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调香成为联邦总统》作者:简卷 文案: 左蓝一在人生最骄傲辉煌的十六岁,被他的老师禁赛五年,剥夺嗅觉,亲手扯下神坛。 所有人都以为他声名狼藉后,就该寻死觅活,乖乖做个小可怜。 可他终将再次横扫赛场,问鼎巅峰。 他等不来星际帝国给予公正,便自己创造平等民主。亲手成立星际联邦。 后世所有研究历史的人,都将星际帝国真正走向末路的日期,定为左蓝一重回赛场的那天。 而后联邦成立崛起,与帝国分割宇宙,最后一统星际。 可惜当时,人们只看见左蓝一重返赛场,没人看见他正在悄悄造反。 左蓝一:我要悄悄造反,然后惊艳所有人。owo — “他从六岁就会伪装,对我扮乖巧,做了我十年的好学生好弟弟。” “他生而不同,无药可救…我却爱他。” 造反成功的左蓝一死死拽住老师的手腕, “我是回来报答您的。”他轻笑着,将那年长者的唇角吻出血痕。 ①莫欺少年穷,少年会造反的爽文。 ②无敌式打比赛,超强冲锋&最稳辅助&预言家式战术师,再加上踹了老天爷饭桌的左蓝一。 ③主攻年下,大魔王x救世主,十年师生一朝决裂。赛场王者·稳扎稳打造反的联邦总统·左蓝一 x 贵族少爷·后期登基的帝国皇帝·路德维希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星际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左蓝一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莫欺少年穷,少年会造反 立意:本文通过主角与他人的比赛对战和主角的日常生活,揭露赛场、生活中不公平的现象,宣扬平等普世的正确价值观。没有人生来崇高伟大,一切都是靠努力获得的。强调保持勇敢自由、拼搏向上的心态,不被世界改变,最后就可以改变这个世界。 第1章 魔王再临 五年前,帝国审判庭。 窃窃私语声和低声咒骂声,从旁听席一并传来。 旁听的人数太多了,坐满几层楼不说,连过道里只要有空余的位置,就站着黑压压的人。 室内拥挤、焦躁,而审判庭外,更是无数等消息的记者。 压不下去的嚣杂围绕着左蓝一。 没有人愿去管理环境,压一压嘈杂声音。人们只等着法官审判,连最后的体面,所谓的法庭的纪律尊严,也不想顾了。 毕竟站在正中,待审的那个少年。 ——他废了。 费心的讨好周全,又有什么用呢? 这位前途无量的天才、九百年来最优秀的学生、十六岁就已经评级十阶的调香师…… 他以后估计再也调不了香,上不了赛场了。 他彻底废了,人们只等着落井下石。 毕竟比娱乐节目更好看的,就是天才陨落。 那少年曾经多么辉煌骄傲啊。 之前被他的天赋震慑过的胆怯,尽数化作污泥,在此刻,都可以泼向他。 法官落下法槌。 剥夺嗅觉,禁赛五年。 这个审判结果,成了最后的一根稻草。 所有的低声议论,一下子成了叫嚣咒骂。 难听的、恶心的、那些带着脏字的话,一并奔着左蓝一袭来。 人们抓起手边的东西,不挑是公文包还是纸本,是打包的三明治或是吃剩的营养剂,随着叫嚣声音,通通丢向他。 不久前他仍是星际骄傲,如今只是众矢之的。 他看向他的那位,从原告的证人席上走下来的老师。 ……和他解释,和他说清楚。 左蓝一焦急的对自己说。 告诉他,他没有做!那些事情他一件都没有做! 而脑子里又响起另一道声音。 ……何必解释呢。 他已经冷眼瞧见真相了。 这位教导自己十年的老师,亲自作证拉他下水,盖棺定论要他不得好死。 这样的情况下,还需要解释什么呢? 充斥着尖叫声和咒骂声的人群,拥挤着左蓝一往前艰难移动,把他挤过老师的身边。 就这么一个错身的功夫。 左蓝一,听见他的老师,带着斯文优雅的口吻,道:“……到底是孤儿院出来的,心狠,教不了。” 这句话,一下子叫左蓝一从五年前的幻觉里清醒过来。 他惊醒。 