大粮行出发。 200钱一石的粟米不买白不买!他们倒要看看,这陈留世家到底有多少粮?小妹那些东西真得太稀有了,随便一个东西起步都要好几金。像那种叫作玻璃的东西,都是上千上万金的价格起步。 手里捧着这多钱,正愁没地方再弄点粮呢。这下倒好,世家来做好事了! 大批大批的粮食被夏家兄弟搬上车,趁着世家还未反应过来前,他兄弟俩都分开行动,尽可能的收粮。 一下午的时间,这兄弟俩就将所有粮行现存的粮给买了个精光,足足有三十万石。如此大的动作自是惊动了世家。可惜已经晚了,曹肃是有备而来,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 这下,张硕等人的鼻子都气歪了! “曹子慎!” 张硕清秀的脸变得狰狞了起来,“我跟你没完!” 嘴里这样说着,可要对付曹肃的变法却是没有,除非再涨价。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再降价必然会引起庶民反弹。 毕竟,曹肃放出了那样的话,一旦他们再涨价,那不就坐实了曹肃被他们整的事实吗? 怎么办? 一群世家掌舵人你望我,我望你,干瞪眼半天,愣是没想出个法子来。 “干脆再降!” 吴洪道:“亏是吃定了,但总要搏回点名声来。若是我们什么反应都没有也会坐实流言。干脆,降到190,还能在贱民那得个好名声!” “可,可190这价太低了……” 段炎道:“虽然咱们家里粮多,可如此贱卖……” “不好啦!” 一个奴仆冲了进来,打断了段炎的话,“少君,曹肃挂牌了!190钱一石粮!!” “!!!” 张硕惊得站了起来,“真190钱?!” “是!” “好哇!” 张硕咬着牙道:“从我这200钱收粮,一石亏10钱,这点损耗,他曹肃赔得起的!” “这点损耗跟民心比起来算什么?” 吴洪咬牙道:“这次他若赢了,贱民便都听他的,稍稍挑动,我等便是生家性命不保了!” “降价吧。” 张硕道:“损点钱财没什么的。他曹肃一个阉人喂大的下|贱胚都有这等魄力,难道我们还不如他?” 粮行价钱了,降到了180钱。 曹肃看着呵呵笑,这回好了,直接派了自己的士兵出去拉粮了。张硕实在没想到曹肃如此不要脸,拿着他的粮回去,转头也挂起了180钱的牌子,这卑鄙无耻的,举世罕见啊! 这一顿操作下来,世家们算是傻眼了。而更让他们感到恐惧的是,曹肃在将拉来的粮卖了两天后,就挂牌,说暂时没粮了。但是,他开了很多地,有上百万亩,如果大家相信他,可以以160钱跟他预订粮。 百姓一听这话就激动了。其实大家最近并不缺粮,毕竟抢了那么多,暂时也够吃了。但是有便宜不占那不就成王八蛋了么? 买!必须买! 至于怕不怕曹太守赖账?那怎么可能呢?曹太守为了他们可是跟世家硬刚的啊!这样的好太守不信还信谁? 于是乎,古代土著曹肃同志头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人民的力量。 无数人前来缴纳订金,不过几天工夫,曹肃就收到了300多万钱。效果如此之好,让曹肃也是大开眼界。他这会儿也终于明白,杨瑛为啥总将百姓两个字挂在嘴边了。 的确是以诚待百姓,便能获得最强大的支持! 世家败了,败得极惨。 到目前为止,其实曹肃不但没有损耗,反而还以此赚了不少。再加上在百姓那儿获得的好口碑,世家这回是败到家都不认识了。 曹肃也很庆幸自己临时又做主将粮价又压低了二十钱。不然的*话,效果还未必有这么好呢! 杨瑛骑着车到了关押基层的地方。她笑嘻嘻地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讲了一遍,最后拿出纸问道:“诸位,现在可同意了?” 诸亭长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恐。 那些世家素来是难以撼动的存在,现在居然被打倒了?这曹肃好有本事啊! 而且到现在都没人来捞他们,这只能说明自己已被放弃,这一仗,世家认输了。想到这里不由万念俱灰。 果然,无论到什么时候,他们这些人都是没法入世家眼的。有用时是个工具人,没人时就是堆垃圾。 签吧!还等什么?现在签了,没准还能在曹肃那儿得个好。不然的话…… 想起挂在城头上的丁保,诸人不再犹豫,果断签字画押,表示愿意集村并寨。 世家没有任何办法阻拦。因为曹肃已将整个陈留戒严,意思很明白不过,你们敢捣乱,那就刀兵相见吧! 反正他曹肃现在是朝廷判定的“逆贼”,既是逆贼,杀几个人不正常吗? 张硕将满屋子的东西都砸了个干净,白净的脸变得通红。细长的眼里,满是凶光。 “杨瑛,曹肃,你们给我等着!” 吴洪等人不说话。谁都知道,张硕这是没辙了,也不过是说说狠话。人家曹肃手上有兵,现在连面上功夫都不愿做了,真要斗起来,他们还真搞不过他。 眼下只有另想法子,把陈留发生的事传出去。打天下还是要人才的,他曹肃再厉害也不可能将事都干了。只要将这儿发生的事传出去,他很快就会遭到天下人厌弃的。 到时下面州县不听他曹肃调令,人才也不敢来投,他本事大又怎么了?还能一个人将事都做了? 彼时求学甚是艰难。若无家传治书之学,即便是曹肃这样的家庭也很难学到什么东西。除非运气好,能拜入名师门下。 知识不被普通民众掌握,若曹肃欺辱世家的话传出去,还真会导致人才不敢来投。因为这时代的人才大多出自门阀世家。追随一个打压自己阶级的主公,脑子怕不是被门夹了吧? 当然,身为书中的曹肃应该是早就想到这点的。但很显然,在彻底尝到“百姓就是力量”甜头的曹肃同学已经不想停下他继续为民服务的脚步了。 集村并寨的事他十分上心,亲自陪着杨瑛去学址不说,甚至还亲自为新的村庄提了名字。 名字很普通,就叫朝阳镇。 朝阳东升,这是希望的起点。 而镇这个概念在大昭是没有的。不过在询问了杨瑛后世的行政区域后,曹肃觉得这概念挺好,更利于消息传达与管控。 既然要将许多村子合并到一处,直接将建镇更好。 集村并寨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要考虑的事太多了。这多乡民被安排到一起居住,其他不说,光是管理便不是一个小问题。 为此,杨瑛又开始骑着车走访了。这一回,她直接骑上*了电助力车,无它,这回她要再深入调查下,短时间之内是不会回来了。 曹肃担心她遭世家暗算,便让整个骑行营的人都跟了去。除此之外,他还从军中挑选了一些能打的跟着杨瑛,算是贴身护卫。 大昭的初春十分寒冷。即便有羽绒服,保暖内衣,毛衣在身,可骑着车的杨瑛还是感觉到了天气公公的不友好。 寒风一阵紧过一阵的,吹的人脸都疼。在这样的天气里去走访,显是一桩苦差事。不过想想自己这回总算做成了一件事,便又不觉苦,反是很高兴。 她骑着车,唱着歌,一个一个村庄走过去。既然是将这事办成典型,那自然要花更多的心思。村民的意愿需求都是必须要调查清楚的。除此之外,还得调查调查村里有没有什么品德高尚又能服众的人。 毕竟之前的三老被杀了,现在还得再找个三老出来。以后镇子建好了,就可以让三老继续出来掌管教化,顺便监督镇长。 权利这种事不被关进笼子里可是很容易变成猛兽的。所以,必须还是得想办法制衡下。太复杂的杨瑛也搞不懂,但就想着棒子打鸡,鸡吃虫,虫蛀棒子的游戏原理,弄一个三人制衡小组应该也错不了了。 所以三老还是要找一个。如果有德高望重,广受村民欢迎的,那就最好不过了。 杨瑛在外转悠了好几天,而她下乡走访的事也渐渐传开了。村民虽不知集村并寨对他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想着发东西分房还给田这总是好事,没理由拒绝的。 自己家里就剩个破茅草屋了,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再者,被诸侯们祸害了一遍后,村里都没什么人了。若是有个什么猛兽歹人闯过来,怕是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现在好了。太守将人口少的村子合并到一起,还给发东西,不去才是傻子呢!因此,得到消息的村庄天天都在村头盼。 那个骑着神车,穿着黑袍的女神仙咋还不来啊? 王石头跑到了村口外的小道上,探着脑袋盯着远处瞧看着。在诸多盼望的村民里,石头是最期待神仙到来的那个。 在他七八岁的时候,父亲进大山狩猎,从此以后便是音讯全无。全村人都说父亲死了,他不想接受这事实,但是今年他都十一了,父亲还没回来,想不接受都难了。父亲走了,家中母亲虽能干,但也顶不住这天灾人祸的,没两年就病死了。 好在父亲还有两兄弟,对他们都还不错,日子虽过得磕巴,但也能过。只是好景不长,朝廷要打仗,没多久伯父与叔叔被抓去劳役,从此也是没了音讯。 一个家族没了成年男子当家,自是容易受欺凌的。再加之伯母和婶娘身体不好,一家子几口人,外加一个孱弱的老祖父,日子那是越过越艰难。 现在女神仙要集村并寨,不但给东西还分田,他们堂兄弟几个都长大了,若*是真能分到田,那日子就有盼头了。 前个儿他和堂兄走了十里路去了隔壁麦穗村打探,听说女神仙第二日便会到麦穗村。他就在心里盘算着,按这速度,今日也该到他们小河村了。 因此,他今日早早便起来,忍着寒冷去河边洗了个脸,将家里最好的衣裳穿上,就想着若是能在村外就遇上神仙,自己也能给神仙留个好印象。 想到这里,他又是将衣服整了下,将那些有破洞的地方稍稍拢紧些,免得在贵人面前失了礼数。 想到自己家连块打补丁的布都拿不出,石头就很难过。他也不想失礼,但家里洞洞最少的便是堂兄这一身了。 想到这里,王石头眼里便有泪涌现。他抬手狠狠擦了一下眼角,心里暗暗道:“阿娘说过,只要碰上好世道,就不怕穷死。现在世道虽不好,但现在有女神仙来救他们了。等并了村,分了地,他努力干活,一定能穿上没有洞洞和补丁的衣裳的!” 正想着,听到前方有马蹄声传来,他忙探头去瞧,见一大队人过来,为首那人正跟传言中那般,一身黑色古怪黑袍,骑着两轮车…… 是神仙! 石头激动地挥手,嘴里磕磕巴巴地喊着,“神,神,神仙!这儿,这儿!” 杨瑛骑着车,见到前面有个小童在挥手,便问道:“前面便是小河村了吗?” “是的,先生。” 杨瑛点点头,加快了速度。不一会儿,便到了小童面前。 石头激动地跪下,“神,神仙,总算将您盼来了!” “你是小河村的村民吗?” 杨瑛将石头搀扶起来,细细打量了下,道:“你今年多大了?” 见到杨瑛如此随和,石头的害怕少了一些。他挺了挺胸膛,道:“回贵人,我是小河村的村民王石头,今年十一了……”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可听到这样的回答后,杨瑛还是感到了一阵难过。几次走访,她都见到了这样的儿童。面黄肌瘦,蜡黄的头发,严重的营养不良。 明明都有十几岁了,可身量看着就跟七八岁的孩童似的。 她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奶糖,撕开包装,道:“我是杨瑛,是来做集村并寨调查的。这两颗糖给你吃,你能带我去村里吗?” 说着便将奶糖塞进石头嘴里,抿嘴一笑,道:“吃个糖再带我去好了。” 石头瞪大眼,小嘴下意识地鼓动了下。 奶香与甜味在味蕾上炸开的同时,他的眼前模糊了。 大昭已有饴糖。对于甜味的摄取,有钱人用蜂蜜,没钱的人用饴糖。但是就饴糖也是许多人一辈子都未尝过的味道。 在生产力落后的年代,即便是太平盛世,也有许多人一辈子不知“甜”的滋味。至于奶糖这种东西?不好意思,大昭还未有甘蔗。杨瑛去年酿酱油时,红糖白糖都是系统提供的。 小家伙感受着嘴里的甜蜜滋味,眼泪直掉。 “贵,贵人……” 他用力地擦着眼睛,*可他实在不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擦了半晌,便又要给杨瑛跪下。 杨瑛扶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脑袋,道:“小傻瓜,不要随便给人下跪。好了,现在带我去你们村里吧。” “嗯嗯!” 石头把嘴里的糖吐出来,有些腼腆地道:“贵人,我,我想带回去给哥哥和娘尝尝。” 杨瑛又掏了几颗糖给他,道:“这样不卫生,赶紧吃了吧,我这还有。” 说罢便是长长叹出一口气。忽然就觉得自己在丁保事件上的确是过于心软了。在这样的世道里,有些人是只认拳头的。如果不实行霸道之法,这乱世就很难结束。 也难怪曹肃将丁保弄死后只对自己说了那样一句话。 自己已离开满是讲文明与法制的世界了。在大昭这个世界里,若是你不够强硬,便会有更多这样的儿童出现在自己面前。 思及此处,便拉过王石头手,道:“以后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对了,去岁许多人来抓人劳役,你们村被抓走的人多吗?” 本来眼泪都已经止住的石头一听这话又哭了,“贵人,村里除了老人,已见不到十五以上的男人了。便是老人,年满五十的也被抓走了好几个。一些身体还算硬朗的婶娘也被抓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他抽泣着,“我的叔叔伯伯是前几年被抓走的,现在家里就只剩下了祖父和我几个堂兄弟。我们家田本就不多,伯母和婶娘又生了病,为了治病,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光了……” 他擦着眼睛,可泪水就像断线的珠子,越擦越多。 “好在大家都是亲戚,大家帮下忙,总算活了下来。不然,去年就该死了。” “以后集村并寨后日子就会好过许多了。” 杨瑛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小朋友。在生存线都受到挑战的人面前,任何安慰的话都是苍白的。 她只能将这种感觉记在心里,更努力地去改变这个世界。 “嗯!” 石头擦了擦眼泪,“我信贵人的!贵人是神仙,神仙不骗人。” 杨瑛笑了笑,道:“那以后要好好读书啊。” “读书?” 石头瞪大眼,“我,我也能读书吗?” “你才十一岁,不读书做什么?” 杨瑛道:“等村子合并了,我就教你们认字。这人啊,一定要读书。哪怕多认几个字,那眼界也是不一样的。” 杨瑛一边说一边跟着石头进了村。就跟她之前走访过的村庄一样,这个小河村放眼望去,也只剩下了赤贫两个字。 年久失修的茅草屋在春寒料峭的初春里显得格外幽静。她透过窗,又看见了那些没有衣服的人蜷缩在一起,用一个不知用了多少年,薄得不能再薄的芦花被子盖着。 杨瑛命令士兵将带来的衣物都拿出来,冲石头道:“石头,帮我去做一件事好吗?” “我听贵人的。” “这里你熟,你去找几个人,让他们来领衣物。这冷的天,没衣服穿可*不行。顺哥,你去架锅子,把我们带来的面与干菜拿出来,做一顿汤饼给大家吃。” “是!” 给村民发衣服,吃汤饼已成了她走访村庄拉拢人心的基本手段。讲真,人家衣服都没有,饿着肚子也没办法好好谈话啊。 石头高高兴兴地去喊人了。而曹顺等人也将系统奖励的节能不锈钢大桶锅给架了起来。这种锅传热快,还有一个提手。做饭时,直接架在砍来的粗树枝上便能做饭。 几个士兵熟练地将锅子架起,又到附近河流里打来水,滴入几滴醋后,放到锅里烧开,用纱布再次进行过滤后,才作为下面的汤水使用。 一箱箱干挂面以及鸡蛋、脱水蔬菜、火腿肠被从车上被搬了下来。石头带着人再回到村口时看到的便是一副热火朝天的场景。 一个身穿的皮甲的士兵正在烧水,看那样子是要做饭。 杨瑛冲石头招招手,道:“这些都是你的族人吗?来,把这些衣服都拿上,家里有几个人就拿几套,穿好后,每人带个碗,带双筷子,过来吃汤饼。” 石头的堂兄王竹条有些不敢置信地道:“贵,贵人……你,你们给我们发衣服?还给我们吃汤饼。” 杨瑛笑着道:“吃饱喝足才能谈事呀。别傻愣着了,快去将衣服给人发了吧。” “嗳,嗳!” 王竹条含着眼泪,招呼着其他小伙伴来拿衣服。他们都很老实,比划了一下大小后,便拿走了家里所需的衣物。 杨瑛望着这一幕,心里涌起感动。 多淳朴的人?其实在来之前,基本每个村庄有多少户,有几口人都调查过了。所以,一个人大抵拿几套心里也是有数的。 看见这些村民果是按需所取,杨瑛便觉的,大昭的未来还是有希望的。 只是这个村里真是没有青壮了。石头带来的人大多是跟他年岁差不多的小孩,无论男女都很小。唯一一个长者是石头的祖父,一个年约六十的老头儿。 他颤颤巍巍地跪下,也说不出话,也不上前拿东西,只跪下,一个劲的给杨瑛磕头。 杨瑛将人扶起,抓着老人粗糙的双手,道:“老人家,你这礼我受不起啊。来,坐下,我们说说话。” 老人抹着眼角,仍就说不出一个字来,任由杨瑛拉着他在带来的小折叠凳上坐下后,才憋出几个字来,“神仙……下凡了……” 第43章 .底线卫俊:以前的杨瑛在今天死去了……… 水开了,村里69口人也到齐了。 他们穿着新的棉袍,闻着空气里的香油味,只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烧滚的水里下了脱水蔬菜,打了鸡蛋花,加了面条火腿肠后,又淋上了香油。此刻,空气中满是芝麻香油的味道。 这些人吃饱都难,更别说吃香油了。这会儿闻到油香,个个都有些坐不住了。 杨瑛也不废话,自我介绍了下后便道:“先吃饭,有什么事吃完再说。” 乡民们向杨瑛行了*礼,含着泪,捧着碗,一个个上前打面。 加了蛋花火腿肠,淋了香油的笃烂面,是乡民们觉得自己这辈子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 原来这就是汤饼。 真好吃啊! 盐也放得足。 那个红红的像肉一样的东西也很好吃。 还有,这个天居然能吃到绿菜!这真得不是在做梦吗? 村民们含着疑问、感动的心情将面条吃完,然后十分规矩地起身,站到杨瑛跟前。当他们发现杨瑛吃的东西跟他们一样时,心里就生出了一种亲近感。 杨瑛擦了擦嘴,道:“今日过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想再跟你们说说迁移的事。” 陪着杨瑛坐了半晌的老汉王大山颤颤巍巍地行礼,道:“贵人给粮给田收留我们这些没用的人,要再拒绝就太说不过去了。别人我不知道,但老汉愿意跟贵人走,只要贵人不嫌弃,老汉给您坐田埂上赶赶麻雀还是可以的。” 杨瑛笑了,“老阿爹,您今年都六十有二了,便是见了天子也只要行弯腰礼了。我大昭以孝治天下,您这年纪该享清福了。” 王大山抹着眼角,“老汉儿命苦,儿子都没了,老伴也走了,活着也是累赘。若不是遇上贵人您,也不知还能不能熬过今年……” 王大山便是石头与竹条的祖父。听到祖父这样说,人群中的石头竹条等人都哭了起来。 杨瑛眼睛有些发红。这样的场景无论见多少次都是让人心痛的。这世上有人吃鸭肉可以只吃最嫩的一块,可有人却连一件蔽体的衣裳都没有,就真真是穷死的。 她侧头,抬手擦去眼角溢出的泪,回头努力笑着道:“都过去了,只要集村并寨了,日子就会好起来的。你们放心,合并以后直接归我管,没人可以再欺负你们了。” “啊,那,那感情好!” 王大山以及一干村民激动地跪下,“贵人,我等愿听您调遣,哪怕卖身为奴!” “不用。” 杨瑛摆摆手,“还做你们的自由民,只要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她朝曹顺使了个眼色,曹顺立刻招呼士兵将车上的粮食搬下来。杨瑛指着这些粮食道:“搬迁每人都有粮食补发,每人一百斤。不过考虑到你们要去新家不容易,所以一百斤的粮等到地了再发。 这里的1500斤粟米(现代750斤)是额外赠予你们的,让你们在这几天内吃的。你们好好收拾下,三天后,我便派人来接你们。” 她顿了下又道:“哦,对了,你们每家每户所拥有的田产我也登记好了。届时等你们到了新家,每人每口,小孩也算,都分十亩地。若是原先就有地的,则再加上去。地我们已经开垦过一遍了。新开地虽然比不上熟地,但我们有更好的农具,更先进的耕种方式,亩产百斤不是问题!” 村民一听这话就激动了! 别人说这话肯定是诓人,但杨瑛是什么人啊? 那可是仁慈之名传天下的女*神仙啊! 听说她在酸枣城上弹了一曲就吧封冼吓得软了腿,她说能亩产百斤定能亩产百斤! 其实杨瑛怕吓到他们,没敢说两百斤。但就百斤的产量也足够震撼人了。毕竟彼时的大昭上等田也不过就这点产量。 比起明天是不是有肉吃,其实农民最关心的还是有没有地。这群人淳朴不假,可要不拿出点实际利益,想要让迁移也是很难的。 现在一听说分田,发农具,这些人就按捺不住了。有那心急的立刻叫了起来,“贵人,我们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我家的地早没了,若不是您来,连件像样的东西都没有,我们现在就能跟您走!” “对,我家也没啥东西,现在就能走!” 杨瑛呵呵笑了起来,“还是收拾下,我还得去下个村,三天后,我派人来……” “报!” 话未说完,便有一小兵策马飞奔而来。到了近前,翻身下马,喘着粗气道:“先生,不好了!” “怎么了?” “先生,三天前您去过的小豆庄、高家村、合口庄、刘家村的人都没了!我们今天去接人,活着的村民一个都没有了! “什么叫活着的村民一个都没有了?!” 杨瑛惊得站了起来,“什么意思?!说清楚!” “小人也不清楚。小人按先生吩咐前去接人,但等我们到了那里,就见到了尸体,村里村外走一圈,一个活人都没发现,许多房子也被烧了。地窖里打开,一颗粮都没,似是遭匪了。” “不,不可能!” 杨瑛还未接话,王大山就激动地叫起来,“老汉并非陈留人,老汉以前并也不住这里。那时老汉也不过七八岁,乡里忽然就闹起了匪患。许多人惧怕匪患,眼见周围的村子一个个消失,便纷纷外逃。 我老王家那时人口多,有四五百族人,在当地也算得上是有脸面的人家了。族人商议后,舍不得家业,便留下来,打算抗击土匪。哪里晓得,那天晚上来的不是土匪,而是穿了皮甲,带着刀的豪族家仆。 他们将人一通打杀,老的弱的杀死,强壮的抓回去,老汉跟十几个族人拼了全力才逃了出来。他们一路追杀我们,后来还是遇见了义士相助,才逃到了陈留郡,在这里安了家。这一定不是匪患,这一定是豪族玩的把戏,趁机抢人!苍天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老头跪倒在地,长满老年斑的手死死地抓着身下的黄土地。泪水从他的眼角溢出,流过那充满沟壑的皮肤,淌过嘴角,落在黄土地上,将泥土打湿。 “我们,我们无所求,不过是想作为一个人活下去罢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为什么啊!” 撕心裂肺的嘶吼声回荡在村口,悠悠的,传出去老远。渐渐,村民亦随着老汉哭泣了起来。从隐隐的压抑到放声大哭。 死的是别村的人,可却感同身受。 他们跪倒在地,放声痛苦,一声声的*质问落在杨瑛心上,让她浑身的血液开始上涌。 世家! 就知道,他们一定不会就这样认输的! 这是对她的回击吗?! 用乡民的命?! 她忽然又想起书里的那个数据。 书里说,在曹肃与刘辈孙谏的儿子进行了池壁之战后,人口不足百万。前阵子,她发现村庄消失,以为人是被抓去服劳役了。但现在听王大山这样说,这个数据立刻就可疑了起来。 大昭经过几十年的混乱人口下降的确厉害,甚至曹肃后来自己写了一首诗里也说生民百不遗一。但是若人口真得下降到像书里说的那样,曹肃等人还怎么继续打仗?种族都要灭亡了啊!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些被他们抓走的村民直接被取消了户籍,成了名义上的死人。然后这些“死人”又转换成自己的家仆,私兵。如此,这些人给自己干活,既不用上税也可以肆意杀孽,还能壮大自己的实力,当真是一举三得的“好手段”! 杨瑛情商不是很高,但她到底是受过现代教育,学过辩证的。听了王大山的话后,她立刻从这些数据中发现了端倪。她再回想了这些日子了解到的东西,便慢慢明白过来了。 世家抓自由民为奴并不会被诟病,从这本书记载的数据来分析,这是一种大家都默认的方式。他们拥有大量田地却不交税。因为大昭三百年的历史里有一大半时间是靠这些世家撑起来的。 久而久之,他们便成了特权,不用交田税。所以这也是曹肃不是朝廷认命的陈留太守便会连税都收不到的原因。因为陋习已成了默认的法则。曹肃若是太守,那起码还能以交税的名义去弄点钱来。 但那弄来的也不是税钱,而是世家们的赞助,是要大肆给他们宣传的。 杨瑛想想这些,再看看眼前哭得凄惨的村民,怒火已是烧到头发丝了。 自己太天真了! 自己动了他们的奶酪,挡了他们的财路,他们又怎可能这样轻易放过自己呢?丁保是鸡,村民也是鸡,一场斗争下来,丁保死有余辜,可村民是却因她的天真而死了! 报仇! 两个字在脑海里升腾而起,让她的双目变得赤红! 如果要打破这旧世界必须付出代价,那么这个代价也应该是她来付! 她握紧了拳头,沉默了半晌,道:“真哥,你去安排下,将我们这两日见过的村民都接回城里。我们的帐篷还有很多,暂时住帐篷里,我库房里的粮食布匹你随意取用。跟五谷说,就说是我吩咐的。” “是!” “顺哥,现在跟我回去,点上一千人马,带上散震雷,跟我走一趟。” 曹顺惊道:“小妹,你要做什么?!” 杨瑛朝着自己的自行车走去,一直走到车前了,才微微偏头,一字一顿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世家血祭乡民!” “小妹!” 曹顺惊呆了! 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连背影都充满肃*杀气的人会是那个杨小妹。 她明明是抽打下丁保都会颤抖的人,现在居然要去杀人? 杨瑛没有说话,她跨上了车,自行朝着陈留城的方向而去。 她来真的…… 这是曹顺唯一的感觉。 他不敢逗留,立刻与卫俊带着人追了上去。 一路上杨瑛都很沉默。 她在原来的世界生活了二十八年,来这个世界十四个月,她的人生经历加起来有二十九年零两个月。 在这二十九年零两月的人生经历里,法制观念就如一根弦一般,紧紧地扎在心间。哪怕面对着这样的乱世,要她举手去杀一个不能反抗的人,她都做不到。 生命是珍贵的,不应该被轻易剥夺。如果他有罪,也该先上审判台! 但是,就在刚刚这一瞬,她二十九年的人生价值观全部被摧毁了…… 村民被杀是对她的警告。 他们用一种最残忍的方式教育了自己! 无辜的人,因自己而死…… 杨瑛骑着车,风卷着她的长发,让她的眼前变得模糊。 那些人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但她记得他们的笑脸,记得他们眼中的期待与渐渐涌起的希望。 撇去身上的装束,这些村民与她又有多少区别呢?都是想为了未来奋斗的人,他们不该这样死去。 脚下蹬得越来越快,眼前也渐渐明朗。 是了。 这里容不下自己的天真。 这是一个已经彻底奔溃的社会,容不下一丝天真。 想要获得繁荣,唯有以王道对霸道,以更狠厉的手段去应对,如此才可能实现梦想! 她拼命地骑着,速度快极了。 卫俊策马追随在其后,他望着杨瑛的背影,这一刻,他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以前的杨瑛…… 在今天死去了。 他心里涌起一丝慌张,可渐渐又冷静下来。 杨瑛的天真消失了,或许对于一个已经入世的人来说是好事。 唯有看得见残酷才能更好得行走于世啊! 想到这里,他便是策马追上去,喊道:“玉贞,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杨瑛侧过头,没有多余的回应,只回了个“嗯”字。 泪水已干了,在脸上留下的痕迹亦被寒风吹散。她沉默着,用力蹬车向前,这一刻,卫俊感觉到那个纤弱身体里爆发出来的力量是何等可怕! 那个眼神…… 是志向意志的体现! 她不许有人伤害平民,原来,这就是她的底线。 想到她真是自己猜想的那样,卫俊心底便涌起一丝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感觉来得剧烈,以至于一下子,他便觉得自己跟杨瑛走进了一个世界里。是彻底的走进去,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难以言说的亲密感在心底隐秘升腾着,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心里思忖着:或许这就是人们说的志同道合吧。 回到陈留,杨瑛去见了曹肃。 曹肃听完都觉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杨小妹跟他借兵,要去收拾世家?那个拿鞭子抽几下人手都抖,看见自己杀了人晚上就做噩*梦的菜鸡居然跟自己说,要去张家大开杀戒? 我今天睡醒了没有? 其实他已经收到迁徙村民被杀的消息,他也是极为愤怒的。经过杨瑛带来的后世经验以及这回尝到的甜头,他已经深刻地意识到了,百姓比豪族更靠得住。 所以集村并寨他很重视,将这个视为自己事业的起点。但眼下村民被杀,消息一旦传出去,村民惧怕,这事必是要黄。所以,他也正在琢磨要怎么反击回去,给村民壮壮胆,好让集村并寨进行下去。 只是他没想到杨瑛这个菜鸡比自己更狠。自己只是想找个借口去杀两个人,可杨瑛倒好,直接要提火.药,这是不炸死世家不罢休的样子啊! 他望着杨瑛,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道:“小妹,你确定?” “我确定。” 杨瑛显得很平静,“今日不扳倒他们,集村并寨就完了。集村并寨完了,我所有的计划也都完了。而且……” 她望向曹肃,想着他在书里的几次屠城举动,便声音冷硬地道:“对平民下手是我们那个时代最不能忍受的事,我亦如此。今日这些村民因我而死,我若不替他们报仇,我良心难安。” 尽管知道杨瑛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可曹肃还是在这一刻听到了她言语里变相的警告。 她为何会这样说? 难道我以后犯了相关的错误? 他按下心中的疑问,点点头,“我亦想收拾他们。这些乡民可都是宝贝啊,玉贞。” 他笑了笑道:“玉贞,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 杨瑛道:“兄长是要做大事的人。世家既要打压也要用,我们没那么多认字的人,所以坏人只能我来做。” 她顿了顿又道:“我倒要看看世家的坞堡挡不挡得住火.药。” 杨瑛带着一千人出发了。 一千人中有三百人是骑兵,剩余的也都是军中精锐。 这多人出动自是引起了民众注意。 “这,这是要打仗了?” “我看不像……你看,那是玉贞姑娘,真打仗哪会是玉贞姑娘带头啊。只是为啥他们都穿了孝衣?” “对啊,在皮甲外扎着白色腰带做什么?这是去奔丧?谁死了?” 民众议论纷纷,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想想只要不是打仗便好。至于哪个权贵老爷死了关他们屁事? 杨瑛一行人披麻戴孝,从陈留出发后,直接去了出事的村庄。 被杀的村民不能这样无声无息死了! 她要带他们一起去报仇! 到了地点,将死去的人收敛,洒上石灰,用布包裹起来后便放到了骡车上。杨瑛每一个人都仔细看过,她要将他们的模样记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些人本可以不用死! 收敛了村民尸体后,她立刻奔向了张家的坞堡。 随着世道的混乱,许多世家都兴起建坞堡的风气。白巾之乱后,这等风气就到达了顶峰。不光世家在搞,许多富商也在修建坞堡。 坞堡就好比一个小城市,不但有*围墙以及各种防御建筑,里面还驻有大量的家兵。张家身为本地顶级的世家,自也是在城外建了坞堡的。 杨瑛来到张家坞堡前,饶是有心理准备,还是被这庞大的规模给惊了下。 她用望远镜观察了下,发现仅是城墙便达到了十二三米的高度。而此时的陈留城的城墙高度也不过只有十五六米这样。 世家豪强的富庶可见一般。 在坞堡围墙内,可见一座约有五层楼高的阁楼矗立中央。坞堡四隅都设有二层角楼,与正门门楼遥相呼应,由飞栈相连。再细看,发现这坞堡的所有窗户皆是透窗,想来是起观察之用的。 通过望远镜,还看到飞栈上多有奴仆往来,端得是一副钟鸣鼎食之家,热闹非凡。 看到这里,杨瑛回头望了望车上死去的无辜村民久久,又吩咐所有人下马,埋伏在张家坞堡附近,不要作声。 此刻已近黄昏,他们要摧毁这城墙,白日里自是不便。 一行士兵躲在远处草丛里,无声地凝视着前方。都是十里八乡的好男儿,看见乡亲被杀,心里自是愤怒。 而此刻,杀人凶手的家里宾客满座,丝竹琴声绕耳,笑语不断。 再回头看车上那六十多具尸体,便只觉眼睛烫得厉害,似有血要流出。 这群人,不事生产,依附在他们平民身上,吃光了肉还不算,还要吸干他们的血。 在朝阳镇的朝阳即将突破黎明的黑暗之前,满怀希望的村民死去…… 杀光他们! 无声的念头在心里盘桓着。 就像先生出发前说的那样,我们今日造了孽,但起码我们的子孙后代不用再受奴役! 人活着不光光是生存,还要有尊严! 夜幕很快降临,初春的寒露打在身上,只觉冷得刺骨。但是,埋伏在坞堡周围的士兵仍如一块磐石一样,并没有因为这寒冷动摇半分。 一个不具备信仰,不知自己为何打仗的军队是没有力量的。 杨瑛虽然没去普及什么道理,但是却以行动告诉了士兵,他们应该为谁而战! 夜深了,坞堡内的灯火次第熄灭,只剩下角楼的灯火还亮着。他们像是暗夜里的眼睛,幽幽地望向黑夜深处…… 杨瑛慢慢起身,跺了跺已发麻的脚,拔出曹肃借给她的青釭剑,望向远处坞堡,沉默片刻后,沉声道:“行动!” 二十个士兵背着重达十斤的炸.药包,迎着深夜的露水,匍匐过草丛,摸到了墙角边。 一场跨时代的对决即将开始了…… 第44章 .罪寒冬终过去…… 深夜,云雾将明月的光芒遮去。 庞大的张家坞堡犹如沉默的巨兽,屹立在黑暗中,凝视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暗潮,巍然不动。 士兵已摸到墙角下,他们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铲子,小心地挖着泥土,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东西埋进去,覆上一层薄土后,便迅速撤退了回来。 黑火.药引.爆并不需要引.爆药。为了保证士兵的安全,杨瑛虽*然做了引线,但还是决定用火.箭来引.爆。 士兵退回来,骑兵也上了马,她手一挥,一千人齐齐前进。马蹄的震动声自然惊醒了角楼的人。 火光立刻接连亮了起来。只是还未等这些人彻底反应过来,杨瑛已举起手,喊道:“射!” “嗖嗖嗖!”无数火.箭擦过天际,点亮了幽暗的黑夜。 “敌袭,敌袭!” 坞堡内传来惊慌的声音,而喊了没几声,便见无数点燃的箭矢落到了墙角边。 “轰!轰轰轰!”巨响接连而起,只见厚实的坞堡墙壁在漫天的火光四溅中,垮塌了下来。 杨瑛坐在车上,望着坍塌的墙壁,心里无悲亦无喜。 她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豪族的倚仗在于他们的坞堡,一旦坞堡被攻破,便很难跟她的兵打。 毕竟,她的士兵装备的可是真正的钢制兵器,是这个时代难以匹敌的力量! “顺哥,俊哥,投降者不杀,抵抗者就地格杀。” 她平静地吩咐着,“张硕能捉活口便捉活口,若不能便杀之。” 口气淡淡,好似在谈论天气怎么样一般。 曹顺望着杨瑛,漫天的火光倒映在她宛若黑曜石一般的眼里。 这一刻,曹顺有点难过。 他知道,这世道又将一个人的天真给抹去了。 咬咬牙,用力挥鞭,道:“小妹放心,该活着的不会乱杀;该死的,一个都不放过!” 身着一身白色亵衣的张硕慌张地跑出房,惊恐地道:“怎,怎么了?!” “少君!不好了!不知是哪个妖人使了什么妖法,将咱们的坞堡大门攻破了!现在那伙人已杀进来了,为首之人是曹顺与卫俊!” “什么?!” 张硕惊呆了。 他知道他杀村民示|威定会引来曹肃的反弹,但他没想到曹肃的反弹来得如此激励,竟是直接杀到他家里来了? 这,这怎么可能? 他,他怎么敢…… “曹肃亲自来了?!” “没,没有!小的在城头仔细看了下,好似是杨瑛……” “又是这贱妇!” 张硕回房抽出自己的刀,“随我去杀了那贱妇!” “不,不好啦!” 话音落,外面又冲进来一个家仆,“少君,快走吧!那卫俊带人杀进来了!天啊,他们的兵器不知怎么回事,竟是连皮甲都能直接戳破,我们死了好多人了!” “怎,怎么可能?” 张硕身子晃了下,“杀进来了?我们有六百多人,他,他们杀进来了?用的武器能直接戳破我们的皮甲?那,那可是三层皮甲啊!” “少君,别说了,快走吧!” “不,不!” 张硕疯狂地叫了起来,“走?往哪里走?!我们的家业都在这里!我父亲呢?” “家主和老夫人……” 奴仆哭了起来,“已被抓了。” “怎,怎么会?!” 张硕脚一软,差点就摔了下去。 “父亲与母亲都住在内围,怎会被抓?” “人上年岁易惊醒,刚有动静时,家主就出来瞧看。老夫人不放心,跟着*出来,结果就被那曹顺抓了!” “岂有此理!” 张硕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搀扶自己的仆人推开,“爷娘都被抓了,你让我跑?!我若跑了,以后还如何立足于这天下?!立刻召集内围的人,随我杀出去!” “是,是!” 张硕拿着佩剑,一步步走出阁楼,映入他眼帘的是漫天火光。 曾经美丽的张家坞堡此刻已如风中凋零的残花败叶,正门处已完全坍塌,无数个手从坍塌处伸出来,鲜血将青灰色的砖石染个鲜红。 他目眦欲裂,怒吼道:“住手,都住手!” 纠缠在一起的两波人马停了下来,卫俊抹去脸上的血,问道:“张少君是要伏法吗?” “你,你……” 张硕指着卫俊的手不停颤着,“去叫杨瑛过来!” “若是不伏法便无须叫先生了。” 卫俊淡淡道:“先生身份清贵,见不得这些腌臜。” “你,你这贱民,安敢,安敢如此欺我?” “为何不敢?” 杨瑛的声音在众人背后响起。 卫俊一惊,立刻回头。 只见杨瑛带着几个侍从进来,身后跟着骑行营的人。这些人都不是空手进来的,他们都抬着一具尸体进来。 杨瑛走在前面,给了卫俊一个安定的眼神后,抬起手里的强光手电,照向了张硕。 张硕何曾见过这样强的灯光?顿时惊的直叫,“快,快保护我!” “没用的东西。” 杨瑛冷笑了下,“不过是盏灯也能让你怕成这样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 这是灯?!有这么亮的灯?还不用吃油?! “深夜造访无甚事。” 杨瑛望着张硕,一字一顿地道:“听说你杀了人,特来为这些村民讨个说法。” 说罢便是一挥手,一群士兵立刻跨过废墟,将人抬了进来。 杨瑛一步步上前,腰间挂着曹肃的青釭剑。明明剑未出鞘,可此时她身上萦绕着的那股气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胆寒。 太镇定了。 就不像一个闺阁女子。 她身后的士兵也跟在她后面,排着队,沉默着,向前。 风吹过被炸毁的墙,带出阵阵呼啸。 如泣如诉,仿似冤魂的哭泣。 “你,你是什么意思?” 张硕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他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女子身上能爆发出这样骇人的气息?那种气息就像是从九天之上下凡来到人间的神一样。 平静之下,自有力量狂涌! “这,这些人与我何关?就,就因为这个,你,你来我家杀人?” “我看见你杀人了。” 杨瑛停下脚步,望着台阶上的张硕,声音平淡地道:“他们也都看见了。你的人去了小豆庄、高家村、合口庄、刘家村,抓走了许多人,还杀了许多人。” 她话音落,身后的士兵便是上前,将尸体排开。 “一共六十二口,年龄最大的72,最小的六岁。” 杨瑛注视着张硕,“人过七十古来稀,天家降罪,稚子亦可免死。我就想问问你……” 她低沉的声*音猛然拔高,“张硕,你怎么下得去手?!” “你莫要血口喷人!杨瑛,你这胆大妄为的贱妇,你可知我伯父官拜……” “你伯父便是三公又如何?” 杨瑛笑了,“不一样匍匐在董谏脚下为猪为狗吗?只是……” 笑容散去,神色又变得阴冷了起来,手指向地上的村民,“我没想到,你这样的豚犬之徒竟敢杀人!我就直说了吧,今日你认罪也好,不认罪也好,都是一个死!你承认了,我就让你死痛快点,你要是不承认……” 她掏出自己的手术刀,一把抓过就近的一个家仆,一把划过他的手臂,惨叫声响起,“看见了吗?我这刀很快,破开一个人的皮肤根本不用花力气。你听过一个词吗?叫千刀万剐。但今日即便将你剐了,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所以,我想了想,我不剐你了。这里死了六十二个村民,我便划你六十二刀,然后我会医治好你。大兄那里还缺个挖煤的,以后你便去那里赎罪吧。” 顿了顿又道:“毕竟杀了你,他们也活不了。” 她口气轻飘飘的,而那头的张硕已暴跳了起来,“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就由着这贱妇践踏我?!都给我上,杀死杨瑛,赏金一千,不,一万!” “可,可少君,家主和老夫人还在他们手里啊……” “杀,杀!” 张硕像疯了一般,完全没了理智。 他刚刚感受到了,感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杨瑛真会这样做。 她不是在恐吓他,她是真得恨他。恨到让他死都觉是对他的宽恕。这样的人怀着这样的心情而来,今日无论说什么都不能善了了。 既如此,还等什么?自是殊死一搏,杀出一条血路来! 可这些家仆早就被卫俊杀得吓破了胆,哪里敢上?握着刀的手都在颤着,犹犹豫豫的,就是不敢上前。 “啊,我忘了说了。” 杨瑛忽然道:“只要没参与小豆庄、高家村、合口庄、刘家村屠杀的,都可以从轻发落。若是检举揭发,那便算立功,赏金分田,以后便是我曹家的人了。” 主家倒了,他们自也是没好日子过了。但若是有人接手,还能活命地话…… 诸家仆的脑子快速转动了起来,张硕看得脸都白了,疯狂叫骂道:“你们为什么还不动手?难不成想背主?!背主的人岂有好下场?!不要被这妖女蛊惑了!只要你们今日保……” “想好了吗?” 卫俊打断了张硕,提了提手里的银枪,“玉贞,许多人死于话多,口舌之争要不得。机会给了,还执迷不悟,便动手吧。” “俊哥说得有道理。” 杨瑛点点头,抽出了青釭剑,轻笑了下,“跟俊哥你也学了几招,今日也试试?” “噗通!” 话才说完,便见一群家仆跪下,磕头如捣蒜,“玉贞姑娘饶命,我们交代,我们交代!“ “你,你们……” 张硕瘫软了下来,只觉血直往脑*门涌。愤怒、恐惧交织着,盘桓在他的心头,这一刻,他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了那些村民。 那时…… 他们也是这样绝望吗? 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在场的曹军都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一阵爆笑传出! “还以为是个什么厉害人物,原来也跟咱们普通人一样,也会怕啊!” “怎么就跟我们一样了?你这话我不爱听!咱们陈留的汉子可没这么怂!” “对!这瓜怂竟是被吓晕过去了,呀呀呀,这下就好没趣了。” “打盆水,弄醒他。先生,您可别动手了,别脏了您的手。您那小刀借小的用用,小的来替你行刑。” “你个杀千刀的也配拿先生的小刀?那小刀可是救人命的神器,你个腌臜货哪配拿先生的刀?” “是,是,是,哥哥说的是,倒是我孟浪了。不过主公给我们每人发了一把精钢匕首,干脆我们上去,一人捅他一刀,算替乡亲们报仇了。” “你个瓜怂话凭得多!你咋越过祖先带袍子?先生还没说话,你自作什么主张?!” “那是越俎代庖……” 曹真忍不住纠正了下,“都给我安静些!平日让你们好好读书,不好好读!四个字都能给你们弄出这大串来,下去,下去,别在这丢人!” 说完,曹真便上前,问道:“小妹,现在怎么办?” “把人都捆起来。还有……” 她指着地上的张硕,“弄醒他,这刑他必须受,不然怎么对得起这些乡民?!” “是!” 冰冷让张硕的意识逐渐苏醒过来。他迷茫地望着四周,渐渐,意识完全清醒了过来。 “杨瑛!你要做什么?!你为何将我捆起……你,你做什么?你,你走开,你走开!” 精致小巧的手术刀在灯光里闪耀着。小小的一把手术刀被握在芊芊素手,明明那刀与手看起来都毫无力量,可偏偏却带给人一种可怖的感觉。 杨瑛边上的士兵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小碟,里面放着止血药。这止血药的主要成分是系统奖励的云南白药以及维生素K1和K4。 这都是很好的止血药。 她并不想让张硕死了。他死了并不能挽回村民的命,她要他活着赎罪。 杨瑛低头凝视着自己手里的手术刀久久。 良久才长长叹出一口气,道:“张硕,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你,你走开!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张硕吓得脸都青了。这女人来真的,她真要在他身上划62刀!那是何等疼痛?还不如一刀杀了他算了! 杨瑛轻轻摇头,伸出手,将张硕的衣襟解开,轻轻划了一刀,不顾其惨叫,又从小碟子里沾了药给他抹上,轻声道:“在我还年少的时候,有次在车上看见一个老人晕倒了。车上正好有个大夫,他将老人救了回来。从那以后,我便觉得这世上最好的职业便是当医生。” 她抬头望向张硕,手里的手术刀又是轻*轻在他胸口划过,“从那时起,我便立志要当一名大夫,救死扶伤。后来,我如愿以偿,终于当上了大夫。我本以为,我手里这把刀以及我这双手,这辈子只会用来救死扶伤。但是,张硕啊……” 又是轻轻一刀划过,张硕凄厉的惨叫回旋在坞堡内。所有人都闭上了眼,不敢看这画面。他们想不通,杨瑛一个娇弱的女子,为何就能这么狠?她持刀的手很稳,甚至伤口的大小都是一致的。 尽管不是致命伤,伤口也不是很深,可这一次次的痛苦叠加还是会让人感到痛苦与恐惧的。 杀人诛心…… 不知为何,这四个字从脑海里冒起时,曹顺等人心底颤了颤。 他们意识到,杨瑛的善良正直是只留给弱者的。在面对强权时,她并不害怕,也不胆怯,更不庸弱。 不能伤害平民…… 这是杨瑛的底线…… “我要谢谢你。” 杨瑛还在继续,“因为你让我知道,在这人吃人的世界里,你想要争得真理的话语权,我这双手就不光光只能救人,还得能杀人……” 她的口气渐低沉,手里的手术刀轻轻一挑,道:“第三十七刀。” 沾了药,轻轻抹着,“别怕……我是一个外科大夫,熟悉人体组织,这些都是皮外伤,不会让你死的。” “你,你,你……” 张硕疼得浑身哆嗦,颤着声道:“什么良善之名满,满天下,你,你就是个屠夫……” “有62个人死了。” 杨瑛的手落在他面上,“我曾觉得你们的黥刑很残忍,但我看看你做的事,便觉你这样的禽兽正适合这样的刑罚。” “不,不,不……” 张硕彻底惊恐了起来,“你,你不能这样做,不,不能……” 得知杨瑛不会杀他,只是折磨他一下,心理防线其实被巩固起来了。但是现在杨瑛要在他脸上刺字,这如何能忍?! 被刺了面,还如何见人?一辈子要顶着自己所犯罪行过活,还不如死了算了! 想到这里,他便是嘴巴一动,欲咬舌自尽。 哪知他才有动作,边上的卫俊就捏住了他的下巴。 “我劝你还是老实点。” 卫俊冷声道:“咬舌自尽纯属传说,一个人是不可能自己咬舌自尽的。” “俊哥说的是。” 杨瑛接话道:“即便你咬断了,我也有办法保你不死。” “你,你,你杀人还要诛心!” 张硕面目狰狞,被卫俊捏着嘴巴,说话很艰难。 “你,你好生歹毒,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我若真歹毒就该请你父母来看了。” 杨瑛面无表情地道:“你在杀村民时,就没想过自己歹毒不歹毒吗?这都是人命,不是你家的猪狗猫羊!” 想起那些惨死的村民,她便不再犹豫,抬手便在他额头刻下了“杀人犯”三字。想想又觉这样还不够,便又在他左右脸分别写下“人命”、“六十二条”等字眼。 刻完后也不顾他的惨叫,从自己包里掏*出现代带来的泥印章,用手沾了给了他抹了上去。 抹完后,她望着鲜血淋漓的脸,冷笑了声道:“血是红的,你便永远这样红下去吧。带走!” “是!” 张家一夜灭门了…… 不,这样说不准确,因为除了交战时死掉的人,其他张家人包括奴仆都未死。他们只是被带回了州郡府,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里,曹肃宣布了他们的罪名! 当众宣布完那一刻,无数民众拍手叫好,亦有苦主上前诉苦。 曹肃安抚了这些人,沉声道:“诸乡邻,杀一个人固然容易。但是一个死了的人是没有价值的。所以,曹某不打算让他们死。曹某打算让他们做苦力,他们感受感受百姓的艰辛,以此来赎罪。” 百姓一听这好啊! 高高在上的少君现在要做苦力了,要跟他们一样了,怎么不好?对,死了有什么好的?他做了这么多孽,就该活着受罪! “曹吉祥……” 张硕的父亲咬着牙道:“你倒行逆施,比那董谏还不如,你不得好死!” “你怎么说话的啊?!” 百姓一听这老贼还骂自家太守,顿时怒了! “我们太守爱民如子,你怎能将他与董贼相比?” “老贼临死还嘴硬,玉贞姑娘就是太心慈了!当时就应该手刃了这老贼!” “玉贞姑娘神仙一般的人物,哪能脏了手?要我看,干脆给这老贼也上个黥刑,就写上猪狗之辈,让他再嚣张!” 杨瑛站在州郡府大门内,目光幽幽穿过人群,望向天边。 今日,天气晴朗,阴冷了几月的寒冬似要过去了。 她慢慢转身,走向州郡府的深处。 这几日,她睡得并不踏实。 一双用来救死扶伤的手在这几日犯了罪孽。但是,她并不后悔。她曾听过“杀一人救千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话;也曾听过诸多先贤为民族之存亡,为生民之安泰祥和而牺牲的故事…… 她不敢拿自己与这些前辈圣贤比,但是在乡民被杀那一刻,她终于记起了先辈们的那句话:各国变法无有不牺牲者。新种花变法,流血牺牲,自我辈始!(注1) 是了。 如果可以,谁想去牺牲? 如果可以,谁又想自己的双手沾染鲜血? 她想回家,系统想繁荣,平民想活下去…… 那么就干吧! 不要怕!也不要怂!没什么好后悔的!既然来了,事情已经摊在自己面前了,那么就要敢于挑重担! 杨瑛停下脚步,抬头望天。 初春的阳光逐渐明艳了起来。 她眯起眼,嘴角慢慢绽出一个笑容。 张家倒了,其他世家也吓破了胆子。连夜用大车运来了无数粮草与布匹,并保证绝对不会外逃,会老实待在陈留,为陈留的建设发光发力…… 终究是百姓获利了啊! 阳光落下,将州郡府的阴霾驱散,各处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杨瑛低下头,缓步前行。 阳光洒落,阴影于身后随行,可心间,已是一片清明! 第一*卷终 第45章 .提亲孙谏:吾儿与杨瑛堪为良配 夏日的天,娃娃的脸。 一场雨,说来便来。 刚还是晴空万里,转眼,便是乌云压顶,少时就有大雨倾盆而下。 王石头死死将学堂发的书包捂在怀里,快速地飞奔回家,一进屋子,便连连喊道:“婶娘,快,快,快给我找火。下雨了,可别把先生发的书给弄坏了。都纸书,可珍贵着。” 白三娘笑着挑开门帘,从里间出来,从石头手里接过书包,道:“不会,不会的。玉贞姑娘说过的,给你们发的书包都是防水的,就是怕天爷爷不给脸,将书淋坏了咧。” 她一边将书包放下,一边从墙角一隅的架子上取来毛巾,道:“来,快擦擦水。地里的粮都收完了,今年一亩地都产了三百斤呢!这下好了,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你大伯母一高兴,这会儿正在厨房里头给咱们做糜子窝头和红烧大鱼呢!” “红烧鱼?!” 石头的口水一下就下来了!尽管学堂里提供一顿午餐,伙食也很好,但是他特别爱吃红烧的东西。他实在想不通,玉贞先生怎么能这么厉害?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教他们读书认字,还能发明那么多好吃又有用的东西。 这红烧要用到酱油,而这酱油就是玉贞先生发明的。 只是酱油产量还不高,所以价格昂贵。像他们这样集村并寨的村民,因着要交两成田税,所以先生会定期奖励一些酱油与盐。 这酱油平日里大伯母都看得紧,轻易不舍得用的。今日居然能吃到红烧鱼,那真是太棒了! 看着石头那馋样,白三娘抿嘴笑了。 只是想到被抓走的丈夫以及夭折的女儿,便又觉有点难过。 要是他们还活着就好了…… 现在的日子,想想都跟做梦似的。自打去年他们跟着杨瑛来到朝阳镇后,日子就变得玄幻了起来。 开始时,大家都住帐篷。日子是艰苦了些,但杨姑娘仁慈,发了许多救济粮。带着工匠士兵,组织着大家挖排水沟、建房屋,抢种粮食。 第一年说真的,那是真苦。但因着能吃饱,所以大家也没怨言。再者,人家玉贞姑娘那样一个清贵人都跟他们一起下地,指点他们怎么种田,他们怎么好意思叫苦? 而更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等房子造好,所有娃子都被送去学堂了。杨姑娘每天都会抽时间来讲课,而她身边跟着的十二个姑娘也会轮流来给娃子们上课。 有教认字的,有教音律的,还有教女娃子女红的。不光如此,上这学堂还包了一顿饭,且不用束脩,这样的事也只有仁慈的杨姑娘才能做出来。 这一年多来,他们的日子肉眼可见的改善。娃子们脸上有肉了,自己精气神也足了,房子有了,田里的庄稼也长得好,虽要交两成田税给曹公,但问题是其他所有一切苛捐杂税都免了!尤其是那人头税! 这些都省*了,两成田税听着比大昭规定的三十税一多,但其实免去人丁税和各种杂税后,他们省下的钱可多了去。 而且,玉贞姑娘有本事。不但会造趁手的农具,还会种田。他们这朝阳镇今年家家户户的亩产都在三百斤(后世150斤)左右。这放在以前哪里敢想? 许多人都跪在田里不停喊杨瑛是神农娘娘,有些人干脆都供起杨瑛的长生牌位了。 镇子一天比一天好,田里的产出也越来越多。姑娘说,地要轮休,让他们种大豆他们便种了。总之玉贞姑娘是真正跟他们百姓一条心的人,为了他们扳倒了张家,这样的人不信还信谁去? 等再做两年,几个小子都大了,就再买几亩地去。反正在玉贞姑娘这,地是很便宜的…… 回想着如今跟做梦一般的生活,白三娘便问道:“今日见了玉贞先生可有磕头行礼?” “婶娘,先生不喜欢人下跪。” 石头再次纠正道:“婶娘,先生是清贵的人,是山中神仙教出来的,不喜世俗礼节那套东西。” 顿了下又道:“再说今日先生也没来,我怎么跪啊?” “先生没来?” 白三娘顿时急了,“先生每天都来的,怎么会没来?是不是病了?你这孩子,怎么不去打听打听?” 再琢磨下,更急了,不由道:“大鱼(石头堂弟)回来怎么也没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阿娘……” 大鱼从里间出来,很委屈地道:“您也没问啊。” “死孩子,这重要的事怎能不说?咱们可都是靠玉贞姑娘才有今天这好日子的!不行,快去拿伞来,我去打听打听。” “不用去了。” 王竹条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去打听过了。玉贞先生没事,只是长沙太守孙谏来提亲了。” 王竹条抖了抖手里的雨伞,“先生心真好。特意吩咐若有镇上的人找要好生招待,这不,看雨大,还给我了一把伞。” “提亲?” 白三娘愣了下,忽然笑了起来,“这可是好事啊!对对对,玉贞姑娘听说今年也二十有一了,可不能再拖了。对了,那个孙什么的人好吗?” “孙谏很勇猛。” 竹条今年十四岁了,理解能力要比小孩子强。读了一年书下来,有了点知识存肚里,说话也有条理了起来。 “花雄就是被他杀掉的。听曹家门房说,孙谏有两个儿子,大的儿子今年已有十八,乃是有名的才子,且容貌人品都极为出众。孙谏之前便与先生相识,如今先生的仁善之名扬天下,想着自家儿子还算出息,便亲自带人过来提亲。” “女大三,抱金砖。” 白三娘开心地好似自己嫁女儿般,“有才气、模样俊俏、品德上佳的公子才配得上咱们先生啊!” “可不是嘛!” 竹条笑了起来,“先生若能嫁个如意郎君,咱们也替她高兴。” “可,可先生若嫁了……” 今年才十岁的大鱼弱弱地道:“以后还能*来教咱们算学、自然吗?” “这……” 竹条愣住了,但他想了想,便道:“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期盼先生不要嫁人吧?那可太自私了。只要先生过得好,咱们不学也一样的。” “说得对。” 白三娘点头,“咱们可不能丧了良心……” 石头擦了擦眼角,道:“婶娘哥哥说得是。只要先生嫁得如意郎君,我们就开心了……” 不舍,但先生总归是要嫁人的。不然这样好的先生孤独一辈子多可怜啊? 雨,渐渐停了。 很快太阳出来,一道彩虹横跨于陈留,引得百姓纷纷瞧看。 端坐于正厅的孙谏望向门外,见彩虹划过天际,笑了笑道:“出彩虹了,当真是好兆头。” 曹肃笑了笑,道:“是啊,当真是好兆头。” 孙谏见曹肃如此,便有些无奈地道:“子慎,你我也算有过命的交情,还是不要打哑谜了。你看我,亲自带着犬子前来求亲,还抬来了诸多聘礼,你准与不准总要给个话吧?再不济,你也得唤玉贞出来,让两个小儿见见,若是对眼呢?” 大昭风气开放,男女大防的观念并不严重,所以孙谏说这话倒也没什么失礼的。 只是曹肃不愿啊! 这样的宝贝妹子谁舍得嫁出去啊!那嫁出去的是妹子吗?那是宝贝啊!要嫁也只能嫁给自家人啊!说真的,他都后悔结拜了。 自己的安儿跟玉贞年岁差不多,早知道就不结拜了,要成了自己儿媳多好?自己还用在她的婚事上这么担心吗?现在自家人是不成了,但真想嫁人也得是自己身边的人。 想到这里,曹肃便道:“文台(孙谏表字)兄,这事非曹某能做主的。玉贞虽是我义妹,但她与一般女儿家不同,主意极大,这事还是要问问她的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 孙谏连连点头,“我意思是把玉贞喊出来,让两个小的相看相看,若是对眼了呢?” 曹肃望向孙谏身后的男子,不由感叹,好一个俊秀的少年郎! 孙谏的大儿子孙册年少成名,不光能文,还能武。再加之身材高大,容貌俊美异常,年岁尚小时便引得闺阁姑娘瞧看。 曹肃打量着孙册,心里拿着卫俊与之对比,盘算着卫俊的胜率。 卫俊的俊美与孙册不同。卫俊是那种刚硬的俊美,孙册则是略显秀气几分。不过,就容貌上而言,两人各有千秋,不分上下。只是若论家世与文化水平嘛…… 曹肃的脸有点黑了。 卫俊出身差,而且文化水平也不是很高,这可如何是好? 杨瑛与卫俊走得这样近,但怎么看都是卫俊有那个心思,杨瑛没什么心思,这要让她跟孙册见面了,岂不是很危险? 这一年多,曹肃实行了许多惠民的政策,终于让卫俊心服口服,不但拜了他为主公,还将自己哥哥嫂嫂接来陈留居住。 卫俊此人曹肃也观察过了,那当真是忠义之人。一旦他认了自己为主*公,那必不会背叛。小妹与他走得也亲近,若嫁给卫俊,那倒不必担心什么了。 只是眼下忽然冒出个竞争者来,曹肃再看看孙册那容貌,便有些担忧了起来。只是他也是做大事的人,自也不会将情绪表露,笑了笑道:“文台兄言之有理,那便让两个人见见。” 不让见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杨瑛那人单纯,又看不惯世家欺压平民,这孙家如今也算得上是一方豪强,届时,自己只要抹黑抹黑,估计也就没戏了。 越想便越觉这思路可行。不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吗?夫妻不和,全靠挑唆。这两人还不是夫妻,挑唆起来更容易了。 曹肃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道:“去,将小妹请来。” “是。” 杨瑛都郁闷了。 她好好干着事业怎么就被惦记上了?今日想出门去上课,结果就被曹肃拦家里了。说那孙谏带了儿子过来提亲,让自己不要出去。 嗯,孙谏的大儿子孙册的确是优秀,但他是个短命鬼啊。而且,就算不是短命鬼,她也不想嫁古代土著啊! 这些古代土著个个都是大男子主义,三妻四妾的,自己脑子有坑才想嫁个土著。要真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那再来谈吧。否则,她才不嫁。 “姑娘,您不打扮下?” 见杨瑛直接要出闺房,绿豆急了,“姑娘,这可是相亲,总要打扮打扮的。” “我这样又不失礼。” 杨瑛低头看了看系统奖励的汉服,虽是明制的,但也是很好看的。狗系统最近很会来事,高产粮种依然不见踪影,不过倒奖励了许多汉服。除去这些外,前些日子还奖励了辣椒,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一月,自己就能吃上酸菜鱼、回锅肉了。 “您,您平常也这么穿啊。” 绿豆焦急道:“还是让奴婢给您梳个头吧。” “不用。” 杨瑛道:“我一直都是这样梳头的,孙谏又不是不知道。” 绿豆嘴角抽了抽,感觉杨瑛有时也太不讲究了。 来家里这么久了,头发不是像男儿那样一把扎起来,便是绾起一半,用一个蝴蝶夹子夹住。知道的,知道她是陈留太守的义妹;不知的,还以为哪里跑来的疯姑娘呢。 正经人家的大家闺秀哪有这样梳头的?平日也就算了,可今日可是去相看郎君的,怎能随便了?姑娘都这年纪了,再不嫁人就成老姑娘了。 绿豆感觉自己为杨瑛的婚事操碎了心。但杨瑛显然不在意这些,拍了拍绿豆道:“我不嫁他,放心吧,看不上才好。看上了,可麻烦。” “啥?!” 绿豆瞪大眼,“那孙家大公子文武全才,五谷刚刚去看了,那模样也俊,一点都不输卫俊呢。” “那我不能嫁卫俊吗?干嘛要嫁一个不认识的人?卫俊能打脾气又好,选他不香吗?” 绿豆想了想,感觉好像也有道理。嫁给卫俊的话,姑娘就不用离开陈留了。不然,还得去长沙,万一有个什*么事,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那……姑娘您喜欢俊哥吗?” “不喜欢啊。” 杨瑛道:“我只是打个比方。” 顿了下又道:“嗯,不过要是试着谈个恋爱也不是不可以。唉,话说,我都没真正谈过恋爱啊。以前也有几个同学和学长给我递过情书,但我罗列了下我自己的优缺点后,就再也没回应了……可能我没什么男人缘吧。算了,算了,不想这些,还是搞事业好。” 说了一堆绿豆听不懂的话,她踱步出了闺房,朝着前面花厅而去。 到了花厅前,让人通禀了后,进了屋,行了礼后道:“多谢孙太守美意,只是瑛无心嫁人,所以,还请太守将聘礼带回吧。” 孙谏傻眼了。 她怎么能这么直接? 孙册朝杨瑛看去,见她穿着粉短褂,杏色绣有蝴蝶的长裙,衣着虽有些古怪,但看着却是清清爽爽的,很容易引起人好感。 就是也不知这衣物是用什么布料做的,看着很是轻薄透气,便是刺绣所用的丝线也是五彩斑斓的,甚是好看。 再观她容貌。 皮肤白净,莹润如玉。一双眼,大而明亮,与之对视时,便觉会被吸引。那眼里透着大胆,热烈,毫无一般女子的造作、羞涩。 就是大大方方地打量,不回避,也不遮掩。 果是气质独特,与寻常女子不同啊。 孙册在心里下了个评论,然后冲着杨瑛笑了笑,拱手作揖,“见过玉贞姑娘。” 杨瑛也回了礼,“见过孙公子。” “我表字伯符,玉贞姑娘若不嫌弃,便唤我表字吧。” “好的。” 杨瑛道:“瑛生于山野中,不习世间礼数,而公子出身不凡,为你家主母,瑛怕是不能担当。所以,这门婚事,还是作罢吧。” 孙册见杨瑛对自己也是这样直接,心里滑过一丝怪异的感觉。 我被拒绝了? 这念头一起,便觉杨瑛有趣了起来。 他从未被姑娘拒绝过,当然他也没主动去招惹过哪个姑娘。但是,在他的认知里,每个姑娘都特别爱偷看他,所以他应该是受欢迎的。 眼下杨瑛拒绝了他,是因为什么呢? 想到这里,他便笑了笑,看向门外道:“玉贞姑娘,外面雨停了,还出了彩虹。我初次来陈留,不若趁着雨停,你陪我出去走走可以吗?” 顿了下又道:“至于你说的事,以后再慢慢谈?” “带你去走走可以,但是这个事不用再慢慢谈了。” 杨瑛说着便向孙谏行礼,“孙太守,请恕杨瑛无礼。去岁董谏被封冼杀死后,天下并未太平。如今诸侯并起,你争我夺,百姓苦不堪言。瑛虽是女子,但也不忍见百姓受苦,这一年多来,在陈留组织百姓开荒种桑,刚见成效之时,不想因嫁人而耽误了此事。” 她说着又是裣衽行了一礼,“还望孙太守谅解,收回聘礼吧。” 孙谏无话说了。 人家都拿百姓出来说话了,你要再强求,不就显得不仁了*吗? 他沉默良久,长长叹出一口气道:“罢了,是我痴心妄想。天下的世家都在骂你,可天下的百姓都赞你,我孙谏亦与那些百姓一样,是赞你的。只想着你若能嫁来我家,我江东百姓也能沾点你的福气……罢了,罢了,到底是我江东百姓福薄……” 杨瑛笑笑没说话。 这一年多她学了很多东西,尽管脑子还不怎么灵光,但是却也知道,在这古代直来直去不妥,有些话还是得忍着,哪怕对方同样在用话术压自己也要忍着。 因为这种争论毫无意义,但若将人得罪了,对自己的和平计划可能是会不利的。 她福了福身,道:“多谢孙公理解。” 顿了下又道:“那我便带大公子去转转吧。” “你们去吧。” 曹肃笑了起来,“总要尽尽地主之谊的。” 孙谏也是豁达的人,虽然没达成目的,但也不至于因此迁怒杨瑛。他哈哈笑着,“去吧,去吧。即便不能当夫妻,做个姐弟也是好的。我江东以后少不得要倚仗子慎跟玉贞啊……” 杨瑛带着孙册出门,剩余的事就让曹肃自己去摆平吧。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上门提亲了。在世人眼里,自己今年二十有一,是个正儿八经的老姑娘了。再加之在自己和曹肃以及众人的努力下,陈留正在变得越来越好。 曹肃有了天工开物后,这一年多来,他别的事没咋干,就在研究这书了。他四处去招募工匠,又到处去别人的地盘上搜刮难民,还找了一堆人去挖各种原材料,然后还能给他复制出了许多明代科技。 小到女子用的胭脂水粉,大到纸墨笔砚,各种东西都有。这些东西复原难度小,原材料可易寻,一经推出后,立刻成了陈留对外贸易的拳头产品。 再加上杨瑛造的酱油,系统奖励的各种东西,如今的陈留可谓变得是越来越好了。再加上今年第一季度的粮食大丰收,曹肃在陈留的地位已到了不可撼动的地步。 越来越多的寒门子弟以及侠义之士前来相投。今年年初,曹肃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的书中第三战力典维便来相投了。而书里曹肃的另一个贴身护卫许储也于去年前来相投。 今年四月的时候,书中极为有谋略的一个人物,戏志也前来相投。不光自己来了,还带来了书中的鬼才颍川郭浃。 有了这两个顶级谋士相助,曹肃处理起政务来明显变轻松了。唯一有点让人糟心的是,戏志身体不好,郭浃身体也有点弱,但这两个菜鸡偏偏又好酒如命,为了能让他们健康起来,杨瑛也没少花心思。 所以杨瑛与曹肃现在在世人的那可是香饽饽。世家中,名声臭大地,被称为曹家双屠;而在百姓与寒门子弟中声望却很高,因此,也会有许多寒门过来提亲。曹肃应对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有他在,自己也不用担心,反正就曹老板那脑子*,怎么都能摆平的。 出了家门,孙册便对杨瑛道:“玉贞姐姐,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为何拒绝我?” 杨瑛倒没想到孙册这么直接。但想想书里孙册的所行所为又释然了。被称作“江东小霸王”的孙册固然文采风流,但能按上小霸王这诨号,估计也不是什么心机诡诈之辈,也是直来直去的。 跟直爽人打交道,自然也要直爽些。杨瑛想了想便道:“一来我与你不熟,盲婚哑嫁或许适合你们这儿的人,但我自幼在山中长大,所受的教育是女子不必依附男子,想嫁什么人是自己的选择。我既与你不熟,不知你品性如何,自是不能嫁你。” 顿了下又道:“二来,我见俗世男子有权有势者皆是妻妾成群,我心眼小,无法忍受丈夫三妻四妾。您贵为江东未来之主,让你独守妻子亦不现实,故而我不能嫁你。” 孙册思来想去半天,想过很多种可能,但就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 他望着杨瑛半晌,忽然笑了,“陈留杨瑛,果是与众不同!” 第46章 .新气象孙册:陈留一个工人收入可以打…… 经过一年多的休生养息,陈留城虽破败依旧,但民众的精气神明显不同了。街上的人都是匆匆忙忙的,好似后面有什么追赶一般,行走极快。 孙册看得好奇,便问道:“玉贞姐姐,为何你们陈留的人行走都如此匆忙?” 杨瑛笑了起来,“都是赶着去上工的。” “上工?” “嗯。” 杨瑛道:“你知道我们陈留出产瓷器、纸张、酱油吧?” “嗯。” 孙册道:“我家中亦有许多。说起来,玉贞姐姐你怎么懂那么多?能造那么多东西?” “哪里是我造的?” 杨瑛道:“都是山中前辈的心血,我不过是拿来用罢了。” 顿了顿又道:“大兄和我设立了许多大工坊,许多难民便是在工坊干活。所有难民来陈留有两个选择,一是分田,二是分房进工坊干活。 这些人,都是愿意进工坊干活的。因为工坊给出的月俸加各种补贴比种田来钱快。有些人脑子灵活,想着攒了钱再买地也是一样的,便进厂干活了。 我们工坊采取两班制,从早上卯时初一直到晚上戌初结束。一天上工8个时辰,工人是吃不消的,因此分成两班,每人做工四个时辰,一月可沐休两日。这些人便是去上下午班的,所以走得比较匆忙。” 孙册瞪大眼,有些不敢置信地道:“你们的工坊能容纳这多人?” 问出口又觉自己有点傻。陈留造出来的东西现在是风靡整个大昭,那些世家嘴上把杨瑛跟曹肃骂得跟猪狗般,可下起订单来却是毫不手软。 这多订单,的确是要许多人才能完成的。他又细细琢磨了下杨瑛这番话,忽然发现一个细节,当下就惊悚了。 她刚刚说什么来着? 上工赚的钱比种地多的多?他们给干活的*人多少钱?居然能有富余去买地? “玉贞姐姐,我看他们这么积极,工钱一定不少吧?” 不问这问题还好,一问,便见杨瑛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什么情况?怎么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们每人给予一千钱底薪,提供一顿饭食,其余的便是计件算的。” “计件?” “嗯。就是你完成一个部件给多少钱。看工序的复杂程度来算钱。要制造的东西比较耗时,难度大,那完成一件的钱就多点;要是容易的,那就少点。一个工人只要不偷懒,大概可以拿到三千多钱一月吧。” 孙册惊呆了! 三千多钱?一月?! 天爷啊! 我的耳朵没出问题吧?他们江东产稻米,还比较富庶呢。年景好时,一个农户,若家中有八口人,又有百亩地,一年收获也不过百石粮。江东粮价要较之中原地区便宜些,一石稻米的价格在260文上下,如此一年所得也不过两万六千钱。 而这两万六千钱可不是净收入,抛去各种税后,能到手一万五千钱就不错了。这点钱,八口人也只是勉强吃饱,饿不死罢了。 可他现在听到了什么?杨瑛这里的一个工人一月有三千多钱?那一年不得有三四万钱的收入?陈留一个工人就把自己老家八口农民给干掉了? 天啊,自己真得不是在做梦吗?就这工钱,你还脸红个什么?! 他咽了咽口水,问道:“那,那这些人可要交税?” “自是要交的。” 杨瑛道:“毕竟养兵、修桥铺路、接收难民都要用钱。他们一无所有的来到陈留,我们给房给被子铺盖,这些都要花钱。所以,当工人也要交税。不过我们要交的税也不多,一千钱免交,一千以上交一成。也就是如果你拿三千钱一月,除去免税的一千钱,剩余的两千钱要上交两百钱给州郡府,用于陈留郡的建设。” 孙册汗都下来了。 这到底是哪个鬼才想出来的主意? 一千钱免去征收税,就这一点,那些生民就很难起反抗之心啊。毕竟,这可是仁政啊!剩余的部分,那完全是多劳多得的一部分,要交点自也能理解了。 “除去这些就没其他税要交了吗?” “没有。” 杨瑛道:“生民太苦了,我兄长早就免除了州郡内的人丁税。” 她望着孙册,见他震惊的模样,抿嘴一笑,“地里能弄多少钱出来?孙公子,若是以后有困难,自可来找大兄帮忙。大兄不像外界传说的那样,为人很厚道的……” 孙册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心里暗道:曹肃如此会收买人心,来日必能从诸侯中脱颖而出,是得交好下。 卫俊站在两人身后,望着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冷峻的脸这会儿看起来更冷了。曹顺望着,嘿嘿笑,小声道:“俊哥,俊哥,常山小郎君,你这是怎么了?” 卫俊没有回应他。曹顺嘿嘿笑着,“放心吧,小妹看*不上他。”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卫俊垂下眼,“玉贞想嫁谁就嫁谁……” “啧啧,你嘴硬个什么呢?” 曹顺毫不留情地戳着卫俊,“自打那回攻破了张家坞堡,你回来后就一直不对劲,那双眼珠子就差没黏在小妹身上了。都是男人,老哥哥我孩子都几个了,能不懂你那点心思?” “我什么心思?” 卫俊冷着脸,“不过是担心玉贞罢了。” “行行行,你嘴硬吧。” 曹顺讨了个没趣,也有不悦地哼了声,“可别怪我没告诉你。那江东孙册能文能武的,模样又俊,你看小妹跟他说得多开心,你要再遮遮掩掩的,呵呵,等小妹被人抢了,看你咋办!” 卫俊垂下眼,喃喃道:“你说这些有什么用?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玉贞对我是好,还治好了我哥哥的病。但是,我从未感觉到她对我有什么男女之情……” “哈!” 曹顺笑了,“你小子承认了?我就说嘛!你嫂子给你说了几家姑娘,你都看不上,你比玉贞还大一岁,若不是有中意人岂能如此?这半夜值守瞌睡都不打一个,动不动就给人送鲫鱼炖蛋,你要没那个心思,老哥哥把眼珠子抠下来当泡踩。”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卫俊脸色微红,偏过头道:“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一只手落在了卫俊身上,曹顺用力拍了拍道:“放心,兄长亦知你心思,必会帮你的。” “这等事如何帮?” 卫俊拍掉了曹顺的手,“若不是两心相悦,我亦不想勉强。” “你不试试怎知道不行呢?” 曹顺呵呵笑着,“卫俊,胆子大些,姑娘啊就是怕缠的。你每次端个鱼汤,采个果子就拿过去了,也不说些什么,人家哪里能领会你的意思?