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我靠美食系统力挽狂澜 作者:踏上雪山 本文文案: 沈玉骄穿书了,穿成原书中的炮灰女配 原书里的她,几番争宠失败以后,被下一纸休书逐出王府,最后惨死他乡。 沈玉骄沉默了。为了改写自己的悲惨结局,她继承了娘家的废弃茶楼,打算开创一番自己的事业! 脑海中还出现一个“up主美食系统”,视频分类丰富,样品齐全,煎炸小吃,家常美菜,海鲜烹饪,中餐硬菜,西餐甜点样样俱全! 于是,众人发现,繁华街上,立起一家沈氏酒楼,大厨人美心善,还有一手绝佳的厨艺! 她家的奶黄流包好吃到让高傲的当朝公主跺jiojio! 她家的麻婆豆腐馋得让冷脸太后流眼泪! 她家的东坡肉入口即化,唇齿生香! 她还在研究新式…… 期待!但是请认准沈氏酒楼标准包装,底部一定会刻着奇怪的文字: 创意出自Pilipili up主×××。 —— 傅晋弘作为当今圣上最为器重的四皇子,在外人面前冷静自持,温润如玉,但只有亲近他的人才知道,他有个致命的弱点。 那就是热爱美食。 傅晋弘立志吃遍天下所有美味,直到他发现了一家酒楼。 酒楼中的每一道菜都是他从没尝过的滋味。 于是,众人便看见尊贵的四皇子日夜守在酒楼门口,只为等到一口美味。 终于,傅晋弘忍不住了。 正当他彻查酒楼幕后的主厨到底是谁时,就看见那个被自己孤立的王妃捧着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钻进了厨房。 片刻后,厨房飘来了阵阵香气。 傅晋弘在对方走后偷偷溜进厨房,这才在碗底看到那专属于酒楼的奇特字样。 傅晋弘沉默了。 合着把他拒之门外的就是自己的皇妃?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美食 打脸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玉骄,傅晋弘 ┃ 配角:沈玉秀,酒楼其他朋友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腹黑傲娇×乐观自立 立意:好好吃饭,好好生活 第1章 “看这点,别让那泼妇死了。” “死不了。” 泼妇?谁?是说她吗?沈玉骄艰难地睁开眼睛,面对面前古色古香的家居,满脸迷茫。 门紧闭着,刻薄的对话通过薄薄的门纸传进沈玉骄的耳朵里。 又是一声机器人的声音。 【系统:恭喜你,沈玉娇,美食翻车哒灭系统绑定成功。】“夫人,您醒了。”旁边坐着一个小丫鬟,脸红肿着,满脸焦急,眼底还有劫后余生的喜悦,轻轻地扶着沈玉骄坐起来。 “担心死我了,夫人,您昏了一夜,门口又不许我出去请太医。”丫鬟帮沈玉骄顺了一口气,“还好夫人醒过来了。” 沈玉骄感到一阵饥肠辘辘,她锤锤脑袋,以为刚刚的机器人声音是幻听,霎那间,无数思绪像飞扬的纸片般涌进她的脑海里。她震惊地看着身边的小丫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穿越了。 她看过这本小说,当初还吐槽炮灰女配和自己同名同姓来着。炮灰女配也叫沈玉骄,是丞相府家的嫡女,身份尊贵,无与伦比。 然而她却喜欢四王爷,使尽了手段好不容易嫁进了四王府的门,却发现日子没有想象中的美好。 即使几番使出争宠的手段,四王爷根本不会瞧她一眼,冷淡如无物,她始终只是四王爷追逐权势路上的棋子。四王爷登基之日,便是她被下令流放千里之时。最后落得个惨死他乡的下场。 沈玉骄叹了一口气,头痛地捂住眉角。肚子又传来一阵声响。 丫鬟立马说:“夫人,你饿了?我去吩咐人给您布膳。” 沈玉骄点点头,笑着说:“谢谢。” 丫鬟一脸无措,一向冷静的她显得有些受宠若惊,她也点点头,福了一身,打开门出去了。 沈玉骄凝视着她的背影,庆幸还好有她,不至于孤立无援,群狼环伺。沈玉骄是看过全本小说的,她身边有个丫鬟,名唤金荷,从小陪着自己一起长大,也算陪嫁丫鬟,性格沉静谨慎,忠心耿耿,最后流放千里的时候,炮灰女配的身边只有这个丫鬟。 金荷很快便回来,手里拎着一个深红色的食盒。 饿了许久的沈玉骄坐到食盒前,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食盒,满眼期待。 金荷笑了一下,拎起食盒的环扣,食盒便被轻易地打开,她的笑意瞬间凝固,望着沈玉骄,神色慌张焦急。 “夫人,对…对不起。” 如果不是知道金荷忠心耿耿,沈玉骄简直以为她被狠狠针对了。食盒里只有一个碗,里面盛着稀稀落落的冷饭,还有一个碟子,上面各种菜交杂在一起,菜汁乱飞,碟子边是滴落的菜叶子,看起来很邋遢。 沈玉骄摇摇头,她已经太饿了,将饭菜拿出来,将挂在碟子边缘的菜挑去,打算将就着吃点。 但是她很快发现,真的将就不了。饭根本就是生的,像粗粝的沙石,卡着嗓子眼儿疼,因为各种菜都浇在一起,甜不甜,咸不咸,又冷了,狗都不稀罕吃。 沈玉骄放下筷子,推开饭菜,叹一口气,说:“别吃了金荷。” 金荷马上放下了筷子,惶恐地跪在地上。 “我马上再去给夫人做。” “快起来,别动不动跪我。”沈玉骄扶着金荷的手臂想让她快起来。 金荷却疼得“嘶”了一声。 沈玉骄立马缩回手,担忧地问:“怎么了?你手臂上也有伤?” 金荷执拗地摇摇头,捂着袖子不肯给沈玉骄掀起来。 沈玉骄急了,强硬地抓住金荷的肩膀,将她的袖子扯起来:“让我看看。” 大片伤痕累累的手臂肌肤展露在眼前,触目惊心,红红的鞭痕像毒蛇一样啃食着沈玉骄的心。 金荷垂下眼,慢慢地放下袖子。 “夫人别担心,我没事的。” 沈玉骄大概明白了这是为什么。原书女配因为争宠,对原书女主恶语相向,失礼到太后面前,被四王爷下令禁足五日,在房内反省。 她落难了,丫鬟当然也不好过,王府里的丫鬟是有食物链的。她的主子是个恶名远扬,备受冷落的王妃,身为婢女的她自然也要遭殃,常常被嬷嬷拧着胳膊恶狠狠地被教训。这次,脸还被扇肿了,还无处说。 原书女配心里心心念念只有四王爷,根本不会把金荷这样的婢女放在心上,沈玉骄感到一阵难受,她摸摸金荷的头,低声说:“我再也不让你受这种罪了。” 金荷摇摇头,捂着手臂,声音颤抖:“夫人别这样说,奴婢是心甘情愿的。” “走吧,我跟你一起去厨房。”她得看着金荷,嬷嬷总不敢当着她的面教训她的丫鬟。 金荷拎起食盒,跟随沈玉骄的步子。没想到,刚出院门,就被两个身着黑色护卫服,腰间挂着佩剑的护卫拦住。 “王爷有令,夫人要禁足五日。” “胆大包天!”金荷一声喝令,“今日已经是第六日!还敢拦着我们夫人。” 两个护卫还想蒙混过关,拦着沈玉骄这个泼妇不让她出去撒野,互相对视一眼,依旧不打算放行,像两座沉默的大山一般。 金荷厉声道:“让开!” “王爷有令,夫人要禁足五日。” 金荷还想说话,沈玉骄皱皱眉,一把按住她,使了个眼神,意思是不要着急。 看过全书的沈玉骄知道,她在王府里毫无倚仗,不存在权威,所以王府里的下人一点不会把她放在眼里,就算再怎么对峙也没用,不过是以卵击石。 沈玉骄施施然一笑,素手轻抬:“金荷,扶住我。” 金荷低眉敛目,轻轻抬手,搭着王妃的手。 沈玉骄侧头对着金荷耳语,虽然是耳语,声音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两名护卫的耳朵里。 “这几天有些头晕,想吐,还总嫌弃厨房的酸菜鱼不够味…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总归是不舒服,麻烦你多照看我一些。” “奴婢应该的。”金荷轻声道。 护卫无情地说:“王妃既然不舒服,更应该回去休息。” 金荷瞪了一眼她们。 沈玉骄不慌不忙,抬眼环顾四周,东厢的院子以半高的围墙包围起来,围墙边上种满了月季,粉嫩铺了满墙。 她微微笑道:“但我偏要出去。”说着,搭着金荷往围墙边走,脸上的笑容越发云淡风轻,眯起眼睛打量围墙的高度,跃跃欲试。 两名护卫又是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名站在原地不动,另外一名追上去,有些紧张地站在沈玉骄身后:“王妃,您要做什么。” “爬墙出去,你不是不让我出去么。” 金荷在旁边煽风点火:“王妃,您小心点,要不奴婢先爬过去,做个垫背,要死也是奴婢先去了。” 这一番话更让护卫头冒青筋,他讪讪地笑着,想劝王妃:“王妃,您想出去,自然是可以随时可以出去的,不必翻墙,不必翻墙…” “噢?”沈玉骄一眼回眸,挑着眼尾,仿佛是在不屑。 “这边请…这边请…” 沈玉骄才冷哼一声,挽着金荷,大大方方地从东厢正门走出去。 王妃和金荷走后,稍微高一点,年轻一点的护卫疑惑:“师父,您为什么让了?” “呸!你这榆木脑袋!没听见么!”稍微老成的护卫锤了一脑袋对方,“她分明是暗示自己有了身孕,管她是真是假,要是假的,她出去撒野我们便说她今日的说辞好了,王爷总也不可能把气撒到我们身上,要是真的,她真有个什么好歹,你我就等死吧。” “噢…”护卫若有所思。 “她这是捏死我们。从前泼妇从不这样,只会撒泼打野来着。” “谁知道她换了什么路数,总之打起十二分精神,防止她鼓着什么坏水就是。谢师傅教诲!” “少拍马屁,去禀报王爷,另请太医,那泼妇要是真怀了呢…” 饿着肚子,沈玉骄情绪更有些不好了,她有些苦涩地想,自己拿的这是什么剧本,连出个门都要装疯卖傻,简直寸步难行,举步维艰。 要是太医来了,她也不怕,又没明着说自己怎么了,会错意权当是两个护卫莽撞。 不过,终归是出门了。 她们只能使用东厢房里的小厨房,看起来冷锅冷灶的。金荷放下食盒,对沈玉骄说:“夫人,您稍微等一会,我马上就好。” 可是金荷情况看起来很不妙,她的手臂可能伤得太严重,拿菜刀的手都在颤抖,好几次都拿不稳,差点摔在地上。可是她没有说话,一直紧紧地抿着唇,专心致志地切着手里的肉。 沈玉骄心痛极了,她拉住金荷:“我来吧。” 金荷哪里肯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做这个,她躲着沈玉骄。 “小姐,我行的…”情急之下,更是连沈玉骄出嫁前的称呼都喊了出来。 “我来。”沈玉骄故意沉下脸。 她本身便长了一幅好面孔,不同于原书女主的清纯,沈玉骄的五官明艳大气,笑起来的时候妩媚动人,沉下脸时又显得冷艳高贵。 金荷被她吓住,听话地放下了菜刀,退到一边,恭敬道:“夫人。” 沈玉骄这才满意,拎起菜刀,开始对付案板上的肉。但是她好像有点高估自己了,穿书前她也完全没有做菜经验,只会用电饭煲煮饭,至于菜刀,摸都没摸过。 没想到这么难。 案板上的肉像一块放了千年的化石,无论刀怎么磨也切不断。沈玉骄皱着眉,有点着急了。一刀狠狠地劈下去,肉直接整块飞起来,“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金荷:“……” “夫人……还是……” “没事,再给我点时间,马上就顺手了。” 结果这句话好像成了flag,猪肉四处飞,掉到地上,摔进水池里,还打碎两个碗,撞翻菜篮子,沈玉骄急了,直接用手把猪肉一盖住,举起刀就要往下劈。 电光火石间,沈玉骄心里咯噔一下,削铁如泥的菜刀好像就要落到手指上,一瞬间,她甚至能形象到手指血流如注的惨状。 没想到,菜刀被莫名的力量狠狠甩开,铁器掉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呱唧一声。接着,沈玉骄脑海中响起了电子机器人的声音。 【系统:请注意,刀要顺着肉的纹理切。】沈玉骄吓得一抖,环顾四周。 “夫人,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金荷表情有些疑惑,她再侧着耳朵确认,还是没听见什么声音,她只好摇摇头,意思是没有听见。 “没有…吗?” “没有啊。”金荷一头雾水。 【系统:别看了,只有你能听见我的声音。】沈玉骄:什么东西…… 【系统:欢迎你登录我们的美食翻车哒咩系统!请继续做菜,我会成为你最得力的美食助手,一步步指导你做菜!】沈玉骄双手抱住脑袋,前后晃了晃,再用手敲敲。 金荷:“夫人,别生气…” 【系统:别晃了,你饿了不是么?先填饱肚子再说。比如说你手底下的这块肉,不是什么好肉,已经冰冻了许久。看,要顺着他的纹理切,就会很轻易地切开。】沈玉骄将信将疑,接过金荷递过来的菜刀,照做,发现这个什么美食翻车哒灭系统说的很对,原本硬如化石的猪肉现在变得像橡皮泥一样容易切开。 沈玉骄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道:是真的!神奇! 【系统:你饿了许久,不适宜做大鱼大肉,你暂时也没有这个水平,还是简单地做一碗猪肉粥好了。】沈玉骄点点头,把切好的猪肉放到碟子里。 【系统:我不仅会指导你做菜,还会给你原本的食材增加属性……比如说这块便宜猪肉,我会点一下它,让他变成皇家特供级别的猪肉。但是你的等级太低了,这个功能使用次数很有限。】沈玉骄依照系统的指引,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砂锅,在灶上热好锅,然后将冷饭放进去,加水,变成粥,砂锅咕咚咕咚地煮着,粥冒着幸福的泡泡。 等到粥差不多煮好了,她再将切好的猪肉一片片放进咕噜咕噜的粥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玉骄觉得,原本干硬冷柴的猪肉捏在手里,变得色泽鲜艳而柔软。 这可能就是系统所说的给食材增加属性。 【系统:加盐。】沈玉骄的手伸向一个白色的小罐。 【系统:不,那是糖!】沈玉骄:“……” 猪肉很快便褪去粉红,渐渐地卷起来,空气中飘荡着肉类特有的荤香味。粥快好了,根据系统的指引,沈玉骄还切了几片葱扔进粥里,搅拌几下,葱香味便顺着乳白色的烟钻进人的鼻子里。 【系统:火候刚好,熄火。】沈玉骄便拿一个勺子,打算将粥盛出来。 【系统:那个碗装过猪肉,是生的,你要烫一下。真是一点常识也没有…】沈玉骄“噢”了一声,在心里默默地说,我会很努力逆袭的。 金荷拦住她:“夫人,这些碗可以直接用。” 沈玉骄一人盛了一碗粥,放进食盒里,打算拎回房间吃。 她满脑子都是吃饭,所以没看到金荷震惊的眼神。 金荷满脸不敢置信,她一直陪在小姐身边,从来不知道自己家小姐什么时候会做饭了。刚刚的选锅,放粥,落肉,切葱,对于火候的掌控时机简直炉火纯青,行云流水,仿佛有什么人在指导着小姐一样。 然而小姐不仅仅动作流畅,成品也是令人惊艳叫绝。金荷进了厨房十几年,从来不知道一碗简单的猪肉粥可以这么香,这么好吃。 轻轻拨动粥,散落的葱花点缀其中,煮得正是合适,米粒晶莹剔透,软稠温热,一口粥夹杂着猪肉片送入口中,砂锅的热气裹挟着葱花的滋味,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太好吃了!”金荷简直想流泪。 “好吃就行。”沈玉骄笑得有些腼腆。其实她一直有一个大厨的梦想,家里便是开酒店的。但是她的爸爸妈妈却完全不准她靠近厨房。大厨梦便空落了二十多年,只能在pilipili看看美食视频这样。 如今有人能认同她的做菜,她又震惊又高兴,梦想得到满足的喜悦让她的笑容愈发灿烂。 沈玉骄舔舔嘴唇:“你喜欢吃,我再给你做!” “奴婢不敢!”金荷惶恐道。 —— 东厢小厨房。 一群丫鬟在厨房里走着,刮着砂锅里未滴尽的猪肉粥,还有别院的丫鬟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让开!我先来的……” “你们也闻到了!好香!” “就是,到底是谁在做饭,馋死我了。” “是错觉么……好像是东厢泼妇……” “不可能!这么香!泼妇可能连糖和盐都分不清……怎么可能!” --------------------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文《痴情受摘下结婚戒指以后》,都耽狗血追妻火葬场文,感兴趣哒可以收藏一下~文案:前风流薄情后吃醋狂魔忠犬偏执攻×温和坚强忠诚执着痴情受傅司年×许落嘉所有人都说,许落嘉嫁给傅司年是有利可图图傅司年那张混血感十足,深邃立体的电影脸图傅司年挺拔的身材,还有一双又长又直的腿图傅司年要从傅影帝变成傅总裁,手握顶级资源无数,当之无愧的娱乐圈大佬许落嘉笑:难道我就不能单纯图他这个人么? 自从十七岁那件事以后,傅司年一闪耀,许落嘉便亮了整个宇宙,成为他西装裤下忠实的信徒然而,单方面虔诚的苦行徒日子并不好过许落嘉在新婚纪念日做了满桌菜,可惜没有人回来三天两头就可以在娱乐桃色板块看见傅司年,而男主角或者女主角每次都是不同的人声带受损,求家属傅司年陪他去医院做手术,然而从头到尾不见人踪,醒来只有满室清冷许落嘉彻底绝望,又笑:他的神,好像不需要他。 摘下婚戒,签下离婚协议书,就到此为止吧—— 傅司年,游戏人间,轻慢风流,冷淡薄情手指上的婚戒对他来说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装饰物不像许落嘉,素白的婚戒像死死地焊在手指上,上节目赶通告做采访,无论什么造型都不肯摘下婚戒一秒钟然而有一天,傅司年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许落嘉的手指上熟悉的指环不见踪影,上面光秃秃的,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傅司年心腔猛振,瞳孔骤缩,目光甚至有些发狠。 他冷冷问:你戒指呢。 更令他绝望的是,许落嘉笑了一下,递上一份文件他低头一看——离婚协议书。 1.会涉及娱乐圈,离婚综艺,全部无原型2.狗血追妻火葬场文,虐攻不会手软哒,前面虐受的时候可以轻点骂qaq3.HE,不会换攻,1V1,cp是傅司年×许落嘉 第2章 一群小丫鬟被早上的猪肉片粥馋的不行,狠了心,非得守在这一向寂寥安静的东厢小厨房里,揪出到底是谁在做饭。 所以,当她们看着王妃领着金荷走进厨房的时候,眼珠子都要瞪掉了。 那个疯疯癫癫,盛气凌人的泼妇好像换了个人,她让金荷到一边坐着,然后自己素手卷起长袖,将垂落的发丝挽起来,洗手做羹汤。 那泼妇看起来好像真的有两把刷子,只见她蹲下,从菜篮子里拎出一条处理好的鲈鱼。左右掂量着拍了两下,放上案板,在众多的刀具里,长指轻点,握起一把薄片而锐利的菜刀,那是专门用来处理鱼肉的。 鱼肉已经拜托鱼贩子去鳞剃牙,只需要直接改刀去骨即可。王妃一直手捏住鲈鱼,另一只手握着菜刀,在鱼肉上轻划两刀,森白的鱼骨便脱落。即使是王府里经验丰富的厨子,见此刀工也要暗自心惊。 王妃将鱼骨头放在一个大盘子,吩咐金荷。 “金荷,鱼骨头留着,我们煲汤。” 然后她扭头,专心致志地继续处理手里的鱼肉。背几刀,鱼肉便微微张开,那是为了方便酱汁浸透鱼肉。然后开锅热气,热腾腾的烟从灶上卷起来,王妃在锅里搁了一个架子,然后将盛着鱼肉的瓷盆定在架上,盖上盖子,开始蒸鱼。 那头的手也没听,王妃随手取了葱,斜着刀切葱丝,这样有利于断韧。但是王妃的刀工有些生疏,每下一刀都有些犹豫。 终于有些像那个泼妇了,剔骨下刀处可以当作是她的天赋。如果王妃忽然之间拥有一手娴熟流畅的刀工,那么她们要怀疑王妃是不是被掉包了。 切好葱丝以后,晾在案板上。王妃另外开一个炉灶,下热油,将锅烧得滚热,空气里闪烁着油花的滋滋声,香油的味道被蓬勃的柴火激发得淋漓尽致。大家都开始有些迫不及待。 “让开,让开,你看好久了。” “我刚看,你走开。” “说什么胡话呢…” 两个平时最要好的丫鬟开始吵起来。最后是年长的大丫鬟将她们扯开,“后边去!” 两个丫鬟敢怒不敢言,互相瞪了一眼,而后愤愤地扭头,冷哼一声。 厨房的窗子很小,又矮,只能艰难的挤在一起才能看得见王妃。丫鬟们推搡的声音像小老鼠啃玉米一样,细细簌簌的。 “好香啊……只是下了热油就这么香……”小丫鬟咽下口水。 那头,王妃抓一把香菜,用水冲洗以后,直接洒进锅里,煮了一会,将香菜的每一缕滋味都挤干煮透以后,才下酱油,加糖,胡椒粉。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最后再淋上老抽上色。酱汁和香菜的滋味互相交融着,刺激得人的鼻子不住耸动。 那头的鱼整得差不多了,王妃开盖,一瞬间,鱼的清香疯狂弥漫在空气中,所有丫鬟都抓紧了拳头,贪婪地呼吸着。 她们看见王妃也满意地笑笑,将蒸好的鲈鱼取出来,然后微微吃力,拎起大锅,将锅里调整好的酱汁顺着鱼的边缘浇下去。 可惜看不见这道菜是什么样子的。 那头金荷那个小丫头的鱼汤还没煮好,她说:“夫人,您先回房吧,奴婢煮好鱼汤便一并送回房。” “好,我回去摆桌子。” “夫人放着,奴婢做就好…” 沈玉骄已经走出厨房门外,一群小丫头赶紧躲起来。 “走走走……别被那泼妇看见了……” 她们躲在榕树地下,等王妃都走远了,才冲进厨房里。 现在,厨房里只有金荷一个人。 在原书里,四王爷一向不理后院的事情,只关心他的朝堂和生意,只要不影响这两样事情,他大概率是不管的。王妃沈玉骄一心扑在四王爷身上,不会使手段,也没有夫君和娘家倚仗,更管不住人。 所以后院的风气很乱,金荷便是经常遭殃的那一个。 一个又胖又黑的丫鬟上来便照着金荷的胳膊拧,脸上的肉都堆成一叠:“金荷妹妹,吃什么呢?这么香,也不叫姐姐。” 金荷眉眼不动,也不还手,一昧地往后躲,可是紧紧抿着的嘴唇暴露了她的疼痛。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柴,柴火断裂的声音让她一耸。 “恩?怎么不说话?”又一个瘦丫鬟狰狞地笑着,抢过金荷手里的碗,晃了晃,得意地笑,“去,盛碗鱼汤来给姐姐喝。” 金荷不肯:“这是王妃的饭肴。” 瘦丫鬟下手贼狠,一巴掌扇在金荷脸上,将她的脸都扇歪了:“贱婢!有你说不的份么!” 金荷的脸歪在一边,眸子沉下来,暗暗地,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手里死死地捏着衣袖。然而始终不说话,她知道,要是说话了就会视作反抗,会被变本加厉地欺负。 王妃还在房间里等着她,咬咬牙,忍过去就好了。舌头舔舔火辣辣的后槽牙,可是真的好痛。好像折磨没有尽头。 没想到,打完她以后,那群丫鬟发了疯,直接将金荷推出厨房的门:“去去去,一边去…” 扯着金荷手臂上的伤口,她忍不住疼痛,凄惨地叫了一声。然后丫鬟们完全没停手,像扔破抹布一样想将金荷丢出门外。 “汤!”金荷朝着厨房门口挣扎,死活就是不放手,像个即将沉溺的人,拼死抱住最后一根稻草。 “什么汤!没你的汤!滚出去。”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敌不过一群人,金荷被推倒在地上,脑袋嗡嗡嗡的,手心被地上的鹅卵石膈得钻心痛。 她失魂落魄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衣服,吸吸鼻子,将委屈都死死地咽回去,回到了东厢房门。 沈玉骄见她两手空空:“金荷,鱼汤呢?” 金荷双膝跪地,趴在地上,不住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最后端汤的时候,不小心全撒了……奴婢该死!” 沈玉骄连忙上前扶起她,一边说:“不是说不要跪我了么……快起来。” 然后她看见了金荷脸上的红肿,沈玉骄眼神一凛,鬼火都要冒起来:“金荷,你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是奴婢不小心……” “金荷。” “奴婢没用。” 沈玉骄瞬间明白了,眉头一蹙,气得饭也不吃了,牵着金荷的手,直接往厨房走,护卫去请太医了,这会没人守着。 厨房门口紧紧闭着,沈玉骄冷笑一声,只觉得脏透了,用力一推门,光亮瞬间涌进厨房,像一群暗处的老鼠被发现一样,一群丫鬟惊慌失措地扭过头来。 “你们在做什么。” 众人回头看,是沈玉骄,不知道什么时候折返回来了。 逆着光,表情冷冷,只有发髻上的步摇在微微晃动着。手里还拿着一双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将筷子当作长矛,一把将作恶的丫鬟处罚。 “我说,你们在做什么。”沈玉骄嘴角扯着,视线一个个地从丫鬟的脸上扫过去。 空气沉默着,剑拔弩张,仿佛一触即发。 还是胖丫鬟忙迎上来,脸上堆着假笑,肉一抖一抖:“给王妃请安,奴婢们正在向金荷姐姐讨教呢。” “金荷,谁打的你。” 金荷捂着脸,避着王妃,站到沈玉骄身后。 “啊?金荷姐姐,你被打了?谁!”瘦丫鬟佯装惊讶。 胖丫鬟在一旁接腔:“就是!谁?谁敢打东厢房的掌事丫鬟!这不是生生打我们王妃的脸么?” “你。”金荷指着胖丫鬟,“掌嘴。” 胖丫鬟一愣,脸上的笑容凝固,不敢置信地看着沈玉骄。泼妇一向是不管金荷那丫鬟的,今天是发了什么疯。 “我使唤不动你了?不张嘴就拖下去杖刑。” 胖丫鬟撇撇嘴,不轻不重地往自己脸上扇,敷衍散漫。 “用力点!没吃饭么!” 胖丫鬟被王妃的气势吓得一震,手停顿了一下,于是,空气中响起了响亮的巴掌声。胖丫鬟看王妃动了真气,内心也惶恐起来。她终究是主子,奴契在她手上,生死在权被她捏死。罢了罢了,今日低头一回,日后再暗暗讨教回来。 “王妃,不是她打的我。”金荷说。 “恩,那就是这个?”沈玉骄笑眯眯地看着瘦丫鬟,点点头,懒得再废话:“杖刑。” 瘦丫鬟吓得跪下,惶恐大呼:“王妃饶命!王妃饶命…” 沈玉骄再也不回头看一眼,牵着金荷转身便走。她只是觉得很悲哀。原主自己的日子过得不三不四的,还连累身边的人。 即使到最后,她都一无所有了,不是贵族丞相嫡女,不是皇亲国戚四王妃,只是一个罪妇,不对,她被下了一纸休书,只是个罪人。金荷仍然不离不弃。 如今一朝穿越,为了自己,也为了金荷的日子,她也要改写原书的命运。这处处人心诡谲,步步陷阱的四王府她是不想呆了,她想走出去。 至于去哪里,还要考虑。 这时候,她想起了脑海中的美食翻车哒灭系统。 沈玉骄正闭上双眸,思考着未来的对策,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呼唤声。 “沈家二小姐,沈玉秀到——” 沈玉骄忽地竖起了耳朵。 沈玉秀,那不就是原书女主?据说是京城里有名的大家闺秀,温柔贤淑,诗文皆通,便就算是一介庶女,仍然是京中许多公子的白月光。后来沈玉秀担起了沈家的生意,走南闯北,巧舌如簧,将一盘生意经营得风生水起。自此,沈玉秀成了京城中最耀眼的闺秀。 沈玉骄是看过整本小说的人,她也十分好奇,书里的女主活生生走出来是什么样子的。 于是转眸便见帘子被挑起,帘子垂下,走进来一位姑娘,一身素装,头上简单地插着一根栀子花的簪子,整个人显得温婉可亲,楚楚可怜。 第3章 原书女主沈玉秀怎么说,也算得上她的妹妹,她正想笑着打招呼,却被沈玉秀率先抢话。 “嫡姐,听说你被关了很多天禁闭?我来找四王爷谈生意,顺道来看看你。”沈玉秀说着,一把扯过金荷,拧着她的脸,左右打量一下,“你这婢子也忒不懂事了,也不知道拦着你,真是的,到处闯祸,不知道给人添多少麻烦。” 沈玉骄听得眼皮跳了一下,怎么沈玉秀跟她想象得不太一样,不动声色地将金荷拉到身后,脸上依旧笑容不变:“不是,我自己不懂事。” 沈玉秀一听,就微微地垂下眼睑,手里不断绞着手帕:“嫡姐,不会怪我多管闲事吧,我也是为你好呀,身边的婢女,还是省心点好。到处惹麻烦的,还是早些清理门户比较好。” “清理门户”这四个字听得沈玉骄眉头直皱,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金荷,发现金荷也在看自己,于是沈玉骄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再开口,已然没有初初时的亲切。 “好了,玉秀,我没什么事情,你先回去吧。” “别急呀,嫡姐,我来,是还有别的事情。”沈玉秀用手帕捂着嘴巴,斯斯文文地轻笑几下,随即抬眸,眼波诡谲。 沈玉骄心下一凛,她猛地想起来了,在原书里,沈玉秀表面上是一朵纯然无辜的小白花,实际上可没有这么简单,不然也不可能周旋于生意场中。 只是她当时看书看得漫不经心,作者塑造人物时挖得不够深入,她才会下意识认为沈玉秀是朵漂亮懵懂的小白花。 “进来!”随着沈玉秀的一声娇喝,从东厢门外忽然走进两个人高马大的打手,一身黑衣,凶神恶煞,雷厉风行,上来就是抓着金荷一个反剪,不给任何挣扎和反应的机会,两声响亮的耳光在空气里想起来。 一双练武的手,狠狠地扇了金荷两耳光,金荷的嘴角缓缓地流下血迹,显得触目惊心。 四王府上的人都凝固住了,打的并不仅仅是金荷,也是沈玉骄的脸面。金荷本人更是震惊,瞳孔骤然放大,过了许久,胳膊和脸的疼痛才慢慢地传来,钻心的痛,金荷甚至不敢伸手去摸。 “做什么!”沈玉骄愤恨地盯着那两个打手,“放肆!放肆!放肆!” 那两个打手退到沈玉秀身后,微微地垂着头,一言不发,像是躲进了绝佳的庇护所。 沈玉秀笑着说:“嫡姐莫生气,莫生气…妹妹只是替你教训一下丫鬟而已…” “金荷对我来说不是普通丫鬟!她是……她是……” 沈玉秀接过话:“那金竹对我来说,也不是普通丫鬟。” “谁是金竹…” 沈玉秀身后,默默地站出来一个人,正是先前在厨房欺侮金荷的胖丫鬟,捂着脸,委屈地看着玉秀,显得很滑稽可笑,“小姐…” “金竹从小伴我一起长大,嫡姐你是知道的,打她等于打我。”沈玉秀顿了顿,又可惜说:“可惜被爹爹派给了嫡姐,来了这四王府。但是,金竹始终是我的人,我总归要罩着她的,不然我的脸面往哪里搁,传出去还被人耻笑,堂堂沈家小姐,连个丫鬟都护不住…真是贻笑大方。” 沈玉秀这一番话说得夹枪带棍,沈玉骄怎么会听不懂?她死死地咬住唇,牵着金荷,另一边,手指都快挠出血来了。 她脑瓜子嗡嗡的,从来没想过沈玉秀是这样的人,也从没面对过这样赤|裸|裸的恶意。 正咬着牙,准备开口,却又看见沈玉秀仍旧轻轻捏着帕子,眼珠子转了一下,透露着算计:“嫡姐别生气,妹妹事情还没说完呢。” “嫡姐,我今日是来找四王爷谈生意的,说起生意,我还有些事情要告诉你呢。爹爹将家里的生意全交给我打理了,真是好累。” 沈玉骄在内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不想听她得瑟,静静地不说话,等着她说下去。 沈玉秀并不着急,微微一笑:“现在沈家整盘生意都在我手里,包括嫡母生前的酒楼。只是…” 沈玉秀微微笑,卖弄着关子,要说不说。 沈玉骄皱起眉,语气冷冷:“说。” “只是有些不太好的消息,沈氏酒楼都过时了,过于老旧,我便拆了它的招牌,将它挪到远郊了。” 沈玉秀轻轻扯住嫡姐的衣袖,眼眸垂下:“姐姐,你不会生气吧?” “姐姐别担心,如今楚街上,虽然没有沈氏酒楼,可是有我钟临轩啊。都是沈家的产业,没什么区别的,姐姐千万别生气…”她的语气渐渐弱了下去,好像真的在害怕一样。 金荷立马暗暗扯住自家夫人的衣袖。 沈玉骄确实被气得两眼一黑。如果是以前的沈玉骄,这会可能已经气得抬手就是一巴掌给对方。 沈氏酒楼是沈玉骄母亲的毕生心血。 沈嫡母一辈子都要强,偏偏不信只有男儿才能做生意。从前的民风可没有如今开放,一个女子在外头做生意,注定要遭受许多流言蜚语。 然而沈夫人的心性硬是挺了过去,呕心沥血,将沈氏酒楼越开越好,最后甚至在寸土寸金的楚街上站稳脚跟,成为全朝最风靡的酒楼。直到最后临终了,还在坚持看着沈氏酒楼的账本。 岂是如今沈玉秀三言两语的言辞可以放过。 沈玉骄艰难地把那一口气咽下去,强迫自己勾起嘴角,微笑着说:“沈玉秀,你可真行。” 哪想到一个丫鬟忽然掀翻茶几上的一个茶杯,接着,沈玉秀一个扑通地跪在她的面前,眼泪说来就来,声泪俱下:“姐姐,您打我可以,但是不能为了一己之利而置沈家利益与不顾啊!” 沈玉骄蹙眉,有些疑惑,不清楚沈玉秀在搞什么把戏。 沈玉秀娇滴滴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只见沈家二小姐扭着腰起来,声音娇弱可怜:“嫡姐,玉秀也很想做好嫡母的酒楼…但是苦苦支撑,实在是不行了,月月都在亏钱,丝绸,香料,别的酒楼都掏银子去补贴沈氏酒楼了…” 沈玉骄轻抬起手,想揉揉胀痛的太阳穴。 她正欲开口,脑海中忽然中像流星一样划过某些碎片。 她家在原来的世界是开酒楼的、想要改命,从王府里挣扎出去、美食翻车哒灭系统、以及…沈玉秀说不要的酒楼。 像是所有的齿轮都严密地咬合,运转到了一起。 “给我吧!”沈玉骄脱口而出。 “什么……”沈玉秀下意识问。 沈玉骄冷静地看着楚楚可怜的沈玉秀的脸,说:“沈氏酒楼,给我,你经营不下去的话。” “这不好呀,嫡姐。”沈玉秀拎着裙子,吊着眉梢,“爹爹嘱咐过我,沈家的生意由我全盘负责,休得他人染指一分,嫡姐也不行。” 沈玉秀悄悄附到沈玉娇耳边,口吻仿佛带着可惜,低声说:“嫡姐吩咐的其他事情,我都会考虑,唯独生意嫡姐不能碰。再说,四王爷也不会同意的,您可是四王爷金尊玉贵的夫人,不是么。” 沈玉秀捂着帕子,轻笑几声,拐弯出去。 在东厢房门口,仿佛很吃惊似的,看见四王爷,福了一福:“四王爷。” 一番动作以后,沈玉秀用手帕捂着侧脸,偷偷去瞥四王爷,眼神仿佛三月里眷恋迎春花的风。 沈玉骄没有错过沈玉秀的眼神,她内心了然,这会沈玉秀十有八九是喜欢男主了,所以才有那一声碎茶声,所以才有了那番示弱的对话,以博可怜,顺带拉踩一下自己的泼妇形象。 沈玉娇轻笑一声,抬眼正去瞧,想看一眼到底是什么人把沈玉秀蛊成这个样子。 便正与一名贵公子四目相对。 沈玉骄有片刻的怔愣。 那人正站在东厢房门外,一双深邃,威严,冷淡的双眼,身躯高大修长,着一身黑色蟒袍,三千青丝挽得整整齐齐,用羊脂玉发簪束好,显得冷冽庄重。再加上常年处在权势的环境中,浸润出一身贵气,越发显得高贵不可近。 然而沈玉娇很快便回过神来,再冷淡地扫了一眼,又是深呼吸,便抬手让金荷关上房门。 将外面的人和事一并隔绝,再也看不见。 沈玉骄才怔怔地放下手,心有余悸,冷哼一声,实在觉得门外站着的男人像一个定时炸弹的计时器。 四王爷,便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原主求而不得的男人,也是亲手下令,将沈家上下投入诏狱,斩草除根,唯独留下了沈玉秀的未来的天子。他是表面上风光霁月,实则铁血严酷,冷心寡情的男主,傅晋弘。 她现在的思绪崩得一塌糊涂,还要想怎么才能拿回沈氏酒楼。实在是没有精力和勇气应付傅晋弘,便只好关上门当作没看见。 反正傅晋弘也经常不把原书女主放在眼里。 一向从容冷静的四王爷看见紧闭的房门,凤眸轻眯,转头低声吩咐,“看紧她。” 简单的四个字,在王府伺候了几十年的管家能察觉到王爷话语当中的冷意和警告。 