周遭喧嚣袭来,他看清周围,理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他现在是在一场比赛的观赛席上。 是了,他是来看比赛的。 他松开了紧握的拳。 这五年间,他总是陷入当年的幻觉里,总是梦回当年的那个审判庭。 一次又一次听到法官的审判、众人的咒骂,听到老师的那句话。 ——到底是孤儿院出来的,心狠,教不了。 养育他十年,从六岁到十六岁,整整十年。 教他调香,教他礼仪。 夸他的天赋前所未有,叫他好学生好弟弟。 他的老师。 外人眼里,他那如父如兄的老师。 最后害他失去一切、满身污名后,只给出一句这样的话。 ……既然是这样的结局,那为什么当年踏进孤儿院,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牵起他的手呢? 左蓝一神色中,掺杂进去了些阴鸷。 但没人看见。 因为他穿了一身黑,虽然身形高大,肩宽腰窄,坐得又身姿笔直,但是兜帽却把脸遮得严实。 除了露出流畅的下颚线外,整个面容都被兜在黑暗的阴影里。 自然没人看见他的表情。 他穿得奇怪,赛场观赛席这层这区的人,几乎都瞥过他几眼。 偷偷看他,也不仅是因为他穿得黑漆漆,像只大蝙蝠。 也因为他往那随便一坐,是别人模仿不来的贵气,连背影都透着一股优雅,一看就是贵族家养出来的。 身边的大哥见他猛地一动,顶着他周身的侵略感,还好心搭话:“小兄弟,睡着了?赛场观赛席这么吵,你都能睡着?注意休息啊。” 左蓝一刚想点头致谢。 就见这位大哥回身,继续自己和后排的对话。 “我就说世界上没有什么所谓的天才!左蓝一,也能叫天才?” “他用违禁品比赛,当然能把自己包装成天才!自然也能出道以来没有一场败绩!调香师里居然有这种败类,亏我全家之前都是他的粉!” “还出卖队友呢!左蓝一在赛场上,是兄弟就插肋骨两刀,你受得了?哈哈哈哈哈!” “赛场都能想动手真的杀人,也难怪落得这样的下场。罪有应得!” “也就是调香师珍贵稀少,一个优秀的调香师抵得上一支精锐部队,所以帝国法律自来规定轻判。禁赛算什么?!应该死刑!” 左蓝一这个点头,也便没点下去。 想嗤一声,或是辩驳。 可这五年间,所有的情绪似乎都流干了。 这话他听得太多了。 总有人觉得只是禁赛,禁赛又没有什么。 可禁赛意味着剥夺嗅觉,这相当于要了调香师的命。 五年前的今天,他从巅峰坠入谷底,被禁赛、被剥夺嗅觉。 从“星际最骄傲的璀璨明珠”,变成“那个不配做调香师的垃圾”,只用了一次审判。 他的队友将他告上审判庭,他的老师作证他万恶不赦。 五年前,恍惚在昨日,又似乎已过去千万年那么久远。 他掌控气味,操纵气味,天赋叫他生而不同。 剥夺嗅觉,像是一个神秘的世界,与他切断隔绝,将他排挤在外。 只因为他的“能力”被迫尽数丧失。 他曾是那瑰丽有趣世界的一员。 他曾创造香气,成就梦幻,骄傲而恣意。 而后,他失去一切。 连饭菜的香味都闻不到,怎么撑过漫漫长夜,在寂静无人时,面对曾经过往荣光? 怎么活下去? 他生而有之,再突然失去。 凭什么? 凭什么?! 左蓝一心底是恨的。 那些害他的人,并不是手下留情。 那些害他的人知道这点。 知道想毁了调香师,不必压榨,也不必迫害。 死刑多么难操作,多么不够“仁慈”,多么不够“宽宏大量”。 只要让调香师失去嗅觉就可以了,他自己就会疯,何必费心再去对付? 被禁赛的调香师,没有一个能再次回到赛场。因为在生不如死的几年禁赛期里,能活着挺过来的调香师,不到百分之一。 挺过来,也是疯疯癫癫的废人了。 拿试管的勇气都没有,调什么香?比什么赛? 谁都想他废掉。 但那些人,终究不知道,他能对自己狠到什么地步。 而五年后的今天,他的禁赛期将彻底结束,植入脑中的剥夺嗅觉的禁锢,也会自动消失。 他坐在人群中,等着一切回来。 - 万事发生在这刹那瞬间。 上一次的呼吸还是如往常一样,而下一次的呼吸,漫天盖地的信息涌进脑海一般,所有气味扑面而来。 他好像中了暑,发昏,仿佛会厥过去。 有一秒头脑一片空白,眼前也是一片虚无。 