你得说,得说的明明白白的,得告诉小妹,别人没有,就她有……如此,她不就懂你心思了吗?” “玉贞若不喜,我如此行事岂不是让她为难?” 卫俊道:“若如此,我宁愿她不知道。” 说罢便是抬脚道:“他们走了,快跟上吧。” “呆子!” 曹顺跺跺脚,“犟种!就你这样,一辈子都娶不到媳妇!” 杨瑛带着孙册继续在城里转着,待走到一家店门前,杨瑛停下了脚步。 “走半天也累了,伯符,我们进这歇歇脚吧。” “好。” 孙册自是满口答应。无它,这家店看起来也太奇怪了。 三开间的门面,端得是气派。而气派的铺子多了去了,无甚稀奇的。这家店稀奇就稀奇在,在正门边还开了个窗口,上面写着“外卖”二字。 而在窗口边上还挂了个牌子,上面写着“今日供应”几字。在这几字下面,还有许多字,看名字应店里所售之物。 他稍稍扫了眼,便是惊道了,“这儿竟是有冻饮卖?!” 夏日吃冷冻品在古代是很艰难的事,不是顶级世家那是享受不了的。毕竟挖冰窖存冰可不是一笔*小钱,而凿冰运输也颇为艰难,一般富庶之家都难以承受这成本。 因此,孙册的惊讶可想而知。他望向杨瑛,又抬头看了看这家店的招牌,这一看更惊悚了。 “便民食堂?” 他嘴角抽了抽,心说能在夏日供应冰饮的店铺也敢自称便民?哪个民能吃得起哦。 杨瑛笑了笑,道:“嗯,这是我跟大兄开的,为了方便工人吃饭。” 孙册瞪大眼,“你们俩开个饭馆就为了供工人吃饭?” “嗯。” 杨瑛道:“若是其他人愿意来吃,我们也欢迎。不过我们这里只卖些家常菜肴,所以起名便民倒也妥帖。” 顿了下又道:“非用餐时间这儿也提供茶饮,也有雅座。走,我带你进去看看。” 孙册连连点头,“如此稀奇的地方自要进去瞧瞧的。” 两人进门,孙册便忍不住道:“玉贞妹妹,这儿的案几为何都做这么高?” “工人干活辛苦,再行跪坐未免太辛苦。且长期跪坐于身体不利,所以我便命工匠造了这些桌椅。” 杨瑛介绍着,“我们那儿的人早已不跪坐,都是坐凳子的。你看,两腿这样垂着,对身体是比较好的。” 孙册笑着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 垂着腿…… 那多伤风败俗啊。 不过倒也适合一般小民,反正小民不讲礼节。 按下想吐槽的欲望,他又打量起了四周来。 只见这些案几都是做成长条形的,那个所谓的凳子也是长条形的,有四个细长脚支撑的,在同一头的细长脚间还横着一根细木。模样很怪,但看这设计应也是经过考量的。 世人都说杨瑛其实是墨家传人,如今看来,传言果是不假。如此精通造器又讲兼爱,说不是墨家传人都不像啊。 又再仔细瞧了瞧,发现除去这些新奇的家具外,店里的装修也是别具一格。说豪华谈不上,但看起来就是特别的舒服。 原木色的地板、桌椅配上一些花瓶加贴纸,明明是随处可寻的装饰品,但被店主人这样一摆弄后,看着就特别舒心。 “雅座在二楼。” 杨瑛道:“我们上二楼去坐吧。” 说罢便是走到柜台前,问道:“伯符,你要喝什么?我们这儿有酸梅汤、蜂蜜洛神花茶和糯米绿豆汤。” 顿了顿又道:“这三个都是冰冻的。茶的话,没有烹茶提供,只有炒茶。” “炒茶?那是什么?” 孙册心里好奇,便道:“那我就来一壶冰冻的蜂蜜洛神花茶和炒茶吧。” “好勒。” 杨瑛给了钱,冲着柜台的人道:“不用出来行礼了,都自家人,不用客套。” “先生,您可是我们难民的大恩人啊!” 柜台里的伙计走了出来,行了一礼,“见了您要不行礼,可要遭雷劈。” 杨瑛笑了起来,“每次都这样说,我以后都不敢出门了。好了,好了,我要一间雅座,还要两壶冰冻的蜂蜜洛神花茶和一壶炒茶。对了,给我这些护卫都上一碗冰镇的*糯米绿豆汤。这是钱,您收好。” 尽管这家便民食堂是杨瑛名下的产业,但杨瑛每次来都是给钱的。腐|败往往来自内部,自己可不能当那个蛀虫,得带个好头,做好榜样。 付了钱,便冲卫俊等人道:“俊哥,你们在下面休息,我陪孙公子上雅座喝杯茶。” “是!” 杨瑛上了楼,卫俊的目光如影随形。 曹顺一看就乐了,小声揶揄道:“心里难受就追上去啊。战场上封冼都见你怕,下了战场连跟姑娘表达爱意都不敢,孬种。” 卫俊收回目光,沉默良久道:“这孙伯符没戏。” 说句让人听不懂的话后,他便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曹顺跟了过去,笑着道:“没了孙伯符,还有王伯符,李伯符……我可听说了,杨家那边也准备派人来,说是小妹应是他们家二房夫人二十年前遗失的孩子……” 跟过来的曹真一听这话就忍不住骂道:“这些世家,端得是不要脸!” “可不是?” 曹顺也坐了下来,“昔年诸侯会酸枣时,小妹早说过自己许是出自四知堂。酸枣一战,卫俊与小妹同时名扬天下,那杨家人必也是能收到消息的。可那时咋不见一个杨家人过来认亲?现在小妹所造之物名扬四海,便说家里走丢孩子了?这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可不是。” 曹真气鼓鼓地道:“杨家说起来也是清贵之家,怎也堕落了?” “呵。” 曹顺从伙计手里接过绿豆汤,吃了一口,感受着甜滋滋、冰冰凉的味道在味蕾绽开,忍不住舒服地叹出一口气道:“这糯米绿豆汤怎么吃都吃不腻。小妹不光造器厉害,还会做饭。哪个男人娶了她,真是有福咯。” 他说着便看了卫俊一眼,见对方还是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嘿嘿一笑道:“若是家里有个这样的女儿,怕不是家里的门槛都要被人踩断。像小妹这样的女儿谁不喜欢呢? 杨家虽清贵,可也是要吃饭的。若能将小妹认回去,不但可以选一个壮大自家实力的女婿,还能跟我曹家交好,何乐而不为?毕竟,这世道,有兵有粮的才靠得住啊。” “主公必不会允这等事发生的。” 沉默半晌的卫俊忽然道:“主公与玉贞虽非亲兄妹,但患过难,感情非常人可比。主公必不会让杨家人这般算计玉贞,而玉贞必也不会在乎杨家门第的。” “兄长自是不会,小妹也不会。” 曹顺道:“不过当日那多人都听见小妹说,她师父告诉她,她出自四知堂,杨家真要拿这个作文章,大兄也不好办呐。” 他望着卫俊,意味深长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说云仪啊,不开玩笑哈。你要真喜欢小妹,便也去暗示暗示,若小妹只是害羞呢?早点将人娶回家,你安心,我等也好安心。” 卫俊没有回应。低头吃着绿豆汤。这绿豆汤他自也是极喜欢。蒸得烂熟的绿*豆上放一些蒸好的糯米,加一点玉贞给的白糖,用冰水一冲,在这炎炎夏日里饮用,那真是极好的享受。 这东西不便宜,不过自己却经常吃。身为杨瑛的护卫,他的待遇是极好的。杨瑛得知他喜欢吃这个,便经常让人做了给他送来。不光是绿豆汤,还有其他许多东西。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她都会记住,经常让人做给自己吃。 只是她对他的好不是独一无二的。她对曹顺等人也是这样,甚至她的小丫鬟也享受着这样的待遇。 所以…… 他自嘲一笑。 根本就没区别吧。 玉贞对他好,也对所有人,对他根本从未有过男女间爱慕的表示。 甜甜的绿豆汤在嘴里变得苦涩了起来。今日是孙谏来提亲,若明日玉贞被迫认祖归宗,自己与她就更不可能了吧? 想到这里,只觉食之无味,心也紧了起来,像被什么扎了一样。 “你便是去试试又何妨?” 曹真见卫俊脸色不佳,喝了一口汤后,道:“小妹非一般女子,你即便说了,她不接受,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困扰的。” 这话真是一针见血。 曹顺一拍脑袋,瞪大眼道:“对啊!认识小妹这么久,我只见她被平民的事困扰,其他事真没见她困扰过。云仪,你便去试探试探也好。不然,可能就真错过了。” 卫俊垂下眼,想了半晌道:“我不是没这样想过。只是一想到说出口了,她若无情,岂不是要徒增烦恼?那卫某以后还如何面对她?” “呵。” 曹真笑了起来,“卫俊,你怎么就不信我们的话?尽管放心大胆的去,反正她若无意,会困扰的人也只会是你,她是不会困扰的。” “阿嚏!” 杨瑛用帕子捂着鼻子,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失礼,失礼。” 杨瑛转过身,“不知为何,忽然鼻子很痒。” 孙册哈哈笑。 他是直爽的人,杨瑛也是。眼下无相亲的任务在身,说了一会儿话,倒也不似刚刚那般拘束。 “定是有人在骂你。” 孙册道:“我老家有这说法。” “这天下骂我的人多了去了。” 杨瑛道:“自打我扳倒了张家后,这骂我的声音就从来没断过。真要是因为这个,我这喷嚏都该停不下来了。” 孙册笑得已停不下来,“玉贞姐姐,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坦荡荡的,若你是男子,我们必可成为至交好友。” “我是男是女并不妨碍我们成为好友啊。” 杨瑛将帕子收好,笑着道:“来来来,尝尝我们陈留的特产。这茶都是谷雨时采的,叶鲜嫩,用小火烘了再炒,泡出来满是春的气息。” 孙册好奇地望着茶盏里的茶,只见白瓷茶盏里漂浮着的茶叶如小鱼儿般,浮上浮下的,煞是有趣。 “通体呈白色的瓷器?” 他端起茶盏,笑着道:“这可价值不菲啊。” 杨瑛笑笑没说话。瓷器也是陈留的拳头产品,有了天*工开物的老曹现在跟书里的形象已脱节了。三句话不离“发明创造”,“提高生产力”,“赚钱才王道”啥的。讲真,曹老板现在不像奸雄,像奸商。 在尝到了创造、为民服务的甜头后,曹老板现在越来越像GE命者,就差没号召全天下无产、受压迫者起义了。 给孙册面前的另一个空杯倒上了洛神花茶,道:“伯符若喜欢,晚些时候送你一些把玩。” 孙册愣了下。都说杨瑛耿直,相处到现在也是这么觉得。可就刚刚这一回合的交锋,他明显感觉到杨瑛并不简单。 听出他在试探了?这回应也够漂亮。 他垂下眼,不知为何,很想放声大笑。 盛名之下无虚士,古人诚不欺我啊! 能以女子之身名扬天下的人又怎可能简单? 笑着点点头,“那多谢玉贞姐姐了。” 两人你来我往,看似随意的交谈,不乏试探。一盏茶喝完,杨瑛也觉自己尽到礼节了,便道:“时候不早了,兄长摆下了宴席,伯符,我们回去吧。” “好。” 孙册也爽快,毕竟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不若早些回去,也好歇息歇息,应对晚上的宴席。 两人下了楼,出了门,正准备踱步回去,却见曹顺上得前来,道:“小妹,卫俊兄长不舒服,卫俊兄回去看看。” 卫俊惊讶地望了曹顺一眼,见他身后的曹真正在给自己打眼色,他只好收敛了表情,对上杨瑛询问的目光时,只得忍着头皮道:“是的,玉贞,我想回去看看。” 有外人在不好询问,也不好解释,只能先应下来,等晚些时候再解释好了…… 第47章 .两个频道杨瑛:刘辈小三,我跟你没完…… “可是你兄长又犯病了?” 杨瑛连忙道:“我陪你回去看看。” 说罢也不等卫俊回应,拱手道:“伯符,你先回去,我去看看卫俊兄长,他那病容易发,可不能耽搁了。” “玉贞请便,救人要紧。” 两人告别,曹顺给了卫俊一个“把握机会”的眼色后,便与曹真护送着孙册,率先回府了。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让五谷随身捧着我的医疗箱了吧?遇上这样的事,也好有个应对。不然耽搁了时间,那可是会出人命的。走走走,你兄长得的可是消渴症,要是吃药也不行,就得打胰岛素了。” “其,其实兄长没事。” 卫俊涨红了脸。曹顺是好心,他不可能去揭发他。而他也的确是撒谎了,故而这会儿十分不好意思。 “没事?” 杨瑛一脸疑惑,“那曹顺……” “我,我骗他的。” 一米九几的大男人,此刻俊朗的脸上布满红云,窘迫极了。 杨瑛凝视着卫俊那张俊脸,沉默了。 卫俊被她看得心里发慌,正盘算着要怎么解释,却听对方忽然道:“不是你兄长,难道是你?天啊,你脸怎么这么红?难道是生病了?快,进食堂去,我给你看看。” “不,不是的。” 卫*俊摇着头。在战场上,敌人听到其名都会吓得腿软,如战神一般的男人这会儿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童一般,不安地捏着自己的衣角,弱弱道:“其实,其实是我有话想对你说。” 他望了望红绿豆,忍着心中的慌张与害臊,道:“有人在,不方便说。” 红绿豆秒懂。 心里开心死了! 这榆木疙瘩总算开窍了吗? 当下红豆便道:“姑娘,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不若还是去雅座,您跟俊哥慢慢说。” 杨瑛见卫俊这样,神情凝重了起来。 难道…… 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卫俊跟刘辈悄悄勾搭上了?这是想弃我而去? 不,这怎么可以?! 她不敢耽搁,立刻进了食堂,“对,对,对,有话去雅座说。” 卫俊见杨瑛着急,心里忽然一动。难道,其实她真知道自己的心意,一直在等自己开口?想到这里,心跳便快了起来。 窃喜的感觉涌上心头。 玉贞原来也会害羞啊。 他立刻跟着杨瑛进了屋,寻了个雅座坐了下来。 杨瑛将人遣散,问道:“俊哥,有什么话你直说,不要支支吾吾的,这可不像个男人。” 她言辞急切的样子在卫俊看来是一种鼓励。 真……对我也有那个意思? 这是在暗示我? 卫俊脸更红了。 杨瑛见他脸更红了,那个急啊! 该死的刘辈!果是半点都不能疏忽啊!不用说了,刘辈一定是趁她不注意时,将卫俊勾搭上了。卫俊为人忠厚,想要跟自己辞别,自是会不好意思…… 好哇! 该死的刘大耳!你居然敢挖我墙角! 杨瑛心里不是滋味极了。 甚至有种刘辈是小三的感觉,把自己的宝贝抢走了。 卫俊仔细观察着杨瑛,见她神情多有变化,联想起自己患得患失的模样,忽然来了信心。 对了,就是这表情。自己几次想开口表达时,也都是如杨瑛这般,欲言又止,犹犹豫豫,患得患失。 果然,还是成过亲的人有经验。这种事,的确要直接说才是。 想到这里,他便不再犹豫,“玉贞……你我相识也许久了……” 完了…… 杨瑛脸都灰了。 标准的分手开场词啊! 下来就该发好人卡了吧? “你是我遇见过最特别、最好的女子……” 果然…… 杨瑛都要哭了。 这么久了,还是抢不过刘大耳吗? 原著的CP果然不好拆啊。 见杨瑛眼角泛着红,卫俊窃喜。 自己真太傻了,一直忍着不说,让玉贞等自己这么久,太不应该了。 勇气在心间回荡着,杨瑛那难过的模样让他的心软成一片一片的,“玉贞……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自然很好。” 杨瑛有些幽怨地道:“就是太好了,所以这么多人惦记你。” 这幽怨的表情! 卫俊又喜又纳闷。 “惦记我?谁?” “你找我到底做什么?” 杨瑛不想自己说出来,便直接道:“有什么话直说,都可以商量的。” “就是想问问你……” 虽然知道了*她的心意,但真要这么问出口,卫俊还是感到了一阵艰难。 见鬼了! 封冼够难对付了,可面对着他时,自己从来不觉害怕,甚至还有点跃跃欲试。可怎么面对着杨瑛,自己就变怂了呢? 不过玉贞都等自己开口这么久了,自己若再怯懦,那也太不像个男人了。 他鼓起勇气,刚要开口,却听杨瑛道:“算了,你还是别说了……” 他愣了下,抬头去看她。 只见她一脸失意地道:“换作是我,这话也不好意思说的,我都明白。不要说了,还是相互留几分体面。” 她望着卫俊,看着他宛若雕刻一般的俊脸,想起他在书里的一辈子,眼里涌起怜惜,“俊哥,你虽说是我护卫,可我从来未将你当成下属。 在我心里,你是一个可以商量事,诉说心事的人,就跟朋友一样。作为朋友,我自然要尊重你的选择。但是作为友人,我也必须要告诉你,你选的人未必适合你,他可能有很多缺点,是你无法接受的。你若寻了他,没准后半生都会因他而痛苦。” “玉贞……” 卫俊轻轻唤着她的名字,脸上闪过一丝难过。 这是变相的拒绝吗? 要给他留几分体面? 果然是痴心妄想吧? “她仁义无双,心怀天下苍生,卫某自信不会看错人。” 杨瑛被这话扎得心里难过的。 你跟刘辈到底什么时候勾搭上的?难道有书信往来?不然就见过一次怎就这么向着他? “有些人是装出来的。” 杨瑛道:“人还是要相处,日久才能见人心。” “我与她相处时日不短,多有言语交流,她的确表里如一,不是沽名钓誉之辈。” 卫俊知道杨瑛这是给他体面,不想两人关系太尴尬。但是这样的拒绝,他很难接受。不喜便不喜,何故要贬低自己来拒绝自己?这是将他看成什么人了? 想到这里,他便起身,道:“玉贞,抱歉,让你困扰了。你若不愿,那我也不会勉强。时候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 杨瑛无言以对。 她实在想不通那刘辈是有什么魅力?不过一面之缘便这么向着他?自己与他相处多少个日夜?有什么好吃的都惦记着他,别人一份,他总是双份。 会对他如此另眼相待不就是因为书里的他为人忠义,将百姓的疾苦看心里,是书里的第一完人吗? 而相处下来,卫俊果然也不负书中的盛名。简朴、好学、仁义,这样的人跟自己做朋友,那是忍不住会对他好的。 总想着人都是将心比心的,自己以诚待他,他总也会以诚待自己。他对自己的确是不错,但现在因刘辈要弃自己而去,怎么想都有些心酸和委屈。 责问的话说不出口,沉默久久后,便叹气道:“我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下,他真不是那么好的人。没有羞辱你的意思,但是俊哥,看人真不能看表面。” 她说罢便是起身,踱步出雅座,也*不再理卫俊。 卫俊能明显感到她情绪的低落,心里一慌,连忙喊道:“我不介意,真不介意!无论是什么样的人,我选择了便不会后悔,定会一生忠于此情!” 杨瑛停下脚步,沉默良久后,才道:“我知道了……” 说罢便是快步下了楼,急急朝着家而去。 她走得很快,心里满是迷茫。 章懋经自己提醒还是死了;董谏最比书里多活了点时间,但最后还是死在了封冼方天画戟下。现在连卫俊也要离自己而去,书中的一切当真是不可改变的吗? 当真刘辈一句话抵得上自己与卫俊几年的相处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做这些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她步履匆匆,当路过集市时,听到喧闹声入耳,有民众上前来行礼,感恩她为陈留百姓做的一切。 她又停下了脚步,望着这些民众质朴的模样,心里的迷茫又散了。不是没有意义的,起码这些民众现在不用那么辛苦了。 是了,自己不能就这样放弃。 卫俊这样好的人不该因出身而埋没才能。以前接触卫俊是因他的武力,但在救曹肃那回后,他们早就是朋友了。阻止朋友做错误的决定不正是朋友存在的意义嘛! 想到这里,她立刻转身,回望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卫俊。 雨过天晴,太阳又炽烈了起来。 他今日穿着印有墨竹的交领长袍,外面套着一件薄纱褙子。这身汉服是系统奖励,自己赠予他的。 虽是武将,五官也偏硬朗,但这身略显秀气的广袖齐腰长衫穿在他身上亦显得体。腰封将他的身材勾勒出来,宽肩细腰渐隐在宽大的褙子里,勇猛张扬间自带秀丽的华彩。 杨瑛凝视他久久,忽然觉得卫俊这个人就跟他的外表一样矛盾。 如雕刻般的轮廓、高大壮实的身材,这外貌看着给人的感觉便是冷酷又冷漠的。但事实上,他的内心柔软,有着文人一般的细腻。在这乱世中,武将大多出自平民,但出自平民的人未必会体谅平民,甚至,最喜凌虐平民正是平民出身的武将! 但是卫俊跟他们不同。他体恤百姓,能打却不好杀。手中银枪无情,可持器之心却满是大爱。每每行赏,他总要拒绝或将赏赐去接济平民。 这样的人太美好了。 自己有什么理由要放手? 曹肃家里有钱,但门第低,所以他不重门第;刘辈无钱但出身好,故而即便在创业初期能做到不拘一格降人才,但后期时却极重门第。 卫俊跟随了他一辈子,前期陪他颠沛流离,吃尽苦头,可等到享富贵时,只给予了名誉上的优待,甚至一些重大的事都未允卫俊参与。 卫俊一身才华便被自身出身所绊,埋没在刘氏集团里,郁郁不得志。 放任他去刘辈那儿,自己才是真正的对不起朋友。 想到这里,她大步向前,走到他跟前道:“你要我答应你也成。” 卫俊正因杨瑛的拒绝而心绪*难平,现在听到她说这样的话,立刻抬头望着她,道:“你要我做什么?” “昔年我将人工孵蛋技术给了公孙昝才将你换来。若你能造一个这世上还没有的东西,且能与那孵蛋技术相比,我便答应你。” 杨瑛笑眯眯地道:“怎么样?” 卫俊想了想,便点头,“好,一言为定。” 杨瑛转身,笑着道:“一言为定,绝不反悔。” 说罢便是脚步轻快地朝着曹家而去。 嘿…… 发明创作岂是那么容易的?即便能想出点什么来,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趁着还有时间,我得加倍对卫俊好。她还不信了,这世上还有拆不了的CP,捂不暖的心! 饶是你卫俊郎心似铁,今日我杨瑛也要化作绕指柔,把你给融化了! 卫俊虽答应了杨瑛,可到底从何处下手却还是要琢磨的。幸好他平日都去听杨瑛上的数学、自然课。对于科学的事现在倒也不是两眼一抹黑。但是发明创造哪是那么容易的?所以,还得想想到底要从哪个方面下手。 一连几日,非轮值的时候,他都呆在屋里,翻看着杨瑛编纂的那些课本。曹顺见他这样,不由摇头,“这事晚点琢磨不行吗?这几日小妹天天带孙册那小子出去溜达,再这样下去,等你琢磨出来了,小妹就该被勾搭走了。” 卫俊摇头,“玉贞从来不会食言。这是她对我的考验,我不能轻易退缩。” 顿了下又道:“玉贞说得对。我是她花了极大代价才换来的,若想娶她,必也得拿出相等的诚意来。” 说罢又低头继续翻书,一边翻一边道:“我先将书里的东西背熟理解透了,晚些时候再出去走访。多观察,多思考,一定会发现契机的……” 曹顺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道:“两人真是绝配,一个比一个犟!这发明东西要这么容易,小妹又怎会成为百姓口中的神人?不就别人做不到,她能做到吗?” 只是卫俊一心要求娶杨瑛,自己身为兄弟也不能打消了他的积极性,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怎么发明东西,大兄或有些心得,你可找他去……” 第48章 .杨瑛的谋算曹义:大哥,我感觉你想多…… 孙谏带着儿子回去了。 直到他离开,卫俊都未去找曹肃。 他知道曹肃有本神书,那本书亦是杨瑛所赠。曹顺的暗示再明白不过,但他却不想那样做。 作弊之事本就羞耻,再加之已答应杨瑛会忠于她一生,那这等撒谎欺瞒之事又怎能做呢? 做不出不要紧,但绝不能欺骗她。 那样不但是对她的羞辱,也是对自己的羞辱。 卫俊将自己关在屋里,日夜研究,时不时出去走访,回来时杨瑛赠予的记录本上总会多出许多见闻心得来。 他如此痴狂,让杨瑛很不是滋味。 这搞的…… 自己就像电视剧的恶婆婆似的,在百般刁难儿子的女友。 这感觉……难受的! 心里憋得*难受,索性便寻了个借口,走访去了。 卫俊要跟着,杨瑛不让。理由也很简单:好好琢磨你的发明物吧。 卫俊心里甜滋滋的。 玉贞,很急,他得更努力。 杨瑛骑着车,出门去了。 朝阳镇的试点成功表明集村并寨是可行的。现在她要再去走访走访,看看能不能说动陈留所有的农村进行并寨。这样做的好处太大了,不但可以将土地空出来进行农耕,还能建设起更好的防御,保护村民的生命。 更重要的,人多力量大。人集中了,办起事来也方便。 尝到了甜头的事自然不能停下脚步。这些日子她参考了大昭的烧砖工艺,觉得烧砖窑改一下,材料配比改下,完全可以烧出红砖。 现在大昭所用的青砖的确是要比红砖好。但是烧制工艺太复杂,能耗高,产量还小,着实不大适合下一步的基建工程。 所以,这红砖还是有必要搞出来的。以后修路、造墙、造房都用得到。关键,这样还能省下很多钱,用于做别的利民工程。 而现在劳作基本靠手,所以若是能多弄几个朝阳镇,对于以后的发展来说也是极好的。朝阳镇既成功了,那么就能开始尝试尝试了。 杨瑛这回去了很远的地方,找了各地乡民了解情况后,写下了一份十分详细的计划。各项迁移补助基本是比照朝阳镇来的,然后根据各村的情况再做适当调整。这些村民倒也配合。虽说消息闭塞,但毕竟杨瑛搞掉张家的事实在过于轰动,连带着集村并寨的事大家也就知道了。 一些有脑子的村民也去朝阳镇瞧看过。见那儿的人过上了自己想都不敢想的日子后,其实早就心动了。但是有三老、啬夫挡在前,他们也不敢主动说。 现在见杨瑛主动来询问了,自然是不会错过机会,将心里的想法都说了出来。然后暗示杨瑛,他们怕三老、啬夫。 杨瑛笑笑,告诉这些村民想去的尽管来登记,至于那些啬夫、三老她会想办法搞定。 杨瑛走了,很快,她去过的地方上的三老、啬夫就主动过来协商集村并寨的事。态度之好,让杨瑛以为自己遇上了一群大善人。 各乡三老都极尽谄媚之言,恨不得将杨瑛捧上了天,纷纷拍着胸脯表示,支持集村并寨。只要乡民们过得好,当不当这小吏无所谓。 人家既然这么有觉悟,杨瑛当然不能辜负他们的好意。立刻就将自己的计划书发下去,让这些三老去执行。 一群三老拿着计划书回去,心里很纳闷:怎么每份计划书上的字都一模一样?这杨瑛难道真有什么法术不成? 有法术的不是杨瑛,是曹肃。像活字印刷这样的东西曹老板怎么可能错过?纸都造出来来,印刷术能落下吗?这可是用来攻击世家,掌握舆论的好东西! 曹老板打的主意杨瑛不是很懂,不过有了活字印刷后,的确办事方便多了。不*用一遍遍抄告示,只要印刷下就好了。 至于木活字、泥活字容易损坏的毛病,那就只能等着以后慢慢再研究了。反正,就现在这技术搁在大昭,那是妥妥的大杀器! 三老们回去了,很快便又来了,告诉杨瑛,他们准备好了,就等杨瑛一声令下迁移了。 杨瑛笑着赏了这些人一人两颗玻璃珠,望着他们欢天喜地离去的模样,咧嘴笑了笑。 狗系统虽然正经了许多,但不正经的时候还是有的。比如奖励她三十箱玻璃珠啥的。这玩意在后世都看不见小朋友玩了,不过拿到这时代那简直是堪比黄金的存在。用来骗骗这些三老啬夫,正合适不过。 有钱能使鬼推磨。 果然,花了“重金”打赏后,这些三老啬夫干起活来就上心多了。大概是觉得只要不跟杨瑛作对,积极配合,杨瑛也不会为难他们。不但不为难他们,还多有赏赐。这样的老板,谁不喜欢?权利虽没了,但只要金钱上的好处够够的,也一样值得“效忠”啊! 他们招呼了乡民过来,帮着杨瑛挖排水沟,造房。为了能早点集村并寨,这些人可谓是不遗余力。不光让乡民做,自己也下场,干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于是,待小麦能收割时,几个新建的镇子基本就有了雏形了。这速度,堪称奇迹!于是,心情大好的玉贞姑娘立刻又打赏了几颗玻璃珠子,喜得那些啬夫三老纷纷表示,等农忙过后,立刻亲自带着乡民过来继续干活。 反正需要动土的活都干好了,下面一些补充雕琢的事,放在冬天也能干。 杨瑛见他们做事积极,便又赏了些东西。这回不是玻璃珠了。物以稀为贵,赏多了反倒让人觉得廉价。干脆,不正经系统奖励的无用之物还有许多,便又拿了一些人工合成的昆虫琥珀给他们。 这下好了! 打了鸡血了! 一群三老、啬夫、亭长跪倒在杨瑛面前,含着泪道:“玉贞先生,是我等误会你了。你当真是赏罚分明之人。您放心,以后您让我们向东,我们绝不朝西去,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若有违此言,天打五雷轰!” 杨瑛将人扶起来,学着曹肃平日忽悠人的样子道:“杨某无所求,只求黎民安康。如今虽并寨了,但还是需要人做事的。你们如此上心,我又岂能亏待了你们?虫珀虽昂贵,但既是忠心的人才我易舍得。” 一番话说得这些人眼泪都要下来了。 杨瑛果然很单纯啊!这就信了? 早知道投靠她有这多好处,他们还抗争个啥啊?再仔细想想,对了,王庄乡的那些亭长可没受惩罚啊!这些人现在活得可都滋润着…… 哎呀呀,真是眼瞎了!这杨瑛又憨又好忽悠,自己该早点来投靠啊!不就是装装样子对乡民好吗?这谁不会啊?不就是不能再捞好处了吗?有啥了不起的?玉贞先生出手一次,抵他*们捞一百次啊! 跟了,跟了,以后咱就跟着玉贞姑娘干,一心为百姓服务! 杨瑛见他们态度热情,十分高兴,拍了一张图纸在桌面上道:“既然诸位乡贤这么有心,那么就帮我把这个东西建起来吧!” 众人往桌上一瞧,只见是一张他们看都看不懂的图,上面还写了几个字:水磨房。 众人一阵懵逼,这是啥意思啊? 杨瑛道:“我们种了很多麦子,眼看丰收在即,但你们磨面的方式真是太落后了。居然还在用石臼捣,这工作效率太低了。所以,我就想造几处水磨房。 咱们陈留多水,水磨对水流量的要求不高。正好,靠近几个镇子的地方就有好几处适合造水磨房。前些日子我已让人开渠引水,有了落差,只待这东西做出来,以后磨面就方便多了。” 顿了顿又道:“哦,这东西非工匠也做不出来。所以,你们这就回去,将十里八乡的工匠都召集起来,让他们过来,酬劳一日两百钱,供吃供喝,还供住。怎么样?能不能做到?” 众人傻眼了。 刚拍着胸脯表忠心,这会儿要说做不到,按照这女魔头的脾性还不得撕了他们?毕竟,顺着她,她才好说话。要不顺着,还在煤井里挖矿的张硕就是前车之鉴啊! 众人擦了擦汗,纷纷表示:一定能做到。 回去!赶紧找工匠,没有的便去外乡挖!哪怕花钱也没关系,总之一定要让女魔头满意!还有,不能使用暴力,要好好邀请,不然张硕就是前车之鉴! 一群乡贤匆匆回乡。 一边组织乡民收割庄稼,一边四处挖人。这一刻,他们终于感受到了建设新大昭的艰难。 太累了…… 到处跑着招人,但因着以前不良的名声,许多工匠居然都躲起来了。为了表示自己已在玉贞先生的教导下改过自新,他们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挥舞着金钱大棒,陪着笑脸,继续发动攻势。 看我,看我,都看我! 相信我们! 我们真得在玉贞先生的教育下重新做人了,给个机会啊,乡亲们! 曹肃得知此事后,哈哈大笑,“玉贞也是有心眼的嘛!这几招用得极妙!” 曹义不解,“哪里妙?” 曹肃道:“她先用重金瓦解了这群三老心中的抵触,然后又委以重任。所谓拿人手短,刚表了忠心,能不用心办事?这群人平日在乡里无甚好名声,又不能使用武力,那便只能拿着真金白银好好劝说。玉贞这是要他们在乡民中重新打造自己的名声,是怕他们表里不一呢。” 曹义稍稍琢磨了下,便明白了过来,“所以玉贞是要将好人的名头套他们头上,让他们以后都不敢为恶?” “义弟,这世上之人多为虚名所累。有些道德君子未必是你我看见那样的,也许心里也有许多下作的想法。但因着名声,不得不当道德君子,所以才有了君子论行不论心的说法。这人啊,要能*虚伪一辈子,装好人一辈子也不容易啊!玉贞真是大智若愚,你我都看走眼了。” 曹义摇头,“不,大兄我感觉你想多了,小妹哪里会有那多想法?试探会有,但顶多是试试这群人能不能干事。毕竟,他们虽是小吏,但起码识文断字。我们现在盘子弄这么大,需要这些人。至于其他……我觉得小妹想不到的……” 曹肃愣了下,觉得有点道理。 许久后,他又笑了起来,“虽然还没我想得这么深,但比起她刚来那会儿已经好多了。起码能想到第二层去了。” “也是。” 曹义想起初相见时的场景,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看见汤饼时的样子,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震惊又困惑,好像在说,你们就给我吃这个?哈哈,那时的小妹可真够直接的……” “是了。” 曹肃叹了口气,道:“若可以,我倒希望她一辈子都能那样天真无邪。只是世道磨人,我又痴长她这多岁,她手抱珍宝,若是一直天真下去,我只怕我百年后,她下场凄惨……” “大兄正直青年,何必说这等丧气话?” 曹义道:“我曹家人不是小人,小妹以诚待我等,后世子孙若不敬她,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有义弟你这句话,我也能稍稍安心些。” 曹肃道:“不过终究还是得自强啊。她若能明白点人心险恶,或许也是好的。” “小妹是个无甚野心的人。” 曹义道:“所以大兄你大可不必忧心,只要咱们的孩子不是个歪种,小妹便不会有什么危险。” 曹肃点点头,“罢了,不谈这些。若哪天我真要去了,都会安排好的。” 顿了下又道:“小妹设计的水磨比天工开物上的更好,若我们能多建几个,以后汤饼倒也不甚稀奇了。只是咱们现在摊子越弄越大,可人手却不够了。我已经将周边郡能吸收的难民都吸收了过来,可还是不够用。我前几日接到消息,听说白巾又在青州一带闹事,你说咱们要不要去一趟?弄点难民也好。” 曹义大笑,“大兄,你忘了吗?现在你可是有两个军师啊!戏志与郭浃来投许久,还未立寸功,不若我去将他们喊来,给他们一个表现的机会?” 曹肃一拍脑门,道:“瞧我,怎么把这两人给忘了?你这便将他们喊来,一起商议商议,这青州能不能打?” 第49章 .高产粮种郭浃:亩产几千斤,我一定是…… 郭浃与戏志很快就来了。 果不出曹肃所料,这两人身上带着酒气。 曹肃也是无奈。这两人虽还没出什么计谋,但就在平日交谈里便能发现,的确很有才。但就这好酒的爱好,着实也是让人头疼啊! 两人行礼后,郭浃便道:“主公唤我等来,可是为了青州一事?” 曹肃一扬眉,“你如何得知?” 郭浃一笑道:“青州白巾再度闹事,不但杀了青州太守,还攻破了兖州,而刚刚*在来的路上,我那好友荀令已收到消息,兖州刺史已被他们杀了。” “荀令回信了?他母亲如何了??!” 曹肃眼里的期待那是明晃晃的!荀令是诸侯会盟解散那年,从袁绍那儿跑出来投到他门下的。此人谋略或许不及眼前二人,但却是难得的王佐之才,在统计规划上十分厉害。杨瑛就很喜欢找荀令商量事情,因为荀令在规划上的确很有一套。 只是去岁,荀令母亲生病,他回去侍奉母亲,为了有人能接替他的位置,替自己谋划,这才写信给郭浃。郭浃在听说了杨瑛与曹肃做的事后,本也想来投,现在接到荀令的信,干脆就把自己另一个好友戏志给一起拉了过来。 “回主公,服用了玉贞给的药,情况明显好转。眼下病情已稳定,只需好好调养,便无虞了。” 郭浃道:“他说,过几日他便启程,回来侍奉主公。” “好好!” 曹肃搓着手,“内有荀令与玉贞,外有卫俊、典维、许储,如今还添了你们这两个军师,我曹肃可无惧天下人了!” 这话明显是说给郭浃戏志二人听的。两人都是顶级聪明人,自是心领神会地作揖,“愿为主公分忧!” “好,那咱们来说说青州这事。” 曹肃坐了下来,道:“你们与玉贞相识也有些日子了,你们觉得玉贞如何?” 戏志脾气耿直些,便直接道:“玉贞姑娘在制器一途上颇有才能,只是为人处世方面还需历练。” 郭浃点点头,“确实如此。比如那等如喉入火烧,清澈如水的酒她藏着,不给我们喝。” 曹肃翻了个白眼,忍住吐槽的欲望道:“玉贞那是为你们好。” “是是是。” 比起戏志在曹肃跟前的拘谨,郭浃显是随意。他坐了下来,叹气道:“就知其心甚好,故而亦不忍反抗,只得厚着脸皮讨要或者骗了……” 戏志轻咳了声,打断了郭浃道:“主公与玉贞姑娘相识多年,为何会有此问?” “唉!” 曹肃忧愁叹气,“你们不知,其实玉贞来历不凡。” “此言怎讲?” 郭浃坐直了。讲真,杨瑛这人真是太奇怪了。行事做派,所思所想都与世人不同。满肚子的学问更是惊世骇俗,可偏偏又都很实用,是真正能改善民生的。这样的人的老师不可能籍籍无名。那些隐居的人有时未必是清心寡欲,有时只是为了避难,或者在等自己的周文王。 所以,他真很好奇啊!杨瑛到底是什么来历? “玉贞是墨家传人。” 曹肃脸不红心不跳地鬼扯道:“是墨家唯一的传人。其他人,已经在一场山火中死光了。” 你骗鬼呢! 郭浃好悬没笑了出来! 墨家与儒家在大昭初年时,那还是两大显学。就算这多年过去了,墨家式微,甚至因种种原因,在世上不怎么发声了。但你说墨家人在一场山火中死光了,就剩个杨瑛?你特么在逗我? 但他欣*赏曹肃的正是这种不拘一格的办事方式。所以,他忍住笑,道:“墨家唯一传人?那就说得通了。难怪,会造那多东西。” “唉。” 曹肃转身,将自己身后的箱子打开,拿出了《开工开物》,道:“这是她先生所写之书,玉贞赠予了我。我现在就是为这书苦恼。你们且先看看,看完就知道我为何苦恼了。” 郭浃与戏志神色凝重了起来,坐姿都端正了不少。 毕竟,放在他们眼前的乃是墨家大贤所书之书。书可能是一人所写而成,但其内容很可能是墨家历代的心血凝结而成。 对于这样的经典,若不恭敬,那就太有失圣人教导了。 他们将书接过来,凑在一起,快速翻阅着。天工开物一共才五万多字,快读浏览一遍,并不需要多少时间。 两人匆匆将书翻看完毕,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 如此奇书,说是治国之神书也不为过啊! 大昭虽也是儒家独尊的国度,但大昭的儒家学说和后世的理学不同,他们提倡实用以及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简单来说,其中心思想和种花家历史的公羊派以及事功学派很相似。(注1) 所以,大昭人的思想并不禁锢,对于器具的使用有着特别的追求,自己也搞了许多发明创造。现在,将这本书匆匆阅览后,以这两人的智商,自然看出了这本书若问世,将会掀起多大的风波! 也难怪曹肃将这书锁在木匣子里,换作自己也会如此啊! 曹肃能如此信任他们,将这样重要的东西给他们看,这主公是找对了啊! 两人按下心里的感动,回想了下杨瑛做过的事,再琢磨了下,不由惊悚了!两人异口同声地道:“难道玉贞已超过了自己的老师?!” “是。” 曹肃道:“超过的不止是一点点。比如这东西……” 他将书翻开,指了指火.药的描述,“玉贞能将其精简,用最少的价钱造出来。而且能根据其特性,造出更多的火器来。” 早就听说曹肃手里有一种很强大的武器,能发出巨响,据说张家的坞堡就是被这东西搞掉的,所以…… 两人的脸已经青了! 他们不敢想象杨瑛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仅仅是露出的这一点便足以改变这世道了。要是全部弄出来,大昭会变成什么样?到底是什么样的天赋,竟能将自己的老师都狠狠踩下去了? 震惊后,他们又迅速在心里分析着。久久后,戏志才试探着道:“但是要将这些东西都弄出来需要许多人,对吗?” 曹肃点头,“戏志大才!正是如此!” 他叹了口气,“咱们现在就是这么个状况,有粮,有金,手里还有这等逆天之书,但就是没人。人才稀缺,劳力也稀缺,所以我便想去青州试试。” 这试试的意思在场的人都懂。 无非就是抢地盘。再不济,抢点人也好。 两人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郭浃才道:“主公不用主动去,相信不久自有人会求您去。” “不错。” 戏志道:“济北相鲍昕与您交好,且昔年董谏刚入京时,他便劝说袁贞杀了董谏。袁贞犹豫,这才酿成大祸。兖州临近的两个地方,一个是我们陈留,一个是冀州,而冀州已落袁贞之手,若求助,鲍昕只能来求助主公。” “智才(戏志表字)说得不错。” 郭浃接话道:“被邀入兖州和主动去是有区别的。” 他说罢便是拱手,“恭喜主公,兖州青州可入主公之彀了。” 曹肃想了想,立刻明白了过来,不由哈哈大笑,“如此说来,曹某现在只需调动人去准备粮草便行了。” “玉贞姑娘所制火器威力巨大。” 戏志道:“那炸.药包真是攻城拔寨的利器,只需用抛石机投掷,便可将兖州拿下。” “不错。” 郭浃笑着摇了摇自己的羽扇,“且玉贞姑娘培养的那几个姑娘基本的外伤已能医治,便是她们所带的徒弟亦能帮着打下手了。今年我陈留粮食又大丰收,这小麦预估亩产都在三百斤上下。再加上玉贞姑娘养的那些鱼虾鸡鸭,我陈留如今兵强马壮,百姓富足,若再吸收了兖州等地,主公大事可成。” 曹肃点头,顿了下又道:“届时便留荀令在陈留看家吧。” “主公是打算将玉贞姑娘一起带去兖州吗?” 郭浃有些不解,“我看玉贞颇善内政,且又是女子,长途奔袭怕是吃不消。” 曹肃大笑,“奉孝(郭浃表字),那封冼便因小妹是女子而起了轻视之心,结果吃了大亏。小妹虽是女子,可不是一般女子。” “主公说的是。” 戏志笑了起来,“奉孝,你着相了。能带着人将张家坞堡一举轰塌的杨玉贞怎可能是一般女子?我见她每日都是卯时准时到校场,与骑行营的军丁一同训练。上午跑三里路,跑完吃过朝食后,稍作休息便是与军丁一起练刺杀术。 下午更是厉害了,背着各种粮食、水壶辎重一跑便是十里二十里,到了晚上还要做一套锻炼肌肉的训练。就玉贞这气力,上了战场估计都能直接杀敌。现在只是赶路罢了,难不倒她的。而且,那火器如何用,玉贞最有经验,不是吗?” “不错。” 曹肃脸上略显出几分得意与骄傲,“我这小妹可不输任何男子。她跟卫俊学射箭,苦练三月后就有模有样的了。骑马那就更不用说了,在马上弯弓搭箭根本难不倒她。” 郭浃大笑,“主公与玉贞姑娘兄妹情深,好生令人羡慕啊。” 曹肃知道郭浃这是在笑自己夸大其词,不过他也不在意,也跟着哈哈笑,“那是,自家的妹妹那总是最好的。” 说完笑,几人又继续商量事情,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杨瑛癫狂的大笑才将他们打断。 “大兄,大兄!” 杨瑛飞快地跑着,手里抓着一个袋子,脚上的*鞋都未脱,便直接冲进了曹肃的书房,嘶声喊道:“高产种子,成了!” 郭浃与戏志一脸懵,而曹肃则是激动地站了起来,“是那种可以亩产几千斤的种子?” “对!这种能亩产2000多斤!” 杨瑛激动的眼睛都红了,“终于,终于给我弄出来了!以后,不会有人挨饿了!这个东西抗寒又抗旱,就适合种北方!” “快,给我看看……” 兄妹俩凑到了一起,望着袋子里金黄色的种子,眼珠发红,好似看到了什么绝世珍宝一般。 “这东西能产几千斤?” 曹肃问道:“难种吗?” “不难,好种。而且,这东西一身都是宝,杆子还能当饲料。” “口感怎么样?” “粉糯香甜,所以我们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玉米。” “好,好,好吃好看产量高,真不愧是米之美玉啊!” “兄长,这形容的就不对了。要说好吃,还是稻米好吃。” “稻米咱们这难种,还是这玉米好……” 兄妹俩讨论着,开始展望起未来的同时,边上两个军师已彻底风中凌乱了。 他们这是听到了什么? 亩产几千斤? 我们的耳朵坏啦?还是主公和杨瑛疯了? 讲真,就陈留现在这亩产量他们当初都被吓到了好吗?别人一亩地收个五六十斤,多点的100斤,可你们倒好,直接翻几倍不说,现在居然冒出一个能亩产几千斤的东西?怕不是疯了吧?! 杨曹两人完全沉浸在获得高产粮种的快乐中,根本没注意到边上还有两个石化掉的人。 “这样的种子有多少?” “三千斤。不对,换算成你们这儿的,应该是六千斤。” 杨瑛十分兴奋地道:“一亩地大概要用十斤左右的种子。待明年四五月份,我们就能播种了。玉米生长周期短,是70-85天就能收获。等明年收获一波玉米后,我们就有种子可以向全州郡推广了……” 杨瑛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玉米可以做菜,可以当粮食,将玉米晒干,磨成玉米粉,便能做窝窝头吃。若是加点小麦粉,那会更软和,非常好吃。有了这个,只要我们努力几年,天下百姓就不怕没粮吃了!” 天下…… 郭浃心里颤了颤。 被这两字震撼到了! 都在说天下,可世人嘴里的天下只是壮大地盘。可杨瑛嘴里的天下却是让所有人吃饱肚子,这人…… 当真是赤子之心,不负高人教导啊! 他慢慢回过神,凑上前去看。见那种子的确如玉般,忍不住道:“玉贞姑娘,这个产量当真那么高?” “嗯。” 杨瑛道:“我山里老家那边许多人种这个,不过我们那儿吃汤饼和稻米比较多,这个只作为菜品、辅助粮来吃。种这个的目的主要是当作饲料,人吃的相对来说还是少。” 郭浃直接傻眼了。 你们那山里到底是有多富?这好的东西给牲口吃?只当作辅粮来吃?活久见!他长这么大,还是*头次听到“辅助粮”这三个字!粮食还分主要的和次要的? “那你们山里小麦和稻米能产多少一亩啊?” 戏志凑了上来,十分好奇地道:“按你这说法,那你们的主粮产量应该很高,不然如何能这般吃?” “哦,我们稻米亩产量不如这个,平均产量在750斤左右,也就是你们的1500斤。其实这样说很不准确,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用你们这儿的度量衡来计算的话,低产田亩产在1200斤左右;中产田2000斤左右,高产的大概能达到4000斤……嗳?嗳?奉孝,奉孝,你怎么了?” 郭浃在自己面前瘫软下去了。 翩翩佳公子的形象也随之轰然倒塌。只见他俊秀的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一双略显潋滟的桃花眼也泛了红。他咬着牙,道:“到底是哪里的高人能改良出如此神种?既有这样的神种在手为何不出世?玉贞,你可知这些年我们死了多少人吗?先帝在位时,我们在户的百姓约有五千万左右。可如今,只剩下了四千两百来万人了。若是有这神种,这些人就不用死了……” 杨瑛垂下眼,低低道:“山中人不知山外事……” “上苍终还是怜悯我大昭百姓的。” 曹肃接话道:“这不是将玉贞送来了吗?她带了整个师门的学问下山,还带了不少东西过来,如今玉米降世,已是福气了。” 这话其实漏洞百出,但郭浃等人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去拆穿曹肃。他们又不是瞎子,那个骑行营的古怪哪里能看不出来?但这种事说透了可就没命了。 “主公说的对。” 戏志道:“如今神种已落入主公手中,只需时间修养,主公必能完成自己的抱负,平定天下!” 曹肃哈哈一笑,道:“这不光是曹某一人的抱负啊。我等能聚在一起,不全都是这个抱负吗?对了,小妹,我等可能要出兵兖州了。” 杨瑛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济北相鲍昕来请您了?” 郭浃又愣住了。 这个憨憨…… 居然有这脑子? 难道真是大智若愚?或者故意装痴? 这到底怎么回事?戏志也是懵逼。 杨瑛不就是个有聪明却又不善谋略、不通人情的憨憨吗?他们都只是做推测,可她却能问得如此肯定,这真得是憨子吗? “暂时还没有。” 曹肃摇头,“只是白巾死灰复燃,正在兖州青州一带闹得厉害。我本想主动出兵……” 他将郭浃等人的分析讲了一遍后道:“想不到小妹跟他们也是一样的看法,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杨瑛想翻白眼。老曹,你这掩护打得也太生硬了。我都看出来了,郭浃戏志这样的大聪明能看不出来? 但老曹都这样说了,她也不能给老曹拖后腿,只得硬着头皮道:“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鲍昕与袁贞不睦,袁贞又抢了冀州。离着兖州最近的只有冀*州和陈留,他不去求袁贞便只能来求兄长,所以恭喜大兄了,这兖州青州必是要落入您手中了!” “哈哈!” 曹肃十分安慰地大笑。 真是有长进了! 演得还挺像! 他摸着胡须,道:“所以攻城器械还需小妹费心,火器之类的得抓紧了。” “放心吧。” 杨瑛道:“我会抓紧的。到时,定不会拖大兄后腿。” 一场“抢地盘”计划算是定下来了。计划定下来后,整个陈留便如上了发条的机器,迅速运转开来。 三日后,一群乡贤拖着牛车,送来了上百个工匠。杨瑛将这些工匠安排好,便一头扎进了水磨房的建造中。 小麦能收割了,这水磨得快些造起来。而且,兖州刺史既已被杀,那么鲍昕很快就该来请曹肃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小麦得赶紧处理好,这样才能打仗啊! 小麦收割完毕后的第七天,鲍昕来信,邀请曹肃出兵平定兖州之乱。而杨瑛的三架水磨房也在这天开工了。 水磨房的水磨制造工艺并不复杂。也算这些三老有心,找来的都是能工巧匠,稍稍讲讲,便明白了过来。大昭其实已有水排,这些工匠在看过图纸后,便是日夜赶工,很快便是将东西造了出来。 杨瑛将晒过的小麦倒入水磨入口中,看着水磨转动,心里欢快。 “陈留水流极多,后面我们要多造这样的水磨房,以后需要水磨的地方太多了!” 玉米磨成粉也是需要水磨的,所以这次狗系统真是太给力了!有了玉米,便如得了大杀器,在这个亩产几十斤的年代里,曹肃有了这玩意,那便可以吊打天下诸侯了! 卫俊神色冷峻,望着杨瑛欢乐的样子,眉宇间又多了几丝忧愁。 全州郡的小麦都收完了,一年眼看着又要过去了,而他的发明创造还是没有半点进展。按照这速度下去,自己何时才能将玉贞娶回家呢?眼下又要打仗了,这一弄,又得耽搁时间…… 目光又落到了那水磨上,他看了久久,望着那转动的水磨轮,忽然灵光一闪,暗忖道:“水能让水磨转起来,那能不能带动纺车?” 卫俊的机械物理知识了解得不多,但他想着水流动既能带来能量,那也应该能催动纺车动起来。只是纺车应该要改,具体怎么改他还没思路,但越琢磨便越可行。 嗯,晚点问问这些造水磨的工匠,也许他们能顺着自己的思路给想出点什么来呢?若是真能弄出这个来,应该能抵得上玉贞换自己所付出的代价了吧? 第50章 .兖州曹肃:玉贞,兖州由你来坐镇 十月中,秋雨连绵,气温骤降。 这样的天行军自是艰难。在收到鲍昕的求救信后,曹肃便立刻调动了军队,准备了物资,在前几日天气尚好时,离开陈留,前往兖州。 兖州距离陈留七百多里路,为了最大保存士兵的战斗力,行军速度并不快。毕竟,白巾军已占领了*兖州城,想要攻打兖州,还是比较难的。 杨瑛将所有火器都收到了自己空间里。盖了油布与稻草的辎重车上的火器其实都是假的。秋日多雨,这些又是攻城最重要的东西,若是被淋湿了,那可不妙。 阴雨绵绵,即便有系统奖励的雨披,行军亦是艰难。这几日,他们都只能啃些干饼子,露宿野外时,有了帐篷亦被潮湿侵袭。有些新兵刚加入曹军,以前在家时吃得差,体质还未提升上来,没几日就病了。 邱瑶将药丸发给生病的士兵,转头冲箬娘道:“柳姐姐,先生真有先见之明。拿了师门的药方找了陈留名医配置了这些蜜丸。不然就这天气,生火都难,想煎药就不要想了。” 柳箬娘拿着针管在一个士兵臀部上,十分熟练地将药水推进去。完了,又用酒精棉擦了擦,然后回应道:“先生素来都是有远见的。” 说罢便回头冲那士兵道:“这药珍贵得紧,你回头退烧了,可记得要去给先生磕个头。” 士兵红着脸,一边拉裤子一边点头,“知道了,柳姑娘。” 在屁|股上打针是很惊世骇俗的事。起先这士兵也不肯。开玩笑,又不是自家媳妇,臀部怎能让外人看了去?但这柳姑娘看着斯斯文文的,但发起火来那叫一个可怕。而且特别会说大道理,几句话一说,都觉得自己是个矫情的人了。 这珍贵的药拿来给自己这泥腿子用,自己还推推搡搡的,不是矫情是什么? “也就是发热了,不然真舍不得给你用。” 柳箬娘一脸肉疼,“这药水不多,真是可救人命的。唉,也就是咱们命好,碰上先生这样的慈悲心肠。” 说罢便是将针管给拆分了,然后放到边上小炉上的锅里烹煮。 没办法。这些东西大昭人根本没法制造,只能通过这样的办法来反复使用。 出了帐篷,她抬头望望天,见天边阴沉沉的,便道:“看来今日怕是不能上路了。” 邱瑶跟着出来,瞧着了一眼天色,便道:“这多新兵生病,若能休息一晚也是好的。” 顿了下又道:“得亏平日我们总跟着先生一起去训练,现在效果显现出来了。我就觉得有些累,其他都还好。” “咱们训练得还是太少了。” 箬娘笑道:“先生一日的训练量跟士兵是一样的。而你我,也就一日跑上个几里路。了不起,就晚上时候做一会儿力量训练。” “是啊。”. 邱瑶道:“这回回去后,也要多锻炼。姑娘说,待这次大仗后,便跟主公说,成立一个医护营,以后咱们也是可以拿俸禄的人了。当医护兵,没有体力可不行,咱们还是得多锻炼。” 箬娘点点头,“此言在理。” 顿了下又道:“走,去看看先生在做什么,可有什么要帮忙的。” 杨瑛在做什么?杨瑛在做饭。 这几日雨水不断,啃了好几日的干粮,这可太折磨人了。趁着昨*日雨停,今日地面干了,赶紧弄些汤汤水水的吃吃,不然长期肚里无热食,对精神打击会很大的。 正好今日来的路上遇见了一个小湖泊,捞了不少鱼,正好拿来做酸菜鱼。 大昭的菹菜品类繁多,其中以菘菜(大白菜)腌制而成的菹菜酸香气十足,用来做酸菜鱼最合适不过。 大军出发,菹菜是必要带的,吃饭下菜全靠这了。杨瑛让人把酸白菜拿出来,清洗干净后,切成块,然后大锅里加入熬的猪油,待油化了,便将酸菜放进去煸炒一下,然后加入水,待水滚了,将腌制过的鱼片翻进去,再加入一些辣椒、花椒,这道菜差不多就完成了。 当然,讲究点的话,最好是另起一锅,将油烧热了淋在花椒辣椒上。但是现在在野外,也就没那多讲究了。 辣椒与花椒的鲜香在营地里飘荡着,所有人都勾着脖子,踮着脚,往大锅里看着。杨瑛盛了一碗,直接塞给卫俊,“几天没吃热汤热水的东西了,赶紧吃。” 卫俊接过碗,望着她的眼神柔极了。 “嗯,玉贞,你也赶紧吃点。” “嗯,一起吃。” 杨瑛见箬娘等人来了,立刻招呼道:“箬娘,小瑶,快,来吃酸菜鱼。我加了辣椒,正好驱驱寒。” 顿了下又吩咐道:“给大兄他们也送些去。” “喏!” 营地里响起“嘶嘶”声。许多士兵都是第一次接触“辣”的滋味,自是有些不适应。但是,嘴里虽辣,可手也停不下来。 这鱼越吃越带劲,仿佛胃口都被这辣味给刺|激开了,只觉越辣便越想吃。吃了没几口,头上身上就发汗了。连日来,被湿冷包裹着,吃了点这鱼下去,便觉湿冷从体内散去,人顿时舒服了不少。 郭浃一边吃一边擦汗,忍不住道:“玉贞手里怎么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这辣椒也是怪了。吃着嘴里辣,可却是越辣越舒服,吃了还想吃。” 辣椒收获后,曹肃已经吃过几回,并很快就爱上了辣的滋味。他一边吃一边笑郭浃,“小妹为了照顾大家,这辣放很少。你初次吃不习惯,等吃多了,便觉过瘾了。” 他说着便让随从将杨瑛熬的辣椒酱拿出来,又往自己碗里搁了点,“这辣椒还是得多点才过瘾。” 郭浃等人望着曹肃,肃然起敬。 这辣椒加的,汤都红了,这样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不愧是主公啊! “我跟你们说,冬日吃辣椒对身体好。” 士兵帐篷营前,杨瑛正在吹嘘着辣椒的各种好处,“可以驱寒祛湿,还能愉悦心情,刺|激胃口。所以,这东西好着呢!等咱们回去时,去年按我的方法养的猪就能吃了。要是咱们赢了,我就给你们做回锅肉吃,就用这辣椒!” 杨瑛说得好像口水都要掉下来了,“那味道,才叫一个绝!三层的五花肉切片,洗干净了放锅里煸,把油走了,再加上一些配菜,放上辣*椒、花椒,哎呀呀,那味道真美上天了!” 一群士兵听得眼都直了,有那亲自参与骟猪工作的士兵就咽着口水问道:“玉贞先生,那猪骟过后当真就好吃了吗?” “这是自然。” 杨瑛道:“肉就没那么臊了,好吃着咧。” “先生……” 杨树喊道:“回锅肉啥滋味俺不知道,就那红烧肉……” 他舔了舔唇,“要这么俺们赢了,能不能给咱们做一回红烧肉?还是您做的好吃,营里的庖厨没得您真传。” “好哇!” 杨瑛笑着道:“红烧肉、回锅肉都做!到时再给你们弄个酱骨头,只要你们能活着回来!” 士兵们欢呼。杨瑛经常在军营里带他们训练,也经常来给他们上课,所以大家与她都很亲近,有什么话都会直接跟杨瑛说。 “先生,可是您说的啊。” 一个伍长笑嘻嘻地道:“我们都可能造了,到时您可别心疼。” “谁心疼谁孙子。” 杨瑛指了指那伍长,“孙达,你这是瞧不起我呢。” “嘿嘿,哪里敢,哪里敢?” 孙达笑嘻嘻地道:“跟着先生有肉吃,这天下谁人不知先生大方?” 顿了下又道:“先生,咱们这回能拿下兖州吗?” 杨瑛想了想,道:“应该可以。” 书里的曹肃啥也没也拿下兖州了,还将二十万青州白巾军充作自己部下,一下子势力壮大到堪比袁贞,其丰功伟业也正是从兖州开始的。 现在,经过这长时间的整修,换装,还有了火器,没道理会输。 “所以你们都要活着回家啊。” 杨瑛道:“等拿下兖州,青州,我们主公就算一方霸主了。只要咱们好好干,知道我们是为了什么打仗,为了什么这么辛苦,那日子就一定会好起来的!” “先生,我们信你的。” 孙达弯了弯自己的手臂,用力拍了拍,“自打那年先生带着我们凿冰取鱼起,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您看,我都有腱子肉了。” “你那一身臭肉拿开点。” 杨树吐槽道:“别污了先生的眼睛。” “你说什么?!臭小子,欠打!” 两人嬉笑着扭打在一起,其他士兵纷纷大笑。卫俊坐在边上,嘴角也是挂着浅浅的笑。 杨瑛只要在军营里,气氛便总是很欢乐。也难怪这些士兵总盼着她来。在这个不将士卒当人的年代里,杨瑛这做法无异于是暖人心的。所以这些士卒信她,从不怀疑她的话。 可以这样说,杨瑛在军中的人望不下于曹肃。也得亏她是女子,不然一般人在军中有如此人望,怕是要遭上忌惮了。 吃完了酸菜鱼,休息了一晚上,第二日天放晴,众人不敢再耽搁,立刻收拾打点东西,匆匆朝着兖州而去。 如此又过了三日,终是到达兖州地界。 大军开始扎营,整顿休息。而斥候则纷纷出动,开始往兖州城的方向而去。 杨瑛将火器都拿了出来,一一整理好后,才又带着一群哑巴把火器偷*偷放回堆放火器的帐篷内。 是夜,鲍昕的人来了。与曹肃一番谋划后,第二日晚上,曹肃带着许储、卫俊等人出发。而杨瑛则与典维留下看家。 如此过了三日后,前方传来消息,兖州城破了。曹肃已入驻兖州,令大军立刻拔营与之汇合。 攻城如此顺利在杨瑛的意料之中。黑火.药再落后,那也是领先于这个时代上千年。用上了这东西,没道理会打不下来兖州城。 杨瑛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跟典维道:“典大哥,你吩咐下去,立刻整装出发,争取日落前赶到兖州城,不得耽误。” “是!” 典维是一个极为高大壮士的汉子。在书里的武力值排到第三。曹肃留下他来保护自己,也是经过考量的。毕竟,典维武力虽高,但统兵能力却要逊于许储与卫俊。不过典维是个心大的汉子,也不会多想。能留下来保护杨瑛,他还很感激。 谁不知杨瑛是主公的宝贝疙瘩?让他来保护杨瑛,那简直是荣耀啊! 他抱拳应了一声后,又问道:“先生,为何要如此着急?是怕有什么意外吗?” “兖州虽破,但难保不会有人跑出来。咱们这里就两千多人马,还有诸多辎重,若是真对上了,也是麻烦。” 典维想了想,摇头道:“先生,我觉得你太小心了。就您造的那散震雷,随便放几颗,那些乌合之众还不望风而逃?” 杨瑛笑了起来,“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战场上,瞬息万变,还是小心为上。” 顿了下又道:“典大哥,你要将我这句话放心里哦。只要不是在自己家里,便是睡觉也要睁一只眼睛,免得被人害了。” 典维在书里便是吃了“不谨慎”的亏。明明有“古之恶来”之称,却因这份不谨慎落了个英年早逝。当然,也不能全怪他。谁让自家那个兄长不好穿,不好吃,偏偏就好女色呢?而且偏偏口味独特,就爱抢别人的老婆当媳妇。 就是因为他这份特殊爱好,不但将典维搭了进去,还将曹安也搭了进去。为此,丁氏直接跟他闹离婚,一辈子都不想见他。 按理说,吃了这大亏,总该长记性了吧?不,没有的。曹肃同志再遇见他人媳妇时,依然是“放心去,汝妻吾养之”的态度。就这样,也难怪自己那嫂嫂不肯原谅他了,根本没长记性嘛! 眼下典维就站在自己眼前,自己怎么着也得提醒下,免得被自己那好哥哥给害了。 可典维听了这话,却是挠挠头,“俺心细不起来呀。俺就是笨,别人说点个啥,俺要想半天,最后还想岔道上去了。” 他呵呵笑着,“不过算咧,想不明白就不想咧。先生教俺的,我俺记住咧。尽量多长几个心眼子,不马虎。” “……” 杨瑛无语。 望着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皮肤略黑的朴实汉子,不由也挠了挠头,道:“总之,在外不许喝酒。记住我这句话,在*外面,尤其是以后随兄长外出,你身为贴身侍卫要是敢喝酒,我扒了你皮!” 典维一哆嗦,连连道:“俺晓得咧,晓得咧。先生你莫生气,莫生气,俺记下咧。” “好了,快去准备吧。一炷香后就出发!” “是!” 一行人,匆匆上路。还真让杨瑛给预料到了,路上他们还真碰上了逃兵。只是,杨瑛只猜对了一半,这些人虽逃出来了,但战斗意志已全部被瓦解。还未等他们动手呢,就全投降了。 杨瑛用束手带将这三百多人给捆了起来,再用麻绳给串成一串,直接给一起带到了兖州。 兖州城的城门已全被炸毁了。杨瑛赶到的时候,曹肃正派人在修城门。见了杨瑛过来,曹肃笑着将她迎进城,然后将火器就吹上天了。 “小妹,以后有了这东西,天下还有谁能挡得住我们?” 曹肃一脸意气奋发,这是他举兵起来,头次这般狂傲。 “大兄,火器虽好,但终究只是器具。” 杨瑛道:“都说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难。如今咱们又多得了一块地,以后担在咱们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小妹说得是。” 曹肃也不在意杨瑛当面批评他,只笑着道:“小妹就是我的人镜。是了,我有点得意忘形了。” “倒也算不上得意忘形。” 郭浃笑着道:“任谁在一天内攻破兖州这样的大城都要得意下的。玉贞,你对主公太苛刻了。” “人一得意就容易犯错。” 杨瑛一脸认真地道:“眼下白巾主力都在青州,可不是高兴的时候。” “哈哈。” 郭浃大笑,“玉贞果是耿直,难怪主公说你是他的人镜。这般话,一般人可不敢说啊。” “你这促狭鬼。” 曹肃心情很好,便打趣了起来,“有什么话是你郭奉孝不敢说的?行了,行了,小妹说的有道理的,我得冷静下。骄兵必败,可不能过头了。” 说了会儿笑话,曹肃又道:“小妹,既然你来了,那我明日便出发去青州。此地距离青州八百多里路。未防情况有变,刚与奉孝已商量过,我们修整一日,明日便出发攻打青州。” 顿了顿又道:“我留下五千精兵,这兖州交给你了,你可有把握?” 杨瑛愣了下,“交给我?” “是。” 曹肃道:“我会将卫俊、曹真、曹顺留下辅助你。你不用紧张,兖州的叛军基本已被消灭,而留卫俊在此,剩余的那些宵小未必敢来。你只需坐镇兖州,帮着为兄安抚生民,组织生产即可。” 杨瑛想了想,道:“兄长既信任我,那我便尽力一试吧。” 曹肃起身,拍了拍杨瑛的肩膀道:“你我于危难中相识,肃在这世上,最信的人便是你。放手大胆去实现自己的志向吧。” 杨瑛扬眉,“兄长知我志向?” 曹肃哈哈大笑,转身朝着门外走。 “我妹杨瑛,字玉贞,不读圣人书却如圣人!开太平,重民生,平生所愿不过*这六字耳!我身为你兄长,岂能不知?!玉贞,去吧!这兖州就是你我展志向的起点!” 第51章 .天下第一家杨瑛:孔家的宴席不好吃啊…… 曹肃走了。留下了五千兵马以及一群彷徨无措的百姓。 这年头的官兵跟白巾匪军也没啥区别,哪个来了都是烧伤抢掠,甚至拿百姓当粮食充饥。眼下来的是曹军,这让百姓还稍稍安定些。毕竟,杨瑛与曹肃为了给百姓一口粮吃敢打世家,想来他们应该不会像其他诸侯那样,杀百姓充作军粮。 只是,家里的东西都被白巾军抢光了,即便曹家军军纪好,不会胡来,但家里那空荡荡的米瓮也在诉说着一个事实:曹军不胡来,咱似乎也活不下去了啊? 杨瑛从空间里将系统奖励的那点水泥都搬了出来,一边召集工匠修补城墙,一边又骑上车带着人去拜访当地豪族。 兖州乃是圣人的故乡。他老人家的后人以及圣人庙都在曲阜城内,离着这儿不过百里路。这儿跟陈留不同,儒风盛行,学风蔚然,便是普通民众,亦对礼法恪守至极。 想在这个地方打土豪的秋风,蛮干怕是不行。 杨瑛也知道这个道理。她虽然不是很懂人情世故,但历史书上学过的东西却记得清楚。圣人在古代的地位毋须多言,因此在这行事,对付张家那套恐怕不行,还是得讲究下。 她带上了礼物,都是系统奖励的各种玻璃制品以及现代精美的小礼品。招呼上了百来个人,直接先去拜访了孔家。 孔嵘与她一同谱写过曲子,也给过自己他的名帖。因此,到了孔家后,人家倒是客客气气的,立刻将她迎了进去。 杨瑛打量这宅邸,不由暗暗咂舌。时间往前推两百年,圣人的后裔在大昭元文帝时期第一受到帝王封赏。 当时,圣人的第十三代孙被封为了关内侯,食邑八百户;同时,又赏赐黄金两百斤,宅邸一座。如今自己见到的这座宅邸应已不是昔年元文帝赏赐的模样。很明显的,许多地方都有扩建的迹象,不然如何解释一个人家里会有两道阙门? 不过两百年,这孔家就把宅子扩建成这样,与种花家的那个孔府已不相上下了。 换了鞋,一路上,多见奴仆忙碌。比起曹家的仆人,这儿的奴仆显得更为拘谨。见到杨瑛过来,便直接让开路,弯腰含胸站立一旁。 无声无息的,好似木偶人。 规矩是好,但住在这样的宅子里,怕是早晚要得抑郁症。 杨瑛在心里吐槽着,为这些奴仆的命运感到悲哀。但转念一想,比起外面那些吃不饱饭的人,这些人似乎又是幸运的。但再想想,还是觉得不公。圣人后裔不该以身作则吗?蓄养这多奴仆,家中不见朴素,只见奢华,这对得起圣人的教导吗? 一边走一边想,待过了阙门,又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后,便见到一座台基。台基之上,五*间开的建筑显得极为庞大,甚至超过了州郡府。而这地方孔府便是接见官员、申饬家法族规以及庆祝活动乃至祭祀的地方。 杨瑛站住了脚步,弯腰作揖到底。 圣人后裔的神圣性毋庸置疑。即便今日天子来了,亦要先向这座内有圣人像的建筑行礼。杨瑛可比不上天子,且今日怀着目的而来,自是要讲一番规矩。 “陈留杨瑛拜见褒亭侯。还请褒亭侯能拨冗一见,瑛有要事相求。” 在元文帝后,圣人后裔的爵位又有所变化。现在这位不是关内侯了,而是褒亭侯。 说来有趣。这位圣人后裔叫孔完,而在他去世之后,因无子继承,便只能将庶弟的儿子过继过来继承爵位。但因着后来曹肃挟天子以令诸侯,与孔嵘起了意见,因此这个过继过来的孩子就一直未能获得朝廷认可。 所以,这家人后来记载族谱时就用了个很妙的词:国绝。 杨瑛想想这书里的事,再想想即将见到的人之名字,便有些想笑。 这孩子家长怎么想的啊?叫“完”,那可不是完蛋了吗?难怪要国绝。 各种念头在心间一闪而过时,屋里出来人了。他们将杨瑛带上台阶,然后跪着要给杨瑛脱鞋子。杨瑛摆摆手,道:“不必来,还是我自己来吧。” “贵人,礼不可废,这儿是孔家最神圣的地方。” 仆人很坚持,杨瑛无奈,只得任由他们伺候了。换上了类似拖鞋一样的鞋子后,她步入屋中,只见屋子正中央挂着圣人像,而在画像下方则坐着一个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人。 他见杨瑛进来,倒未摆架子,起身拱手作揖,“玉贞先生有礼了。来,请上座。” 这家教! 杨瑛顿时心生好感。甭管人家敛财手段如何,但就这家教还真不愧是圣人后裔,真讲礼貌! 杨瑛回了一礼,步入到西边,跪坐而下。 她刚坐下,便立刻有仆人捧着棜案进来。将东西搁在面前案几上后,又动作麻利地将烧茶的小炉端出,将茶饼放入后,又依次放入葱姜、牛油等物。 水是烧滚了进来的,放到小炉上后,没一会儿工夫,茶便烹好了。给杨瑛倒了一杯后,将棜案撤下,另有一名捧着棜案的婢女接上,将一些茶点置于案上,然后才弯腰,面对着杨瑛,倒步而下。 整个过程中,孔完都未说一句话。这些仆人也只说了一个“请”字。孔府的规矩,仅在这一个招待上便看得清清楚楚。 真是非常重古礼! 待茶点摆好,孔完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杨瑛端起茶盏,忍着想吐的冲动,勉强喝了一口茶后,放下茶盏,也未说话。只待对方放下茶盏后,才拱手道:“能得孔侯一盏茶招待,瑛荣幸之至。” 非正式场合时,孔家的继承人更喜欢世人叫他们孔侯。杨瑛既有备而来,自是会打听清楚这些细节的。 孔完点点头,“尊客言重了。” 顿了下又*道:“不知玉贞姑娘为何而来?” 哦?倒是直接。 杨瑛有些意外,但也是立刻回道:“不满孔侯。白巾霍乱兖州,杀了刺史,济北相无奈,便请我兄长前来主持公道。如今我等已将兖州拿下,但奈何白巾过境如蝗虫,城中百姓被劫掠一空,若无粮支应,怕是要饿死。” 她起身,裣衽行礼,“今日前来,不为别的,只求孔侯能为天下苍生计,助我一助,卖我些粮食。” “卖?” 孔完愣住了。 他以为杨瑛是来借粮的,所谓借粮就是有借无还。如今杨瑛说是要跟他买粮,这是什么意思?杨瑛做的事他自然也听说了。对世家如此,自是有些看不惯。但后来又听闻杨瑛对百姓极好,便又稍稍改观。 不然自己如何会见这等粗鄙之人?虽说她疑似出自四知堂,但她即便真是杨家人,甚至是杨家嫡系,但自己这身份又怎会在这地方接见一介女流? 今日见她,一为她的善举,二来这兖州怕是要换天了。自己虽不惧曹肃,但也没必要得罪别人,先卖个好,也不是什么坏事。 “玉贞姑娘想跟我孔府买粮?” 杨瑛点点头,“孔家乃是圣人后裔,我想您若愿卖粮给我,其他世家那儿也能好说话些吧。” 孔完又愣了下。片刻后,他微微一笑,“姑娘果是坦诚。” 杨瑛回道:“百姓饥饿难忍,瑛不得不坦诚。” 说罢便是拍拍手,道:“卫俊,将我带来的礼物奉上!” “是!” 卫俊上得台基却未进去,只派人将礼物放在了门口。没孔完的应允,他是不得进来的。 孔家的仆人很快将东西送了进来。杨瑛起身走到木箱旁,打开木箱道:“瑛身无长物,唯有山中带来的器物或可一用。这三箱子东西,一箱是给您的礼物,另外两箱想作为买粮的资金,孔侯,您看可否?” 孔完的瞳孔微微一缩,呼吸甚至有片刻停滞! 透明琉璃器具!袁贞有一套。去岁他来拜访自己时,自己曾见过!而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满满三大箱的透明琉璃!这些琉璃有的是餐具,有的是茶具,而除去这些外,还有一些明显就是工艺品。 他按住心中的震撼,努力维持着圣人后裔的风度,道:“姑娘既是为天下苍生而来,那我孔家既享祖宗荣光便也应记祖宗教导。值此兖州百姓困难之际,谈钱就有辱家风了。” 他挥挥手,故作云淡风轻地道:“孔府粮虽不多,但七八十万石粮还是拿得出来的。姑娘这便随我身边老奴去取粮,钱的事莫要再谈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杨瑛笑着道:“圣人可是这般教导我等的。孔家这多人也是要吃饭的,我可不能占了你们便宜啊。” 说着便是弯腰作揖,“如此,瑛便告退,多谢孔侯了。” 杨瑛去取粮了,礼物自也没收回去。孔完也知道这点,所以才故作高风亮节。而且,*待杨瑛取粮后的第二日,又有人往孔家送了八箱礼物。 除去各种玻璃制品外,便是后世各种义乌小商品。 虽是义乌产的小商品,但却无不显示着种花家世界工厂的强大制造能力。孔完将这些礼物都看过后,便道:“让人去库房挑一挑,送些上得了台面的回礼过去。顺便拿上我的帖子,请杨瑛后日过府,就说老夫要请她吃席。” “喏。” 杨瑛从孔家借到了粮,在观望着兖州世家立刻便主动与杨瑛联系。杨瑛也不占这些人的便宜,拿出各种玻璃制品、沐浴露、洗发水等物与其交换。 做事如此守规矩倒是让兖州世家的人对杨瑛改观了些。杨瑛此人看起来倒也不像传言中那般蛮不讲理,估计那张家也是太嚣张,让曹肃在陈留寸步难行,才会受到这样的报复吧。 杨瑛筹集了到了大批粮食,便立刻将士兵动员了起来。一人一天走访二十家,在三天内将兖州城内的情况给摸清楚。哪些是急需救助的,哪些可以缓一缓。 官府来调查大家缺不缺粮,百姓自是欢迎。忐忑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纷纷都配合着前来调查的官兵,将家中情况一一告知。 杨瑛给士兵们上了两年的课,这时,教育的成效就体现出来了。曹肃留下的兵几乎都能认三四百字,还能做最基本的加减乘除,因此在雕刻一块制式表格的雕版,印刷后,将表格下发,这些士兵便能格局表格的提示,很好的去完成这项工作。 三天时间,杨瑛便将兖州城内各家各户的情况给摸了个清楚。她将士兵中学习进步较快的都挑了出来,让他们将这些资料整理成册,然后按照每家每户的情况去发粮。 城里的事非常多,但在接到孔完的请帖后,她还是打算抽空去一趟。通过这次的事,让她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团结能团结的,打压不合作的,这才是政Z的艺术。没有绝对的黑与白,想要干成一件事,有时妥协、演戏都是必要的。 既孔完如此配合,她自然也不能打了人的脸。让人准备了下,换上了一身交领的短袄方领半袖明制襦裙,披上了斗篷,便坐上了马车前去赴宴。 系统对于明制汉服似乎格外偏爱,每次奖励的汉服基本都是明制的。杨瑛也喜欢明制汉服,因为彼时的宽袍大袖对她这个现代人来说,颇为不适。反是明制汉服,因袖口较小,做事方便,更容易让她这个现代人喜欢。而且,明制汉服也特别漂亮,有点后世时装的那种感觉。 今日这身算是系统奖励的比较高端的汉服了。一水的手工刺绣不提,所用面料也非常高档。再加上半袖口处的兔毛,这等成色的汉服即便放到种花家那也不便宜。 杨瑛觉着自己换上这一身去赴宴应也不会太失礼。为此,她今日还特意让绿豆给自己梳了个头,戴上了一些发饰,并化*了个淡妆,喷了点香水。 杨瑛这打扮从刺史府时出来时,还引起了一番小小的轰动。一群士兵直愣愣地望着自家先生,心里就一个念头:额滴个娘!原来先生这么好看啊?跟仙女似的。 卫俊看了一眼又一眼,自持自制力强大的人这会儿好像失控了。一对眼珠子好似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般,黏在杨瑛身上就下不来了。 曹顺见他这样,忍不住嘿嘿笑。拍了拍卫俊道:“兄弟,加把劲啊。东西再造不出来,没准小妹就被人抢走了咯。” 卫俊甩开他的手,道:“别废话了,该出发了。” 曹顺笑着,道:“快去吧,家里我看着。你可得保护好小妹,别让她给人欺负了啊。” “放心。不会让人欺负她的。” 六十里路,在后世开车也要好一会儿。在这个路况恶劣的年代,所需时间就更多。杨瑛坐在马车上,只觉坐车就像上刑一样。 大昭路况着实恶劣,马车又无减震装置,坐在里面,感觉就像坐在蹦床上一样,颠得人五脏六腑都要烂了的感觉。 她忍住恶心,心里暗暗琢磨着,等有条件了,一定要好好改善这路况,并且对马车进行改进。不然每次坐车,都像受罪。 到了孔府,她先下车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喝了两口水,这才让人递上自己的名帖。在等候的时候,她发现今日孔府外有诸多车马,心里暗暗纳闷,难道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并非特意宴请自己? 很快,孔府的管事便出来相迎。一问之下,才知今日孔府不光邀请了她一人,还邀请了兖州地界上所有大大小小的世家。 