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英语制霸修真界
    作者:叻色
    文案:
    顾若穿越两年后才发现，许遮劭和其他人一样，把自己当做一个不学无术的废物。
    没人知道，她是在刻意隐藏实力。对其他引灵人来说是一堆鬼画符的令咒，对顾若来说却清晰可辨——全是英文字母。
    别人用加速令咒【fast】加快御剑速度时，她微微一笑，写下【faster】，直接一息千里不见踪影。
    别人用保护令咒【safe】确保周围安全时，她使出绝招，写下【safest】，直接铜墙铁壁固若金汤。
    某日顾若山穷水尽之时。
    她尝试了召唤令咒【Summon】，慌乱中她想不出任何单词，情急地写了个boss。
    召唤令咒：【Summon Boss】即刻生效，将未成完全体的boss灵体叫到了现场。
    正在午睡的裴行之一睁眼就看到眼前有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
    从此，顾若发现了开荒秘境的作弊码。
    杀不掉怪，召唤boss；
    找不到路，召唤boss；
    想吃鱼不会烤，召唤boss。
    *
    裴行之对这个这个日日打扰他的人恨之入骨，只等着有一天抓到她后将她杀之而后快。
    但受限于召唤规则，他从未看清过召唤主的样貌。
    后来，在顾若对令咒的极高天赋名震修真界后，
    第一剑修主动提出要在秘境中给顾若当保镖；
    天之骄子亲自邀约顾若请求她陪他出入秘境；
    神秘大佬重金聘请顾若要和她研究令咒奥秘。
    但这些人都被裴行之拦在身后，他咬牙切齿地对顾若说：
    “反正你最终都要叫我，还找他们干什么。”
    一直以为召唤物是个灵体的顾若：“……你谁？”
    内容标签：打脸爽文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若┃配角：裴行之，许遮劭，叶如舟┃其它：
    一句话简介：谢谢你，九年义务教育。
    立意：坚持是唯一正道
    第1章
    修真大陆，玄武城。
    清晨雾气氤氲，叶片上的露水也带着寒气。
    现在时辰尚早，天色一片暗沉，却有不少弟子成群结队地朝着一个方向疾行，他们个个裹紧了衣袍，一副神色匆匆的模样。
    在他们的目的地，有一中年男子在沉声点名。
    “许遮劭。”
    “在。”
    “顾若。”
    没有人应答。
    “顾若？”中年男子提高了声音。
    有一女子行色匆忙地跑了过来，她披头散发灰头土脸的，一边狂奔一边挥舞着手喊道：“在——”
    周围传来弟子们看热闹的哂笑声，还伴随着窃窃私语。
    “她怎么还敢来，不知道没人愿意让她做自己的引灵人吗？”
    “谁知道呢，怕是要在这里给许师兄卖惨求同情咯。”
    “那又怎样，反正今日秘境名额已定，她就算撒泼打滚，温师傅也不可能放她进秘境。”
    在他们说话的当口，中年男子点了点本册，问顾若：“为何迟到，还形容如此狼狈？”
    顾若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从身后掏出一个东西送到他眼前：“温师傅，弟子是去找这个了。”
    那是一株紫色的花，花瓣晶莹剔透，在温柔的日光照射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看起来就如同玉石一般。
    有弟子惊呼起来：“是紫玉花！居然真给她找着了！”
    “找到紫玉花者可以额外获得一个名额，那她岂不是可以进秘境了？！”
    温师傅将那花拿在手上端详片刻，带着些赞许说道：“不错，正是紫玉花，你多出的一个名额要给谁。”
    顾若挠挠头，老实地说：“给弟子自己，弟子虽在前一百的名册中，却没有秘境名额。”
    “怎么会？”温师傅当即摇头，笑着否认道，“一百个秘境名额刚好匹配测试的前一百名，你即在名册中定会有名额，肯定是你哪里弄错了。”
    就在这时，有一长衫男子从列阵中站出，他气度不凡，挺直的脊背透着一股清傲。
    他向温师傅拱了拱手：“温师傅，是弟子的不是，”他顿了顿，“今年测试恰好有两位同分的一百名，弟子擅作主张，择了平日里成绩更优异的一位，所以……”
    所以她就被不明不白地放弃了，顾若抬眼看着人群中衣袂飘飘皎皎君子的许遮劭，替他将话补充完整。
    这是顾若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年，也是她苦追许遮劭而不得的第二年。
    人生能有再活一次的机会她很珍惜，尤其是醒来后得知她和门派里最帅的弟子许遮劭青梅竹马，定有娃娃亲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和他谈一场旷世奇恋的准备，但只可惜帅哥实非良配。
    她为他踏上了引灵人的不归路，满腔的热血却被他无情矢口否定。
    看着现在恭敬道歉的他，顾若脑海中又浮现出他昨日的话，她忍不住踢了踢脚边的石块，勾起一个自嘲的笑。
    当时的她拿着排名将秘境名单拍到他眼前，不敢BBZL置信地质问他为什么选了另一个人去秘境。
    许遮劭不愿与她对视，只是顾左右而言他：“你终日无所事事耽于情爱，如若能把心思放一点在正途上，今日也不会为一个名额斤斤计较。”
    顾若辩驳道：“就算是同分，也应该再测试一次比个高低，怎么能由你直接定了？”
    他眼中平淡无波，声音冷硬：“就算我把名额给你，你可知根本没有人愿意让你做他的引灵人？你这两年行径张扬又疯癫，人人都对你避之不及，这个名额给你也是浪费。”
    “那你呢？”顾若站在阴影里，突兀地问道。
    他没有说话。
    原来如此，顾若疲倦地闭上眼，话说到这里就已经很清楚了，许遮劭和其他人一样，在他们心中，她就是个永远把心思放在情爱上，不学无术的废物，根本不配做他的引灵人。
    “许遮劭，”她声音缥缈，如同叹息，无依无靠地在散在风中，“我张扬又疯癫，也不过是对你示好做得热烈才落人口舌。”
    修士们迂腐庸俗，见不惯女子抛头露面追人，时常言语诋毁，但她以为他能明白。
    她轻声叹：“你可知我是为了你才刻意隐藏实力的，就测试里的那些内容，我随便就能考到前十。”
    许遮劭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用一种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她，失望地摇头：“顾若，你还有没有一丝廉耻之心。”
    他的声音微弱不可辨，似乎只是一句呓语，却砸的顾若心头一跳，叫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许遮劭叹口气，声音又柔和下来，抬手帮她挽了挽额前乱发，尾音带着商量：“你好好修炼，争取明年再通过秘境考核去学院找我，嗯？”
    顾若蓦地避开他的手，将脸侧向一边。随着他的靠近，她的心脏还在不争气地随着惯性怦然跳动，但她的头脑已经冷静下来。
    她深吸口气，冰冷的空气霎时涌入喉咙，让她说出口的话都带着股寒意。
    “不需要，”她冷冰冰地答道，“我去找紫玉花为自己换名额就是。”
    她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再没看许遮劭一眼。
    回忆到这里就被温师傅打断，他拍了拍顾若的肩，朝着许遮劭说道：
    “那确实是你的疏漏了，在场百人中能拿到紫玉花的人都屈指可数，她这般天资聪颖，是有大希望通过秘境进入学院的。”
    “咦，”温师傅看了看顾若身后，没有背任何武器，讶异地问道，“你是引灵人？”
    “可如今入境人数一百零一人，刚好独出来你一个人没有搭档，这可怎么办。”
    这事顾若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她低头，声音干脆果决，慷锵有力：“弟子愿以引灵人身份一人进秘境参加学院考核，后果自负。”
    随着这句话说完，周围响起了一片抽气声和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原因无他，只因引灵人是个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辅助角色。
    引灵人，顾名思义，BBZL是引导灵力的人。他们钻研灵力原理，感受灵气轨迹，在打打杀杀的修真界恍如一股清流。
    由于缺乏自保能力，他们身边时常需要各路修士在旁保护。
    而各路修士之所以能够心甘情愿地保护他们，不仅是因为他们能在秘境中指引宝物方向，还因为他们能够写下让修士们能力增幅的令咒。
    只需要画好阵法，再在中心写上核心指令，就能让人短暂突破能力极限。引灵人对令咒的理解越高，修士们的能力提升就越强。
    高手之间的对决，胜负往往仅在一息之间的优劣。
    是以越是能力高深的人，越重视自己引灵人的令咒天赋。
    因为令咒，是引灵人职业生涯中的最大难题。
    令咒种类繁多，字符扭曲且没有规律，记忆起来极为麻烦，需要日日苦读才能勉强掌握。
    然而对顾若来说，这根本不是问题。
    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她就发现了自己的金手指：在旁人眼里杂乱无章的令咒在她眼里却井然有序——全是英文单词。
    感谢义务教育，让她哪怕前世是个英语学渣，也能够赢在起跑线上。
    这厢，温师傅不赞同地看着顾若：“你可想好了，学院考核年年都有，以你的资质明年找个搭档定是能通过考核的。”
    顾若毅然决然：“弟子心意已决。”
    这两年里顾若已经摸清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与寻常修真有各式各样的门派不同，在这个世界里，所有修真人士，无论剑修、符修还是器修，心中都只有一个修炼圣地——修真学院。
    那里汇聚了所有顶尖的资源，底蕴悠久且深厚。从古至今，但凡提的上名的修真大能，无不出自修真学院。
    就连引灵人这个新职业的起源，也是来自于修真学院。
    而今日的秘境，正是修真学院的入学考核。为了能和许遮劭同年入学，顾若之前都一直在刻意隐藏自己的实力，但如今她不想再浪费一年的时间了。
    “既如此，我也不便劝阻。”温师傅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将手放在石碑之上，秘境应声而开，一道深紫色的裂痕在石碑上越扩越大，逐渐变成一人高的黑洞。
    温师傅做了个请的动作：“诸位，结界已开，测试内容会在秘境内告知，在秘境中死亡即会被立刻弹出，视作考核失败。”
    顾若站在结界前，深吸一口气，踏步迈了进去。
    她感觉到有轻柔的微风吹过脸颊，待她再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已经大不相同。
    与她之前设想的腥风血雨不同，秘境内鸟语花香，一碧无际的草原，氤氲着雾气的瀑布，歪着脑袋叽喳叫的小鸟，一切都透着平和详静，如同人间仙境。
    刚进来的弟子也都被这美景震撼，就在弟子们都为此惊叹不已的时候，秘境上方忽地传来一声轻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人声音响亮如洪钟，沉稳又严肃：“现在公布本次修真学院入门考BBZL核内容：三天内，找出一朵四角荷放在石碑处即算通过。”
    “考核——现在开始。”
    他话音刚落，方才还在三五成群谈天说地的弟子们瞬间散开，各自找向自己的引灵人或搭档，画令咒的画令咒，御剑的御剑。
    有的弟子格外心急，不等引灵人将令咒画完，就将他抓到剑上在天上飞远了。
    顾若站在原地，也在空气中画起了令咒。
    有人在远处阴阳怪气：“快看，那个废物在那里画令咒呢。”
    “哈，她没有搭档没人御剑，就算画个加速令咒也只能步行，搞不好咱们找到四角荷回来她还在原地没走出多远呢！”
    顾若斜撇他们一眼，继续画着繁复的阵法。
    在一旁的许遮劭犹豫半晌，终是抬步走来，他一脸无可奈何：“别画了，我带你一程，走吧。”
    顾若硬邦邦地回绝：“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打算和任何人搭档。”
    “别闹了。”他皱起了眉，“引灵人无法御剑，难道你要一路步行吗？”
    她头也不抬：“我自有办法，不劳你费心。”
    她听见他走远的脚步声，以及淡淡的说话声：“叶道友，那我们走吧。”
    “诶，”被称作叶道友的女生有些惊讶，“不等她了吗？”
    “不等了。”
    “可是……”女生还有些犹豫，她话还没说完，平原上忽然掀起一阵飓风，吹得她站立不稳，急忙扶住旁边的树干，这动静也引得周遭的弟子纷纷朝源头方向看过去。
    只见一道身影立在疾风中心，她悬在空中，背后有一只透明的，散发着灵力幽光的翅膀。
    许遮劭惊疑不定地睁大了眼，那身影，看起来有几分像顾若。
    暴风中心的人正是顾若。
    就只是刚刚和许遮劭对话的功夫，顾若已经熟稔地将令咒的阵法画好，只空着核心指令没有写了。
    看着中间的空白，顾若摸着下巴思考起来。
    核心指令是令咒生效的根本，之前奚落她的弟子所说的加速令咒，核心指令也不过是四个字母【fast】，一般多用在御剑时，加快修士们的速度。
    但她现在没有搭档，无人为她御剑，所以必须另寻他法，想一个让自己也能够飞起来快速赶路的核心指令。
    要想飞起来……顾若抿抿嘴，写下了核心指令，然后将令咒贴在了自己后背。
    阵法亮起荧光，翅膀令咒【wing】即刻生效。
    后背霎时传来一股张力，有什么东西从背后长了出来，压得顾若差点仰倒，她试着用意念控制住翅膀，想要往高空飞去，结果竟扇出了一阵飓风。
    顾若被这翅膀带到半空，只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她的身子……似乎是歪的？
    她一边的身体高高吊起，而另一边则向地面倾斜。
    她回头看了看长出来的灵力翅膀，明白了问题所在。
    作者有话说：
    预收《路人甲的恋爱游戏》
    苏流萤是五行宗中最透明的弟子，直到有一天，她捡到了一个BBZL宝物。
    恋与昆仑墟？
    好怪的名字。
    *
    游戏发布指示：【请和你的男友和好】
    苏流萤拍拍同伴，问道：“我的男友是谁？”
    正在睡觉的女生迷迷瞪瞪：“男友？你指哪个？”
    苏流萤：？？？
    这么刺激？
    *
    在这个奇怪的游戏里，平日里苏流萤都需高高仰望的人和她产生了各式各样的交集。
    冷若冰霜的高岭之花穿上了她最喜欢的黑色衣服问她是否好看；
    沉默温柔的大师兄剪了一头桀骜不驯的短发只许她抚摸；
    恣意妄行的小师弟扮演了沉睡不醒的王子等待她吻醒。
    还有……那个永远小心翼翼被苏流萤藏在余光里的人，也会弯下腰凑近她，和她低声私语。
    *
    大家都说，五行宗的最不起眼的苏流萤像换了个人，
    修炼速度突飞猛进，门派大比大放异彩不说，
    门派中有头有脸的各大人物竟然都对她青眼有加，另眼相看。
    然而苏流萤她居然都毫不在乎！
    苏流萤：嘿嘿，他们都只是我升级的小卡片！
    *
    那个午后，夕阳昏黄的光在宝物身上流转，苏流萤犹豫半晌，终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捡起了那个古怪的东西。
    从此，她再也没能捡起自己的节操。
    第2章
    身后羽毛繁密的翅膀硕大又昂扬，美中不足的是……只有一只翅膀。
    顾若挑挑眉，在令咒的后面加了个s。
    翅膀令咒【wings】即刻生效，随着另一边翅膀的生成，顾若的身体总算平衡了下来。
    这令咒还挺严谨……
    顾若试着扇动了下翅膀，朝着远处飞去，将下方的议论留在身后。
    “那是谁呀，她这用的是什么秘法？声势如此浩大。”
    “好像是顾若，她这是什么法宝？”
    “我看不像法宝吧，她后背的翅膀分明是灵力所化，是不是她学的什么新令咒啊？”
    “不可能！”当初嘲讽顾若废物的弟子咬牙否认，“谁不知道她顾若连加速令咒都拼不对，她怎么可能写出我们从未见过的令咒，绝对是她用了法宝！”
    “可是她不是摘了紫玉花吗？总归也是有点能力在身上的，吕声，我记得你去年落榜后，也想去找紫玉花都没摘到吧。”
    “谁说我没摘到！那个废物都能摘到，我会摘不到吗，我只是……”吕声像是被蛰了一样，恶狠狠地反驳，“只是，只是路上耽误了时间，没赶上点名而已！”
    “摘到就摘到了呗，这么凶神恶煞做什么。”那弟子悻悻地腹诽。
    “许师兄？”叶如舟拉了拉一直望着空中的许遮劭，“我们还不走吗？”
    “嗯？”许遮劭猛然回神，他怔怔地点头，将剑御在空中，保持着克制有礼的态度，“我们走吧，还要麻烦你为我画一道加速令咒，好缩短些赶路时间。”
    叶如舟手指搅弄着淡黄色的衣摆，声如蚊蝇：“我是你的引灵人，不麻烦。”
    这边的顾若在空中缓慢地飞行，闭眼感受着灵气涌动的方向，大BBZL片大片的景色在身下略过，但她毫不在意。
    书中有写，四角荷喜阴喜水，多长在泥泞之地或洞穴之中，这里四处是平原树林，肯定是找不到四角荷的。
    顾若朝着灵气汇聚的方向行进，身下的风景迅速变换着，很快翠绿的植被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褐色的岩石地貌，视野中多出了许多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山洞，每个山洞旁还立着一块石碑。
    看来这里就是任务地点了。
    顾若收起翅膀落到地上，四处打量着，这一个个黑漆漆的洞穴看起来就透露着一股危险的味道，她不敢贸然进去。
    她走到最近的洞穴前，摸了摸石碑，又往里面探了探身，上半身刚探入洞窟，就闻到了从石洞内部散发出的一股血腥味，让她慌忙退了出来。
    陆续也有弟子赶到这里，吕声看到她这般样子笑出了声，尖锐地讥讽道：“我还当你摘了紫玉花有多大的本事，怎么探个洞穴都被吓成这样。”
    这个声音……似乎每次在旁奚落自己的人里都有他，顾若歪歪脑袋，朝着他微微一笑：“我是没有本事，不如你进去试试，让我看看你的能耐如何？”
    “切，去就去，”他轻嗤一声，向洞穴内部走去，临到洞口他踏出一步又倏地停下，转过来的脸上是得意的笑容，“是不是以为我要中你的激将法了？可惜我并不上当。”
    顾若悠悠然整了整袖口，“是吗，那你把脚收回来试试。”
    吕声心头猛地一跳，眉毛压低，嘟囔道：“故弄玄虚。”
    他抬脚往出走，却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拦住，那只脚竟是被困在里面了。
    他大力拍打着屏障，一根指头凶狠地指着顾若，“你使了什么阴招！？”
    顾若扬扬下巴：“石碑上的写得明明白白，踏步进洞穴即视为接受任务，直到任务成功后才能出来。你自己不看规则，可怪不得别人。”
    顾若冲着他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不再耽误时间，走到其他洞穴前只将上半身探入，一个个排除着。
    四角荷会净化四周空气，所以洞穴之中不应有异味。
    它喜阴厌阳，所以洞穴应该深不见底。
    旁边的弟子见她这个样子，也有样学样地探身看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挑选着，头顶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吕声，杨离俞，李应，考核失败。”
    她耸耸肩，看来那个吕声进的洞穴果然有些问题。
    “嗯？”
    顾若探身进到一个洞穴内，只见里面一片静谧，隐约间还能闻到一丝清幽的香气，看起来很像是会长有四角荷的地方。
    她将洞穴上下扫视了一圈，还是决定退回来。
    答案透露得过于明显，一看就有诈。
    她刚想向后抽身，后背忽地传来一股推力，将她重重往里一推，让她直接跌进了洞穴。
    她立刻转头去看始作俑者，却也只捕捉到她黄色的衣摆。
    算了，她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常在河边走哪BBZL有不湿鞋，她用屏障骗了吕生，别人自然也会用屏障清除对手，只能怪她自己不小心。
    她站起身，向洞穴内部走去。
    跳下内部凹凸不平的岩石层阶，顾若才发现里面竟然别有洞天。
    一条逶迤的隧道弯弯曲曲，通向不知名的深处。顾若给自己身上贴了个保护令咒【protect】，才顺着道路走了下去。
    越往深处走，从隧道深处吹来的风就越凌厉，还隐隐透着一股酸腐味，顾若皱了皱鼻子，屏住了呼吸。
    隧道不会无端起风，加上这风还时有时无，更像是某个庞然大物规律的呼吸，顾若的步子越发缓慢小心，警惕地提防着四周的动静。
    大约又走了一炷香的路程，狭小的隧道渐渐变得开阔，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在坑洞最靠里的地方，有一株四角荷安静地盛开。
    艹。
    站在隧道尽头的顾若忍不住骂了一声，四角荷的位置摆明了就是要让人进到这恍若斗兽场的坑洞最深处，而之前那阵若有若无的厉风现在已经完全消失无踪，综合下来这样的一番布置就透露着四个字——请君入瓮。
    洞穴静得像是没有风吹过的湖面，平静之下暗藏杀机。
    顾若深呼吸了一口，原地蹦跶着热身，评估着她一口气跑过去把花摘了再转身跑回来所需的时间。
    “呼——”她长出一口气，摆好了起跑的准备姿势。
    拼了！
    只见一阵烟尘扬起，顾若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直射出去，背后的加速令咒【fastest】在漆黑的洞穴里闪着耀眼的光芒。
    她飞速跑到四角荷旁，挥手粗暴将它摘下，立刻调头就跑。
    直到她跑回隧道，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顾若松了口气，撑着腿喘息着。
    就在这时，忽地有细微的咔嚓声在耳畔响起，那声音离得极近，且越来越响，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一寸寸断裂。
    顾若不确定的侧耳倾听，声音源头似乎……来自于脚下？
    草！
    她心脏蓦地一抽，迅速向前奔跑，可已经来不及了！
    地面一块块碎裂，蛛网般的裂痕很快就追上了她，将她吞噬其中。她毫无防备地掉入地底，身体重重落在石块上，胳膊传来一阵剧痛，多半是被巨大的冲击力震骨折了。
    可现在还不能停，从隧道跌落只是第一招，肯定后招在等着她。顾若咬紧牙，迅速扯开衣摆，将受伤的手臂勾在脖子上，另一只手向上攀爬，想先爬到一个地势高点的安全地方。
    隧道塌陷这么大的动静吵醒了在坑洞里睡觉的怪物，它嘶吼一声，咆哮着从地底钻了出来。
    顾若爬到坍塌的坑道上方，看清了怪物的全貌。
    卧槽卧槽卧槽！
    那是一只巨大的小强！
    它庞大的体型占满了硕大的坑洞，足足有两头大象那么大，它尖锐的口器，颤动的触须，振动的翅膀以及腿上的毛刺，每一放大的细节都让角落里BBZL的顾若头皮发麻，完全失去了对抗欲望，只想赶紧跑路。
    好在自己已经爬到了隧道里，那个庞然大物应该钻不进来这么狭小的空间。
    顾若暗自庆幸。
    但出乎她的意料，身后不断有石块扬起，她飞快回头一看，那巨型蟑螂竟然会刨坑！它那两只触角像是两挖土机，孜孜不倦地使劲刨着隧道，在她身后穷追不舍。
    蟑螂体型虽大但速度极快，很快就追上了顾若，它身上的腐败气味不断地飘进鼻腔，顾若拼命向前跑着。忽然，她看到墙壁上，就在自己影子的头顶上方出现了一道粗长的，满是毛刺的阴影。
    是它的腿！
    它那布满尖刺的腿已经对准了她！即将就要扎下来！
    顾若立刻收住脚步，侧身一躲，那腿就堪堪落在了她眼前，将地面扎出一个深坑，叫她甚至能看清它毛刺的弧度。
    虽然惊险地躲过了它这一击，但顾若却被锁在了它的攻击范围之内，那蟑螂几条腿同时乱挥着，叫她再跑不开，要想脱身，必须要和它缠斗。
    顾若身体灵活地穿梭在它身旁，一边躲避着它四处乱戳的腿，一边思索着对策。
    在摘花之前，为了以防万一，她已经提前画好了一个阵法在手上，只等遇险时视情况填写核心指令。
    引灵人没有攻击令咒，无法对这个怪物造成任何伤害；以刚刚这个蟑螂刨坑的势头来看，哪怕她用极限加速令咒【fastest】也跑不过它的速度；而保护令咒【protect】也只能挡住它一击，一击之后自己就要听天由命了。
    如今之计，最好是找个东西拖住它，她才能趁机跑出洞穴。
    思来想去，顾若忽然想起了自己在这里唯一新学到的单词——召唤令咒【summon】
    Summon表示召唤，在这个单词后面写什么，召唤令咒能够召唤出什么东西来，恰好符合她的需求！
    她当即在核心指令上写下了summon，然而看着summon后面的空格她又犯愁，到底要召唤一个什么才能制住这个怪东西，就是叫狮子来也要被这货一脚踩死吧。
    阵法画起来需要时间，她只有这一次机会，绝对不能失败！
    顾若又狼狈地躲开蟑螂的一击，看着如同游戏中大boss一样的它，她来了灵感，动笔在summon后面写下了一个单词——boss。
    召唤令咒【summon boss】即刻生效。
    顾若只觉得体内灵力被攫取一干，她虚脱地失力跌倒。
    看着这个一直如同苍蝇一样在它身边左蹦右跳的猎物终于累倒在地，大蟑螂兴奋地举起了它的大腿，势要将她杀死在这里。
    完了。
    悬在头顶的大毛刺腿即将落下，然而召唤令咒却没有召唤出任何东西，看来boss这个词在这里并不存在，顾若不甘心地闭上眼，等待被弹出的那一刻。
    想象中的排斥感并没有来临，BBZL取而代之的是死一样的寂静。
    嗯？顾若悄悄张开眼，观察着情况。
    隧道里不知何时升起了一阵弥漫的烟雾，白茫茫一片，叫大蟑螂迟疑了下来，趁着这个机会，顾若连忙滚到了一边，离开了大毛腿的攻击区域。
    烟雾逐渐散去，隐约间似乎有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躺在半空，他穿着一身劲装腰杆笔挺，手轻轻抚在太阳穴处，正撑着头假寐。
    这就是她召唤出来的boss？
    看起来不怎么靠谱啊。
    他的身体以灵体铸成，看起来虚幻又透明，如同她那翅膀一样，仿佛是精贵的水晶，一碰就碎。
    大蟑螂也是这么想的，它举起了自己的身子，触须疯狂地在空中晃动着，它觉得自己被这只苍蝇耍得团团转，只是这样一个看起来脆弱又不起眼的人类，竟然让它犹豫了片刻，简直是奇耻大辱！
    它今日就要把他们都统统撕碎，一雪前耻！
    它发出难听的叫声，冲着面前的男子张开了血盆大口。
    就在它的锯齿即将吞没他之时，男子的眼睛忽然睁开，目中闪过一道寒光！
    第3章
    一一股酸腐的味道将浅眠的裴行之从睡梦中唤醒，他皱起了眉，沉声唤道：“岚策。”
    没有人应答。
    这些侍卫真是越来越擅离职守了。
    他正欲提高嗓音再唤，却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太安静了。
    与魔宫平日里的安静不同，耳边没有一丝声音，风声、鸟声、走路声、呼吸声全部都没有。
    他蓦然睁开眼，眼前是一血盆大口，怪物张着嘴，露出嘴巴里尖刺般的牙齿向他靠近，就快要挨到他的发丝。
    ！！
    裴行之抬手就是一击，一道暗黑色的光刃脱手而出，直击怪物口腔上壁，深深地钻了进去。
    怪物吃痛地倒退，愤怒地挥着触须，六条腿也跟着在隧道四周胡乱地扎出大大小小的坑洞。
    土屑被它扬得漫天飞舞，裴行之眼睛都不眨，再轻轻一挥手，又是数道暗芒闪过，化作利刃，紧紧地将那怪物的脚钉在了岩壁上。
    他闭眼并起两指按在唇上，口中念咒，随着咒语，远方出现一把猩红色的大剑，他手腕轻动，大剑也随之移动，直直地朝着怪物脑袋射去。
    大剑带着巨大冲力，直插入怪物头顶，贯穿了它的身体。强大的惯性让那大蟑螂的尸体生生向后拖了数十米才停下，随即化为灰烬。
    顾若目瞪口呆地看着男子的一系列操作，情不自禁地掩住嘴。
    这是什么究极作弊密码啊，也太强了吧，不愧是boss。
    烟尘里的男子扭过头来，眼睛看向顾若的方向，哪怕是透明灵体看不清五官，顾若也感受到了他这一瞥的冰冷之意。
    她打了个寒颤，动作缓慢地向他挥手表示善意，整个人拘谨地仿佛见到了顶级上司，缩着肩膀向他打招呼：“嗨~”
    裴行之依然听不到任何声音，但他敏锐地看向右边的角落，那里有个影影绰绰的模BBZL糊身影，他看不清长相，只能看到她震惊的双眼。
    就是她设计陷害的自己，还用这样恶心又拙劣的招数？
    她的嘴巴一上一下地开合着，不知道辩解着什么。
    裴行之只觉乏味，这样的人脆弱到他一根指头就能捏死，竟然也敢算计到他头上。
    他冷漠地朝着她一挥手，却没有任何法术反应。
    嗯？
    他看着自己的指尖，眯了眯眼睛，再一抬头，腐烂的臭味和充满尘屑的隧道已经消失，他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躺在了他的寝宫里。
    “岚策。”
    门外迅速有一男子躬身进来，头低着，恭敬问道：“少主有何吩咐？”
    裴行之低头沉思良久：“你去找找典籍，找找在什么情况下无论任何法术都不会对人生效。”
    “是。”
    他的法术竟然无法对她释放，她倒是有些本事。
    裴行之看向窗外，有鸟雀在枝桠上跳动，他伸出手，小鸟自然地将爪子抓在他骨节匀称的手指上，歪着脑袋瞅着他，嘴里吐露出不解的啭鸣。
    他轻笑着抚了抚它头顶的雀羽，温柔低语：
    “管她是谁，杀了便是。”
    而顾若还在隧道里赞叹boss的神出鬼没，浑然不知她已经在某人心中被挂上了红色通缉令。
    她检查了一下口袋里的四角荷，她在摘下它的瞬间就把早已准备好的保护令咒【protect】一掌拍在了它的身上，所以哪怕刚刚战况激烈，它也没受到什么损伤。
    体内的灵力正在缓慢恢复，顾若原地休息了一会，又回身向洞穴深处走去。
    “咦？”正在透过观察令咒观看秘境内部情况的司掌门惊呼出声，吸引了其他掌门的注意。
    他们纷纷凑过来：“怎么了，遇见好苗子了？”
    司掌门指着顾若的身影：“这个弟子，她一个人过了陆师弟的关卡，击败了那恶心的怪物。”
    一个老者摸了摸胡子：“女孩子能过确实有些胆量在的，看她独身一人，她是什么修者？剑修？符修？”
    不等司英回话，一满头乱发的男子又咋咋呼呼地指着画面吼道：“她竟然是又踏上了回头路往里走？！这么多年了她可是头一个拿了花还往深处走的呀！”
    老者眼中露出一丝赞赏：“有勇有谋，确实是个好苗子，勉强可以收在我派之下。”
    那男子撇嘴：“这可要看那弟子的意愿，万一她是个器修呢，不是要拜在我门下了。”
    老人摇头：“不像。她这般灵心彗性，多半是剑修。就算她是其他修士，如今根基尚浅，可随时转成剑修，到时我愿收她为亲传弟子，你怕是争不过我。”
    看着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地呛声起来，谁都不肯让步，司英在旁无奈地眨了眨眼。
    “她是引灵人。”
    老人与男子同时惊讶回头，异口同声：“什么？！”
    隧道中的顾若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引发了这么大的争议，她还在轻声地走着回头路。
    她的想法很简单，那BBZL蟑螂如此大的体型，又从不知名的地方钻出来，它的巢穴肯定还藏在更深的地方。
    越厉害强悍的怪物越会囤积宝藏，洞穴深处，值得一探。
    她顺着坡道走着，不多时，空间便豁然开朗，面前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方有一巨洞，亮光从上至下倾泻而出，将漆黑的空间照得透亮。
    而在空地的正中间，有一石碑静静矗立在石阶上。
    顾若睁大了眼，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这应该就是那神秘声音所说的石碑了，只要把四角荷放上去就能通过考核了！
    她三步并两步，来到石碑面前，将手中的花放在了石碑上。
    石碑泛起了柔和的光芒，一段文字缓缓浮现：【恭喜你找到了石碑。但很遗憾，为了激活石碑，花的灵力已被攫取一空，还请再在石碑上放上一株，你才能够通过考核。】
    顾若：……我就知道。
    刚刚的大蟑螂考核就让她明白，学院的考核自带一种阴险的风格，总喜欢在人最放松的时刻给人致命一击，所以为防止落入陷阱，她方才放到石碑上的是她先前多摘的紫玉花，而没有放四角荷。
    她从口袋里又掏出一枝紫玉花放在上面。
    石碑的文字缓缓改变：【请放上正确品种】
    这次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顾若将精心保护的四角荷放了上去。
    四周亮起白光将顾若包围，头顶的声音再次响起，就当众人以为这又是一次淘汰公告之时，那声音却音调有一丝不稳地念道：“顾若，通过考核，排名第一。”
    第4章
    什么？！
    许遮劭一个不慎捏碎了手中的石块，叶如舟兴高采烈地拍手：“许师兄，你听到了吗！顾若第一个过关了！”
    “嗯。”他低低地应答，“我们也要加紧速度了，如今才找到了一株四角荷而已，石碑也毫无踪迹。”
    他蹲在地上，叶如舟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也感受到了他语气中的一种失落。
    她脚跟无措地点了点，轻声应道：“好。”
    许遮劭面无表情吹掉指尖的渣屑，向着下一个洞穴走去。
    顾若只觉一道白光闪过，她就被带出了秘境，迎面而来的是温师傅明晃晃的笑容：“我就说你能过吧。”他转过头看看时辰，“你甚至打破了最短时间记录，啧啧，我都能想象那群老家伙要怎么争抢你了。”
    “可惜了，”他想到了什么，摇摇头，又扼腕叹息，“是个没有搭档的引灵人。”
    “没有搭档……有什么问题吗？”顾若问。
    温师傅呵呵一笑，将话岔开：“没什么，你出来得太快了，第二名应该还有很久，我先送你去学院吧。”
    他抬手一挥，面前出现一个光团：“进去吧，先去大殿找掌门拜师入学，接着就可以在学院里逛逛了。”
    光团缓缓向顾若靠近，她把手轻放在上面，里面就传来一阵强烈的吸力，将她卷入其中。
    再一睁眼，面前是空旷的大殿，殿上坐了五位表情BBZL肃穆的男女，他们的面容被雾气遮挡，看不清神态。
    顾若从善如流地跪下，毕恭毕敬道：“弟子顾若，见过五位师傅。”
    “起身吧。”一位老者说道，“你是一个人过的那洞穴？”
    “是。”
    顾若话音刚落，满头乱发的男子就站起身指着她，咄咄逼人地问道：“引灵人没有攻击令咒，你是如何击杀的那怪物！？”
    顾若心里一沉，稳声回答道：“弟子……用了召唤令咒。”
    老者问：“你召唤了什么？”
    顾若没有答话，她低着头，脑中飞速运转着，殿上的人态度难辨，比起收徒更多像是追责之意。方才那男子的言下之意万分清楚，引灵人没有攻击令咒，她是如何成功杀掉了那怪物的？
    “还不快说！磨磨蹭蹭想什么呢？”那男子又想站起来，被旁边的老者按住。
    要答实话吗……殿下的顾若举棋不定。
    “弟子，”她一开口，殿上霎时静了下来，端坐着的五位掌门都在静静等她的答案，“弟子召唤了……”
    她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五大掌门好不够意思，一年就这一次考核还不叫上我，引灵派掌门就算不能选徒弟，也可以看个热闹啊。”一个女子从后方大门施施然走进来，扰乱了紧绷的气氛，浅色的拖地罗裙如水波一般在楼梯上一级一级晃荡，她看着顾若的背影巧笑嫣然，“哟，这殿上跪的就是今年考核的第一名？怎么一只手还绑着绷带就叫人跪在这里了，你们五个到底会不会收弟子？”
    她走到顾若身旁，打量了一眼，惊讶地掩住嘴：“是个引灵人，怎么没送到我那边？”
    殿上的老者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她……”
    女子不等他话说完，语气里带着戏谑：“做人不能太过分了哦，我引灵派不能挑选弟子也罢，好不容易有个自力更生通过考核的好苗子，你们竟然想趁我不注意把她偷偷挖走？”她轻巧地拉起顾若的手，带着她往外走，“我有多记仇你们也知道，今日之事你们倘若不能带点奇珍异宝给我赔罪，我是不会允许引灵派弟子再和你们开荒秘境的！”
    一直叫嚷的男子坐不住了：“顾老，就这么看着她带着人离开？”
    “不急，”顾老瞥了他一眼，“引灵人本就该直接送去她陆沉羽那，我们强行把人扣过在这到底不够名正言顺，以后有的是时间试探。”
    “可她……”男子还欲再说，被顾老一个眼神制止住。
    “这个弟子是有些蹊跷，日后多注意就好。”他一句话结束了这场争执。
    出了殿，陆沉羽轻扬的眉梢低了下来，她松开牵着顾若的手，语气沉沉。
    “那殿上的五个人是五大派的掌门，以后见着就避开点。”
    顾若点点头。五大派按照实力顺序排列依次是剑修派、器修派、符修派、丹修派及农修派，方才台上的老者掌握了审问的绝大部分主动权，应BBZL该是剑修派掌门顾慈。
    她强调：“引灵人直接拜入我引灵派，但你以引灵人的身份独自通过了考核，才惹得那帮人盯上了你。”
    她抛过来一个戒指：“把它戴上，他们就无法窥探你用的令咒了。”
    这是一个造型特异、棱角分明的戒指，一根长长的手指骨节头尾相接，森白的外表散发着寒气，让顾若的手指冰凉。
    陆沉羽回眸看了眼她吊着的胳膊：“怎么不用治疗令咒？”
    她一时语塞：“……”因为忘了治疗怎么拼了。
    陆沉羽旋即了然地点头：“是想让自己记住考核时的教训？不错。”顾若既然能以第一名的身份通过考核，陆沉羽理所当然地认为她绝不可能不会治疗令咒。
    顾若：……过奖了。
    “说起考核，我不在意你到底用的什么令咒通过的。但记住，引灵派严令禁止弟子之间交流令咒，除非日常授业，其余时刻决不允许与别人交流令咒内容。”
    顾若点头如捣蒜，一一应下。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陆沉羽眉角微挑。
    当然不好奇，顾若耸耸肩，她太理解了，作为拥有召唤boss这种终极作弊令咒的她，只想从心底感谢这个规矩，省了好多麻烦。
    陆沉羽看了她半晌，最终拍了拍她的肩：“你是天生做引灵人的。只是……”她停顿一下，“引灵人看上去外表光鲜，但内里处处受人掣肘，今日这样的麻烦日后只多不少，我不会时时都在。”
    言语间，两人走到了引灵派的门口，旁边的石碑上引灵派三个大字苍劲有力，面前有一枣红色大门，将引灵派内里的景色遮得严严实实。
    陆沉羽手放在门上，表情轻松起来：“我们引灵派和别的门派都不同，进去可不要大呼小叫。”
    大门缓缓打开，露出内里与众不同的景象。
    顾若错愕地眨着眼，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穿越了一次。
    一开门的地面再也不是平整的青砖地面，而是细长又凹凸不平的石头小径，两旁是修剪整齐的草坪。
    顺着小径看过去，道路正中立了一个喷泉，白色的丘比特光着上身，正倾斜地举着手中的罐子向外源源不断地倒水。
    左右两边全是低矮的房屋，像是童话书里的那些插图，三角形带烟囱的瓦片屋顶下，是四四方方砖红色的墙壁，上面用木头加固了好几层，透露出一股古老的味道。
    再向远望，小径的尽头是高高低低的围墙，一座中世纪的城堡在其中赫然矗立。
    这充斥着欧式的建筑风格，顾若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陆沉羽，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她。
    莫非大家都是老乡？
    “你倒还算是镇定。”陆沉羽迎着她的目光，不咸不淡地夸了一句，“我要去侧殿接着收徒了，一路上都有标识，你自己在门派里逛逛吧，逛够了就去内务阁领个住处吧。”
    “陆师傅，”顾若开口，试探她的身份，“衬衫BBZL的价格是……？”
    陆沉羽面露不解：“你说什么？”
    顾若摇摇手：“没什么没什么。弟子不打扰师傅了，去门派里四处走走。”
    她刚走出两步，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声：“How are you？”
    顾若：！！！
    第5章
    这是印在每个学生骨子里的话。
    答案已经成为了肌肉记忆，顾若不假思索张嘴就答：“I’m fine,thank you,and you?”
    听到这个回答，陆沉羽目光深沉地看向她：“果然是你。”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顾若激动地冲了过去，刚想要握住陆沉羽的手，却被她闪身避开。
    陆沉羽压低了声音：“这里不方便说话，晚些你以请教为由去引灵阁，我们到时再叙。”
    顾若茫然应下，心下疑惑，是不是有些……过于谨慎了？
    陆沉羽右手握拳放在左胸，表情郑重其事，用一种别扭的口音对着顾若说道：“For butterfly。”
    顾若：……？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尽管满腹疑问，她还是十分有眼色地回了个同样的姿势，换来了陆沉羽满意地颔首。
    待陆沉羽走后，顾若还在尝试着回忆，难道不应该再回一句“I’m fine”吗？前世的标准答案后面有这么一句butterfly？为什么她没有一点印象？
    难道是穿越前的年代不同？她很快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解释，毕竟陆沉羽对衬衫的价格这句话毫无反应，可能是穿越前身处另一个时代，所以对这句话并不敏感。
    好在无论时代如何变迁，英语老师们刻烟吸肺的答案永不会变，让两位异世灵魂在此刻能够得以相聚。
    来到内务阁，站在柜台后面的是一个笑意盈盈的娃娃脸女生，她隔着老远就冲顾若挥着手：“新人来啦~快来快来！”
    “这么早就到了，你肯定是亲传弟子吧，你的搭档是谁？这么厉害！”她从窗口探出身来，热情洋溢地问道。
    顾若拉开了些距离：“……我没有搭档，是一个人过的。”
    “哈哈哈，”小姑娘捂着嘴，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别说笑了，我认真的，跟师姐还有什么好遮掩的。你放心，引灵人和搭档都是绑定的，师姐抢不走你的宝贝搭档，快说说是五大派里哪派的青年才俊，长得怎么样？”
    “师姐，”顾若睁大眼睛，尽力传达着自己认真的情绪：“我真没有说笑。”
    夏瑶的笑卡在了喉咙里。
    “你真是自己一个人过的？”她难以置信地问。
    见顾若点头，夏瑶怔愣一瞬，在柜台后翻找起来，嘴里喃喃道：“完了完了完了，你完了。”
    顾若：“怎么了？”
    夏瑶翻出一张陈旧泛黄的纸，一字一句地读起来：“凡通过考核者，默认与其引灵人成为绑定搭档，共同开荒秘境，非死不能换。”
    她抬起头问顾若：“听到了吗？绑定搭档，非死不能换BBZL。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只能等有人失去引灵人才能有搭档？”
    “错！这意味着你第一次去开荒秘境的时候，绝对！没有！搭档！”她拍着桌子，“你是内门弟子，内门弟子每月都要去开荒学院后山的秘境！你一个没有攻击能力的引灵人去那里，只有死无葬身之地一条路！”
    顾若捕捉到了一个陌生的说法：“开荒秘境？”
    “是，这就是今天要给你说的，”她拿出一本书册递给她，“上面有详细的介绍。简单来说就是用开辟秘境来抵消你在修真学院的学费。”
    她补充：“现在主要开荒的是学院后山新发现的秘境，开秘境的凶险和你的考核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考核有学院秘法，你并不会真正死去，只是淘汰，但秘境就不一样了，每年都会有人回不来。”
    那不是正好？顾若没心没肺地想，这样她就能有搭档了。
    夏瑶插着手，看穿了她的想法：“别想了，探秘境一死从来都是死一对，所以我才说你完了，以你现在的情况，你在学院里永远找不到的搭档。”
    这样似乎是有点棘手……想起在洞穴里召唤boss后自己灵力一空的情景，顾若皱了皱眉，召唤boss只能作为保命手段，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使出。而且引灵人用令咒的步骤繁琐，阵法要画上许久才能填写核心指令，就算提前在手上画好，也只能预先保有两个阵法，根本不够用。
    在波诡云谲的秘境里，她一个人确实难以存活。
    她问夏瑶：“那倘若我是亲传弟子呢？”
    以她和陆沉羽如今老乡的关系在，疏通疏通关系让她变为亲传应该也不会很难。
    “没区别，”夏瑶说，“亲传弟子也要去开荒秘境，只不过频率低点，三月一次罢了，外加秘境中收获的东西不需要上缴的这么一个优待。”
    “开荒秘境得到的宝物还要上缴？”顾若问。
    “是啊，”夏瑶白了她一眼，“要不怎么说是抵消学费呢？不过对内门弟子的要求不高，一般只要上交一个宝物即可。”
    “那如果没找到呢？”
    “没找到你是回不来的，开荒情况复杂，规则都在册子里，你自己回去看吧。”夏瑶丢给她一个钥匙，虚弱地摆手，“来自师姐诚挚的建议，现在去准备后事吧，这样到时还能体面地离开。”
    顾若：“……谢谢。”
    引灵派的宿舍要比她之前待的地方好上不少，大概是沾了欧式风格的光，宿舍的内部装潢让顾若格外有一种回到家的错觉。
    深棕色的木质地板，粉刷过的墙壁，还有经典的欧式床头柜和书桌，让她沉重的心情能得到一刻的轻松。
    她坐到窗边，对着光翻阅起夏瑶给她的书册。
    开荒秘境是修真学院的一大特色，他们从上古得到了一种秘法，能够在外界将秘境划分为一片一片的区域，让探秘境的人可以仅BBZL在划分出的区域里进行探索，而当他们在此区域探索时，区域外的怪物或危险无法进入，大大提升了探险秘境的安全性。
    但这样的秘法也有弊端，首先区域的划分诞生了独特的、不容任何法力侵入的结界门，结界门可以保证外界的东西进不去，也同时导致里面的人出不来。要想离开秘境，就必须要找到区域的结界门，将它破坏，才能够离开。
    结界门被破坏后会幻化成供人穿梭秘境的光团，仅需触碰就可以在外界和秘境内自由出入。
    顾若想起了温师傅将她送来的那个光团，应该是类似的东西。
    但随着结界门的破坏，秘境的区域分隔会逐渐消失，安全性也随之降低，直到最后变回原来完整的秘境形态，不过此时秘境所有区域都会留有穿梭光团，遇险时只要能逃到光团处就可以躲过一劫。
    顾若又往后翻了翻书册，找到了有关学院后山秘境的介绍。
    学院后山是一百年前突然出现的秘境，当时学院刚刚获得这个秘法，于是顺理成章的组织了一批弟子进行首次开荒。
    开荒最终十分成功，学院成功地获得了这个秘境完整的地图和所有的光团位置。
    但这几年学院发现光团逐渐有松动的迹象，随着派去维护的人一个个在秘境中失去了回音，学院最终判定这个秘境又重新回到了原始状态，需要二次开荒，于是将它加入到了最新的开荒名单。
    顾若倒吸了口冷气，派去维护的弟子都有去无回，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她一个人去这样的地方，确实是死路一条。
    引灵人释放令咒费时又麻烦，遇到危险时就如同沾板上的鱼，要任人宰割。
    事关性命，她不得不忧心。
    顾若手指点着窗框，脑海中渐渐有了对策，最关键的还是要抓紧去秘境前的这一个月。
    她在这一个月里有两个选择：她要不然找个能给自己拖时间的肉盾，咳，是搭档；要不然就要想个办法让令咒能够瞬发，不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画阵法。
    书册的最后一页是引灵派的历史资料，出乎顾若意料的，引灵派居然不是陆沉羽创建的。
    而是师祖司雅，她当时外出游历，再回来时就带回了这引起修真界振动的新学派——引灵派，但可惜她没能亲自将引灵派发扬光大。书册上写，司雅在一次修炼的时候忽然灵力四溢、走火入魔，在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就直接陨落，后来对她走火入魔的调查让学院得出了一个结论：引灵人不能够运用灵力，否则就会如她一般身死道消。
    引灵派后续经过几个掌门接手，最终落到了陆沉羽的手上，虽然长门几经更换，但引灵派整体的建筑风格却被保留了下来——依然维持着司雅当时的设计。
    顾若揉揉眼，大概明白了引灵派的背景故事，令咒的核心指令是英文的原因也终于清楚了起来。她BBZL合上书，得出一个结论：
    师祖司雅，她，是个留学派。
    她当初的外出游历应该是到了某个欧洲魔法国家，将它们的学术内容和文化带回了修真大陆，创立了如今的引灵派。
    ……
    所以她和陆沉羽的对暗号纯属是瞎猫逮上了死耗子？她当初以为陆沉羽是奠定建筑风格的人才对她左右试探，没想到竟然还真让她对上了。
    看了这么久文字着实有些费脑，窗外的日头逐渐到了最高点，顾若跳下窗台伸了个懒腰。
    第二名再慢应该也差不多这个时候该出秘境了，她决定前往大殿看看收徒现场，在搜寻搭档的同时，看看能不能抓住那个将她推入洞穴，有着黄色衣摆的人。
    她按照夏瑶指的方向，来到大殿后门，通过这里的观察令咒同时观看大殿和侧殿收徒现场。
    时间卡的正正好，她踏进门的那一刻，正看到两个身影分别跪在两个殿中恭恭敬敬地拜师，而其中一位，正穿着淡黄色的衣服。
    那人声音清脆如黄鹂：“弟子叶如舟，拜见师傅。”
    叶如舟？顾若眯了眯眼，这个名字好熟悉。
    与此同时，大殿上的男子也朗声说道：“弟子许遮劭，见过各位师傅。”
    顾若猛地就想起了她在哪里见过叶如舟这个名字了，她就是那个和自己并列第一百的人！
    许遮劭竟然是选了她做他的引灵人，顾若诧异地挑眉，这倒是她没想到的。
    她透过镜像认真观察着叶如舟的裙摆，上面虽然布满了泥泞，但也能看到内里层层叠叠的衣裙，她当时回眸看到的黄色衣摆更简洁利落，与她繁复的裙子不甚相像。
    这次收徒没有什么波折，许遮劭天赋异禀，很快就被之前为难顾若的老者顾慈收为亲传弟子。
    而另一边的叶如舟，也被陆沉羽收为了亲传弟子。
    唯一的变数发生在叶如舟告退的时候，叶如舟只觉左边脖颈很痒，她怀疑是方才洞穴里的虫子不小心落了进去，忍不住伸手挠了挠。
    将她这个动作收入眼底的陆沉羽眼神沉淀了下来，叫住了叶如舟：“等等。”
    “嗯？师傅还有何吩咐？”
    陆沉羽直直看着她，眼里带着审视，说出的话带着一股特殊的韵律，一字一顿很是清楚：“How are you?”
    叶如舟：？？？
    屏幕外的顾若：？？？
    哪怕隔着屏幕顾若也看出叶如舟满头问号，根本不知道陆沉羽刚刚说的是哪国语言。
    陆沉羽也看出了她的无措，随意遣走了她：“没什么，你走吧。”
    后面陆陆续续又有六组弟子通过考核，无一例外的都是成双成对，修士进大殿，引灵人进偏殿。
    顾若虽然没有在这六组十二人中找到推她的那位，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规律：引灵人里竟然一个男子都没有。
    之前她以散修身份为进学院在门派修习时，修士与引灵人都在一起进行授业，所以她总未发现过这个现象，如今BBZL细想起来，似乎当时同门的女弟子，都像她一样，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引灵人这个职业。
    除此以外，还有一件事让顾若耿耿于怀。
    那就是陆沉羽，她对叶如舟的那一声“How are you”来得毫无缘由，仿佛是线人在对什么接头暗号一样，再加上陆沉羽之前古怪的动作和台词，顾若的直觉告诉她事情也许不像她想的那般简单。
    走回宿舍的路上恰好遇到换了班的夏瑶，她热情地揽住了顾若的胳膊，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是怎么了，这么神思不属？知道自己死路一条，所以放弃挣扎了？”
    顾若根本没有听到她说了些什么，看着眼前热情洋溢得过头的师姐，她忽然感觉到一丝微妙的奇怪。福至心灵，她的脑中缓缓浮现了一个猜想，需要试一试。
    夏瑶浑然不觉，依然滔滔不绝：“其实我今天是故意吓你的，其实…”
    “师姐。”
    她的话被顾若堵住了，石径小路上只有她们两个人，四周有婉转的鸟鸣，但顾若的声音依然清晰，她问道：
    “How are you？”
    鸟叫声停了。
    夏瑶的手蓦然从顾若胳膊间抽出，她的眼神沉静了下来，一眨不眨地看着顾若。
    第6章
    顾若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问题所在。
    问题出现在自己的弟子身份，她从未和夏瑶说过她是内门弟子。
    初次见面时夏瑶还八卦地问顾若是不是亲传弟子，顾若清晰地记得当时的自己并没有回答。后来当知道顾若是独自过的考核后，她才在震惊之下直接脱口而出“你是内门弟子，内门弟子每月都要去开荒学院后山的秘境！”这样的话。
    她一早就知道了顾若是内门弟子，最开始的打探通通是在演戏。
    为什么？又是谁告诉她自己是内门弟子的？
    种种疑问汇聚到一起，指向了一个答案——她和陆沉羽是一伙的。
    假设陆沉羽的“How are you”是真的在与人对暗号，那夏瑶的举动就很容易理解了。
    夏瑶是第二道防线，假如陆沉羽因为突发情况不能试探弟子身份，夏瑶作为迎新的师姐可以迅速第二时间进行暗号试探。
    陆沉羽大概是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自己已经对上了暗号。
    顾若迎上夏瑶的目光，坦然自若地与她对视。
    夏瑶手舞足蹈的姿态消失了，刹那间她仿佛换了一个人，她用拗口的语调回答顾若的问题：“I’m fine,thank you,and you?”