在虚无中,一切感觉失去了作用一般。 所有的思维停滞住,这一刹那,全身冷汗冒出,心慌气短到仿佛死了一次。 但终究,睁开眼睛,活了过来。 下一刻,五年未工作的器官,恢复正常。 人世间种种的气味,是他与生俱来的朋友。 孤单了五年后,他再次活了过来。 他坐在赛场的观赛席上,赛场上调香师的新作品,正通过同步传感器,传到每一层的观赛区。 左蓝一能嗅到玫瑰和蔷薇的香味。 玫瑰的气味一丝一缕,轻盈丰润。 它是个甜美的小姑娘,只是被调得有些高,甜分过重,像是涂脂抹粉的小女孩,失了天真,也减了可爱。 蔷薇的气味,在眼前能氤氲出花色,一点一点的勾着思绪,曼妙瑰丽。 赛场上的这位调香师,学艺不精,用了太多的酒精去调香。 想用酒精极强的挥发性去把前调玩出花来,但实力不济。 最终一通操作,酒精混着玫瑰与蔷薇气味,前调乱得一塌糊涂。 这五年,他对世界毫无感觉。那么多和调香有关的东西里,他唯一能感觉到的就仅仅只剩下能给出刺激感的酒精而已。 如今熟悉的酒精,和恍如隔世再嗅到的玫瑰蔷薇气味,一并冲来。 左蓝一顿了一下,右手轻轻去碰人中的部位。 他流鼻血了。 只是这种程度。 只是这种程度的刺激而已,居然叫他流鼻血了。 五年之前,意气风发,多混杂的味道刺激、再怎么复杂多重的香气,他都能面不改色。 而此时的狼狈,却在他心口上狠狠咬了一口。 滴在他手背上的血,鲜红刺目。 明晃晃的赤色,恰似他的野心。 他回来了。 他没死、没疯的回来了。 左蓝一甩下兜帽,面无表情的处理着自己的狼狈情况。 他的兜帽摘了下来,那些本偶尔瞥他的目光,一下子就光明正大的呆滞了起来。 盯着他的人越来越多,那些人看他的目光都是焦灼的。 左蓝一没动。 他知道那些人为什么看他。 他五年没露面,如今的长相又比少年时期张开了不少。那些人不会一下就认出他。 所以为什么看他呢? 还不是因为这张脸。 他觉得有趣。 因为这张脸,他的老师在孤儿院一群孩子里,一眼就看见他;因为这张脸,看向他的目光永远叫他生厌。 他转过头,对上那些看他的目光。 刚刚一直在聊天的大哥先傻了。 近距离看左蓝一,不自觉的就屏住了呼吸。 鼻子高挺,眼神深邃。 头发、眼睛、眉毛睫毛都是漆黑的。唇薄薄的,颜色也是淡的,绝不是乖巧漂亮少年的长相。 是一种青年长成的、紧绷住全部力量感和威胁意味的英俊。 棱角分明,锋利到能割伤痴迷于他面容的目光。 他身上有一种脆弱和疯狂。 交织起来,成就了压迫感。他哪怕不看你,危险的感觉却如影随形。 眉目流转,说句话,叫人心一颤,腿一软。 他便说话了:“我长得好看吗?”声音低沉醇厚。 “不是刚刚,还在骂我吗?” 左蓝一挑眉,语气里满是恶意的好奇。 作者有话说: 时隔一年,菜叽卷卷终于开文啦~日更哒,求收藏鸭啵啵唧~ 是一本蛮有趣的爽文,希望小可爱喜欢。 感谢发现,卷卷爱你!QWQ~ - 专栏双开连载新文《有钱的苦你不懂》求收藏~ 附上文案: 宁朝,这个名字平平无奇。 可他的每一个马甲拿出去,都是业内的一场腥风血雨。 当一个人不仅写文,还做主播,还画画,三次元还是个人气爱豆的时候,他的人生一定相当精彩。 所以宁朝白手起家,各个身份切换自如,就好有钱。 可是有钱的苦就很承受不来。 当他掉马的那天,热搜炸了。 从此之后他不是在掉马,就是在掉马的路上。 - 宁朝的男团队长,明燃,自从宁朝进了团,他的日子就没有一天安生过。 “走开你们这些该死的钞票。” “撒比队友我三天之内鲨了你。” “啊啊啊大大今天日万了!” “太太神仙画画!太太国宝级画手!” “主播骚话太多,好烦,取关。” 后来就… “是你?”“是你?!”“怎么还是你!”“wok又是你?!” - 这是一篇马甲文,还是一篇搞钱文。 我们的目标是——搞钱!搞钱!搞钱! ①主攻,一个神奇爱豆的神奇日常。沙雕甜。 ②白手起家钱串子攻×豪门三代富可敌国受。 第2章 打个锤锤 那大哥没反应过来,甚至连他的话都没听清,只是怔怔的盯着他。 左蓝一没什么耐心。 