杨瑛迟疑了下,问道:“今日可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 管家笑着道:“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只是家主感佩先生品行,故而设下家宴款待您。” 顿了下又道:“家主还邀请了兖州诸多家主少君,便是想引荐给您,也好方便您以后做事。” 杨瑛点点头,拱手作揖道:“多谢孔侯了。” “先生言重了。我们家主最重品行,像先生这样的人走哪都会是尊客。” 杨瑛呵呵笑着,心里却不以为然。 哪是我人品好?分明是那些玻璃动人心啊! 一路寒暄,很快便是过了头道阙门、仪门与大堂。过大堂后又见一道阙门,想来这阙门应该是元文帝赏赐时所造阙门了。 过了二道阙门,便又见一座稍矮的台基,七开间的庞大建筑在眼前展现开来。 这里便是前上房,是孔家用来招待宾客、举办婚丧仪式的地方。 孔完从缓步下了台阶,拱手作礼,“玉贞今日能来赴宴,老夫喜不自禁。” “能得孔侯相邀赴孔府家宴……” 杨瑛也还了一礼,“实乃瑛之荣幸。” 说罢便从绿豆手里接过木匣,“小小心意,还望孔侯莫要嫌弃。” 红豆福了福身,上前将绿豆手里的盒子打开,只见盒子里有一个精致的小盒,将小盒打*开后,只见一条白金为链,碎钻为点缀的海水黑珍珠项链静置于红色的丝绒布上。 黑珍珠极大,色泽均匀而无暇,只看一眼,便知这颗珍珠乃是珍珠里的极品。更别提,像这样的黑色海珍珠更是少见,哪怕兖州临海,可孔完也未见过如此圆润大颗的黑色珍珠。 而那工艺更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虽不知为何这个银这么亮,且那些白色碎石是不是水晶,但要将这些比芝麻还小的碎石镶嵌进去,那简直是难上天的事。到底是什么样的大家,竟能做出这等首饰来? 更别提这些碎石仅肉眼看,几乎一模一样大小,这手艺也太骇人了! 当然骇人了。根据系统说,这条项链便是在种花家也要两三千块钱呢。孔完给她面子,世家又要给孔完面子,这回筹粮全靠孔完给面子。 既然孔完愿意给她杨某人面子,那她也不会吝啬。既是来赴宴,自是要拿些好东西过来。 红豆将盒子合上,福了福身,退到杨瑛身后,而绿豆则将匣子递给了孔府的下人。 下人捧着匣子走到台基下摆放案几之处,高声唱道:“陈留太守曹肃义妹杨瑛,杨玉贞送黑珍珠项链一条!” 古人送礼很有趣,都会当面打开瞧看,并唱出所送之礼来显示礼貌。这点,倒跟后世种花家很不同。 唱完名和礼品名后,孔完才作揖回谢,然后邀请杨瑛上台基,入正厅吃席。 杨瑛换了鞋,随着孔完进去。 入了正厅,便见到了许多熟面孔。这些人之前都曾卖过粮给她。而除去这些熟人外,还有许多人不曾见过,很面生。但就从座位的排序来看,这些脸生的人明显地位要高于那些主动前来卖粮的世家。 杨瑛在奴仆的引导下,入座。西面第一座,孔大叔够给她面子。 入座后,孔完便拱手道:“今日宴席不为别的,就为玉贞姑娘体恤万民的一颗慈心。孔某托大,今日设席,邀请诸贵客莅临寒舍,同赞杨玉贞之德行甚符先祖教导。” “孔公此言,我等惶恐。” 众人拱手回礼,声音也齐刷刷的,好似都商量好的一般。杨瑛也回礼,心里暗暗道:“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家,这架势,跟天子也没差了。” 做完开场白,便有婢女鱼贯而入。 各类菹菜被端放到自己的案几前。东西不多,都是很小一碟,共有四碟。其中三碟是菹菜,最后一碟里摆放着醋拌的胡荽(香菜)。 这个时候还有新鲜的绿菜上桌,可见孔府的富有。冬日能吃上绿菜的那都得有暖房,而暖房的建造并不容易,非一般富贵人家可建。 上完蔬菜,婢女又上了一小碗羹汤。杨瑛看了看,发现里面有海参,而且是整根的,这手笔可真够大的。 上完羹汤便又上巴掌长的大虾三只、清蒸真鲷鱼一段、炙烤鲅鱼尾一条、白切羊肉一碟、羊羔冻一碟。摆完这些,婢女又*依次摆上醋与酱料,最后在左侧置上酒,右边放上漱口的浆水。 整个摆放过程极有讲究,甚至最后摆放到完,整个案几上的菜品都成方形。孔府重礼之处在这方寸间展现得可谓淋漓尽致。 待菜上好,孔完才举杯,众人回应,喝完一口酒后,他才缓缓道:“菜肴简陋,诸位随意取用。若有怠慢之处,还望海涵……” 杨瑛感觉自己进入了机器人的世界。这每个举动都要遵礼,不累吗?说完这句客套话后,这宴席才算正式开始。而所谓的宴席开始与曹家的宴席也太不同了。 这些人都闷着头吃东西,中间竟是一句话都不讲。若不是还有舞娘舞蹈,乐师伴奏,杨瑛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吃白事饭呢。 食不言寝不语,这孔家的宴席不好吃啊! 第52章 .假仁假义杨瑛:我脸上端着笑,心里M…… 吃完了一顿闷闷的饭后,婢女进来,将案面收拾干净。很快,便又有烹茶的仆人进来,又是一番捣鼓后,将茶奉到案上,又摆了个方形茶点后,这屋里才有了一些热闹之声。 “孔家主,听闻您捐赠了八十万石粮,真不愧是圣人后裔,此爱民之举真是让我等感佩啊。” 坐在杨瑛右手边的一个中年男子开始吹起了彩虹屁。杨瑛一脸懵。 捐赠?靠!这不是我花钱买的嘛? 她下意识地望了望孔完,而对方却并未看她,只轻轻摇头道:“我孔家人在兖州扎根,少不得生民供奉。如今兖州遭此劫难,我孔家出些粮也是应该的。” 杨瑛握着茶盏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真够无耻的啊! 一瞬间,福至心灵,她忽然明白了孔完的配合是为什么了。不是看她杨瑛顺眼,也不是那几箱玻璃品威力太大,而是他本就想借此事为孔府增添光辉。在博取世人好感的同时,也好应对即将到来的兖州新主人。 果是心思缜密啊!要一颗粮不出有违圣人教导,要出了没好处也心疼。干脆高风亮节一番,各种博弈资本就到手了。 杨瑛嘴上噙着笑,心里MMP。 忍住,忍住!这是圣人的后裔!想想大兄的话,有时心里火咱脸上也要端着笑。等回头,寻着机会了再跟这些老阴比算账! 是了,自己大哥是什么人?曹肃啊!书中大奸雄,后期最厉害的霸主,听他的话总没错。 于是她努力维持着笑容,拱拱手道:“若非有您带头,瑛短时内也无法筹集这多粮。今日便以茶代酒,自干一杯,多谢孔侯了。” 她喝了茶,又道:“其实今日赴宴,还有一事相求。” 孔完愣了下。心说,你怎么还求上瘾了? 杨瑛心说:对不起,不当场稍稍坑你下,我也忍不住了。 “白巾作乱,百姓困苦,多有难民而来。” 她一脸沉重,“世人皆将难民当累赘,但瑛以为,乱世之中最珍贵的便是人。诸位,乱世总要结束的,结束后,荒芜的田地谁*来耕种?我等身上穿的衣物又靠谁来造?所以,瑛自下山以来一直在收留难民。只是,瑛能力有限,兄长已将家产便卖,可依然独木难支。如今兖州之乱虽平,却又添诸多难民,所以……” 她起身,躬身作揖,“还请诸位助我一助,再帮我寻些工匠,劈一块地,让这些难民有个容身之所吧。” 不是喜欢装好人吗?让你装!我让你装个够!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 心说,你莫不是个傻子?孔完那勾搭谁不清楚?大家都这样说的,为何你偏偏还来劲了?后悔了?想把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要不回来就让他们再行捐赠之事? 之前累积的好感顿时荡然无存。就知道,被世人传得如此凶恶的女魔头哪可能这般守礼? 杨瑛久久得不到回应,便看向了孔完。她起身,身姿笔直,双目平视着孔完,一字一顿道:“我山中有一大贤,姓张名载,他乃圣人先师的追随者。他曾于我说,何时世上的人能做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便是真正领悟了圣人的意思……”(注1) 孔完身子猛地一颤,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望着杨瑛,脱口而出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这位大贤在哪?” “已作古。” 杨瑛道:“诸位都是圣人门徒,你们觉我门中这位大贤说得可有道理吗?” 众人脸憋得通红。他们怎么想不到,杨瑛居然会用圣人的学说来堵他们。他们哪里敢说这句话不对?因为圣人的确就是这意思啊! “我知道,诸位家中日子也不好过。可再不好过,也要比难民强。诸位,天已渐凉,若无容身之处,今年冬日会有许多人冻死的。我等既是圣人门徒,自是要存天理、灭人欲,一心为公啊!”(注2) 孔完又是一震!而其他世家子弟已经傻眼了。 存天理,灭人欲…… 天啊!这到底是哪个高人悟出来的道理?自身欲望太多,导致世道混乱,此为万恶之根源……圣人教导的就是要少一点私心,多一点公心不是吗? 众人心里震惊极了!杨瑛师门中看来也不乏儒家大家,这几句话,真得…… 已可自成一派了。 “你山门中的大贤还说了什么?” 孔完问道:“能对先祖之意领悟如此透彻之人为何不出世呢?” “一人力小无力改变局势。” 杨瑛面不改色地道:“只得避世当懦弱之人。我山中的先贤说得话可多了去了,存天理这句是另一位朱姓大贤所说。只是初心虽好却过于理想化,身而为人又怎可能完全无欲望?圣人也没这样要求。圣人只是让我们尽量克制一点私心,多为百姓天下做一点奉献罢了。” 杨瑛再度拱手,“所以,诸位,请你们为百姓计,为天下计,请助杨瑛一臂之力吧!” 孔完沉默了。过了*许久才道:“老夫愿帮你一把,亦可将兖州附近的一块地赠予你。只是,老夫也有个要求。” “孔侯请讲。” “听闻玉贞先生医术颇为奇异,能治许多不能治之病。听闻卫俊兄长的消渴症便是你医治好的,所以,老夫也有个不情之请。” 他拱手,“老夫深受此病折磨,若玉贞先生愿出手救治,老夫愿在难民之事上鼎力支持你!” 杨瑛心里冷笑。 说得大义凌然的,但其实还是提出了要求。 不过总算也能让这老头吐血一把,那就算扯平了吧!不然自己买来的粮被他全部当作功绩,那心里可觉亏死掉了!现在自己给他治病,传出去,哪怕他再次无耻的将救助难民之事放到自己身上,自己也能放出传言,是自己以神药为代价才换来的。 开什么玩笑!自己做的事怎能被这老贼给贪墨了去?曹肃刚来,不要树立威信的吗?这等事可不能让世家沾了光,不然他们还如何抓住民心以抗衡这些世家? 杨瑛想得透彻,脸上便有了笑容,拱手道:“若是消渴症,瑛这有神药,或可一试。” 其他人见孔完表态了,也不敢再矫情,纷纷表示愿意帮助杨瑛,包括那几个生面孔。 杨瑛知道,那几个生面孔都跟孔家沾亲带故,傲慢点也正常。但现在孔完当着所有人面承诺了,若他们还不表态,怕孔完不会让他们好过了。 孔完见杨瑛答应了,心中大喜。对于她故意阴自己的事也就不放心上了。只是觉得这小姑娘城府不够,这点气都不能忍,以后怕也是难成大事。 散了宴席后,杨瑛留住孔府。 关照了孔完第二日起床不得喝水吃东西后,她在孔家享受了下花瓣泡浴的奢华后,换上了睡袍,走到屋外,见卫俊还守在那,便道:“俊哥,隔壁有小屋,你不用整夜站在这儿,还是回去泡个澡也睡会儿吧。” “我没事。” 卫俊见她头上还带着水汽,不由蹙眉,“为何不将头发烘干?这样容易生病。” 绿豆瘪嘴,“姑娘不喜,总是用布巾擦上个几遍就算了。” 言语中满是委屈。 杨瑛想想大昭烘干的头发方式便摇头,“用火炉烘头发,这太可怕了。其实,只要头发擦得足够干便不会感染风寒的。” 她摇了摇自己手里的干发帽,“我老家这个东西可吸水了。洗了头,往头上一戴,等衣服穿好,再拿下来,便已经很干了。” 顿了下又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脑子。你们这儿的男子也是长发,回头我也给你弄个。” 卫俊蹙眉,“你们那儿的男子不留头发?” “看个人喜好。” 杨瑛道:“也有男子留长发,不过大多还是短发。” “这帽子是好使。” 红豆捧了一碗姜汤出来,“不过总还是有水汽的。姑娘,喝完姜汤,去去寒,免得受凉了。” “给俊哥也拿一碗。” “是。” 红豆抿嘴一笑,转*身进屋又给卫俊拿了一碗,然后又从屋里搬出两个厚厚的垫子与小案几,铺在地上后,道:“姑娘与俊哥先说会儿话,奴婢去给您铺床。” “嗳。” 杨瑛应了声,“幸好我们带了家当过来,不然让我盖皮裘,我可受不了那味。” 卫俊抿嘴轻笑,“你可真娇气。” “这就叫娇气啊?” 杨瑛将半个身子依在案几上,道:“这不过是作为一个人最简单的要求罢了。对了,俊哥,你的发明创造搞得怎么样了啊?” 她望向他,眼里盛着笑意。 嘿嘿,小样,知道“知难而退”四字怎么写了吧?让你三心二意,让你跟刘辈勾搭! 她又抬头望望天,还未等卫俊回应,便道:“星光明亮,明天必是个好天气。” 说着又侧头看卫俊。看了两眼,便在心里感叹。 这老天真是厚待卫俊。这颜值,简直360度都无死角啊。这鼻梁高挺,宛若雕刻的轮廓,光这侧颜都快能把人杀死了。 若是在种花家,多半后面会有一群人喊“哥哥看看我”啥的吧。 思绪一飘散便有些收不住。脑海里不自觉地画出了卫俊现代装束的样子。啧啧,真帅啊!又想到每次为他疗伤看到的胸肌…… 打住,打住,想这些的人都是LSP,我可不能堕落了。 “你在笑什么?” 卫俊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我一直未将你想要的东西造出来,你很开心吗?” 卫俊见自己还未回答,这人便傻笑了起来,心里那个疑惑。到底是想到了开心的事在傻笑,还是本来她就是在刁难自己,所以看到自己这么久还未有成果,便开心地笑了? “没有,没有。” 杨瑛收敛了笑容,连忙解释,“就是感觉跟你坐在这廊庑下,看看星星月亮啥的,很放松。心情一好,就笑啦!” 说完后,又心酸了起来。 这么惦记刘辈…… 这刘辈到底是有啥魅力,能让卫俊见了就误终身? 她喝了口姜茶,平复了心情问道:“俊哥,你很着急吗?” “嗯?” “就是很着急想把东西造出来吗?” “嗯。” 卫俊也望着她,眼里蕴着柔情,“不能再拖了,许多人都在打她主意,我很忧心。” 杨瑛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对一个男人这么上心做什么?她眼睛上下扫着,越看便越觉荒唐。 生得如此俊朗,气质也是刚硬,总不可能口味如此特殊吧? 卫俊被她这样直剌剌地打量,看得脸上发烫。想回避下这炽热的目光,但又舍不得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因此,他回应着她的热烈,也直视着她,将心中所有的爱恋都放进了这对望中。 如此迫切的想去刘辈那…… 杨瑛心里颤了颤,总觉卫俊的目光太火|辣了,要将自己烧出个洞来。 她垂下眼,心里难过。 眼里盛着的东西如此炽烈,他现在一定是在埋怨自己了吧?不知怎的,就想起书里刘辈早期的那个谋士徐竖了。 因*着才能出众,给曹肃添了麻烦,曹肃就抓了他母亲,逼着他离开刘辈来了曹肃这边。但他入了曹营后,再也没献过一侧,故而也就有了“身在曹营心在刘”的典故。 自己是一个连刘辈都不如的人吗?刘辈尚能放徐竖离去,眼下卫俊如此痛苦,自己却不能做到大度吗? 不,不是的。 我是为他好。 可卫俊看起来不开心…… 她抬起头,喃喃道:“俊哥,你喜欢吃什么?做什么?只要你喜欢的,我都给你找来。” 再努力看看,一定有办法能让他回心转意的。 卫俊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就这样与你坐在一起就挺开心的了。” 好违心的话…… 杨瑛更难过了。都这样了,还说谎话骗自己……卫俊,果然是太善良了。 “没有具体的东西吗?” 杨瑛道:“我看你平日除了看书练武也不做其他,就没什么爱好吗?” 暖流在心底流淌着,卫俊望向天空的繁星,喃喃道:“倒有一人十分牵挂。” 他脸色微红,不敢看杨瑛。只对着漫天的繁星道:“若是可以……我希望能一直跟她在一起。无论前面是狂风暴雨、荆棘满地亦或是鲜花栀锦,都想陪着她走下去。” “……” 这天没法聊了。 杨瑛感觉自己快爆炸了。 她猛地站了起来,转身朝屋里而去。 “我累了,要睡觉了。” 说罢便是进了屋,竟是多一句话都不愿说了。 卫俊望着她逐渐隐没的身影,嘴角扬起,心情变得无比愉悦。 害羞了么? 他低头,低低地笑了起来。 杨瑛躺在火锅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这事又不能跟曹肃商量,就他那个疑心病,若是知道卫俊想投刘辈,估计能将人给直接弄死。可眼下这个情况已不是她能解决的了。卫俊铁了心要跟着刘辈混,这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将卫俊的心拉回来呢? 在孔府,红绿豆自然便只能跟她睡一个屋。守在外间的红豆听到屋里的动静,便走到内间,问道:“姑娘您怎么了?是不习惯吗?” 杨瑛坐了起来,冲红豆招手,“进来说话。” “嗳。” 红豆进了内间,跪坐而下,“姑娘,可是睡不习惯?” “唉,不是……” 杨瑛望着红豆,想了想道:“红豆,我能信你吗?” 红豆愣了下,立刻起身跪下,“姑娘教我们姐妹读书认字,待我们如亲人一般,姑娘这般问,奴婢惶恐。” “起来,起来。” 杨瑛拉起红豆,将她拉到自己的床铺上,道:“你别紧张,我就是有些心事,没人说,就想找你说说。” 她说着看了看外面,“绿豆性子活泼,你稳重些,跟你商量可能有所得。” “姑娘放心。” 红豆立刻道:“出姑娘口,入红豆耳,绝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杨瑛点头,“你们姐妹的品性我还是信得过的。” 顿了下便问道:“其实是这样的。就是有一个人,人很好,我也很在意他。但是他的心*思似乎不在我这里,总想着别人,这样的人我应该怎么去挽回,让他留下呢?” 红豆愣了下,然后就笑了。 “姑娘在说俊哥?” “没,没。” 杨瑛连忙否认,“不是我的事,其实是我一个友人,我替他问问的。” 红豆抿了抿,心想难道这就是少君常说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自然不会去揭穿杨瑛。想了想便道:“如果是很好的人,那直接问也是可以的吧?” “我问……不是,那友人问不出口。” “也许他的心思在您那位友人那儿。” 红豆道:“小时候我跟绿豆吵架,两人都要面子,其实心里早都不生气了,都在等着对方开口。所以,姑娘,也许您那位友人的朋友也在等着您的友人开口呢?也许他根本心思就没放到别人身上,又或者他不是太确定您友人的态度如何,所以在犹豫?不然奴婢想,一个人若真铁了心要离开一个人,哪会顾忌那么多?早就说出来了。” 杨瑛眼前一亮,“真是这样吗?所以他只是在意我,哦,不是,我那友人的态度?若她态度坚决,就不走了?” “嗯,一定是这样的!” 红豆十分肯定地道:“有些事猜来猜去可能会坏事,姑娘,您可要跟您那个友人说啊。别犹豫,赶紧问问才是。” 俊哥,看来你有希望啊!姑娘这都为了你睡不着觉了…… 第53章 .表白卫俊:果然不能对杨瑛的情商抱有…… 似是觉得自己找到了解决事情的办法,这一觉杨瑛睡得很踏实。早上起来,享用完了孔家的豪华早餐后,便去给孔完检查身体。 查完后,杨瑛陷入了沉思。 虽然现在能检测的设备几乎没有,但就目前的血糖来看,孔完的情况不是太好。也得亏他家境在这,能请得起名医,不然一般人早并发症完蛋了。 因此,杨瑛也对这时代的名医也感兴趣了起来。 看起来这些同行的确是有些本事的。竟能靠中草药就控制住孔完的病情,还真了不起。 “孔侯,我只能告诉您,消渴症是没办法治好的。” 对这时代的同行感佩了一番后,杨瑛便道:“即便是在山中,我们也只能控制。我只能告诉你,这种病只能靠养。一要多运动,也就是多走动,不要老坐着;二是饮食上要控制。像那些肥厚油腻的东西要少食,多吃些杂豆,如红绿豆等食物;主食的话……” 她伸出手,握成一个拳头,“你以后一顿只能吃这点米饭,不能多吃。还有,蔬菜要吃足,开水汆烫后,油要少放。另外,不要吃太甜的东西;水果的话,多吃些带酸味的水果,柰子不错,也能吃。” 她从自己的医药箱拿出药,“这药暂时一天吃两次,一次两片,餐前一炷香的时间内服下。切记,不要再吃肥厚油腻的东西。” 孔完接过药,看了看这个白色的瓶子,十分好奇地道:*“此物非金非玉,到底是何物所制?” “此事说来复杂,乃我山门中特制的一种材料。” 杨瑛没有说多,反正说了也不懂。 “此药珍贵,孔侯定要按时服药。不必忧心,此病只要保养得宜,不会影响寿数。” “多谢姑娘。” 孔完举手作揖,“不知此药多少钱一瓶?一瓶可服用多少日?” “这一瓶六十片,可用三十日。不过我给您的这一瓶里只有二十片。” 孔完蹙眉,“性命之事,不容有失。小友这药虽珍贵却是救命之药,老夫愿花重金购买。” “孔侯莫要误会。” 杨瑛道:“您到底适合吃哪种药是要尝试的。同样是治疗消渴症的药我这里有好几种,所以我先开一种让你试下,若有用就继续这样吃。这个药一瓶十金,与普通人家很贵,但您应该能承受。” 顿了顿又道:“此药制造艰难,若是十天后,您服药此药效果不好,我还得给您换药。所以,是不能有一点浪费的。” 听到杨瑛这样说,孔完心里稍稍舒服了些。他将瓶子往手里,翻来覆去看半晌,道:“这如何打开?” 杨瑛从他手里拿过瓶子,示范了下道:“就这样打开,温水吞服就好。” 孔完的眼睛瞪得老大,“这……这是药?” “自然是药。” 杨瑛笑着道:“若是一般药又怎能治消渴症?” 孔完想想也有道理。肃了半天的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意,“此言有理。若是吃下此药,那些不适之感能消除且不影响寿数倒也的确称得上神药了。小友应也知,这消渴症很是折磨人,若不是延请名医,吃了许多名贵药,老夫恐怕都没法这样坐着跟你说话了。” 杨瑛点点头,“消渴症就是其并发症可怕。只要控制得好,一般是没什么问题的。” 心里暗道:“原来这老头也是能表情如此丰富的啊。不然搞的,还以为是雕像呢。” 给孔完看了病,杨瑛也不再多做停留。兖州城里的事一大堆,且她也想直接跟卫俊表明心意,所以也就拒绝了孔完的挽留,直接出了孔府回兖州了。 回到了兖州,将需要她处理的公文处理完后,她便将卫俊寻来,道:“俊哥,我有话对你说。” 卫俊心里一动,心跳莫名快了起来。 她如此慎重的模样…… 是要摊派了吗? 到底是好还是坏? 杨瑛想了想,便道:“我不想跟你再继续玩猜谜的游戏了。俊哥,我问你,我待你如何?” “自是极好的。” “你觉得我兄长如何?” 卫俊想了想,道:“主公行事不重小节,也不看重门第,能与民共苦,自是极好的人。” “既如此……” 杨瑛深吸一口气,道:“你为何还想走?” 卫俊一脸懵,“我何时要走了?” “你说的啊。” 杨瑛见他还不承认,倒有些生气了起来,“你说你想的那个人心怀天下,仁义无双。我知道,在酸枣时,你曾与刘辈说*过话,你是不是想跟他走?刘辈那人惯会装好人的,你若跟了他,一辈子都将不得志!” “???” 卫俊一头问号,甚至产生了一种:我是不是在做梦? “你在说什么?” 卫俊意识到,这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误会了! “我是跟刘辈说过话。在诸侯联盟期间,我还与他兄弟三人一起喝过酒。但是,我什么时候说要跟随他了?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将我看成什么人了?我初到你手下,你便将几千兵马交与我,这等信任,我岂能辜负?” 杨瑛傻眼了。 不是要跟刘辈走? 那是要跟谁走?不可能啊!除了刘辈没其他人能勾走卫俊了啊! “不是刘辈?那是谁?那个仁义无双的人是谁?!” 杨瑛的声音高昂了起来,“我也不信,因为你在我心里就是顶天立地,一口唾沫一个钉的汉子!但是……你为了那个人拼命研究新器具,明明知道我是刁难你也无一声怨言,昨天还说你忧心,有许多人打那个人的主意,你让我怎么想?!你说,那人到底是谁?” 卫俊盯着杨瑛,也不回答她的问题。 杨瑛被他看得有点心虚,卫俊那句反问让她发现,自己这样怀疑卫俊,其实是在侮辱他的人格。身为书里义薄云天,忠肝义胆的第一完人好像的确不会做那样的事…… 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但,但他的确说了,有个人让他牵挂。 虽然知道自己可能错了,但想到他有人牵挂,为了另外一个人这样拼命,她心底就有些酸溜溜的。自己也说不清楚为啥会酸溜溜的,总之不大舒服,想无理取闹。 “怎么不说话了?” 她目光躲闪了起来,咬着牙,梗着脖子道:“心虚了吧?哈哈,你果然想弃我而去。” “弃你而去?” 卫俊忽然笑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最近变笨了。其实仔细回想下,整件事就是个大乌龙吧?自己真是着魔了!玉贞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绕弯子?毕竟,她在某些方面迟钝到可以主公那样的人都抓狂啊! 他揉了揉眉心,感觉心里的忐忑也没了。是了,她就是这样的人,而自己又在这里扭扭捏捏做什么呢?还是曹顺说得对。说出来,挺多是自己困扰,她是不会困扰的。 “难道不是吗?你说的那个人好像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似的……” 她口气酸溜溜的,“还非他不可了……” “对啊。” 卫俊嘴角噙着笑,听着她这酸溜溜的口气,心情很是愉悦。 “的确非她不可。” “所以,承认了吧?” 杨瑛酸得脸都成了腌黄瓜,“呵呵,说,是谁?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杰能让你如此牵肠挂肚。”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杨瑛哈哈笑,“总不会告诉我这个人在兖州城吧?” 卫俊嘴角抽了下。 感觉这世上了解她的人或许不是自己,也不是主公,而是曹顺…… 难以想象,这世上为何有*这样的人?学东西很快,简直可以说是过目不忘。 但是,就在这人情世故上的转折她怎么就是半点都没悟性呢? 卫俊不知道,这世上有种人就是智商高到离谱,情商低到令人发指。他们会难过,也能与人共情,但那种共情只会发生在事件直白地摆在面前时。 普通人能一眼看到阳光下的阴影,背后的曲折,但杨瑛就是没这种能力。她能应对孔完,完全是靠智商。靠着自己强大的记忆力来记住曹肃说的话,做的事,然后就像做题目似的,A对A,B对B,抽取相似行为事件应对。 这种让,你让她猜?猜到天亮也猜不到第二层,但是她的脑子却又会歪到十万八千里外去。 卫俊有些认命了,喃喃道:“玉贞,那个人就是你啊。” “哈,终于说出个人名来了……嗳,嗳?我?” 杨瑛眼睛一下瞪圆了,“你,你说啥?” 卫俊叹气,“傻瓜,那个人就是你啊!” 杨瑛瞪着眼,表情凝固了。 心怀天下,仁义无双的人是我?所以他那天找自己,只是想跟自己表明心迹,愿意一辈子追随自己? 这俊哥…… 嘴角慢慢上扬,咧着嘴刚要笑,却听卫俊重重叹了口气,道:“果然……不直接说就是不行……” “嗯?” 杨瑛一头问号:啥意思啊? “玉贞,我想跟你在一起。” 卫俊忽然上前了一步,靠近她道:“不做你的护卫,也不当你的同僚,我想跟你一起生活,搭伙吃饭,吃一辈子那种,你愿意吗?” “搭伙吃饭?吃一辈子?” 杨瑛望着卫俊,刚恢复正常的眼睛又慢慢瞪圆了,“等等……你的意思?不,不,这怎么可能呢?你这么帅又能打的……你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伸出双手,两个大拇指竖起,弯了弯,碰了碰,“是,是这个意思吗?” 卫俊虽未见过这动作,但立刻就明白了这动作的意思。 脸一红,偏过头道:“你明白就好了。” “天啊!” 杨瑛惊呼了起来,“你,你说得是真得吗?你,你,你对我?” 她手指了指卫俊后又指了指自己,“我没在做梦?” 卫俊一脸奇怪,“你为何这般惊讶?好似很意外似的。” 说罢又将头偏过去,“你跟孙册的对话我听见了,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愿意。” 说着便是转身,“我去巡城了。” “等等。” 杨瑛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你表白完了就走,这算啥?” “嗯?” 杨瑛红着脸,“我们那里都是要先谈恋爱再结婚的。虽然我跟你相识也很久了,但总归还不算了解。我觉得,我们可以以爱侣的身份先在一起……” “这怎么可以?!” 话未说完便被卫俊打断了,“卫俊虽出身低微,但也知礼法大于天。无媒无聘不成婚,我岂能污你名节?” “啊?” 杨瑛傻眼,“可我老家……” “不行。” 卫俊道:“你已下山,不能再拿*你老家那套放到山下来用。我断不能毁了你名节,你若愿与我在一起,我这便向主公提亲。” “这,这么快?” 杨瑛直摇头,“太,太快了吧?” “那你是不愿?” “不,不是的。” 杨瑛觉得自己对卫俊的确没有过什么想法。但他告白后,她忽然就有了想法。想想看,这样一个颜值爆表,武力值爆表的人说要跟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哪个人不会动心呢?别人说这话可能是骗人,但这可是卫俊啊!那个书里最完美的人! 再加之自己也从未正儿八经地谈过一次恋爱,若是能尝试尝试倒也不错。 “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 杨瑛道:“就是先不要去提亲。我们本来就天天在一起干活啊,又不是关起门去做什么苟且的事,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的名节……” 杨瑛摊手,“天天混在男人堆里,用你们这儿的眼光来看,名节那种东西我本来也都没了吧?” 卫俊噎住了。 杨瑛这坦诚的…… 可想想这话好像也有些道理。他们本来就天天见面,甚至像这样单独相处的时候也有很多。只要双方都恪守那条线,好像也真没什么?是自己矫情了? 见他不说话了,杨瑛又继续道:“其实这样也是为了你我好。我们老家不提倡盲婚哑嫁,婚前有了中意人,都会相处下试试。比如一起吃个饭啊,说说话啊,到哪里一起游玩下……这样相处下来,彼此的性格若能磨合便成家,若不能便早早散了,免得成怨偶。” 卫俊十分惊讶,“这样的话,女子不会饱受诟病吗?” 杨瑛笑了,“怎么可能?这都是个人自由,无人有权指摘。” 顿了下又道:“怎么样?俊哥,咱们试试?” 第54章 .交易孔完:能不能给我一辆自行车…… 卫俊答应下来了。 只是答应后,他感觉怪怪的。 明明是他主动先表白的,怎么说到最后,好像最先表白的那个人是她?而且,看她那个样子,也没感受到她有多喜欢自己啊。 不过,她很欣赏自己,对自己有好感应该不会错。想想她那酸溜溜的口气以及自己表白后她嘴角上扬的样子,心里又安定不少。 有些人慢热,玉贞就是那一类的,自己不要想太多,高兴接受就好了。 青州前线,坐在中军帐的曹肃陷入了沉思。 已经到达青州十天了,但他们还是没拿下青州城。尽管有火器帮忙,但是青州这伙白巾出奇地顽强。更要命的是,因为知道了他们手里有可以轰开城门的神器,所以他们早早就劫持了百姓,以百姓作为威胁,让曹肃不敢轻易动用火器来开城门。 若放在以前,曹肃也就用了。毕竟在他原来的观念里,为达到目的死一点人是没关系的。但是自打和杨瑛接触后,尝到了百姓支持的甜头后,他就不大愿意这么干了。 如今他在世家哪里名声臭大街了,若再不抓住百*姓的力量,以后还如何在世立足?只是眼下青州白巾抓了百姓要挟他,这城攻不破,粮食一天天消耗,城中百姓多有被杀害,届时即便勉强将青州打一下,一个已经被劫掠一空的青州要来又有何用? 郭浃等人对此也是一筹莫展。人不能有软肋,一旦有了,许多事就难做了。 郭浃顶着偌大的黑眼圈,与戏志又是商量了几夜,最后商量出一个计策来:挖地道。 杨瑛弄起了小高炉后,曹军便一直换装。以前淘汰下来的武器也被重新回炉熔炼,然后做成了各种工具。而之前杨瑛说,一个军队里,负责工程的士兵也少不了。工程这个词对他们大昭人来说很新鲜,但也不难理解。 在军队里增加工程兵的概念被吸收后,他们也组建了这样一支队伍。这些士兵其他事不干,专门就学习怎么构建防御工事,怎么挖土打洞。 既然眼下无法破城,那便让这些工程兵出来试试,看看能不能挖个地道潜伏到城墙附近,然后再爆.破。 曹肃思来想去,也只有这办法了。但问题是,这个办法需要消耗的时间长,而他们带出的粮可不多了。 杨瑛在兖州城里还不知怎么样,也不知能不能再挤出粮食给他们?杨瑛很快就收到了曹肃的信。 她立刻回了信,将这些日子与世家的交涉给说了一遍,然后表示会立刻派人运粮过来。 曹肃接到杨瑛的回信后很意外。 他实在想象不到,两年多前还如憨子一个的杨瑛如今竟能与世家交涉,还成功弄来了粮食,稳定住了兖州的局势,安抚了民心。 他沉默久久,才低低感叹道:“果然……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说罢便是吩咐道:“立刻安排人去接粮。” “喏!” 大量的压缩饼干、罐头肉、脱水蔬菜、开水可泡的淮山面等物被搬到车上。骑行的公里数越多,空间扩增就越多,而系统每次奖励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品类越来越丰富。 杨瑛的空间里堆满了各种速食品、药品以及粮食。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作为军队应急使用的。现在曹肃那边缺粮了,自然要拿出来。 而曹肃这回的做法也让她很安慰。这个在书里屠城过几次的奸雄应该是意识到人民的重要性了。只要她继续努力,用现代的思想去影响他,她相信得了仁义之名的曹肃这回一定能完成统一大业! 看到希望的人干起活来总是特别起劲,两天后,可供四万大军所食的粮食被装上车,一群武装到牙齿的士兵带着当地帮忙的百姓出发了。 这些百姓听说官府要征人其实很害怕的。哪里晓得,杨瑛这个“代刺史”不一般。在贴出告示后,便立刻派人去做大家的思想工作。 其实也没什么好做的,因为这些来做工作的人都是带了东西来的。钱是没有的,但是是杨瑛从世家那搞了不少粮,系统现在奖励的又多,*所以她便用粮和盐来代替工钱。 凡是愿意去押送粮草的,一人给一天给三斤粮,回来后再给盐十斤。路上吃的,也都包圆了。士兵吃什么,民夫就吃什么。另外,每人还发双鞋。 最后一条是杨瑛告示贴出来的前一晚上零时加上去的。系统不知从哪捣鼓了一批劳保鞋,看成色明显已在仓库积压很久,显是没人要的东西,直接塞她这了。 杨瑛也不嫌弃。讲真,许多民众大冷天都穿得草鞋,甚至光着脚。这批劳保鞋虽然因时间原因,不是很新了。但她不嫌弃,民众也不会嫌弃啊! 而且直接弄了一百二十万双过来,除去军队要消耗的,剩余的也穿不完啊。索性给民夫当工资发,不但能消耗掉一些库存,还能拉拢下民心。 鞋子是先发的,因此拿到鞋子的民夫都不敢相信,这样好的鞋子是给他们穿的。好吧,劳保鞋虽然样子过时了,但在物资匮乏的年代也曾在种花家风靡过。除去劳保鞋外,这个鞋子还有个更响亮的名字:解放鞋! 其他不说,就胶质的鞋底所含的技术含量就要甩这个世界几千年了。而这鞋穿在脚上,其实挺舒服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农民工兄弟选择这鞋。 轻便、透气,鞋底软和,穿在脚上感觉能多走好些路咧。只是这样好的鞋穿着去运粮着实有些心疼,有些人干脆就把鞋子藏起来,依旧穿着自家的破布鞋去运粮了。 杨瑛见此也只能微微叹气。 太穷了,一点点好东西都舍不得用,就跟她的祖母一样。 她不去勉强这些民众,只关照带队的曹真好好对待民众,那些罐头肉、罐头鱼的别舍不得吃,多给民众吃一点。 曹真点头,拱手道:“玉贞小妹放心,必会好好对待这些民夫的。” 曹真走了,带着五百兵和一千民夫上路了。杨瑛给他们准备了一些散震雷,若真遇上不长眼的,也好有个应对之法。 日子一天天过去,而城里的局势也彻底稳定了下来。而孔完服药效果很好,老头也上道,联络了各世家,很快,关闭的商铺又重新运营了起来。除此之外,他又通过自己的人脉给杨瑛筹集了一批粮,有三十万石之多。 杨瑛见老头上道,便赠送了二十瓶药给他。孔完这下对杨瑛的感官更好了。对于能救自己命的人,还如此上道,他自然愿给对方面子。 总之,因着有孔完出面,杨瑛倒是省了很多事。只是杨瑛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因为通过走访,她很快发现,许多民众又消失了…… 战乱固然会带来牺牲,但如此多的百姓忽然消失,显然是不正常的。很显然,这些世家又趁着战乱玩起了抢人的把戏,而对此,杨瑛是不能忍的。 且不说良心不良心的,就说说利益。如今天下十三州,经此一战,兖州与青州必然会全部落入曹肃手中。而书中的曹肃也正是经*过这一战斗才在诸侯中脱颖而出,为以后的事业打下了基础。 所以,这两块地是必须要好好经营的! 战后什么事最重要?自然是恢复生产,恢复民生。所以他们后面所需的劳力巨甚,这些世家这做法无疑会妨碍他们在兖州的利益,这事可容不得! 杨瑛想了想,便立刻将士兵又派了出去。他们要做的就一件事,将兖州有人口聚集的地方都走访一边。简单来说,就是统计人口。 那些三老多与地方豪强有勾连,杨瑛信不过他们。但兖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想要短时间内摸清楚底细也非易事。于是,杨瑛又贴出告示:招聘户籍统计人员。 认字的最好,不认字的,若能将事情说清楚,也能来报名。城里的士兵不可能都派出去,而去一个地方调查不可能让一个士兵前去。所以,民众哪怕不认字,但跟着做点辅助工作,壮壮声势也是好的。 杨瑛这番动作自是瞒不过这些豪强,很快就有人聚在一起,猜测杨瑛想做什么。集村并寨的事他们可是知道的,他们便想了,杨瑛不会想在圣人的家乡也搞这一套吧?思来想去的,便想给杨瑛一些警告。哪里晓得孔完知道这事后却是态度怪异:集村并寨乃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尔等为何要反对? 这态度简直太意外了!孔完这是疯了?这么向着杨瑛?别说什么圣人不圣人的,孔家人难道不要吃喝?真要是圣人,就不该如此好享受啊。 初雪降临,将大地染成了一片白色。孔家庭院内,杨瑛坐在亭子里,给孔完添了些茶,笑着道:“孔侯不愧是圣人后裔,如此心怀天下,瑛感佩至极!” 她端起茶盏,“今日以茶代酒敬您一杯!来日若我大兄得朝廷重用,必向朝廷建议,封孔府为圣衍公府。” 孔完笑笑,举起茶盏回敬了下,道:“小友虽不习先祖之书,但所行皆与祖先教导无异。完虽资质平平却也知这天下的人心若乱了,那便是真正的乱世来临。” 孔完这番话倒也不完全是虚伪矫情之话。到底是圣人后裔,得到的知识传承何等多?他家中奴仆虽多,可却从未像那些世家那样,趁着混乱故意抢人。他家的仆人佃农都是自动来投的。 所以,他也看得清楚。这董谏死了,诸侯并起,四处抢地盘,天下大乱之势已是很明显。若是这个时候没有人能力挽狂澜,恐怕他们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儒家独尊的事也是在昭武帝时期开始的。若大昭完了,他孔家还能有这地位吗?所以,大昭不能乱,也不能亡。他孔家在大昭已是一等一的人家,他若出来说句什么,有几个人敢质疑? 既已是钟鸣鼎食,第一富贵的人家了,他犯得着去跟曹肃作对吗?而且人家这边还承诺了,若他助他们,他们将来必会让孔府更上一层楼。 直接封圣衍公,这等荣耀*若能在他手里完成,来日死后也能面见祖宗了。 至于曹肃能不能兑现?呵呵,若是曹肃都不能兑现,那天下也没人可兑现了。 这些日子他也不是在家干坐着的。自打曹肃入城后,其实他就一直在观察。从杨瑛跟他买粮,再到接济难民,虽然这些事都是杨瑛做的,但却也能被认作是曹肃的意思。 乱世人命不值钱,可乱世中能重视人命,那成事是早晚的。而且,兖州城破得那么快,据说是用了某种他们不知道的手段,且事后他也派仆人去观察过城门,的确如流言传得那般,是用某种巨大的力量一下给破开的。 曹肃杨瑛两人对世家无甚敬意,可对百姓却又如此仁慈,这两人的将来必是难以估量的! 正是出于这点,他才愿帮杨瑛说上几句公道话。再者,杨瑛手里有可以救他命的药,与她闹翻可不明智。 “小友不必如此。” 孔完道:“你那日宴席上说的话可谓振聋发聩,老夫闻得此言,当真是羞愧至极。我孔家享着朝廷供奉,先祖的荣光,如今世道大乱却无所谓,若不在这个时候助小友一把,以后如何面见祖宗?” 杨瑛脸上笑着,心里却是啐了起来。 呸!不是俺给你画了个圣衍公的大饼,还握着能救你命的药,你能对我这么好?不过说起来,孔完倒的确比其他世家想得长远,这点倒能好好利用。 “世道丧乱,苦的终究是百姓。” 杨瑛故意叹息了声,“能得孔侯支持,瑛却是发自真心感佩。以后孔侯若是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 “当真能开口?” 孔完笑着道:“如果我想跟小友讨要一件珍宝呢?” 杨瑛愣住了。其实这也算得上是半句客套话,而孔完这样重礼又含蓄的人居然会这么直接的跟她要东西? “孔侯是要什么?” “我听闻小友有个骑行营,所用车架皆是二轮的。之前有幸入城有幸见人骑过,不知小友能否割爱一辆于我?” 第55章 .占便宜俊哥送的礼物 杨瑛愣了半晌,忽然笑了,“孔侯,您也是妙人,竟不觉这东西粗鄙么?” 孔完笑了笑道:“小友也莫唤我孔侯了。孔某痴长你这多岁,若不介意,便唤我一声叔父,以长辈子侄身份相处吧。” “哦,好的,孔叔叔。” 杨瑛倒也会顺杆爬,“既然叔叔想要,自是舍得。” “哈哈!” 孔完大笑了起来,“玉贞真是妙人啊!这车老夫瞧见了便心生好奇,不满玉贞,老夫其实是好奇心很重之人,平日也喜欢研究器具……” 我听到了啥? 杨瑛只觉自己身心都被震荡了。 那个一本正经的孔完被人附体了?叫了声叔叔咋画风就变了呢? 孔完笑呵呵地道:“听闻小友颇善制器,我这儿有副我改进过的耧车图,小友可否帮我看看?” 杨瑛接过图,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惊呼,“条播机?!” “山门中*是叫条播机吗?我们这儿叫耧车,是好几百年前的先人发明的。后来武帝时期,将一二耧改成了三脚耧车。我思量许久,觉得改成七脚的亦行……” 杨瑛深深地被古代人民的智慧给震撼到了。可问题是,这样好的东西为何之前不见有人使用? “使用此物可用牛马骡来拖拽,以前三脚耧三人加一头牛可播种一顷地,我觉得改成七脚的能播种两顷……” 杨瑛一下就明白了。这东西的使用需要财力,一般小民哪里负担得起?且看这架势,这玩意估计也只掌握在少数世家手里,自己没见过这东西也就正常了。 她低头,仔细观看着图纸,想了想道:“我觉得没问题,设计方面,若是稍做改进,能更省力些。” “哦?小友有何高见?” 杨瑛笑了笑,道:“孔叔,我帮你做改进,这耧车以后也能不能给我用用?” 孔完愣了下,随即便笑了,“玉贞真有君子之风。行,若是能帮我改进得更精妙,你随意取用便是。” “那就谢谢孔叔了。” 杨瑛作揖,“晚些时候我会告诉大家这是孔叔改进的,以后农民播种时也好记得您的恩惠。” 孔完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可嘴里却道:“不必如此,能造福万民也算不愧先人教导。” 别矫情了。 杨瑛心中鄙视。同时也抓住了一个重点:孔老头真得很在乎这些虚名啊! 嗯,以后知道怎么跟孔完打交道了。动不动就给他来点表彰,树个碑,立个传啥的。喜好虚名之人给他好名声就可能变成真正的好人呢。 告别了孔完,杨瑛出了孔府,卫俊上前,道:“都谈妥了?” 杨瑛点点头,“他想要一辆自行车。” 卫俊脸上出现了片刻呆滞,显然也没想到,一本正经的孔完居然会对自行车感兴趣。 杨瑛见他这表情,便忍不住笑,“你也觉得惊异吧?” 卫俊回过神,道:“是有一点。” 杨瑛推起自己的自行车,“走,回家吧。这两日该处理的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有孔完帮衬,那些世家也不敢太过了。咱们也趁机放松放松,我请你吃酒去。” “吃酒?” 卫俊笑了,“你会喝酒吗?” 杨瑛笑了,“我这喝酒可是遗传的。我毕业那会儿,跟同学第一次喝酒就喝了三瓶啤酒呢!” “啤酒是什么?” “晚些时候拿一罐你尝尝。不过今日不喝啤酒,我那有上好的青梅酒,回去找个酒肆,咱们也喝一口去。” “好。” 一行人回了城,杨瑛进了城里最大的酒肆,寻了个包间,将自己的青梅酒拿出来,给卫俊倒了一杯,道:“这是我家乡特有的蒸馏酒,也叫白酒。将青梅泡入这酒中,再加入冰糖,经三到六个月的浸泡后,这酒喝起来便好入口许多。” “冰糖?” 卫俊接过酒盏,好奇地望着酒盏里琥珀色的酒液,“这冰糖又是什么糖?” “这个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 杨瑛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道:“你尝尝看。” 卫俊点头,轻轻抿了一口,忍不住惊呼,“这酒好辣!” 好吧,大昭没有白酒。所以哪怕青梅已将酒精吸得差不多了,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酒喝嘴里还是会感到辣的。 “好酒!” 卫俊喊完一句又赞叹了起来,“从喉咙暖到胃里,冬日喝这酒人舒服。” 杨瑛笑着道:“不过也不要贪杯,这酒度数不低。” 她抿了一口,望着桌上的红泥小炉,道:“兖州靠海,这海鲜锅倒也有特色。” “我便不怎么爱吃海鲜。” 卫俊指着红泥小炉边上的白切羊肉,“比起海鲜,我还是更爱牛肉。对了,你做的捆蹄也好吃。” “等过年了再做几个给你吃。” 卫俊嘴角带着笑,“自打父母去世,兄长与嫂嫂虽待我也不错,但像这般细致的关爱却很久不曾体会过了。谢谢你,玉贞。” “你我之间不用说谢。” 杨瑛将酱油、醋、辣椒倒入碟子里,又加上了蒜末,道:“羊肉沾了这酱料好吃。” 卫俊都乐了,“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这些佐料?” “不是怕孔老头留我吃饭吗?” 杨瑛道:“他家那个饭我实在吃不下去。都清汤寡水的,还不能说话。我便带着佐料,万一他想留我吃饭,我还能趁机推广一番。” 说着又咂咂嘴,“不过他并未留我吃饭,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卫俊大笑,“玉贞,你也太逗了。” 说着便从海鲜锅里夹了一只虾,也不顾烫手,给剥好后,沾了点醋,放到杨瑛碗里,道:“我观你平日喜欢吃这大虾,多吃点。” “你对我真好。” 杨瑛心里暖暖的。这男友也太好了吧?还给自己剥虾? “你也给我夹菜啊。” 卫俊笑着道:“不过玉贞你也要吃点肉。我发现你不怎么吃肉,都是吃些海鲜河鲜。” “我有吃啊。” 杨瑛道:“我十天都要吃一回鸡汤或者鸭汤。” 卫俊蹙眉,“那些家禽怎能算肉?” “那不是肉是什么?” 杨瑛笑了起来,“我在陈留吃的是河鱼,到了这儿吃海鱼,像这些贝壳类的偶尔吃吃。鸡鸭什么的,十天吃一次,蛋白质摄入足够了。俊哥,我可是大夫,相信我,这样吃才能身体更好。当然,若是吃点牛肉更好。只是牛是重要的生产工具自是不好吃的。 我以前在老家很爱吃牛肉,不过自打来了这里,经常下地,看见牛耕地那么辛苦,倒也不再想吃牛肉了。” 卫俊点头,“都说医者仁心,玉贞,其实你感情也挺丰富的。” “我当然丰富了。” 杨瑛瞪眼,“我是性格直爽了些,但我不傻。” 卫俊抿抿嘴,没有说话。只是眼角带着的笑意让杨瑛的眼睛又瞪圆了些,“你那表情什么意思?” “没什么,来我敬你。” “你说清楚。” 杨瑛固执地道:“我感觉你在嘲笑我。” “没有,没*有,俊不敢。” 杨瑛哼了声,“算了,不跟你计较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拍在桌上道:“为了让我们能更好的了解彼此,我做了一个恋爱计划。事先声明啊,咱们工作都很忙,可不能因为谈恋爱而荒废的事业……” 卫俊将纸拿过来,快速浏览了一遍,脸就红了。 但再想想这份计划,又有些哭笑不得。 “玉贞,去哪吃饭,去哪游玩,什么时候去,带谁去这个我没意见。但是这个……” 他指了指纸上,“你为什么要将这个写上去?且不说此举有违礼法吧,但情之一字不是水到渠成之事吗?为何连你我何时牵手,甚至……” 他偏过头,忍着心中的羞涩道:“连亲密这等事也要规划好?” “我没写亲密啊。” 杨瑛一脸无辜,“我写的是亲嘴。” “……” 卫俊忽然觉得自己白长这大个了。在面对着杨瑛时,自己倒像个姑娘。她倒坦坦然的,甚至连什么时候亲密都规划好了。 “这个不能做。” 卫俊道:“不合礼法。” “这不试试我怎么知道你行不行啊?” 卫俊瞪大眼,“你什么意思?我身体没毛病。” “……” 杨瑛脸一红,后知后觉地感觉:这句话好像有点歧义……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杨瑛望着卫俊。此刻,那张俊朗的脸变得冰冷。他虽少言寡语,但并不是一个爱生气的人。见他薄唇仅抿,杨瑛知道自己冒犯到他了。 她想起网络流行的那些梗,忽然觉得好有道理。 男人这种生物,最是脆弱。当你质疑他们的能力时,他们便会变得歇斯底里。这能力,无论是工作能力亦或者是其他…… 果然,像卫俊这样的男人也不能免俗吗? 这样一想,她便低低笑了起来。 男神原来也有弱点啊。 再看卫俊,便觉这张硬朗帅气的脸多了一丝可爱。 卫俊见她笑,便道:“以后成亲了便知道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杨瑛笑得更起劲了。 网络前辈们说的对啊。 男人都是幼稚鬼!瞧这话说的,真幼稚。 “臭美,谁说我一定要嫁你了。” 杨瑛哼着,十分傲娇地道:“现在只是试试。” 卫俊咬咬牙,忽然觉得牙齿好痒。很想上去啃她一口,让她说自己不行。 “总之……” 他指着纸上,“这个要去掉。还有,我一定会娶到你的。” 说着便从自己袖口里掏出一个木盒,“这是送你的。” “送我的?” 杨瑛收了笑,从卫俊手里接过木盒,打开一看,见是一把造型十分古朴的梳子,有些惊讶地道:“这是檀木?好香。” “攻破兖州时,我得了一段绿檀木。我儿时跟着兄长学了一些木工的活,见你梳头的梳子用料都很普通,便想给你做把梳子。” “是你亲手做的?” 杨瑛一下就感动了。 “檀木质地坚硬,做成梳子可不容易。” 她猛然想起之前卫俊的手破了,连道:“你*之前弄破了是因为给我做梳子吗?” 顿了顿又道:“你让别人做就是了,何必自己亲自动手?你知不知道你这双手多重要?以后勘定战乱还要靠你这双手呢。” “如果让别人做,我买一把便是了。” 卫俊显得很严肃,“如果只是敷衍了事,又如何显出我的诚意?” 杨瑛不知说什么好了。长这么大,她头一次觉得自己情商不够用。 “你的诚意我感受到了。” 杨瑛想了想道:“不过你还是要爱惜自己。” 说着便抱怨了起来,“你打仗也太不要命了,你以后可不能这样。流血受伤太多对身体很伤的,我可不想以后守寡。” 卫俊笑了,“你刚不是说你不一定会嫁我吗?那还怕守什么寡?” “……” 杨瑛语塞。沉默半晌后,便瞪眼,“还吃不吃饭?快点吃!” 卫俊轻笑了下,给她夹了片羊肉冻,“嗯,快点吃饭吧。” 喝了几杯酒下肚,杨瑛开始胡说八道了。 “卫俊,我真没想到你会喜欢我。这怎么可能呢?我这人总被人说蠢,没眼力见,说话让人讨厌。可你是什么人啊?你可是最完美的人。长得好看,脾气好,还特别能打,我到现在还感觉跟做梦似的…… 那啥……以前也有人说爱慕我啊。我很认真地回了信,也把这份恋爱规划给他们看了,但看完就跑了。你会不会也跑了啊?” “他们?” 卫俊握了握拳,“有很多男子跟你坦诚心事吗?” “你还没回答我。” 她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卫俊身边,坐了下来,往他身上一靠,“如果你也跟他们一样,那我先占,占点你便宜。啊,俊哥,你肩膀真宽啊……” 卫俊想躲开。杨瑛明显是醉了,这等便宜可不能占。可问题是,杨瑛醉了,胆子也更大了。她直接靠在他肩膀上,没一会儿,便直接将头窝进了他脖子,手也不安分地将他搂住,“你身上好暖和……” 卫俊握住她乱动的小手,入手只觉这双手软柔至极。握在自己掌心里,便有些不敢用力,怕稍一用力便将这双手给弄疼了。 他努力维持着想将她搂入怀中的冲动,低头望着还在嘀嘀咕咕的她,再次感觉自己拿反了剧本。比起杨瑛,自己更像个小姑娘…… 第56章 .给我打杨瑛: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时间好像停滞了一般。 嘀咕了一会儿的杨瑛渐渐就没了声音,直接睡着了。 她睡得倒安心,可卫俊就难受了。作为一个正常的人,心爱的女子靠在自己身上,哪可能无动于衷? 他不知自己花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将杨瑛给抱了起来,用自己的披风将她完全包裹住后,缓缓走出了包间。 楼下的士兵见了,当下便明白是什么事了。 定是玉贞先生喝多了。 众人不由发笑。玉贞先生总说自己酒量好,可现在看…… 完全是吹牛嘛! 当然,笑归笑,先生的名节还是要保护好的。*立刻将马车牵来,让卫俊把人放上车后,才问道:“将军,先生喝了多少酒?” “三杯。” 噗! 士兵们死死咬着唇。不能笑,不能笑,吹嘘自己海量的先生三杯就倒了。 卫俊也是无奈。 杨瑛这家伙是不是对酒量好有什么误解?再想想她说的那些话,便是脸燥得厉害。什么有便宜不占就是王八蛋,就这么想占他便宜么? 脸上臊得厉害,可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再想想她那计划,他眼眸又暗了下来。 玉贞的计划会不会太长了?两年?要他看,再过两月就能去跟主公提亲了。早点将人娶回家也好安心些,省得被人惦记。 杨瑛醒来时,外面已是一片漆黑。 她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疼的脑袋,迷瞪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好像靠着卫俊睡着了? 想到这里,她便笑了起来。当时醉是醉了,但也有点意识。就看卫俊坐在那儿,那薄唇微抿的模样感觉被帅到不行,便趁机借着酒醉放肆了一把。 谁让他已经是自己男票了呢?趁机占点便宜应该也不算道德沦丧吧? 对了! 她猛然起身,跑去找自己的包。 卫俊亲手做了一把梳子给她,她得好好收起来。长这么大,还是头次收到来自男朋友的礼物呢。 她这边一有动静,外面的绿豆便跑了进来,“姑娘,你醒啦?快,来人,掌灯。” 屋内的黑暗很快被驱散,杨瑛坐在等下,仔仔细细地看着手里的木梳。木梳上并没有任何雕刻的花纹,但是梳子打磨光滑,一点毛刺都没有,可见打造之人的用心。 她欢喜地拿着梳子翻来覆去地看,然后发现这梳子上并非一点雕刻的痕迹都没有。在木梳尾端的手柄上,上面刻了两个字:瑛俊。 杨瑛望着这两字,心里被甜得不行的同时又好想笑。 瑛俊?英俊?哈哈,自己跟俊哥名字都这么搭吗? 绿豆与红豆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 总觉姑娘这样好花痴啊…… “绿豆,红豆。” 正想着,就被点名了。 杨瑛拿着木梳在两人面前晃着,“看见没?这梳子。绿檀木,俊哥亲手做了送我的。” “恭喜姑娘。” 红豆姐妹俩行礼,“这是好事要将近了吧?” 杨瑛道:“自然是好事。” 说着又痴痴笑了起来,“俊哥英俊又能打,要是我跟他相处下来合适,我就让他去跟兄长提亲。” 红豆抿嘴笑了起来,“姑娘为何一定要考验俊哥?俊哥的人品有目共睹的,何不直接跟少君提亲?” “难道是因为聘礼?” 绿豆忽然道:“说起来……少君发的俸禄并不多,且俊哥还要给姑娘当护卫,而姑娘你从来没给过他俸禄啊。” 杨瑛卡住了。 是了。 我好像从来没给卫俊发过工资? 曹肃舍家反董,虽这一年多来情况略有些好转。但要养这多兵,管这多人的吃喝嚼用,还要接济难民,其实也是很艰难的。因此,从他到下面所有将*领、谋士的俸禄都很少。 初创嘛,艰辛点也是能理解的。可现在被绿豆这么一提醒,杨瑛才猛然想起,卫俊可是做了两份工作,但只拿了一份工资,自己这好像疏忽得有点过分了…… 想了想,便道:“明天就给他补上。” “可姑娘你自己也没俸禄啊。” 红豆道:“那些钱可都是你的私房钱啊。” 红豆明显带着打趣的意思,但杨瑛却听不出来,反是认真地道:“他给我当护卫自然得我发俸禄,不能让人白干活了。绿豆,谢谢你啊,你不说我都忘记了,一直没给俊哥发过俸禄。你去打听下,典维的俸禄多少,俊哥给我当了快三年护卫了,我一次性给他发足了。” “喏……” 红豆两姐妹从杨瑛屋里出来,对视了一眼便忍不住笑了。 姑娘这是思嫁了吗?这么急着给俊哥发俸禄?怕没钱来下聘? “你去打听下,典维俸禄多少。” 笑过后,红豆便道:“其实问问曹顺就行了。” “嗳,我这就去。” 绿豆笑嘻嘻的跨出院子,哪成想,卫俊却是迎面走了过来。 “你家姑娘醒了吗?” “醒了醒了。” 绿豆道:“奴婢这正准备去给姑娘找点吃的。” “我给你家姑娘做了鲫鱼蛋羹,酒醉后吃这个最好。劳烦绿豆姑娘,将这蛋羹转交给玉贞。我今日晚上要巡城,待明日再来看她。” “喏。” 绿豆又返回了院子中,笑着道:“俊哥真是贴心,又给姑娘做了汤。姐姐,你拿去给姑娘,我去打听事情。” “嗳,你去吧。” 红豆接过汤,送到屋里后便道:“姑娘,俊哥给您做了您爱吃的鲫鱼蛋羹,快起来吃一点吧。” “俊哥来过了?” 杨瑛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他人呢?” “说今晚要巡城,他明日再来看你。” 红豆说着便将小案几端到杨瑛跟前,“姑娘,俊哥对您真是太好了。” “这是自然。” 杨瑛望着蛋羹,忍不住眯起眼,一脸得意地道:“我对他也好啊。红豆你看,俊哥的手艺真好。这蛋炖得真光滑,跟镜子似的。” 红豆抿嘴笑,“是是是,俊哥就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儿。姑娘,您啊,抓紧了。奴婢可听说,他家嫂嫂呀一直在操心他的婚事,一直找姑娘跟他相看呢。” “什么?” 杨瑛手顿了顿,有点焦急地道:“他一直在相亲?” “那倒没有。听顺公子说,他都拒绝了。不过他父母早亡,全赖兄长不弃、嫂嫂不嫌才养到这大。都说成家立业,不成家如何立业?俊哥今年也有二十二了,他兄嫂如何能不急?” 红豆道:“姑娘,再相处个半年差不多就行了。您跟他呀,都耽搁不起了。” 本以为这样说,杨瑛会有点想法。哪里晓得得知卫俊都拒绝后,杨瑛的焦虑一下就没了。她吃着鱼汤,道:“既然这样,那就把这个当作对他的考验吧。与其将来变怨偶,我情愿现在*多了解下。” 红豆:…… 六日后,负责押送粮草的士兵与民夫回来了。与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前方的捷报。通过挖地道的方式,曹肃成功的攻破了青州,并俘虏了二十万青州兵! 捷报传来,整个兖州城都陷入了欢乐的海洋。 日子尽管还很贫穷,但是百姓从曹杨身上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如今曹肃大胜则意味着,兖州与青州将正式完全落入曹肃手中。有这样仁慈的主公来当家,百姓怎能不欢呼? 百姓们很快乐,而杨瑛这边却是很紧张。这多士兵投降固然是好事,但也会给后勤带来很大压力。青州城里已没粮,许多白巾军甚至拿百姓当粮食吃。曹肃杀了一批这样的人作警示后,便让送粮队回来报信,让她赶紧再送一批粮食过去。 去年陈留大丰收,加上之前开垦了不少荒地,其实他们的存粮是很多的。但如今不光要管二十万投降士兵的吃喝,还得管青州百姓的吃喝,杨瑛算了算系统这边给出的所有存粮,感觉还是有点勉强。 没办法了,只能再去外出购粮了。除此之外,这个冬日也不能闲散下来。兖州青州的水资源也很多,老办法,再组织人去凿冰取鱼吧。 而她也得再拿一批现代物资出来去倒卖。她亲手写了封信给孙册,然后将信交给曹真,道:“真哥,无论如何你都要将信以及这些东西亲手交到孙册手上。” 顿了顿道:“眼下这形势,哪怕粮价高一些也能接受。” 曹真抱拳道:“小妹放心,我定将粮食带回来!” 送粮的、买粮的纷纷出动,而杨瑛也得不到片刻闲暇。她组织起百姓,四处去凿冰取鱼。为了能补上粮食缺口,也算是拼尽全力了。 很快,她又接到曹肃的信:今年正旦没法回兖州,青州混乱,还需好好经营,让她继续代管兖州一切大小事务。 杨瑛拿着这封信,只觉身上担子沉重。曹肃的信任固然让人感动,但这也意味着,从她接到这封信起,兖州境内所有生民的重担算是正式落在她身上了。 之前曹肃虽将兖州托付于她,但她也只是帮忙恢复战后秩序。而现在曹肃这封信下来,等于她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兖州刺史。不但要抓生产,安抚百姓,还得坐堂了。 刺史府里不可能一直没有主事的人,且百姓除了吃喝外,也有许多公道需要主持。其他有州县官的地方都在正常运行,但兖州城内,已有不少案件积压,这些都是要刺史才能处理的。 如今曹肃这信送来,明显短期内是不可能回兖州了。而百姓的事也不能再耽搁,所以她得全权担负起刺史的责任,坐堂听讼,为百姓主持公道。 为此,她不得不将抓生产的事交给卫俊,而自己则去处理那几大箩筐的竹简。 好在,来了这么久,古文功底也上来了,看这些公文倒也不算吃力。她让原刺史*府里的文书将案件按照急重轻缓四个等级分好,然后便火速处理了起来。 曹家的女先生坐堂这可是新鲜事。在公文浏览三日后,杨瑛开堂听讼了。 大昭的公堂听讼与电视里演的很不同。前文就说了,亭有亭长,乡有三老啬夫,基本上一般的小案都在这个层面就解决了。了不起,便是传到县一级,再往上那可都是较大的案子了。 而刺史掌管一方民生水利不提,还有着类似督察御史的职责,可监督百官,可直接上书朝廷。能把案子闹到这里的,那都是大案要案! 因此,看到一个女子开堂,所有人也是好奇。这些案子其实都是说不清的陈年旧案,很多都事涉权贵,这姑娘得了曹公的令就直接开堂莽干,真不知自己要审的是什么人吗? 杨瑛当然知道自己要审的是什么人。比如她眼下要审的第一个案子便是一桩涉及本地豪族的杀人案。 说来讽刺。豪族杀人素来是不要理由的,地方上的官吏因着要仰仗他们,也不敢轻易过问。除非被杀的人一样身世显赫。而像杨瑛手里的这案宗,被害者只是一个小地主,虽也有点钱,但怎能跟豪强世家比? 这小地主的女儿被本地刘姓豪族霸占后,不堪凌|辱自尽了。这小地主想尽一切办法把案子告到了刺史府,但可笑的是,在小地主回家后,山匪袭来,全家27口人全灭。 而这件案子就发生在兖州入侵之前。如今这卷宗在刺史府里,只能说明前刺史接了这案子。如此,事情就变得有趣了起来。 前刺史刚接了案子,兖州就被攻破,其他人基本都活得好好的,就刺史被杀了,这事不是挺值得回味的吗?作为一个看了一千多集柯南以及诸多公案小说的杨瑛立刻就察觉到了这些看似毫不相关的事件里,其实有一个完整的细节脉络。 而她又想继续搞集村并寨,想搞这个,光靠孔完发话还不够,她还需要个正儿八经的理由来给当地豪族一点颜色看看。 所以她把这个案例给挑了出来,放在自己接收兖州后,第一个案子来审。 传票在昨日便已发到了刘姓豪族手里。他的坞堡离着兖州并不远,半日可达。所以,选在今日开堂公审也算是给足了对方面子。 那什么,总要来个先礼后兵嘛!咱把道理占足了,对方若不识趣,真要打杀下来,也怪不得她。 一群百姓站在刺史府外,踮脚看得起劲。这个女先生审案怎么跟旁人不一样啊?怎么多了两排拿棍子站立的人? 好吧。杨瑛觉得种花家宋明清时期的排衙很有气势,不但能提升衙门的威严性,还能对犯人起到威吓作用,所以便从军营里抽掉了二十个专门执行军法的士兵过来。 这些士兵平日在军营里就是干吓唬人,惩罚人的活计。让他们过来干这个,也算专业对口。除去这个外,她还让工匠*连夜做了惊堂木、高案几、高椅以及行刑用的宽凳。 这凳子宽四十五厘米,长两米,高度在六十厘米,前后左右各有手铐脚铐,中间还有一个束缚用的皮带。 这凳子没其他作用,就是打板子时使用。让人面朝下地躺上去,然后打板子。这等事若是放在几年前,杨瑛必不忍心做。但是来了这么久了,她也明白了,乱世用重典这句话的含义。 不树立威严,在这乱世根本没法做事。 准备好一切,开堂,等人来。 这刘家人还算给面子,到了巳时,按照传票上规定的时间,准时到了刺史府。 人一进门,刚要行礼,却见左右士兵拿着杀威棒在地上一阵猛敲,嘴里还喊着:“威……武……” 这一出,直接将刘家家主刘青给弄懵了。 啥意思啊? 杨瑛猛地一拍惊堂木,厉声道:“堂下可是刘庄乡刘家堡刘青?现在我代理兄长审理王家灭门一案,你可有疑议?” “玉贞姑娘,我既来了,自是对您审理此案无疑议。” 刘青身板挺得老直,神色淡淡地道:“不过,在审案前,我要告诉姑娘一件事。” “何事?” “我先祖乃是武帝第十三子,淮河王。” “哦?” 杨瑛故作疑惑道:“这与你犯法有何关联吗?需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即便皇室后裔也不可随意杀人啊。” “放肆!” 刘青怒斥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哪来的胆子敢说这话?我刘氏的天下还没完呢!再者,案件尚未审理清楚,你如何断定是我杀人?” “这就怪了。” 杨瑛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大昭不是以儒独尊吗?难得阁下没有听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话吗?既是圣人门徒,难道我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有错吗?天下最贵者为民,而非你这什么皇室后裔!” “大胆狂徒!” 刘青怒了,指着杨瑛骂道:“你如此轻视皇室,显是有不臣之心!乱臣……” “行了,行了。” 杨瑛打断他,“我又没领你刘家的俸禄,何来为人臣一说?你也别在那嚷嚷了,我既能唤你过来,自是已掌握了相关证据。眼下给你个机会,你是乖乖自己招认呢?还是要我摆开证据跟你讲讲道理?” “你,你!” 刘青傻眼。 这啥人啊?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你别瞪我。那王氏女被你掳回家可是许多人看见的,我已走访了相关乡邻,都说是你将人强行掳去,第二日人便死在你家中。” “她是自尽。” “哦?” 杨瑛一扬眉,“如此说来,你承认王氏女是你强行掳走的了?” “我何时……” “啪!” 杨瑛猛地一敲惊堂木,厉声道:“刘青!想清楚了回答!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若敢撒谎,大板伺候!” 她话音落,那些士兵就很配合地敲了敲杀威棒。 “你是在威胁我?” 刘青阴沉着脸道:“那王氏女是自愿跟我走的*。” “那为何第二日就自|杀?” “这……” 刘青被噎了下,随即又道:“这我如何知晓?许是反悔了吧。” “我大昭风气开放,武帝时期,有女丧夫,家中提亲门槛亦被踏破。王氏女既是自愿跟你而去,必是想博个富贵。若是富贵不得,哪怕贞洁已失,像她这般贪慕权财之人亦不会自|杀。” 杨瑛一脸寒霜,“而我走访乡邻,发现被你霸占的女子非王氏一人。只是那王氏性子刚烈,其父亦一样。不忿被你凌|辱,上告刺史,你强占民女一事才被揭发出来。如今我给你机会自辩,你最好识趣一点,如实交代也好少吃些苦头。” “她想死便死,我如何知道她为何要死?!” 刘青被杨瑛问得无话可说,而周围民众也开始议论了起来。 “是啊,我大昭女子失了贞洁虽会被议论,但也不会因此获罪。” “尤其是这种被人强占去的,乡邻只会报以同情。” “我看这刘氏子有问题,都回答不出玉贞先生的话,只能死犟。” “你这是打算抵死不招了?” 杨瑛朝士兵们使了个眼色,道:“来啊,扒了他裤子,打三十板再说。” “你,你敢!” 刘青脖子都红了,气得直哆嗦,“你这毒妇!是要屈打成招吗?!还要当众羞辱我?!你羞辱我等于羞辱……” “我刚刚便说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杨瑛眼里满是冰冷,“你皇室后裔的招牌在我这儿不好使。” 顿了顿又道:“屈打成招也得是你真得有屈才行。可我掌握的证据里,每一条都指向你,包括王家灭门案。如今你又回答不出我的问题,所以我可以上刑有错吗?哪一个罪犯没上刑前不是嘴硬得很?呵呵……” 杨瑛冷笑着,“你放心,上过板子你若还不招,我这还有刚刚让人做的夹棍。知道什么叫夹棍吗?夹棍分好几种,不过我让人做的是夹手指的……” 她注视着刘青,一字一顿道:“因为十指连心痛。夹手指比夹其他地方有趣多了,你说是不是啊?” “我看你敢!” 刘青厉声道:“曹肃初来兖州,正需我等世家豪强相帮,若是……” “若是什么?” 杨瑛笑了。 她绕过案几,走到刘青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不到一米七的男子,冷声道:“难道你们世家不清楚我是什么人?我做过什么事?你们那坞堡拦得住我杨瑛吗?! 我告诉你,以后只要是我兄长在兖州当家,我便容不得你们这些世家豪族胡来!强占民女,灭人满门,你对得起你皇室子弟的身份吗?!高祖为了反抗前朝□□,为了安抚民心,入关时与民约法三章的事你都忘了?!你对得起高祖皇帝,对得起万民对你们刘氏的供养吗?!来人,按他上刑椅,给我打!” 第57章 .反抗世家:杨瑛,你等着! 刘青懵了。 被家里派来打探消息的一些世家子弟*也懵了。 真敢打?这可是皇室后裔啊! 杨瑛没跟他们废话,一群受了教育的士兵也跟这个时代的士兵不一样了。在他们的心里,百姓才是最重要的。而且都是穷苦人,受够了这些豪族的盘剥,因此打起人来那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他们将刘青抓过来,三下两下就脱了他裤子,架着人直接往凳子上一按,也不顾他挣扎叫骂,直接手铐脚链给扣上,抡起棍子便是噼噼啪啪地打了起来。 “哎哟,疼,疼!” 刘青已不上自己屁.股给人看了去的事了。因为这一棍棍打下来,真得很疼啊! 杨瑛端着茶盏,慢悠悠地喝着,“怎么样?要不要招?” “狗官,你想,哎哟,想,想屈打成招,做,做梦!我刘家跟,跟哎哟,疼,疼……” “呵,我又不是官,你找谁来跟我算账?” 杨瑛放下茶盏,“你以为人死了就不能开口说话了?等这三十板打完,我让你见见会说话的死人。” 刘青一哆嗦,但容不得他多想,便又惨叫了起来。 不得不说,打板子这种事的威慑力还是很大的。三十板子,这还是在杨瑛招呼过的情况下,士兵们才没下死手。不然,这三十板子当场打死都可能。 如今嘛…… 杨瑛望着血肉模糊的刘青,冷笑了声道:“要招了吗?我先跟你说,如果我现在给你医治,你挺多以后走路会有点瘸。如果我不给你医治,你这下半生怕是要在火锅床上度过了。” “毒,毒妇……” 刘青已是奄奄一息,但嘴巴却还是硬得紧,“你,你这是屈打成招。” 杨瑛叹了口气,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将证物呈上来。” 几个士兵从里间抬了几个棺木出来,堂外顿时骚动了起来! “怎么回事?!这是棺材?” “还带着泥,这是将人挖出来了?” “这,这有违天和吧?” 刘青立刻叫了起来,“你,你居然挖坟,你,你会遭报应的!” “呵。” 杨瑛冷笑了下,“人又不是我害死的,要报应也报应不到我身上。再说,如果能沉冤得雪,想来王家人泉下有知,亦不会怪我的。” 说罢便道:“将棺木打开。” 棺材其实之前已经打开过了。杨瑛已经仔细检查过尸体。她虽然不是法医,但却是外科医生,一些基本的东西还是能看出来的。 比如这些王家人虽已化作白骨,但是骨头多处碎裂,如果只是遇上了土匪,一刀杀了了事便好了,干嘛要将人的骨头都敲碎?这分明是虐杀! 王家人不甘女儿冤死,上告刺史府,刘青怀恨在心,对其虐杀,也是合情合理的推测。所以,就凭这点,杨瑛有理由相信,王家人是被害的。 而且,根据卷宗显示,王家说,刘家说女儿自尽,是上吊而死的。这点,与刘家给出的说法吻合。 她检查了王氏遗骨,颈骨完好,没有损伤痕迹,那么上吊自|杀说就*不成立了。 棺盖被打开了,杨瑛让人将骸骨拿出来,一些胆小的民众开始惊呼。 杨瑛拍了拍惊堂木,道:“肃静!大家不用怕,冤魂只会索命害他的人。” 话是这样说,可看到森森白骨,民众还是会害怕的。见此,杨瑛暂停了堂审,给刘青上了点云南白药。这家伙暂时可不能死了,还得继续审案呢。 让士兵出去安抚了民众后,喝了盏茶,又继续开审。 杨瑛带着一次性手套,指着王氏的遗骸道:“你确定王氏是上吊自|杀的吗?” “毒妇,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将我打成这样,我是不会……” “掌嘴!” 杨瑛话都没让他说完,直接让人拿了特制的小竹板子给打了两下。 “公堂之上,威胁主审,我可以直接治你个咆哮公堂之罪!现在,我问你答,多说一字,掌嘴伺候!” 刘青真没法了。 杨瑛这家伙完全就是不讲道理啊! 他不敢嘴硬了。也是,像他这等享福惯了,又没信仰的人,哪可能有傲骨来抗过刑罚呢? “你确定王氏是上吊自|杀吗?” “是。” “好。” 杨瑛笑了起来,“你承认就好。” 她指着王氏脖颈骨道:“你知道我是学医的吧?我山中医术对于人体构造最是熟悉。我先告诉你,上吊之人是如何死亡的。” 她来回踱着步,一字一顿,语速缓慢地道:“上吊之人,在被绳子勒住脖子后,绳子会压迫颈部的血管。” 她在自己脖颈上比划了下,“如此,大脑的供氧就会不足;而后,因着呼吸道被绳子压迫会导致窒息;而颈部受到压迫后,会刺|激迷走神经,继而引起反射性的心跳停止……” 她望向刘青,“你可能觉得这堆话你都难以理解,但我之所以要说得这么清楚,便是要告诉你,我们山门中的医学就仅凭着对人体构造的了解,便能大致判断一个人的死亡原因。当然……” 她笑了下,“你可能会说我在装神弄鬼,但是我还要告诉你,因着上吊必须依靠绳索在高处进行,所以等于你四肢和身体的力量是全部作用于颈部的。但我们的脖子根本无法承受整个人的重量,如此一来,上吊之人必会将颈椎折断,从而导致死亡。” 她指向了王氏的脖颈,“如今王氏脖颈完好,并无损伤,所以上吊之说从何谈起呀?” “这,这……” 刘青语塞,在绝对的证据面前无法自圆其说,那嫌弃就很明显了。 