    这一次顾若听出了区别，夏瑶和陆沉羽的口音如出一辙，如果说顾若说的英语带着中式口音，那么夏瑶和陆沉羽就完全是用中文在念英文，说的话更像是“安母凡，三克油，安得柚。”
    她大意了。
    在一个师祖可以外出游历带回西方魔法的修真世界，引灵人又是一个以英文作为令咒核心指令的职业，个别引灵人会一些简单的英语也并非不BBZL可能。
    她先入为主，以为只有异世的人才会英语，急切地对上了陆沉羽的暗号，导致现在处于一个极为被动的局面。
    从陆沉羽和夏瑶的样子来看，她们并不是像顾若一样的穿越人士，结合陆沉羽当时的手势动作和那句古怪的“For butterfly”，顾若合理地判断，她俩更像是来自同一个秘密组织的人。
    而由于她对上了暗号，现在她也被拉上了贼船，被陆沉羽和夏瑶认为成是组织同伙了。
    夏瑶接上了暗号，愉悦地勾了勾嘴角，说了和陆沉羽一样的话：“果然是你。”
    顾若有些疑惑：“为什么说…果然是我？”
    夏瑶俏皮地挤了挤眼睛，回到了之前跳脱的状态：“天机不可泄露。”
    她重新挽住顾若的手臂，脑袋亲昵地靠着她，轻声问道：“掌门知道了吗？”
    顾若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嗯。”
    “好，内门弟子没有重要事务不得随意拜见掌门，你今晚要寻个合适的借口去见她。”夏瑶叮嘱道。
    顾若点头：“我知道。”陆沉羽让她以请教为由。
    夏瑶勾着她的肩膀，又顺着之前的话说了起来，连音调都和被顾若打断之前一模一样：“其实我今天是故意吓你的，其实解决办法很简单啦。”
    “嗯？”这次顾若听进去了。
    “你去找五派掌门，让他们额外批准你加入一队绑定搭档就好啦，组个三人小队。你实力这么强，怎么想都是百利而无一害，没人会不同意吧。”
    话是这么说，但顾若想起今天殿上五派掌门的态度，觉得有点玄。
    而且这事也要等到明天了，她眼下更要紧的是今晚和陆沉羽的会面，她要尽量隐藏自己并不是组织成员的事实，不能叫陆沉羽看出端倪。
    走一步看一步吧，她暗叹，还不知道陆沉羽和夏瑶所在的这个组织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有什么目的，是否安全，在没有准确消息前，她不敢轻举妄动暴露自己。
    她解释不清自己为什么能对上这不可思议的暗号。
    *
    是夜，顾若乘着夜风穿过了造型宏伟的拱门，来到了瑰丽的城堡前。
    城堡门口站了两个身影，腰侧佩剑，看起来像是剑修。
    顾若刚踏上台阶，两人的剑骤然出鞘，发出嗡的一声争鸣。
    两个剑修的脸隐在阴影里，只听到其中一人冰冷的声音：“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顾若看着眼前泛着寒光的剑刃，镇定地站在他们面前：“我是引灵派内门弟子顾若，有事需要请教陆师傅，还请放行。”
    “顾若？”
    另一个人收了剑，从阴影中走出来，哪怕没看到他的脸，顾若也知道他是谁。他的声音她太熟悉了，熟悉到哪怕他两年里唤她全名的次数不超过十次，她也能凭借简单的两个音节分辨出来。
    顾若蹙起眉，许遮劭，又是他。
    架在她脖子上的另一把剑也撤了下来，另一个男子收了剑，问道：BBZL“顾若？你就是那个独自通过考核的引灵人？”
    “是。”
    他沉默了一刻还是让开了路，递给她一个令牌：“你进去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顾若低头道谢：“谢…”
    她卡壳了。
    男子适时地补充：“陆溪，剑修派第三学年弟子。”
    “谢谢陆师兄。”
    她目不斜视越过许遮劭，进入了城堡内部。
    身后是江时鸣平淡的训斥：“往后不可再擅自卸剑出声，今日念在你初犯，我就不上报于师傅了。”
    许遮劭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进到城堡内部顾若才发现引灵阁的戒备有多森严，三步一个小弟子，五步一个大弟子，每个人在她出现时都神情紧张，直到看到她腰间的令牌才放松下来。
    不需要人引路，顾若顺着守卫的弟子一路走上盘旋的楼梯，来到了陆沉羽房间前。
    看着眼前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红木色门，顾若深吸了口气，敲了敲门。
    陆沉羽亲自打开了门，表情意外：“是你，这么晚有事吗？”
    ？
    这是什么顶级的倒打一耙？
    顾若眨眨眼，迅速回过味来，用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借口：“呃，我有事想请教陆师傅。”
    “这样，”陆沉羽斜靠在门上，“你不知道内门弟子一般没有要事不得夜间请见掌门师傅吗，门口的轮班护卫怎么把你放进来的，这样擅离职守，明日定要用这个再坑他们剑修派一笔。”
    她将门拉开：“但既然你来都来了，就勉为其难让你进来吧。”
    顾若走进房间，看着陆沉羽仔细地将门紧紧掩上。
    门背后画着一些让顾若觉得眼熟的线条，直到门和门框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不留一点缝隙，她才发现墙壁和门上面竟然画满了阵法。
    然而以她浅薄的英语基础，根本看不懂上面写的单词含义。
    陆沉羽卸下了脸上故意做出的表情，给顾若倒了杯茶。
    她一上来就开门见山：“你既然能对上暗号，想必已经清楚了我们谍的情况，是蝶亲自联系的你？”
    ……谁？
    顾若泰然自若地端起茶，假抿了一口，回答意味不明：“是。”
    “那就好。”陆沉羽松了口气，“那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目的了？”
    顾若：“……是。”
    “那我就直说了，”陆沉羽语速极快：“你在这不能久留，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要想进入学院的藏经阁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在开荒秘境时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并破坏结界，获得他们的一次奖励，奖励可以用来和五派掌门交换任何东西，你届时就要用奖励强行要求进藏经阁。”
    陆沉羽目光灼灼：“有什么问题吗？”
    顾若压下满腹疑问，摇了摇头。
    “很好，所以现在你的任务就是想办法获得一个月后开荒秘境第一的奖励，”陆沉羽满意地点头，“虽然你的地位很重要，但在这个任务中你依然是我的部下，一切行动要服从我的指挥。”
    她目光转移到顾若BBZL还吊着的手臂：“你留着的这个教训不错，刚好可以作为今日见面的借口。”
    她手指轻动，迅速地画了一个令咒。
    恢复令咒【recover】即刻生效，顾若只觉胳膊一轻，立刻恢复了对它的控制。
    还挺好用，顾若悄悄在心里记下了恢复令咒的拼写。
    陆沉羽将顾若胳膊治好后，毫不留情地将顾若推出门外，表情语气突变：“就这么点破事你也来找我，连个治疗令咒都不会，还要我用恢复令咒帮你，你的第一是怎么考的？”
    顾若配合她的戏码，躬身道歉：“弟子愚钝。”
    陆沉羽“砰”的一声将门甩上，在门合上之前，里面传来了她不耐烦的一句：“快走。”
    走回石径小路上，顾若才终于有空思考起陆沉羽的话。
    这个谍的组织神秘又古怪，她们的目的尚不明确，但却分明是冲着学院藏经阁中的某个宝物去的。
    陆沉羽身为一派掌门都拿不到的东西，为什么她们这么确信自己可以拿到？
    不过陆沉羽方才的行为明确地向顾若传达了一个讯息：谍这个组织肯定是为修真学院所不容的，所以陆沉羽才那样小心翼翼地遮掩。
    陆沉羽当时的原话是“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他们到底是谁？会是指五派掌门吗？毕竟从今日大殿的情况来看，五派掌门与陆沉羽并不对付。
    可如果不是，那就意味着这个谍的组织有着不止一个敌人。
    让顾若感到棘手的不止这些，还有那个神秘的“蝶”，陆沉羽口中所说的那个应该亲自联系她的“蝶”。
    从陆沉羽的尊敬语气上来看，这个蝶的地位等级还在陆沉羽之上，甚至有可能是他们组织的背后首领。
    蝶从未联系过她，顾若的谎话很快就会被戳破，到时她这个无意知道了秘密组织存在的人多半会落得一个被杀人灭口的结局。
    顾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像是登上了注定沉没的泰坦尼克号，无论怎么逃都注定是死路。
    从通过考核的那一刻起她就陷入了这个死局，因为她拥有能够杀死怪物的令咒，五派掌门明显的不待见她，本以为是自己靠山的引灵派掌门也另有身份，而且看起来逐渐有成为二五仔的趋势……
    还有一点也值得注意，顾若走到了宿舍门口才恍然想起，今日在引灵阁守卫的剑修也不对劲。
    许遮劭今日才收为亲传弟子就被拉来在门口护卫，一路上她也看到了不少今日在大殿见过的熟面孔，都是今日才通过考核的弟子，倘若今晚真有人要夜闯引灵阁取陆沉羽性命，绝不是他们这些刚入门的弟子能拦得住的。
    她一边开门一边分析，这样形同虚设又密不透风的布置，不像保护，更像是……
    她忽然停住了。
    宿舍里有人。
    第7章
    一个黑影坐在房间内的椅子上，正在翻看夏瑶给的那本书册，他正襟危坐，仿佛在期待着顾若的光临。
    顾若BBZL的手颤抖了一下，后背猛地涌上一阵凉意，全身的血液逆流向腿部，恐惧席卷了她，压得她动弹不得。
    黑影也注意到了顾若，但他并不惊慌，而是悠然自得地翻了一页书册，用嘶哑的嗓音说：“果然是你。”
    艹！这又是哪里来的神经病？！
    总算恢复身体知觉的顾若转身拔腿就跑，她大声求救：“救—”
    话说到一半就再也无法出声，一道黑色的阴影从顾若房间里冲出，像一条迅猛捕食猎物的蛇，紧紧绞住了顾若的脖子，将她举在半空。
    肺部的空气一点点变得稀薄，顾若双手拼命抓着脖子上的暗影，为自己争取出一丝呼吸的空间。
    “你就是她们给予厚望的救世主？也不过如此嘛。”
    黑影歪着脑袋，缓慢地控制着暗影一点点收紧，饶有兴致地欣赏顾若挣扎的姿态。
    这是他最喜欢的环节，猎物临死前狼狈又不堪，绝望又有趣的苟延残喘。
    明明知道自己无路可逃，但依然要垂死挣扎，尽力延长这死亡的来临，却不知道自己只是徒劳地增长着自己受折磨的时间。
    他心满意足地哈哈大笑，看着顾若的手在空气里无措挥舞，决定看在她如此卖力的份上，在最后时刻给她一个痛快。
    等等。
    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顾若的手似乎并不是毫无规律地在空中乱画，她指尖在迅速地勾画着，像是在写东西。
    她在画令咒！
    黑影又分出一道阴影，阴影呼啸而出，裹住了顾若画令咒的手。
    “反应倒是快，可惜了。”黑影恶意地嘲笑。
    引灵人的令咒繁复，就方才的一点时间，哪怕是当年引灵派的师祖司雅来画，估计也才画到一半。
    可半空中的顾若并没有因为被发现而沮丧，反而抬起头，高高俯视着他，扬起了一个笑。
    难道她画完了？
    黑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停下了对暗影的控制，警惕地观察着突如其来的危机，这个女人毕竟一个人通过了考核，他不能大意。
    可四周安安静静，只有一丝白烟弥漫，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他被耍了！
    黑影恼怒地一把将暗影收紧，把顾若甩了出去：“你很好，我本想给你个痛快，如今看来是做不到了。”
    顾若从高空掉落到地上，背部重重地摔在了石径小路上，内脏受到剧烈冲击，震得她咳出一口血。
    黑影走到她身边桀桀怪笑：“别急，这里布下了结界，没有人能听到你的动静，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玩耍。”
    顾若费力地擦了擦嘴角的血，挑衅道：“哦是吗，那你要不要回头看看？”
    “见不得人的把戏，”黑影不屑地笑，“你以为我还会上当？”他将阴影化作利刃，直直向顾若的腹部插去。
    看着迎面透着杀意的利刃，顾若紧紧闭上了眼。
    “叮——”
    一块坚冰忽然浮现在顾若上方，稳稳挡住了黑影的利刃。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临，顾若睁开眼，看BBZL到了黑影身后透明的影子。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内部的疼痛和灵力抽空的疲惫这时才一拥而上，让顾若再抬不起一根手指。
    今日为赴陆沉羽的约，她一早就在手上画好了两个阵法备用，阵法在未填写核心指令前都不会消散，恰好在这时用到了。
    在被阴影抓住的一瞬间她就立即填上了核心指令——【Summon Boss】
    召唤令咒【Summon Boss】即刻生效，在黑影背后升起了白雾。
    裴行之再一次被召唤了过来。
    他正在房间打坐，只觉身体一轻，似乎灵魂被抽离带到了空中，周围再次陷入了和上次一样的死寂。
    他似有所觉地睁眼，果不其然，眼前的景象已经发生了改变。
    一个黑影背对着他，对着今日那个古怪的女人说着什么。
    透过黑影，能看到女人躺在地上，嘴角有血丝，显然是遭遇了什么麻烦。
    裴行之漠然地闭上了眼。
    与他何干。
    既然他无法在这个状态杀死这个女人，那一切行为都毫无意义。
    他沉浸在死一般的安静中，如同曾经度过的无数个黑夜，对一切外物漠不关心。
    “救我！”
    一个清晰的声音如针一般刺破万籁俱寂的黑夜，直直扎入他的脑海。
    在裴行之反应过来之前，他的手已经控制不住地先动了。
    魔族从出生之时就拥有操控自然元素的能力，但他天生变异，除了冰属性，无法操纵任何其他元素。
    一块坚冰凭空出现挡住了锋利的影刃，裴行之眼帘半垂，冷漠地看着不受自己控制的双手。
    这也是那个女人的能力吗？强行命令？
    黑影倏地回头，看到了低着头的裴行之。
    他轻蔑地翘起嘴角：“这个透明的魔族废物就是你的必杀技？”
    躺在地上的顾若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牵带着浑身的伤口都在疼。
    那可是boss，大哥，要想死得好看那你说话最好放尊敬点。
    “你还敢笑？！”他被她嘲讽的轻笑激怒，这个他随手就能杀死的女人居然敢看不起他？
    手中暗影转瞬变为万千薄如蝉翼的刀片，一半涌向裴行之，一半冲着顾若的脸直奔而去。
    他要把她的嘴撕裂！看她还敢不敢笑！
    顾若眼前忽然出现六边形的冰层，它们迅速一片片连接，将顾若包裹住，像爱斯基摩人的冰屋一样把顾若围在内部，牢牢保护。
    刀片砸在冰层之上，也只不过留下浅浅的刮痕。
    另一边，面对扑面而来密密麻麻的刀片，裴行之一挥手，身前瞬间竖起一堵冰墙，把刀片挡在外面。
    由于灵力大部分被强制分去保护顾若，他的冰墙仅挡住了身前的一片范围，一个刀片灵活地绕过了他的冰墙，笔直地指向裴行之的眉心。
    裴行之将头一偏，刀片从他脸边划过，留下一条血线，血液缓缓顺着脸颊留下，如同泪滴。
    他终于抬眼，正视着眼前的黑影。
    哪怕看不清他的眼BBZL神，被盯上的黑影还是悚然一抖，能够如此轻易躲过自己的招数，这个透明的魔族……似乎比想象中厉害一点。
    黑影终于认真起来，他手一抬收回所有暗影，暗影在他手里一节一节连接，幻化出一条鞭子，他手轻轻一挥，鞭子便在空中甩出了噼啪的爆响。
    【暗影·鞭】
    这是他暗影最原始的形态。
    鞭子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不需要他挥动也在空气中左右摇晃着，像一条藏在阴影里捕食的蛇。
    相比起黑影认真的态度，裴行之依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保持着打坐的姿势，眼里满是厌恶，仿佛是在看一个恶心的臭虫。
    顾若第一次听到了他的声音，干净如同玉石相撞，又如冰层碎裂一般清冷：“肮脏的东西。”
    他本不想再出手，只想等时间结束回到身体里。
    可偏偏有人要找死，还是魔族最不待见、最肮脏的影人。
    黑影先发制人动了起来，黑夜是他的主场，他脚尖轻点，一个一个暗影提前在脚下生成，托着他飞到半空。
    他速度极快，在空气中留下残影，几步之间就无声无息地跳到了裴行之背后，他将手举起，手心中握着不知何时缩成了手掌大小的鞭子。
    黑影在裴行之颈后狠狠甩鞭，鞭子嗖地飞出，向猎物脆弱又柔软的脖颈掠去，速度之快仿佛一瞬间将风都劈开了。
    黑影嘴角扬起一个得逞的弧度。
    他这招出其不意速度极快，极少有人能躲过。
    可他的笑很快僵在了脸上。
    那个透明的魔族连头都没有回，只将一只手伸到背后，手上裹着薄薄的冰片，精准地抓住了他的鞭子，让他无法抽回。
    魔族手一抖，手上的冰片立即顺着鞭子盘旋而上，竟然将暗影一片片冻结。黑影眼疾手快地松手丢弃了鞭子才逃过一劫。他疾步后退，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失去了对暗影的控制。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失去暗影的影人连引灵人都不如，黑影瞬间明白眼前的人不是他能对付的，他连滚带爬地站起身，不甘心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冰屋，踉跄向结界外跑去。
    裴行之侧眼看着他狼狈逃窜的背影，嘴角微不可见地轻勾。
    在安全牢固的冰屋里的顾若忽然听到一声冷笑，惊得她浑身一抖，一片雪花轻轻落在她的手上，似乎是无声的安抚。
    她转瞬就反应过来，不是黑影，是Boss。
    看来外面挺顺利，boss甚至有空一边打架一边冷笑。
    身上的内伤正在好转，顾若已经逐渐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她忍不住嘟囔：“掌门不愧是掌门，恢复令咒的余韵居然可以持续这么久。”
    陆沉羽给她画的恢复令咒依然有效，勤勤恳恳地治疗着她的伤势。
    直到再听不到任何声音，顾若才小心翼翼地从冰屋里探出头，冰屋外一个人都没有，黑影和Boss都已经不见了。
    应该是安全了。
    她艰难的从冰BBZL屋里爬出来，一点一点把自己挪进宿舍。
    挪到宿舍门口，顾若心有余悸地扶着门朝里打量了一番，确定没有任何人藏在暗处之后才身心疲惫地躺到床上。
    真是漫长的一天，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昨夜她为了该死的考核名额根本没睡，彻夜在山里寻找紫玉花。寻到之后又紧赶慢赶地跑来考核，直面让人头皮发麻的大蟑螂。本以为通过考核就能休息，谁知又碰上了学院五大掌门的刁难和直系掌门的对暗号邀请。在好不容易躲过心惊胆颤的二五仔会面后，又在宿舍门口遇到了诡异的黑影人。
    就是生产队的驴也经不住这么用啊。
    她翻了个身，将头埋在枕头里，任由困意包裹，陷入睡眠之前脑中最后闪过了一个念头：
    不过好在她还有Boss。
    *
    裴行之回到了冰冷的魔宫。
    他眉间微皱，轻啧了一声。
    叫他跑了。
    他的冰刃已经插进了影人的身体，即将要把他捅个对穿的时候，他又回到了这里。
    不过…裴行之手指扶上脸颊，那里光滑干净，没有任何血痕。
    看来那个女人异乎寻常的能力也只能强制穿梭他的灵体，并且灵体受的伤不会带回身体。
    这次的黑影明显是要杀了那个女人，再结合上次的怪物，裴行之指尖轻点，她应该是每次遇险才会强行让他穿梭过去。
    麻烦。
    他眉头厌烦地聚在一起，这个女人必须杀掉。
    “岚策。”
    在殿外守候的岚策迅速推门：“在。”
    “上次让你查的东西查得怎么样了？”
    岚策惭愧地将头埋低：“属下办事不力，法力失效之事还尚未有头绪，无论魔界还是修士界都没有相关的记载。”
    “无妨，”裴行之沉吟，“你试试往灵体穿梭的方向找找。”
    “是！”
    *
    顾若是被刺眼的阳光唤醒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射入，留下一道短小的光影，不偏不倚照在顾若的眼睛上。
    她睁开一只眼看了下时间，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
    距离今日授业还有两个时辰，她必须起来了，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简单收拾了一下，顾若开始对着空气画起了阵法。
    昨晚的事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她要试试陆沉羽房间里的那些令咒，把它们写在墙上，肯定有其作用。
    她昨夜不仅背下了恢复令咒，也背下了陆沉羽房间的令咒，可惜前世她从没有认真听过英语课，如今根本不知道这些令咒的核心指令是什么意思。
    只能用笨办法一个个试了。
    首先是第一个画在门上的，顾若闭眼回忆起来，在阵法上填写字母。
    “G,U,A,R,D.”
    最后一笔落下，顾若将令咒一掌拍在了门上。
    令咒【Guard】即刻生效，门口幻化出两个虚影，笔直地站在门的左右两侧。
    不错，顾若满意地摸了摸下巴，看这两个人的样子，这个八成是个什么看守令咒，很符合她目前的需求。
    她又试BBZL起下一个令咒，这个单词格外长，她一笔一笔写着，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记错：“I,N,S,U,L,A,E.”
    这是围绕着陆沉羽房间四周的令咒，陆沉羽将它在墙上画了一圈，想来是很重要的令咒。
    她将令咒拍向墙壁，令咒在碰到墙壁的一瞬间散为零星光点，消失在空气中。
    顾若懊恼地拍了拍脑袋，看来她还是把单词记错了，令咒消散即意味着失效。
    对于大部分引灵人来说，令咒失效的原因有很多种，可能是因为阵法画错，或是少画了几笔核心令咒，毕竟他们需要将核心令咒和阵法看为一体，像是在记一幅画一样在记令咒，只能熟能生巧。
    可对于能够清晰把阵法和核心令咒分开记的顾若来说，她的令咒失效只能是因为她拼错了单词。
    顾若又试了几次，不断地换着字母和拼法，直到把灵力都耗空，也没有成功地找出它正确的拼写。
    她对英语属实是没有天分。
    而在她尝试的过程中，门口的看守令咒也由于持续时间结束而消失了。
    顾若有些疲累地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
    她想起昨日陆沉羽的恢复令咒，哪怕从城堡里走到宿舍门口，她的令咒也依然生效。
    而自己的一个看守令咒仅仅只能持续一盏茶的时间，换算过来不过五分钟，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她在今日的待办事项上又加了一条：找到能够延长令咒持续时间的办法。
    没有能够确保宿舍安全的令咒，她根本不敢在引灵派待着。
    黑影明显是冲着她来的，顾若回想起他当时说的话，他当时说了一句“你就是她们的救世主”。
    这个“她们”是谁？会是陆沉羽的组织吗？自己为什么会是救世主？昨夜遗留的问题一个个袭来，顾若不自觉咬住嘴唇，陆沉羽昨夜对她说过一句“虽然你的地位很重要”这样的话，会是因为这个吗？
    顾若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一道灵光闪过，她又想起一个画面。
    差点忘了，昨夜的黑影在见到她的第一面时也说了一句“果然是你”。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听到这句话了，在此之前，陆沉羽和夏瑶都和她说过这四个字。
    三人语气中都有着意料之中的感觉，为什么呢？
    这个果然的因是从哪里来的呢？
    顾若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一步步顺着时间线推理答案。
    三人都是在她通过考核之后才遇到的。
    而五派掌门也是因为她的考核成绩才盯上她的。
    她在考核中只做了一件出名的事情——杀死了怪物，完成了引灵人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顺着这个角度继续思考，身为引灵人的陆沉羽和夏瑶的“果然是你”，应该是看重她与众不同的引灵能力，希望通过她完成她们所谓的“藏经阁任务”。
    而黑影肯定属于某个和引灵派作对的组织，顾若的能够杀死怪物对他们来说有着致命的威胁，所以他们才要对她BBZL斩草除根。
    一切似乎都通顺起来了，可黑影的那句“果然是你”却无法解释。
    这句话有着肯定猜测的意味，但按照顾若的这个逻辑，黑影的组织知道第一是顾若，他们不需要做任何猜测，直接守株待兔杀了她即可，没有什么需要肯定的。
    就在顾若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屋外有声音透过窗户飘入她的耳朵。
    “诶你知道吗，我听说今日原定上令咒基础的赵师傅请休了，你猜猜他们换了谁来代课？”
    “谁？”另一人问道。
    屋里的顾若也竖起了耳朵。
    第8章
    “你们可知道我们内门弟子是不能随意面见掌门的？”
    旁边的人着急应和：“知道知道，所以代课老师是谁？”
    “笨死了，我话都说到这里了，还问？”
    “代课老师是掌门陆师傅？！”
    她这话不亚于在鱼塘里丢入一个炸.弹，炸出周围一片惊呼。
    只有亲传弟子才能够接受掌门授业，她们这次赚大发了。
    有人跑了起来：“授业阁离这有好远的路呢，我先走了。”
    “我也先去占个好位置。”
    “你们跑什么，等等我！”
    她们争先恐后地跑起来，没注意到身后的房门正在缓缓打开。
    顾若站在门口，往后背拍了一个令咒，也加入了“晨跑”大军。但她的速度可比其他人快太多了，刚刚说话的弟子被她转眼甩在身后，疾风在耳边呼啸，顾若奋力向前狂奔。
    她要赶在其他人之前到达授业阁，才能趁这个机会把昨天黑衣人的事情告诉陆沉羽。
    黑影多半是来自和引灵派以及谍组织都敌对的组织，那就是陆沉羽的敌人。而陆沉羽目前对自己态度还算友好，她需要抓住她这个靠山。
    能见陆沉羽一次的机会难得，她不容许自己错过。
    背后的【fastest】令咒闪着光，推着她一路跑向授业阁。
    被顾若远远甩在身后的余莹莹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刚刚跑过去的那个人是…顾若？
    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怎么跑得比自己快这么多？自己可是用了加速令咒的啊。
    加速令咒是余莹莹掌握得最熟练的令咒，她画了上万遍，熟练到闭着眼都不会画错，就连昨日陆掌门都对她的加速令咒赞叹有加，说她掌握得极好。
    可顾若那每次在她们练习画令咒时都不认真，一心只想着如何骚扰许师兄的人，竟然靠令咒跑在了她的前面？
    她绝不可能输给这种整日不务正业的女人！
    余莹莹铆足了劲向前狂奔，却根本追不上顾若的速度，只能在后方望尘莫及。
    授业阁富丽堂皇，空无一人。
    “陆师傅？”顾若在门口试探性的叫道。
    “顾若，你又有什么事？”陆沉羽从角落里冒出来，维持着漫不经心地态度，“不要又是来问我治疗令咒怎么画吧。”
    “不是，弟子想问问，令咒中可有和影子有关的？”她言语隐晦暗示。
    “影子？”陆沉羽的声音提高，“BBZL你又是在做什么晴天大梦，有时间去找你师姐好好补补功课吧。”
    顾若拱手：“是，弟子明白了。”
    陆沉羽是让她去找夏瑶。
    “还在这门口站着干嘛？赶紧找个位置坐下，后面人要进来了。”她话音刚落，余莹莹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授业阁门口。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顾若：“你的令咒有问题！怎么能跑得这么快？！”
    顾若琢磨了下：“可能是我天资聪颖吧。”
    大概是都听闻了陆沉羽今日来授课的消息，还不到时辰人就都来齐了，陆沉羽满意地看着下面的八个脑袋，开始了今日的令咒基础课。
    她一反以往那嬉笑玩闹的态度：“我知道在座的各位必定都是运用令咒的佼佼者，才能够进入我们修真学院。但有一件事你们要知道，”她随手在空中画了几圈，一个发光令咒骤然浮现在半空，速度之快令人咂舌，“你们距离真正的引灵人还有很长的距离。”
    在展示过极快的画令咒速度后，她继续说道：“你们之前以散修身份在大学堂里也学了各式各样的令咒，那么我先提一个问题，你们觉得令咒最困难的地方在什么。”
    有人站了起来：“复杂，每一个令咒都像一幅画一样，太难记了，还记容易混淆画错，需要长久的练习才能够彻底掌握。”
    陆沉羽点头：“不错，所以我今天就要教你们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除了顾若，其他人都情不自禁坐直了身体，眼里迸发出热烈的光芒。
    “经过引灵人前辈们长久的研究，我们终于发现，可以把令咒本身分为两部分进行记忆。第一部 分是它四周的阵法，一共有52种。第二部分，是令咒的核心指令，由一些具有规律的线条组成，是令咒生效的关键，需要额外记忆。”
    陆沉羽在空中画了起来：“比如这个最简单的治疗令咒，我先把它外围的阵法划给你们看。”
    她手指翻飞，复杂的阵法瞬间成型，阵法上半部分是一圈繁复的花边，内部写了无数个大写的字母H，像是一圈圈的栅栏；阵法的下半部分由四个花里胡哨的花体字母组成，顾若当时也花了很久才认出了它的拼写：Verb.
    Verb是动词的意思。
    52个阵法听起来多，对于顾若来说却极易掌握，因为她能够看出其中的规律，上半部分是由核心令咒的首字母重复书写组成，像加速令咒【fast】它的上半部分阵法就是一圈圈大写的F。
    看来她死活想不起来的治疗令咒应该是字母H开头了。
    而下半部分大概是用的某种英文花体字，极难辨认，顾若也是学了很久后才突然发现它们的拼写规律在哪。
    下半部分可以理解为是对核心令咒的词性定义。【fast】作为一种引灵人希望产生的加速状态，需要在下半部分写下希望生效的词性：adjective。
    只看BBZL前三个字母顾若也知道这个单词的意思：adj.——形容词
    有这个设定大概也是因为英语里有很多改变词性就会改变意义的单词。
    26个英文字母搭配两种可能的词性，就产生了52种不同的阵法。
    但可惜修真大陆的人没有英语方面的知识，是以他们也只能摸出最表层的规律，不能像顾若一样迅速记忆和运用。
    台上的陆沉羽讲完了令咒基本的构造，引得七位弟子不断点头记笔记，只有顾若撑着头，盯着陆沉羽一动不动。
    陆沉羽瞟了她一眼：“顾若，你有什么问题吗？”
    “有，”顾若站起身，“弟子想问问陆师傅是如何以如此快的速度画好令咒的？”
    以及昨晚的恢复令咒是怎么能持续那么长时间的。
    陆沉羽点点头：“这也是我今日要讲的第二点：提升和进步。知道令咒的构造不过是引灵人的入门，你们在散修阶段必定是以知道的令咒多少定实力高低吧。”
    “是。”顾若说，所以她才如此急迫地想要在令咒本身提高，昨夜袭击的险境还历历在目，她不可能时时手上都备好了阵法。
    就算备好了，将阵法上下部分的内容画完整和填写核心指令都需要时间，倘若下次杀她的人直接一击毙命，不给她挣扎的时间，她根本没有自保能力。
    “能够记住的令咒数量在引灵派只是你考核的一部分，想要成为一个能让各大高手心甘情愿保护你的引灵人，你的令咒不仅要画得快，威力大，还要持续时间久。”陆沉羽道，“这三点都需要日复一日的练习才能够进步。就拿你方才问的画令咒速度来说，想要画令咒的速度和我一样快，首先需要你们做到的第一点，就是熟能生巧。”
    “你们要像熟悉自己的名字一样熟悉令咒的阵法和核心指令，不能在下笔时犹豫。”陆沉羽随手又画出一个阵法，顾若估算着用的时间不超过五秒。
    她刨根究底：“师傅的速度似乎和比用手画出来的速度还是快上不少。”
    陆沉羽点头：“在熟练之后，你们要做的第二点就是运用灵力。你们可以拿自己最熟悉的令咒尝试一下，在空气中想象它完整的阵法样子，注意不能把核心令咒想象进去。”
    顾若依言在眼前勾画起加速令咒的样子，上半部分的花纹还有一圈圈的F，下半部分要写上adjective这几个字母……
    “接着，开始像你们以往一样在空气中尝试着画令咒。”陆沉羽指挥道。
    顾若抬手，指尖刚点到空气上，空气仿佛有一股吸力，主动吸走了她的灵力。与此同时，不需要她动手，灵力如同水管中的水，自由又飞快的在空气中穿梭，一眨眼在眼前勾勒出加速令咒阵法的样子。
    不愧是她。陆沉羽压了压翘起的嘴角，用平平无常的语气夸了一句：“你天赋不错。”
    顾若惊疑不定地看BBZL着眼前成型的阵法，原来如此，只要对令咒够熟悉，在空气中完整的把每一条花纹想象出来，空气会自动形成弯弯曲曲的沟壑，让灵力会顺着沟壑自动填满，速度要比以前快上十倍不止。
    将灵力收回，顾若又尝试起了别的阵法。
    她身后的余莹莹咬紧了后槽牙，这个女人……什么都要抢在她的前面。
    她刚刚能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成功了，却偏偏被这个女人抢先一步，夺走了师傅的称赞，害得她心神大乱又要重新来过。
    又有人成功画出阵法，陆沉羽讲起了下一个步骤：“画好阵法后，核心指令一定要你们自己手动填写，不能够靠灵力填充。”
    陆沉羽在之前画的阵法上填上了龙飞凤舞的heal四个字母。
    治疗令咒【heal】即刻生效。
    人多眼杂，顾若没有在阵法上尝试从没教过的【fastest】令咒，而是填写了【fast】令咒。
    当她写完最后一笔时，令咒在空气中发出了隐约的光芒。
    加速令咒成功生效了。
    整体的步骤下来仅需四十秒不到，如果自己多加练习，应该能缩短到二十秒左右。
    顾若欣喜的情绪沉淀了下来，这个速度虽然比以前快了很多，但她还是不满意。
    和黑影转瞬即出的招式相比，二十秒和以前的两分钟没有太大区别。
    她想起刚刚陆沉羽的速度，她画出一个完整阵法也要五秒，再加上手动填写核心令咒的时间，一共也需要十秒左右。
    太慢了。
    她举手：“陆师傅。”
    “你说。”
    “请问还有没有办法缩短画令咒的时间？”
    “目前没有其他手段了，不过……”陆沉羽话音一转，“据说师祖司雅当年在学院的某些地方藏下了她的手稿，你们平日里也可以尝试去寻寻宝，那上面也许会有记载也说不定。”
    某些地方？顾若思索着她的话，难道陆沉羽是在暗示藏经阁？
    顾若轻微地歪了歪脑袋，探究地看向陆沉羽，捕捉到了她微不可见地点头。
    她果然是在暗示藏经阁，顾若了然，那这任务她确实非完成不可了。
    课后，顾若先去找了夏瑶。
    “你说黑影？”她震惊地左右看了看，把顾若拉进房间里，“你碰见了？”
    顾若点头。
    “在哪？”夏瑶问。
    “我昨夜拜访完掌门，那黑影就在我宿舍里等着，我用了令咒才逃过一劫。”顾若含糊不清地解释。
    “他们居然在学院里吗？”夏瑶从抽屉里拿出一盒东西：“带我去你宿舍。”
    “你遇见的黑影是专门猎杀我们谍的一帮子人，他们以暗影为武器，所以只能在夜间使用，一群见不得光的东西，”夏瑶边走边解释，眼底有一丝不屑，“他们这么快找上你，看来是学院里出了叛徒。”
    黑影竟然只是和谍是敌对关系！得知这个重要的信息，顾若脑中的逻辑线逐渐清晰起来：三人的“果然是你”应该都是BBZL把顾若当成了那个所谓的“救世主”角色，在谍这里自己身为救世主，身份地位自然要高；在黑影那里，身为与谍敌对的组织，他们就必须把自己这个救世主扼杀在摇篮里。
    一切都解释通了。
    “你放心，”见顾若久久不语，夏瑶摇了摇手里的东西，“有这个他们就再也不敢进你房间了。”
    她手里的是蝶特质的药水，可以画出能够在墙面上永久保存的阵法。
    夏瑶带着顾若将她宿舍里面每一寸角落都画上了阵法，连床底都没有放过。
    “阵法虽然可以这样画在墙上，但核心指令还是要你每次自己填，药水能够一定程度上延长令咒的持续时长，”夏瑶叉着腰，“你先画个安全令咒我看看。”
    顾若在墙上找到对应的阵法，在中间填上了【safe】
    安全令咒【safe】即刻生效，房间闪过一层金光，仿佛被过滤了一遍。
    “还行，对阵法的掌握很扎实，能够迅速找到正确的阵法。”夏瑶看了看，“画的核心指令也没什么问题，接下来就要看看你这令咒的持续时长怎么样了。”
    她撸起袖子：“这段时间你也别闲着，我再教你一个令咒。”
    顾若问：“引灵派不是不允许私自交流令咒吗？”
    “是有这个规则，”夏瑶说，“但我也不会教你呀，我只是会写在你的房间里而已，学不学得会全在你。”
    她挥手将顾若床底的阵法激活送到眼前，动手在上面写了起来。
    顾若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记着：I，N，S，U，L，A，T，E
    这是今早她死活拼不对的那个令咒！原来她是漏了一个t。
    夏瑶画完解释道：“这是隔绝令咒，能够隔绝一切事物。”
    “知道了。”顾若将令咒刻在了脑子里。
    “这就完了？你不描着画一遍？”夏瑶眉毛挑得高高的。
    令咒复杂繁琐，她难道真是天降奇才，看一遍就能记住？
    顾若摇头：“我记住了。”
    她按照今天陆沉羽教的，在空气中利落画出一个阵法，接着在中间填上了刚刚新背的单词“insulate”。
    隔绝令咒【insulate】即刻生效，窗外的风忽然绕过了顾若的宿舍，除了光，没有任何东西都无法进入到这个区域。
    夏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个人未免太恐怖了些，居然只看一眼就能完整无误地还原令咒。
    顾若收回灵力，隔绝效果瞬间消失，门外响起了叶如舟拔高的声音。
    “顾若，你听到了吗，五派掌门找你。”
    第9章
    “啊，差点忘了！”夏瑶将顾若推到门口，“我帮你申请了面见五大掌门的机会，你别这样看着我，他们那群人只有月初这段时间可以面见，我要是不帮你申你就见不到了。”
    顾若不解：“我见他们干什么？”
    “你说呢？”夏瑶横眉倒竖，“当然是让那群老不死的额外批准你形成三人组队啊，你忘了我BBZL那天跟你说的了？你一个人去开荒秘境必死无疑！”
    顾若无语地看了她一眼：“以他们上次对我的态度，我觉得不是很可行。”
    “管他呢，总得试试。”夏瑶打开门，将她送到叶如舟手里，“辛苦叶师妹啦。”
    叶如舟惶恐地摆手：“师姐客气了，”她怯生生看了一眼顾若，“那我们走吧？”
    “走吧走吧。”夏瑶二话不说关上门，“持续时间我帮你看着。”
    顾若：不愧是同一个组织的人物……这关门再说话的习惯都一样。
    “顾…呃，我刚刚听夏师姐说，你找五派掌门是为了开荒时组三人队？”叶如舟问。
    “是这个打算。”
    “那、那你愿意和我们组队吗？”她眼睛亮了起来，像是个热情的推销员，“我们考核成绩是第二名，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你们？”顾若眼神古怪，“你和许遮劭？”
    “是、是呀，”叶如舟被她眼神吓到，说话磕磕绊绊，“许师兄你也认识，他真得很厉害，他、他应该也很想和你组队的。”
    “想和我组队？”顾若蓦地笑了，眼里满是戏谑：“他亲口和你说的？”
    她低头，嗫嚅道：“是我猜的。”
    顾若扫了她一眼，猜到了她的心思：“你放心，我不会再找他了，你安心做他的引灵人就好。”
    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送到这就好了，我去见掌门了。”
    她直奔大殿而去，没听到身后叶如舟小声的话语：“他是真的想和你组队……”不经意间叫的都是你的名字。
    大殿还是如顾若上次来时一样，五大掌门坐在高高的殿上，睥睨着殿下跪拜的弟子。
    “你想让破格成立一个三人开荒小组？”一个女声从上传来，她说话不紧不慢，有一种独特的韵律。
    “这不行，”满头乱发的梁器当场否决，他是那日咋咋呼呼的器修掌门，“规定就是规定，倘若允许你三人一组，那其他人也想三人一组怎么办，不可。”
    “司英，你怎么看。”顾慈转向坐在最右侧的女子问道。
    司英？她跟司雅有什么关系吗？
    司英表态：“我无所谓，看其他掌门的意思了。”
    “那好，”顾慈捋着胡子，“那我们就投票表决吧。”
    “器修派否决。”梁器第一个开口。
    “丹修派通过。”说话的是最开始问顾若问题的女掌门。
    顾慈沉思半晌：“剑修派否决。”
    “符修派弃权。”
    “只剩你了，司英，你否决还是通过？”梁器急哄哄地问。
    “我……”司英歉意地看了一眼跪在下方的顾若，“我否决。”
    “三票否决，一票赞同，一票弃权。”顾慈盘点道，“三人组队之议并未通过，你还是另寻他法吧。”
    “是。”顾若从大殿出来，心中并不为这个结果感到惋惜，她来的时候就猜到了，五派掌门在她通过考核的时候就对她颇有意见，不通过也是意料之中。
    不过这次申请反倒是帮BBZL助她发现了些五大掌门之间的暗流涌动，他们内部也不是全无矛盾。
    既然一个人开荒秘境已成定局，那先下的首要任务就是要提高自己的令咒能力，才能在乱象丛生的秘境中存活下来。
    顾若顺着路标，来到了文辉阁门前。
    这是修真学院的图书馆，据说里面汇聚了修真界目前现存的所有书籍抄本，无一遗漏。
    她想要在这里找找司雅的游记，看能不能找到把令咒时间再缩短的办法。
    文辉阁内一排排书架鳞次栉比密密麻麻，顾若看得有些头晕眼花。
    “顾若？”
    旁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顾若转头去看，竟是昨日守在引灵阁门口的陆溪。
    “你找什么书？”相比执勤时的冷肃，平日里的他要放松随意很多，他声音不再那么冰冷，“你初来乍到，恐怕要找上许久。”
    “我想找找有关司雅师祖的书，任何书都可以。”
    “你跟我来。”他带着她在迷宫一样的空间内穿梭，“文辉阁虽然书籍众多，但也做过简单的分门别类。按照六派分别放在六个区域，你要找有关司雅师祖的书籍，就要到最角落属于引灵派的这片找。”
    “多谢陆师兄。”
    “不用客气。”陆溪顿了顿，问道，“……倘若方便的话，能同我讲讲你考核时遇到的怪物吗？”
    顾若想起这个就生理性反胃，她硬着头皮回道：“是一只巨大无比的蟑螂，反应灵敏，速度极快，前面的两条腿还能够刨地，总之是个难缠的怪物。”
    听见她这么描述，陆溪嘴角罕见地向上微翘，话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你很讨厌它？”
    回忆起蟑螂的样子，顾若打了个颤：“岂止是讨厌，它简直是我的噩梦，这比那些长相奇异的怪物还要让人印象深刻，每次想起来它腿上那些逼真又恶心的倒刺，我就浑身都不自在。”
    “多谢你的称赞，”陆溪将顾若领到了地方，微微一笑，“到了，所有有关于引灵派的书籍就都在这里了。”
    顾若看着他嘴角的微笑忍不住后退了半步：“那蟑螂，不会是师兄你的作品吧……”
    “是也不是，”陆溪说，“准确来说那是农修派陆河的作品，不过我的确为他提供了一些灵感。”
    陆河陆溪，这两名字一听就是兄弟。
    顾若看着陆溪离开的背影，他身着青衫，气质如同溪水一般清冽干净，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这么丰神俊逸的人怎么可能设计出这么变态的东西的？
    顾若在属于引灵派的区域待了许久，将这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有关司雅只言片语的记载。许多书籍上都落着一层厚厚的浮灰，可见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
    不应该啊，顾若摸着下巴，司雅作为引灵派的开山鼻祖，怎么可能一点有关于她的书籍都没有呢？
    她不信邪，又蹲下身，在最下面一层翻找着。
    这一次她更仔细，将摞在一起的BBZL书一本本拿起来翻阅查看里面的内容，只有在确定这书和司雅一点关系都没有后，才会放在一边。
    她弯下腰，整个人趴在地上，身子拉长，努力抽取出放在最里面的那一本小书。
    那书被压在了书架下面，之前她都没有看见。
    为了这本书，她半张脸都压在地上，视角被拉得极低，甚至看到了不远处一个人的黄色衣带。
    顾若忽地将手臂收回来，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条垂落在那人脚边的衣带。
    这颜色，和那日推她的那个黄衣摆一模一样！
    顾若立刻站起身来，透过高低不平的书册用目光寻觅着那人。
    他似乎找到了心仪的书，已经踱步离开。
    顾若立马冲到走廊上，向着他的背影追过去。
    眼睛目不转睛看着那黄色衣带，冷不防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对不住对不住。”她无暇顾及对方，只嘴里道着歉，脚步不停地向前追赶。
    “顾若，”她刚跑两步，手猛地被人一把拉住，将她拽回原位，顾若对上始作俑者乌黑深邃的眸子，听见他轻声问，“一见我就跑，你又在闹什么？”
    ……又是许遮劭。
    顾若厌烦地将手甩开：“别碰我。”
    喜欢的时候见不到，不喜欢的时候天天见，果真是孽缘。
    她眼睛再向前看去，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黄衣带的人了。
    “顾若！”许遮劭拉着她的手，加重了语气，末了又将语调放柔了几分，带着服软的意味，“别闹了。”
    “谁和你闹了，”顾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都没理过你。”
    顾若看着他紧锁的眉头，这才意识到自考核名额一事后，自己似乎从未和许遮劭把话说开过，难怪他觉得自己在闹脾气。
    “许遮劭，你不用再担心了，”她耐下心来，平心静气地说：“我不会再烦你了。”
    “你什么意思？”许遮劭克制住升腾的情绪。
    “字面上的意思，”顾若甩开他又要抓过来的手，向文辉阁门口走去，“咱们俩以后除了同一学院的关系，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
    最好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了，她在心里暗暗补充。
    人的心态很奇怪，喜欢时不顾一切什么都不在乎，不喜欢时只多看一眼都觉得厌烦。
    尤其是顾若每一看到许遮劭，就会想起曾经自己做过的各种蠢事，无论多好的情绪都会一瞬间骤降，只留下浓浓的尴尬在心间久久不散，仿佛死去的青春又活了过来嘲讽她。
    她头也不回走向门口，没有看留在原地的许遮劭一眼，她再也不在乎了。
    回到宿舍，夏瑶已经走了，只在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
    第10章
    “你令咒的持续时间太！短！了！一个简单的安全令咒居然只能撑住一炷香的时间，随便找一个你同级的弟子都绝对比你这成绩好。
    你是不是平时记令咒太容易，所以都从不练习的呀？！
    令咒的持续时间只和一件事有关，那就是你画的令咒的标准程BBZL度，你自己每日拓着阵法图练习吧，要画得足够精确，保证每条线的匀称程度，还要确保花纹之间的空隙保持一致。这是基本功，只能靠手画练习，想进步就不要偷懒！”
    她的字龙飞凤舞，成分体现了她提笔时激动的情绪。
    顾若不好意思地挠头，夏瑶明确地点出了她的问题，她之前沉迷恋爱，每日只会追在许遮劭屁股后面吵吵闹闹，仗着自己学过英语这点金手指就心安理得地躺平，实为各大穿越人士之耻。
    好在自己清醒得不算晚，一切都还来得及。
    *
    日子一天天过去，顾若过上了两点一线规律的生活，早上出门前先给房间上一圈保护令咒，再去授业阁学习新的令咒，下课后就去文辉阁泡图书馆。一整个下午她都会待在宿舍里苦练令咒，先手画上几百遍，再用灵气灌注的方法在空气里练习阵法，加快令咒的整体速度。
    她一直练到灵气被消耗一空才会短暂休息，然后再周而复始开始下一轮练习。
    这是引灵人唯一能够修炼灵力的方法。
    随着她每日孜孜不怠的练习，她也终于把画令咒的速度缩短到了二十五秒左右，相较一个月前刚入门派时，已经进步了许多。