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一个味道最充沛的地方,感知自己嗅觉的回归。 目的既然达到了,他对于留在这里听人们讲败类调香师左蓝一的八卦,或是欣赏学艺不精的调香师的比赛,都没有半点兴趣。 他便站起身,走过道穿过座位,从观赛席走了出来。 把兜帽戴上,绕小路走到停车场,上了一辆悬浮艇。 坐在驾驶位的男人抬起头。 这男人脸上的黑色纹路,从眉梢延伸到下颚,几乎遮住了全脸。 他虽然坐在驾驶位上,但悬浮艇开的是自动驾驶。 因为他的左腿,只是黑黢黢的皮包裹着骨头。缩得很小,悬在那里,勉强才能沾沾地面。 这是个瘸子,自然没法驾驶,悬浮艇便开了自动。 他也没跟着左蓝一进赛场,只是留在停车场里。 左蓝一利落地坐上后座,摘了兜帽,微笑着问:“那兄妹怎么样?” 瘸子的声音沙哑到像是用砂纸,贴着头皮蹭过去。 他哑声回答:“实力强,脑子笨。” “嗯。” 是好队友的素质了。 左蓝一没什么感情的点点头。 两周前,那兄妹来见他。 妹妹叫安吉莉雅,她哥哥安斯,是为了她才来的。 他们兄妹找到左蓝一面前,不为别的,是来组队的。 妹妹扎了个双马尾,眉眼里有些怯怯,但远没到愚蠢的地步。 所以在她哥说,这姑娘在资格证考试缺赛的时候,左蓝一还给予她一个挑眉的动作,作出略略吃惊的样子。 不是憨憨,都不会做出缺考的事情。 他就问:“资格证考试,过了就拿证,没过这辈子都不能再考。” “你缺赛,你同学都去考了,考过的进赛场,没过的转行走人。你缺赛?你打算和谁组队再考?” 她哥哥安斯搓了搓手,瞟左蓝一。 “所以……整个星际,只有一类人能再考资格证,就是……” 就是左蓝一这样的,被审判庭禁赛、剥夺了资格证的人。 左蓝一挂着笑,眼神冷淡,语气却温和:“难为你为妹妹操心。” “可起码四个人组队,还差一个位置,掌舵人呢?你打算怎么办?” 安斯面上有了绝望。 左蓝一知道安斯窘迫、急切,不疾不徐的等待着安斯的耐心崩盘。 最后,他终于善解人意的开口:“谁都有脑子,按理说,谁都能做掌舵人。可掌舵人的位置不好打。” “可掌舵是战术师,是全队大脑。”他似乎是叹了口气,“打得好的掌舵,都是军官学校多少年培养出来的。没有战时素质,算什么战术大脑?” 安斯何尝不知道,他一求再求。 左蓝一才说好。还说会想办法,找最优秀的掌舵人把队伍带起来。 这位掌舵,也就是现在坐在驾驶位上的瘸子。 “……你跟他们说,我是最优秀的掌舵人?” 瘸子低低笑了两声,笑声跟鬼一样:“上赛场?我?” 他语气里深处,是对自己的厌弃和嘲讽。 左蓝一身体后仰,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 “你不愿意吗?” 军官学校培养出的战争思维和战术意识,收集整合资料、全局调度复盘,这些是掌舵人的必备素质。 瘸子喉结滚了一下。 他说话像鬼叫一样:“所以你让我用黑了那兄妹的光脑,推送你要解除禁赛的消息给他们?” 是了。 不是这对兄妹找到了左蓝一,而是左蓝一发现了他们。 左蓝一现在恢复嗅觉,要的就是重返赛场。 安斯是领航员,他打了十二年的领航员位置,经验老到。 身体素质正是巅峰,和自己的机甲、外骨骼也磨合到了最优秀的阶段。在一个队伍里,他不可或缺。 他妹妹安吉莉雅,培植师,靠的就是精神力天分。 念书这么多年,每年都是第一名。 她来的当天,左蓝一就测过她了,精神力,S+。是进军队培养六七年,能升到少校的程度。 在一个队伍里,她绝世难求。 左蓝一语气自如:“我选了多久,才选中这两位落难凤凰。” 瘸子想说什么,但左蓝一轻飘飘看他一眼。 “他们的背景你也早查过。他们两人,没有退路。” 他和瘸子,也一样没有。 谁都是没有退路的人。 他一身污名,狼狈不堪,将牙咬碎见了血,也没打算往后瞧半眼。 这场比赛,不赢,就是死。 瘸子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腿。 神色阴鸷。 