外面的民众也纷纷点头,“虽然不是太听得懂,但上吊脖子会断听懂了。有理有据,这的确可疑。” “玉贞先生受仙人教导,一般人在她跟前撒谎必是要被拆穿的。” “许是,许是我,我记错了……” 刘青憋了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话。这下好了,都不用杨瑛怼他了,群众都看不下去了。 “人命大于天,这事也能记错?!” “他们世家豪族何时将我们平民*的命放眼里?我们在他们眼里连狗都不如!” “杀了他!让他再狡辩!” “杀了他,杀了他!” 呼声一阵高过一阵,百姓的愤怒已经彻底被这句话给点燃了! 杨瑛拍了拍惊堂木,道:“肃静!” 喧闹的场面立刻安静了下来,杨瑛望着这些百姓,拱手道:“各位乡邻放心,若人真是他杀的,依我大昭律法,必是死|刑!” “你,你不能杀我!” 刘青激动地道:“我是皇室后裔,我姓刘!” “闭嘴吧,你!” 群众因为这句话又再次激动了起来,“你们享着我等供奉,却将我等视为猪狗屠戮!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皇室子孙?!” “赶紧判刑!” “一家二十多口人都被你杀了,你死了也不冤!” “皇室子弟就能乱杀人吗?这天下都是你们家的,你不是更该守礼知法吗?!” 案子审到这样已是明了了。所以,还有啥好说的?直接去刘家抓人,将所有奴仆家兵都抓来,只有手里有人命的,参与王氏灭门案的,统统绞刑! 不是说王氏是上吊死的吗?那就让他们尝尝上吊死的滋味好了。 让人连夜做了绞刑台,而前去抓人的官兵也不客气。 直接拿着炸.药就将刘家坞堡给破开了。 这群人,犯了法还敢还手,不给点厉害他们瞧瞧,还当曹家军都是吃素的呢! 一大群人被抓了过来,杨瑛连续审问了十多天,才将这件案子结束。不是人人都有傲骨,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像刘青那样狡辩。随便吓唬了一番,就有人熬不住,将所有事都交代了。 这下好了,人证物证都有了,可以直接判了。 当然,这本书的世界既是仿照种花家古代写的,那判处死|刑的流程也跟种花家古代差不多。所以,这事还得上报,得天子朱笔御批才行。 刘青显然也知道这点,所以嘴还是硬得很。杨瑛冷笑,“隔壁的袁贞都将你刘家冀州刺史杀了,你这个犯法的刘家人我杀了也算不得什么。” 刘青懒得理杨瑛。袁贞是四世三公,有人望,杀了个刘氏子弟朝里有人说好话。你杨瑛有什么?我还不信你真敢杀我。 于是抱着这样的念头,直到绳索套住他脖子时,他还在想:不会是做戏吓唬他吧?然后,他的世界就陷入黑暗了。 失去意识前,最后闪过脑海的是:她还真敢…… 刘青被吊死了,连同他那一堆狗腿子。 这事很快就在兖州地面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一群豪族如临大敌般,纷纷聚在一起,商讨对策。 杨瑛行事如此狠厉,看来陈留那集村并寨政策她早晚是要实行的啊! 人都被她统一安排起来,那个什么镇上还安排了衙役巡逻,就这样,以后还怎么去抢人?那些泥腿子有了人庇护,还会畏惧他们吗? “必须去拜访孔完!” 有人提议道:“他不能因着自个儿的命就任由杨瑛胡来!” “说得对*!” 另一个人怒吼着,“他孔完可是圣人后裔!不能这么自私!” 于是一群人去找孔完了。 孔完倒也没拒绝他们,将人请了进来。上了茶后,便道:“集村并寨不是好事吗?你们为何要反对?” 众人差点被这话气死! 你个老不死的,还敢这样问?难道你不清楚原由吗?这事大家都在做,便是你孔家也不怎么干净。这等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事,你居然好意思直接问出来? “孔侯,我们知您欣赏杨瑛,但她的所作所为完全不像是受圣人教导的啊。她今日敢杀刘青,说明眼里根本就没有陛下,没有忠孝二字啊!” “那刘青强抢民女,灭人满门就有忠孝二字了?” 孔完嗤笑了声,“你们人也捞够了,便是依着她又如何?那多家仆还不够用吗?你们不要忘了,她杨瑛手里有能直接破开城门的利器。她与曹肃二人,一人带军打仗,一人主后勤,此一事后,人望将被推到极致。我就想问问你们,你们身上都是打了几根钉,敢跟这样的人横?” 孔完面露鄙夷,冷笑了声道:“老夫是不敢跟这样的人横的。得民心者得天下,越是乱世,这等人的追随者就越多。不然你们以为白巾是靠什么成事的?白巾最终别灭不是朝里将军有多厉害,而是他们的脑子不行。 但杨瑛与曹肃就不同了。杨瑛看着耿直憨傻,但其实是大智若愚之人。她义兄曹肃的父亲都官拜太尉了,但还因其出身不被世族接纳,与其舔你们的臭脚,不如将百姓抓手里。看看,这效果不是出来了么?听我一句劝,算了,莫要与这两人作对,斗不过他们的……” “孔侯既愿认命,我等也不勉强。” 兖州第二大的世家王家家主王攀起身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认命,我王攀可不认命。” “你要做什么?” 孔完也起身,“子项(王攀表字),你我也算是多年朋友了。这事上,你可不能犯糊涂啊。你忘了,兖州城是怎么被曹肃攻破了?我兖州的城墙算不得天下第一,但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但就这样的城墙连曹肃一日都挡不住,你与他作对,是螳臂当车啊!” “她杨瑛要诛我心,我便要她命!” 王攀一拱手,道:“告辞了!” 所有人都跟着王攀走了。孔完望着这些人的背影,沉默久久,叹出一口气,喃喃道:“这兖州真要变天了……” 杨瑛敢果断将刘青吊死,就说明,她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她很清楚吊死刘青能为自己带来什么好处。而且,她既然已经把事做到这个份上了,那就不能再收手了。世家已经得罪光了,而百姓还在看着,若怂了,百姓那边也讨不到好,以后谁还支持她? 与杨瑛的交谈中,不能发现,此人的确是心慈且心怀天下苍生,而这样的人其实是最可怕的。 她或许会迷茫,或许*也曾心软过。但是,一旦只要触犯到了她划下的红线,那么不会有半分情面可讲。可以这么说,如果那日曹肃屠杀百姓,她一样会跟曹肃翻脸。 因为,从她做的事就不难看出她的底线在哪。 那就是百姓! 谁动无辜的百姓她就会找谁索命!这样的人相当可怕!心中有大爱者才更可能手段狠厉且无情啊!这群人…… 孔完闭上眼,眼角有泪滚落。 王攀…… 这个一起长大的好友,自己怕是要给他去收尸了…… 第58章 .反了杨瑛: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抓起来…… 气温骤降,天空飘起了小雪。 风雪里,绞刑台上的刘青等诸多狗腿犹如风中杨柳般,随着寒风轻舞着。 自打明白了乱世必须要用重典的道理后,杨瑛对这些事就没再心软过。为死者讨公道是一回事,震慑其他人又是一回事。人已经被判了绞刑,那没道理不继续利用下去。 这也算刘青这个作恶多端的皇室子弟为这世界做出的一点贡献吧。毕竟,他这一辈子,几乎就没干过几件好事,也没什么贡献。 入夜,雪更大了些。杨瑛将几个硕大的鲢鱼头煸好,加入水,酒,看着汤炖白了,便将豆腐放下去。 这个天守城极为辛苦。做个鱼头豆腐汤给士兵吃,也好让他们舒服些。 豆腐刚放下去,厨房外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 “小妹,大事不好!” 曹顺焦急的声音传来,还未见到人,声音先传来。 “世家反了!” 杨瑛转身,望向厨房外,惊愕道:“你说什么?” “世家反了!王攀带的头!现在卫俊正带着人过去抵抗!粗略估计,他们起码有两万人!”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小妹,所有世家联合起来反抗我的话,他们的家兵家将加起来怕是不止两万!我怀疑,这还只是先头部队!” “砰!” 杨瑛将手里的铁长勺狠狠地拍打在灶台上,厉声道:“好日子不过,非得作!立刻派人开火器仓,将火器运到城头去!还有,城里立刻戒严,反是敢与世家勾结的,无须上报,就地处决!” “是!” 杨瑛快步走出门外,没有再骑自行车,直接从曹顺那儿接过一匹马,跨上马,便直接朝城门而去。 她来了这么久,也不光光是在搞后勤。卫俊武力第一,骑射无双,有这好的师父在,不跟着学点什么自保的能力,那才是真傻。 挥动着马鞭,快速前行,很快便到了城楼下。 “先生小心!” 守在城附近的士兵立刻将她围住,挡在她面前,“敌方有弓箭,当心箭矢。” “我没事。” 杨瑛推开士兵,拿过士兵手里的盾牌,放在自己身体一侧,提着盾牌便快速上了城楼。 城楼上,卫俊正在组织人反击,而地上已躺下了很多士兵。 “速派人去通知箬娘,让她带入过来治疗伤员!” “是!” 卫俊走了过来,“这里危险,你先下去。” “我危*险,你们就不危险了吗?” 杨瑛道:“没事,风大,他们的箭矢很难射中人。” 卫俊想想倒也是这个理。地上躺着的士兵都是被偷袭的,没有警觉,被乱箭不小心射死的。真要警觉出来,加上防御箭矢的盾牌,还真不容易射中。 “那你小心些,别靠城墙太近。” “嗯,我知道了。” 杨瑛顿了顿又道:“火器已经让人去运了,你让人去准备投石机,等会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卫俊惊讶,“我们火器制造不易,本就不多,要用在这些人身上?玉贞,他们虽有两万人,但是他们是攻城的,且兖州城又被你加固了,想攻破我们没那么容易。” “速战速决。” 杨瑛道:“火器是不多,但也足够吓唬他们了。现在百姓对我们的信心还不是很足,我们今日就是要在这里给世家一个大大的教训,以后百姓才会拥护我们。” 顿了下又道:“并且以后才敢跟世家说‘不’字。今日我们打的不光是守城战!我们打的是天下的人心!要百姓向我们,今日就绝对不能手软,也不能输!” 卫俊很是惊讶! 杨瑛居然能想得如此长远?倒不是他小看杨瑛,而是杨瑛在某些方面的确很不行啊! 杨瑛望着卫俊,有些纳闷地道:“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没,没……” 卫俊抿嘴笑了,“玉贞,你真聪明。我这就组织人去挑衅他们,等火器到了,放他们到城边,先直接扔下去,让他们吃一波!” “好!打仗我不懂,都听你的!” 火器被运来了。 而卫俊也很飙起了演技。 假装难以支应这多箭矢的攻击,故意让城墙上出现慌乱,而对方只是一群世家子,招募的家将也没经历过战争,如何能玩得过卫俊? 卫俊见人都涌上来了,还假装让人抵抗,直到城下聚的人越来越多,这才下令扔炸.药。 “轰,轰,轰”的巨响声将黑夜彻底点燃,好似大地都受到了波及,在晃动了起来。 无数人的惨叫声响起,而更多的人则是直接连声音都没人发出,便已无了声息。四肢、鲜血将城下变成了人间炼狱。 而城楼上,士兵们还在往下扔炸.药。趁着这伙人被震得反应不过来时,再扔几个,好多消耗点对方的实力。 城下,火光四起,哀嚎声不断。而一群世家子弟已经完全懵了。 这…… 是什么东西?! 本就不是正规军,被这样一吓,哪里还有再战的心思?当下便是立刻鸣金收兵,跑了。 他们跑,杨瑛也没拦着。只是叫来了人,组织了军中最能打的一批精锐,骑上快马,从几个城门出城,直奔王攀等人的家中而去。 想打就打,想跑就跑,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她这个兖州代刺史不要面子的啊? 直接把家人都抓来,看你们往哪跑! 不过杨瑛的节操到底还是没掉光,还是嘱咐了前去捉拿人的官兵,除非暴力抗*捕,不然不可伤人性命。 她是现代的好青年,不搞株连那套。抓了他们的家人也是想少死点人,让他们早早投降。 派出的官兵都是军中精锐,都是掌握了知识的先进分子。根本不用杨瑛多说,立刻就明白怎么做了。 他们到了王家,直接用火器将坞堡炸开,刀也不□□,带着刀鞘,看见人就敲。家中有武力的基本都去攻城了,留下的这些“弱小”哪经得起这些兵丁折腾? 没几下就直接投降了。 将人全部绑起来后,他们便进入宅子,其他东西也不拿,直接将粮仓给搬了个空。反正这些世家其他不多,多的就是马车。虽然被他们拉走了很多马匹,但还剩下不少嘛!用来运东西足够了。 利索地干完这些事,直接回城。 王攀等人惊魂未定,被吓得魂都没了!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什么样的器物能有那么强大的力量?!那东西太恐怖了,简直如神的手段一般,太吓人了! 跑出去老远,确定没人追来后,这才稍稍安心。 王攀擦了擦头上的汗,道:“那东西应该就是破开兖州城的东西了。” “传言果然不假,杨瑛造出了神器。” 另一个世家子谢陸一脸后怕地道:“难怪孔完不肯参与这事了。王兄,如果杨瑛手里有那样的东西,这天下迟早是曹肃的啊!” “别慌……” 王攀道:“那东西想来制造也不易,不然曹肃早就横扫整个天下了。” 众人一想也有道理。但想想火器的威力又有些害怕,心中便萌生了一些退意了。 只是王家是仅次于孔家的存在,若是直接将这心思表露出来,怕也是得不到什么好。索性便附和了几句,然后各自带着家兵散去。 被杨瑛派出的斥候看见这一幕差点就笑了。 这都什么人啊?说起来也都是读过书的人,怎么就这么无知呢?料到他们会回家去,但绝对没想到,他们会带着各自兵马直接散伙回家。 这到底是打仗还是过家家?若是等回到家,杨瑛再派人直接攻打坞堡,岂不是要全灭?居然连个商议事的总部都不设,打完就各自带人回家,这简直太搞笑了! 再想想就是这群蠢货掌握着帝国的命脉,骑在他们穷人头上作威作福,便又觉气得不行! 这群人,早晚都收拾了! 王攀带着人回家,结果一到家口直接傻眼了。 我的家呢?坞堡大门去哪了?! 人呢?都去哪了?! 怎么都没了? 很快,一个仆人从坞堡里爬了出来,哭着喊着跑过来,跪倒在地,“少君!那杨瑛派人来袭击了坞堡,家主和老夫人以及府中所有人都被她掳走,只将小的留在这人,给您带话。” “什么?!” 王攀身子晃了几晃,眼前开始发黑。 “少君,少君,撑住啊!那杨瑛狡诈又狠辣,若您倒下了,就遂了她愿了!她现在将人抓走,无非是想要好处。少君给她运点粮,将家主*换回来,再推个人出去,届时这事就算解决了……” “杨,杨瑛……” 王攀推开诸劝说的人,将刀猛地插入地中,咬牙切齿地道:“你不守规矩,就莫怪我不仁义!来人,将方圆百里的泥腿子都给我抓来!她不是爱民如子吗?我倒要看看,她爱的子民都站在城下,她还敢不敢用那东西!” “少君,如此会引来非议吧?咱们毕竟不是……” “闭嘴!我的娘老子都被她抓了,你还要我忍下去不成?!迅速给我去办!” “喏!” 四下奔走而出的人群很快消失在黑暗里。望着自己残破的家,被搬光的粮仓,王攀只觉心如刀绞,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而就在他心痛难忍时,家兵们却是私下暗语了起来。 “他将我们祸害了还不够,还要去害别人……不若我们趁机反了吧?” “我看行。那杨瑛乃是仁义之人,若是我等抓了他去邀功,别的不说,必能还我等自由……” 第59章 .震慑杨瑛:放心去吧 说反就反! 他们这伙人原本都是平民,都是被这些世家抓来的。在这里有干不完的活,吃得还不如在家里。与其这样憋憋屈屈地活下去,不如趁着这机会将王攀绑了,来日也好不受牵连。 说干就干。 家被毁,亲人被害的人其实是最有勇气的。因为,除了这条命,他们在世上已是一无所有了。 士兵们默默传递着信息,待王攀进主屋休息后,便有人将带去攻城的火油给偷了出来,淋在那些木质的房屋上。 黑暗里,所有人都默默地行动着。他们没有任何交谈,但却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将王攀抓住。 “走,走水啦!” 惊呼声打破黑夜的寂静,残破的坞堡内立刻混乱了起来。 跳脚的,喊人的,看着热闹,但就是没人去救火。 被强行抓来的平民想反,那些自愿来的也想反。为啥呀?王攀的人品就这么差吗?倒也不是的。主要原因还是被炸.药给吓坏了。 那玩意是人能抵抗的?他们投身王家是想活下去,可不是来送死的! 见有人反,那自然也就顺着一起反了。大家都想活,目标一致,那就是朋友了嘛! 这下好了,王攀悲催了。 他裹着皮裘刚跑出来,直接就给他那些好部下给擒住了。当然,也有忠心的,不过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少部分忠心的人哪里抵得过“深明大义”的大部分人? 到了天亮的时候,这群人已抓着王攀到了城下。 杨瑛几乎一夜没合眼,靠在城墙上,裹了张皮裘,与士兵们一起守城。曹肃把兖州交给她,是信任。她万不能辜负了这份信任。兖州,一定要守住!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场战斗来得突然,结束的也突然。 就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一伙人拉着王攀过来了,说是投名状。他们也不要什么好处,就是想讨口饭吃,能恢复自由身。 杨瑛立刻答应下来了。 这伙人*有四五千之多,正好不是要集村并寨吗?可以先让他们把小镇建起来,等明年再安排人住进去。若是有意从军的,也可以从军。待遇与曹家军一致,绝不搞歧视。 杨瑛让人将骂骂咧咧的王攀关押起来后,就带着这些人去参观了军营。其他也不看,就主要看伙食。 见到曹家军人人能吃饱,甚至还有肉吃,许多人就心动了。那些没了家人,没了地,就剩自己一个的,当场便拍着胸脯表示,愿意加入曹家军,从此只效忠曹肃一人。 杨瑛乐了。 忽然觉得这些世家都是大善人。自己手里一共就四五千人,曹真还带走了一批人去购粮,人手正紧缺着,现在有了这些人的加入,那可太好了。 他们亲自将王攀抓来,等于是将世家得罪光了,不靠着她杨瑛,还靠谁? 于是,杨瑛很快就给他们发了衣服,还让他们在刚刚建好的澡堂子里给洗了个澡。 小高炉炼钢时会产生水煤气,杨瑛感觉这能源放着不用也有点可惜,索性就将炼焦的瓦窑也放在了小高炉旁,然后又在地下铺设了陶瓷管道,在不远处建了一个澡堂子。 这样炼焦的热能就能充分利用,可以在冬天也洗上一个舒服的澡。而这样的澡房目前已经有三个了。这三个澡房都是公用的,主要是给炼焦、炼钢工人使用。 其中一个澡房甚至开辟了女浴室。只是这时代的姑娘保守,都不来洗,现在也就杨瑛带着她那群医护女学生和几个婢女在用。 建设澡堂在兖州算是个新尝试。尝试下来,杨瑛感觉体验感还不错,只要注意安全,经常检查管道,注意通风问题,那就不大会出现什么意外。所以,这个澡堂以后还能推广到陈留去。 当然,炼焦炼钢这事也只能在特定的地方进行,所以以后要建澡堂还是得再想办法的。毕竟,不可能将小高炉建到镇子上去吧。 这事可以慢慢规划,而眼下安排这群人洗澡,然后检查身体才是正道。 曹家军经过杨瑛几年的教育,已成了一群很有纪律并讲究的人。不随地吐痰、大小解、勤洗澡洗头等规矩几乎已成了军规。 他们也不是当初两眼不识丁的文盲了。上了一年两课,也知道,卫生工作搞不好会生病,还可能引发瘟疫,所以对于这些新来的,那都是亲自下场,指导这些人怎么清洁自己。 用皂角熬的皂角液将身体头发都清理几遍后,这些士兵还给这些人的头发上洒上了药粉。这些人都新来的,万一带点虱子啥的,大家晚上就别睡觉了。 一群新来的兵丁被一群老兵折腾了一番,心里自是有怨气。这干啥呀?都洗干净了,还得将人头发掰开瞧瞧?不光瞧,还洒药,当他们是瘟疫吗? 不过这些怨气随着午晚餐的上桌即可就消散了。 为了欢迎他们的到来,后厨今日宰了好几头羊,弄了好些鱼,还*下了汤饼,整了好丰盛饭菜欢迎他们加入曹家军。 一些人望着眼前的饭食,尽管之前就参观过曹家军的伙食,可到了这会儿还觉跟做梦似的。 有人使劲地掐了掐自己,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些东西…… 真是给他们吃的? 端起碗,默默地吃着。吃着,吃着,有人就哭了。 从能记事起,除了自己娘老子,就没人对他们再这样好过了。 曹顺望着这些人,呵呵笑,“你们命好,碰上玉贞。吃了这碗饭,以后就是我曹家的人了。玉贞对你们也没别的要求,就一点,守规矩。军营里的规矩都是她定下的,第一条就是不可以拿百姓一针一线。若是给我们发现,你们仗着武力欺压百姓,那对不起,等着你们的可不是军法伺候,而是直接杀掉!都懂了吗?” “是!” 一群人喊得响亮,心里都亮堂了起来。 这规矩听着就让人舒服。他们也都是老百姓,没少受兵痞的苦。这杨瑛能定下这样的规矩,说明是将他们百姓当人看的。跟着这样的人干,保准没错! 士兵们开心了,而王攀就难过了。 杨瑛带着他的父母过来,让他们单独见了一面,然后就让人送上了丰盛的饭菜。 王攀只以为杨瑛是装腔作势,根本没想太多,照样大吃大喝。直到第二天,他被人带出牢房,带上了绞刑台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昨天那顿是断头饭…… 他惊叫了起来,“杨瑛,你不能杀我!我们王家自前朝起……” 杨瑛望着他,冷笑了下,“就凭你袭击兖州城这点,我便可以将你五马分尸。现在留你一个全尸已是念在你父母年事已高,受不得刺|激。行了,成年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放心去吧。你家人未参与,我不搞连坐那套。将你王家侵占土地与不法财产交出来,我既往不咎,会放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以后在兖州好好生活的。” “你,你无耻!” 王攀大骂着,而边上士兵见此立刻将黑色的头套往他头上一套,然后另一个士兵也将绳索给他套了上去。下面负责抽板子的士兵看看午时已到,便直接抽了板子,让这个临死还嘴硬的人去见了他祖宗。 与他一起走的,还有他的那群狗腿子。在卫俊的招呼下,这些人几乎都没怎么受刑,就把什么都招了。于是,手里有人命的直接绞刑,没人命的,则按做过的事来判刑。 搞基建,总要有人去干苦活的。挖矿这样的事,这些人最合适。他们应该感激,他们遇上的人是杨瑛。虽然干活累,辛苦,但起码杨瑛会让他们吃饱饭。要是换了种花家隔壁的那个邻居,估计人死了还能加水熬一熬,弄点油脂出来造肥皂呢! 而这些被判了绞刑的人死掉后,杨瑛则让人将他们的尸体挂城楼上去了。零下十几度的天气也不怕这些人会发臭,直接挂城头*,给那些敢于反抗她的世家看看。 谁敢阻扰她发展民生,仗着自己的家世胡作非为,凌虐百姓,这就是下场! 百姓们纷纷跑出城看,当他们发现那个不可一世的王家人真被吊死了后,都发出了欢呼!杨瑛的声望一下子就达到了顶峰! 而那些小世家看杨瑛如此强硬,再也生不出什么相斗的心思,立刻提了各种礼物过来赔罪。杨瑛全部没接,只告诉他们,兖州需要重建,你们看着吧。 这些人也有意思。被杨瑛这么一吓后,变老实了。纷纷慷慨解囊,还主动提出了集村并寨的事。 杨瑛送走这些人后,便是冷笑。 贱骨头,不敲打下不舒服斯基! 将人挂了三天,孔完来了。 “小友,可否给老夫一个面子,将王攀的尸体放下来,让老夫带回去交给他父母,好安慈父慈母之心?” 孔完说得客气,行事举止间也没了往日的高高在上,显得很谦虚。之前,哪怕杨瑛叫了他叔父,他谈话虽随意了些,可始终也是以长者自居的。但现在,就像是对待平辈一样来谈话,言语谦和,态度恭敬,显是被杨瑛的雷霆手段给吓到了。 杨瑛笑了起来,“孔叔来说自是没问题,您可是世家的榜样。若是他们都像孔叔您这样开明,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呢?” 说罢便是吩咐道:“五谷,去跟曹顺说一声,让他将人从城楼上放下来。三天了,也该入土了。” “喏!” 孔完面上淡定,可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杨瑛是一个一心抓民心的人,而这意味着,她不会靠世家。哪个世家想要制衡她,便会换来如此下场。 而她这样做,曹肃也未阻止过。 所以…… 以后这天下是不是再也轮不到世家说话了? 第60章 .孔完的软肋曹顺:小妹,那孔完咋看你…… 想到这里,孔完便道:“这天下终究还得靠士大夫治天下。小友此举,怕是惹来非议啊。” 这话说得含蓄,但杨瑛也听明白了。 她抿嘴笑了笑,道:“世家能治天下的原因不就是因为他们掌握了学问吗?这简单,我把学问向下传播开去,然后以后遴选人才用考试的办法就行了。” 孔完身子猛地一震,他瞪大眼,不敢置信地道:“你,你说什么?将学问……” “其实我已经在这样做了。” 杨瑛道:“我们曹家军也好,帮我们干活的难民或者集村并寨的村民也好,5-60岁的必须要学会认字。不求他们学多深,但起码要能看懂告示。后面,等兖州青州稳定下来,我们会以考试的方式招揽人才,举荐这种事可以扫进垃圾堆了。” “你,你这样……” 孔完被震得说不出来话来。只觉脑子嗡嗡的,整个人都乱了。 “有教无类也是圣人说的。” 杨瑛道:“您的先祖广收门徒,从不计较门第,怎么样?孔叔父,有没有兴趣来当我这个学校的山长?” “什,什么*?” 孔完还晕着,听到这话顿时又清醒过来。 “你,你是说,你要办个类似族学一样的地方,让所有人都来读书?” “不错。不过我们不光要学圣人的东西,还要学我山门的学问。我这学校还缺个山长,我觉得您德高望重,要是由您来担任山长,那以后我们招生就简单多了。” 孔完彻底冷静了。 讲真,只凭着祖宗的荣光吃老本也挺憋屈的。他为何如此在乎名声,在乎利益?不就是知道,这荣耀早晚会有用完的一天吗? 他回想了下杨瑛做的事,再想想王攀等人的下场,便觉这提议简直动人极了。 天下舆论自然会随着杨瑛的所作所为而产生不好的变化。但是孔完是什么人?自从先祖被封圣人后,天下学问便尽掌孔家。 他读过的书造就了他超越常人的眼光。他很清楚,这世上的话语权是掌握在拥有力量的人手里的。而眼前的杨瑛掌握了可破城门的神器,天下的世家哪怕联合起来,在她这神器面前怕也是无奈。 所以…… 若是成了她这个学校的山长,那么孔家以后的延续…… 他又想到杨瑛对他的承诺:会建议朝廷封先祖为圣衍公,世袭罔替。 心情顿时激动了起来。 他点点头,“教书育人乃是我心愿。若小友真有此心,孔某愿助你一臂力。” “哈哈。” 杨瑛笑了起来,拱手作揖道:“如此就谢谢叔父了。” 将人送走后,曹顺有些不解地道:“小妹,我总觉孔完看你特别顺眼,这是什么道理?据我所知,此人很傲,什么人都不入他眼,怎么就看上你这憨憨了?” “你说谁憨憨?” 杨瑛瞪眼,“你才憨憨,你才憨憨,你全家都憨憨!” 曹顺嘿嘿直笑,“小妹,你也是我曹家人,你说我全家憨憨不也包括你吗?” 杨瑛被噎得半死,竟是无法反驳。过了好半晌才冷哼了声道:“你可越来越会说话了。” “小妹也越来越聪明啦。我就看不懂小妹你现在的行事了,这孔完咋就这么听你话?你让他当山长就当了?” 杨瑛轻哼了下,道:“我脑子是不如大兄,但我读的书多啊!你不知道吧?我们山门里还有专门研究别人心里想什么的学问。这孔完明显就是好虚名的人,只要我给予他足够的荣誉,哪怕知道我在坑他,他也抗拒不了这诱惑,还是会跳下来的。” 她伸手拍了拍已傻眼的曹顺,“没事多读点书,少喝点酒,对你有好处。” 说罢便是迈步而出,去城里巡视去了。 曹顺在原地站了半晌,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喃喃道:“天爷啊!山门里的人怎么这么可怕?居然有人无聊到去研究别人想什么?这也能研究?小妹,等等我啊!你别一个人上街……” 孔完将王攀带走安葬,后来也不知他做了什么,那些还点想跳脚的世家就这么被他安抚下来了。 杨瑛打听了下,发*现孔完是拿学院的事跟这些世家说了。杨瑛想了想,便明白了世家的安静是怎么回事了。 孔完若出任山长,那必然是要给予一点权利的。如此,塞几个人进来学习倒也非难事。山门学问如此古怪,能造出那样的神器,这些世家子弟说不好奇那是骗人的。 再者,若是都不参与,名额都给泥腿子或者寒门占了,那以后还有他们说话的份吗?既然打不过,那边加入呗。 杨瑛想明白这点后,不由感叹:孔圣人的后裔就是不了不起!就这洗脑功夫,不去做传销都可惜了。 解决了世家,集村并寨的事也就容易了。到了年底,外出购粮的曹真回来了。孙册很给面子,出面帮曹真筹了不少粮,价钱虽比往日高出许多,但就眼下这个局势,倒也算公道了。 而杨瑛送去的那些宝贝他也全部笑纳。这态度也算是明朗了:结亲一事作罢,但还可以合作。 杨瑛听了曹真带来的消息后,便笑了,“如此甚好。” “我还去了荆州,从刘彪那儿也买了不少粮食回来。” 曹真拱手,“总算不负小妹所望。这下,我们的粮够吃了。” “如此甚好啊。” 杨瑛点头,“兖州的土壤气候我都观察过了,很适合种玉米。待明年三月中旬时,我们就可以把玉米种下去了。” “那陈留那边?” 曹真道:“我们不是只有几千斤种子吗?” 杨瑛摆手,“还是种兖州,兖州的气候土壤更适合种玉米些。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将王刘两家罚没的田地好好伺弄下,待明年春天好播种玉米。” 一锤定音。 如今杨瑛在军中的声望与民望已很高,她这般决定自也无人反对。只等着天转暖,便种神种了。 过完年,到了二月龙抬头的时候,曹肃回来了。青州基本已稳定下来,无须他再坐镇,只留了夏家兄弟在那看顾,便回来与杨瑛商讨重建青州的事情。 两人关起门来,针对青州的地理环境以及气候,很快便敲定了青州的发展方向。 青州靠海,水系尚发达,很适合搞渔业。除去这个外,就曹肃的摸底来看,青州还有很多矿石。他尝到了科学的甜头,自然会让人去探索新地盘上的各类资源。 就他带回来的样本里,杨瑛就发现了铁矿、石灰石、红粘土等。除去这些外,她还发现了可以用来做水泥的石灰岩。这就有趣了。初级水泥的烧制其实不难。毕竟,古罗马人很早就用石灰和火山灰烧出了水泥。 而她现在掌握的知识里面,用石灰和粘土按一定比例烧水泥的话,会比罗马人用的水泥更好。当然,如何将煅烧好的熟料再磨细制成水泥会毕竟困难。所以,以现有的技术来说,这个水泥注定也是不能高产了。 不过也没关系,能造一点出来用也就行了。毕竟想在兖、青两州都用上水泥那无异于痴人做梦,不可能的。 眼下,*能造出一点水泥用来做晒盐池就已经非常棒了! 是的,青州靠海,夏日又很炎热,这样好的条件有什么理由不造盐池呢? 这种堪比黄金的硬通货是每一个穿越者必染指的东西。杨瑛自觉是个合格的穿越者,所以她想晒盐了。 要晒盐,人就得去青州实地考察。杨瑛也不含糊,立刻就卷了包裹,带着人跟着曹肃又去了青州。 她时间很紧,得在三月中旬赶回来种玉米。所以到了地方上,她也顾不得休息,便立刻带着人去海边。 走了两天,终于到了海边,在详细观察了当地的地理环境后,她选了三处地方作为晒盐厂。 一群人实在好奇,海水还能变成盐吗?那盐能吃吗? 杨瑛也跟这些人解释不清楚,索性暂时也不解释,只让人先去按照自己的要求造烧制水泥的窑,然后等以后建盐池时再慢慢跟他们解释。 烧制水泥的窑很有讲究,在后世一般用回转窑。但大昭可没这个条件,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用立窑。 这种立窑种花家九十年代曾设计出一款不错的,杨瑛这儿正好有图纸。虽然还要人工添料,操作还难,但总算是能烧出水泥的。 造立窑不容易,短期内也无法完成。好在,那些跟着她的工匠接受了一些现代制造的理念后,眼界开阔了不少。并且因着跟着杨瑛学习,也学会认字、算数,看现代图纸。 所以当杨瑛将图纸和建造工艺说明书给这些工匠看过后,众工匠都纷纷表示,虽然难度有点大,但他们应该能克服。 有这话杨瑛就放心了。古代工匠其实相当厉害。他们能这样说,十有八九是能造出来的。 造窑以及造水泥相关配套的设施要时间,但杨瑛也不想干等着。想了想,还是将系统奖励的那些现代水泥给拿了出来。 百姓太穷了。能创造财富的事业得赶紧搞起来,不然明年又得买粮,继续吃土啊! 第61章 .大建设轰轰烈烈搞起来! 开了春,将玉米播种下去后,杨瑛便又开始在青州、兖州两头跑。在原书中,曹肃在吸收了兖州青州后便又四下征战了起来。但是他现在却不急着跟人打仗,而是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民生上。 杨瑛说得很对。打仗打的是钱,自家后方搞不好,地盘即便搞来了,那也是弄不好的。反正他们有火器,也不怕到时打不过人家。 有这时间不如好好整顿现有地盘,大力发展民生,搞创造,提升经济。 在这种想法下,外面诸侯打得你死我活,而曹家军却显得静悄悄的,全部龟缩在自家,死活不出去。 现在曹家军的兵力已有三十万。供应这多人的吃喝嚼用显是很累的。所以,这些士兵便也分配到了非战时的任务:搞基建、抓生产。 上午训练,下午开荒,干活。 一下多了这多青壮,办起事来就方便多了。尤其是,在系统奖励了三百辆三轮车后。* 系统一下子给了这多辆三轮车,其奖励的意义不亚于玉米。 曹军战马稀缺,自然不可能用来托运货物。而像骡子这些,虽然也有不少,但如今地盘大,全撒开去,其实平均下来也不算多。 而这三百辆三轮车就很好地弥补了运输短缺。这样就可以将骡子、牛马等畜力省下来,在兖州、青州两地统一用上三轮车作为运输工具。 杨瑛已经让人造了独轮车、板车,这样再结合三轮车使用,那兖州等地的运输问题将得到极大的缓解。 当然,三轮车的使用也是要好好学的。毕竟这玩意掌握不好就可能翻车或者干脆偏航,所以负责运输的士兵又得学一个新技能了。 不过这玩意说难很难,说容易也很容易。一旦掌握技巧后,三四天后便能熟练运用了。 待士兵们掌握后,杨瑛便将自己做的计划一项项实施下去。 田里的生产要抓,城里以及城外的基建也要抓!城外的几个镇需要大力建设,争取到年底时,将能集村并寨的村子都并了。而除去这些外,为了应对马上即将到来的大建设,还得建许多工人住房。 在这大乱之世,应对难民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给他们一份工作。而兖州青州的基建都太烂了,正好借此机会搞一搞。 修城墙、修路、挖地下渠、危房拆迁、开池塘养鱼、孵鸡蛋厂、循环的立体养殖…… 诸多工作一分配下去,兖州青州的劳力缺口一下变很大。 给州府干活,一天可吃三顿!这可了不得!彼时的人,只有贵人才可能在两餐之间加一次点心。一日之间加一餐,这待遇简直不敢想象! 不仅如此,便是家里能帮着烧火做饭的妇人与年满十二的孩子帮忙做事也有三餐提供。除去这些外,每人每月还发一斤盐、六十斤米外加三十颗水果糖! 那水果糖他们见曹家开的铺子卖过。有舍得花钱的,花了五钱买了一颗尝了尝,天啊!那滋味……听那些形容的,简直好吃到恨不得将舌头都吞进去! 就这待遇! 必须干啊! 家里的成年人都能找到合适的活干,赚来的米盐糖可以留给家里的老弱吃。像盐和糖这个,家里若有两个人去干活,根本吃不掉这么多,还能拿去卖钱。这一来一去,吃饭成本省了,一月还能存下钱! 这样好的活上哪去找啊? 于是乎,曹肃的地盘上就像个日夜开工的工地一般,许多乡民都是呼朋唤友地喊人来打工。而他们这扩散的速度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传到外地去了。 这下好了,听到曹肃如此仁慈,再加上他之前做的事,许多难民便往兖州、陈留、青州等地来了。 杨瑛与曹肃也不拒绝这些难民,只要进来就给地给粮。这多的地都荒着,总要有人来种吧?这么多的活,总要有人干吧?来吧,来吧,人越多越好。今年是艰难些,但只要熬过今*年,一切都好办了。 玉米是只有这么多,只能种六百亩地,但是他们有科学的种田方式啊!而且杨瑛还弄出了土化肥,今年的产量注定也不会差! 曹家地盘上的百姓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虽然日子依然艰难,但人有了奔头后,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就变了。 他们吃苦受累的为啥啊?不就是想吃口饱饭吗?现在碰上这样仁义的郡守,那怎么也得拥护着。谁要敢来破坏他们的好日子,就打死他们! 杨瑛找来红布,用白色记号笔在布上写了一堆口号。 “努力认字,不当睁眼瞎。” “抓生产,提产量,未来幸福靠苦干!” “勤洗手、勤洗澡、不随地吐痰、不随地大小解,争做文明先锋。” “我爱民,民爱我,军民一家亲。” “当官不为民,不如下井挖煤炭。” “懒一时,穷一世;懒三天,穷三代。每日勤干活,终成大富豪。” 曹肃在一旁看得嘴角直抽抽,看杨瑛还在继续写,终是忍不住道:“小妹,这,这,这也太直白了。” “乡民不认字,说复杂了也不懂啊。” 杨瑛道:“你看我这些口号,多简单明了,一听就懂。大兄,我们的工匠已找到了合适的比例,能做出金属活字了。而且油墨的改进也有了很大进展,我这里正好有一副手动木制的印刷机图纸,只要我们能做出来,到时就能印报纸了。 报纸这东西你就不能搞复杂了。我为什么要让百姓都认字?因为等百姓都认字了,他们就能看报纸,这样舆论就不会只掌握在世家手里了,他们就不会被人糊弄。而我们,也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在报纸上做一些舆论的引导,这对百姓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 所以,不光是口号要简单直白,以后报纸上的文章除非是某些特定的专栏,其他都要用这样的大白话来写。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们那里就这样的。” 曹肃实在无法想象后世人居然都用大白话写文章,那样写出来的文章能好看吗? 他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杨瑛听完,哈哈一笑,道:“自是各有各的味道。我给你念几句啊……” 背了下后世几篇比较出名的诗与散文段落后,便笑眯眯地道:“大兄怎么样?是不是也很好?” 曹肃的文学功底很强,虽然没见识过现代诗词与散文,但是美与好这等事自是能鉴别出来。 他点点头,感叹道:“果是另有风韵,真是优美的词句组合。” 顿了下又有些好奇地道:“小妹你不说你学医的吗?严格说来算是理科,为何你能背出这些文章?” 杨瑛嘴角抽了下,道:“大兄,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就跟文盲似的。我跟你说,我们那要读六年小学、六年初高中。而在这阶段里,语文是必修课,我刚刚背的很多都是考试必须要考的东西。不光是现代诗词,还要背古诗词和古文呢。” “古*诗词?古文?说的是我们写的东西吗?” “嗯。” 杨瑛道:“涉及面特别广,像左传、诗经等,里面好多就是要背要考的。” 想起背文言文的经历,杨瑛脸便有些黑,“我记忆力很好,但背这些也是痛苦。毕竟我们平常习惯用白话表述了,要背古文还不是那么舒服。这个技能从小学就开始训练,一直训练到高中,所以我们那个时代的人可能未必精通古文,但大概的意思还是能看懂的。” 曹肃恍然大悟,“难怪你论语背不出多少,刚初来之时看文书也能看懂个大概,原是如此啊。但既然你们还教这些东西,为什么又要用白话表述呢?” 杨瑛笑了,“大兄,你平常聪明的很,怎么今天这么糊涂?你忘了我刚刚说的啦?为了让百姓能读书看报,理解朝廷的政策啊! 你们这时代,知识是掌握在上层人手中的。哪怕像大兄你父亲已是三公,但你祖上因没留下什么治学的书,所以你只能学到知识的皮毛,想要精通就必须去拜访名师。 那些名师我看也不见得是多厉害。他们之所以看起来厉害,无非是有先祖留下的各种书。这种渠道掌握在他们手里,他们就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想要打破这种话语权,就必须将知识往下传播。只有当百姓中掌握知识的人多了,世家才会真正灭亡。” 曹肃沉默了,过了许久才道:“小妹,你们那儿也经过这一阶段吧?想出用白话表述,其实就是想打倒世家吧?” “应该是有这想法吧。” 杨瑛挠了挠头道:“不过我们要打倒的也不是世家,我们打倒的是所有压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人。大兄,你也看到了,百姓并不笨,只要你给他们希望,改善他们的生活,他们便会真心拥戴你。” 曹肃点点头,回想起自己这两年做的事,不由感叹,“回想这两年走过的路,做过的事,我都不敢相信是我自己做的。以前未认识你时,便只觉权势、金银才是这世上最有力量的东西。但是认识你之后,我才发现,以前我苦苦希望旁人认同自己的东西如此不堪一击。” 他嘴角划过一丝自嘲,“我介意自己的门第,越不被世家所容,便越想得到认可。可看看是张刘王三人,哪一个门第不比我曹家高?但是死了后,除了那些世家叫唤,便无人叫唤了。所有百姓都在拍手叫好,觉得我曹肃是大清官。所以圣人说得对啊,果是民最重啊!” “大兄知道就好了。” 杨瑛笑了起来,“大兄只要继续坚持为民服务,将自己当作百姓的儿子,那么你也会成为圣人的。届时,那些世家还要拜倒在你家下,拿着你做过的事,写过的文章当圣物一般,捧在手上,虔诚地膜拜,学习。” 曹肃哈哈大笑了起来,“我才不想当神龛里的泥塑人。” 顿了下又道:“不过这样想想*倒心里也痛快。那些人其实最无耻了,转起风向来比谁都快,不如我等匹夫!” 说着便是摆摆手,道;“罢了,不提他们这些扫兴的人。你写好没?写好我跟你一起出去拉横幅。这教育乡民,解释口号也是我的职责嘛!” 杨瑛忍不住大笑,“大兄,你也变幽默了。” “我名字叫肃,可我打小就不是个严肃的人。” 两人说说笑笑地让人进来取横幅。他们今日也不做别的事了,就是到处拉横幅,然后给乡民们解释这些政策。 乡民见曹肃亲自来解释横幅上的口号,更觉曹肃人好了。这主公仁慈又平易近人,他说的话准没错,要听! 最近城里不都租借了一些商家店铺的茅房吗?都画了标记,写了字的。以后决不能随地大小了,要大小就去那儿上。 至于认字…… 这不用督促! 哪怕学得再累,这事也得学啊!没见陈留那些早跟着玉贞姑娘的人现在都成管事了吗?这就是认字的好处啊!他们也想做管事,进工厂,所以这字必须要认! 所有自家地盘上的百姓都积极响应着自家主公的号召,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努力保住这来之不易的乱世幸福!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快,很快玉米丰收了。 亩产1600斤(现代800斤)的产量差点让前来帮忙掰玉米的农民伯伯晕过去。事实上,还真有人晕了。等醒来后,顾不得失礼,便推开搀扶的人,跪倒在田头,一边拜一边嚎哭。 这一哭,许多人就想起伤心事了。 要这样的神种早些问世,亲人就应该能活下来吧?许多人死于战乱,但更多的人,其实是被活生生饿死的啊! 杨瑛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不是亲眼目睹这个世界的贫穷与混乱,便无法体会这些人的哭声里蕴含着的东西。 那是既心酸又高兴的难过。 这样的矛盾是很让人难过的。 杨瑛剥开玉米,举过头顶道:“只要有了玉米,我兖州青州的百姓便不会再挨饿!乡亲们,相信我,相信大兄,我们一定会让你们吃饱饭,活着看到这乱世的结束!” “玉贞姑娘,主公,我们信你!”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主公您定会结束这乱世的!我们别的本事没有,种田可不含糊!主公,先生,你们放心!我们一定往死里干,争取让兖州青州成为大粮仓,好助主公早早结束这乱世!” 第62章 .盐山曹肃:我看见了盐堆成的山………… 曹肃也是眼眶微红。 与这些农民接触后,便会发现,这些人固然有着自己的狡黠,但大多时候却是淳朴得感人。你给他们希望,给他们饭吃,他们便能全心全意地支持你。哪怕自己的实力在诸侯中还很弱小,但他们就是这般信任自己,坚信自己能结束这乱世。 多淳朴的感情! 自己这辈子,说句难听的,便是自己爹也没这么信过自己。小时候,自己说要干大*事,爹也只是笑笑,觉得自己不好读书,难成大事。可眼前的这些人,与他无亲无故,却如此信任他,如何不叫人感动? 他一一将人搀扶起来,道:“这些年你们够苦了,去岁才被白巾祸害过,这两年别人不招惹咱们,咱们也不去招惹别人。我们就埋头苦干,好好将这两地经营好。届时,谁来打咱们,我们就一口把他吞下!” “主公说得对!” 曹顺喊着,“谁来找咱们麻烦,要毁咱们辛苦建设起来的家园,谁就是我们的敌人!” 杨瑛望了一眼曹顺,见他冲自己眨眼,便立刻明白,这话是曹肃教的。心里不由暗暗敬佩:曹肃真是一个相当合格的领导,很会来事啊! 嗯,这要记下,以后碰上类似的事,我也能模仿下。 曹顺这一喊,显是挑起了大家某种敏感的心思。 他们咬着牙,恶狠狠地附和道:“对,谁敢来破坏,就打死他!” 袁家兄弟到处抢地盘,是诸侯中吃相最难看的。这些百姓也不是一点不知外面的事,毕竟总有外来的难民会带来外面的消息。所以,就讯息上而言,因着难民的流动,这些百姓并不闭塞。 这袁贞的地盘就挨着自家主公,此人野心又这么大,搞不好哪天就打过来了。所以,还是得加紧干活,成年的娃送去当兵,为了守住这乱世的一片净土,大家都豁出去命去干才行! 士气高涨也意味着曹肃的政策能得到很好的执行,在台风季来临之前,青州那边传来消息,用来晒盐的盐池能用了。 其实建造盐池并不难。无非就是挖几个池子,进行制卤、结晶等几个步骤。 问题的关键在于,池子好建,但想要将海水提到饱和水库却是一个难题。在现代,这个问题是通过海水自然涨潮来解决的,也就是纳潮。 问题是,以大昭现有的技术水平,根本无法造出可以纳潮的水库。所以,这就牵涉到了一个海水提灌的问题。 如何将海水提灌到现有的饱和池里是一个难题。杨瑛为此也花了不少脑筋,但这个问题始终没得到解决。再加之当时还有播种等事要做,便只得将这些事交给工匠想办法,自己先回兖州了。 现在青州传来消息,说是工匠发明了一种特殊轮式水车,可利用海上风力为动力,接上翻车(龙骨水车)就能自动提灌海水到饱和池。 杨瑛拿着信的手都在颤抖。 这些工匠! 真得是太聪明了! 有了这水车,海水就能提灌,他们就能晒盐了! 杨瑛立刻出发去了青州,曹肃也跟着过去。这可是大事!长期以来,他们一直依靠系统给出的现代物资弄钱,没有自己的拳头产品,杨瑛活着时还不要紧,可一旦杨瑛回到以前的世界了,那这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 至于钢铁那些,那可是保卫家园要用的东西,自然不可能外卖。他们现在对外能输出的东西几乎*没有。别看人工养鱼、养鸡搞得如火如荼的,但要供养这多百姓和军队,所以能往外发卖的农产品也是数量有限。 但盐就不一样了。根据杨瑛的预估,海水提灌到饱和池,饱和的时间大概需要一个月。海水一旦饱和,升华后,制卤等工作就能快许多。在气候好的时候,一亩盐池一天最少能产五六百斤盐,多的时候甚至能上千斤。 而海水饱和这事,也就第一次需要等待。后面每日不停地提灌,也就不需要等那么长的时间了。 曹肃与杨瑛骑马出行,很快便到了盐场。在水车轮被造出来前,其实工匠们已经靠手提肩抗的方式,依靠人海战术,将几个饱和池都灌满了海水。所以,等杨瑛到达的时候,盐田里已经出盐了。 负责盐田管理的是陈留跟来的老人,名叫严实。因着有挖井盐制卤的经验,所以便被杨瑛委派,负责青州盐场的事宜。 严实今年四十有二,因着过去吃了太多苦,所以看着像五十多人似的,比较苍老。不过这两年跟着杨瑛,生活安定下来后,身体倒还挺健康。 见到杨瑛快来,他飞快上前,躬身作揖后便激动地道:“主公,先生,昨个儿就产盐了,我们称了下,一亩地有八百斤盐!是先生老家那儿的八百斤!” 杨瑛往着严实黑黝黝的脸,道:“老严叔,你最近辛苦了,可要注意休息啊。” 严实心里一阵感动。没有急着问他盐如何,先关心他的身体,这样的人有什么理由不追随? 连连拱手作揖,“多谢先生挂碍。小人跟了您后,天天能吃饱饭,还有肉吃,这身体健得跟牛似的!” 说着还弯起手臂,用力拍了拍,惹得曹肃都笑了。 笑过后,严实便引着曹杨两人去盐田边,边走还边介绍道:“我们寅时中就起来收盐了,一直干到下午申时。太阳晒,就分了两班,都是按先生要求做的,没苛待这些来帮我们干活的乡亲。” 顿了顿又道:“就是青州这地方肉贵,所以小人就私自做主,三天吃一次肉食,平常时候吃海鱼。” 说着便拱手,“还望先生主公恕罪。” 曹肃点点头,“如今条件艰难,只能要保证干活的民夫都有荤腥就行。我与玉贞既将盐场的事交给你,这相关的人事、后勤安排上你看着调整就是,不必汇报。” 顿了下又道:“不过就一点,绝对不能克扣工人的伙食。干活辛苦,要保证能吃饱。” “主公放心,小人也是贫苦百姓出身,知道大家的难处,定不会做这等下作事的。” 一路说着话,很快便到了盐田边。曹肃等人瞪大眼,只觉目光所及之处无词可表,唯有震撼二字在心间! 放眼望去,盐场仿似没有边际似的,仿似与海天相连了一般。明明烈日当头,可入目之处却宛若冬日雪飘。洁白的盐在阳光上反射着迷人的光芒,仿似一座*座雪山。在“雪山”上,天空碧蓝,几朵白云掠过天际时,仿似整个盐田成了人间仙境般,美丽的同时又壮丽多姿得让人震撼。 “这,这都是盐?” 曹肃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盐堆成了山,这是什么概念? “主公,这些都是盐。这处的盐池有一百亩,我们找了很多乡亲过来帮忙,光靠我们这些工人完全来不及做。麻袋已经全部准备好了,一些婶娘都来帮忙装盐……” 说起盐,严实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再也不见小民身上的畏畏缩缩。那张黑黝黝的脸上闪着自信的光芒,说话也略显有些激动。 “我们统计过了,平均亩产800斤,也就是咱们大昭的1600斤。” “那,那一百亩得,得多少斤了?” 曹肃感觉自己又头晕了。他遇见杨瑛就老头晕,实在是经她摆弄过的东西产量超出自己想象太多。这心情老是这样飞升的,能不头晕吗? “八万斤。” 杨瑛道:“也就是大昭的16万斤。” 曹肃咽了咽口水,再看眼前的盐山感觉已不是白色的了,是金色的。 金子的那个金! “第二处第三处的盐田加起来有五百六十多亩。” 严实搓着手道:“这几日也在抓紧收盐,咱们现在这三个盐场一天能收50多万盐!” 杨瑛笑了,“你不能这样算的。” 顿了顿又道:“青州虽然气候温暖,但是一年中适合晒盐的日子也就只有四个月。所以平均下来,咱们一天的产盐量也就17万多……” 曹肃嘴角抽了下,很想打人。 “听听这话啊……” 他指着杨瑛,“也就17万多……哈,我大昭一年产盐你知多少?” 他摇摇头,叹息道:“整个大昭加起来也不过年产200万担盐。” 严实点着头,“先生,咱们这产量已很惊人了。这青州之民多有取海水煮盐的习惯,但辛苦熬制,一年到头所得也只够自家吃吃的。想要往外发卖却是难之又难。而像青州这样的靠海之民毕竟是少数,咱们现在就三个盐池产的盐就够供应整个大昭了。” 杨瑛点头,“人吃吃这点盐是足够了。不过,盐不光可以吃,还有许多工业用途。这样,大兄,我们再寻寻合适的地方,再建几座盐池。万一将来天下太平了,那些西域人又过来了呢?咱们大昭人吃不了,还能把盐卖给他们。” 曹肃心里暗暗感叹:这后世子孙就是想得长远,都想到西域去了,果然后世十分重商,连杨瑛这铁憨憨也能想这么长远呢。 “这盐怎么这么白呢?” 曹顺抓了一把盐,稍微舔了舔,“一点涩味都没有,比井盐都好!” “这是自然。” 杨瑛笑着道:“这工序其实也不简单,都要经过多次过滤,蒸发后才能得出这样的盐。不过比起以前你们取盐的方式,这个真算是高效率了。好了,这下咱们也有个可以对外卖的东西了。下*一步,就该造肥皂和玻璃了!” 曹肃眼前一亮,“就你给我用的那个皂胰子吗?玻璃你也能造?” “肥皂很容易做,不难。” 杨瑛道:“以前我们那样有阵子特别流行做手工皂,我也跟风过,还试过用最简单原始的工具来造过肥皂。之前一直忙着打仗,抓农业,现在总算咱们能喘口气了,那也改造点能改善民生的东西了。 这肥皂用料可简单可奢华,咱们可以做成多个档次的。在满足百姓的需求时,还能往外发卖。至于玻璃嘛……” 杨瑛想了想,“我之前也研究过,有了坩埚做玻璃没问题。但是要做出平板玻璃和无气泡玻璃估计还有些难。” “气泡?” 曹肃蹙眉,“就是你造出来的玻璃可能有气泡?” “其实都有气泡。” 杨瑛道:“只是我们那儿的工艺好,气泡肉眼看不出了。但是我估计,以咱们现有的手段,造出来的玻璃可能会有气泡的。” “那颜色还跟水晶一样吗?” 曹顺问道:“要气泡不多,颜色还跟水晶一样,那问题也不大。” “玻璃的颜色其实跟投料所含的化学物质有关。” 杨瑛手里有资料书,倒也不是两眼一抹黑的小白。其实就气泡问题,便是到了后世八十年时,也能在一些玻璃杯上看到。 这个问题要解决还需探索。因为,玻璃形成气泡的原因有很多。比如配合料中带入的空气;又或者是芒硝颗粒过大,又或者是玻璃与耐火材料的接触等…… 她手里的书有说怎么造玻璃,但如何解决说得不是很清楚,所以具体如何,还是得操作总结。 望着几人期待的眼神,杨瑛用力点头,“能做成水晶的颜色。” 三日后,杨瑛带着大批盐回了兖州。他们手里的钱都拿去买粮,买牛马了,所以现在能支付给民工的现钱很少。 现在青州能产盐了,那么就可以考虑多发一点盐给百姓。虽然这东西以后青州兖州是不会缺了,但是百姓也可以将吃不完的盐卖给商客。 为此,杨瑛准备在城里专门成立一个站点,百姓可以将盐放到这里代卖。其实随着系统给予的奖励传播开去后,有许多客商都会到兖州来寻找商机。 而随着青州盐的问世,杨瑛有理由相信,只要适当宣传下后,便会有大客商过来买盐。大昭是很缺盐的,要不然本来官营的盐也不会在执行一段时间后又变成民营了。 原因很简单。官方虽然不许百姓卖私盐,但是诸侯卖盐却是可以的。像这等硬通货,人人所需的必需品会有哪个傻子会交给朝廷?至于朝廷核定的量?不好意思啊,我们这里闹灾了,明年再交吧。 于是一年年拖欠下来,这官营也名存实亡,到后面直接就给废除了。 因此从这一点也能看出世家的力量是多庞大。如果朝廷不用他们,他们真可以断了民生,挑动百姓反朝廷的。 当然,杨*瑛就没这个烦恼了。世家想用这个掐她软肋,那是痴人做梦! 第63章 .逗你玩猛男羞涩,刺激! 盐的事情搞定了,城里城外的小镇、基建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所以,杨瑛可以专心搞其他经济产品来提升当地经济了。 她想的经济产品有许多。除了肥皂玻璃外,像香水、香膏、口红、眉粉都是可以考虑的产品。 像口红、眉粉这些东西的制造并不难,而且原材料也比较好找。现在的大昭女子还在用黛石画眉。这玩意不但昂贵且使用不便,若是自己能将眉粉弄出来,推行到市场上没有不火爆的道理。 而更让杨瑛感到糟心的是,大昭的这些女同胞们居然还在用朱砂作胭脂和口红的染色剂。这玩意不就是硫化汞么?长期用这个能行?而那口脂看着就更吓人了。除了用朱砂外,还加了动物油脂。所以大昭的口红就是油状的液体物,涂抹不便不说,还有股味道,让人很不舒服。 杨瑛不晓得为啥他们的口红会做成这样。就她所知,自然界有许多植物是可以当成染料的。远的不说,就洛神花便是很好的染料,可以作为口红胭脂的染料使用。 不过要做这些东西需要用到蜂蜡与一些植物油,所以杨瑛想了想,变打算人工养殖蜂蜜。 关于人工蜂蜜的养殖系统给出的书也有,甚至还包括了如何制造蜂箱。有了这些资料,人工养殖的蜂场也就能搞起来了。 养蜂是一件比较辛苦的活,但比起没有饭吃,大昭人显然不怕辛苦。杨瑛找来工匠,又贴出了告示,很快便有许多人前来报名。 这些人就想,若是能学会这个技术,哪怕自己这辈子卖给了曹家,但将手艺学到了,再传给子孙后代,那自己的下一代就不用吃苦了。 再退一步想,哪怕曹家不许他们技术外传,但根据他们的观察,凡是做这种技术活的,工钱待遇都要好得多,所以左右他们都是不亏的,不如来试试。 至于要赶花季?那能算问题?左右都还在兖州青州,怕什么?这点苦都吃不了,谈什么发家致富? 杨瑛见有这多人应聘,自然高兴。跟大家签订了保密协议后,道:“协议上说得很清楚了,三十年后,你们可以将这个技术传给自己的家人或者带徒弟,我这边不会追究技术外露的责任。但是在这三十年内,你们必须死死保守秘密,连家人都不能说,不然……” 杨瑛故意冷下了脸,“到时可别怪我翻脸无情哈!” 众人激动地道:“先生,如此恩德予我等,我等如何敢做那等下作之事?三十年而已,便是要我们一辈子不说,只要允许子孙后代能靠此养活自己,我等便是感激不尽了。” 杨瑛笑着摇摇头,道:“技术还是要交流的。眼下定下三十年概因天下未定,若是能早日结束乱世,或许也不用三十年……” 她摊摊手*,道:“没办法,咱们现在钱少,要办的事又多,得靠这个来赚钱,可不能让其他诸侯学了去啊。” “我等明白。先生放心,打死也不说。” 杨瑛点头,“养蜂不可能一直待在一块地方,所以一日三餐的米粮直接发给你们。每人每月四百斤口粮、五斤油、三斤盐、工钱五千钱。另外一年再发布一匹,鞋两双,五斤蜂蜜。” 众人一听便激动得跪下,连连磕头,“多谢先生!” 难怪都想干有技术的活呢!这待遇这么好啊! 盐蜂蜜布匹这些都可以卖钱的。而且,四百斤口粮一个人根本吃不完,还能给家里人吃。这样干上个几年,就能存钱盖新房…… 一群人老实归老实,但也有着类似种花家农民伯伯特有的狡黠智慧。一本账快速一算,便高高兴兴地回家准备,就等着杨瑛一声令下,背着包袱干活去了。 “养蜂?” 卫俊很是惊异,“这个也能人养?” “当然啦。” 杨瑛道:“人工养殖出蜂率还高。而那些蜂蜡不光能治病,还能作为工业用途。我想做口红这些,也要用到蜂蜡。而且,蜂蜜价钱不俗,弄好了,还能卖钱。” 卫俊笑了笑道:“世人都说是你依附主公,但我觉得有玉贞这身本事,随便去哪,都是旁人依附你啊。” “哈,你这话可不能让我大兄听见了,不然他可要伤心。” “主公没那么小心眼。” 卫俊道:“我观主公不好吃喝,不喜奢华,待百姓也随和……” 杨瑛嘴角抽了下,道:“那是对自己人。你可别看他整日笑嘻嘻的,其实他这人疑心病很重。” “疑心病重?” 卫俊一脸困惑,“没觉得啊。” 杨瑛叹气,“以后你就知道了。他是一个能做大事的人,所以有时也很能忍。总之,对上大兄,只要足够坦诚,他便会护着你。千万别在他跟前耍小聪明,他疑心重着呢。” 卫俊笑了,“玉贞,都说你耿直,想不到你观察这么仔细。” 杨瑛心说,这都是书里说的啊,我哪有那本事。 只是这等事暂时也不能对卫俊说,只得拉过卫俊的手臂,道:“俊哥,这段时间干活好辛苦,不若我们出去玩下吧。” 卫俊脸憋得通红,“玉贞,红豆绿豆随时可能过来,别,别这样,被看见了不好。” “哈!” 望着卫俊那羞涩的样子,杨瑛只觉好好玩。 在战场上无所畏惧的猛|男这会儿这么害羞,这反差萌的。 将他的手臂又抱得紧了些,故意嗲嗲地道:“没人来,不要怕。” 我不怕,但我难过啊! 卫俊只觉浑身气血都在上涌着,又羞又躁,一双眼睛四处乱看,但就是不敢看杨瑛。 “这样不,不好的。等成亲了,就……” “就什么?” 杨瑛嘿嘿笑着,“是不是任我为所欲为?” 卫俊也不傻。他不但不傻,反而聪明着。杨瑛这一句话一出口,他顿时明白,杨瑛是在逗*自己。他望向杨瑛,尽管还是觉得很羞涩,但他还是鼓起勇气靠近了点,低低道:“那……我们靠一会儿?” “呃……” 对方的呼吸暖暖地洒在脸上,杨瑛一阵耳红面热,下意识地松开手,喃喃的说不出话来了。 卫俊抿嘴一笑,心想:小样,让你捉弄我。 “咱们去郊外走走吧。” 卫俊道:“你我可以共骑一匹马。且郊外人少,没什么人看见……” “你想做什么?!” 杨瑛偏过头,“不去,不去。” 这暗示明显的,当我傻吗?虽然很喜欢,但是还没到三垒打的地步。而且,马上神马的,不行,太污了,我不能再想下去了。 卫俊忍住笑意,故作羞涩地道:“你不是说想对我为所欲为吗?” 说罢又上前两步,故意又挨上她,压低声音,“没人看见的时候……就可以了……” 杨瑛瞪大眼,不敢置信地道:“你个眉清目秀的家伙怎么这么污?居然想在郊外、马上来苟合?走开,走开,这是要被和谐的!污妖王,离我远点!” 卫俊懵住了。 虽然共同骑一匹马是够亲密的了,但这能叫苟合?再看杨瑛那表情,他无语了。 这明显又是想歪了啊! 这姑娘的脑子里都装了什么啊?还有污妖王是啥意思? 卫俊揉了揉眉,“是你先逗我的,还不许我反击?再说就是骑马而已,怎被你说的好像是……罢了,罢了,不逗你了,咱们还是出去走走吧。” 杨瑛脸彻底红了。 不光脸红了,耳朵脖子也红了。 没那个意思? 原来小丑是我自己? 当下便觉有些拉不下面子,含含糊糊地道:“算了,算了,不去了。还有好多活干,我还是干活去吧。” 说着便是往门外走,嘴里还喃喃着,“我爱工作,工作使我快乐……” 欲盖弥彰式的逃跑让卫俊觉得好笑。但想想她近来的确是辛苦,本就清瘦的人这会儿更清瘦了。这样想想,便是有些心疼。 这样想着,便出了府,买花胶去了。他听这边百姓说,兖州青州有钱人都爱吃花胶。那东西滋补,对身体极好。买些回来,也让玉贞补补。 到了售卖干货的店,听店主分析了一番,买了最好的花胶后,又十分谦虚地跟店主请教了做法。得知,花胶要浸泡一夜才能用,还得用老母鸡炖煮,他便又出了城,去跟乡人买老母鸡。 杨瑛弄的鸡场都是新鸡多,想要三年以上的老母鸡还得跟乡人买。但之前兖州被白巾祸害过,想买老母鸡也不易。他出城寻了好几个地方,才买到了两只三年的老母鸡。 拎着鸡回城,进了城又想到那店主说兖州的阿胶也好,便又寻了个卖药材的店铺,进去买阿胶。 “将军要吃阿胶?” 卖阿胶的店主本就是个大夫,看卫俊这模样也不像是虚的,便道:“卫将军,阿胶虽好,但也不是人人能吃的,尤其脾胃虚弱之人不宜食用。即便*脾胃好,因阿胶难消化,也需开点助脾胃的药辅佐才行。” “这……” 卫俊倒不知吃阿胶有这多说法,想了想便道:“我是给人买的,她是个姑娘。我看她清瘦得厉害,便想买点东西给她补补。” 店主微微一笑,道:“姑娘?哦,老夫知道了。这样吧,老夫帮你将阿胶做成阿胶糕来吃。阿胶少放点,里面再放些健脾开胃的东西,这样您那位朋友一天吃一块便能起到滋补身体的作用。” “如此甚好。” 卫俊道:“她身体倒还好,只是操心甚多,每日甚是辛苦。” 顿了顿又道:“像她这样的,饮食如何吃,您可有建议?” 店主摸了摸胡须,想了想杨瑛做的事,便点点头,“确实辛苦。这样,你买些甜杏仁粉回去煮羊奶,这样不但可以去除羊奶腥味,还能滋补身体。每日一碗,足以应对。” 卫俊大喜,连连拱手作揖,“多谢大夫,那我明日再来取阿胶糕。” 卫俊走了,而店主脸上的笑意却还没褪去。 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买这些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爱慕啊! 卫俊勇猛无敌,杨瑛仁义无双,这两人还真般配。 店主嘴角的微笑难以消散,就是他自己也难理解自己。 这是高兴什么呢? 卫俊不知被人嗑了CP,他这会儿都在想着羊奶的事。 羊奶与杏仁粉配比的比例多少得记牢了,别给忘了。 羊奶倒不怕,家里有两只母羊刚刚下了崽,可以弄来给玉贞喝。就算家里没有,去军营的羊场买些也可以。 他拎着老母鸡回家,他嫂嫂见他回来还拎着鸡,便一脸疑惑地道:“俊哥儿,家里有鸡,你咋还买鸡呢?” “咱家里的鸡是新鸡,我这是老母鸡。” 卫俊从嫂嫂手里接过水,喝了一口,擦了擦头上的汗道:“我看玉贞瘦得厉害,便去买了些花胶,想炖个花胶老母鸡汤给她吃。” 他将手里的东西给嫂嫂张氏,“看,我买了两只,一只你们炖了吃,一只给玉贞做了。” 卫俊哥哥卫戍走了出来,笑着道:“托弟弟福了!我也能尝尝这花胶……哎哟,疼,疼……” 卫戍不解地望着自己老婆,纳闷道:“你掐我做什么?这东西补身体的,不是发物。”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张氏瞪着自己丈夫,“羊肉不补吗?你要吃花胶?还有,一年的鸡是不能吃还是咋滴?你非要吃老母鸡?俊哥这是买来给玉贞姑娘吃的,你吃什么吃?” “不,不还有一只吗?” 卫戍十分委屈,“她,她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啊。” “你这蠢货!” 张氏气不打一处来,“养着不杀不就行了吗?你没听俊哥儿说,玉贞瘦得厉害,要好好补补。” “这,这杨姑娘是对我有救命之恩,可,可,可人家没说不许我吃鸡啊……” 张氏嘴角抽了又抽,很想把赏自家丈夫吃鞋拔子,咋就能这么蠢呢?这俊哥为啥*无缘无故又是买鸡又是买花胶的?也不见他去关心别人,咋就关心玉贞姑娘呢? 这分明是好上了啊! 一想到公公婆婆托付给自己的任务可以完成了,而自己丈夫却拎不清,这可真要急死人了! “嫂嫂,别骂哥哥了。是我不好。” 卫俊道:“哥哥喜欢吃老母鸡,我明日再去找,多收几只放家里养着慢慢吃。” “还是弟弟心疼……哎哟!你这婆娘发什么疯?!怎又掐我?!” 第64章 .诚意张氏:家里要门第没门第,要钱没…… 卫俊红了脸。以他的聪明自然是知道嫂嫂猜出了什么。 他偏过头,道:“过几天我再去收几只老母鸡,嫂嫂,就让哥哥吃吧。” “不行。” 张氏是比较强势的,将两个老母鸡放进鸡窝,道:“明天杀一只,跟花胶炖了,你拿去给玉贞姑娘吃了,过几天再杀一只。你平日公务繁忙,这等小事就不要亲自去做了。你兄长如今身体可以,玉贞姑娘不说他需要多动动吗?家里如今也有仆人小厮伺候着,他啥事也不用干,这样下去可不行。” 她说着便看向了卫戍,“明天你就带几个人出城,去收老母鸡。” 卫戍:…… 到底什么情况?我做错了什么? 卫俊羞涩得紧,见两个侄子出来了,便道:“你们今天有好好练武吗?来,打一套拳我看看。” 卫俊教两个孩子打拳,而那边张氏将丈夫拉进了屋。一进屋就骂,“你长了眼睛出气用的是吧?” “你啥意思啊?到底怎么了?玉贞姑娘是好,但,但也不至于一个鸡也不让我吃吧?” 卫戍很委屈,“我也不是不舍得鸡,我就是不明白,这是咋了。” “你笨啊!” 张氏气得要打人,“俊哥儿一直不肯娶妻,你道是为什么?” “看不上呗。” 卫戍一脸不在意地道:“如今他也算有出息了,眼界高了,一般姑娘哪能入得他眼?” “这不就对了嘛!” 张氏一拍手,“一般姑娘不入眼,可玉贞姑娘不是一般姑娘。” “呵,那自然不是一般姑娘。那姑娘……等等,你说啥?” 卫戍眼瞪圆了,“不,不,不会是……” “就是!” 张氏一脸自信地道:“俊哥儿不肯娶妻,分明就是有心上人了。现在看见玉贞姑娘瘦了,就巴巴地去买补品给她吃,这心思还不明了吗?” “难怪你不许我吃老母鸡……” 卫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你说你……” 张氏指着自己丈夫,“真是够蠢的。” “别骂我了。” 卫戍道:“还是想想咱们要准备些什么吧。这都炖上老母鸡了,是不是好事将近了?这样的话,咱们得给俊哥儿准备婚房了。” “还不一定。” 张氏一脸高深莫测,“也可能是单相思。” “哎哟!这好的姑娘得赶紧娶回来啊……等等,这玉贞姑娘可不一般,咱们家以前就是平民,这,这能成吗?” “所以才要用心*啊!” 张氏道:“咱家门第不如人家,也没人家有钱,那就只能对人家好一些,这样才可能嫁给咱们俊哥儿啊。” “那,那我们该怎么做?” 卫戍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急急道:“我明天多带些人,走远些,多弄些老母鸡回来。对,还有花胶。那花胶还是去青州买比较好,我|干脆去一趟青州,买些花胶回来,给玉贞姑娘慢慢吃。” “你怎么去青州?” 张氏道:“现在路上还有闹匪患的,青州就别去了。要出了什么事,反而不美。” 她想了想道:“玉贞姑娘什么都有,咱们家也无甚钱,也无甚东西好拿出手送她的。不过,她孤身一人下山,虽与主公结拜为兄妹,但男人总是粗心些。我看咱们可以将她当女儿看,多在生活上体贴些,让她知道,俊哥好,咱们也好,这样机会就大些。” 顿了下又道:“你在家等着,我这就上街去买鲅鱼。我听人说,这儿有种特殊的汤饼,用鲅鱼做馅,叫鲅鱼饺子,可好吃了。我上街买鱼去,顺便问问人,鲅鱼饺子怎么做。” “这好,这好,做点特色的东西给玉贞吃,好显咱们的诚心。” 卫俊不知自己的哥哥嫂嫂已背后操作起来了,张氏也不说,只悄悄进行。 上了街,跟人打听了下,发现这鲅鱼饺子还有些复杂,便使了些钱,让人第二天来自己家里,好好教自己。 第二日,卫俊天不亮就爬了起来。先是挤了羊奶,加了甜杏仁粉煮好后,又将泡好的花胶取出来,宰了鸡,放一起炖好后,便找来杨瑛送自己的那几个保温壶,将鸡汤,羊奶都放了进去。 想着玉贞今天能吃到一些好东西,他心里就特别愉快。带着保温盒,高高兴兴地出门去了。 他一走,张氏就从屋里出来了。 “看见没,他还挤了羊奶。” “这东西腥气得很,姑娘家能爱吃?” 卫戍显得很焦虑,“刚你为什么拦着我?这玉贞姑娘要不喜欢吃,可咋办?这别好心办坏事啊。” “我看见了。” 张氏道:“他往里加杏仁粉了,那东西去腥。这小子真用心,一定是去打听过了。” 听到加了杏仁粉,卫戍的脸色好转。回屋拿了件衣物道:“快给我整些朝食和干粮,我吃完就去收老母鸡。” “嗳,好。赶紧吃,吃完便去收鸡。” 将丈夫送出门,又将两个儿子与女儿送去学堂,张氏这才定下心来,等着人上门教自己做饺子。 而出了门的卫俊则直奔州郡府而去。杨瑛现在住在州郡府,条件还算可以,但到底不比以前曹家的豪宅。 卫俊也想过让她搬出来住,毕竟州郡府那地方地势低矮,有些太潮湿了。但转念一想,她要住外面,自己定是不放心。想来想去,倒还是州郡府安全些。 就是苦了玉贞。等明年事情没这么多的时候,定要找机会劝劝她,将州郡府重新整弄一番*,也好住得舒服些。 到了州郡府,便直奔后衙。他是杨瑛的护卫,与杨瑛的关系其实许多人都清楚。所以这般进来,倒也无人拦着。 到了杨瑛的卧房前,见杨瑛正在院子里练她老家的锻体之法(瑜伽),便停下脚步,示意五谷不要声张,待她练完了,这才上前,道:“玉贞,我给你做了好吃的。” “为我做的?” 杨瑛打开保温盒,“是羊奶?” “还有花胶鸡汤。” “呀,花胶可不便宜啊!这东西还难做,要炖好久,你是一早起来就做了?” 杨瑛让人搬来案几,闻着鸡汤的香味,只觉食指大动。 她舀了一碗,但没有自己吃,而是推到卫俊面前,“你也没吃吧?一起吃点。” “我不爱吃这些东西。” 卫俊道:“出门时,吃了点了。” “少来啦!” 杨瑛知道卫俊是一个对别人大方,对自己却很抠门的人,所以根本不信他说的话。 “我一个人哪吃得了这多?快,这一碗花胶鸡汤归你,必须吃了。” “你留着午饭和晚饭吃。” 卫俊道:“本来就是为你做的,我吃了算什么?” 红豆绿豆有点想哭。 虽然嗑CP很愉快,但是同时也感到有些羡慕嫉妒恨呐。 “吃啦,吃啦。” 杨瑛道:“不吃,我可要生气。” 卫俊推辞不过,也怕她生气,便只好吃了起来。 “好鲜啊!” 杨瑛竖起大拇指,“俊哥,你真厉害。上得马能打仗,下了马能做饭,找到你,我真是赚啦!” 卫俊抿了抿嘴,心情无比的愉悦。 “你喜欢吃,我以后经常做给你吃。” “你说的啊。” 杨瑛笑嘻嘻地道:“那我以后可不客气了。” 卫俊严肃了起来,“不要客气,答应你的事,我绝不食言。” 见卫俊认真的样子,杨瑛心里暖暖的,忽然就觉得,或许也可以结婚了。 其实两人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挑明关系也好久了,也许早点结婚也好? 思维一下子散发开来,她忽然发现,自己又忽视了一些东西。 按照大昭人的思维,男人到年纪不娶那是很有问题的。自己光想着要谈两年恋爱,可却没有替卫俊想想他的处境。 也许他顶着很大的压力在跟自己谈恋爱?这一想,很内疚。她望着碗里的汤,再想想他平常的为人,对自己的关爱,便觉得,或许现在成亲也是好的。 毕竟,大昭风气还算开放。书里曹肃的夫人丁氏因曹肃好色,害死了曹安,直接休夫,曹肃不也无可奈何吗? 当然,自己不是想着要离婚。但说到底,自己是个现代人,卫俊是古人,三观不同,多少还是有点害怕的。 她安静地吃着汤,卫俊又将羊奶往她面前推了推,“我知你们姑娘家都不爱喝羊奶,嫌腥气。但是我在里面加了甜杏仁粉,腥味没那么重了,你多少喝点。你看你瘦得……” “我说很多次啦,我是肉紧,不是瘦。” 杨瑛撅着嘴反*驳,但却还是拿起羊奶,喝了起来。 羊奶加了甜杏仁粉便不难喝了。她喝了整整一碗羊奶,然后像个孩子般,将空碗给卫俊看,“看,都喝掉了。你的心意我可不会浪费。” 说着就起身,做了几个拉伸动作后,道:“我说俊哥,你聘礼都准备好了吗?” “嗯?” 卫俊猛地抬头,“玉贞你……” “吃饱了怎么有点困呢?我再去睡个回笼觉啊……” 绿豆抿嘴笑,见卫俊还跟个傻子一样杵在那,便忍不住道:“笨蛋将军,姑娘这是应了你了!你还不快回家准备准备,好跟少君来提亲?” 第65章 .我要成亲了张氏:鲅鱼饺子助攻还没上…… 卫俊一整天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他很想快点跑回家去准备聘礼,但想想今天是自己轮职,便又死死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一边傻笑一边迅游。 今日与他一同值守的是曹真。曹真见他这样,心中好奇,便问道:“云仪,发生什么好事了?怎么一直在傻笑?” “有吗?” 卫俊抿了抿嘴,“这么明显?” 曹真惊悚了! 相处几年了,自然知道卫俊的脾气。这人素来正经,年纪不大,却显沉闷。这会儿眼角含笑,满脸春情地一句回问,差点把人送走啊! “你这开心都写在脸上了……” 曹真忍着惊恐,道:“我又不瞎。” 卫俊抿嘴,道:“我要向主公提亲。” 曹真瞪大眼,“啥?提亲?你,你跟小妹?” “嗯。” 卫俊用力点头,“她答应嫁我了。” “哎呀!” 曹真欢喜地搓手,“这可是好事啊!我的天,我看你们俩都急,大兄也急,总算肯点头了。那你还杵在这人作甚?还不赶紧回家准备?跟你说,你要聘礼少了,我们都不答应哦!” “要巡视呢。” “你这呆子!” 曹真骂道:“这事你早该跟我们说,我给你安排,换人顶你。赶紧,赶紧,赶紧回家准备去。我代你向主公说一声,这几日你就别来点卯了,赶紧好好准备。” 卫俊想了下也是。 这下聘可是大事,而在此之前还要换帖,要做的事一堆,显然不可能等自己上完工再去准备,倒的确要请假几天了。 想到这里,他便一拱手,道:“那就劳烦曹兄弟了。我这便回家好好准备,选个好日子过来提亲。” “快去,快去。” 见卫俊离去,曹真那个欢喜。立刻叫人将曹顺喊了来,两人商量一番,便欢欢喜喜地写信,禀报曹肃了。 曹肃又回了青州,所以也得早早通知他,届时好让他回来,以兄长的名义接受卫俊的提亲。 