    转眼之间一月时间飞逝而过，这一个月学院里意外的平静，没有任何事情发生，顾若在平日里也一直留心着，希望能再次遇到那天那位黄衣带，可也一无所获。
    顾若信心满满地站在后院秘境前，做好了开荒的准备。她在心中默练复习着令咒，这些天来她练得最多的就是召唤令咒，基本可以做到和标准分毫不差，能够让令咒的持续时间达到最长。
    “秘境与考核不同，考核秘境有特殊设置，面临险境时可保你们不死而只是被弹出。但秘境中的怪物可不会手下留情，你们还需注意自身安全。由于此次秘境特殊，以防万一，这次会将你们第一学年的十五位弟子全部投放到同一区域，方便你们之间互相照顾，”顾慈站在秘境前宣讲着，他手从黑色的旋涡上抚过，旋涡逐渐扩大，变成一人高的黑洞，和考核那天的景象一模一样，“秘境已开，生死有命，各位珍重。”
    顾若脑海里勾画着保护令咒，踏入了秘境。
    与考核秘境的鸟语花香人间仙境不同，后山的秘境进去一片荒芜，天空是深沉的暗红色，脚下的土地也是猩红一片，一道孤风吹过，顾若鼻间嗅到了一丝血腥气。
    没有任何人在自己身边，看来哪怕被投放在同一区域，也会出现在地图不同的角落，只有绑定在一起的搭档才能够一直相伴相随。
    顾若在头顶拍了一个保护令咒，才迈开了在这陌生土地的第一步。
    想要出去就需要摸到这片区域的边界，将边界上的结界门破坏掉才能够出去。
    可出去前她必须先找到一件宝物，这样才能够抵消自己的学费。
    顾BBZL若闭上眼，用心感受空气中灵气的流动轨迹。
    天材地宝自会吸引灵力汇集，她只要顺着灵力的流动方向走即可。
    凌厉的风吹过她的脸颊，将她的头发吹起，也无法干扰她，在她这一个月的刻苦练习下，她早已能够熟练地分辨灵力，不被外界打扰。
    虽然闭着眼，但顾若眼前忽然出现丝丝缕缕的气流，在空气中颤颤巍巍地飘荡着，向着东边的方向移动着。
    顾若睁开眼，坚定地走向了那个方向。
    另一边，刚被投放到一起的弟子们乱哄哄闹作一团。一些弟子们被这样血腥的环境吓得大呼小叫，一些人正撺掇着其他队伍一起组队开荒，而另一些人已经踏上了寻宝的旅途，不耐烦地催促着自己的引灵人快点释放令咒。
    许遮劭眼睛扫视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顾若的身影。
    他眉毛聚在一起，此次秘境开荒一共十五个弟子，现在十四个弟子都在同一个地方，只缺了顾若一人不在，未免太巧合了些。
    叶如舟也发现了，她拽着许遮劭的袖子：“许师兄，顾若呢？”
    许遮劭不动声色地收回袖口：“多半是传到了别的地方，劳烦你感受一下灵力方向，她应该会往那个方向走。”
    叶如舟盯着脚尖：“好。”
    他态度温和礼数周全，叫人挑不出毛病，做得是一派端方君子的气度，可她心底却隐隐希望他不要和她这么客气。
    “咦？”她闭上眼感受灵气的流动，却感觉到一丝不对。
    “怎么了？”许遮劭问。
    “我、我感觉不到。”叶如舟有点慌乱地回他，指引方向是引灵人最重要的作用之一，她不敢大意，赶紧闭上眼再仔细感受了一下，黑漆漆的环境静谧又空旷，是一点点灵力的痕迹都没有。
    她急得快要哭出来：“许师兄，我对灵气的感知一向灵敏，这里是真的没有一丝灵气流动。”
    “你别慌，”许遮劭安抚她，他看向四周，有弟子正对着引灵人搭档打骂，他将这情况收入眼底，不喜地皱眉，“不是你的问题，其他人似乎也是这样，我们先走到别的地方试试。”
    第11章
    顾若顺着灵气的方向来到了一座被朱红色砖瓦围住的府邸，在这样一个寸草不生的地方，这座府邸却透着一股生机盎然，甚至还能看到几枝桃花从高耸的墙内探出头来，一副朝气蓬勃的景象。
    “请问有人在吗？”顾若试探着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有人跑过来的动静，嘴里喊着话，听起来娇俏又活泼：“来啦来啦，姑娘你总算回来啦！”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连忙躲在远方的一块巨石后面，安静观察着门口的动静，可躲了半天，也没见刚刚那喊话的丫头把门打开。
    她蹑手蹑脚地再走到门边，把耳朵附在门上。
    里面安安静静，一点声响都没有。
    顾若谨慎地又敲敲门。
    门内又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来啦来啦，姑娘你BBZL总算回来啦！”
    顾若急忙躲到一旁，可和之前一样，脚步声到了门口就停了下来，不见有人开门，也没有人隔着门问话。
    奇了怪了。
    顾若像是在玩恶作剧的小孩子，她跨步出去，在门口迅速敲了两声，然后闪身回到原位，在暗处等待着不知情的人过来开门，再笑嘻嘻嘲讽他们的愚笨。
    但是这一次还是没有人开门，一个轻快的脚步声在门边响起，门内的丫头离门极近，语气依然娇俏活泼，但话传到顾若耳朵里，却蓦然带着一股诡异的凉意：
    “来啦来啦，姑娘你总算回来啦！”
    声音近的仿佛就在门边，在顾若的耳边。
    卧槽！
    顾若惊得浑身一抖，猛然她向后疾退。
    同样一个场景重复三次，就算是傻子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这个府邸肯定有问题。
    可四周再没有别的灵气流向，明显所有的灵气都被至宝汇聚在这里，维持着整个府邸的生机盎然。
    顾若绕着朱红的围墙绕了一圈，也再没找到其他入口，别说侧门了，连个狗洞都找不到。
    她发愁地咬住手指，没想到现在只是初入秘境，她连门还没进去，就已经被逼到使出杀手锏的地步了？
    秘境中波诡云谲，召唤boss是她唯一的保命招式，她本想在最迫不得已的时候再使出，可如今这府邸四处透着怪异的情形，她根本不可能独自进去。
    心念意动，空气中一个召唤令咒缓缓成型。
    她深吸口气，补上了核心令咒。
    召唤令咒【summon boss】即刻生效。
    这次boss出现的速度要比以前快上许多，白烟刚一出现，boss的身形便也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而且与以往不同，这一次的boss似乎不再是透明的了，顾若能看到他身上穿的黑色劲装，上面用同色的线绣着暗纹，样式低调又矜贵。腰间的蟒蛇腰扣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下方挂了一枚圆形的玉佩，看起来文质彬彬。
    顾若目光忍不住悄悄转到boss的脸上，想看看他的五官是否像他的衣着一般仙风道骨。
    他的头发高高束起，只留额间两缕碎发，倒驱散了些衣着里的书生气，让气质里多出些随性不羁。Boss的眼睛狭长，瞳孔漆黑如墨，轻飘飘地撇过来，竟然里面连一丝亮光都看不到，攻击性极强，像个十足的反派。
    被他这么一扫，顾若身体瞬间绷紧，她立马拿出了面见老师的态度，恭敬鞠躬：“bo…前、前辈好，弟子在秘境中遇到困难，才贸然叨扰前辈，希望前辈能协助我度过此次难关。”
    说完，她又觉得诚意不够，忙不迭找补：“弟子虽能力微薄，但前辈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弟子一定不枉费您的信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Boss久久没有回话，只是眼神审视着她，顾若也不再开口，低着头乖巧地任由他端详。
    领导嘛，都是这BBZL样的，帮忙前总是要摆摆架子做做样子，她能理解。
    裴行之静静看着眼前的女子，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仔细观察她的样貌，她头发随意地盘在脑后，脑袋上有几撮毛不安分地立了起来，就像主人的秉性一样，她看似乖觉地低着头，眼睛却滴溜溜地转来转去，一看就不是一个安分的性格。
    这一个月以来裴行之再没被莫名抽走灵体，他本以为她已经死在了影人手里，没想到她不仅福大命大地活了下来，还似乎提升了实力。
    裴行之垂眸看向自己的衣袖，黑色袖口上的绣纹清清楚楚，再不是透明的糊作一团，她这次应当是把他的本体都唤了过来。
    他抬手捏决，招数直冲她而去，体内灵力涌动，指尖却依然毫无反应。
    还是不行，哪怕本体被召过来也不能动手杀了她。
    裴行之淡淡地收了手，冷漠地回了一句：“好。”
    她方才一番话虽态度诚恳，可言语之间有所保留，既不说姓名，也不透露来历，不老实得很。
    以往两次她都是情急召唤，现在端着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任他拖延时间也不着急，想来她是找到让这法术的持续时间大大增长的办法，不再担心了。
    他在这个状态拿她无可奈何，不如借此打探出她的信息身份，在现实中对她斩草除根，叫她再无法这样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顾若惊喜地抬起头，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意：“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呵，裴行之无声冷笑，倒是反而打探起他的身份来了，他随意取了个名字：“谢彻。”
    “弟子见过谢前辈，那我先和前辈讲讲现在的情况？”顾若试探问道。
    裴行之不置可否，问道，“你的名字呢。”
    “诶，弟子，”顾若停了一瞬，“弟子本名韩梅梅。”
    裴行之没听清：“嗯？”
    “弟子姓韩名梅梅，全名韩梅梅。”
    英文名Han Meimei。
    她在心里暗自补充。
    “韩梅梅，”裴行之面无表情念了一遍，“你且说说找我何事吧。”
    顾若应声，将方才门口诡异的情形绘声绘色地描述给了Boss听，Boss的眉头本还微微蹙着，在听到顾若连门都不敢推开后，他一直冷淡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你连门都不敢开？”
    顾若小声：“是。”
    秘境可是会死人的，她不想被开门杀。
    裴行之被气笑了。
    这个女人，她本事大到能强行把他召到此处听命与她，却胆小到连门都不敢探。
    此事要是传出去，平日里那些人还不知要怎么冷嘲热讽他。
    “你，”他声音冷肃，“现在就去开门。”
    “那前辈…？”她犹疑地问。
    “我自会护着你。”裴行之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眼不见心不烦，“你尽管去。”
    顾若走到门口，用手指轻轻推了推门，深棕色的大门厚重又陈旧，岂是她一根指头的力道能推开的，依旧伫立在原地，纹丝不BBZL动。
    “韩梅梅。”裴行之沉声，“你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背后有人盯着，顾若再不敢应付，闭上一只眼，运气到手臂，狠下心向里面使劲一推。
    作者有话说：
    裴行之：身为我的主人，你怎么能这么辣鸡？！
    第12章
    门后传来极大的阻力，像是有人使劲抵住了门，不让她推开。
    顾若肩膀顶在门上，脚死死蹬着地面，使出了吃奶的劲向里推着，大门依然一动不动。
    “够了，”裴行之压住内心的火气，“我来。”
    他走到门前双手一挥，一道罡风随手而出，那罡风看起来力道极为凶狠，打在门上却如泥牛入海一般，劲力被朴实的大门全然吸收，没有留下一星一毫的刮痕。
    裴行之有些讶异地挑眉，眼波沉淀，表情严肃了几分，他并起两指放在唇边，使出了顾若初见他时的那招。
    只见一把猩红的巨剑在他指尖缓缓浮现，他眉头微蹙，指尖一晃，指挥着大剑做了一个劈砍的动作。
    一刹那间，尘雾四起，木屑纷飞，这门就被他这么硬生生劈开了。
    裴行之笔直地站在烟尘中，眼神沉稳嘴唇紧抿，他手中架势不松，提防着门内可能发生的奇袭。
    秉持着神仙打架，凡人观赏的态度，顾若早就退开到了三米之外的安全距离，她还给自己脑袋上拍了个保护令咒，静静在一边心安理得地欣赏着大佬的操作。
    可门内幽静异常，仿佛根本不受这么大声响的影响，像个死城一样，连最开始的那个小丫鬟的声音也没有响起。
    不，也不是毫无动静。
    忽然有一股吸力袭来，吸得顾若在原地趔趄了一下，身后不断有木屑凭空重新飞回到大门上，那门像是被按下了时间回溯的按钮，如同影片倒放，木板被一块块召回，逐渐拼接完整，门框、门扇、门墩、门钉一点点重新回到原位，眨眼间又变回了原来古朴的模样，快得顾若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门内的景色。
    “这个地方…”裴行之抬眼望着转眼就恢复原样的大门，“有点意思。”
    他不再尝试武力破门，而是敲了敲门，等待着门内响起韩梅梅口中那个丫鬟不断重复的喊话。
    没有人应答。
    莫非是性别不对？想起那丫鬟原话里的姑娘，裴行之侧眼去找：“韩梅梅。”
    身旁空无一人，他环视一圈，才发现她竟然站在离他八丈远的地方，呆愣地看着大门发呆。
    “韩、梅、梅。”他又叫了一遍。
    才反应过来大佬在叫她的顾若立刻将心里的怀疑甩到一边，十分有眼色地凑到boss身边，狗腿地笑着：“谢前辈有何吩咐。”
    裴行之指着门，言简意赅：“敲。”
    “好嘞，”顾若立刻照做，她一改方才唯唯诺诺的表现，将门拍得震天响，天塌了有大佬顶着，她根本无所畏惧，甚至还有心情给自己加了句台词，“喂，快开门，你家小姐回来啦。”
    裴行BBZL之：……
    果然是个不老实的。
    可里面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似乎是裴行之方才的惊天一劈暴露了他们来者不善的态度，里面的人想把他们拒之门外，不愿再开门。
    大佬没喊停，顾若也只好继续拍着，有大佬在身侧，她的心情放松到了极点，眼下这情景让她无端想起了曾经看过的搞笑视频，她玩心大起，念起了台词：“傅文佩，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开门啊，开门啊。”
    裴行之：……？
    拍了许久门内也没有人回应，顾若揉了揉拍到红肿的双手，小心翼翼瞅着大佬的脸色，问道：“这么久都没人，会不会是你刚刚一剑把人家小姑娘劈死了？”
    话说出口后顾若才惊觉自己态度太过随意，这也怪不得她，实在是大佬长得太俊俏年轻，让她总觉得像同龄人，才容易说话失了分寸。
    裴行之深吸口气，将脑中的杀意压下，这个女人太会挑拨他的情绪了。
    他一言不发，飞到了府邸的上空。
    顾若在下面看得瞠目结舌，在危险的环境中不能随意御剑飞行是每个修士刻在骨子里的守则，天上的修士就如同陆地上的鲨鱼一样，各方面能力和反应速度都会有极大的下降，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别人眼中的活靶子。
    大佬不愧是大佬，说飞就飞，一点都不担心的。
    裴行之站在上空俯视着府邸，下方亭台楼阁，山石水池无一不有，只是没有一丝人烟。
    他抬手丢下一个冰刃，冰刃不受阻挠地自由下坠，在即将坠落到屋顶的那一刻，它似乎碰到了什么禁制，在空中闪烁出耀眼的火花，随即消失不见。
    顾若看着大佬在空中飞了一会，又回到地上，凑上去问：“谢前辈有何发现？”
    裴行之转了转手腕：“府邸被画了禁止令咒。”
    “禁止令咒？”顾若皱眉，她以前似乎学过这个单词，f什么什么的，她懊恼地拍拍脑袋，恨不得回去揪着那个不好好背单词的自己打上千万遍，好让她如今脑子里不会只想得起一个stop。
    顾若又问：“那前辈能破开吗？”
    裴行之眸子轻轻瞥过她，摇了摇头。
    令咒虽和魔族法术师出同门，但他算不上了解。
    事情陷入死局，两人一时在原地有些僵持，顾若不想就这样退缩，她怔怔看着大门发呆，裴行之靠着墙，安静地观察她。
    “我想到了！”顾若忽然拍手，打破了平静，“前辈让我来试试。”
    禁止令咒为她提供了灵感，身为会英语的异界人，她能做的事情远比一个普通引灵人要多得多。
    比如说：创造令咒。
    引灵人由于没有系统的英语体系，导致只能靠硬背记住阵法和核心指令的排布，可她不一样。
    顾若静下心，在眼前用意念勾画着阵法，阵法的上半部分由字母O组成，下半部分则是花体字的verb。
    灵力涌入阵法，顾若抬起手，BBZL填下了核心指令。
    令咒成型，在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辉，看到这一幕的裴行之忽地站直了身体，视线紧锁在顾若身上。
    顾若眼神坚定，一巴掌将令咒拍在了门上。
    她要用令咒强行打开这门。
    作者有话说：
    小断一下，猜猜顾若用的是什么令咒？
    第13章
    开启令咒【open】即刻生效。
    门应声而开，再无阻碍。
    虽然学院从未教过这个令咒，但她依然可以凭借规律描绘出正确的令咒。
    裴行之压下心头的震惊，漆黑的双眸凝视着门前的少女，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许多疑问。
    顾若欣喜地朝裴行之招手：“谢前辈，门开啦。”
    “嗯。”裴行之从容地走过去，状似不经意问，“你是引灵人？”
    “是。”
    裴行之没有再说话，稍稍走到了顾若的前方。
    有人从远处迎了过来，嘴里喊着：“来啦来啦，姑娘你总算回来了。”
    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和台词，顾若就打了个激灵，指着那丫鬟的跑来的身影：“就是她，刚刚在门边说话的就是她，她到现在说的还是一样的话！”
    “我听不见，”裴行之语调平静，“她说什么了？”
    “怎么会？”顾若惊讶问道，“那你…谢前辈能听见我说话？”
    “嗯，”裴行之波澜不惊，“之前就是如此，习惯了。”
    前两次的时候他甚至连环境的声音都听不到，如今只是听不到人声罢了。
    还以为这次她的法术有了长进，让他恢复了听觉，却原来还是听不到他人说话的声音，只能听见这个女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不等顾若问清，那丫头已经身形灵活地绕过裴行之，站在顾若身侧，手牢牢地勾在她胳膊上，惊得顾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顾若故作镇静地把手从她的桎梏中抽出，勉强地冲她笑了笑，好妹妹，你别碰我，我害怕。
    裴行之将这幕收入眼底，眸光几次回转，不知想到了什么，终是不动声色地挡在了顾若身前，隔绝了丫鬟的视线。
    “姑娘，”丫鬟上下扫了这不速之客一眼，眼里有些敌意，阴阳怪气道，“这位俊俏公子又是谁？我家少爷等你等得好苦，你不仅在外面风流快活，竟然还带回来了一个，真是潇洒得很呢。”
    顾若从裴行之身后探出身，满头问号：这是什么渣女剧本？
    “你误会了，”虽然不知道这丫鬟演的是哪一出戏，顾若还是迅速进入了角色，“这是我…在路上捡到的，我是看他一个人孤苦无依可怜至极才带回来的，你家少爷心地善良，倘若他看到了，也会不忍心的……吧。”
    她尾音飘忽，越说声音越低。
    裴行之垂眼看向她不断拉着自己袖口的手，没有出声。这女人肯定是在和这丫鬟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借此向他赔罪。
    只可惜他连她的这句话都听不见。
    从顾若开口的那一刻他的听力就被隔绝起来，除了风声鸟叫，一BBZL点其他声音都听不到，仿佛有什么规则在刻意阻止着他与外界的任何交流。
    甚至连这个女人和别人对话的声音他都听不到。
    “我家少爷自然是品行无双，连路边的阿猫阿狗流浪都见不得的，”丫鬟将头撇到一边，趾高气扬问道，“请问公子如何称呼？”
    裴行之虽听不到丫鬟的声音，却能读懂她的唇语，他并不被激怒，脸色平静：“谢彻。”
    可丫鬟好似根本没听到，她的眼神里倏地生出几丝惋惜，尖锐的语气也平和了下来：“原是个哑巴，怪不得姑娘不忍让你流浪在外，长得这般一表人才雍容闲雅竟是个说不了话的，着实是可惜了。”
    裴行之：……
    很好，看来不仅他听不到别人说话，别人也听不见他说话，这破烂法术彻底隔绝了他所有的交流途径。
    难得看到大佬吃瘪，顾若在旁悄悄偷笑，岔开了话题：“既然事情都解释清楚了，你家少爷呢，怎么还不出来，不是说等我等得好苦吗？”
    “少爷正在准备呢，”丫鬟井井有条地安排，“我先领姑娘去别院休息，还请这位公子在此稍候，我待会就领您去客房。”
    要把她和大佬分开？
    顾若第一时间警铃大作，她站到大佬身前，对丫鬟说：“不行，他、他、他是个哑巴，所以神经比较脆弱，随意和我分开会发疯的。”
    丫鬟油盐不进，重复了一遍：“我先领姑娘去别院休息，还请这位公子在此稍候，我待会就领您去客房。”
    顾若从她这一字不差的话里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又拒绝道：“我说了不行。”
    丫鬟站在原地，表情都没有变化，说了第三遍：“我先领姑娘去别院休息，还请这位公子在此稍候，我待会就领您去客房。”
    很好，又来这套。
    相较第一次的惊恐，顾若这次镇静了许多，她想了想，换了个说辞：“那你等等，我有话要和他单独交待。”
    “是。”这次丫鬟没有再重复，而是应了一声，退到远处，似乎笃定顾若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顾若拉着大佬走到丫鬟看不到的地方，她闭上眼，在空气中画出了一个阵法，在中间填上了核心令咒disappear。
    这是她这一个月冥思苦想将脑子里的有限的单词搜刮了一遍才想到的单词，消失。
    她自己试过这令咒，整体效果差强人意，基本能让人消失在空气里，只是有时会出现消抹得不太干净的情况，留下一些发丝或衣角飘在空中，像ps抠图时漏掉的细节一样突兀。
    “谢前辈，既然他们有意要分开你我，不如我们就将计就计。”她向大佬展示手中的令咒，“这是消失令咒，可让您暂时隐形避人耳目，不过生效后我可能也会看不到您，所以还请您给我一件物品抓着，避免走散。”
    “好。”一直沉默的裴行之终于出声，他将自己腰间的玉佩摘下，一BBZL头递给顾若，一头握在自己的手里。
    消失令咒加上方才开门的令咒，这个女人已经连着用出了两个他从未见过的令咒，为研究对手，裴行之曾下过一番功夫苦心研究令咒，他是知道令咒有多繁琐复杂且多变难记的，而她随意出手便是连他都见所未见的令咒，实力不容小觑。
    他想亲自试试这个令咒的威力。
    随着顾若将令咒拍到大佬身上，空气中出现了一丝波动，瞬间又恢复原样，裴行之看看自己毫无变化的身体，问道：“可是成了？”
    顾若摸摸额头，不确定地说：“应该吧……”
    不清楚是不是召唤令咒的作用，大佬的身形在她眼里清清楚楚，根本没有消失。
    只能在别人面前试试了，她抓着玉佩带大佬走到丫鬟身前，轻快说道：“我和他说完了，你带我去休息吧。”
    丫鬟没在顾若身边看到那哑巴的身影，不疑有他：“是。”
    听闻丫鬟这么说，裴行之就知道这个消失令咒是成功了。
    他侧目看向嘴角带着得逞喜意的顾若沉思，这个女人，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丫鬟带着顾若穿过曲折的游廊和重重庭院，来到了一座古宅前，古宅周围点缀着青翠的竹林，环境清幽致远。
    “姑娘，还请你在此稍事休息，少爷随后就来。”她附身行礼，转身离开。
    顾若推开门，房间内部装饰得极为精巧，阳光透过翠竹映在雕刻精致的木桌上，形成错落不一的光斑，床边的纱幔影影绰绰，随风轻微飘荡着，空气中有淡雅的墨香，舒缓着她一直紧张的神经，让她甚至一时都忘记了自己身处在危机四伏的秘境之中，忍不住坐在椅子上闭上双眼，享受着这一刻的安详。
    裴行之也环视着四周的布置，他静静坐下，举起了一杯茶端详着。
    “别喝，”顾若急忙阻止，“万一有问题呢？”
    裴行之抬眸睨了他一眼：“此茶无毒。”
    “无毒也不能证明什么，”顾若苦口婆心，“谢前辈可听过那些妖精骗书生的典故？故事里的茶水和点心都是早就已经腐烂了的，或是蜘蛛蟑螂变的，就算没毒吃下去也怪恶心的。”
    裴行之：……
    哪怕已经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一丝恶作剧的意味，他还是放下了端着茶杯的手。
    “前辈不要担心，弟子虽然身无所长，为前辈变一杯水还是不在话下的。”顾若又讨好道，她转手一个水令咒拍在茶杯上，茶杯立刻蓄满了水。
    她恭敬将茶杯递向裴行之。
    裴行之看着她狡黠又明亮的眼睛，没有接。
    这个女人虽然姿态谦卑，可眼珠子总是转来转去，像只酝酿着鬼点子的狡猾狐狸。
    正在此时，丫鬟在外面拍了拍门，扬声说：“姑娘，少爷已准备好，即刻就到。”
    这么快？
    顾若将茶杯放在桌上，回头应了一声好。
    等她再转回头，大佬却不见了。
    茶杯里的水空了，但原先大佬所在的位BBZL置上已经空空荡荡，只剩一枚玉佩静静躺在椅子上。
    作者有话说：
    有小天使猜对啦
    ps：其实隐形令咒用invisible才最恰当，但是以顾若的单词量是肯定不知道这个单词的了。
    第14章
    裴行之回到了魔宫。
    耳边没有她聒噪的声音，冰冷沉寂的氛围再次包裹住他，气氛比秘境里还要阴冷孤寂，哪怕不用睁眼，他也知道自己回到了什么地方。
    裴行之看向自己的腰间，原本挂着的玉佩不翼而飞，看来这次被召去的果然是实体。
    门外岚策轻轻敲门：“少主，属下有事禀告。”
    “进来。”他淡淡说。
    尽管只有短短两个字，但岚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语气中那丝潜藏的烦躁，他忽然有些犹豫，觉得自己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果不其然，他只犹豫了一秒的时间，里面就传来裴行之的催促：“岚策。”
    他连忙推门走进：“上次少主吩咐属下查的灵体穿梭一事，属下查到些眉目，特来禀告。”
    岚策悄悄抬眼，少主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腰间。
    他只好继续：“灵体穿梭一事从未发生过在人身上，但却有记载在灵兽身上发生过。”
    裴行之收回目光，向前倾了倾身子，重复道：“灵兽？”
    “是，”岚策低头，“记载来自于一位专门养育灵兽的魔族，据他所说，某日在他喂食的时候，他的灵马忽然像死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目无光失神，像是丢了魂魄，当时他以为是什么邪病，就把灵马杀了。但属下听着觉得这颇像是灵马灵体被召走的情形，所以特来禀告。”
    “知道了，做得不错，”裴行之点头，“此事甚为蹊跷，你需多留意。另外，你再帮我查一查一个女子。”
    他走到桌前，提笔想画下那个女人的相貌，墨汁在毛笔上凝聚，在纸上落下氤氲的墨痕，他却迟迟难以落笔。
    他想不起她的样貌了。
    明明就在眼前，却如同罩着一层薄雾，若隐若现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罢了，你去查查那些出名的引灵人里，可有一个叫韩梅梅的。”他心烦意乱地将笔甩到一边，吩咐道。
    “是。”岚策应声就要退下。
    “慢着，”裴行之又叫住他，沉思半晌，“还有一个叫傅文佩的，你也一并查查。”
    岚策：“……是。”
    服从命令的本能压过了心中的疑问，他没有多问，离开了魔宫。
    另一边，秘境内。
    顾若站在房间里徒劳地画着阵法，她一遍遍写着summon boss的核心指令，但令咒只是闪烁几下，便像玻璃破碎一般碎成片片光点，消失在空气里。
    难道一天只能叫一次？
    顾若摸着下巴思索，她的令咒准确度应该足够高了，竟然还是不能让boss待够一天的时间吗？
    她不再浪费灵力尝试召唤boss，转头画起了消失令咒。
    方才那丫鬟说少爷马上就到，如BBZL今大佬不在她身边，她胜算不大，不可久留。
    还没等她画好，门外就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
    男子推门而入，根本不给顾若准备的机会：“月儿，你终于回来了。”
    眼前的男子面色苍白，病骨支离，形销骨立，浑身上下透着将死之人的虚弱，可在看到顾若的那一瞬，他眼底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像是回光返照一般，脸色一寸一寸明亮起来，焕发出重生的光彩。
    他快步走到顾若面前，颤抖地轻握住顾若的手，眼眶里似有润意：“你终于回来了。”
    “你认错人了，”顾若别扭地抽走手，“我不是月儿。”
    “怎么会呢，你打开了府邸的大门，分明就是我的月儿，”男子的眼光暗淡了一瞬，又亮了起来，嘴角挂着病态的笑，“定是你又因为那些闲言碎语恼我了，你莫恼，我已经把事情都处理好了。”
    他自顾自地说着，拉着顾若就往外走，脸上是兴奋的笑意，像个孩童般向她邀功：
    “我把他们都杀了，他们再也不会说那些伤你心的话了，你见到定会高兴的。”
    顾若：谢谢，我一点也不高兴。
    她浑身写满了抗拒，努力试着把手从他的禁锢中抽出来，可男子力量不容抵抗，很难想象他这样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怎么会爆发出如此大的力气。
    她偷偷在空气中画着令咒。这个男子虽然外貌清俊，但精神状态明显有些问题，她一点都不想陪他去见那些被杀了的人。
    他似乎并没发现顾若的小动作，还在喃喃自语：“我听月瑶那丫头说你还带回了一个男子，你总是这样，非要做这些事气我。但没有关系，我都想好了，都想好了。”
    他向顾若勾起一个惨淡的笑容：“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没有人会来打扰了，只有你，只有你永远陪着我。”
    他说话总是重复，和那个丫鬟一样。
    但他与丫鬟又不尽相同，丫鬟只会像个设定好的程序一样反复说同一个内容，如同没有思考能力的机械。
    这个神经病却明显是有思维的，顾若深知，她绝对不能顺着他的节奏安排去看那些死了的人。
    必须要把主动权握在她自己的手里。
    顾若拍了一个加强令咒【stronger】在自己身上，体内蓦然涌入一股能量，她一脚把男子踢开，无情戳破了他的幻梦：“我不是你的月儿，不会陪着你。”
    末了，她还恶狠狠地补了一句：“别碰我，滚远点。”
    男子一个不慎被她踢倒在地，他用皮包骨的手勉强撑住身体，他低低地笑了出来，笑声低哑，一声一声从嗓子里挤出来，不像在笑，更像是灵魂在痛苦地咳嗽。
    “我知道，可你就不能骗骗我吗，我不想杀你的，”他抬起脸，流下两行血泪，声音绝望又虚无，“可你让我别无选择。”
    他抬手，手上的皮肉一点点风化成沙，露出森森白骨，反射着寒光。
    “别看BBZL我，”他咧嘴，指骨轻扶头骨上整整齐齐的两排牙齿，空洞的眼眶望着顾若，哪怕已经文弱的皮相已经散去，只剩骇人的骨架，他的声音依然温柔，“我这样很丑。”
    顾若看着这移动的骷髅架子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将暗自准备好的消失令咒拍到自己身上，躲到早已看好的假石背后。
    那骷髅还在温情脉脉地呼喊着：“你放心，我会让你死得很痛快的。”
    顾若屏蔽掉他的声音，深呼吸一口，在假石后沉心静气地画了起来。
    一个血色的阵法出现在空中，顾若屏住气，手虽然在轻微地颤抖，但落笔却没有丝毫迟疑，填上了核心指令。
    她刻意地挑衅就是为了这一刻，她要用他的原形试试自己这个一直没机会尝试的令咒。
    填上核心指令的一刻，令咒光芒大亮，吸引了骷髅的注意。
    他的指骨无声化作尖锐的利爪，一步步向假石后面走去。
    假石后方的草地发出轻响，骷髅咧开一个残忍的笑容：“找到你了。”
    他猛地一个探身扑到假石后面，手堵住狭小的出口，上半身冲向里面，利爪直掏内部的空气。
    势不可挡的攻击打到了顾若的保护令咒上，被延迟了一瞬，再落到顾若身上时就偏离了方向，只在左臂上落下了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
    手臂受伤，顾若的消失令咒再也无法维持，她的身形逐渐显形，可她并不慌张，而是同样勾起一个渗人的微笑，朝着骷髅挑了挑眉，说道：
    “轮到我了。”
    藏在手心的红色令咒骤然出手，骷髅头皮一炸，立刻向后翻滚，可他方才为一击毙命，站得离顾若极近，如今这距离却害得他来不及躲闪，红色的令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在了他的身上。
    攻击令咒【KILL】即刻生效！
    第15章
    红色的令咒如同附骨之疽，贴在骷髅身上后无论他如何甩都甩不掉。
    令咒如同刻印一般深深嵌进了骷髅的骨头里，他发出刺耳的尖叫，在地上不住地翻滚，再无初见时的风度翩翩。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胡言乱语的嘶吼渐渐衰弱，变为不可辨别的呢喃，“对不起……月儿。”
    在令咒的作用下，他的骨头缓慢化作了粘稠又沸腾的血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渗入了泥土。
    顾若踮着脚走到一旁，小心地用树枝戳了戳地面，血水没有任何反应。
    应该是死透了。顾若丢掉树枝，这才松了一口气，往左臂上贴了个恢复令咒。
    她的恢复令咒不及陆沉羽的有效，但好歹是止住了血势。
    顾若再次画出消失令咒，隐去身形，在宅子里探查起来。
    除了这个不知所谓的少爷，这个府邸还有着许多古怪：重复说话的丫鬟，时间倒流的大门，生机勃勃的园林，还有骷髅口中那些被杀死的人，都是比骷髅更危险，潜藏在暗处的危机。
    顾若在宅子里转悠了一圈BBZL，先摸到了骷髅少爷的房间。
    她站在门口，总算明白了少爷一定要亲自去找她，坚决不让她去他的房间。
    他的房门旁侧竖了一块巨大的墓碑，沉默地矗立着，瘦劲的字体勾画出他的名字：负心人张佑之墓，其后还跟着龙飞凤舞的一行注释——
    薄情寡义必自毙。
    好家伙，这是什么经典渣男墓碑题词。
    顾若不禁想起最开始那个丫鬟的说辞，她口口声声说她家少爷苦等自己多年，等到如今积忧成疾沉疴缠身，可眼前的墓碑分明诉说着截然不同的事实。
    她绕着这个墓碑仔仔细细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机关之后才推开了他的房门。
    这座怪异府邸埋藏的真相，要由她亲自探寻。
    骷髅渣男张佑的房间与顾若之前待的房间大相径庭，内部杂乱不堪，难以落脚。地上桌上都落着厚厚一层尘土，靠墙的床上没有任何被褥枕头，只有破旧腐朽的木板裸.露在外，肉眼可及的角落里堆满了酒坛的碎片，空气潮湿又阴冷，像是闭塞的地牢。
    顾若嫌弃地走了进去，在里面搜寻起来。
    遍寻一圈无果后，她把目光转移到了那空无一物的床铺，木板大喇喇地暴露在空气里，反倒让人容易忽视木板下面的空间。
    她抬起腿，狠狠一脚踏在床板上，木板瞬间被踩得四分五裂，露出一个不规则的缺口。
    顾若趴在床上，谨慎地把脑袋探进了缺口，在床架子里左瞧右看，终于在靠近边角的地方找到了一把尘封生锈的匕首。
    弯月状的匕首被暗红色的血迹覆盖，血迹斑斑点点，看似毫无规律，但形成了一个清晰的图形，顾若看了两眼，尝试着将手比了上去，轻轻握住匕首。
    匕首上的血迹形状和她的手吻合，像是有人曾不顾疼痛紧紧握住刀身，任由皮肤被刀刃割伤也决不放手。
    为什么要这样握着匕首，是为了什么？
    顾若若有所思地在空中比划了两下，将它收入袋中，离开了张佑凌乱不堪的房间。
    偌大的府邸曲径深幽，各式各样的园林和屋舍错落有致地坐落在两旁，可大多都是公式化的没有人烟气的装潢，一眼望去干干净净，空旷冷清。
    顾若转了几圈也再没有任何收获，就连最开始的那个丫鬟都找不到了。
    她托腮，有些后悔杀骷髅杀得太急，没等他把自己带到地牢密室就直接摊牌，害得现在无论怎么掘地三尺都找不到地方。
    随着天色渐黑，顾若的眉头渐渐压低，眼里泛出着急的神色，眼看一天就要过去，可她连个秘宝的踪影都没寻到。
    秘境第一的压力沉沉落在她的肩头，无论是为了应付陆沉羽谍的任务，还是为了去藏经阁找缩短令咒的方法，她都必须第一个找到宝物离开这个秘境，得到学院的奖励。
    顾若把整座府邸翻了个底朝天，每一处看似机关的地方都试过，每一个像是暗门的地方都BBZL破坏了，甚至连看起来可疑的地面都被她掘了一遍，可依然一无所获。
    眼看着月上枝头，仍然一无所得的顾若自暴自弃地把手中的铲子丢到一旁，撤下了消失令咒的伪装，破罐破摔地对着空气高喊着：“我在这，来杀我吧。”
    回答她的只有风吹落叶的簌簌声，宅子里寂若死灰，只有顾若一个人的呼吸声。
    要是boss在就好了，顾若情不自禁想，虽然大佬看上去漠然又疏淡，可实际上总会在她危难之时出手相帮，还会乖巧地听从她的安排，心甘情愿被贴上消失令咒陪伴在她身侧，实乃居家旅行必备神器。
    倘若他在，以他扎扎实实“土著人”的身份，应该能很快找到地牢密室的位置，不像她，只能靠电视剧里学到的那点经验乱找一气。
    不过也不一定，顾若饶有兴致想了下去，大佬看上去年纪轻轻，比她大不了多少，可却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想必是死得早，还来不及出人头地大展拳脚，就英年早逝身亡命殒，才一朝不幸沦为了她手下的最强召唤物boss。
    死得这样早，也不一定会比她知道更多。
    她想得入神，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空气中有一个阵法正在逐渐成型。
    之前她为入秘境做足了准备，一个月里画了无数遍召唤令咒的阵法，如今仅是想想，身体已经自动形成记忆，不由自主地勾画出了召唤令咒的阵法。
    顾若看着身侧的阵法有些怔愣，理智告诉她每日召唤次数有限，不能因为这样的小事随便召唤boss，可身体却管不住自己，她手指摩挲几下，终是没忍住痒意填上了核心指令。
    召唤令咒【summon boss】即刻生效。
    白雾渐起，裴行之缓缓睁开双眼，不出所料地透过烟雾看到了他一直在等的人。
    脑海中本来模糊的形象又逐渐清晰了起来，她总是转来转去的眼睛，满肚子坏水的表情，又在记忆里重新复苏，活灵活现。
    再也不像在魔宫的时候，无论他如何回想也无法记起她的容貌。
    “谢前辈，”顾若兴高采烈地一路小跑，手里捧着玉佩，“您的玉佩，弟子保留得好好的，一点没损坏。”
    裴行之目光只在玉佩上停留了一瞬，就转到了她无力耷拉着的肩膀上：“你的肩膀怎么了？”
    那里的衣袖被抓得破破烂烂，还渗着血迹。
    “啊这个，”顾若下意识捂住伤口，脸扬了扬，眼里不无骄傲地说，“这是弟子杀了那少爷留下的证明。”
    裴行之接过她递过来的玉佩，闻言抬眼问道：“少爷？”
    “是啊，就是之前那丫鬟口中所说的少爷，看着人模狗样的，结果只是个丑陋的骷髅。”
    “这样，”裴行之垂下眼帘，眸子晦涩不明，“那你这次找我所为何事？”
    “弟子想请前辈帮忙找找这座府邸的地牢，”顾若将手背在身后，“弟子愚笨，从天BBZL亮找到天黑也没有找到……”
    裴行之正低着头将玉佩系在腰间，听到她这话，不禁在阴影中嘲讽地轻勾嘴角。
    她愚笨？
    能够以引灵人的身份单挑不老不死的骷髅并且全身而退，只留肩膀三道抓痕，甚至还有时间将整个府邸逛一遍，这样的人说自己愚笨，这实世间恐怕就没有聪明的人了。
    她当他是傻子吗。
    裴行之理了理衣袖，说道：“地牢多半坐落在偏僻阴冷的角落，而秘密的囚牢则一般会设置在宅院主人随时可见随时可及之处，你可有想法？”
    无论她为何目的，左右他也无事，不妨就陪她玩玩这扮猪吃老虎的游戏。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阴冷又偏僻，还要随处可及？
    顾若琢磨着，这个府邸里大多的宅子都是闲置的空屋，思来想去，符合这个标准的似乎只有张佑本人的房间。
    她领着大佬来都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的字，裴行之扬了扬眉毛：“薄情寡义必自毙？”
    “我也不知道谁刻的，大约是那骷髅的念念叨叨的月儿姑娘？”顾若边走边说，“前辈当时不在，不知道当时情景，那骷髅疯疯癫癫的，裹着个文弱书生的皮囊抓着我的手一个劲的念叨月儿月儿，把弟子吓了个半死，那月儿大抵就是他一直在等的人吧。”
    裴行之轻抚墓碑：“骷髅受人诅咒不老不死，永远囿于此生最悔恨之事不可往生，你若想知晓这座府邸的秘密，这个月儿姑娘应该是关键。”
    “受人诅咒，不老不死？”顾若惊讶重复，“所以那骷髅还没死？”
    “你难道不知道骷髅人？他是否彻底死去要看你是如何杀死他的了，”裴行之抬眼看着她，内心疑惑，“骷髅人并不多见，形成方式不明，但皆为已死之人所化，因全身化骨，不受肉身脏器拘束，普通法术利器根本无法伤及他们分毫。就算骨头被打散，他们也能转瞬恢复原形。”
    顾若的眼睛越瞪越大，见她神色惊疑不像是装的，裴行之继续道：“只有用当初让他们身死的方式再次处死他们，就能彻底处决骷髅。”
    顾若确认：“譬如生前是被毒死的人，化作骷髅后就只有用毒药再把他毒死才能让他完全死去，不再复活？否则无论杀他多少次他都能原地复活？”
    裴行之点头。
    “那遇到骷髅时要怎么才能知道他当初是如何死的？”
    裴行之眼神毫无波澜：“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一次次试，祈祷自己在彻底杀死他之前没有被他杀死。”
    “所以，韩梅梅，”他看着她，“你是用的什么方式杀死的他？”
    顾若茫然对上他的视线，根本没有听到他在问什么。
    心脏后知后觉急速又猛烈地跳动起来，脊背被惊出了一层冷汗，顾若陷入一阵后怕，所以她这次是瞎猫逮上了死耗子，碰巧那张佑是被令咒所杀，才让她幸运的逃过一劫。
    她自认自己手持攻BBZL击令咒无所忌惮，殊不知修真秘境无奇不有，行错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
    “罢了。”裴行之见她迟迟不语，推开了房门。
    他简单扫视了一圈，视线落在了床板上边缘锋利的大窟窿上。
    他挑眉，径直走了过去，凝视片刻，他将床板的木板一片片扒开，露出青色石板砖的床底：“你没觉得这床底有些干净了吗？”
    顾若连忙凑到一旁，伸手摸了摸，指尖只有一层薄土，和房间内厚厚的灰尘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她当时只顾着研究匕首，竟完全忽略了这点异常。
    “床底有床板挡着，干净些也是自然吧。”顾若装糊涂。
    裴行之斜她一眼，没有拆穿：“那床底应该也仅有灰尘，这床底却满是细碎土屑，定是有问题。”
    他敲了敲石板砖，内部传来了空荡的回音，裴行之有些无语地看向顾若，惹得她尴尬地瞧向一边，避开他的视线。
    凭借着多年电视剧的经验，不用他说，她也知道这应当就是通往地牢的暗门了。
    她甚至都已经找到门口了，却因为没看见门错失了答案，着实丢脸。
    现在的问题就是要如何打开这暗门了。
    裴行之指关节在青石板上轻敲着，找寻机关所在的位置。
    “我来。”顾若意识到自己将功补过的机会来了
    一回生二回熟，她想都不想，闭眼凝神画起了开启令咒，一个阵法在空气中浮现，她抬手，填上了核心指令【open】。
    裴行之这次离得比在大门口那次近多了，他仔细看着空气中的阵法在脑海里检索记忆，没有任何一个是与之相配的，这绝对是一个连修真学院都没有教过的令咒。
    他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心下疑惑，她到底师从何人，从哪里学的这些令咒。
    令咒被拍到石板砖上，无需任何机关，暗门缓缓打开，一股腐烂的味道奔涌而出，闻的顾若直干呕。
    她跑到离床老远的门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朝床边面不改色的裴行之比了个手势：“前辈，您先请？”
    屏息忍耐的裴行之：……
    你就是这样对待前辈的？
    他甩了甩袖子，闷头走进未知的黑暗，顾若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像个小尾巴坠在他身后。
    地牢内臭不可闻，一路走过的牢房内摆着不少枯骨，裴行之偏头去看顾若的反应，小尾巴瞪着圆滚滚的眼睛，警惕地东张西望，双手戒备地握拳摆在胸前，像是只强装镇定的小狐狸。
    她的谨慎小心不像是装的，是真的如此紧张戒备，裴行之不自觉地弯弯嘴角，否定了之前她是在扮猪吃老虎的猜测，这样胆小怕事的女人居然能阴差阳错地杀了骷髅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傻人多福的缘故。
    顾若的小心翼翼并不是毫无来由，她只是想起了之前忽略的盲点。
    骷髅为避免顾若看到他房门口的墓碑，不惜亲自走到顾若的房间去见她，又怎么会把地BBZL牢入口放在自己房间内呢？
    这或许……这并不是骷髅张佑想带她去的那个地牢。
    意识到这点，她的手颤抖了一下，默不作声的拉近了和大佬之间的距离。
    裴行之脚步很快，很快就走到了地牢的尽头，除了一些腐化的尸体外，这座地牢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他皱眉，直觉告诉他此事甚是蹊跷，可他不想多管闲事，只说道：“既然已帮你找到了地牢，也探过了，我可以离开了吗？”
    “诶，前辈稍等，”顾若慌忙挽留，一天就只能叫这么一次，不能让他这么快就走了，她附在他耳边轻声说，“这宅子似乎对前辈多有忌惮，前辈若不介意，不妨再试一次消失令咒如何？”
    裴行之侧眸，没想到她竟如此敏锐。
    诚如她所说，这座宅子虽然异象四起，可所有的怪事都是冲着她去的，他从未碰见过。自他劈开大门后，无论是丫鬟还是骷髅，都似乎有意地在避让他，只在他不在的时候才四处作怪，从未让他亲眼见过。
    见裴行之没有反对，顾若扬了声音：“确实辛苦前辈为弟子跑这一遭了，弟子这就送您回去。”
    她悄悄在裴行之后背贴上了方才准备好的消失令咒，裴行之的身形逐渐淡去，原地消失，仿佛真的如她所说被收回了。
    受召唤令咒的影响，顾若依旧能很清楚地看见他站在自己身侧，她不放心地抓着他腰间的玉佩，在身上挂了个保护令咒，才缓缓按原路返回。
    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丽的声音：“姑娘还请留步。”
    第17章
    果然如此。
    顾若紧紧抓着手中的玉佩，仿佛这样就能从中汲取大佬的力量。
    她脑袋慢吞吞地传过去，看到一个骷髅凭空以一种诡异的扭头姿态站起，身上不断生长出肉丝将冰冷的骨架覆盖，皮肤一寸寸如流水将肉芽包裹，还原了她本身的皮相。
    顾若身体有一瞬间的绷紧，接着又些微放松下来。
    这是位熟人。
    是那个嘴里不断重复说话的丫鬟。
    虽然诡异，但在这样一个地方碰到熟人总是让人能感到些许慰藉。
    她稍稍往后走了两步，才开口：“你是何人？”
    丫鬟轻柔地笑，顾若这才发现，当她卸下脸上那趾高气扬的骄纵表情后，五官其实秀气又端庄。
    她柔声说：“我并无恶意，姑娘不用紧张，算起来姑娘恐怕还要叫我一声师姐。”
    “师姐？”顾若问，“你也是引灵人？”
    “是，”她轻轻叹气，想起了什么，“我被困在这里已有许多年，敢问姑娘引灵派掌门可还是慕宛枫？”
    听不到声音的裴行之靠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读着女子的唇语，看到她的这个口型，他忽然直起身子抬起了眼帘。
    顾若猜到了女子的身份，答道：“慕宛枫叛出引灵派已有百年，如今的掌门是陆沉羽。师姐……莫不是第一波来开荒学院后山秘境的BBZL？”
    慕宛枫当值掌门时期恰好也是学院发现这个秘境的时间，她恐怕是百年前第一波送来开荒秘境的弟子。
    “大约是吧，我们当时是首波进入秘境的人，说起这个……”似是想起了什么，她将手探入袖口，向前走了两步，引得顾若连连后退。
    “你怕什么，我一介孤魂野鬼，还能害死你不成，”女子莞尔一笑，主动拉远了距离，示意自己并没有敌意，她缓慢地拿出一个东西摆在手上，“我是要把这个给你，你找来找去不就在找这个吗？”
    她手心里的物件在漆黑的地牢里散发着莹润的亮光，在她拿出来的一瞬间，恶臭的味道一瞬间被驱散，只余淡淡清香萦绕在鼻间。
    “此乃碧珠，有汇聚灵气之效，是这个府邸的镇宅之宝，也正是它维持着这个府邸的灵气运转，”女子解释道，“你拿去吧，我无法逃离这里，不如给你。”??