不要说王爷,连管家也觉得奇怪,夫人分明是看见了王爷,平日里都像个小狗见着肉骨头一样巴巴地赶上来,眼馋得很,这会怎么会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上呢。 难道又在憋着什么坏。 傅晋弘随意应付沈玉秀,说:“你先去书房,我随后便来。” 沈玉秀将一腔莲花气质发挥得淋漓尽致,走三步回头两次,眼波含水。 傅晋弘不动如山,一直攥着手里的玉扳指,凝视着东厢紧闭的朱门,不住思量。 —— 傍晚,处理完公务以后,四王爷在书房召来管家,问:“沈玉娇可有异常?” “没有,王爷,夫人安生得很,一直在房间里不说话。”管家沉吟一会,又说:“倒是有奇怪的地方…夫人最近不怎么发火,还学了下厨,听府里的人说,夫人的厨艺突飞猛进,日益精湛,甚至…甚至媲美御厨。” “嗯?” 傅晋弘的手指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敲桌面,眼神黑暗。 他是习武之人,今日沈玉娇和沈玉秀的对话,他分明听得一清二楚。 沈玉秀语待讽刺,犀利刻薄,可是,沈玉娇十分反常,竟然没有暴跳如雷,如果是往常,现下东厢房片刻也不得安宁。 “把沈玉娇带到书房。”傅晋弘说。 沈玉娇很快就来了,身边带着金荷。 “过来。”傅晋弘坐在主位上,沉声命令。 沈玉娇咬咬牙,内心嗤了一声,十分不满,打发小狗呢。 但是脸上面无表情,还是乖乖地过去,“王爷。” 傅晋弘沉默不语,翻起沈玉娇的衣袖,掰过她的手腕,直到看到那一块明显的水滴状的胎记i,用手抹了抹,没有什么异常,才甩掉沈玉娇的手。 “听说,你今天闯祸了?”傅晋弘漫不经心地晾着手里的茶。 沈玉娇想起下午一个背着医箱的老太医吭哧吭哧地过来给她把脉,又失望离去,才想起来有这回事,磕磕巴巴地解释了一通。 没想到傅晋弘轻轻放过,转而说起另外的事情,“今日沈玉秀找你做什么了?” 傅晋弘放下手里的茶,抬眼,直直地盯着沈玉娇的脸。 四王爷从前在刑部做过事的,诏狱里人人都害怕他,背地里称他为活阎王。除了令人心惊胆战的逼供手段,四王爷最令人畏惧的,便是他的眼神。 像最严厉的审判官,知道你的一切,沉默而厉严。 沈玉娇被吓得头皮一麻,再说话时就带着些小心翼翼:“沈玉秀,不是,庶妹。”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太明显,不然触动四王爷纤细敏感的神经,分分钟把自己拖出去,提前流放。 “庶妹她来找我晦气,还说要关掉我娘亲的酒楼。” “你愿意?” “不愿意!” 傅晋弘哼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抬起茶喝一口,那句讽刺的“那你怎么没闹?不像你。” 沈玉娇编谎话:“不愿意也没办法,上次禁足已经让我受够教训了,我读了许多书,懂得了一些道理,我身为四王妃,是不能失了礼数的,给自己丢脸,也让四王爷蒙羞。” 傅晋弘冷漠地笑:“你倒是长进了一些。” 沈玉娇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王爷,你能帮我从庶妹的手里拿下酒楼吗?” “嗯?”傅晋弘的目光又变得危险。 “我娘亲没了,这是她最看重的东西。虽然从前我疯疯癫癫的,但终究是有心的。我不想娘亲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沈玉娇这话倒是没说错,在原书里,沈母只是个路人甲的路人甲,然而作者仍然留笔墨,特意点明沈玉娇在母亲的灵堂前哭昏过去。 可见沈玉娇是极其珍重娘亲的。 傅晋弘却只是厌烦地皱眉,懒得管沈玉娇。 从一开始,他便只是把沈玉娇当作权势路上的棋子。沈玉娇是一个符牌,象征着朝堂当中的丞相沈家是站在四王爷傅晋弘这一边的。待到来日他登基了,沈玉娇便没有了价值,成为废棋。 至于沈玉娇作为人的意义,作为夫人的意义,是没有的。他对沈玉娇毫无感情,甚至在她三天两头的撒泼中日渐冷淡厌恶,相看生烦。 确认沈玉娇没有被掉包以后,傅晋弘便冷淡地挥挥手,随意打发她,想让她滚回东厢房去,书桌上还有一堆公务要处理。 哪想到,沈玉娇仍然不走,她睁着清亮澄澈的眸子,也是直直地凝视着傅晋弘。 如果说,傅晋弘的眼神是寂寥无边的漫长黑暗,令人压抑不堪,那么沈玉娇的眼神便是清辉的月光。 沈玉娇说:“四王爷,你很想离开我吧。” 我也是。沈玉娇在心底里暗暗地说,但是她没有说出来。 沈玉娇继续笑着说,“做个交易好不好,你帮我把沈氏酒楼拿到,等到酒楼正式入轨以后,我们和离。” “绝不纠缠。” 第4章 傅晋弘不为所动,嗤笑一声,显得玩味,“沈玉骄,你怎么忽然转性了。” 沈家大小姐从前死皮赖脸要嫁进四王府,痴缠得轰轰烈烈,闹得全京城人尽皆知,而今却忽然主动说要和离?说出去,傻子都不会相信,惘论多疑谨慎的傅晋弘。 傅晋弘完全不放在心上,只当沈玉骄又在发疯。但是他还有大堆公务等着处理,没有时间看着她。 于是,傅晋弘站起身,理理身上的袍子,漫不经心,随手打发她,“以后再说,你先回去,我还有事情。” “王爷。”沈玉骄有些着急了,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低头双手取下脖子上的吊坠,那是她娘亲的遗物,一块上好的佛翡翠,水灵灵地透着光。 她递到四王爷面前,满脸决绝。 “我没有在开玩笑,四王爷。这个当给你扣押,是我娘亲的遗物,你知道娘亲对我多重要…我要是给你惹麻烦了,你大可把它直接摔碎,我绝不反悔。” “四王爷,你放心,我在外头会跟你扯清关系,尽力不让旁人知道我是四王妃,不让旁人知道我与你的夫,夫妻关系。” 傅晋弘回头,背着手,习惯性地摩挲着他的玉扳指,直直地盯着沈玉骄,“真的这么想要那个酒楼?” 沈玉骄点点头,素手捏着玉佛再往前一送,像是要把玉佩塞到傅晋弘的怀里。 傅晋弘不喜欢旁人接触他,皱着眉微微侧过身,继续说:“想要,你便拿去。至于和离…” 他单手挑过玉佛的红绳,随意晃晃,打量一下,随后唇角微勾起,说:沈玉骄,你最好是你言而有信。” “决不反悔。”沈玉骄的目光追随着晃悠的玉佩,眼神沉静。 —— 翌日,沈玉秀又登门,着一身浅粉色的长裙,打着一把素白纸伞,端的是迎风娇弱,楚楚动人。 进了王府,转过几个回廊与花池,潺潺流水以后,进了东厢房门口,一去柔弱相,又露出那副精明刻薄的样子。 “嫡姐还被关着呢?”沈玉秀问。 上来就来者不善。 沈玉骄笑笑,说:“不是,王府太大了,我懒得随便走罢了,累。” “嗯,是挺大,让王爷什么时候多几房妾也不要紧,王府这么大,住得下。” 沈玉骄内心暗唾一声,沈玉秀这是一点脸面都不留了。脸上依旧云淡风轻:“傅晋弘说了,通房小妾他一概不会有,免得某些别有用心的人进了王府,弄得乌烟瘴气,鸡犬不宁。” 沈玉骄这么说,明摆着是掐断了沈玉秀的念头。 沈玉秀挣扎半辈,始终不服气嫡庶有别这四个字。沈玉骄是金尊玉贵的嫡女,嫁给了四王爷,不说实际怎么样,起码表面上也是风风光光的。她不服气,非得跟沈玉骄争,也想嫁给四王爷。何况,四王爷将他母妃的优越相貌继承了十成十,哪家闺女不喜欢。 沈玉秀的表情失控片刻,拧着眉毛,不顾形象地轻嗤一声。 “好啦,沈玉秀,你来不是找我聊天的吧?” 沈玉秀的表情更加难看,嘴巴微微一瞥,双眉之间出现一条细细的皱纹,从身后的丫鬟手里接过几本深蓝色的本子和几张陈旧的纸张,随手放在桌子上,仿佛很不耐烦,发出“嘭”的一声。 她怎么心甘情愿呢,明明昨天才信誓旦旦地说,沈玉骄休想染指沈家的生意,今天一声令下,就得巴巴地送账本和地契过来,还得亲自交给沈玉骄那个泼妇。 她也忘了,沈玉骄始终是沈家嫡女,傅晋弘明媒正娶的四王妃,指使她做点事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何况沈玉骄还主动用和离为交换条件,沈氏酒楼必然会落在沈玉骄的手中。 沈玉骄懒得再多与沈玉秀废话,随手挥挥,想让沈玉秀走。 沈玉秀口中依旧不服输,暗暗地叫嚣,“嫡姐,嫡母的酒楼就交给你了,只盼你不要挥霍掉嫡母的心血,实在撑不住了可以还给我,我会让它发挥最后的价值的。” 所谓发挥最后价值,当然是为着她的钟临轩,榨干沈氏酒楼的最后一滴血。 “不劳你挂心,我累了,你回去吧。”沈玉骄说。 沈玉秀轻哼一声,不屑地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却也无可奈何,憋屈地走了。 —— 沈玉骄在原来的世界中学的就是金融专业,古代的记账方式简朴,很容易就能看懂。 她随手拿起最新的一本账本来看,越看脸色越不好,翻到后面,越发沉默。她再拿起最陈旧的一本账本,这应该是娘亲还在时的账本,细细对着账目琢磨。 金荷担忧地看着自家夫人,不敢开口。 两两对比以后,沈玉骄放下了账本,凝视着某个点,暗暗气恼。 沈氏酒楼的收益在前期十分可观,不愧是楚街上数一数二的酒楼,生意红火,日进斗金。 可是到了后期,收益渐渐地大笔支出去,收益不够,成本就要缩减,酒楼便逐渐地萎缩了,规模一缩再缩,直到最后支付不起楚街的铺租,被迫转移到郊区去。 沈玉骄细细想了一下时间线,半天冷笑一声,沈玉秀这个混蛋,奸商,十有八九是把沈氏酒楼的利润拿去支援她自己的酒楼了。她攥紧了账本,叹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金荷在旁边给沈玉骄顺气,“夫人,不要着急。” 沈玉骄抬头看了一眼担忧的金荷,笑笑,安慰她,“没事,我能解决的,沈玉秀她…” “算了,金荷,明天你陪我去看一眼酒楼吧。” “是。” 第二天一大早,沈玉骄便起了。昨夜整夜都在思索酒楼的事情,没怎么睡好,有些恹恹的。 等到了酒楼实地,沈玉骄更是两眼一抹黑。 四王爷府位于京城中心,一路颠簸过来,她已经头晕眼花的,看到眼前的破败的酒楼,心头便火起。 此处位于京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途又不方便,根本没有客源,沈氏酒楼就像摆在了一个死局当中。 这就算了,走近一看,沈氏酒楼的招牌乌漆嘛黑的,挂在那里半掉不掉,看着就不吉利。越走越近,可想而知,门可罗雀。小二懒懒地倚在门口,肩膀上搭着一条汗涔涔的毛巾,正百般无赖地晃悠着,嘴巴里叼着一根青草。 走进沈氏酒楼以后,墙纸破裂斑驳,环境阴暗昏黄,桌子椅子也许都是淘汰的残破品,磕磕巴巴的,掉漆,断腿,摇晃,乱摆乱放。 从前,沈氏酒楼是楚街上最风光的酒楼,而今沦落成这般田地,沈玉秀功不可没。 沈玉骄拼命克制怒火,死死地攥着手掌,才把心头那一口气强硬地咽下去。接着,摆出一幅营业的微笑。 她亮出手里的地契,笑着招呼店小二过来,说:“你是这酒楼的吧?唤作什么名字?沈玉秀已经把这酒楼卖给我了,从今往后,我便是这酒楼的大厨,老板。” 小二眯着眼睛,一幅谨慎的样子,甩一下肩膀上的毛巾,抢过沈玉骄手里的地契,细细地打量,片刻过后,才把地契还给沈玉骄。 他换了一幅嘴脸,笑眯眯,滑头之气仍然无法掩饰,朝着沈玉骄行了一礼:“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老板娘!恕罪…恕罪…小的名唤春永,是酒楼里的跑堂。” 沈玉骄点点头,环顾四周,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原来的厨子呢?” 春永挠挠头,眼珠子滴溜溜转,显然是有所顾及。 沈玉骄笑着说:“有话请讲,我不会生气。” 春永才点点头,斟酌着说,“这有一个厨子的,但是他…他说反正现在不是饭点,就算饭点也没人来,呆在这也没事情做,还不去去隔壁看大戏。” “看大戏?” “是,老板娘您别生气。” 沈玉骄摇摇头,说:“没生气。” “您没生气就好。” “春永,你能领我去后厨看看么?” “成成成,老板娘您跟我来…”春永一边说着,一边弓着腰往前走。 挑开深蓝色的帘子,尽管沈玉骄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气得脑袋嗡嗡响。 这压根不像一个酒楼的后厨,狭窄阴暗,只有一个小小的灶火,锅油腻腻的,后面是食材储存柜,接着蜡烛灯光,食材端部都蔫巴巴的,上面萦绕着小小的黑黑的虫子。 沈玉骄忍不住皱眉,捂住鼻子,“出去吧。” 三人重新站在了酒楼大堂。 说实话,沈玉骄是有点蒙的。 位置差,酒楼破,没钱,没帮佣,没客源,没食材。 还有沈玉秀这个拦路虎。 沈玉骄叹了一口气,双手捂住脸,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这时候,脑海中又嘀嘀嘀地响起了机器人的声音。 【系统:不必灰心,我会帮助你的。】金荷这时候也扶住沈玉骄的肩膀,轻轻地揉揉,细声道:“夫人,别着急,事情总会解决的。” 沈玉骄把脸揉了半天,放下手时,目光又重归于沉静坚决,她转头环顾这残破的酒楼,说:“是,虽然困难,事情会逐个,逐个地解决!” 第5章 大致了解完情况以后,沈玉骄嘱咐春永一些事情以后,带着金荷坐马车回王府。一路上,她都在思索着同一个问题。 本钱。 处处都要银子,修缮酒楼,雇用人员,进货,还有零零碎碎的资金周转支持,处处都要银子。可是账本一塌糊涂,千疮百孔,扣出的那几两银子不过是杯水车薪,螳臂当车。 从哪里才能掏出银子呢。沈玉骄苦恼地舔舔嘴唇,不断回忆起原书里的内容,印象中原书的沈玉骄并不缺钱,锦衣玉食地供着。 沈玉骄问金荷:“府里,王妃有没有月钱?够不够做生意的本钱?” 金荷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半天才摇摇头,“按理说,王妃是有月钱发放的,夫人您还有嫁妆,但是奴婢从来没有见过,现在东厢里用的银子都是王府的。” “那我的钱去哪儿了…”沈玉骄皱着眉。 “夫人,回去我帮您问问。”金荷说,“四王爷府里,事务分开管理的,奴婢去打听打听就成,就能知道银子去哪了。” 金荷这话不假,傅晋弘谨慎多疑,敏感专断,无论是大小事,从来不让一个人包揽。 府里的规矩也是这样,金荷在东厢里负责照顾王妃的生活起居,至于财务,安全是有别的人负责的,从来都是互不干预,互相牵制。 在原书里,这么久了,沈玉骄的心一直拴在四王爷身上,满心想着怎么痴缠着王爷,从来不关心钱的事情,吃穿不断就成了。 现在忽然追究起来,金荷是花了一番功夫才打听到,原来东厢房的财务是由芳连姑姑打理的。 芳连姑姑从前也是丞相府的老姑姑了,后来随着沈玉骄嫁到四王爷府来,不用到前头伺候主子,一直神隐低调,躲在幕后围着钱财打转。 沈玉骄亲自召见芳连姑姑,想找她拿银子出来,作为本钱,让酒楼能快速运营起来。 不便让旁人多加知晓,三人约在东厢院后的荷花池旁见面。 正是夏日,碧荷便连了天,粉嫩的荷花亭亭袅袅,立在池中,花瓣尖尾还挂着露珠。硕大鲜亮的鲤鱼在池子里惬意地游。一幅融融好景像。 沈玉骄坐在凉亭里,手里拿着一把杭织绸扇,轻轻摇着,容颜姣好,姿态清贵。 远处,金荷正朝着凉亭走来,身后跟着一个老妇人,佝偻着背,衣着灰暗。 待二人来到跟前,沈玉骄深呼了一口气,觉得轻松了一点,开口直接而和善:“芳连姑姑,找你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您方便么?麻烦你去把手里的银子拿出来,我有用处。钱庄傍晚落值,您要是不方便,我派两个人跟着你,毕竟…” “什么银子?”芳连姑姑满脸狡猾,哑着声音,脸上都是一缕缕深刻的皱纹,皱纹里仿佛夹着灰尘。 沈玉骄怔愣片刻,“您知道的,我的嫁妆,还有王府的月钱,都是给您打理的。我现在需要用银子了,麻烦您,取出来。” 芳连姑姑明显是个老谋深算的人,精得很,银子在她的手里不干净是肯定的,但是沈玉骄没想到,她竟然敢这么直接地反逆,说一分钱也没有。 好像笃定了沈玉骄不会拿她怎么样。 沈玉骄微微皱眉,下巴微抬,眼神沉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所谓的芳连姑姑。 “王妃说笑了。”芳连姑姑笑了笑,表情变得神秘莫测,“我拿不出来,一分钱也没有。” 金荷叱喝:“你说什么!” 沈玉骄拉住金荷,转头,静静地看着芳连,说:“芳连姑姑,你倒是说说,怎么会一分也没有。” “夫人,嫁妆,是绝对不能动的。都是传世的瓷器,书画,珠宝,莫要说老奴,沈家乃是书香门第,累世沉墨,列祖列宗也不会答应小姐动他们的念头。” 芳连姑姑这话倒也不是刁难,沈玉骄的嫁妆只有这些不能吃不能用的老玩意儿,至于铺租,田租之类的钱财,那是一分也没有。 要说起来,也是沈爹不做人。明明少年及第的读书人,读了一辈子儒家之道,为人却不讲道德,抠门小气,傍了沈玉骄亲娘一辈子的身家,吸干了沈娘的血,将夏家的财产融到沈家去。沈嫡夫人死了,沈爹却没有善待沈玉骄。 就连沈玉骄出嫁了,也依旧阴毒抠唆,舍不得分出沈家的一丝一毫财产,只给些只能看的没用玩意儿打发了沈玉骄。其余的原封不动,给了小妾的女儿沈玉秀,作为沈家的财产运营。 也就是原书沈玉骄人傻,也懒得算计,才任由糊弄。 沈玉骄按下不表,再问,“那我来了王府以后总有月钱吧?那些钱呢?” 芳连姑姑的眼珠子转溜了一下,道:“王妃,那些银子都融在东厢里的一针一线,一饭一菜里了,再也没别的了。” “你胡说八道!府里的账房才说了,东厢房里,王妃的月钱和日常的伙食是分开的,休得蒙骗!” “是真的,王妃,王府发的那些伙食费哪里够,老奴都是用王妃的月钱贴上去的,绝不敢有半句假话。” “你……” “金荷。”沈玉骄冷淡说,“够了,我们走。” 金荷退到沈玉骄身后,瞪了一眼芳连姑姑,随后恭敬地跟着沈玉骄。 沈玉骄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临走之前,转头对芳连姑姑说,“芳连姑姑,您也是我母亲的老人了,我不想苛待您,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自己想清楚银子到底去哪里了。另外,晚饭之前,把东厢房的账本送到我的房里,我要亲自审阅。” “实话告诉您,我要银子是为了重振我母亲的酒楼,你跟了我母亲一辈子,知道那个酒楼对她多么重要。” 芳连的神情一下黯淡,皱纹似乎更深了。 沈玉骄以为芳连有所触动,带着金荷在前头慢慢地走,等着芳连叫她。 没想到,芳连在背后,声音沙哑粗糙,像大漠中乱飞的沙石:“王妃,老奴劝你别白费力气了,到最后,沈氏酒楼亲手葬送在你的手上,你怎么有脸见夫人。” “简直是不孝。” 沈玉骄的脚步一顿,头上的步摇不住摇晃,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 她什么也没说,没有反驳,没有斥骂,没有讽刺,只是回头,静静地看了一眼芳连。 而后转头就走。 荷花池仿佛凝固。 芳连在原地震惊了许久,而后,待到游鱼在池子里扑腾,溅出蓬勃的水花,芳连才回过神来,抹抹脸,冷笑一声。 老奴倒要看看,看你嚣张到几时。 —— 银子,银子,银子,真的好缺银子。 直到吃饭的时候,沈玉骄都放不下这件事情,手里拿着东厢房的账本翻来翻去。 “银子……”沈玉骄喃喃。 但是芳连姑姑也真是个人才,账本居然做得滴水不漏,从领钱,支出,剩余,借贷,还贷,甚至零零碎碎的铜钱都记录得清清楚楚。而且芳连姑姑好像还有强迫症似的,每个月的钱刚好用到只剩一个铜板。 如果不是沈玉骄忽然要做酒楼,这本账本永远也不会有人在意,芳连姑姑还做得这么整齐,只能说她本人的趣味就是做账。 如果芳连姑姑像金荷一样忠心耿耿就好了,酒楼正好缺个账房姑姑。 “银子…银子……”沈玉骄翻完账本以后,越发着急了,整个人像魔怔一样,一直念叨着她的银子。 金荷在旁边欲言又止。 沈玉骄聪慧伶俐,知道金荷要说什么。 然而沈玉骄只是笑笑,说:“我知道,傅晋弘从手头缝里漏一点银子出来都绰绰有余了,但是,再说吧。” “我不想什么事情都靠着他,缺银子找他,缺人找他,缺原材料也找他,处处仰仗他人鼻息,那我跟原来的四王妃没有任何区别。” 沈玉骄想了半天,抬头,清亮的眸子望着金荷,问:“我是不是很幼稚,听起来像在斗气。” 金荷摇摇头,眼睛仿佛湿润了,脸颊挂上两个浅浅的窝:“没有,小姐,您很好,真的很好。夫人临终之前,最放不下的就是小姐您了,但是现在,夫人好像可以安心了。” “放不下的是我吗?不是酒楼账本吗?”沈玉骄笑着说。 金荷忍不住笑,眼泪也掉下来,正好掉到酒窝中间。 沈玉骄也笑,笑得眉眼弯弯。 但是在沈玉骄的心里,其实是止不住难过的。在原书里,直到大结局被流放了,沈玉骄还是一心只有傅晋弘,从来没想过自己。所以,沈夫人终究是永远也无法安心瞑目了。 “不说这些了,来,我们再想想银子的事情。”沈玉骄拿起账本。 “嗯!” “问题肯定是出在芳连姑姑那里。这样,金荷,你派几个人,帮我调查一下芳连姑姑的情况,看看有没有跟什么人见面,吃穿用度如何…我一定要挖出那些钱去哪里了。” 金荷听命。 “另外,帮我看看有没有靠谱的典当行,典当这种东西我不是很熟,如果能认识人就更好了,我要把那些老古董都典当出去。” 对不起列祖列宗又如何,沈家又不曾对得起我。 何况,我还是冒牌货,无需于心有愧。 第6章 金荷的动作很快,隔天,她就悄悄地搜集到了所有关于芳连姑姑的材料,整理成一个小册子,呈交给沈玉骄。 沈玉骄不禁对金荷有些刮目相看,这个女孩子,除了忠心耿耿,办事效率还很高,人又能沉静能严厉,幸好她是自己好朋友。不然是个很麻烦的人。 金荷摇摇头,说:“帮小姐办事是应该的,这辈子,下辈子,往后八百辈子,我都要跟着小姐。” 沈玉骄摇摇头,笑笑,手里翻起了这本小册子。 如果不是再三的思索和逻辑链推敲,沈玉骄也要怀疑芳连姑姑的清白了。 小册子上清清楚楚地记载着,芳连姑姑家境贫寒,还有一个年幼的女儿,住在一条小胡同里,看不出来有什么大笔的收入。 芳连姑姑最奢侈的地方,应该是请了一个专门的嬷嬷照顾她的女儿。 沈玉骄凝视着小册子,喝茶的手定在空中,迟迟不动,直觉告诉她,应该亲自去芳连姑姑的家里看看,才能清楚知道,钱到底去了那里。 于是那日下午,沈玉骄带着金荷,悄悄地摸出四王府。 最近的四王府,沉寂之中隐藏着汹涌,气氛显得很僵硬。沈玉骄听闻,好像是京郊出了瘟疫,四王爷正忙着处理这件事情,面色很冷,下人也战战兢兢的,不敢多说一个字。 沈玉骄笑笑,没有放在心上,四王府就算被铲了,也跟她无关,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酒楼的本钱问题。 受京郊瘟疫的影响,京城中心也显得稀稀落落的,沿途叫卖的小商贩也少了许多。天边昏暗,人人都行色匆匆的,脸色都模糊不清。 沈玉骄忍不住搂进了金荷,沿着街边屋檐,快步朝着芳连姑姑的家去。 芳连姑姑的家荒凉沉默,狭窄老旧的胡同,门两边贴着的春联都掉色了,在风里要掉不掉。 沈玉骄扣动铜色的门环,轻轻敲门。 很快,木门便被打开,从门缝中弹出一个老妇人的脑袋,发中夹杂着银丝,神清谨慎。 沈玉骄早有准备,她和金荷都穿得很朴素,装扮成四王府的婢女,手里提着一个深红色的食盒,眼神明亮:“是嬷嬷么?芳连姑姑派我们来给她家闺女送吃食。” 一听说是芳连姑姑的名字,老妇人的神清便松懈许多,她直接拉开木门,说:“里边请。” 沈玉娇和金荷一前一后地走进去。 胡同外面虽然阴暗陈旧,但是里面收拾得很整洁,中厅前面偌大一片空地被扫的干干净净,走进中堂,中间放着一张茶桌,三把椅子,中间那张椅子坐着一个姑娘。 大概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一直低着头,编制着手里的竹子,听见人来了也不抬头。 沈玉骄和金荷将食盒放在茶桌上,招呼那位沉默的闺女,“要来吃点么?你娘亲让我给你带的。” 小姑娘终于抬起头来,唇红齿白,眼睛圆溜溜的,脸颊旁有肉肉,显得幼稚乖巧。 可是眼神不对劲,木讷懵懂,嘴巴微微地张着。 沈玉骄迅速和金荷对视一眼。 身后嬷嬷关好门走上来,讪讪地笑:“两位姑娘,这家的闺女…” 嬷嬷没有明着继续说下去,而是简单地用手指指指自己的脑袋。 沈玉骄了然。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打开食盒,菜肴一样一样地盛出来,摆好。 食物喷鼻的香气迅速吸引了痴儿,她放下手里的竹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上丰富的菜肴。 沈玉骄今天做了三个菜,分别是酸溜白菜,泡椒风爪和红烧排骨。 其中以红烧排骨为主菜,经过一焯,二煎,三煨的方式,将鲜肉的香味牢牢地锁住,吮吸一口,酱汁香咸,外酥里嫩,色泽金红。金荷在旁边看着,都忍不住咽口水。 酸溜白菜简单又好吃,将青菜洗干净,撕成大片,斜切几刀方便入味,落油翻炒,重头戏是酱汁,油锅烧热,放入大蒜和辣椒段,大火翻炒,最后将白菜回锅,烘几分钟,上锅,再配上酸辣开胃,爽口解腻的泡椒风爪,就算是傻闺女也被勾的坐不住。 但是芳连姑姑家的傻闺女被教得很好,落桌以后,讷讷地说了一声“谢谢姐姐”,才敢动筷子。 傻闺女直奔红烧排骨,一口放进嘴巴里,眼睛都要发亮了。 她虽然傻,但是情感却真挚,喜悦都映衬在眼睛里,甜甜地说“真好吃。” 沈玉骄摸摸她的头,细声说,“好吃就多吃点。” 没想到,傻闺女笑笑,嘴巴边还沾着酱汁,天真地说,“要留给我娘。” 沈玉骄沉默了一会,随后笑了笑,轻轻地“嗯”了一声。 在傻闺女吃饭的时候,沈玉骄不住地思索,这屋子的地理位置,屋内的摆设都显得很简朴,芳连姑姑本人穿得也是,并不光鲜亮丽,可见芳连姑姑虽然刻薄长相,但并不是贪慕虚荣的人。 屯着自己的银子的钱不交出来,肯定还有别的做法。 沈玉骄将目光放在她的女儿身上。 据说,芳连姑姑是很大年纪才生了这个女儿,结果因为先天不足,生下来就是个痴傻的。 如果不说话,不对视,沈玉骄看不出来眼前这个姑娘是个智能不足的小孩。 她的头发也梳理得很整齐,脸色红润,皮肤白皙。身上的衣服虽然不贵重,但也是整整齐齐的。 可见,芳连是很用心在照顾这个姑娘,简直是掌上明珠。 沈玉骄明白了,她的钱去了哪里。 大概掌握了局势,对情况了如指掌以后,沈玉娇放下心来,专心地看着傻闺女吃饭。看着她吃的不亦乐乎,沈玉骄也觉得心里乐悠悠的。 天色渐渐地黑了,沈玉骄跟金荷回四王府。食盒还留在芳连姑姑家,因为她家的傻闺女说,要留着给她娘亲尝尝看。 沈玉骄笑着答应了,笑容轻巧悠长。 —— 夜深,芳连姑姑回家了。 刚回到家,她的小女儿就扑上来,叫娘。 芳连姑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一些,搂着她女儿的肩膀,左右瞧瞧,余光却瞥到桌子上的陌生食盒。 芳连马上变得刻薄,转头问嬷嬷,“谁来了。” 嬷嬷还没回家,跟在芳连后头,说:“四王府的人来了,说是你派人送的吃食。” “我没叫!你怎么随便放人进来!”芳连一下子恼怒起来,脸上的皱纹又变得深刻昏暗。 老妇人一下子失语了,在怒火的芳连面前显得像个鹌鹑,“老奴也不知道…我看人面善,也没做什么坏事…” “面善面善面善!你可知知人知面不知心!要是她有什么事情你怎么交代?!我千叮万嘱要照顾好她…你倒好,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还吃食!随便就敢落肚,也不知道什么猪食!” 老妇人被骂的不敢回嘴,揣着手,口里嘟嘟囔囔,“什么猪食…” “娘…” “诶…祖宗,怎么了?”芳连笑容和蔼可亲。 “吃!”傻闺女指着桌子上的饭菜。 “娘不吃,马上就倒了它们,你也不许吃!怎么什么脏东西都敢吃……” “吃!”傻闺女斩钉截铁地说。 她很少有这么执着的时候,芳连不愿意忤逆这个祖宗,没办法,只好顺着她的意,坐到饭桌上。 刚刚嬷嬷热过饭,傻闺女吃饭的时候很有规矩,从来不乱挑乱夹,此刻,菜显得精致可口。 芳连刚坐下,就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有些急切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嘴巴里,一下子呆滞了。 她从前吃到过这么好吃的排骨,还是沈家夫人还在的时候,不,这块排骨比那时候还要绝。鲜香软烂,花椒和糖的滋味不断交织,仿佛在天上人间,奏出一道绝佳的妙曲。 细细咀嚼,然后骨筒的精华随着牙齿的碰撞细细地流出来,用力一吸,唇齿生香,这原材料绝对是一块上好的排骨。 这种厨艺去救沈氏酒楼才有希望。 至于王妃,简直是瞎胡闹,大小姐出身,也懂得做菜?能分得清糖和盐就不错了……竟然还痴心妄想去开酒楼,又来寻自己晦气。 简直是闲着没事干,要她说,王爷就应该多禁几天夫人的足,免得她一天到晚折腾,今天说要去杭州买布料,明天说要去西域进香料,满脑子想着怎么缠着王爷。 怎么,现在说要开酒楼,也是脑袋一拍,想出来的法子好吸引王爷的注意? 没有这金刚钻就别揽着瓷器活。想当年,沈夫人花了多少心血才把沈氏酒楼开起来,又怎么是王妃那样的大小姐可以做得好… 芳连冷笑一声。接着,什么也没说,夹了第二块,送到傻闺女的嘴巴里。 “这个好吃,闺女,来,你继续吃。” “吃,吃够了,娘吃,吃。”傻闺女摇摇头,虽然很想吃,眼珠子都要黏在排骨上。 芳连转头问,“谁送来的?” 嬷嬷说,“说是四王府的人,其中一个贵气得很,说是奴婢,许是哪家的小姐,说话轻声细语的,你家闺女很愿意跟她说话。” “贵气得很……”芳连盯着桌子上的菜,旁边正好放着食盒,她拿起来一看,正是东厢房的规制。 莫非是王妃? 那她之前还骂过猪食,还说过王妃会毁了沈氏酒楼来着… 可是这桌子菜…好吃到送到皇上跟前都够格啊! 第7章 “金荷,东厢房的账本放到哪里去了?我再看一看。” “夫人。”金荷递上了账本。 沈玉骄一边翻着深蓝色的本子,一向回忆起今天的芳连姑姑的家。 很明显,王府发的月钱,嫁妆都押在芳连姑姑的手里,却死活不肯交出来。但是要拿捏这样一个老妇人也是轻而易举的。 果然,金荷说:“夫人,您尽管吩咐,奴婢很快就办好。” 沈玉骄摇摇头,她说:“那种事情,我不想做。” 金荷的意思很明显,芳连姑姑年纪大了,身后还有一个生性痴傻的女儿,她不知道自己还能陪自己的女儿多久,于是想尽办法为女儿攒钱,什么钱都敢贪,最后竟然敢克扣到四王妃头上来。 但是,同时,女儿也是她最大的软肋,也就意味着,只要控制好了女儿,一个小小的芳连,拿下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不怪金荷这样说,虽然粗暴,却有用,只是沈玉骄不愿意。 她总觉得应该还有更好的办法。 金荷在四王府里呆习惯了,同时也遭受过屈辱和压迫,心肠不像沈玉骄那样软,她将王府里的冷漠凉薄学了个十成十,不住地劝沈玉骄:“没有别的办法了,夫人!迫在眉睫的事情,芳连那样的人,不值得你心软!那傻闺女,直接绑了了事,不怕芳连乖乖交银子出来。” “我知道!”沈玉骄厉色,“金荷,把那种行动作为最后的解决办法好吗?我不想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做事情,还是应该有一条底线。” 金荷既焦急又担忧,“夫人,您这样在王府贵胄里是活不下去的,我不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我只知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今天您心软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沈玉骄很生气,账本扔在桌子上,冷冷道:“这话,谁教你的。” 金荷低下头。 空气刹那间静默。 沈玉骄说:“算了,上梁不正下梁歪,长久待在王府里不受影响也不可能。” 她震惊,金荷的价值观和原书里的傅晋弘一模一样。 傅晋弘就是这样的人,为了达到自己的想法,不择手段,强硬狠绝,什么都可以利用,什么都可以毁灭。 沈玉骄叹了一口气,疲惫地皱眉,说:“仁善欲|孽都是人的本性,只是每个人走的路不同。我选择最大程度的仁慈,金荷,如果你走了另外一条路,那我们迟早有一天会分开的。” 金荷跪下,有些惶恐,眼巴巴地看着沈玉骄。 “起来,快起来。”沈玉骄扶住她的身体,说,“只要你不抛弃我,不背叛我,我们就一直还能在一起。” “奴婢誓死追随夫人。” “我知道。”沈玉骄眉眼柔和。 沈玉骄完全相信金荷的心,在原书里,流放千里,人走茶凉,然而直到最后都不离不弃的就是金荷。 但是与金荷还能在一起,是因为多年的情谊。 傅晋弘不同。 今日的谈话让沈玉骄意识到,她与傅晋弘终究不是一路人。 四王爷的心只会比金荷更冷,更硬。 所以她要快点攒够资本,彻底离开四王府,否则在道路尽头的,就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分离,而是一道圣旨下来,她再无生路。 翌日,芳连姑姑被请到四王妃房中。 沈玉骄眉眼笑得温柔,轻轻摇着凉扇子,“芳连姑姑,听说,你有个女儿?” 第8章 芳连向后退了一步,嘴角向下瞥,目光森然,问:“王妃想做什么?” “别紧张别紧张。”沈玉骄笑得更加柔和,一幅和善的样子,“还是前些日子说过的,我正缺银子用呢,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我丢掉的钱了,于是我拜托金荷,去帮我找了一个大师算了算…” 沈玉骄看了一眼金荷,金荷双手合在腹前,侧着头,微微鞠了一躬。 沈玉骄继续说,“你猜大师怎么说?他说,我的银子是被什刹鬼收去了,贪心得很,那什刹鬼真该死,听说要找一个天生智能不足的童子,以她的血祭奠,供奉给什刹鬼,才肯把银子还给我。” 芳连听得脸青一阵白一阵,恨恨地说:“王妃有话直说就是,何必兜兜转转。” 沈玉骄不慌不忙,素手捻起一条长长细细的勺子,往小壶里注水,侧着脑袋,半天才说,“我的意思很明显了,缺银子,又找不到,只好用点这种歪门邪道,我也不想的。” 芳连冷笑一声,眼皮子垂下,神色灰暗。 沈玉骄放下勺子,认真地看着芳连,说:“我也不是为难芳连姑姑,我虽然还没有做娘亲,但是母女情深总是懂的,你为你的女儿打算,我也不怪你。” 她的眼神一凌,凝视着芳连,“但是,也不该克扣到我的头上来!” 水在温温地烧,沈玉骄垂下眼眸,继续用竹刷仔细地擦拭洁白的茶壶,说:“你年纪也大了,能陪得你女儿多久?我从来不喜欢打打杀杀,这样,你把我的嫁妆,月钱都还给我,我不让你的女儿无依无靠,待她成年以后,我会让你家闺女来我的酒楼做活,自食其力,一辈子不会解雇她,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老奴凭什么相信王妃?到时候老奴两脚一蹬,埋入黄土,我可怜的女儿,孤苦伶仃,半无钱财,在街上乞讨…谁来管她?”芳连冷冷地说。 “你怎么对王妃说话的!”金荷就要上前。 “金荷。”