卫俊快马回家,正在家学做鲅鱼饺子的张氏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自家小叔子一脸兴奋地道:“嫂嫂,我要向主公提亲了。” “啥?” “玉贞答应嫁给我了!” 在自家嫂嫂面前,卫俊完全没了人前的冷漠与持重。 长嫂如母。在这个自己四五岁就嫁到家里,父母*去世后,努力将自己养大的女人面前,卫俊不需要太过伪装。 他兴奋地道:“嫂嫂,我要成亲了。” 张氏傻眼了。 她还在这整鲅鱼饺子,准备发起助攻呢。结果…… 俊哥儿自己就搞定了? 她傻愣了半天,忽然将擀面杖往桌上猛地一拍,“那还等什么?!赶紧将家里的人都叫来,准备聘礼啊!” 主母一声令下,片刻功夫后,家里除了跟着卫戍出去收老母鸡的,剩余的七八个仆人都聚到了花厅。 张氏举着手,像一个战场指挥的将军,气势十足地宣布:我家俊哥要娶亲了!对象,主公义妹,杨瑛,杨玉贞! 这话一出口,家里都炸开了! 杨瑛?那是何等人物啊!那百姓心中的神啊! 这姑娘要嫁到他们卫家来了? 不是在做梦? 有奴仆还掐了掐自己大腿,发现疼得厉害,便忍不住欢呼了起来,“恭喜夫人!恭喜二爷!” 张氏喜得嘴直咧咧,“赶紧准备聘礼去。咱们家钱虽不多,但也要拿出诚意出来。俊哥,你去告个假,这几日不要去巡视了,就留在家,请人过来,将房子好好拾掇拾掇,可不能让弟妹委屈了!” “嗳。” 卫俊笑着道:“嫂嫂放心,我会请工匠来,好好拾掇拾掇的。” 这房子是曹肃赏的,以前是一个富商的家。白巾闹事时,富商一家被杀了,这房子也就空了出来。曹肃便拿来,请道人过来做了些法式,然后便赏给了自己手下的将领。 因此,卫俊住的地方其实并不差。彼时能做成大商贾的,都是附身于豪族的,所建的宅邸那都是很豪华的。 有跨院,有望楼,还自带了小花园。 不过这富豪建的宅子也有些年头了,所以也该整修整修。现在陈留、兖州已能烧出红砖,而今年青州那边水泥也烧制成功了。 虽价值不菲,但他想让杨瑛住得舒服些,便打算找这些东西,将家里好好整顿一番。最关键的,陈留还有人根据杨瑛给的烧瓷技术烧出了小块的瓷砖,之前因着没有水泥作为粘合剂无法使用,但现在青州既然烧出水泥了,那便可以用了。 卫俊是个行动派。在请工匠回来的同时,还往陈留与青州跑了一趟,将这些建筑材料给订了回来。 他的行动之速度,让刚刚回兖州的曹肃也是目瞪口呆。城里都有曹肃安排的耳目,这等事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听说就这几日时间,卫俊居然往陈留青州跑了一趟后,他都傻眼了。 过了好半晌,他才哈哈大笑,“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说罢也是吩咐家中仆人将州郡府好好清理了下,并也请了工匠回来稍作了翻新,并写信给自己父亲,请他老人家过来,沾沾这喜庆。 得知曹肃写信要让曹老爹过来,杨瑛急了,忙去找曹肃,“兄长,你写信给义父时就得写清楚,一定要多带点人,经过叙州时要格外小心。” 曹肃一扬眉*,“玉贞想说什么?” 杨瑛道:“小心有人害义父。” 曹肃沉默了下,点点头,“准备聘礼嫁妆还需时间,我让典维回去接我父亲过来。” “如此甚好。” 杨瑛道:“让典维带些散震雷在身上,以防意外。” 曹肃笑着点头,“玉贞,泄露天机就不怕有报应吗?” 杨瑛撇嘴,“你们不追着我问你们的未来,我自己说的便不会有报应。” 曹肃哈哈大笑,“所以都说你憨,可你哪里憨?放心了,不问。要都知道了,反而无趣了。知道我最后办成大事就好了,其他细枝末节的,也不必问清楚。不过……” 曹肃站了起来,行了一礼,“我还是要谢谢你,玉贞。” 他十分真诚,“若无你提点相助,我绝不可能有今日。如今我们在世家中名声虽臭,不过百姓都十分拥护我们。等书院开办起来,等穷人家的孩子都有了学问,我们就不会再被这些人掣肘了。” “兄长言重了。” 杨瑛侧开身子,避开曹肃这一礼,“我也是为了回家啊。” “那到时卫俊怎么办?” 曹肃一直很好奇这个问题。 那个所谓繁荣的任务要怎么断定?而杨瑛敢嫁卫俊,显然是知道判断标准的,不然以她的性子,如何敢嫁卫俊? “我也不知道啊。” 杨瑛挠挠头,“不过系统说了,我可以在这待到老死再回去,所以也不用担心我半路跑了。” 她说着便咧嘴笑,“大兄你放心吧,我不会无缘无故消失的。” 听到杨瑛这样说,曹肃放心了。他点点头,“卫俊是个好男儿,你莫要辜负了他啊。” 杨瑛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撅着嘴道:“大兄,我才是你妹妹啊!你不担心我被他辜负了,怎么还担心我辜负他?” “噗!” 曹肃笑了,“说真的,玉贞,你比卫俊洒脱,我还真不担心你会吃亏。” “……” 杨瑛无言以对。 “好啦,别垮着那脸给我看了。” 曹肃道:“你是我妹子,真受欺负了,我能不帮你?行啦,你先回去忙自己的事,我要跟你嫂嫂商量下你嫁妆的事。” “我有那多东西,还要啥嫁妆。” 杨瑛道:“不用麻烦你们的。你也不容易,钱本就紧张,可别为我破费了。” “那能是一回事?” 曹肃轻哼了声,“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我要不给你添点,那还算什么兄长?行了,行了,你忙你的去吧,这事你不用操心,就等着当新娘就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曹肃与丁氏都忙碌了起来,半月后,卫俊终是带着一大堆聘礼上门提亲了。 曹肃笑着将人迎进门,吃了一顿饭,请了人算了日子定下了婚期,这事就算成了。 乱世时期的婚礼也无法搞太复杂。毕竟,就在卫俊上门提亲的前一日,荀令传信过来,袁枢似要攻打陈留。 而随着这个消息一起来的,还有孙谏的死亡消息。 孙谏与袁枢结盟,如今孙谏*身死,刘彪必有动作。而他此刻奔陈留而来,只能说明他已败给刘彪,想咬曹肃一口,补补血。毕竟,陈留如今之富裕在大昭人看来,那简直是人间天堂。 孙谏已死多日,但孙家的讣告到现在都未送到曹肃手上。若不是荀令来信,他们都不知有这事。这种种迹象都很明显了:袁枢要打兖州陈留了。 因此,尽管很重视杨瑛的婚礼,但实际情况是,大家也实在无能力在这个时候大办特办。 而杨瑛也不是那种不分是非的人。结婚是两个人的事,过得开心就好了,这些繁文缛节的,有甚好在意?那些婚礼办得举世皆知的,就一定能白头偕老? 她不信这些,也不爱麻烦,觉得这样也挺好。 下了聘,两人换了庚帖八字,这门亲事就算定下了。不过,曹肃到底是不想太委屈杨瑛,还是打算等将袁枢打退了,再办。 卫俊也是这个意思。 红事简办的确值得提倡,但也不能太潦草了。索性,将袁枢那老贼的头砍下来后,再安安心心将杨瑛迎回家好了。 第66章 .民心可用百姓:哪个人来搞破坏就弄死…… 袁枢想咬曹肃,曹肃自也不能干等着。他将嫁妆的事交给丁氏后,便开始筹集粮草,征用民夫,准备出发去陈留。 杨瑛也得不了闲,曹肃出征,她就得看家。而且,袁枢手下也有几个能打的,所以这回卫俊会跟着一起去陈留。 卫俊不可能一直给她当护卫的,他该奋斗的地方是战场。 杨瑛也知道这道理,虽然担心,但是也是将东西都准备好,骑着马将大军送出城外十里后,才回来。 曹肃不在家,一干谋士也随之而去,杨瑛身上的担子一下变得重了起来。 大昭的文盲实在太多了。再加之天灾人祸不断,莫说是平民老百姓了,便是稍微有点钱的人家也可能在顷刻间覆灭。 世上的豪族毕竟是少数,维持大昭政|府正常运转的正是这些稍微有点钱的人家。知识分子的大批死亡,让整个国家都滑入深渊中,想办点事就显得特别艰难。 杨瑛现在能依靠的力量只有少数寒门子弟以及自己教导出来的那些士兵与老难民。 她很庆幸自己当初刚在陈留收留难民时就开设了识字班。不然,曹肃出征,将文化人都带了出去,这整个州郡府想运转开来就难了。 “兄长出征,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杨瑛道:“目前兖州青州留下的总兵力一共只有两万人,其中一半还是新兵。必须抓紧新兵训练,我怕可能有人会趁机而入。” 曹真心中一凛,道:“小妹是怕有其他诸侯来打我们主意?” 杨瑛摊开地图,指了指地图道:“我们兖州与几个诸侯势力临近。北边的袁贞虽与兄长未撕破脸,但袁枢能通过冀州打到陈留,若说无袁贞协助,打死我也是不信的。” 顿了顿又道:“只是到底还是未撕破脸,所*以短时间内,起码在他弟弟与兄长交手未出结果前,他应该还不会动手。我们主要防备的人应该是在这儿……” 她指向地图的叙州,“南边的陶迁对我们的威胁更大。陶迁看似老弱昏庸,实则野心不小,如今我兖、青两州兵力空虚,所有大将都虽兄长出征,我担心陶迁可能会攻任城。所以,现在就传令下去,增加南边防守。 另外,在大兄归来前,城里实行宵禁,所有过路人员都需仔细核查身份。另外,现在就征召民夫,将火器运送去往任城,防止陶迁偷袭。” “喏!” 吩咐完这些事,也中午了。天气逐渐炎热,再加上事多,她也无甚胃口,草草吃了一碗冰镇绿豆汤,吃了块面包便了事。 吃完饭也不休息,她又拿着地图仔仔细细的研究。在书里,曹肃是将袁枢打败了。但问题是,这事并不是发生在今年,而孙谏在原本的书里也早该死了。 现在因着她的到来,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书中剧情发展已没了参考价值,所以她得好好研究研究,以应对可能发生的变化。 这一研究,便是研究到了晚上。绿豆将晚饭端进来,心疼地道:“姑娘,你看着这地图都看了一天了,还是吃点东西吧。” 杨瑛从她手里接过鸡汤,一边喝一边眼睛还落在地图上,嘴里还喃喃道:“这世界上所有的事都可以靠数学推理来解决,陶迁攻打兖州的概率有多大,也一样可以靠数学来证实……” 她放下碗,拿着笔在本子上记录着。绿豆打眼一瞧,便觉晕了。 这都是什么啊? 她明明跟着杨瑛学了数学,上面的数字也认识,可根本看不懂杨瑛这是在搞什么? 杨瑛将周围诸侯所有用的兵力,治下的民户以及良田等数据都罗列出来,然后开始算他们可能发起攻击的概率。 她不是什么战略家,失去了剧情的预知能力后,这是她能想到最靠谱的办法。 一番分析下来后,她望着纸上分析得出的结果,心里稍稍安定。 数据推理预测也是陶迁攻打曹肃的可能性最大。 她很怕自己预估错误,现在数学推理的结果给了她一些信心。如此,便可稍安心些,好好应对南边可能出现的攻击了。 城里的氛围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为了更好的守护兖州与青州,杨瑛做了一个动员大会。 她让人在城里、镇上、乡里都挂上横幅,并让士兵到各地去做宣传。 横幅也好,宣传也好,说的内容都只有一个:外面那些强盗要来破坏我们家园啦!不过乡亲们请安心,我杨瑛一定与城共存亡! 老百姓一听这话那都炸了! 大家好不容易过上点安生日子便又有强盗来了? 这咋行? 大家干活都干得很辛苦,这家园是好不容易重建的,而且错过曹杨,上哪再去找这样好的主公? 不行!得支援杨瑛啊! 缺人手?农家人其他干不了,不*过就有把子力气,这便去州郡府,问问杨瑛老人家需要他们干什么。 粮食够不够吃?虽然自家也很艰难,但杨姑娘指导了他们种田,教他们做土肥,今年第一波粟米已经收上来了,亩产比以前翻了十倍!自己嘴里省一点,总能应付过去! 一个个乡民肩挑背扛,带着各类农产品往州郡府走。 为了守住这片人间乐土,他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当这些迎着星辰夜露的农民出现在杨瑛面前时,杨瑛的眼睛湿润了。 百姓就是这样淳朴的。只要你用心对他们好上一分,他们就愿意掏心掏肺来回报当权者。这些人肩挑背扛,带着粮食不知走了多少里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深深的倦意。 但是他们没有停歇,坚持着将粮食送来了州郡府。他们不知如何去帮助杨瑛,他们只能以这种方式来表达他们的支持。 杨瑛擦了擦眼角,伸手弯腰,长长一揖到底,然后道:“乡亲们的大恩大德,瑛没齿难忘。只是,粮食我们暂时够吃的,乡亲们拿回去吧。” “先生,粮食哪有够吃的时候?” 一个壮汉走了出来,“您还是将粮食收下吧。” 说着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先生,草民其他不会,但还有把子力气。先生,您看,我能当兵吗?这家园是我们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决不能让那些狗贼破坏了!” “对!不能让外面那些无耻的狗贼将我们的家给破坏了!先生,主公带了大批人马走了,咱们城中兵力不够,老汉将自己的娃儿送来了!你看着调.教,若这娃子敢孬,我回去揍死他!” “先生,俺也将我家娃子带来了!” “我也是!” “我也是!” 曹顺在一旁看的,眼睛都红了。 “得民心者得天下。” 他望着乡民们那一张张质朴的脸,眼角闪起了泪花,“玉贞所言诚然不假啊!” “乡亲们,你们听我说,我们兵力是够用的。我们有神器,无论谁来都别想打下我们兖、青两州。只是,现在敌人到底会不会来还是未知数,我让士兵去通知你们,便是让你们做好准备。 要是有贼人攻来,你们不要怕,我们的士兵会挡住他们的。只是眼下大军都随兄长出发了,这后勤运送粮草物资之事还得倚靠乡亲们帮忙。大家放心,我们曹家军是仁义之师,绝不强迫大家来当民夫,干活包饭,还有盐拿。若是大家信得过我杨瑛,便过来登记,若真有贼人来打,便来帮我|干活,一同抵御敌人,保卫我们的家园!” “先生尽管吩咐,我们兖州男儿要是有一个孬的,便是狗生的杂种!” “对!我们兖州人不孬,谁孬谁龟孙!” 见民心可用,杨瑛心里又感动又高兴。 人只要足够团结,便能创造奇迹。 曹肃出征,系统给的各类方便面,压缩饼干、干面给了不少。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积攒,空间里又有*了许多吃的。她打算将这些东西都拿出来,发给这些百姓,然后大家一起将任城再修一修。 百姓们本来就害怕现在的好日子被人破坏了,现在一看还有这多好吃的奖励,那是更来劲。 守护最好的主公就成了大家嘴里的口号。 十日后,本有些破坏的任城似获得了新生一般。 杨瑛将系统奖励的水泥搬出来,钢筋用竹子代替,在原有的城墙基础上,直接用水泥竹筋又加固了一遍。等水泥彻底干燥后,陶迁想要攻入城那可不容易了。 做完这件事,她又将任城的百姓迁出,放到临近的县安置。百姓们也很害怕受到战火波及,而杨瑛声望又高,所以倒也没出现什么反对声。 当然,即便有反对声,在这种情况下,那大抵也是会被压下去的。好在,任城只是一个小城,人口也不多,分别安置下,暂时还能应对。 百姓从城里迁出,曹家军便入驻了任城。这些曹军都按杨瑛吩咐,穿上百姓的衣服,佯装成普通百姓,在这儿继续过日子。 时间一天天过去,当玉米即将可以收获时,分散在外的斥候前来禀报:发现了大队人马朝着任城方向而来。 收到消息的杨瑛立刻赶往了任城。 她知道,真正考验她的时候来了! 第67章 .一面倒时代的碾压 骏马飞扬,卷起一片尘土,将清晰明朗的世界映照出一片朦胧的沧桑。 杨瑛站在城头上,看着远处大队人马的袭来,低声道:“等他们靠近了,先说上会儿话,然后炸|药包就给我扔下去。不要客气,直接炸他个人仰马翻,一下子震慑住他们,咱们赢面才大。” “喏!” 敌人近了,陶字大旗也清晰地映入眼帘。 “敢问陶公是何意?为何带如此多兵马来我兖州啊?” 待人都到了城下,杨瑛率先问道:“若是来做客,瑛自是欢迎。只是,瞧您这架势,不像是来做客啊?” 陶迁坐在马上,抬头望向杨瑛,心里暗暗吃惊。 杨瑛怎会在此?任城离着兖州主城还有些距离。她此刻出现在这,难道算到自己会来? 再看这城墙,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这城墙怎如此古怪?墙上看不到一丝细缝,像是从哪挖出的巨石,直接累成了城墙。问题是,这么大的巨石要怎么靠人力开采出来?而且,以前任城他也来过,那城墙可不是这样的。 这只能说明,杨瑛修了城墙,是有了准备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汗毛便到竖了起来。 他可不信世人嘴里说的那些话。什么杨瑛是个铁憨憨,只会蛮干;杨瑛残忍弑杀,有勇无谋啥的。 真要那么蠢,能在曹肃出征时替其看守后方?真要那么蠢,能知道世家不可用,要抓住泥腿子的心?真要那么蠢,能带几千兵连夜救援,并成功将曹肃救出来? 不可能的!这世上但凡能做出点功绩的人就没一个蠢的。 他四下看了下,见四周十分安*静,远处草丛山包上并没什么动静,心中稍稍安定。稳了稳情绪,拱手道:“早就听说过玉贞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是华彩过人,真真是应了那句‘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顿了下,话锋一转,又道:“听闻玉贞姑娘出自墨家,乃是墨家传人,精通天下奇门杂学,将兖、青两州治理得如人间天堂般。老夫不才,想来一瞻墨家风采,请姑娘打开城门,容老夫进城一观。” “哦?” 杨瑛笑了,“阁下的意思是,要独自进城与我讨教学问吗?那自是欢迎。我墨家与儒家都是当世显学,交流下,想来也能有收益。” “姑娘说笑了。” 陶迁道:“我这多人马的吃喝嚼用可不是小数目。带这多人来,自然是想将姑娘请回我叙州,好好交流下。” 他笑了笑,“我叙州民丰物阜,相信姑娘来我叙州会更好。” “哈哈!” 杨瑛大笑,“那我去您那您能给我什么官职?说起来,我至今无官职,都说什么牝鸡司晨啥的,我也是受够了。敢问陶公,我若降您,您能让我当个什么太守吗?” 陶迁愣下了,没想到杨瑛会有这样的回答。他仔细想了想这个可能性,便笑着道:“姑娘,是在诓在下不成?” “知道就行了。” 杨瑛道:“区区一个太守都舍不得,还说什么?叙州是好,可主公却不咋的。陶公你优柔寡断,嫡庶不分,我去了叙州,无论是帮谁,都难免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我何苦呢?再者,你那继室蔡氏可不如我嫂嫂贤良淑德,我便不去凑那热闹了吧。” 说罢手一挥,道:“来啊,给陶公送点大礼!” “主公快跑!” 有一大将观察杨瑛半晌,见她一挥手,立刻惊叫着后退! 陶迁也不傻。虽是到了城下,还却还是保持着距离的。杨瑛刚刚还想骗人过来点,但她的演技不行,陶迁也不是袁枢那种草包,没上当。 见对方不上当,杨瑛也懒得跟他废话了。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城头上摆着小型抛石机,虽然未必能炸到对方,但绝对可以让这马匹受惊。只要马受惊乱跑,那这第一场较量就算她赢了。 “轰轰轰!” 爆|炸声响起,马儿咴咴叫着,似受了极大惊吓般,竟是不听主人的使唤,咴咴叫着调头就跑。 古代打仗十分讲究队列。大军攻城,侧翼两方、中间都有列阵。因着是攻城,骑兵是站在比较靠后的位置,前面分别是攻城兵与盾牌兵。骑兵就站在盾牌兵后,但其身后还会站一批人,只等城门攻破,一起随骑兵冲杀。 而在左右侧翼两方,则是骑兵打头阵,因此这马一受惊,两侧的步兵就先遭了殃! 人仰马翻,惨叫声不断,而城上弓箭手则趁机放箭。位列正中的也好不到哪去。骑兵身后人少,但到底还是有人的。马儿踩了人,一时间又冲不出去,而耳边那可怕的“*轰轰轰”声还在继续,于是干脆就乱跑了起来。 这下可好了,上千匹马在城下乱转,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而杨瑛更“过分”。见城下热闹,干脆又让人放起了火箭。 所有生物都是怕火的,在火箭与火油的攻势下,马儿跑得更欢了! 各种惨叫声不断,场面极度混乱。而就在这时,几个士兵又将改进的远程抛石机给拉了开来。六个士兵负责一台远程抛石机,动作麻利地将特制的,带有长引线的炸|药包放到投篮里点燃,然后又迅速将抛石机拉杆拉高,然后猛地松手,只听得“嗖”的一声,篮里的炸|药包速度飞出,落在人群中,“砰砰砰”几声响后,便见肉眼可见的血雾在眼前形成。 残肢飞上天,鲜血如雨般,伴随着各种残渣落下。 杨瑛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人是坏境的产物。第一次见到时,会恶心,会想吐,但见多了,人就麻木了。 此刻的她,与几年前刚来时已完全不一样了。尽管场面血腥,但她还是像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一般,不断下达着残酷的命令。 “嗖嗖嗖”,炸|药包不停被射出、抛出,在这个尚未发现火|药特性的年代里,无情地收割着能见到的每一条生命。 来不及反应,无处可逃,爆|炸掀起的气浪将许多震晕过去,又被受惊的马匹活生生踏死。 所有的战争都是残酷的。但是,在即将到来的百年混乱中,这场几乎一面倒的屠杀又显得温情了起来。 没有比生民几万,几十万,几百万死去更残酷的战争了。所以,她不能让心中的软弱将自己击溃,哪怕她知道城下的那些士兵一样是这乱世的可怜人。 以杀止杀,才是结束乱世最好的手段! “撤,撤!” 混乱了好一阵的陶迁这才终于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大喊道:“集体向后跑,不要乱!” 城头上,士兵将一把弓箭递到杨瑛手里,特制的箭头也被一并放到她手里。 她拉开弓,对着陶迁所处的位置,看着弓箭上的丝带飘动,忽然猛地一吸气,手松了开来。 跟卫俊苦学射箭,手指破了又生出新肉。两年多下来,手指上已练出了茧子。 今天该检验下了。 “嗖”的一声,箭离弦,飞快窜出,擦着陶迁耳边而过。 陶迁惊叫了起来,右边的耳朵直接被箭矢带走了一块,鲜血迅速流淌了下来。 杨瑛再次搭弓,瞄着陶迁的方向又连续射了三箭出去。连发三箭,都未射中要害部位,但却也没落空。 她嘴角扬起一丝笑,放下弓箭,也不再射箭了,就看着陶迁离去。 她用的箭头是特制的,里面加了坤,虽然四箭都未射中要害,但陶迁回去后也别想好过了。 擒贼先擒王。 陶迁受伤了,那对士气的打击也会很大。 更关键的,她来这么久了,除了华拓,还没见几个人有本事将这伤治好。而她*也不信,陶迁的运气也能像封冼那么好,能碰上华拓。 伤口好不了,伤及性命时,这些诸侯的骨气就不会有那么多了。届时,没准还会求上门来,那自己就能好好谈谈医药费了。 陶迁大军撤退了,城上的士兵发出欢呼声,一股豪情油然而生。 任城一共才驻守了五千兵力,而就这点人居然自己一个人都没死,就把陶迁几万大军打退了?而且,感觉身体都没活动开,咋就结束了? 一群新兵蛋子盯着那些炸|药包,眼睛绿幽幽的。 这可是好东西啊! 有了这个,他们曹家军就是天下无敌的! 杨瑛放下弓箭,道:“知道我为何要让你们学认字,学数学了吧?你只要掌握了科学,便可以创造奇迹。” “先生,以后俺们上课再也不打小差了!” 杨树激动地道:“直娘贼唉,这科学太厉害啦!” 话音才落就挨了打,“在先生跟前说粗话,不想活了?!” 杨瑛笑了起来,“无妨,不过粗话以后还是少说。” 说罢,她便是望向城外。陶迁大军早已没了踪迹,只留下一地死尸或正在哀叫着,还尚未死去的炮灰。 沉默了下,又道:“开城门,去将那些伤兵收治了。其他人,洒了石灰,寻个地方埋起来吧。” “是!” 打了一场胜仗,不管是百姓还是士兵,士气都高昂了起来。 任城的百姓也未都迁走。本来搬迁也不是强制性的,有些人不走,见杨瑛也不强制,便留了下来。 这会儿得见大军得胜,那高兴的呀! 拎着东西就过来劳军。不过碍于军纪,没有一个人敢拿百姓的东西。曹家军以前也有人不守规矩,抢百姓的东西,直接被杖毙。有了血淋淋的例子在前,再加上老兵的警告,所以现在的曹家军真有了几分种花家军人的风采。 见杨瑛以及其部下都不肯收东西,百姓们就急了。 这啥意思啊?不把他们当自己人啊? 杨瑛笑着摆手,“乡亲们,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不拿百姓一针一线是我杨瑛定下的规矩,你们可不能让我坏了规矩啊。” 顿了下又道:“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还是有件事要求乡亲们帮帮忙。” 一个老汉上前,“先生,您说!只要我们能做到,一定帮忙!” “是啊,是啊!” 其他人也附和着,“从未见过这样的兵,不抢不偷,送的都不要!先生带的是仁义之军啊!” “多谢乡亲们信任。” 杨瑛躬身作揖,“以后我们曹家军会再接再厉,做好世人的榜样,守护好我们的家园,保护好百姓。只是眼下嘛……“ 她抿嘴一笑,“大战一场,将士们都饿咯。各位乡亲能不能帮帮忙,帮着搭把手,帮我做一些饭食给将士们吃啊?” “先生,您说这话是磕碜我们呢!” 那老汉道:“就这点小事还要相求?大伙儿,走,我们给这些好汉做饭去!” “好勒!” 一口口大*锅被架了起来,军队里的后厨和城里各酒楼的厨子打成一片。士兵将一箱箱淮山面、鸡子和肉罐头搬过来,而百姓则借着临近人家的水井打水洗菜。 一时间,场面无比热闹。尤其是杨瑛宣布了今日军民同乐,一同食汤饼后,整个任城便陷入了欢乐的海洋。 杨瑛望着这军民一家亲的场面,莞尔一笑。 堂堂曹家军怎可能没人做饭?不过是想重新塑造军人的模样,让这些百姓也知道,他们曹家军是一个仁义之师,是一个为了百姓幸福而战的军队! 吃了一顿美味的汤饼,大家便开始轮值。这一仗虽然给了陶迁重击,但难保他不会再打过来。毕竟,刚刚场面虽热闹,可也只是死了几百人。 他带了两三万人过来,吃了这么大的亏,怕是不会轻易缩回去。 杨瑛小息了一会儿便又起来。两三大军足以将任城包围,对方完全可以围而不站,所以她也不能在这干等着。 还得想想办法,再给陶迁来那么几下,直到他彻底撤退为之。 她将曹真叫来,问道:“派出去的斥候可有消息了?” “小妹果是给你料中,那陶贼并未远处,大营还在离我们三十里外的地方。看架势,并不甘心,唯有撤退的意思,想来还会再来。” 杨瑛点头。想了下道:“我们不能干坐着,现在就将所有马匹与自行车集中起来。摸到陶军大营十里地时,骑兵停下,换骑行营的人骑车过去,每人带炸|药包一个,不用管扔得准不准,直接扔进陶军军营就行。然后,立刻回访,由骑兵带回……懂我意思了吗?” 曹真心中一凛,立刻拱手道:“喏!末将亲自领队而去,请先生放心!” 第68章 .补补血陶迁:无耻,无耻至极!…… 陶迁一口气跑回营地,只觉半条命都没了。 这次趁着曹肃出征,本想一口气将任城拿下,哪里晓得,杨瑛这女人这么狠,手里握着这等可怕的东西,当头一棒,直接都将他敲闷了。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杨瑛一介女流,竟是弓马娴熟,连发四箭,箭箭都射到了他。虽说没有致命伤,可就这几箭都是造成了创伤,也是疼得厉害。 让随军大夫包扎过后,便觉疲乏得紧,稍稍交代了几句,便去睡了。 一觉睡到傍晚,只觉头昏沉得厉害,好似发热了。 这个认知让他惊悚了起来。发热意味着伤口在恶化。立刻喊来大夫,一番诊治后,又开了药喝。 喝下去没多久,陶迁便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震天动地的响动传来,他被惊醒过来,才坐起身,外面就有人跑进来,“主公,快跑!杨瑛带人夜袭了!” “什么?!” 陶迁彻底惊了! 杨瑛就那点人马居然还敢反击? “快走吧!到处是那种鬼东西,整个营地已不成样了!再不走,就迟了!” 陶迁这下没主意了。杨瑛手里的东西不*知是什么,若是不能搞清楚,跟她打根本没胜算。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顾不得穿盔甲,立刻在一干护卫的保护下跑出了营地。 曹真本来是按照杨瑛的吩咐,扔了炸|药包就想走的。结果,一看这些人居然连抵抗都不抵抗就直接跑,他顿时来了精神。 炸|药制造不容易,也花钱得紧,这要是能从陶迁身上找补点回来倒也不错。 他们带了五百骑兵出来,另外为了防止意外,他还让骑行营多带了一点炸|药与散震雷。 若是现在追击过去,没准还能补补血? 曹真在书里也是颇有才干的人。他不但胆子大,还有智谋。一番衡量后,他便派人回去禀报杨瑛,自己前去追击陶迁,而杨瑛则再派人,反攻叙州。 被叫醒的杨瑛听了回报后,一拍手赞道:“真哥真是聪明啊!这妙啊!” 说罢便是起身将睡衣套上,连夜召集可用将士,组织起了一支增援部队。 她将粮食、药品、火器等物资放进自己的空间,亲自带着人,连夜出城追击陶迁去了。 任城就在叙州边上,不然陶迁也不会亲自过来。可以说,就是跨个脚的事,近得很。 杨瑛将自行车放在车上,自己骑着马,亲自追击。陶迁跑得也够快,一口气不带喘的,直接跑回了叙州边境的旺城才停了下来。 停下来还没来得及喘气呢,便听到人禀报,杨瑛亲自带着人攻过来了! 好嘛! 一天一夜过去,他从一个攻城的直接变成守城的了! 这是什么世道?他是不是在做梦啊?! 杨瑛到了城下,也不废话,让人抬出小型抛石机,直接将炸|药包扔到墙角下,然后射火箭。 “轰!轰!轰!” 随着几声巨响,旺城本就破败的土墙直接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塌了。 “杀呀!” 曹真拔刀大喊,率先冲了出去。 一场混战,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旺城了拿了下来。 杨瑛进城,望着城里紧闭的门窗,便吩咐道:“打下来就是我们的了。吩咐下去,不许扰民。若有不守军规者,就地格杀!” “喏!” “另外牺牲的兄弟们都要带回去,待安葬后,便让其家属来是州郡府领抚恤金。” 杨瑛说完便向城中心而去。战争是残酷的,但她不是太想面对自己人的死亡。只能将自己该做的事做好,尽量对得起这些为保家卫国而牺牲的人。 在旺城休息了一下午,当天夜里,杨瑛又带着人出发了。 陶迁这么能跑,不多打下他几座城都对不起自己啊! 于是,陶迁悲催了。 不过半月,杨瑛连克他十城,收编了降卒后,一战再战,竟是有种要横扫整个叙州的架势。 陶迁求饶了。 不得不求饶。 一来是军事上搞不过人家,二来是他伤病严重,无法再战了。 他送来了道歉的礼物,并提出愿再予十城,只求杨瑛放过他,并替他治病。 “小妹,不可去。” 曹真道:“*以防有诈。” “我自不会去。我接受他的道歉,让他人亲自来我们这边,我也不食言,绝对给他治好。” 陶迁收到杨瑛的回信,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打算亲自入曹营治病去。 没法啊。 不去也得死啊! 都已经病得站不起来了呐! 陶迁来了,是被人抬来的。他意识已有些模糊,可却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拱手作揖,痛哭流涕道:“感谢玉贞姑娘的救命之恩啊。” 杨瑛冷笑,“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演戏,您可真不愧是叙州之主,曾经的少年英才啊。” 只字不提自己偷袭惨败的事,反是说什么救命之恩…… 自己缺他那一声谢? 被杨瑛一噎,陶迁呐呐说不出话来。干脆,直接晕了过去。 杨瑛望着这一幕,不由摇头,“这天下就没一个真性情的人吗?端得皆是沽名钓誉,虚伪狡诈之辈啊。罢了,看在你还算有诚心的份上,我便救你一救吧。记住了,不要再起战端,不然下一次,我要的可是整个叙州了。” 说罢便挥手,道:“箬娘,你来给他看看。” “是。” 箬娘上前,见陶迁眼睫微颤,便回头看了杨瑛一样。见杨瑛挑眉,她便点点头,道:“这伤口化脓厉害,且生芽肉,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话音落,便听陶迁虚弱的声音传来,“啊,老夫有罪,多,多谢玉,玉贞姑娘救,救命之恩……” 说罢便是慢慢睁开眼,一副悠悠转醒的样子。杨瑛差点就笑出来了。 老匹夫,不去演戏可惜了! 她站起身,走上前道:“我看看。哎呀,陶公这肉必须得剜掉一点肉,才能救你啊!” 陶迁猛地一颤,好似忽然容光焕发了般,“这,这……这凡人如何受得了?” 杨瑛道:“其实我师门倒有可去除疼痛的药。不过这药我也没几个了……” 她斜眼睨着陶迁,“端得是珍贵无比……” “啊,玉贞姑娘,只要能救老夫,老夫什么都舍得啊!” “这样啊……” 杨瑛想了想道:“叙州既然物阜民丰,那陶公你看?” “哦,我叙州其他不多,就粮草多,倒是可以给姑娘送一些。就三百万石如何?” 杨瑛笑了,“这太多了。” 陶迁心里一颤,心想你特么是饕餮吗?!三百万石粮还嫌少?怎么不撑死你啊! 但命就一条,若不能让这女魔头满意,自己就一命呜呼了!到了那时,再多的粮又有什么用? “那,那四百万?” “不是这个意思。” 杨瑛道:“我听说陶公治下人口众多,你看,这粮我要一百万石,人要两万行不行?最好都是有媳妇孩子的,整家迁徙过来。你看啊,我这又多了这多城,这多地,总要有人干活吧?当然,你要给我一些老弱病残我也要,不过干活最好还是来点青壮……” 这话诛心啊! 杨瑛,你这毒妇! 陶迁在心里疯狂骂着,但脸上却不敢显现。 这娘们太毒了!还掌*握着他们无法抵抗的力量,跟她刚,没好下场。 自己打下十城,他又让了十城,这二十城可不是空城呐!总计人口就有六七十万!现在还要再要两万青壮…… 陶迁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为了活下去,他只能答应这屈辱的条件。 杨瑛让人取来纸笔,笑呵呵地道:“那劳烦陶公写个字据我吧。” “你,你……” 陶迁只觉喉口一甜,“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周围人尖叫,纷纷上去搀扶,然后便集体瞪着杨瑛。 杨瑛倒也愣了下。在她的知识结构里,人不是瓷娃娃,被气吐血这种事只可能发生在那个人原本就有一些毛病的情况下,不然一个健康的人是不可能被气吐血的。 她眯起眼,盯着陶迁看了会儿,忽然笑了。 情绪激动时,交感神经兴奋会引起肾上腺素分泌增加,继而引起血压升高。正常的血管是很有弹性的,但病变血管可就没那么大的承受力咯。 所以这老头是有心脑血管方面的疾病吗?啧啧…… 杨瑛笑得诡异,让缓过神来的陶迁惊了下。他连忙道:“口说无凭,确要写下字据。” 杨瑛点点头,“那就劳烦陶公了。” 一番折腾,总算开始治疗了。杨瑛洗了手,让箬娘给陶迁打了麻醉,便在众人惊愣的状态下,将那些腐肉割除,然后再缝了起来。 上了药,又直接挂了吊瓶,道:“在这住五日,每日上午来我这挂点滴,挂上五日后,回家好好休养就是了。” 说着又给人做了个皮试,打了一针破伤风针。 人经过她手救治了,还是注意些好,别挂掉了,到时可说不清。 陶迁都傻掉了。 刀割在身上没感觉,剜掉一大块肉也没感觉,拿个弯钩在自己身上缝合也没感觉。这透明瓶子里的水才挂进去一半,就觉得自己人好了许多,不再那么昏昏沉沉的了,天,这到底是什么医术啊?!如此诡异古怪,又如此高明? 第69章 .曹老板的脑补杨瑛:色字头上一把刀…… 几乎没什么损失就拿下了二十城,这对曹军来说,那简直是天大的胜利!为此,回到兖州的杨瑛立刻吩咐下去,要在青州、兖州举办个庆祝会。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像民众传达一个消息:我们曹家军很厉害,大家就安安心心地生活,生产吧。 欢乐的庆祝活动虽然只有半天,但民众还是感到了踏实与快乐。 谁也不想当乱世人,曹家军能打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好日子能过久一点。 在前线收到消息的曹肃也是大受鼓舞,一鼓作气,直接将袁枢给赶到了扬州郡。 大军得胜,同样因着火器的使用,几乎无甚人员上的损失,令整个军队的士气都变得高昂了起来。 杨瑛击败陶迁,曹肃击败袁枢,一内一外两场胜利震动了整个大昭! 这两人到底是有多强?就可以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获得这样的胜利? 杨瑛*拿了陶迁二十城,曹肃将袁枢逼去扬州郡,其手中的六十多城全部落入曹肃手中。 本来实力较为弱小的曹肃,在占据了兖、青两州后,实力就扩大了。现在再加上这八十多城,一下子就成了可傲视群侯的大诸侯了! 随着更多细节的流传,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害怕。 那种“轰轰轰”作响的东西无人力可敌,曹肃握有这样的东西,还怎么打? 曹肃不管别人怎么想的,总之一下子打下这多地盘的他是不想再打了。杨瑛那句话很有道理的:广积粮,缓称王。 这多地盘,这多人得好好消化。百姓吃不饱,如何会对曹家军有归宿感?将士吃不饱,还如何打仗?回家了,继续搞生产,搞发展去。 曹肃凯旋回家的那日,地里的玉米正好收割。 八百斤的亩产吓坏了所有人。杨瑛在书上学到了土肥的制造方式。用上了土肥,这些玉米的长势特别好。虽然还未到达系统说的1200斤亩产,但第一年,在没有经验的情况下就能达到这个亩产量已是很令人兴奋了。 六百亩地出了100万斤(大昭计量)粮,这简直要吓死人。这些玉米,将好的种子挑出来,明年起码能种上个四万亩。 四万亩……亩产八百,那是什么概念啊? 有些老农直接晕在了地里,一群收割的士兵也跟疯了似的,又唱又跳,最后,集体哭了。 曹肃回来未见到杨瑛前来相迎,一打听,得知玉米收割了,便立刻跑去了玉米地里。 庆祝哪天不能庆祝?看高产粮才是正经事啊! 郭浃与戏志等人也跟在后面跑。一时间,全城百姓都懵了。主公这咋了?回来了不举行个胜利凯旋的仪式,直接调头又跑了是准备干嘛呢?还有那群谋士将军的,怎么也跟疯了似的?全跟在后头跑? 到了地里,看着那一堆堆的玉米杆子,曹肃颤抖着上前,道:“小,小妹……听,听说亩产八百?” 杨瑛惊喜地道:“大兄你回来啦?!哈哈,不好意思啊,没去接你。但这个玉米实在重要,大兄恕罪。” “是,是,是。” 曹肃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我不重要,玉米重要,不来就对了,不来就对了……” 他上前摸着那些玉米,像是在摸什么珍宝一般,那陶醉又激荡的表情,看得杨瑛一阵恶寒。 那啥…… 这表情咋看着有点猥琐呢? “这,这东西该怎么吃?” 过了好半晌,曹肃才慢慢回过神,“你说过能直接吃?” “放水里煮一煮就能吃。” 杨瑛道:“也能剥下做菜。还能晒干了磨成粉,与小麦粉一起做成窝头吃。当然,不放小麦粉也可以,不过那样比较硬,不是太好下口。” 曹肃点点头,道:“那今天就尝尝这玉米的滋味吧。” 郭浃等人已经傻眼了。真能亩产八百? 那以后…… 他们激动了起来! 火器加玉米,这是要逆天啊! 卫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望着杨瑛的眼神格外柔和。 在他看来,希望不是这玉米,而是杨瑛本人。 她的学问太深了。若是能将她的学问都弄懂,即便没有玉米,这天下也能太平的。 这回出征,立下了战功,但他觉得这还不是最高兴的事。最高兴的事是,他在征战途中发现了一个匠人,很有才华。 自己将水力驱动纺织机的想法告诉他后,他居然给自己弄了一副图纸出来。而且这回也跟着来兖州了。 这下,自己就不用失言了。答应她的事做到了,就能堂堂正正将她娶回家去了。 杨瑛不知卫俊还将那个约定放在心上。这会儿她正琢磨着要怎么吃玉米。 将系统奖励的炒锅搬出来,喊了曹肃等人一起剥玉米。一边剥,一边道:“玉米浑身都是宝。玉米须能入药,玉米秸秆粉碎后可以肥地,还能当作家畜饲料。又或者将玉米秸秆粉碎后,加入石灰和一定肥料与水,还能用来养蘑菇……” 曹肃等人惊讶,“蘑菇也能人养?” “当然了。” 杨瑛道:“这东西以后咱们也可以弄。其实种地只要讲究方法,也是能赚钱的。培养过菌类的玉米秸秆一样可以肥地。而像玉米皮也不能扔了,这能用来造纸……” 顿了顿又道:“玉米胚芽还能榨油,还能制糖,甚至还能酿酒……总之玉米真得浑身是宝。咱们要好好研究,没准以后这些东西都可以弄出来。” “真不愧玉米之名啊!” 郭浃感叹,“当真浑身是宝啊!” 杨瑛放下手里的玉米,笑着道:“这件值得纪念。你们继续剥,我去拿我的彩铅过来,我要把咱们剥玉米的场景给画下来。” 在纸未真正流通于世时,琴棋书画里,画几乎是不存在的。所以,曹肃等人虽是才高八斗,但就作画这方面却是不行。 毕竟现在作画都是要在绢布上作的,谁家有那个钱去玩这个? 他们不行,杨瑛那点臭水平也就能上台面了。 她让人搬来画板,速度打了一遍线稿,上了遍底色后,笑着道:“涂色要些时间,晚点空时我慢慢上色。” 曹肃笑着道:“画好了记得拿来我看看。唉,总不得空,不然也想跟小妹学学作画,学学钢琴。” “等这天下太平了再学也不迟。” 杨瑛将画交给绿豆,道:“今个儿咱们先吃一吃这能创造太平的粮食吧!” 巴掌上的大青虾被剥成虾仁,用蛋清抓一抓,然后跟玉米粒一起炒了,那味道叫一个鲜美。 曹肃也吃过几次炒菜,虽然觉得好吃,但他们没有那么多油,也没那么多铁来打锅。所以,也只有杨瑛的小厨房做炒菜了,他才凑过来吃上一口。 这等事还是暂时不要推广。等日子稍微好过点了,再推广也不迟。 曹肃啃着玉米,一边啃一边道:“这东西好,好吃。” “晒干了也便于储存。” 杨瑛道:“明年我们就能大面积推*广了。我预计,明年起码能播种四万亩。这样,等明年这个时候,若一切顺利,起码能收获六千万斤玉米,留下全州郡播种的种子后,我们应该还有剩余的可用来当口粮。” “哪里够?” 郭浃摇摇头,“今年京中大旱,多有人来此谋生。咱们的士卒战时打仗,空时开荒放羊,弄出的荒地也需人来耕种,所以这些难民主公都收了。给了地,给了屋,要真想让所有人都种上这玉米,这点种子怕是不够哦。” “不错。” 戏志道:“且此一仗,我等实力暴露,即便我们不想打也会有人来打我们。不打,留着我们实力继续壮大吗?但我们的火器厉害,所以只要来打必是输。输了就要割城让地,届时我们的地盘越来越大,这玉米怕不不够种。” 杨瑛笑了,“又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适合种玉米,也要种其他东西的啊。我这两日得到了一种很不错的油菜花种,出油率很高,所以后面咱们要还想吃这炒菜,以后这油菜花也要种呢。” 顿了顿又道:“玉米只能当辅助粮使用,我们还是要想法提升小麦的产量。” “唉,有得吃就不错了。” 戏志摇摇头,“饿着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即便如此,玉米也不能一直种。” 杨瑛道:“产量高的东西都损地力,所以才要休耕。” 曹肃听了这话,点点头,“地若坏了,便什么也长不出了。这事,等明年再说。能种就多种些,不能也不勉强。” 吃了一顿玉米宴,等人散去后,曹肃将杨瑛叫了去。他搬出一个匣子,示意杨瑛打开。 杨瑛打开后,见里面全是珠宝,便有些奇怪地道:“兄长,这些珠宝首饰可有甚说法?” “嘿……” 曹肃奸笑了下,“都是从袁枢那儿搜刮来的。这一匣子是奖给卫俊的,可他小子倒好,转手又给了我,说是给你添妆用。” 他将匣子推到杨瑛跟前,“无价宝易求,难得有情郎。小妹,卫俊真是一个好男儿啊。” “不然能嫁他?” 杨瑛难得露出小女儿状,颇有些得意地道:“我一直知道他好。能打品德还好,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曹肃嘴角抽了下,心说果是女大不中留。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只向着卫俊了。 他人不好吗?咋卫俊就成了世上最好的人了? 一时间,曹肃心里酸溜溜的。他现在能体会自己父亲当年的心情了。当年姐姐出嫁前,明明亲事是父亲老人家自己答应的,可后面总是在挑姐夫的刺,一直到生下外甥,这态度才好转些。 他现在也这感觉,忽然就觉卫俊有些不顺眼了起来。这感觉又酸又气的,总觉好像是什么宝贝被抢走了一样。 轻哼了声,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完美的人?圣人都是在神龛里的。” “卫俊就是完人。” 杨瑛十分骄傲地道:“他仗义又简朴,道德上简直无可挑剔。” “没*准没情趣,就是个木头。” 曹肃开始了全方位的挑剔吐槽,“这夫妻之道可不光光在于相互谦让。这男人要是不懂,没情趣,那生活真是了无滋味。你说个花好看,他就只会点头,不会去给你摘;你说哪家的男人好,他觉你是矫情找事,别有心思……” “卫俊那小子执拗,就这点也称不上完人。平日也闷声不吭的,就暗搓搓地观察,要我看,心机也是深的……” 杨瑛翻着白眼,也不反驳。直到他吐槽得差不多了,她才悠哉哉地来句,“这么说,大兄你经常会给嫂子摘花,买礼物了咯?” 曹肃被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了。但他要面子,哪可能才说完卫俊的不是就承认自己也有这毛病? 立刻哼了声道:“要表现情趣的办法有很多,我只举个例子罢了。我跟你少年夫妻,最是默契不过,哪是靠这些肤浅的东西来体现的?” “对对对。” 杨瑛将匣子抱怀里,转身就朝门外走。 “您不肤浅。您不肤浅您弄这么多小妾?这回又带回来两个……啧啧,兄长啊,色字头上一把刀,您这毛病可要改改啊,不然早晚要在这上面吃亏。” “你这丫头!” 曹肃起身追到门口,冲着杨瑛的背影喊道:“白疼你了,就向着卫俊说话,没良心的东西!” 听到她的笑声传来,曹肃摇摇头,哀叹道:“果是不中留了啊……” 随即又觉杨瑛那句话是有什么暗示一般,表情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 色字头上一把刀? 早晚要在这上面吃亏? 难道我会吃女人的亏?或者因女子而吃亏? 这脑洞一开就收不住了。他本就是疑心病很重的人。这下好了,忽然感觉刚刚带回来的几个舞姬有些无法直视了。 不会是谁派来的细作吧?或者是个心黑的,将来会害我? 他想了半晌,忽然觉得还是将这些女子送走比较好。到底是从袁枢那儿抢来的,谁知安的什么心呢。 毕竟,袁枢那厮长得还挺人模狗样的,比自己好看多了。 嗯,送走! 回到自己屋的杨瑛听到曹肃将带回来的舞姬放了,愣了下后,便是捂着肚子笑了。 曹老板,也有怕的时候? 第70章 .婚嫁二三事杨瑛:装睡算了 得了新地盘,打了胜仗,高兴之余,杨瑛的婚事也被提上了日程。 杨瑛在外打仗的时候,丁氏也没闲着。在她看来,杨瑛给予曹家的帮助实在太大了。曹肃若没杨瑛,哪可能有今天?所以,这杨瑛嫁人,这嫁妆那万万都是不能少了的。 铺子、田地、各类首饰珠宝…… 准备好这些犹觉不够。想着再过些日子公爹就要来了,届时再跟他老人家商量下。 丁氏忙,卫俊一家也忙得要命。 房子出征前就在翻新。可结婚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要添置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自家门第不如人家,便只能在细节上多用心。为此,张氏都不敢将新房布置的*事交给仆人去办,都自己亲自布置。 甚至连房里的绣框都是她亲自去买的。虽然她也觉得杨瑛这样做大事的女人不会自己绣东西,但备上总没错。 婚期很快定下,是曹肃选的日子。 等小麦收割了,便办。 丰收是好兆头,而在这混乱的年代里,祝一对新人年年丰收便是最好的祝福。 杨瑛被禁足了。按照规矩,在结婚前这段时间内她与卫俊都不许再见面,免得不吉祥。 卫俊也被调去军营里,属于根本没法跟杨瑛见面的状态。两人唯一的交流便是五谷传来的信或物。 不能出去,杨瑛便安下心来编写课本。地盘越来越大,学校的事不能再拖了。建设一个国家,不光要有粮食,还要有人才啊。 只是编写课本也是一门学问。这个时代的人见识少,这也导致了他们的学习能力要弱于后世的人。所以怎么编,那也得好好想想。 杨瑛是个办事很认真的人。虽然开始有点不满曹肃将自己禁足,不过沉下心来干活后,便也不气了。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着。每天编写课本,锻炼身体,和卫俊保持书信联系,很快便到了出嫁的日子。 出嫁的流程没有杨瑛想得那般复杂。吹拉弹唱的没有,也没有花轿,婚礼更是临近黄昏时才开始。 卫俊捧着一尊铜雁来接亲。将铜雁交给曹肃后,曹肃便起身,蹲下身,背着杨瑛出了州郡府的门。 交代的话说了几句,杨瑛便上了扎了红绸的车,迎亲这一环节便算完了。 杨瑛觉得挺满意。她不喜欢复杂,也不想搞得哭哭啼啼的,更不喜欢用红布盖着头,看不到自己老公今天的样子。 卫俊今日穿着黑色带有红色祥云的衣裳,比起往日的一身白,杨瑛觉得他穿黑色也好看。 冷峻的气质被这身衣裳衬托得更凌冽了几分,但衣服上绣着的红色祥云又将这份凌冽融合了一些,整个人看起来虽冷冽却又内敛。 这就是要跟自己过一辈子的人了。 她心里甜滋滋的。大昭的新娘子不盖红盖头,只戴凤冠。在大昭,除了皇后外,其他女子也只有婚礼这天可以戴凤冠。 凤冠上有流珠垂下,杨瑛便隔着这些流珠,欣赏着自家老公的俊颜。 卫俊被她看得耳朵发热,心也发热,尤其是举着葫芦一起喝合卺酒时,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传来时,便觉自己手心都烫得厉害。 喝完合卺酒,两人的头发被绑到了一起,然后有仆人过来剪下,将两人的头发红红绳绑了,然后放在了檀木匣子里。 说了些吉祥的话后,所有人便都退了下去。 没有闹洞房,也没有人高声喧哗,整个过程都十分安静,与圣人所说的“礼”十分相符。 门被关上了。 卫俊侧过身,望着杨瑛。 他脸很红,可眼睛却没有移开,目光炽烈得如夏日骄阳,让杨瑛有些不敢直视他。 她轻轻偏过头,可才转过去,他便轻轻将*她的脸摆过来,轻声道:“玉贞,总算娶到你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落在她心尖,如羽毛般拂过,轻轻柔柔的,心瞬间就饱胀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抬手,抓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大,也很热。他反手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后又缓缓松开,带着薄茧的手指从她掌心划过。 有些痒痒的,让她不由自主地便有些紧张了起来。 反射弧超长的姑娘这会儿才想起,结婚不光有婚礼,还有洞房。 会疼吧? 但比起疼痛,她又觉得眼下的处境更难挨。 这种羞涩到无措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不像自己。眼睛不知往哪看,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慢慢抽出手,将她的凤冠摘下。去了凤冠,华贵感稍褪,但那份从今以后独属于他的闲散与柔和却显现了出来。 她涂着红红的口脂,很红,很红,红得就像鲜血一般。这一刻,卫俊觉着,或许那就是血,就跟此刻流淌在自己身体里的血一样,红得如火烧,热得如沸水,热烈地好似要将他烧了一般。 他低下头,轻轻印下一吻。 口脂是她自己做的,带着点蜂蜡的香甜。他舔过自己的唇,便觉甜蜜在心间流过。 她的脸红极了。杨瑛下意识地抓住了自己的裙子,她不知该如何回应。此刻的卫俊看起来魅极了,也欲极了。 他本是轮廓分明的人,可此刻他红着脸,将沾在唇上的口脂吃去。明明就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可落在杨瑛眼里,只觉眼前的男子又魅又欲,性感至极。 我,我果然是个LSP吧? 杨瑛垂着眸,胡思乱想着,只觉脑袋跟一团浆糊似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什么也做不了。 卫俊见她这样,心里的紧张倒去了不少。男孩子在某些方面有着无师自通的本领,比如逗自己喜欢的姑娘,故意使坏啥的。 见一向大大咧咧的杨瑛忽然羞涩到看都不敢看他,又想起她醉酒那回的大胆,便低低笑着道:“玉贞?怎么不敢看我?是在害羞?” “哪里有?” 杨瑛抬起头,瞪大眼,一副“我不怕你”的样子。 卫俊凑近了她,低声道:“等下还要去应对宾客,不若我们先抓紧时间吧。” “抓,抓紧时间?做,做什么?” 问的是废话。 这个时候说这个话,还能是做什么? “就是……” 他凑到她耳边,伸手轻轻揽住她,感受着她僵硬的身子,坏笑了声,道:“自然是先吃点东西,不若等洞房时,可没力气。” “卫俊!” 她瞪着眼,有些气恼地道:“下流!” “敦伦之礼何谈下流?” 他拉开距离,伸手揉了揉她脑袋,“我还做了一个礼物,不过不能放家里,等明天带你去看。现在……” 他拍拍手,立刻便有仆人进来,“给夫人弄些吃食。” “喏。” 说罢又看向杨瑛,“你先吃点东西,我去应对宾客。” “知道了,快去吧。” 男色虽美,可杨瑛现在*不敢多想了。赶紧走吧,心都快要蹦出来了。 卫俊一走,她便觉人轻松了不少。绿豆红豆作为一直伺候她的人,这回也被带到了卫家。除去她俩外,曹肃与丁氏还给她塞了很多人。不光有婢女,还有粗使婆子以及一群壮汉。 生怕她在卫家受了委屈般,光陪嫁的仆从就有百人之多。 也得亏曹肃赏赐给卫俊的宅子足够大,不然这些人还不知往哪安置呢。其实杨瑛不想有这多人,但曹肃一片好心,她也不能拂了了曹肃与丁氏的心意。而且,丁氏给弄了许多田,曹肃的老爹来了后,又大手一挥,添了十顷地。 这多陪嫁总是要人打理的,所以百多人还真不算多。 绿豆将吃食端进来,道:“姑娘,饿了吧?卫家夫人让人给你炖了鸽子汤,还做了好几个小菜,还有鲅鱼饺子。” 绿豆与红豆将一盘盘菜端上桌,又介绍道:“这两个是姑爷给您安排的婢女。她叫锦茹,她叫锦绣。” 锦绣锦茹要比红豆绿豆小上几岁,是卫俊老家的人。卫俊发达后,张氏便从老家带了几个本村的人过来帮忙。 锦绣锦茹的娘老子也跟着过来,这知根知底的,放到杨瑛身边伺候,卫俊觉得最合适不过。 “见过二夫人。” 锦绣锦茹给杨瑛行礼。杨瑛摆摆手,道:“起来罢,我这不兴磕头那套。” 说着便坐到桌前,从绿豆手里接过毛巾,一边擦着手一边道:“我这人也无甚规矩,你们不必太拘谨。把该办的事办好,不该问的不问,就行了。” 顿了下又道:“对了,我这人脾气怪,洗澡这样不许人伺候,也不许人看着。诸如此类的其他怪癖,你们晚些时候问问红豆绿豆就行。” “是,夫人。” 杨瑛拿出一个钱袋,放到桌上,“你们今天都辛苦了,这里有些金豆子,红豆,你来做主,拿去给大家分了吧。” “谢夫人!” 美美吃了一顿,紧张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杨瑛甚至还回味了下,卫俊嫂嫂手艺真不错,这鲅鱼饺子真好吃。 吃完东西又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听着前院的热闹声,又隐隐紧张起来。 应该不会比生孩子更疼了吧?等等…… 她打了自己下。 自己又没生过孩子,怎么知道十级以上的疼痛到底是怎么个痛法? “夫人,热水放好了,您可以洗漱了。” 锦茹弯腰作揖,“您习惯用的东西红豆姐姐都放好了,还请夫人沐浴更衣。待会儿前面宴席就要散了,二爷就要来了。” “就要来了……” 杨瑛觉得脖子一紧,有种即将上战场的感觉。 她转身,脸上摆着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走向了沐浴间。 总要过这一关的,她不信能比被人戳一刀更疼? 沐浴更衣后,绿豆拿来炉子,帮她烘头发。这回,她没拒绝。 因为这样多少能让她稍微分点心,不那么紧张。 头发烘干了,也没再穿自己习惯穿的现代*睡衣。毕竟今天结婚,还是按照古人的习俗,穿亵衣亵裤吧。 红豆拿来香膏,笑着道:“姑娘出嫁前试着做的香膏香水这回都派上用场了。来,让奴婢替您抹一点。” 杨瑛摆手,“别了,睡觉弄那么香做什么?” “姑娘!” 红豆一脸严肃,“咱们女儿家只有讨得夫君喜欢才能在家里站稳脚跟,您……” “我们女儿家活在这世上的意义……” 杨瑛打断了她,“不是为了成为男子附庸。所以,我没必要做这种事。” 见红豆杏眼圆瞪,杨瑛摇摇头,“你或许会觉得这话听来叛逆又不可思议。但是,红豆,我可以告诉你,总有一天,我们妇女能撑起半边天,不再作为器具,而是作为人活着。” 她将香膏推了回去,“卫俊是我喜欢的人,在他面前我也会特意打扮,甚至伪装下自己的一些小毛病。但是,这种行为的动机仅仅是因为我喜欢他,想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给他。 就像他也总想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我一样。所以,我们之间不存在谁需要讨好谁,我与他都是平等的。红豆,我已经不需要依附谁了。” 红豆怔愣了半晌,忽然打了自己一下,“是奴婢该死,羞辱了姑娘。” 说着便跪下,“姑娘,您罚我吧。” 杨瑛将她扶起来,摇摇头道:“你未见过妇女撑起半边天的世界,所以你会这样想也不是错。不过,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到那样的世界的……嗯,一定会的!” 绿豆见气氛沉闷了起来,赶紧道:“奴婢信姑娘。姑娘,时候不早了,奴婢搀您去床榻上坐着吧?等会姑爷就该来了。” “那你们去外面看看,若是他没洗澡刷牙,带着酒气进来,便不许他进来。” 红豆等人抿嘴笑,弯腰作揖点头应“喏”。 婢女们都出去等卫俊,房间里只剩下了杨瑛一人。 床上的干果已被红豆收拾干净,但满目皆红的床单被子,不停地提醒着她,等下就该洞房了…… 怎么办? 还是好紧张啊! 对了,我刚吃了东西还没刷牙,去刷个牙吧。 又是一阵胡乱地忙活,这心情没松散下来,反是更紧张了。尤其是,当卫俊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时,这紧张就到达了极点! 她放下手里的镜子,三步两步地蹿回到床上,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从姑娘变成女人了,便觉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随着“吱嘎”的推门声响起,紧绷着的神经彻底断了。 她直接往被窝里一钻,心里暗道:“我要睡着了,他就拿我没办法了……对,就这么办!我可太机智了!” 第71章 .这是我的规矩卫俊:我风中凌乱了…… “玉贞……” 送走了客人的卫俊喝了碗醒酒汤便赶紧去了隔间沐浴洗漱,待全部弄好,再过来时,他那激动的心一下子落到了谷底。 为了给自己娘子留下一个好印象,他把牙刷了三遍,里里外外也洗*了个彻底,甚至还用上了自己以前从来不用的沐浴露。 那东西是杨瑛送他的。但他觉得太香了,一个男人弄这么香可不好。但今天可是他们的新婚之夜,而且杨瑛那人特别爱干净,也特别喜欢香喷喷的东西。他就想着把自己也弄香一点,届时玉贞也多喜欢他一些不是? 但现在…… 看着自己媳妇背对着自己,悄无声息的,这分明是睡着了啊! 自己是不是洗太久了? 虽有些懊恼,但他也知道,成亲是很累的事。玉贞平日本就忙碌,今日想来也是累坏了。因此,他脱了鞋子,小心翼翼地拉开被子,钻了进去。 馨香瞬间便萦绕在鼻尖。不是香膏的味道,就是她头上洗发水的味道。这味道淡淡的,让他有些心猿意马的。 下意识地靠近了她,却忽然察觉到她身体僵硬,呼吸似也不稳。一瞬间,卫俊什么都明白了。 他嘴角慢慢扬起,露出一丝坏笑。 往她那边靠了靠,手搭了上去。感受着她更为僵硬的身子,他又将头靠了过去,低低道:“夫人,醒醒,今日是你我大婚的日子,还有事没办。” 他声音很低,很轻,可落在杨瑛耳里却像个炸雷一样。 胸膛里的那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被子,总觉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 他的体温很高,好像一块被烤得炙热的石头,烫得她心慌意乱,有种想跑的冲动。 “夫人……玉贞……” 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着,温温柔柔的,让她有种无法演下去的感觉。 转了过来,面对着他,红着脸道:“你是不是故意的?知道我醒着?” 他轻笑着,伸手拭去她鼻尖的汗珠,道:“你很怕我吗?都冒汗了。” 说着便将她搂进怀里,低低道:“不怕,我会轻轻的……” 红鸾帐将灯光遮蔽,浓得化都化不开的爱恋在帐内翻滚着。没有惊天动地,也没有轰轰烈烈,有的只是细水流长…… 当晨曦的一抹光透过格子窗照进来时,杨瑛从睡眠中醒来。稍一动,便觉有些疼痛。她侧头看卫俊,见他还未醒,便忍不住小声骂道:“还轻轻的,我信你个鬼!” 说着便伸手去捏他鼻子。可她的手才伸出来,便被他抓住了,他放到唇边亲了下,道:“想做什么?” 杨瑛脸一红,道:“没,没想做什么……” 他转身搂住她,道:“嫂嫂说都今日不用太早起来,让你多睡会儿。” 杨瑛脸更红了。 “这都交代?这,这多难为情……” “这有什么难为情的?” 他的手不安分了起来,杨瑛羞涩地直往他怀里钻,“别闹了,还疼呢。” “还疼?” 卫俊蹙眉,“那我看看。” “看你个头啊!” 杨瑛羞得有些怒了,“那能随便看吗?!” “都成亲了,为啥不能看?” 卫俊一脸不解,“再说昨天也看过了。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你这么害羞做什么?” 杨瑛无*语。 头次发现,卫俊居然是个直男。 用力捶了捶他胸口,娇嗔道:“别闹了,该起了,嫂嫂那是客气,咱们可不能失了礼数。” 卫俊头在她身上蹭了起来,“再休息会儿……” 哪里有什么休息?这家伙心怀不轨,三下两下地将杨瑛弄迷糊了,好好爱怜了一番,这才心满意足地起身。 沐浴更衣,杨瑛只觉手脚都软的。心里将卫俊狠狠骂了顿后,便暗暗琢磨:以后制定个表格,得把规矩做好了,不然伤身。 两人洗漱后,坐下吃早餐。卫俊一边吃一边望着杨瑛笑,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三年抱两,五年抱四,两个男娃,两个女娃,最好长得都像玉贞,好看。 想着想着,又想起晚上与刚刚的旖旎,便觉心情激荡。 难怪人家总说小娇娘,这话现在看来还真不假。玉贞软软的,娇娇的, 杨瑛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轻咳了一声,道:“你们先下去,我有话跟姑爷说。” “喏。” 婢女都退了下去,杨瑛瞪着卫俊,道:“以后可不能这样了。这等事伤身,晚点我做个表格,一月几次都列清楚了,你按表格来。” “噗!” 卫俊一听这话,嘴里的粥就喷了出来。 “怎么了?” 杨瑛一边拿帕子给他擦,一边道:“小心点啊,这么激动做什么?” 卫俊直摇头,瞪大眼道:“玉贞,夫妻恩爱你也要做表格?这事哪还能定规矩的?是不是我昨天弄疼你,你不高兴了?下次不会了,刚刚你不也很快乐吗?” 杨瑛脸一红,瞪着卫俊道:“你还好意思说?都是你使坏,我才……算了,不说了,不说了。总之这种事情不能过了,伤身体。” 卫俊忽然觉得面前的饭菜都不香了。 虽然他也不是贪色的人,但面对着喜欢的人哪里能控制得住嘛?再想想,便觉心里有点冒火。 是不是不喜欢自己,所以才抗拒自己? 他望着杨瑛,道:“玉贞,你不心悦我吗?” “怎么会?” 杨瑛道:“不心悦于你,怎会嫁你?” “那你为何要规定我……” 卫俊颇不是滋味地道:“喜欢一个人哪里是能控制得住的?别人像我这么大,娃都几岁了。” “……” 杨瑛本想再说一番大道理,可看着卫俊那委屈的样子,便觉这话也说不出口了。只得改口道:“不,不会让你太,太委屈的啦。就,就提醒你,节,节制些……” “……” 卫俊见她脸红红的,心里又琢磨开了。 难道还是自己太粗鲁了,所以有些抗拒?自己的确没经验,可能还是弄疼她了。不过没关系,自己可以慢慢摸索,以后玉贞就会喜欢了。 杨瑛见卫俊不说话,便道:“快吃吧。吃完还要去见兄嫂,给他们敬茶行礼呢。” “嗯。” 吃完早饭,卫俊牵着杨瑛的手出了房门。 走了没几步后,道:“玉贞,表格不许弄,不过我会节制的。” 顿了顿又道:“发*乎于情的事不能按你山门中的学问来。” 杨瑛想想,也觉自己有点过了。这样的事弄个表格好像的确有些怪怪的,便点头道:“那你要记住你说的话。” “放心,我要跟你过一辈子的,哪舍得让你因此身体受损。” 他说得一本正经的,可杨瑛却又红了脸。 他没别的意思。杨瑛,你的脑袋不能这么污啊! 穿过走廊,到了前厅。卫俊的哥哥与嫂嫂已起身。见到新人来了,两人立刻做好,等着新人上茶。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 卫俊年幼失怙,全赖兄嫂不嫌,养大。 对于他们,杨瑛那是打心眼里敬佩。 因此上茶时也没多大心理障碍,便以小辈礼奉上了茶。 “好好好!” 卫戍与张氏高兴地连连摆手,“快起来,快起来。” 一边说一边拿出各种见面礼塞给杨瑛。张氏还很歉意地道:“玉贞,我们都是靠了俊哥儿的福,以前就是田里的泥腿子。没啥好东西给你,你多担待啊。” 杨瑛拿着金镯子在手里晃了晃,笑着道:“这可是金镯子,还不算好东西啊?关键时候能救命哩。” 说着便福了福身,“谢谢兄长与嫂子。” 杨瑛如此平易近人倒是让卫家人很意外。再看卫俊那眼神就充满了赞叹:好小子,有眼光! “玉贞,我给你介绍,这是我大侄子,今年十二,名叫卫柯。” “婶娘好。” 卫柯上前行礼。杨瑛忙将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递给卫柯道:“听你们叔叔说,你和弟弟都有习武。我也无甚东西好送你,便将这把匕首送你。” 她让绿豆打开匣子,将其中一把匕首拿了出来,“希望你来日也能像你叔叔那样,战场杀敌,卫我百姓平安。” “是!侄儿一定记着婶娘的教诲,将来也跟叔叔一般,杀敌为国,永不后退。” “退还是要退的。” 杨瑛笑了起来,“打不过硬打,那是傻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点可别学你叔叔。” “噗!” 张氏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玉贞说得对,要智取,不可蛮干。” “是,我记住了。” 卫柯退了下去,他弟弟卫武上前。八九岁的孩子壮得跟小牛犊似的,那容貌身材跟卫俊有几分相似,想来将来长大了,也是一个极出色的男儿。 “见过婶娘。” 杨瑛将孩子扶起来,又拿出一把匕首,笑着道:“你也是一把匕首,不过听说你才八岁,所以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些糖。” “多谢婶娘!” 卫武声音洪亮,完全不像个八岁孩童。从杨瑛手里接过东西后,便笑嘻嘻地将糖分给哥哥和自己姐姐。 “这是卫蓉。” 卫俊又继续介绍,“今年十岁了,是咱家唯一的一个姑娘。” “婶娘好。” 卫蓉也不似其他人家的姑娘那般腼腆。大概是家里人都习武,所以她身上也带着一股英豪气。 她大大方方行了一礼后,便又仰着头,大大方方打量起了杨瑛。 杨*瑛觉得这姑娘有趣,便问道:“我有什么不同吗?” 卫蓉点点头,“婶娘,外面人都说您长了三头六臂,力大如牛,不过侄女看来,都是谣传。您长得真好看。” “噗!” 杨瑛笑了,“嗯,不信谣,能自己独立思考是好事。” 说着便从红豆手里接过一个大匣子道:“女儿要富养。所以,我不光给你准备了匕首、糖果,还准备了一些衣裳与书。” 她打开盒子,张氏等人望着里面的衣服眼都直了。 我滴乖乖! 都说杨瑛的师父乃是仙人,所以这些衣服是从天上带来的吗?这衣服也太好看了。 除去衣服外,那些头饰也漂亮到不像话。亮晶晶的,一看就不是凡品。对此,杨瑛只想说:其实还真不怎么贵。系统奖励的各种水晶发夹作工虽精致,但其价值在后世并不怎么高,也就一百多点。 “给你匕首是因为你是女孩子。在这样的世道里,咱们姑娘家行走于世总是要艰难些。所以,多把匕首防身总是要的。这书都是我小时候喜欢看的一些书,都是小故事,有趣又有寓意。咱们人只有懂了道理,才能更好地行走于世。还有这套……” 杨瑛拿出彩铅和画纸,“这是用来画画的,你若有兴趣,以后我空时可以交你。曹家送来的那台钢琴是我山门中特有的乐器,你要想学,我也能教你。” “好好好!” 还未等卫蓉回话,张氏已激动地接上话了,“玉贞的学问名满天下,由你教导这孩子,那真是她的福气。想学的,想学的……蓉姐儿,快,给婶娘磕头。” “都一家人,不用这样,嫂嫂。” 杨瑛笑着拉住想要跪下的卫蓉道:“就看看她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也不能勉强。” “哪有喜欢不喜欢的?” 卫戍道:“能学本事就是福气。这年头没有家世去哪学本领?喜欢要学,不喜欢也要学!” “……” 杨瑛忽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感觉。 后世那些家长不也这样吗?望着蓉姐儿那向往的样子,杨瑛只能暗暗祈祷:孩子,希望你能喜欢练琴以及练排线…… 相互赠送完礼物,说了会儿话,杨瑛便回屋了。卫俊嫂嫂在家里虽强势了些,但也是一个特别直爽的人,不会像高门大户的那些主母一样端着。 各种程序走完了,她便让杨瑛回屋休息,等吃午饭时再出来。 以前卫家也只吃两顿,但得知杨瑛一日吃三餐,张氏便将规矩改了。所以,尽管在卫俊的描述里,自家哥哥怕嫂嫂,家里的大小事都是张氏一把抓,但杨瑛觉得就冲这个细节便觉张氏是一个特别会做人的人。 这算不上是强势,只是一个能干的女人。 有这样体贴自己的婆家,杨瑛便对未来的生活安心不少。 那啥…… 想要干好事业,后方也很重要啊! 第72章 .礼物杨瑛:震惊! “这,这是什么?!” 吃过午饭,卫俊提议出去走走*,说是有礼物要送她。 杨瑛见他神秘兮兮的,也很好奇卫俊会送什么给自己。索性,吃饱了散步对身体还是有好处的,干脆就跟着出来了。 骑上马,到了城外,在兖州的冷运河边,杨瑛见到了自己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画面。 纺织机,居然是水力纺纱车和纺织机! 卫俊见杨瑛一言不发,摸了摸鼻子,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将孵蛋的技术给了公孙昝才将我换来,我答应要以同样的东西回报你。但我不如你聪明,也没不懂山门学问,是看了你的水力磨坊后得到的启发。 出征时,我遇见了一个能工巧匠。乡里人都说他很善创造,我就将他带了回来。带他参观了水磨房,将你给工匠编辑的一些书给他看后,他便做出了纺纱机和纺织机。” 杨瑛上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纺纱机与纺织机虽很简单,但是!这是里面对机械理论的运用却十分合理! 这当真是一个古代人能弄出来的东西吗?就看了自己编纂的那些书?脑洞就能开成这样?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杨瑛摇着头,只觉自己身上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这本书就是以种花民族为原型写的,所以大昭人和种花家的兔子其实没啥区别。看看眼前的东西,只要给他们合适的土壤,就会发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她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只觉浑身的热血在沸腾着! 能行! 只要有了橡胶,没准这群聪明的人在十年内能搞出蒸汽机!届时,五湖四海任我去,何愁大昭不兴盛?! “俊哥,谢谢你。” 在激动之余,感动也从心间流淌过。 卫俊,是一个重承诺的人。书里的他,跟随刘辈时,说要保护他一辈子。后来,在被敌军围困时,卫俊单枪匹马,抱着刘辈的孩子,在曹军中杀了个七进七出,哪怕浑身负伤,都未退半步。 这样的男人,说出话的便不会失信。 他真做到了! 一个自己已不放在心上的承诺,他做到了。 “这是我答应你的,不能失言。” 卫俊反握住她的手,“这个机器每天能纺出很多纱,也能织很多布,其实主公已经知道了,但为了给你一个惊喜,我们都没有说。” 杨瑛听了这话,心里更感动了,“这个发明是跨时代的,真得是巨大的惊喜。晚点我再来完善下,把东西做大些,以后百姓就不怕没衣服穿了。” “恩。” 卫俊点头,“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嫁了人,就要换发型了。但是在杨瑛身上,这个不存在。因为,她照样还是一把抓,梳成马尾头,绑个头绳就算了事了。这做派,让张氏很纳闷。 在她的认知里,像杨瑛这样的高人子弟,还出自四知堂,又是太尉义女,那怎么着也该是作风奢华的。可跟杨瑛一起生活后,她发现,杨瑛很不一样。 不光跟想象中的豪门贵女不一样,跟*他们也不一样。她的陪嫁这么多,自己还能做各种口脂,香膏,按理说,那钱是不缺的。 可就这样一个人,生活极为简朴,甚至不喜人伺候。这,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培养出这样的人? 她生怕杨瑛吃不惯,每天都亲自精心挑选食材,大鱼大肉可劲的上,就怕亏待了她,让她受不了卫家的生活。 可观察了几天,她发现杨瑛根本不在乎这些事。还跟她说,家里伙食肉食太多,这样不利于身体健康。 她以为是客气话。后来跟绿豆打听了下,发现杨瑛饮食一直很清淡,简朴。平日在州郡府,曹肃在家还一起吃,要曹肃不在家,自己的小灶房每天也就做一荤一素,外加一个汤。 而且做一次就是吃一天,很少有点菜加餐的时候。基本是做什么便吃什么,不挑得很。 杨瑛这样的人太奇怪了。张氏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不过,这也让她松了口气。不在乎生活细节的话,那相处起来也容易些,不会有矛盾。 梳上马尾辫,上面是夹个发夹,换上一身明制的简易汉服,在新婚五天后,杨瑛又回州郡府干活去了。 