    顾若并不去接，而是反问：“既然是镇宅之宝，师姐又是如何取得的？”
    女子挽了挽耳边的碎发：“当年我们被困在此处，为保他们出这府邸，我自愿被困，魂魄被囚禁在这地底，无意中才发现的这枚珠子。”
    “他们？出去的不止一个人？”顾若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字眼。
    “是，”女子解释道，“我与搭档在路上恰巧碰到一位与搭档走失的引灵人，就带上了她一起，谁知反而害得她与我们被困在这府邸。”
    顾若刨根问底：“那他们是如何逃离这府邸的？”
    “师妹可听说过水鬼？”她自问自答，“这宅子被下了水鬼之咒，困在这府邸里的幽魂只有找到替死鬼才能解脱，所以当时才困着我们三人不让离去，它无法杀死我们，我们也出不去这宅子，自然陷入了僵局。”
    “所以你自愿替了那幽魂的位置，被囚禁在这里，就为了让他们两个离开？”顾若完善了故事的结局，脸上尽是不可思议。
    “你觉得我很愚蠢是不是，”女子看着她的眼神，淡淡一笑，“当时情况复杂，引灵人没有自保手段，替死鬼人选定是从我和她二人之间抉择，我们二人都愿牺牲，反倒互相牵制住了对方，选择权就落在了他的手里。”
    “我知他心悦那女子已久，不忍让他陷入这尴尬的两难境地，”她垂下眼，有淡淡的愁绪萦绕：“所以才自愿喝了这府邸的水，画下血咒保他平安，才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顾若问：“血咒？”
    又是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东西。
    “我也是来到这个宅子后才知道，血咒是以生命为代价的令咒，永不会消散，宿主死去之时，即为令咒生效之日。”她的声音极轻，“我知自己从来不是他钟意的引灵人搭档，奈何总希望能得他另眼相看一次，为此哪怕付出性命也心甘情愿。”
    ……
    真是一桩槽多无口的旷世奇恋。
    顾若压下内心的百转千回，BBZL总算拼凑明白了这个故事，不再拒绝她递过来的珠子，道了声谢。
    女子见顾若收了珠子，说道：“你既然收了我的东西，那我还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师姐请说。”
    “这碧珠是府邸灵气所在，失了它府邸将会逐渐败落，”女子扶了扶额间的碎发：“你是引灵人，我想请你为我画一个令咒，让我能解脱往生，不至于陪着这府邸一起衰败。”
    见顾若没有反对，女子手间的皮肤缓缓变为指骨，在地上画了起来。
    顾若对着地上的令咒在空气中临摹起来，画着画着，她想到了什么，迟疑片刻后问道：
    “敢问师姐名讳可是月儿？搭档名叫张佑？”
    女子一愣：“你如何知道他叫张佑？”
    顾若不答反问：“师姐可知道你自杀之后的事情？”
    她摇摇头：“我写下令咒后便失去了知觉，而魂魄被囚于此处，肉身被府邸所控，对外面的事情并不清楚。”
    “师姐死了之后，那张佑不知为何就从未离开过这座府邸，反而变成了骷髅人，在这里残杀同胞性命，”顾若搬出了大佬给她讲的知识点，告诉她故事的最终结局，“骷髅人被困于此生最不可忘怀之事，他虽神志不清，但临死前也一直在等一位叫做月儿的姑娘，请求她原谅，想必就是师姐了吧。”
    听闻此话，女子浅浅笑开，她的头朝着地面，发丝垂落在脸颊两侧，让顾若看不清表情，她并不否认，说道：“他终于承认了。”
    顾若画好了阵法，看了看地上女子写的核心指令：【extricate】
    完全在她有限的词汇量之外了。
    她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往阵法中间填着指令，忽然她指尖一颤，问道：“师姐说你自杀后魂魄就一直被困在此处，对外界事情一概不知？”
    “是。”女子应声，接着她身体僵硬了一瞬，身上的气息骤然变得压抑起来。
    裴行之自那骷髅女人开始讲三人之间的爱情故事开始就闭上了眼睛，百无聊赖地靠在柱子上无所事事。
    法术封闭了他的听觉，在鸦雀无声的环境里，顾若的声音突然响起，如同上次遇见那影人的情形一样。
    她的声音穿过寂静的屏障，落在他的耳边：“抱着我！跑！”
    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他一把将顾若揽在怀里，脚尖轻点，直直向地牢门口飞去。
    “哎呀哎呀，”顾若紧紧抓着大佬的袖子，听见那女人在她身后娇俏地笑，声音明媚，“不小心说漏嘴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问题出在女子递给顾若珠子的那句话。
    她第一次递给顾若珠子时，说了一句“你找来找去不就在找这个吗？”
    她魂魄被困于地牢，对外界之事一概不知，不应该知道她在外面掘地三尺找不到地牢的事情。
    女子在后方穷追不舍，对裴行之的忽然现身并不惊讶：“你果然留了后手，反应虽快，但可惜，”她嫣BBZL然一笑，“你不该收我的碧珠。”
    她手势变幻操控着碧珠，顾若那边却没有传来任何反应，女子惊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咦？”
    隔绝令咒【insulate】即刻生效，将碧珠牢牢隔绝在封闭的空间里，让女子的法术无法入侵。
    裴行之带着顾若向府邸大门的方向冲刺，声音低沉：“开门。”
    他话音刚落，顾若已经一掌将开启令咒拍到了门上，像是赶马一样催促：“快走快走快走。”
    裴行之脚步不停，带着她冲出了门口。
    几乎在他们冲出府邸的同时，身后的女子就追了上来，她离不开府邸，只乖巧地站在门口，双手背后，偏头友好地对着顾若说：“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师姐又不会杀了你，师姐只想请你帮我个忙，你的令咒只差一笔就成型了，不想从一而终吗。”
    顾若从裴行之身上跳下来，理都没有理她。
    “我知道你是蝶的人，”她提高声音，放出了杀手锏，“你的骨戒在我这。”
    顾若心脏漏跳了一拍，手下意识在胸前一握，原本挂着骨戒的地方一片空空荡荡，她猛然回头，门口的女人手中握着的正是她的骨戒，戒指在她手里反射着冰冷的月光，一如女人的眼神。
    她是什么时候拿走的？
    顾若心中一紧，看向星光点点的夜空，没了骨戒，五派掌门就能看到她画的令咒，她不能再随意地召唤boss，更不能用攻击令咒了。
    她还没摸到这片区域边缘的结界门，秘境里危险重重，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那女子似乎也明白骨戒对顾若的重要性，她将骨戒抛在门外极近的地方，率先示好：“你放心，在我府邸内的时候，没人能看到你的令咒。这骨戒于我无用，我可以现在就把它还给你，作为交换，你要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顾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韩梅梅。”
    那女子蓦地笑了，下巴指向一旁的裴行之：“你这招连他都骗不了，又何况是我。”
    “我要的是你的真名。”
    能让这女人放弃骨戒都要到的真名，顾若想都不用想，给了她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但事急从权，姓名和性命之间孰重孰轻她还是分得清的，当今最紧要的还是如何离开这秘境。
    她说道：“周若。”
    她刻意换了个姓，试图糊弄过去。
    那女人点点头，手在空中划了几下，空气中的法阵骤然伸出一根根红色的触手，一端挨着女人的手臂，另一端茫然的在空气中滞留，像是迷了路的羔羊。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女人歪着脑袋看向顾若，语气变得有些阴恻恻，不疾不徐道，“周、若。”
    “顾若，”顾若举起双手，“这次绝对不会有问题了。”
    女人半信半疑地眯了眯眼睛，画出了法阵，这一次确实没有任何问题，红色的触手顺利地找到了施法对象，以骤不及防的速度冲到顾若手臂边BBZL，惊得顾若伸手将它一把拍开，然后倏然将手臂收到身后。
    那触手仿佛有自己的思维，它的顶端向一边偏了偏，仿佛是小动物不解地歪头，并没有再选择靠近，而是斯文地悬在空中，不再动作。
    “顾若，”女子声音放低，带着威胁，“伸出手来。”
    顾若迟疑地伸出手臂，那红色触手肉眼可见地高兴了起来，兴奋地抖了抖身子，摇摇晃晃地在她手上盖下一个红色的戳，触手滑腻又冰凉，是杀人于无形的利器，可偏偏它动作却十分轻柔，如同恋人间温柔的贴吻。
    女人满意地将法阵收进袖口，彬彬有礼地从门口退开，给了顾若一个足够安全的距离。
    顾若手肘推了推裴行之：“前辈，帮我拿一下。”
    裴行之睇了她一眼，眼角抽了抽，还是任劳任怨地帮她捡起了骨戒。
    他借着捡起来的机会，捏着骨戒仔细端详，戒指由一根完整的指骨组成，边缘锋利又坚硬，着实不像寻常女生会带的首饰。
    她对这个戒指如此看重，甚至愿意和为它别人结下契约，这个戒指到底有什么作用？
    府邸的怪女子已经消失，大门缓缓关上，府邸又恢复到了最开始的样子。
    桃花依旧张扬地从府邸里探出枝杈，可顾若再也没有初来时探寻的心情，有关张佑和月儿的幽婉凄怆的故事仿佛只是一场镜花水月，女子语焉不详，身份成谜，她口中的故事有几分可信度，顾若都难以判断。
    “前辈，我们走吧。”
    她握紧了手里的碧珠，迅速振作起来，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秘境第一。
    谍，黑影人，师祖司雅的记载，所有问题的答案都被埋在了同一个地方——藏经阁。
    这才是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情。
    与此同时，修真学院，与顾若的意志坚定不同，大殿内的五派掌门却陷入了一阵混乱。
    器修派掌门梁器的头发依然乱七八糟地竖着，他指着显示着秘境内部情况的观察令咒高吼：“陆沉羽她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们看不到那个什么顾若的令咒？？！她在那府邸里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做到全身而退的？”
    “看不到令咒也很正常，敢问哪个门派会把自己的绝学摆在明面上的，”说话的是丹修派的掌门，在三人组队提议上唯一投了通过票的蒋瑶，“我就从没见过器修派的独门暗器摄魂针呀，梁掌门打算什么时候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
    “那能一样吗？她引灵派怎么能与我们器修派相提并论？！”梁器跳脚道。
    蒋瑶的目光冷了下来：“为什么引灵派不能与器修派相提并论，那我丹修派够不够资格与器修派平起平坐呢？”
    “好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顾慈出声打断了争执，“陆沉羽怕是用了什么引灵派的秘法，阻止了观察令咒的窥视。”
    他眼神一转，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司英，语气柔和了两分：“司BBZL英，你母亲可曾留下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宝物吗，你知道什么内情？”
    司英无声屏住了呼吸：“我不知道。”
    “切，”梁器嗤笑，“也不知把你捧成掌门到底有什么用。”
    “梁器！”顾慈厉声呵斥，“你乱说什么。”
    “难道不是事实吗，”梁器不服气地走到一旁，暗自怨怼，“她当时无依无靠，若不是我们大发慈悲，她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受苦受难呢，还不兴人说了。”
    顾慈递给司英一杯灵茶：“他心直口快，你不要介意。”
    “我知道，”司英勉强地笑了笑，手死死抓住衣摆：“玩笑而已，我不会当真。”
    蒋瑶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冷冷笑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向了观察令咒的画面。
    画面里顾若正抱着胳膊独自在秘境里缓步前进着。
    她干脆利索，拔腿就走的背影看得裴行之额角隐忍地跳动，他走到一侧问她：“你打算在秘境中步行赶路吗？”。
    “我还会贴个加速符咒，”顾若举起手问，“前辈要吗？”
    “不必，”裴行之深呼吸，手中的法术停下，“走吧。”
    她自己想吃这苦，他又何必多管闲事。
    二人还没走太远，就看到远处有人在空中晃晃悠悠地御剑，不等顾若走进，那剑上的人就似体力不支，一头栽倒在地上，发出响亮的一声“咚”。
    顾若拍了个消失令咒在大佬身上，快步跑了过去。
    面部着地的弟子脸上尽是血迹和伤痕，难以辨认，可他背后贴着的令咒却让顾若感受到了一丝眼熟。
    那是一个加速令咒，令咒的每一笔都清晰利落，没有一丝迟疑，弧度圆滑，每一个字母都如同打印一般标准，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是顾若练习令咒时一直参考的模板——余莹莹的加速令咒。
    顾若抬起头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余莹莹的身影。
    顾若提着他的衣领问：“余莹莹呢？”
    “快跑，带我跑求求你，”那弟子神志不清脸色惨白，只抓着顾若的手一个劲凄厉地叫喊，“她、她、她已经死了，你没有搭档对不对，带我走，求求你，我做你的搭档。”
    死了？她临出发前还眉飞色舞地在和自己赌看谁能第一个离开秘境，怎么可能转眼就死了呢？
    她拍了拍弟子的脸蛋：“怎么死的，你说清楚。”
    “你管她怎么死的，”那弟子本就精神紧张，顾若责问的神态更是把他逼到神情崩溃，他声嘶力竭，“一个引灵人而已，本就应该为救我而死，我让她替我分散那怪物的注意力又如何，这原本就是她应该做的，没什么可惜的。”
    他捂住脸身体抖如筛糠，低声呜咽：“我可是修士，是千金万银堆出来的珍贵器修，我不能死的。”
    “你是说，你让她吸引怪物注意力，好让你逃跑吗？”顾若眉头皱得死紧。
    修士不能死，引灵人就活该死吗？
    顾若嫌恶地甩开弟子的衣领，把他丢在地上BBZL，向他来时的方向走去。
    “你不能走，没有搭档，不出几步你就会被莫名其妙的怪物杀死，”弟子匍匐到顾若的脚边，抓着她的裤脚，嘴上是势在必得的笑，“你不能没有我。”
    “你错了。”
    裴行之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样几近冷酷的表情。
    顾若眼里是不屑与厌恶，这样的人她见到了太多，只因为引灵人没有自保的能力，力量不够强悍，要依靠修士才能更好地存活，他们便自视高人一等，把引灵人当做工具，是他们圈养的宠物，是漂亮的附属品，是锦上添花的点缀，却从来没有尊重的价值和平等的地位。
    “你说反了，”她毫不拖泥带水地把他踢开，眼睛微眯和他对视，“我一个人走到了这里，并且还会继续走下去。”
    “而你，”她俯视着他，像在看一只恶心的虫子，“只能留在这里等死了。”
    身后传来那弟子恶毒的咒骂，顾若只轻轻一笑，继续向秘境深处走去。
    看到顾若这罕有的一面，裴行之意味深长地挑挑眉，跟上她的脚步，他眉角轻扬，眼睛里难得有些揶揄：“一个人？”
    顾若抿抿嘴，把反驳咽进肚子。
    他是她召唤出来的boss，当然算作是她战力的一部分，不能算作额外的人。
    秘境分不清时辰，也不知走了多久，顾若又看到了两个跌跌撞撞的身影。
    一个瘦弱的倩影正努力搀扶着身旁一瘸一拐的男子，男子的半个身体都压在了她的身上，看起来极其虚弱。
    裴行之敏锐地察觉到身边顾若的情绪低了下去。
    他试探：“认识的人？”
    “嗯。”顾若叹了口气。
    真是冤家路窄。
    作者有话说：
    猜猜是谁~
    第19章
    叶如舟艰难地用脊背撑起许遮劭沉重的身体，纤细的脖颈弯折，每一步都重如千钧，步子迈地极其艰辛，她还在喘息间断断续续地鼓励：“许师兄，你放心，我肯定会把你带出去的。”
    她把许遮劭的身子又往自己这边移了移，让他能够多依靠她多一点，少费一点力气。
    抬头的功夫，她看到了远处有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遥遥看着他们，不知是敌是友。
    手忽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不知从哪里迸发出一股力气，一鼓作气将许遮劭带到了前方的一个小土堆，把他安置在土堆后。
    她不是抬眼看那身影的动作，紧张到呼吸急促，却还是有条不紊地给许遮劭加上了一层又一层的保护令咒。
    “许师兄，前面有一个人，可能是学院的人，”她稳住声线，强装镇定，“我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许遮劭手万分困难地抬起，他嘴里都是血，说话咕哝不清，叶如舟凑到离他极近的距离才听明白他说的内容：
    “别去。”
    忍了一路的泪水终于在此刻决堤。
    他都这样了还在尽力保护她，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叶如舟粗暴地在脸上胡乱抹BBZL了两下，擦掉泪水，挂起一个轻松的笑容，语气也轻快从容起来：“许师兄放心，我的加速令咒可是同门里排名第三的，要是情况不对我就立刻用令咒跑开，把师兄一个人留在这里等死。”
    许遮劭疼得神志模糊，闻言还是忍不住勾起一个苍白的笑，声如蚊蝇：“好。”
    她不放心地检查了一边令咒，抱着必死的决心向人影走过去。
    如果真有问题，她也一定要想方设法让那人来追她，为师兄留下一线生机。
    那身影似乎也看到了她，徐步向她走近，叶如舟克制住了内心的恐惧，反倒加快了脚步向人影跑过去。
    一定要离师兄远一点。
    叶如舟越跑越快，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胸膛在剧烈地起伏，她却像只乍出牢笼自由的鸟儿，心底涌出一股力量侵入四肢百骸，无畏地向人影跑去。
    顾若疑惑地看着叶如舟向她飞奔过来的身影，刚刚不是还是两个人吗，怎么转眼的功夫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随着与人影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叶如舟终于看清了来人是谁。
    是顾若！
    得救了！
    脑中紧绷的弦此刻终于放松，她向着顾若疯狂地挥手，想开口向她高喊求救，可压抑的情绪涌动在喉头，哽得她说不出话来。
    大惊之后是大喜，情绪忽上忽下，看着顾若向她走来的身影，一直以来提着叶如舟的一口气忽地泄了，迟来的绝望和疲倦席卷身体，让她支撑不住地跌倒在地上。
    顾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叶如舟身前，手搭在她的手上，蹲下身问：“怎么了？”
    令人镇定的温度从手上传到心间，顾若的语气算不上温柔，是一贯的直来直往干干巴巴，但这次叶如舟却明显感受到了潜藏在这话里的那丝关怀。
    明明顾若也只是一个引灵人，可只肖看到她，她便莫名觉得安心。
    恍惚如同小时候犯了事，也知道母亲一定会为自己撑腰的安稳感。
    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叶如舟跪在地上，手牢牢抓着顾若的手，泣不成声：“顾若，求你救救许师兄，他…他为救我中了那妖女好多刀，”她泪眼婆娑，一抽一抽地说，“血一直…一直流，可我的令咒根本不起作用，我该怎么办，你救救他好不好，只要你救他，我就再也不要作他的搭档了。”
    “你先别哭了，”顾若叹口气，用叶如舟袖口的衣裳帮她擦了擦眼泪，“说话断断续续的我都听不明白，人在哪，先带我去看看。”
    叶如舟踉跄起身，指着土堆：“我把他藏在土堆后面了，你…你别管我，先去看看许师兄吧。”
    顾若递给裴行之一个眼神，只身向土堆的方向走去。
    裴行之隐着身形，忍住了追究她对他如此不敬的罪过，老实地按着顾若的意思，站在哭哭啼啼的叶如舟身侧保护着她。
    许遮劭的血已经快流尽了。
    曾经狭长又温柔的眼睛如今紧闭，眉心紧皱，BBZL他额上有细密的汗水，青白色的薄唇翕动，听不清在念叨什么。
    顾若看着他如同死人一般苍白的面色，闭眼压住了五味杂陈的心绪，手在空气中画了起来。
    先是治疗令咒，再是恢复令咒，拍在他身上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反应，他的脸色没有任何回转，身上的伤口依然在源源不断地流血。
    顾若凝住神，这才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
    许遮劭就在她面前一点一点地衰弱，可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血缓缓流干。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手臂上的印记隐隐亮光，府邸怪女人的声音传入她的脑海。
    “哟，难得看到这个秘密令咒了，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她三言两语间就定下了许遮劭的生死，“只要被附着这秘密令咒的武器伤到，伤口就会一直出血不止，看这个情况，你这情郎恐怕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好活了。”
    顾若没有顾及她对许遮劭的称呼，直截了当问道：“这是什么秘密令咒？可有解救之法？”
    “有自然是有，毕竟我可是当年唯一破解了她这令咒的人，只是……”她语气轻佻随意，叫顾若都能想象出她撑着脸好整以暇的挑眉神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最清楚不过，你帮我画完令咒的最后一笔，我便告诉你能够破解它的令咒。”
    顾若敛着眼眸，久久没有回话。
    女人将她的沉默视为拒绝。
    她又惊又叹地拍起手来：“眼看旧情人在眼前即将一命归西也能坚守本心，不为所动，你可真是狠心薄情。”
    “不过，我甚是喜欢，”她轻轻一笑，话音一转，“既然合我胃口，我便卖你个人情。”
    顾若提起神。
    只听她悠悠然地开口，闲适如欣赏蔻丹的俏小姐，提醒道：“如今这世上的令咒，杀伤力越强效果越是可怕，越是容易能被最简单的令咒破解。”
    最简单的令咒？
    顾若目光落在许遮劭身上如小溪一般潺潺流逝的血液，有了主意。
    作者有话说：
    又到了每日一次的猜令咒时间，是个很简单大家都会的单词XD
    第20章
    灵力在空气中流转，缓缓形成一个阵法，叶如舟在一边看着，紧张地咬住了唇。
    停止令咒【stop】即刻生效。
    不断流血的伤口终于停了下来。
    方才拍上的治疗和恢复令咒终于起了作用，伤口开始缓缓愈合，许遮劭的脸上也逐渐有了血色。
    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下，叶如舟情绪激动地捂住嘴，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滚滚落下，无声地释放着内心辗转的情绪。
    许遮劭手轻轻动了两下，身体知觉在一点点地恢复，痛感消退，意识回笼，脑海中想起叶如舟最后说的话，他强迫自己睁开眼。
    他这是在哪？
    眼前一片模糊不清，有人蹲在他身边，静静查看他的伤口。
    她侧影娴静眉头微蹙，眼神专注又认真BBZL，手不断运转，在他身上落下一个又一个令咒。
    这样的神情这一个月里他看了太多次，绝不会认错。
    她总是这样把全部心神倾注给令咒，不分给旁人一丝一毫，全神贯注到连他就站在她身侧都未曾注意到过。
    “顾若。”他忍不住低唤。
    意料之外的，这一次她竟然没有装作听不见，而是从令咒上抽回神，转头看向他，眼底里有浅浅的欣喜流转。
    许遮劭仰头，喉间溢出一声嘲弄的轻笑，看来自己是死透了，居然生出了这样的幻象。
    顾若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过他了。
    这放在以前对他而言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他唤上一声，她一定会这样眸中带光，眼中含笑地朝他看过来。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
    他无力地闭上眼，过往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流转，精准地落到了故事的转折点：
    秘境考核。
    自从秘境考核的名次事件之后，她便再也没正眼瞧过他。
    他原先以为她在闹脾气，只肖让她气上两天，他再哄上两日就可迎刃而解。
    可他错了。
    或者说，他从很早之前就已经犯下这个错了。
    错误裂缝拉得太长太大，以致于现在无论他如何弥缝其阙都于事无补。
    他轻视她引灵人的身份。
    从没正视过她的天赋，从未把她的话当真，从没有把她放在和自己同等的位置上看待，认为她再如何也不过是个难成大器的引灵人，是个永远需要依附于人，依附于自己的存在。
    甚至，还隐隐因为和她有数不清道不明的牵扯而感到一丝难堪。
    他错得彻底，又明白得太晚，换不回她的心意也是活该。
    迟来的醒悟和后悔如同虫蚁，密密麻麻啃噬着他，许遮劭剧烈地咳嗽起来，突如其来的振动崩开了正在愈合的伤口，血液隐隐渗了出来，他却只双眼盯着顾若，毫无所觉。
    正在治疗的病人一直盯着自己沉默，连声道谢都没有就算了，还忽然发病猛烈咳嗽将伤口都崩开，顾若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一息之间化为乌有，不由得竖起了眉，按住了他乱动的身体，冷峭道：“别乱动。”
    她的头发些微散乱，垂在脸颊两侧，似乎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哪怕明知是一场死前的幻梦，许遮劭也不想戳破，他从来只握住粗粝剑柄的手微抬，力度轻柔如同触碰脆弱的气泡，如同眷恋的恋人一般，不舍的为她把碎发挽在耳后。
    “对不起，”他语气是未曾有过的缱绻温柔，心甘情愿伏低做小，只为讨她开心：“都是我错了，你别生气。”
    顾若：……？
    顾若以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挑了挑眉，冷酷无情将他的手“啪”的一声拍开，再无半点温柔地说：“有病看病，别碰我。”
    手上传来的痛觉太真实，许遮劭怔怔看着泛红的手掌，难道，这并非一场镜花水月？
    他立即想伸手抓住顾若一BBZL探究竟，可临要抓到又怅然止住，手在空气中虚无地勾动，最后还是只用指尖轻碰碰她的袖口，以一种堪称低微的态度吸引她的注意。
    法术隔绝了裴行之的听力，他听不到地上的男子到底说了什么，偏偏他的口型并不清楚，叫他读不到任何唇语，他和顾若在说些什么，顾若又和他说了什么，裴行之一概不知。
    虽不知道谈话内容，但两人的动作一看就关系匪浅。
    裴行之不自觉压低了眉，长眉拧起，看向另一边，不再看两人。
    待到眼前的景象从两人变为一望无际的荒野后，他才惊觉自己竟如此轻易地被顾若波动了情绪，做出了这么幼稚的举动。
    定是她一天到晚前辈前辈叫的缘故，让他不自觉地将她归入到自己的阵营内，怕她背叛自己，心里才起了几分在意，见不得她和别人走得太过亲密，尤其是和这些道貌岸然的正派人士。
    他梳理清内心情绪，才重新看回顾若。
    她正在问叶如舟他们所遇怪物的情况：“他是怎么伤成这样的？”她脑袋往许遮劭的方向点了点。
    想起了当时的情况，叶如舟后怕地回忆：“一开始进入秘境时，我们十四个弟子是落在一处的，但由于没有找到任何灵气的痕迹，大家便都散开了。”
    “我和许师兄走了一会后终于感受到一丝灵气，于是便顺着灵气的方向走去，谁知……”她声音有些颤抖，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怖的画面。
    作者有话说：
    小更一章
    明天不更，小天使们不要等，周四会准时更新~
    第21章
    荒烟四起，满目狼藉，到处都是残破的肢体和熟悉的门派服饰。
    叶如舟压下豁然涌上的恶心感，缓缓描述：“那地方哪里都是死人，全是…全是昔日同门，可他们却都只剩残肢断臂，散落在一个洞窟门口。”
    “如今想来，那灵气来得诡异，”许遮劭适时补充，“多半是调虎离山之计，目的是用灵气引导分散原本聚在一起的众人。”
    “再将你们一个个吸引到洞窟，好逐个击破？”顾若接上他的思路，两人一言一语，看起来默契无间。
    许遮劭点头：“洞穴里构造特异，穿过细长的隧道后会直接来到怪物的巢穴，隧道尽头恰好在它巢穴上方，能够从上方清楚看见它的情况。怪物的四周都是带有腐蚀性的血池，我们看见它的时候，它正背对着我们，坐落在血池正中小憩。”
    顾若问道：“那怪物长什么样子？”
    “似人非人，隐约能看出人形，但满身都是嫁接的手臂和头颅，”许遮劭想起那画面，轻顿一下，目光扫过顾若，声音低了两分，“我与那怪物缠斗过，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它似乎嫁接的都是引灵人的手臂和头颅。”
    “又是这样，”顾若掩住眼眸里的暗火，咬牙切齿地说，“……总是引灵人。”
    这世界把弱肉强食的生存规则体现得BBZL淋漓尽致，引灵人作为修真界最软的柿子，任谁都要捏上一下踩上一脚。
    她转向叶如舟，将她上下检查一遍：“那怪物可有伤到你？”
    “未曾，许师兄将我护得极好，”叶如舟垂下睫毛，敛住了眸中神色，“由于地形限制，我不能御剑不会飞行，根本无法靠近血池，所以我便留在隧道上方偶尔给师兄一些加强或是保护的令咒，看着师兄孤身一人去杀那怪物。”
    “师兄本来和那怪物打得有来有回，来去间还斩下了怪物的几个手臂和脑袋，分明是占了上风，”她咬唇，“可…可就在师兄即将能重创怪物之时，那怪物攻势一转，直冲着我而来，师兄为了护我，才中了那怪物的招数。”
    “那怪物招式特殊，我的治疗令咒毫无作用，根本无法止住血势，师兄若不是为了护我，也不会伤得如此重，”她神色落寞，“是我拖了师兄的后腿。”
    被保护周全的叶如舟心下清楚，师兄在发现伤势无法被令咒愈合的一瞬间就做下了决断，将她护得万无一失，那剐人的刀子连一下都没有落到过她身上，甚至连她的裙角都没有碰到过。
    可就是这样完美的保护，却差点害得他一命归西。
    她悄悄看向低头沉思的顾若，有一丝苦涩在心底流淌，倘若师兄的搭档不是她，大概就不必遭受这些折磨了。
    “不怪你。”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低沉一个清越，叫叶如舟怔愣了一下，她看向异口同声的两人，嘴角勾起了一个苦笑。
    她和师兄之间，从未有过这般心有灵犀的默契。
    顾若也被这一声吸引了注意，她将目光转向表情怔忡的许遮劭，情绪不明地笑笑。
    曾经她在许遮劭身上废了太多心思，以致于能够轻易听出他方才的情绪，许遮劭不是客套，是在真心实意地维护叶如舟。
    这对他来说绝对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有关秘境名额遗留的最后一个疑问也得到了解答。
    许遮劭为什么一边嫌弃她的水平不够格，一边又愿意与和她同名次的叶如舟做搭档。
    说到底不过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为情所动罢了。
    她当时身在其中，看不清事实真相，现在想来，其实一切早就有了迹象。
    能让向来恪尽职守循规蹈矩的许遮劭无视法规，先斩后奏直接决定考核名额，若不是因为在意喜欢，她再找不到合适的解释。
    顾若情绪复杂，她轻轻叹气，甩掉心底浅浅的惆怅，有些惋惜自己曾经付出的真心和时光。
    原来她是无意间沦为了两人爱情故事的背景板。
    万幸他并不是不会照顾人，只是照顾的人不是她而已。
    他待叶如舟可要比对待自己好多了。
    顾若从许遮劭身旁起身，与隐身的裴行之并排，又给他补了一个消失令咒，换来他审视的一撇。
    顾若背对着许遮劭二人，对大佬挤了挤眼睛，悄悄用口型说道：“去看看？”BBZL
    他们口中的怪物造型奇特，令咒诡异，再加上和府邸怪女人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无论是为调查秘密，还是为了同门报仇，她都想去那个血腥的洞窟一探究竟。
    裴行之抱臂不答，他现在连能否现身都要由她决定，来去更是根本由不得自己，她还来问他做什么。
    大佬没什么意见，顾若立刻不再废话，画起了加速令咒即刻启程。
    空气中出现阵法的那一秒，许遮劭凝重的声音同时响起：“你要去哪？”
    念及他病人的身份，顾若压下了嘴边的那句“与你无关”，流畅地在阵法中心写下fastest几个字母，回他：“自然是去会会那怪物。”
    “不可，”许遮劭张口否定，他晃晃悠悠地撑着剑站起身，“那地方凶险异常，有去无回，你不如与我们同行，我也能……”
    他沉默片刻：“护你一程。”
    呼啸的风刮过，将他的话吹散在空中。
    顾若没有听清：“什么？”
    顾若虽然没有听清，裴行之却看明白了他的唇语，他狭长的眼微眯，意味不明地轻嗤一声，替他重复：“他要你和他一道走，顺便保护你，如此甚好，倒是省了我的功夫了。”
    护她一程？这些正派人士真是大言不惭。
    若不是他，这个女人不知道都死了几次了。
    和许遮劭一路？顾若眼皮一跳，想也不想回绝掉：
    “许遮劭，我不走回头路，也不需要你的保护。”
    他们的路线与顾若恰好相反，她这理由也不算荒唐。
    加速令咒已经成型，顾若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她将令咒拍在身上，准备动身。
    “顾若。”
    同一个声音又叫住了她。
    顾若无奈地停下回头，眉间藏着不耐烦：“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
    许遮劭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着急地趔趄向前走了一步，看着那双再不对他闪着星光的明眸，他步伐踟躇，艰难开口：“我与你同去。”
    顾若那句不走回头路还在他脑海中不断回荡，藏在字里行间的意有所指重重跳在许遮劭心间，叫他心惊。
    他深深凝视着在秘境中孤身一人也依然毫发无伤的她，第一次如此清楚认识到，她确实不需要他的保护。
    许遮劭停顿一下，重新组织语言：“我了解那怪物的招式，总能对你有所裨益，就算你不需要这些，”他深吸口气，弯下了一直以来高傲的头颅，将姿态放得极低，“我如今受伤寸步难行，实在难以护叶师妹周全，还请你施以援手。”
    这倒确实。
    顾若歪歪脑袋，想了想他们如今的情况，没有再拒绝：“好吧。”
    许遮劭直起身子：“我已基本恢复，现在就可以动身。”
    “不必，”顾若转了转眼睛，计上心头，“我正好有几个令咒想尝试一下，还需要借你佩剑一用。”
    她接过许遮劭递过来的剑，拍了两个令咒上去。
    加大令咒【big】即刻生效。
    飞行令咒【fly】BBZL即刻生效。
    佩剑迅速膨胀，变成了能容下三个人的大小，晃晃悠悠地飘到了空中，像是刚出壳的小鸟，颤颤巍巍地尝试飞行。
    这也是顾若这一个月时间里的新发明，她拿各式各样的物件试过这令咒的威力，与其说是飞行令咒，不如说是悬浮令咒。
    无论是椅子还是茶杯，拍上令咒后都会平稳悬浮在空气中，与地面保持一个不高不低的距离。
    这个高度看起来不伦不类，却极为适合在秘境中赶路使用，修士们御剑都需要飞到高空才能够维持，而飞行令咒却能够让佩剑在低空飞行，大大增加了安全程度。
    只是……顾若尴尬地摸了摸眉毛，她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在修士们的佩剑上尝试，不清楚效果几何，现在看来，以目前这把佩剑的稳定程度，这个令咒似乎在佩剑上的效果要差上许多。
    漂浮在眼睛高度的佩剑如同一个旋转的陀螺，在空气中左摇右晃。
    这个程度是肯定无法载人的。
    顾若绕着剑走了一圈，疑惑地摸着下巴，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一旁的裴行之斜瞥她一眼，在袖子里悄悄做了个手势。
    在空中如秋千一般晃动的剑忽地稳定了下来，顾若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惊喜地戳了戳剑身，确定没有任何意外后，她轻轻一跃跳到剑上，从未坐过御剑的她有些兴奋地朝叶如舟招手：“你也坐上来吧，带着你师兄一起。”
    等到三人都坐到剑上，她拍拍剑柄，给它上了一个加速令咒，语气欢欣道：“走吧。”
    佩剑发出一声铮鸣，载着三人低空疾驰远去，掀起一片尘沙。
    被留在原地用完就丢的裴行之：……？
    作者有话说：
    裴行之：原是我不配。
    最近甄嬛上瘾，忍不住安陵容语气上身哈哈。
    再带一下预收，感兴趣请收藏~
    《替身路人甲的乙女游戏》
    五行宗小透明苏流萤捡到了一个叫做《乙女游戏》的古怪宝物，从此，她再也没捡起自己的节操。
    看社恐小透明女主如何一步步变为万众瞩目的巨星，将各路男神收入裙下，成为她修仙路上的垫脚石。
    大概是一篇甜甜的恋爱修真升级流
    喜欢还请提前收藏，给作者一个鼓励，啾咪~
    第22章
    顾若迎着吹面而来的风沙，心情有一刹那的轻松。
    忽略掉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恍惚间似乎回到了穿越前的日子，她骑着自行车穿行在宽阔的大道上，绿色的风徐徐吹向她，带来生机和自由的味道，叫她短暂地将所有烦恼抛在身后。
    然而放松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眼前的景象就将她拉回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
    远处有一个扭曲的身影，参差不齐的头发在风中飘散着，她似乎是被什么利器横空斩下，下半身连同头发被一起拦腰斩掉，只剩下了上半截身子，看起来短小又狰狞，她双手徒劳地在地上爬行着，如同某种奇怪的动物，让人BBZL惊惧。
    伤口还在源源不断地流失着血液，随着她的爬行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认出了这身体的主人，叶如舟惊呼一声捂住了嘴，顾若脸上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从剑上跳下，连脚在坚实的地面上崴了一下也没有发觉，踉跄地走向那不断移动的半截身体。
    顾若跌跌撞撞来到她身边，跪坐在一旁，双手都在颤抖，看着她骇人的伤口，不知从何下手。
    在地上爬行的余莹莹抬起头，懊恼道：“怎么偏偏是你。”
    熟悉的语气终于唤回了顾若的理智，她镇定下来，有条不紊地画起令咒，余莹莹伤口流血不止，肯定还是那怪物所伤，她需要先用停止令咒止血。
    脑海中虽然条理清楚，可身体却不听使唤，阵法已经在空中浮现，顾若的手止不住的抖颤，填上去的核心指令如同扭曲的蚯蚓，根本无法起效。
    余莹莹看着她狼狈的样子，讥讽地笑出声来：“顾若，你不是令咒最强吗，怎么这么垃圾，连个核心指令都画不好。”
    她说话的口吻是一如既往的挑衅，仿佛她们不是在秘境中，而是还在引灵派里学习修炼。
    顾若早习惯了她这副色厉内荏口是心非的样子，虽然总是嘴上说着夹枪带棒的话，却会大大咧咧地把自己的加速令咒摆在桌上，任她学习模仿，还美其名曰是为了让自己看看和天才的差距到底有多少。
    她的贴心被包裹在刻薄的外表里，需要很用心才能感受到。
    只是在这样的一个时刻，她的寻常却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你别吵，”顾若恶狠狠地打断她，手却稳了下来，“我肯定能把你救下来。”
    “我不需要，”余莹莹冷漠说，“救下来然后呢？让我顶着这样丑陋又残废的身体苟活一世看人脸色吗，顾若，你的心肠果然歹毒。”
    “别说丧气话，”顾若将停止令咒拍在她身上，又画起了治疗令咒，“你还是可以画令咒的。”
    “我这个样子，谁会要我，我又能为谁画令咒。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引灵人是注定需要附庸他人的角色，我已经不符合这个需求了。”她笑得苍凉，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清醒，“没人想要一个没有价值的残废的做自己的附属物。”
    “我…我可以找到治疗你双腿的令咒，”顾若第一次后悔起自己曾经的不好学，倘若她当时多背一个单词，也许今天她就可以用令咒为她变出双腿，她无法将这样的内情告诉余莹莹，只能苍白的安慰，“你相信我，我一定有办法的。”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余莹莹疲倦地闭上了双眼，“我不需要你的救助，你的能力不该浪费在我身上。”
    她继续说：“我都成这样了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一路爬到这里，不在原地等死，就是为了离那个怪物远一点，不让她得到我的令咒和我的手。”
    顾若皱眉：“什么意思？BBZL”
    “怪物的长相形状皆有其缘由，那个怪物的脑袋和手臂都是引灵人的，为什么？”余莹莹虚弱地翻了一个白眼，“因为她需要，她需要这些来扩充她的令咒。”
    她不动声色瞥了远处的叶如舟和许遮劭一眼，他们保持着一个足够疏远的距离，两人的对话绝对传不到他们耳中，可她还是谨慎地侧向顾若，压低了声线：“我知道你的秘密，我自己虽然画不出来，但不意味着那个怪物做不到。”
    “我的秘密，”顾若的面色逐渐凝重起来，“你是指……”
    “嘘！”余莹莹严厉打断了她，“所以你不该浪费时间在我这种注定沦落的人身上，你身上有更重要的使命。”
    她叹口气，说出了心中祈求：“杀了我吧，我知道你可以。”
    顾若的肩膀低垂下来，余莹莹果然是知道了她的攻击令咒【kill】，她怕这个令咒落到怪物手中，才不辞辛苦地爬了这么远。
    曾经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余莹莹虽然对她充满了敌意和针对，可在顾若向她请教问题的时候，她从不藏私，竭尽所能地悉心教授。
    从她忍受痛苦爬了这么远就能看出，她不过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顾若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拒绝了她的要求：“我做不到。”
    “顾若！”余莹莹咬牙，“我也有我的骄傲，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你可知等待我这样一个废人的是怎样的结局吗？”
    “我知道，”顾若也拔高了声调，“农修派的陆河不也是坐在轮椅上吗，他不也活得风生水起，还操刀了学员考核的秘境吗，你难道不行吗？活着才有未来不是吗？！”
    “愚蠢！”余莹莹气得撑起了身子，指着顾若的鼻子骂道，“我最恨的就是你这幅天真的样子，你在这个畸形的世界活这么久，怎么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每天做这样的痴心大梦，亏我看你不再整日不思进取地苦追男人，还以为你醒悟了，如今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
    她早已耗尽了浑身气力，可表情却透露出一股声嘶力竭：“引灵人和修士们从来都不是一类人，从来不是！你还不明白吗？！！”
    她再也撑不住，跌落在地上，眼角留下两行眼泪，轻声呢喃：“你明白吗？”
    顾若罕见的手足无措起来，她听得懂余莹莹说的话，却不明白背后的深意。
    引灵人虽然实力不如修士，自然处在劣势位置，可只要努力修习令咒，最终也能成为受人尊敬出人头地的引灵人，地位甚至比不少修士还要高，并不存在余莹莹口中的天壤之别。
    余莹莹也从她的脸上读出了不解，她勾起一个难看的笑容：“你拥有着我拼出性命都换不来的令咒天赋，却这样自甘堕落，真是天意。”
    眼前表情迷茫的顾若分明拥有着改变困境的能力，却意不在此，如同怀揣至宝却不自知的幼童，结局注定只会被用心BBZL之人利用，让人扼腕叹息。
    她绝望地闭上眼，拒绝了一切外界的交流。
    余莹莹的指责字字锥心发自肺腑，可顾若连安慰都不知该从何处入手，她茫然地攥着手，不明白对话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深刻，余莹莹说这个世界畸形，到底畸形在哪里呢？
    她望了望四周，想获得一丝帮助，远方叶如舟和许遮劭并肩站着，还避嫌地转过了身子背对着她。
    近处的大佬只是垂着头沉默，睫毛轻轻地覆在眼睑上，落下半明半暗的阴影，显得他表情淡薄讥讽。
    似乎所有人都在这个时刻默契地孤立了顾若。
    在这万籁俱寂之时，手臂上的印记又亮了起来。
    “杀了她吧，顾若，”女人凉薄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给她一个解脱，我给你一个解答如何。”
    作者有话说：
    世界设定缓缓展开……
    所以大家觉得这个世界畸形在哪里呢？
    第23章
    格格不入。
    在这个世界两年半，顾若首次清晰感知到，自己只不过是个来自异世的灵魂，从未彻底地融入过这个光怪陆离的修真大陆。
    她戏谑地把一切当作游戏设定，却忽略了身边每个人并不是没有感情重复对话的NPC。
    她没有理府邸女人的话，而是沉下了声音，郑重向余莹莹说：“给我一个理由。”
    给她一个杀死她的理由。
    余莹莹嗟叹一声：“顾若，你可知残废的引灵人是个什么下场吗？我会在引灵派的那个红砖垒砌的小房子里孤独终老，没有人需要我，没有人会来守着我。我可能会在某天外出时，一个不慎跌倒在地无法爬起，直到饿死才被发现；亦或者会有修士趁人不备将我掳走，把我关在一个永不见天日的房间里，日日磋磨，将我折磨致死，而这一切，我甚至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我没有自我保护的能力，当失去了被别人保护的价值后，在这修真界，引灵人和路边的野猫野狗没什么区别，”她看向顾若，“能够体面的，以引灵人的方式死在秘境里，已经是于我而言最好的结局了。”
    她最后请求道：“用你的秘密令咒杀死我吧，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余莹莹言语直白，讲述的是顾若从未接触过的世界阴暗面，可诡异的是顾若虽未直面过这些事情，心底里有个声音却告诉她，她说的这些都是会真实发生的事情。
    在这样残酷的事实面前，任何安慰和坚持都显得苍白。
    顾若手指蜷缩，终是妥协：“好。”
    空气振动，一个血色的阵法缓缓浮现，它的线条原始又锋利，画出来的那一刻四周似乎都响起了亡灵诡异的低语。
    裴行之抬起眼，看向闭眼画着阵法的女子，她面色沉重，头发无风自飘，无数看不见的灵力气流汇聚，她如同是漩涡的中心，风暴自发地向她聚集，带着要将人吞噬的威压。
    顾若BBZL浑然不觉，她眼睛倏然睁开，稳稳地写下核心指令。
    攻击令咒【kill】即刻生效。
    余莹莹满眼泪光，颤巍巍地伸出手，充满敬畏的想要触碰那近在咫尺的红色令咒，令咒却敏捷地闪过，直直打向她的身体。
    厚重的令咒打在女子瘦弱的身躯上，迅速融进了她的血肉。
    眼泪不堪重负的如同珠串落下，器官衰竭的感觉是如此真实，让她想要仰天大笑。
    攻击令咒果然是真实存在的。
    引灵人的命运终将被重新书写！
    她看向黯然无色的星空，安详地闭上了眼。
    余莹莹没有像那骷髅人一样化为血水融入地面，而是散成了烟尘，随风飘远。
    顾若指尖点了点身后蜿蜒的血迹，曾经有一个人爬了这么远，留下了如此长的印记，可她本人如今却了无痕迹，无论上天下地也再遍寻不得。
    死亡，就是这样吗？
    她吹去指尖干涸的血渍，淡淡地拍拍手，走向了漂浮在空中的剑。
    站在一边的叶如舟小心翼翼看着她的脸色：“顾若，余道友，她……”
    “她死了，”顾若咽下喉中的刺痛，“我用了埋葬令咒。”
    这是她们来秘境前陆沉羽教的最后一个令咒。
    那时的她清浅一笑，似乎在开玩笑：“你们很快就会熟悉这个令咒的。”
    如今看来她的一举一动都暗藏深意，她早就知道此行充满了危险，恐怕是九死一生，却不提醒她们，只教她们这种劳什子埋葬令咒。
    顾若握紧了拳，跳到了剑上，头都不回地说：“走吧。”
    “去杀了那胡作非为滥杀无辜的怪物。”
    *
    尸体，全是尸体。
    洞窟附近一望无际的红土上尽是数不清的残肢断臂，有太多熟悉的脸庞双眼睁大，面带不甘地静静躺在这荒芜的土地上。
    哪怕早有准备，这样惨烈的画面也让顾若不忍地别开了眼。
    “看到这样的画面，你有没有一点后悔？”手臂上的印记亮起，女人风凉的话落在耳边，“如果你不遵守规矩，把攻击令咒或是任何一个你知道的令咒告诉她们，也许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了。”
    顾若的指甲深深陷进了手心，没有说话。
    女人却似乎被点燃了说话的兴致，滔滔不绝道：“你可知这规矩从何而来？”
    “是说起来你都不相信的荒谬可笑，”她自问自答，“在他们那些人的口中，这可是为了引灵人才专门设立的保护措施。不允许交流令咒，所以每个拥有秘密令咒的引灵人便有了不可替代性，如果她死亡，那么她的秘密令咒也会随之永远消失，这样就能大幅减少修士们临阵脱逃放弃她们的概率了。”
    “你看看这里有多少修士，又有多少引灵人，怕是你的同门都死绝了吧。她们全都死于搭档出其不意的抛弃，手无寸铁且无缚鸡之力，留给她们的就只有坐以待毙的命运。”
    顾若不回话，自顾自地画起了令咒。
    “尸体又增多了，BBZL这个秘境有问题，”许遮劭也从剑上下来，他眉眼严肃，“我看过典籍的数据，这个秘境的致死率太高了，不能莽撞行事。”
    “我知道。”顾若冷冷地说，将令咒拍向洞窟。
    观察令咒【observe】即刻生效。
    洞窟深处，满头满手臂的怪物上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头一般大的眼睛，它漆黑的睫毛一眨一眨观察着怪物，那怪物却好似根本没发现，还在痛苦地四处嚎叫着。
    洞窟外有一面圆镜，正实时播放着洞窟内的画面。
    顾若借这眼睛判断着怪物的弱点，问许遮劭：“你和它打斗时可有发现它什么缺陷？”
    许遮劭回忆：“它出招单一不成系统，只会最基础的横劈和竖砍，且动作迟缓极易看穿，只肖绕开它攻击的范围就能够近身，进而砍下她增生的头颅或手臂。”
    “这些还不够，”顾若看着画面，手撑在下巴上沉思，“要找到它最脆弱的地方。”
    顾若手指轻点，调整着眼睛的位置仔细观察怪物，试图找到它的致命弱点。
    叶如舟自愧不如地低下了头，两人的差距越来越明显，仅在令咒的使用上，她就比自己灵活太多了。
    手臂发亮，女人的声音又突然响了起来。
    “……她怎么变成这个丑样子了。”
    她沉默半晌：“顾若，你帮我杀了她，我欠你一次。”
    顾若问她：“你仇人？”
    不必她说，她今日也要杀了这个夺走她这么多同伴性命的怪物。
    “不，”她的声音冰凉如月光，不带一丝感情，“一个故人罢了。”
    那个女人虽然愚蠢但却温柔又优柔寡断得可笑。
    倘若她还有神志，肯定会为自己的这个样子痛苦不已。
    她说道：“看到那颗遍体通红的头了吗，那是她原本的脑袋。”
    “好，”顾若点头，她头转向一旁的裴行之，“找到怪物的弱点了。”
    裴行之冷淡地扫她一眼，眼睛里有些顾若看不明的情绪，她刚想追上去询问，却被另外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走吧，”许遮劭忽地站直了身体，走到她身边，“我做你的临时搭档。”
    顾若：……？
    作者有话说：
    猜猜她是谁
    第24章
    顾若瞟了他一眼，没有接受。
    她给一瘸一拐的许遮劭上了个安全令咒【safest】，意思不言而喻。
    “我能自己杀了她。”
    少女眼神中尽是一往无前，坚韧不拔。
    一直默不作声的叶如舟看看她，又看看许遮劭，艳羡地咬住了唇。
    明明只是引灵人，顾若却是这样自信，言之凿凿，光芒之耀眼叫她难以忽略，似乎都能照亮这个幽暗的洞窟，更何况一旁的许师兄。
    她也好想成为像她一样能够独当一面的人。
    顾若娴熟地画起了令咒，一个又一个陌生或熟悉的令咒闪过，让叶如舟心头空落地垂下头，顾若对令咒掌握之深远在她之上，实非她所能比肩。
    她应该是真的拥有着可以杀死怪物的方法BBZL。
    尽管内心如同猫抓挠一般好奇，叶如舟还是刻意转开了目光，不去看顾若画出的令咒，不去窥探她的秘密，这是她留给自己最后的颜面。
    谁知顾若竟然开口叫她：“叶如舟，你往哪看呢？”
    叶如舟惊诧回头，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会画得慢一点，”顾若言语隐晦，“你仔细瞧着。”
    顾若几乎是将自己所有能想到的令咒都用上了。
    身后是翅膀令咒【wings】，头顶是保护令咒【protect】，手里是猩红的攻击令咒【kill】，脚上为防止不慎被血池腐蚀，她还未雨绸缪地加上了两个隔绝令咒【insulate】。
    哪怕她现在对令咒的掌握已是炉火纯青，画出这些令咒也花费了不少时间，令咒战斗的缺点在此时暴露无遗——突发而来的危险可不会给她这么多时间做准备。
    “顾若，”许遮劭不放心地踏前一步，望着顾若坚定漆黑的眼眸他终是咽下了口边的劝阻，千言万语最终只剩下客套又疏离的一句，“你要小心。”
    “我心里有数，”顾若晃了晃手上的红色令咒，看向下方咆哮着的怪物，眉眼狠决，“无论它是什么牛鬼蛇神，我必叫它尸骨无存。”