沈玉骄素手一抬,拦住金荷,旋转头,叹一口气,道:“芳连,你没有搞清楚局势,在这场谈判里,我才是主导,你没有权力质问我。我的条件很简单,交银子,保你女儿后半无忧,不交银子,以血祭什刹罗,大不了我再舔着脸回娘家求我爹爹,区区几百两银子,沈家不在乎这点钱。” 芳连姑姑一下子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是否要相信王妃:这个京中有名的反复无常的泼妇。想起这个泼妇从前的所为,出于嫉妒,挠花别家大小姐的面容,一生也无法恢复容貌;将四王爷的公文一并撒下前河,猖狂大笑,并且招呼所有京城贵胄来看,惹得四王爷脸色发冷;还有,无论从前在闺中,还是嫁到四王妃以后,除了金荷,身边的下人没一个能长久的,都说受不了沈玉骄的脾气… 可是如果不答应这个泼妇…什么拿她女儿献祭,除掉她的女儿…倒也不是做不出来。 然而,她真的要将女儿的后半生托付给这样一个人么,酒楼又到底能不能开得起来… 沈玉骄慢慢地煮着茶,倒也不着急,动作从容,眼神沉静,似乎心里早就对这场谈话有了答案。 芳连姑姑抬头,仰望着这样的沈玉骄,起初,异样感只是一丝丝,然而,越看越奇怪,心中的疑惑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她的目光再落在沈玉骄的脸庞上。 那张脸的确是沈玉骄,她家小姐虽然人疯疯癫癫的,但是容貌是一等一的美艳…哪里变了…芳连喃喃。 竹筒里渗着清水,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随着一声清脆的茶瓷声如雷,轰在芳连的头上! 煮茶!煮茶! 芳连猛地站起来,呼吸变得急促,眼神变得狂热,她灼灼地盯着沈玉骄泡茶的手,动作行云流水,正是行云流水的问题! 她几乎是看着沈玉骄长大了,从闺中到王府,沈玉骄什么时候有闲心会泡茶了!而且这动作细致准确,风雅流畅——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练出来的。 再加上忽然突飞猛进的厨艺,逐渐安静的性格,偶尔聪明又强势,不可能,不可能!一个人不可能在忽然之间变化这么大。 芳连姑姑眼睛眯起来,盯着沈玉骄,注意她的眼神——正是目光沉稳,不骄不躁 。 完全变了一个人。 “你不是沈玉骄。”芳连肯定地说。 沈玉骄倒茶的动作一顿,随后展开一个笑容,奇怪地看着芳连,“芳连姑姑说什么呢,我不是沈玉骄还能是谁?” 芳连冷笑一声,说:“我怎么知道你是谁?我倒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金荷猛地转头,看着沈玉骄,却也什么也没说,神色莫测。 莫要说芳连,金荷跟在沈玉骄身边这么久,也觉得王妃变了很多…似乎,似乎是从那日昏睡醒来以后,王妃便性情大变,关心她,爱护她,对主子十多年的忠心仿佛在一夕之间有了回应,还说…还说要离开王府,离开四王爷。 沈玉骄被两个人同时盯住,也不泡茶了,双手收回,藏在袖子下,只有老天爷才知道,她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但是她绝对不能慌乱:“我就是沈玉骄。不说这些,芳连姑姑,银子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 芳连姑姑是何等人精,她一下子察觉到沈玉骄的退缩,于是愈发嚣张:“我呸!我们王妃的银子,不可能给你这个冒牌货!” 金荷在旁边不说话。 “我问你!我们王妃去了哪里!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跟我们王妃长得这么像!顶替我们王妃有何图谋?” 沈玉骄忍无可忍,一拍桌子,叱喝道:“芳连!” 刚刚被擦拭洁净的茶杯又被溅到了废水,水顺着杯沿,绝望地,无力地垂下来。 “你说我不是沈玉骄,有什么证据?空口无凭,想以下犯上么!” “你是个屁的上!”芳连尖酸刻薄,不顾礼仪,抓起沈玉骄的手臂,扯起她的袖子,狠狠一瞪—— 有胎记。 沈玉骄松了一口气,冷冷地甩开芳连冰凉粗糙的手,面无表情:“闹够了没有,金荷——” “连胎记也做了,你到底把我们王妃怎么样了!” “我说了!我就是沈玉骄!你个疯子,不跟你谈了,下去!” 芳连的声音变得更加尖锐,指着沈玉骄的鼻子,大声说:“心虚了?!心虚了?!” “我问你!我们小姐从芒果树上摔下来?那时是几岁?!” “我们小姐幼小时最讨厌吃什么,长大后却很喜欢?!” “我们小姐小时候每次洗澡,夫人就会笑着说什么!” “幼时小姐偷偷养了一只小猫,叫什么名字!!你说!你倒是全部说出来啊,冒牌货!快把我们王妃交出来!” 芳连像一个登上敌人高地的插旗手,得意洋洋,耀武扬威。 水渐渐地烧开了,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茶盖焦灼不安,乱跳着,发出无规律的瓷片碰撞的声音。沈玉骄下意识地去掀开煮器,却被滚烫的边缘狠狠地灼了一下,没拿稳,瓷片落地,碎开,碎成难堪的样子。 更焦灼的时沈玉骄的心。因为她确实是冒牌货,无论仔细回想,却怎么也想不出,脑袋一片空白,只怪自己当时看书太粗心!现在漏了馅。 芳连诡异地笑了一下,说:“冒牌货。” “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告诉王爷。这四王府外,多的是想踩死你的人,只要随便告诉其中一个人,他们就会像蝗虫一样围过来,来查你,来盯着你,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在别人的册子上被记录得清清楚楚,直到揪出来你是冒牌货的证据!” “怎么样,冒牌货,想要过上那样的日子么?”芳连说,“不想的话,就乖乖地让你所有的钱呆在我这里,并且向我保证,让我的女儿去你的酒楼做工,并且教导好她,不得苛待她!” “你做梦…”沈玉骄说。 “没说完呢,还有,我会把这个秘密传给另外一个人,一旦让那个人发现你心有不轨,她就会马上告发出去,你要是想过上日日夜夜被监视的生活,那就试试看。” 茶还在继续煮,声音愈来愈大,好像要把茶壶煮得爆开,沈玉骄感觉到一阵铺天盖地的窒息。 “你…” “你什么!好了,我就当你答应了,冒牌货,还有事情么?没有,老奴便先告退了…王妃。”芳连呵呵地笑了一下,笑容显得森然,像一只偷到了橘子的老鼠。 芳连哼了一声,正打算转身便走,却从身后,传来沈玉骄的声音,清晰而有力:“从芒果树掉下来?我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杏仁饼;我娘亲说我像一头小猪,白白胖胖的,还喜欢咯咯笑,像小猪一样喜欢哼哼;” “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来着——啊,小猫。” 沈玉骄一笑,“我没有偷偷养过小猫,我害怕猫,怎么,芳连姑姑,你不知道么?” 芳连后背僵直。 “这可不行呢,芳连,身为奴才,连主子的喜好都摸不清楚,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呢,嗯?” --------------------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愉快哇~~~嘿嘿!或许,会有人美心善的小天使给我评论吗~~啵啵!不评论也啵啵! 第9章 沈玉骄一副冷脸,张口道:“近来是我脾气太良善了,让芳连姑姑分不清谁是主子,谁是奴才了。” “就算我一心向善,却总有像芳连姑姑这样的人,阻挡我,告密?监视?威胁?对谁?对我!”沈玉骄冷笑一声,站起身,罔顾地上的碎瓷片,一步一步地踩上去,瓷片发出悲痛欲绝的声音。 这种刺耳的声音让芳连的后脊背都发凉了。 “日日夜夜都生活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都被监视?”沈玉骄直直地看着芳连,“芳连姑姑简直如数家珍,不亲自体验一下是不是太浪费了。” 沈玉骄继续缓缓道:“君子常先礼后兵,好言相劝芳连姑姑当耳边风,那好,银子,我会抄家,掘地三尺也会找出来,你的女儿,也别想留了,我说到做到。” “夫人,夫人!”芳连一股转身,跪在地上,抓着沈玉骄的裙摆,不住磕头,痛哭流涕。 芳连不继续哭嚎着,求沈玉骄放过她,丝毫不见刚刚嚣张的气焰,“夫人,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的小女儿,她还小,刚刚—刚刚我也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 沈玉骄眼皮子都不扫她一眼,冷冷道:“金荷,去报官府,就说四王府王妃银子失窃,东厢房嬷嬷朱芳连监守自盗。” “夫人,夫人…我真的错了,进了官府,我的女儿谁来照顾…她是个痴儿啊!”芳连凄声惨叫。 沈玉骄忍无可忍,阖上双眸:“够了!拖下去!” 直到芳连被拖了很远很远,依旧能听见芳连姑姑口齿不清的呼喊声,东厢里的人见怪不怪,因为从前这是常态,指不定就有哪个婢女惹怒了阴晴不定的王妃,被拖出去,打发到最低贱的地方去。 芳连姑姑只是她们当中一个而已。 房间里终于恢复了寂静,而沈玉骄依旧被气到脑袋嗡嗡作响。 刚才,被质问到哑口无言,在千钧一发之际,脑海中忽然想起系统的声音。 【系统:没有从芒果树掉下来;杏仁饼;小猪,因为原书沈玉骄白白胖胖,还习惯咯咯笑;害怕猫,没有养过。】沈玉骄瞬间松了一口气,照着答案念给了芳连,彻底击倒她的嚣张气焰。 沈玉骄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新的茶壶和竹刷,重复开始擦拭洁净的茶杯,试图让自己的内心安静下来。可是刷子越旋越快,最后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 沈玉骄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和刷子。 最终,金荷捡起了刷子,递给沈玉骄。 沈玉骄正想道谢,却看见金荷眼睛也不眨一下,猛地朝着地上的碎瓷片跪了下去。 “奴婢该死。” “别这样,起来。”沈玉骄说。 金荷仍然固执地跪在地上。 沈玉骄不想理了,如果说不怨,怎么可能?就在刚刚,身边空无一人,是这个世界彻彻底底的异类。她一想起那种茫然和无助,就遍地生寒。 而且说到底,金荷效忠的终究也不是她,是原来的沈玉骄。 她又算什么呢。沈玉骄神色发冷,眼眸子便垂下,将竹刷放在桌子上,只觉得疲倦极了。 “你也怀疑我,是么?”沈玉骄问,“应该的,应该的,这不能怪你,我确实变化很大,一点都不像从前了…” 金荷沿着碎瓷片,往前跪了两步:“夫人,金荷一早就知道有不对劲的地方。” 沈玉骄“嗯”了一声。 金荷仰头,双手想牵住沈玉骄的手,“一直以来,奴婢很挣扎,想不通发生了什么,明明奴婢日夜陪伴在夫人身边,绝无被掉包的可能,但是就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你是不是原来的夫人?我想,不是的…”金荷低声说,“而后,奴婢想,原来的夫人去了何处…我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夫人?” “彷徨多日,奴婢终于想通了…奴婢日夜祈祷原来的夫人能过上幸福安生的日子,只是她一直执迷不悟,终究会造成祸患,奴婢始终惶恐不安。现在她不见了,也许是放下了负担,远走他乡,也许…也许是不在人世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那…也好,比在王府里过着行尸走肉的日子好。” “至于眼前的夫人,”金荷斟酌着说,“您是奴婢一声的寄托,从今往后,绝无二心。” 沈玉骄愣愣地,说:“金荷,你…” 最终却又紧闭双唇,什么也没说。一腔真情的付出,却换不来十足的回应,于是她学会谨慎对人情。 “夫人什么也不需要做,只需要待岁月鉴人心。”金荷在地下磕了一个头。 沈玉骄又重新拿起竹刷,说:“别跪了,你知道我的,不喜欢见血。” “另外,让人照看着芳连的女儿,别让她有什么事情。” 金荷说:“王妃终究良善。” “不是我良善,是不想于心有愧,毕竟以后很少有做好事的机会了。呵,我算是知道了,对着芳连那种人讲礼貌讲仁义,就是对自己最大的侮辱,心不狠,迟早有一天会坏事。” 一想起芳连那副咄咄逼人,嚣张跋扈的嘴脸,沈玉骄就被气得发抖,好心当作驴肝肺,从今往后,她再也不对这种人施舍一个眼神。 沈玉骄现在要开始筹划酒楼做什么饭菜,她的厨艺还需要练习。 于是,那天晚上,就连暂时被关在封闭柴房里的芳连都馋得流口水。 其中最绝的是牛肉汤,讲究的上号嫩牛肉,焯水放入锅中,煮至肉质略鲜,再放入辣椒,八角,豆腐,香菜等,丰富的材料一起炖至入味,最后摆上桌的时候,牛肉酥烂多汁,汤底鲜香适口。看着所有人发亮的眼神,沈玉骄笑了笑,说,可以拿牛肉汤拌饭,也很美味。 芳连扒在小小的窗口前,满脸绝望。 她吃过王妃做的吃食,那简直太绝了,现在闻得见吃不到,恨得想撞墙。 第10章 因着银子到账的事情,酒楼终于能正常开始运转。 沈玉骄粗略地算了一下,月钱加加减减,大概有三百多两银子,古董字画什么的,金荷拿去估价,大概有上千两白银,而且这些东西放久了,价格还会涨,所以沈玉骄打算先用月钱。 将银子都存进钱庄以后,沈玉骄拿着票据,在房间里四处打转,想找个地方藏好这些钱,如果没了这些,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但是思来想去也找不到地方,东厢房不是四王府,在王府里,如果不是传召,基本没人敢靠近傅晋弘的书房。但东厢房总感觉危险系数很高。 最后还是金荷建议,藏在床头旁边的暗格里,沈玉骄思索再三,最终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地方,只好谨慎地叠好,放进暗格子里,打算以后每天睡觉之前检查一遍。 翌日天光一亮,沈玉骄便揣上三十两银子,带着金荷,乘坐马车驶向京郊的沈氏酒楼。 夏日晴光正好,沈玉骄挑起帘子,往窗外看,和煦的阳光温柔地洒在她的脸上。她神清柔和放松,眼底眸光尽闪,无他,怀里的银子就是她最大的底气。 金荷在旁边看着自家夫人,也倍感舒慰,晃晃脑袋,却没说话,不打破这静谧轻松的氛围。 到了京郊以后,沈玉骄便远远地看见,沈氏酒楼门前站着两个木匠,都穿着灰色衣服,一胖一瘦,眼珠子滴溜溜转,手里拿着软尺一挥一甩,显得精明。 那是沈玉骄吩咐下去,金荷提前寻好的木匠。拿到银子,沈玉骄第一件事情要做的就是修缮酒楼。 两个木匠便见沈玉骄下马车,发髻全然束起来,只用一根朱红色的簪子插着,衣着低调,却浑然贵气,便知道,那是他们的东家,沈娘子。 于是两个木匠殷勤地迎上去,态度有些恭谨:“沈娘子。” 沈玉骄笑笑,说:“不必客气,来,我们进去谈。” 待到落座以后,吩咐春永上茶,沈玉骄开始给他们看自己的规划图纸。 沈玉骄的素手在图纸上徐徐划着,声音不大,却十分舒服:“首先要麻烦你们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能不能在厨房开个窗,因为厨房实在是太黑暗了,但是不用特别大,害怕破坏墙体结构,也不利于原料储存,我算过了,大概要这么大,你们看看,这样行不行。” 其中一个胖木工拿手指在木桌上算了算,半晌以后才点头,说:“可以的,但是工钱…” 金荷说:“这个不必担心。” 沈玉骄也放心了,才说,“好,第二件事情,是修缮桌椅,待会我会在桌子上打个记号,放了纸条压着的就是要修缮的,上漆修补都随你们,反正能用就行,什么东西都没有的就是直接卸掉,然后做新的,图纸我也画好了。” 两个木工面面相觑一番,本来看到一个姑娘家做生意,心底还有几分嘲讽轻慢,然而看见又是图纸又是测算的,心里不由得认真了一些。 “要做的事情大概就这么多,什么时候能做好。”沈玉骄把图纸交给他们。 瘦木匠嘿嘿地笑了一声,脸上摆上一幅算计的面孔,尖嘴猴腮,态度滑头又强硬:“娘子,你要做的事情有些复杂,就算是我们俩,十里八乡有名的木工也要头痛,所以工期得拖拖…而且咱们手里也有订单,你看…” 令沈玉骄头痛的事情来了,做生意总是这样,话只讲三分,瘦木匠的意思的确是加钱,但是加多少,有没有大概一个数,却做不到精确地把握。沈玉骄心里估算着,周旋沉沉说:“尽快吧,但是我手头银子也有限,你开个价,实在不行我找别人。” “好说好说,我们按时辰算,包吃饭,五十文一个时辰,绝不偷奸耍滑,毕竟还有很多订单等着我们,嘿嘿。” 五十文,虽然有点肉痛,但是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沈玉骄皱眉,咬咬牙,应允:“成,你们好好做,交工那天结账。” “娘子是个爽快人,成,我们两兄弟这就开始干活。”瘦木匠端起茶杯,心底暗爽,逮到一个冤大头,运气太好了。 沈玉骄笑笑,也端起茶杯,与他们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两兄弟不愧是做活的好手,迅速开始抄家伙,一人挥,一人锤,木头在他们手里像橡皮泥一样软和。 趁着他们做活的功夫,沈玉骄也钻进厨房,打算做中午的饭。 时间紧,沈玉骄便依照系统的指示,做了一盘干炒牛河。 牛肉切成薄片,吃水入味,腌制半个时辰左右,这时候,沈玉骄将豆芽,香葱,洋葱切好,下锅爆炒,厨房里尽是诱人的味道。 待到牛肉腌好以后,下河粉一起快速翻炒,锅铲撞在大锅上,火焰不断飞舞,爆油的香味从厨房里蔓延到了整个酒楼。 日头渐渐升高,两个木工也一起吃饭。他们做工的时候就闻到了厨房里的味道,馋虫被活活勾出来,蠢蠢欲动,只待上桌吃饭。 沈玉骄的厨艺震惊到他们了,干炒牛河油润江泽,长粉爽口筋道,入□□香,吃了一盆还不够,只期盼着晚饭快点到来。 吃完饭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瘦木工变得真诚许多,一边干着手里的活,一边问沈玉骄:“娘子,你缺刷墙的人不?我给你介绍,保证刷的又细又好!” 瘦木匠眼巴巴地看着沈玉骄,“还有,工钱五十文忒没良心了,看在你的份上,三十文吧,只是,以后我们两兄弟常常来你家酒楼吃饭,能打个折不?” 第11章 沈玉骄眼里带着笑意,说:“当然可以,就当是感谢两位师傅,晚上吃饭,我再给二位上两壶黄酒。” “那就是再好不过啦。”胖木匠说,挥挥手里的锯子,“沈娘子放心,我们好好给你干活。” 接连几日,酒楼里的木桌都更新得差不多了,都刷上了深红色的油漆,显得整齐干净,在夕阳里微微闪着光亮。 厨房里也开了一扇支摘窗,当撑起支架的时候,便能看见窗外连绵的山色。郁郁葱葱,远方还有一座小亭,那是离亭,给从远方来京城,或者离开京城的人休憩用的。这里是京郊,是离别之地。 因为有外头的光线,厨房里透亮许多,再花点时间擦擦洗洗,完全变成了一个自由整洁的天地,是沈玉骄往后大展身手的地方。原本漆黑发黄的墙体也变得平整,还从嫁妆里挑了几幅典雅的山水画,挂在墙上权当装饰。 沈氏酒楼,终于从一座在京郊里摇摇欲坠的破酒楼,变得有一点样子了,干净,整齐,像一个吃饭的馆子了。 在请胖瘦木匠吃最后一顿饭的时候,春永也来了,但是原来那个胖大厨辞工了,说是找到了更好的地方。 沈玉骄也不在意,沈氏酒楼现在规模还小,要她一个厨子就够了,人多了反而碍事。 手里这顿饭,沈玉骄是用了十足的心思准备的。摆在中间的是香辣虾,这道菜好吃又好做,沈玉骄将王府里的鲜活大虾洗干净。 【系统:去虾线会不会?不去干净的话很影响口感,从背部切开,拿小棒挑出来。】沈玉骄虽然是厨房小白,没有什么经验,但是胜在手巧心细又肯做,很快,一盆鲜活的虾的虾线都被挑得一干二净。再在背部划上一刀,方便入味。最后再滴上几滴料酒去腥,然后揉揉,发现这虾真的很好,揉起来又嫩又软。 先在锅里滴油,将锅烧热,然后将鲜虾全部放进锅里,全部炸至金黄酥脆。然后再放辣椒,姜蒜末,黄瓜和洋葱一起翻炒。待到菜料变熟以后,大火焖几分钟收汁,最后再盛到青花大盆里。 鲜红热辣的虾被摆在正中间,热腾腾地冒着热气,春永直勾勾地盯着,笑嘻嘻地说:“老板,幸好那个谁辞了工,反正这辈子没机会闻见这么香的虾了。” 沈玉骄将做好的青菜,小料一并摆上,再温上清酒,笑着说:“缘分这种东西,不能强求的,你好好做就行,酒楼里可不能再缺小二了。” “沈老板放心!小的一定好好做!”春永夹了一口虾,慢慢地咬一口,当即泪流满面,“不是好好做,小的一定做牛做马,誓死相随!” 旁边胖瘦木匠都笑起来,却并没有恶意,他们吃到沈娘子的吃食的时候,也是这么夸张的。 最后,饭足酒困,春永有些头昏昏地帮忙收拾饭桌,喃喃地说:“老板厨艺这么好,以后沈氏酒楼一定会红红火火的……赚大钱,生意兴隆……热热闹闹。” 沈玉骄半带笑意,也没反驳,权当是美好的祝愿。毕竟她心里也很希望酒楼能早日运行上正轨。 —— 沈玉骄特意研究黄历,挑了一个好日子,准备正式开张。这天是个大晴天,喜鹊在柳树上叽叽喳喳地叫唤,连一向沉稳的金荷也笑起来,说:“有喜鹊,是喜事呀!夫人的酒楼一定能顺顺利利的。” 沈玉骄也笑,拍拍金荷的肩膀,说:“淡定。”嘴角的笑意却无论如何也放不下。 好天气,好日子,一切都显得很顺利。 沈玉骄和金荷一早就去了酒楼,便在最靠近门口的那张椅子,坐着,脸朝着门口。 这里是京郊,外面并没有什么人路过,显得有些荒凉孤寂,吹过的只有带着热气的风,偶尔卷着几片落下的叶子。 沈玉骄安慰自己,没事,这还早,赶路的人不会这么早的,而且现在也不是饭点。 可是知道眼睁睁地看着日头升到正中央,又缓缓落下,最后直到夕阳下,影子慢慢地拖长了,也没看到有一个人跨进沈氏酒楼。 沈玉骄:“……” 一开始,她担心酒楼人手不够怎么办,会不会让食客等到不耐烦,会不会影响生意。后来,她想着,有十桌桌子能开张就好了,慢慢地,她想,有五张也不错,毕竟是第一天,人少点也很正常。再然后,她满怀期待,有一两个也不错啊。 现在,看着身后长长的影子,有些凄凉,她想,能进来看看就好了,倒也不一定要吃饭。 然而终究是落空了,一天过去了,真的一个客人都没有。毕竟这里是京郊,人迹罕至,客源中心都在京城中心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反倒是春永安慰她:“没事的,老板,很正常,过几天就好了,你做菜这么好吃,回头客必定是百分百,再口口相传,一定会好起来的!” 沈玉骄略显苦涩:“哈哈,我总算知道那个胖大厨子为什么去村口看戏了……” 金荷担忧地看着自己夫人。 沈玉骄拍拍她:“没事,我能撑得住。” 白白地在酒楼里呆了一天,却什么也没收获到,连灶火都没有升起来,沈玉骄不由得有些沉寂,马车一路上都没说话。 然而,她发现不顺利的事情还在后头。 翌日,沈玉骄去找原材料供应商,商量进货的事情,虽然现在不太用得上,但是总要提前打点好的。 没想到,在原材料供应商那里又碰了一鼻子灰。 对方仗着财大气粗,垄断了京城里的食材供应,态度恶劣蛮横,一听到她的酒楼在京郊,进货量又小,就换了一副嘴脸,显得轻慢不耐烦,随便说两句就打发了她。 沈玉骄没办法,只欲打道回府,另外再想法子拿到食材原料,却没料到,在原材料供应商门口便碰见了沈玉秀。 真是冤家路窄。 沈玉秀还是一幅柔软姑娘的样子,微微垂着眼眸,身后跟着四五个丫鬟,有的打伞,有的打水,有的帮忙捧着算盘和账本,排场大得很。 材料供应商一看见沈玉秀,便摆出一幅谄媚嘴脸,弓着腰,连连问好:“玉秀娘子,您来了啊!里面候着您呢。” 沈玉秀很得意的样子,眉毛都飞起来,口吻中带着自命不凡:“嫡姐是来进货的?看你满脸丧气,应该是没拿到吧?” “不劳庶妹挂心。”沈玉骄冷冷地说。 沈玉秀笑得更欢了:“嫡姐怎么这么刺人啊,下次嫡姐来,报我沈玉秀的名字,我的名字还是有几分用处在的,是吧?” 那狗腿子马上练练点头,脸上满是讨好:“是啊,是啊,是要是玉秀娘子的嫡姐,自然是给您让利的!” 沈玉秀瞥一眼沈玉骄,得意地微笑。 沈玉骄也懒得跟她扯皮了,直接撕破脸:“沈玉秀,你那酒楼怎么来的?真的不会心里有愧疚吗,我娘亲是那么强硬的人,你小心她心有不甘,午夜梦回来寻你晦气。” 沈玉秀脸色一变,说:“嫡姐胡说什么,我的酒楼是凭着自己厨艺来的,问心无愧,嫡姐莫要胡说八道!再说,嫡姐本来就不适合经营酒楼,自己的厨艺,心里没数么?恕庶妹不敬,做菜太难吃,会死人的。” 沈玉骄连眉毛也不动,笑眯眯地说:“沈玉秀,你这话说得没道理,不是最爱监视我?东厢房有什么风吹草动你都一清二楚,独独不知道我的厨艺?” 第12章 沈玉骄这算是毫不留情了,刺得对方哑口无言,她可不是人人拿捏的软包子。 果然,沈玉秀像被揪住了狐狸尾巴,脸上的表情有些裂开,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粗枝大叶的沈玉骄竟然察觉了东厢房有她的眼线,她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发现了几个?有没有人反水,被沈玉骄反过来监视她的。 一时间,沈玉秀的内心慌乱无比。 沈玉骄打蛇打中七寸,顺着往下死里敲打:“庶妹,你还是好好地顾好自己的酒楼,后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死你呢?至于我那沈氏酒楼,你就不必过于挂念,因为总有一天,它会超过你,毫不留情地把你挤下去,你等着。” 沈玉骄说完,领着金荷,微微昂着下颌线,从她面前走过,只留下一个神秘冷漠的背影。 沈玉秀凝视着沈玉骄的背影,她身材纤细,腰板直挺,却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潜力。 沈玉骄忍不住捏紧了手里的手帕,强行扬起一个微笑,迎着材料供应商的手势,进了商铺。 —— 却说沈玉骄回王府的马车上。 金荷忐忑不安:“夫人,您想到解决的办法了?” 沈玉骄摇摇头,说:“还在想,办法总比困难多,你要相信我呀。” 金荷垂头,一语不言,紧紧抿着唇。 沈玉骄噗嗤一声,眼带笑意,揉揉金荷的肩膀:“金荷,你明明是我的丫鬟,但是为什么你这么像傅晋弘呢?还是说,四王府里的人都学了他?做事情走一步,要看到以后一百步?” “夫人……”金荷无奈道。 “不是说这样不好啦,丧气一会就够了,乐观一点!来,会想到办法的,金荷放心,我没有放弃,不放弃就没结束。” 两人一路聊着,马车停在了四王府面前。 走进四王府,便是幽深优雅的一道长廊,中间是宽敞威严的大厅堂,往左走,便是傅晋弘的天地,一路走过去,是书房,正房,议事厅等,沈玉骄很少踏足。 往右走,一律是厢房,后花园林,厨房等。中间迂回曲折,园中高阁,亭台水池点缀其中,贵气烂漫。 然而,沈玉骄一般只在东厢房里呆着,很少逛其他的地方。 傅晋弘喜欢安静,故四王府里一向是寂静的。 然而现在,从正中央的厅堂一直到左边的回廊,竟然齐齐地跪了一排的人,一个个脸色灰白,如丧考妣,在角落里的还有偷偷捂着背在哭。 沈玉骄有些吃惊,问金荷:“这是怎么了?怎么都跪在这里。” 这时候,傅晋弘刚好从书房里走出来,手里不轻不重地掂着一块墨黑的薄板片,清冷着一张俊美的脸庞,笑容凉薄,冷冷地扫一眼一群跪着的人。 “一群废物。” 跪着的人气势更加微弱,一律像鹌鹑一样缩起脑袋,不敢说话。 沈玉骄一时间也不太敢动。 哪里想到,傅晋弘一听这脚步声,就知道是沈玉骄回来了,也懒得看她:“从明日起,不许去京郊。” 沈玉骄:“……” 沈玉骄:“?” 然而她聪明有眼色,知道现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毕竟地上还有这么多人跪着呢,这时候跟傅晋弘唱反调,无异于拿牙签去捅火箭,立刻就会被轻易碾死。 所以,沈玉骄点点头,扮演好表面夫妻,给傅晋弘顺顺气:“你也别太生气,有事情慢慢讲,我先…我先回厢房。” 傅晋弘倒是有些意外。 原本只是想随意地扫一眼她,却直直与沈玉骄双眸相对。 于是,原本蓄势待发准备教训人的薄拍子停在半空中。他底下的人感激地看了一看沈玉骄,可怜巴巴地。 随后,傅晋弘发出一个极冷淡的单音,“嗯”。脸上的凉薄的笑容又淡了几分。 然而众人却松了一口气。他们可都知道,四王爷一向是严肃冷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才正常,代表着你没什么事情。 要是他脸上出现那种似笑非笑,若有若无的表情,那你的皮就得绷紧了,这意味着,他在暴怒的边缘,气场也会疯狂膨胀。你的每一口呼吸都要如履薄冰,每说一字都要小心谨慎。 还是夫妻好哇,敢在这种时候说话,还奇迹般地让活阎王的怒火降了一点点。 在东厢房里坐下来以后,沈玉骄随便找了一个丫鬟,问:“王爷怎么这么生气,乌泱泱地跪了一大片人,吓死人了。” 沈玉骄这段时间脾气又好,整天笑眯眯的,又关照下人,做饭又好吃,还用了手段整治芳连,软硬兼施,笼络了不少人心。所以王府里年轻的小丫鬟逐渐变得蛮喜欢四王妃的。 回答问话的口吻也显得亲热熟络:“是呢,王妃,这段时间王府里一直人心惶惶的,王爷脾气越来越冷。” “听说…”小丫鬟环顾四周,小声说,“听说是京郊的疫情进展得很不顺利。” 京郊?沈玉骄皱眉,难怪刚刚傅晋弘不让他去京郊。 “今年全国都风调雨顺的,就是京郊那片地,不知怎么的,前些日子才刚刚闹了旱,死了不少人,现在又闹起了疫情呢,唉。” 沈玉骄皱眉,遇上这种事情谁都很难受。 “今天王爷发大火了,听说是有人贪污了拨到京郊救灾的银子,设置的粥厂也很不顺利,天气太热了。” 沈玉骄头顶的天线猛地一亮,眼睛发光。 粥厂?对呀!是个好机会!天气太热了,从京城中心的粥拉到京郊去,路途遥远,不好保管不说,还容易变质。 可是,她的沈氏酒楼刚好就在京郊,如果能够跟官府合作,政府购买她的粥,她只需要负责拉过去就好了。 这样,不仅可以帮助救灾,还能够扩大她的酒楼知名度,她相信,自己就算做一碗粥,也能做得狠好!到时候就可以扩大客源,在京郊站稳脚跟! 沈玉骄越想越觉得可行,兴致勃勃地找金荷商量这件事情。 金荷一听就恍然大悟,赞叹说:“夫人!这个主意好!你真的想到办法啦!” 沈玉骄哼哼,笑得狡黠得意。 晚上,沈玉骄去厨房,敲敲系统,问:你都听到啦?我要做粥啦!麻烦你教教我。 【系统:读取中,黄金鹅油青菜粥。】沈玉骄依照系统的指示,把粒粒珍珠米淘干净,煮成软软的白粥,然后将碧绿色的青菜洗干净,悉数细细切碎,放进锅里和白粥一起煮,最后等到粥彻底变得浓稠以后,撒入盐和鹅油,搅拌几下,盖上盖子小火慢慢地熬。 粥的清香就从锅盖小小的洞孔里钻出来,家常妥帖,有抚慰人心的力量。 最后,沈玉骄将粥盛起来,放进食盒里,挎着食盒去找傅晋弘。 大厅里那群乌泱泱跪着的人已经不见,可能被傅晋弘叫滚了。 沈玉骄捧着食盒,在书房门口打听:“王爷还在生气吗?” 侍卫嘴唇抿着,眼神正直,凝重地点点头。 沈玉骄点头,打算伸手推门。 侍卫像看荆轲刺秦一样看着沈玉骄,生怕她被王爷一掌甩出来,或者直接出不来了。 沈玉骄笑笑,摇摇头,说:“没事。”然后便朝着里面喊一声:“王爷,我进去啦?” 门被推开,金荷沉重地看着沈玉骄一步一步地走进去,手里死死地握着拳头。 傅晋弘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看文书,那块令人闻风丧胆的薄板被悬挂在墙上,黑色的,冷酷,一板子打下去,痛得六亲不认,所以它叫“禁板”。 沈玉骄觉得,挂着那玩意,威力不亚于悬挂一个生的老虎头吓人。 “来干什么。”傅晋弘头也不抬。 沈玉骄笑眯眯地,将食盒放在桌子上。 “要回玉麒麟免谈,要去京郊免谈,要和离还没到时候。” 说完,才抬眼看沈玉骄,没说话,但是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以上的事情免谈,没别的事情就滚出去,别来烦我。 沈玉骄才不害怕,打开了食盒,将粥从食盒里捧出来,放在傅晋弘的面前,脸上的笑容真诚明媚,像个殷勤邀请伙伴尝尝蜂蜜的小熊。 “有事就说。”傅晋弘完全不接受,语带冷意。 “好吧……其实是这样的,听说你设置的粥厂遇到了问题…我京郊的沈氏酒楼刚好也缺了开张的机会,要不这样,你将设置粥厂的活承包给我,这样你又能救人,你又方便,我还能好好做笔生意。” 出乎意料地,傅晋弘没有一口回绝,而是沉吟几番。 沈玉骄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傅晋弘,脑袋晃来晃去。 良久以后,傅晋弘说:“不行。” 沈玉骄:“……” “为什么?!” “太危险了。”傅晋弘说,“防疫不是儿戏,你要设置粥厂,说不定就会在某个地方出差错,跟疫民接触,也被传染了。” “你担心我连累你,连累四王府,连累京城的人呀?那我直接住在京郊不回来。” 傅晋弘的脸色蓦地沉下,有点像今天下午暴怒边缘的状态。 沈玉骄摸不着头脑了,他又生气了?气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沈玉骄:又是周末啦~~~周末愉快朋友们!打滚求收藏~~QAQ(傅晋弘,看我,这样可以吗!) 傅晋弘(冷淡,实则已经被卡哇伊到失语):嗯。收藏。 第13章 沈玉骄继续说:“王爷,我是说认真的,明摆着一箭三雕的事情,想不懂你为什么不同意。” “如果你担心我传染四王府的人,那我不回王府住就是了,反正每日折腾着也挺累的。” 傅晋弘无奈地看着她,却没有出言解释,两根手指慢慢地摩挲着另一只手上的玉扳指,眉头微微地皱着,沉吟半会,才说:“可以。那么承办粥厂的事情便交给你,但是我会派王府的护卫跟着你,再另外有人给你派遣,你最好不要靠近疫区。” 沈玉骄笑笑,点点头,说:“知道啦,我就负责做粥。”说着,沈玉骄将温热的黄金鹅油粥往傅晋弘跟前推推,“这是我做的粥,你要不要尝尝看。” 傅晋弘懒懒地低头看一眼面前的粥碗,粥确实卖相不错,用一个瓷白色的碗装着,上面洒落这碧绿色的青菜,热气腾腾的,诱人的味道直直地钻。 他抬头看了一眼沈玉骄,发现对方正眼睛圆圆的,仿佛有星光,正看着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傅晋弘一下子推开粥碗,收回手,冷淡地扭过头,随意道:“好了,说完了,你可以走了。粥放着吧,我有空会吃的。” 沈玉骄失望地垂眉,有些泄气,毕竟她也是一个喜欢分享美食的人,得不到回馈感到挫败也是正常的。她眼神蔫巴巴:“好吧,你记得吃,吃完有什么感想和反馈可以派人跟我说,我先走了。” 傅晋弘眉毛也不动一下,继续看着手里的文书,显得很不在意地,头也不抬,半天才“恩”一声。 沈玉骄走了以后,傅晋弘手里的文书半天也没动一下。 