曹肃见了杨瑛便笑,“小妹,这都成亲了,怎么还梳这样的头?当家的主母要是不打扮打扮,那少了些威仪啊。” “我们家又不是我当家。” 杨瑛笑着坐下,“卫俊嫂嫂挺好的,也是个能干的,我没必要仗着身份去要权,而且我也没空管啊。有嫂嫂看着就放心了,我要什么威仪不威仪的。” 曹肃大笑,“我就知会如此。” 顿了顿又道:“玉贞,你就一点权利欲望都没有吗?” “也许有吧?” 杨瑛歪着头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道:“以前我也幻想着自己能成为顶级的胸外科医生,还能当上主任,有一群人跟在我身后查房,想想都威风。” “就这点出息?” 曹肃倒也知道后世医院的职称职位制度,只是想想杨瑛居然只是想当个主任,而不是想当院长什么的,便觉这丫头也太没心气了。 “这还叫有点出息?” 杨瑛瞪大眼,一脸不服,“你知道想当上主任有多难吗?不要说当主任了,在胸外科就是想主刀一台手术都要熬好久。” “哈哈!” 曹肃大笑,“难又如何?我是你的话,我的目标肯定不是主任,而是院长!” “是是是,你是谁啊?你可是曹肃!” 杨瑛撇撇嘴,道:“不跟你说了,我去看看嫂子,然后该干活了。” 说着便将手指捏了捏,道:“为了造香水,我可是弄出了蒸馏器,这蒸馏器再改进下就能蒸高度白酒了。以后还能做精油,做纯露,啧啧,咱们要发了!” 一说到赚钱,曹肃两眼就开始发光。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的他可太需要钱了。 他跟着杨瑛去了杨瑛的实验室,望着那些瓶瓶罐罐,他感觉这些都不是瓶瓶罐罐了,而是钱。 几个从青楼*赎来的女子见了杨瑛过来,便是行礼。杨瑛摆摆手,开始给曹肃介绍。 “这是口脂,有六个颜色,这样一小盒咱们可以卖个一千钱这样。” “这口脂如此好,怎只卖一千钱?” 曹肃虽是个花心萝卜,但平心而论,在这个时代,他算是比较好的男人了。那些权贵豪族除了对自己的正妻有点尊重外,其他女人在他们眼里就是玩物。 曹肃虽风流,不过对每个女人倒是挺好。自己过的简朴,倒不吝啬给自己的女人钱花。而且,还体贴得紧。故而,这些女子用的东西他倒也熟悉。 这大昭的口脂难闻,上色不明显,一盒也卖三百钱。好一点的,更是上千钱。而像杨瑛手里这个,上色明显,还是固体的,小小一盒足够用好久,就这样的品质,在他看来,怎么也得卖个三千钱。 “大兄,你不懂女人。” “哈?” 曹肃听了这话都乐了,“我不懂女人?不是兄长我吹牛,这大昭没几个比我更懂女儿家。” “嘁。” 杨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要懂女人就不会找那么多小妾让嫂子伤心了。” “你这都是什么鬼话?” 曹肃不服,“我对夫人一向很尊敬的。” “所以说你不懂啊……” 杨瑛摇摇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讲真,曹肃从小就是受的这样的思想教育,真要去指责他的话,倒显得自己跟神经病一样。 种花家文明高度发达,不照样还有一群人的脑子里沉珂旧疾一堆,难以去除吗? “对于女子来说,口脂、香水、衣物是永远都不会嫌少的。就一千钱我还嫌贵了。等我们的蜂场形成规模后,我要将口脂的价钱降到一百以下,这样大家才会不断地买。” “可不断买也只有六个颜色啊?一个人擦得了那么多颜色?” 曹肃一脸纳闷,“这东西又耐用得紧,一百钱以下,岂不是要亏死?” 杨瑛笑了,“大兄,你不知道,在我们后世,许多姑娘的口红多达一百支。现在颜色少没关系,慢慢摸索,调色,就会多起来了。但这个东西定价真不能太高,只有便宜些,我们才能卖得更快。” 曹肃不懂了。 这是什么道理? “这是腮红。” 杨瑛又拿出两个小盒子,“一种是粉状的,一种是液体状的,也有六个色,这个价钱也跟口脂一样。” 她递给曹肃看,“我还用弄了竹炭,这东西好弄,成本低,做出来的眉粉效果很好,这个卖个五百钱就足够了。咱们的利润能有四百。” 顿了下又道:“这个是香水,这个是香膏……我做了男用的,和女用的,也有好多香味了,你闻闻看。不要直接闻,用手这样扇一扇就行……” “嘶!” 曹肃倒吸着凉气,“这东西好!这可是将男子女子一网打尽了啊!” 大昭文人特别臭美,爱香得紧。每日出门前,都要寻来香料,对衣服进行香薰。可即便如此,*留香时间也不长,很让人扫兴。 而这个香水,留香时间居然能有四个时辰以上,这玩意要推出来,全大昭的男女还不得疯了? 看着曹肃那两眼冒光的样子,杨瑛抿嘴一笑,“这些东西制造并不难,还有这肥皂、牙粉也是好东西。” 曹肃只觉自己眼都不够看了。 这多好东西,要能卖出去,那得多少钱啊? 第73章 .纺织厂大昭妇女:自己有钱,腰杆子才…… 发展搞事业是最让人有干劲的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兖、青两州的各类产品通过各大商贾源源不断地运送出去,待到了平兴二年时,兖青两州的繁华已传遍了整个天下。 无数人拖家带口地来到兖青两州讨生活,而巨大的劳力缺口也因此弥补上了。 去岁杨瑛结婚,许多事都耽搁了。而今年,经过一番努力,书院终于开了出来。孔完这个闲赋在家很久的人,也终于如愿以偿地接过了先祖的事业,当起了书院的院长来。 一些世家子弟被塞到学校里,杨瑛对此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怎么说呢?这些人到底是这个时代的精英,若是能把他们洗|脑洗过来,倒也是不错的。 除去书院外,她还开设了许多小学。是的,就叫小学,是专门接纳5-12岁孩童读书的地方。因着香水等物的火爆,如今财政比较宽裕。因此,学校里,只要来读书,便提供午饭一顿。 除此之外,贫困家庭免收学费,家庭尚可的,一年学费为五千钱,提供午餐一顿,课本费也都算在里面。 这条件一出,倒真吸引了不少穷人家的孩子来读书。兖青两州现在制盐、炼铁、制化肥、做口红、养蜂、养鱼需要的人很多。只要不是懒汉,都能找到活干,而且日子也是眼见的滋润起来。 所以,生活踏实的一些大人看见这招生条件,心思就活泛起来了。 国人素来重教育。只要生活稍微踏实点,便会送孩子去读书。如今这学校免学费,课本费,还提供午餐,若不送娃子去读书,那不是对不起祖宗?总不能再跟他们一样,在土里刨食或者做苦力吧? 而且,这两年,兖青两州的造纸业越来越发达,纸张并不贵,这点花销应还是能承担的。 怀着这种心思,报名送孩子来上学的人非常多。也得亏杨瑛来的第二年就在计划这事,有意识地培养了老师,现在五年过去了,这些老师也能上岗了,暂时倒不会出现师资力量短缺的状况。 而且,小学学的东西简单,课程也少。无非就是语文、数学、自然、思想、体育五门课。 学的内容很浅,无非就是要求小学毕业能做到读写听说,加减乘除,能知最基本的科学知识。 而思想品德课杨瑛也是考虑了很久,最后加上去的。她并不觉得儒家学说都是封建的,其实有些东西还是很好的。因此,她在思想品德课里加入了一定的儒家*思想的课程。 这点,倒让孔完还算满意。他其实有预感了,杨瑛这样搞下去,这天下早晚是曹杨两人的。若是将老祖宗的东西排除,即便他真成了圣衍公,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现在能加一点进去,说明杨瑛本人还是对老祖宗的思想认可的,有这些便足够了。 除去儒家的东西外,杨瑛还加了一些后世的东西以及法制方面的内容。以前是草民时,也会抗拒为政者宣传这些,可等自己当家了,杨瑛才发觉,统一思想是很有必要的。 如果不将这些理念传播开去,那这个国家就无法获得新生,也不利于管理统治。 孩子是未来,所以有些东西应该从小灌输。爱国,为社会做贡献,争取当有用人的思想放到哪个社会都将是唯一的基准。 而且,杨瑛也会想,古代这家天下模式,百姓过得好不好,全赖有无圣君。这不好,风险太大了。万一碰上个孬种,那老百姓又要吃苦了。 所以她得把一些思想编入课本里,告诉这些孩子,没有什么所谓的天命所归。所谓的天命所归都是来自百姓的认可,若百姓不认可,就能推翻他。 这点她是借着孟子的话来说的,也不显突兀。 为了以后,杨瑛也算是耗尽了心神,就怕自己死了,回到原来的世界后,自己所做的努力会白费。 而在小学读完五年的人,若成绩能过关的,则要进入中学再读三年。中学如今依附在书院,教的东西也与书院不同。 中学三年,主要学的是数理化。当然,语文还是要学的。除去这些外,初中三年课程里又增加了历史与政|治。 政|治就是小学思想品德的延伸,这里讲的课程更深,开始涉及到阶级矛盾。而历史同样有些东西的加入,主要目的就是以史为鉴,通过历史事件与人物事迹,将辩证的思维传授给这些孩子。 除去这些学校外,杨瑛还在各坊开了识字班。以认字多的带动认字少的,或者不认字的,展开一对一,相互帮扶认字的活动。 城里的标语现在又变了,已不光光是勤劳致富这些了。除去这些外,又多了关于读书改变命运,消灭文盲等标语。 一时间,读书成了当下的热门话题。而随着报纸的问世,这股读书热一下子被推到了顶峰。 对于这种传播方式,大昭人表示新鲜,过瘾。且报纸并不贵,五十钱便能看四大版的时事、评论、奇闻轶事,甚至是各类经书的点评,这太值了! 虽然通篇大白话让士人诟病,但对于一些穷人来说,这好哇!他们认的字不多,学问没那么好,但大白话却能看懂。虽然五十钱有些贵,但这报纸七天才出一期,一个月不过两百钱,就以兖青两州现在的收入水平,那也是能承受得起的。 因此,当时文日报第三刊出来后,整个兖州青州便掀起了疯狂的读书热。 听人读报也得花*茶钱呢,而且还不能收藏。与其如此,不如自己买报。上面的学问也能整理出来,以后还能当传家宝呢! 看到全民向学,杨瑛那个欣慰。照这个趋势下去,如果她能活久一点,那有生之年,没准能将工业恢复到二战时期的水平呢。 不过她的欣慰没持续多久,很快京中便传来天子出逃的消息。 刚平稳下来的局势再度混乱。 董谏死了,可其部下中还有几个在朝堂上蹦跶。比如曾经被封冼吩咐去捉拿杨瑛的李厥便因着权利的问题,与曾经的好伙伴郭思火拼了起来。 两人手里都有兵,在朝堂上吵不过,干脆动起手来,打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小皇帝刘榭一看这不对啊,赶紧带着人跑路,顺便发出天子诏,让大家勤王去。 这诏书一出,天下顿时又骚乱了起来。 天子都跑了,这个时候不抢地盘还待何时? 收到消息的曹肃将武将谋士召集起来,商量了一下午,最终拍板要出兵勤王,将天子迎来。 在书里,这个时候的曹肃实力并不强,因着封冼的偷袭,他丢了兖州。若不是手下谋士程玉阻止,差点就举业去袁贞那混了。 但现在因着杨瑛的出现,兖青两州实力无比壮大,还手握神器,故而封冼没敢来找曹肃晦气。 书里的曹肃也去勤王了,而现在实力如此强大的他没道理不去干这事。这事在杨瑛预料中,故而也在旁说了几句建议。 其建议也无甚特别的,无非就是借着书中的预知,假装推理一番后,便将天子逃跑路线告诉了曹肃。同时也关注曹肃,要善待天子,面上的事要做足了,顺便的,再弄点难民,抢点地盘啥的…… 曹肃这话听得进去。其实,在书里他起初对天子也不错,只是后来天子疑心他,他这个“小心眼”不干了,干脆就不理天子了。 当然,曹肃致死为称帝,也算是对得起老刘家了。 大军要出征,后勤部门自然又要忙碌起来。不过现在的曹肃可不是当初的曹肃了。他有的就是钱,而且今年播种了三万七千亩的玉米,再过几日就能收割了,粮食这块根本没有压力。 不光玉米丰收,今年粟米也是大丰收。而年初杨瑛试种的三千亩水稻马上也能收割了。看那架势,亩产应该能达到四百斤。而且,稻田里还养了鱼虾,等收获时,还能再增加点肉食。 规范的管理,科学的种田,土制杀虫粉与土肥的运用,让整个兖青两州都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这个时候将天子迎来,那是最好不过。 有了天子在手,那许多事就好办了。 很快,待水稻玉米都收割后,大军便出发了。 这回跟着曹肃去的谋士只有郭浃,戏志、荀令都留在各地看家。杨瑛也未去,因为她怀孕了。 这个时候要出征,卫俊心里是放不下的。不过,为了自己的孩子将来能活在一片太平里,他与杨瑛商量*后,还是决定跟着曹肃去迎天子。 杨瑛也没意见。她身体不错,如今怀了两月,只要注意休息就好了。其实,古代女子易流产,跟她们活动范围太小,缺少锻炼有关。而与此相对的,那些劳动妇女反而不易流产。 安慰了卫俊一番,将人送出城后,杨瑛便立刻让人加强了各地的巡防,以免有人再来偷袭。 卫俊走了,旁人也不让自己太劳累,闲下来的杨瑛便将卫俊带回来的那个工匠找来,开始完善织布机、纺纱机等。 杨瑛手里有宋元时期发明的大纺车图纸,她打算以这张图纸为蓝本,通过现代知识对其进行改进和完善。 本来这种水力大纺车的工作效率就不错,一昼夜就能纺麻一百多斤。若是再完善改进下,也许能再将效率提升一点。 纺织机方面,虽然这位工匠师父造出的东西让杨瑛感到惊艳,但是实际使用下来,效率却并不高。毕竟,这还要人工穿梭引线的,这还不如现在的脚踏机效率高。 而无梭织布这技术她手里也没有,所以也不用再考虑。因此,她决定水力纺织机只作为一个研究课题来研究,织布照例还是用织布机。 大昭的背景模仿了大汉,所以科技水平也是一样,已出现了脚踏纺织机。但这脚踏织布机还有许多地方可以改进,比如使用铁木合制的话,便能提高布轴的荷载能力,能制出宽度比较宽的大布来,方便做衣。 不合理的地方还有很多,需慢慢完善。而且,杨瑛有个大胆的想法。这单人踏板织机效率太低,而她知道后世是有双人踏板甚至六人踏板织机的,所以干脆研究下,直接就上双人织机好了。 如今兖青两州的劳动力根本没有充分被调配起来,许多妇女没有合适的活干,所以用这种织布机,能让许多女同胞有活干,能让其经济独立起来,在家里,腰杆子也要硬一些。 如此一直忙碌到第二年春,杨瑛的大纺车与纺织厂终于开了起来。 她在城外寻了一块地,搭起房子,摆了三百台双人踏板织机,挂上了惠民纺织厂的牌子后,便算开张了。 大纺车造了不少,原料也足够,只等纺织工上岗了。 杨瑛贴出告示,看到只招女工,包吃,月钱2000—4000的待遇后,许多妇女便来询问。厂里只招女工,这就不怕被人说闲话。家里的孩子家务事有老人帮忙,自己若也能赚这点月钱,那家里的条件就能改善许多。 而且月钱最少两千钱起啊!现在兖青两州的粟米已降到八十钱一石了,两千钱那真不低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不少|妇女成群结队地来城里,询问进纺织厂的事。杨瑛考虑的也周道,虽说只包吃,但其实是建了宿舍的。也就是说,如果家离着比较远,也可以住厂里,宿舍不收钱,三餐也包了。 一听这条件,这些来应聘的姑娘都*高兴疯了。纷纷回家,将亲戚拉来打工,没几日时间,便招到了七百多人。 纺织厂里用不了这么多人,但杨瑛还是努力给这些妇女安排了工作。如果暂时没安排上的也不用难过,登记下,反正这纺织厂不可能只开一家,还是要再开的。若是愿意先培训起来的,也可以留下学习。 钱是没有了,不过食宿是包的。 这好的条件,不留下是傻子! 杨瑛民望很高,她说的话能有假?说还要再开纺织厂那便肯定要开的!不若留下先好好学习,等厂开起来了,也好快些上手不是? 要知道,纺织厂是计件制,底薪两千,一匹布给三百钱。两人合力做的,就是一人150钱。如果手脚足够快,动作足够熟练,两人两天就能出一匹布。刨去每月休息的四天,那么两个人每月最少能出13匹布,那就是1950钱! 这可了不得啊?!在家里闲着的娘子能一月赚这多钱,那还不得将腰杆子挺得直直的?必须得留下学啊! 第74章 .当妈了杨瑛:原来当妈这么辛苦…… 纺织厂顺利地开张了。 改进了生产工具,工人到岗半月后,产量开始提升。 惠民织布厂如今有织布机三百台,大型纺纱车十台,每天能产布料一百四五十匹。这点产量,放在后世那根本不够看,可在这个时代已是超吓人了。要知道,一个熟练的纺织妇女,在家用旧的木织机,也要四天这样才能出一匹布。 而现在惠民纺织厂一天就能出一百多匹布,这产量已十分惊人了。而杨瑛还在琢磨四人、六人踏板的织机,若是成功了,产量还能进一步提升。 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着纺织厂顺利开工,杨瑛便觉心情愉快。而她积攒了多年的人品似乎也开始爆发了。 这几日,系统连续给出了许多种子。有后世优质的高产水稻(非杂交)、高产麦种以及各种穿越小说里的大杀器:土豆。 这可让杨瑛高兴坏了。 这些东西的出现必将大大改变大昭。天下混乱的所有根源其实都是资源分配的问题。只要资源足够,天下就很难乱起来。 而系统给她的惊喜还远不止于此。就在昨天,系统奖励了优质的棉花种,是后世的一种改良品种,不但产量高,适应性还强。 如此一来,纺织行业就更有搞头了。而现有织机只需稍作改进,便能改织棉布了。 狗系统扣扣索索N年,这回倒大方,给足了种子,足够种上几万亩地。杨瑛那个乐啊!辛苦几年,终于苦尽甘来了啊! 她赶紧组织人,对种子进行选种,顺便将那些从世家罚没来的田地又松了松。杨瑛不知系统什么时候会奖励种子给自己,但她知道做好准备总是没错的。 因此,罚没的田产里,有一部分田是空着的,为的就是等待这些种子的到来。除此之外,那些休耕的土地也能来腾用下。当然,休耕*的土地肯定要再打土肥的,不然可伺候不了这些高产物种。 曹肃出征找天子,杨瑛在家忙建设,只是她得到肚子没几天,便忙不了了。 她去年五月底怀上,七月查出来,三月就该足月了。 所以,抽到种子没几天,才将事稍稍安排,便觉肚子隐隐痛了起来。她算算时间,便觉应该是快生了。 不过身为医生,她倒没有太慌张。让人安排车,坐上车,从田里直接回家,进门便道:“嫂嫂,我快生了。” 张氏一听这话就急了,赶紧道:“快,快进产房!哎呀,你就不听嫂嫂的话,都跟你说了,这几日该生了,你还往外跑,这要出了事,我怎么跟俊哥儿交代?快快,快去产房。” 说着便大喊了起来,“你们都没吃饭不成?动作利索些!快去将那稳婆叫出来,都啥时候了,还在屋里睡呢?” 为了防止意外,张氏是直接花了大价钱请了本地最好的稳婆,而且直接请了两个,让人住家里,就等着杨瑛生了。 “嫂嫂不用急。” 杨瑛道:“我已经让人去喊箬娘了。她跟我学医好几年,有她在,您就放心好了。” 顿了顿又道:“我现在只是有些隐痛,距离真正产生时还早,嫂嫂不用担心的。” “怎么不担心啊?” 张氏过来扶着杨瑛,冲跑出来的卫戍道:“你赶紧将准备好的人参拿出来,让人杀个鸡,切了参汤一起炖了。这生孩子鬼门关上走一遭,要没吃点东西,那更不行。” 杨瑛抿嘴笑了笑,道:“那就麻烦兄嫂安排了。对了,嫂嫂,我带了些馄饨皮子回来,您给我做点小馄饨吃吧。” 说着便是露出一脸馋样,“放了虾米紫菜的小馄饨最好吃了。” 小馄饨是杨瑛教张氏包的。当然,皮子这些都是系统奖励的。系统经常奖励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连小馄饨皮子都有。杨瑛也不是爱浪费的人,干脆就教了张氏怎么包小馄饨。 张氏手也巧,一学就会了。现在听到杨瑛要吃小馄饨,连忙道:“你快去产房躺着,这些事别操心了。家里高汤一直备着的,等会就给你做啊。” 家里忙碌了起来,跟如临大敌一般,生怕出了差错。 杨瑛嫁到卫家后,虽然啥事也不管,但在家中的地位却不低。张氏虽说能干,可到底没读过书,因此家里许多事都会跟杨瑛商量。讲白了,面上是张氏做主不假,但其实杨瑛才是家里的主心骨。 张氏和卫戍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别人是有大学问的人,看问题能不比他们透彻?去争那个高低作甚?岂不是自取其辱?而且杨瑛对他们可真是好,虽说是弟媳,可在他们心里那就跟自家妹妹一样,亲着呢。 这会儿要生了,全家人都紧张得要命。烧水的烧水,做饭的做饭,临了一想不对啊,光有箬娘姑娘来坐镇也不行的,得再去喊个大夫来。万一有啥状*况,也能搭把手。 杨瑛去了产房没多久,箬娘就带着人来了。给杨瑛检查了一番后,道:“状况挺好的,宫口开没开,估计要到下午才会发作。” 杨瑛点点头,“所以我让人做了小馄饨,吃点就休息。真疼起来了,可要命。” 箬娘点点头,“我去喊人打点水来,给你擦擦身子。” “嗳,好。” 她肚子大起来后,也会让绿豆给自己擦擦背。毕竟,特殊时期可不能任性了。 擦了身子,吃了小馄饨,躺在产床上休息。不过肚子的隐痛越来越明显,休息也是睡不着的。 到了下午未时,隐痛就越来越明显,开始转成阵痛。一阵一阵的,很不好受。到了晚上,疼痛就有些难忍。阵痛间隙越来越短,疼痛也越来越难忍受,到了半夜,已是疼得忍不住哼哼了。 杨瑛咬着牙,暗暗想,难怪说“为母则强”,疼成这样生下来的孩子能不宝贝吗?只有自己坚强了,才能护着宝贝健康成长啊! 丑时中,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打破了夜的宁静,箬娘欢喜地喊道:“太好了,先生,是一个姑娘。” “快,快给我看看。” 孩子一生下来,杨瑛就觉得一阵轻松。身体上的痛苦解除了,便立刻想看自己的小宝贝了。 她将孩子抱过来时,张氏也进来了,见是个姑娘,倒也没露什么失望的表情。毕竟孩子的娘这么厉害,是姑娘又怎么了?要像她娘才好咧! “呀,这小家伙咋看着一点都不像刚生下来的?” 张氏十分惊奇地道:“这皮肤咋一点都不皱?” 小宝贝嘴里吐着泡泡,似乎不满意大伯母的形容,小嘴鼓了两下,“哇”的一声就哭了。 “好好,哭得真响。” 张氏直笑,“有力,有力,是个身体好的。” 杨瑛拍着孩子,面上镇定,其实心里慌得很。 什么情况?怎么就哭了? 她抱着孩子放手里晃晃,然后想了想,道:“她是不是饿了?” “来,我看看。” 张氏抱过去,轻轻拍了下两下,又打开襁褓检查了下,便道:“应是饿了,真是个急性子,才从娘胎出来,就要吃了。” “那,那不能吃啊。” 杨瑛倒也知道一点相关的知识,“得再观察一会儿才能吃。” “没事,没事。” 张氏道:“虽也有这个说法,其实只要没羊水呛着,喉咙里堵着就行。” 见杨瑛面有迟疑,张氏便笑着道:“你虽是大夫,可生孩子却是头一遭。放心吧,嫂子都生了三个了,都这样的,没事,能吃了。不然孩子哇哇哭着,把嗓子哭坏了怎么办?” 杨瑛想想也有道理。毕竟,实践出真知,理论终究是理论。不过她还是不放心,将孩子抱过来,好好地检查了下,这才放心给孩子喂奶。 只是这一口下去,差点要了她的命! 疼! 钻心的疼! 我的天!刚刚生的时候已经受罪死了,没想到孩子吸奶也会疼。 瞧杨瑛疼成那*样,张氏叹气道:“唉,刚开始是这样的,总有些疼,慢慢好了。等会儿拿热毛巾给你捂捂,再请个人来揉下,以后就不会疼了。” 顿了顿又道:“我知你不喜人伺候,但这事可不能任性,一定要揉开了的,不然以后留下病根子。” “我,我知道了。” 杨瑛忍着疼,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吧唧吧唧吃的香,忽然又觉得这疼痛也是能忍的。 “你还是有福的。” 张氏道:“生得可真快。” “嫂子,我说过了,孕妇不动不好的,还是要适当走动,这样便于生产。” 说着又抿嘴一笑,“这孩子也疼我,没让我遭太多罪,要再重一点,可就难生了。” “唉,谁说不是呢?咱们女儿家就是命苦,生个孩子真是半条命都没了。好了,你别说话了,我让人把人参鸡汤端来,你吃完便好好睡。孩子嫂子给你看着,奶妈也请好了,别担心,不会饿着她的。” “嗳,好。” 孩子吃饱了,张氏便想去抱走。哪里晓得,才抱走一会儿,张氏就回来了。 孩子送去奶妈那一会儿就哭得震天响,显然是不想离开母亲。杨瑛把孩子抱过来,哄了会儿,才安静了下来。 张氏哭笑不得,“这聪明劲随你啊!这才生下来就认人了啊……行吧,我去收拾下,让奶妈就住隔壁,她有经验,还能帮你一把……” “嗯,好。” 第75章 .天子杨瑛:迎天子,唢呐吹吹就完事了…… 当了妈才知道当妈的辛苦。 杨瑛身体素质好,恢复得倒也快。只是,没几日,眼下便有了乌青。这孩子脾气也不知像谁,一旦尿了饿了,那哭起来,简直是魔音穿耳,哭得那叫一个响! 尤其是晚上,那一哭,能将整院子的人都哭醒!甚至能哭得打嗝!要得不到满足,那脾气大的! 而且也怪了,她不怎么爱吃乳娘的奶,还非得盯着杨瑛的喝,这下杨瑛算是彻彻底底体会到为母的不容易了。 大脾气的宝宝带了有一月半,当天气炎热时,卫俊回来了。 曹肃成功地将天子找到,而卫俊就是提前回来打点的。毕竟再落魄的那也是天子,总得给寻个好地方安置。而且,跟着天子一起跑的还有一干大臣,也得安排下来。这些事,曹肃交给别人也不放心,便让卫俊回来跟杨瑛商量了。 卫俊早就收到杨瑛的信,得知自己有了女儿,那高兴的,心思早就飞回来了。马不停蹄地奔回来,还未进门便喊了起来,“玉贞,大哥大嫂,我回来了!” 杨瑛正在午睡,被绿豆喊醒后,得知卫俊回来了,心里那个高兴。只是她动静一大,睡边上的讨债鬼不干了。被吵醒的小家伙十分恼火,扯着嗓子便是哇哇大哭了起来。 杨瑛忙抱起孩子哄,还未等将娃儿哄好,那厢卫俊过来了。 “玉贞,我回来了!” 他兴奋地冲进屋,见杨瑛圆润了不少,顿时安心了点,“*胖了,胖了,好,好,好。” 说着便是上前,凑到了娘俩身边,看着哇哇大哭的女儿,十分欢喜地道:“这哭得真响亮,咱闺女是个厉害的!” 杨瑛嘴角抽了下,道:“才一个多月,哪里能看出厉害了?” “咱俩生的,肯定厉害。” 卫俊说着便伸出手,喊道:“闺女不哭,我是爹爹,爹爹回来了。” 杨瑛将孩子递给他,十分紧张地道:“你小心些,孩子娇嫩着。” “我知道,我知道。” 卫俊接过孩子,放在怀里晃了晃,道:“不哭了,不哭了,爹爹回来了,不哭了。” 闭着眼嚎了半天的小东西居然睁开了眼,然后黑溜溜的眼对上了卫俊,哭声渐小,打了几个嗝后,便是干脆利落地尿她爹身上了。 面对着这份见面礼,卫俊是哭笑不得。然后便是在杨瑛的震惊中,熟练地给孩子清洗,换尿布。许是手法娴熟,小家伙竟是没再发脾气,嘴里吐了会儿泡泡,便又睡着了。 “这!!” 杨瑛震惊地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待孩子被奶娘抱去隔间后,便道:“俊哥,你怎么会带孩子?” “大侄和侄女是我带大的。而我……曾经是有个妹妹的。” 谈起以前,卫俊眼里闪过了一丝晦暗,“本来我有两个兄长,两个姐姐和一个妹妹。不过,都命不好,都没能活下来。” 杨瑛恍然大悟,难怪卫俊跟大哥年纪相差这么多,原来他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只是都夭折了。 “起码你活下来了。” 杨瑛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卫俊,只得上前抱住了他,“我们的下一代命运就会不同了。” “嗯。” 卫俊反手抱住她,闻着她身上的馨香,喃喃道:“一定会和我们这代人不一样的……” 久别胜新婚。夫妻俩多月不见,自然是相互挂念得很。两人温存了一会儿,便说起了孩子。 “孩子的眉毛像你。” 杨瑛道:“挺弄的。以后不用画眉,稍微修修就行。” “皮肤倒像你。” 卫俊嘴里这样说着,眉却蹙了起来,“姑娘家眉毛太浓了可不好,会别人嫌弃的。” “谁敢嫌弃我女儿?” 杨瑛一听这话就很不爽,“再说,我的女儿才不用去看人脸色。以后,她想咋活就咋活,不嫁人都没事。” “你这话说的……” 卫俊道:“还是要管教的,起码得守规矩,是个好人吧?” 杨瑛摇头,“做人最基本的道理当然要教。只是那些什么三从四德我看就罢了。若是孩子自己想嫁人,我看干脆招婿好了。” 卫俊连连摇头,“堂堂男儿但凡有点骨气与能力怎可能入赘?那等无能之人岂能配得上我女儿?再者,若是心思阴暗些,怕是要将咱姑娘连皮带骨吃了。” 杨瑛一想好像也有道理,当下便是苦起了脸。 “可我也舍不得她去婆家吃苦。这年头,不是每个人都像嫂嫂这样通情达理的。而且,嫂嫂毕竟只是嫂嫂,总*归要客气些,可婆婆就没一定了,总是要作媳妇规矩的。” 卫俊想想也愁了起来,“这倒是的。我在乡里时,有些媳妇跟夫君亲近,便有婆婆看着心里不舒服,老挑事的。” 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的,竟是深深担忧了起来。 一旁的婢女仆从看得是嘴角直抽抽。 两位贵人嗳…… 大千金才一个多月,你俩发愁是不是发得有点早了? 当了父母的人总是不一样的。父母爱之切,为之计深远。杨瑛与卫俊也算是体会到了为人父母的不易。不过不易归不易,这孩子总是要好好养的,而且,事业也不能耽搁了。 曹肃携天子公卿大臣来兖州可是大事,这意味着天下的权利中心转移到了兖州,而曹肃可以正式地开始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所以,杨瑛也得花点心思,得让这群饱受惊吓与饥饿的人吃好,喝好,顺便住好。 想想也是可怜。明明都是这个天下最有权势的人,可偏偏这群人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出京都,一路风餐露宿不提,还有大臣因此饿死。 所以曹肃的出现对这些人来说宛若救世主一般。毕竟,所有诸侯都避开他们,唯有曹肃来寻他们了,这可真是忠臣啊! 自己大哥都是朝臣天子眼里的忠臣了,自己这个当妹妹的岂能拖后腿?总要将天子的住处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不说能跟皇宫比吧,但起码也得跟世家的豪宅齐平撒! 所以各位世家的家主啊,来州郡府一趟吧。 那啥…… 天子要来了,你们不表示表示? 当然要表示。 一群世家一听天子要来了,顿时就嗨了。 那啥,天子若居兖州,那这就是天下的权利中心了啊!若自己好好表现,以后前途还不妥妥的?而且,曹肃救驾有功,能不封赏?这下他可是名正言顺的大权臣了。若不好好巴结下,以后还想混么? 再说,城里够得上条件的宅子可都是他们的,其他那些富豪的宅子可不适合给天子居住。 毕竟,商贾低贱之宅,岂能容得下真龙天子? 反正他们平常都住坞堡,房子也是空的,正好拿来给天子住。为此,一群人为了抢到这份荣耀,那是彻底撕破了脸,差点把脑浆都打出来了。 不但不要租金,还打算自己出钱将宅子重新修缮。各种贵重的装饰品也统统拿出来,献给天子。 反正早晚要迁都,这些东西天子也不会拿走,左右不过是借用下,却能捞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面对着这些打出脑浆子的世家,杨瑛也是无语了。 果是无利不起早。一见有利可图,这些人的嘴脸便无比的好看,就差没将谄媚二字写脸上了。 好吧,既然你们这么想表现,那就给你们机会好好表现吧。 通过一番筛选,最终选了城西王家和谢家的房子来作为天子暂时的居住之所。这两户人家宅邸较大,安全措施也好,最关键的还紧挨着。如此,只要将*两座宅邸打通,再装修一番,那天子住下来也就不显寒酸了。 兖青两州的工匠忙碌了起来。正好,最近他们根据杨瑛给的资料烧出了一些瓷砖,现在天子来了,正好拿来用。 水泥黄沙瓷砖被运到城西,各种木材也被运了过来。这宅子虽豪华,但毕竟也造许多年了。一些地方存在着安全隐患,得再重新加固下。 而且,就这宅子的一些设施在这些接受了现代建筑理念的工匠看来也太落伍了。既然天子要来住,那他们也得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好好改造一番,争取让先生也能在天家跟前露点脸。 杨瑛教了他们本事,那就是师父一般的人物。替自己师父挣脸面,没毛病。 于是,这些人又是挖地沟又是排管子的,竟硬生生地在大昭弄出了一个类似抽水马桶与自来水一样的东西。 这些豪宅内都有水井,不然也不会在此建房。于是,这些工匠就根据学到的知识能出了手压井。然后,便是做几个管道,硬是弄出了一套自来水系统。 当然,说自来水也不准确,因为还是要靠人工来提水压的。不过,这玩意放在这年头那简直跟黑科技似的,到时不说惊爆人眼球吧,起码也能让一群人惊呼。 而那些瓷砖也被贴到厕所里,如此一来,整个地方都看着干净了。杨瑛去参观了下,都嫉妒了,就琢磨着,等以后稳定下来了,自己也去弄一套,好再回味下现代生活。 地板也被这些工匠重新处理。涂了防水的漆后,便开始上水泥,然后将瓷砖一块块贴上去。还别说,虽然这些瓷砖很初级,很小,但这样铺上后,还是能感到美感的。因为这些工匠很会动脑子,用松油等物调制出了一块土版的美缝胶。 白色小块瓷砖,再打上黑色的美缝胶,这样一弄,顿时有种INS风的感觉。现代风与大昭的古风相结合别有韵味。 里里外外的改造不少。不过好在建筑主体并不需要大动,再加上一群“工人”有心要给杨瑛挣脸面,所以干活都特别起劲。不过二十天时间,整体改造结束,一座新的宅邸便呈现在了世人眼前。 硬装结束了,那就该上软装了。世家送来的东西全部笑纳,另外再加上一些系统奖励的东西。 比如山水画,比如水晶烛台以及地毯等物。 蜡烛这东西大昭人已能少量生产,杨瑛来了以后对工艺进行了优化,所以就兖青两州这边,但凡有点条件的人都换上了蜡烛。天子来了,自然也得安排上这些高科技。 全部搞定后,曹肃那边也来了消息,说这两日就会到兖州,让杨瑛早做安排。 杨瑛收到信后,便开始着手安排迎接天子入城的仪式。反正就是唢呐大鼓搞起来,弄热闹点就完事了。 至于吃的?那简单。兖州这地方的厨子特别多,挑选一些好厨子,整几个菜,再弄些系统奖励的精*米精面,齐活! 两日后,杨瑛带着兖青两州的文武官出城百里迎接天子。 杨瑛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着的皇帝,心中也难免好奇。毕竟,在她那个时代,天子这种东西是已被扫进垃圾堆的玩意了。眼下有个活生生的天子站在面前,免不了要打量几眼。 只是她现在也聪明了。知道这年头天子的脸不能随意打量,所以也就稍稍一看后,便是举手跪拜行大礼。 “这位便是玉贞先生吗?” 天子今年十四岁,正处于变声期,声音不是很好听,但语气却是柔和。他甚至上前两步,弯腰搀扶杨瑛,“早就听闻先生大才,今日一见……” 他将杨瑛上下打量了下,点头赞道:“果是姿容出众,气度不凡。” “得陛下谬赞,瑛诚惶诚恐。” 曹肃上得前来,笑着道:“陛下,可莫被她这表面给骗了。这妮子,野着呢。” 天子刘勰笑笑,道:“世外高人不受世俗礼教约束,行事自是与我等世俗之人不同。曹校尉不必担忧,朕非好杀之人。” 曹肃救了自己的命,刘勰很是感激。故而,在来的路上便封了曹肃为司隶校尉与录尚书事。 这可是大官了,很荣耀的。不过杨瑛知道,曹肃的荣耀还在后头。很快,他便会被天子封为司空,行车骑将军事,百官总己以听。(注1) 而这还不是最荣耀的。最荣耀的是,几年后,曹肃自己废了三公,恢复了丞相制度,自己当上了丞相。等他当丞相时,天子等于成了摆设,就是个盖查的工具人,而曹肃在此之后更是被封为魏王。 至此,曹肃已成了大昭隐形的天子,其实力无人能敌。而他真正发迹的开始,正是从眼前这个少年天子身上获得的。 杨瑛十分好奇曹肃为何没称王?到底是忠心大昭,不想违背自己年少的誓言呢?还是因为政|治需要? 她观察着两人的互动,心里暗道:起码现在来看,这两人感情还挺好呐…… 第76章 .兖州见闻(一)天子:我裂开了,这真…… 接风宴上,刘勰只觉自己眼睛都不够用了。讲真,他贵为天子,也算是见过好东西的人。可在这场接风宴里,他只觉自己是个土包子。 各种水晶餐盘,巨大的蜡烛,而烛台也是水晶做的。这等东西,讲真,他没见过。 那烛台周边摆放的玻璃镜让本就明亮的烛光变得更为明亮,明明是黑夜,可屋子里亮却如白昼一样。 而那些菜更是他都未吃过的。听说这是杨瑛山里的发明,叫作炒菜。他之前就知道兖青两州在曹肃的治理下变得很富有。可做个菜用铁锅来炒,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按下心中的疑惑,吃完接风宴便去了自己的住所。院子里的陈设花木倒也不用多提,皇宫比这好多了。但是就了屋后,他就惊呆了! “这,这是什么?” 他望着地上的瓷砖,“这,这是瓷?瓷也能做成*砖?” 杨瑛笑着道:“这是瓷砖,是我们青州刚刚发明出来的东西。得知陛下要来,便将这些瓷砖都运了过来,给您先用上。” 顿了顿又道:“这瓷砖用了,家里看着清爽些,也美观些。” 说罢便是福了福身,“陛下,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些沐浴休息吧。我给您找了几个可靠的人,都是清白人家的孩子,他们会教您的仆人如何使用屋里的设备的。” “先生有心了。” 刘勰道:“朕知你学问了得,本想好好探讨下,只是今日时候已晚。明日,还请先生拨冗前来,与朕探讨学问。” 这话说得非常客气了。再落魄那也是天子啊。请拨冗请教等字眼,可见刘勰的聪明与谦虚。 杨瑛福身点头应下,然后便退了下去。 杨瑛一走,刘勰便在仆人的带领下去了浴室。望着浴室里贴满的瓷砖,刘勰不由感叹,“兖州真是富裕,杨瑛此人真是神异啊!” 接下来的时间,刘勰便是在震惊中度过的。可自动冲走污秽的便桶,可自动出水的水龙头,软得不可思议的床垫…… 洗好澡,换上杨瑛令人特制的棉布睡衣,戴着干发帽的刘勰不由红了眼。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他都不知多久没这么安逸过了。曹肃虽是宦官之后,可却是忠义之人。难怪敢出逃京都,就是不与董谏同流合污呢。 一路行来,曹肃恪守臣子礼节,对他关爱有加,没有因为他年岁小,落魄便有轻视。那杨瑛也是如此。这屋子里所有的细节都在体现着这两人的爱君之心。 若不爱君又如何会这般花心思?董谏也好,李厥也好,都只当他是工具人。一个工具人罢了,谁会在乎你过得舒服不舒服,开心不开心? 床垫不知是什么在的,很柔软,而被子盖着更是舒服。外面的被套与他见过的也不同,也不知是什么质地,但总之就是很舒服。枕头有一定的曲线,躺在上面,感觉整个脖子都放松了。 乳胶垫,乳胶枕,纯棉被套这些算是很普通的东西了,但在这个时代,这无异于黑科技。在刘勰的眼里,这就是实力的象征。 一个诸侯忠君爱国,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治国,还有什么比投靠他更好的吗?刘勰擦去眼角的泪,嘴角露出一丝笑。 忐忑多年的心在这一刻安定了下来。 大昭兴盛有望了。 睡了一觉起来,便有仆人拿来一堆他看也看不懂的东西。 “陛下,这是玉贞先生做的牙粉和牙刷。” 婢女给天子示范着,“这样可以清洁牙齿,保持口腔健康。在我们兖青两州,现在不刷牙等于不讲卫生,是会被嘲笑的。” 刘勰诧异,“这等新鲜玩意人人都能用得起码?” 婢女福身回道:“牙粉牙刷并不贵。许多上了年纪的人都能干这活。为了给这些人一条活路,玉贞先生会给这些人分配活,让他们带回家去做,只要定时交货就行*了。” 顿了顿又道:“每一盒牙粉能拿五钱,一把牙刷十钱。” “那,那售价几何?” “一盒牙粉能用半年,一盒的价钱在八十钱左右。” 婢女道:“牙刷在三十钱。如果一起买,便是一百钱。” “如此便宜?” 刘勰有点不敢相信,“牙刷这么便宜,为何工钱反而多?” “先生说牙刷制造要麻烦些,牙粉相对容易,所以牙粉的工钱少,牙刷要多些。” 婢女想了想又道:“正是因为便宜,先生又说讲卫生不易发生瘟疫,故而现在乡里人也开始刷牙。我们这里,只要人不懒,便能赚到钱。如今粮价已非常便宜,而随着纺织厂的开工,很快布价也会打下来。” 婢女脸上洋溢着幸福与对杨瑛的崇拜,“玉贞先生真是治国奇才。什么东西到了她手里都能变便宜。便是种粮食都打得比别人多,去年就开始推广的玉米可了不得,一亩地能产800斤呢!” “什,什么?!” 刘勰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震惊道:“八百斤?!这,这怎么可能?” “陛下,先生说用咱们大昭的度量衡来说,应该是1600斤。但现在兖青两州都改用山里的度量衡了。因为先生的学问都是跟世外高人学来的,如果要用大昭的度量衡就会出岔子。” 婢女不知为何,忽然就想炫了起来。虽然知道面前的是天子,可她就忍不住想多嘴几句。 而且,天子也有兴趣不是嘛?是展示她演讲功力的时候了。 “那玉米是先生山里带来的,经过努力,总算能大面积耕种了。除了这个外,我听说马上小麦水稻的高产种也要出来了。奴婢听人说,那水稻也能亩产五六百斤呢。” 刘勰感觉自己的三观在这一瞬间稀碎了。 难道杨瑛真不是人?是神仙?!不然怎么可能有亩产1000多斤的粮食?要有了这个,还怕百姓闹事吗?百姓吃不饱才会起义啊! 得好好观察下兖青两州,还有杨瑛! 刷了牙,换了衣裳,婢女将早餐端了上来。 “这,这也是小麦做的?” 他指着桌上的包子道:“这算是汤饼?” “回陛下,先生称这东西叫包子。用小麦粉做的,里面裹了馅料。这时节,野地里的荠菜多,便取了猪肉与荠菜做成馅,做成荠菜包子。” 婢女福身道:“陛下请放心吃。我们兖青两州的猪都骟过了,没有腥臊味。” “猪,猪给骟过?” “是。陛下,先生说这样腥臊味小,猪还长得肥。” 刘勰脑子嗡嗡的,实在想不通这到底是啥道理。因此,这下也顾不上食物美味不美味了,只想快快吃完,然后也不等杨瑛过来了,自己还是亲自去拜访下好了。 只是走到门口的刘勰忘了,他可是天子,怎能随意出门?因此,他被留在了家中,很快,曹肃便带着杨瑛以及大队人马过来。 “陛下,休息得可好?” 曹肃问道:“吃*得可还习惯?” “好,都好。” 刘勰道:“朕已经很久没睡这么香了。就是这里奇怪的东西多,心中疑问一堆,很想找玉贞先生解惑。” 曹肃大笑,“陛下,山中学问与我大昭不同,这种名为科学的学问很是复杂,一时半会儿想搞清也不容易。不过来日方长,玉贞也跑不了,慢慢了解就是。” 刘勰再次心生好感。 曹肃不拘小节是真,但也真是很幽默有趣的一个人。这话听着就接地气,比满朝的伪君子好多了。 曹肃笑过后便道:“陛下,玉贞说,您必是心中有很多疑惑。所以,让臣前来,带您参观下我们兖州。” “如此甚好!” 刘勰正好奇着呢,这提议可谓正中下怀! 于是,一群人高高兴兴地出发,准备去工厂以及小镇参观下。 一路上,刘勰都在朝外看。昨日心情激动也未好好打量,今日定下心来一看,他才发觉到异常。 这兖州的百姓表情丰富,行走如风,面色红润,显是过得不错啊! 而且他还发现,这些百姓虽然没有穿绸缎这些,但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完好的。脚上的鞋子虽古怪,但一看就是好东西。 整个街道都是干干净净的,他看见有一些上了年岁的老人手臂上扎着一个红绸缎,拿着大扫帚在清扫这些街道。 而街道上到处可以看到“公厕”二字。虽是新词,但稍稍琢磨也能理解。这理解后,便觉惊异。 都说管天管地管不到人拉屎放屁。可兖州显然不是如此,拉屎放屁也是要管的。而且他发现地上还用石灰画出了各种线条,行人与车辆各行其道,互不妨碍。若有人违规,居然还有穿着黑衣的公人出来,若态度恶劣,便会遭到殴打。 这行事作风虽令人觉得有点不妥,可刘勰观察一路,发现被打的人很少,大家都能遵守规矩。就算有几个刺头被打,他发现打的也都是手脚,并未往其他地方招呼。 打完后,便有人搬来木制牢笼,直接将人关进去,上面还写了字,讲明其所犯之罪。 这招可真够高明的!有些人不怕打却怕丢脸!乡民的指指点点,那真是生不如死啊! 第77章 .兖州见闻(二)继续裂开 而一路行来,刘勰发现,兖州的商市十分发达。询问了下后得知,兖州免除了一切苛捐杂税,只行二十收一的税收之法。因税收少,许多人都开始尝试创业,商市就繁荣了起来。 “这些小商小贩如何收税呢?” 刘勰见街上挑着担子小商贩,走货郎很多,便问道:“是在入城之时就收钱吗?” “不。” 曹肃摇头,“陛下,这些小商贩走货郎我们是不收钱的。” 顿了顿道:“小老百姓生活不易,像这样小规模的经济行为我们不收钱。” “经济……” 刘勰反复咀嚼这两字,眼里透出迷茫。 “自古商贾便是最低贱者,爱卿为何对这些商贾大开方便之门?”* “无农不稳,无商不富。” 曹肃道:“一条腿走路可不稳啊。” 他望向天子,道:“这话是玉贞跟我说的。后面还有一句……” 他一字一顿地道:“无工不强!” “此意何解?” 刘勰敏感地察觉到这或许是一个强国复兴的思路。因此,他忍不住道:“爱卿,可否能说详细些?” 曹肃轻轻摇头,“陛下,光用言语是说不清的。等会臣带您去参观下我们的工厂以及小镇,边走边说,您就明白了。” “好!” 到了惠民纺织厂,一行人下了马车。曹肃望着眼前的厂子也觉震撼。这厂是他迎接天子时建起来的,所以他也未见过纺织厂。 杨瑛带着他们先去参观了大型纺车。望着那纺车,所有人都感到了震撼! 这是人力可为的?居然能发明出如此巨大纺车,且利用水流来推动纺车,让其自动纺纱。 “一昼夜一台纺车能出纱一百多斤?也就是我大昭的两百多斤?” 刘勰眼神都不对了,望着那大纺车,喃喃道:“若是多造一些这样的纺车,百姓就都有衣穿了……” 在工业时代以前,衣物是非常昂贵的东西。就拿种花家的宋明两朝来说。明明纺织业已十分发达,但是衣物却是昂贵到让普通人望尘莫及的程度。 一件非丝绸的二手袍子得三四两银子,一个二手的帽子也得在二两左右。所以,古代民众衣不蔽体并不是乱世特产,而是在盛世之时也有许多人无甚衣物可穿。 其实也不难理解。毕竟在种花家改开前,一些极端贫困吃国家救济粮的人家,可能家里也只能凑出够一个人出门的衣裳。 在古人看来,大部分民众有衣穿,能不饿死,那便是盛世。因此,刘勰说出这番话也就不奇怪了。 他心绪激动,甚至不顾众人劝阻,凑近仔细瞧看纺车,看着纱线自动出来,眼睛不由红了。 “好好好,科学一道果是博大精深!果是能富国强民啊!” 参观完大纺车,又去车间参观女工做工。一群妇女从来都不会想到,她们居然能见到天子。她们激动地跪在地上,齐声大呼“万岁”,让刘勰又红了眼。 自打董谏祸国后,他便觉所有的“万岁”声都是在恭贺权臣的。而眼前的百姓却是发自内心地唤他,这太让人感动了。 他亲自弯腰搀起一个妇人,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后,便道:“听说工厂包吃包住,你们都吃得怎么样?” 他搀起的妇人叫季三娘,是厂里手脚最快的织布女工之一。因此,她也成了一车间的小组组长。能在这个时代抛开世人眼光来干活,还能当上组成的女人可不是一般人。 毕竟,没有胆子的话,哪里敢离乡背井地出来打工? 因此,季三娘虽激动,但却不害怕。她快速地组织着语言回道:“回陛下的话……厂里一切都好,睡的床都是玉贞先生让人打造的上下铺,一点用不拥*挤。下面垫了厚厚的垫子,睡得很舒服。 吃得也好。我们一日吃三餐,早上有粥,有加了鸡蛋的葱花饼。每过三天,便有汤饼吃。加了肉的臊子加在汤饼里,那味道可好极了。平常的时候,两天总能吃上一回肉,鱼这些几乎天天有,小妇人来了这里都胖了。对了,先生还请了老师教我们认字……” “什么?” 刘勰震惊地转头,望向杨瑛,“你还请人教她们认字?” 杨瑛拱手行礼,“回陛下,是的。人生明理始读书起,即便是妇人,瑛亦觉该读书认字。读书并非是要读出什么结果,读书是培养一个人眼界逻辑的,故而读些书,哪怕是干农活也能干得比别人好。” 这观念新鲜了。 世人只知读书能让人变得懂礼,却不知,读书还能提升效率。 杨瑛见这些人迷茫,便抿嘴笑了笑,道:“我们山门中主修科学,喜实用主义,所以即便是种田之人亦要读书。田怎么种,布怎么织,怎么提升产量便是科学一直在研究的东西。 我跟工匠这样一直在研究大型的耕地机器,若是成功,一人便可种三十亩的地。这世上,其实不需要那么多种田的人,我们的目标就是一人耕地能养活二十人,其余的人全部来做工……” 刘勰是彻底晕了。不光他晕了,他身后的那些大臣也晕了。很想找些话反驳,可实实在在的例子摆在眼前,反驳的话哪里说得出?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此地百姓生活比其他地方好啊!而且还不是好了一点点! 两人脚踏的织机,斜面的织机,这些细节的改进也让人说不出话来。效率胜过一切理论,多说无益。 参观完纺织厂也到了午饭点了。刘勰想来个突击检查,便要求留在厂里跟工人一起吃饭。杨瑛自然知道他的小心思,不过也不大在意。 不是亲眼所见,谁能信这世上还有她杨瑛这好的人?竟然给伙计吃肉,吃汤饼?而且几乎是天天吃! 刘勰进了食堂。食堂之大,让他很是震撼。而食堂里的桌椅也是让他好奇到了极点。这种高案几看起来很简陋,可设计却是不容忽视。 尤其是与之配套的那种叫作长条凳的东西。长长的高案几拼接起来,配上高长凳,坐在上面就觉得比跪坐舒服多了。尽管看起来无礼了些,但双腿得以解放,不用再受压迫那也是张惬意的事呐! 在大食堂的前方摆了高高的长案几,上面放着盆子。他过去看,见桶里装着玉米杂饭、蔬菜、紫菜蛋花汤和红烧鸡块,便忍不住感叹,“这伙食便是小地主家也吃不起啊!” 这话不是夸张。一般的小地主还真没办法天天吃这样好。毕竟地里产出不多,哪怕有个三百亩地,那也打不出多少粮食。 一群人坐下,便与工人一起吃食堂餐。刘勰也算吃过苦的天子了,因此倒也不觉饭菜简陋,吃得津津*有味的。 “这便是能亩产一千六百斤的玉米吗?” 刘勰一边吃一边问,完全摈弃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真不错。” “什么?” 陪同的大臣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上,“亩,亩产一千六百多斤?” “嗯。” 刘勰望向曹肃与杨瑛,“我是听伺候我的婢女说的。” “回陛下,的确能亩产一千多斤。” 曹肃道:“这是小妹从山里带来的神种,好不容易盘活的。” “苍天啊!” 曹肃话才落,刚刚那个大臣便凄厉地嘶吼了起来。他从凳子上滑了下去,跪在地上,好似死了娘老子一般,一会儿捶地,一会儿拍胸,“若是我大昭早日得此神种,何至于沦落今日啊!陛下,陛下啊……” 这话要搁以前那是犯禁。可现在…… 谁不知道天子都落魄到要投靠臣子的地步了啊? 刘勰红了眼睛,想起了伤心事,眼里也有泪水涌出。他擦了擦眼角,道:“总算上苍垂爱,将玉贞先生送来了。爱卿快起来吧,莫要惹人笑话。” “陛下……” 大臣扒拉住天子的腿,“臣,臣伤心啊……大昭三百年的秀丽江山就毁于饥荒啊!!” 杨瑛一听这话,眼前便是一亮。 不说乱臣贼子,不说诸侯混乱,只说饥荒…… 这个大臣有点本事啊! “敢问足下是?” 杨瑛拱手道:“此言有理啊!任何一次混乱皆是资源分配不均,饥荒严重造成的呐。” “啊,忘了给先生介绍了。” 刘勰一边拍着那大臣的手安慰一边道:“说起来你们还是本家,都是四知堂的。这位是杨虎,官居司空,乃是你同姓的族人。” 杨瑛愣了下。 这个就是杨虎? 听曹顺说过,杨家曾经动过她脑子,说是二房遗失的女儿。可眼前的杨虎看起来很清正,不像那等人啊! “原是本家叔父。” 杨瑛愣过后,便很是自然地执起小辈礼。倒不是她攀龙附凤,而是她伯父的确说过他们出自四知堂,爷爷的名字还是按字排的呢。所以,真说起来,眼前的人也能算是她祖宗了。 国人不问天不问地的,就敬祖宗。所以,面对着疑似的祖宗,她多少也要得发扬下美德,行个小辈礼。 杨虎站了起来,擦了擦眼泪,道:“玉贞,你真是我杨家人?” 杨瑛心说奇怪了,不是你们说我是你们二房走丢的人吗?怎么还问起她来了? “具体也不知,师父只说我出自四知堂,其他倒未多说。” “那,那你师父捡到你时可有什么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 “有个玉牌,上面刻了杨字,后面写了四知堂。” 杨瑛随意鬼扯着,“其他就没有了。” 杨虎瞪大眼,望着杨瑛,慢慢的,又有凄厉的哭声响起,“我苦命的二弟呀!” 杨瑛直接哆嗦了下。 这看着清正的老头不会是个伪君子吧?还来这套? “没错了,是玉牌。休儿,快,把你的玉牌拿出来。” 面容清秀,身材修长*的弱冠男子上前,他掏出玉牌,激动地道:“真,真是姐姐!” “哈?” 杨瑛望着杨虎手里的玉牌都傻了。 放屁也能点着火?她鬼扯的啊! 不,不行!我绝对不能被他们捆绑上! “这,那啥……” 杨瑛很是尴尬地道:“玉牌给我同门师兄偷去玩,不知弄哪去了……也许,也许我并不是……” “不!你是!” 杨虎打断她,斩钉截铁地道:“你与我那二弟几乎一模一样,就眼睛像二嫂……” 说着又是哭了起来,“那该死的李厥啊!二弟一家子为了让我们逃出来,一家都惨死在了李厥手里啊!二弟,二弟啊!幸得苍天垂爱,你还有个女儿在世啊!!” 我的妈! 杨瑛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老头咋这么能哭呢? 不,这绝对不可能是我祖宗! 我的祖宗一定没这么逗比! “堂姐,你真得很像二叔,眼睛像二婶。对了,父亲,舅舅为何非说姐姐不像?明明我娘与二婶都是他嫡亲的妹妹,就算出嫁多年,可看到姐姐这双眼睛就该想起来了啊!” “哼!” 杨虎冷哼,“他定是故意的!那画像故意将玉贞的眼睛画得细长,分明就是心怀不轨!” “啊?” 杨休有些傻眼,“这是为何?玉贞姐姐可是他亲外甥女啊!哪有娘舅不疼外甥女的?” 曹肃也蹙眉,“说起来,开始可能不会联想到这上面,可后来玉贞可是表明过自己出自四知堂的……袁贞他……” 话说到这里,曹肃明白过来了。若是杨瑛下山遇见的是袁贞,袁贞早就认亲了。可杨瑛遇见的是他,而且两人还患难过,他若认下她了,反而会助长自己的实力。就算杨瑛回去,也可能心向着自己而坑他。 想到这里便是摇头。 袁贞的疑心病太重,又太过高傲,其实认下这个外甥女对他来说只会有好处吧? “你们怎么说的……” 杨瑛忍不住道:“好像我真成你们家的人似的了。我是师父养大的,我在这儿没有家。我才不要认袁贞当舅舅!不行,绝对不能让他当我舅舅,我才不想正旦日给他磕头!”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杨家袁家那是什么门第?!说是天下第一家都不为过!你居然还满脸嫌弃?只是听她说只是不想喊袁绍为舅舅,众人便明白了袁贞的心思。 恐怕这两人早起了嫌隙,袁贞这是怕膈应自己,所以才故意使坏吧?真是小心眼啊! 相比之下,杨瑛就直率多了。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直爽人呐! 第78章 .封赏杨瑛:我当官了? 吃完午饭,也未做休息,便赶去了各镇参观。 集村并寨后,一些重要的农用生产工具就成了集体共用的工具。比如改良过的耧车与牛等。 这些都是州郡府发放的东西,村民只需对其进行保养维护就行。像牛骡这些牲畜,则是由每家每户给予少量的钱,用来买饲料喂养。 这对农民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每个镇上有牛二十头,这大大解决了耕地难的问题。这些村民来到镇里时都给予了土地置换,无产者也给予了田地。但是由于乱世的混乱,许多人家里的劳动力不够,而这些牛则能帮助他们解决许多问题。 那些骡子也是好东西。进城买个东西或者卖个东西都得靠这些骡子。而且镇上也会组织人帮这些村民找商家,进行集体收购。 如此一来,村民的日子就眼见得好过起来了。 在杨瑛现代耕田的思想指导下,这些村民都采取了立体养殖的耕种方式。种田的同时还放鸭子,养鸡,甚至还种了不少的经济作物。比如这两年红火起来的辣椒,便是很好的经济作物。 杨瑛做的川菜传播出去后,大昭许多人就迷上了这种味道。辣椒的需求也变得大了起来。这两年辣椒卖得非常好,比种地划算,所以在玉米推广开后,这些农民也开始种辣椒、青椒以及果树等经济作物。 刘勰来到镇上,看到这一切那是非常震撼的。 修得平整的道理,干净的街道,栉次鳞比的商铺,统一规划的房屋,四处可见的水压手井…… 讲真,这地方都比京城好了。 这真是农村? 而且乡民精神良好,面色红润,走路带风,这显然是日子很好过呐!城里也就罢了,怎乡下人过得也这般好? 而属于镇上的官田里的景象更是让他感到震撼。 四头牛齐驱并进带动的大型犁看着就觉厉害。一来一回一倒腾,一亩地没几下居然就翻好了。 改进行过的耧车甚至都不用畜力,只需两人,前后一拉一推,一亩地便播种好了。而更让他诧异的是,这里居然还有水田! “我从山里带来的种子被培育出了一小部分。” 杨瑛介绍道:“兖州这气候种一季稻子没问题的。而那些种子都是高产种,一亩地能打个四五百斤粮食,也就是大昭的□□百斤。” 刘勰眼睛瞪得老大,“□□百斤的水稻?那,那以后我大昭百姓岂不是人人都可以吃大米了?” 杨瑛笑了起来,“陛下,你可知我山中稻米亩产多少斤?” “多少?” 杨瑛微微昂起下巴,颇有些骄傲地道:“亩产基本要在1000公斤左右,也就是你们的4000斤这样。而我们还在不断研究,有的已经能达到两千公斤,也就是8000斤这样……” “你,你说什么?” 刘勰脚下都发软了,颤着声音道:“这,这是人能造出来的东西?” “自然。” 杨瑛道:“我们科学讲的就是不断突破,唯有不断提升才可能获得幸福。” 话说到这里,杨瑛不由想起那个以耄耋之躯还行走在田间的老人,沉默了下,便道:“饥荒太可怕了,我那些前辈们很怕再饿肚子,所以不停地在突破自我的极限,便是耄耋老人还奔走田间野外,研究提升产量的办法。” 刘勰下意识地*点点头,“这世上最可怕的事便是没有东西吃……” 他望向那些水田,眼里涌起期待,“希望那亩产几千斤的稻子也能出现在大昭吧。” “会的,只要我们一代又一代的人不停去寻找希望,便一定会找到希望。” 杨瑛抿嘴一笑,“艰苦奋斗的人生才是值得回想的一生;为百姓甘愿奉献一生的官才是好官。我们那有个先贤曾说过‘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我想为人为官者若能做到这地步,这世道便会太平了吧。” 跟随来的大臣都低下了头,满是羞愧。 别人都做出这么多成就了,还想着当孺子牛。而他们这些人以前锦衣玉食,却只想做牛背上的人,何曾想过低头做事?更别提在董谏等权臣面前唯唯诺诺的怂样了! 接下来刘勰又跟着去参观了小高炉,口红香水等各作坊,望着工厂里的工人,他不由感叹,“若是大昭所有地方皆如这兖州该多好……” “会有那一天的。” 杨瑛笑了起来,“我大昭的百姓是天下最好的百姓。他们聪明,勤劳,勇敢,只要我们君民团结一心,便没有什么困难能打倒我们!” 这话顿时就将一干人等心中的热血点燃了,尤其是刘勰! 他想着自己的那些祖宗,那些将匈奴打得头都抬不起的祖宗,那些万邦来朝的盛世,他不由握了握拳头,道:“玉贞先生说得好!为了这天下安定,朕愿以性命相托,终其一生不负你与曹肃!” 曹肃的眼睛一下就红了,连忙拉着杨瑛跪下道:“陛下言重,忠君爱国乃是人臣本分。陛下此言,臣万万担不起。” 杨瑛都迷糊了。 这曹肃表现得也太像了吧?这哪里是奸雄,这是大昭大忠臣啊! 参观完兖州,又安排去了青州,参观盐场与青州的各工坊。回来没几天,天子便对兖州一干人等进行了封赏。 得知卫俊武力过人,有勇有谋,天子便封他为车骑将军。这可了不得了!消息传到卫家,整个卫家都沸腾了! 在大昭,车骑将军是仅次于大将军与骠骑将军,位次上卿,堪比三公一般的存在。像京城的兵马都是由其统帅,连宫中卫士都要听其号令。而在战时,那更是战车统帅,还担着督军的职责。 如此大的权利若不约束,那自不是好事。所以,在先帝之前,这个官职只是战时官职,一旦战争结束,便会罢官。只是在先帝那会儿,卖官鬻爵之风盛行,这官职也成了常设官职。 卫俊从一介平民直接跨过几道坎,一下子就成了大昭的高级武官,这等事怎能不庆贺?更别提,天子还同时赐了他为亭内侯的爵位。虽这爵位并不怎么高,但爵位本就要靠功劳获取。 天子归来后,卫俊还未有什么表现机会,但也直接赐了爵位,也足见皇恩浩荡了。 而这还是让卫家最欢喜的事。最欢喜的事是,杨瑛居然被*封官了。女子为官,从未听过啊!而且还是大官! 大司农!这可不得了啊! 大司农又叫治粟内史,主要掌管征收赋税、调拨物资、财政开支、国营贸易等财政事务,属九卿之一。 而除去给国家管钱外,像官田、盐业、冶铁等其他手工业也都归大司农管。所以这个权利是大得不得了,而且是超级肥缺,能捞的油水不少,能坐到这位置上的人,那一般都是很得天子信任的。 这还不止,为了表示杨瑛非一般女子,哪怕嫁人也是跟丈夫平起平坐的,天子还特意为她设了个女子封赏的爵位:乡君。 大昭本是没有这封位的,一般王爷这样的子女也是只封为乡主。但杨瑛非皇室子弟,而且似乎还是四知堂的人,为了避免身后势力过大,天子在诸臣的劝阻后,便想了一个专门用来封赏功臣子女的爵位。 乡君、县君、郡君、县主、郡主五个等级,可以留着慢慢恩赏了。 杨瑛不会想到,她的出现让郡主这些本该是皇家子女享受的封位从此变成了有功女子的爵位封号,而她这个史上第一个获封的人也被写进了史书,激励着后世无数女子为平权之路而奋斗不息,勇敢前进! 当圣旨到了卫家,杨瑛都懵了好一会儿。 我? 当官了? 还是财政工业一把抓?我滴个乖乖!我的手机呢?赶紧拍个照,以后回去了也能发圈装逼啊! 卫家那是高兴坏了。 比起卫俊当将军,他们还是觉得杨瑛更让他们为之骄傲。 天下当将军的男人多了去了,哪有女子当官稀罕?这可是开天辟地第一遭,荣耀得很呐! 更别提,天子居然还给杨瑛与卫俊的孩子起了名字,叫卫萱。 “萱”,乃指萱草,有忘忧的意思。赐了这样的名字,寓意明显,就是希望这孩子一辈子都不会记得忧愁,只有快乐。 圣旨到达卫家的时候,杨瑛与卫俊的官服也一并被送到。 大昭尚黑,官服都以黑红为主。杨瑛身材修长,穿上官服后,更显身姿挺拔,英气不凡。 张氏带着家仆围着杨瑛看,眼里满是羡慕与敬佩,“玉贞,你真是我们女儿家的榜样。以后若谁敢再说女子不如男便让他们看看你,看看你这官服。千百年来,女子为官,还是大司农这样的大官,真是开天辟地啊!” 卫蓉也是一脸憧憬与羡慕,“小婶婶,我会好好读书的。我以后也要跟你一样,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治国,也要以女子之身进官场,为民做主!” 杨瑛笑了,摸着卫蓉的小脑袋,道:“那你可要记住自己的志向,为官后,一定要为民做主,让世间男儿瞧瞧咱们女儿家的志气!” 第79章 .上任 第一个任务 杨瑛上任后第一件事便是去负责新京都的建造。 兖州现在的确富裕,但作为帝都其地理位置还是不行的。所以经过一番商量后,最后决定在豫州郡的许昌建都*。 就在曹肃迎接天子的过程中,一些诸侯又开始厮杀了起来。曹肃靠着手中火器,顺带着就捡了几个便宜,将豫州部分地方也直接纳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内。 而如今要迁都许昌则直接将豫州牧给踢了。天子都要来了,你还敢在这里当土皇帝?再见吧,以后豫州就是天家之地,没你豫州牧啥事了。 好嘛!连抢带占的,直接势力都快赶上袁贞了。而且,天子还在他手里,以后谁敢刺啦,不就有由头好正大光明抢地盘了吗? 杨瑛放下出生不久的女儿,带着工匠,带着大批物资前往许昌。这一次,除了朝廷分配过来的几个下属,无人可以帮她,她得独立完成这件事,以此来证明自己这个大司农是合格的。 要完成的挑战杨瑛是不怕的。毕竟她已经培养了这么多人才,且本来大昭的工匠建房子就很厉害。现在加上现代知识,只会更厉害。 困难她不怕,但是她舍不得女儿。 待她离开兖州时,女儿也不过才满百天,这么小就要离开娘亲,哪个当娘的心里不难过? 左叮嘱右交代,搞的眼睛都红了,这才狠狠心,不去听孩子的哭声,踏上了马车,离去了。 卫俊抱着孩子,望着庞大的车队离开,嘴里喃喃道:“孩子,不要怨你娘……为了让你们以后不再吃我们这辈人吃过的苦,她别无选择……” 杨瑛坐车里哭了好一会儿心情才稍稍平静下来。她只能安慰自己,家里有奶娘,嫂子又是个能干的,卫俊也在家,自己不用太担心。 可这自我安慰好似没什么作用。孩子是自己吃尽苦头生下来的,人对于让自己痛苦的人与物就会格外珍惜。只有感受了孕育的不易,才会生出由衷的母爱。 杨瑛以前不懂,可当了妈后,她什么都懂了。 自己的妈妈也总担心自己这个那个,其实道理都是一样的。 绿豆将篮子里的鸡蛋拿出来,剥开后道:“姑娘,吃个鸡子吧。你早上几乎都没吃东西,就在看大千金了。现在咱们已经出来了,您就不要太伤感了,还是身子要紧。” 杨瑛接过鸡蛋,道:“道理我懂,就是放不下。” 说罢便是叹了口气,道:“以前有人说忠孝难两全,我今日也算是体会了。想要世道太平,有时就得牺牲一些东西。” 说罢便是小口小口地吃起鸡蛋来。吃完鸡蛋后,她想了想道:“只有再努力些了……这样才能早点回去看囡囡。” 杨瑛是苏南人,按照习惯会喊女儿为囡囡。现在天子赐了名,自己再起名也不好,干脆就按前世的习惯,叫女儿囡囡了。 一路奔波,路上倒没什么不长眼的过来打劫。实在是火器太可怕了,现在外面诸侯打得天昏地暗,但就不敢来惹曹肃。 火器的威名不光这些诸侯知道,便是山匪都晓得了。看见杨字大旗飘摇,都吓得直跑,哪里敢来找事? 杨*休这回也跟着杨瑛一起去许昌,说是跟着学本事,其实是杨虎的安排。那啥,怎么看都是自家人呐,总得亲近亲近,把孩子弄回家啊。 杨虎找杨瑛谈过,但都被杨瑛回绝了。杨瑛就坚信杨家这样的门第不可能真走丢孩子,自己是被遗弃的。 别人用这理由肯定是大逆不道。长辈的话你也敢质疑?再说,即便是丢了,为人子女者又怎能对父母有怨言呢? 但杨瑛不是一般人,所以那一套对她也不适用。索性还是打打感情牌,没准心里怨气消了,也会明白过来,这年头得有家族撑你,才更好办事。 杨休就是带着这样的命令跟来的。不过他倒懒得去琢磨长辈的用意,对他来说,杨瑛懂那么多神奇的学问,若是能跟着她,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他的猜想果然不假。因为杨瑛坐了一段时间马车后,便又开始骑起了那神奇的车。那车他见过骑行营的人骑过,听说是杨瑛从山里带来的。他一直想找机会试试,但奈何没机会。 这回跟着杨瑛出来,总算找到了机会。杨瑛身份贵重,骑行营的人自然是要跟着的。毕竟骑行营虽然只是骑车的,但其实武力不下任何人,是军中真正的精锐。 杨瑛出门,他们自然得跟着来保护。系统前前后后奖励了许多自行车,所以许多骑行营的人都是骑车出来的。 杨休想试试车,那自然没问题。趁着停下休息的时候,杨瑛让人弄了辆车给他,让他尝试。 杨休是个很聪明的人,稍微被点播了下,试了几下,便会骑了。 会了以后,这家伙就不愿下来了。翩翩佳公子一枚,偏偏是个很放浪的人。他嫌长袍宽袖碍事,索性就袖子扎起来,袍子捞起来,疯狂瞪着脚踏车,嘴里还吟唱着…… 那模样! 让杨瑛想起种花家在摩托车上装音响放嗨曲的人。 眼下,杨休也就差一个音响了。 骑车、吃自热火锅、自热饭,把玩玻璃茶盏…… 还未到许昌,杨休便觉不虚此行了。 堂姐手里的好东西真多,真好玩!不过他玩归玩,吃归吃,却从来不问东问西,这与他在书里的形象倒很不符。 杨休在书里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不假,但却很爱自作聪明。因此,在参与了曹肃几个儿子的争斗后,曹肃寻了个他“自作聪明”的借口,将他杀了。 杨瑛想了想,便觉也许他被杨虎关照过了。其实,骑行营在世人眼里是一个很神秘的存在。他们整日在校场,而校场边上建满了仓库,总有哑巴奴仆从里面不断地搬东西出来。 他们与天子来兖州的时间虽不长,可他们到底都不是瞎子,不可能没发现异常。但是有趣的是,这些人,包括天子在内,都没有人问这些事,甚至连私下打听的举动斗都没有过。 实力不如人,即便是天子也得小心翼翼,免得触了臣子的逆鳞。 天子都如此,下面大臣*就更如此了。杨休既不问,杨瑛也懒得解释,两人就这样相互装傻的,一路到了许昌。 许昌的地方官早已收到书信,得知大司农要来,那是拿出了浑身解数,好好将城里治理了一番,就等着杨瑛来了。 杨瑛到了地方,全城大小官吏以及乡绅都出城十里相迎,丝毫不计较杨瑛乃是女子之身。 杨瑛望着这些谄媚的人,心里冷笑:若是自己未得到朝廷认可,他们会这样夹道欢迎一个于国有功的女人吗? 她神色淡淡地客套了几句后便道:“接风宴就不吃了。迁都乃是大事,会选许昌也是因着许昌留有行宫,整治起来快些。” 这话听着没头没脑的,有些不明所以。但在场的都是官场老油子,稍一琢磨,立刻就明白了过来,纷纷拱手道:“天子当居龙地,自是该动作快些。大司农一心为公,真是让我等敬佩啊。” 杨瑛笑了下道:“以后少不得要麻烦大家,客气的话就不用说了。走吧,带我们去安置,明日选好了日子就开工。” “喏!” 天子迫切想迁都的心情这些官吏乡绅都感受到了,因此动工的日子很快被选定,在杨瑛的一声令下,许昌无数乡民被征召而来,进行行宫的翻新与新建筑物的建造。 杨瑛让曹顺带了人四处走访。因为,她征召乡民是包吃包住给工钱,且是自愿原则。所以,她怕这些人损害百姓利益,便让曹顺带了一队人乔装打扮出城,四下走访。 若是真发现了什么,便将那人揪出来,当着乡民的面来个正典型!一来可立威,二来也能获得百姓的信任,以后的事好办些。 一番操作下来,还真有找死的。杨瑛公正廉明、爱民如子的名声早已四海名扬,可偏偏在她上任后的第一个项目里,就有人感贪|污渎职,其他百姓。 用来当作定金的粮食被贪|污了不少,而不少乡民也是被抢抓来劳役的。听着曹顺的回报,杨瑛冷笑。 立刻就下令让人搭建高台,直接将那几个违反乱纪的官员给抓了起来。 高台上,几个贪官双手反捆,身上都插了牌子,上面写着:贪|污乡民招工粮,欺压百姓等字。 一群百姓围在下面看热闹,一边看一边议论,纷纷都觉得:盛名之下无虚士,杨瑛果是青天大老爷啊! 行刑用的长板凳被拉了过来,骑行营的士兵将这些人按在凳上,也不管他们如何哭闹,直接扒了裤子,“啪啪啪”的,便是十板子下去,直将人打得血肉模糊,哀嚎不已。 如此狠辣的手段直接震慑住了一批官员。心里纷纷想着,可别惹那些泥腿子,这个杨瑛就爱护着泥腿子啊! 打完还不算完,给上了药后,直接上枷站笼,这才是最要命的! 站在这里受世人指点,脸面丢尽了,以后还如何为官? 杨瑛听到这些人的叫骂,都笑了。 为官?还想着为官?若不是数量微*小,直接抓去坐牢了好吗?这种坏份子怎能留在队伍里?直接开除,回家种田去吧! 坏分子被清楚了,想干坏事的也被震慑住,下面的事就简单了。 面对着这个女屠夫无人敢炸毛找不自在,都老老实实地按照杨瑛发下来的计划书,认认真真地干活。 而杨瑛这一手也赢得了百姓的好感,不少家里劳力多的百姓纷纷响应,过来帮忙做事。 很快,烧砖烧瓷的窑炉造好了;很快,便又出了成品。 行宫内的地下管道全部被打开重新铺设,里面也混入了可以防潮的木屑与石灰。 因着行宫改建所需劳力颇多,而杨瑛到了一块地方便想搞生产,所以一时间,许昌所有人都眼见的“胖”了起来。 烧砖烧瓷有老师傅带着并不难作,即便手笨些,也能去干些辅助的活;而挖沟,搬运建筑垃圾这些事,只要有体力就够了。 这多人干活,又包吃,那总得有烧饭的人吧?所以妇人孩童还能上场,吃上一口免费的饭菜。 而官田里,杨青天又种起了土豆,这也需要人手。 还有这天子居住的城市,基建不能太烂吧?所以城市里的水沟也要重新挖,还得建上一些公用茅厕。路也得重新用水泥铺一遍,而一些危房则直接给钱,拆了。 那些棚户区的居民也享受到了拆迁政策,官府承诺了,会给他们再建一个新房,不要钱,统统免费! 城墙也太烂了,弄点水泥过来,拿竹条当钢筋使,再加固加高一点,这样才显“龙居之地”的气派。 城外的路也等再夯一遍,道路不好,也影响今后的贸易。 因此,这一来二去的,吃着官家粮的许昌人一下就变得圆润了起来。没听说过给官家做事还给吃的,而且吃得还不错,这杨先生到底是多有钱啊? 杨瑛还真有钱,是曹肃给的。 曹肃这次可大出血了,哪怕这几年赚了不少,可这次为了天子也算是掏出了多年积攒的家底在搞这事。而天子也知曹肃不易,所以下了一道诏书,让天下诸侯给点钱,给点粮。 若以前,也不会有人理他。毕竟之前天子出逃发诏书时,也就曹肃一人去了。可现在的天子得了曹肃支持,那可就不一样了。 不给是吧?那你就是不忠君,是叛徒!有了这理由,代表朝廷的曹肃出征打他们,那可是正大光明了啊! 曹肃手里有着神秘的武器,跟他正面刚是刚不过的,所以为了以后着想,得了,捏着鼻子认吧!给钱给粮,再送上工匠,千万不要过来打我们啊! 所以,杨瑛不缺钱,她现在有的是钱,可以搞这些。而且,乡民都没要工资,只提供一口吃的,这付出的代价那也太少了。若是不给乡民吃好点,还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么? 杨瑛大方,乡民干活便起劲,而一众官吏则也不在城里待着了。 这工期这么短,劳力缺口这么大,不去找点人过来*填上,怕是又要挨女魔头打。索性,听说隔壁州郡有难民,咱也出去溜达溜达,将那些难民接过来,到时还不是大功劳一件? 女魔头爱泥腿子,咱也得爱泥腿子,这样才能往上爬呐! 第80章 .归家永远天真,永远无邪 许多难民听说是杨瑛在许昌,那些官员都未怎么劝说,便是抢着报名,要到许昌做工。 一些官员望着蜂拥而来的难民,不由感叹,“杨瑛仁义之名,天下无双。” 将难民都收拢,分批次地送往许昌。这些官员也机灵。打听了下,杨瑛以前收难民可不管什么青壮不青壮的,只要是人就都收,便也未做挑选,只要愿意跟着走的,统统带走。 如此,在到了许昌,洗了个澡,吃了两顿饱饭后,这些人便可以投入劳动中,而那些劳动力弱的也会被分配到一些轻便的活计。至于丧失劳动力的…… 好吧,在逃难路上,丧失劳动力的基本已被淘汰,这样的人几乎见不着。即便有,杨瑛也会妥善安排,不但给吃给喝,还给检查身体,给看病。 如此一番操作下来,前来投靠的难民更多了,甚至一些日子过不下去的普通百姓也卖了家当过来,只想着在许昌这儿能找个活路。 劳动力充足,办起事来就快了。所谓大力出奇迹,在这多乡民的参与下,半年后,许昌改造完成了。 杨瑛从空间里拿出一些现代的小玩意来奖励这些乡民。水果糖,花生糖,酥糖、花生、瓜子、蜜饯这些可以增加人的幸福感,而这些东西系统奖励了太多,她之所以没拿出来售卖,便是想着作为奖励使用的。 数量不多,但确保每一个人都分到了点。乡民们得知这是杨瑛从山里带出来的,属于个人私藏后,都感动得哭了。 有些孩子甚至冒出了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要是先生是皇帝就好了,这样他们就能天天吃糖了。 发完糖,也临近年脚了,杨瑛也该回去复命了。 走时女儿一百天未到,现在都该能吃辅食了吧?这一想,便是归心似箭。她带着人火速赶往兖州,只盼着交了差后,能早早回家与家人团聚。 五天后,杨瑛到了兖州。只是她皇命在身,还不得回家,只能将行礼都交给绿豆,自己则去向天子交差。 她先去了州郡府见了曹肃。兄妹俩半年没见,也有许多话要说。但他也知杨瑛急着回家见女儿,所以询问了一些情况后,便带着杨瑛去见天子。 杨瑛交上建造图纸以及述职报告后,又拿出一打画纸,道:“陛下,我已经将许昌行宫画下来了。除了行宫外,整个许昌城我也画下来了。” 刘勰大吃一惊,“整个城都画下来了?” 说着他便打开画纸,见了上面的内容后,“这,这是画出来的?怎如此写实?” 