    身后的羽翼挥动，顾若深吸一口气洗刷去心中的杂念，最后给自己拍了一个消失令咒【disappear】，然后踏空直直地坠向了洞穴底部的怪物。
    消失令咒根本不起作用，几乎在顾若落下去的一瞬间，怪物就发觉了洞穴中的不速来客，截面整齐的手臂迅速一节一节连接，形成一只巨大的手掌，以排山倒海之势精准地向顾若拍来。
    断手组成的手掌几乎填满了整个洞窟，黑云压顶，顾若小小的身形与之相比，就如同大象与蚂蚁一般，不成比例。
    空气中出现了一个令咒，缓缓加在手掌上，手掌的指甲立刻伸长，透出嗜血的气息。
    秘密令咒【*****】即刻生效。
    顾若眯眼，这应该就是让人流血不止的秘密令咒。
    扇过来的掌风呼啸，带着破空声向顾若袭来，顾若却丝毫不惧，似天上翱翔的鹰，笔直地像炮弹一样，迎上了这来势汹汹的一招。
    在上方保护令咒里的许遮劭猛地捏紧了手中的佩剑，抬步就要飞身下去救下顾若，但身后传来一阵阻力，他回头看，是叶如舟拽住了他。
    “师兄，”她似乎哪里不太一样了，眼里闪着熠熠的光芒，“相信顾若，她一定可以的。”
    只这片刻的停顿，便已经延误了救人的最好时机。
    许遮劭咬紧牙关，向下方望去。
    她不过是一介引灵人，到底要靠什么才能阻挡住这雷霆一击。
    巨大的手掌拍在了洞穴的岩石上，扬起无数灰尘土屑，怪物回味了一下拍击时的触感，便知这一击并没有打中那位不速之客。
    怪物立刻操纵着手臂们回防，头上的几个脑BBZL袋也分散出去，在这烟雾中搜寻着女子的身影。
    顾若的身影倏而从烟雾中现身，身后的加速令咒【fastest】闪着幽幽的光芒。
    许遮劭说得不错，这个怪物的攻击虽然势焰熏天，但过大的体型导致它身形迟缓，只肖一个加速令咒便能化解它铺天盖地的攻势，轻易地躲过这招横批。
    她在空中调整身形，再次向着那个近在咫尺的血红色脑袋冲去。
    只要再离得近些，她就能准确的把攻击令咒【kill】扣到它脑袋上！
    怪物发现了她的意图，手臂们立刻回撤，捂住了本体，周身密密麻麻的脑袋也向着本体的脑袋涌了过去，层层叠叠堆积，将顾若的目标藏匿遮挡了起来。
    脑袋们向着顾若咧开了嘴，已经死去的人们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容，肆意嘲讽着顾若的无能为力。
    顾若冷笑一声，背后的令咒悄然成型。
    她手向前一送，亮着光的令咒快速地朝着重叠的脑袋和手臂们奔去。
    破坏令咒【break】即刻生效！
    上方的叶如舟死死地捂住了嘴，又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令咒！
    令咒似乎有雷霆万钧，带着电闪雷鸣之势扑向了怪物，狰狞的面孔们一张张碎裂，手臂被一只只损毁，怪物护在核心的红色脑袋终于再次露出。
    顾若直冲而去，机会转瞬即逝，她一定要把这个令咒拍在那怪物血红的脑袋上！
    眼看离那怪物极近，顾若翻转手腕，正要将攻击令咒拍下，那怪物的脑袋忽然抬头看了顾若一眼，红色的脸颊勾起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
    顾若的心倏地一抽，后背发凉，她敏捷地改变身形闪身而过，没有将令咒拍下。
    就在她离开的一瞬间，一只利爪翩然从上方降落，覆在了脑袋上面。
    顾若倒吸一口气，它是在故意诱她深入！
    这只不知何时形成的利爪一直蛰伏在暗处，只等她靠近脑袋的那一刻，便将她一击必杀！
    这怪物和许遮劭对战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用出全力！
    她平复加快的心跳，目光沉沉地望向那重新全副武装的怪物，到底是杀了多少人，它才能有这么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手臂。
    她飞到怪物上方，又画下一个令咒。
    这是她最后的杀手锏了！
    移动令咒【move】即刻生效！
    这次顾若彻底从空气中消失了，怪物也找不到她，茫然的在空气中搜寻着。
    再次出现时她已瞬间移动了两米的距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了怪物面前，打它了一个措手不及。
    她的身形带着残影，视线都难以捕捉。
    顾若咬住牙关，不顾四周无数手臂的阻挠，一把将手中的两个令咒拍向了脑袋。
    破坏令咒【break】即刻生效！
    由手臂组成的头盔被迅速破坏，红色的脑袋再一次暴露。
    攻击令咒【kill】及随其后，马上就能落在那怪物的脑袋上！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在红色的攻击BBZL令咒出手的一刹那，怪物立刻怨毒地看向顾若，迎着气势汹汹的攻击令咒，不顾一切地在空中画出了一个令咒奉还给顾若。
    秘密令咒【*****】即刻生效！
    顾若只隐约看出了令咒开头字母是一个c，便再无神关注了。
    她背后的翅膀忽然消失了，她从空中急速地坠落，地上早就排好了一排排的脑袋，正贪婪地张着嘴，垂涎三尺地等待。
    许遮劭从战局开始便一直紧张地看着，眼见此景他瞳孔紧缩，正要飞身过去。忽然，一道冰墙出现在顾若身下，为她挡住了下方不怀好意的脑袋，也从容地接住了她。
    裴行之的身形渐渐在空中浮现。
    许遮劭握紧了手中的剑。
    只见那忽然出现的男子大手一挥，万千冰凌霎时腾空而起，将蓄势待发的手臂们深深地扎进了岩壁中。
    攻击令咒由于顾若的忽然失神并没能命中怪物，给了它喘息的机会，让它再次将自己包裹了起来。
    裴行之双指并在唇前，斜看了顾若一眼，下方的顾若立刻心领神会，站起身来给他画了一个安全令咒【safest】，再加一个保护令咒【protect】
    顾若还犹觉不足，又为他加上了一个增强令咒的改良版——【strongest】。
    随着增强令咒落下，裴行之骤然感受到一股陌生的力量涌入经脉，他屏息凝神，冷漠地看着那些手臂被安全令咒挡下，专心召唤出了那柄顾若熟悉的猩红色大剑。
    猩红色的大剑从怪物头顶直劈而下，穿过层层肉.体阻拦，直达内核的血红色脑袋。
    秘密令咒【*****】即刻生效。
    什么？！
    猩红色的大剑即刻消失在眼前，裴行之第一次失态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模样恶心的怪物。
    它怎么做到的！
    怪物还来不及得意，顾若的脸庞便从天而降，占据了它全部的视线。
    她是什么时候接近的？！
    顾若微微一笑，【move】令咒的光芒缓缓消失，在即将降落的最后一秒，她毅然决然地将令咒拍在了它的脑袋上。
    红色的令咒死死贴在了怪物脸上，灼烧进血肉，怪物发出凄厉的嚎叫，身上的手臂一个接一个脱落，露出了被层层包裹的，本来的人形面貌。
    顾若落在了裴行之的冰面之上，她离得极近，看清了怪物本身的长相，脑袋上红色的印记渐渐褪去，面具下的怪物长得竟十分秀丽漂亮，宛如乱世中无依无靠的淑女，自带一种脆弱感。
    那女子似乎对着她说了什么，可是她听不到也看不懂。
    裴行之将她的话纳入眼下，没什么感情地转述：“她说对不起。”
    对不起？
    顾若看向已消散为烟尘的残骸，她究竟是在对谁说呢？
    作者有话说：
    下章揭晓答案
    另外，又到了各位可以猜令咒的时间啦！
    你们觉得秘密令咒都是哪些单词呢！（搓搓手
    第25章
    好轻松，心里BBZL的那些负担都消失了。
    她看到那些手臂和人头一个个从她身上脱落，她被囚禁于枷锁中的灵魂终于解脱释放了出来。
    意识有片刻的回归，从那个女孩身上，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那年从众多弟子中脱颖而出的天纵奇才，恍若从天而降横空出世，从她手里轻易地夺过了第一的宝座，也从此夺走了张佑的搭档位置。
    她喜欢张佑，是从那日推门后的惊鸿一瞥开始。
    那时她还在散修学堂，因为终于学会了保护令咒而兴奋不已，欢天喜地地跑去师傅房前，想要向她汇报这一喜讯。
    她推开门，却只见院内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他站在树下，听到她的脚步声，带着笑意盈盈回头看向她。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在对视上的那一瞬间，时间似乎都静止了，满树的梨花骤然盛开，落了树下男子一身，他却毫不在意，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琥珀一般的眼眸只静静盛着她一人的身影。
    她始终不能明白，那日的花开到底是她的错觉，还是确有其事，在他向她微笑的那一刻，连花都甘愿为他做配景，只为让她陷入这雾里看花一叶障目的爱恋。
    从此她潜心修习令咒，只为能成为他命定的搭档。
    她的令咒天赋并不低，很快就成为了学堂里最受老师重视的弟子。
    她本以为一切都将顺理成章，谁料到唾手可得的搭档位置却被人半路抢走。
    那个叫做苏曦的女子，以一种强势的姿态转入学堂，不出一月便靠着她的秘密令咒一举成名。
    她眼看着张佑眼神落在她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心内越来越恐慌，想尽办法研究出了自己的秘密令咒想要与她比试，结果在比试台上她潜心钻研出的令咒竟被她轻易地化解，让她大受打击。
    这一场比试也板上钉钉，敲定了张佑的搭档人选。作为实力第一的剑修，他对搭档的要求极为明确——也要是第一。
    她只能咽下苦水，不甘心的与一器修弟子组为搭档。
    器修弟子难当大任，在秘境中很快将她丢下跑走，留她一人面对危险。
    所以当她在秘境中再遇到苏曦和张佑二人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这是上天安排好的，她注定是要和他做搭档的。
    张佑念及旧情，便带着她一起开荒秘境。
    三人联手实力颇为强悍，却因张佑一个大意被困在了那个古怪的宅子里，宅子的主人要求明确：
    “我被下了水鬼之咒，必须有替死鬼代替我的位置，我才会放你们出去。”
    “将替死鬼放在祭坛之上，府邸大门自会打开。”
    苏曦听闻这话只是轻蔑一笑，便走回了房间。
    张佑也不置一词，轻轻望了她一眼，也走开了。
    只有她一人站在原地，左右为难。
    这个选择题的答案显而易见，这里唯一多余的人就是自己。
    如果想确保张佑活着，她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必须做BBZL牺牲的那个人，苏曦的令咒天赋比她强太多，张佑和她在一起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她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尽管与苏曦总是龃龉不合，她还是亲自敲开了她的房门，向她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愿意做那替死鬼，换你和张佑平安出这府邸。”
    苏曦闻言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她只是托着下巴，盯着茶碗里浮浮沉沉的茶叶，轻悠悠地落下一句：“你又怎知在你死后那水鬼就会如你所愿，放我们二人出去。”
    她愣住了，没想过还会有这种可能，她看苏曦一脸悠然自得的表情，便知道她已早有主意，遂问道：“那该如何？”
    苏曦的眼睛充满慧黠，她贴近自己，耳语道：“既然你愿意主动牺牲，不如…借你之手，亲手杀了那水鬼一劳永逸可好？”
    她声线轻柔婉转，诱惑如鬼魅，叫她情不自禁点了头，允许她在自己身上画下了那个所谓的“血咒”。
    “只要你死了，杀你的凶手也必被这血咒纠缠至死，给你陪葬。”
    苏曦拉开袖子，向她展示：“你看，我也画了。”
    从苏曦房里出来，她还有些浑浑噩噩，恍惚地抚摸着手臂上的痕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着了她的道，心甘情愿画上了这个看上去如此不详的东西。
    可她从未想过，这个血咒会如此早的派上用场。
    甚至，在她自愿走向祭坛之前。
    在她回房的那一刹那，有人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嘴，冰冷的剑刃埋入身体，刺破血肉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血顺着他的手一滴一滴掉落。
    那双手曾轻轻为她摘落头上的花瓣，为她理过凌乱的裙摆，为她拈花只为逗她一笑，如今却握着利器，捂住了她的嘴。
    临走前苏曦嘴角的那抹诡异的笑又再次在眼前浮现，她无望地闭上眼，两行清泪缓缓流到了杀人凶手的手上。
    她早猜到了。
    苏曦太了解张佑的秉性了，比她还要了解。
    她笃定张佑会按捺不住地杀了自己，才会要她写下那血咒，一箭双雕。
    在张佑决定杀了她那一刻起，这座府邸里就只有一个赢家——苏曦。
    可她还有一个愿望没有实现。
    泪眼朦胧间她又看到了当年满树的梨花盛开，树下的男子似笑非笑望着她，手里捧着落花：“在下张佑，敢问姑娘的保护令咒可否为我所用？”
    她手指微动，空气中的令咒缓缓成型。
    撤销令咒【cancel】即刻生效。
    保护令咒【protect】即刻生效。
    手臂上的血咒逐渐消失，刀刃从身体里抽出，男子俯下身，爱怜地抱住了她。
    她想抬起手抚摸他的脸颊，手抬到一半却再也没有力气。
    就这样吧。
    她狼狈地闭上眼，这一生她注定失败，可也总算完成了最后的心愿。
    引灵人学的第一个咒，就是保护令咒。不是为了保护自己，却是为了保护别人。
    师傅在教导这个令咒的话语还BBZL回响在耳边：“这个令咒你们一定要记得，学好这个，才能用来保护你们搭档的令咒。”
    终于有一次，她成为了他的搭档，哪怕只能保护他一次。
    终于有一次，她赢过了苏曦，没能让她得偿所愿。
    回忆在此处戛然而止，她看向洞窟中那道身影，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件蠢事。
    女孩的身上有着苏曦的印记，她也定是被埋葬在了那吃人的府邸。
    张佑既然能为了逃出府邸杀掉她，也自然能为此杀了苏曦。
    她的愚蠢和痴情害死了自己，竟然还连累了她，毁了她注定波澜壮阔惊才绝艳的一生。
    她向后倒去，泪光中对着那女子轻声道歉：“对不起。”
    另一边枯寂的府邸里，往事如烟，过往一闪而过，苏曦面不改色用指尖掐灭了烛火，缓缓闭上了眼。
    “再见，秦月。”
    作者有话说：
    恋爱脑害人实录
    第26章
    怪物的尸体化为烟尘，却在原地留下了两个痕迹。
    顾若走上前，端详着这两个血红色的令咒，一个上面写了【bleed】，一个写了【cancel】，这大概就是那个怪物的秘密令咒了。
    Bleed是那个流血令咒，而cancel则是让她翅膀忽然消失的那个令咒——撤销令咒。
    “叶如舟，”顾若朝上方喊道，声音在空旷的洞穴里回响，“下来看看。”
    许遮劭正要御剑带她下去，却被叶如舟拦住，她跃跃欲试地说：“师兄，我自己来。”
    顾若的翅膀令咒图样简单，她已基本记住。
    手在空中画了几下，叶如舟将令咒贴在了自己身上。
    翅膀令咒【wings】即刻生效。
    背后传来一阵奇异的感觉，叶如舟回头去看，一对小巧可爱的灵力翅膀出现在身后，她试着挥了挥，翅膀也打招呼似地呼扇了两下。
    她欣喜地跃下高台，向着顾若飞去：“顾若！你看！”
    她对翅膀的掌控还不够熟练，如同初生的雏燕，飞得踉踉跄跄，随时都有从半空摔落的风险，看起来惊心动魄。
    顾若看着她，余光忽然瞥见了站在上方的许遮劭，他眼帘低垂，与她遥遥对望。
    苏曦不知想到了什么，暗嘲道：“你不觉得你如今的境遇和我那故事里的月儿很像吗。”
    同样的没有搭档，同样的深陷纠葛。
    “你果然不是月儿，”顾若偏了偏脑袋。
    她心底早就怀疑她口中月儿的真实身份了，以女子目前展示出的态度来看，她绝对不是那种愿意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角色。
    苏曦轻哂：“那不过是骗你的把戏，既然你也没上当，这骗局自然也没有维持的必要了。”
    顾若摇摇头：“但我和那月儿不一样。”
    苏曦意兴盎然地问：“哪里不一样？”
    顾若带着叶如舟看那怪物留下的两个秘密令咒，她吹了吹上面的尘土，在心里回话：“我不会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
    苏曦被她逗得极为开心，笑得花枝乱颤BBZL。
    “你果然合我的胃口，”她说道，“我不妨多提醒你一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血咒，这女人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就是画了血咒之后付出的代价。”
    “凡是写下血咒的人都会受到诅咒——死后灵魂不得往生，会逐渐在躯壳里丧失神志，沦为靠生理本能行动的怪物，只能在附近区域四处游荡，”苏曦装模作样地叹道，“这个女人在令咒上从未赢过我，所以死后才如此执着于引灵人的脑袋和手臂，妄想借此超过我，真是可惜了。”
    顾若：“所以你也是画了血咒，才被困在那府邸里？”
    苏曦没有回话，默认了她的猜测。
    她捏准了张佑的品性，知道他懦弱胆怯又势利，一定会耐不住，杀了令咒能力差的秦月以求自保。
    千算万算，她却独独猜错了一件事，就是那个蠢女人对他的感情。
    她知道秦月愚蠢，被五派的人洗了脑，满心只有情爱，引灵人都是被这无用的东西拖住了手脚，却万万没料到她竟到了如此地步。
    她没想到秦月哪怕已经被张佑杀死，也不舍得伤害他的生命，甚至偷改了她的血咒，叫张佑活了下来。
    当时她以为张佑已死，所以去张佑的房间拿走他们一同找到的宝物，离开时看到了他准备好的墓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为他刻下了墓志铭，钉在他门前。
    谁知出门后却被张佑埋伏，她虽一时不察，但还是用自己偷学到的攻击令咒【kill】杀死了他。
    她看着对她持刀而向的男人，放松地扭扭脖子，舒展筋骨，坦然一笑：“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手中红色令咒闪耀，扣向如同人间凶煞的男子。
    攻击令咒【kill】即刻生效。
    由于有秦月以生命为代价的保护血咒，张佑从此沦为不人不鬼的骷髅，无法真正的死亡，也不是真正的活人。
    只能从此在宅子里疯疯癫癫的活着。
    苏曦将捅入心口的利刃拔出，对着张佑拉出一个血淋淋的笑容。
    她手臂上曾给苏曦展示的血咒运转起红色的光芒。
    不死血咒【immortal】即刻生效。
    她是修真界天赋最强的引灵人，永远都不会消亡。
    灵魂超脱而出，被困锁在暗不见天日的地牢里。
    府邸被张佑所控，她无法插手，所以她一直潜心等待，博那一丝渺茫的几率，等待一个能够杀死张佑的引灵人出现。
    功夫不负有心人，苏曦唇角微勾，她还是等到了。
    她语气轻快：“你替我杀了她，我欠你一次人情，你尽管提你的要求。”
    顾若想了想：“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作为交换，你要为我解答几个问题。”
    “好，没问题。”
    顾若问：“你有没有听过谍这个组织？”
    这才是她的悬顶之剑，只肖她一出去，陆沉羽一定就要让她去藏经阁找她们需要的东西了。
    可她对她们想要的东西依然没有丝毫头绪。
    苏曦笑BBZL了：“我知道这个组织，我曾经主动联系过她们。”
    第27章
    苏曦是个很好的讲述者，顾若坐在疾行的剑上，听她将往事娓娓道来：
    “当年我翻阅文辉阁的典籍，从只言片语里找到了谍存在的证据，便寻着线索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她们其中的一位成员，摆出诚意，想要加入她们。”
    文辉阁？顾若眼睛转动，她在那里可是一无所获。
    “你找到的成员是谁？然后呢？你可加入了她们？”
    “哼。”苏曦有些不屑地轻嗤，“也是熟人了，当年的引灵派掌门，慕宛枫。”
    顾若听到了苏曦咬牙切齿的声音：“那个女人，要不是她死了，我定要亲自找她算账，当年我亲自找上门，她竟然不知好歹地拒绝了我。”
    “为什么？”顾若脱口问道，苏曦令咒实力之强悍让她都心惊，她们怎么会拒绝。
    “她说，我不是她们等的人，”苏曦回道，“现在看起来，她们一直等的人，恐怕是你吧。”
    顾若避而不答，反问道：“那你当时可有查到谍的背后首领是谁？她们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
    “她们的目的，不外乎就是那些老生常谈，什么改变命运，提升实力一类的，总归是个引灵人的组织，还能有什么别出心裁的目的吗。”
    苏曦说道。
    “至于背后首领，有关谍的相关记载最早只能追溯到司雅晚年的爆体而亡的那个时期，那正是她最如日中天的一段时候，五派掌门无人能出其左右，但偏偏她就是死在了这个最得意的时候，死得蹊跷又突然，所以我倾向于猜测谍是她留下的后手。”
    顾若将她的话暗自记下，重复问道：“死得蹊跷？”
    “是，”苏曦的话带着笑意，“但这就不在解答的范围内了，你要想知道，就替我将令咒画完如何？到时无论你问什么，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若隐隐觉得不对：“你不能自己画？”
    “我一介灵体，只能用法术，再也画不了令咒了。”她语气难得有些惆怅。
    是吗。
    顾若复杂地蜷手，没有再搭理她。
    许遮劭的佩剑在顾若加速令咒的加持下速度极快，一路上在没遇到什么阻碍，三人很快就找到了结界门。
    结界门通体如透明的玻璃，隐隐约约可以透过它看到外面的景象，顾若趴在上面，尝试看看外面区域的景象，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黑色。
    她耸耸肩，看向许遮劭，眼神询问他为何还不打破结界门。
    许遮劭没有动，他向后退了一步，为顾若让开位置：“这门不该由我破开。”
    杀掉怪物的是顾若，救下他性命的是顾若，就连赶路也是用的顾若的令咒。
    于情于理，这个结界门都不该是他来打破。
    从古至今都从未有引灵人打破结界门的先例，可许遮劭内心十分清楚，顾若，她一定有办法打破这门。
    顾若意外地挑挑眉，没有推辞。
    手中罡风鼓动，破BBZL坏令咒隐隐成型。
    她朝许遮劭叶如舟两人说：“你们再往后退些。”她要和大佬告别。
    许遮劭明白她是要和那突然出现的男子话别，他别过脸看向一路无话的男子，他插着手，表情晦涩不明，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哪怕听到顾若的话也如雕像一般一动不动，似乎笃定了顾若这话根本不是对他说的。
    许遮劭心中莫名有些酸涩，却还是依言退后。
    根本听不到顾若和别人说话的裴行之望向向他走来的顾若，睫毛低垂，遮住了眼睛里阴暗的情绪。
    “谢前辈，”顾若对他难得的恭敬，“弟子的旅程到此就结束了，多谢前辈一路以来的相助，还望以后还能与前辈再会。”
    以后？再会？
    裴行之眉头压低，抬起头想要回绝，却恰巧对上了顾若眼中那丝笑意，秘境的太阳不知何时生了起来，落在她闪着光的眼睛上，熠熠生辉。
    顾若仿佛是在和同僚开玩笑，嘴巴抿着笑，眼角眉梢间洋溢的是在魔宫里从未见过的生动，裴行之仿佛都听到了她内心算盘打得噼啪响的声音，他手攥了又松，松了又攥，终是贪恋这一刻的生色，将拒绝的话咽了下去。
    大佬没有拒绝已是难得，顾若不再得寸进尺，立刻将令咒拍在了结界门之上，结界门应声破碎，缓缓化为一个光团，等待着人触碰。
    这一刻难得的安详静谧，让秘境里的一切云烟瞬间不真实了起来，沉闷的心情有了片刻喘息的空间，顾若并起两根手指，对着许遮劭叶如舟二人轻轻在额侧一挥：
    “两位，承让了。”
    她触摸光团，熟悉的吸力传来，她闭上眼，静静等待传送出去的一刻。
    这时，大佬的声音忽然传来：“顾若。”
    这是顾若第一次听见大佬叫她的名字，他咬字清晰，带着股独特的韵味。
    顾若叹口气，无奈睁眼。
    大佬果然还是在她告诉那府邸女子真名时透过唇语看到了她的名字，知道她一开始在骗他了，怪不得后来都一直对她冷眼相待。
    裴行之开口：“你以后……还是不要再召唤我了。”
    顾若：什么？
    光团包裹着她，隔绝了她的听力，她只看见大佬分嘴巴上下开合了几下，却没能听见他说了什么。
    她无所谓地躺平，任由光团裹挟着她，算了，下次再问吧。
    随着顾若的离开，召唤令咒也失去了效力，裴行之再一次回到了安静幽闭的魔宫，他压住心里起伏不定的烦躁，低声唤道：“岚策。”
    “在。”
    他有些疲倦地阖眼：“之前吩咐你查的事情，不用再查了。”
    他已经很清楚了，那女人肯定用的是召唤一类的令咒，将他强行召了过去。
    “嗯？”岚策虽有些讶异，但还是遵照吩咐，恭声答道，“是，属下知道了。”
    裴行之走到桌前，拿着笔回忆女人的相貌，却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又记不得了。他开口，想尝试着BBZL唤出那女人的名字，也依然一无所获。
    他嘲讽地笑笑，揉了揉眉心。
    这样正好，如同他们两人的关系一般，到此为止就好了。
    那只剩半截身子引灵人的哭喊还回荡在脑海中，和母亲当年说的话如出一辙。
    他喃喃自语，倦怠地叹息：“引灵人和修士从来都不是一类人，是吗。”
    *
    顾若一出秘境就迎上了夏瑶亮着一口白牙的迎接。
    “我就知道第一个出来的会是你。”
    她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悄悄在她耳边说道：“十二个弟子的魂灯相继熄灭，这可是大动静，五派掌门都盯着你呢。”
    如她所说，一出门，便是五派掌门围成一圈的审问，顾若将秘境中的情况一一禀告，与其余三派掌门的焦心不同，剑修派掌门顾慈和器修派掌门梁器似乎更在意的是顾若想要的奖赏。
    顾若低着头，不卑不亢：“弟子想要去藏经阁。”
    顾慈眼里闪过一道寒光，笑着开口说：“难为你初入学院便知道藏经阁，此事不急，你这次单人闯秘境可是出了大风头，有人可从你入秘境一开始就关注到你了，只等你成功归来，想请你一起做任务。”
    任务？
    顾若问道：“是谁？”
    顾慈缕缕胡子，不无骄傲：“修真界第一剑修，我的得意弟子——”
    “谢彻。”
    顾若：谁？！！
    作者有话说：
    带一下预收：《路人甲的恋爱游戏》
    苏流萤是五行宗中最透明的弟子，直到有一天，她捡到了一个宝物。
    恋与昆仑墟？
    好怪的名字。
    *
    游戏发布指示：【请和你的男友和好】
    苏流萤拍拍同伴，问道：“我的男友是谁？”
    正在睡觉的女生迷迷瞪瞪：“男友？你指哪个？”
    苏流萤：？？？
    这么刺激？
    *
    在这个奇怪的游戏里，平日里苏流萤都需高高仰望的人和她产生了各式各样的交集。
    冷若冰霜的高岭之花穿上了她最喜欢的黑色衣服问她是否好看；
    沉默温柔的大师兄剪了一头桀骜不驯的短发只许她抚摸；
    恣意妄行的小师弟扮演了沉睡不醒的王子等待她吻醒。
    还有……那个永远小心翼翼被苏流萤藏在余光里的人，也会弯下腰凑近她，和她低声私语。
    *
    大家都说，五行宗的最不起眼的苏流萤像换了个人，
    修炼速度突飞猛进，门派大比大放异彩不说，
    门派中有头有脸的各大人物竟然都对她青眼有加，另眼相看。
    然而苏流萤她居然都毫不在乎！
    苏流萤：嘿嘿，他们都只是我升级的小卡片！
    *
    那个午后，夕阳昏黄的光在宝物身上流转，苏流萤犹豫半晌，终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捡起了那个古怪的东西。
    从此，她再也没能捡起自己的节操。
    第28章
    谢彻,这不是大佬的名字吗？
    直到见到谢彻本人之前，顾若的神志都一直十分恍惚，脑海中的念头五花八门地闪过,一个她从未考虑过的可能性缓缓出现，让她万分惴惴BBZL不安。
    难道她召唤的大佬还没有身消道陨？
    顾若打了个冷颤，她一直以为大佬只是一丝附有神志的魂体,假如大佬真是活人，她如此打扰对方的修行,这次赴的恐怕就是鸿门宴了。
    她小心翼翼推开了引灵派的大门，目光迅速定位到了站在白色丘比特旁边仰头观赏的人影。
    他身着青衣,头带斗笠，腰侧别着一把长剑,器宇轩昂，一身江湖侠客的装扮，飘逸俊秀的打扮却叫顾若松了口气。
    第一剑修这身装扮和大佬那身繁复华丽的黑色暗纹劲装可谓是天差地别。
    和大佬相处几日，他的身形她总不会认错。
    来来往往的女引灵人们都挽着手悄悄打量着这位青衣侠客，与同伴窃窃私语,他却如毫无所觉一般只盯着憨态可掬的丘比特出神，似乎成为了喷泉的一部分。
    顾若走到她身后,青衣侠客才似有所觉地转身，他望向身后的顾若,脸部锋利的线条顿时柔和下来，眼睛微弯,声音有着与长相不同的沙哑：“你就是顾若？”
    虽然是问句，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顾若难得有一丝局促地点头：“是,正是弟子,敢问谢前辈有何吩咐。”
    谢彻的气质就如同出鞘的宝剑一般,哪怕静止不动，也透着骇人的寒光血气，叫人不敢小觑。
    他一开口，顾若就彻底否定了他和大佬是同一个人的猜测，他虽长相儒雅俊秀，但那不怒自威的气势天然带着一股威压感，叫人不敢造次，与大佬外冷内热的仿佛同龄人一般的处事风格大相径庭，着实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况且……
    顾若抬眼，无声地观察第一剑修谢彻的容貌。
    虽然有些记不清大佬的长相，但顾若隐隐觉得大佬应该与他的风格大相径庭。
    “不必叫前辈，我此次前来是有事想向顾道友相求，”谢彻向着顾若拱了拱手，态度谦卑，“谢彻想请顾道友陪在下去一处地方寻宝，作为此行的交换报酬，届时无论顾道友在那里发现了什么，皆可为顾道友所有。”
    寻宝？
    摆除了心中忐忑不安的疑虑，顾若向前倾了倾身子。
    看顾若有意，谢彻又说：“在下乃诚心与顾道友合作，我知晓顾道友是没有搭档的引灵人，为表明在下的诚意态度，在下可在下一次开荒时做顾道友的临时搭档，为顾道友保驾护航。”
    顾若：？
    还可以这样？
    她的问题虽没有问出来，却用表情表明了疑惑。
    谢彻微微一笑：“自然是可以的，只要顾道友不介意，到时我与师傅说一声即可。”
    是了，顾若想起了顾慈脸上那少见的骄傲情绪，谢彻一定是他的得意门生，才会让他如此情绪外露。
    从之前就可以看出，顾慈才是那个把握着五派实权的人，他手里握着器修派梁器和农修派司英这两张票，无论是什么决策，他都能以三票的绝对优势取得胜利。
    假如是他爱徒的要求，恐怕他BBZL会眼都不眨就应下。
    谢彻给的报酬可谓丰厚，且不论第一剑修要去的寻宝之地定是不凡，而他除了宝物之外还愿意额外陪顾若去下一次的秘境，自降身价给她做保镖，为了请动顾若，他竟愿意做如此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顾若假装考虑了一会，还是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
    “多谢前辈好意，请恕晚辈无礼，不能答应。”
    事出反常必有妖，天上不会掉馅饼，谢彻给的条件太好，反倒让她不敢答应。
    他堂堂一届第一剑修，就算没有自己的引灵人，修真界也定有无数引灵人前仆后继地愿意做他搭档，再怎么想，这种好事都不应该轮到现在还名不见经传的顾若。
    况且召唤boss是顾若最大的底牌，她不愿在他人面前暴露太多，如今的修真界绝对想不到引灵人能够召唤出如此具有杀伤力的人形兵器，假如在和谢彻的探险中遇到危机，她不得不召唤boss暴露了杀手锏，难保谢彻不会将此事上报给顾慈，给自己引来无数麻烦。
    思来想去，和谢彻同去绝对是弊大于利的一件险事，她不能答允。
    谢彻对她的拒绝并不意外，他胸有成竹道：“不如在下先告诉顾道友此行所去的地方，顾道友再做打算如何？”
    顾若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态度。
    “在下要去的寻宝之地，是当年开创引灵派的司雅师祖，她的葬身之处。”
    顾若倏然抬起了头，目光如炬。
    他竟然是要去挖祖坟？！
    *
    与此同时，五派大殿内。
    梁器恨恨地掰下一块桌角，咒道：“折了我这么多弟子，结果最该死的人不仅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还见鬼地拿了个第一的奖赏，偏要去那藏经阁，事情闹成这个样子，现在你说可怎么办！”
    他对着顾慈吼道：“你不是说当初那个秘境已经是个有去无回之的必死秘境了吗，怎么这次一口气还回来了三个人？”
    “你着什么急，折弟子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把危险扼杀在苗头里，”顾慈眉头紧皱，厌烦地斥责，“那秘境确实在你骗了那俩妖女后就起了变化，变得凶险异常，这次失败，肯定是秘境内部出了问题，以前要处理的那些人，放进去的那些弟子，可从来都没有人能够活着回来过。”
    顾慈背着手走动：“只是那顾若着实诡异，比百年前的那个苏曦还要难搞，竟然这么多次了都无法将她彻底置之死地，恐怕……下次要你我亲自出手才行了。”
    梁器急躁地拍着桌子，崩溃怒吼：“下次下次，哪还有下次，她和谢彻回来就定要去那藏经阁看上一遭，到时哪还需要下次？”他抓住自己的一头乱发，如同没了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转，“你不知道藏经阁里有什么吗，司雅全部的资料手册都被她锁在那个地方，打也打不开，动也动不了，你我都奈何不得，万一、万一那个顾若打开了BBZL怎么办，万一她知道了一切怎么办？万一她将一切公之于众怎么办？啊？！这后果是你或者我能承担的吗？”
    顾慈眼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既然你我都不能承担，那便确保那顾若不能进藏经阁不就好了，就算她进去了，只要确保她不会活着出来，不会将你我的秘密泄露，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他气恼地甩了甩袖子，咳嗽了几声：“一百年前你用那摄魂针装神弄鬼害人时还尚且有几分样子，怎的如今的你还越活越不如从前了，竟如此沉不住气，遇事便这样大吼大闹不计后果，”顾慈手指直直指向梁器，声音低沉了下去，威胁道，“你最好快点长进一些，不要让我后悔当年的决定。”
    想起百年前的旧事，梁器惊恐地抖了两抖，将质问憋了回去，讷讷道：“是，知、知道了。”
    “还有，”顾慈背过身不再看他，继续吩咐道，“司英毕竟是我的人，你对她的态度，要再改一改。”
    “好。”梁器不甘愿地答应下来。
    *
    顾若目光呆滞地从光团中走出来，不敢相信眨眼之间事态的发展竟如此之快。
    当得知谢彻要去的是司雅的葬身之处后，她立即直起了身子，一改萎靡的姿态。
    司雅像是一个谜团，围绕着她的一切都裹着一层厚厚的面纱，所有有关于她的故事都被封存，除了手册上那乏善可陈又官方的介绍，普天之下竟再找不到一丝关于她的记载，就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一样。
    可偏偏顾若自来到引灵派之后，她所经历的万事万物无不都与司雅相关，她又无所不在，处处影响着引灵人。
    她就像是个魔咒，一直缭绕在顾若左右，扰得她不得安宁。
    能有机会探探她的秘密，掌握更多情报在手，绝对是顾若梦寐以求的事情。
    所以这一次，她不再疑虑多问，而是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
    只有把握先机，才能出奇制胜，机会难得，就算是赴汤蹈海刀山火海，她也一定要去。
    “那便好，”谢彻掏出一个光团，“那顾道友便随我一起来吧。”
    顾若：？
    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谢彻解释道：“司雅师祖葬身之地特殊，开启时间有限，再不进去怕是来不及了。”
    语毕，他率先触碰了光团，进入了秘境。
    顾若在他身后哑然，看着谢彻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赶上梁山一般碰了碰光团，紧随其后。
    这一次传送的感觉格外不同，光团内的空间温暖又柔软，像是清晨的被窝，卸下了人的防备和疲倦，将顾若舒适地包裹起来。
    顾若感觉自己在光团里睡了漫长的一觉，全身上下的经脉仿佛都被洗涤了一遍，开荒的疲累逐渐消失，叫顾若刚一落地便觉得身轻如燕，精力充沛。
    她看向一旁的谢彻，却发现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就连嘴唇都泛着白色。
    “谢前辈？”顾若侧头，“你还好吗？”BBZL
    谢彻勉强地勾起一个笑：“我没事，我对这个秘境的特殊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竟如此厉害。”
    感觉良好的顾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秘境……是有何不妥吗？”
    “看你这个反应就知道传闻不假，”谢彻说，“据说司雅的骸骨拥有独特的效力，将秘境的特质完全改变了。”
    他指着周围：“传言里说这个秘境里永远只有春天和朝阳，且到处都是修真界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花异草，但这都不是这个秘境最霸道之处，”谢彻空握了握拳，认真感受力量的流逝，“它最厉害之处，是能够夺取修士的灵力，让所有修士变为普通人。”
    “而只有引灵人，”谢彻轻轻抬眼，“才能在这里不受影响，继续使用令咒。”
    这样吗。
    顾若看着脚边的白花，通过细枝末节侧写着司雅的性格，从这个秘境的设定来看，她似乎对引灵人总是格外宽厚温柔。
    而且……
    她思绪飘远，也不知道这种剥夺修士能力的令咒能不能在这秘境中寻到。
    谢彻缓过了神色：“想必现在顾道友就应该能够明白，在下为何一定要求顾道友作陪了，顾道友身怀绝技，能一人闯过那有死无生的秘境，这一路千难万险，还要请你多照顾我这个普通人了。”
    顾若垂眼：“谢前辈过誉了，我不过是有几个保命的令咒罢了。”
    以她贫瘠的词汇量，在这古怪的秘境中保下两个普通人并非易事，最稳妥的还是要能召唤出大佬才行，只是她也没把握大佬会不会受到这个秘境的影响。
    谢彻走在前面，先一步试探起了这个秘境。
    顾若跟着走了两步，忽然觉得脚感有些奇怪，和土地惯有的坚硬感不同，这里的草坪踩起来十分的软乎，如同是走在厚实的地毯上一般。
    她附身按压，手指触碰间才发现着看似青绿的草坪竟是由一个个毛茸茸的丝线组成，一团一团和深棕色的毛线织在一起，形成了土壤和草地，像是一幅毛毡画。
    她试着拔了拔，那草好似被牢牢地缝在了地面，竟是都没有拽动。
    “顾道友，”谢彻忽而唤道，“劳烦看一下前方的花丛，似乎有异。”
    “这就来，”顾若忙不迭跑过去，她谨慎地给自己了一个保护令咒，才向着那花丛走过去。
    远远看过去，这花丛闪烁着绚丽的光芒，好似一小束一小束的烟花盛开，虽然漂亮，但在变化莫测的秘境中却不像是什么好兆头。
    她缓缓走近，看清了发光的东西。
    是一种顾若从未见过的花卉，花瓣密密层层，一片一片叠加，每一片花瓣顶端都在微微燃烧着，形成不同颜色的火焰。
    花瓣下面的叶片是透明的，脉络清晰可见，里面有很多细小的珠子在流动，为鲜花供给着能量。
    这仿佛是童话书里才会遇到的东西，比顾若见过的所有魔法都要瑰丽灿烂。
    顾若在四周找了找BBZL，捡起了落在地上的一截树枝，谁知刚一捡起，树枝便像一匹棕色的绸缎一样长长地拖到了地上，在阳光下折返出一圈圈漂亮的光痕。
    顾若用手中的树枝绸缎戳了戳，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发生，布料甚至都没有被点燃。
    可她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府邸女人的教训告诉她，这些都有可能只是为了让她放下戒心的骗局。
    她毫不留情的给花上了一个攻击令咒。
    攻击令咒【kill】即刻生效。
    外层艳丽的火焰瞬间熄灭，花瓣也回到了正常的形态，一圈圈枯萎扭曲起来，枯萎之势瞬间蔓延到花心内部，却在这里受到了阻碍，火焰妖娆地一摇曳，恍若生日里吹不熄的蜡烛，又重新燃烧了回来。
    顾若不死心地又上了一个水令咒。
    水令咒【water】即刻生效。
    一小汪水落在了花瓣上，火焰不仅没有被浇灭，还舒服地伸了个展，像是被浇上了热油，烧得更绚烂了。
    顾若：……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了，这一定是司雅的童话世界，这花是以令咒为养分的。
    她回头：“谢前辈可以先过来看看，大抵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谢彻这才动身，可他刚走没两步，身影就倏地下落，瞬间消失在了顾若眼前。
    顾若慌忙跑了过去，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发现了一条柔软的裂缝，这裂缝和包包的口袋一样，可以随意拉扯变幻形状，刚刚肯定是虚虚地合拢在一起，才阴了谢彻一遭。
    她将口袋拉大，朝下方探身：“谢前辈——”
    她的声音如同在空谷中回响，回声不断下沉盘旋，一时竟探不到底。
    “顾道友，我没事，只是脚扭了一下，”
    谢彻的回答听起来离她极远，如同山这头的人在向山那头的人喊话。
    他音色本就沙哑，如今听起来更是有了两份忍耐的感觉藏在里面。
    顾若沉着回他：“谢前辈莫急，我这就用令咒救你出来。”
    指尖拨动空气，画出一个令咒
    翅膀令咒【wings】即刻生效。
    她朝下方喊道：“谢前辈，我丢了个令咒下去，应该可以助你飞上来。”
    底下沉默了好一会，才犹疑说道：“似乎……并没有下来。”
    上方的顾若眨了眨眼，又试了一次，但谢彻依旧没有收到。
    “可能是前辈距我太远了，令咒飞不到那里，”顾若有些头疼，“前辈再等等，我再想想办法。”
    谢彻平稳回答道：“不急，”他停顿一下，窘迫道“只是……顾道友方便的话，可否为在下找些吃食来。”
    “凡人的身体有些承担不住身体的消耗，在下……”他挣扎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有些饿。”
    顾若摸了摸肚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受到了秘境影响，似乎也有些饥饿。
    “前辈稍等，”顾若在周围布下几个保护令咒，才开口，“我去四周找找，很快回来。”
    童话世界虽然光彩陆离，斑斓夺目，但无论是BBZL烧着火的花朵还是丝绸做成的树枝，都突出了一个特质——中看不中用。
    树林里的树开着颜色各异的花，却独独没有果实。
    顾若找了许久，才在一颗树上找到了点果实的影子，红色的圆形点缀在树杈间，像极了苹果。
    她大喜过望，立刻给自己上了个翅膀令咒飞到树上，可离得近了，她才发现这个果实的颜色有点怪，虽然是红色，但却通体晶莹剔透，更像是……一个肥皂吹出来的泡泡。
    她抬起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果实立刻炸出五彩的花，转而在她手边又生成了一个气泡。
    顾若：……
    她默默在司雅的侧写上加了一条：极富少女情怀。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在高强度的运动下，她的饥饿感越来越明显，顾若捂住咕咕作响的肚子，抛开了秘境不宜飞得太高的顾忌，在高空搜寻起来。
    她的目光落到了树林旁的溪流上。
    溪流潺潺，折射出晶晶点点的光芒，看起来似乎是正常流动的水流，没有任何童话迹象，她飞下去，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水里有鱼！活着的看起来极其正常的鱼！没有七彩的鳞片也没有奇怪的构造，看起来就像水塘里面养出来的鱼！
    顾若感激地呼出一口气，好在司雅师祖再怎么浪漫少女，也依然没有忘记就算是仙女也要吃饭的事情。
    她撸起袖子，开始了抓鱼之战。
    *
    另一边，魔宫。
    魔界喜暗色，就连宫殿也多为暗沉的黑色为主体，显得深沉压抑。
    然而偌大的魔宫中却有一处例外。
    此时在这处通体灰色的寝宫门口，有人在放肆地喧哗。
    “我听说贱种这次的课业没有完成，被魔主罚了闭门幽禁呢！”
    有人在旁阴阳怪气的附和：“是啊，我记得大少主你课业未完成时魔主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啊，怎么贱种没完成就被罚了？”
    “到底是见不得人的东西，魔主借机惩罚他罢了，你还看不出来吗？”
    门外的人恶狠狠地撂下话：“贱人生贱种，她妈是个什么烂货，他便是个什么烂种，反正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岚策在门边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两个都是魔主的儿子，他一个侍卫谁也得罪不起。
    门内的裴行之深深吸口气，压下眉间的杀气，只装作没听见，面不改色地把玩着手中精巧的翠色茶杯。
    魔宫枯燥无味的生活日复一日，他从秘境回来不过十日，却如同十年一样漫长。门外的那些蠢东西还在想尽办法挑衅他，诱他违背幽闭禁令的心思昭然若揭。
    这里的人和事一成不变，一眼就能望穿，和……那处的新奇生机相比，魔宫里的一切都显得无聊透顶。
    茶杯在他骨节分明的指尖转来转去，折射着内心情绪。
    那个女人……现在在干什么呢？
    她一向不守规矩，怎么这次却难得听了他的话，真的再没召唤过自己。
    还是说……裴行之眉头压低BBZL，她已经和那日的那个男子组成了搭档，所以才再不需要召唤他了。
    千头万绪锁在眉心，他看着眼中的茶杯，面无表情叫道：“岚策。”
    岚策谨慎地答：“在。”
    “你帮我去修真学院的引灵派查一查，看看他们最近有没有什么出名的或是特立独行的引灵人，再去查查她现在有没有搭档，叫什么名字。”
    那个女人独来独往，应该很容易查到。
    早已习惯少主各种奇怪要求的岚策：“是，属下即刻就去。”
    他安静地从寝殿内退出，寝殿中只余裴行之一人。
    就在门掩上的那一刻，空气忽然拨动了一下，裴行之似有所觉地放下了茶杯，熟悉的抽拉感突然传来，他安静端坐在原地，静静等待着传送。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肯定是不会听他的话的。
    只是意外的，他并不怎么反感。
    看着眼前变化的景色和缓缓出现的倩影，裴行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情轻松了起来，他用拳掩唇，难得有些心虚地咳嗽两声说：“下不为例。”
    顾若却根本没心思听他说什么，抓鱼已经让她饿得前胸贴后背，手都脱力地开始颤抖起来，她将手中的大鱼丢到裴行之手上：“前辈，你会烤鱼吗？”
    辛苦抓到了鱼却不会烤，属实让顾若的心情有些崩溃。
    她用攻击令咒【kill】杀死了活蹦乱跳的鱼，面对着鱼的尸体她却犯起了难，这鱼……似乎是要处理一下才能吃的，可她手边什么都没有，绸缎做成的树枝根本排不上用出，连鱼都叉不上去。
    就在这一筹莫展之际，她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身影，手旋即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一个令咒缓缓成型。
    召唤令咒【summon boss】即刻生效。
    大佬毕竟是江湖人士，在这方面应该比她擅长一些，顾若期待地望向眼前的身影，给了裴行之无形的压力。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魔界精英裴行之看着手中滑腻的鱼：……
    他心情复杂地摸了摸鱼，不知是喜是怒，唯有一点十分清晰——顾若确实有让他情绪波动的本事。
    顾若看着他发呆不语的样子有些着急，脱口而出：“大佬，你行不行？”
    裴行之没什么情绪地撩她一眼，不知是个什么意思，但手上却动作起来。
    他手打一响指，毛织的地面立刻燃起了一簇篝火。
    裴行之从腰间掏出把短剑，指尖翻转手起刀落，鱼被利落地插在了剑上，在篝火上像模像样地烤了起来。
    顾若忍住饥饿，默默看了半晌后幽幽开口：“大佬，鱼不需要刮鳞吗。”
    裴行之的手抖了一下，忽略了她古怪的称呼，斩钉截铁到：“不用。”
    岚策他们烤鱼时从来都没有过这个步骤。
    他姿势优雅地给鱼翻了个面，游刃有余伸出手：“盐。”
    他的天经地义叫顾若呆滞了一瞬，她空虚地拍了拍口袋：“没有。”
    裴行之瞄了她一眼：“你上次BBZL能变出水来，变不出来盐？”
    ！
    是了！
    这话提醒了顾若，她大梦初醒地抬头，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她对引灵人的身份还不够适应，局限太多，总是拘泥于用令咒进行攻击或防御，忽略了她最大的底牌：以自己的英语能力，是绝对可以用令咒变出食物的。
    她手腕一动，写下一个令咒。
    食物令咒【apple】即刻生效。
    天上忽然掉下一个苹果，直直砸在裴行之脑袋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咚”。
    裴行之捏紧了短剑：“……你发什么呆，盐呢？”
    竟然真的可以！
    顾若跃跃欲试地点头，盐她还是会的。
    食物令咒【salt】即刻生效。
    令咒亮光的那一刹那，天上便纷纷扬扬落起了盐粒。
    像是春日落雪，盐粒如同雪珠，细细碎碎飘落在地上，顾若接了一把，看着手中薄薄一层盐，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曾经学过的那句“撒盐空中差可拟”。
    如今看来，那兄子胡儿的描述也算是一种写实主义了。
    盐粒均匀地洒在了烤鱼上，裴行之不断翻转烤着，顾若在一旁也不闲着，摩拳擦掌开始了各种各样的令咒尝试。
    食物令咒【KFC】失败。
    食物令咒【coca-cola】失败。
    食物令咒【cake】即刻生效。
    蛋糕没有从天上掉落，而是出现在了顾若手上，这个蛋糕并不精致，与其叫做蛋糕，不如说是加蜜面包更合适。
    两片面包之间加了些蜂蜜，但看起来也是十分诱人了。
    顾若掰了一半递给大佬，迫不及待地将另一半送入口中，语言简练：“谢前辈，你尝尝，好吃。”
    裴行之接过眼前这个湿漉漉的诡异食物，半信半疑地捏了一小块。
    那上面的面饼口感并不算细腻，可却别有一番柔软的味道，内里的夹心湿润有黏糊，晕出丝丝缕缕缠绵不断的甜味。
    火光灼灼燃烧，映着女孩满足的表情，裴行之抬眼看了一眼，又飞速地收回了眼神。
    草地柔软，阳光和煦，火焰燃烧的焦香味和烤鱼的香气结合，在鼻间缭绕出一种人间的温暖和热闹。
    这是裴行之从未有过的体验，这是魔宫中永远看不到的景象。
    和顾若在一起的时光，似乎总是这样妙趣横生，裴行之想，也许这就是他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破例的原因。
    他太喜欢这种惊喜和新颖，让他能够摆脱魔宫幽暗的禁锢，哪怕只有一瞬。
    他细心地观察着鱼的颜色，脑内千回百转，左右摇摆不定，他咬牙，觉得自己也许应该收回那句话才对。
    他希望顾若再召唤他。
    回升的血糖唤醒了顾若的神智，她立刻明白之前两个令咒失败的原因：这是这个世界还不存在的东西。
    而这个面包，肯定是司雅留学的地方已经存在的东西，所以她才能用令咒变出来。
    有了这个思路，她举一反三，又写下一个令咒。
    食物令咒【ice-creaBBZL  m】即刻生效。
    一个盘子出现在地面，整体由冰山组成，上面挂着酥油和蜜糖，还用红色和绿色颜料做了点缀，看起来异常可口。
    顾若兴冲冲地拿起盘子，却无法开动。
    勺子……怎么说来着？
    她左思右想，最后退而求其次地写下了另一个令咒。
    筷子令咒【chopstick】即刻……
    等下。
    顾若在核心指令上补了个s。
    筷子令咒【chopsticks】即刻生效。
    顾若的手边出现了一双筷子，接着在旁边又是一双，再旁边又出现一双，一双接着一双，像是复制粘贴一样出现在顾若眼前。
    直到令咒时效消失，这些筷子才停止出现，尽管是这样，顾若眼前的筷子也足足有一座小山那么高了。
    裴行之扫她一眼，仔细地给鱼翻了个面，神色自若地抽出一双筷子沾了沾冰山。
    “味道尚可。”他点评，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让顾若的尴尬消失了两分。
    顾若将筷子丢进篝火中，脑中灵光一闪，她忽地站起身，匆匆跑去了谢彻的坑旁。
    她重新画了一次苹果令咒。
    顾若对着坑内喊道：“前辈，我找到方法捞您上来了，我用苹果将您垫上来。”
    坑底饥肠辘辘的谢彻：？他是不是饿昏听错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并没有听错。
    食物令咒【apples】即刻生效。
    一个苹果慢吞吞地从天而降，接着，天空像是被撕开了个豁口，无数红彤彤的苹果像泄洪一样喷涌而出，霎时间宛如一个流淌着的苹果瀑布，看得顾若瞠目结舌。