片刻过后,傅晋弘才抬头,看着紧闭的书房门口,才扔开手里杂乱的文书,把粥推过来,用掌心捧出了边缘,发现还热着,心里安定些许。 接着,他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 竟然还可以。 于是,傅晋弘吃了第二口,第三口,动作依旧优雅,然而唇角竟然微微地勾起来。 直到吃完以后,傅晋弘才放下碗,打量了一下一干二净的碗,才捏捏眉,万年冰封的面容此刻竟然温和平静。 如果四王爷身边的人看到了,可能怀疑四王爷又挣了多少万黄金,或者又布了一个线,在权力的路上跨进了一大步。 傅晋弘目光不经意间往上抬,看见了那块禁板,挂在墙上,冷硬的,无情的,断绝一切的板子。 眼神有片刻的凝固,很快,他的面容重新变得冷漠,疏离,再也不看那碗粥一眼,推开,又重新埋在满桌的公务里。 生在皇家,在尔虞我诈,风云诡谲的环境里,他从来游刃有余,冷酷无情,因为没有什么比权力和金钱来得更加现实。只有权势才是他此生追逐的目标,才不会背叛他。 —— 翌日,沈玉骄去了沈氏酒楼,身后跟着四王府的五个侍卫,个个穿着黑色的制服,步伐统一。 沈玉骄斜着看他们一眼,又默默地把头转过来,不敢说话。 只是气氛严肃了许多,身后的那五个人像傅晋弘的□□,一样地沉默肃杀。 到了沈氏酒楼,春永已经提前打扫好酒楼,擦干净桌子,将支摘窗都打开,开好门,原本只是百般无赖地等着,一看到沈玉娇的马车来了,马上站起来。 然而,看着马车后五个齐齐的大汉,春永有些畏惧,往后退了一步,有些瑟缩。 片刻后,才张望着脑袋,有些好奇,悄悄地问金荷:“金荷姐,这…这些是……” 金荷说:“从今日起,夫人要煮粥,由他们直接送到疫区去,保证他们的伙食,钱财又官府出。” 原来是这样,那春永又不太害怕了,他原本以为沈娘子是犯了什么事情,来扣押酒楼呢,一个两个的也太吓人了。 沈玉骄钻进厨房,照样是做黄金鹅油青菜粥,这次不用系统的做法指示,只需要稍微提点一下火候,就能完美出锅。 系统有别的用处,它给这次的食材进行了升级,原本只是普通的糙米,立马变得光滑饱满,圆润有泽,仿佛是吸收了天气精华的粮食。 估摸着快到饭点了,沈玉骄做了三大桶粥,用绳子绑好,送上棚车,固定好。 最后嘱咐一句,“注意安全。” 五个侍卫齐齐点头,沉声道:“王妃放心。” 沈玉骄低声说:“在外头别叫我王妃。” “属下该死。” “别别别,夸张了。” 出来之前,王爷亲自叮嘱他们,一,守好规矩,盯好灾民;二,勿要让王妃靠近疫区,以免惹出事端;三,关注户部胡氏;而今又要加一条,勿要在外头暴露王妃的身份。 粥被运往大礼寺,那里专门划了一片区域以隔离灾区,里面设有医者治病救人,护卫守卫秩序,还有许多后勤人员负责粮食,物资的运送。 侍卫将三桶大粥放在指定地点。 雇佣的后勤将粥桶打开,一眼便惊喜,今日的粥与前些日子明显不同,浓稠且香味四溢,还热腾腾地冒着烟。 将粥盛到碗里,一一分发下去,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赞叹的表情,又端着碗,美滋滋地说:“老天终于开了眼,给了我们如此好粥,太好喝了!希望天天都能喝到。” “是哇是哇,不知道为啥,这米就是有股独特的香气,吃起来贼享受。” “神仙厨娘……” 其中有好事者好奇,拿起粥桶边缘绑着的纸袋,只见上面用毛笔,端端正正地写着四个大字—— “沈氏酒楼”。 咦,这不是在他们家附近的那一家小饭馆吗?竟然能煮出这么香的粥?! 于是,他朝后喊:“喂——你们快来看,这家酒楼…不是破破烂烂的吗!今天的粥香不香?!!” 第14章 时日渐过,沈玉骄每天都变着花样,做不同的粥以供给到疫区去。 傅晋弘在做生意方面还是很公平大方的,因为瘟疫情况未清,所以交易选择了日结的方式。 即每日先由沈玉骄掏钱垫付成本,损耗等费用,留好存根,待到傍晚以后,再跟官府的人结算报销,加上工钱,所以沈氏酒楼的账本在一段时间内渐渐地充盈起来。 瘟疫的情况也在渐渐地好转,疫区的管理不那么严格了,里面的人也少了很多。 只是沈玉骄一直在苦恼着一件事情,怎么越算,官府报销的银子越来越少了呢,晚上回去检查账本,她震惊地发现,竟然还要自己贴钱去做生意。 沈玉骄以为自己算错了,打着算盘算了一次,发现还是亏了。 她收起算盘,左思右想,都觉得这盘生意不可能亏,要不是天时地利人和,这么好的机会不会落到自己的头上。那么,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 她沉吟着,一边思索着一边收起算盘和账本,打算晚上回四王府,看看能不能要到官府那边的账本对一下。 结果脑袋晕乎乎地,马车停在四王府前,沈玉骄便下了马车,径直往东厢房走,完全忘记了要看账本这件事,心里只有洗热水澡和睡觉。 东厢房的烛火熄得早,但是这一夜晚,有的是人不眠不休。 不要说别的,傅晋弘书房的烛火,便从直接亮到了黎明。穿着官府制服的人进进出出,个个脸色凝重,像是风雨欲来。 这日又是正午,沈玉骄做了香菇粥,正在棚车前看着五名侍卫动作迅速地将粥桶打包好,再贴贴“沈氏酒楼”的纸条,其中一个侍卫正打算抬起篷车,正欲出发。 没想到,一向荒无人烟的京郊,像是看准了,从某个角落里飞奔出来,枣红色的马一路嘶鸣,直直地冲着粥桶撞飞过来。 侍卫连忙抓住棚车的把柄像往里面拖,可是人怎么可能比马快,还是一匹看起来受了惊的马。 果不其然地,那批疯马直直地撞上了棚车,一瞬间,三大缸新鲜做好的粥洒落在地上,马践踏过地上的米粒,继续向前嘶鸣奔跑着,头也不回。 沈玉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粥,上一秒还是浑然天成的珍馐美食,现下洒落在泥土里,都不能吃了,震惊过后,感到一阵悲哀。她蹲下来,用手捡起地上的碎片,依旧是滚烫的壁。 “夫人……”金荷阻止了沈玉骄的动作。 五名侍卫反应及时,各有其职。 其中一名侍卫飞速去追那匹疯马了,他们四王爷懂审讯懂调查,现在这匹马绝对是故意有问题,抓回去检查一下。另外两名侍卫帮着收拾地上的残渣,生怕沈玉骄割到手。 还有两名侍卫站在原地,低头说:“王妃莫要着急,现下再去做也是来得及了,意外的工钱我们会禀告上去。” “也只能这样了。”沈玉骄叹了一口气,“那辛苦你们收拾一下,我马上去做。” 于是侍卫们帮忙淘米,点柴,洗锅,沈玉骄心里有条不紊地切着手里的菜,心里不知怎么地,总是感到一阵阵的不安宁,甚至打碎了一个小碗都不知道,心神不宁的。 —— 京城的夏日仿佛没有尽头,尤其是在京郊,光秃秃的,寺庙里已经没有了僧人,举目可见的只有病弱的病人,虚弱地喘着气,翘着脑袋,漫无目的地四处打转,就等着午膳。哦,还能看见面无表情的医者,蒙着脸,看不清表情,像黑白无常一样。虽然他们是来救人的,但是饥饿和炎热会一点点地剥夺他们的理智。 人群开始变得躁动不安,其中一个身着深蓝色色布衣的生面口站起来,面带凶相,烦躁不安,“他娘亲的,怎么还不送饭过来,是不是想饿死我们!” 又一个生面口站出来,阴阳怪气,语带微弱:“这位仁兄,你急什么…都到这里了还不明白么?咱们是被放弃的,被抓来这里等着自生自灭呢…” “你别胡说,官府派了大夫和粥给我们呢……”一个老爷爷慢悠悠地说道。 “那是为了麻痹你们这群老东西罢了…咱们得的病真的能治好么,不过是拖时日罢了……” 起初没有什么人在意,然而随着气温渐渐地升高,大礼寺中间的荷花池缸被蒸发干最后一滴水,不耐烦的人越来越多,窃窃私语的声音开始蔓延。他们有的刚刚亲眼见过亲人在自己面前死掉,有的已经被关了很久,认知慢慢地开始崩塌变化。 有的脾气比较暴躁的倒是直接站起来,踢掉脚边的桌椅。刺耳的声音让大家变得更加狂躁,人群彻底被点燃。 □□一触即发。 —— 沈玉骄以尽量快的速度重新熬好了三桶新鲜的粥,亲眼看着他们送出去,这次没有什么疯马,棚车顺利地启动了。 她放下心来,又钻进厨房,打算捣鼓沈氏酒楼出售的膳食。 瘟疫渐渐好了以后,有些人从大礼寺被放出来,惦记着沈氏酒楼那一口鲜美的吃食,所以沈氏酒楼的客人越来越多。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做着做着,沈玉骄觉得不对劲了,按理说,这个时候,那五个侍卫已经拎着一干二净的粥桶回来了,怎么现在还是不见人影呢。她心中的不安,从粥桶被撞翻以后,始终挥之不去。 虽然理智告诉自己应该是疑神疑鬼了,然而手里切菜的动作还是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 最后,沈玉骄扔下手里的菜刀和鲜肉,唤来金荷:“金荷,麻烦你去看看,大礼寺那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怎么人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外头春永便焦急地冲进来,看见沈玉骄,眼神一亮,喘气道:“东家,你在就好,大礼寺那边,出,出事了…疫民正死活地抢着闹着要出来呢,正群龙无首的那边,不知道听谁的,乱得很!” 沈玉骄先是一愣,旋即脸色一变,彻底扔下了手里的伙计,皱着眉,如果真的让他们出来了,恐怕会酿成大祸,到时候只会传染得更厉害,那整个京城就完蛋了! 沈玉骄问:“禀告王爷了没有?” “王爷……?那种皇亲国戚,咱们这种平头老百姓怎么可能见得到!” “哎呀,不跟你说了,金荷你过来。”沈玉骄朝着金荷挥挥手。 春永一头雾水地被甩开在一边,金荷靠近沈玉骄的耳边,低声说:“夫人莫要着急,侍卫已经飞速赶回京城,禀告王爷了。” “怎么好好地突然□□了…等傅晋弘从京城飞过来,早就乱成一锅粥了…”沈玉骄喃喃。 春永还在那头疑惑王爷的事情。 沈玉骄也焦急,她知道今天的事情有古怪。 粥桶被撞飞一定是故意的,目的就是让大礼寺那边的病人拿不到吃的,天气热,又饿着肚子,最容易失去理智,稍微被煽动几下就会成燎原之势。这一波摆明是为了给傅晋弘添麻烦。 她只是个厨子,朝廷官场的斗争她管不了,但是不能拿老百姓的命来做政治筹码。 她伸手,在自己的腰间摸到一块小玉牌,那是皇家贵族的身份证明,而大礼寺正好那边需要一个镇场子的人。 沈玉骄咬牙,沉静地指挥:“金荷,带上刚做好的吃食,蒙好脸,跟我去大礼寺。” —— 从京城到京郊的官道上,一名身着玄色华服的男子打马而过,表情冷峻,执着长马鞭狠狠一甩,马便嘶鸣而去,尘土飞扬。 方才部下来报,沈玉骄这个疯子,亲自去了大礼寺,已经用玉牌控制住了局势。 明明是个好消息,明明就算没有沈玉骄,他也早已布下后棋,局势仍然在掌控之中。 然而不知道为何,心头仍然火起,只好将马甩得更狠,马蹄不断往前飞跃,朝着京郊,在烈日下不断往前奔赴。 第15章 沈玉骄心里其实也有些怕怕的,心里忧虑着古代的医疗水平,又担心着现场是不是很难控制,就忍不住皱起眉头。 然而念及如果任由事态发展,最终的结局必会是四处溃散奔逃的人群,群龙无首的场面,傅晋弘仍然远在京中。于是,沈玉骄便能冷着脸,捏紧手里的玉牌,静静地看着马车外不断飞略过的绿烟。 到了大礼寺,沈玉骄跳下马车,尚未踩实在地上,便远远地看见立着一座大寺,深红色的门,本该是佛门净地的寺庙,现下正吵吵嚷嚷,门也摇摇欲坠,仿佛很快就要被人声轰塌。 沈玉骄亲手拎着沉重的吃食,来到大礼寺门前。 数十名守卫个个凶神恶煞的,仿佛一个两个活火山,气焰嚣张,一看见沈玉骄便亮出刀,恶狠狠地威胁:“干什么的!无关人群迅速远离!!” “没看里面正闹着吗?!快滚开!” “走!不然就是死!” 这份差事又苦又累,今日又闹出这种事情,乱哄哄的,守卫正憋着汹涌的气焰,看到沈玉骄撞枪|口上了就想喷火,再欺负沈玉骄一个姑娘家,身后仅仅跟着一个婢女,便觉得她好拿捏,正欲再骂几句。 沈玉骄淡淡地掏出玉牌,定在他们面前,眼神沉静。 守卫们一下子哑了火,打量了两秒钟,那是皇亲贵族特有的玉牌,眼前的不知道是哪位公主或者王妃。 这可是惹不得的主,刚刚真该死!要是冲撞了这位主,因此掉了脑袋,那可就太冤枉了。 侍卫们面面相觑,而后,同时整齐划一地跪下,不住磕头,语带惶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贵人,贵人见谅!贵人见谅!” 沈玉骄懒得跟他们计较,已经麻木心寒于这个拜高踩低的世界,低头扫他们一眼,冷冷说:“还有别的门么?让我进去,四王爷让本夫人来办事情。” “您,您是四王妃?!那个泼……”侍卫忍不住惊吼道,随即被旁边的人狠狠地敲了一拳,一声闷哼响。 听着就很痛,就连金荷也在后头“嘶”一声。 沈玉骄将目光落在那个刀疤脸侍卫上,再次对自己的名声感到无语,怎么见着人都叫她泼妇。 侍卫一边暗自心惊着,一边帮沈玉骄做好防疫措施,忌讳着她背后的四王爷,沈家和玉牌,对沈玉骄的话说一不二。 心惊是正常的。 他们听闻京中传言,沈家嫡女脾气恶劣,面容奇丑无比,像个大母夜叉,还听说四王爷傅晋弘本来是提亲沈家庶女——沈玉秀小姐的,后来是倒了八辈子大霉,阴差阳错之下娶了这个恶妇,一段冤家孽缘就此缔结。 可如今一见,才发现都是屁话。谁再说沈家嫡女是母夜叉他们就要揍人了!明明是一等一的贵女好相貌,衣着内敛而贵气,手腕上戴着一个碧绿色的玉镯子,整个人显得高挑而秀丽。 脾气也不是很坏,反而看着气质沉静,一看就是做事情的人。 在进大礼寺之前,沈玉骄让金荷在外面等着,她自己进去。 金荷急了,摇摇头,坚决说:“无论夫人是上刀山下火海,奴婢誓死相随!夫人要是独自一人进去,出来了,可要记得给奴婢收尸!” 沈玉骄没办法,只好严严实实地把金荷包起来。 两个人一起进了大礼寺,发现这里面乱七八糟的,所有人都往寺庙正门拱动,乌七八糟地喊着,大夫在后面拦都拦不住,其中还有几个特别显眼的,一看就是挑事儿的,在那里煽风点火喊口号。 沈玉骄立马就怒了。 将粥桶食盒一放,才发现粥桶在旁边角落里放着,连盖子都没打开!应该是侍卫重新送粥过来以后,发现暴|乱已起,只匆匆叮嘱了便离开,没来得及给他们放饭。 自己辛辛苦苦做的吃食,被这样糟蹋,谁能不生气。 沈玉骄非常愤怒,她哼了一声,爬到桌子上,站得显眼高挑,举起手里的玉牌,对着远处乱糟糟的人群吼:“都特么别闹了!过来吃饭!” 没人理。 沈玉骄的声音被彻底湮灭在嘈杂的人声当中。人群前面的负责维持秩序的侍卫大概已经精疲力竭,大礼寺的门马上就要被冲破。 沈玉骄气得要命!根本没人理会她,天天闹,天天冲,天天乱喊乱叫!这样什么时候才能让瘟疫停下来!怎么就不懂! 气急之下,沈玉骄抡起一条长板凳,对着荷花池缸就是一砸—— “嘭!”的一声,一人高的荷花缸就这样被砸碎。 过后便是空气漫长的宁静,所有人都呆滞了,愣愣地看着沈玉骄。 沈玉骄气头上,喘着气,声音像一把尖锐的剪刀,打破了这沉默:“都别闹了!官府没有放弃你们!都给我滚过来吃饭!我天天做饭容易吗!” 沈玉骄掏出那块玉牌子,手指怼着,气吼吼道:“看到这块牌子了没?!皇族才有的!我都在这里了,你们还怕什么!” “现在!马上!过来!吃饭!”沈玉骄说,“再闹的,全部抓到牢里去,你们跑不掉,四王爷不到半个时辰就到。” “但是现在乖乖吃饭!我!当作没事发生!听懂了么!” 人群继续宁静着,一些衣着简陋的妇女,散乱着头发,眼神惶恐地看着她,弱弱问:“没,没让我们等死么……” “别听这个疯子乱讲!她是来麻痹我们的!就是让我们等死!”深蓝布衣气急败坏道。 人群出现吸气的声音,好像在徘徊探究,窃窃私语。 “你这么说就是侮辱我。”沈玉骄拍拍手,已经恢复了沉静,继续说,“要是真让你们等死,你们早就死了,根本活不到现在。” 沈玉骄举出玉牌,对着一个护卫命令道:“你,将板凳捡起来,放好。” 平时气势嚣张凶狠的侍卫现在听话得像一条家养的狗,眼神畏惧地看着那块小玉牌,乖乖从地上捡起了板凳,放到沈玉骄身后,弱弱说:“王妃,您,您坐。” 沈玉骄说:“看到没,我是皇族的人,要是放弃你们,我为什么不在王府里吃冰西瓜,大热天跑到这里来送吃食。还有这些大夫,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治好你们啊!大礼寺的人是不是少了很多?用你们的脑袋想想,他们是死了被拖出去烧了,还是精神满满地出寺了?!” “精神满满地…出去了。”有人小声地说,“还说在外面等我,待我瘟疫好了以后再一起去谋生…” 深蓝布衣没话说了,支支吾吾地,眼珠乱飘。 沈玉骄已经盯好了几个煽风点火的,却明白现在不是算账的好时机,便大手一挥,让护卫安排人开始吃饭,等傅晋弘过来处理。 人群开始安静下来,慢慢地排着队,朝着粥桶挪去,手里捧着瓦碗,待到粥桶被打开,所有人的眼珠子都黏在粥桶上。 在场的所有护卫和大夫都松了一口气,感激地朝着沈玉骄望一眼,眼里的暖意彻底融化了沈玉骄。 沈玉骄终于也松了一口气,然后腿下一软,跌坐在刹刚刚侍卫搬过来的长椅子上,心有余悸地传奇,微弱道:“吓死我了……” 金荷在后头帮沈玉骄锤肩膀,赞叹道:“夫人,您真厉害,三言两语就平息了这场暴|乱,要是没有您,简直不敢想象。” 沈玉骄“哼”了一声,仍然虚弱,语气却有些傲娇:“你就会拍马屁。” 金荷笑,手里继续捏着沈玉骄的肩膀。 沈玉骄也笑,坐在长椅子上,眼睛微微地眯起来,眼神带着一种温柔和宁静,看着远处有序吃饭的疫民。 这时候的阳光很好,给她的脸上带着一圈暖融融的光芒。风也显得很安静。 傅晋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手里还握着黑色的马鞭,眼神冷峻沉默,身形高大,犹如审判的天神降临,毫无半点人情。 第16章 那一日,从大礼寺回来以后,沈玉骄被禁足了。 两日。 傅晋弘亲自下的命令。 沈玉骄:“……” 这还是她头一回这样被禁足,连东厢房的厨房都不给她出去,快要憋疯了。 沈玉骄百般无聊地搬出自己藏在床头柜的银两和票据,数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最后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出这是多少两的银票,她终于疯了。 “好无聊呀!!!傅晋弘是不是疯了!!!” “夫人,这话不能乱说!再忍忍,还有半天就过去了。” 沈玉骄一听到竟然还有半天,崩溃地睡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脸,发出混乱的呜呜声。 每天的饭是定时让人送来的,沈玉骄总要揪住送饭的婢女,跟她们聊天吹水,可惜他们是傅晋弘派来的,那模样跟她主子没有区别,面无表情,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但是偶尔被逗得笑一下,又让沈玉骄倍感欣慰,说:“原来冰块也是会笑得嘛,再多笑笑。” 冰块婢女又马上恢复面无表情,想把手从沈玉骄手里抽出来,去回禀王爷。 沈玉骄只好依依不舍地放她走。 然后再去抓下一个能逗的婢女,本来被禁足的时候,侍女是都可以进大厢房的,沈玉骄跟她们说话开玩笑很方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日的中午开始,她们都不许进房了。 房里就只有沈玉骄和金荷。 沈玉骄想跟别的侍女说话,还得把脑袋探出去,像个被关在家里没有玩伴的寂寞小猫。 就在沈玉骄快要拿脑袋去锤墙的时候,禁足终于被解开了,她呜呼一声,面带笑意,站起身来,打算去东厢房的小厨房做饭。 两天没做饭了,手痒,王府里的婢女也很想念沈玉骄的美味佳肴,所有人都拥簇着她往小厨房走,后面说说笑笑的。 一个侍卫的来访打破了欢乐和谐的局面。 沈玉骄认得他,常常跟在傅晋弘身边的那个人,高个子,冷脸,从右边眉毛到太阳穴有一条狰狞犀利的刀疤。 只见他恭敬而冷漠说:“王妃,四王爷厢房有请。” 包括金荷,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沈玉骄身上,面带吃惊,有些婢女甚至脸上挂上了担忧的表情。 金荷默默地挽住沈玉骄,低着头不说话。 沈玉骄也有些吃惊和害怕,感觉像没交作业被严谨高冷的班主任抓到一样。 按照从前,被禁足以后还要被拉去谈话,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这次估计真的闯了什么大祸。 但是只能以微笑扮从容,面上丝毫不显,微微颔首,跟着刀疤脸走。 四王爷的厢房,叫锦楼。 果真是楼,从完全是一套精装大别墅,独立于四王府里,又完美地融入。独立是因为这里很少有人能踏入,叫锦楼还不如叫禁楼。 踏入锦楼,傅晋弘已经坐在了正中间的高椅上,旁边的蜡烛暖黄色,却并没有为他增添一分人情味,依旧清贵疏离。修长白质,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檀木桌,发出极其冷淡的声音:“过来。” 沈玉骄乖乖地走过去,挑了一张离傅晋弘最远的椅子坐下,“嗯”了一声。 “沈玉骄。”傅晋弘连名带姓地叫。 事实上,他一向连名带姓地叫所有人,从来没有任何亲昵的称呼。 “知道我为什么唤你来?” 沈玉骄摇摇头。 傅晋弘深呼吸一口气,说:“话,我只说一次,你去大礼寺的事情,是严重的越轨行为。” “那急火风头,我也没办法!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 “沈玉骄!”傅晋弘的脸上染上薄怒,“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么?!我已经说了,你只是个四王府的花瓶,安静呆着就好。” “大礼寺是什么地方你也去?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沈家交代?场面马上就会乱。我最后再说一次,你安静呆着,危险的地方不要去,混乱的局势不要搅和。” “听懂了么?!” 沈玉骄冷笑一声,道:“听不懂听不懂,除了禁足,你还会做什么?人命关天的事情你让我做花瓶?” 这话简直胆大包天,上一个当面跟傅晋弘抬杠的人这会坟头树已经三米了。 果然,傅晋弘从来冷峻疏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于真实的愤怒的表情,却依旧冷若冰霜,一字一顿:“我说了,我有预备,别自作聪明。” “那你告诉我啊!以为自己整天不说话很酷吗?我怎么知道四王爷料事如神,棋有后着。莫名其妙不让我做这个做那个,别的什么事情也不说,我不是小孩了,还有,小孩还要问为什么呢!你是我谁,我凭什么无条件信赖你!” “你是我傅晋弘的夫人。” “哟,这会想起来我是你夫人啦?!不是让我安生地呆着做个花瓶么。” “出去。”傅晋弘额头的青筋都冒出来,忍无可忍。 只好再忍,虽然自己也震惊于这会的好脾气。 相对于他对于别人来说,这种回应算得上是温柔了。 沈玉骄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玉骄走了以后,遭殃的是锦楼的茶具,上千年的古董被摔在地上,满地狼藉。 傅晋弘深呼吸一口气,若无其事:“碎了,去换新的。” 下人战战兢兢,不敢说话,缩着脑袋,走路都要放轻脚步。四王爷明显是气大了。他们心里都担忧着王妃的安宁,很害怕第二天起来四王府就要挂白幔。 破天荒…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四王府都平安无事,王妃活得好好的,每天都笑眯眯的,偶尔还会给他们做超级美味的膳食。 所以…王爷是在王妃背后发了一通疯,然后默默地把这口气给咽下去了? 还是依照以往的毒蛇本性,伺机待发呢。 沈玉骄才不关心这些问题,傅晋弘不禁她的足就万事无忧。 日子也过得美滋美味,常常泡在酒楼里开开心心地做各种不一样的菜色,酒楼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京郊附近的百姓都记得沈氏酒楼的那一口美味。眼看就要回本了,已经能看得见胜利的方向。 直到有一天,系统上线。 【系统:沈玉骄,恭喜您!已经度过了新手期,接下来,就要实行付点模式。】沈玉骄:? 【系统:简单来说,就是你不能再随心所欲地检索菜谱,不能用系统点化原材料以升级食材,不能获得系统的做菜指导。除非……】沈玉骄:…… 骗人的吧!!!不能看菜谱,不能被指导,那系统的意义在哪里?!没有了系统,她完全迷茫啊,酒楼还开不开了?!! 等等,系统说了个除非吧,除非什么来着? 第17章 系统的限制让沈玉骄感到既茫然又焦急,只好侧着脑袋,继续听系统说下去。 【系统:所谓付点模式,就是对指导做菜次数,升级材料次数做严格的限制,当然,考虑到宿主你的水平,每天的次数是三次。】沈玉骄想,那也就是说,每天只能开三台桌子,而且也不能升级食材,食客们啧啧赞叹她的食材有种特别的鲜香,原因就是来自于系统的升级呀! 现在简直是要断后路。 【系统:你别着急,种种升级的次数,都是依靠的店铺的人气值来兑换的,10人气值兑换一种家常菜的做法,但是不包括指导,指导要另外加钱,20人气值一次。一个客人开席,并且真心感到好吃就算一个人气值。】这意味着,家常菜的做法系统会提供,只要解锁就好,但是指导套餐贵了双倍的价钱。如果沈玉骄想要想省下人气值,解锁更多的家常菜,就要自己真正地掌握好厨艺,练习料的把握,火候的把握,刀工的琢磨等等…… 沈玉骄头痛地捂住脑袋,却也明白,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对她好,这样也许在不日的将来,她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厨。 系统那头还在继续说。 【系统:而且不仅可以解锁家常菜哦!在未来,你可以人气值解锁中餐硬菜,西餐甜点,甚至火锅烧烤炸串!最高leave,你可以解锁霹雳霹雳(pilipili)视频,通过视频学习厨艺,毕竟解锁到后面菜有些难,光靠语音很难讲解。】【系统:你想要开起一家有特色,风靡整个朝代的酒楼吗,那就赶快行动起来吧!】沈玉骄无奈说,别给我来画大饼这一套,你先说说,解锁后面这些菜,要多少人气值? 系统沉默了一会,许久以后才声音讷讷。 【系统:1000起步。】沈玉骄也沉默了。 在这一人一系统的相对无言里,系统仿佛看到天空飘着五个大字。 那是沈玉骄愤怒的呼喊——在开玩笑吗!!!1000起步,不如去抢! 【系统:你别着急,我还没说完呢!】沈玉骄冷笑一声,说,你继续说,我看看后面还有什么周扒皮的条件,系统啊系统,我一直以为你是贴心的好伙伴,今天才知道,你是存粹来坑我的!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系统:别着急,我当然是来帮助你的。是这样的,我们还有一个机制,就是普通客人吃到你做的菜,并且从心底里觉得好吃,只加1个人气值,但是!我们有对客人是有分级的,分为C,B,A,S级别!分别是100,300,500,1000人气值!】【系统:你可以专门去寻找这种级别的客人,做饭给他们吃,然后人气值就会迅速堆积起来,悄悄告诉你哦,我们的人气值是有上限的,这说明人气值还是很好挣的嘛。】沈玉骄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问:我去那里找到这种客人啊?难道他们的头上会写着一个大大的字母吗?穿书这么久,我没有见过。 【系统:一般来说,菜品完成难度越大,等级就越高。一般来说,越加荣华富贵的人,吃过的好东西就越多,历尽千帆以后,很少有什么菜肴能够打动他的心,所以,你可以专门查这一类客人!】沈玉骄叹了一口气,心里大概有了一点数,没办法,只好答应了系统。 以后的目标就是积极积累人气值,店铺当然也不能落下,这是老底,同时还要去寻找高级别(有钱有权的客人),双管齐下,目标就是解锁系统所有的菜谱,了结娘亲的愿望,秀一把给白莲嚣张的沈玉秀看,将沈氏酒楼彻底发扬光大! 沈玉骄摩拳擦掌,有钱有权…沈玉骄的目光不徐不疾,落在了四王府的当家人——傅晋弘的头上。 就逮着他薅羊毛算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就偷偷天天做菜给他吃,毕竟吃过了她做的菜,所有人都说超级美味,也不算害他。 但是沈玉骄好像忘记了,他是在系统的指导下做的菜,而现在…指导的次数开了限制。刚刚穿越过来,没有系统做菜的沈玉骄是什么样的来着…砸碎了碗,切菜菜刀掉在地上…至于食材,那是砍了半天都没砍动。 从来泰山在眼前而面不改色,冷峻沉默的傅晋弘。 对膳食有着极高要求的傅晋弘。 对着沈玉骄,莫名其妙吞咽下脾气的傅晋弘。 此刻就是——后背一凉。 第18章 沈玉骄琢磨了一下,沈氏酒楼的哪些菜点的频率最高——分别是热腾腾的鸡蛋白菜骨汤面,这道菜简单又好吃,京郊附近的百姓多是家里有着繁忙的农活,一碗面,朴素中带着无限的美味,是他们最爱点的。 另外,一些比较复杂的家常菜,比如说黄焖鸡,卤味鸡翅,干炒牛河等也是频繁被点的。 沈玉骄一一勾选,列个一个单子,拿着单子在厨房里走来走去,不住皱眉,头上插着的步摇流苏也晃荡作响。 好不容易,辛苦了半载才让沈氏酒楼正常营业,账本上的银子正在渐渐地回春,下一步的计划继续充盈资金,是扩大酒楼,发展住宿产业。 但是还没来及的实现他的计划,当系统断掉他的指导以后,沈氏酒楼的饭菜水平必然会直线下降,饭不好吃,客人就不会再来。 当务之急,是先稳住沈氏酒楼的客源。 沈玉骄敲敲系统,问:我还有多少人气值可以兑换? 【系统:2000】2000,够了。 于是,沈玉骄最后确认了菜单,贴了一个大大的告示在沈氏酒楼的门口:因为主厨身体原因,从即日起,菜品限量供应,先到先得,希望大家谅解。告示的末尾还画了一个可爱的笑脸。 有许多人围在告示面前七嘴八舌地议论,其中还有人嘲笑沈玉骄失了智,搞什么幺蛾子,限量供应?怕是没有人这么做生意的吧?有钱不赚是傻子!这沈氏酒楼注定要完。 风言风语传到京中,沈玉秀正打着算盘,闻言讽刺一笑,心里全然是觉得沈玉骄果然是疯子,疯子就应该消失,为什么占着四王妃的位子,为什么要弄沈氏酒楼碍着她的眼,让她好不痛快! 然而这些都无法影响沈玉骄本人,她敲敲系统,沉了一口气,先开了鸡蛋白菜骨汤面的系统指导。 指导是一次性的,沈玉骄依照系统的指导,面条是现揉的,在旁边放着一个小本子,记着面条和水的比例,然后用勺子搅拌,成团装后,放在案板上拍一拍,小麦的松香气就散佚出来。 先前系统已经教过了沈玉骄揉面技巧,不能用蛮力,要用手腕部的力量,柔软又筋道。一团松软白滑的面条瘫在案板上。沈玉骄将面团放到一边,然后从菜篮子里拿起白菜,洗干净,切开,绿油油的白菜上滴着水。 汤底是早就熬好,乳白色的汤水,上面漂浮着像高山浮雪般的沫,沸腾滚烫的泡破掉,猪骨汤的鲜香便惹人垂涎三尺。把面团揉开,不断折叠,增加面条的筋道,然后再切成细条,捎去浮沫以后,便将面条下入汤中。 最后再落入青菜,鸡蛋细盐和油料等,温煮片刻,便拿出碗捞面条出来。 最后,勺一大勺浓滚鲜香的猪骨汤淋在面条上,将汤汁的鲜美彻底浸入面条里,一碗热腾滚烫的鸡蛋白菜骨汤面便可出炉。 沈玉骄最后再检查一次小本子,确保每一个步骤都记得一清二楚,才松了一口气,尝了一口面,脑子里记住这个惊艳的味道。 然后抬手唤金荷进来,将那碗鲜美的面分了。 然后沈玉骄再转头,重复方才的步骤,开始开始练习,没有系统的指导下,做一碗鸡蛋白菜骨汤面。 然而步骤有迹可循,火候和料的把握却难如登天。 沈玉骄手里捻着盐勺,习惯性地等系统地指挥,却发现脑子里已经没有了指挥的声音。 要靠她自己了。 沈玉骄皱着眉,脑海中不断演练着从前撒盐的动作,时间的延续,可是犹豫半晌,却依旧没敢下手。 手下的汤还在不断滚烫。 没有时间再给她犹豫,每一刻的火候把握都很重要。 沈玉骄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肩膀松懈下来,神清冷淡自若,素手撒盐,动作行云流水。 待出锅以后,沈玉骄尝了一口。然而立马皱起眉头,失望地垂下眼。 味道不对,太淡了,没有那种惊艳的感觉。 再来。 依旧是太淡了。 再来。 过了。 再来 …… 就这样不断重复,直到华灯初上。 然而沈玉骄始终不徐不疾,神清淡淡,一次次地重复,一次次地失败,再一次次地坚持。 最后,仿佛一闪星辰凝聚在她的眼眸里——终于,终于练出了一碗脑海中的感觉,是这味道!汤底鲜香醇厚,面条爽口筋道,鸡蛋流着芯,将熟未熟,刚刚好就踩在那一毫米的线上。 沈玉骄放下那碗完美的面,揉揉酸痛的肩膀,看着窗外渐渐起的黎明,才恍惚,原来已经过了一夜。实在是太辛苦了。 原本厨房小白的沈玉骄,在断绝掉系统的指导以后,并没有迎来大崩盘。 而是绝地回春。 京郊附近的百姓都知道沈玉骄手里的那一碗面是绝顶的美味佳肴,不吃了这碗面,一天干活都不爽利。于是,早早地,便有人围在沈氏酒楼面前,等着她开门,就为了那一碗面。 天空才擦擦亮,银白色的月牙仍然挂在天空中,沈氏酒楼的门前就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围了一大圈人,正在翘着脑袋等什么时候开门。 春永开门的时候都要惊呆了,他从来没见过哪家酒楼会这么兴盛,让这么多食客翘首以盼。 限量供应就是限量供应,有许多食客来迟了,没吃上那碗面,十分不满,却也无可奈何,总不能逼着老板娘做,逼着老板娘收钱。况且,他们看见了沈玉骄眼底下有淡淡的青黑色,身体是真的不舒服,更不好意思让她做饭了。只好悻悻地回去,只能明日赶早。 就这样过了几日,沈氏酒楼的名声越来越响,大家都知道了,在京郊有一家沈氏酒楼,老板娘傲气得很,做生意全凭心情?你要问为甚? 那就是人家有资本!听说老板娘手里的那碗面,真是绝了,手工揉的面,又筋道又爽利,鸡蛋十分特殊,中间是鲜亮的黄色,像金子一样,吃下去又滑又嫩,最令人赞叹的是汤底,简单的猪骨汤又有无穷的韵味,滚烫热腾,鲜美醇厚,吃了让人恨不得把盆子都舔干净! 于是,之前对限量供应这个告示讽刺轻慢的人也忍不住上了心——到底是有多好吃?!才会让人如此赞叹! 沈氏酒楼的生意终究没有崩盘,反而因为限量供应这个告示蒸蒸日上。沈玉骄不断地练习,终于稳住了好几样菜,可以暂时经营沈氏酒楼。 当看着沈氏酒楼的人气值慢慢升起来的时候,沈玉骄将目光放在了有等级的客户上,开始着手,准备大进账一笔人气值。 所谓有权有钱——这四个字简直是为傅晋弘量身定做。 沈玉骄悄悄地向人打听,傅晋弘爱吃什么。 可是转了一圈又一圈,都没打听出来。四王府里的厨子挠挠头,老实巴交地说,王妃,说实话,在下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王爷好像什么都爱吃,也好像什么都不爱吃。 沈玉骄:? 