最终,还是开口问:“……我们队伍的名字叫什么?” “天水碧。”左蓝一按下自动驾驶键,一锤定音。 - 可死也没那么容易。 比死难的,是折磨煎熬。 安斯把饮料瓶甩向虚拟屏。 它打散了虚拟屏的图像,从虚拟屏中间穿过,落在墙壁上,碰的一声碎裂开来。 他们四个人此时进了赛场,在等候区等待开赛。 观众都已经陆续进场了,现场的观赛席坐得满满当当,星网全息的票也卖出去了一大堆。 距离比赛开始倒计时越来越近。 不仅安斯倍感煎熬,媒体都觉察出来不对劲了。 连解说都开始活跃气氛,转移大家的视线。 “观众朋友们!观众朋友们!……” “什么意思?”安斯急道,“对手队怎么还不出阵容?” 阵容,就是队里有谁,谁打什么位置。 首发阵容一般规定,在比赛前二十四小时到前半小时,对外公布。 出了阵容,媒体才好报道。 也是出了阵容,队伍里的掌舵人,才能进一步定战术。 赛场历史发展了几百年,规定从未更改。 但打了这么多年,自然也形成了一些的默认的潜规则。 通常默认队伍,会在比赛开始前十二小时到前六小时,向外公布阵容。 给媒体朋友宣传报道的时间,给对手查自己的时间,也就是给自己查对手的时间。 可现在,还有两小时开始比赛。 天水碧整队已经候场,对面的阵容还迟迟未出。 “他们怎么能这么狗!拖到现在……” 安斯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左蓝一呢,正披着一身猩红色的斗篷,戴着个黑晶面具,顶着个「阿喀琉斯」的马甲名字。 他想着资格证考试这种低等赛事,估计也就是荒星赛场。 万一降落在沙区,风大沙大,不穿斗篷怎么行。 他正捋斗篷,见安斯生气,轻描淡写道。 “他们这样做,不犯规、没问题、符合流程。” 还分出精力,从光脑上调出规则,捋了一下密密麻麻的条款,很快找出一条给安斯看。 “条文规定的公布阵容时间,现在超时了么?” “可是默认的是……” “你都说了,那是默认。”左蓝一露出个微笑,“默认就是——毫不作数。” 这就是事实。 直白、坦率、粗鲁、荒谬。 “不该这样……”安吉莉雅也快怀疑人生了,蹙着眉,“学校里不是这么教的,应该要提前出阵容……” 左蓝一坐在那儿捋斗篷,垂下的眉眼看起来,有几分沉稳安静。 可他开口,却意味深长:“……学校里没教你的,才是这个辉煌帝国的真实面目。” - 在临开赛的半小时整,对手星光队,才发布了阵容。 “出了!”安斯一看,脸色就僵住了,“他们带了先知!” 什么是先知? 一般来说,队伍里面,只会有四个位置。 领航员,冲锋陷阵抢据点。 培植师,在领航员抢来的据点里培育植物。 调香师,用培植师催生出来的材料调香对战。 掌舵人,全程制定战术调度局面。 赛制不固定,比如左蓝一这场,赛制就是荒星求生。求生赛制,谁活到最后,谁就取得胜利。 除此之外,也有剧情赛制、逃生赛制、探险赛制等,那都是后话。 而先知呢? 先知是最优秀的调香师。 可以凭着超强的嗅觉,远程跟进对手的比赛进展。 在赛场上进行降维碾压,先知先觉对手的全部动作。 所以才叫先知。 调香师本就稀少,能打先知的位置的调香师,更是几乎没有。过往多少财力实力兼具的队伍,打到赛季终局赛,也不配有先知。 最顶尖的高等比赛,先知这个额外补充位置,才会在比赛里光鲜登场。 但如今,这只是一场资格证考试。 资格证考试里面带先知?? 好比用古董砸碎了砌墙,拆了机甲卖废品,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安斯目瞪口呆:“这简直是不要脸!他们想干什么?!” 左蓝一也有点儿被这操作秀到了。 “确实没有明文规定,先知不能参加资格证比赛……但真把先知往资格证考试上带的,我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 他甚至把戴着棕色皮手套的双手合起来,鼓了两下掌。 “不得不说,精彩。我今日没什么别的计划,就欣赏欣赏贵族。” 