杨瑛笑了笑,道:“这是我山中技法,叫彩铅素描,追求的就是写实。” 刘勰看着画面*上的东西,仿佛亲眼见到了许昌一般,连连感叹道:“神乎其技的技法啊!天,朕好像亲眼见到了行宫,这,这叫什么来着的?” “彩铅。” 杨瑛道:“是我们山里特有的产物。我们那书写都是用硬笔,不用毛笔,故毛笔又称软笔。软笔书法是要特别去学的,大家平常书写都用硬笔。硬笔有钢笔、签字笔、圆珠笔、铅笔等。 其中普通铅笔为黑色,而彩铅,顾名思义就是彩色的铅笔。平日画素描,可用黑色的铅笔画也能用彩铅画,彩铅素描相对普通素描要难一些……” 杨瑛介绍了一番后,又道:“陛下若有兴趣,等去了行宫,臣可以教您。” 刘勰连连点头,“曹爱卿家里有台钢琴,听说也是你们山中特有,朕本想学下,但曹爱卿说,他家里那台不如你家的,且他只懂些皮毛,不敢教人。所以,若有机会,朕也想跟你学一学钢琴。” “哈哈!” 话音落,曹肃就笑了起来,“陛下,若是想学那钢琴怕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臣琴弹得也算可以,可那钢琴着实复杂了些,臣到现在都迷糊着呢……” 杨瑛嘴角抽了下,忽然很想脱下鞋子往曹肃脸上拍。 这浓浓的凡尔赛气息…… 前文就说过,曹肃其实是个有文化的人。不光诗词作得好,琴乐也是不差。自打系统奖励了钢琴后,他没事便跟杨瑛学学。后来不靠谱的系统又奖励过N次钢琴,虽然不都是斯坦威,但也都是不错的琴。 杨瑛哪里用得了这么多钢琴?便给了一台曹肃,其他的则存着,打算以后教学用。而得了钢琴的曹肃,没事就练练,然后他就让杨瑛见识了什么叫作天才。 几年时间而已,他已经能弹《肖邦练习曲》了,就这样还敢说自己很糟糕?我糟糕尼妹啊! 杨瑛不想理曹·凡尔赛。她躬身行了一礼,“陛下若不嫌臣才疏学浅,臣愿意教。” 刘勰笑了起来,“那有劳先生了。” 谈了一段闲话,又将话题转回了许昌。 杨瑛介绍了自己在许昌展开的工作以及各种计划,而刘勰时不时地提出一些问题与困惑,这让杨瑛觉得,这天子其实很聪明,也很会抓重点。 在想想书里他的结局,不由在心里微微感叹。 其实刘勰是个很好的人。后来禅位给曹肃的儿子曹邳后,便在封地安安静静地生活。给穷人看病,施药,也从不搞事情。 而去年京中旱灾,他也展示了自己的聪明与体恤民众的心。所以,这人要不是生在乱世,或者再早个三十年当上皇帝,也许也能成为有为之君吧? 向天子报告完工作,杨瑛便能回去了。曹肃跟她一起从天子的暂居地出来,出来后便道:“囡囡会叫爹了,你赶紧回去吧。再不回去,孩子都快不认你了。” “那哪能啊?” 杨瑛连连摇头,“我是她娘,后面多亲近,能不认我?” 说着便*又打量了下曹肃,道:“大兄,你清减了许多。” 曹肃叹了口气,道:“天子在哪,哪便是朝廷。以前能一人做主的事,现在得好些人同意才能做。” 杨瑛一下就明白了。她蹙眉,道:“阻挠你的人很多吗?” “倒也不敢明着阻挠,但免不了要费些功夫与口舌。这朝堂就是这样。你斗我斗的,哪可能事事顺当。” 曹肃语气是平静的,可那微微握起的手却显示出了他内心的不甘。杨瑛望着他久久后,道:“我们做的事是对的。大兄,若是我们不能成功,持续这样内耗,外族就有机会了。” 曹肃一惊,道:“外族?” “你争我抢几十年,天下有多少人经得起这般折腾?此消彼长,我们的人少了,力量弱了,外族自是要进来。兄长,你知道什么叫两脚羊吗?” 杨瑛想着书中的发展,神情略有些悲愤地道:“人不再是人,而是可以吃的两脚牲畜……大兄,我不想看到那一天啊!” 曹肃的神情一下就难看了起来。他从小的志向便是想学史上那些驱逐外敌的圣贤,而现在杨瑛却告诉他,若是他不能成功,他热爱的这片土地就会沦为外族蚕食的炼狱,这如何让他受得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不会有那一天的。你既然来了,又遇上了我,便注定了你我要阻止这场浩劫。为此……” 他目光坚毅了起来,“我不惜一切代价!” 杨瑛点头,“我们一定要赢!输了,贻害子孙!” 曹肃知道,杨瑛这是在暗示自己了。若是再内耗下去,恐怕他们都会成为历史的罪人。 一个国家是容不起长期内耗的。想到这里,曹肃忽然感叹,“时势造英雄,可英雄太多了也不是好事。” 杨瑛愣住了。 心中陡然升起一个疑问:这本书的作者到底要表达什么? 英雄太多了也不是好事…… 是了。 袁贞、刘辈、曹肃、孙册以及孙册的弟弟孙泉,甚至是袁枢,他们哪一个不是人杰?如果单独拎出来,那都是很有个人魅力以及能力的人。 只是这么多豪杰出生在一个时代,那注定便是悲剧。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又能服谁? 或许,这才作者写这本书的真正用意吧。 他只想告诉大家一个道理:英雄太多,未必是好事。 杨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多余的英雄能用则用,不能用杀之,兄长你就当一个真正的奸雄吧!” 曹肃沉默了。 过了许久,哈哈大笑,“知我者,小妹也!” 说罢便是摆手道:“快归家去吧,卫俊今日请假,做了一桌饭,等你回去呢。” “兄长不去喝两杯?” “你们夫妻团聚我去作甚?去吧,去吧,时间长着,有的是机会。” “是,那我就先回去了。” 望着杨瑛离去的背影,曹肃眼里露出一丝哀伤。 初相见,杨瑛就像个二百五。不谙世事,天真无邪,有什么说什么。可在这*乱世几年,世道将她的纯真磨灭,便是她也变了。 以杀止杀,这在以前,自己若说这样的话,恐怕还要遭她抨击。而现在…… “能用则用,不能用杀之……” 曹肃微微叹气。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杨瑛永远是那样的二百五。只有生活在满是爱的世界里的人,才会如此。 摇摇头,将心中的伤感撇去,转身朝着州郡府而去。 杨瑛付出了纯真的代价换来了成长,而他也要将心中最后一丝软弱磨灭。 他跟杨瑛都在做着自我厌弃的事。付出这样的代价不为别的。只为了他们的下一代可以像以前的杨瑛那样,永远天真,永远无邪! 第二卷 ·终 第81章 .建安三年朝臣:杨瑛,你疯了?!…… 夏日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 刚还是晴空万里,转眼便是乌云满天,须臾间,便是雷声至,雨点落。 修建一新的许昌城随着天子的入住,越发显得繁荣了起来。在天子被曹肃接来的那一年,便将国号改为建安。 时间转眼过,今年已是建安三年夏。 去岁,曹肃奉旨南征,让杨瑛担心了好些年的事终是没发生,曹安与典维都平安回来了,曹肃也没如书中那样将投降将领的婶婶给娶了。 在书里,曹肃就是因为娶了降将张秀的婶婶才导致了张秀的降而再叛,最终导致了曹肃的大儿子曹、侄子曹敏以及大将典维的死亡。 现在曹肃听从了杨瑛的暗示,不再敢乱风流,所以书里的事也就没再发生,这让杨瑛很是松了口气。 讲真,曹邳这些年跟着她学了不少东西,可这心性…… 杨瑛也不知该怎么说。要说他坏吧,倒也不至于。可杨瑛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豪迈与小心眼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曹邳不拘小节,可心眼小也是真的。若是真如书中那般发展,杨瑛会觉得将来不乐观。毕竟,内耗是最损实力的方式。 现在,曹安好好活着,那么,未来就变得可期了起来。 雨越下越大,在天地间连成一道水幕。卫萱坐在木马上,一边摇着,一边嘀嘀咕咕地说着,“红豆姑姑,要爹爹和娘。” 红豆爱怜地望着卫萱,轻轻摇头,“你舅舅准备攻袁贞,今日姑娘与姑爷怕是不能回来了。” 卫萱稚嫩的小脸上出现怒色,她在红豆的惊呼声中跳下木马,将手里抓着的拨浪鼓也摔在地上,气鼓鼓地道:“别人爹娘都有陪着,就我没有!” 还未四岁的卫萱似是继承了爹娘的聪慧。年岁小小,不但口齿伶俐,还十分会表达自己的情绪。 红豆将拨浪鼓捡起来,抱起卫萱,轻声道:“小小娘,再忍耐下。天下就快太平了,等天下太平了,姑娘和姑爷就能一直陪着您玩了。” “我不要!” 卫萱眼里含着眼泪,“我要爹娘,我要爹娘!” “这是怎么了?” 卫蓉从外间进来,见卫萱在哭闹,便是呵呵一笑,上前轻*拍了下道:“又在发脾气?” 说着便是伸手,从红豆手里将小不点抱了过来,“你说你人不大,气性倒大。婶婶和叔叔都在家陪你了,那拿什么给你买好吃的?” “我不要吃!” 小家伙气得直抽噎,眼睛也瞪得老圆,对自己这个堂姐那是十分不满。 这堂姐总拍自己的头,坏人! “好啊。” 卫蓉笑了,“红豆,将她的奶糕、鳕鱼肠、小米饼都收起来。今日的鱼汤蛋羹也别给她吃了。” “是。” 红豆福身应喏,然后就去收东西了。小家伙急了,巴巴叫着,“我的,我的,娘给我的,不许动!” “你不是不要吃吗?” 卫蓉将她放下,从红豆手里拿过一块小米饼,放进嘴里,故意吃得很大声,一边吃还一边道:“嗯,真好吃,婶婶做的东西就是好吃!红豆啊,既然小小娘不要吃了,那边都送我屋里去吧。我今天晚上就给她吃光!” “不,不行!” 小家伙迈着小短腿冲上前,抱着红豆的腿就大叫,“我的,不给她吃!姐姐坏,欺负我!” “那你还要不要找爹娘了?” 卫蓉蹲下身,看着小不点不敢应答却又不服的样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姐姐陪着你不好吗?你爹娘都是在办大事,若是他们不去办这些事,那么这些好吃的东西你就吃不着了。不但吃不着,还会有坏人把你抓去,放锅里煮,然后吃了……” 卫萱瞪大眼,“胡说!娘说人不能吃!” “是啊,人不能吃。” 卫萱轻轻摇头,“但是人饿极了便什么都吃,包括人。” “那,那爹娘是去打吃人的坏人了吗?” “萱萱真聪明。” 卫蓉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下,“他们就是去打吃人的坏人的。所以,耐心点,跟姐姐先玩,等以后坏人都打光了,再让他们陪你好不好?” “那,那好吧……” 红豆抹了抹眼角,轻声道:“也只有亲家姑娘能哄住小小娘。但小小娘说来也真可怜。姑娘和姑爷忙着办大事,大夫人事也多,她外出去玩,看见别人都有爹娘陪着,这心里就一直不痛快。” “唉!” 卫蓉叹气,“她有婶婶这样的娘既是福气也是不幸……” 红豆神色一变,“亲家姑娘?” “自古忠孝难两全,搁在儿女身上也是一样的。” 卫蓉摇着头,“婶婶要天下太平就必须有所割舍。心中装着大爱,便只能牺牲小爱了。” 她说着便是将鳕鱼肠剥开,一边喂着卫萱一边道:“等下雨停了,我带她去曹家玩。曹家大夫人很是喜欢萱萱,有她帮忙照顾下,萱萱心里也舒服些。” “她也喜欢您的娘亲。” 红豆叹气,“只是如今家大业大,大夫人也是忙得两脚不沾地,光是为了应对那些权贵夫人便是耗尽了心神。” “谁说不是呢?” 卫蓉眼里有了迷茫,“以前家里穷的时候就想着发财。可如今有权有势了,娘便觉得这是*受罪。不光她这样觉得,我跟爹也这样觉着。说起来,还是在兖州的时候最快活。” 说罢便是摇摇头,“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雨停了,你收拾下,咱们带萱萱去曹夫人那。” “嗳,奴婢这就去。” 朝堂上,杨瑛听着外面的雨停了,才稍稍安心下来。刚刚打雷,她心思便不定了。小孩子都怕打雷,萱萱尤其怕。她很担心自己不在家时,这孩子会因为害怕而闹腾着要找自己和卫俊。 说来惭愧,自打她当上这大司农后,便经常不归家。女儿那么小,正是需要爹娘的时候。可她这个当妈的却不能陪着孩子,这让她想起时便觉得愧疚与难过。 现在她只期望着这回曹肃能一举将袁贞拿下,那样的话,天下剩余的诸侯也就好解决多了。 今年刘辈来投,杨瑛便暗示曹肃,决不能放刘辈走。与此同时,她通过自己教刘勰钢琴与绘画之便,趁机让刘勰封刘辈为京官。皇叔什么的,太LOW了,得给刘辈这样的人一点实权啊! 与此同时,她不停地赞美关宇与张斐,刘勰有自己的小心思,便也顺势封了这两人官位。 张斐关宇的确是以刘辈马首是瞻。但是这人也十分忠于大昭,所以被封了京官的刘辈想走,怕是不好寻借口了。 如今曹肃与天子的关系很微妙。天子也察觉到了曹肃非常人,不是那种能逆来顺受的臣子,而曹肃也知道,这天子对自己也不放心。但有趣的是,这两人都未真正撕破脸,还维持着表面的和气。 曹肃为天下,天子也是为了天下,在某种程度上,这两人现在的目标是一致的。所以,还不宜撕破脸。因此杨瑛开了口,刘勰多少还是会给些面子的。 而刘勰也比较看重杨瑛。虽然她是曹肃义妹,但是此人仁义无双,爱民如子,且有本事,若想平定天下,还真少不了这个人。 起码她上任后,虽是花钱厉害,但赚钱也厉害啊。天下工匠被召于京中,就这两年便弄出了不少新东西。像用风力带动的机床,像水力带动的捶打机等等。 这些东西将大昭的建设速度又提升了一个档次,这样的人才若不拉拢,那才是傻子呢。 刘辈很郁闷。封冼无处可去,他好心收留他,哪里晓得这小人趁他外出征战直接占了他的地盘。他无处可去,便只能来投曹肃。而今年,曹肃算是给他出了口气,将封冼给杀了。 本想着封冼死了,曹肃会让自己回去。可哪里晓得,天子忽然封了他为太常,俸禄有两千石之多。而这个官位乃是九卿之首,其地位尊贵不言而喻。可问题是,他这个太常卿是不管其他事,只管宗庙礼仪。 这就让人郁闷了。 这位置看着高,可实权却没多少。可他也不能反对,毕竟他一直以刘氏子弟自居,由他这个皇叔担任这位置那是名至实归,也从侧面反应了天子的信*任。 若不信你是皇叔,我能将这事给你管? 因此,刘辈便只能应下,然后笑着安慰自己:起码是大官了,而且两个义弟也得到了不错的官职,以后在朝中还是能支应的。 刘辈被困京中,翻不起大浪,那么眼下能跟曹肃相抗衡的便只剩下袁贞了。至于其他诸侯,也就刘彪与孙册难搞些。至于蜀地的那些人……若是能拿下刘彪,进蜀可就容易多了。 所以,这回出征能不能赢袁贞很关键。尽管书里这一场曹肃是赢了,但是杨瑛觉得那样还不够。 还得扩大些战果,得一举打得天下诸侯都害怕,这样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是的,最好能把这些人吓得投降。 她累了,真得累了。没完没了的争斗,不停有人死去,这样的内耗又有什么意义? 为此她弄出了机床,造出了大炮,而且现有大炮已有百来门了。虽是很原始落后的设计,但是在这个时代也够了。 收回微微飘散的思绪,将对女儿的愧疚压下,她执着笏板出列,“陛下,目前我们有青铜炮一百二十一门,留下拱卫京畿的三十门后,臣以为剩余的青铜炮可以全部部署到前线……” “你疯了?!” 杨瑛话还未说完,朝廷里便有人在惊叫,“那可是咱们攒了两年的家底,你,居然要全部拉去对付一个小小的袁贞?!荒唐,荒唐!” 第82章 .唇枪舌剑诸臣:杨瑛现在太可怕了!…… “之前我们未有机床,全手工打造效率自然慢。” 面对着朝堂诸人的质疑,杨瑛不慌不忙地道:“但是现在我们有螺纹车床、齿轮加工机床、炮筒镗床,效率会提升不少。而且,我已经得到了橡胶,蒸汽机就有望造出来了。所以,根本不用担心火炮不够用的问题。” 杨瑛环视着众人,“再者,器物终归是死物。比起器物,人命才是最重要的。” 见到这些人的不在意,杨瑛不由捏紧了笏板。 在这个时代,人命是最不值钱的。或许一百个普通百姓的生命在这些为官者的眼里还不如一门火炮值钱。 生于封建时代,最大的悲哀不是贫穷,而是身为平民,你的性命不被当权者所珍惜,于他们而言,你只是一只蚂蚁。 极少有人会因为踩死一只蚂蚁而难过。在更多的时候,食物链顶端的人眼里是没有蚂蚁这种生物的。 “我大昭现在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那大臣咄咄逼人道:“造一门火炮并不容易,对付一个袁贞用不了这么多火炮。” 杨瑛望着此人,目光微冷。 “太中大夫掌议论之官竟是说出这等话来……” 杨瑛冷笑,“当真是让本官大开眼界啊。” “杨瑛!” 陆翔大怒,“你少阴阳怪气的。你一介女流能位于朝堂乃是皇恩浩荡,你莫要不知好歹,妄议朝政!” “哈哈!” 杨瑛大笑,“我一介女流能位于朝堂凭得是君主圣明,凭得是我肚子里的*学问,凭得是对大昭的贡献!敢问足下对大昭有何贡献?秩俸一千石的你一年能为大昭创造多少石粮?你这等蠢钝如猪者都能位列朝堂,我为何不能?” “你,你,你!” 陆翔傻眼。你怎么还搞人身攻击呢? “粗鄙!” 他面向天子,“陛下,臣要参杨瑛咆哮朝堂,藐视君王之罪!” “闭嘴吧你!” 杨瑛怒骂道:“寸功未立,功业全无!你入朝几载,干过一件正事吗?尸位素餐,不干人事倒有你。做啥啥不行,挑事第一名!陛下!” 杨瑛执着笏板道:“这等不能干实事之人,而爱瞎出主意的人,臣建议,还是逐出朝堂,让他回家卖红薯去!” “竖子小儿!” 陆翔气得嘴都歪了,指着杨瑛道:“如此辱我,不当人子!” “你得是人我才能敬你。” 杨瑛毫不客气地反击道:“陆翔,我忍你很久了!从建安元年起,你便是在每件事上都要纠缠。好的你反对,不好的便赞成,你到底安的什么心?!袁贞兵强马壮,光士卒就有三十多万,且是多年征战老兵,若不用火器直接将其灭之……” 她望着陆翔,一字一顿道:“难道你是想让我们的兵马去死吗?什么叫战争?你这读书读歪脑袋的人是不是真得不懂?咱们的人少死点,别人的人多死点,咱们就赢了! 现在你说火炮不用全部拉上去。那我问你,是不是要等到火炮不够用了,再往上添?你自称圣人门徒,那也该知道,添油战术乃是兵家大忌!你这般阻挠,甚至说出人命不值钱的话来……” 她拖长着声音,又陡然呵斥道:“莫不是袁贞的内应?!!” “你,你血口喷人,你,你……” “好了!” 刘勰怒拍了下龙椅,道:“皆是公卿大臣,朝堂上口出市井俚语,成何体统?!” “陛下,她……” “闭嘴!” 刘勰呵斥道:“杨爱卿老成谋国之言,火器如何使用她最清楚。再者,袁贞势力庞大,若不一举将他浇灭,必受反扑。此事不用再议,就按杨瑛说得办!” “谢陛下!” 杨瑛弯腰行礼,“臣定当不负陛下信任,会再加快火炮生产速度,保京畿无虞!” “爱卿的学问天下无人能及,你说的话朕自是信的。” 顿了顿又道:“只是爱卿,若是火炮全上,你有多少把握可以歼灭袁贞大军?” “陛下……” 曹肃出列,“陛下,世上没有好打的仗。玉贞建议火炮全出无非是想减少我方损失,缩短战争时日罢了。” 刘勰望着曹肃,龙冠上的冕旒将他脸上略显阴冷的神情遮去。曹肃此刻出列,无非是想替杨瑛解围。不然杨瑛公然辱骂朝廷大臣,若还不能给个保障的话,那也是说不过去的。 但曹肃显然不这样想。他阻止自己给杨瑛下套,也就是说,他的义妹在他心里是高于他这个帝王的。 君臣对视,沉默良久后,刘勰*才点点头,“嗯,爱卿此言有理。不过朕是相信玉贞先生是能将事做好的。” “陛下的意思……” 杨瑛躬身道:“这回伐袁贞是要臣随行吗?” “……” 刘勰被杨瑛将了一军,一下就说不出话来了。心里越发不痛快了起来。杨瑛看似忠厚,但其实心眼不少。她与曹肃两人在朝堂一唱一和,相互解围,多少次“分权”之事,都被这两人的默契给打破了。 他是觉得杨瑛与曹肃是人才,但不为自己所用的人才那便不是人才了。他望向了一直沉默的刘辈,道:“皇叔,为何一言不发?朕想让杨瑛随行,皇叔意下如何?” “臣以为不妥。” 刘辈面无表情地道:“杨玉贞乃是朝廷重臣,主掌财税农事及一切后勤所需。若是她随军,后方诸事由谁来管理妥当?这世上已没有人能像玉贞这样,将事都打理好了。” 他话音落,曹肃一记凌厉的眼刀便使了过去。而卫俊则是微微眯眼,冷声道:“皇叔谬赞了。” 杨瑛感到一丝疲惫。 三日一朝的大朝会上总是斗来斗去,扯不完的鸡皮蒜毛事。大昭都这样了,还斗什么?若不是曹肃,你们这群人都没饭吃好吗?也许大昭早就亡了! 她忍着心中烦躁的情绪,道:“陛下,昔年封冼攻陈留,皇叔与关张两位将军颇是英勇,对战封冼丝毫不落下风。皇叔如此人才只担任宗庙祭祀一事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依臣看,这次皇叔可领一路兵马,前……” “我看不可!” 朝中有人喊了起来,大家回头一看,见是站在队末的考工令石顽,心中便是一凛,暗道:“这可是杨瑛的拥趸啊。” 考工令,主负责制作兵器,□□刀铠等事物,属于太仆门下。但问题是,杨瑛当了这大司农后,财政农事科技都有涉及,久而久之,朝堂里但凡与农事、工业搭边的人便与杨瑛亲近了起来。 毕竟,人家随便漏一点知识给自己便能受之无穷,且杨瑛“鼓吹”的理论也让这个时代的“工匠”、“科学家”们备受鼓舞。 奇巧淫技?不,你们错了!这是能改变世界的学问! 再加之杨瑛频频做出成就来,这些技术狗明明跟杨瑛不是一个部门,却也自然而然地聚拢到杨瑛麾下去了。 石顽执着笏板,连连道:“陛下,昔日不同往日。皇叔如今乃是我大汉天子的皇叔,岂能随意涉险?再者,陛下已点了丞相为统帅,若是皇叔随军而去,让皇叔如何自处?虽皇叔丞相都是心胸宽大之人,但臣民愚笨,免不了要做猜想,所以臣不赞同皇叔随大军而去。除非陛下降旨,撤去丞相统军之职,改皇叔为统帅,由丞相坐镇京畿。” 此言一出,众人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杨瑛,见她神色淡淡,心中更是大骇! 好算计! 刘辈想将她留在京中为人质,她便让刘辈领旨打袁贞,如此一来,刘*辈便是想跑都不能。而且,天子一旦下了这圣旨,那刘辈再玩花样,那就成了叛贼了。这一招狠啊! 再琢磨了下,更是惊心。不过几年功夫,杨瑛的手段城府竟已到了这地步了吗?而石顽跳出来也在她预料之内? 曹肃微微扬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划过唇角。 玉贞能成长到今日,真是令人欣慰。如此,即便自己百年之后,也不用担心她的安危,她现在的能力自保足够了。 现在的杨瑛不说一呼百应,但起码朝里也有了志同道合的人,在关键时候,会有人帮她的。 杨瑛神态平静,甚至都没看刘辈一眼。她望着龙椅上的天子久久后,才道:“石考工言之有理,是臣思虑不周了。” 刘勰还能说什么?只能皮笑肉不笑地道:“爱卿言重了。” 顿了顿又道:“不过皇叔也是老成谋国之言,爱卿留在京城,朕才能放心些。” 杨瑛笑了笑道:“臣亦觉如此。” 刘勰有些惊讶,杨瑛竟答应留下了?曹肃心里都在笑了。 自己的家人和杨瑛的家人都在京城,哪还需要什么人质?刘辈也是明白的。只是他这么说是向天子表明自己的态度。至于能不能成?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让天子知道,他能被倚重。 天子,到底还是太嫩啊! 杨瑛轻声道:“陛下,诸同僚,一人力小,人多力量大。这世上最难的事不是高山有多难攀登,也不是大江有多深难以潜抵。这世上……” 她转身看向朝里的人,“最难的事是灭私欲。若我们都一门心思想再现大昭盛世,想天下太平,那即便没有火炮,我们也能打败袁贞。可惜啊……” 她摇着头,长叹道:“不过两三年而已,诸位已忘了饥饿的滋味了……竟说出人命不值钱的话……” 她目光定在了陆翔身上,道:“陆大夫,下次不要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不然,我不介意将你这番言论发到大昭日报上。” “竖子,你敢威胁我?!” 杨瑛冷笑了下,“百姓有权知真相,我们办报的目的不是为了给你们写锦绣文章的!我们办报的目的是要政令通达,是要百姓明理开智!” 说着便转身,深深作揖道:“陛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还望陛下以民为重。下次若再有人说出轻民之言,臣建议,廷杖!” “杨瑛!” 其他大臣叫骂了起来,“你这是想以言论罪?!” “我大昭立国三百年从未有过廷杖!你这是要将我大昭最后的脸面踩到泥里去吗?!” “呵。” 杨瑛轻笑,“将大昭尊严踩到泥里的人是我杨瑛吗?” 她伸出手指向叫骂的大臣,“难道不是你们吗?!你们惧怕董谏势力,不敢死谏,不敢罢朝,致使先帝太后惨死!先帝驾崩时才几岁啊?不过这么高的孩子……” 她抬手比划了下,“那个时候你们的忠君爱国去哪了?!袁贞再不是东西,可起码他*的父亲对得起大昭,对得起皇恩浩荡!他父亲不屈于董贼,留京家属百多口人全部被杀!那个时候怎不见尔等出来替袁公写悼词?! 连悼词都不敢写一句的你们,有什么资格说人命不值钱?!董贼祸乱朝纲你们不敢作声;李郭二贼挟持天子时,你们不敢作声;现在我不过是要用几门火炮却敢对着我指手画脚?好一个铁骨铮铮的大昭男儿!” 杨瑛从袖口掏出一块红色的纱帕,直接扔在地上,道:“我劝诸位不若卸甲去盔,改簪花佩巾,回家绣花缝衣,好好相妻教子吧!” “你,你,你……” 众人被气炸了! 这是笑他们不如女!而他们最鄙视杨瑛的一点就是她是女人!牝鸡司晨的言论平日可没少说。她以前从不回应,没想到竟是在这儿等着他们,竟反击了! 岂有此理,满朝男儿岂能被一个女人骂下去?反击! “大胆杨瑛!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在朝堂如此蔑视我等男儿,到底谁给你的胆?!” “我也想问问……” 卫俊冷声道:“我家夫人到底是怎么得罪各位了?各位初到兖州,衣食住行皆是她费的心思。我夫人生下女儿不过两月便是赶往许昌建新京都……” 他望向天子,道:“陛下,我并不是想替臣夫人邀功,而是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总有人对我夫人怀有敌意?就仅仅因为她是女子,所以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功绩都不配站在这朝堂上吗?” “卫爱卿,你勿多想。” “我看也不是多想。” 天子才说了一句,沉默半晌的曹肃便道:“小妹自入朝为官以来,兢兢业业,为国为民天下臣民都是看在眼里的。但是,我看有些人就喜欢借着小妹女子身份作文章,想将她赶出朝廷……陛下,这等人,依臣看,其心可诛,得杀啊……” 第83章 .狗论嘲讽 这话一出,当场许多人就白了脸。 曹肃不开口则已,一旦开口,那就是要死人了。 他们望向杨瑛,见她神色如常,心里更是紧了一紧。 就跟她过去的事一样,对于欺凌弱者的强者她从来不会心存软弱。或许,在她看来,碍眼的东西全部扫除了,反是对大昭有利。 陆翔的脸色变得苍白,而刘勰的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 “自臣懂事起,便知知人命大于天。” 见天子不接话,曹肃便继续道:“堂堂朝廷大臣竟是说出‘人命不值钱’的话来,这若传出去,朝廷仁义何在?法度何在?臣民该如何想?陛下,有些害群之马是留不得的。臣建议,还是将这害群之马驱逐出朝堂比较好。” 陆翔身子哆嗦了起来,他连忙跪下,“陛下,臣,臣失言,请陛下降罪。” “曹爱卿,陆爱卿也只是心疼火炮建造不易,一时失言,其本意并非如此。依朕看,罚俸三月以作警示便可了。” “陛下声明。” 曹肃躬身行礼,并未坚持*,也算给了天子面子。 刘勰松了口气,但他知道,这并不是曹肃的妥协,而是他本就没想将陆翔怎么样,只是给朝臣一个警示。如果他想,陆翔今天不但可能被罢官,还可能死。 想到自己堂堂天子竟受制于臣子,刘勰的心里便冒出许多不甘。他已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了。虽然比起董谏等人,曹肃还算恪守臣子礼节,但是他不将自己放眼里也是真的。 心头涌起一阵疲惫。难道自己注定就要当这样的天子吗?他望向刘辈,想着他对自己说的话…… 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皇叔真有那个本事逃出去吗?但就算逃出去了,便能将曹肃消灭吗?他能抵得过火炮? 不,不可能的。 这天下已无人是曹肃的对手。不然袁贞为何要聚集那多士卒来对付他?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是曹肃对手。那种东西,太毁天灭地了,根本不是人力可抵抗的。 杨瑛要将火炮全部拉去前线并不是因为袁贞有多厉害,而是她希望少死人。 或许…… 就这样当个安乐君王也不错…… 荒唐的念头从脑海里升起,越想就越上头。 毕竟,曹肃是恪守臣子礼节的,对他的吃穿用度从未克扣,面上也很尊重自己。那么,自己干嘛还要折腾呢?天下臣民不都觉得自己来许昌后,日子越过越好了吗?这大昭还是刘家的大昭,自己掌握了实权就一定能比曹杨两人做得好吗? 可如此…… 会不会对不起祖宗? 不,不是我对不起祖宗,是前面的人将这江山搞坏了。我只是倒霉,正好接到了这烂摊子。 而且我已经努力在维持大昭不落入贼子手里了,是了,我没错…… 天子思绪混乱,一时间,朝堂陷入了沉静。 他想了想,便问道:“今日朝会便到此结束吧,退朝。” “退朝!” 堂上的阉人扯着尖尖的嗓子,宣布朝会结束。群臣列队而出,到了门外,脸上的肃穆之色稍减,纷纷露出协议的表情。 讲真,大朝会是很累的。这也是为什么三天才一朝的原因。 朝堂上有朝堂上的礼仪,尽管朝会中也有能坐下的时候,但跪坐本就是一种很累的事,有时还不如站着呢。 朝会一散,诸臣也就松散了下来。一些上了年纪的大臣捶打着自己的腿,神色间满是疲惫。 杨瑛与卫俊跟在曹肃身后,最后一个出来。这些本神情松散的大臣见了他们出来后,立刻又恭敬了起来。 当然,也有面带不屑,视他们为敌人一般的人,比如被罚了三个月工资的陆翔。 曹肃呵呵笑着,道:“玉贞,你看啊,狗这东西就得拉出来时不时敲打下。不然就爬到你头上,以为你就是个给它捡屎供饭的。” “兄长言之有理。” 杨瑛道:“吃了几天饱饭,这狗东西就忘了是谁给它饭吃的。当初在街上流浪时,不但没得吃,还要被人打。可自打遇上善人收养后,便蹬鼻*子上眼,竟欺负起其他流浪的狗来……” “要怎么说畜生就是畜生呢?” 卫俊笑着道:“记打不记吃,得了些权势比谁都嚣张。” “云仪,你这话就不对了。” 郭浃道:“狗哪里会想那么多?牲畜行事多凭本能。当了狗上狗,自是要欺压其他狗的……” “奉孝言之有理。” 曹安道:“越是权势高,越要欺负其他流浪狗。” “这是何道理?” 戏志一脸疑惑,“以前不都一起流浪吗?” “因为自己最落魄时被瞧见了啊。这要不把其他流浪狗给收拾了,被狗界知晓,岂不丢脸?” “原来如此……” 戏志“焕然大悟”,“如此说来,倒可向报社投篇文章,就叫《狗论》。” 曹肃一阵大笑,而以陆翔为首的几个大臣脸色铁青,气得那是直哆嗦。 杨瑛抬头望了望天,“又要下雨了,还是别说狗了。这狗不听话,好好教训便是。这会儿,咱们还是先回家。大兄,我让家里准备了卤味,咱们一起去喝点?” “走着!” 一群人大摇大摆地上前,路过刘辈时,杨瑛停下脚步,道:“皇叔,有幸邀您过府饮一杯否?” 说着又看向他身后的关张两兄弟,“两位将军一起?” “哈,那好!” 刘辈未说话,张斐便是哈哈笑了起来,“玉贞妹子,你今□□堂上骂得可真痛快!这些人,哼!就不不把百姓当人!要俺老张说,直接拉出去,让老张戳他几个窟窿,看他还敢如此轻视百姓吗?!” “三弟!” 刘辈蹙眉,“不得无礼!” “怎么了?哥哥?” 张斐不解,“我这哪无礼了?玉贞说得对啊!一个死物哪里能跟人命比?哦,感情不用他死,就说得这么轻巧?” 张斐与关宇都是平民出生。张斐家虽有些钱,但到底没社会地位。所以,对于杨瑛的话他那是感同身受得很。 而且,他跟着刘辈投奔以来,他发现杨瑛当真如传说中那般,爱民如子,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改善百姓的生活。所以,尽管刘辈不怎么跟杨瑛往来,但关张二兄弟跟杨瑛关系倒挺好的。 刘辈被自己弟弟噎得说不出话,只得道:“祸从口出,不是人人都是丞相这般的君子。” 说着便是朝陆翔等人的方向看了看。 张斐恍然大悟,而另一边的关宇则是冷哼了一声,“一群草菅人命的宵小之徒不足为惧!” 这下好了,刘辈本想拒绝,可自己两个弟弟这般一说,不去倒显得自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野心了。 毕竟曹丞相将天下治理得这么好,对陛下也是毕恭毕敬的,你刘皇叔这点面子都不给,不是有贼心是什么? 想到这里,心里便是恨得牙痒痒,对曹肃越发警惕。 杨瑛这样的二百五都能被他教得这么厉害,他本人该多强了?这才几年时间啊!诸侯联盟那会儿,杨瑛还跟个白痴似的呢! 拱拱手,“听说玉贞家里的饭菜乃是*一绝,能受家宴款待,辈荣幸之至。” 杨瑛笑笑,道:“皇叔谬赞了,都是家常便饭,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看着杨瑛等人离去,陆翔等人便有些焦急地道:“皇叔为何应邀了?不会也是想投靠曹肃吧?” “他本与曹肃本就关系匪浅。” 有人开始挖陈年往事,“昔年诸侯联盟时,曹肃对他帮扶不少。且关张二将与杨瑛关系匪浅,他即便不想去也得去。” “如此说来,此人也是大忠似奸之人呐!” “可不是?若心中无鬼,何须赴宴?依照我看,必也是想学天下诸侯,自立为王的。” “他已是皇叔了,还在乎那些虚名吗?” “自己做主总比被人做主强……” 刘辈虽听不见这些人的议论,但是他能想象到,自己走后,这些人话会说得有多难听,并从此警惕自己。 朝堂刚刚吵过,自己就受邀赴宴,杨瑛这招可真够狠的! 杨瑛可不管他怎么想。她的想法很简单,在全体百姓的利益前,你是龙也给我趴着。能为国家做贡献最好,不能的话…… 她也不介意用点阴招,将他给坑死。 带着一群人往家而去,杨瑛的心情变得愉悦了起来。 本以为今日回不来,可没想到几句话一骂后,各种扯皮事就解决了。不但可以回家,还能回来做几个小菜,陪女儿呢。 今日早上出门前,她拿了卤味包,让家里厨子做了卤味,还让用硝石制了冰。这会儿回家,弄点卤味,再弄几个小菜,喝上一杯冰镇的杨梅酒,那真是美滋滋呢! 到了家,女儿却不在家,一问才知原来去了曹肃家。杨瑛哭笑不得,立刻派人去将丁氏等人接来一起用餐。 下厨烧了几个家常小炒,菜刚刚上桌,丁氏便来了。卫萱看见杨瑛便扑了过来,“娘!” “乖!” 杨瑛笑着将卫萱抱起,道:“今天打雷有没有怕怕啊?” “不怕!” 卫萱撅着小嘴,“胆小鬼怕,萱萱不怕。” “真乖!” 杨瑛用额头贴了她下,一旁的曹肃笑着道:“来,过来,让大舅抱抱。” “大舅舅,二舅舅,三舅舅!” 小机灵鬼挨个喊了一遍后,爬到曹肃身上,仰着头道:“大舅舅,能不能让爹娘陪陪萱萱?别人都有爹娘,就萱萱没有……” “浑孩子说什么傻话呢?” 丁氏嗔道:“怎么没爹娘了?你阿爷阿娘不都在这儿吗?下午跟你说的话忘记了?” 杨瑛轻轻侧头,抹去眼角的眼泪。能回家陪伴女儿的喜悦被女儿这几句说的荡然无存,只觉心酸。 孩子在父母需要陪伴的时候得不到陪伴,心情就很难受的。她虽然不是心理医生,但也知道原生家庭氛围对孩子成长的重要性。 素来吵闹的张斐见了这一幕,不由感叹,“玉贞小妹,你也是不易啊。” 关宇矜持地点头,“为大家便要舍小家,玉贞,这些年,你真不容易。” 刘辈亦是有些动容。讲*真,他虽有些小心思,但人品倒也真得没那么坏,还是有是非观念的。 见杨瑛女儿如此说,便道:“你娘是为了无数个像你这样的孩子有饭吃才不能回来陪你的。你饿过肚子吗?” 卫萱摇头,“大耳朵叔叔,我没饿过肚子。” “萱萱!” 杨瑛呵斥道:“不得无礼!” “可,可叔叔的耳朵是很大。” 萱萱一脸不解,歪着脑袋道:“不但大,还很长。大伯母,这就是有福气的人的耳朵吗?” 耳朵大有福气,是这个年代普遍的说法。所以,萱萱这般一问,本有些尴尬的场景顿时尴尬全无,都哈哈笑了起来。 “萱萱,这位是刘皇叔,就是天子的叔叔,那可不是有福之人吗?” 曹肃笑着又冲刘辈道:“轩德,昔年别人笑你织席贩履时,你巍然不动,神态自若,我便知你非池中物。这气度当真担得起皇家气派四字。” 曹肃这话说得很真心。其实杨瑛也不明白,为何曹肃对刘辈如此欣赏,哪怕知道这人本来是他的宿敌。 刘辈笑笑,“丞相谬赞了,要说气度,还是丞相好。” “大耳朵叔叔是天子的叔叔?” 萱萱从曹肃身上爬了下来,迈着小短腿上前,“大伯母说,天子是天下最大,最厉害的人。你是叔叔,所以你比天子还要厉害吗?那天子有爹娘陪着玩吗?你有爹娘吗?” 刘辈只觉气血上涌,虽知童言无忌,四岁不满的孩子能形容到这样已是很天才了。但,但为啥他就觉得膈应呢? 莫名就会想起当年在城头上与杨瑛的对话。这真不愧是娘俩,开口就有将人气死的本事。问题,你还不能气,因为这两人问得都很真诚。 “天子是君,皇叔再大那也是臣。臣不可逾越君王,我怎会比天子大呢?” 他说这话时没有看任何人,只看着萱萱。当所有人都知他意有所指。 “天子的父母都不在了,所以天子也没有父母陪着玩。” “不在了?” 萱萱歪着头,问道:“是死了吗?” “得说薨。” 刘辈纠正着,又道:“你知道什么是死吗?” 萱萱摇头又点头,“不大清楚。就是不能吃饭,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了,对吗?” 刘辈摸了摸萱萱的头,道:“是的,世上有许多人正在死,你爹娘就是为了不让人死,所以才不能一直陪着你的。” 萱萱眼里露出一丝纠结,不过半晌后,她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嗯!虽然很难过,但萱萱不想看见别人不能动,所以我就原谅阿爷阿娘吧。” 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塞给刘辈道:“天子是最厉害的人,天子叔叔那一定更厉害。大耳朵叔叔,你也帮帮萱萱的爹娘好不好?天下有好多好多人,爹娘舅舅都帮不过来。娘总说,人多力量大,您也一起帮忙好吗?萱萱请你吃奶糖。” 刘辈不知该如何回答。 讲真,他是不甘心的。可是面对着卫*萱天真的眼神,他忽然觉得自己没法骗一个孩子。 杨瑛笑了笑,打破了两人的对话,“萱萱,刘皇叔一直在帮我们。不光他在帮我们,这两个叔叔也在帮我们。好了,你快过来,别去烦两个叔叔了。娘今天给你做了虾仁蛋羹,快跟娘去洗手,洗完就该吃饭了。” “虾仁?!” 小家伙欢呼一声,“我最喜欢吃虾仁了。娘,快,洗手去!” 宴席开始,因着也不算是正式的宴会,所以上菜这些倒也随意。 系统奖励得来的牛腱子肉、牛肚与鸡爪、鸭锁骨、鸡心、鸭胗、猪脚、猪尾、猪耳一起卤了,那味道叫一个绝。 刘辈吃了一块,便疑惑道:“这是牛肉?” “嗯。” 杨瑛道:“皇叔别误会,非宰杀的。而是庄子上有头牛摔死了,所以……” 我信你个邪! 刘辈真无语了。他真搞不明白,杨瑛做的事件件都很仁义,可为啥就爱鬼扯呢?这很不君子啊! 张斐哈哈直笑,“好哇!有口福了!大哥,二哥快吃,这牛肉可是等闲吃不到的啊!” 关宇也是点点头,“玉贞小妹的手艺也好。我观城里的卤味店家家都说得了玉贞真传,可到底还是差了些。” “也不是我做的。” 杨瑛笑着道:“我只是配好了料交给家里的厨子,让他们做。几位要是喜欢,等会走时带些料包回去,我将方子写给你们,以后在家也能做来吃。” “如此就多谢玉贞小妹了。” 关宇看来的确很喜欢这些卤味,甚少接受人情的他竟是接受了,可见对卤味很是偏爱。 一群人边吃边聊,说到国事时,曹肃便感叹道:“以前总想着我若成了大臣便要如何如何……可如今我都是丞相了,想要做一点事,那也是不易啊。” 刘辈心中一动,便试探着道:“子慎此言何意?如今你与玉贞推行的新法都在一条条实施下去,我大昭之复兴乃肉眼可见啊。” 曹肃摇头,“不够,还不够。轩德啊,百姓苦啊。世人都说我曹子慎狼子野心,可我已贵为丞相,我还想要什么呢?难道是要这江山?” “子慎慎言!” 刘辈神色一变,“这等大逆不道之话不可说。” “有甚不可说?” 曹肃不屑,“我曹肃就是敢说!曹肃所想不过是民富国强!这江山我要来做什么?说我狼子野心?哈哈!” 他仰头将酒干尽,然后重重掷于案几上,冷声道:“若不是我曹肃,这天下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轩德兄,你可懂我意?” 第84章 .论心曹肃:我是大昭忠臣 刘辈只觉耳边如响雷炸开般,握着酒盏的手不受控制地一抖,而此时外边狂风大起,恰有雷声至。 他不动声色地擦去棜案上的酒液,道:“这夏日雷声真是恼人。刘轩德什么都不怕,就怕打雷。” 杨瑛望着一幕,心里暗道,果然一切都变了。 书里这一幕是发生在曹肃与刘辈青梅煮酒论*天下英雄时。而现在…… 是卤味搭梅酒论品德啊! “哈哈!” 曹肃大笑,“轩德,想不到你竟怕雷声啊。” 顿了顿又道:“不过曹某也怕。但曹某怕归怕却也爱这雷声。” “这是何道理?” “春雷时动,夏雷滚滚,易中震卦为雷,乃是破土、革新之意。” 曹肃望着刘辈,“我大昭地域辽阔,百姓勤劳淳朴,只要你我合作精诚,必能再现文帝盛世。轩德,别斗了,放下吧,百姓太苦了。” 曹肃眼中隐隐有泪,“先帝在时,我大昭尚有六千万人,可如今已不到四千万。纵有豪族强行隐户,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也是不争的事实啊!” 杨瑛叹气,“刘皇叔,我知你担心什么。但是,我等若是有那心思又何必将天子迎来?毕竟凭我等手中火炮,这天下又有几人是我曹家军的对手?我知您胸有大志,可若能落个爱民如子,中兴之臣的美名于史书,那不也是不错吗?” 刘辈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真正的心思素来隐藏得好,可他没想到曹杨两人会如此直接,竟是直接点破了他。而他若是不答应…… 他感觉自己两个弟弟已在看着他了。 自己在他们面前一直树立忠于大昭,爱民如子的形象,这也是自己招募其他人,行走于世的根本。若是今日自己不给个说法,怕是信誉要破产,以后无人信自己,只会以为自己是个小人了! 好一招开门见山啊! 刘辈终于明白,杨瑛喊他吃饭是临时起意的计谋,可就在她喊他吃饭时,她已经想好了后面的步骤,甚至都不用跟曹肃商量,两人连眼色都不用使,便已知晓对方举动的意思。 这等默契! 讲真,他都嫉妒了! 自己两个弟弟虽然感情好,可他们并不能跟自己心意相通!这不,这两货都巴巴地望着自己,等答案。而比三弟聪明点的二弟眼里更是闪过了一丝疑惑,那眼神好似在问自己:大哥,难道你还有别的想法?曹杨两人如此询问恳求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刘辈感觉自己汗都冒出来了。 素来淡定的他,再次觉得:远离杨瑛,保平安! 这智障总是不按套路出牌!谁会想到,他们竟能来求他不要斗?这,这谁能想得到啊!毕竟一个是丞相,一个是仁义无双的大司农啊! 他举起酒盏将自己略有些慌乱的神情掩饰,稍顿了下,便道:“为了子慎与玉贞这番话,辈敬你们一杯。” 喝完酒,放下酒盏后,道:“辈从未有什么相斗之心,也无甚野心。辈所求,不过是大昭中兴,百姓安居乐业。” “肃也一样。” 曹肃道:“都说我要篡权,今日我曹肃就把话放在这里,若我曹肃想取大昭而代,便不得好死!” 刘辈彻底傻眼了。 世人疑心曹肃的不就是这个吗?他想外出谋求发展,给自己寻的借口不也是这个吗?曹杨两人治下的百姓安居*乐业,仁义之名天下谁人不知?他又不瞎,自是看得出百姓生活的改善。 可是他又不甘心居于曹肃之下,便安慰自己,曹肃狼子野心,想取大昭而代,自己这是了保住大昭江山,所以才得跑。 可人家现在都发了毒誓了,心理上的遮羞布被拉了下来,他哪还有什么理由说服自己去反? 刘辈走了。 走得有些跌跌撞撞的。说是喝多了,可杨瑛等人心理明白:他已再无借口能反了。 杨瑛轻轻抿了口酒,嘴角微微扬起,吩咐道:“皇叔喜卤料,明日送些大料过去给他。哦,对了,近日我新得了一面一人高的镜子,一并给皇叔送去吧。” 曹肃轻笑,啃了一口猪爪,又指着杨瑛道:“你这妮子……贼坏。” 郭浃大笑,“有些人是该敲打。送面镜子去,也让他照照清楚,到底是为了大昭还是为了自己!” 第二日,收到镜子的刘辈沉默良久,叹出一口气,道:“罢了。既然他都发了毒誓,我便姑且信他一回吧。” 张斐不解,“哥哥为何不信曹肃?他可不像传言的那般,对陛下也甚是尊重。至于那些不长眼的,要我老张说,杀了便杀了吧。他们吃香喝辣,却不想让百姓过好日子,这等人还留着做什么?” “三弟说得是。“ 关宇道:“大哥,曹肃行事虽狠辣些,但乱世用重典。若不杀几个刺头,政令无法推行,吃亏的终究是百姓。昔年杨瑛为了百姓,甚至直接炸了世家坞堡,但也因此将腐肉除去,兖青两州能得如此发展,与此举关系甚大啊!” 刘辈还能说什么?自己这两弟弟已经完全被曹杨两人迷住了。毕竟,他俩是真平民出身,自然对百姓感同身受。 想到这里,便是叹气,“倒是我糊涂了。罢了,不提这些。只要他曹肃忠于大昭,我便也助他一把吧。” 两日后的大朝会,一群朝臣惊异的发现刘皇叔叛变了。 不!或者说,他一直就跟曹肃好的,从来就没叛变,他是卧底! 众人那个怒啊,看着刘辈的眼神像是要杀人般。而刘辈依然淡定地站着,无悲无喜的,好像都成神了。 天子不明白为啥自己皇叔变节了,待朝会后,便将刘辈叫了去。 刘辈拱手行礼,“陛下,曹肃发了毒誓,说自己若有取大昭而代之的心思便不得好死。” 刘勰愣了下,随即便有些惊喜地道:“他,他当真发此毒誓?” “回陛下,臣不敢妄言欺瞒陛下,曹肃的确是这样说的。且杨瑛也表明了心志,说只想中兴大昭,百姓能安居乐业。他们俩甚至恳求臣,让臣出面说服那些怀有私心的人,让大家不要再内斗下去,还说如此精诚团结,来日史书落个美名也不错。” “原来如此……” 刘勰搓着手来回走着道:“是想要名?不过……” 他蹙眉,“曹肃有时的确太妄为了……” “陛下,变法哪有不死人*的?” 刘辈叹气,“百姓的确太苦了。而百姓是我们的根基,根基若损了,大昭又怎能兴盛?曹肃说了这话,臣也愿意帮他去做个说客。不过陛下放心,臣依旧会盯紧他的。” “辛苦皇叔了。” 刘勰握住刘辈的手,“得亏皇叔来了,不然朕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刘辈反握住刘勰的手,动情地道:“陛下,臣便是粉身碎骨也会保您平安,必不会让董谏那等佞臣再现的。” 说着便是流下了眼泪,而天子亦是如此。 曹肃收到消息后,便是呵呵一笑,“刘辈伪君子。” “可不是?” 杨瑛轻笑,“惯会哭的。” 天子宫里有曹肃的耳目这一点也不奇怪。拎得清的人都清楚,这天下其实是在靠曹杨两人支撑,若是得罪了他们,以后工资找谁要去? 听了天子与刘辈的对话后,曹肃便是替关宇与张斐可惜。两人都是难得的猛将,且人品不错,跟了这样的伪君子,当真是可惜了。 “不过也不打紧。” 卫俊道:“若是能装一辈子的好人,那倒也不全是坏事。” “云仪此言有理。” 曹肃笑着道:“找些唱道情的人,好好去唱下刘皇叔的仁义。对了,报纸上也多刊登一些刘皇叔的事,赞美务必要真诚,不可弄虚作假。” 杨瑛差点就笑喷了。 曹肃这家伙才是忒坏吧! 把刘辈捧这么高,刘辈吃得消吗?谁被捧成活着的圣人那都不好过啊! 而刘辈又很好名,届时,刘辈同学恐怕真得要“灭人欲”当圣人咯! “兄长,你还说我坏,呕……” 话未说完,便觉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上头。捧着一盘烤鱼进来的郭浃忍不住道:“玉贞,你什么意思啊?我亲手做了个烤鱼来犒劳你们,你咋还吐了?” “不,不是,呕……拿远点,好臭!” 杨瑛只觉胃里翻腾的厉害。其实那天吃卤味时,她便觉得自己有些没胃口,觉得肉很腥。这两日,症状越发厉害了,甚至连鸡蛋都觉得腥。 其实,她隐隐感觉,自己可能是有了。毕竟,例假已经晚了二十天了。 卫俊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有些惊喜地道:“玉贞,该不会?” 有着许多孩子的曹肃也明白了过来,笑着道:“拿远些,拿远些,孕妇怕是闻不得这些。快,去喊大夫过来,让看看,玉贞是不是怀上了?” 郭浃呆了下,忽然有些懊丧地想:总是被杨瑛笑手残,偷偷苦练半载,好不容易做出了一条烤鱼来反击,哪里成想…… 他目光落在杨瑛的肚子上,十分阴暗地想着:若是个小子,将来一定要给他当先生,好好报仇! 第85章 .还来认亲?杨瑛:我拒绝 杨瑛怀孕了。在女儿快四岁的时候,她再度怀上了孩子。而这一胎反应极大,让杨瑛也算是吃尽了苦头了,再次体会到了为母的不容易。 好在,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当肚子微微隆起,四个月的时候,一*切反应都消失了,她也变得能吃了起来。 在家修养了一段时日,便又正常去上大朝会。这下,满朝的文武公卿不得不服气杨瑛的意志力了。 人家一姑娘大着肚子还来上朝,自己还好意思摸鱼吗? 杨瑛在家养胎两个多月,而曹肃已于一个半月前出征,因此,杨瑛一回来,所有人又紧张了起来。 比起曹肃,这些人其实更怕杨瑛。 因着她拿火器炸世家的事表明:此人比曹肃还要不在意士林风评。谁挡路,干谁。 说白了,曹肃大抵还在按规矩办事。但杨瑛,她不讲规矩。 谁阻扰,她直接砸人饭碗呐! 因此,曹肃不在,这群人反而更怕了。那啥,跟疯子没道理好讲啊! “爱卿身体不便可在家修养。” 刘勰道:“不必急着来上朝。” 杨瑛笑了笑道:“多谢陛下关爱,臣身体无碍,吃得消的。” 顿了下又道:“再者前线捷报频频,眼看袁贞就要败了,臣亦想上朝与陛下以及诸同僚一同享受这份欢乐。” 这话说的,都让人没法反驳。战况果然就如杨瑛预料的那般,将八十多门火炮拉到前线后,袁贞根本无法抵挡,交战不过几日,防线便是一退再退,现已进入双方修整阶段。 曹肃到底还是念着年少的友谊,不想将袁贞逼迫太甚,只希望他认清形势,早日投降。 袁贞的失败已是注定的了。所以,杨瑛这番话说出来,想让她回家安胎的话怎还说得出口? “爱卿怀胎四月还如此心系国事,朕心甚慰。” 刘勰也说不出什么话,只好转移话题道:“眼下就剩江东孙册与荆州刘彪不肯降了。” “刘彪好说。” 杨瑛道:“毕竟是皇室后裔,陛下可下道旨意,昭告天下臣民,为浇灭叛军,朝廷大军需取道荆州。届时,刘彪若是不允,那陛下可将他皇室子弟的身份革除,贬为庶人。” 众人耳边嗡嗡的。 尼妹的! 你到底是大司农还是谋士?这鬼心眼也太多了吧! 杨瑛可不管他们怎么想,其实她心里并不像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 她的到来让许多百姓免于战火,但一些书中早该死的人却没有死。 说来也怪。刚来那几年,杨瑛无论如何搅动局势,可该死的人早晚都会死。自打玉米大规模推广后,一些书中早该死的人却也活了下来,比如孙册。 在原本的书中,孙册是被人暗杀的。他死后由他弟弟孙泉继承江东,而孙泉虽有些才能,但是无法跟孙册比。而且,接任江东时,年岁尚下,很容易就被世家大臣挟持。 而现在孙册未死,且智谋能力远高于其弟,而又有大江作为天险屏障,讲真,要打他还真不容易。 而且,杨瑛嘴上说可以给刘彪下旨,但刘彪若是别别扭扭不好好配合,那他们攻打江东就很难了。想取江东就必须取道荆州,不然没法打。 再者,曹军多为北方人,不习水战,*与袁贞这一仗打完,短期内根本无法形成有效战斗力来攻打江东,若是像书中那样,将船连起来,那才是要倒大霉的。 尽管书里的第一聪明人诸葛靓尚未出世,但孙册的好友兼江东都督的周煜那智谋跟诸葛靓可是不相上下的。若不是周煜身体不好,死的早,书中的刘辈到底能不能靠着诸葛靓成就一番事业还不好说呢。 即便能成,但因有周煜在,估计也很艰难的。 所有念头在脑里一闪而过,然后又道:“陛下,这仗结束,您可下旨,让天下诸侯归降。而我等也需时日休生养息,尤其是,若想拿下江东,我们必须有自己的水军。” 刘勰点点头,“爱卿老成谋国之言,便听爱卿的吧。” “多谢陛下。” “女子十月怀胎不易,步行入宫上朝颇是辛苦。传朕旨意,赐杨瑛禁宫内肩辇行走,非大朝面君可不拜。” “谢陛下!” 杨瑛倒接受得坦然。虽说女子不输男,但到底还是有生理性差异的。她怀着孩子,若能有肩辇抬着,也少受点累不是? 她坦然了,其他人可不坦然。 皇宫禁内肩辇行走,那是什么概念啊?!大昭立国三百年,唯有皇后太后才有禁宫肩辇行走的权利。如今赐给了一个外臣,这荣耀…… 更别提除大朝会还不用跪拜的恩赐了! 一群人心里酸溜溜的。一个女人,她凭什么? 凭什么?天下人自会给出答案的。 无视这群人酸溜溜的眼光,下了朝后,宫里的阉人已将肩辇取来。杨瑛坐上肩辇,卫俊笑呵呵地站在旁边,一边跟着肩辇行走,一边道:“玉贞,这下我便放心多了。不然,总担心你太累。” “我身体其实不错,多走动下也没坏处。” “你平日走得不算少了。这进宫出宫的,要走不少路,现在有了肩辇,也可少受些累。” 夫妻二人说着话,忽然杨休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姐姐,父亲让我转达你,若是近日得闲,便去一趟家里。” 杨瑛让人停下肩辇,有些无奈地道:“德祖(杨休表字),我真不是你叔叔遗失的女儿,让你父亲不要这样了。” “是不是都没关系。” 杨休笑了起来,“是四知堂的,那便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之前父亲过府去看你,你精神不济,也未好好说话。现在身体好了,便也去我家叙叙旧吧。我家厨子根据报纸上的菜谱也会做了好多菜,正好你过去也品鉴品鉴。” 话说到这份上了,杨瑛也不好拒绝了。而且杨家在朝堂上比较支持她,且比起其他世家,私德还算可以了。到底往前数六七代就出了个圣人,这圣人家风仍在,还没太崩塌。 想到这里,她便点点头,“那明日如何?” “相请不如偶遇。” 杨休见杨瑛答应了,便高兴地道:“今日晚上如何?我这边回去通报父亲,让他好好准备下。” 杨瑛笑着点头应下,等人一走*,便冲卫俊道:“看来是有事啊。” 卫俊笑了笑,道:“这便是你们山中俚语说的那什么来着?无事不登三宝殿?” 杨瑛笑了起来,“走,回去先休息下,晚上带着萱萱一起去。” 顿了下又道:“我们那还有个先贤说过一句话也很有道理:管他是什么。糖衣炮弹打过来,糖衣吃了,炮弹给打回去!” 卫俊大笑,“这位先贤很是幽默啊。” “那是自然。” 夫妻二人说说笑笑地便出了宫,回了家。到家后,陪着女儿玩了会儿,便是休息。 不知杨虎想做什么,但养足精神总没错的。 到了后世三点的样子,杨家派人送来了请帖,上面写明了开席时间。杨瑛收了请帖,便让仆人准备礼物,然后便带着女儿、卫蓉跟卫俊一起去了杨府。 到了杨家,发现阙门外的没什么车辆,她想了想,暗道奇怪:难不成还真是叫自己来吃几个家常菜的?这请帖发了,可貌似没请其他人? 递上请帖,进了阙门便见杨休已在那等了。见了她,便是欢喜地道:“姐姐来了?还带了萱姬过来?” 杨瑛现在不光是大司农,爵位也在这两年升了下,已是县主。身份之尊贵,在大昭女子中也是独一份。所以,她的女儿被称为“姬”倒也没什么不妥的。 卫萱又长高了些,说话也更利索了。大抵是今日收拾东西时,听杨瑛与卫俊说了些杨家的事,便仰着头,好奇地瞪大眼,打量着杨休的同时脱口而出道:“你就是那个想认我娘做姐姐的便宜舅舅吗?” 杨休差点被噎死。 便宜舅舅?这是什么鬼称呼?!虽然杨瑛玉牌丢了,可许多细节都对得上,我就是你舅舅啊! 随着杨瑛的名声越来越大,手中实权越来越多,杨家人就跟魔怔了一样,从上到下都一致认为她就是走丢的杨家二房女儿。 杨瑛以前也以为他们是鬼扯,没想到杨家二房还真走丢过一个小女孩。但至于两个是不是真像他们说得那样相像,那也只有杨家人知道了。 “萱萱,不得无礼。这是杨司空家的大公子……” 卫俊故作严肃地说道:“不得造次。” “哈,无碍的,无碍的!” 杨休赶忙打圆场,“萱姬说话真利索,真是神童啊!” “德祖谬赞了,莫要生气才好啊。” “怎么会?都说童言无忌,我怎可能与孩童计较?再者,这话也算不得冒犯,走,屋里说话,父亲在等着了。” “好。” 进了屋,发现还真只请了自己一家人,杨瑛心里更疑惑了:到底是想做什么?总不会又想来认亲吧?这都试了几次了?还不死心? 相互行了礼,问了安,入座后,还未来得及说话呢,边上的卫萱又开始了,“你是便宜舅舅的阿爷吗?” 第86章 .交易的艺术妥协也是一种智慧 杨虎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道:“便宜舅舅?是说休儿?嗯,我的确是你便宜舅*舅的阿爷。所以,我便是你便宜舅公。” 杨瑛无奈,“杨司空,小女无状,还望恕罪。” “童言无忌,无妨。” 有了小家伙这开场,气氛也变得活跃了起来。婢女端着棜案进来,将菜摆放好后,杨瑛扫了一眼,笑着道:“杨司空家的庖厨很有本事啊。这酸菜鱼卖相可真好。” “哈!菜好不好还得吃了算。玉贞,来尝尝看,待吃过了觉得好,那才是真得好。” “那我便不客气了。” 众人举杯,宴会开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虎放下筷子,笑着道:“玉贞,听说这回曹肃征战归来后,你准备向朝廷建议,准备实行科举制?为此,还准备在许昌开与兖州一样的书院?” 杨瑛夹菜的手顿了顿,望向杨虎,心里暗道:肉菜来了。 慢慢将夹起的凉拌鸡丝放进面前小碟里,吃完了才道:“杨司空真是消息灵通啊。” 顿了下道:“看来孔先生与您私交倒是不错。” 被杨瑛揭穿了,杨虎也不恼,笑呵呵地道:“是有些交情,毕竟这天下谈得上书香门第的也唯有孔杨两家。” 杨瑛挑眉,“所以,您今日叫我来就是这了这个事吗?” “玉贞放心,孔老弟与你交情匪浅,这等事也不敢与旁人说。会与我说,一来我们两家世代交好,二来也是因为玉贞你是四知堂的。” 面对着杨瑛的质疑,杨虎很淡定,“主要这事损及世家根本,乃是开天辟地的大事。孔老弟不放心,故而写信于我,让我多多协助。” 他望着杨瑛,道:“玉贞,你该知道这事一旦办了,世家豪族会恨死你吧?阻力定不会小的。” “这些我都想过了。” 杨瑛道:“再硬的拳头也没我的钢刀硬,若是阻拦,杀几个鸡敬候便是。” 杨虎汗都下来。 心说不愧是女屠夫,这动不动就要杀人呐? 他摇着头,道:“玉贞,要看袁贞战败已成定局,这乱世便要结束。你能马上得天下,可却不能靠武夫来治国。这天下,终究还是要靠读书人来治理的。旁的不说,你那科学一门极为复杂,若是让一个目不识丁的人来学,那得从小培养。 可天下大事不容等待。你如今这般劳累,大着肚子还要去上朝会不就是因为手里人才不够吗?这些世家子弟虽说不懂科学,但到底掌握了天下最多的学问,若是让他们直接进书院学习,也比从头培养好。” “是这个道理。” 杨瑛道:“书院大门对所有人都敞开的,只是世家豪族来上学我们要收学费,课本费以及伙食费。毕竟,为了让穷人家的孩子也能读书,书院一向是不收穷人家孩子的钱的。” 顿了顿又道:“如果就这个事,司空不必特意找我说。我杨瑛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并不仇恨世家。只是,他们若是违法,也别指望靠着自家门第能减轻点罪过。” 她望向杨虎,一字一顿*道:“司空,您明白吗?我要的是人人平等。不管是谁,都有读书的权利;不管是谁,犯了法都要治罪。” 杨虎叹了一声,“人与人哪可能平等?有人生来锦衣玉食,有人……” 他摇摇头,道:“罢了。找你来就是想告诉你,莫要只偏向平民,不然这事你推行不下去。就这样,我都觉得你会被人撕碎……” “呵。” 杨瑛笑了起来,“现在当官靠举荐,便是我兄长这样的家庭想走仕途还得找名士评价自我一番。若真是英才倒也罢了,怕就怕是一群草包。所以,我觉还是用考试的办法最好,对谁都公平。” 顿了顿又道:“既然我敢想便能想到结果。我还是那句话,时代的潮流是无法被阻挡的。有人不信邪,就尽管放马来试试。” 杨虎无奈,“你太强硬了。” “不强硬不行。” 杨瑛淡淡道:“都是被逼出来的。既然司空已知道这事了,那不妨先让家中子弟去兖州学习一番时日,届时若要考试,也好有个应对。” 这话已算是给他开了后门了。让他家里子弟先去学习,到时进度就能比别人快,真到了考试的时候,也要比别人强点。 杨瑛将科举制拿来用,可考的内容却不是四书五经这些。这些也有考,但就跟后世语文一样,只是一些基础的东西。而考试更多的内容则是放在了策论、数理化方面。 兖州那批最早进书院学习的人再学一个一年半载,应该是能过关了。毕竟,这些题杨瑛已降低了难度,只要有用功的,没道理考不出的。 杨虎也是聪明人,笑着道:“那就有劳玉贞了。” 顿了顿道:“老夫尚有几分薄德,有些门生故吏。玉贞且放心去做,我们四知堂的人是不会随意让人拿捏的,届时都会帮你的。” “那就多谢司空了。” 吃了一顿“PY”交易的饭,回到家的杨瑛将女儿哄睡着后,便对卫俊道:“杨虎说是孔完只告诉了他一人,但依我看,怕是不止跟一个人说了。” 卫俊笑了起来,“这跟兄长分析的一点出入都没有。本来让你告诉孔完便是想借他口探探世家豪族的态度。现在看来,目的是达到了。杨虎急吼吼地寻你,怕是代表了世家的态度。” “所以我也表明了我的态度。” 杨瑛给自己泡了杯菊花茶,看着菊花在玻璃杯中慢慢舒展开来,沉默了一小会儿后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配合的,自然也会给好处,不配合的,那就对不起了。” 说罢便是长长叹出一口气,“我最厌恶开后门的事,没想到今日要因此而妥协。” 卫俊拍了拍杨瑛的手,安慰道:“有时为了达成一个目标妥协也是一种智慧。不要难过,只要将科举的口子开了,平民为官的多了,自然就可以打破学问世家垄断的局面了。” “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杨瑛道:“这些人保准会打*听题目,所以考官、配合我出题的人要好好选选。还有要防止作弊。” 想了想种花家历史上的那些科场舞弊案,她道:“若想考试,便是谷道也要检查。” 卫俊诧异,“如此会不会太羞辱人了?” “这就是规矩。” 杨瑛道:“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来防止他们作弊。我会把考场布置舒服些,会让人给考生做衣服与鞋袜,届时入考场的,全部要换上我们的衣服。这些衣服用过后,经过消毒水煮晾干后还能再用,也不会太浪费的。” 卫俊瞪大眼,实在想不明白,杨瑛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虽然,这世上宵小之徒有,但那毕竟是少数。都是读书人,总要点脸吧? 杨瑛见他这样,便轻声道:“你不要低估了人性中的恶劣。为了向上爬,许多人会不择手段的。” 半月后,袁贞战败,自裁于冀州的消息传来,整个京城都沸腾了起来! 当今天下,最有实力的诸侯便是袁贞。如今袁贞兵败,其弟也在一年前自|杀,天下十三州已有九州落入了曹肃了手里,这乱世眼看着就能结束。 不用再担心受怕,不用再担心眼下的好日子会消失,胜利的消息传来,整个京城都陷入了欢乐的海洋。 甚至有不少商家让利销售,就为庆祝曹军的大胜。 杨瑛也是很激动。奋斗了这么多年,终于看到了繁华的曙光。这一切都比书里早太多太多了。人没有死那么多,这几年,许昌等地的人口都在慢慢增加,只要再努力一把,战乱就能彻底结束了。 她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畅享着自己的下一代不用再受他们这代人的苦,便觉心里跟灌了蜜糖一般,幸福得都发晕了。 以前生活在和平的盛世种花家,整天吐槽这个,吐槽那个,从来不知和平的珍贵。直到来了这里,她才明白,对于她这样的平民来说,和平是有多珍贵。 这些年不少兄弟死去,包括骑行营的。而他们的牺牲终于是有了回报!袁贞死了,乱世就快要结束了。 她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提笔给孙册写信。 只希望以真诚打动他,不要再与朝廷作对,想一想百姓。并许诺,若是愿意归顺朝廷,可以为其美言,仍当江东太守或者入京为官。 孙册接到信后,沉默了久久后,才长长叹出一口气道:“刘彪写信于我,告知我,天子已下旨于他,左右皆言百姓苦,希望他作为皇室子弟能以身作则。蜀地的刘毅已率先做出了表率,表示支持朝廷,不再当地方郡守,不日就要入京了。” “所以……” 周煜道:“我们也只能归顺。” “嗯。” 孙册望了自己好友一眼,道:“公瑾你有大才,看事透彻,自是明白这个情况下只能降。即便我等不归顺又如何?袁贞这般厉害还不是两个月内就倒了?凭着大江咱们又能抵挡曹军多久?” “曹军多北方士卒,不善水*战,不足为惧。” 周煜道:“只是杨瑛此人颇善工事,来日若弄出可安全渡江的大船也不一定。” 他想了想,道:“如今天下民心皆向曹杨。‘停战,大昭人不打大昭人,努力提高产量,发家致富’这些杨瑛在报纸上喊出来的口号已在袁贞大败后成了天下人的向往。我们若是负隅顽抗,必是会受到千夫所指。既如此……” 他眯眼,“不若让我去一趟京都会会曹杨二人。小小太守便想让我们放弃整个江东,这未免开价太低了……” 第87章 .凤雏来了个妖孽 “周煜要来?” 接到孙册回信的杨瑛有些诧异。 这个人…… 在这本书里有几个人的智力堪称妖孽。如后来跟随刘辈的诸葛靓、庞桐,还有后期出现的司马奕等。 这些人的智力都是不相上下的,其中以诸葛靓以及周煜的表现最为恐怖。智商高的简直不像人。 这个人要代表江东来谈判,那不好搞啊…… 得去找大兄过来。如果说谁还能跟周煜一较高下的话,那也只有郭浃了。其实郭浃的智力也算得上妖孽。但是这个家伙是个好酒之徒,本就身体虚,还整天纵情声色,结果年纪轻轻就死了。 因此,在书里看起来好像就没诸葛靓与周煜等人出色。但是杨瑛知道,郭浃的智谋绝对是跟周煜不相上下的,找他商量总没错。 拿着信笺,刚刚走到衙门口,却听到外面传来喧闹声。她蹙眉,迈过门槛,问道:“何事喧哗?” “禀司农。” 门口衙役立刻躬身作揖,“此人来求官。我等告知他,若无举荐信,不可见您。可他偏偏……” 杨瑛看向来者。只见此人身形矮小,干瘦,年约十八九岁,小眼睛,塌鼻子嘴角上还长了一个硕大的黑痣,端得是相貌丑陋。 只是与杨瑛对视时,他并不回避,反是自信满满地躬身作揖,“想必足下便是杨瑛,杨司农吗?” “大胆!” 衙役呵斥道:“竟敢直呼司农名讳,你……” “住口。” 杨瑛摆了摆手,慢慢下得台阶,抬手行了一礼,“敢问足下是?” “在下庞桐,字士元,见过司农大人。” “庞桐?!” 杨瑛诧异,“庞士元?” 随即便面露惊喜地道:“你想来求官?” 庞桐诧异,他在老家虽有点名声,但还不至于天下人尽知。这杨瑛怎好似知道自己似的? 按下心中的诧异,拱手道:“非也。我是来帮司农大人解决一件麻烦事。” “哦?” 杨瑛挑眉,“是何麻烦事?” “江东!” 杨瑛笑了起来,“那便随我进来吧。” “司农,此人来历不明,您还身怀六甲……” 杨瑛拿着扇子在衙役头上轻敲了下,道:“没眼力见的东西。你不知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有卧龙凤雏之称中的凤雏吗?有大才之人也敢拦着?还不快去令人烧水烹茶,以待贵客?” 衙役心说什么卧龙凤雏的,我哪知道这些?不*过听这意思这个丑八怪是有本事的人…… 得勒! 麻溜地让人烧水去吧。 庞桐惊诧莫名,杨瑛还真知道自己?而且一点也不因自己貌丑而有所避讳,果是盛名之下无虚士,真是有大智慧的人啊! 他一下就感动了。 其实庞桐很为自己的容貌自卑。毕竟这年头长得不好看的人很不受欢迎,尤其是官场上。官代表着朝廷脸面,寻个丑八怪来当官,那不是很失朝廷脸面吗? 这风气从朝廷蔓延开去,最后全社会都成了看脸的社会。颜值即正义,长得不好看的人不配给好脸色! 因此,尽管满腹才学,可求官之路却颇为艰难,总是连正主都未见到,便被门房打发了。 书里的庞桐就因为刘辈的赏识而死心塌地,甚至为了刘辈而死。现在杨瑛以礼相待,怎能不令庞桐激动?再心中有沟壑,可到底也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罢了。 杨瑛将人迎进去,命绿豆端来各种糕点,茶饮,待摆好后,便道:“士元为何想到我这里求个前途?” “观您行事与旁人不同,便觉自己这幅尊容许能得您另眼相看。” 庞桐苦笑道:“别人那里,我是连门槛都进不去。” “看脸不看才华,这世人就是俗气的,士元不用放心上。” 杨瑛起身亲自给他斟了杯茶,这让庞桐受宠若惊,连连道:“司农身怀六甲,这般受不得,受不得。” “无妨。” 杨瑛笑了起来,“有才之人当以国士待之。士元正是有才之人,配得起国士之名。” 庞桐就纳闷了。 自己初出茅庐,你咋就这么看重我呢? 他将自己的疑惑问出来,杨瑛大笑,“其实我有派人去打听各地的贤才。不瞒士元,我对当下的察举制很不满,打算过几日向陛下建议,改察举制为科举制,以考试的方式来选拔人才……” “真的?” 庞桐激动地站了起来,“以后真将推行以考试的方式选拔人才吗?如此……” 他搓着手,激动的脸都红了,“不靠门第,不看脸面,只要能通过考试便能为官了。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司农果然大才啊!” 杨瑛笑了起来,“大才不敢当。只是觉得一个社会首要体现的便是公平。虽然绝对的公平不可能存在,但起码在某些事上要尽量做到公平。且学问只掌握在一类人手中,于国无益。当然,此事必是会引起世家反扑的,不过我也做好了以身殉道的准备。” 庞士元一下就感动了。 这是何等的精神啊! 他连忙拱手道:“您言重了。以您的能力与名望,天下无人敢让您殉道。天下臣民不会答应,寒门子弟也不会答应的!” 这话当然是杨瑛谦虚的说法。想拿她祭天?先问问她手里的大炮答应不答应。只是跟随曹肃多年,她也明白,有时得做做姿态,说点假话啥的。 这不,效果来了吗?看庞桐激动的,都想给自己出主意了。 “*此事容后再议。” 杨瑛道:“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统一。” 庞桐冷静了下来,想了想,点头道:“没错,在下正是为了江东一事而来。” 杨瑛拿出孙册的信给庞桐,道:“我写了信给孙册,他也回我了。本想去找郭浃出出主意,不过既然士元来了,那还请士元劳神,帮我看看该怎么应对吧。” 庞桐精神一阵振奋! 这是考验自己的时候到了! 他接过信,从上到下快速浏览了一遍后,微微蹙眉,“这周煜要亲自过来?” “嗯。此人可不好对付啊。” “江东周郎……” 庞桐笑了起来,“那还真不好对付。” 顿了顿道:“不知您是如何劝说孙册的?能否告诉在下?也好在下参详下。” “可。” 杨瑛点头,将自己写的内容说了一遍后道:“我估计是嫌我给的价码太小,周煜应是来加价了。” “嗯。” 庞桐道:“江东太守怕是不够的。” “那依士元看,周煜此来会提什么要求呢?” “呵,无非是跟袁贞一样的要求罢了。” 杨瑛蹙眉,“袁贞之所以不肯降,便是还想依老法,拥有自治权。但士元你也看到了,就是因诸侯权利过大,朝廷难以管控,所以才出现诸侯联盟解散后,各自为政,占地为王的局面。” “不错。” 庞桐道:“您看到了这点,所以便不应袁贞的要求,这也正是天下诸侯反对的原因所在。” “如此说来,岂不是没得谈?” “那倒也未必。” 庞桐道:“袁贞实力如此强大,在曹军面前也是不堪一击,只要眼不瞎,心不盲,便知负隅抵抗只有死路一条。集权朝廷,已是大势所趋,容不得侥幸。周煜不傻,孙册也是英才,必是知道这道理的,不然如何会派周煜前来相商?袁贞都提过了,没答应;难不成江东的脸面要比袁贞大?呵……” 他不屑一笑,“降是肯定想降了,无非再矫情些,看看能不能捞到些什么。司农尽管安心,知道他们肯降就行了。” 顿了下又道:“像这等诸侯给太守还真不合适,放虎归山留后患,司农还是在京中给他们谋些官职,不能低了,这样便能看住他们。同时还能给天下人做个榜样,好让其他诸侯也降了。” “话说来容易,可做来难。” 杨瑛道:“一个萝卜一个坑,尤其是高位的。” 庞桐笑了起来,“这些世家官有几个人屁|股底下是干净的?听闻司农在兖州时,也曾打击过贪腐,不若再打击下?腾出些位置安置诸侯,岂不是两全其美之策?” 杨瑛一挑眉,笑了起来,“士元果是厉害。” 顿了顿又道:“那我这两日就将科举制度的册子递上去,那些跳出来反对的便先查吧。” “司农高明。” 庞桐笑着道:“如此就名正言顺了。” “只是眼下我这无甚官可给士元做。且既要上科举制,那士元便……” “无妨。” 庞桐笑*了起来,“司农能给我找个地方暂住,平日给些吃饭的钱,让我帮着您打理些杂务,便足矣。” 顿了顿又道:“只要科举能实行,士元有自信能通过考试!” “好,有志气!” 杨瑛道:“杂务也不用你做。我们科举是要考到我门中学问的,你这便回客栈收拾行李,然后住我家去,我来教你科学。” 庞桐大喜,起身相拜,“多谢司农提点!” 庞桐住进了杨瑛家,这事立刻就引起了相关人等的注意。纷纷议论杨瑛不守妇道,竟招男子入住自己家。 庞桐听到这些传言,便是冷笑,“这年头谁没几个门客?怎么男儿招门客就理所当然,杨瑛招门客还得引来非议吗?” 他对着杨瑛分配给自己的两个小仆道:“以后听见这话就上去打他们,别客气,照着脸打!毁人名节,在我大昭乃是重罪!” 杨瑛听到仆人的回报,那真是哭笑不得。 看不出来,凤雏还是个暴力的。能动手绝不哔哔,也难怪会为了刘辈去死了。 这样的人,那都是性情中人,且极重感情。 刘辈赏识他,他便觉刘辈是伯乐。良驹为伯乐而死不是天经地义吗?这就是庞桐的逻辑。 只是杨瑛可不想庞桐为他去死。这样的人死了是对世界的损失,毕竟才教了几日,杨瑛就发现此人的智商那真不是盖的。 一点就通,一说就明白,讲真,他不去搞谋略,就是搞科学,那也绝对会成为大拿的!这样的人才怎能损失呢? 凤雏就这么厉害呢,那号称卧龙的诸葛靓呢?杨瑛暗搓搓地琢磨:自己是不该派人去寻诸葛靓了?他今年也十七了,也到了可以为国效力的年纪了。而且他还做出过孔明灯,木牛流马,一看就是理工人才啊! 若是将这妖孽收入麾下,接受了现代科学教育,没准大昭的科技水平能有很大提升呢? 说干就干。杨瑛很快就寻了人去找诸葛。做完这事后,杨瑛便开始向朝廷递奏章了。 改察举制为科举制的奏章如水滴入油锅,一下子就炸开了! “杨瑛,你这是要毁大昭根基!” 朝堂上,素来有顶级世家之称的王若丝毫不顾自己大臣形象,指着杨瑛的鼻子骂道:“竖子,其心可诛!” “呵。” 杨瑛笑了起来,“大昭的根基?” 她望向天子,“昔年天子差点被乱贼害死时,根基在哪?难道大昭的根基不是被你们这些人一步步蚕食掉的吗?你指着我鼻子做什么?你好意思说这话吗?这天下王谢二家占了朝廷多少官位?” 杨瑛回身,望向满朝文武官员,“看看,来,大家数一数,就这朝堂上有多少个姓王的?我差点以为这天下姓王而不姓刘呢!” “放肆!” 谢家谢允也跳了出来,“如此狂妄悖逆之言也敢说出口,杨瑛,你果然狼子野心!” “你闭嘴你!” 杨瑛不屑,“我是什么心只要不瞎那都看得出来。*怎么?我杨瑛今天吃了几碗汤饼还要剖肚跟你们证明吗?你们倒是安得什么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察举制的弊端。