厨子说,是真的,每次撤菜发现,王爷每样菜都吃了一些,但是又没有完全吃完,俺们是看着王爷长大的,二十几载了,还没看出来,真伤脑筋。 沈玉骄:……怪物,怪物。 然后,她听见身后传来低沉而漫不经心的声音:“想知道本王爷爱吃什么,为何不来问本人。” 第19章 傅晋弘这话问得看似随意,然而却似平静无波的湖面下,搅动着翻天的漩涡。他有强迫症,任何人的神经跳动,他都要掌握手中,洞察对方。 沈玉骄总是打听傅晋弘爱吃的菜,丝毫不遮掩,迅速传到了傅晋弘的耳朵里。 傅晋弘沉敛着眸色,直直地看着沈玉骄,试图从对方的眼睛里找出微动。 像以往无数次一样,傅晋弘很快就移开了眼光—— 无尽的虚空无法承受炽热的烈日。沈玉骄的眼眸便是如此,从来坦荡友善,真诚纯粹。那是他长期在深宫之中,长期在幕后操纵玩弄权术而无法拥有的目光,冷峻沉默已经成为了本能。 沈玉骄说:“这不是看你忙来着…怎么来厨房了?” 她要是知道傅晋弘在这里,就绝对不来了。这种阎王爷,还是躲着比较好。 傅晋弘略微沉吟,头随意扭开,说:“我正好休沐,在王府里逛逛。” 厨子识趣地退下。 “那正好。”沈玉骄掏出一个小本子,问:“你喜欢吃什么菜?真的没有吗?金荷喜欢吃蝴蝶酥,春永喜欢吃香辣大虾,刘木匠喜欢吃干炒牛河…” 沈玉骄一个一个掰着手指头数,数到最后,停下,抬头,无解地望着傅晋弘:“没有喜欢吃的菜很奇怪吧?” 傅晋弘神的脸色莫名黑了几个度,哼笑一声,不徐不疾低沉道:“旁人的喜好你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当然啦!我可是厨子,去饭店吃饭,老板记住你的喜好,会幸福很多吧。” 傅晋弘彻底沉下脸,一幅懒得应付傻瓜的样子,一拂袖子,转身离开。 留沈玉骄在原地,迷茫地眨着眼睛,不明白傅晋弘为什么说着说着又生气了。 —— 然而傅晋弘就算生气,她也不能拿他怎么办,还得做菜,尽心尽力地做出傅晋弘觉得好吃地菜。 既然打听了一大圈都问不出来傅晋弘喜欢吃什么,只好自己努力。 沈玉骄自己回忆着原书,试图寻找线索。每次到这种时候,都恨不得锤脑壳,说为什么当时看书的时候不认真一点,如果手里有原书就好了,总归是逃不开作者的设定的。 沈玉骄打量着这四王府,亭台楼阁,步步生奇,烟柳映色。 现在她所处在的是一个后花园,一看就像土豪玩家的后花园,乱石中间叠起一个大池塘,石头虽乱,却有一种美感。在池塘的一边,建起一个池塘,古朴的棕红色,柳树从天上幽幽地垂下来,鲜艳的灯笼在微风里摇晃。一切都美丽得不真实。 沈玉骄打听过这王府是傅晋弘当年开府得时候,亲自盯着修建的,这应该渗透了傅晋弘本人的审美。 喜欢精致的,雅致的,淡漠的,珍奇的。总之对颜值要求很高,而且不能是浓油赤酱,王府里很少见大红大紫的装饰。 沈玉骄有了一些把握,决定做一道桂花酿月。 主要食材是莲藕和土豆。沈玉骄开了系统的指导,先去处理莲藕。 新鲜的莲藕粉嫩甘甜,又脆又爽口,锅中先落入油盐,再翻入耗油,将锅炒热。 然后将莲藕削皮,切成薄如蝉翼的细片,叠好在蒸锅中,然后盖上盖子蒸大约二十分钟左右,待到莲藕的脆甜香氤氲厨房以后,再撒入烧好的酱汁,此时酱汁已经变得淡薄一片的乌黑,淋在莲藕上,恰似乌夜里的云。 然后是最难的部分,沈玉骄拎起一个土豆。土豆质地细腻柔软,是最适合雕刻花卉的。沈玉骄找来一根又尖又细的木棒,按照系统耐心的指示,开始慢慢地雕琢。 桂花的花瓣圆润的细片,按理说只要手腕灵活,并不难雕刻。但是难的是形态。桂花的花瓣细小,常常重叠屏障,其中花瓣的弯曲舒展各有态势,非常费工夫。更重要的是,土豆软乎,错手一笔整个土豆就废了。 每每失败,沈玉骄都面不改色,将失败的土豆放到一边,重新拿起一个土豆,开始重新雕刻。 雕刻需要细致和耐心,就这样,沈玉骄为了那所谓的有级别的客人,咬牙练了两天,从来没有摔过土豆。 直到第三日,手都微微有些颤抖了,眼睛也花了。 可是这时候,心脏却传来明显的钝痛,脚下仿佛出现了一片深渊,在拉扯着她往下坠落。 沈玉骄立马扶住灶台,揉揉太阳穴,晃晃脑袋。几秒钟过去以后,心脏才慢慢地恢复正常,钝痛感像涟漪一样渐渐地散去。 她没有在意,只当这是熬夜多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沈玉骄洗干净手,揉揉眼睛,看着眼前盛开的桂花,终于满意地笑笑,不知怎么的有点想哭。 最后,沈玉骄去采了桂花,放入研磨斗里,手里握着小锤,专注地看着手底下的研盅。她其实已经很累了,全凭借一口气在吊着。 到最后,涓涓的桂花汁出来,幽幽雅致的芳香。沈玉骄将桂花汁淋在土豆上,然后稍微蒸一蒸,便拿起刻刀,不用看墙上那副桂花的工笔画,任何一片花瓣如何伸展着腰肢,沈玉骄已经了熟于心。 很快,在沈玉骄的手底下,便有了一幅桂花图。莲藕是新蒸过的,将一丛一丛的桂花镶嵌在莲藕的边缘,一道桂花酿月便可出炉。 莲藕的甘甜可口,承载淡黄色的土豆下,果真像皎洁盈盈的月光。上头是姿态各异的桂花,精致秀雅,细闻真的能感受到桂花芳幽的香味。甘甜与芳鲜相映,月与花相衬相融,一道桂花酿月的精髓便在于此。 沈玉骄满意地点点头有,心里想,傅晋弘个死傲娇,就算觉得好吃,肯定也不会当着面说。唉,真可惜,她最喜欢看的场景,就是食客吃了她做的菜,露出真心实意的幸福的笑容。 要不是为了人气值,给个冰川吃这么好吃的菜真是可惜了。 将菜盛起来以后,吐槽归吐槽,还是要老老实实地送去给傅晋弘的厨房里,并且自己叮嘱,千万不要告诉傅晋弘——这是她做的。 傅晋弘对着其他人总是没有什么表情,冷冷淡淡的,自己与他说话时候,却偶尔莫名其妙地脸色沉下,露出发火的征兆。 她怎么敢让傅晋弘知道这道菜是怎么做的——指不定一甩手摔掉,又生气。 于是沈玉骄细心地叮嘱傅晋弘的厨子,摆出恳求的姿态,悄悄说:“能不能不要告诉王爷,这桂花酿月是我做的——我,我想给王爷一个惊喜,你告诉他就没意思了对不对?” 厨子是个老御膳厨了,从小看着四王爷长大,自然是盼望着家宅安宁的。 从前他知道,四王妃闹腾无赖,整个京城都知道她的丑事,然而最近,四王妃好像突然开了窍,讲话温温柔柔的,整天笑眯眯的,谁不喜欢这样的主子。 于是厨子很快点头,说:“四王妃放心,在下一定帮您保密。” 沈玉骄点头,眼带笑意:“谢谢啦。” 于是回房,连日的不眠不休让她神情困倦,疲惫不堪,一倒下就睡着了。金荷进来,看见自家夫人连珠钗也没拆,围裙也没有脱,直接便趴在床上睡着了,又是一阵心疼,她扶起自家的王妃,动作轻轻地帮她放下满头珠翠,直接把围裙剪掉,才帮她盖好被子,让她好好地睡了。 这一番动作下来,沈玉骄也完全没反应,睡得沉沉地,直到四王府里的都点起了灯,沈玉骄才起来。 她睡得有些昏昏沉沉地,青丝垂下,面容姣好,在昏黄的烛火里,似个古画仕女美人图。 随后,起床的第一要事,就是敲敲系统:人气值有木有增加? 【系统:检测中……】沈玉骄的心吊起来,脑海中无数次排演这增加了会怎么样,傅晋弘会是哪个级别的食客,万一人气值够了,下一步要开哪个单元的菜单…… 【系统:很遗憾,没有增加。】嘴角扬起的微笑瞬间凝固住,沈玉骄有些不敢置信,侧着脑袋,犹豫问:要不你再看一次?我真的很花心思的。 【系统:没有就是没有,你要相信我们是高智能机器,不会出错。再次通知你,很遗憾,人气值没有增加。】“没有增加”这四个字在沈玉骄的脑子里无数次反复回荡,直到最后,才终于定住,留下四个惨白的大字,还是没有增加。这是第一次,辛苦做得菜肴没有成果。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沈玉骄问系统。 【系统:原因未知。事实上,因为男主傅晋弘的情绪过于隐晦复杂,我们暂时放弃处理他的情绪。】沈玉骄锤锤脑袋,叹了一口气,即使刚刚睡醒,她却忽然感觉漫天的疲惫再次如潮水般席卷,她回忆起两天两夜的功夫,即使到最后手都开始抖了,依旧能咬着牙坚持雕完这一批土豆——可是没有意义。 有什么意义呢。也许,傅晋弘这种有等级的客人就是很难让他们称心如意。一种陌生的颓废感笼罩住沈玉骄。 她忽地又从床上坐起来,凝视着远处的烛火,橙色的蜡烛在她的眼中忽明忽暗。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执着于解锁有等级的客人呢。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攒钱,然后离开这吃人的四王府,离开喜怒无常的四王爷傅晋弘,最后改变自己被流放,身死他乡的结局。 就算不解锁菜谱,她也能好好地攒钱——只要合理地运营,这一笔银子很快就能赚到,也不用费心什么有等级没有等级! 念此,沈玉骄再次觉得前方明朗起来!就专注于沈氏酒楼,做点家常菜就好了! 然而,系统再次上线—— 那种陌生而剧烈的疼痛又在沈玉骄的心口蔓延开,她垂下脑袋,手开始颤抖起来,这是一种本能,在几万年以前,人类面对巨大的危险时候也是这样,颤抖,窒息—— 接着,沈玉骄听见了系统的话,温和之下满是冷酷。 【系统:沈玉骄,你想看看你的家么?我是说,现实世界里,你的父母和弟弟?】沈玉骄愤怒地问:你做了什么! 【系统:不是我做了什么,而是命运做了什么。】接着,沈玉骄的脑海中出现了一段画面。 他们家里的酒店完全被封了,门前原本恢弘的罗马风格柱子被泼了红色的油漆,上面还像牛皮藓一样贴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另外后面的柱子幸免遇难,除了被溅到油漆,只呈现出沉闷的脏灰。怎么回事,为什么完全没有人管,她爸爸最关注的就是门面。 许多穿着制服的人员手里拿着厚厚的单子,脸色严肃地执|法,进进出出。许多围观群众对着他们家的酒店指指点点,沈玉骄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群众的表情都是唏嘘。 沈玉骄的心越来越沉。 紧接着,画面一转,至一间狭小灰暗的出租屋。衣服什么的全部堆在客厅,纸箱子散落,杂物乱堆。沈玉骄看见了她的妈妈,那个一辈子锦衣玉食珠圆玉润的贵太太,现在正在蹲在卫生间里洗着碗,眉头也不皱一下。 桌子上有一张照片被扣下来了。 沈玉骄知道,那个相框是高贵的珍珠色,那是爸爸妈妈的结婚三十周年的结婚照。 当时订相框的时候,沈玉骄也在场,搂着爸爸妈妈,笑得甜甜,说爸爸妈妈结婚五十年了,她要送纯金的相框给爸爸妈妈,庆祝金婚。 然而如今,为什么把相框倒扣下来了? 【系统:沈玉骄,很遗憾地告诉你,在现实世界,你的家庭破产了,父亲从酒店的七十楼跳楼,已经确认死亡。】【系统:你的弟弟还在国外,暂时没有回国,因为机票钱掏不出来了。】【系统:至于你,出车祸躺在医院,植物人,每天花着高额的医疗费用,然而你的母亲始终不肯放弃你。】-------------------- 作者有话要说:不虐!不虐!不虐!QAQ,保证不虐!我都口腔溃疡了还馋,在拿命跟朋友吃火锅QAQ不过挺好吃的,嘿嘿~~吃了再说,辣死算球! 第20章 沈玉骄颤颤巍巍地咬着唇,倒下来,无助地用两手撑住额头,气若游丝:“怎么会这样……假的,假的。” 【系统:是真的,沈玉骄。我们没有必要骗你。】【系统:选择你穿书,是因为主上想要寻找一个热爱美食又有天赋的人,沈玉骄,你刚好被选中。】沈玉骄嘴唇蠕动着,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依然沉浸在巨大的震惊和悲伤之中。 【系统:穿书既是你的挑战,也是你的机遇。毕竟,如果你在外面,和你的家人在一起,什么也做不了。】【系统:但是你穿越进小说了。这么说吧,只要你在两年内争取够足够的人气值,解锁完系统内的所有菜谱,主会给你馈赠。】沈玉骄抬起头,一向灿若星辰的眸子此刻有些暗淡,轻轻问,什么馈赠。 【系统:你家的巨额债务,主会帮你悉数还上,另外你的弟弟会有足够的学费和生活费在国外好好完成学业。】【系统:最后,在京二环给你一套300平米左右的顶楼复式层级,物业费不用你交,至于你,想留在这个世界也行,想回到现实世界也行,你不再是植物人。】【系统:怎么样?我这个条件够好的吧?要不是看在你这么有天分的份上,主才懒得费这功夫……】沈玉骄问:天分? 【系统:是呀,你以为全世界有多少人,仅仅靠语音指导就能做出如此美味佳肴?其实也靠你的悟性的。怎么样,做不做?】沈玉骄攥紧了手,呼吸颤抖,抬手抹掉眼泪,眼神渐渐凝成一股光芒,小声却坚定地说,好,成交。 【系统:好哒!好哒!恭喜你!接下来,继续努力地去获取人气值吧!友情提醒,我只能在这个世界维持两年,在外面其实就是两个月,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两个月后,你的妈妈和弟弟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也没办法保证哦!】沈玉骄感觉到头上有一把剑插破了沙袋,沙子缓慢地流动,沙袋旁边悬挂着一把尖锐锋利的剑,时间慢慢地流逝,沙子在一点一点地漏下。两年以后,剑便落下,人再也没了。 她无法想象,如果再失去了妈妈和弟弟,自己会如何崩溃。 于是,一种紧迫感像毒蛇一样慢慢地缠上了沈玉骄,让她感觉窒息缺氧。 人气值,人气值,人气值……普通等级的客人才一个人气值,然而有等级的客人分分钟就进账几百。说来说去,最后还是要落到有等级的客人上去。 傅晋弘是不能的了,他神秘而不可预测,只能另寻他法。 然而,去哪里才能接触到有等级的客人呢。 忽然间,门外有人影重动,是金荷,在门外小声地问:“夫人,您醒了吗?” 沈玉骄应了一声,再擦擦眼角的泪,压抑好情绪,强迫扬起一个笑,说:“醒了醒了,有什么事情吗?” 金荷推门进来,盛夏早就已经过去,此刻是秋天,天也黑的早,晚上还微微有点凉。 风灌进来,沈玉骄忍不住瑟缩一下身子。 金荷马上浮现出羞愧的神色,低低地说了一句“奴婢该死”。 沈玉骄摇摇头,笑意渐渐掩盖了哀婉,不想旁人察觉,只轻轻道:“无妨。” “夫人,方才四王爷身旁的人来传了话,说是八月十五,宫里要摆家宴。让夫人这几日抽空,他给夫人找了个姑姑教导,让夫人不要再宫里再闹事。” 沈玉骄头疼地扶住额头,担心自己要被抓去上女德班,弱弱地问:“能不能不去……” 金荷有些惶恐,犹豫着摇摇头,附在夫人耳边,低声说:“这怕是不行,四王爷亲自下的命令。” “不是头次进宫的皇家妇人才要接受这东西的吗?为什么……” 沈玉骄自己停住了,对上金荷无奈的神色,叹了一口气。 算了,自己也知道原主是什么德行,胡作非为,横行霸道,也难怪男主要亲自下命令。 “好吧好吧,唉,真不想进宫,这都是什么事——” 等等,进宫? 住在皇宫里的可不是普通人,所谓有权有钱,那不是一抓一大把? 沈玉骄打起精神来,说是家宴,她是四王妃,那家人就是普天之下最有权势的人,真是正好磕睡着就递枕头。 “什么训诫什么的是吧,我去!什么时候是八月十五?” 金荷恭谨道:“回夫人,五日之后。宫里下了戒,说这几日都不可入宫,宫里正在布置,待八月十五过后,也可以随时入宫,宫里的老太后老太妃进来孤寂得很……” 沈玉骄点点头心里想,太好啦!那趁着八月十五,她要进宫去,看看哪位上位者有没有特别想吃的菜,然后做了送进宫去,人气值简直不要太好拿。 然后就可以解锁,完成任务,也好…能救救她的家人。 —— 翌日,沈玉骄又泡在酒楼里,给食客们研究新的家常菜。 她真希望常常泡在这里,这里的百姓淳朴又真诚,跟她越来越熟稔,有时候结完账以后,甚至还会给她几把野菜,几颗鸡蛋,半块腊鸭肉,老实巴交地说,沈娘子,您做菜辛苦了,要好好休息补身子。 沈玉骄一开始特别不好意思接,他们还会跟你急,说这些都是很好的东西,自己家里养的蒸的,比不上沈娘子的手艺,却是一份心意。 沈玉骄推不掉,只好说一连串的谢谢,红着脸收下了。在这里,除了食客,沈玉骄感觉自己也收获了真心实意的快乐。 酒楼的生意眼看是越来越好。 沈娘子的大名,沈氏酒楼在京郊无人不知,一般家里有什么喜事都去沈氏酒楼庆贺一番,从京城以外的人来了京城,路过京郊,也会听见几声关于沈氏酒楼的夸赞。 然而往往不如意,沈氏酒楼的老板娘搞限量供应,不知道的去晚了,没排上队,耳边又时常环绕着关于沈氏酒楼的种种传闻,却吃不到。 那一口得不到的吃食就变成缠人的心魔,常常萦绕心中,心心念念着有生之年一定要去吃一顿沈氏酒楼,看看到底有多绝。 沈氏酒楼越来越热闹了,账上的银子不断回春。 不说京郊,连京中的酒楼也暗暗眼红,十分不屑。 有些酒楼老板嗤笑道:“一个山中野妇哗众取宠罢了,能有多好吃。” 话是这么说,却还是忍不住悄悄派小二一大早地去沈氏酒楼排队,结果小二回来流着眼泪说一绝,尤其是香辣大虾! 其他店的老板不信这个邪,又吭哧吭哧地,天没亮就摸去京郊排队,好不容易吃上了一口,才捻着胡须说,真是好吃,听说香辣大虾最好吃,但是这个黄焖鸡也太绝了!……心服口服! 当然,也有些脸皮厚的,死赖帐,说也就一般般嘛。 沈玉骄听了,一般就笑,心里暗暗想,要是一般般,你有本事别吃得一干二净。 日子就这样渐渐地过去,待到账本足够充盈的时候,她又花了一大笔银子,请人再扩大了酒楼,打算等这段时间忙完了,就发展住宿产业。 在酒楼辛苦忙完一天以后,回到四王府,还要接受姑姑的训诫。 令人欣慰的时,幸好不是上什么反人类的女德班,只是教如何落座,吃饭上菜的规矩,沈玉骄都尽力学了,懒得惹麻烦。 傅晋弘偶尔也会过来坐坐,跟个冷面神一样坐在东厢房里,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姑姑被吓得发怵,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抖动,战战兢兢地说训诫的话,总该是说了几十年的东西,却有时候说错——被四王爷的气场给吓得! 沈玉骄不忍心一个老人家整天提心吊胆的,于是眼带笑意,悄悄附在姑姑耳边,耳语道:“姑姑别害怕,四王爷不吃人,也就是…也就是面上冷了一点,心,心……还是善的。” 呸,沈玉骄,说这话也不怕被雷劈。沈玉骄内心暗暗吐槽。 然而看着姑姑点点头,略微放松的神色,又觉得这谎话说得值。 她想,老虎也不是每时每刻都饿着肚子要捕猎的,总有片刻的安宁。 沈玉骄微不可闻地吁了一口气。 转眼去看,不经意间与傅晋弘对上眼神。 傅晋弘皱眉,低沉道:“认真学。” 姑姑吓得一激灵,连忙拉住四王妃,又开始教导:“落座时坐在王爷……” 这些话重复一千次了,把她当小孩子一样,沈玉骄做梦都能说出那些话。 烛火不断地跳跃,在这东厢房里,镂空的花扇窗映照出温软的光芒,透过小窗往里看,却看见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头上插着繁复华贵的步摇,随着步伐微微碰撞,珠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傅晋弘虽然为人冷淡,然而却从来没有在衣食住行里亏待过他的正夫人一分一毫,吃穿用住皆是上等用度。 四王妃眼神柔善,侧头仔细听着身旁的姑姑的教导。 傅晋弘便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曲奇撑住一边的额头,目光不徐不疾,淡淡地落在眼前的夫人身上。 一向冷峻疏离,寒若冰霜的目光,在烛火的融化下,竟染了两分仿若暖黄,恰似寂寥无边的黑夜里,亮起了温暖的孔明灯。 第21章 亥时已到,外面的打更的铜锣声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姑姑再说完最后几句,苦心问:“王妃可都记住了?明日万万不可迟到,不可失仪,往小了说是懈怠,往大了可说是不把圣上太后放在眼里。” 沈玉骄点点头,说:“我知道啦,姑姑这几日辛苦您。” 老姑姑受宠若惊,没见过有主子这般客气,连连笑,说:“这是老奴的职责。那奴婢先行退下,愿王爷王妃安寝。” 随后幽幽地退下,还贴心地把朱门阖上,偷偷笑了一下。 傅晋弘:“……” 他转头看一眼沈玉骄,表情一滞。 只见沈玉骄累得瘫在椅子上,双手枕在脑后,防止头上的珠钗缠在椅子上,脑袋歪到一边,已经累得五感全失。 傅晋弘看她这懒散样子,皱皱眉,薄唇轻启:“刚刚姑姑教的悉数吃到狗肚子去了,坐好。” 沈玉骄累得也不想装了,就算傅晋弘坐在她旁边,头也懒得扭,瞥一眼,道:“白天上班晚上上课,我又不是铁打的,当然会累。” “上班?”傅晋弘微微皱眉,似乎有些迷惑。 “额,累糊涂了,我想说上榜来着,哈哈,京城里不是有什么榜单吗,什么最好吃的酒楼,我想上那个榜。” 傅晋弘:“……” 却仍仍将信将疑,难得耐心地回答他:“每日你起床的时候,我已经去上朝了,也不见像你这样摊着。”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起床?”沈玉骄问。 傅晋弘原本落在沈玉骄身上的目光不明显地挪开,淡淡道:“看你有没有给我闹什么麻烦,当然要盯紧点。” 沈玉骄闻见,轻轻地哼笑一声:“我能闹什么麻烦啊,每天都快乐做饭,快乐上课,可省心了。怎么样,我不像从前那样,像个疯子般缠着你,你过得安心多了吧。” 傅晋弘沉敛眸色,许久,唇角边才勾起一抹轻笑,音质低沉:“是,我安心多了。” 言毕,他起身,轻轻一用力,就推开了那道紧紧锁上的门,长腿一迈便走了。 有些反常,从前傅晋弘都会回头再叮嘱几句,皱着眉头,语气不太好,大概是让她早些休息,不要拉着侍女说话之类的。 这次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玉骄仍然靠在椅子上缓,空气静默,只有蜡烛燃烧得劈里啪啦的声音,让东厢房里显得温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仿佛觉得,傅晋弘的背影变得更加冷峻,像一块骤然冷却的冰块。 在门外,沈玉骄还听见侍卫的问话:“王爷,去书房么?今日还有公务要处理。” “去。” 傅晋弘的声音渐渐地远去。 因为过于疲倦,沈玉骄慢慢地睡着了。睡觉之前,她还模模糊糊地想,好拼命啊,都半夜了还去工作。铁人。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用来盯着上课的,她又不会偷奸耍滑…从吃完饭以后一直呆在这里,如果用这段时间去工作,傅晋弘就可以像自己一样美美睡觉了。 一夜好梦。 翌日醒来的时候,四王爷府里明显热闹起来。 侍女们悉数捧着华贵的绸缎和珠钗,从沈玉骄的院子门口排到东厢房外的池塘。 待金荷一声令下,全部井然有序地进来,一片跪倒在沈玉骄的面前,一时间,视线里只有朱红色的托盘,上面的首饰和衣服在阳光下盈盈地闪着光。 平时沈玉骄懒,不怎么打扮,已经是标准的美人贵妇,今日再细细打扮,尤为惊人。 沈玉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摸摸耳边细腻闪耀的吊坠,也有些不习惯,笑笑说:“好隆重。” 金荷说:“都是这样的。但是在金荷的心里,小姐是顶尖好看的美人,打扮起来更像天上的仙神。” 沈玉骄笑笑,扶着金荷站起来,说:“走吧。” 在东厢房门口,摆了两大盆桂花。 看到桂花,沈玉骄就想起了没心没肺的傅晋弘,浪费粮食的傅晋弘。 金荷不知怎么的,仿佛与她心有灵犀,低声说:“四王妃,今日王爷出门前嘱咐过,说他去京郊办事,到时辰了便直接在宫里见,不与您同行。” 沈玉骄点点头,也乐得轻松。 四王爷府门前的道路空旷而直切,在石狮子旁边停着一架马车,沈玉骄与金荷没多想,便直接上了马车。 车夫一甩马鞭,马儿便嘶鸣一声,马车便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一路朝着远方走去。 —— 钟临轩,沈玉秀。 沈玉骄依旧是一身月牙素白,手里拎着一把折扇,站在窗口,徐徐地往外看。 “怎么样,吩咐你办的事情办好了么。” “回二小姐,大小姐已经上了那驾马车。” 属下的声音显得有些模糊,因为下面是此起彼伏的喧闹声,团团围着中间的红狮,鼓掌声,吹口哨的声音让气氛更加热烈。上边还垂下漫天的红布,上面绣着嫦娥玉兔,在风里招扬。 沈玉秀凝视着如潮水般涌动的人群,再算计着时辰。 最后,她轻轻颔首,满意地笑,眯起眼睛,眼睛里闪耀着淬毒的光芒。 第22章 马车沿着东直门大街一路地走,不消片刻便拐了一个弯,越走越远,渐渐地绕进了一条长街。 这条长街名唤出街一眼望去,都是繁华的酒楼食肆。正巧今日是八月十五,许多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家在今日也出门了,因此街上到处热热闹闹的。 马车一进了长街,便进出不得,完全不动,前后左右堵得都是人。 沈玉骄悄悄地挑起帘子往外看,马车整被堵在一家卖灯笼的店前,前面挂着许多会转的琉璃灯,精美极了,上面绘着有趣的小人画。还有许多人围在另一边,他们在花前月下猜灯谜。 沈玉骄看着看着,也入了迷。 金荷拉拉沈玉骄:“夫人,什么时辰了?” 沈玉骄转过头,有些迷惑:“不知道,没过多久吧,我灯谜没猜几个,还挺有意思的。” 金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着自己家的夫人,面色有些凝重:“怕是误了时辰,这就不好了,姑姑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能迟到,再说,迟到了宫门便关闭,王妃缺席中秋家宴,说不过去…” “宫门关闭?那我就进不去啦?!”沈玉骄才回过神来,有些着急。 “是的。哎呀,真奇怪,为什么偏偏走这条路……”金荷弹出脑袋去看前面的车夫,却发现这是个生面孔,王府里没见过的长相。 当下心里便觉得有些疑惑,按下不表,悄悄地附到沈玉骄的耳边:“夫人,情况有些不对,本不应该走这一条路的,车夫看着也眼生得很。” 沈玉骄侧头看一眼金荷,眼睛微微瞪大。 再过了一会,马车依然被塞在这里,半寸都没有往前挪动过,眼看着人流越来越多,再这么拖下去,怕是要彻底迟了。 沈玉骄尝试着问:“要不,我们下车,走去皇宫?你认得路么?” 金荷咬咬牙,抬起帘子,望着外面的日头,说:“可是外面这么晒,夫人您怎么受得了。” “这有什么,走。” 于是主仆二人下了马车,不顾后面马车夫的阻拦,逆着人流,一路走出了出街。 路上的人推搡拥挤,尽管金荷尽心尽力护着沈玉骄了,仍然不时会被人踩两脚,跟人衣服贴着衣服,空气又惹,总之是很难熬。 “这倒霉催的……”沈玉骄暗骂。 “夫人……” “唉,我知道。”沈玉骄弄好头上的珠钗,咬咬牙说,“忍忍吧,等中秋宴之后再说。” —— 钟临轩,沈玉秀。 她狠狠地回头瞪一眼婢女,咬牙切齿地骂:“你说什么!沈玉骄下马车了?!” “属下该死。” “你确实该死,沈玉骄也该死,奇了怪了,那泼妇平日里最恨走路,最恨拥挤,非得搞个十里大排场才肯出门,今天怎么乖乖下马车走了?” 亏得特意暗中派人换了车夫,又拼着出血的本钱,在钟临轩前搞中秋活动,引得更多食客来。 楚街上又不止她一家食肆,听说她要搞中秋活动,还大张灯彩,自然不肯落后,家家都搞得热闹起来。往年就算是过年也没有这么热闹的楚街。 这又中了沈玉秀的下怀。 她不敢搞得太明目张胆,然而这种暗戳戳地使绊子却十分有效,沈玉骄被堵死在楚街上,彻底错过中秋家宴。现在,就算下了马车,赶过去也来不及了。 最好就新账旧账一起算,反正她沈玉骄仗着家世和夫君已经嚣张好久了,这次就彻底罚她一个对圣上不敬的罪名,罚禄,永远禁足。 别以为安生了半载,京城的人就忘记她原本的泼妇模样。 她终究会把沈玉骄丑恶骄纵的本性揭露出来,给大家看看——泼妇就是泼妇,怎么都改不了的,瞧,连圣上亲自办的中秋家宴都敢迟到! 一想象到在家宴上,圣上太后对沈玉骄厉声斥责的场面,沈玉秀就止不住嘴角的笑。 说起来,这家宴原本就不配是她沈玉骄出席,四王妃是沈玉秀! 四王妃是沈玉秀才对! 沈玉骄狠狠地攥着手腕上的翡翠玉。 今日沈玉秀也打扮得特别隆重,钟临轩的小二和账房先生都说,二小姐是因为今日是八月十五,才如此精心打扮。 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自己到底在渴求一些什么东西——隆重的装扮,华贵的马车,优越冷隽的夫君,一切都会是她沈玉秀的。 —— 沈玉骄勉强睁大眼睛,看看前面迷蒙的日头长,问金荷:“还有多久呀。” 金荷比沈玉骄结实一点,此刻只是微微有些喘气,轻轻说:“夫人,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沈玉骄一听就要两眼一黑昏过去,舔舔干涸的嘴唇,长舒一大口气,有些虚弱道:“会不会来不及了。” 金荷没说话。 沈玉骄就知道心里不好了,一瞬间失去所有的力气,只想瘫倒在地上算了。不知道走了多久的路,现在在一条宽阔无人的长街,想找个人讨一碗水也找不到。 金荷沮丧地说:“夫人,上来吧,奴婢背你,我们回四王府去…至于中秋宴,再说吧,圣上和四王爷总不能杀了我们不是。” 反正,从前四王妃闯祸也不少,但是现在还是过得健健康康的,这次应该…也一样。 但是终究是君心难测。 四王爷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圣上。谁知道哪一次是那位的底线。 金荷有些紧张,轻轻地抚摸着沈玉骄的背,眼里有些心疼。苦了她家的夫人,从小到大金尊玉贵的大小姐,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沈玉骄摇摇头,走到旁边的树荫下,揉揉脸,感觉这里稍微凉快了一些许。 稍微缓了一口气,正想提起精神,提起精神往前走的时候,腿一软,眼看着就要跪在地上。 金荷惊呼:“夫人!” 只见沈玉骄稳稳地被四王爷拉住,手段算不上温柔,像提着小鸡崽一样,表情还有些凶恶:“你去哪里了!” 语气有些重,如果忽略眼底的一丝紧张的话,听起来又像在生气了。 沈玉骄正累着,被人提溜着不舒服,按着傅晋弘的手挣脱开,却丝毫不动。 “我想走去皇宫,马车被堵住了。” 那点力气在傅晋弘面前根本不够看的,却也容着她,松开了手。 “下次出事了不要一个人乱跑,呆在原地,我会解决的。”傅晋弘说。 “现在,上马。” “我不会。”沈玉骄老实说,看着面前比她还要高的马,有些胆怯。 傅晋弘长腿一迈便跨上马,坐好以后,弯下腰,朝着沈玉骄伸手:“上来。” 沈玉骄仰头望着,却也没犹豫,直接伸手,于是感到一阵巨大的力量将她带起来,瞬间便落在马上,稳稳坐好。 傅晋弘正欲牵起缰绳,沈玉骄按住他的手,回头看:“金荷怎么办?有人会接她吗?” 傅晋弘握好缰绳,淡漠对金荷道:“你在这里候着,片刻后便有人来接你。” 背后便是傅晋弘宽阔温暖的胸膛,沈玉骄静静地秉着呼吸,一开始还会尽量坐直身子,偶尔的颠簸使她不经意间擦过背后的人,像一阵拂动的杨柳。 傅晋弘清冷的音质缓缓响起:“累了便靠着,家宴会很久。” 第23章 沈玉骄好奇地问:“你怎么会突然来?” “并非突然。”傅晋弘眯了眯眼睛。 “嗯?”沈玉骄窝在前面,轻轻地问一句,在风里显得很微弱。 可是,傅晋弘却清清楚楚地捕捉住,一边纵着马,一边解释。因为讲话,胸前温热,并且微微震动着。 沈玉骄不自觉地坐直,男人的声音仿佛在耳后低语,她忍不住往前挪挪。 “别动。”傅晋弘说道。 而后继续道:“我与宫里的姑姑提前打过招呼,你会提前到,然而后来才知道,你根本没上我们府的马车,人不见踪影。” 沈玉骄讷讷:“我可能是…上错车了。” “是。我派人去找,这条路是其中之一,便寻到了你。”傅晋弘轻轻笑一声,“这条路我派的人最少,不曾预料你会愿意走路去宫里。” “那你觉得我最有可能去哪?”沈玉骄扬起脑袋问,动作突然,还不小心磕到男人的下颌。 傅晋弘空出一只手,揉着沈玉骄的脑袋,将她按回怀里,沉声道:“坐好,别乱动。” 沈玉骄闯了祸,耳朵红红地,问:“你,你没事吧?” “没事,就你那小猫的力气。”傅晋弘拍拍沈玉骄的脑袋,像哄小孩一样。 其实他只比沈玉骄年长三岁,却因为常年沉稳,冷峻逼人,年纪轻轻便整天板着一张俊脸,便显得威严上位者,此刻轻轻一笑,便显得少年风流。 然而沈玉骄没看见,她问:“你觉得我有可能会去哪里?” “回家。” 当然是回家。不然她还想去哪里,还能去哪里。四王府是她永远的归处与宿命。 沈玉骄不说话,只是笑。 一路疾至皇宫。 下马的时候,沈玉骄忍不住摸摸宫门的墙,这,这跟现实生活中的紫律城一模一样,朱红色的城墙,沉淀着历史的色泽,中间的宫门比仿佛比天高,因为是中秋,旁边也摆着两大盆参天的桂花树。 一早便有人侯在宫门前,一看见傅晋弘,便恭敬地打了一个千儿,“王爷,夫人。” 傅晋弘微微颔首,结果她递过来的食盒,那是四王府的侍卫交给她的,命令她在这里候着四王爷,如今人来了,便把这食盒好好地递给主子。 接过食盒以后,傅晋弘拉过沈玉骄,扶着他夫人的肩膀,仔细端详起来。 毕竟是个直男,也看不出什么,只看看头上的簪子,耳边的耳环不乱即可,只需要一两秒钟的事情。 沈玉骄也是这样觉得的,便任由他看。 然而,过了片刻,傅晋弘仍然专注的眼神,让沈玉骄有些迷茫,呆呆地问:“干什么。” 傅晋弘仿佛才回过神来,放下手,拎着食盒,淡定自若道:“没事,看看你。” “噢……我头发不乱吧。” “不知道。”傅晋弘说。 沈玉骄:??? 没时间纠结了,到了正泰殿门口,傅晋弘才把食盒递给沈玉骄,沉声叮嘱:“进去之后,说是你做的,所以才稍微迟,知道了吗。” 沈玉骄点点头,有些忐忑,心里忧虑着,这样能行吗? 傅晋弘没再说什么,只拍拍沈玉骄的手背,给她一个算得上柔和的眼神。 沈玉骄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手背上的温度不断蔓延,让她耳朵也涌起一阵热潮。 殿门开,沈玉骄缓缓地抬起头。 其中大殿金碧辉煌,映入眼帘的便是伶人身着粉色舞衣,曼妙姿态,曲声悠悠,沈玉骄从没看过这场面,仿佛就像博物馆里的陶俑活过来的一样。 傅晋弘正奇怪沈玉骄没反应,转头看她,只见自己夫人正直勾勾地顶着舞伶,眼珠子动也不动,这副模样忽然让他想起京中纨绔看见个姑娘便走不动道的神清。 傅晋弘深深地看一眼沈玉骄,眉头皱起来,拍了一下她的手背。 不算温柔的力度。 沈玉骄猛地回过神来,转头看一眼傅晋弘,便对上他凌厉的目光。 沈玉骄莫名后背一凉,讷讷地笑。 这时候,皇帝位于高台之上,抬手屏退了舞伶,举手投足之间,磅礴威严,不怒自威。 沈玉骄没忘记姑姑说了千百遍的教导,端端正正地行过一边礼后,待在原地,等皇帝的回话。 但是莫名地,沈玉骄觉得皇帝和太后好像不太开心,并且气场在暗暗地压制。 沈玉骄知道自己迟到了,生气也是很正常,但是会气到什么程度……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会不会一气之下,前尘旧账今日新祸一起清算,把她拖出去砍了呢?甚至都活不到原书中,被男主傅晋弘流放的结局,现在便做了炮灰,书上只留下两句话。 