    她着急向里面喊道：“前辈，苹果可能有些多，你小心一些。”
    下方谢彻的声音有些狼狈，上面的苹果源源不断，他捂住头高声喊道：“好，我试试。”
    苹果下落的速度不算快，但胜在量大，很快就渐渐堆积起来，叫谢彻能够稳稳踩在上面。
    顾若趴在洞边，不一会就已经能隐约看到谢彻的身形，他像是乘电梯一般，踩着苹果缓缓上升，还有空对着她挥了挥手。
    在令咒即将失效的时候，苹果已经堆到了足够的高度，让谢彻能够借着顾若的手从中爬出来。
    在终于离开了那滔天深坑之后，谢彻有些疲累地坐在地上，他随手捡起了一个苹果，随便擦了两下便咬了下去。
    嘴里嚼着苹果，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顾道友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真是没想到，”他笑着无奈摇头，“没有灵力之人在修真界原来是这番感受，我今日总算体验到了，竟如此寸步难行，凡事都要依靠别人才能存活。”
    他垂头，声音有几分萧然落拓：“她从前总和我说这些，我却从不相信，如今看来，我真是大错特错。”
    顾若八卦的雷达高高竖起，但却没有接话。
    “顾道友，”谢彻仿佛洞悉了她的好奇，说道，“你对我就没什么疑问吗？”
    顾若恭谨回答：“自然是有的BBZL，只是事关前辈隐私，晚辈不敢多问。”
    “你尽管问便是，”谢彻无所谓地挥挥手，初见时的威压已经无影无踪，他平易近人的像是一同长大的邻家哥哥，“你救我一命，倒也没什么是不能问的。”
    “那敢问谢前辈，”顾若从善如流，问出了横在心中的疑问，“你的搭档呢？”
    第一剑修这么响亮的名号，不应该没有引灵人。
    谢彻表情有些神伤，仿佛陷入了回忆。
    气氛凝滞起来，顾若敏锐地感受到自己的第一个问题好像就问到了不该问的，精准地踩在了谢彻的雷点上，她立马讪讪地闭上了嘴。
    谢彻很快反应过来，他洒脱地笑笑：“没什么大不了，我这也算是人尽皆知的往事了。”
    他嘴巴动了几下，寻找着合适的词语，将旧事伤疤一一铺陈开来，在阳光下晾晒。
    “我原本的引灵人你也认识，”他扯扯嘴角，“你不妨猜猜看？”
    顾若简单地排除一遍后笃定答道：“是陆掌门。”
    她认识的人并不算多，而其中能与谢彻扯上关系且年龄合适的只有陆沉羽一人。
    谢彻点头：“你果然聪慧。”
    他将手撑在地上，望着天空的云卷云舒：“她天赋极好，和我一同进入了学院，我那时潜心修炼，也并不清楚她入学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叹气，像是一个深受情伤的普通人，“但仅仅一年之后，她便背弃了我们曾经的约定，对我排斥疏远，不愿与我接触，毕业后也是选择待在学院做师傅，决然放弃了成为我引灵人的机会。我那时心高气傲，被她如此冷漠对待，也心有怨气，故意不去询问她变化的原因，后来，我们二人便如此不欢而散。”
    谢彻不明白陆沉羽变化的原因，顾若却能猜到，陆沉羽肯定是在那一年里，受到了谍组织的招募，成为了其中一员，才行为举止大变。
    “那谢前辈如今来司雅师祖的秘境是为了……？”
    “我后悔了，”谢彻随即说道，“她如此巨变定是事出有因，我不该无端赌那少年脾气将她抛弃，但既然如今她不愿意告诉我，我便自己去查。她行为再谨慎，也有端倪可循。”
    “我熟知她素日的习惯，凭借蛛丝马迹得知，司雅似乎是对她极为重要之人，她总是在尝试寻找有关她的信息，可她不知道，有关司雅的大部分典籍早已被盗或是被……销毁，在现世再无踪迹可查了。”
    在说到销毁二字的时候谢彻的声音弱了几分，让顾若情不自禁猜测：“莫非，谢前辈参与了当年的销毁？”
    “是，这也是我能找到这个秘境结界门的原因。”谢彻闭起了眼，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愿再说。
    心中虽仍有许多疑问，但观此情此景，顾若也不好再问。
    谢彻捡起几个苹果，对顾若说道：“顾道友，我们走吧，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
    又收获了不少讯息的顾若也拍BBZL拍手起身，跟在了他身后。
    可她心中总有些莫名忐忑，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直到看到远处那丝微弱的火光，顾若这才恍然醒悟大惊失色。
    大佬！
    他！还！在！那！烤！鱼！
    作者有话说：
    任劳任怨烤鱼的裴行之：……
    第29章
    谢彻离火光越来越近,顾若的心也悬得越来越高。
    大佬身份不明，事关她的召唤令咒，她很难解释清楚,到时万一一个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她真的会一个头两个大。
    绝对不能让两人遇见！
    顾若一个箭步冲到了谢彻前面，拦住了他：“谢前辈,此地危险诡异，我先去前面为前辈看看,探探路。”
    不等谢彻拒绝，顾若便给自己拍了个加速令咒,直奔大佬所在地。
    烟雾袅袅升起，裴行之满意地看着手中色泽亮丽,泛着油光微微焦黄的鱼，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他还当是什么难事，于他而言依旧是信手拈来。
    顾若来到时，恰巧看到的就是裴行之左右欣赏烤鱼的姿势。
    他举起来：“鱼烤好了，你尝尝看,”目光又看向顾若的发顶，他笑道,“你头上有…”
    他话还没说完，顾若便飞快地跑过来,着急地劈手从裴行之手里夺过烤鱼，囫囵地咬了一口,烤鱼的味道在口腔里爆开，让顾若把本来在心里写好稿的称赞咽了回去。
    粗糙的鱼鳞一片片黏在了喉咙里,鱼肉干巴无味,微微夹生,短剑大约是戳破了内胆，让整条鱼的味道变得又苦又腥，难以下咽。
    裴行之抿唇，掩盖住自己的期待：“怎么样？”
    到底是大佬辛苦做出来的东西，顾若将鱼塞回大佬手中，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但还是勉强笑了笑：“尚可尚可。”
    “果真？”裴行之狐疑地看着她，将鱼放到了嘴边想要亲自尝尝，要是味道尚可，她的表情为何这么痛苦？
    顾若连忙伸手拦住他：“别，大佬，我骗你的，这东西根本不是人吃的。”嘴里的东西越嚼越恶心，顾若还是没忍住吐掉了嘴里的毒物，说了实话，她挂起一个假惺惺的笑，将裴行之推离火边，边推边说，“大佬，呃，我是说，前辈…”
    解释的腹稿还未打好，后方就传来了谢彻走近的脚步声。
    谢彻见顾若久久没有动静，不免有些担心，他向前走去，提声问道：“顾道友，你还好吗？”
    裴行之听不到谢彻的声音，只是一个劲地被顾若推着向前，他执着地回头看向顾若：“果真难吃至此？”
    “嗯，难吃难吃，特别难吃。”顾若慌忙地敷衍道，眼看谢彻就要走到这里，她也再顾不上和大佬解释，抬手间收了召唤令咒，强硬地让裴行之撤了回去。
    谢彻走过来，看到的只有还在徐徐燃烧的篝火。
    他将周遭一切默不作声收入眼底，说道：“秘境诡秘，顾道友还是不要走太远了。”
    “是，谢前辈说的是，”顾若点头称是，岔开BBZL了话题，“我方才看到远处似乎有些异景，谢前辈不如和我一起去探探？”
    谢彻颔首，没有意见，顾若微微松了口气，立刻转身带起了路。
    “顾道友。”
    谢彻忽然开口叫住了她，顾若僵在了原地，以为被发现了什么破绽，她缓缓转头，问道：“谢前辈？”
    谢彻的手缓慢抬起，指向她的发顶：“你这里落了一只蝴蝶。”
    顾若：？
    她伸手轻柔地在头上摸了摸，果不其然摸到了一些奇异的触感，她小心地捻起蝴蝶的翅膀，将它放到了手心，在眼前观察。
    这个小东西是什么时候落到她头顶的？
    手心里的蝴蝶小巧又精致，有着琉璃一般的翅膀，清莹剔透仿佛一碰即碎的艺术品。
    蝴蝶在顾若手心移动，它的脚在手心轻点带来奇异的痒感，顾若指尖微动，轻吹口气，想把蝴蝶吹走。
    可蝴蝶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微风吓到，而是依旧专注地在顾若手心点着。
    蝴蝶的异样吸引了谢彻的注意，他静静观察一阵，开口道：“它的落脚……似乎有着某种规律。”
    顾若凑近去看，认真的感受着它的落脚，在心里勾画。
    脑海中的落脚点地图越来越清晰，逐渐形成了一副顾若极其熟悉的图案——令咒。
    “不好！”顾若眉心一跳，一把将蝴蝶甩落，立刻推开了一旁的谢彻。
    空中的蝴蝶膀轻轻煽动了两下翅膀，顾若手心旋即便亮起了令咒的光芒，在原地掀起了一阵飓风，。
    呼啸的暴风袭来，叫顾若忍不住用手挡住了眼睛。
    *
    熟悉的布置装潢袭入眼帘，一个眨眼便回到魔宫的裴行之捏紧了拳头。
    这个女人……
    “岚策！”
    他高声唤了岚策进来。
    门外的岚策立刻闪身进门，少主的口气听起来出离愤怒，叫他不敢大意。
    “属下在。”
    裴行之气势汹汹地走到他身侧，沉声说道：“带我去厨房。”
    岚策有些茫然地抬头：……？
    裴行之目光深沉如一汪深潭，内部却燃烧着难以平息的怒火，他补充道：“教我怎么烤鱼。”
    更加茫然并且惶恐的岚策：？？！
    他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回答：“少主，你现在正值禁闭期间，这种事……应该是做不了的。”
    裴行之插手冷笑一声：“那就把东西搬进寝宫，我在这里学。”
    那个女人，居然敢嫌弃他烤鱼难吃就将他遣了回来，裴行之愤怒地一甩袖子，在地上架起了篝火，他要让她知道，这世界上就没有他裴行之做不好的事情，让她绝不敢再小看他。
    *
    待到顾若再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已经截然不同。
    童话里的场景全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荒原、血红色的太阳和一棵参天大树，大树盘根错节的根部在土地上起伏，如若蛰伏的巨蛇，几人粗的树干粗糙又干燥，长满了各式各样的苔藓，繁枝密叶的树冠郁郁葱葱，将阳光彻底挡住，只余下几缕漏网BBZL之鱼落在地上，形成形状各异的光斑。
    琉璃蝴蝶缓缓落在顾若手上，引导她再向上看去。
    顾若顺着它的指引抬头，看到了树顶上五个颜色不一的果子。
    蝴蝶落在第一颗青涩的果子上，似乎在指引她吃下。
    顾若考虑半晌，还是爬上树摘下了那青绿色的果实。
    蝴蝶和令咒两件事已经让她可以基本确定，眼前的一切都是司雅的意思。
    这是司雅的秘境，再加之谍组织里的蝴蝶意象和与司雅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一切异变应该都是她的手笔。
    在她的地盘里，要想继续推进，探寻她的往事和秘密，就只能按照她的意思来。
    顾若小小咬了一口青涩的果子，汁水在唇齿间晕开，果子的味道又酸又涩，还带有一些刺痛感，引得顾若皱起了脸。
    耳边依稀有女人的声音传来：“哎呀，不要怕，这个不疼的，扎进去以后你就会变漂亮啦。”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耳垂传来滚烫又火辣的感觉,顾若想要侧头去看，却被人按住了脑袋，头顶上方有人在说话叮嘱：“诶,不要乱动，要不然扎歪了。”
    扎什么？
    很快顾若就有了答案，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执拗扭头,看向了上方的女人：“可我不想扎耳洞。”
    女人面容一片模糊，只能看到弯弯两道峨眉：“别胡闹,扎耳洞后你就可以戴漂漂亮亮的耳饰了，你看你妹妹都已经扎了,现在正在那挑耳坠子呢。”
    脑袋被人强硬地按住，有人拿着明晃晃的细针接近,就在即将碰到耳朵的那一刻，顾若的脖子不受控制地缩了起来，接着，有什么东西扎破了皮肉，利器穿过的声音在耳内格外清晰,血肉被一寸寸破开，疼痛感接踵而至,顾若摸了摸耳垂，如今那里穿了一根线,正撕扯着新鲜的伤口，带来痛楚。
    女人的责怪声响起,她点着顾若的脑袋：“谁让你缩脑袋的，现在好了吧,耳洞扎歪了,看你以后还怎么找个如意郎君嫁人。”
    顾若的嘴张了张,她听到清脆的童声问道：“为什么扎了耳洞才可以嫁人？”
    女人蹲下身，理了理她的衣襟，擦掉她耳边些微的血迹：“因为你是个女孩子啊，生来就是要嫁人的呀，女孩子要是不漂亮美丽，你的郎君就看不上你了。”
    顾若的视角向左斜了一下，她知道这是女孩子歪着脑袋在问问题。
    “可以不嫁吗？”
    “说什么傻话，”女人摸了摸顾若的额发，满脸都是憧憬，“女人生来就是要嫁人服侍道侣的啊，你越漂亮，你的道侣便越厉害，他会御剑在天上飞来飞去，保护你，爱护你，给你摘春月里的花，买冬月里的热汤，他会让你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怎么能不嫁呢。”
    “是吗，那我嫁！”女孩的小手高兴地拍了起来，“娘亲，我也想学怎样在天上飞可以吗。”
    女人的动作滞涩了一瞬：“女孩子BBZL是不能进修真学院的，况且，你想做那么辛苦的事情干什么，天上的风可是会把脸吹坏的，到时候你就不好看了，你呀，只要在家里开开心心待着享受就好了。”
    “为什么不能呢？”小女孩嗫嚅，似乎觉得哪里不对，“而且娘，我看你在家里也并不开心啊。”
    女人沉默了下来，她的眼底有风暴在聚集，顾若暗道不妙，果不其然，下一秒，她的脸猛地甩向了一边，脸侧火辣辣的，泪水涌上眼眶，视线一片模糊，女人忽地打了她一巴掌，恶狠狠地斥责：“女孩子家家一天到晚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女孩不明所以地捂住脸委屈地哭喊道：“娘——”
    画面一转，顾若回到了大树前，口腔里还依稀残留着果实酸涩的味道，和记忆里的感知一样。
    充满了疑惑，未知和酸辛。
    母亲的阴晴不定，违背意愿的安排，不受掌控的命运，都沉甸甸地压在了小司雅的心头，那时年幼的她还不清楚这些情绪是什么，可顾若却感受得明明白白。
    琉璃的蝴蝶落到了第二颗果实上，这果实的体量明显比上一颗大上了许多，颜色是浓重的黑色，周身还环旋着一层深紫色的云雾，看起来极为压抑。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顾若看着这颜色便知道，这果子绝不会是什么好味道。
    她闭眼，壮士断腕般地咬了下去。
    苦，极致的苦味占据了味觉感官，像是生嚼黑巧克力，越嚼苦味便越浓重，唇齿与鼻间都环绕着这挥之不去的苦味，压抑地叫人喘不过气。
    再睁开眼，顾若发现自己正掂着脚尖，努力地扒在窗台上，向房间内部看去。
    曾经的小小一只的幼童司雅身形已经抽条，长成了青年模样。
    里面的师傅正在教授下方的弟子们如何灵气入体，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过来，司雅一边听着，一边在心头默背。
    后方头发忽然被人拉扯，司雅龇牙咧嘴地回过神，对上了嬷嬷倒竖的横眉。
    “你在这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为什么不去上礼教课？在这里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这些都是男孩子听的。”
    司雅抓着自己的头发，挣扎道：“那礼教课哪有这一半有趣，左右不过都是那些繁文缛节，敬顺卑弱之言，有什么好学的。”
    “再说了，”她把头发从嬷嬷手中挽救回来，井井有条反驳道，“学得灵气入体做修士，习得一些保命之计，又有何不好，凭什么不让女孩子听？”
    嬷嬷揪住了她的耳朵，把她往学堂的方向拉去，嘴里喋喋不休：“因为女孩子要操持家事啊，女主内，男主外，男人才是要出去闯荡，吃尽苦头只为给你一个安慰的家的，你上赶着吃这种苦头干什么，这是你与生俱来的运气，要好好珍惜。”
    司雅垂眼：“我不觉得。”
    在躯壳里的顾若看到了有什么画面迅速闪过，她只来得及捕捉到一BBZL个模糊的影子。
    是一个男人，强硬地搂住一个女人的景象。
    嬷嬷没有听清：“嗯？”
    “我不觉得这是幸运，”司雅一字一句的说道，“命运全权交在他人手里，怎么称得上是幸运的。”
    嬷嬷笑了，拍了拍她的手：“所以你才要学礼教课啊，你出落地越漂亮，仪态越端正，你的夫君便会对你越温柔越体贴。”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学堂，与方才男子那边学堂教授的内容不一样，这里的师傅正穿着繁复又闷热的长裙，教导女子该如何走得窈窕又得体。
    司雅到的时候，教学内容已经基本结束，接下来每位弟子都要接受师傅的考核，才算学完了今日的内容。
    这一个内容总是可有可无，翻来覆去给的也不过那么几道题，弟子们照猫画虎，也都能勉强通过。
    但轮到司雅时，台上的师傅转了转脑袋，出了一道截然不同的题目，她手悠闲地扇着扇子，说道：“你且说说，在你的道侣面前你应该如何走路呢？”她向后一卧，“就且先把我当做你的道侣吧，你走两步让我看看。”
    顾若在司雅的身体里，总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眼熟。
    司雅模仿着来时看到的样子，迈着小巧的步伐，脊背挺得笔直，眼神正对台上的师傅，缓步走了过去。
    “错了！”
    与女人严厉的声音一同响起的，是沉闷的一声“啪”！
    额角一痛，台上的人将扇子丢在了司雅脸上，血液顺着面庞留下来，模糊了右眼的视线。
    一旁的嬷嬷冲了过来，却被司雅拦住，她抬眼看向台上人，胸口剧烈地起伏，问道：“敢问师傅，弟子错在哪里？”
    那女子扭得招展：“面对道侣，你怎么能直视他呢，要永远低眉顺眼才是。”
    司雅语气冰冷：“那我便不找道侣便是。”
    “司雅！”师傅吼了起来，失了原先摇曳的风姿，她随手抓起旁边的书本便砸了过去，“你但凡有点礼义廉耻，也说不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嬷嬷挡住了精准砸向司雅的书本，站在司雅面前劝说起来：“我的姑奶奶，她好歹是你娘，你多少给她点面子。”
    这个人……是司雅师祖的娘亲？
    记忆里的司雅此时低垂着眼睛，视线紧锁在自己的双手之上，顾若无法再借机窥视，可从这两次的回忆来看，这位母亲的精神状态，似乎不那么正常。
    嘴里泛起苦涩的味道，回忆在嬷嬷絮絮叨叨的劝说中结束，顾若再一次回到了大树前。
    第三个果子落在了她手上。
    果子是和透着凉意的冰蓝色，入手也和寒冰一样的冰凉刺骨，让人心生寒意。
    有了前车之鉴的顾若不再犹豫，一口将果子送入，闭眼等待着这一次的回忆。
    早死早超生！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有许多纷乱的画面在顾若眼前飘过，画面里是浓到化不开的血色和刺耳的惊呼，有人在耳边欣喜地狂叫，顾若的脑BBZL袋被身边人剧烈的摇晃着，她听到那人说：“司雅！我们成功了！从今天起，女子也可以进修真学院了！”
    顾若：！！！
    作者有话说：
    带一下预收：《替补路人甲的恋爱游戏》
    苏流萤是五行宗最不受人注意的小透明弟子，直到有一天，她捡到了一个宝物。
    恋与昆仑墟？
    好怪的名字。
    夕阳昏黄的光在宝物身上流转，她终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捡起了这个古怪的东西。
    从此，她再也没能捡起自己的节操。
    *
    在这个奇怪的游戏里，平日里苏流萤高高仰望的人都和她产生了各式各样的交集。
    沉默温柔的大师兄剪了一头桀骜不驯的短发；
    恣意妄行的小师弟扮演了沉睡不醒的公主；
    冷若冰霜的高岭之花穿上了她最喜欢的黑色衣服。
    还有……那个永远小心翼翼被苏流萤藏在余光里的人，也会弯下腰凑近她，和她喁喁私语。
    *
    大家都说，五行宗的最不起眼的苏流萤像换了个人，
    修炼速度突飞猛进，门派大比大放异彩不说，
    门派中有头有脸的各大人物竟然都对她青眼有加，另眼相看。
    然而苏流萤她居然都毫不在乎！
    苏流萤：嘿嘿，他们都只是我升级的小卡片！
    第31章
    “学院发出了通告,只要能灵气入体！灵气入体！我们也能做修士了！”
    对比起对方手舞足蹈的样子，司雅却并不怎么高兴，她提了一下嘴角,淡淡道：“只是第一步成功了。”
    她说的不错，画面纷转，大量信息从顾若脑海中一闪而过,司雅一行人在各大学堂接连碰壁，师傅们或是沉默或是叫骂,用尽了一切办法拒绝司雅一行人进入学堂。
    这样的情况哪怕在司雅最终成功进入修真学院后也没有改变，在一席人高马大的修士之间,她像是一片暗色中唯一的亮色，突兀得格格不入。
    一人插着手眼神露骨地上下打量,和旁边人放肆地评论：“的确是有几分姿色，怪不得能凭手段进到学院里来。”
    他在暗示，认为司雅是和别人私相授受，才偷学到了灵气入体，得以进入学院。
    围观皆是众人的冷眼打量,都在旁观她的狼狈，哪怕身在酷暑时节,也有如寒冬腊月。
    司雅的手攥了起来，她指着那个弟子的鼻子：“你,出来。”
    周围一片起哄声：“哟，张岭衫,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张岭衫拱拳，嬉皮笑脸地凑到司雅脸前,轻佻地勾起司雅的下巴：“小娘子有何赐教？你要是把我伺候高兴了,兴许我一时兴起了,教你几招也不是问题。”
    司雅没有笑，手边灵气沸腾涌动，一掌拍在了他的腹部，灵气猝然炸裂，形成一阵冲击波，将张岭衫击倒在地。
    “你！”他站起身，撸起袖子，“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欸，”有人拦住他，“算了算了，和一个女人计较什么，像什么样子，走了走了，你们别在这看BBZL热闹了，今天散了。”
    他招呼着众人，让人群散去。
    司雅开口：“慢着，”她慢条斯理地说，“今日你必须和我打一场，你若不打，我便追着你打，直到你和我打为止。”
    那人按住张岭衫的袖子，靠近司雅，压低了声音：“我是为你好，你不要不识好歹。”
    “那我若是偏要不识好歹呢？”
    她叉着手，摆明了一副不合作的态度。
    “我问你，”她指着张岭衫，问他，“倘若今天在这里打了你一掌的是个男子，你要不要和他一较高下。”
    “我，”张岭衫支吾一声，呛声道，“反正不关你这个臭婆娘的事。”
    “那便是要打了，”司雅冷笑，“我不需要你们装腔作势的风度和施舍怜悯的善意，你让着我，不过是觉得我弱势，地位比你低，和避让路边的小猫小狗没任何区别。”
    她掌风鼓动，灵气聚合：“今日我就要告诉你，我，和你们一样，也绝不比你们任何一个人差。”
    话音未落，她手中的招式便已出手，灵气被凝聚成一团，内里跳动着爆裂且让人不安的力量，张岭衫下意识地跪在地上挡住脸，保护起了自己。
    但这一击并没有落在他身上。
    有人站在张岭衫身前，抬抬手便化解了这雷霆一击。
    “学院内严令禁止私斗，司雅，你太莽撞了。”
    顾若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声音她太熟悉了，她初来乍到之时，也是这个人，用这样无比威严的声压震慑她，问她是如何通过的考核秘境。
    剑修派的掌门——顾慈。
    他竟然在百年之前就已经是掌门了。
    司雅跪在地上：“还请顾掌门明察，是张岭衫他出言挑衅弟子在先，对弟子动手动脚，言行不敬，弟子才动手的。”
    “不比你说，是非对错，我自有决断，”顾慈负手而立，“司雅，莽撞冲动，私自斗殴，念其初犯，故罚闭门思过一年。”
    他沉思片刻，掷地有声：
    “张岭衫，言行无状，侮辱同门，特逐出学院，以儆效尤。”
    “顾掌门！”张岭衫腿一软跪在地上，抓住了顾慈的衣角，“请您三思啊，您真要为区区一个女子，将我逐出师门吗？”
    “区区一个女子？”顾慈重复，“她可是自学的灵气入体进的学院，且是今年灵气考核的第一名，已被我破例收为剑修派亲传弟子，你一个不入流的外门弟子，便敢这样在亲传弟子面前为非作歹无事生非，我倘若不惩治你，放纵你肆无忌惮，你以后莫不是要跳到我的头上来？”
    张岭衫不敢置信：“她竟这样厉害？”
    观了这一整出戏的顾若也同样不敢置信，她早知道司雅厉害，但令她没想到的是，早期的顾慈竟如此维护司雅，这实在在她的意料之外。
    以她目前对顾慈的了解，他对引灵人的意见极大，假如现实中司雅还在世，他绝不会这么照顾司雅。
    而更离奇的是，司雅竟然一开始，BBZL是一名剑修。
    顾慈不再与他多言，纷争已经解决，他的目的已然达到，他挥挥衣袖和跪在原地的司雅告别，便御剑飞远。
    后续多年皆一晃而过，像是快进的影片，顾若看到司雅每日早起晚休，日复一日的修炼，与之相伴的，是周围人循环往复的冷嘲热讽。
    在这个本应该以实力唯尊的修真界，所有人都在以性别评判着对错。
    在许多年里，作为学院唯一的一位女修士，她必须要做得比所有人都好，才只能勉强堵住悠悠众口。
    她不穿颜色靓丽的衣裙，不挽复杂的发髻，不看首饰珠宝，从不打扮自己，然而做到如此地步，也依然有人怀疑她是对顾慈投怀送抱，才获得了他额外的关注和教导。
    学院里的生活孤寂又冷漠，无人为伴，无处诉说，不被理解的苦楚折磨着她，顾若在身体里看得清楚，司雅在无数个夜晚里看着窗外的月光无声流泪，又静静抹掉脸边的泪珠。
    哭泣都不可以光明正大，会被冠上脆弱不堪大用的名号。
    擦掉泪珠后，她又会站起身，舞一遍剑招，撇除掉所有的杂念。
    这条路她只能往前走下去，绝不能放弃，她不是为自己在走，她是为身后万千女子在走，这路本就艰险异常，假如她放弃了，未来的路只会更艰辛。
    “唉。”转眼又回到大树下，树上也只剩了最后两个果子。
    司雅前半生的故事到此结束，有了这一段的铺垫，她的后半生顾若已经大致猜到了。
    离开修真学院后她带回了震惊整个修真界的引灵手段，彻底改变了女修士在修真界的地位，一时间风光无限。
    可好景不长，她初入门派时上的手册有写：司雅在一次修炼时，灵气掌控不当，走火入魔，爆体而亡，学院经过调查后认定是引灵的运转和传统修士的修炼方式有背驳相斥之处，就此设立了引灵人不能使用灵力的规矩，严禁各方学堂教导。
    但……顾若看着手中血色流转的果子，想起苏曦之前说过，司雅死得蹊跷，她没有明说，但她一定是察觉到了不妥之处，才会发出如此感想。
    事实究竟如何，就在这颗果子中了。
    她闭眼吃下，等待着这一次的回忆。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眼前的街道脏乱不堪,散发着腐烂的臭味，司雅好奇地环视着四周的建筑，在街道上缓缓走着。
    拐角处一个黑袍异域女子忽然出现在眼前,她脱力地摔倒在地，又挣扎着爬起，她浑身伤痕,嘴里是无人能听懂的呓语，司雅连忙跑了上去,却发现女子的身后还有人在大吵大闹地叫骂，拿着绳索和火把,气势汹汹地追赶上来。
    司雅不明所以地看了那些人一眼，当机立断,把女子放在剑上，御剑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拨开女子脏乱不堪满是泥污的头发，司雅有些吃惊，女子看起来年轻又瘦弱，是和她妹妹看起来一BBZL般的年纪,本该无忧无虑的享受人生，可她却衣不蔽体,露出的肌肤上全是蜿蜒斑驳的伤口，像是怪兽吃人的巨嘴。
    女子感激地将手中的守护项链送到司雅手上,不断流下泪水，嘟囔着她听不懂的话语,双手合十紧握放在胸前，似乎在祈祷着什么。
    御剑的司雅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不明白她到底为何被追杀,又是怎样落到如此地步的,她尝试着和女子沟通，可回应她的只有泪水涟涟，她根本听不明白这个女子到底在说什么。
    但旁观者顾若听懂了。
    义务教育终于在此时派上用场，大约是现世里也有过相同的一段历史，因此她能够勉强理解女子断断续续的描述。
    如果她没猜错，司雅所在的这个西方世界正在经历一场类似于现世中西方也曾有过的，臭名昭著的迫害妇女事件——猎杀女巫。
    14世纪爆发的黑死病带走了欧洲三分之一的人口，饥荒致使秩序崩乱，纲常扫地，人们信奉的上帝再无法带来和平和安逸，一切都走向了混乱。
    当权利天平无法平衡，那就让人们自相残杀。
    一本叫做《女巫之锤》的女巫狩猎指南在这时横空出世，将一切矛头指向了女性。
    漂亮的，有钱的，外地的，有胎记的，都有可能是潜伏在人们身边带来厄运的女巫。
    人们应该用针扎她，用火烧她，用水淹没她，如果她都忍下来了，还仍不改口，那她一定是受到了魔鬼的庇护，应该将她扒光，绑在十字架上烧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顾若没想到，在这个拥有灵气的玄幻世界，同样的事情也依然在发生，虽然起因不明，但结论却诡异的一致——混乱的一切源头都是红颜祸水，理所当然的，女巫在这个世界，再一次成了众矢之的。
    女人的丈夫看上了别的女人，便怒气冲冲地指认她是蛊惑人心的女巫，亲自将她绑到了教会，要求教会立刻处死她。
    她趁着看守们不注意逃了出来，却不幸在路上被人发现，才沦落至此，险些丧命。
    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一柄长剑带着两个女子飞向远方，如同江洋中的一叶孤舟，没有落脚的安身之所。
    这里没有司雅熟悉的文化，没有她能理解的语言，却有着一样身不由己的人。
    一道落雷打下，倾盆大雨瓢泼落下，空中的孤舟缓缓降落。
    身后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呼吸，她的手还牵着司雅的衣服，身体却已经僵硬。司雅的头发被雨点无情打湿，紧紧贴在脸上，像是一个狰狞的伤疤。
    她救了她，却又救不了她。
    无论多少的灵力都无法填补女子迅速流逝的生命力，血迹在雨中稀释，变成淡淡的粉色，直至消失不见，一双看不见的厄运之手就无声无息地带走了她。
    被锁在躯壳里无法动弹的顾若看着司雅默默在暴雨中捂住了脸，雨水混淆了泪水，情绪是BBZL难以分辨的灰色。
    她明明已经拥有了改变命运的能力，却还是这样无能为力。
    手中的项链在掌心硌得生疼，忽地爆发出极亮的光芒。
    一个顾若熟悉的令咒从项链中迸发而出，极为轻柔地落在那死去女子的身上，像是母亲充满爱意的怀抱，将她包裹在内。
    埋葬令咒【bury】即刻生效。
    一个轻薄又透明的泡泡在女子周围生成，雨点瞬间被它隔绝，内部是一片温暖，女子的尸体幻化成无数星屑，气泡似乎变成了一个闪着亮片的水晶球，保护着女孩在空气中渐行渐远。
    司雅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世界在她面前缓缓打开了大门。
    顾若也同样目瞪口呆的看着，却是因为截然不同的原因，这个世界里有巫术并不稀奇，但她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女孩的项链里，写的是埋葬令咒？
    她不写拯救，不写攻击，不写保护，没有任何反击，只有死后幻梦一般的埋葬，为她仓促的一生定了论调。
    可她还来不及细想，一切又被按下了快进，她在司雅的过去中跳跃，看到了她身在异乡语言不通被当做女巫追杀的狼狈，也有被人一路协助保护和分她半块蛋糕的短暂温情，但贯穿时间线和剧情线的始终是她持之以恒的调查和尝试。
    女孩死前的令咒给了她极大的启发，她无数次尝试着重新勾画出曾经在她眼前出现过的令咒，根据自己在这个世界学到的一切完善着令咒的雏形。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她终于自学成才，将引灵人体系带回了修真大陆。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引灵人源自于女巫系统的缘故，这个体系似乎天生适合女性，男性极难入门，司雅这一举不只是改变了格局，平衡了天平，而是在天平一侧加上了极重的砝码，让天平狠狠地向另一方倾斜，初始的令咒种类丰富，囊括动词名词形容词，随心所欲，千变万化，防不胜防，除了绘画有些费时外，再无其他缺点，是独一无二的无敌存在。
    而且此时并没有引领人不能使用灵力的规定，女修士可以一边修习剑术符术，一边运用引灵能力为自己加持，几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变得极为强悍。
    修真界千万年以来的平衡在这一刻走向了崩溃的边缘。
    曾经高高在上的如今要低声下气寻人庇护，而曾经隐忍吞声的如今扬眉吐气昂首挺立。
    但顾若深知，这不过是昙花一现的美景。
    当前进的回忆齿轮停下，落在了五派掌门的大殿上之时，她似乎在这一瞬间，听到了司雅死亡的丧钟响起。
    顾慈坐在殿上，司雅跪在殿下，相同的场景，在百年之后依然在延续。
    上方的人忽然变得极为遥远，再不复初见时的维护神色。
    他冰冷开口：“司雅，你可有方法处死引灵人，你门派下一引灵人叛出师门，却因身怀令咒秘技，我们派去的修士全BBZL部有去无回，奈何她不得。”
    司雅沉默片刻：“敢问师傅，她姓甚名谁。”
    顾慈挥挥手：“与你无关，此事牵及你引灵门派中人，你还是少过问的好。”
    殿下的司雅如同百年后的顾若，跪在那里沉思良久，左思右想，终于还是犹豫开口：“弟子确实有一法宝。”
    她变出一把血红色的匕首，举过头顶。
    “此乃弟子无意中所得，此匕首灌有诅咒之血，被其伤者，伤口将永无复原之时。”
    顾慈满意地笑了：“甚好。”
    回忆无法更改，顾若闭上了眼睛。
    司雅聪明坚韧一世，却在关键时刻被愚忠蒙蔽了眼睛，她一生得到过的爱护太少，才因此格外珍惜。
    她从未想过教她护她，在学院中唯一对她好的顾慈会对她产生杀意，对他从无防备，所以才亲手将利器送到了杀人凶手手上。
    眼前血色弥漫，司雅的生命在血红色中画下句点。
    顾慈凉薄地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淡淡道：“你不该的。”
    她不该什么？
    这是司雅脑中最后的疑问。
    可留给她的只有顾慈冷漠的背影。
    本以为故事应到此结束，可就在回忆结束前，顾若看到了身下忽地亮起了一个巨大的令咒。
    这是司雅的后手！
    顾若睁大了眼睛，怪不得一共有五个果子，故事还远没有结束！
    她回到秘境中，迫不及待地摘下了最后一颗透明无色的果子，拉开了司雅人生中最后一次的帷幕。
    可她没有见到司雅，她像一个看不见的灵体飘在空中，目睹着顾慈的毁尸灭迹改写历史，他对外宣称引灵人不得运用灵力，看他大刀阔斧地删减了令咒教材，将攻击令咒存在的事实彻底抹除，将无数学成的引灵人诱杀，以雷霆手段埋葬抹杀了司雅一切的努力。
    在他的刻意引导下，引灵人随着强者们的忽然没落逐渐走向衰败，所有攻击性的令咒都不再流传，引灵人也逐渐变成了修士们锦上添花的装饰，不再拥有主权。
    学堂里灌输着引灵人独一无二高人一等的特性，却又告诉她们搭档才是应该付出一切保护的人。
    他编造着独属于引灵人的童话，吸引无数修士上勾，再毫不怜惜地将她们推入火坑。
    像是一个荒唐的骗局，却无人看破，无人说破。
    顾若的血液在体内沸腾，顾慈，他真是该死。
    一个又一个的女子在眼前划过，熟悉或陌生的脸庞闪过，慕宛枫，苏曦，陆沉羽，夏瑶，她看着她们惊讶地看着自己，开口说话。
    潦草略过的回忆里声音被弱化，顾若并不能听清她们都在说什么。
    直到顾若在回忆中看到了自己，看见自己的脸出现在画面中，顾若先是一惊，随后才恍然大悟，她现在依然在司雅的身体内，在暗处观察着一切。
    这些都是和谍组织有过接触的人，她们口中的蝶果然是司雅！
    一切串联起来，顾若意识到，她在秘境中看到的那只BBZL会画令咒的琉璃蝴蝶，一定是司雅死后的灵魂化身。
    画面最后定格在顾若靠近想要摘下果子的手上，顾若回到了秘境。
    这一次，没有琉璃的蝴蝶，树下坐着一个女子，她优雅地托腮，微微向顾若颔首，嘴角是恰到好处的微笑。
    她没有说话，顾若却明白她的意思，也明白了自己的使命，知道她到底要在藏经阁里寻找什么东西——司雅的笔记，回忆里她看得清楚，她将一切都锁在了藏经阁的柜子中，用令咒下了禁令，她穷极一生积累下的经验笔记随着她的死亡都被囚禁在那个暗无天日的空间。
    她要让它们重见天日，揭开这持续了百年的骗局。
    陆沉羽说得不错，果然是她。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故事结束,童话的世界开始分崩离析，参天大树从叶片开始枯萎泛黄，枯叶一片片落在盘根错节的树根上,落在司雅一袭长发上。
    她坐在树根上，却仿佛坐在女王的王座，平静面对死亡。
    红花少有,绿叶常青。
    她沉睡在此地，做永远郁郁葱葱的大树。
    *
    离开司雅所在的秘密环境,顾若又再次回到了童话的秘境，谢彻正靠在树旁打坐,看到突然出现的顾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然一笑,俯身站起。
    他伸了个懒腰：“你这一趟可真够久的。”
    他没有问顾若消失的时间去了哪里，也没有问她遇到了什么，找到了什么宝物，只玩笑一句，便一声不吭地召唤出光团准备将她带出秘境。
    顾若良心不安地抓住他：“谢前辈,你，你想要找的宝物呢？找到了吗？”
    谢彻笑：“已经找到了。”
    他看向修真学院的方向,能够让被刻意掩盖的事实重见天日，他此行的目的就已达到。
    与谢彻分别,顾若踏上了回学院的路程，她的目标很明确——去藏经阁。
    *
    同一时间,魔宫，岚策敲响了裴行之寝殿的房门。
    “顾若？”这两个熟悉又陌生的字在裴行之唇齿间游移,他问道,“她没有搭档？”
    “是,”岚策仔细答道，“属下查到她是最近修真学院最出名的弟子，她在考核那日便是单枪匹马以第一通过了考核，随后的例行秘境开荒也是一人独去，第一名出来，是面前引灵派最锋芒毕露的引灵人了。”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对上了，应该就是她了。
    顾若。
    裴行之起身，对岚策说道：“幽禁明日便结束，你去准备一下，我们后日立刻出发。”
    岚策犹疑：“出发去……？”
    裴行之扫他一眼：“自然是去修真学院，”他挥手，“你且去收拾吧。”
    “对了，”他嘱咐道，“你记得将那烤鱼的秘制调料记得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岚策：“……是。”
    *
    “她总算回来了。”
    顾若在回到学院的第一时间，顾慈便得知了这个消息，他冷冷一笑，脚下的步伐转了个弯，往藏经阁的方向赶去。
    三BBZL方都在同一时间向着同一个地方进发。
    顾若从司雅的回忆中看到了藏经阁的位置，她无需再向五派掌门问询地点，一路脚步不停赶到了藏经阁的门口。
    古朴的大门上一层又一层的封印堆叠，密密麻麻到看不出原来的面目，倘若没有解除封印的办法，整个藏经阁便是个密不透风固若金汤的堡垒，任谁都难以迅速强行破门而入。
    可这拦不住顾若。
    开启令咒【open】即刻生效。
    大门应声而开。
    顾若踏步入内，将门掩上，又贴上一个关闭令咒【close】。
    能拖一时是一时，在顾慈的地盘上，她不想这么快就和他撕破脸。
    藏经阁内弥漫着一股陈旧书卷的味道，内部杂乱程度和顾若早起的床铺有得一比，宝物、书籍、笔记被随意地摆在地上，随时都有碰倒踩踏的风险。
    和司雅回忆中干净整洁井井有条的模样相差甚远，更像是被人洗劫过一次过后的犯罪现场。
    想要在这里找到司雅的笔记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顾若捡起一本笔记翻阅，甚至怀疑这是顾慈他们有意为之布置的。
    就是可以让她在这里浪费时间，找不到司雅的笔记。
    有风吹进藏经阁，窗帘轻轻晃动。
    “你去窗帘角落那里看看，”手臂亮起，女人的声音忽然响起，“你想要找的东西可能就藏在那里。”
    自从顾若从秘境出来后便一直沉默地苏曦忽而出声，提醒顾若看向一个她没有注意的地方。
    顾若闻言走了过去：“我还以为出了秘境后你这印记就不管用了，你竟然还看得到？”
    “呵，”苏曦意味不明地笑，“区区一个秘境还拦不住我。”
    顾若并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司雅的回忆，试探道：“你之前说司雅死得蹊跷，你是如何知晓的？”
    苏曦看穿了她的意图，漠不关心地说：“你不必再试探了，该看的东西我都看到了，不该看的也看到了。”
    顿了一顿，她又难得的解释道：“我当年自己学了些器修派的绝学，却并没有什么所谓的爆体而亡，便知道她肯定是死于非命。”
    顾若：……确实像她会干出来的事情。
    她随即问道：“你既然发现了这个骗局，为什么不将此事公之于众？”
    “公之于众？”苏曦笑谑，“对我有什么好处？藏着是我的底牌，而曝光只会让我成为靶子，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我凭什么要做。”
    顾若抿嘴，没有反驳。
    她走到窗帘前，将窗帘拉起，检查起窗帘后面的角落。
    藏经阁由于常年封闭的原因，无论是风还是灰尘，都难以进入，所以哪怕堆积了成千上百的宝物，也依然一尘不染。
    可窗帘背后的角落却有些奇怪，不仅有灰尘，而且土屑灰尘还排布成了一个长长的形状。
    顾若歪头，看向靠墙的痕迹，努力辨认着。
    这似乎，是个脚印？
    眉头重重一跳，顾若下意识就要闪身跳开BBZL，可还是晚了一步。
    一把利刃从腹中穿出，顾若低头，看到了记忆中那柄红色的匕首尖露在自己身体外面。
    匕首又迅速抽离身体，膝盖处猛地被踢了一脚，顾若再也维持不住身体的平衡，扑通一身跪在地上。
    痛觉随后席卷而来，身体在一点点衰败枯萎，熟悉的死亡感再度来临，和在司雅身体里的感受别无二致。
    顾若死死咬住嘴，拼尽全力尝试着在空中画出令咒。
    “不要再做无谓的尝试了，”顾慈踩住顾若的手腕，打断了她的施法，“我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里的。”
    他慢条斯理地用顾若的衣服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你们这些人真是锲而不舍。”他一个一个数着，“苏曦、秦月、慕宛枫、陆沉羽、还有你，像是一群烦人的苍蝇，源源不断又不知死活地扑上来，真是惹人厌烦。”
    “你还不明白吗？像你们这样的人，结局永远只会是这样鲁莽的失败，”他低头凑到顾若眼前，神色是怀念的遗憾和惋惜：“安安分分地过日子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这样逼我，我给你们的还不够多吗？”
    腹部的疼痛和抽走的生命力让顾若神志格外清醒，她发现顾慈略过了司雅的名字。
    像是个不能提起的禁忌。
    他不想提，她偏要提。
    顾若捂着腹部，嘴里控制不住地涌出血来，她面无表情地用手指擦掉：“司雅呢？你为什么要杀了她，她不是你的弟子吗？”
    顾慈以一种诡异的表情俯视着顾若，却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反而思索片刻说道：“果然是谢彻偷走了她的光团，这个不成器的孽徒，看来我再留他不得了。”
    顾若破罐子破摔道：“是，我去了她的秘境，看过了她的回忆。”
    手指尖开始发麻，她喘了口气：“我知道是你杀了她，知道你的一切所作所为，可我不明白，你在她死前最后留下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句“你不该的”。
    她刻意没有将最后这句说出来，此事已有百年之久，顾慈极有可能已记不清他当时到底说了什么。
    她在借此试探顾慈对司雅一事的在意程度。
    顾慈清理掉身上的血迹，摇摇头，回答了她：“她是我最可惜的作品，却不该踏上了最叛逆的道路。”
    作品？
    顾若不明所以地睁大眼，什么作品？
    她的反应极大程度的取悦了顾慈，他大发慈悲道：“她原本是我最好的傀儡，有她放在台面上，学院就可以维护营造出和平的表象，吸引更多你们这样的有志之士争先恐后的上勾。”
    “只可惜，我如此精心设计的局面就被她的一时任性破坏了。”他叹道。
    原来如此。
    顾若想起了五派投票时不由自主的司英和无关紧要的蒋瑶，她们也只是摆在台面上的演员，任人摆布，没有自由，只是应付舆论的傀儡。
    “好了，话也说得差不多了，”顾慈拍拍手，戳穿了顾BBZL若的真实意图，“你手里悄悄画令咒的动作可以停下了。”
    “你难道真以为我看不穿你那点心思？我只是喜欢看你们这些引灵人有趣的垂死挣扎罢了。”
    他以为顾若在画什么救命的令咒，不在意地走上前去，踢开顾若的身体，蹲下身观察起来。
    可顾若画的并不是普通令咒。
    血色的令咒爆发出一阵红光。
    攻击血咒【kill】即刻生效！
    她就是死，也要把顾慈这个糟老头子一起带走！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母亲节，祝各位母亲节日快乐，永远做自己~
    第34章
    顾慈敏锐地一偏头,血红色的令咒和他擦肩而过，但出乎他意料的，已经偏离了的令咒似乎锁定了他,在偏离后又迅速折返，牢牢贴在了他的肩部。
    右肩霎时失去了知觉，顾慈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令咒,但体内的衰竭感过于明显，他不敢再耽误,恶狠狠地一脚踢在顾若心口借以泄愤，随即夺门而出。
    他丝毫不担心被他丢在原地的顾若,在他眼里，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顾慈那一脚可谓不遗余力,顾若的脑袋被这一踢带的狠狠撞在了一旁的桌角上，桌面上本就摇摇欲坠的书本纷纷砸在她身上，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动了，连蜷缩起来抱住头的动力都没有，她紧闭双眼,任由书本掉落。
    生命力的消逝让她难以抵抗。
    顾若眼冒金星，眼前的景象开始重影,意识模糊间，她似乎看到有人闯了进来,跪在她面前。
    有水滴掉落在她脸上，冰凉的触感惊得她清醒了一瞬,她努力睁开眼，辨认着来人。
    她的头发高高盘在脑后,鬓角留了两缕碎发,头上有许多五颜六色的发饰,看起来俏皮又活泼，顾若喃喃道：“夏瑶师姐？”
    她怎么会来这里？
    可顾若已经不想费力再去想了，视线中的夏瑶在对她吼叫着什么，可耳朵仿佛被人罩了起来，让她的声音模糊不清，失重感来临，顾若觉得自己已经漂浮在了空中，又或是沉入了水底，一切外物都被环境屏蔽了，她的意识正在逐渐飘远。
    就在这时，一道亮光忽然在眼前亮起，顾若眯起了眼睛，用手挡住了刺眼的强光。
    有一双大手忽然出现在她身后，将她漂浮着的灵魂骤然抓回了身体。
    秘密令咒【s***】即刻生效。
    像是一场意识清醒的噩梦，感知在同一刹那回归，顾若猛地睁开眼，从地上坐起，心脏慢半拍地急速跳动起来，庆祝着这次劫后余生。
    顾若惊疑不定地望向四周，看到了躺在一边的夏瑶，这是她第一次没有亲昵地挽住她的手，因为她已经做不到了。
    她面容惨白，透着将死之人的青灰色，胸口剧烈的起伏，却还是朝顾若勾起一个欣慰的笑来。
    顾若似有所觉地摸向自己的腹部，本该鲜血淋漓的伤口如今完好如初，鲜活的生命力源源不断注入身体，她怔愣地看BBZL向夏瑶，发现她腹部的位置隐隐有血迹渗出。
    两个人的情况似乎交换了。
    顾若疾疾跪坐在她身前，动手画起了令咒。
    治疗令咒、恢复令咒、停止令咒以及一切她能想得到的令咒，她全部一股脑地拍在了夏瑶身上，可她腹部的血迹只是越来越多，没有一丝停止的迹象。
    夏瑶的气息已经极其微弱，顾若掀起袖口，对着印记里的女人喊道：“你，你告诉我你的保命令咒，我帮你画符。”
    印记没有任何反应。
    四周静悄悄的，像是一场无声的葬礼。
    时间似乎一瞬间倒回到了余莹莹死去的那天，顾若也是这样跪在她身边，周围也是这样一片寂静，没有人来帮她，没有人给她解决办法，她孤身一人，满手鲜血又无能为力，只能束手无策地面对她的死亡。
    夏瑶向顾若招招手，示意她凑近些。
    她用气声说：“他们总说我成不了大事。”
    “但你看……”她笑着喘气，气若游丝，“我做到了。”
    她这一辈子，都是在他人的否定中度过。
    爹娘的否定，旁人的否定，搭档的否定，他们似乎提早看过她的命簿，笃定她必定毫无作为，因此早早放弃了她。
    可他们都错了。
    她救下了顾若。
    而顾若，注定会成就一番大事。
    她费劲地勾住顾若的胳膊，把头轻轻枕在她肩头，就像曾经她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在她肩膀上轻轻合上了双眼。
    只是这次，再也不会睁开。
    “夏瑶？”她的头从顾若肩膀上缓缓滑下，顾若向上抬眼，压下眼里的润意，她放轻呼吸，将夏瑶缓缓平放在地面上，反驳着她最后的话，“其实你很厉害很厉害。”
    她用来救自己的令咒，顾若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是什么单词。
    和她们层出不穷的秘密令咒相比，顾若才发觉自己根本算不上有天赋，只是占了英语系统的便宜。
    眨眼间旧事重演，曾经在司雅经历过的事情又在顾若眼前重新上演，千百年来，同样的事永远都没有停止过，只是不断换着模式，一次又一次。
    顾若画起令咒，她的手虽然颤抖，可与之前不一样，她已经能够控制自己平稳地画出令咒了，陆沉羽的话又浮现在耳边：“你们会经常用到这个令咒的。”
    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画出这个埋葬令咒了。
    埋葬令咒【bury】失效。
    怎么会？！
    顾若惶惑地看向夏瑶，要让埋葬令咒失效，就只有一种可能……
    就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地上躺着的夏瑶忽然睁眼，眉目变得肆意又张扬，是截然不同的观感，她将手摆在眼前欣赏着，勾起唇角说道：“虽然结果和我原先预想的不一样，但也算差强人意。”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顾慈跌跌撞撞地跑向引灵派的方向。
    无论那个该死的畜生给他上的是什么令咒,她们应该都能够看出来。
    运气好的话，兴许她们还能解除这个BBZL令咒的效果。
    “顾掌门？”叶如舟抱着一叠衣服，犹豫地唤道,“您还好吗？”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顾掌门头发凌乱形容憔悴，看上去绝对称不上好。
    顾慈强撑着身体，将右肩转向她,虚弱地问：“你，过来看看这个令咒,可有解决之法？”
    叶如舟闻言凑上前去，细细观察起来,红色的令咒一圈圈洋溢着噬人的血光，不断向顾慈身体里钻着,像是某种诅咒。
    她舔唇，总觉得这令咒看起来熟悉异常。
    顾慈已经快撑不住了，他打断她的思绪：“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叶如舟想到了洞窟里那怪物留下的令咒，手指动了动，几番纠结之下还是画了出来。
    撤销令咒【cancel】即刻生效。
    附着的红色令咒停止了运转,潋滟的红光静止一瞬，化为点点碎片消散,只留下一个骇人的伤口留在他右肩上。
    见状，叶如舟又在其上拍下了一个恢复令咒。
    她小心地问：“顾掌门感觉如何？”
    顾慈动了动肩膀,右肩依然丧失知觉，不能行动。
    他瞥眼：“你用了什么令咒？”
    叶如舟咬唇,回避道：“是弟子的秘密令咒，以及恢复令咒。”
    恢复令咒都没能治愈右肩的伤势,看来这条胳膊是已经废了。
    都是那个该死的顾若！
    顾慈敛下眼帘,盖住眼神里的幽光：“你这次做得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叶如舟。”她如实答道。
    顾慈点头：“我知道了，你走吧。”
    他看着叶如舟缓缓走远的身影，以手作刃面不改色地砍下了无力垂在身侧的右臂，喃喃自语：
    “又来一个。”
    *
    藏经阁内，顾若正在和重新站起身的“夏瑶”对峙。
    在她出声的那一瞬间顾若就认出了她的身份——府邸里的怪女人。
    顾若看向手臂上的印记，那里现在已经空空如也。
    女人也似乎完全没有要遮掩的意思，她莞尔一笑：“重新认识一下，我是苏曦。”
    “你一开始就想好了，是不是？”顾若咬牙，“你一早就发现窗帘那里有人，却故意将我引过去，就是想让我死在顾慈手里，是不是？”
    苏曦顶着夏瑶的身体，彻底无视了顾若的诘问，她挥挥手写下一个令咒，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总算……”
    令咒落在藏经阁内，万千书籍立刻被点燃，苏曦挑眉看向顾若，漫不经心：“想要找笔记，你可要动作快点了。”
    说完，她便闪身夺窗而出，让顾若手中的攻击令咒落了个空，没有给顾若留下她的机会。
    室内燃起熊熊大火，烟雾迅速占据了顾若的大部分视线，她掩住口鼻，画下一个隔绝令咒，艰难地翻找着。
    她一定要找到司雅的笔记，这是她唯一能挽回的了，决不能让所有证据葬身火海。
    可藏经阁内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火势越来越大，就算顶着隔绝令咒顾若也能感受到那股灼热的温度，她焦头烂BBZL额地一本本搜寻着，也依然没找到笔记的影子。
    要是有什么办法让笔记直接显形就好了。
    顾若翻书的手停住了，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指尖轻点，在空气中写下一个全新的令咒。
    找寻令咒【find book】即刻生效。
    满屋的书籍都亮了起来，让本就火光滔天的藏经阁更是熠熠生辉。
    大概是她的令咒又写得不够严谨了，顾若摸摸头，擦去了book，思索一番重新写下：
    【find Siya’s book】
    这一次所有的光亮都消失了，顾若看了几遍，确定周围没有一本书亮起来。
    她又换了个思路，改为：
    【find Siya’s note】