安斯一听,一愣:“什么贵族?” 瘸子哑哑出声,指向光脑屏幕上,星光队队长名字的位置。 “这个人,皇室长公主的儿子。” 左蓝一叠着手,优雅极了:“你还没看明白吗?资格证考试而已,输了都没关系,只要评委团给的评级合格,就能通过考试。” “但他们不是来通过资格证考试的,是来扬名立万的。” 安斯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要你输。输还不够,要你输得足够惨。” 左蓝一算不得友善,他眼里裹着戏谑,眸色阴沉,说的话尖锐而直白。 “只有你输得足够惨,长公主家的小公子,才能踩着你的尸首……一举成名天下知。” 安斯看看瘸子。 瘸子的太阳穴正连着七八根传导线,整个人目光放空,思维在光脑上正光速远转。 再看看左蓝一。 左蓝一么? 一身黑色作战服,戴着棕色皮手套,披着猩红大斗篷,黑色面具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理都没理安斯。 安斯焦躁的围着自己的机甲打转。 此时,一旁出了阵容后就怔住的妹妹,突然回神,怯怯开口。 “我不去了。” 安斯猛地回头,脖子差点没甩脱臼。 安吉莉雅的神色里满是退缩:“我不考了哥,我不想考了,我……” 她啜泣一下,破罐破摔道。 “又是贵族又是先知!反正我们也不会赢,不是吗?” 第3章 打脸全场 这话一出,左蓝一和瘸子的目光移向了安吉莉雅。 左蓝一倒是和瘸子对视了一下,温温一笑,眼神暗下去了几分。 安斯都想破口大骂了。 先是缺考,后面好不容易求到队伍了,又不考了? 指着安吉莉雅,你你你了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安吉莉雅啜泣:“那两个人、那两个人……”她手指着星光队培植和领航的名字。 左蓝一走到她身边。 谁都知道如今的局势,从没有人进了赛场,还怯场退赛的。 要是真的退了赛,不仅成了笑话,整个天水碧所有人再无翻身可能。 左蓝一半躬下身来,把手按在了安吉莉雅的肩膀上。 女孩肩膀瘦小,左蓝一这么一做,无形中给了她力量,也给了她压迫。 她离得左蓝一很近,能清晰的看见左蓝一眼底的疯狂。 他眼底的火焰,能烧穿她胆怯犹豫的心。 “你吃过的苦,我总是明白几分的。” 左蓝一的话里,带着诱哄意味。 “若真退赛,也不必觉得遗憾。大不了就是这辈子不做培植师了。庸碌一声,也足够平安幸福。” “虽说往后也未必平安,以后指不定还有什么苦楚要挨着受着。但日子艰难,受着就是了,人生在世无非是‘忍’‘熬’罢了,你说是不是?” 左蓝一温柔极了。 “白学这么多年培植算什么?安吉莉雅,你是大家族的女孩,总有退路的,你当然有放弃的权力。” “到时候回家,联姻出去,做一辈子温顺主母,学会对着私生子女视若亲生,总能赢得丈夫几分尊重。一辈子操持疲惫,可也算得上安稳。” “那时候你一定会感谢现在的自己,毕竟安慰生活一辈子,是多少人求不来的事情。” “你说呢?”左蓝一拍了拍安吉莉雅的肩膀,“让你哥哥陪你退赛,走吧。” 安吉莉雅的面色冻住了一般。 万千思绪在她脑海中闪过,她张了张嘴,最终挤出一道声音:“不。” “我要上赛场。” 她说。 “我学了这么多年,从没考过第二名。我不是为了忍一辈子熬一辈子去死,才学了这么多年的!” “安吉莉雅。”左蓝一叫她的名字,温和极了,他夸她,“好孩子。” “你的精神力非常强大,那是你作为培植师的生命养料。而你的能力,早超出了学生的范围。” 不然左蓝一绝不会带她上赛场,他自身难保,没有心情做慈善。 他对她说:“你可以在赛场上留下你的名字,甚至在历史上,撰写出你的篇幅。” “看见这赛场了吗?” 左蓝一伸手,越过观赛席,指向还没开赛、空无一人的赛场。 它很大很广,虽然只是资格证考试,远没有高级赛事那么好的赛场,但也是最新仿生拟态环境科技,做出了最逼真的荒星求生。 