因为迟到,皇帝生气,被拖出去,砍了。 也是有可能的吧,皇帝无所顾忌,要砍个人还不是像砍瓜切菜一样容易。 但是如果她没了,现实世界上的妈妈和弟弟…… 沈玉紧张地舔舔嘴唇,低敛着眉头,手指不安地搅动着。 傅晋弘沉稳的呼吸就在耳边,再次动作轻轻地,拍两下沈玉骄的手背。简单的两下碰触,节奏像战争前的鼓,让所有战士都静下心来,屏气凝神,不再慌乱。 皇帝手里握着酒杯,语调缓缓:“老四,你来迟了。” 太后出来打圆场,说:“弘儿,这便是你的错了,但想必是你公务繁忙,也情有可原……” “比朕还忙?”皇帝问,语气淡淡,目光却看向了沈玉骄。 沈玉骄感到后脊背都要凉了。 “不是因为公务。儿臣想着,今日是中秋家宴,阿骄最近在研习厨艺,便让她给父皇和太后做些吃食。然而阿骄身体不适,我还勉强她,所以今日迟了一些。” 皇帝说:“知道了。你入座吧。”说着,抬手便让人赐座。 却是看也不看一眼沈玉骄手上还在提着的食盒,分明是要给沈玉骄好看。 皇帝很偏心傅晋弘这个孩子。 傅晋弘的生母便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两人是青梅竹马,当今皇帝还是王爷的时候,两人便成亲了,登基以后,据说连宠三年而不换房,然而好景不长,在生傅晋弘的时候,因为难产,去世了。 傅晋弘便给先皇后抱养,从小便展露出过人的天赋,无论是学识,武术,谋略,性格都卓越无比。简直就是天生的料子。 于是,皇帝便对他愈加偏爱,当然,极力隐忍得很好。 然而个个都是人精,谁看不出来皇帝真正喜欢谁?这份偏爱是一种枷锁,愈偏爱,傅晋弘便越危险。身边步步是陷阱,走错一步,便坠落万丈深渊。 傅晋弘也养成了宠辱不惊,淡漠沉静的性子。 而今中秋家宴迟到,是头一遭,虽然嘴上说是因为自己强迫夫人做吃食,然而谁不知道沈玉骄臭名昭著。 定是闯祸,让弘儿难做了。 于是皇帝淡淡,也不理会沈玉骄手里的吃食,打定心思要为难她。 不曾预料,傅晋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疏离,却是说:“父皇。阿骄辛苦做的,好歹尝一下。” 皇帝闻言,微微一愣,疑惑地看了老四一眼,却也没拒绝,说:“那你吩咐御膳房,去呈上来。” 菜很快呈上来,正是沈氏酒楼的招牌菜,鲜卤鸡。 因为中秋这天沈玉骄有事,于是便提前做了需要彻夜卤的鸡,第二日稍微处理一下便能出菜。 这道正是排队也难买的鲜卤鸡,澄黄色,香气扑鼻的酱汁,切成小巧饱满的鸡块浸在酱汁里。夹起一块,放进嘴巴里,卤水的香味夹杂着鸡肉的鲜美柔嫩,质地适口,口感丰富。 皇帝忍不住露出惊艳的目光,先前的不愉快便一并沉浸在这卤鸡里,忍不住打量几眼沈玉骄,说:“弘儿,你夫人手艺还可以。” 皇帝说,还可以,意思就是非常好。傅晋弘自然明白。 他笑笑,说:“也不枉儿臣大清早地逼她起来做饭。” 皇帝顺着台阶下:“你也别太苛刻,正成亲没多久,玉骄也是丞相府家的嫡女,禁不住你这冷脾气。” 这也算是芥蒂消除了。 傅晋不可置否,面上冷着,转头看沈玉骄,手里拿过她的空食盒,徐徐落座。 旁边一直不说话的太后倒是眼色沉沉,若有所思。弘儿娶了丞相府的嫡女也算是阴差阳错,这孩子一向淡漠如天外,而今竟然会表现出忤逆,想维护沈家女儿与陛下之间的关系,也许是抱着一生一世长的心思么…… 这时候,沈玉骄的脑袋中忽然出现系统的声音。 【系统:恭喜你!触发等级客人!人气值加300!】沈玉骄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轻呼出声,半天回不神来,满脑子都是,300!300!300! 傅晋弘侧头,冷漠,瞥一眼沈玉骄,问:“怎么了。” 沈玉骄摇摇头,表情是止不住的喜悦,心中仍然汹涌澎湃着,然而无处诉说,她总不可能跟傅晋弘说这种事情吧。 傅晋弘有点讨厌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他徐徐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也没再看一眼沈玉骄。 宴会确实持续了很久,沈玉骄偶尔有够不到菜的地方,傅晋弘这时候便冷冷地一推到她面前,也不说话。 沈玉骄讷讷地说谢谢。 傅晋弘没回她,半天哼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玉骄觉得,那一声哼哼,好像,有点委屈? 第24章 【系统:恭喜您!人气值累计2500。成功解锁至煎炸小吃分区!】沈玉骄也很开心,眨着眼睛说谢谢。 系统继续说。 【系统:你的解锁进程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虽然只是一个分区。接下来待解锁的区域有,精致西餐,海鲜火锅,中餐硬菜,以及东南亚咖喱王菜。】【系统:请继续努力!等所有分区解锁成功,你就能顺利回家啦!】沈玉骄点点头,却也沉稳有礼,没有忘记自己来这场家宴的真正目的。 她一边吃饭,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坐在正中间的是皇帝,前面摆着两盆鲜卤鸡。 奇怪,她刚刚明明是盛了一份给皇帝,一份给太后,现在怎么两份都在皇帝的桌子上呢。 这时候,脑海中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系统:没有错!你的300人气值正是来自于皇帝!太后没有吃到你做的菜!】沈玉骄问,皇帝吃了两份,是不是应该给我600? 【系统:对不起,我们还有一个规定,就是一只羊只能薅一次羊毛。】沈玉骄:…… 本来还想天天做鲜卤鸡送进宫里来着,没想到把这个洞堵上了。 【系统:好啦!不要打着歪门邪道的脑筋!请仔细观察场内的情况,获取信息,争取人气值!】沈玉骄皱皱眉,想把这个倒霉系统从脑袋里拍出去。 她只轻轻一动,傅晋弘便仿若不在意地转过头来,淡淡地问:“你累了?我们可以先走。” 沈玉骄急忙摇摇头,否认道:“我不累,再坐会,坐会。” 傅晋弘皱皱眉,也不甚在意,扭过头也不再理她,仿若毫不关心。 一场家宴直到快结束,沈玉骄也瞧不出什么东西来。宴会上的人夹菜吃饭仿佛有强迫症一般,全部按顺序夹一次,从头夹到尾,再以此循环。 根本看不出什么偏好。 沈玉骄:“……”属实有些伤脑筋。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皇家规矩吗?沈玉骄转头看傅晋弘,想知道他是不是也是这样。 结果傅晋弘仿佛侧面上长了眼睛,沈玉骄才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不到一秒钟,他便敏感地察觉到。 他夹菜的动作停了下来,沈玉骄还在看着他。 傅晋弘:“……” “有事?”傅晋弘淡淡问。 “没事呀,你夹。” 傅晋弘:“那别盯着我。” “怎么了嘛,你大姑娘呀,不能让人盯着。” 傅晋弘动作一顿,有些凶恶地瞪了她一眼,旋即轻嗤一声,继续夹菜。 沈玉骄好奇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规矩,就是夹菜只能按顺序夹,不能乱?乱了就要被拖出去砍掉?” 傅晋弘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按一把她的脑袋,清冷低沉的声音缓缓道:“胡说什么。” 沈玉骄晃晃脑袋,挣脱掉傅晋弘的修长的指尖,眼睛看着他。 傅晋弘说:“没有这样的规矩。只是习惯,习惯隐藏喜好,这样少麻烦。也有例外,你看父皇,不是一直在夹着你送的菜?” “欸,话说回来,皇帝吃了菜,好像没有很生气了。你怎么会想到准备我们酒楼的菜?” “吃过,滋味尚可。” 沈玉骄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抓着傅晋弘的坚实小臂,问:“你吃过吗?!” 系统,快加分!傅晋弘这个傲娇,说滋味尚可意思就是非常好吃! 傅晋弘半天才点点头,有些不自然地说,“去京郊办事,路过沈氏酒楼,只是顺便。” “顺便也好,专程也好啦,总之谢谢你。那我怎么没看见你呀?”沈玉骄问。 傅晋弘的脸色瞬间就有些不太好,他想起沈氏酒楼里那个小二,他作为沈玉骄的夫君,还要向别的男人打听自己的夫人去了何处。对方的态度无比傲慢,如果不是因为有事,他要与那小二好好地聊聊话。 念及此,他唇角一勾,轻笑一下,语气算不上好,缓缓道:“你在忙。” 沈玉骄的直觉出现得及时,告诉她——傅晋弘又生气了! 她摸不着头脑,只好笑笑,说:“你更忙嘛。” 然后便接着吃饭。 身边的傅晋弘深吸一口气,身上的气场在隐隐地施压。 沈玉骄默默地坐远了一点点,却感觉到气场更加沉重吓人了。 这时候,脑海中的系统出来说话。 【系统:你好沈玉骄!刚才男主说的情况是不可以加分的哦,因为在那个时候,付点模式还未开启。】沈玉骄撅撅嘴,悄悄扭头,看了身旁的人一眼,那眼神是有些委屈的,生无可恋的。 傅晋弘的气场一收。 “……” —— 家宴终于结束。 就算再给她一百天,也看不出来个一二三。 所有人吃饭夹菜的顺序都一模一样,看不出喜好与厌恶。 沈玉骄悄悄叹了一口气,有些垂头丧气地往外走。 “四王妃留步。”身后传来一个老姑姑的声音。 傅晋弘与沈玉骄一同回头。 老姑姑仿佛被这场景都笑,扑哧一声,眼带笑意说:“四王妃留步,太后有话与四王妃说。” 沈玉骄下意识无措地看了傅晋弘一眼,眼神迷茫,一语不发。 傅晋弘拍拍她的肩膀,知道这的确是太后身边一直跟着的姑姑,沉声道:“去吧,我在此处等你。” 沈玉骄的心安定了些许,傅晋弘这时候总不可能会坑她,打定注意,紧张地抓一下衣袖,跟着老姑姑走了。 傅晋弘一直以目光送她。 沈玉骄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便看见傅晋弘沉沉的目光,漆黑如点墨,浓重稳定,只见他下颌微微一抬,仿佛无声地在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她一下子便定下心神了,心脏传来莫名的温热,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 跟着姑姑一路穿行,最后被带着进了一处宫殿。 此处是太后居住的长宁宫,一种神佛檀香缭绕,气息静谧,安宁沉寂。 中间坐着一位老太太,方才在座下看不清,此刻就在眼前,沈玉骄才发现,太后也是一个普通人,不过是珠翠奢华,气场强大,目光如炬更胜于常人。 沈玉骄没有忘记行礼,按着府里姑姑的教导,给老太后端端正正地行了一遍礼。 太后却慈祥异常,拉着她的手到旁边坐着,连声道:“好孩子。” 沈玉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老人家的温暖总是像冬日和煦的太阳一般。 然而,老太后上来就给了沈玉骄一击,虽然没有恶意,还是让沈玉骄破防连连。 只听见,老太太慢悠悠地问:“阿骄呀,你与弘儿成亲也有一年了,什么时候打算让我抱抱太皇太孙呀?” 沈玉骄:“……” 表情一下子凝固住,半天憋不出一句话,轻轻晃着脑袋,像个答不出算术题的小孩。 如此纯质的模样倒是让老太后笑开了怀,她说:“呵呵不着急,不着急,哀家就是问问,阿骄还像个孩子呢。” 沈玉骄哭笑不得,连连点头。 “今日,哀家很高兴。”老太后看着阿骄的脸,缓缓说,“从前你与弘儿有嫌隙,我是着急得不得了。” 太后这话说的很明显了,若无以外,傅晋弘便是未来的君王,沈玉骄便是皇后。如今新婚燕尔便不合,将来一旦登基,帝后不睦,子嗣无保,危及江山。 老太后说:“不止我着急,其他人也着急。有些多事的人劝弘儿,让他多娶一位侧王妃,或者娶多几房小妾也好。” 沈玉骄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在她的观念里,就算是表面夫妻,也只能接受一夫一妻,两个人对着演。什么多一位侧王妃,小妾,简直无法想象。 她的手被老太后握住,安慰道:“不着急,弘儿立马回绝了。只是,他给的原因是,他与四王妃夫妻恩爱,为了不让夫人难堪,绝不考虑娶妾的事情。” “话说得好听,连恩爱二字都用上了。”老太后笑眯眯地,“可是谁不知道,他是嫌麻烦!” “我是看着弘儿长大的,这孩子生下来就没了亲娘,有个痛有个不高兴的,根本无处说,于是便养成了个锯嘴葫芦的性子,沉闷冷漠,不爱说话。” 老太后继续絮絮叨叨地说:“后来长大了,性子也没改,一直淡得跟神仙似的,只有朝廷公务,江山社稷的事情才能引得他的侧目。” “而今,”太后目光闪闪地看着沈玉骄,仿佛有些动容,“他竟肯执拗地忤逆皇帝,也要为你说话,我便知道,恩爱二字,你们的确是相称的。” 沈玉骄不好意思地笑笑,她没好意思说,其实老太后还是想错了。 不配,而且永远都不配。 傅晋弘在原书里,人物性格最底层的设定便是,无心无情。 他做任何事情都有目的,他对任何人展现短暂的善意都是有利可图。在原书里,他最后与沈玉秀在一起,也并不是因为他真的爱沈玉秀。 只是因为沈玉秀合适而已。 她合适做一个皇后,她合适做一个妻子。 从来不是因为傅晋弘爱她。 老太后继续说:“你也是个好孩子。京城里的人,都没有简单的,人人身上都背负着东西。但是初见你第一眼,我便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从前性子过于张扬,现在也许是长大了,沉静多了,真好。” 太后拍拍沈玉骄的手背,说:“你眼睛这么漂亮,难怪弘儿也肯为你回眸。” 太后说的漂亮,除了沈玉骄长得一双形状流畅,潋滟惊艳的桃花眼,更是因为她的纯粹光亮。是个坦荡善良的孩子,心中只有坚韧与向上,能给人无限的温暖与热芒。 沈玉骄心里简直想疯狂摇晃太后,说你清醒一点呀!我们只是表面夫妻,很快就散伙的。 但是看着老人家如此慈祥的笑容,沈玉骄却什么也说不出了,只好讷讷地换了一个话题,问:“太后,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吗?” “嗯?”太后问。 “因为我看鲜卤鸡,您都没怎么吃,是因为我做得不合胃口么?” 太后笑笑,摇摇头,说:“孩子,并非是你做的不好,你那鲜卤鸡做得很香,哀家在一旁闻着也很想吃,只是……只是,唉,只是我前些年生了病,太医说再也不能沾荤腥,哀家已经好几年没吃过荤腥啦,想得很!” 沈玉骄头顶的灯泡哔卟一亮——她又找到了方向,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一种膳食,是非荤腥,而又有荤腥的口感呢?如果做出这种菜,人气值又有啦! 这种菜她记得是有的,是什么食材来着? 快想!沈玉骄!快给我想起来! 第25章 一番殷切的谈话过后,烛火的泪是越滴越大。中秋家宴的持续时间,连沈玉骄这般年华的人都感到疲累,更不用说太后般不能熬夜的老人家。 于是,太后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疲倦的神清,整整发髻,半阖着眼,说:“好啦,哀家也疲倦极了,阿骄你便先回去,若有空,可以多多进宫来,哀家也寂寞得很。” 沈玉骄点头应下,自是一番殷恳才退下。 跟着姑姑一路地走,方才见太后太紧张了没心情看,现下沈玉骄才慢悠悠地去仔细这皇宫的装潢。 写手写文的时候估计是参考了现实世界,现下皇宫的风格,规模与紫律城十分相似,红墙绿瓦,恢弘沉肃,然而一摆一雕都皆释宫廷风度。 七旋八绕,最终才回到举行中秋家宴的正泰殿。 傅晋弘正站在朱红色的殿门旁,仰头望星辰,侧面看过去,眉眼上挑,满目深沉。 沈玉骄慢慢地走到他的身旁,也随着傅晋弘的动作仰头,只见天空漆黑一片,中间只有一碗圆月,盈盈散着光,周围散落几颗星辰,像小碗破碎的瓷片。 傅晋弘与沈玉骄静静地在月亮里站了一会。 沈玉骄不知道傅晋弘在想什么,他的家人都在身旁,一路顺风顺水,人生得意,权势金钱唾手可得,有什么可忧心的。 然而自己想起了不知身处何方的家人,只觉得一片惘然。月满,却伤,缭绕着满身惆怅,逐渐像漫天的海浪一样席卷了沈玉骄。 她止不住地叹了一口气。 身旁的傅晋弘收起目光,低头看沈玉骄,问:“太后为难你了?” 沈玉骄摇摇头,有苦也说不出,只轻轻摇摇头:“没有。” “她与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大概就是,让我们好好过日子之类的吧?老人家的期盼不都那样。”沈玉骄说。 那沈玉骄这幅苦大仇深的样子做给谁看。谁家新婚夫妇听见好好过日子是这种态度,倒像是绑着她,困着她在四王府一般。 当初闹得疯疯癫癫也要嫁进四王府的是谁。 傅晋弘冷冷地说:“走吧。” 沈玉骄脑子里太多事情,一会想着给太后做菜的事情,一会想着妈妈和弟弟,是以没有发现傅晋弘的低气压。 同乘一辆马车,傅晋弘冷淡着神情,斜睨一眼沈玉骄,便发现她仍然是心不在焉的模样,随意地绞着手里头的镯子,对自己视而不见,眼睛不知看哪里。 渐渐地,傅晋弘不耐烦地轻敲手指,表情越来越沉。 沈玉骄依旧是没有反应。 她从前从来不这样。傅晋弘忽然想。 过了许久,马车忽地一顿,颠簸一下,傅晋弘仿佛才清醒过来似的,自嘲般轻笑一声。视线也不再落在沈玉骄身上,转而垂眸,神情淡淡。 自己这是魔障了么。 傅晋弘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在左手的大拇指上戴着一个翡翠玉扳指。骨节清晰,显得冷感而禁|欲,十分好看,但是有时候,却也成为一种惩罚的工具。 傅晋弘用手指握住玉扳指,玉扳指已经戴在手上数十载,取下来的话刮得手指剧烈的痛。 然而现下,只见他冷酷地垂眉,不动声色,握住玉扳指便在手指上刮擦,手指连心,扯着痛极,玉扳指卡到骨节的时候,他依旧面不改色,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就在这么剧烈的痛苦来回以后,傅晋弘才罢休,放过自己,微微地喘着气。 这是他惯用的惩罚自己的手段。 让欲|望超越理智,罚。让感情动摇情绪,罚。将心神放在不该放的地方,罚。 待到马车驶至四王府以后,傅晋弘先下了马车,说:“我书房还有公务,走了。” 说罢,倒也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玄色的华服在月夜里显得尤为清冷,背影高大而冷漠,唯有发红的指骨,让他显得还有几分凡尘中的痴妄。 沈玉骄看着他走,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有些孤寂,然而又觉得理应是这样的。 傅晋弘从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仿佛他习惯孤独,享受孤独。 金荷一早便在王府门口候着了,一看见沈玉骄便笑着迎:“夫人回来啦!” 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沈玉骄这么久,一时间很不习惯,又担心自家夫人在宫里闯祸,是以十分担心,如今看着夫人好好地回来,一时间倒也放下了沉稳的架子,笑着应上去。 沈玉骄眉眼带着笑,点点头,说:“我回来啦?你最后有人接你回来罢?有没有累着。” 两主子挽着手,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金荷摇摇头,说:“没有,王爷办事十分妥当,您离去后不久,便有侍卫来接奴婢了。” 沈玉骄这才放下心了,说:“那就好。” 晚上,折腾了一天,沈玉骄休息得特别早,早早地便沐浴,躺在床上的时候,只觉得身上的骨头都酥软了,全世界都好像停止了,只沉在像云朵一样的绵软里。 躺了一会,倒也睡不着,她脑子里受了皇帝300人气值的鼓舞,心心念念着要再接再厉,美好的结局正在等着她,于是,这会又开始动脑筋,想从太后的身上争取人气值。 目标已经十分明显了,太后想吃肉,但是因为生病而不能吃。 如果能做出一道,口感像肉,却又不是荤腥的菜呈上去,这种难度,500的人气值又会迅速到账。 于是,沈玉骄扣扣系统,问:有没有一种菜…… 【系统:您好,是这样子的,我们只提供精准搜索服务,像您这样的技术要求,我们是没有的。】沈玉骄:…… 意思是只能搜索具体的菜,而不能告诉她什么食材能做出这种效果…… 沈玉骄撇撇嘴,拉高了被子,翻转一个身,眼睛盯着墙壁上的某一个点,开始冥思苦想。 土豆?南瓜?胡萝卜?不对…… 青瓜?菠菜…… 不对,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玉骄模模糊糊地想,一个一个地数过去,却在不知不觉当中睡着了,晚上还做了好大一个噩梦,梦见她自己变成了胡萝卜,被傅晋弘提着,无论如何也挣脱不掉。 金荷从沈玉骄沐浴完以后,便在门口守着,东张西望。 她笃定,看今日在街上那个气势,王爷也许会来,正想让夫人等等,可以晚些睡觉。 然而看着夫人疑惑疲倦的样子,她又说不出口了。只好让夫人去睡觉。 她作为沈玉骄的丫鬟,自然是希望自家夫人与王爷的感情和和美美的。前些日子看着不可能,然而这些日子以来,王爷对夫人怎样,大家心里都有数,府里内外对夫人的态度也越发恭谨起来。 在门口站了一会,夜渐渐地深了。 东厢房的院口转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趁着月色,正慢慢地走进来。 金荷一喜,一看就是王爷。 于是,金荷识趣地躲到厢房侧边去,藏在柱后面,偷偷地看王爷与夫人,她要眼看着王爷走进去,这事才算完。 金荷心里着急得不得了,却又不敢跺脚,急得只能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扣柱子。 四王爷依旧是那副冷淡深沉的模样,穿一身黑色玄服,也许是刚刚从书房里过来。走到厢房门口前,没有了动作,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凝视着那扇门,眼神说不出的意味,像一滩暗流的涌。 傅晋弘的目光仿佛凝成一股实质,就要烧破这一层淡淡的薄纸。 然而他始终是站在原地,连手也不抬一下。 静静地在风里站了一会,傅晋弘低头,可有可无地笑了一下,转身,又沿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地走回去了。 金荷从柱子背后出来,只觉得四王爷仿佛无悲无喜。 只是个在中秋月夜里散步的人,乱逛到东厢房处,站一会,又沉默着,随意地走了,往书房方向。 也许是在书房里处理公务,不知不觉中又想到了夫人,是以来东厢房看看夫人。 然而,现下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王爷边走,两只手又合到一起,两根手指握住玉扳指,又开始扯动。 随着王爷渐渐地走远去,金荷再也看不清楚他的动作,脑中只有他的沉默,似真似假的汹涌,以及在夜晚里盈盈闪着光的玉扳指。 —— 翌日一大早,沈玉骄醒了。 金荷便给她梳头发,一边说:“昨夜四王爷来过了。” “是么。”沈玉骄显得有点漫不经心。 “是呀,在门口站了一会便走了,也许是看夫人睡了。” “嗯。” 主仆俩一时无言。 许久以后,沈玉骄才问:“金荷,你知道…什么菜,口感像荤腥,但是确实蔬菜么。” 金荷给沈玉骄插上簪子,用手指梳理一下,看着铜镜里头的沈玉骄,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夫人,中午您要回四王府吃午膳么?” 沈玉骄奇怪地看了金荷一眼,说:“不呀,我什么时候回来吃过午膳,从京郊回这里太远了,迟些日子还想跟王爷说,我要住在京郊直接不回了,借口我都想好了。” 金荷静了一会,才问:“什么。” “就说,我在京郊大礼寺住,修行一段时间。不然每天跑来跑去太累了。让傅晋弘有什么事情就去通知我好了,我会好好地……” “夫人。”金荷说,“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嗯?”沈玉骄回头看金荷,眼神当中带着迷惘。 金荷表情似乎有些犹豫,然而还是直接说了出来:“夫人,您是王府的夫人呀,在我们这世道,能依靠住的终究只有夫家,靠紧了夫家,才能活得安稳。我瞧着,王爷也不是无意……” “金荷。”沈玉骄微微皱眉,“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并非原来的沈玉骄。我也有我想做的事情。” “夫人,奴婢……” “算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沈玉骄叹气,站起身来,“这也不能怪你。走吧。” 沈玉骄知道,要改变别人是很困难的事情。金荷长在这个时代,这个社会,这个环境,要一时半会要改变也很困难。她只能通过日常的事情,慢慢地去改变,渗透,告诉金荷,这个沈玉骄是不一样的沈玉骄。 哪想到,金荷誓不罢休,二话不说就直接跪在地上,隐喊哽咽:“夫人!奴婢知道夫人心有鸿鹄之志,然而在这个世道,是真的,真的只有依傍夫家才能好好地活着。” “您母亲那么要强的人,比世间任何一个男子都硬气,最终仍然假作人妇…婚嫁是每个女子的归宿。” “母亲是母亲,我是我,你是你,别再说这个事情啦,快起来。”沈玉骄想把金荷从地上拉起来。 金荷仍然执拗:“夫人,我不想,我不想您最后……” 沈玉骄的手一顿,怔怔地问:“最后?最后怎么了。” 金荷抬起头来,目光里都是眼泪,以及看不懂的情绪,她抽了一下鼻子,四处环顾,确定没人以后,才低低地说:“奴婢最近总是做梦,梦见许久许久以后,四王爷一朝为天子——” “而夫人您被下令流放,流放三千里,身旁只有奴婢一人。我金尊玉贵的小姐!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金荷恨恨地说。 沈玉骄确是彻底地怔愣住了,金荷嘴里所说的,分明是原书当中的结局。 流放,孤寂,身死他乡,不仅是金荷的噩梦,也是沈玉骄的噩梦。 所以她才拼了命的,想要挣钱,想要争取足够的资本从四王府里逃掉。 金荷说完,像是仍然心有余悸,颤颤巍巍地扯着沈玉骄的衣抉,抽泣道:“奴婢不想看到小姐遭受这样的折磨,然而,只要您绑紧了王爷,他也许,也许终究会念及发妻之情,放过小姐。” “你觉得有可能吗?”沈玉骄笑着问,笑容显得有些残忍和冷酷。 金荷凝固着,点点头,说:“我们没有别的路了!除了承他的情,我们还能做什么呢?上阵杀敌为国立功?考科举扬名立万?我们女子,能做什么呢?” 沈玉骄眼底里一片悲哀,说:“是,我们确实是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逃,我可以与傅晋弘和离——。” “夫人!”金荷惊呼,“和离!你疯了!万万不可!你这样的人,和离了也会被人戳脊梁!口水能压死人!还不如被流放!” 沈玉骄的笑容挂不住了,说:“那我们到别的地方去,金荷,你想跟我走吗?我们不留在京城。” “走?那更不行了,夫人,你终其一生只能在京城,走?能走到哪里去!走到哪里都是被指指点点,听奴婢的,夫人,我们花心思讨好四王爷好不好……” 沈玉骄深吸一口气,彻底放弃了,她叹一口气,无奈道:“金荷,你起来,今天不说这个事情。” “这个事情最重要!”金荷说。 饶是再好脾气的沈玉骄也受不了反反复复的折磨,即使她知道,金荷是为了她好,然而两个人的观念便有很大的不同,再谈下去也没有结果。 她只好回头,说:“金荷,你想跪着,我不管。我只告诉你一件事情,就是我不会花心思去讨好傅晋弘,也不知道怎么讨好,你别指望我了,我只想着多赚点钱,到时候走得潇洒一点,你愿意跟我走也行,不愿意我便一个人走。” “夫人走不了的,这是命!人人都有自己的命!”金荷不退步。 沈玉骄被气得一阵心头火起,讲话便也毫不客气,“你看我走不走得了!还有,金荷,你要是怕我被流放,连累你的话,趁现在无事,你赶紧另寻他主,自己谋个出路,过你的一世太平。” 金荷的瞳孔骤然放大,脸上的表情都挂不住,像是极其悲伤震惊,她不敢置信道:“夫人……夫人,你怎的这么说奴婢!我……” 恶语六月伤寒,沈玉骄话说出口了也才知道后悔,然而想收回也来不及了。金荷的表情已经哭了出来。 沈玉骄皱一下眉,才说:“算了,你便当我放屁,别往心里去,金荷……” “在夫人心里,就是这样想奴婢的!我早就不该指望你,原来你这人,根本没有心!怎么可能喜欢上四王爷呢!” “怎么又扯到他,算了,金荷,我们结束话题吧,快起来,我要走了。” 金荷跪在地上,摇摇头,一幅心死的模样,脸色灰白,满眼泪痕,“夫人自行去吧,奴婢在府里呆着就好。” 沈玉骄看她的状态,也不太合适出去,便只好说:“你别伤心了,话赶话,我乱说的,你是我很珍贵的朋友。” 金荷起身,行了一个拜别礼,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眼泪都映在了地毯上。 她心里苦涩地想,夫人这话是大大地僭越了。她一介奴仆,怎么配与金尊玉贵的沈家嫡女做朋友呢。 沈玉骄只好转身走了,一步三回头。 只见金荷始终把头磕在地上,始终没有抬起来过。 沈玉骄的心里不是不难过的,唉,好好的一个早晨,怎么就闹成这样呢。 但是这也不能怪金荷。在她认识的世界里,的确是抓着傅晋弘是最好的选择。也是一片忠心。 要怪就怪自己,怎么能说出那么伤人的话呢。 感情越深,吵架的时候说的恶语就刺得越深。 沈玉骄闷闷不乐地,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要怪就怪傅晋弘。 怪他什么呢——怪他阴晴不定,反复无常,沉闷冷峻,怪他权势显赫,怪他身居高位,怪他娶了沈家嫡女。 沈玉骄苦笑,揉揉脸,这有什么道理呢,好烦——算了,回去要跟金荷好好地说,不能再被气到了。 沈玉骄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傅晋弘的脸,心里忽然有些跳:如果是真的呢。 如果有一天,她无论如何也走不了,真的按照原定的命运,那么金荷势必也要被她拖累。 傅晋弘为人冷酷沉默,阴狠无情,处决了她,也不会放过金荷。 她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局。 沈玉骄的脸色沉重起来,是不是应该,早点,给金荷找一个托付……托付给谁好呢?还有谁是可以依靠的呢。 马车一路渐渐地远行,行至京郊沈氏酒楼,前面熙熙攘攘的,许多人在门前排队。 今日稍微来迟了一些些,门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周围围着一大堆食客,沈玉骄的马车慢慢地行过去。 大家都认出了这是沈玉骄的马车,自发地大声呼叫起来:“让让让!别挤了!让沈娘子进去,再推中午都没饭吃!!!” “别挤我!排队去!!!” “你才是!我天没亮就来了,你哪里来的崽种!” 沈玉骄从窗口探出脑袋:“不要吵架,慢慢来!今日我来迟了,会补回去的!” 忽然,她听见站在前面的一个人,声音小小的,却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脑海中:“这种马车,好像——好像四——四……” 声音马上被后面人挤散,后面说什么沈玉骄已经听不清了,她脸色一白,藏回马车里。 怎么回事,怎么到处都是与傅晋弘有关的人。 春永一大早的,不敢开门,怕一开门,整座酒楼都被饥肠辘辘的食客给屠了,然而里面都已经打扫干净,只要沈玉骄一到,便可开始做菜。 此刻,春永看见了沈玉骄,真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眼睛发亮望着沈玉骄:“东家!您可算来了!等许久了,我还担心出了什么事情,您还好吧!” 沈玉骄笑笑,说:“我还能出什么事情,早上睡过了而已。” 春永笑笑,她是知道自己东家的,除了喜欢做菜,就是睡觉,常常中午可以睡好久,金荷姑娘不拍门都不会起来。 “欸,东家,金荷姑娘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沈玉骄摸摸脖子,说:“家里有些事情要料理,她便留在家里帮我看着了,没事的。” “欸!东家!那我们开张啦!”春永大声叫道。 沈玉骄点头。 于是,春永将白毛巾往肩膀上一甩,大步走向沈氏酒楼的门口,像打鸣的公鸡一般,两只手拉开沈氏酒楼的大门口,喜庆地喊:“开——张——啦!” 外面的阳光瞬间晒进来,随之涌入的还有大量的食客,他们动作迅速而整齐地抢进来,找到一张桌子便坐下,开始点菜。 春永开始忙活起来了! 沈玉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真心实意的笑容,每当感到绝望和悲伤的时候,看着这么多食客期待的表情,和热热闹闹的沈氏酒楼,她便觉得自己的存在仍然是有意义的。 沈氏酒楼的厨房又升起了热腾腾的柴火。 沈玉骄正在做一道菜,五花肉炒笋干。 先将采购的五花肉摊开,准备好,然后用一把磨得锋利的菜刀将其切成可以入口的小块,沈玉骄的刀工越来越成熟,用刀刃处轻轻一划,五花肉便爽利地划开,变成一块一块整齐肉,然后用面粉和盐腌制一下,方便上色成熟。 然后将笋干焯水,笋干是从四王府带过来的,都是经验老道的做菜姑姑腌制的,笋干腌得刚刚好,不硬不柴,焯过水以后,在阳光下显得水灵灵的样子,看起来很是青葱可口。 沈玉骄将烧热的锅下油,铲水,然后下五花肉,动作熟练地翻炒,将五花肉的油脂和香味都炒出来,再放入旁边准备好的…… 没准备。忘记了,金荷不在。 沈玉骄咬咬牙,急急忙忙地去处理姜蒜等调料品,继续全神贯注地做菜。五花肉炒笋干对火候的要求并不是很大,肉在锅里翻炒的时间不需要太精准地把握。 稍微慢了一点点时间,然而将五花肉的表皮炒得焦黄,油滋滋的,让人垂涎三尺。 准备好调料以后,全部落入锅中,与五花肉一起翻炒,再下白糖酱油,彻底上色入味。厨房变得越来越香。 最后,再加入旁边的笋干一起翻炒,笋干也迅速变得焦黄香脆,盖上锅煮一会,等到时候差不多了便掀开锅。 霎那间,一阵白色的烟涌上来,烟里呆着五花肉那种油脂的香味,锅里滋滋滋地冒着,让人垂涎欲滴。沈玉骄下意识地伸手去旁边,却抓了个空…… 还是忘记了,金荷不在。 沈玉骄的心里终于有些烦躁,不知道将怨气给谁,想来想去,还是想到了头号大反派,傅晋弘。 咬牙切齿一番,可是一看到美味多汁的五花肉,沈玉骄又瞬间释怀了,她将五花肉放到精致的碟子上,将边缘的汁都擦干净,然后让春永上菜。 外面的食客已经等候多时,个个都眼睁睁地看着那盘五花肉,看着排队第一的人满怀期待地夹了一口五花肉,那种表情的赞叹和享受——所有人都咽了一口口水,仿佛已经想象到了,自己是如何迟到一盆口感丰富,唇齿留香的五花肉炒笋干。 