    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还是有问题？
    火势已经在吞侵着顾若的保护屏障，所有的英语知识在她脑海中汇集，无数英语老师的面孔闪过，他们在讲台上滔滔不绝，讲述着英语的奇妙。
    忽然有一句话从顾若眼前闪过，她灵光一现，将令咒再次更改：
    找寻令咒【find the note】即刻生效。
    眼前出现一道光线，引领着顾若走向藏经阁的角落，顾若在不起眼的桌角下，找到了亮着光的笔记。
    这根本算不上笔记，只是一张轻飘飘又折了几折的破纸，但就是如此破烂的一张纸，上面甚至还画上了一个令咒，不允许人将它翻开。
    顾若仔细辨认，发现上面写的是【lock】。
    她大手一挥，解锁令咒【unlock】即刻生效，纸张的禁锢被轻易破解。
    顾若将它展开，上锁令咒并不能防止火焰侵蚀，纸页的上半部分已经被烧毁，只剩下短短的四个字留在下方，字迹清隽秀雅，却有些仓促慌乱，甚至最后一划都没来得及写完：
    ——慕宛枫留
    慕宛枫？
    顾若将笔记收入怀中，凝眉沉思，那个叛出学院的掌门？
    她画下一个移动令咒，逃离了这火光烛天的藏经阁。
    过往记忆中被忽略的细节串联成线，慕宛枫这个名字忽然凸显出来，她虽从未出现在顾若眼前，却反复地被人提及，苏曦、司雅还有顾慈，都提到过她。
    她是百年前引灵派的掌门，也是谍组织的一员，还曾拒绝了苏曦想要加入的请求。
    顾若裹紧了身上的黑色大衣，盖住一身狼狈血迹，在风中疾行，脑海里盘算着，从时间线上来看，慕宛枫在苏曦她们进入秘境没多久后便叛出了学院，在典籍里并没有说她因何而判，只模棱两可地说她受魔人蛊惑，夜闯藏经阁，盗走无数秘宝后逃往魔界，隐姓埋名。
    顾若冷笑，魔人蛊惑？只怕她如今也要被冠上这个叛逃名号，她杀了顾慈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而今藏经阁又被苏曦一把火烧了，这个罪名肯定也要落在她头上，学院是她无论如何都待不下去了。
    她在藏经阁中找不到司雅的笔记典籍，只怕都是被慕宛枫一并盗去了魔BBZL界。
    只是……她为什么不公之于众呢？
    顾若心怀疑问，压低了帽檐，向着学院外走去。
    真相只有她亲自去魔界探一探才能知道了。
    背后人声鼎沸烟炎张天，修真学院已然乱成了一锅粥，所有人都急匆匆地奔走，谁也没有注意到逆着人流走出学院的身影。
    顾若将头埋得极低，视线压缩，一时不察撞到了一个人，她压低嗓音，粗声粗气：“抱歉。”
    “无妨，”男子清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和煦问道，“敢问小哥，可知那修真学院中发生了什么，我怎么看着像是……起火了？”
    说到最后他语气迟疑，似是不敢相信。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这个念头在顾若脑中一闪而过，她旋即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便匆匆朝山下走去。
    “此人看起来有些古怪，少主，要不要……？”岚策在旁边俯身问道。
    裴行之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否决了他的想法：“不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转头看向远处的修真学院，那里再不复往日的平静，像是一汪蒸腾的沸水，将内里的阴暗都翻涌出表面。
    修真学院，引灵派，顾若。
    他一定要会会这个女人。
    裴行之再次确认了脸上的伪装，合上扇子，继续向着修真学院走去。
    然而到达学院门口，他才发现自己的伪装毫无必要，无数弟子在门口进进出出，根本无人理会他，哪怕他此时穿着魔界的装扮，也能够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他抓住一个弟子，假装熟稔地问道：“我是剑修派谢彻，敢问学院出了何事？”
    那弟子一听名字，立刻说道：“谢师兄！你可回来了！这可都是你那临时搭档惹出的烂摊子啊！”
    见谢彻一脸茫然，他反抓住他的手，声情并茂地说道：“你还不知道吧，顾若陪你从秘境回来后便判出了师门，残杀同门，重伤掌门，还一把火把藏经阁给烧了，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邪术，那火无论我们怎么扑都扑不灭，顾掌门正为此事忙得焦头烂额呢！”
    裴行之问：“她不是引灵人吗，怎么做到的？”
    她是怎么连他都没召唤就完成了这么一系列事情的？
    弟子的声音铿锵有力，愤愤不平：“你不知道吗，她和那慕宛枫一样，叛入魔界了！”
    魔界少主裴行之：？
    这事他怎么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裴行之：不信谣不传谣。
    看到很多小天使疑惑，所以先揭露一下谜底，夏瑶用的令咒是swap，意思是交换，相当于她和顾若swap places了
    第36章
    在修真大陆,魔界的入口并不是什么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恰巧相反，所有修真人在第一天便被告知了它具体的所在地。
    顾若一路向西,在一口枯井前停下。
    她卸下兜帽，看着深不见底的井底，深深吸了一口气。
    地狱的入口。
    所有人都知道入口在这里,却鲜少有人敢BBZL跳进去。
    阴气森森的风从洞口吹出，带着来自魔界独特的讥讽,嘲笑着来来往往犹豫不决的修士们。
    站在边缘的顾若呼吸急促了两瞬，手心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叫她难以再扶住井边，她咬牙闭眼,一狠心跳了进去。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修真学院的通缉令遍布整个大陆，细数她三宗大罪：残杀同门，重伤掌门，火烧藏经阁。
    一夜之间她已从明日之星沦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危险人物，再无容身之所。
    可她头上的这三状罪名,只有重伤掌门一条确确实实是她做的，而且令她没想到的是,顾慈竟然想方设法躲开了攻击令咒必死的命运。
    她也想不明白，苏曦占了夏瑶的身体逃走,那她残杀的同门到底是谁。
    腥臭的风倒灌中止了她的思绪，下落的顾若嫌恶地捂住了口鼻,给自己上了一个保护令咒。
    井并不深，顾若很快就落到了井底,有着保护令咒的缓冲,她就像从高台上落下一般,没有受到太大冲击。
    井底黑漆漆一片，顾若谨慎地在指尖点起一个火焰令咒，观察起四周。
    她很快就明白了腥臭味道的来源，这幽暗又偏僻的井底竟不知何时成了上好的毁尸灭迹之地，一具又一具身份不明的尸体散乱地摆了一地，大多数都衣衫褴褛，只剩下残肢断臂。
    尸骨厚厚堆积在井底，无声诉说着曾经的苦难，将去路都堵住。
    放眼望过去，暴露的骨头大多纤细，腐烂的服饰样式依稀还能辨别出娇艳的花样，顾若沉痛地闭眼，手腕轻动，埋葬令咒再一次出现在空中，将这些无名尸骨埋葬。
    骨头湮灭成尘，被堵塞的通道重新出现，顾若屏除掉杂念，向望不到边际的黑暗深处走去。
    通道狭长又逼仄，封闭的空间营造出压抑的氛围，隐隐还能听到来路不明的风声，在通道里刮出呜呜的声响。
    有过无数次教训的顾若先给自己贴上了个保护令咒。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种窄狭的通道往往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她继续向前走着，恍若错觉，耳边有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叮铃作响，活泼轻快。
    在这阴暗又无人的隧道中怎么会传来无故的铃铛声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顾若习以为常地轻叹口气，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
    不知不觉中，她已变得沉稳，不会轻易地被这些花招吓到退却。
    铃铛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随着响动的频率越来越高，声音也变了味，从悦耳变为扰人，听得人心浮气躁。
    顾若不胜其扰，快步走着，一直追寻到了声音的源头。
    是一个漂浮在空中的铃铛，它像是有生命力，在空中左摇右晃地观察顾若，活灵活现地表演着昆虫挥动羽翼飞舞的样子，振动出恼人的响声。
    铃铛似乎在和顾若玩耍，声音一会停一会响，时而在耳边，时而又落到身后，却没有任何攻击的意思，只是如同BBZL一个蚊虫在身边乱转，待时而动。
    嘈杂的铃声打在岩壁上又反弹回来，回声重重叠叠，像是老师傅念经，吵得顾若烦躁不已，哪怕她加快了脚步，那铃铛也不善罢甘休，而是变本加厉地在她耳边振动，仿佛什么催命的咒语。
    铃铛敲打出阴风阵阵，停在顾若头顶时让她头皮都浸出一股凉意，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她迅速画出一个令咒，眼疾手快地贴在了环绕她盘旋不停的铃铛上。
    停止令咒【stop】即刻生效。
    停止令咒是一个在引灵人眼里极为鸡肋的令咒，只因它控制能力有限，提醒越大控制效果越弱，贴在人身上就宛如一道轻轻阻挠的微风，根本起不了什么实质性作用。
    可在这小铃铛上，却意外地有效。
    铃铛被悬停在空中，气恼地在原地轻微晃动，却难以逃脱令咒的桎梏。
    终于得到片刻宁静的顾若轻笑一声，拍拍手满意地走远。
    失去了铃铛声的干扰，通道再次回归平静，顾若没走两步，就似乎又听到了一些异响。
    她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通道里安安静静，滴水可闻，并没有什么响动，顾若不在意地耸肩，只当是铃铛声残留下的听力幻觉。
    她迈步向前走，脚步声回荡在通道里，以一种奇异的节奏。
    顾若走着，心脏却悄无声息地提了起来，她放轻脚步收紧呼吸，凝神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不是她的幻觉。
    身后有簌簌的声响，虽然隐藏得极好，但还是被她觉察到了，那声音细微，仿佛是某种特殊布料在摩擦的声音。
    黑暗，羊肠小道，陌生的声音，藏在暗处的未知。
    和铃铛明目张胆的威胁不一样，隐藏在角落里不动声色的危险更叫让人畏惧惊恐。
    顾若虽面朝前，但所有注意力都在后方的黑暗中，她将手转到前方，以身体为遮挡，指尖无声无息地亮起了令咒的光芒，暗自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异动。
    身后的人似乎也知道顾若发现了自己，静静地按兵不动。
    就在这相持不下的时刻，铃铛声忽然响起，急促又不安，让顾若僵立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声像是吹响战争的号角，召唤出了藏在阴影里的危机。
    出乎意料的，第一击不是来自后方，而是在顾若身前，前方的岩壁忽然生出无数暗影手臂，拼命地朝顾若这个方向拉扯着，似乎想把她拽入岩壁内。
    与此同时，一把锋利的大铡刀从上滑落，带着杀意从她鼻尖前划过，“咔嚓”一声落入地面的缝隙中，接着铡刀猛然跃起，向前方挂扫而去。
    顾若瞳孔放大，忍不住倒退了两步。
    只要她再多走一步，暗影手臂就会将她牢牢抓住，铡刀随即横扫而过，她绝无生还可能。
    身后之人是故意暴露声音，好让她慌不择路一路向前跑，奔向早已设好的陷阱！
    好阴险的招数，顾若倒吸一口气，反身看向后方。
    身后BBZL的簌簌声停了，变成了毫不遮掩的脚步声，顾若缓缓回头，看到了一个身披麻袋的高大身影。
    那身影又瘦又长，几乎要碰到隧道顶。
    他走近，顾若才看清了这个怪物的脸，他面容一派模糊，像是把脸揉成了一团，根本分不清五官，看起来极为惊悚。
    来者不善，顾若抬手便是杀招，一个攻击令咒直直地飞向怪物男，力求一击毙命。
    怪物男没有五官，可顾若却诡异地从他那张渗人的脸上看到了笑意，他身体如同柔韧的面团，在令咒接近的一霎，倏然从中间打开了一个豁口，让攻击令咒落了个空，打进了岩壁中。
    接着他腰部往上的部分像是面条一般柔韧地拉长，如同直升机机翼一般快速旋转，以一种猝不及防的速度接近顾若。
    顾若反应极快，在男子靠近前贴了一个令咒在身上。
    保护令咒【protect】即刻生效。
    男子的螺旋桨翼一样的手臂高速地抽打在顾若的保护令咒上，打出密密麻麻的“啪嗒”声，像是无数蜜蜂在叮咬保护层，威慑力极强。
    见一计不成，怪物男收回了张狂的手臂，他慢悠悠地脱下了身上的麻袋，迈出长到违反人类生理极限的一大步，几乎一步就来到了顾若面前，动作缓慢地将麻袋套在了她的保护令咒上。
    破坏令咒【break】即刻生效。
    令咒的光芒闪耀，打在麻袋上，麻袋瞬间四分五裂，顾若连忙用移动令咒拉开和怪物之间的距离，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那麻袋似乎有着什么奇异的效果，套在顾若保护令咒上的那一刻，她竟然一瞬间手脚发软，升起了一丝畏惧心态，毫无抵抗的念头。
    怪物男歪了歪头，仿佛苦恼与顾若顽固的负隅抵抗，接着，他的脸部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嘴巴，向内部吸气，软面条一般的身形膨胀起来，空气在内部填充，塑造成一个肌肉虬结的姿态。
    移动速度因体型而变得缓慢，他故技重施，脚部不动，仅仅是腰部无限拉长，向顾若靠近。
    顾若警惕地看着向自己袭来的怪物，手中攻击令咒蠢蠢欲动，她不信这一次在他离自己这么近的情况下，他还能够迅速反应过来再躲开。
    没有脸的怪物将身体牢牢贴在顾若的保护令咒上，粗大的双手一捧，竟是轻易地将顾若连同令咒一起举了起来。
    看来他充气的肌肉并不是白长的。
    他嘴长大，想要将顾若整个人吞吃到肚子里去。
    等的就是这一刻！
    怪物脆弱的口腔暴露在顾若的视线里，她眼神沉着冷静，平稳地将令咒送进了怪物体内。
    但怪物男对她此举早有预料，顾若眼睁睁地看到他内部分裂出一个空气囊泡，把令咒囚禁于内部，令咒的光芒在气泡内部逐渐丧失光彩，顾若不可思议地看着，一向无所不催的攻击令咒就这样在她眼前化为了湮粉。
    怪物的大嘴已经将BBZL她连人带令咒吞噬了大半，顾若指尖轻颤，首次有些慌乱起来，她强压住内心的
    颤动，画起了压箱底的绝招。
    召唤令咒【summon boss】即刻生效。
    而在她落笔的同一时间，熟悉的铃声又在通道里响了起来。
    第37章
    召唤令咒【summon boss】即刻生效。
    可令咒只亮起了短短一瞬,光芒便迅速黯淡消失。
    四周没有烟雾升起，顾若堂皇地看向手中令咒。
    怎么会？！
    她今天并没有召唤过大佬，令咒怎么会失败呢？
    怪物的大嘴还在贪得无厌地吞吃,转眼已将顾若连人带令咒吞下一大半，手里最后的杀招也宣告无效，顾若死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手指不安地揉搓，搜肠刮肚寻找着任何有可能解决此时困境的单词。
    远处的铃铛声还在不间断地响着,铃声焦躁不安，似乎是有一部分摆脱了令咒的限制,却依然被锁在原地不能飞来。
    眼前的光亮已越来越少，顾若稳住心神,提醒告诫自己，越是这样命悬一线的时刻越要冷静。
    当年慕宛枫也是从这条路进入魔界的，当时的她甚至没有攻击令咒，都可以平安无事进入魔界，眼前的死局一定是有什么她没发觉的解决之法。
    顾若仔细回想起进入这个洞窟的每一个细节,被尸骨掩埋的洞口，莫名出现的铃铛,必死无疑的陷阱，还有身前这个奇形怪状的生物,线索汇聚，顾若转转眼睛,发现了被自己忽略的盲点。
    手中灵力微动，她将打在铃铛上的停止令咒收了回来。
    铃铛剧烈地摇晃振动,带着震天慑地的威力向顾若冲来。
    它在顾若面前停住,铃声响动间,万千面孔扭曲的长发冤魂哭啸而出，直直地朝着顾若奔涌而来。
    然而在即将碰到顾若时她们又攻势一转，刻意地绕开了她，扒住了怪物男的大嘴嗜咬着，将他的身体一层层啃噬，把顾若从他的大嘴中解救了出来。
    重见天日的顾若松了一口气，她赌对了。
    铃铛的本意是要保护她。
    所有的异变都是在她对铃铛用了令咒之后才发生的，怪物男的脚步声是在铃铛声停止后才出现的，而在她要即将踏入必死之地时，也是铃铛声突破禁制，用刺耳的声音叫停了她。
    她们应该都是洞口先前那些尸骨主人的怨气所化，少女枉死，怨气久久不散，终是聚集成了这冤魂铃。
    顾若看向被咬得满身狼狈的怪物男，在明白了铃铛的来历后，他的身份也昭然若揭。
    黑色的冤魂还在源源不绝从铃铛中释放，顾若看着那些枉死的怨魂前仆后继地向怪物冲去，无声地道了声谢。
    铃铛本来分不清正反，可挡在顾若身前的铃铛回了个身，顾若直觉它是把正面转向了自己。
    铃铛焦急地前后晃着，像是快速的摆手，催着她快走快走。
    被缠住的怪物男正在把身上的冤魂撕扯开，似BBZL乎马上就能脱困。
    顾若当即不再耽误，轻轻道了声谢，一个加速令咒贴在身上向前方狂奔而去，岩壁上的手臂已经消失，她一路畅通地跑到了出口。
    她走出洞口回身看才发现，自己是从一巨兽口中跑出来的。
    巨兽血腥尖锐的巨牙高悬在她头顶，肃穆无声矗立。
    似乎笃定不会有什么人从修真界跑入魔界，出口处竟然一个把守的人都没有。
    顾若深深注视着身后，那里再听不到一丝铃声，刚刚的惊魂犹如一场噩梦，再也找不到存在的证据。
    头顶落下的光骤然变得晦暗，顾若抬头，看到不远处的天空上有三个人站在一根摇摇欲坠的独木桥上，合力用灵力将一副纱帘遮在太阳上，特殊的影纱过滤了灼人的光线，让魔界永远处于一片昏暗之中。
    三人刚做完遮挡太阳的举动，正撑着腿休息，最末尾的人便冷不丁蓦地伸手将前面两人推了下去，高空坠落的惨叫声一直不断，传到了顾若的耳朵里。
    与之伴随的是下方群众的吆喝和叫好声，似是嫌热闹还不够大，高台上唯一剩下的人优雅作辑，宛如演员谢幕，赢得了下方一众人扔闪来的银钱。
    魔界独特的风土人情在顾若面前缓缓揭开了序幕。
    混乱，无序。
    她将头顶兜帽重新戴上，斗篷遮掩住身形，迈开了在魔界的第一步。
    与想象中的魔界不一样，虽然一开始的开场演出有些残酷刺激，可当顾若走进拥挤热闹的人群，却是截然不同的一派人间烟火气。
    周围有小摊贩在叫卖，摊位上摆着的是各种各样的灵宠，法宝。小商贩会热情地递给顾若一些试吃，丝毫不介意她遮头掩面的行为。
    顾若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抓住一个看起来面善的小哥，随意从他摊位上买走了几个物件，状似随意提起一般，向他打听道：“小哥，我曾听闻有一个引灵人叛逃进了魔界，传言可属实？”
    小哥眼睛笑眯眯的，却不吃她这一套：“姑娘，想要打探消息便自己去千信坊领任务换去，我这里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千信坊。”顾若默不作声记下这个字眼。
    修真界对魔界总是讳莫如深，她此前从未听过有什么千信坊的地方，但听方才的小哥所言，这似乎是个以任务换取信息的地方。
    环绕四周的魔族建筑大多低矮又歪斜，唯有远处有一座耸立的高塔，漆黑无比黯淡无光，高塔的黑色似乎吞噬了一切光芒，顾若只能看到它模糊的形状，但看不清具体的构造。
    千信坊，会是这个鹤立鸡群的建筑吗？
    顾若垂眼，随着人流前进，宽大的衣袖遮掩了手上的令咒亮光，她轻轻在令咒中央写下核心指令。
    找寻令咒【find Qianjifang】即刻生效。
    一道金线出现在顾若眼前，它在道路中蜿蜒前行，目的地直指远处的高塔，人群却没有因BBZL为这个突然出现的东西而出现什么惊动，每个人依旧只忙着手头的事情，并没有人看到出现在顾若眼里的指示线。
    顾若顺着令咒的指示前进，越走人烟越稀少，当她走到推开了千信坊的大门。
    内里冷清异常，只有一个幼童守在柜台前，手撑着脑袋，一下一下地打着瞌睡。
    “请问……”她轻缓开口。
    柜台上的幼童打了个激灵，猛地惊醒，他撑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了眼顾若，懒洋洋地指了指：“买信息要先做任务，领任务往左走。”
    顾若问道：“什么任务？”
    小孩凉凉地翻了个白眼：“什么任务，自然是去秘境寻宝啊，要不然你觉得我们还会缺你那点破钱？”
    秘境寻宝……？
    那不就还是开荒吗。
    怎么哪怕到了魔界她也还是没摆脱开荒的命运是吗？
    她上下扫视了一眼小孩，狐疑问道：“我要如何确定你们拥有我需要的信息？”
    小孩仿佛有读心术，将顾若心思看了个透彻，张口就来：“不就是为了慕宛枫那点子破事吗，这我还能不知道，”他不耐烦地直直左边，“要做做，不做走，别站这不动挡我光线。”
    顾若闻言转向左边，刚一踏进左侧的房间，便被扬起的灰尘呛到咳了一声，她摆手掩鼻，对这里凄凉的环境有些难以理解，这高塔明明外观看上去极为雄伟壮观，怎么会内里潦倒到如此地步？
    左边的柜台破破旧旧，上方悬挂了五个黑色的牌子，分别写着眼、鼻、口、耳、手。
    这是什么哑谜？顾若左右观察着牌子，发现第一个写着眼的牌子似乎比其他的都看起来更陈旧破烂一些，上面有着一刀一刀深深的刻痕，边角也都风化磨损了。
    她踮起脚，拿下了这个唯一看上去有些特殊的牌子。
    隔壁的小孩似乎开了天眼，声音遥遥地传过来：“买定离手，把牌子掰开就能进秘境了。”
    牌子虽看起来结实，却极好掰开，在木牌被一分为二的瞬间，顾若眼前的景象变了。
    满是尘土的房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空旷又白茫茫一片一望无垠的空间。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环境，没有开始探索，而是在这个相对密闭暂时安全的空间，画下了早已准备好的令咒。
    召唤令咒【summon boss】即刻生效。
    一阵烟雾扬起，顾若死死盯着烟雾中心，等待着boss的现身。
    *
    又来了。
    后背传来拉扯感，裴行之轻轻皱眉，引来岚策关心的询问。
    他摇摇头：“没事，大概是错觉。”他停顿一下，又说道，“你先去外面站着。”
    岚策听话地退出了房间。
    就在门合上的一瞬间，拉扯感忽然增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拽着裴行之的后领把他拖走，拖到了顾若眼前。
    顾若看着烟雾里缓缓显形的大佬，身体姿势防备，戒备地问：“敢问前辈一个时辰前可有收到召唤？”
    一个时辰前？
    裴BBZL行之挑了挑眉，看来他猜得不错，后颈的拉扯感果然是这个女人在召唤他，而一个时辰前的他恰巧与岚策在一起，是以她的召唤才没能成功。
    摸清了召唤的规则，裴行之没有回答顾若的问题，他环视四周一眼，剑眉忽地压低：“你现在身处魔界？”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虽然不知道大佬是怎么看出来的,顾若还是点头承认。
    她语焉不详：“我来找个东西。”
    裴行之：“找什么？”
    顾若犹豫了，她含糊其辞：“一位前辈的东西。”
    一位引灵人前辈落在魔界的东西？裴行之心里有了个大概，他微微一笑：“那你叫我是为了……？”
    是为了看她的令咒到底有没有出问题,顾若腹诽，嘴上语速极慢地在搜寻借口：“额，其实,是，想跟前辈请教一下……”她停住了,眼睛眨动，寻找着理由。
    “请教什么？”裴行之洗耳恭听。
    “想问问前辈那招劈砍的大剑该如何修炼！”顾若拍手,嘴里的话又流畅起来，“就是前辈当初劈门那招,敢问前辈是如何召唤出那把猩红色的巨剑的？”
    “你想学那招，”裴行之挑眉，“不怕爆体而亡吗？”
    他很清楚引灵人不能修炼灵力的禁忌。
    顾若摆手：“没事，我就是想看看。”
    明知道她只是随意找了个借口，裴行之却还是鬼使神差地依言照做：“我只做一次。”
    这一次他做得极慢,灵力在指尖汇聚，他轻声念出咒语,一把血色大剑再次缓缓浮现在指尖。
    顾若本是无意地在看，却忽然发现一点不对。
    以前都没有注意,现在看来，大佬指尖似乎是有一个小小的阵法在浮动,样式看起来和令咒极为相似。
    再结合大佬轻念咒语的动作，顾若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假如念出单词可以代替核心指令的话,画令咒所需要的时间就能够大幅提高,创造出瞬发令咒也不是不可能。
    顾若压下心间的激动,躬身拱手，第一次如此郑重其事地向大佬道谢：“多谢前辈。”
    裴行之不在意，他不过是舞了个她学不了的剑招，用不上这么大礼。
    可难得顾若对自己这么恭敬，他不想浪费这样好的机会。
    裴行之清了清嗓子：“那你可想好了给我的报酬？”
    末了，他又加上一句：“请我教人的酬劳可是不低，怎么样也需是些少见的天材地宝才行。”
    压力来到了顾若这里，她两手空空一贫如洗，根本没什么能给大佬的，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前辈但说无妨，晚辈必定赴汤蹈火也必会为前辈取来。”
    看着她毕恭毕敬的头顶，裴行之倏而笑了，像是一缕初春的阳光打破了峭寒的凉意。
    “倒没什么想要的，”他摇头晃脑端起了架子，“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前辈请问。”
    裴行之信口胡诌：“你们引灵人每日都学些什么。”
    顾若如实答道：“大多是BBZL些令咒相关的，更多的是每日的练习，一个令咒要画上成百上千遍才能够做到熟练运用。”
    深埋在记忆里的话语随着她的回答逐渐复苏，裴行之思绪有一刹那的放空，他照着回忆里的话一字一句重复：“那你们…活得很辛苦吗？”
    这个问题突兀又奇怪，像是上级访问下级时装模作样不尴不尬的慰问，可大佬的表情又不像。
    “因人而异，”摸不清大佬的想法，顾若措辞谨慎，她抬眼看向大佬，“前辈问这个是……？”
    “没什么，”裴行之恍然回神，轻轻揭过这一章，“我……我也认识一位引灵人，所以有些好奇而已。”
    母亲的话回荡在耳边，像是不能完结的噩梦。
    “……必须杀了他。”
    裴行之闭眼压下脑中的声音，心情又沉郁下来，翻涌的困惑将他撕扯，内心挣扎不解，记忆中的母亲温柔似水，怎么会要自己杀死他呢？
    大佬的表情看起来很怀念，顾若沉默一瞬，她现在对令咒的掌握不同以往，她隐隐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帮助大佬再见故人一面，她迟疑开口：“前辈，想见见那位故人吗。”
    裴行之轻笑：“我想见你就能……”
    他的话骤然卡在了嗓子里。
    他看向顾若，忽然想起了她的能力。她都能轻而易举地将自己召唤过来，任她差使，也许她真的可以做到。
    裴行之嘴唇轻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顾若也不打扰，只是安静地在一边等待。
    “咚！”
    重物撞击的声音打破了平静，秘境远没有顾若这么识相，撞击声一声接一声地向顾若接近，仿佛在谴责两人原地不动的消极怠工。
    脚下的地面被震得轰隆作响，脚底都能感受到从地底传上来的振动，顾若想起了这个秘境的名称，和裴行之侧耳介绍道：“前辈，这是千信坊的眼秘境，前辈可曾听闻过？”
    “千信坊？”裴行之侧眼，“你怎么会跑到那里？”
    顾若老实交待：“是一个摊贩小哥告诉我的，他说想要信息都得去千信坊找。”
    “那是他骗你的，”裴行之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觉得有必要整治一下魔界的乱象，“千信坊虽然可以和那天眼老童换取信息，但要先过了他的秘境才行。”
    “可哪怕他最简单的眼秘境，自古至今，还仍然是有进无出。”
    话音刚落，便有一抡着重锤的壮硕女人出现在顾若眼前，她每走一步，地面都随着震颤一次。
    女人的眼睛紧闭，似有灼烧过的疤痕。
    这是个盲人？
    顾若一边惊讶一边急速后退。
    盲女步履稳健，行动速度极快，没有丝毫犹豫地向着顾若的方向大步流星前进着。
    盲人看不见，五感中失去了一感，是以其他四感都会比常人更敏锐，尤其是听力，为了探查四周环境，他们往往能比普通人捕捉到更多的声音细节。
    看着迎面抡着大锤走进的盲女，顾若刻意收敛了自己的脚步声BBZL，向左边迈了两步。
    但盲女仿佛视力根本不受影响，在顾若移动的时候也紧跟着向左边偏移，手中的大锤高高举到顾若头顶，顾若猛地向右边一扑，大锤擦着她的肩膀重重砸落在作则，地面被砸得四分五裂，看得顾若心惊肉跳。
    但盲女行为动作极为敏捷，一击不成，她很快又举起了大锤，向右侧挪动一步，向着顾若砸下来。
    但顾若也早已准备好了手中的令咒，机会是在大锤落下的同一时间，她将令咒先一步地拍在了盲女身上。
    攻击令咒【kill】即刻生效。
    大锤在距离她头顶一寸的地方停下，盲女流畅的动作像是定格动画一样停顿住，接着像破碎的积木一般一寸寸掉落在地上。
    顾若呼出一口气，有些疑惑地望向大佬，眼神里写了两个字：就这？
    裴行之默不吭声，只用下巴示意她看向前方。
    顾若回头看过去，地上积木一般的肉块像是有自我意识的生灵，竟然在她眼前一块一块自我挪动拼接起来。
    有一小块肉块甚至还从她的脚上攀爬了过去！
    顾若：？！！
    肉块们的拼凑速度极快，眼看着即将就要拼出一个手抡巨锤的女人，顾若连忙动手，不死心地在肉块上又贴上一个攻击令咒。
    盲女的身体再次被打散，但依然保持着活力，跃跃欲试地重新拼凑着自己。
    这一次顾若没有再待在原地，她疾疾后退到大佬身边，虚心请教：“前辈可有解决之法？”
    裴行之环视周围一圈，淡淡说道：“你只要能在这里找到出去的路就可以。”
    听闻这话，顾若也向四周看了一圈，环绕着她的是一片纯白的背景，望不到边际，也看不到出口。
    像是纯白的地狱，根本无路可逃。
    仅仅是这么一句话的功夫，盲女已经重新拼凑完成，她直直站立着，又抡起了她的巨锤大踏步向着顾若走来。
    顾若看着坚定不移向她走来的盲女，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千信坊会寥落成她看到的那个样子。
    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一点看不见的样子，行动速度又快，攻击力又大，甚至还杀不死，偏偏还设立的是这样一个纯白的空间，一眼望过去都是一样的颜色，根本看不到一点出口的线索。
    分明是要用车轮战将秘境中的修士都耗死。
    在盲女即将再次抡锤的时候，裴行之动了，他特意走得极大声，手中法力涌动，轻易将盲女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裴行之沉声道：“我来引开她的注意力。”
    她来负责找到出口。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顾若明白他的意思，立刻顺着墙壁摸索起来。
    一边摸她又一边谴责起自己，倘若当时上课再多用心点，能记得出口怎么拼，现在直接用找寻令咒就能轻易找到出路了。
    白色的空间一望无际，顾若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只觉眼睛隐隐有些刺痛，再抬头看，大佬依然兢兢业业地和盲女周旋BBZL。
    大佬大剑一劈，将盲女一分为二，作为白色空间中唯一的一抹猩红，顾若隐约觉得这柄血红色的大剑不如她初次看到的时候那般巨大了。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顾若握拳。
    她已经转了一圈转回了原点，但是一点出口的影子都没有找到，再这样耗下去，她和大佬都要折在这个秘境中。
    裴行之还有多余的心神观察她，他瞥了她一眼，安抚道：“不用着急，我只不过是省了点力气。”
    顾若点点头：“嗯。”
    只是这一声，那盲女竟然立刻调转了矛头，直奔着顾若而来。
    好在裴行之反应迅速，一道冰墙挡在盲女面前，盲女一时不查被冰墙绊倒，再起身时就失了方向，又追寻着裴行之的脚步声而去。
    顾若哑然地看着来势汹汹又毫无障碍转向的盲女，一时之间不知道这个眼秘境中到底谁才是那个盲人。
    四周一片无边无沿的白色，顾若看着，越发觉得自己才是这个秘境中扮演盲人的那位。
    等等。
    眼秘境，盲人，顾若感觉自己似乎抓到了突破秘境的方法。
    她手不再扶在墙壁上，而是在半空中抓摸着，她闭上眼，将自己变为了秘境中的盲女。
    失去视觉后，听觉就变得尤为重要，她能听到盲女抡起锤头砸地的声音，也能听到大佬轻声念咒的声音，还有一丝似有若无的风声，轻轻划过耳畔，吹过她的脸颊。
    是倘若她不细心感受，便绝对觉察不到的微弱。
    她侧头，闭眼认真感受着风的流向，顺着风向一路向前。
    风势越来越大，从微风逐渐变为一阵大风，将她的头发都吹起，顾若知道出口应该就在不远处，她没有出声打破现在的状态，只是将手举在头上，轻轻挥了挥。
    莫名其妙的，她知道大佬一定能看到，也一定知道她的意思。
    很快，顾若就被一扇门挡住了，她不敢睁眼，只是摸索着打开了门。
    大锤的声音越来越近，顾若听到了衣角翻飞的声音，背后涌来一阵清风，空气中飘来淡淡的熏香气味。
    身处黑暗的世界，身体的每一处感官都在放大，顾若还在仔细听着身后动静，后腰处便猛地被人揽住，她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任由他带着她冲向了前方。
    裴行之望望身后，喘了口气：“出来了，睁眼吧。”
    腰间的禁锢随即消失，顾若心头莫名涌上些古怪的情绪，她睁眼，对上了裴行之望着她专心的目光。
    他执着地又问一遍：“你真能召唤？”
    顾若怔愣一瞬才明白他在问什么，是盲女出现前两人谈论的话题，大佬怀念的那位故人。
    “我应该可以试试，”顾若说，“那位故人，是前辈的挚友吗？”
    裴行之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算不上。”
    顾若有些头疼，召唤令咒不能写人姓名，只能用笼统的名称代替，可大佬这样言语含糊，让她很难措辞。
    纠结半晌BBZL，她犹犹豫豫地在核心令咒上写下一小行字。
    【summon boss’s friend】
    令咒甚至连光芒都没有亮起，就消散在了空气中，直白地宣告了这个指令的失败。
    顾若不知道，学院的老师也不知道，召唤令咒只能召唤活物，死去的人是无法召唤的。
    无论如何，裴行之想见的人都无法再见到了。
    裴行之目光紧紧盯着令咒，在看到令咒消散的一刻，他自己都没发现，他悄悄松了一口气，说不出是失望还是释然。
    二人找到了出口，秘境也在一点点纷飞破碎，顾若还来不及向大佬告别，大佬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自己眼前。
    留在原地的顾若皱起了眉，看了看手心，这个召唤令咒是越来越不稳定了。
    回到房间的裴行之听到了敲门声，是岚策在询问。
    裴行之深吸口气，手撑着头随意打发了他，彻底明白了顾若召唤他的条件和他突然离开的原因。
    只有在他独身一人的时候他才能被召唤走，而一旦外界有人找他，他就会立刻被送回原地。
    空荡幽寂的房间内传来一声轻笑，裴行之嘴角微微勾着，还好岚策来得晚了一些。
    否则突然被撂下的她还不知道要怎么手忙脚乱地应付那个盲女。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顾若刚从秘境中退出来,就直面撞上了一个热情的拥抱。
    幼童才不过在她的大腿处那么高，他兴奋地抱住她的一条腿，直白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顾若！你真是我的活菩萨！！”
    顾若：？
    她想起大佬对他的称呼,将幼童拉远了些，语气有几分不确定：“天眼……老童？”
    小孩兴高采烈的表情瞬间冻结，他冷哼一声：“好的不学,坏的倒是学得挺快。”
    顾若并不吃他这一套，直截了当地问：“秘境已破,前辈该告诉我慕宛枫的去向了。”
    “真是扫兴，”他不高兴地插手,头扭向一边，不情不愿道,“慕宛枫来到魔界没多久就投靠了魔主，所以无论你要找什么。”
    他指了指远方的建筑，说道：“都在那里了。”
    顾若顺着他的指向凝视着远处那暗黑复杂的建筑，对这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答案感到一丝复杂。
    慕宛枫手握这么大的的底牌，她明明可以依靠自己学会那些致命令咒,从此横行天下，为什么要投靠魔主呢？
    秘密一个接一个,她只能顺着线索一点一点翻开谜底。
    天眼老童又说道：“作为额外的消息，听说魔主最近在给他的小少主找法术老师,是你混进去的大好时机哦。”
    法术？那东西和她有关系吗？顾若狐疑地看向老童。
    老童翻了个白眼：“附加信息就到这里了，欲知详情,”他变魔法一般从手心变出一个黑色牌子，上面写了一个“鼻”字,“请再突破一个秘境。”
    “那我还是自己去看看吧。”顾若立即痛快婉拒了他的邀请,召唤令咒现在BBZL过于不稳定,而老童的秘境又太过于凶险，她实在不想冒这么大的风险。
    老童从鼻子里出气，哼了一声，慢慢悠悠跳上了椅子：“看来还要等下一位有缘人才能将我解救出来了喔。”
    顾若回眸：“前辈，是被关在此处的？”
    “是啊，”老童笑出一口白牙，看上去寒意森森，“要不然你以为那五个秘境是摆在这里好看的吗？”
    话题逐渐敏感，顾若见好就收，忍住了再问的冲动，向老童告别。
    仅仅是最简单的眼秘境就这样不好对付，这老童肯定是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才被判处了这么惨烈的无期徒刑。
    *
    魔宫距离千信坊并不远，魔宫的门口果然围了一个区域在比试，边上立了个牌子，写着法术比试，顾若踮起脚望进去，里面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看起来很热闹。
    顾若不想顶着自己的脸在魔界招摇过市，她一拐，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给自己上了一个面具令咒。
    但她没有选择手写核心指令。
    顾若模仿着大佬的动作，并起两指，在指尖用灵力勾画出令咒样式，随后将它轻轻抵在唇边，低声念道：“mask。”
    指尖闪起星星点点的亮光，灵力相护交织，在她的面部生成一层薄膜，转眼间，她便变成了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男子。
    面具令咒【mask】即刻生效。
    顾若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脸上的伪装，欣喜若狂地弯了眼睛。
    成了！
    她终于找到缩短令咒的办法了！
    她兴奋地钻进拥挤的人群，看到台子上一个大汉正用熊熊烈火炙烤着桌面。
    巨大的灵力消耗让大汉面色发白，可他感受得极为清楚，火焰中心的东西一点都没有融化。
    他额角落下了一滴汗，颤颤巍巍地收了灵力，顾若这才看清桌面上的东西，那是一个骰子大小的冰块。
    顾若：？
    她站得离台面近，离大汉的火焰也近，那灼热的温度像是熔炉一般，直扑到了她脸上，怎么会连这样小小一个冰块都无法融化？
    里面的人正在台子上高声大喊：“还有谁愿尝试融化我们这坚冰？”
    周围人一片鸦雀无声。
    顾若碰了碰身边的人：“请问这坚冰到底是何物，怎么这么大的火焰都无法融化？”
    旁边瘦小的男人从上至下扫了她一眼，撇嘴道：“坚冰是魔主独一门的法术能力，寻常火焰当然奈它不何。”
    顾若皱皱眉，看来这里就是老童说的招聘法术老师现场了，她又碰碰旁边的男子：“敢问魔友，可是融化了这坚冰就能通过这法术测试了吗？”
    男子被他碰得极为不耐烦，他轻蔑地看了顾若一眼：“是。”
    语毕，他嫌弃地向一边挪挪位置，用身体表达着不屑。
    顾若咬唇，魔界不同于修真界，盛行独来独往，且魔人生来自带元素法术，是以没有引灵人的说法，她是决不能暴露自己的令咒的。
    虽然面具瞬发令咒成功了，可BBZL她还从未试过其他令咒，并不敢肯定自己是否能顺利过关。
    顾若呼出口气，但是事到如今，她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大不了就是在台子上出个丑被人嘲讽一番罢了，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上面的人还在问：“可还有人愿意尝试？”
    寂若无人的人群中忽然伸出一截皓腕，众人纷纷望过去，只见一个着黑兜帽身形瘦弱的人一步步踏上了台面，声音雌雄莫辩，却坚定不移：
    “我来！”
    作者有话说：
    真正的伪装：disguise
    虚假的伪装：mask
    第40章
    台上的人并没有因为顾若的身形而有任何态度变化。
    他比了个请的姿势,将顾若领到了桌前。
    四周赤.裸嘲讽的目光毫不掩饰，火辣辣地落在背后，所有人都在看热闹,等待着她铩羽而归。
    在这样的环境里，心脏压抑不住地加快了速度，顾若闭眼摒弃杂念,深呼吸一口，两指并在唇边,虔诚地低声轻念：“fire。”
    火焰令咒【fire】即刻生效。
    指尖冒出一丝微弱的火苗，只小小在她手边扑腾了一下便熄灭,顾若皱眉，不信邪地又再念了一次：“fire。”
    这一次,抵在唇边的指尖像是没有油的打火机，无论她怎么使劲都再无法变出火焰来，甚至连一点火星都没有。
    周围响起哗笑，像是波纹，一圈圈回荡着。
    顾若眼波微动,没有被众人恶意的嘲讽影响，台上的负责人并没有因为她的失败而驱赶她,顾若也不着急退场。
    她想了想，又来了一次。
    只是这次,她在轻念令咒后，没有把指尖继续停留在唇上,而是悠悠然在空中转了个弯，指向桌上的坚冰。
    灵力滚滚涌入指尖,再化作烈火蒸腾而出,热浪席卷,把看热闹的人都振散了一圈，形成一个无人的隔离区。
    顾若满意地微微一笑，果然是指尖方向的问题。
    面具令咒的目标就是面部，所以没有什么问题，而她方才的火焰令咒本意是想对着坚冰，但指尖却抵在唇上，才导致她隐隐有种灵力堆积在指尖无处安放，阻塞的感觉。而当她转手将之间对准那坚冰之时，灵力霎时便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立刻化为灼人的热焰，奔涌向坚冰。
    火焰太炽热，顾若看不清那中心的坚冰是否融化，她收了令咒，看向桌面。
    坚冰依然冒着寒气，丝毫不受火焰影响。
    人群中先是传来一声嗤笑，接着迅速蔓延开来，一声接一声放肆嘲笑着顾若的不自量力。
    看来寻常火焰确实是无法对这坚冰形成什么伤害。
    顾若转了转手腕，指尖又形成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令咒样式，她轻轻念道：“melt。”
    她把指尖推了出去，将指尖的星光点到了坚冰上。
    这一次没有遮人视线的火焰，围观的众人都看得很清楚，那如莹虫一般的星点轻飘飘地落在坚冰上时，无坚不摧的BBZL坚冰竟然像是雪团遇上火焰一般，不堪一击地融化了。
    空气短暂凝结了一秒，明明是坚冰融化，可气氛却像是人群被冻住一般，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吸了一口冷气。
    台下大多数的人都是已经尝试过坚冰厉害的人，只是凑在这里看个热闹，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够通过这考验，却不想，是个如此不起眼又看起来极为弱小的青年。
    有人先怔愣发出感叹：“卧槽？”
    顾若偏头，听出了是之前那个不耐烦瘦弱男子的声音。
    想起他之前的所作所为，顾若难得有兴致地回头，轻佻又带些挑衅兴味的朝他挑了挑眉。
    黑色兜帽垂下的阴影模糊了她的容颜，可还是有人眼尖地瞅到了她的面具，瞄到了那一闪而过的少年张狂。
    人群里骤然传出一声尖叫，将众人惊醒。
    “啊——我要嫁给你！”
    瘦弱男子身后的客栈里，有个姑娘挥着手中的鞭子，兴奋地一蹦一跳，脸着急地通红。
    顾若还在犹豫该摆出什么表情婉拒她的热情时，台上的负责人倒是沉下了脸，他大手一挥，一个风球立刻冲向了那朝气蓬勃的女子，包裹着将她送进了魔宫。
    空气中还回荡着她不甘的怒吼：“岚策——你毁我姻缘！你给我等着！”
    底下的人在窃窃私语：“这就是魔主最小的女儿？”
    “是啊，听说叛逆得厉害，魔主干脆都放养了。”
    顾若对这些八卦并不在意，她更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通过这考核。
    岚策送走了胡作非为的小姐，才拍了拍手，躬身邀请顾若：“恭喜您通过考核，还请从这里走前往下一关。”
    他领着顾若来到一处台面，只见他手一扬，台面颤动了一下，带着顾若从台子上缓缓落向地面下方，像极了现代舞台的升降机。
    顾若看向负责人，发现他并没有陪自己一起站在台子上的意思。
    难道下面直接就是第二关？不需要人引路？顾若心中暗想。
    但是她很快就明白了他为什么如此笃定地留在台面上，而不随自己一起下降了。
    支撑着她的台面下落还不到一米的时候顾若就隐约感觉到有一些不对。
    脚底传来冰冷又湿润的感觉，她踩了踩台面，却传来了啪啦啪啦的踩水声，顾若蹲下身，在脚边摸了摸，果不其然摸到了一层浅薄的水堆积在台面上，浸润了她的鞋面。
    上一关是冰，这一关应该就是水了。
    只是……顾若看着指尖的水滴发愣，揣测着出题人的意思，这关是要她把水怎么样呢？
    台面还在持续下降，水位越来越高，已经摸到了顾若的小腿肚子上。
    顾若嫌弃地顺了顺衣服，在水的作用下，湿透的衣服粘黏在身上，湿漉漉的，让她很不舒服，她念出一个隔绝令咒点在脚上，暂时的隔绝了水的侵袭，继续思考起破关方法。
    既然上一关是让她将冰融化，那按照这个逻辑，这一关应该是让她把BBZL水蒸发？
    蒸发……这么高阶的词汇她是肯定不会了，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代替呢。
    顾若轻扣指尖，绞尽脑汁思索着。
    水势越来越高，无声地为她数着倒计时。
    尽管有隔绝令咒，被水淹没的视觉效果也营造出一种憋闷感，像是展馆里的鱼被囚禁在透明的监狱里。
    在水漫过她的脖颈之时，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在这种时刻也无需犹豫，顾若动手生成令咒，念道：“freeze。”
    她收了隔绝令咒，四周的水立刻形成一波巨浪凶狠地扑向她，与此同时，顾若将指尖探出，碰在翻腾的水花上。
    冻结令咒【freeze】即刻生效。
    在大殿观察的魔主忽然动了动指尖。
    他前方有一镜面，正播放着幽闭密室里的画面，带着黑兜帽的清瘦少年轻轻一点手，满屋翻滚的水立刻停止了波澜，房间里似乎出现了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四两拨千斤地轻易定住了所有的水滴，下一秒，以少年的指尖为原点，水浪开始一寸一寸冻结，变为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
    身形单薄的少年立在房间中心，像是弹手间便能翻天覆地的神灵。
    可顾若的施法还没有结束。
    在她心中这一关她最终的结果是需要将满屋的水蒸发至消失，关键的评判方式就在这个消失上。
    她转手，又一个令咒脱口而出：“break。”
    破坏令咒【break】即刻生效。
    神灵亲手毁去了自己的作品，生动的冰雕出现令人惋惜的裂痕，接着一块块掉落在地上，将房间变为了一个满是奇形怪状冰块的冷藏室。
    看着这略有些奇异的场景，魔主意兴盎然地向前倾了倾身子。
    画面里的少年指尖比划了两下，房间中堆积如山的冰块竟然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他果然是个使用冰元素的，很不错，”看少年如此娴熟地操纵着冰块，魔主满意地拍手，指了指画面中心的少年，发下指令，“带他来。”
    房间里的顾若呼出口气，虽然挪走这么大量的冰块让她身体有些脱力，但好在还是成功了。
    头顶上方响起一阵喧哗声，像是在沸腾的油里滴入了一滴水，变得闹哄哄的，还能听见有人模糊的抱怨：“从哪冒出来这么多冰的？冻死老子了！”
    顾若心虚地缩了缩肩膀，移动令咒【move】只能进行短距离传送，最合适的地方就只有上方的比试场地了。
    没了水波的阻挠，顾若终于可以静下心来观察房间的构造，她静静将周围察看了一番，等待着下一关的指示。
    没等她将这个房间走一遍，她右侧的房门便打开了，从里面闪出亮黄色的金光。
    顾若顺着通道一直走，终于在尽头看到了一个端坐在黄金宝座上的身影。
    这应该就是魔主了，看来她应该是顺利通过了考核，顾若低头暗想，谨慎地不敢多看。
    魔主开了口，声音不怒自威，言简意BBZL赅：“你可愿做我儿的法术老师？”
    顾若没有抬头，谨遵言多必失的道理，也回答得及其简略：“愿意。”
    “很好，”魔主说，“你抬起头来。”
    顾若依言照做，她抬眼，不卑不亢地看向宝座上的二人，正中的魔主并没有他声音那么威猛逼人，虽然看起来依然是身强力壮，但却有一种英雄迟暮的味道。
    她目光又转向在魔主一侧站立的身影。
    他应该就是她的学生，那些人口中所谓的小少主了。
    顾若对上那人的眼光，心口莫名多跳了一拍。
    宝座一侧的男子穿着一身黑色且绣着金线的繁复劲装，他对着顾若微微一笑，若即若离，神态动作间像极了大佬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顾若之所以会freeze，还得多亏她早年间看了许多大漂亮国犯罪剧，里面的警察没事就踢门然后来一句：Freeze！NYPD！或者Freeze！FBI!
    在关键时刻想起这一幕的顾若：谢谢你！FBI！
    【今日英语角】
    真正的蒸发：evaporate
    虚假的蒸发：freeze-break-move
    第41章
    有哪里不对。
    魔主旁边的小少主似乎又不是大佬。
    顾若波澜不惊地将视线转回来,在脑海中检索着大佬的相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想不起大佬的样子了。
    顾若用余光又瞄了小少主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收回,无声地否决了自己的猜测。
    她大抵是一路风餐露宿疯魔了，大佬顶着boss的名号，肯定是动辄就开天辟地的人物,怎么可能还会需要魔主为他找法术老师？
    头顶响起魔主深沉的声音：“你怎么像个女人一样瘦弱？”
    顾若：……
    因为她确实就是个女人。
    顾若咳嗽两声，以自小便体弱多病的理由糊弄了过去。
    魔主皱眉,脸上露出些不满意，他还欲再问,却被一旁男子的话截住了。
    “父王，”他插嘴,“儿子对这位老师很满意。”
    听闻此话，台上高坐的魔主嘴唇嚅动几下，最终还是退了一步，随意地摆手：“既如此，你便与他学习法术吧,”他话锋一转，又暗藏威胁地朝顾若说,“我儿乃天之骄子，你这个老师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顾若恭敬地低头,连连应是，低垂的脸在阴影中却漫不经心。
    她的令咒根本不可能用来教小少主。
    小少主领着她穿过魔宫里错综复杂的走廊,将她送到了房间前，恭顺地为她推开门：“弟子裴远之,还不知老师该如何称呼。”
    顾若随口胡诌：“李雷。”
    “见过李老师,”裴远之对这个名字接受得极为坦然,他朝着顾若深深鞠了一躬，“弟子此番大费周章的遍寻法术老师只为一事。”
    裴远之抬头，眼中隐藏的野心终于显露，眉宇之间锋利又狠决，终于有了几分魔界小少主的样子。
    他直直盯着顾若：“弟子想要超过一个BBZL人。”
    这样的架势根本吓不到如今的顾若，她只把他的话当作魔界额八卦轶事，微微扬眉问道：“谁？”
    “弟子同父异母的兄弟，继位魔主的不二人选，”他上唇微动，缓缓吐出一个名字，“裴行之。”
    “同父异母，”顾若眉心一动，敏锐问道，“那这个裴行之的母亲是谁？”
    提到这个人，小少主的情绪出现了微小的波动，他的头骤然低了下去，藏起了表情：“她只是一个……”他顿住，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已故又叫不上名字的普通人罢了。”
    顾若却没空和他兜圈子，她戳破了他的谎言：“慕宛枫。”
    明明是试探，可她的语气四平八稳地如同一早就知道这桩秘闻。
    裴远之到底还是少了几年道行，他倏地看向顾若，眼睛里惊疑不定，瞬间就暴露了谜底。
    顾若闭眼，清空了错综复杂的思绪，再睁眼时眼底已一片清明，似乎只是在陈述自己听过的故事一般置身事外。
    “你的所求我知道了，你过两日再来找我，我到时再教你法术。”
    裴远之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顺从地低头，临走时还带上了门：“是。”
    顾若长长吁了一口气，虽然早有猜测，但是在谜底揭晓的一刻还是觉得迷幻。
    慕宛枫拿着堪称可以制霸修真界的秘籍，竟然成了魔主宫中的一员，可这样依旧没有保住她的小命，如今慕宛枫已死，而秘籍也不知道落在何处，给她撂下了一个巨大的乱摊子。
    事不宜迟，顾若揉了揉太阳穴，决定立刻动身寻找被慕宛枫盗走的，现在状态为失踪的司雅笔记。
    她先尝试了最直接的方法，找寻令咒。
    幽静的房间里能听到她低低念咒的声音。
    “Find the note.”
    “Find Siya’s note.”
    “Find Muwanfeng’s note.”