风暴区雷雨交加、沙尘区漫天黄沙、深海区浪涛翻滚、草原区野兽横行、平原区一望无垠…… 左蓝一在安吉莉雅的耳边,柔声道:“这赛场,你为它而生。” “……嗯。” 安吉莉雅带着哭腔,眼神坚定,背过身去偷偷拭泪。 安斯这才走上前来,低声:“谢谢……我还担心她又不肯。” 他看着自己妹妹的背影,看见远处光晕,映在她单薄身板上。 那话左蓝一说得有几分动听,倒是让安斯好奇起来。 就和左蓝一搭话:“她为赛场而生,那你呢?” 左蓝一没说话。 而这时,进场通道开启。 门开后显示,天水碧的降落地点,是平原区。 门外一片广袤,黑土地无垠深远,赛场近在眼前。 左蓝一抬起手,一把扯下那猩红斗篷,露出黑色作战服包裹的身体。 “这赛场。” 左蓝一低低一笑,抬眸,看向外面,倒是恶意满满。 “它为我而生。” 说罢,披风一扔,大步向前,直奔进场通道而去。 他曾将青春交付赛场,如今回来,身披狼狈,心染风霜。 纵然至此,也野心勃勃。 一往无前,无畏亦无敌。 瘸子低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上场后,和你妹妹配合,冲到最前方去争夺资源。” 安斯被这么一惊,憋着的这口气才终于吐了出来:“……他真的是帅,我靠。我跟你说过吗?我一直是他迷弟,当年他……” 瘸子直接当没听到。 他的悬浮轮椅,缓缓从安斯旁边飘了过去:“他和你说做领航的守则了吗?” 安斯以为是领航员职业守则。 迟疑背道:“荣誉加身,勇武为号,光……” “这什么?” 瘸子皱着眉,脸上纹路狰狞,毫不在意的挥挥手交代:“他原话是——能抢的,全都要。” “记住了吗?领航员守则。” 安斯:“……成。” 无语后,赶紧钻进机甲,穿好一身便携式外骨骼。 比赛—— 正式开始。 赛场观众好歹有体验感,星网上的观众无聊得都要打瞌睡了。 【这比赛还有什么看头吗?才刚开始,我就困了。】 【这单方面屠杀呀!我的票白买了呜呜,我是来看对战的,又不是看虐菜……】 【不白买!高等赛都没有先知看呢,这种资格证考试有先知,已经是捡着了!】 【这算什么捡着啊……全场都是垃圾时间的比赛,没劲透了。】 解说还是活力满满的样子,凭借着现在仅有的看点,调动观众兴趣。 “观众朋友们!这种资格证考试的比赛,本来大家都想着没什么看头!但是星光这队居然带了先知!而且是十二阶调香师!” 这确实是超大的看点。 都不仅是看点了,明儿都能上帝国日报娱乐报晚报的头条了。 大哥,资格证考试这么玩,好比兵叔叔殴打小学生。 可以,但没必要,真没必要。 【搞不懂在干嘛……这算公平吗?】 【交税给皇家,皇家就拿我们的钱,去给长公主的儿子请先知?】 【我先下了,出了结果再叫我,十五分钟虐杀局,正好够我泡包营养剂。】 解说积极得很。 “调香师满阶十四阶。现在整个星际,除了路德维希·阿尔克温教授,在五年前到达了十三阶外,最强悍的调香师就是十二阶的几位大神!” “而本次比赛!各位观众朋友们!你们将罕见的看到,一名十二阶调香师!以先知的身份!进入赛场!” 解说继续道:“星光的队长是提拉米·莫特,莫特家族的小公子,皇室长公主的小儿子!看这种资源配置,就不难看出小莫特在家里、在皇室有多么受宠了!” “小莫特的带考,他的掌舵人!也是十二阶的大佬!” “观众朋友们!这次比赛一定会相当精彩,我们能看到两位十二阶的大佬炫技,和小莫特的第一次比赛!” 解说都开始咆哮了。 左蓝一抱着手臂,站在赛场里,环顾四周:“真好,看点都在对手身上,我们是来捉鱼还是来旅游?” 瘸子在队伍频道里指挥安斯兄妹。 “领航。平原区6区,争夺据点。” “培植跟上,慢半英里的距离,到达后立刻处理。” “先去哪儿?” 他问左蓝一。 左蓝一却道:“哪儿也不去。他们都不惜不要脸,也要把阵容公布时间压到临赛前半小时,不就是要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么?” “你听见了吗?”左蓝一问瘸子。 听见什么? 满场的声音。 赛场里观赛席有一定的距离,同步传感设备会把赛场内选手的一举一动,及时传到观赛席。 