在厨房里头。 【系统:人气值加1。】一般加1的人气值,系统是不会一个一个讲的,只会在早晨的第一单做生意讲一声,算是一声开门红。 1个也是人气值,沈玉骄快乐地晃晃脑袋,又信心满满地去做下一道菜。 一直忙活到中午,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食客,终于到了限量供应的时间。 春永很守时,说开多久就开多久,也丝毫不理会门外可怜的目光,两手一拉便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上,末了还要加一句:“我们东家也累啦!要好好休息!您明日请早吧!” 关好门以后,春永开始收拾沈氏酒楼,做好收尾。 沈玉骄忙完沈氏酒楼的日常经营以后,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别的任务—— 高等级客人的人气值!这样她才能快点解锁万所有的菜谱,早点回家! 她始终记得,太后生病好多年了,想吃一口荤腥,可是却怎么也吃不到,上次的鲜卤鸡在旁边这么香,太后也不能吃。 太后本来是个稳重的老太太,然而一想起那一口肉,脸上就露出了小孩子馋糖果一样的表情,如果能做出一种,口感像肉,可是不是荤腥的菜,那么太后一定会觉得很好吃! 下一个人气值目标就在于此! 可是有什么蔬菜,口感是像肉的呢?沈玉骄蹲在厨房的地上,一一地扫过去。 柜子里的蔬菜种类齐全,沈玉骄的手指一个一个地划过去,想象着这些蔬菜的口感。 青菜?青菜可以么……沈玉骄拿起一包菠菜,如果是单纯的青菜当然不可以。 沈玉骄将菠菜拆开,放到水里洗干净,然后摘开菜杆子和菜叶,分别放到过上,用水蒸了一下。 待到蒸熟以后,便取出来,忍受着滚烫,将它们包成团子。沈玉骄尝试着放进嘴巴里,细细地嚼,想象,感受。 很快,沈玉骄便放弃蔬菜。 实在是太不像了,首先口感就很不相似。青菜的口感终究是苦涩的,甘甜的,总带着一种泥土的属性,与荤腥相差太大了。 沈玉骄叹了一口气,将青菜收起来,然后继续回到蔬菜架子上。 很快,她便看中了青瓜。 青瓜可以么,口感不像青菜那样生涩,形状也很好施展,切成一块一块的,就像整整齐齐的五花肉。 也是失败了,青瓜口感爽脆,没有荤腥那种绵软的口感,更没有荤腥的滋味。 后来,沈玉骄一点一点地去试,将架子上的所有蔬菜都试了一次,也没考虑自己身体,通通往下咽。 很快就出了问题,人吃这么杂,哪里能不生病呢?何况还是平时膳□□致的王妃。 很快,沈玉骄的肚子便开始痛了起来,头山冒了冷汗,抱着肚子颤颤巍巍地扶住灶台,却不慎将旁边的膳食悉数打翻。 沈玉骄忍着痛,脑袋混混地蹲在地上,想去收拾破烂,然而手直直地伸向破碎的瓷片,又被锋利的边缘划伤了,长长的一道伤口,血珠子顺着伤口,一滴滴地掉落在地上。 厨房里乱糟糟的声音很快被大堂的春永听见,他急冲冲地进来,一看见这狼藉险些昏了过去。 只见自己东家抱着肚子,仿佛要临盆一般痛苦!不对,他确实没看错,确实是要临盆了!瞧,地上正滴着血呢! 春永着急地跑到沈玉骄的身边,也不敢碰她,只急急地问:“东家!东家你能撑着吗?我去给你找个产婆,很快的,我——” “找什么产婆,我是吃错肚子了。”沈玉骄咬牙切齿道。 “那,那我给东家找个大夫,不,这血咋回事!” “手被划伤了,肚子痛,扶我起来。” 春永一听不是人命相关,倒也没有这么慌张了,他这时候倒也不怎么顾及,伸手就扶着沈玉骄,四处张望:“夫人,不是我说,这附近,产婆有,郎中可没有……” “没事,我忍忍,回去休息一下,嘶……”沈玉骄一瞬间又皱眉。 “好好好,您回家歇着,这儿小的来收拾就成了——马车已经在外头候着了,夫人,您明天要是来不来酒楼,麻烦您派人跟我说一声,我可不敢一个人对着外面那群狼。” 沈玉骄勉强笑笑,点点头,虚弱地抱着肚子,慢慢地朝着门外的马车去。 春永说得没有错,马车是一早就在外头候着了,沈玉骄这回上了心,看见是四王府的熟面孔才敢上车。 马夫很担心地看着沈玉骄,问:“夫人,您怎么了。” 沈玉骄痛的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摆摆手,虚弱地笑笑,抬抬手,意思是,回去吧,回去再说。 马车洞悉了沈玉骄的意思,扶着沈玉骄上了马车,回头说:“夫人,您要是实在不行了,请告诉小人一声,先带您去寻大夫,外头的大夫也能治病!四王爷说过的,万事以夫人为尊。” 于是马车开始行驶。尽管马夫一路小心地避开颠簸,然而从京郊到京城中心的路不可避免地凌乱破碎。 沈玉骄极力忍耐着想要呕吐的窒息感,不,不是想呕吐,是吐不出来。肚子痛得浑身都在发抖。她甚至恍惚地在想,自己是不是要被痛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被停下来。 沈玉骄几乎是陷入了昏厥,被人半拖半拽着送进东厢房——侍卫们谁也不敢碰夫人,侍女们又不够力气,只好这样将夫人送进东厢房。 一时间,王府上下都禁了声,急急地去寻太医,守好了门口,同时洗干净了脖子,等四王爷太阳落山回王府。 大家都做好了准备,等四王爷一回府,便知道这消息,然后总归有些人要被发落——加上早上那件事,他们要倒霉了。 然而他们又错了。 傅晋弘还在宫里办事的时候就知道了沈玉骄生病的事情,当场脸色就沉了,马车行至府里,一下马车,表情反而淡淡的。 然而所有的人瞬间绷得更紧了,东厢房里的一个侍女战战兢兢地上来报,也只敢说实话:“王妃送回来的时候已经近乎昏厥,太医很快便到,诊断了,下了药,说是胃食不畅,食物相克导致。” “吃药没有。”傅晋弘眸子一睨。 “吃了一些,很快便吐出来,算不得吃。” “我去看看。”说着,便抬脚往沈玉骄的东厢房走,临到回廊的时候,转头叮嘱后面的侍卫:“今天早上的事情处理好没有?不要让沈玉骄知道。” 侍卫动作利索,点头:“王爷放心,都打点好了,不会惊扰王妃的。” 傅晋弘这才点头,冷笑一声:“什么妖魔鬼怪都敢往我四王府这里凑了。” 东厢房安安静静的,傅晋弘还有些不习惯。 最近他偶尔会来东厢房,可是无论是悄悄地,还是光明正大地来,东厢房都是热热闹闹的。 沈玉骄已经做了人妇,依旧跟个皮猴子似的,一会拉着侍女说话大打闹,一会折腾东厢房门口的花草树木,又一会集中在东厢房的小厨房里,乐悠悠地分享吃食。 总之是不得安生,像进了托儿堂。 傅晋弘对此东厢房皱眉。他喜欢安静,严肃,整洁。 然而现在东厢房总算是如了他的意,彻彻底底地融入了整个王府,变得寂静安生。 傅晋弘却又开始不习惯起来,仿佛走错了地方。 然而终归是没有错,在门口跪着的,是沈玉骄身边常常跟着的侍女,叫什么名字是不记得了,总记得她护在沈玉骄面前。 傅晋弘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问金荷:“她怎么样了。” 金荷回头看了一眼房门,摇摇头说:“还在睡,也没吃药。” “太医说什么时候吃药?”傅晋弘问。 金荷叹了一口气,说:“太医说,最好是针灸,这样让血液运行得更加快一些,也能起到镇神的作用。” 傅晋弘点头:“嗯。” 金荷脸上的愁苦又展现出来,说:“可是夫人不愿意扎针,一扎就躲,谁也奈她不何。” 傅晋弘冷眼扫一眼房门,轻笑一声:“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样胡闹。你请太医来,我按着她,这样不吃药不扎针,要病到几时。” 说着举手开门,轻轻一推,房门就被打开,沈玉骄正抱着被子锁在床上,从背后望过去,还在微微颤抖。 傅晋弘的眉头不可微察地皱了一下,念在她是病人的份上,轻推她。 一推就知道,没睡,在忍着痛,也不肯起来吃药扎针。 傅晋弘不客气了,直接将她从被子里抓起来,冷声道:“起来,扎针。” “我靠你什么毛病!”生病的时候,沈玉骄的脾气大得很,不管不顾地嚷起来。 虽然傅晋弘听不懂什么“我靠”,然而后面骂什么毛病,他还是听得懂的。 脸色一冷,按住不断扑腾的沈玉骄,清冷的音质缓缓道:“你有毛病,不要动。” 正好这时候,太医进来了,傅晋弘迅速把被子往沈玉骄一围拢,将她包成一个团团紧密的包子,这才转头对太医说:“来,扎。” “扎的不是你,你才这么冷酷。”沈玉骄不断地挣扎,肚子还在痛,虚弱地反对。 反对无效。 沈玉骄还没生病的时候,傅晋弘一只手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控制她,现在生病了更不用说,连人带着被子望自己怀里一按:“害怕便不要看。” 然后毫不留情地,将沈玉骄的手拉出来,放到床边的小案板上,给太医扎针。 沈玉骄知道逃不掉,后背被一只铁手死死地箍着,被按在宽阔坚硬的怀中。她侧着脑袋,眼睛盯着墙壁上的画,眼神显得迷惘可怜。 可是仍然感到害怕,伸出去的手在微微地颤抖,像个等待屠刀的小羊。 傅晋弘的目光扫到,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另一只手轻轻地隔着被子,一下一下地拍着沈玉骄的背。像是最纯朴最原始,也最让人放松下来的安慰。 沈玉骄在傅晋弘的怀里,终究是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呼吸微微颤抖。 太医落针。 沈玉骄浑身瑟缩一下,死死地咬着唇,不敢呼吸一下。 傅晋弘眼神冷漠地看了一眼太医,旋即微微地低下头,以唇轻吻沈玉骄的头发,不带任何别的意味,纯粹是心疼的安慰。 一针又一针地落下。 不仅是沈玉骄抖,老太医也抖——四王爷的眼刀子实在是过于骇人。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最终终于扎完了针。 金荷跟着老太医出去,拿纸笔,一字一句地记下太医说的话,金荷尤其仔细——四王爷亲口叮嘱过的,要写下来呈给他看。 写得不仔细,便自己去领罚。 金荷本来就对沈玉骄上心得很,如今这一被叮嘱,更是绷紧了皮,恨不得连老太医的呼吸长短都记下去。 记完方子以后,正想回房呈给四王爷,却在门口站住了脚丫子。 识趣地站在门口守候。方子什么时候都可以交,然而王爷和夫人独处的机会可不多。 然而四王爷语气严厉,而又不近人情:“睡一会,等会起来吃药。” 四王妃躲在被子里,疲惫地点点头,睁大眼睛,眼神里都是虚弱和迷惘。 明明应该是一幅良辰好景,然而四王爷的口吻过于严厉,一言一行都像在训斥犯人。四王妃又漫不经心,丝毫不把四王爷看在眼睛里。 唉。这两个人的路有得走。 沈玉骄在床上足足躺了两天两夜,中午无数次被傅晋弘从床上拉起来吃药,扎针。 没办法,普通的婢女都拉不动沈玉骄,她像个完全不喜欢洗澡的小猫一样,都是往床里面躲,婢女又拉不动她,侍卫又不敢进来。 于是,只有等傅晋弘来的时候才叫得动她。 就这样被催了两天,沈玉骄的身体终于好了一些,翌日一大早,便精神满满地从床上起来,看见金荷,首先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金荷似乎仍然有介怀,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着说“早上好,夫人。” 而是眼神躲避了一下,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早上好王妃,你身体好起来了?” 沈玉骄也不介意,只是眼带笑意地点点头,身体好起来地感觉真是太好了。 只见金荷说:“那我们前几日的事情……” 沈玉骄愣了一下,说:“我要朝你说对不起,金荷,你是怎么样的人我是知道的。” 金荷摇摇头,酝酿一下,才说:“夫人,奴婢不介意。只是,奴婢想到了一个折衷的办法。” 有这种事情?又能让金荷放下芥蒂,解开心怀,又不会让自己不方便。 于是,沈玉骄的眼睛亮了一下,说:“你快讲讲,什么办法。” 金荷沉吟一下才开口,说:“是这样子的,夫人,既然您不愿意花心思在四王爷身上,又想挣得一个好的结局——” “那不如,您帮四王爷纳几房小妾,控制好他们,让小妾都是您的人。” 沈玉骄:“……” “夫人?” 沈玉骄:“……” “你是认真的吗金荷。” 金荷竟然真的点点头,说得有理有据:“夫人,京中很多正房夫人都是这样做的,您也可以学他们。” 沈玉骄感觉自己刚刚好起来的身体瞬间又垮了,现在就是脑子一团恍惚浆糊。 脑袋混混沌沌的,正想开口劝劝金荷,门却忽然被推开,正是傅晋弘。 金荷迅速站到旁边行了一个礼。 傅晋弘随意地点点头,状似不在意地问:“身体好了?” 沈玉骄点点头,“我准备今日要去酒楼了,停了两天,损失了不少。” “嗯,不许去。”傅晋弘轻描淡写道。 沈玉骄:“?” 这个世界怎么一片混乱,是不是她生病的时候又穿越了。 “不许去?为什么?”沈玉骄问。 傅晋弘问:“你先说说,为什么生病。” “好像是,吃东西太多,不对,还有食物相生相克什么的。”沈玉骄抓着脑袋回想。 简直是问什么答什么,生病时侯野蛮的脾气浑然消失不见,又变成温顺开朗的沈玉骄。 “嗯,所以有危险,不许去。”傅晋弘说。 “……” “那我不乱吃东西不就行了?”沈玉骄有些无语。 “你会乱吃。” “我不会。” “你会。” “不,我会……不是。”沈玉骄的表情有些迷惑了,她也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大早的跟傅晋弘在这里幼稚地扯皮,明明两个人都很忙。 只见傅晋弘满意地点点头,像是预料到了一般,说:“对,你会,所以你不可以去酒楼。” 沈玉骄:“……” 人实在是太反常了,让沈玉骄有些摸不着头脑。 说完不让她去酒楼以后,又侧身说对金荷说:“伺候夫人洗漱。” 待到穿戴整齐以后,准备出门,傅晋弘在门口带着两个人,像两根木头一样的侍卫。 倒也不是说表情很木,只是直挺挺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像一根没有感情的树木。 “为了防止你乱吃东西,把这两个人带着去酒楼。”傅晋弘指使道。 沈玉骄莫名其妙地看了傅晋弘,说:“我又不是去打劫,带着这两个人做什么。” 她是开门做生意的,食客都快快乐乐地来沈氏酒楼吃饭,一进门就直接看见这两根柱子怵在大厅里,面无表情地,像黑|社会一样,还做不做生意了。 于是摇摇头,说:“不行不行。” “不行你就不许去了,跟这两根木头呆在这里。” 终于还是用上了威胁。傅晋弘轻微地皱眉。 沈玉骄却在心里觉得好笑,原来你还知道这两个人像木头呀。 却也无可奈何,拗不过傅晋弘,带着这两个人走了。 —— 在路上,沈玉骄问他们叫什么名字。 只见其中一个木头说:“木一。” 沈玉骄:“?” 另一个木头说:“木二。” 沈玉骄:“……” 搁这说相声呢。 旁边的金荷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两根木头依旧一本正经的,目不斜视。这反应又让沈玉骄怀疑,他们说的是真的了。 “没逗我?”沈玉骄狐疑问。 “属下不敢。”木一和木二齐声道。 沈玉骄忍不住好奇道:“谁起的名字?” “王爷。”木一道。 沈玉骄长长地“噢——”一声,心里仍然是觉得有些好笑,高贵冷艳的四王爷的形象崩塌了一点点。 当然,只是一点点,沈玉骄还是觉得他是个不可惹怒的老虎。 带着两根木头去店里,果然引起了大家的围观。 只见其中一个等菜的客人对着沈玉骄笑道:“这里哪里来的小哥呀?也不说话,直直地站在这里,怪吓人的哟。” 说是吓人,明明脸上带着笑,分明不像是被吓到的样子,更像是在调笑两位小哥。 沈玉骄对客人说:“这是我弟,有点害羞,不太爱说话,你们别管他们就是。” 木一和木二同时点点头,真的像两个木头,而后,木一又开口补充道:“但是我们不是夫人的弟弟,是家仆。” “哦哟,还挺讲究。”客人仿惊呼道。 沈玉骄还要做菜,也不管他们,小声跟木一木二说:“你别害怕,他们都不会怎么样的。” 木一和木二再次点头,说:“夫人放心。” 其实纯粹是沈玉骄想太多了。 木一和木二只是看着像个二愣子,实际上是王朝数一数二的杀手侍卫,手上沾过的人血,只怕比沈玉骄杀过的鱼还要多。 就在沈玉骄和金荷吵架那天早晨,四王府的门口发生一一件事情。 当初假装四王府马夫的那人,竟然被割下首级,就扔在四王府的门口。门口还留了好大的一滩血。 整理需要花费时间,于是傅晋弘勒令沈玉骄的贴身侍女去拦住沈玉骄,绝对不能让她看见门口的血迹脏污。 原话是,沈玉骄胆小如鼠,看到大滩血又开始闹得不得安生。 实则其中担心的轻易,他就是嘴硬不肯说。 于是金荷那日,也算是特意闹的,然而没控制好,真的与沈玉骄伤了感情,现在都没有恢复好。 金荷始终执着地认为,一世里,女子头等要紧的事情就是扯住夫家,死也不要放手,然后夫人竟然说要和离。 简直是太离谱了。想起来就让人害怕。 然而无论她怎么与夫人的意见不合,保护好夫人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直到现在,金荷还在死死地后悔,后悔那日没有死皮赖脸地跟着夫人去沈氏酒楼,才让夫人生了病,苦苦地熬了两天苦日子,吃药,扎针,金荷看在眼里,痛不比四王爷少半分。 这些事情沈玉骄都不知道。她一心一意地只有研究出呈送给太后的菜。 她记得,自己前两天试来试去,用命来搏,也不算全然枉费。 她尝到一味食材——木耳。 木耳的口感如果经过加工,是与荤腥有几分相似的。不会太爽脆,不会太苦涩,口感绵软可爱,如果再加点面粉下去,炸一炸,这菜不就成了? 现在沈玉骄有一个很重大的问题,就是,木耳的颜色。 颜色就是最大的破绽,反正沈玉骄活了这么多年没见过黑布隆冬的肉,除了在锅里烤焦的肉。 怎么办呢? 沈玉骄滴滴系统:【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木耳褪色?】系统很绝情。 【系统:你好,现在我们只会提供精准搜索。】沈玉骄撇撇嘴,眼睛亮晶晶地问:我用人气值兑换也不行?你通融一下。 系统陷入了一阵沉默,随后缓缓开口—— 第26章 【系统:50人气值。】沈玉骄咬牙,“成交。” 【系统:买假的木耳,洗一下就褪色了。】沈玉骄:“……” 你看我眼神稍微动了一下吗?一点都不好笑有木有,给太后吃劣质的木耳,食品安全出现问题把你拖出来拉去砍头可以吗? 【系统:快过年了,讲个笑话搞笑一下。好啦,认真的,其实你不一定要把木耳弄到褪色呀,在他的表面覆盖另一层颜色不就得啦。】沈玉骄略一皱眉思索,鲜肉的颜色可不好调,拿草莓汁染色?不对,这个时候哪里来的什么草莓汁。 耳畔边缘忽然传来油花烹炸的声音,滋滋滋的,眼前仿佛出现香香酥酥的油炸物。 对了!沈玉骄的脑袋灯泡一亮,她知道该如何掩盖木耳的颜色了。 沈玉骄浑身都兴奋起来,抬手让金荷端来一大盆材料。 沈玉骄将保存良好的食材取出来,上下翻看,仔细检查一番,发现这的确是良好的食材,颜色光泽,大片饱满,细闻还有属于泥土的芬芳。 烧开一大壶开水,放在通风口而无灰尘的地方晾温,大约是能触碰,且尚微微热意的时候,就可以从包装袋取出食材——银耳。 银耳和木耳都是属于真菌,口感上的区别并不大,自己纠结了这么久,原来大自然中就有褪色的木耳。 将银耳拿出来,放入温水当中,细细地泡开,待到银耳全部舒展开以后,在水中呈现出优美的姿态。沈玉骄把泡发的银耳取出来,再次放到清水下冲洗,洗干净上面的灰尘和杂质以后,放到砧板上,然后用菜刀将起剁碎。 一段时间以后,沈玉骄的刀工已经成熟,银耳被切得细碎,再然后,拿生粉和热水搅拌,将碎银耳悉数捏成一个个憨态可掬的丸子,然后银耳丸子在粉团里滚了一圈,沾满粉定型,圆圆的银耳团子就不会再散掉。 然后再在瓷碗中打入两个鲜美的鸡蛋,再把银耳团子放入蛋液里面,裹得均匀全活。 落油在大锅里,让滚烫的油滑把锅炒热,夹起一个个的银耳团子放进锅里,霎那间,油香芬芳,银耳团子的表面被迅速煎炸至嫩黄。这时候,再将火弄小一些,用慢腾腾而持久的火候把银耳团子上色,一点点地炸至金黄色,像一个两个乱跳的小太阳。 沈玉骄露出松一口气的神情,待到银耳团子全部染上酥脆的外壳以后,关上火,将丸子盛出来,浅浅地尝试一口。 她笑了笑,知道若无意外,这道菜便成了。 傍晚时分,沈玉骄乘马车回到四王府,拐过街角就看见,傅晋弘立在四王府的门口,个子很高,身上穿着玄色的披风,更可怕的是,脸色也黑沉沉的。 明显在等谁。 沈玉骄不愿意这时候碰枪|口做炮灰,偷偷地跟马夫说:“我们不要在正门口停车,去,去侧门。” 马夫听令,正准备扬起马鞭朝着四王府的侧门去,这时候,傅晋弘却忽然发难,淡淡道,“站住。” 马夫刹那间就被吓得不敢再动,战战兢兢地放下马鞭,忐忑地转头,慌乱滚下马车,跪倒在地上。 傅晋弘却没有理会马夫,长腿三两步径直跨下阶梯,一把撩开马车帘子,面沉如水,对着车上的沈玉骄说:“给我下来。” 沈玉骄实在是不愿意面对这个阴晴不定,心机深沉的王爷,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匆匆地与金荷对视一眼,叹了一口气,认命地下了马车。 傅晋弘走在前面,背部挺得很直,揣着手,一边走,一边毫不留情地说:“你从吃药扎针到下床,过了几天。” “一,一天。”沈玉骄跟在后面说。 “我吩咐过你身边那个,叫她看好你,三日之内不许出门。” “她叫金荷,有名字的。” 傅晋弘忽然回头,对着他,气急又无奈:“这是重点吗?!” “这么大声干什么。”沈玉骄缩缩脖子,声量却显得丝毫不畏惧。 傅晋弘扶扶额角,说:“你省心点可以吗。” “我不是挺好的嘛,又没有给你惹麻烦。”沈玉骄小声说。 “你吃药扎针就是给我添麻烦,还不懂么,好好呆在府里,不要到处乱跑,你如果有什么头痛脑热的,我,我无法向朝你爹交代。”傅晋弘面不红心不热地说。 沈玉骄看着面前的王爷,忽然笑了笑,说:“我是人质么?是你荣华富贵,权倾朝野的人质。” 傅晋弘忽地一声低吼:“沈玉骄!” 旋即,他迅速冷静下来,也对着面前的人笑了笑,说:“沈玉骄,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所以,做人质就要有人质的觉悟,身处在四王府,给我收敛点。” 沈玉骄早就知道他是个心硬的人,心肠硬的人说出什么话伤人都不奇怪。 她无欲再与他纠缠,转身就走。 沈玉骄走的时候,依旧有股气,心里想,如果再是这样,以后她不回四王府就是,对外说是去京郊大礼寺礼佛,不必见傅晋弘,也无须再让傅晋弘看见她,免得阻挡了他的朝野之路。 回到东厢房,刚推门进去,便看到一个屋内端正恭敬地站着一个人。 沈玉骄有些疑惑,踏入东厢房,那人仿佛有所绝,转过身来,朝着沈玉骄行了一个大礼。 沈玉骄让他起来。 那老人便道:“回王妃,老奴是宫里的太医,遵着四王爷的旨意,过来给王妃把把脉。不穿宫服,是因着今日是休沐的日子,按照规矩,是万万不能穿宫服的。” 沈玉骄点点头,没有怀疑他,因为她见过这位太医,再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四王府的。 她坐在椅子上,伸出自己的胳膊,太医搭了一条白色的纱巾在胳膊上。 随即,他开始把脉,一边闭着眼睛,一边皱眉,说:“王妃,虽说您的腹部疼痛已无什么大碍,但是老夫诊断着,您似乎常有郁结之事梗在心头,导致体内经脉运行不畅啊。” 沈玉骄被一语中的,的确,心里要担心的事情很多,酒楼,人气值,还有在另一个世界的母亲和弟弟,这桩桩件件,都是她心里无法排解的压力。 “但是也没什么要紧的,夫人别担心,宫里头的人都有些这样的状况,解铃还须系铃人啊,老夫只能简单地给王妃开几副单子。” 沈玉骄点点头,道:“多谢大夫。” “王妃言重。” 老太医站起身来,从药箱里拿出纸笔,徐徐地写着什么。 沈玉骄百般无聊,只好看起太医写药房。 就在一笔一墨地晕染之间,仿佛提醒了沈玉骄,她正忧愁着怎么把银耳团子呈给太后呢,直接说是银耳吧,又缺少惊喜感,还容易露馅,可是又不能说是荤腥的菜,太后是万万不会入口的。 而面前这个人,正是绝佳的人选。 第27章 沈玉骄浅浅地啄了一口茶,仿若漫不经心,问:“上回中秋家宴,我瞧见皇祖母的精神好了很多,她身体底子可还好吧。” 太医恭敬道:“回王妃,太后的身体自从入秋以来,养得比从前好了许多。” 皇家宫闱的事情,为了谨慎起见,太医也不会多说,只会得体而含糊地回应一两句。 沈玉骄试探问:“那身体好多了,太后能沾荤腥了吧。” 太医摇摇头,一脸严肃,说:“这万万不可,王妃,虽说太后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但是荤腥依旧是万万不可沾染的。否则这两年来养的底子,全部将会功亏一篑!” 沈玉骄说:“皇祖母也是知道这一点,这几年来的膳食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从未沾染过一丝一毫的荤腥。但是吃肉是人之常情,皇祖母又没有出家,她怎么坚持得住呢。” “太后明事理,虽说再想,咬咬牙,也是没有什么不行的。”太医恭敬道。 沈玉骄放下手里的茶,神秘莫测地说:“太医,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让皇祖母既不伤身体,又能吃到荤腥,你会帮我吗?” “这,这怎么可能做得到,凡是荤腥,太后都禁食啊。”太医结结巴巴地说。 太医头上开始冒冷汗了,他从前是知道这个王妃喜欢胡搅蛮缠,胡乱行事,胡作非为的,可是安生了好几个月,他还以为王妃是生性了,懂事了。 没想到如今又说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话,他接吧,要是闹出什么乱子,王妃也许不会有,然而他一个小小的太医,掉脑袋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若是不接她的茬,她可是丞相府家的嫡亲女儿,如今四王爷又对他不一般,休沐的日子还要抓自己来给她看病。 太医脸上的表情又青又白,面色闪烁不定,支支吾吾着不敢说话。 沈玉骄一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浅笑一下,娓娓道:“太医不必惊慌,我先给你呈一道菜。” “下官不敢。”太医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沈玉骄站起身,从身后的架子上取出一个食盒,这正是刚刚从沈氏酒楼里拎回来的食盒,盖子打开,食物的芬芳便徐徐而出。 沈玉骄夹了两个银耳团子在碗里,把老太医从地上拉起来,再将团子递给他,说:“太医尝尝这个。” 一把年纪的老太医一脸惶恐地看着笑眯眯的四王妃,心里总算明白为什么从前京城中人人都惧怕四王妃。 从前人们都传四王妃脾气嚣张跋扈,行为举止凶悍疯狂,如今倒是看不出半分疯癫的样子,反而沉稳优雅,可是这样更令人害怕,带着笑意,让人看不清这位四王妃想要做什么。 也罢,就算四王妃作弄他,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地咽下去,伴君如伴虎,做帝王家的大夫,这些总是要受着的。 于是,老太医一脸凝重地接过那瓷碗,银耳团子在碗里微微滚动几下,看起来倒是很有卖相。 “尝尝啊。”沈玉骄眼里含着笑意,微微昂起下巴,像是在催促。 太医一脸视死如归,颤颤巍巍地用长箸夹起一个银耳团子,送进嘴里,紧绷着太阳穴,咀嚼了几下。 是鲜肉炸丸子啊,还挺好吃,外皮酥脆,肉质爽口。 “好吃吗?”沈玉骄问。 太医什么防备都卸下了,王妃额没有作弄他,反而给他好吃的丸子,也许是当作他休沐的日子还要出诊的奖赏。 他忍不住吃了第二个丸子,边吃边赞叹地点点头,说:“上品!上品!这肉丸子爽口弹牙,面皮咸香,谢王妃赏赐。” 沈玉骄笑笑,说:“太医说什么呢,这可不是肉丸子。”说着,将碗筷接过去,再也不给太医留恋的机会。 老太医眼巴巴地看着被抢走的碗,心不甘情不愿,却又无可奈何,听见沈玉骄的话,忽地震惊双眼,呆愣愣地看着。 四王妃,说,这个不是肉丸子! 不愧是在皇宫里走过一世的人,平时面对的又是关乎生死的大事,脑袋比常人灵活许多许多,一瞬间,他就明白了四王妃的意思。 “下官悟了。”老太医又跪在地上道。 沈玉骄心里觉得很省事,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么爽利,都不用多费口舌,便可以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 沈玉骄说:“说来很惭愧,我从前做过许多错事,又常常惹得皇祖母她老人家生气,就在前一段时间,我还在殿前失仪,冲撞了皇祖母,回来以后被四王爷罚禁足,足足五天。” “那时候,我心里便知道错了,自己又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只会与厨房打交道,上回见我做的鲜卤鸡,皇祖母竟然一块也不吃,我还以为她老人家还在生我的气,心里惶恐又愧疚,后来才知道,原来祖母身体欠康,不能沾染荤腥。” 沈玉骄继续说:“可是又不是和尚尼姑的,好几年不吃肉怎么行呢,我看皇祖母老是瞧着肉的菜肴,也并非是不想的,于是我这几日菜下定苦心,研究了这道菜,用的是银耳做的,口感却跟肉非常相似,于是,我想把这道菜呈给皇祖母。” 沈玉骄一番话说得言辞恳切,句句衷肠,活脱脱就是一个孝顺孩子的形象,把老太医说得都差点要流眼泪。 太医说:“好,好!四王妃这番心意,真乃太后之福,四王爷之福,皇家之福!您做的这道菜,绝对是上品菜肴,而且下官一个常年吃肉的都没察觉出来,相信太后也会感动的。” 沈玉骄点点头,说:“可是我苦于无法向太后呈上这道菜,一番心意,太后却无法收到,也许便像是太医所说的,忧思过重。” 转而神色一喜,神情凝重地看着太医,“可是,今日一看见太医老爷爷,我就知道,是上天恩赐我,让我有机会向皇祖母表孝顺。” 太医神色一凛,郑重其事道:“王妃请讲,下官必定尽绵薄之力。” “我打算先以太医院的名义,对皇祖母说,她可以食用一点荤腥,然后再立马呈出这道菜,中间绝对不能有时间差错,否则很容易出问题。” 太医点点头,说:“可以,容下官回去跟太医院总领禀报,并且多半是要要求两个太医协同全程监督的,上菜之间还要三位宫人试吃。” 沈玉骄当然同意,步骤越是严谨,出错的概率可能性越低,她知道,这一招很凶险,若非为了人气值,绝对不会被逼到这一步。 老太医给沈玉骄把完脉以后,再细细商讨了当日呈菜的细节。 “时间定在三日以后,可以么,太后信佛,初一十五绝对不吃荤腥的,三日后正好是初二。” 沈玉骄细想了三日以后的酒楼安排,在脑海里确认了一边流程,再对太医说:“没问题。” 事情商量得差不多了,太医打算起身告辞,临走前,目光仍旧恋恋不舍地停留在那个深红色的食盒,又不方便开口。 沈玉骄按下食盒,意味深长地看了老太医一眼。 太医就明白了,拎着这个食盒出去,一路从东厢房再到四王府正门口,再走出长治门大街,路上遇上的人不计其数,然而盛菜给太后这个事情最好要保密,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被有心人扰乱了手脚。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尽管再是不舍得那几个丸子,却也是只能作罢。起身,恭敬地告退。 老太医刚走出东厢房的院子,却在游廊的尽头里碰上四王爷,正冷着脸,一语不发。 傅晋弘不说话,但老太医是个人精,看一眼傅晋弘的脸色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迎上去,从衣箱里掏出方才的诊书,一五一十地向王爷回述王妃的身体状况。 “王妃身体的底子很好,现下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唯独是长期以来的脾胃比较虚弱,然而四王府饮□□细,依时进食,是不会养出这种毛病的,唯一的可能性是长期忧思过重,郁郁不得解。” 傅晋弘依旧不说话,面上漫不经心的,只略略点头。 太医一时也拿不准主意,这两夫妻真是的,一个伶牙俐齿,另外一个闷葫芦,不爱说话,真是天生一对。 见四王爷半天不说话,太医正犹豫着要不要告退。 王爷身后的侍卫叫住太医,旋即转头看一眼王爷的脸色,忐忑着问太医,“烦请太医,这类病症可有解决的方子?” 太医摇摇头,惶恐且无奈道:“回贵人的话,不是老夫医术不精,实在是,心药难医。” 傅晋弘沉吟半晌,依旧是冷冷地,道:“知道了,下去吧。” 太医告退许久以后,傅晋弘依旧站在原地许久许久。 忧思过重,郁郁不得解,心药难医。 傅晋弘知道,此言非假。 她虽然经常脸上笑呵呵的,也与其他人相处得很好,东厢房那群丫鬟被她蛊得服服帖帖的。 然而,偶尔有一瞬间,傅晋弘能看到她脸上流露出来的表情,是困惑,是忧愁。 那些神情是细碎的,就像是面具之下的裂缝,然而傅晋弘天生敏感多疑,谨慎细致,没有错过裂缝展露出来的时刻。 她到底在忧愁什么呢,是荣华富贵么,可是已经贵为丞相府嫡女,四王妃,平日里吃喝穿行,从来也不会短了她的。 况且上次禁足过后,整个人变了许多,也不是没有怀疑过,然而密探却寻不出半分错漏,于是便暂且当她生性了,变得良善,甚至是勇敢。在京郊远寺分粥那一出,绝不是一个图无边荣华的人做的出来的。 那么是愁她那所谓的沈氏酒楼么。 四王府也不会缺了她一家酒楼的产业。 不知道为何,傅晋弘忽然想起了,当初她要酒楼的时候,说的是什么话。 她说,当酒楼运营上正轨以后,便要和离。 一字一句,一字一顿,可见是真的狠下心的。 傅晋弘微微眯起眼睛,发现自己真是一点也不了解这个王妃,也看不到,在渐变的日头里,一颗异化,生野的心。 四王府的大门可不是你开门做生意的沈氏酒楼,来去自由。 若想走,没那么容易。 沈玉骄,我的四王妃。 三日之期很快就到,沈玉骄起了一个大早。 沈氏酒楼那边的菜肴已经安排妥当,今日最大的活是银耳团子。 希望不会出现什么差错才好。 第28章 新的食材银耳是昨日买好的,特意去的全京城品质最好的食材铺,那家商铺许多权贵和有名的酒楼也会去那里进货,沈玉骄又花了大价钱从老板的手里买过自留货。 这次的银耳更是不一般,用手指轻轻拨动,还能感受到柔韧的耳片,显然是上好的食材。 本来沈玉骄想回沈氏酒楼烹饪银耳团子的,毕竟东厢房人多眼杂,还有各路人的眼线,难保会出事。 可是,如果从京城中心再折腾去京郊,再经过烹饪的时间,再折腾进皇宫,也许时间来不及了,银耳团子也不是最新鲜的。 想来想去,实在没办法,只好在东厢房的厨房里做银耳团子,只拜托金荷把厨房门口都守好,旁人不许靠近。 从东厢房的小窗口里一阵阵令人垂涎欲滴的油烟味,众人都被勾得馋虫四起,恨不得越过金荷的把守,钻到东厢房的小窗口处,仔细闻闻到底是什么炸肉的味道。 