    指尖光点闪亮，但却毫无反应，没有任何指示出现在顾若眼中，看来是暂时找不到了。
    这个结果在顾若的意料之中，她并不气馁，而是给自己上了一个消失令咒，打算先去慕宛枫的埋葬之地找找线索看。
    她指尖画出一个找寻令咒：“Find Muwanfeng……”
    她在核心指令上停顿住了。
    坟墓，该怎么说来着？
    她久久没有说话，但这次的找寻令咒却自动成型，顾若眼前出现了一道金线，指示着前进的方向。
    顾若对着这个陌生的情况有些不解，她明明只说了找寻慕宛枫，后面的坟墓都没有出口，令咒是怎么会成功的？
    难道……
    顾若大胆猜测，慕宛枫还没有死？！所以找寻令咒自动默认成找寻慕宛枫了？
    事情真相只能由她自己前去挖掘了。
    金线闪着并不刺眼的光芒，顾若隐匿着身形，顺着指引在魔宫里穿梭，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破破旧旧的房间，金色的光芒曲曲折折，落在了床铺下BBZL面。
    顾若弯下身，在里面看到了令咒指引她找到的东西——一个锈渍斑斑的手链。
    手链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铃铛，顾若摇了摇，铃铛随着振动发出沉闷的响声。
    一个小小的白色光团从铃铛中飘了出来，颤颤巍巍的，易碎又脆弱。
    这是……慕宛枫的残魂？
    顾若小心地碰了碰漂浮着的白色光团，光团瑟缩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向顾若的指尖移过去，和她轻轻贴了贴，相碰的皮肤传来温暖的触觉。
    残魂不散，且余有神智，看来慕宛枫还有什么难以割舍的事情，让她宁愿放弃轮回，也要以这种方式留在世间。
    白色的光团似乎也在观察着顾若，它绕着顾若左右飘来飘去，就是迟迟没有什么其他动作。
    “你别怕，”顾若先开了口，她压低嗓音，“我是引灵派顾若，也是谍的一员，慕前辈，我来这里是来寻找司雅师祖的笔记的，敢问前辈将它藏到了何处？”
    光团悬在半空不动了，颜色变得灰败，光芒也黯淡了下来。
    哪怕从未有人教过该如何读懂残魂的语言，顾若也隐约能猜到这是一个负面的情绪表达。
    她问道：“笔记……是在魔主手里吗？”
    光团摇了摇头，半晌又迟疑地点了点头。
    残魂心智不全，顾若半猜半蒙地揣摩它的意思：“笔记曾经在魔主手里，现在不在了？”
    这一次残魂给了肯定的答案，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所以魔主应该是把笔记给了什么人，顾若沉吟，从目前的情况上来看，最有可能的人选应该是方才那位小少主口里的赶超对象，慕宛枫的亲生儿子，那个裴什么什么之。
    她还欲再问，光团却突然缩成一团，咻地一下躲到了顾若身后。
    门口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顾若脚步向后一撤，手中的令咒已悄然准备好。
    这个破旧的房间今日格外得热闹，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就连着迎来了两位客人。
    裴行之在推门的一瞬便察觉到里面有人，他只装作不知，从容地将门推开，房内窗户打开，风悠悠地吹进来，扬起阵阵尘埃。
    老旧的木桌上静静摆了一个锈色的手链，裴行之将它握在手心，低头沉默，有花瓣飘落进来，裴行之似有所觉地向一个地方偏了偏头。
    顾若屏住呼吸，紧紧用双手捂住在手心里不安跳动的光团，她本想跳窗逃走，可谁知这光团却不愿和她一起走，她只好用消失令咒暂时躲在这房间，消失令咒只能让她消失，所以她必须用身体把光团藏起来才能保证她们俩都不会被发现。
    她目光紧锁在桌边的男子身上，他的背影看着挺拔又孤寂，对慕宛枫的手链有着明显的怀念情绪。
    他应该就是慕宛枫的儿子，那个裴什么什么之了。
    有了小少主的铺垫，顾若完全无视了他和大佬的相似之处，只静静站在房间里观察着。
    毕竟笔记最有可能就是落在了他的手上。BBZL
    房间里想起一声轻浅的叹息，裴行之将手中的手链放回了桌上，漠然离开了房间。
    确定人已经走远后顾若才敢正常的呼吸，也不知道慕宛枫的残魂是不是认出了自己的儿子，终于停止了不断的挣扎，安静乖巧地龟缩在顾若手心里。
    顾若手放开，松开了对残魂的限制，正打算继续审问，光团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而是立刻就从窗口飞了出去。
    顾若：！！！
    光团熟门熟路地在魔宫中穿梭，身后尾随着气恼的顾若。
    这个慕宛枫！她前面装的乖巧都是在骗她的是吧！
    光团停在了一个窗口前，它啪叽一声撞在窗户上，强行地破开了窗，嗖地一下飞入室内。
    顾若在后面紧跟不舍，也破窗而入，可光团占了体积小的优势，哪怕顾若已经将手伸到了极限，也还是迟了一步，在她能够阻止它之前，它已经一个闪身飞进了内室。
    顾若眼睁睁地看着残魂融进了那个正在打坐的裴什么之的眉心，然后裴行之就像是中了一箭，眉心猛地一皱，随即失去意识向后倒去。
    顾若捂住嘴，急忙上前扶住了他，看着怀中神志不清的人，顾若有些不知所措，眼睛转了几转，最后还是犹犹豫豫地将他平放在地上，拉出了一旁的椅子，老老实实坐在旁边观察情况。
    慕宛枫毕竟是他的母亲，就算只余残魂，也理应不会害他，只是……顾若托着脸，目光落在躺在地上的人身上，他面色惨白，状态看上去并不好。
    顾若又有些拿不准，慕宛枫的残魂触手生温，一碰便知是一个心存善念的残念，可毕竟是个神智不全的光团，万一要是不小心出个什么意外，她不想让眼前的人无端受到牵连。
    躺在地上的人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他死死咬住嘴唇，脑袋不安地转动着，像是陷入了梦魇，看起来极为难受。
    顾若带着令咒的手在他脸上方悬停，手握成拳又缓缓松开，始终无法拿定主意。
    这毕竟是慕宛枫宁愿留在人间消亡也不愿转生的残念，倘若没有什么意外，她的这个令咒下去，慕宛枫这么多年漫长的等待和苦心就都要付之一炬了。
    可面前人的状态实在称不上好，他面色越来越苍白，顾若感知得清楚，灵力在他体内四处游荡，甚至还在撞击着他的肺腑，随时都有爆体而亡的风险。
    顾若眉头紧紧蹙在一起，慕宛枫到底想干什么，怎么会让他的灵力如此波动？
    令咒已经落在了顾若指尖，顾若的手停在他眉心上方，她只要把手点在他额头上，就可以结束他现在正遭受的折磨。
    地上的人不知道到底经历了什么，眼睛里竟缓缓流出了血泪，红色的一条顺着脸颊蜿蜒而下，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
    他体内灵力已彻底失去控制，正冲着心脏灵府涌去。
    事态危急，顾若再也不敢犹豫，指尖轻落在男子眉间，抚平了他的BBZL折痕。
    夏瑶死前悄悄塞给她的令咒终于排上了用场。
    交换令咒【swap】即刻生效。
    她倒是要看看慕宛枫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裴行之看到了那个光团,可当他想要避开的时候已经晚了，光团融进识海，让他做了一个混乱的梦。
    在梦里,他见到了他以为此生再也不会见到的人。
    那个为了所谓心中大义，狠心抛下他的人。
    修真学院的叛徒，他的母亲,引灵人慕宛枫。
    梦境中时光错乱，情绪斑驳,交集冲击着他的灵识，可总有一个声音藏在这些风起云涌的混乱之中,低低地嘱咐着他什么。
    女人声音温润又轻柔，被乱流席卷,根本无法分辨。
    他听不清。
    裴行之只能看到割裂的片段，画面细碎又模糊不清，在他眼前一幕幕闪过，而他像个过客，只能在旁静静观赏。
    有她一路颠沛流离,从修真学院逃跑的场景。
    有从黑暗中拉住她的一双手，伴着她手上铃铛叮当作响的声音。
    还有……
    从上方呼扇而来的一只手,狠狠将她的脸打到一侧的画面。
    而她只是给自己上一个恢复令咒，装作无事的样子,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奔涌的记忆终于停了下来。
    裴行之抬眼看，便知道这是哪段记忆。
    那时的那个房屋还并不破旧,夕阳昏黄的光从窗棂飘落，照出空气中飘荡的灰尘,她站在阳光中,恍若谪仙,连发丝都反射着光芒，而年幼的他站在阴影里，闷闷地低头不说话。
    本来已经刻意遗忘的记忆被唤醒，早知故事结局的裴行之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齿轮转动，时光倒流，记忆里的每一幕开始复苏。
    她重新又蹲坐在幼小的他身前，手颤抖地扶住他的肩膀。
    裴行之看着，才发现许多曾经年少时未曾注意到的细节。
    她的眼底竟有泪在盈转。
    他还以为她不会哭。
    她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发，将碎发挽在脑后，抹去了他的眼泪，声音依旧温柔：“……她说她有办法把东西从他手里夺回来，我必须去，我做错的事，我必须承担。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到时再给我们家小行之过生辰如何？”
    小小的他还在为她在他生辰这天要离开而赌气，短短地哼了一声，偏过头不说话。
    小时候的他没有挽留，长大的裴行之却蹲下身，跪坐在她面前，手穿过她虚无的衣摆，也还是固执地捏住，轻声祈求道：“别走。”
    裴行之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回忆里的她当然听不见，她咬破手指，血液留了出来，在他手上画下一个令咒。
    这是他记忆里不曾有过的画面，裴行之侧脸去看，只看到了一串长长的核心指令。
    血色的令咒融进了他手心，她含在眼眶中的眼泪终于滑落，她低头不着痕迹地抹去，将手腕上的手串摘了下来，放在他的手心上，缓缓将他的手合了起来。
    “行之，BBZL”她声音颤抖得厉害，夹杂着明显的哽咽，裴行之不知道为何幼时的他当时从未发现这些细节，她仿佛都知道此次她将一去不回，深深地望着他，“娘亲只希望你永远好好的。”
    她说完这句，便决然地转头，无论小小的他在身后如何哭喊，也没有回头，用背影残忍地将他永远留在了阴影中。
    虚幻的衣摆从手心溜走，望着一无所有的手心，裴行之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他明知道这不过是场徒劳，他什么都留不住，可总是想要尝试。
    往事不可追。
    他没有和她一起走，而是站在原地，疲倦地闭上了双眼。
    他不喜欢这个故事结局，如果是梦，在这个瞬间就可以醒来了。
    可是这一切没有停，而是拽着他向前走，两人之间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纽带，拉着他，逼迫他看完整场表演。
    裴行之面无表情地跟在女人后面，看她一路躲过了巡逻的士兵，又穿过狭小的夹道，最终离开了魔宫，和她口中所谓的“必须要见的人”见了面。
    那是一个引灵人。
    而这是她们精心设计的一场鸿门宴。
    她们要处决这个叛徒。
    为此她们不惜打伤自己，伪造成被人威胁的假象，只为把她骗出魔宫。为此她们不惜和阴沟里的影人合作，只为一击必杀。
    五脏六腑中不断有恨意增长，裴行之狠狠地咬牙，颈部线条紧紧绷成了一条笔直的线，等待噩梦结束。
    那引灵人的双手已经抱住了她，双手放在她背后，将她禁锢。
    可想象中的漫天血色并没有出现。
    就连所谓的影人都没有出现，真相和父王告诉他的情况大相径庭。
    引灵人的头搭在她肩上，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怀中的引灵人变了模样，伪装褪去，那张脸直直地暴露在裴行之视线里。
    眉毛上扬，眼神深邃，轮廓锐利。
    他扬起手，掌心流淌杀意。
    风在这一瞬间都停歇了。
    一直被压抑的灵力终于脱离了裴行之的控制，肆无忌惮地在体内不断冲撞，身体被击溃，失力跪倒在地上，可裴行之只是手撑着，埋头低笑。
    这张脸，他太熟悉了，他和他朝夕相处二十余载，他每日刻苦修炼，唯愿让那双眼睛多看自己两眼，让他待自己如同别人一般，让他夸赞自己一句。
    可他永远都只有无尽的冷酷留给他。
    他的父亲，不愧是魔界的主宰，果然如他的坚冰一样，残酷无情。
    一如他对待母亲一般。
    他唯一对他仁慈的一次，便是当他站在窗前苦等母亲无果时，编造了一个谎言，告诉他母亲被引灵人和影人合伙杀死，连尸骨都没有留下。
    但眼前却上演着截然不同的事情。
    她的身体还僵立在原地，被他毫不留情地推到一边。
    他背过手，冰凉开口：“你这女人居然还想着怎么把笔记偷走，真是不知好歹。”
    “你没有通过考验，”他踢踢她，“让我很失望。”
    “你永远不该BBZL背叛你的魔主。”
    他的话一声接一声传入裴行之脑海，扰得他不能安宁，他痛苦地按住头，抑制着魔气的侵蚀。
    混乱间，他对上了一双温柔的眼睛，慕宛枫倒在地上，却似乎看到了苦苦挣扎的他，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虚无的空气。
    一点冰凉点在他的额上，将他拉出了梦魇。
    四肢百骸都流淌着沸腾的血液，神智回归，裴行之从梦境中缓缓转醒，他睁眼，眼里已是一片血红。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顾若在失去意识前给自己拍了个消失令咒。
    像是被陷入了暗流汹涌的旋涡,又像是被卷入了潮鸣电掣的龙卷风，慕宛枫的残魂辨认出她这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周遭的一切都在尝试着将她肢解分裂,将这个不速之客赶出梦境。
    在这乱流之中，有一个女声在背景中窃窃私语，混乱的风暴缓缓平息了下来。
    顾若摇了摇头,试图分辨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光团降落在她面前，幻化成一个年轻女人的模样。
    柳眉杏眼,明眸皓齿。
    顾若叫出了她的名字：“慕宛枫。”
    她偏着头，神情懵懂回道：“行之？”
    顾若：“嗯？”
    谁？
    慕宛枫却把这声当做了她的肯定,牵起了顾若的手，兴奋说道：“娘亲来给你过生辰了。”
    顾若总算明白了现在的情况,慕宛枫这是把自己当成了她儿子了。
    原来这就是她在人间痴痴苦等的原因——她还惦记着给他过生辰。
    哪怕已经记不清他的相貌，分不清性别，也依靠着心中的执念顽强支撑到如今。
    顾若回握住她的手：“我不是你儿子，”她觉得奇怪，“刚刚你没有给他过生吗？”
    方才应该是裴行之在这梦境中,假如她的遗愿是要为他庆生，应该早就完成了才对。
    “刚刚？”慕宛枫如同稚儿,说话慢悠悠的，“我刚刚才睡醒。”
    她手比划着：“我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有坏人捅了我一刀，我才被吓醒过来的。”
    “坏人？”顾若凝眉,“他长什么样子？”
    “就…”慕宛枫打了个寒颤，“高高的,坏坏的。”
    说了和没说一样,顾若捏捏眉心,无论他是谁，肯定都是引起裴行之灵力暴走的元凶，也应该是杀死慕宛枫的罪魁祸首。
    慕宛枫毕竟只剩一缕残魂，进入裴行之识海后记忆纷扰，一时之间控制不住，将碎片投放到了裴行之脑中，才被他看到了他本不该知道的事情。
    顾若有些头疼，她还是着急了。
    她急切地用了交换令咒，致使裴行之没能等到慕宛枫的残魂清醒，为他庆生，就早早地退出了梦境。
    现在她替换了裴行之的位置，慕宛枫的心愿就再也无法完成了。
    她倒是可以随时退出慕宛枫的残梦，只是……
    顾若看着呆呆站在那里的慕宛枫，脸上出现了懊悔的表情。
    残魂易逝，织梦不易，只要顾若退出这场梦境，慕宛枫就很有可能没有BBZL机会再创造出这样一个幻境和裴行之相见了。
    她的遗愿便再也没有机会实现了。
    而且……
    顾若把最后晦涩的心思收了回去。
    见顾若的神色有些不高兴，慕宛枫以为是她的答案没能让她满意，于是乖巧地坐在她身侧，拖着腮努力回想着，希望能让她开心起来。
    “啊，还有，”她拍手道，“他说，他，是魔主！”慕宛枫补充上了最关键的信息。
    “魔主！？”顾若惊呼道。
    难怪裴行之反应那么大。
    她话音未落，背景中一直念叨着的女人声音忽然大了起来，也急躁了起来。
    魔主这二字仿佛是一个开关，触碰到了女人的神经，她的话逐渐清晰了起来。
    整个梦境中都回荡着她急切的声音，这一次顾若总算听清了。
    “拦住他。”
    “拦住他。”
    身旁的慕宛枫身体变得透明，化作星星光点散在上空。
    顾若看着头顶的星星点点，犹疑地问道：“慕宛枫？”
    或者说，是神志清醒的慕宛枫。
    女子温柔的声音再次在空荡的秘境中响起：“顾若，请你务必拦住他。”
    顾若没有直接接她的话，她沉默良久，答道：“我可以拦住他，但你要先告诉我司雅的笔记在哪里。”
    这是她的私心，也是她不愿退出梦境的原因之一。
    除了会让慕宛枫最后的遗愿都无法实现以外，退出梦境后慕宛枫残魂消散，就意味着她将得不到任何有关笔记的线索了。
    她甚至都分不清自己在点出交换令咒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这点私心在作祟的影响。
    空中的声音没有迟疑：“魔主，他烧了。”
    一段影像随即浮现，画面中有一双修长的手捏着一本陈旧的册子，不带感情的眸子映着灼灼的火光，将笔记丢进了火焰中。
    女人语速很快：“我死后他研究不出令咒的用法，为防止被他人所用，索性便毁了。”
    “我当年软弱无能，错事做尽，才会落到今日的结局。我此生唯一出格之事便是想为我不明不白惨死在秘境中的两位弟子找回公道，为司雅平反，我本想借魔主之手揭穿顾慈的骗局，却谁知只是落入了另一个无尽深渊。”
    “但是……”她终于停顿一瞬，“从一开始我便无意把行之牵扯进来，他是唯一的意外，所以请你一定要拦住他。”
    顾若扬眉：“你当时可是直奔他而去，我拦都拦不住。”
    慕宛枫声音轻柔：“你看到的那个光团是我分化出的不甘执念，她只凭内心渴望做事，却不是我完整的残魂。”
    “顾若，我苦苦等待，甚至到魂魄四散也不愿离开的原因只有一个，不是为了行之，而是为了你。我要把这真相告诉你，也要把这话亲口告诉你。”
    “我在等你来终结这一切。”
    *
    裴行之走在魔宫中，这条路他已经许久没有走过了。
    这是通往那个男人寝宫的路。
    “噔噔。”
    他站在门口，平静地敲响了房门。
    男人分BBZL明就在里面，却没有应答他。
    这便是摆在明面上的拒绝了。
    在这个时候，他理应识时务的退下，可是裴行之没有。
    他一反常态地推开了门，沉默地迈了进去。
    里面的声音很是不悦：“谁让你进来的？”
    “父亲，我想问你，”他没有叫尊称，裴行之眼中有淡淡血色流转，“我母亲，她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怎么又问这个问题？我不是说过了吗，被引灵人和影人合伙害死的。”男人不耐烦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去查过了，在母亲死前，典籍中从未有过影人的记载，”裴行之扫过他黄色的飘带，叙述事实，“可自母亲去世后，所谓的影人便如雨后春笋一般，活跃在各个地方，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残害着引灵人，找寻一个叫谍的组织。”
    原本被忽视的线索集合起来，整齐划一地指向唯一的真相。
    “所谓的影人组织，是由你一手创建的不是吗？你告诉我的故事，一直以来都是个骗局不是吗？”
    没有答话，只有冰冷又锐利的寒气落在他肩上，裴行之微微一笑，轻轻一抬手，便将寒意振开。
    魔主震惊地看向裴行之，似乎重新认识他：“你的法力何时变得……如此强悍的？”
    “本来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裴行之并起双指，一柄巨剑缓缓浮现，“只可惜，看来是只有惊没有喜了。”
    头顶的巨剑带着嗜血的气息，魔主闪身想要躲开，却发现自己四周不知何时升起了一座坚冰制成的牢房，将他牢牢锁住，不能移动。
    裴行之勾起嘴角：“你一直都不知道，我的坚冰是修炼得和你最像的。”
    他掌心狠狠一收，坚冰也随之收紧，他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可现在这也成为我最痛恨的事情了。”
    大剑在头顶竖起，只要裴行之一挥手，就能将眼前的人一分为二。
    裴行之眨眼，面不改色地落下了手。
    “protect。”
    保护令咒【protect】即时生效。
    一束光忽然亮起，替魔主挡下了这致命一招。
    裴行之骤然回头，目光落在房间里凭空出现的人身上。
    那人戴着黑色兜帽，身形都隐藏在兜帽里，可偏偏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顾若平复着一路狂奔而来的喘息：“裴行之，别做让你后悔的事。”
    裴行之歪头，神色不解，大剑再次在他指尖出现，毫不留情地砍向她。
    “与你无关。”
    顾若微微侧身，口中轻念：“protect。”
    保护的光芒再次亮起，为她挡下了这一招。
    “是与我无关，”她举起手中的陈旧的手链，“但我是为她而来。”
    裴行之的动作停了下来。
    顾若将手链轻轻放在他手心，难得的放缓了口气，勉强称得上温柔：“她让我转告你，她的仇恨，不应该由你来承担，她只希望你过得顺遂安康。”
    裴行之的指尖在轻轻颤抖，似乎连手链都握不住。
    顾BBZL若轻叹，为他合上手心，就像很多年前，慕宛枫做的那样。
    她说：“裴行之，慕宛枫的仇，该由她自己来报。”
    她挡在裴行之身前，对着被困在坚冰牢狱中的魔主开口：“她让我把这个给你。”
    手间令咒缓缓成型，顾若闭眼，念出核心指令：“deprive。”
    她指尖直直指向他，令咒有了方向，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他的身躯。
    剥夺令咒【deprive】即刻生效。
    从此刻开始，他所有的法力都将被剥夺，曾经高高在上的魔主一息之间沦为普通人，在地上痛苦的□□，倒地不醒。
    女人的声音柔软又冰冷：“将他的一切都剥夺吧。”
    拜他所赐，最温柔的人终于长出了这个世界上最冷硬的心。
    手中的光团不知在何时就失去了光芒，也不知有没有看到这一幕，顾若转过身，把它递到还在怔愣的裴行之手上。
    她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裴行之将它送向窗外，看着风将它吹散。
    风里似乎又飘来她柔婉但坚定的声音：
    “在这条路上，我也许会失败，会做很多错事蠢事，可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就像我知道我们将永远前仆后继，永不言弃。”
    “顾若，我相信你。”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风将光团吹远,裴行之的噩梦还没开始就迎来了完结。
    他无处释放的恨意也随风一同消弭。
    他再也不需要承担为母亲报仇的内心煎熬。
    父亲杀死了母亲，这是伴随他出生的一盘死局，可却被顾若轻易地盘活了。
    裴行之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人,在她拿出手链的那一刻，他便认出了她。
    她的声音太特殊，他难以忘记。
    “顾若,”他轻声说道，“……”
    那句谢谢你又有些出不了口。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认出他来。
    顾若对他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并没有什么讶异,毕竟自己现在是恶名远扬的修真界叛徒，刚刚她又用了令咒,裴行之有个引灵人的母亲，能认出她并不算奇怪。
    她悄然走近裴行之,看着他低垂着的脑袋有些五味杂陈，虽然她借慕宛枫的令咒完成了她的心愿，夺去了魔主的所有能力，将他变为了一无所有的普通人，可他毕竟是他的父亲。
    此事难两全。
    内心百转千回,最终她的手悬在他背上，轻轻拍拍他,苍白地安慰：“都结束了。”
    “虽然你可能不屑一顾，但这个给你。”
    顾若指尖画出一个令咒,她没有用瞬发令咒，而是亲手提笔,一笔一划地在令咒中心写下了祝福的核心指令，将完整的令咒放在他掌心。
    “我只是完成了慕宛枫的心愿,但不是你的。”
    裴行之怔怔地看着手中令咒熟悉的样式,低着头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Best wishes,”顾若读了出来，“意思是最美好的祝愿。”
    裴行之望着这个令咒，记忆穿过时空，想起了母亲最后在他手心画BBZL下的令咒，也是这个样子的。
    他喃喃低语：“不，你也完成了我的心愿。”
    顾若已经听不见了，她重新戴上了兜帽，准备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裴行之遥遥问顾若：“顾若，你也早就认出我来了是吗？”
    远处的顾若点头，觉得这个裴行之反应不是一般的迟钝。
    她当然一早就认出来他是慕宛枫的儿子了。
    *
    刚出魔宫，顾若就听到有守卫蹲在一旁闲聊。
    她本来并不在乎，可他们谈话中的一个人命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悄悄躲在台阶边，听他们唠嗑。
    胖胖的守卫戳了戳旁边那人：“我听说修真那边又死了一个，这次死的这个，身份可特别不得了。”
    另一个守卫喝了一口酒，口齿不清：“谁啊？”
    “器修派的掌门，梁器！”胖守卫神神秘秘的，“据说是被一个叫顾若的杀死的。”
    “顾若？”醉酒的守卫居然还没有糊涂，疑惑地问道，“她不是好几天前就叛逃了吗？”
    “谁知道啊，”胖子耸耸肩，“可能是她临走那天杀的，人到现在才死呢。”
    偷听的顾若：？？？
    修真学院也不能什么锅都往她身上推吧？
    “谁知道呢，”瘦一些的守卫换了一瓶酒痛饮，“我听说她那日把学院翻了个底朝天，不来我们魔界可惜了。”
    “可不是，她不仅杀了那个叫什么瑶的引灵人，还一把火烧了他们的藏经阁，现在居然把一届掌门都斩于手下，还是以引灵人的身份，”胖守卫啧啧称赞，“真想看看她本人是长什么样子的。”
    “嘿嘿，你要想看娘们，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
    两个守卫的谈话逐渐偏离，顾若悄悄地退开，她裹着身上的黑兜帽，背影有些寂寥的在一块草地上坐下，像是暂时落脚的蒲公英，找不到方向，路途没有尽头。
    她剥夺了魔主的能力，魔宫肯定是待不下去了，估计不出半日，魔界也会布满她的通缉令。
    笔记被魔主烧了，没有笔记，她就无法揭穿顾慈的阴谋。
    魔界修真界，都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死得人竟然是夏瑶。
    顾若拖着脑袋想不明白，难道是苏曦夺舍失败了？
    “唉。”
    空气中突然响起一声叹息，惊得顾若猛地站起身来：“谁？”
    一个身影缓缓浮现在空中，她轻佻地俯身，脸贴得离顾若极近：“你总算想起我来了。”
    她眉尾锋利，表情中总带着高人一等的傲慢。
    顾若又退了两步，背在身后的手令咒光芒闪动：“苏曦？你怎么会在这？”
    苏曦在草地上随意地坐下，还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邀请她坐下：“我又死啦，因为和你结了契约，所以灵魂又回到了你手里。”
    顾若没有坐下，警惕的没有说话，满脸防备。
    毕竟上次苏曦想要抢夺的就是她的身体。
    苏曦好笑地看着她戒备的姿态，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白痴？你我结BBZL的可是灵魂契，一方死后灵魂就只能任人差遣的灵魂契，现在我就是想出来透透气都还要你叫我名字呢，怎么可能会杀了你。”
    灵魂契？顾若看看手中的印记，这是只存在于古书里的契约了，结契后只要任意一方死亡，他的灵魂便会被召到另一方手里，成为对方的傀儡，她没想到苏曦竟然结的是这个契约。
    想到这，顾若又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问道：“所以在秘境的时候，你就已经算计好了这一切？”
    苏曦在没出秘境的时候便已经和她结下了灵魂契，倘若在藏经阁遇袭时夏瑶没有来救她，那苏曦便会夺舍她的身体，而受灵魂契的影响，她死后，灵魂还要为苏曦所用，任凭她调遣，可谓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是啊，”苏曦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她耸耸肩随意地说道，“只可惜，我总是棋差一着。”
    顾若保持着安全距离：“你是怎么死的？”
    苏曦一如既往满脸的不屑一顾：“还记得秦月在秘境里走散的器修搭档吗，就是梁器。”
    风吹乱她发丝，她眼角微眯，杀意盎然：“我之前学过器修的东西，看到他我便知道，当时我们在秘境里那所府邸里遇到的事情，绝不是一场意外，更像是陷入了摄魂针设下的迷魂境，被诱出了最阴暗的情绪，所以才互相猜忌，轻易便动了杀意。”
    “他本就是个不堪大用，烂泥扶不上墙的器修，如何能成为一届掌门？定是他和顾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才能如此平步青云。”
    “顾慈那个死老头，还能要他做什么事呢，”苏曦躺倒在草地上，双手敞开，“无非就是要对我们赶尽杀绝罢了。”
    她轻蔑笑笑，将中间过往全部轻轻带过：“只可惜我一心想着杀了梁器，却被顾慈阴了，”她吹吹指尖，自己点出了自己的缺点，“我就是输在行事总是太张扬了，才会活不长。”
    “落到你手里也算是天意了，”苏曦心安理得地躺平，“愿赌服输成王败寇，任由你处置吧。”
    顾若听着她的话陷入了迷茫，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苏曦。
    那日在藏经阁，顾慈早已在那里埋伏好，那场埋伏无论如何她都是躲不过去的，苏曦只是加快了这个进程。
    可她的加速却导致夏瑶因此而死，这与她脱不了干系。
    顾若无法慷他人之慨饶过苏曦。
    纠结再三，顾若缓缓开口：“既然你说你总是行事张扬才惹来杀身之祸，那我就去了你的不死血咒，将你困在此地，你好自为之。”
    她无法亲手杀死她，但却为她写好了死亡的剧本。
    她行事张扬，注定要惹祸上身，而灵魂状态下不能写令咒，魂魄被困在此处不能往生，苏曦最终会沦落为和秦月一样的怪物，被人宰杀。
    苏曦抬起头看着她，坦然地接受，她笑笑：“顾若，我果然很喜欢你。”
    “看在相识一场的BBZL份上，我勉强提醒一下你，”苏曦的声音在空气中悠悠然地飘荡，“其实你并不是一定需要司雅的那些笔记、”
    她最后点醒道：“你本身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司雅这个人，就是做事太死板了，才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顾若被这句话恍然点醒，她才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
    她总是想要用物证扳倒顾慈，却忽略了一个事实——她的攻击令咒，就是最好的证明。
    苏曦翘着腿，凉凉地说道：“你正好赶上了好时候，学院大比马上就要开始，届时所有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出席，我都想不到还有哪个比这个更适合戳穿顾慈假面的时机了。”
    闻言，顾若又重新找到了方向，她带上兜帽，向着来时的路返回。
    走到一半，她又回头，看向山丘上那道被锁在原地，静静目送她的身影。
    苏曦朝她挥了挥手，随后便转回了身，不再看她。
    顾若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还是头也不回地潜回了修真界。
    *
    从魔界潜回修真界的过程意外的顺利，顾若晓行夜宿，总算是在学院大比前一天赶到了学院门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学院大比的原因，学院四周的警戒明显比以前森严了许多。
    山脚下不时能看到有学院的弟子走来走去，盘问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顾若套了一个消失令咒，将资金身形隐去，穿梭过外圈守卫，来到了学院大门口。
    相比外围的重重戒备，大门口的防卫却松散了许多，顾若皱眉，敏锐地觉察到有一些不对。
    学院的大门敞开，恍若在等着她进去一样。
    以防万一，她用手先试探地向前摸了摸。
    门口骤然亮起一道金光，向着她的手劈过来！
    顾若一个躲闪不及，被点了个正着，消失令咒瞬间失效，左半边身体顿时失去知觉，在原地不能动弹。
    “谁在那里？！”
    有人警觉出声，向着这边缓缓走过来，顾若拼命在指尖汇聚着灵力，却也是无济于事。
    脚步声一点点接近，顾若低着头，想尽可能地多拖延一会时间。
    脚步在顾若眼前停下，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轻问：“……是你吗，顾若？”
    顾若无奈地抬眼，带着点尴尬说道：“又见面了，许遮劭。”
    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出乎意料的，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五派掌门联合陆掌门一起在此处设了禁制，没有令牌或是密钥，你是穿不过去的。”他停住，鞋子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她，“你走吧，我就当没看到你。”
    他踏步进入大门，腰侧的令牌晃动，一层金色的光圈萦绕着他，却并没有电他。
    顾若将这一切收进眼里，打起了抢令牌的注意。
    许遮劭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令牌和主人绑定，你是偷不走的，”他垂眸，“顾若，学院早已设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着你闯进去将你一击必杀，你走吧BBZL。”
    他声音很轻：“……就当我求你了。”
    “许遮劭，”顾若眉目冷清，“你求我也没用，我决定好了的事，没人能够阻止。”
    许遮劭定定站在原地看她半晌，眼神里情绪交错，终是没有再说话。
    在转身前他只留下一句话：
    “密钥令咒是陆掌门设的，只有她知道是什么。”
    也就是说密码是陆沉羽设计的，她只要猜出她当时写了什么密码就好。
    许遮劭是在变相地提示她，顾若向他喊了一句：“多谢。”
    他没有回头，只是不带感情地说：“你只有一次机会。”
    听到这话，顾若撑着下巴，有些犹豫不决。
    只有一次尝试机会，她决不能错。
    这个密钥是陆沉羽留给她的后门，她一定会选择一个对二人来说都极有意义的词。
    和陆沉羽相处的一幕幕在眼前飘过，顾若咬唇，在空气中写下密钥。
    【butterfly】密钥通过，结界闪过一层亮光，对着顾若打开。
    顾若呼出一口气，重新盖上消失令咒，成功进入了学院。
    这是一场豪赌，固脱并不确定陆沉羽是否知道蝴蝶的拼写，可冥冥之中，像是同为引灵人的默契，她笃定陆沉羽一定会用这个单词。
    现在正是深夜，学院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些风声在簌簌吹响，是一些弟子在为明日的学院大比做准备。
    顾若熟门熟路地穿过熟悉的道路，来到引灵派，打算随便找个地方先度过今夜。
    谁知，她刚推开门，脚下便传来一阵剧痛，顾若第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压下了差点夺口而出的惊呼，龇牙咧嘴地看向自己的脚踝。
    一个浑身是刺的草绿色的绳索紧紧咬在她小腿上，锋利的尖刺还在不断往深处扎着。
    与此同时，顾若头顶的天空亮起一道烟火，将所有人都召集到了她这个地方。
    靠，被阴了。
    顾若迅速反应过来，她先贴了一个停止令咒在陷阱上，然后强硬地把它从腿上扒了下来丢在一边，可这绿色的绳索似乎认定了顾若，她刚一把它丢远，它就突破了停止令咒的制约，向着顾若扑了过来。
    顾若连忙闪身避让，她还没有来得及治疗脚踝的伤口，行动很是不便，那尖刺上似乎也被涂上了什么毒药，顾若的小腿已经失去了知觉，她只能堪堪在地上打了个滚，而那绳索却像一条灵活的毒蛇，在空中扭转身形，快速地改变了方向朝着顾若的脚踝奔去。
    眼看着尖刺又要对自己进行二次伤害，顾若又丢出了一个停止令咒。
    绳索颇有灵性，吃过一次亏后便知道这东西挨不得，灵敏地一个下潜，躲过了顾若的令咒。
    这东西一定是顾慈专门设计出来用来恶心她的！令咒无用，顾若只能愤愤地向前匍匐，把脚尽可能地缩起来，躲避着绳索的攻击。
    “啪！”
    就在尖刺绳索即将碰到顾若之时，一只脚横空出现，利落地将来势汹汹的绳索踩BBZL在脚下，来者动作极快，迅速地把顾若拉到一旁的灌木中藏起来，又一边把自己的脚送进了绳索嘴中。
    这一系列动作看得顾若目瞪口呆，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确认道：“叶如舟？”
    叶如舟朝她眨眨眼，手指比在嘴唇上，示意她噤声。
    有大批的弟子赶到了此地，他们各个神色紧张，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在看到躺在那里的叶如舟后，又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为首的弟子问道：“怎么又是你？”
    藏在一旁的顾若挑眉，对这个“又”字有些上心。
    叶如舟泪水盈盈：“师兄，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无意路过，我都已经千防万防了，谁知道还是被这陷阱绳给咬住了。”
    那弟子叹口气，低下头施法为她解了绳：“你自己给自己上个治疗令咒吧，事不过三，你总是这样占用巡夜弟子，掌门知道后定是要怪罪你的。”
    叶如舟低低应是。
    直到看那些弟子都走远后，叶如舟才小心翼翼地把浑身僵硬的顾若从灌木中拉了出来，毒素已经蔓延到了她手上，顾若甚至连给自己一个治疗令咒都做不到。
    叶如舟先给两人都上了一个治疗令咒，乖巧地跪在顾若身侧，等着她问话。
    顾若对她的恭敬有些不太适应，她揉揉小腿，随意问道：“又？”
    叶如舟知道她在问什么，低着头答道：“在他们布下这些的那一日我便把大小陷阱都试了一遍，所以领头的师兄都认识我了。”
    顾若讶异问道：“为什么你要把陷阱都试一遍？”
    她心里隐隐猜到了一个答案，却不敢肯定。
    叶如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顾若，你……离开学院那天，是不是给顾掌门上了一个必死的令咒。”
    “是。”顾若没有否认。
    “果然如此，”叶如舟懊恼地闭上眼，“那你一定很好奇他是怎么逃过一劫的吧。”
    “……”顾若一时无语，她抿唇，“之前确实好奇。”
    但叶如舟都这么说了，顾若也不难猜到，肯定是她给顾慈用了秦月的撤销令咒，才让他躲过了她攻击令咒必死的命运。
    “我真得不知道是他，”叶如舟眼眶泛红，“我那时只觉得那令咒有些熟悉，肯本没想起来那是你的令咒，才害得你到如此境地。”
    叶如舟闭眼，两行清泪缓缓流下，那日顾慈颐指气使，从幼时起，服从便刻在了她的本能里，他是掌门，她根本不会反抗他的命令。
    顾若其实并不觉得有什么，不知者无过，在叶如舟眼里，顾慈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掌门，他身处险境，作为弟子的她自然要为师傅排忧解难。
    反而是默默流泪的叶如舟现在让她有些手足无措，她蹩脚地岔开话题：“那我想杀了掌门，你怎么还要帮我？又是怎么赶来得如此及时的？”
    “我当然是不相信他的那番说辞！”叶如舟扶着顾若站起来，带着她向自己的宿舍走去，“他后BBZL来说你残杀同门叛离学院，简直是一派胡言，我岂能相信？”
    “只是到那时我才反应过来他那日肩上的令咒是你贴上去的，想来应该是他欲置你于死地，你奋起反扑才下了必杀的令咒。”
    “只是……”她语气沉了下去，“我到底还是破坏了你的一番心血，好在你还是从他手里逃了出去，否则我还不知要如何自责。”
    “这几日顾慈加强了学院上下的守卫，尤其在引灵派附近加派了格外多的人手，我生怕你回来后中了埋伏，所以才将各个陷阱都试了一遍，只求在你不慎遇袭时能及时赶到。”
    叶如舟说得诚诚恳恳，将自己的内心历程完完整整都剖析了一遍，顾若听在耳里，心中也微微漾起一丝热意。
    她这一路，多亏了她们的帮助，才能够顺利到达学院。
    叶如舟絮絮叨叨完，又问顾若：“你这次回来学院，可是为了明日的学院大比？”
    顾若点头，她推开窗，看向窗外的一轮新月：“明日，我要当众挑战顾慈。”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翌日,学院的各个弟子都起了个大早，为今日的大比做准备。
    学院上下一片繁忙红火，然而天公并不作美,天色阴霾，空气仿佛都被染成了沉闷的白色，万里无风,一切都透着压抑的底调。
    顾慈捋了捋胡子，压下心中隐隐的不安,询问身旁的弟子：“昨日可有什么异动？”
    “并无。”
    “那就好，退下吧,”顾慈挥手遣退了他，目光漫无目的地盯着一个点,“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台下陆续坐满各方英雄豪杰，五派的参赛弟子们也都在一旁列成一排，站得整整齐齐，手里不时比划着，为大比进行准备。
    而在最后方的角落里,顾若站在叶如舟身侧，用消失令咒藏在引灵人的队伍里。
    “陆掌门呢？”顾若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在这样一个盛会中，她理应出席。
    叶如舟不着痕迹地向她侧了侧,耳语道：“自你叛出学院后我便再没见过掌门了。”
    顾若的心沉了下去，目光转向正在缓步上台的身影,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顾慈。
    顾慈悠然站上台，迎上台下万千目光,从容开口：“感谢各位拨冗前来本次学院大比,此次大比与以往一样,守擂的皆是五派最顶尖的弟子，若有想挑战者，直接上台拿起他们身侧的武器即可。”
    趁着他说话的功夫，顾若已经悄声走到了台前，只等他宣布大比开始。
    顾慈敲响了身旁的大钟，宣布道：“学院大比，现在开始。”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我要挑战！”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台下的众人面面相觑，有些疑惑地四处观望，不明白这弟子的声音怎么如此……像个女人？
    顾若撤去了消失令咒，身形缓缓浮现，她解下黑色的兜帽，站在舞台的正中央，直直看向面色铁青的顾慈，缓缓BBZL说道：“我要挑战……剑修派掌门——顾慈。”
    擂台上的许遮劭握紧了剑。
    台下的弟子们炸开了锅。
    “这是……叛逃的顾若？！”
    “她怎么还敢回来？”
    “更重要的问题不应该是她是怎么混进来的吗？！学院戒备得如此森严，她竟然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来！”
    顾慈维持着得体的表象：“叛徒顾若，你竟然自投罗网，倒省得学院大费周章地找你了，”他转头朝着一旁的弟子们厉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拿下？！”
    顾若早就料到了他这一招，面对扑面而来的刀光剑影，她丝毫不惧，微微挑眉，志在必得地念出令咒：“insulate。”
    隔绝令咒【insulate】即刻生效。
    一个无形的屏障将顾若瞬间罩住，把一切都格挡在外。
    有人看出了不对，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她用的是令咒！怎么能这么快！”
    他声音如惊雷，一下震起千层浪。
    学院邀请的都是些有名有姓的人物，他们大多早已到达修炼极限，也尝试过无数引灵人搭档，熟知令咒的施法方式，可刚刚顾若放出令咒的方式，他们竟从未见过！
    不仅快！而且迅猛！
    假如能为自己所用……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一点，脚下蠢蠢欲动，只想等着顾若危机一刻之时飞身上前，给她卖个人情。
    但顾若却让他们失望了。
    她手型变换，又一个新的令咒出现：“stay。”
    停留令咒【stay】即刻生效。
    它的威力要比stop大上许多，向她挥剑而来的弟子们脚步被瞬间钉在了原地，虽然上身能够移动，脚却寸步不挪，他们艰难地维持着平衡，看上去滑稽极了。
    看到这幕，底下隐隐传来一阵吸气声。
    穿过奇形怪状的人群，顾若朝着许遮劭走过去，拔出了他身旁的剑，直直指向台上的顾慈，剑身在空气中闪出点点寒光：“顾慈，还不前来受死。”
    许遮劭瞥她一眼，挡在了顾慈前面：“剑修派许遮劭，愿代师傅一战。”
    “许遮劭，你信不信，”顾若歪头，她高高站在台上，翻转剑刃，用剑柄遥遥挑起下方他的下巴，不明白他在这时候凑什么热闹，“我只用一个令咒就能把你打趴下。”
    许遮劭眉目冷淡地侧过脸：“那便来吧。”
    敬酒不吃吃罚酒！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顾若轻嗤，手中星光闪烁，用出了她最熟悉的令咒：“summon boss。”
    召唤令咒【summon boss】即刻生效。
    她甚至不需要出手，只需要用召唤物就能把他打得心服口服。
    一袭黑衣在烟雾中缓缓出现，裴行之将眼前一切纳入眼底，十分配合地默不作声站在顾若身侧，以一个保护的姿态。
    随着裴行之的出现，下方的人群已经知道在惊呼出声的时候捂住嘴了，可依然还是有不可思议的讶异从指缝里漏BBZL出来：“她怎么能召唤人出来的？”
    “前辈，”顾若前两个字说得轻到微不可闻，然后才指着许遮劭高声指示道，“把他给我打趴下。”
    “属下，”看着那个熟悉的男子身影，裴行之勾唇一笑，活动指骨，“……遵命。”
    虽说顾若是让他把人打趴下，但裴行之却丝毫不手软，起手便是杀招，他指尖并起，唤出猩红大剑，带着惊天动地之势向许遮劭劈了下去。
    “这是……魔界的招数！”有人在台下惊呼，“她竟然能召唤魔界的人？！”
    许遮劭举剑横档在身前，硬生生接下了这惊天动地的一招，他闷哼一声，嘴角隐隐有血迹渗出。
    接下这招后，他不做修整，立刻调整周身灵力，注入剑身，他翻转身体，在空中挽出一个剑花，留下幻影无数，一个接一个地以围剿之势向裴行之冲去。
    “剑修派的绝学剑法！今日真是开了眼界啊，小小年纪就能成练成如此剑法，怪不得能力克众师兄，站上擂台的位置。”有看热闹的人感叹道。
    看着一个又一个向自己冲过来的剑影，台上的裴行之没有惊慌，只在剑影即将碰到他只是侧身闪躲，游刃有余得竟像是调转了攻守方，变成他在戏耍剑影一般。
    裴行之一边躲闪，一边飞身来到了许遮劭身侧，他在他耳侧小声说道：“虚实剑练得尚可，”他轻笑，“不过和我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他经过许遮劭身侧，原封不动地将他的虚实剑法在他面前又重演了一遍。
    但又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
    许遮劭的剑法一眼就能看出虚实，而裴行之身形鬼魅，在幻影中辗转流连，就连台下盯着的人一时之间都丢失了他的位置。
    虚虚实实，孰真孰假，实难分辨。
    他们不禁感叹：“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虚实剑法，今日算是领教了。”
    裴行之留下的幻影手无寸铁，以一种诡异的路线向许遮劭靠近，将他团团围住，许遮劭挥剑阻挡劈砍，疲于应付，完全忽略了不知何时转移在他身后的裴行之。
    裴行之从身后倏地靠近，劈手夺过他手中剑刃，裴行之衣袂飞扬，踏着悠然的步子走回顾若身旁，将手中宝剑递给顾若，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碾压，他向前一探，语气带着些邀功的意思：
    “他输了。”
    剑修失了手中剑，可谓是最难堪的输法，输得彻彻底底。
    顾若侧目看了裴行之一眼，目光里有一些复杂。
    “做得好……”她勉强夸奖一句，又把矛头指向了顾慈，“顾慈，你的宝贝徒儿已经输了，你还要在别人身后藏到什么时候？”
    “顾若，”许遮劭轻唤她的名字，“求你，别挑战他，不要做让你后悔的事。”
    若不是时机不对，顾若简直想笑出声来，她把他的剑丢到他眼前：“许遮劭，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骄傲自大自以为是，”她看了看身后黑压压的人群，提高了BBZL音量，“我仅用一个令咒就把你打得倒地不起，你凭什么觉得我打不过那个老东西？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教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指着顾慈，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告诉你，我今日，就要用令咒，将这个老不死的斩于此地，揭穿他伪善的假面！”
    “顾慈！”她不再啰嗦，直接一个飞行令咒冲到惊慌的顾慈面前，“你还躲什么，藏经阁里埋伏我的时候不是还很利落吗？”
    顾慈左手拿着剑，咬牙恨恨地看向顾若，险之又险地将她送过来的攻击令咒劈开，朝着台下的众人高声说道：“各位，与我一起除了这妖女！”
    没有人动作。
    下面的人并不清楚顾若的能耐，他们只看到了她身上作为引灵人的无限可能，却没有看到她尖锐的刺，在此时，所有人都还觉得顾若是个颇为有用的，没有太强自保能力的引灵人而已，还想着怎么要将她化为己用。
    顾若笑了，她太清楚这些人在想什么了，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贪婪与利用，将内心的想法暴露得彻底。
    无非是在此留她一命，然后想个法子把她抓回去让她把肚子里的秘密令咒连同瞬发令咒的方法吐个干净，培养自己的引灵人，只为自己所用，从此走上天下无敌的道路。
    顾若冷哼一声，她今日不仅要杀了顾慈这个老东西，还要劈死这群人的痴心妄想。
    拥有瞬发令咒能力的她，只肖不停地念出“kill”，就能用车轮战术将顾慈活活耗死。
    可顾若选择了更震撼的一招。
    她眸中似有雷电，朝着顾慈丢去无数令咒，而其中在他没注意的地方，一个小小的令咒悄悄飘过了顾慈的防备，牢牢贴在了顾慈身上。
    剥夺令咒【deprive】即刻生效。
    上一秒还在空中移形换影闪转腾挪的顾慈像一只失了翅膀的蚊蝇一般，径直下坠，重重落到地面上，隐约还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顾慈支撑不住，咳出了一口血，他看向顾若：“你做了什么？”
    顾若翩然向台下鞠了一躬，像是在演出，字正腔圆道：“诸位可看清楚了，在下方才用的令咒，叫做剥夺令咒，顾名思义，它能够剥夺在座各位所有的灵力，将人变成像如今的顾掌门一样的普通人。”
    “妖女！”影响到了自身的利益，当发现顾若并不是什么好捏的柿子，并不是他们能够轻易掌控之人时，才有人附和起了顾慈刚刚的说辞，举剑向她而来。
    “Deprive。”顾若故技重施，将那人变成了毫无能力的普通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各位若是不信，大可一试，看看是你的招式快，还是我的令咒快。”她微微一笑，和缓了语气，“我今日本是想和各位做个朋友，将我的令咒分享给各位的引灵人，所以大家也大可不必把气氛搞得如此剑拔弩张，不过在此BBZL之前我还有一事未完，还请各位多担待一二，我今日来，只为一件事，那就是他。”
    她指向场中的顾慈。
    “各位以为我为什么要杀他？难道只是因为他给我冠上的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各位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他明明昭告天下说引灵人没有攻击令咒，不能使用灵力，可现在他堂堂一届剑修掌门，却被我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她扒开顾慈衣服，露出他满是伤疤的右肩：“诸位请看，这正是在下留下的攻击令咒的印记。”
    “不要。”顾慈低低求她，他现在是比引灵人还要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生杀大权落在顾若手里，只能低声下气地祈求。
    顾若轻轻一笑，说道：“今日我就要当众拆穿他的谎言。”
    台下有些人闭上了眼。
    他们是从曾经那个年代过来的，也经历过引灵人不可一世的年代，他们在当年只是沉默，所以哪怕已经隐隐猜到了顾若要做的事情，他们也依然保持沉默。
    但更多的是一双双充满热切好奇的双眼，他们根本不在乎顾慈的死活，只想看看顾若还有什么特殊的令咒，想知道顾若是否会将她的这些令咒公之于众，他们被惯性思维包裹，只当引灵人是任自己差遣之人，还意识不到顾若的这些令咒倘若真被引灵人们学会之后，她们将会拥有多大的权利。
    顾若两指并起，有光萦绕在她周围，这一刻，她恍若神明，对着顾慈下达了死刑的命令：“kill。”
    一道猩红色的亮光骤然亮起，贴在了顾慈的额头上。
    “轰隆——”
    远处一声惊雷响起，重重砸在所有人心头，脸颊上有星星点点的湿意，顾若用手抹，却发现只是无色的雨水，她抬头看，沉闷的天空亮起一道闪电，如同一道清晰的分界线劈开了长昼。
    顾若捻捻指尖，一丝凉爽的风吹过，指尖传来清凉的触感，她将顾慈的尸体随意丢到一边，变出了一把伞举在头顶，怡然自若地走下台。
    憋了一天的雨滴终于淅淅沥沥落下，宣告着故事定格。
    第46章
    这几天里,整个修真界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风云瞬变之快，让所有都措手不及。
    本来近日是一年一度的学院大比，是修真界的盛会,是各路高手齐聚一堂，互相试探切磋以及物色人才的大殿。
    可是一个不速之客将这一切都掀了个底朝天。
    她堂而皇之的先是击败了剑修派守擂的第一弟子许遮劭，随后以一种秘术剥夺了剑修派掌门顾慈的灵力,将他变成了一介废人，接着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击杀了顾慈。
    而她，这是一个,传统意义上，手无缚鸡之力不能自保的引灵人。
    在得知这个信息的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就连顾慈的死都被迅速抛之脑后，所有人都只追着问一个问题：“引灵人怎么能杀人的？”
    “这就有的说了，”讲故事的人BBZL喝了口茶润润嗓子，“你以为那顾若为什么非要杀了那顾慈？自然是因为他坏事做尽，不得不杀。”
    “引灵派的师祖,就是创建引灵派的司雅，她就是被顾慈那个狗东西杀死的,狗东西不仅杀了她，还把她手里所有的攻击令咒都藏了起来。”
    “啊？”听故事的人不明白,“为什么啊？我那不争气的引灵人要是能学会几个攻击令咒，也不用我每天这么提心吊胆的了啊！”
    “为自己所用呗,谁知道那老不死的脑子里想的是什么，”那人说得义愤填膺,“好在顾若是个老实人,她可是把那日所有的攻击令咒都公布了,只要你把你那引灵人送去学院，顾若说了，包教包会！”
    遥遥万里之外，修真学院从未如此热闹过。
    学院门口人头攒动，刚被顾若从地牢里解救出来的陆沉羽和叶如舟在门口艰难地维持着秩序。
    “排队，排队，在这边排队，只要报名就都会按照顺序一一录取，教你们攻击令咒的，不要着急。”叶如舟窘困地被锁在人堆里，无力地高喊着。
    陆沉羽拿出一把小刀，缓缓解围：“有能力的可以先尝试破解这刀上的令咒，此刀上附了能让人流血不止的流血令咒，只要被此刀划伤，伤口将无法愈合且陷入失血状态，倘若有哪位能想到破局的令咒，我们会优先录取。”
    人群瞬间涌向了陆沉羽，一个个研究起她手上的小刀。
    有个男子在旁边喊道：“我不是来学引灵的，我是江雨阁的，我们阁主想要见顾若，他想与顾若一起研究令咒。”
    旁边的引灵人们发出阵阵惊呼：“江雨阁？那个神龙不见尾的阁主？！”
    叶如舟直觉这似乎是个厉害的人物，她对着陆沉羽投向求助的目光，不敢轻易答应对方。
    “江雨阁？”然而陆沉羽对对方的名头并不在意，她微微一笑，指向在她身旁左右不离的谢彻，“看到这是谁了吗？第一剑修谢彻，他想约顾若一起探秘境还要老老实实站在这里等着。”
    “你们？”陆沉羽悠然转身，留下一句，“也要排队。”
    那男子对她的态度极为不满：“你！”
    “咳，岚策，”话说到一半却被拦下，一个戴着斗笠身形挺拔的男子轻轻一咳，就把他的话堵住，他声音轻浅，“既如此，我们就在这里等着顾若姑娘即可。”
    陆沉羽穿过蜿蜒的小路，一路走到顾若门前，她敲门进去，递给她一封信。
    正在奋笔疾书编写全新令咒教材的顾若不明所以地抬头，问道：“这是什么？”
    她拆开信，里面写了极为简短的一句话：我想与你一起研究令咒。
    什么没头没脑的？顾若随手将东西丢在一边。
    “我也不知道，前两天就到了，我一直没来得及拿给你，”她偏头去看顾若写的东西，啧啧称赞，“你对令咒的研究确实非同凡响，竟然还能总结出这样的一套BBZL规律。”
    正在拼老命尝试解释abcd的顾若：……
    “哦对了，”陆沉羽说，“外面等着见你的人都要排到山下了，能不能劳烦您先拨冗解决一下他们？”
    “行，”陆沉羽都这么说了，顾若也乐得轻松一下，她伸了个懒腰，“走吧。”
    随着顾若的身影出现在学院门口，修真学院的大门又再一次陷入了腥风血雨，引灵人们恍若见到了神明下凡，一个个崇敬地看着顾若，不敢说话。
    而另一边，一直站在角落的许遮劭先动了。
    “顾若，从前……”他声音低哑，“是我错了。”
    但顾若并不想听他的内心活动，她熟视无睹地踱步走到谢彻身前：“找我有事？”
    谢彻先看了眼陆沉羽，才悠悠开口：“顾若，我又发现一秘境，不知可否能请你暂做我的引灵人，与我一同前去探寻，规则还和以前一样，你意下如何？”
    看着他的眼神，顾若便猜到了他的本意，她挑眉：“秘境，可以是可以……”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慢着，”斗笠男子缓缓从人群中走出，语气熟稔，“顾若，我想与你一起研究令咒，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顾若狐疑地看向男子，想起了刚刚那没头没尾的信。
    斗笠下的裴行之看向顾若，朝着她轻轻点头，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他坚信顾若已经认出了他。
    陆沉羽适时出来解释道：“这是江雨阁的阁主，江雨阁一直以来都在搜集各种独特的令咒，”她附耳悄声，“值得一交。”
    这样。
    顾若摆出应酬的笑脸：“原来是江雨阁的阁主，有失远迎，但是……”她指了指一旁的谢彻以及他身后排着的一群人，“凡事讲个先来后到，令咒的事，不如过几日再说？”
    过几日？裴行之眉毛忍无可忍地跳动，他卸下斗笠，说道：“顾若，是我，”眼神扫过一旁邀约秘境的谢彻，口气里多了一丝咬牙切齿，“下秘境后反正你最终都要叫我，还找他们干什么。”
    自上次学院大比后，他在魔宫等待她多日也没等到她的召唤，明明都已经交换过姓名也认出了彼此，可她偏偏召唤完他后就丢在一旁不闻不问，让他不得不从魔界一路跋山涉水，和这些人在门口一起排队就为了等着见她一面。
    他和她的关系，不知道要比这个谢彻高出多少，可她居然把他排在他的后面。
    在看到裴行之的那一刻顾若就睁大了眼。
    裴行之？！
    他一个魔界的人来这里干什么？
    她完全忽略了他后来说的那句话。
    她连忙把斗笠给他戴上，一边拽着他走进学院，一边应付谢彻：“谢彻，我没空！但是我们陆掌门很有空，不如你问问她。”
    裴行之任由她拉着自己向前，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目张胆地在学院中穿行，他看向四周高耸入天的大树，想象母亲曾经在这里度过的生活BBZL。
    顾若将他带到了自己房间才松手，“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说呢？”裴行之压下心间郁气，“给你写信你不回，我又无法召唤你，只能亲自来这里找你了。”
    这一次顾若听清了，她不解地重复：“召唤？”接着她面色突然有些发白，像是有一个什么恐怖的猜想出现在脑海，她一步步缓缓后退，扶住了桌沿，不敢置信地问道，“前前前辈？”
    裴行之冷笑，和她对上了暗号：“是啊，韩、梅、梅。”
    最后三个字咬得极其重。
    她一直差来遣去的前辈居然是个活人？还就是裴行之本人？
    这是顾若没想到的发展。
    她说话开始磕磕绊绊：“那那那，额，前辈你，嗯，您找我有事吗？”
    顾若紧张，裴行之反而自在起来，他托着茶杯，优雅地呷口茶：“自然是提前先在现在炙手可热的大引灵人顾若这里占个位置。”
    “占个什么位置？”顾若小心翼翼地问。
    裴行之眯眼：“你说呢？你现在还有什么位置是空缺的。”
    顾若皱眉想了半晌，犹豫说道：“难道前辈……是想做在下的，搭档？”
    她左思右想，实在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安排给裴行之，似乎只有这个是最有可能的了。
    裴行之歪头想想，虽然和他原本想要的有些差距，但搭档听起来似乎也不错，在修真界里这便相当于约定终生了。
    他满意地放下茶杯，确认道：“这个位置，此生唯我一人可当？”
    “那是自然。”顾若忙不迭点头，除了你还有谁能让我欠这么大个人情？
    “好，”他脸上难得挂起一个笑，“那我余生便做你的搭档。”
    与你一起携手天涯。
    -完-
    作者有话说：
    回收文案，感谢各位的一路相陪，这篇文我自知还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我会一直进步下去，也希望所有看到这里的小天使都能勇敢面对压迫和不公，未来大家都要以一个更好的面貌相见~
    会给留评的小天使们发红包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