满朝都不说话,就你俩得瑟,非得跳出来?你们为什么跳出来?还不是因为你们两家为官的最多?!” 一些门第较差的官员纷纷点头。 这话可不是胡说。 是个官里,两三个姓王姓谢的,这等于天下的官有百分之二三十都出自这两家,这还了得?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啊! 这些人在朝堂上相互依助,想打击谁就打击谁,若不是之前董谏坏国,这些人还要嚣张。也就被董谏收拾了一顿,见了曹肃这样握有兵权的诸侯才老实了些,不软…… 而且,这等事对他们寒门来说可是好事。凭考试过关,那就是看本事了!好,得赞成! 第88章 .降吧风云变化 王谢两家的开抨直接为科举制步入历史舞台拉开了序幕。 得利者不肯放弃权利,新阶级又想获得利益,很快,这场朝堂上的斗争就蔓延到了民间。 杨瑛发动了自己所有能发动的人,连夜开工,不停印刷报纸,并派了许多人拿着报纸去念给普通民众听。 这年头的文盲太多了,但即便是文盲也有权利了解这个国家在发生什么。她从世家讲到察举制,讲到察举制的危害,讲到公民权利…… 总之一句话:支持我!这事成了对普通老百姓有好处,有大大的好处! 与此同时,她又再度上奏章,要求查贪腐,澄清吏治。好嘛,这手直接将那群战斗力很强的世家给吓了一下。 都是官场老油子,自然知道杨瑛这时要澄清吏治那绝对不是澄清吏治,而是要借这名头搞事! 多个世家被杨瑛炸毁的事还历历在目,现在忽然来这一手,是要杀人了? 气势一下子堕了许多。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碰见疯子,硬刚不明智啊! 但小动作还是要做的!就在世家们聚头商量着该怎么办时,周煜一行人到了京城。 在参见了天子,说了一些没营养的话后,他递了拜帖给曹肃与杨瑛。 庞桐笑着道:“明明可以邀请你与曹公一起商量事,但偏偏要单独相见,这周公瑾果是有几分本事的。” “逐个击破容易些?” 杨瑛道:“可他应该知道,这等事,我与兄长早该统一口径,底线是不会让的。” “这只是其一。” 庞桐道:“更重要的,还能进行挑唆。” “此话怎讲?” 杨瑛有些诧异,“我与兄长乃是过命的交情,如何挑唆?” 庞桐摇摇头,“非是要挑唆你二人,而是做给外人看的。这官起门来说的话能利用的地方多了去了。毕竟,无其他人可证明谁说的真的,谁说的假的……” 说着他便躬身作揖,“先生,您身怀六甲正好需要休息,不若就让学生去会一会那周煜吧。” “如此也好。” 杨瑛道:“郭浃也曾这般提议,想来兄长也不会直接见他*。我手下能打仗干活的有,但要玩脑子的还真没有。士元,就辛苦你一下,待我接待下这位江东大都督吧。” “喏!” 没能见到曹杨本人,周煜不由感叹:曹杨身边果是卧虎藏龙,真是看出他的意图了。 没法,这下便只能老老实实地邀请曹杨二人一起赴宴,商讨江东归降一事了。 周煜不愧是江东周郎。真真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一般,唇若涂脂,眼若星辰,面如冠玉。 一番相互问候后,周煜也不再矫情,直接说出了江东归降的要求。 杨瑛听了这条件,便有些想笑。 归降朝廷,交出拥兵权,但仍驻守江东?这与现在有什么区别吗?看起来连兵权都交出来了,很有诚意的样子。但是,这年头世家都能招募私兵,所以这所谓的交出兵权跟没交有什么区别? 而且,对江东来说那更好啊!以前起码还是大昭的兵,现在好了,直接成了他孙家的兵,都不用认朝廷了。 大义这东西是很微妙的,就像天子再弱那也是天子,不然曹肃何以挟天子以令诸侯? 曹肃端起茶盏,抿了口茶,笑了笑道:“说起来,我们倒是为江东诸贤谋了些官职,若是你主愿降,一个尚书总是跑不了的。” 顿了顿又道:“你主年岁不高,起步就是尚书,将来前途不可估量啊。” 双峰交锋第一回 合就说出了各自的诉求,而对于双方来说,都难以接受。因此,也没怎么谈,便是不欢而散。 很快,双方又进行了第二次会谈。 说到激烈处,大有动手之势,杨瑛寻着上厕所的借口走了出去。没多久,庞桐也出来了。 “士元,你怎么看?” 庞桐道:“文得不行来武的。” 庞桐一脸不屑,“江东周郎多冷静的一个人?怎可能随意暴怒?无非是在演戏罢了。先生尽管安心。这事,江东没得谈,若不允,大军杀过去便是。” 杨瑛点点头,“的确,会来跟我们谈就是没底气了。” 顿了下又道:“只是战端一起苦得又是百姓。且我军不习水战,怕也不好应对。” “这不用担心。” 庞桐道:“我等可围而不攻,断他商道,盐道,撑不了多久变得降。我想的这些周煜也一定能想到。所以,放心吧,他们一定会接受的。” 果如庞桐所言,在杨瑛吊死了几个世家的贪|污犯后,周煜写信给孙册,准备接受条件。 除去给予孙册的官位外,还准备给他加爵,并且只要能通过考试者,一律给予官位。这也是周煜能争取来最好的条件了。 他很清楚,曹军尽管不善水战,但有一个善于制器的人在,早晚会善于水战的。毕竟,器物本来就是用来方便人的。尤其是在参观了京都大大小小的工厂后,他便觉得,他们其实已丧失了谈判的资格。 现在还肯个他们谈,无法是曹杨不想这个国家再内耗下去。且杨瑛办的几份报纸在全国都*很有影响力,若是将来说他们不顾大义,那岂不是要跟袁贞一样?不但死得憋屈,死后也得被打入佞臣啊! 现在能争取到这些就不错了。 孙册收到信也知这是周煜能争取到的最好的条件了,因此挣扎了一番后,他便答应了下来。 江东的事解决了,但朝堂上了科举制的事还在撕得天昏地暗的。而且看到报纸能煽动泥腿子后,这些人也开始办报。 只是效率极慢,毕竟活字印刷这种技术杨瑛是不会外传的。而工人们都得了曹杨的好处,且是他们最艰难的时候把他们捞上来的,所以是不会对外说的。 这些工人都知道这是自己吃饭的家伙,平日里就相互监督,谁有异常立刻就上报了。所以这多年了,这些人也不知杨瑛为啥刊期越出越快的道理,只想着依葫芦画瓢,办报反制。 问题是,技术达不到,而消息这种事讲的就是一个速度。等这群人第一刊期的报纸问世,民众便将上朝的御街给堵了! 平民也是人!平民也要读书,平民也能当官! 口号在宫门前响起,坐在宫中的刘勰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召开大朝会表示了自己的态度:察举制落后了,还是科举好。 这话一出,王谢等世家都傻眼了? 啥情况?陛下,你,你咋站泥腿子那边去了? 刘勰望着这些人吃惊的样子,心里冷笑:这天下是我的,我能看着你们挖我大昭墙角?不推行科举的才是真昏君! 时间流逝,风云转变,好像也就眨个眼的功夫,大昭人便惶惶然然地察觉到:时代变了。 那些属于世家的时代要塌了! 第89章 .人到中年鸡飞狗跳 秋风骤起,小雨依时而来。 许昌城内,多见白幡飘动。 去岁一场变革持续到建安四年,在一月杨瑛产下一子,满了月子重回朝堂后,斗争就迎来了高峰。 那真是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满地。 城内的绞刑台上便没有空的时候,负责消毒的人每日都要消毒好几次,以免发生瘟疫。 这雷霆手段彻底吓住了所有人。从年初到秋季,城里的白幡便一直在飘荡着,唯一令人感到欣慰的是,杨瑛没有搞株连,只是将有人命官司在身,贪|污巨甚的人给杀了。 而也没像其他人那样疯狂抄家,只是罚没了可以查到的不明财产,收回了被侵占的土地。胁从的,若是无人命官司,罪行较轻的也只是收监了事。 但就是这样,也让其在大昭留下了腥风血雨的名声,整个朝堂上,几乎无人再敢与其作对,各项改革政令也得以顺利延续。 朝堂上发生的事以及改革颁布的政令其实百姓都不是太明白。尽管杨瑛安排了人去解说,但百姓还是迷迷糊糊的。但迷糊不打紧,很快,他们便感受到了新法带来的变化。 他们也说不出变化在哪,除了生活更好了外,他们还发现,许多官府的小吏办事也和善了起来。 他们*就亲眼见过有小吏盘剥被绞死的。尽管一些读书人都在说杨司农是屠夫,心狠手辣,可这当官的盘剥小民不是本来就该死吗? 这杨司农将坏官杀了,有什么不对? 渐渐的,他们又发现,城外的道理也在起着变化,而人也变得不够用了起来。街上乞丐没了,实在是杨司农搞得项目太多,又是修路又是造房的,用人的地方多,哪还有乞丐存在的空间? 哪怕你不想去干活,这些乞丐也会被强制去接受教育,然后再投入到工厂里。便是身有残疾的也能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没有手?那有脚吧?踩踩水车踏板总会吧?没有腿?那有手吧?坐着穿穿线,敲敲零件总可以吧? 实在没任何劳动力了?没关系,抓起来,洗干净送残疾院去。国家给吃给喝,给看病,还给发零花钱。 讲真,有些人真用脑壳去撞过墙,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这大昭怎么一下变得这么好了? 做不完的活意味着赚不完的钱,报纸上天天讲勤劳发家致富啥的……想想也是这道理。这年头,其他地方不敢说,就说这许昌周边,要是哪家还吃不饱饭,那必是要受到白眼的。 好手好脚的,招工的地方这么多,要不是懒能饿着?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快,转眼,便是到了建安十年。 这一年,杨瑛34岁,卫俊35岁,一双儿女也到了略微懂事的年纪。 而曹肃已头发花白,少了初相见的意气奋发。 他今年五十了,因早年征战,吃苦太多,这些年又劳心劳力,所以显得有些老。 如今,天下大定,内外臣服,大昭蒸蒸日上。然而,曹肃却被家事搅得不得安宁。 曹安未如书中那般死去,但似是也逃不脱短命的命运,从前年起便时常觉得胸闷气喘,渐渐便是精神不济。杨瑛左查右查都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病,虽然心里怀疑可能是肿瘤一类的东西,但因缺乏诊疗工具,一直无法确定是什么病。 这些年她也找过华拓,进一步完善可起到麻醉效果的麻沸散,而系统也奖励了一些麻醉药。但问题是,开胸手术并不是小手术,所要用到的东西可不仅仅只有麻醉剂和手术刀。 一些工具能做,但像制氧机这些,杨瑛那是真没办法搞出来。当然,看着曹安越来越糟糕,她不是没提议过,但被曹肃否决了。 曹肃知道未来一些病可以通过外科手术来解决,但在听了杨瑛说的方案后,他还是否决了。 他其实是舍不得儿子受苦。因为到现在杨瑛也无法确定是不是肿瘤,即便是肿瘤,那是恶性还是良性的?如果是恶性的有没有扩散?撇去这些不提,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进行手术,那风险也是极大的。 曹肃不愿意,尽管他很难过。但是,杨瑛也说了,把握连三成都没有,即便开胸顺利,但一旦确定是恶性已扩散的话,她也*没办法医治。 曹肃在这点上十分固执,无论杨瑛怎么说,他都不愿尝试。而曹安的态度也跟他出奇一致,便是丁氏这个当娘的也是坚决不同意。 杨瑛无法,只能根据得到的中医书籍,让大夫帮忙配药。但实话讲,在肿瘤这样的病前,除非经过手术或者化疗治疗,再以中医为辅,不然效果甚微。 于是,曹安这个她名义上的侄子,实际年岁差不多的同龄人便一步步在她面前消瘦,直到今年年初,再也撑不住,离去了。 三十三岁,这真是太过年轻的生命。杨瑛这十几年已经历过许多死亡,可如此亲近之人的死亡却未经历过。 她呆坐了很久,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明明大昭的命运都改变了,可为什么曹安还是会成为短命的人? 而更让她难过的是,今年夏,曹肃最喜爱也是最聪明的一个孩子曹崇被毒蛇咬了。虽然人被救过来了,但是这一幕曾在书里出现过。 放毒蛇的人是曹邳! 但杨瑛没有证据,根本无法指正曹邳。这个她只要有空就带在身边教导数理化的孩子终究还是被权利迷住了眼睛。 这让她生出极深的挫败感。曹安她没能救,曹邳在自己一直的灌输下终究还是随着兄长的死而起了野心。 曹安死了不到半年,曹家内部便开始了争斗。好似,所有的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曹肃知道毒蛇是曹邳做的,就跟书里一样,他知道,但是他却只是将曹邳外放,并未做出什么惩罚。已在朝堂上走了许多年的杨瑛自认已得到曹肃部分真传,但她还是不明白,曹肃为何要放任曹邳的野心。 她不懂,只是她也不再年少,也不再是当初当枪匹马的一个人。她有家,有家人,有一双儿女还要依靠她,所以她也只能选择了沉默。 转眼,又是三年过。 曹肃越发显得苍老了。 因为,他最心爱的儿子曹崇最终还是死了。 不是像书里那样病死的,而是失足掉了湖里,淹死的。等杨瑛赶到时,孩子的身体已彻底冰凉,如何抢救都没了反应。 杨瑛的手在颤着,她望向曹邳,眼神之凌厉让曹邳不敢对视。但是,曹肃走了上来,挡在了曹邳跟前,借口自己身体不适,要杨瑛来主持曹崇后事。 杨瑛知道,曹肃这次是再次默认了。 她不由觉得可笑。 原来书里的一代奸雄曹肃也有这么软弱的时候。 他是真得老了! 她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应下,然后给曹崇风风光光地办了一场。她是一个崇尚简朴的人,如此反常更像是一种愤愤不平。 儿女渐渐长大,转眼,便是到了建安十七年。 这一年,杨瑛是41岁,官拜太尉,手握司农实权,位封郡主,已是天下第一的女人。 这一年,卫俊42岁,官拜大将军,军权在握,爵封彻侯,封地千里,却遭卫俊本人拒绝,只封名不要封地,以免坏了新法。 这一年,*曹肃五十七岁,官拜丞相,天子特许其参拜不名、剑履上殿,真真是实至名归的隐天子。 这一年,卫萱17岁,已有不少人上门提亲。但卫萱与曹安的儿子,这两个从小玩到大的孩子对上了眼,一个不肯娶,一个不肯嫁,跟封建家长“杨瑛、卫俊、曹肃、丁氏”四人作着对,甚至打算私奔。 这一年,杨瑛的儿子卫新十四岁,继承了母亲的仁义,父亲的忠勇,因此成了京都书院有名的背锅侠。 而也就在这一年,种的橡胶树能割胶了,而早年参加科研的那批人也终于将蒸汽机运用到了机械上。 这一年,高产粮以及科学种田的方式已在大昭普及,民众不再饥饿,对精神生活开始有了追求。 这一年,大昭再度恢复丝绸之路,开始对外输出各类拳头产品,而也是在这一年,由杨瑛主导,以种花家明朝福船为蓝图,经过多年反复研究完善后的远洋大海船正式下水。 这一年,杨瑛卫俊已是不惑之年。 人到中年,鸡飞狗跳。 与大昭的蒸蒸日上相比,家里的事却显得颓败极了。 尤其是卫萱与曹安儿子曹若的事。 她与曹肃虽是名义上的兄妹,但到底是当着曹家祖宗的面结拜的。曹安是她的侄,曹安的儿子便是她侄孙,而卫萱是她的女儿,与曹安是一个辈分。 现在卫萱与曹安差了一个辈分不提,还是姑与侄的关系,这要成亲,那岂不是有违人伦了?还不让人天下人笑掉大牙?为此,四个封建家长除了看紧孩子外,还得频频聚头开小会议。 “唉。” 头发已经花白的曹肃叹着气,“想不到我曹肃也有被小辈刁难的一天。怎么打也不听,像中邪了一样。” “这怪谁?还不是怪你?” 丁氏气鼓鼓地道:“隔辈亲能理解,但你亲得过头了,把他宠成这无法无天的样子!” “这,这若儿父亲早去,我这个当爷爷的再不疼爱些,那岂不是太可怜了?” 曹肃昂着头,狡辩着,“而且也没无法无天,平常都是循规蹈矩的。” “呵。” 丁氏冷笑,“是,循规蹈矩的,一干就干出件惊天地动的事……” 杨瑛十分羞愧地道:“嫂子,不怪兄长,怪我。我整日奔波于外,疏忽了对她的教导,以至于……” “可他们的确没有血缘关系……” 卫俊道:“他们这理由,真反驳不了。” “这像话吗?!” 丁氏猛地一拍桌子,“什么叫作上代人作的孽让他们来承受?!这些年,你们几个东奔西走的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他们这些小辈可以不用吃我们年轻时的苦?他们可好……感情是我们造孽了?” 杨瑛无言以对。 其实讲真,不要怪丁氏说话难听。这两孩子五岁起,丁氏便不惯着他们了。并且对曹杨卫三人无底线宠孩子的做法很不满。 没法啊,这几天整天为了家国大事忙,没时间陪孩子,因此就*多了一份内疚。对于孩子的要求那是有求必应。 而曹安去世后,曹若便经常来自己家玩,一来二去的,两个年龄相仿的孩子居然生出了情愫,这是让杨瑛怎么都没想到的。 丁氏已经够冷静了,这事放哪家都是天大的丑闻啊! “这些仆人也该死!” 丁氏越想越气,“不提醒着,反而还帮忙,这要不是他们反复提醒玉贞与夫君是结拜的,他们哪里会生出这等心思来?!” 顿了顿又道:“反正我不同意!要我曹家出了这等悖逆之事,我情愿打死这逆子!” 曹肃一听这话就急了,“孩子不听话好好教导便是了,你何必如此暴怒?这动不动就打死的……感情那不是你孙子?不是安儿的骨肉?” “曹肃!” 丁氏气得直哆嗦,“曹吉祥!你,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这可是丑事!不好好给他们一顿教训是不行的!” “嫂子说得对。” 杨瑛道:“不可以的,一定要好好教训。” 顿了顿又道:“虽是没血缘关系,但也得明白伦理人常。” 杨瑛也不知自己这样做对不对。其实孩子们的话并没错。若是搁在现代社会,她也不会反对。但这是古代,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哪怕这些年大昭风气开放不少,但也接受不了这种事啊! 而且,她也不觉得两孩子是真有情愫,顶多就是青春期的萌动,好好教育应该能救回来。 “越打他俩越一条心。” 卫俊道:“现在差不多要与我们为敌了。依我看,不如带出去行千里路,咱们可以使个炸,若是他们做到了,便同意。人见了市面,自然便知什么叫作人言可畏,与理不容了……” 第90章 .想通了杨瑛:还有个背锅侠要解决…… 卫俊这提议看起来不错。几人细细琢磨后,便打算让曹顺带着两个孩子出去游学。这样关着他们也不是个事,不若找个仔细可靠的人带他们出去游学,见了市面,知道了生活的不易,舆论的可怕,也许心思就灭了。 卫萱与曹若见家长居然安排他们与其他官家子弟一起游学,很是高兴。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投降了? 到底年岁还小,又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哪里会想那么多?曹顺带着一队士卒,笑眯眯地在前面带路。 心说,到底还是太嫩。这一路,你们的封建家长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无数剧本,好好享受吧! 大昭的变化真得很大,虽然还不是很富裕,可基建这些却是肉眼可见地好了。商市变得十分繁荣,治安也得变得好了起来。 前几年,困扰大昭许久的匪患在曹肃强硬的做派下,组织军队进行清缴,甚至实行家属连坐之法。那些入山为匪的人,怕连累家人,便自己出来投降了。 投降了,有人命的自然要收拾,没人命的,考虑到以前的世道太崩,所以教育一番也就放了回去。 如此,大部分手里没沾血的土匪又变*回了平民,而那些负隅顽抗的解决起来也就不用手软了。 几年下来,几乎已无人再去当土匪。其实去当土匪的,大多也是活不下去的人。现在大昭到处都在搞基建,发展农业,又有了高产作物,日子活过了,“被迫”为匪的土壤也就不存在了。 因此,这一路上大家走得都很轻松。而卫萱与曹若也终于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曹杨二人的名声在民间是如何大。 家家户户供奉着曹杨两人的神牌,有些地方甚至给他们两人做了石象。 说起曹杨二人,百姓们便是有说不完的话,有人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以前易子相食的悲惨故事也通过百姓的嘴巴传入了他们的耳里。他们生下来便是锦衣玉食,在一个相对和平的环境里长大的。他们从来不知道,人饿死来,连树皮草根都吃。 树皮根本无法消化,也只能骗骗胃。甚至,许多人因着吃树皮拉不出而被憋死的。相比之下,草根已算得上是美味了。 而就这样无法入口的东西,在世道最混乱的时候都是人人抢着吃的东西。有一个老人说的话让这群孩子印象十分深刻。 “我们村到整个乡里,百多里啊,没有一棵树是有皮的,全部被扒得干干净净。人遭殃,树也遭殃。等树皮都没得吃了,便吃人。自家的小娃舍不得吃,便换着吃。先吃女娃,再吃男娃,吃完男娃吃女子……” 老人颤着声音,浑浊的眼里已蓄满了泪水,“那些年,人不是人,人是畜生也是禽兽。我们不肯吃人,宁可饿死,可骨气换不来好报。老汉的幺女才两岁大啊,被人偷去,等老汉找到,便只剩个头了……” 老人大哭了起来,“真是造孽啊!才两岁的孩子啊!你打他们,都没力气大,只能抱着孩子的头与尸骨回来,生怕他们再吃了你!要不是丞相与杨司农,这日子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嘤嘤哭着,周围经历过的人也跟着哭了起来。 家家户户死人,有的直接死成了绝户。 史书上的易子相食,天灾人祸岂是未经历的人能想象的?当年的情景,便是杨瑛这个共情能力极差的人都被深深刺|激了,何况这些正常的孩子? 卫萱一直听红豆姑姑说,爹娘是在外面打坏人,她一直知道自己的爹娘很伟大。但是,她从来没有过直观的感受。 她只知道,京城的人都叫她娘是女屠夫,手起刀落,不知杀了多少人,许多大官在她面前都是畏畏缩缩的,敢怒不敢言。 一年到头,家中前来递帖的人从无间断的时候,都是来拜访她的。曾经,她觉得自己娘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要靠杀人才能推行自己的意见,那算什么本事? 但是,现在听着民众的诉说,她忽然发现,其实她从来都没用心去了解过自己的娘。 她懂事起,看见的只有母亲的风光无限,大权在握。可她从来没想*过,这种大权在握的背后要付出些什么。 曹若也是一样的感受。自己的爷爷…… 似乎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的。他很受百姓尊敬,百姓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他。 “虽说玉贞先生与曹公结束了乱世,但是也算是恰逢其会吧。” 一个少年有些不服地道:“若是我跟他们是一辈人,也能做出这样的成就。” “你说什么?!” 擦着眼泪的老汉刚还唯唯诺诺的,听了这话,立刻就炸毛了。 “你个臭小子说什么?!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能跟曹杨两位圣贤比?!” “圣贤?” 少年哈哈大笑,“哪有活着的圣贤?圣贤都……” “闭嘴!” 周围群众骂了起来,“你这丧良心的东西!你是哪家的公子?如此无礼,无知?!” “竖子狂傲,不配为人!” “曹杨两位就是圣贤!他们结束了乱世,弄出了高产粮,善待我等泥腿子,他们就是活生生的圣人!” “这里不欢迎你,滚!” “滚!” 乡民暴怒,眼看场面就要失控,曹顺赶紧赔礼,骂了那小子几句后,立刻带着人跑了。 少年受到了同伴们的谴责。 “我就算再无知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当官的多了去了,哪一个能做到让百姓心服口服?” “萱姬,子玉(曹若表字),你们的长辈都是圣贤。” 卫萱与曹若很骄傲,可心里也慢慢起了疑惑。 他们不由想起长辈们说的话:是,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可在世人眼里你们就是姑侄关系。若要在一起,于世不容,也会毁了曹杨的名声。 百姓激烈维护的场景不断在脑中重复着,他们忽然意识到:或许生在他们这样的家庭是没有权利任性的。 不仅他们没有,便是他们的父母也没有。 他们的父母已活成了百姓的信仰,是圣人,圣人怎可能有瑕疵呢?他们要因为自己的私心而毁了自己的父母,毁了百姓的希望吗? 曹顺没想到,杨瑛等人安排的剧本尚未上演,卫萱与曹若便有了自己的想法。 两个人在无人处,说着自己的想法,最后哭着拥抱了下,便提出要回家了。 曹顺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总算这两孩子不闹别扭了,那便是好事。因此软言安慰,让他们继续游学,不要浪费这次拓展眼界的机会。 卫萱与曹若虽是任性,但性格却很像他们的长辈,很是洒脱。虽然心里难过依旧,但想着这次的确机会难得,便答应曹顺继续游学下去。 旅行是最能让人忘记自我的。 天地的广阔会提醒着每一个旅人自己是多么渺小,多么狭隘。 在见过了大昭如今的繁华与落后后,在建安十八年的腊月,一行人回到了许昌。 孩子们回来的那天,杨瑛向朝廷高了假。亲手做了一桌菜,等着女儿回来。 风雪而至,将天地染白。 屋内的暖炉通过暖炉管道将温暖送达到花厅。杨瑛将菜端上桌时,卫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娘!” “萱萱?” 杨瑛转身,看着又大了一岁的女儿,激动地道:“可算回来了。来,快,坐下,我给你做了许多你爱吃的东西,我……” “娘,我错了!” 话未说完,卫萱便跪了下来,“娘,我不该任性的,现在我明白我的使命了。娘,您别过来,让我给您磕个头。虽然我们家不兴这个,但女儿还是想给你磕个头。” 卫萱重重拜下,“对不起,娘。我以前太任性了,总是埋怨您跟父亲没有时间陪伴我和弟弟,还总觉得您没什么了不起的……可这一次……” “不说了。” 杨瑛擦去眼角的泪水,将卫萱扶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委屈你了,孩子。” “娘!” 爱而不能在一起的痛苦在这一刻释放出来,她扑进杨瑛怀里哭了起来。卫俊在一旁看着,轻轻侧头,不让人看见自己眼里的泪水。 张氏是直接就哭了起来,“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卫新挠了挠头,问道:“你们哭啥啊?姐姐回来不是该笑吗?阿爷,阿娘,能吃饭了吗?我都饿了。” 杨瑛本来还在心疼女儿,结果一听儿子这话,头大了。 女儿的事解决了,可儿子这情商…… 似乎继承了她的。共情能力差,但偏偏认死理,牢牢记得父亲的教导:为人要忠勇。 好了,在学校,经常被人坑。被人坑了也无所谓,还说什么自己履行了自己的忠义。 杨瑛倒不觉得自己孩子要有多大出息,能赚钱养活自己便好。但是,生在他们这样的家庭,不多几个心眼,将来她百年后,她很担心孩子被人坑啊。 所有的悲伤被卫新打断了,卫萱破涕为笑,“新哥儿,你还是这么傻啊?好了,娘,我们吃饭吧。我回来了,也学了很多东西,以后您和父亲尽管去忙,弟弟就交给我吧……” 卫新感觉一阵恶寒。 虽然不知自己为啥要恶寒,但反应迟钝的他对上姐姐那善意的笑容,忽然觉得可能有倒霉事要找上自己了…… 第91章 .落幕新生 卫新,字除弊,未弱冠时,便被曹丞相起了表字的卫家公子在学校可谓是明星一般的存在。 当然,不是因为他的家世,而是因为他的行为。 从上小学起,他便经常在替人背锅,被冤枉了也不反击,天知道他是怎么理解卫俊的教育的,总之就是个锅王。 杨瑛觉得吃点小亏当受补的心态挺不错,但也不能被人冤枉了也不辩解吧?大度也不是这样大度法的。 女儿愿意教导弟弟,那是最好不过了。毕竟卫家萱姬的聪明那是所有人都清楚的,有她教导卫新,她这个当娘的放心。 转眼,又是三年过,到了建安二十一年。 这一年,天子封曹肃为魏王,许奏事不称臣,受诏不拜,可以天子礼制郊祀天地,以国都为封地,其子皆封侯。 到了这一步,曹肃虽名为臣,但实际已凌驾在天子之上。而*曾经那个对大昭中兴怀有憧憬的少年也变成了暮气沉沉的中年人。 杨瑛同情他,但她知道,时代的进展不会因为一个人是好人而停下。天子固然为人不错,但他要顾忌的东西太多。他是不可能对大昭进行这般大刀阔斧的改革的。 但是杨瑛也不觉得他退位是好事,毕竟,书里的发展已说明了一切。就如曹肃说的那样,如果不是他,这天下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而曹肃死后,曹邳夺了大昭自己称帝后,刘辈孙泉等人便立刻称帝了。 天下没有变好,反而更混乱,所以杨瑛觉着有些事,或许应该在曹肃还在时就定下来,比如实行君主立宪制。 只是,杨瑛还未等到合适的机会,曹肃却是在封王的第二年病了。说来也不是什么大病,无非是常年征战操劳将身体亏损得太厉害。这等事除了好好将养,别无他法。 但新法虽得以推行,但反抗势力还是不少。曹肃不敢歇,哪怕一边吃着系统奖励的各种营养品,他也不肯歇。 杨瑛在劝阻了几次无效后,便再也不说了。她知道,曹肃的梦想已是青史留名了。他不在乎别人怀疑他的野心,也不在意自己会不会早死,但是他在意自己的新法得不到贯彻,在意自己好不容易创下的局面中道崩阻…… 相处多年,杨瑛与他早有了默契。曹肃是一个意志很坚定的人,从曹安的事就能看出来。因此,她除了尽量照顾他的身体外,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曹肃身体不好,君主立宪的事杨瑛便没有再提。曹肃想以中兴之臣出现在史书上,若是自己告诉他,他儿子可能篡位,杨瑛不知在他身体如此糟糕的时候是否能承受得住。 既如此,便不说了吧。 这几十年,曹肃待她如亲生妹妹一样,几十年都未变。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会想到她。而且不止一次因自己的耿直而表达过出他的担忧。 他活着,尚可帮自己遮掩系统的存在以及自己的身世。但若他驾鹤而去了呢?曹肃总担心自己的脑子不够用,哪怕自己也是奔五的人了,但他依然不放过任何可以教导自己的机会。 就怕他百年后,自己无法应对朝局的复杂,被人害了。 享受了来自兄长几十年无微不至的照顾,那么也该学着自己独立,一些事独自去完成了。 这年夏,曹肃身体出现衰败的迹象,而也就是在这一年,卫萱读完了书院所有课程,并在秋日的时候通过了科举考试,步入了官场。 这是她在游学那年,斩断了对曹若的念想时发过的誓。 男女情爱终是小道,她要学她的母亲,将大爱献给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 她暗中观察很多年,很快就发现:尽管现在很多女孩都有了上学的机会,杨瑛甚至颁布了最低限度的五年义务教育。但是,女孩能上到书院的寥寥无几,更不用说科举了*。 事实上,当年她母亲就作下规矩:科举女子亦可考,考过亦可吃公家饭。 但是这事事关男子的尊严,这多年来,朝堂上是没声音了,但百姓的思想依然被束缚着。即便有姑娘想科举也会被宗族父母给拉回去。 牝鸡司晨,不嫌丢人吗? 卫萱就很不服气!凭什么女子不能为官?她母亲也是女子,哪里比别人差了?已经当上京都医院院长的箬娘姑姑哪里比人差了?剖腹手术第一圣手的邱瑶姑姑哪里比男人差了? 她不服!既然没人考,她便来考!她不但要考,她还要考第一! 日以继日的苦读安慰了失恋的心,并在观察社会现象中找到了自己道理的卫萱真得通过了科举考试,并且在金殿策论对答上,以无懈可击的逻辑,远超时代格局的主张而获得了第一名,也就是状元! 曹肃十分高兴。 科举推行多年,曹家也有子弟通过考试,但这些都不如卫萱通过让他来得高兴。 他经常听杨瑛说未来的事,自然知道现在的观念是多可笑。妇女能顶起半边天在后世可不是说说而已。她们创造了社会将近一半的财富的同时,却还要生儿育女,谁敢说女子不行,妇女不伟大? 但是,令人失望的是,明明杨瑛已经拼命在宣传男女平等的思想了,但是民间反抗力量依旧很强。许多姑娘都得不到公平的教育权利,而即便受到教育了,也是畏惧朝廷法律,而不是真得觉得姑娘家该受教育。 这现象不仅出现在平民阶层,便是上层也是如此。读书可以,当官就算了。现在卫萱已第一名的成绩步入官场,这是一个很好的榜样。 他看过杨瑛手机里的照片与储存的视频。那摩天大楼,那霓虹闪烁,那人山人海,车水马龙,那百姓的精神面貌和自由,都是他无比向往的。 他知道,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看到那样的场景,但是只要一代又一代的人去努力,便总会有见到的那一天! 所以彻底解放妇女,让更多的女孩接受教育便是一个很重要的开端!卫萱考上了,证明了这天下不是只有杨瑛这一个女子是特殊的!所有姑娘都有潜力,只要有能力都能为官! 他开了流水席,将喜悦与人分享的同时也是要告诉世人:他曹肃觉得女儿家为官是好事! 人逢喜事精神爽,曹肃的身体似也好了些,又能吃两碗饭了。 卫萱步入官场便去了工部,她是学技术的,自然是去工部。去了工部一年多年,在建安二十四年,她恋爱了。 对象也是工部的人。虽是寒门子弟,但人品可靠,做事踏实,双方家长经过交谈与考核后,便定下了这门婚事。 而卫新也在这一年从书院毕业。但他并不想当文官,所以毕业后,他便从了武举的路,通过后,便去了边疆,打算从基层做起。 孩子长大了,各有前途,萱萱甚至都要结婚了,而曹*肃的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 建安二十五正月,曹肃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正旦才过了几日,便传来了不行的消息。 杨瑛赶到曹家,拿着听诊器,刚准备给他检查,却见曹肃摆摆手,他喘着气道:“都出去,玉贞留下,我有话与你说。”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杨瑛坐在曹肃床边,还未开口,眼里已是有了泪光。 “早年间东征西战,流了不少血,这些年得亏靠你调养,能活到六十六岁,已是不错了,莫哭。” 曹肃笑了笑道:“人终有一死的,但是我们的事不能随着我死了而熄灭了。” 顿了下,积了口气,又继续道:“玉贞,你今年几岁了?你看我糊涂的,竟连你几岁都记不清了?” “若是把上辈子加上,我今年也该57了。” 杨瑛顿了顿道:“不比你小几岁。只是来到这里后,系统将我身体状态调整到了十八岁,所以今年四十九。” “四十九了啊……” 曹肃喃喃道:“当年初相遇时,你才十八……这都三十一年了……” “是啊。” 杨瑛感叹道:“从遇见你那天起,我们便在奋斗,整整奋斗了三十一年了。” “听来漫长,可做来时又觉时光短暂。” 曹肃叹出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后道:“煽情惹人伤心的话不提也罢。今日喊你来,不为别的,便是为了邳儿。” “兄长有何交代?” “我本不知他做了什么,让你厌恶他。现在我懂了……安儿死后,他的野心便也不再掩饰。崇儿是他害死的,我知道。可我即便知道又如何?其他几个儿子不成器,唯有他可继承家业,咳,咳……” 说到小儿子的死,曹肃便又激动了起来,猛咳了几声后,又喘息着道:“他为人或许不行,但治国必不会差。玉贞,你心太软,想要将我们的事做下去,还需有个狠厉的人协助你。以前是我在做这事,以后便由曹邳来做……” “兄长,你就没想过我会将他推下来吗?” 曹肃愣了下,随即笑了,“你不会。” 他长长叹出一口气,“即便你变了许多,可本性还是不会变的。你或许会在他做错事时给他一点教训,但绝对不会将他拉下来。比起个人恩怨,你更重大局。” 杨瑛低头,眼泪落在手背上,“兄长,你这是将所有的重担都交给了我啊……” “玉贞,再帮我一回。我知道,这辈子我欠你许多,若无你辅助我,我无法成就此番事业。但是,请我再自私一回,再帮帮邳儿,大昭不能乱!” 他剧烈地咳着,杨瑛上前握住他的手,含着泪道:“我会的,你不要再说了,兄长。没有谁亏欠谁的,我当初也只是想靠你的势回家。” 顿了顿又道:“我会在他做错时提点他,不会让他走太远,会拉着他的。” 曹肃点点头,慢慢躺下,望着天花板久久,才长长叹出一口气,“以后的事就拜托你*了……” 杨瑛点点头,“我会把该做完的事都做完的。” 顿了顿又道:“哪怕粉身碎骨。” “傻子。” 曹肃轻笑了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何必将自己搭进去?都最后了,玉贞,跟我说说,史书上是怎么写我的吧?” 杨瑛沉默了下,道:“武帝在位时,因资源分配不均匀,曾搞了‘告缗’的政策,将财富重新分配,让王朝得以延续。在原本的历史上,你也做了差不多的事,因此你得以统一北方,天下十三州,有九州落于你手。 因着得罪了文官乡绅,所以在皇权时代,你的名声并不好。都说你是奸雄,想取大昭而代,说你残暴无情,疑心病重。不过,到了我们那时代,都觉你是英雄,是真正为国为民者。” 杨瑛想着书中的结局,慢慢道:“不过因着你们的失败,你们的后世子孙都失去了信心,最后被外族侵入,我大昭人如牲畜般被人肆虐,女人成为了两脚羊,既可当粮食又可……” 她没说下去,但曹肃已全然明白了。他的身子颤着,眼里涌出了泪,“为何会这样……为何会这样……” 杨瑛垂下眼,喃喃道:“所以你明白我为何对世家如此强硬了吗?如果不将这些腐肉割除,我们大昭人会很惨……” 曹肃声音哽咽道:“武帝在位时,曾打得外族不敢来犯,差点亡国灭种。他们无奈之下,只得远遁西域……没想到,没想到,我大昭竟,竟……” 他一脸后怕,“这,这事绝对不能再发生……把人当两脚羊,这,这才惨了……” “唉!” 杨瑛叹气,道:“现在一切都变了,我大昭国力蒸蒸日上,断不会再给外族入侵的机会了。” 曹肃沉默了。过了许久才道:“我床头的柜子里有一个红木的匣子,你去取来。” 杨瑛依言取来匣子,要递给曹肃时,曹肃却摇头,“这东西你收着,若是我曹家有子孙不敬你,你可打开盒子。” 杨瑛手一颤,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向曹肃,“大兄,你?!” 这是给了她免死金牌以及处置曹家后世子孙的权利?! 曹肃笑了,“给别人会滥用,但你不会的。三十一年了啊……” 他悠悠叹出口气,“与你在一起的时间甚至超过了我的父母,我的妻子儿女……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能不清楚吗?你且收着,希望你永远不会用到。” 杨瑛侧过头,擦去脸上的泪水,起身深深弯腰,将匣子举过头顶,“昔年誓言历历在耳。曹肃一生为负杨瑛,杨瑛此生亦不负曹肃所托!” 曹肃点头,“好!玉贞,不必难过,人终有一死,我曹肃这辈子值了。” 顿了下又大笑了起来,“我先走一步,咱们下辈子再见了!” 杨瑛泪着眼泪,后退三步,缓缓跪下,伸出手举过头顶,慢慢又交叉放下,弯腰附身,额头贴上手背,道:“兄长,再见!” 曹*肃缓缓闭上眼,眼前渐渐陷入黑暗。 在意识彻底模糊那一刻,他看见自己的一生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在画面的最后,他看见了蒸汽大船的下海,摩天大楼的拔地而起,还有火车…… 生命短暂,只争朝夕,虽然这些东西还在研究中,但能于临死前见一见这幻象,也是足矣。 想他一生伐董谏,平天下,征外族,天下十三州尽安乐! 够了,真得够了! 玉贞,接下来就看你了! 眼前彻底黑暗,一滴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滴落。 杨瑛呆呆地望着曹肃的呼吸归于平静,脑里一片空白。 三十多年的相处岂是一句“不难过”可掩饰过去的?这一刻,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思维,好像整个人都空了一般。 曹肃是她的战友啊!是她在这个世上可以将后背完全放心交托出去的战友啊!从陈留起,整整三十一年,相互扶持,经历过苦难,也共享了繁华!而现在,这个人走了…… 杨瑛慢慢起身,宛若失了灵魂般,摇摇晃晃地打开门,走出去,望着满院子的人,喃喃地说不出话来。 她望向天空,艳阳高照,没有雨,没有风,这不是一个该有人离去的日子…… 怎么就走了呢? 尽管有了思想准备,可为何心里还是这样难过?尖锐的疼痛从四面八方涌来,刺|激得她说不出话来。 战友走了,以后要自己一个人去面对那些狂风暴雨了…… 忽然,泪如雨下,她脖子上的青筋突起,撕心累肺的声音从胸膛爆发而出,“魏王!!!薨!” 浑身的力气宛若被抽走了一样,随着哭声四起,她瘫软了下来,怔怔地望着慌乱的人们涌进去,然后更多、更大、更凄凉的哭声从里面传来…… 建安二十五年正月,曹肃于京中病逝,享年六十六岁。 消息传出,百姓纷纷换上孝服,在未有政令下达前,他们便用行动表达了对曹肃离去的哀伤。 商户也自动悬起白幡,表达了对曹肃离去的哀悼。 前来吊唁的人更是络绎不绝,不管他们是真心的也好,假意的也罢,都不影响曹肃在这个世界影响力。 爱他的人哪一个不是因他而受益?恨他的人哪一个不是因他而受损? 天下无完美之人,偏向了百姓就要得罪权贵。 蛋糕只有那么多,你吃得多了,别人就吃得少了。 百姓们很清楚。是曹肃从世家豪族嘴里抢下了蛋糕的份额来给他们吃。 所以他们哭得伤心。 而有这些便足够了。 曹肃不会介意世家豪族的恨意,他只会带被百姓们认可的温暖而走。 春雷乍响,吊唁的人看向屋外,只见曹家院里墙角一隅已有青草钻出。 曹肃,这个素来不被世家认可的宦官之后就像这墙角一隅的杂草。 看着弱小,却是坚韧。 以顽强不屈的意志将一个时代的混乱压下。 现在,他死了,一个时代正在落幕;而窗外春雷滚滚,野草青青,*春天又要来了…… 第92章 .感激杨瑛:曹邳,你在我心里早死了…… 建安二十五年的春天在悲伤中度过。曹肃的灵柩不知去了何方,因为杨瑛怕他遭人报复,便弄了九个棺椁,分别从京城九个门出殡。 曹肃严重地妨碍了世家利益,杨瑛也不知自己百年后,创下的局面会不会再回到原点。所以思来想去的,便以这种方式隐藏曹肃真正的下葬点。 所有抬棺的人都是曹家子弟,没有聘请一个外人,甚至连最后真坟的封土都是曹家子弟做的。 自家人有宗族约束,且有利益捆绑,可最大限度避免消息外露。 办完了曹肃的后事,曹邳继承王位的圣旨也下来了。天家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然而曹邳并不满足于此。 刘勰惶惶不安,刘辈琢磨着外逃的事。曹肃在,不用担心天子的生命安全。但现在曹肃死了,那可就没一定了。 杨瑛一边嘱咐卫俊盯紧刘辈孙泉等人,一边又入宫安抚天子,向他保证,她不会反,会保证他的安全。 刘勰都感动了。 杨瑛这个时候还能坚持忠义,当真是好人!自己都误会她了,她是真得希望大昭能中兴! 曹邳见杨瑛维护天子,便有些不爽了起来。 小时候便觉她比较喜欢曹直,曹安。现在父亲去了,她又维护起天子来,看来真不是自己敏感,她不是很喜欢自己。 只是不喜欢自己可以忍,但要是不顾曹家利益,他不能忍。这天下明明都是父亲打下的,父亲也对大昭尽了忠,终其一生未称帝。 现在父亲走了,刘家也该把这天下让给他们曹家了! 望着已经长得玉树临风的曹邳,听着他对自己控诉,杨瑛冷笑了声,“这天下仅仅是你父亲一人打下的吗?” 曹邳神情冷硬地道:“当然不是,姑姑也有功劳。” “姑姑也有功劳?” 杨瑛笑了起来,“我精心教导你这么多年,你就想到了这点?” 手里的扇子猛地就丢了过去,呵斥道:“你父亲的理想志向你难道就一点都没继承吗?!给我滚回去!只要我活着一天,你休想取大昭而代!” “姑姑!” 曹邳站起身,愤怒地道:“你凭什么护着外人?!我们曹家才是你最大的倚仗!” 杨瑛冷笑,“你觉得我要倚仗谁家的门庭?嗯?蠢货,你太让我失望了!” “是我是蠢!你虽教我这教我那,但从来不教我帝王之术!但是你却会教曹安,在你心里,只有曹安才可以取大昭而代!而我,不过是妾生的杂种!” “你即便嫉妒你哥哥也不该诋毁你的母亲。” 杨瑛冷眼望着曹邳,“你若称帝,你父亲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便没了。” 她长长叹出一口气,“刘辈,孙泉等人岂能服你?朝堂诸公岂能服你?天下易主从来都是血雨腥风,你杀别人,别人也杀你。如今你大权在握,当不当这皇帝有区别吗?” “臣就是臣,*与天子总不同!” “愚蠢!” 杨瑛怒道:“群臣若反,你当如何?!都杀了吗?哪有这多大臣给你杀?!现在上下团结一心,正是建设大昭的好时候,你要为了你一人的私心毁了你父亲的千秋大业,历史美名?!” 想想曹肃一生未称帝就是为了不想让后人诟病,而曹邳不但不理解父亲的志向,反是坐实了曹家早有心取刘而代的心思,让曹肃一辈子的忍耐化作东流,甚至被人说成了虚伪! 想想原本书里发生的事,再看着眼前的曹邳,便是怒不可遏地道:“你这逆子,为了当天子,连自己父亲的名声都不顾了吗?!” “我,我没有!” “你没有?” 杨瑛上前一步,“你真得了解你父亲吗?真得懂他要的是什么吗?你如此聪明,怎会不懂?你既然懂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呵,说来道去的,还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好了,不用多说了,你若为你私心而毁你父亲名声,那我便可为兄长史书声誉而保天子!” “姑姑!” 曹邳咬牙,“你这是铁了心要跟我作对?” 杨瑛冷眼睨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你若要称帝,我与你的情分便到此为止了!” 杨瑛强硬的态度让曹邳彻底懵了。 至于这样吗?刘家有什么好保的?若他当了皇帝,那她就是大长公主了,是正儿八经的皇室。父亲终身未称帝已对得起天子,对得起大昭了! 曹邳不甘心,立刻在曹家内部发起倒杨瑛的斗争。但是,曹家并不是铁板一块,比如丁氏就不赞成曹邳这样做。 她跟杨瑛是一个心思,曹肃要的已是史书名了,若是曹邳称帝,曹肃的名声就毁了。而且,杨瑛已经准备弄君主立宪了,这样也不用怕曹家子孙以后遭到报复。所以,曹邳简直是多此一举。 有那功夫,不如想想君主立宪的事怎么通过,最后自己当个第一任首相,那不也美滋滋? 丁氏是曹肃的正妻,虽说未生孩子,但曹安的儿子过继到她名下,曹安虽死,但还留下了曹若。曹肃出于种种考虑,虽未将爵位给孙子,但却是让他做了一宗之长,所以丁氏的地位还是相当高,相当稳固的。 她站在杨瑛一边,曹邳自然就很难得势。无论他是魏王还是天子,丁氏都是他嫡母。这绕不过开去的关系摆在这里,他想借此在曹家内部引起倒杨的活动显然很难成功。 再者,杨瑛在曹家也不是一点势力都没有,曹真、曹顺都是骑行营的人,他们至今都未将骑行营的秘密直接告诉曹邳便已说明问题了。 而且曹义兄弟俩也是默不作声,既未告诉曹邳杨瑛的来处,也未解释物资的来源,甚至频频上卫家与杨瑛吃饭喝酒,这态度已明白不过。 曹肃一生都是要成为大昭忠臣,他们身为弟弟怎么可能去毁了哥哥的名节?而且他们跟丁氏一个想法:当首相不好吗?何必*去当那劳什子的天子?根据杨瑛的说法,家天下迟早要完蛋。 既如此,那还不如早点完蛋,没事惹那骚做什么? 曹邳这下没辙了。 第一回 合,他便感觉到了杨瑛在曹家地位远远高于他,他再想作妖,那也是没法。 而且,通过科举,朝廷揽收了不少人才,这些人都是从书院出来的,即便不是,那也是托了科举之福的寒门子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杨瑛可是他们的老师。 这天下哪有弟子反老师的?这群人在朝堂上有不小的势力,而即便撇去这些人不谈,还有以刘辈为首的保皇派,这股势力也很大,他想当天子,没有杨瑛的支持根本斗不过这些人。 曹邳那是气得牙痒痒。 他实在想不通杨瑛明明是曹家义女,为何要帮着姓刘的?即便她喜欢曹安多一些,可自己也是她带大的,就这么不待见自己? 皇宫内,刘勰流着眼泪道:“多谢先生周旋,朕永生永世不忘先生大恩大德。” 杨瑛叹气,“我能做的便只有这些了。陛下若想保江山永固,便接受君主立宪吧。陛下放心,我不会让曹邳来当这首相的。” 杨瑛跟着曹肃这多年,也算开窍了。若是让曹家人来担任首相,必是不能通过君主立宪,保皇派必是要掀起反击。 所以自己要割让点利益出去,给一点甜头给保皇派,才能将后面的事继续做下去。 刘勰呆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先生,真得别无他法了吗?” “陛下,皇朝更替的原因我已与您说过了。即便您是明君,那能保证您的子孙后代依然是明君吗?权利集中于一人之手必是要出乱子的。现在您只要肯点个头,您刘家子孙起码这五六百年内依然会是天下的君王,江山能得以巩固……至于,五六百年之后……” 杨瑛道:“即便那时的人不再认这套制度,但起码刘家子孙能保住,不会被人屠戮。我看皇叔人品贵重,其手下谋士诸葛靓堪当大任,不若就让皇叔当这第一任首相,以后让诸葛靓接他的位置。 如此稳固两任后,百姓民智也开了,届时可在地方选举代表,以后首相由朝廷内部与地方代表投票选举。至于地方代表,也必须通过选举产生。参选条件是各行各业的杰出份子,能获得百姓口碑的才行。” 其实杨瑛很想拿种花家制度都搬过来。但经过她多年的考察,发现不行。这个时代的老百姓还是要有个天子才安心,所以才转了个弯,让所谓的天子继续存在着。 等过度平稳了,开了民智的民众自然会做选择,把皇权这套彻底扫下历史舞台的。 但这就是后人的事了,她是看不到了。 她能做的便只有这些,将开头的基础打下,以后让后人自行修改。 刘勰震惊了,“你,你说让皇叔当首相?” 刘勰怎么也想不到杨瑛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在他的想法里,杨瑛*即便阻止了曹邳废了他这个天子,但其目的也是想自己当首相。 可他没想到,杨瑛不但不想当首相,居然还将首相的位置推给刘辈?这,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精神啊?! 这样一想,好像接受这事也没这么难,起码自己还能当天子,江山也不会在自己手里断掉,来日见了祖宗还能交代下…… 这样一想,刘勰便点头,“朕应你,还望先生多周旋。” 第二日大朝,刘勰让人读了杨瑛的奏折,而自己也表明态度,表示这样很好,你们商量选首相的事吧。 这态度,真是震惊我妈! 朝臣懵了,曹邳也懵了! 搞君主立宪他们还能理解,可杨瑛居然不是内定自己为首相?或者推曹邳为首相?这到底是什么操作?!看不懂了啊! 曹邳望着杨瑛,心里有些安慰:虽然不让自己当天子,但起码还是想让自己当首相的。 可杨瑛下一句话就将他的安慰给粉碎了,“陛下圣明!臣以为刘皇叔人品贵重,堪当大任。” ???!!! 所有人都瞪大眼,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就连刘辈也是满脸惊讶,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杨瑛推举自己为首相? “君主立宪是比家天下更为先进的制度。至此风云飘荡之际,由刘家皇室子弟担任第一任首相,可安抚天下民心。” 杨瑛道:“且皇叔人品贵重,仁义无双,天下有目共睹。首相之选,能力其次,品德第一,陛下,臣以为皇叔可担此大任。” “姑姑,此言,侄儿不敢苟同。” 曹邳站了出来,“既为首相,当能力为重,人品次之。” “放肆!” 杨瑛呵斥道:“朝堂之上何来姑侄?魏王当唤我一声杨司农或太尉!” “你!” 杨瑛眯眼,神情冷漠地道:“若无德何以为首相?大昭如今各项法令已完善,首相只要按照以前老魏王制定的方案走下去就行了。” 刘辈明白了。 杨瑛这是为了让君主立宪得以施行,保住曹肃身后名做出的让步。只是,推举他为首相?孙册会答应吗?周煜会答应吗?不会的。 最后这首相怕是要落在杨瑛头上。 曹邳气得肺都炸了。 在这朝堂之上,谁不惧曹家势力?而她却公然削自己这个魏王的面子,看来是铁了心要保皇了。 下了朝,曹邳追上杨瑛,冷声道:“姑姑,你可不要借着父亲之名而毁了您与曹家的情分啊。” “邳儿。” 杨瑛唤了他一声,道:“我若不如此,曹家能得以善终吗?” 书里的曹邳虽然当了皇帝,可最后自己的江山却被一个姓司马的臣子窃取,曹家子弟杀的杀,死的死,隐姓埋名的隐姓埋名,这结局难道就是曹邳想要的吗? 她盯着曹邳,冷声道:“你父亲已经去了,你不是你父亲,即便你父亲在世,他亦无法保证能让曹家得以善终。” “所以才要取昭代之!” 曹邳激动地道:“姑姑,你怎么不明白*?走到一步,不是我非要当天子不可,而是……” “够了。” 杨瑛道:“你当了天子不但会将你父亲名声毁于一旦,且天下必然再起混乱。刘孙二人以及诸多诸侯本就不服,你若当天子,这是送了借口给他们反。你父亲辛苦奔波一辈子,早将个人荣辱生死置之度外,他所求不过是天下安康,民富国强。我既不忍心破坏他执着了一辈子的事,亦不想曹杨两家子弟落得个凄惨下场,将这首相推给刘辈,让他们去咬,不是两全其美之策吗?” 曹邳愣在了那,“他们会自己咬起来?” “不错。” 杨瑛道:“刘辈虽有些能力,但还不足服众,其他归降诸侯必是不服。若他们咬起来,这首相必是落不到刘辈头上。” 曹邳深深地被震撼到了! 父亲在世时一直说自己这姑姑是傻姑姑,可听听这话…… 这尼玛是傻?! 这特么一环又一环的,算计到了所有人,真真是将人心都算计进去了啊! “姑姑的意思是?” 他心里的怒气一下就没了,想到杨瑛绕一个大圈还是为了自己谋算,便觉开心了起来。 原来姑姑也不仅仅只疼大哥,也还是疼我的。 杨瑛望着他眉梢间的欢喜,心里微微叹气。 曹邳非嫡出,其能力在一干兄弟中也不出众。 武不如曹章,文不如曹直,聪慧不如曹崇,人格魅力不如曹安…… 被众多出色兄弟包围的他打小就很自卑。但自卑中又隐藏着不服气,总暗暗较劲,拼命想获得别人认可。 可问题是,在这个世上,想通过别人的肯定来肯定自己的人注定是可悲的。他们不得势时可能会压抑自己,可一旦得势,便会无情得很。 极度的自卑会带来极度的膨胀,自己多年的教导终究还是失败了。曹邳没有发现自己的数学天赋是何等惊人,没有发现自己对化学实验是何等痴迷,没有发现,他面对友人病故,高声纵歌的豁达是何等迷人…… 一叶障目。 他困在自己的自卑里,永远都看不见自己的优点。尽管自己多次表明他这些优点是多好,可他依然没看见。 她想起他小时候,围在自己身边,稚嫩的小脸上挂着对化学的好奇,眼底便隐隐有些泪花闪出。 抬起手,轻轻拍了他一下,道:“邳儿,这个首相不要做,不好做的。你且让别人为你开路,等时机到了,再靠自己的本事去争首相。” 笑着的曹邳脸一下就阴沉了。 他撇开杨瑛的手,冷冷道:“姑姑,你到底什么意思?你为何总是偏帮别人?” 杨瑛轻轻摇头,“你还年轻,为什么这么着急呢?罢了,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姑姑!” 曹邳叫道:“你到底为何不喜我?!难道在你心里我永远都比不上大哥吗?!” 杨瑛停下脚步,侧头道:“是的。当你对曹崇出手时,你在我心里便永远比不上你大哥了。曹邳,*人求上进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毫无底线,同胞兄弟亦可下手。你说这样的你,我会让你上位吗?你就没想过,为什么族长是曹若吗?” 第93章 .大结局走过最多的套路是系统的路。…… “你,你在说什么?” 曹邳身子猛地一颤,随即摇头,“不,不可能……不,不是我,不是我……” “呵……” 杨瑛轻笑了下,“你父亲什么都知道,不杀你,只是因为他还活在世上的儿子里,只有你最适合继承王位。曹邳,你总觉世人因你母亲而轻视你,总觉你父亲喜爱其他儿子胜过你。可你却不知,在你大哥去了后,他本来就打算将曹家的将来交给你了。” 杨瑛慢慢回过头,轻声道:“你觉你不优秀,其实在你父亲眼里,你一样是优秀的孩子。” 说罢便是径直朝前而去,只留下了一脸震惊的曹邳。 建安二十六年,经过一年的筹备,天下改制。 被杨瑛推举的刘皇叔因着其他诸侯的反对,最终还是未能当上首相。最后,在几派势力的权衡下,将杨瑛推上了首相的位置。 这一年,杨瑛五十岁。 从一介山外野人走到帝国权利的巅峰,她用了三十一年。 从一介女流步入朝堂走到权利的巅峰,她用了二十四年。 这样一个传奇的人物,坐上首相的位置似乎也是众望所归。 民众举行了盛大的欢庆活动,都是自发组织的。曹邳由此见到了杨瑛在民间的声望是有多么可怕,多么得人心。 这样一个人,他斗不过的。 杨瑛上台后,立刻组织人进行远洋贸易。这两年,又有几条船下水,经过一番磨合后,大昭的海军已可以出海了。 这些年陆续有人从海外过来,她拼出了一张地图。 虽然还不够详尽,但却已告诉了她,这个世界的地理位置大致与后世差不多,可以进行一定规模的海洋地理探索。跨洋的贸易先不管,但这些已知的国家却可以直接从海上进行贸易,如此便能省下许多的开支。 大昭的海船是以明朝福船为蓝本,加上了现代造船理念而成的。无论是居住的舒适度,还是安全性都比原本的福船要高上许多。 而且这些船其实也就是个过度。因为蒸汽机已经在一些机械上使用,而杨瑛组建的科学院正在准备打造蒸汽船。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五六年后,大昭的蒸汽船便可以去探索这个世界了。 因此,现在杨瑛只打算让这些海军试试水,总结经验,为以后的海洋贸易与探索打个基础。在这个前提之前,士兵的生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大昭的邻居有很多,比如不远处就有一个叫作东瀛的国度。虽然从他们使臣的打扮来看,这地方还处于部落时代,但这些人有黄金啊! 东瀛岛上盛产黄金白银,而这些东瀛土著对这些东西的认知还仅仅只停留在“美丽”上,*这样一来,大昭与东瀛贸易的基础就有了。 拿点玻璃蛋子骗黄金这样的事不是很带劲吗? 于是乎,第一年去东瀛贸易的还是国家队,可等第二年过来,船厂的订单就开始激增了! 那些被杨瑛收拾的世家忽然发现,大洋之外有很多财富!而且那里的人还特傻!大昭的土地是没法弄了,那就去外面弄点好了…… 对于这种情况,杨瑛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只要别来国内搞事,破坏新法实行,那便不管。 当然,也不能让这群人太野蛮了。毕竟还是要去做生意的,所以强占强买这个事不行;杀人放火那也是不行,除非受到生命威胁。 毕竟,要是引起当地人反抗,那这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 海上的财富超过了这些世家的想象。大昭已有了蒸汽纺织机,布价十分便宜,而他们从国内淘了这些布去国外卖,转手就能卖几倍甚至十倍的价钱。 至于丝绸瓷器茶叶这些,那就更不用说了。就拉到东瀛,一匹绸布换一百金都算特价! 如此大的利润面前,这些世家也不再端着架子了。纷纷求到杨瑛门上,希望给他们开条子,能让他们的船早点下水。 杨瑛看着满满的订单,那欢喜的!蒸汽船的研究费用就看着了!另外,海贸开一年了,也该提提税收了。 啥?你说不想交税?想死是吧?朝廷没钱拿啥搞基建?拿你们世家子弟下锅填肚子吗? 行!你们居然还有这想法? 杨瑛把这些人的反抗看在眼里,很快就弄出了一个对外贸易的民间份额。一年出多少条船都有定数,想要出海?哪一个出货上税多就给哪一个。 当然,这法子肯定是有弊病的,不能执行,不然会造成巨大贪腐。不过杨瑛也就放放风吓唬吓唬人的嘛! 果然消息一出,那些暗戳戳较着劲不想交税的立刻服软了,纷纷表示,会依法纳税,绝对不给首相大人拖后腿。 暗中观察的曹邳那真是惊掉了自己的眼珠子。 自己这憨姑姑怎么越老越厉害了?对此刘辈表示:憨?!你眼瞎啊!她就从来不憨过!那叫大智若愚啊,你懂不懂?! 大昭的日子越过越红火,而杨瑛也真正做到了天下臣民对她的期待。她上位后,对官场职能进行了改革,对官吏俸禄的发放也做出了相应的改变,对于教育这一块,那更是不计成本的进行投资。 大昭有火器在手,外族根本不敢来侵犯。外在压力小,那内部便能好好的进行提升,教育民生的资源多倾斜一些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杨瑛在任十年,真可谓是兢兢业业,便是刘勰都无话可说。这个家让他来当,他是绝对做不到这么好的。 杨瑛任期一到,便立刻卷包袱走人。当然,走之前没忘了举荐下下任首相人选。她给出的人选也是大家觉得可以的,比如周煜、庞桐、诸葛靓以及曹邳。 曹邳没想到时隔*十年后,杨瑛会再举荐自己,这让他很惊讶。惊讶过后,他忽然就明白了杨瑛的用心良苦。 第一任首相并不好当,因为传统势力还在反扑,自己若为首相,必是扛不住。而唯有她这个声望高到极点的人,杀几个刺头才不会被人非议。 她是将臭名声都拦在了自己身上,将好的名声都留给了他。 想到杨瑛的用心,曹邳哭了。 这十年他一直恼恨杨瑛对自己有偏见,可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即便杨瑛恼恨他做的错事,但终究还是会为他考虑的。 这个首相他一定要争一争! 他已经不是以前的曹邳了!这些年他暗中观察,学到了好多,而且他自己就精通数理化,虽然比不上诸葛靓,但也比绝大多数人强。 他带着礼物去看杨瑛。今年已经六十岁的杨瑛头发已经花白了。当一个帝国的当家人并不是那么好当的。这些年她劳心劳力,比起那些养尊处优的同龄人,她的白发明显多了些。 不过她素来注重锻炼,哪怕上年纪了,也会每天去快走,打打太极拳啥的。所以,身子骨倒硬朗,精神头也十分好。 现在她的工作已交给总理大臣刘辈去做了,虽然名义上还是首相,但其实已经算退休了。 回家这几日,她都在侍弄儿孙,弄弄花草啥的。因此听到曹邳提着礼物来看她,便有些不高兴地道:“十年都不登门,现在来登门做什么?把他叉出去!天子的子女成年后为自谋生路还得来问问我的意见!他一个魏王罢了,架子这么大?现在才想起我来了?去,把我的话告诉他,让他滚,别来!!” 红豆擦擦头上冒出来的汗,心说这姑娘该不会是因为要退休了,所以脾气才变这么大吧?这几日就没放一个人进来,都被叉出去了。 现在连侄儿来都不许进门,这也…… 不过转念一想,这该死的曹邳十年都没登门,叉他出去也正常! 曹邳一脸懵逼的望着红豆,有些不确定地道:“姑姑不想见我?” “不想见,快回去吧!” 红豆道:“姑娘说了,天子的孩子成年后为自谋生路,都知到她这儿取经。可你倒好,不过一个魏王罢了,居然都不登门……” “可,可我不是来了吗?” “姑娘说了,让你滚,以后别来了!” 红豆说完便是让人关上了大门,留下一脸懵的曹邳。 曹邳呆立于卫家门前久久,忽然笑了,弯腰躬身对着大门作揖,喊道:“姑姑恩义,邳此生难忘!此前是侄儿狭隘,不知姑姑苦心,待此间事了,再来看姑姑!” 第二日,曹邳上朝,自请去王位,理由也说得很强大:这魏王是父亲那儿继承来的,也是昔年天子封的。但这些都属于旧时代的东西,他曹邳无德无能不假,但也知新法的好处。所以,这魏王不能再当了,可不能再继续当米虫,不然无颜见父亲。 好嘛! 他这招一出*手,立刻获得了民间以及各代表的好评,一下子就成了热门候选人了。不过一旁的诸葛靓和周煜却并不着急。 因为曹邳比他们小太多岁,资历还太浅,想当首相,那是不可能的。别说他,就是他们两个也不行。其实杨瑛举荐他们,并非是想让他们当这一届首相,而是觉得他们可以成为下任首相的接班人或者总理大臣啥的。 至于这届她想让谁当?恐怕应该是孙册或者刘辈。这两人资历够,也足够沉稳,作为接替者其实是很合适的。 所以杨瑛的心思你别猜,猜半天只可能是自己头脑发热,她真正的目的是很难让人看清楚的。 因此,周煜和诸葛靓也不得不感叹曹肃的强大。毕竟,就听旁人的叙述,杨瑛以前还真挺憨厚的。 她现在将曹肃御下的本事学了个七八成便如此厉害,可见曹肃本人到底是有多可怕了。 虽然现在实行的是内部投票机制,但是大昭可不是搞什么皿煮那套的。说白了,君主立宪也是假的,只是个让皇权渐渐消失在世人心中的工具罢了。 天下人还觉得皇帝,那刘家人便依然能享受国民的供奉。所以,君主立宪也只是幌子而已。其实大昭现在内部真正实行的是类似种花家的制度。就算你想投票,你首先也得是各行各业的精英代表,不然没资格投票。 不仅如此,所有有资格参选的候选人还得有前任首相或总理大臣的举荐,而且必须是科举出身,还得有基层工作的履历表。 别看诸葛靓、庞桐现在风光,但其实他们在通过科举后,都曾去基层干过。每一个科举过的人第一件事不是去上任,而是去乡下与农民同吃同住三月后,再与工人同吃同住三月后,写出合格的观察论文后,才能上岗。 这套科举进士下基层的规矩是卫萱提议的。她通过多年的观察发现,光是教育还没用,要想朝廷跟百姓走得近,那官吏就必须亲民,就必须用心去体验百姓生活的艰辛。 所以,她便上奏,提议新科进士都必须去体验生活,写出合格的论文后才算科举结束,可为朝廷试用官吏。 所谓试用官吏就是有工资没福利的那种。大昭在杨瑛的主持下,实行了高|薪|养|廉,同时还有诸多福利。当然,高薪制度下的监管也是相当厉害,对贪腐的打击很是厉害。 为了成为试用官吏,进士们对这六个月的体验那都是相当认真,不光做到了学以致用,还真就跟农民工人打成了一片。 不打成一片没办法啊。说是论文,其实没指望新进菜鸟们能有多大想法,主要还是看他们对社会的观察够不够。 这就意味着,你必须深入民众才能写出这些东西了。你得跟他们做朋友,得深入去了解他们的不易,他们的艰难,他们的喜怒哀乐…… 这试炼办法十分有效。在很大程度上便将一批不适*合为官的人给涮掉了,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队伍的纯洁性。 好不容易熬成试用官吏,还得再下基层。一般是放到镇子上去为一镇镇长,考核时间为三年。 别看镇长官小,可要管的事太多了。因为大昭许多产业都是放在乡镇上,成为一个镇长,你不光要懂种地,还要懂一些机械制造业的知识。除此之外,还得抓经济,因此能不能成为正式官吏,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看经济,民生指标。 而这些试用官吏只能拿基本工资,朝廷其他的福利是享受不到的。若是三年镇长当下来,得个差评,那就不能当官了,只能退居工厂去当管事。 这一招就厉害了。大昭人都迷信当官,科举又是如此艰难,好不容易考过去,你说不能让我当官?只能去工厂当管事?那我十年寒窗苦读为了什么啊?! 因此这些新进的进士上岗后都是兢兢业业的,生怕被淘汰。而经过这样的锻炼后,也导致这些留下来的官员特别务实。 诸葛靓等人虽是厉害,但资历还是不够看,不能服众。因此,还需要老一辈的人再过度下。杨瑛举荐他们几个,根本就没指望他们能杀出重围,挺多算是给下任首相提个醒,好好栽培。 最后的结果让曹邳失望了。 居然是刘辈当上了首相,孙册为总理大臣。不过他很快就振作了起来。因为报纸上到处在宣扬他的高尚。 让出世袭的王位,一切富贵靠自己去拼搏,这不是对新法最好的诠释吗? 名望也是一种资历,他还年轻,下一次再努力好了。 看到曹邳能定下心来做事,从自己阴暗的世界走出来,杨瑛也略感到一些安慰,只是对于曹邳的态度依然冷淡。 曹崇的死与他有关,所以注定了他们这对姑侄是不可能亲近了。 三个月后,杨瑛正式卸任,刘辈正式上任。 曹杨的时代正在结束,而这个世上的人都不会忘记,正是这两个人结束了乱世,带来了繁荣。 而就是在杨瑛卸任一天,系统提示她任务完成的声音响起。 杨瑛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刚来时是很想回去的,但现在,她在这里有家有业,有丈夫儿女,所以对父母的那份思念与渴望好像也变淡了。 现在系统提示她,只要她想回去便立刻能回去;但要是不想的话,也可以留在在这里到寿终正寝为之。等人死后,她依然会回到原来世界的节点,不会对生活有任何影响。 杨瑛听着系统的话便是笑了,“你果然是个狗系统!” 笑骂了一句后,便喃喃道:“怎么可能没影响呢?我在这个世界经历了这么多,人也步入了老年,即便回到那世界外貌还是没变化,可我的心态已跟年轻人不一样了啊……” 轻轻摇头,“暂时不回去了,等我哪天死了,再回去吧。” “好的宿主。为了奖励您辛苦的工作,系统打算对你开放商店功能,并奖*励五百万货币,以后你可以随意地买买买了。” “果然是狗系统。” 杨瑛不但没开心,反而骂了起来,“五百万能随意买买买吗?啊?五百万总有花完的时候。要是来个天灾啥的,我买点粮就没了。狗系统就是狗系统……” “宿主不要生气。每天的骑行奖励还是有的,这五百万是额外奖励,属于您私人的账户。五百万虽然有花完的时候,但是对于个人来说也够用了。毕竟我们商店的东西非常便宜。而且,如果真出现那样的情况,我们可以视情况对您进行援助。 总之谢谢你这多年的辛勤劳作,为大昭带来了和平与繁荣。从现在开始,本系统将不再干涉物品奖励,每天物品奖励都以固定方式进行。周一为食品,周二为纺织物,周三是文化用品,周四是工业用品,周五为医用品……” “不错,坑了我几十年,总算是良心发现了。” 杨瑛这才略满意地道:“我要是还能再活个二十年,那大昭还能安稳些。” “宿主的身体经过系统改造,活到个九十多岁没问题的!好了,宿主,请好好享受任务成果吧,我们有缘再见!” 杨瑛打开商店,看了看里面的东西,还真觉有些意外。 这真是什么都有啊! 只是她好像也没啥购买欲望。讲真,活到她这份上,她啥好东西没见过?好吃的没吃过?系统这些年奖励的现代物资也不少,所以看了一圈下来,除了那些书籍能吸引到她外,其他都没啥吸引力。 于是,在获得系统商店权限后,杨瑛买了一堆书。然后就像个老年宅一样,天天在家看书。 养花,看书,每年跟着卫俊一起出去旅游下,杨瑛的退休生活过得安逸又精彩。 而她对权利的不贪恋也成为了美谈。一国之首相,说放下就放下,这气度放到哪里都得服。 日子一天天过,大昭也是越来越兴盛,只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分别也越来越多。杨瑛送走了一个个朋友,甚至是敌人,等她再回首时,发现女儿头上都有了白发,而卫俊早已离她先一步而去。 长寿是有代价的。 她见证着时代的起落,也见证着亲友的离去,最后只剩下自己孤单单一人。 卫俊的去世对她打击很大。少年夫妻老来伴,她二十五岁时嫁给卫俊,今年八十二,整整陪伴自己57年的老伴走了,怎能不难过?她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是:卫俊八十三岁走,在这年代很高寿了。 活到后来,杨瑛都快成了神话了。 这人咋还没死呢?该有99了吧? 女儿都是耄耋老人了,曾孙都生孩子了,这咋还活着呢? 这能活到一百岁不? 也不知哪天夜里,卫家传来了哭嚎声,第二日就有消息传出,杨瑛死了。 大家一时间有些恍惚。 那个传说中的人居然才死? 这,这都多少岁了? 活了102岁的杨瑛这天晚上吃了个鸡腿,然后一*觉睡下去后便再也没醒来。这死法,让许多人都觉得安慰。 果然是神仙转世来着的,这死法,有福气啊! 而杨瑛却是只觉眼前一黑,再醒来时,她正坐在地上,自行车还压在她腿上,而面前有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人正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你没事吧?是低血糖吗?怎么骑着骑着就自己倒下了?我是医生……” “卫俊?” 杨瑛瞪大眼,“你,你怎么变年轻了?” “卫俊?那是谁?” 男人笑了起来,随即见到杨瑛腿边的医疗箱,有些诧异地道:“你也是医生?哦,我叫魏明轩,是二院的神经外科医生……” 杨瑛脑子嗡嗡的。 她站了起来,四下望了望,发现自己真得回来了,便有些纳闷地琢磨:“真回来了……但这个人为啥跟卫俊长得一模一样?连声音都很像?还正好落在我眼前?这都是什么神展开?” “叮!” 久违的电子音又在耳边想起,“为了奖励宿主的辛苦,所以我们特意给你开了个小剧本。题目就叫《腹黑女医爱上我后变成了追夫火葬场》,请宿主加油完成任务。” 杨瑛呆了好久,而面前的男人晃着手道:“你真得没事吗?” “狗,狗,狗……” “狗?” 震怒的声音忽然爆发开来,“狗系统!我跟你没完!嗳,嗳,那个男医生,那个帅哥,别走啊……” “喂,110吗?这里有个女人疑似精神分裂……对,我是医生,就是神经外科医生。患者疑似有幻觉幻听,嘴里不停喊‘系统,你坑我,我跟你没完’等诸如此类的语言……对,请你们快来,我会想法制止住她的……” “我不是神经病啊!” 杨瑛仰天长啸的声音传出老远。几个警察用束缚带将她捆住,嘴里还喊道:“小心点,别伤到她了。冷静,小姐,请你冷静,我们不会伤害你……” “我真不是神经病。” 杨瑛也知道自己刚刚反应太大了,连忙背了一连串医学名词,“我就是低血糖,摔了下,有点懵。误会,误会,真不是神经病……” 但是没卵用,杨瑛还是被抓去控制了起来。 等她解释清楚,都两小时过去了。主任同事都给她做了证明,但主任那脸已经黑到不能再看了。 杨瑛真是欲哭无泪。 这狗系统不捉弄她就不舒服斯基。还给安排了个什么鸟剧本……就算顶着卫俊的脸那也不是卫俊!更别提这个狗男人还害自己去喝茶!这事没完。 缓过来的杨瑛很快就拿出了102岁老人的气势,在大主任怀疑的目光中,果断的将魏明轩给卖了。 然后她又跟精神科的同事搞了下联谊,成功挑起了他们心中暗藏的仇恨。 那啥……有点身份地位就算是治精神病也是去神经外科内科啥的,而精神科的医生进医院基本就是到了天花板,吃什么药,用什么手段几乎都是固定没变化的……而看着原本应该*进精神科的患者却去了神经外科,这心酸,谁能懂啊? 杨瑛表示她懂啊!哭啼啼的将魏明轩的判断给说了一遍,精神科的大主任那个愤怒。 “这是胡来,瞎搞!果然,不是精神科的就是不行!” “说得对啊!” 杨瑛暗自鼓掌,心里阴测测地笑:让你坑我,小子,你给我等着! 系统:宿主,你这样搞真得会火葬场啊! 杨瑛:哈,我102岁的老人会怕个小毛孩?你给我等着,狗系统!我一定不会让你称心的!我要整死他!哈哈哈哈哈! 一年后,杨瑛泪眼汪汪地望着魏明轩,哀哀道:“我不知道系统也把你送来了,还封了你的记忆……现在我知道你是卫俊了,原谅我好不好?” 卫俊冷笑,“所以我要是不恢复记忆,你就打算一直针对我?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对着一个跟自己丈夫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怎能下得去手?还有102岁的老人了,在别人饭盒里放蟑螂是什么操作?” 杨瑛回答不上来,久久后猛一捶地,哭道:“狗系统,我跟你没完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