可惜四王妃捂得很紧,厨房门一开,手里就拎着一个深红色的食盒,脸上的表情淡淡地,除此之外,厨房里收拾得很干净,半点痕迹也不留下。 宫里派来的马车早就已经在四王府门口守候着,沈玉骄先将食盒放在马车的小桌子上,再登上马车,上面已经有一位太医,两位姑姑候着了,太医是先前见过的庄太医,两位姑姑都是太后的身边人。 三位朝着四王妃问好,沈玉骄一一回应,客客气气地朝着他们问好。 其实说是监督,更像是替沈玉骄上保险,保平安。毕竟吃进肚子里的东西,还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马车走得又快又稳,很快便行至皇宫,在宫门之前要下马步行,沈玉骄乖乖照做,旁边的姑姑好心地说:“王妃,要不要奴婢帮您。” 沈玉骄客气地笑笑,摇摇头,说:“劳烦姑姑了,不重的,我能行。” 当然要拒绝,食盒放到他人的手里,一秒钟都不放心。 这会正是一天之中太阳最温暖的时候,阳光和煦,一路往太后的居所寿宁宫走,路的两旁堆钟着繁茂的桂花树,此树花开之时有淡淡的馨宁之气,谐音又同“贵”,太后尤其喜欢,每日要到命宫人摘送几支桂花的枝条摆进宫里,权当装点。 待到桂花遍野的尽头,便是寿宁宫的大门,正有两个宫女垂头洒扫着。 沈玉骄拎着食盒,站在寿宁宫的门口前,等候太后的召见。 庄太医和另外一位稍位高的姑姑已经先行进了寿宁宫,禀报太后,还留下一位姑姑,站在原地,既是陪着沈玉骄,也是监督。 不消半刻,原先那位姑姑从寿宁宫里出来,朝着沈玉骄行了一个礼,道:“四王妃,可以跟老奴进去了。” 姑姑带着沈玉骄进了一个寿宁宫的偏殿,在这里,沈玉骄自觉地打开食盒,让姑姑检查里面的食材。 姑姑先是用银针刺进银耳团子里,然后迅速□□,待了半晌,银针依旧发亮,确认无毒,然后拿出一个银勺子,夹了一个银耳团子,放进嘴巴里,咀嚼半晌以后,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对沈玉骄赞叹地点点头。 既然已经知道了是银耳,又有着试吃多年的经验,姑姑一下就吃出了这的的确确是银耳,又对其中的滋味赞赏不已,故点点头。 沈玉骄笑笑,待到第二位姑姑试吃完毕后,才盖好食盒,等待午膳的来临,便呈上这道银耳团子。 自从上次中秋家宴一别,已经许久未见太后,然而沈玉骄却从未忘记过太后,她总是慈祥,温暖,令身处异世的沈玉骄有一丝的温暖。 沈玉骄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礼,乖巧明媚道:“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的眼睛笑成一条弯弯的线,语气温暖:“阿骄来啦,陪皇祖母用膳。” 沈玉骄悄悄地深吸一口气,打开食盒,端正介绍道:“皇祖母,方才听闻太医道您能用些许荤腥的食材了,我正好会做这道鲜炸团子,特意做了给皇祖母尝尝。” 食盒一旦被打开,外表鲜黄,汁水盈盈的丸子便被完整地展露在眼前。 太后先是愣了一秒钟,随即不自然地吞咽喉咙,丸子的香味不断地往上扑腾。 “皇祖母,尝尝吗?”沈玉骄笑呵呵地问。 太后拿起筷子,夹了一个丸子,沾满旁边的酱汁以后,轻轻地吹吹,然后放进嘴巴里。她的表情瞬间就惊艳了,这,这是暌违许久的肉!鲜嫩无比,每咬一口,都是层层渗透的汁水夹杂着鲜美弹牙的肉,外皮裹着金黄的面粉,不仅卖相上佳,且口感与肉丸子内部相得益彰,让整个丸子咸香酥脆。 太后连续吃了三个丸子才停下,点点头,赞叹道:“阿骄这道菜做得很好!哀家刚刚能沾染一丝荤腥,就能吃上这么好吃的菜肴。”说着,夹了一个肉丸子给沈玉骄,说,“你也吃。” 沈玉骄坐下陪太后吃饭,她是个很温暖的老人家,席间除了对肉丸子连连赞叹,还会问起他们四王府的事情。 “你和老四还好么。”太后问,“弘儿偶尔过来看我,问他也是白问,只会说,还好,尚可,挺好,还行之类的,无趣的闷葫芦一个。” 沈玉骄正想说“还好”,听太后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应付着回答了,又不自然地想起上一次的吵架,然而这些也不能同太后直接说,只好斟酌着回答,“除了偶尔有一些争吵,然而日子还算过得下去,四王爷挺好的。” “你也说挺好”。太后一听就笑了,“好了,哀家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只是,弘儿作为哀家的孙子,哀家也知道他的,不爱讲话,常常冷着脸,但是哀家知道,对家人,他心地不坏的。” 沈玉骄哪里敢说话。 “你也是个好孩子,哀家知道的。”太后摸着沈玉骄的手,轻轻地拍拍,继续说,“哀家也感谢你,这么远送膳食进来,以后要是有空,多进宫看祖母啊。” 沈玉骄温暖地点点头,答应了太后。不为别的,只是想陪陪这个慈祥的老人。 太后笑,脸色红润自然,又夸起沈玉骄做的菜,并且吃下最后一个丸子。 见菜吃得差不多了,沈玉骄觉得是时候了,才深呼吸一口气,忐忑地告诉太后,“皇祖母,阿骄有一件事情骗了您。” “怎么了,孩子。”太后问。 “其实,其实这丸子并不是肉,而是银耳,我是,我是上次进宫,看到您不能沾染荤腥,才想出办法,让皇祖母高兴一回,做出这道菜。太医,也是我提前商量好的。” 沈玉骄垂眸,心里还是有不安的,毕竟,这算欺骗。 空气里沉静了一会,沈玉骄越来越紧张,耳朵尖都在发抖,她担心弄巧成拙。 太后的蔻丹出现在沈玉骄的视线中,只见太后握着沈玉骄的手,温和道:“傻姑娘。” 沈玉骄抬起头,直愣愣地看着太后。 “你的一番心意,哀家都领会到了,怎么会怪罪你呢,我们是一家人。” 沈玉骄的一颗心平静下来,整个人像跌进了柔和的云朵里。 太后继续笑着说:“可惜最后一个丸子已经吃完了,不能细细品味。” “皇祖母,您要是喜欢,下次我再给您做,我现在在开一家酒楼,整天研究菜式,很喜欢做菜!” “是你嫡母的沈氏酒楼么?”太后问。 “您知道它?对,就是从前的沈氏酒楼,现在是我在经营。” 太后笑,道:“怎么不知道呢,整个大周的人都知道沈氏酒楼的风味,哀家也有幸尝过几回,果真是名不虚传。后来不知怎么地,渐渐消失了,如今又到了阿骄的手里,方才我吃着阿骄亲自做的菜,对沈氏酒楼非常有信心,它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嗯!”沈玉骄反握著太后的手,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午膳完后,撤去餐席,太后大手一挥,便命人抬上东西。 沈玉骄看见从寿宁宫正门口,端端正正地走进来几个宫人,手里捧着托盘。 宫人们一一站好在太后的面前,太后慢悠悠地站起身,一一手里指着第一个托盆里白花花的银两,说:“你一个姑娘家,最近在经营酒楼,必定是辛苦的,哀家老了,帮不了你什么,总不能去你的酒楼里做厨子吆喝,哀家自己都嫌弃自己碍事。” 太后拿过托盘上面的银票,说:“这几十两银子,只是个添头,一百万纹银的银票,你拿着。” 沈玉骄目瞪口呆地看着太后,虽说自己的金库有了一点点钱,但是还是捉襟见肘的,随时都有资金短缺,无法进货的尴尬局面出现,这一百多万两,来得实在是太及时了。 “傻孩子,拿着呀!”太后笑眯眯地说。 沈玉骄双手接过托盘,脸都憋红了,心中百转千肠,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啦,这银子你拿着,还有这些布料,也拿着,西南刚进贡的,整个皇宫就三匹,皇帝也真是的,哀家都一把年纪了,就不穿这么艳丽的颜色了。” 沈玉骄看着第二个托盘,知道太后只是想把布匹让给他,事实上这托盘上的布匹,一看就华贵非常,浅浅的湖蓝色,在阳光下微光粼粼,流动着奇异美丽的光芒,可以想象做成衣裳穿在人身上,整个人都散发着光,像神仙一样。 然而她有银两就足够了,也不好意思再拿东西,说:“谢谢皇祖母,银两我就收下了,日后多做菜给您吃,这布匹我不能收下,太不好意思啦。” “拿着。”太后不容置喙,随后走向第三个托盘,上面摆满了珍贵的食材,有上好的海参,鲍鱼,燕窝,人参,还有藏红花,鱼花胶,雪蛤。 太后道:“这些都是很好的食材,给宫里的庸厨做都糟踏了,阿骄,你全部拿去,自己吃也行,拿去沈氏酒楼做菜也行,价格记得定高点,这些都是稀世的珍材,别便宜了别人。” 而后,太后从托盘上,拿着一包东西,说:“这包,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是西南进贡的,只好给阿骄这个大厨了,不然要浪费了。” 除了上面那些东西,太后还依旧赏赐了发簪,耳环,胭脂口红之类的物件儿。 沈玉骄才知道,这个老太太除了温暖善良,然而她还是普天之下,最有权势,最富贵的女人。 太后才不管沈玉骄收不收,她一骨碌全部打包起来,派几个太监侍卫拎着打包好的东西,跟着沈玉骄回四王府,也不用沈玉骄自己拎着了。 沈玉骄感动到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一谢再谢。 要回府了,沈玉骄才告辞,站起身,脑海中的系统忽然又出现了。 【系统:恭喜您,人气值增加500!】太多的奖赏,沈玉骄已经被冲击到麻木,走出寿宁宫的门口,太后还站在风里,朝着沈玉骄招招手,笑道:“好孩子,回去吧,回去吧!有空多来看看哀家就成了!” 沈玉骄重重地点点头,不知道怎么的,又想起自己原来的奶奶。 奶奶在她四年级的时候意外去世了,然而老人给予的那种如大地般温暖厚实的感觉,即使孩子再年幼,这一世也是难以忘怀的。 不知道在另外的另外的一个世界过得怎么样,应该跟父亲团聚了吧。 沈玉骄走在宫道上,抬头仰望天际,发现万里无云,天空湛蓝,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回到四王府,身后跟着好几个公公和侍卫,个个都拎着大包小包的,四王府一早就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出来迎接。这下再也无人敢小觑四王妃。 正巧,在正门口的走廊里碰见里自己这一个世界的假爹。 当朝丞相,沈彰,正穿着紫色的朝服,腆着一个滚圆的肚子,脸上的八辫胡垂落两边,一看见沈玉骄,脸上就露出带着讨好的笑容。 “骄骄啊,看太后娘娘去了?” 沈玉骄浑身冒起鸡皮疙瘩,被他恶心得后脊背都要发凉了。她脑子里是拥有原主记忆的,从来都没忘记,这个两面三刀,薄情寡义的人,是如何吸干了原发妻子的血,待到自己金榜题名,平步青云的时候,再一把推开原配,三五房门妾娶进门,原配临死了还滚在女人堆里,不愿意去看原妻的最后一面。 甚至子女也是他的棋子工具,将嫡女嫁给四王爷,搭上傅晋弘一脉。甚至为了保险,还想将沈玉秀也送进四王府的门,傅晋弘没要罢了。 沈玉骄很少听京中的八卦,然而这些风言风语不知道从何处钻进了沈玉骄的耳朵。 听说最近沈彰又搭上了朝中七王爷,沈玉秀不日就要进七王爷的门。 依照沈玉骄的剧本经验,这个七王爷好像也是个人物。 故沈彰最近春风得意的,脸上泛着红光。 沈玉骄可不惯着他,一脸冷漠地抬手让侍卫们把包裹送入东厢房,免得又给沈彰这人搜刮了去。 沈玉骄一脸冷漠,手里捻着帕子,浅浅地“嗯”了一声,也算是对他的回应。 沈彰不要脸皮,这番冷意也没阻挡他,“骄骄啊,听玉秀说,你最近在搞你娘亲的酒楼?还顺利吗?哎呀,你娘亲当初真是很大的本事,你……” “你这话错了。”沈玉骄打断他,径直反驳:“我娘亲不厉害,看男人的眼光也不太好,一间风风光光的酒楼,自己一辈子的心血,硬是被个小妾庶出的女儿糟践。最后去世的时候,除了我,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沈彰被说得讪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又没办法反驳。 沈玉骄看着那窝窝囊囊的样子,冷笑一声,道:“我娘亲死前未了的心愿,我帮她做,她死前恨的人,我迟早一个一个清算回来。” 沈彰被说得一阵心虚和恼怒,这会强硬地端着所谓父亲的架子,大声道:“你这是不孝,不孝女!” 沈玉骄淡淡地说,“作恶遭天谴,乃是天道,不孝?我若是对你好脸色,才是对我娘亲最大的不孝,我若是不替她除了心中的恶气,让她在九泉之下安宁,才是最大的不孝。沈,彰。” 第29章 沈彰被沈玉骄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却也没有办法教训她。 暂且说这不是在丞相府,就算是在,也不敢像从前那样一巴掌放过去的。她是四王妃,自己只是朝廷命官,再说得难听点不过是帝王脚下的一只狗。 沈彰只好忍了再忍,忍了再忍,好不容易将心里那点恶气忍下去,咬牙切齿道:“沈玉骄,你也别太猖狂,沈家可不会仅仅就你一个王妃。” 沈玉骄浅笑两分,侧颜展露一个纤巧的梨涡,眉眼仍淡淡,道:“我要寻谁的晦气,与我王妃的身份没有半分关系。” 话毕,转身便走,不再与小人多纠缠。 晚膳是在东厢房里吃的,沈玉骄亲自下厨,顾念着自己做神农2.0尝试了很多不一样食材,把肠胃都折腾坏了,于是今晚煮了一锅参芪猴头菇炖鸡汤。这些日子以来,沈玉骄已经从一个厨房小白初步升级,不再样样都靠着系统了。 就沈玉骄和金荷两个人吃饭,半只老母鸡绰绰有余了。 老母鸡是早上送过来的,一直放在冰窟里,这会取出来还很新鲜,用手指轻轻地按,肉还会回弹起来,干猴头菇,黄芪和党参都是让库房的人取出来的,四王府的库房不会有次货,品质都是上好的。 沈玉骄先处理猴头菇,将它们放入温热的水中泡一会,然后反复挤干水分,再泡,这时候,猴头菇那股特殊的清苦味浸在水里,待到泡水完全变清以后,猴头菇也就差不多处理好了,再剪掉蒂,切成一小块,方便到时候吸收汤汁。 这种菌菇类吸汤,经过文火焖煮,加长时间的浸润,待到落入口中,用牙齿轻轻一咬,无数鲜美的汤汁就会浸透口腔。 半边母鸡已经基本处理干净,用菜刀锋利地切割成好几块以后,再将他们全部码整齐,放进炖锅里,再叠放澄黄色的姜片,打结的葱块,黄芪党参洒下若干,最后再下料酒去腥。最后盖上锅盖子,用文火慢慢地炖。 沈玉骄已经对火候的掌握十分熟练,炉灶下悉数堆入大块的木柴,待到火慢慢地烧起来以后,再拿旁边的蒲扇控制火候。 在老母鸡的炖煮过程中,沈玉骄还顺手炒了两个小菜,金荷负责煮饭。 主仆二人相互配合,快手快脚,一桌菜很快就做成了。 最后上桌的是那一煲鸡汤,沈玉骄用软布包着锅盖,掀开,霎那间,一阵乳白色的烟夹杂着土母鸡的醇香味扑鼻而来,令人食欲大动,拿起勺子轻轻拨动,那层金黄色泽的鸡汤汁儿便退到一边去,余下的汤汁清澈透明。 勺了一碗,浅浅地品尝,味道香浓,鲜美醇厚,整个人都妥帖了,只想长长地舒一口气。 吃完晚膳以后,沈玉骄坐在东厢房的小台阶上,抬头仰望天空。 这会天色还是很早,天的远方依旧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蔚蓝,偶尔飞过一排白鸟。 忙了这么久,这会终于能歇一口气。沈玉骄看着看着,突然站起来,拉着金荷的手,说,“来了这么久,我都没出去逛过呢,趁着忙完了,今天还早,我们出去。” 这本书的背景不设置宵禁,故就算临近傍晚了,大街上也依旧是热热闹闹的。 四王府在全京城的繁华中心位置,这条街上住的都是权贵,十分幽静,然而转过两条街,就能看到鳞次栉比的商铺,以及吃完晚膳以后出来逛街的百姓,喧闹鲜活,众生百态。 沈玉骄和金荷两个姑娘,边走边逛,也不拘泥于什么,看到路边有趣的糖人,也凑上去。 沈玉骄对着老板说,可不可以画出我想要的东西。 老板爽朗地说,可以。 于是,沈玉骄开始让老板浇糖,嗯,我想画个人,我娘亲,对,发髻?没有什么发髻,就扎起来,对,衣裙就这个款式,不要怀疑,对,就是这样——鞋子?高跟鞋,什么是高跟鞋?我一时说不清楚,大概是这样…… 沈玉骄手忙脚乱地比划着,那老板一头雾水,没见过这样的人,然而画糖人的手艺练了一辈子,早就炉火纯青的地步,故果真能按照沈玉骄说的那样,一五一十地画出来。 沈玉骄心满意足地举着凝固的糖人,竹签捏在手里转了好几圈,越看越高兴,眼睛都笑弯了,越看越难过,嘴角失落地垂下来。拿在手里半晌不舍得吃。 两人继续边走边逛,最后走累了,进了临街的一家茶馆,选一间窗边的包厢,上两壶热茶,吃点点心果子休息。 沈玉骄正准备敛眉喝一口茶,忽然被粗暴急促地敲响,“砰——砰!”一声接着一声,明显是来者不善。 金荷站起身,谨慎地看了一眼沈玉骄,低声道:“奴婢去看看。” 可是没待到金荷出去,包厢房门就被猛然推开,走进来几个男人,为首的一个吊梢着眼,脸上的横肉带着几分匪气,说:“哟,四王妃,吃着呢。” 好歹沈玉骄也是见过一些场面的人,旁边就是繁华喧闹的大街,身边还有人陪着,面对这种咄咄逼人的阵仗,她不慌不忙,淡定地问,“什么人。” 那个横得不得了的人对着远方作了一个揖,说,“宫里的人!” 然后继续说,“王妃,您也别吃了,上头有令,要将你带回宫去,仔细审问。” “凭什么。”沈玉骄问。 同时悄悄地朝金荷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待会找机会跑,回四王府找人。 不过是一瞬间,沈玉骄的后背又冒出一些冷汗。 忽然想到,四王府并不是她的家,也没有完全可以依靠的人,回去找四王府又有什么用。 金荷却给沈玉骄一个肯定的眼神,点点头。 来人冷笑一声,径直道:“四王妃,你也别想着回去通风报信,找谁也没用,上头有令,捉拿四王妃,罪名是对太后图谋不轨。” 沈玉骄瞳孔骤然放大,问:“太后怎么了。” “如王妃所愿,长吐不止,虚脱无力,现已昏迷。沈玉骄,跟我们走一趟吧,没人救得了你了。” 第30章 沈玉骄的心渐渐地乱起来,她在脑海中仔细回忆起原书中的剧情,想要知道太后的命运。 然而也许是因为当初看的时候不认真,也有可能是因为太后说到底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角色,沈玉骄竟然找不到关于太后的任何只言片语。 沈玉骄眉眼半垂,却也无可奈何。 眼前这几个人,动粗是不可能的,拖延时间也没有用,不会有人来救她。 系统这时候忽然出现。 【系统:你跟着他们走吧,保命要紧,我会为你想办法的!】沈玉骄的内心燃气一丝希望,在这个世界,系统就是外挂,她有挂在身,也许不会那么容易死掉。 系统给她泼冷水。 【系统:别对我抱太大希望,我只是个美食系统,你的世界线已经出现太多bug了,我前段时间消失就是为了补bug,但是现在看好像失败了,我们见机行事吧。】沈玉骄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点点头,说:“好,我跟你们走。” 她和金荷两个姑娘家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几个高大严肃的大汉,怎么看怎么显眼,还有些认出她的,偷偷指指点点。 “欸这不是四王妃嘛,她怎么了……” “谁知道呢,好像安生了一段时间,在京郊开了一家酒楼,可好吃了!这是怎么了……” 金荷跟在沈玉骄身后,回头狠狠地瞪一眼那些偷偷说小话的路人,眼神毫不客气。 沈玉骄悄悄地拉住金荷,低声道:“没关系的。”,随即又很愁苦地叹了一口气,抬眼看,天色已经完全黑暗了,前面依旧游人如织,灯火辉煌,映入脑中,却模模糊糊的。 一路被押解着,连带金荷一起,被带到一个偏远寂静的皇宫角落,阴风阵阵,四处寥落,宫门的漆色斑驳,一看就被荒废了许久。 那几个来人十分不客气,一把狠狠地把沈玉骄和金荷推近废宫。 沈玉骄嫌恶地皱眉,心里呼叫系统,赶紧出来,这里怎么看怎么像杀人埋尸的现场,待会等他们都举起刀,可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系统:不要害怕,我已经准备好了,实在不行,你有危险的话我们就给他变魔术,应该,也许……会成功。】沈玉骄:“……” 正焦虑着,门口走进来一个人,俯身在头头的耳边悄悄耳语着什么东西。 沈玉骄看到,头头的瞬间扭头过去,瞪着喽啰,嘴唇蠕动着,听不清说些什么。 这本来就荒凉寂静的宫殿里,气氛更加低沉,头头眼神阴骘,脸上横肉一吊一吊,一步一步地朝着沈玉骄走过去。 沈玉骄下意识后退一步,将金荷拉在身后,硬着头皮,直直地看着对方,丝毫不畏惧。 那男人阴森笑道,“有意思。” 说罢,一抬手,就有人从后面上来,先是掏出一条白布,用力地抖抖扯开,准备塞住沈玉骄的口鼻。 金荷一声尖厉的叫声,冲上来撞开那男人,却被轻而易举地抓住,抬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响在黑夜里,随后,金荷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红痕。 沈玉骄惊愕急切道:“金荷——” 那人看了一眼沈玉骄,皮笑肉不笑,先是用白布塞进金荷的嘴巴,然后在地上拖着她,将她捆在一张椅子的桌腿旁边,金荷死命挣扎,泪流满面,只是因为嘴巴被捆住,无法哭天喊地。 绑完金荷,接着便是沈玉骄。 眼看着男人掏出白布和麻绳,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来。 沈玉骄直接放弃,坐在地上,表情显得很恐惧,道:“不…不挣扎,你别杀我。” 大概是没见过这么配合的,那男人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沈玉骄在耍什么诡计,生怕她随时掏出一把尖锐的匕首。 沈玉骄一动不动,说:“不挣扎,反正打不过。” 那男人思考一下,似乎响起沈玉骄一向在京城中的名声是愚蠢无脑,应该不会耍什么计谋,于是径直走上来,将白布折成长条,绑紧在沈玉骄的嘴上,在这过程中,她一动不动的,任人宰割,在双手双脚绑上绳子以后,那男人用手拉了拉绳子,确认打了死结。 沈玉骄却是一副恹恹的样子,靠在柱子上,没有多说话,一副被吓傻了,任人宰割的样子。 金荷还在凳子旁蹬腿,然而看到沈玉骄的一个眼神,迅速安静下来。 待到绑好两个人以后,所有黑衣服的人都离开了,这座废弃的宫殿里只有沈玉骄和金荷两个人。 沈玉骄微微低着头,刚刚打结的时候她故意没动,就是害怕对方乱绑把她鼻子死死地捂住。 沈玉骄从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她爸爸怕家产丰裕遭人惦记,是专门送沈玉骄去上过课的,尽管年纪小,然而那些求生的知识都像本能一样死死地刻在了脑海里,无法忘却。 沈玉骄将脸靠在柱子上,然后不断地磨蹭,布很快就会掉下来,垂落在脖子上。 她松了一口气,叫金荷:“别挣扎,保存体力,想吐的时候尽量咽下去,不然会窒息,知道了吗。” 金荷不怎么挣扎了,盈着一双眼睛,点点头。 两个人安静了一会,沈玉骄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声音。大约半刻以后,确认周围真的没有什么声音,人真的走远以后,才开始行动。 金荷眼睁睁地看着夫人疯狂地甩动脑袋,她问,“夫人,您头疼吗?” 沈玉骄没有功夫回答她,甩了一会,头上的一只钗子哗啦一声掉落在地上,锋锐无比,在月光下闪着光芒,她挪动着身体,将双脚挪动到钗子中间,夹住,然后沿着钗子的边缘开始前后切割。 金荷目瞪口呆地看着沈玉骄的动作,那只钗子是太后新赏赐的,上面缀满华丽的宝石,因此比较重,要是动作过大,很容易掉下来,宫里的匠人亲手磋磨经久,边缘已经非常锋利。 就这样割了一会,沈玉骄脚上的绳子就这样被切割开了,整个过程理智而迅速,动作也小,干净利落的。 切开绳子以后,沈玉骄又安静了一会,细细地思索了一会,发现很多事情都不正常,整件事情透露着诡异。 沈玉骄在脑子里扣扣系统,却半天没等来回复,再扣,还是没有。 她叹了一口气,谨慎地站起来,轻轻地走到桌沿边,抬起手上的麻绳捆绑往上割,一边割一边回头看,生怕忽然有人进来。 因为顾及着动作不能太大,麻绳割了好一会才彻底断裂掉,沈玉骄用手乱七八糟地甩开绳子,接着帮金荷解绑,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帮金荷解绑完以后,她沉寂了一会,再次尝试敲敲系统。 这次系统倒是回复得很迅速。 【系统:沈玉骄,我觉得你快点离开这里比较好。不过我好像有点失灵了,就像磁场混乱指南针没办法工作一样!】【系统:这个世界好像出现了崩塌的征兆!因为有某个人,某个线出现了巨大的混乱。】沈玉骄帮金荷解完绳索以后,拉着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低声道:“我们要离开这里。” 金荷点点头,擦擦眼泪,跟着夫人走。 因为不敢从正门出去,两个人摸到窗边。这座宫殿已经废弃许久了,窗子早就已经摇摇欲坠,轻轻一推发出嘎吱的声音,两个人站在床边,秉着呼吸侧耳倾听了一会,确定没有什么声音了才翻身出去。 这里偏僻无比,只能大概推测出是冷宫之类的地方,然而两个人都对皇宫完全不熟悉。 奇怪的是,路上竟也没有什么人,安静得诡异。 沈玉骄一下子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该去找谁。去找太后么?万一去到那里被抓住了怎么办,想办法出宫回四王府?可是又怎么知道那里不是羊入虎口。在原书里,她是亲自被傅晋弘下令流放的。 方才被抓时,潜意识让金荷回去寻求帮助不过是昏了头脑。 要不一走了之? 可是也不行,走了就再也回不来,身上还有任务没做,如果永远在外头呆着,她是安全了,然而现实世界的母亲和弟弟怎么办呢。 再次扣扣系统,想寻找一个方向,可是系统没有再回她。可能真的出现了什么巨大的bug无法修复。 沈玉骄只好拉着金荷沿着宫里的小路走,边走边躲。 忽然之前,脚下踩着一滩湿漉漉的东西,本以为是积水,然而弯下腰,借着月光仔细一看——这哪里是水,分明是一滩赤红色的鲜血,在黑夜里狰狞着獠牙。 沈玉骄心里一惊,身旁的金荷也立马拉住她。 两个人再抬头,直起身子,就看见了前面一个死人,已然是死了的吧,浑身是血的样子,面目狰狞可怖,死不瞑目,正直直地看着沈玉骄。 他就在前面,脚下的这滩血,是他流过来的,直蜿蜒到脚下,像一条可怖的毒蛇。 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今晚。沈玉骄想。 沈玉骄拉着金荷,掉头就走,既然那边死了人,说明前面肯定有杀戮,然而那座废弃的宫殿也不能待,因为那伙人知道了她在那里,也许会随时转过来处理自己。 金荷这时候已经吓丢了魂,被沈玉骄拉着沿原路回到废弃的宫殿,再沿着另一个方向走。 这条路上,她们两个一直沿着黑暗的小道走,尽量猫着身子。可是皇宫的这一夜实在太不寻常,安安静静的,烛火也没有几盏。 两个人走着走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夜晚的深宫里显得十分瘆人,朱红色的城墙上擦过一个穿着甲胄的影子,弓着腰,手里提着一把长剑。 沈玉骄瞬间汗毛直立,站在原地不动弹,因为分不出影子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而后,只听到一声惊呼——“夫人!”,接着便是金荷沉重的闷哼一声。 沈玉骄伸手揽着金荷,却摸到满手是血,在金荷的身后站着一个鬼影男人,瞳孔已经涣散,铠甲上也尽是血污,似乎还想再攻击。 电光火石之间,沈玉骄一把扯开金荷,再夺过对方手里的剑,剑十分重,抬起来的时候沈玉骄往下坠了一下,于是便一刀刺进那男人的大腿,他的铠甲已经破破烂烂的,那一刀浅浅地刺进去。 沈玉骄下意识地松开手,剑柄哗啦一声掉在地上,那人也“砰”的一声睡在了地上,没了动静,像是到了极限。 第一次面对活生生的人倒在自己面前,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拨打120,但是又迅速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昏了头,这里没有120。 沈玉骄看着自己满手的血——那是刚刚扶着金荷沾上的,她回头看,金荷死死地捂着腹部,表情痛苦不堪,那男人本来是该刺着自己的,是金荷帮她挡下了这一剑。 金荷跪在地上,气若游丝,虚弱道:“夫人,别…别管我,您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 沈玉骄先撕下自己的袖子,她学过包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帮金荷包扎,可是颤抖的呼吸出卖了她。 “金荷,你撑住,我会一点包扎的,先止血,能行的,伤得不深,真的…我不会走,你别睡。” 金荷躺在沈玉骄的怀里,嘴唇因为失血而迅速变得苍白,双眼却一直顽强地睁着,她一向很忠诚,很听小姐话,小姐不让她睡觉,她就不会睡觉。 一定会撑着。 包扎好以后,沈玉骄把金荷抱起来,她是厨子,手臂的力气一点儿也不小。 抱着金荷,她们两个躲进了花园里的一个假山洞,山洞里面也许会有蛇鼠虫,但是这些都不及外面可怕。 沈玉骄让金荷平躺着,然后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一直在跟金荷说话。 “金荷,金荷,你别睡…天亮了就好了。” “嗯…”金荷低低地说话。 “我们来聊天好吗,你不用说话,我给你将将我的故事吧…” “嗯…”金荷的声音低了一点儿。 “别睡,嗯…你知道我来自哪里吗?嗯你肯定不知道,我来自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跟这里很不一样……” “其实我认识傅晋弘的…在哪里认识的呢,在我刚刚说的,一个叫手机的东西,他是个很…” 风不断地从山洞口灌进来,沈玉骄把金荷抱紧了一点,低声温柔地说着自己的故事。 天终于亮了。 沈玉骄谨慎着,不敢出去,怕就在外头有一剑等着自己。 忽然,听到山洞处传来一声呼唤,“王妃—王妃——您在吗。” 沈玉骄下意识地搂进了金荷,不知道是否应该要回答,头发散乱下来,垂着,像一片混乱的大脑。 可是没有等到她回答,山洞从远处传来脚步声,一声又一声的,脚步很沉重。 沈玉骄随手抓起旁边的枯树枝,待看到人影,立马将金荷放在身后,站起身,用树枝尖锐的一头对着外面,眼神充满坚定。 然而猝不及防撞入一双熟悉的眼眸。 在这里世界上,只有他才会有这样的眸子,纯黑,深沉,仿佛将世界上所有的喜怒哀乐都隐藏在那一片黑暗里,再无一丝丝的波澜。 然而在对视的瞬间,沈玉骄看见他的眼神碎了一下,像是青铜钟寻到了钟椎,发出世间一声绝响。 在那个瞬间,连沈玉骄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尽管自己仍然举着武器,然后紧绷了一个晚上的肩膀却松懈下来。 两个人就这么静默地站了一会。 傅晋弘地眼神像是在确认着什么,在看到衣裙上都是发黑的血迹,他问,“受伤没。” 沈玉骄放下树枝,摇摇头,说:“金荷受伤了。” “回去再说。” 沈玉骄直直地看着他,傅晋弘自己高很多,直视他的眼睛的时候,要仰头才能做到。 于是,她看见傅晋弘对自己点头,露出一点罕见轻微的笑意,淡淡道:“结束了。” 傅晋弘的身后上来了几个侍卫,把金荷抱起来。 然后傅晋弘拉着沈玉骄的手,慢慢地走出了山洞,忽然而来的强光让眼睛很不适应,她伸手揉揉眼睛。 傅晋弘却一把把她抱起来,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见身上的男人胸腔震动,淡淡道:“靠在我怀里。” 一路坦荡。 傅晋弘跟沈玉骄说,一切都结束了。 可是她好像被骗了。 事情远远还没有结束,第二天以后,沈玉骄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是皇帝的七皇子当朝丞相爹发动了宫变,然而最后却被四王爷拦腰折杀。 政变来得太突然,尽管傅晋弘的反应再及时,那一夜,偌大的皇宫里依旧血流成河。 当朝丞相沈彰谋逆,她是丞相府嫡女,自然要被株连。 可是四王爷府的东厢房安安静静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金荷好好地养伤,她好好地做饭。 系统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她好像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真正的王妃。 直到傅晋弘登基那天。 那流放的一纸诏书始终没落下来,反而是册封为皇后的诏书。 册文曰:朕承先帝之圣绪,获奉宗宙,战战兢兢,无有懈怠。朕闻为圣君者必立后,以承祖庙,建极万方。嫡福晋沈氏,明月入怀,和乐且孺,纯粹大善,慈惠贞淑,度娴礼法。朕感其相伴相知之情,又赞其柔嘉表范,母仪于中外。故上承天意,下顺民心,册嫡福晋为皇后,正位中宫。敬襄宗祀,弘开奕叶之祥。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系统很久以后才终于上线,通话断断续续的。 【系统:沈玉骄你好!我好不容易修复了一些程序爬上来,以下是对此世界做出的解释,由于世界中主要人物的情感内核发生巨大的变化,故任务无法顺利进行,然而也不能算任务失败!所以你的母亲和弟弟在现实世界过得很好,为了补偿,以后每个星期会定期发视频给你,这是我的能量最后能做的事情了——很抱歉,您也不算任务成功,而且我实在是没有能量送你回现实世界了。】沈玉骄安静地听着,其实这三年的日子早就如一潭死水,她出不去——傅晋弘用皇后的身份绑着她,也回不到现实世界,系统一直没有再出现。 系统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但是声音越来越弱,沙沙的。 沈玉骄想问:人物情感内核发生巨大变化是什么意思。 脑海中一片寂静,就连虚弱的电流声也听不见了。 身后走上来一个人,低头抱着她。 沈玉骄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她躲开密密的亲吻,问:“傅晋弘,当初所有人都要杀了我,你为什么死也要保我,还立了一个罪臣之女为皇后。” 傅晋弘一只手扣住怀里的人的脑袋,唇贴在她的耳廓旁边,声音低沉,语调淡淡,目光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屏风,倒映出那是充满占有欲的眼神,“你说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