但是观赛席的声音却没有什么设备来传给赛场。 相反的,还增加了很多的隔离屏蔽,为的就是最大限度的不影响选手发挥。 可现在,他们在赛场内都能听见喧嚣声。 可见观赛席已经炸开了锅,声音吵到经过层层屏蔽后,还能被左蓝一清晰听见。 “什么垃圾对战啊!星光都出这么强的阵容啊,天水碧这边完全是空白啊!” “虐菜局虐菜局,我就不该看资格证赛的票便宜,就随便买!” “反正这场票也没白买,看星光怎么碾压天水碧也值了!” 不止观众这么想。 星光的先知也这么想。 他本就来了只为了给莫特家的小公子出力,如今见了对手一片菜鸡,心里一点儿压力都没有。 不仅没有一点儿紧张,而且在赛场里面兜兜转转逛逛。 赛场是荒星,没什么可逛的,这先知无聊得要睡着了,却猛地警觉起来。 两个人直接窜到他面前,把场边的边裁都吓了一跳。 黑的那个动作非常利落干脆,铁定练家子,眼看着是个领航员吧,但附近又没有机甲。 白的那个是个悬浮轮椅,银光白漆,上面老神在在的坐着个人,脸上乌漆嘛黑的。 一身黑的是左蓝一。 他轻轻开口,语气中居然有些夸赞口吻:“警觉性很好。” 这可把先知气死了。 你谁啊?谁要你夸警觉性好? 【他怎么说话呢!他谁啊!】 【我查查,天水碧队长,阿喀琉斯……之前资料一片空白啊……学校里的信息都查不到?】 【像个假名字,他戴面具干什么?嚯,怕太帅闪到老子?】 左蓝一不等先知说话,反而是挥挥手,问:“熟悉吗?” 熟悉什么? 那先知还警惕而茫然,却闻到自左蓝一袖口,飘散过来一道香气。 这香一出来,那先知就震惊的瞪圆了眼睛。 他面容惊恐,直直的盯着左蓝一。 解说自然不会错过这么精彩的瞬间。 他在解说间使劲的抽抽鼻子,人快贴到传感器上去了,才闻出来:“柑橘调的!前调是橙子、香柠檬和鸢鸳花!这味香是……这味香是橙花!” “是这位十二阶先知的代表作!橙花!” 我靠? 名不见经传的新队伍,里面一个名字没听过的调香师,刚进赛场,就复刻出了人家十二阶调香师的代表作?! 全场都炸锅了! 谁都能看出来,星光一直拖延公布阵容的时间,是什么目的。 无非是把星光队里有先知,有两位十二阶的大佬的消息尽可能压住,到时候打天水碧一个措手不及。 天水碧的心态崩了,上场后全队自然就一片乱相,溃不成军。 但看天水碧的队长阿喀琉斯这幅样子,可不像心态崩了。他睫毛微颤,黑漆漆的眼神落在先知的身上。 压迫感叫先知心里紧张,他根本想不明白阿喀琉斯是哪里来的橙花。 更绝望的是,这意味着,星光的战术完全垮掉了。 拖到赛前半小时才出阵容,极富优越感的要打天水碧一个措手不及。 可天水碧只凭借一味橙花,便使星光知道,所谓的战术,彻底是场闹剧笑话。 先知甚至都开始口不择言了。 “你们买的香水?不对,出阵容的时候你们已被封闭候场了!你们调的?不可能,你们没材料,而且只有半小时,你们根本调不出来!” 左蓝一掸了掸袖口。 露出个魔王般的微笑:“我不懂你讲什么。” 作者有话说: 啊呜收藏我叭!卷卷是只菜卷,不过有在超努力存稿喔~ 最近开文的大大好多,给卷卷一个收藏让卷卷有一个榜单叭!OWO~(哭出猪崽叫) - 谢谢小可爱你怎么怪菜的、小甜心baby、诸君雅兴的雷雷~吧唧啵啵!!跑去继续码字啦~ 第4章 不知好歹 你不懂? 你事情都做出来了,有什么不懂的? 先知咬着牙,心里是有些慌的。 但冷静下来后,也不去深究左蓝一是怎么完成这套操作的。 不管怎么完成的,无非是一味橙花,只能算是示威。 离着取胜,远得很! 先知四处看了看,盯着左蓝一,想放几句狠话。 但是张张嘴,看着面前一黑一白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这话在喉咙口滚了一下,没说出来,放下一声冷哼,转身就走人了。 左蓝一和瘸子也没追。 这么一搞,全场给天水碧唱嘘声的动静,是一点儿都不剩了。 “早该这样。”他满意于观赛席的安静,对瘸子说,“和那兄妹汇合去吧。” “到底没正面对上啊……” 解说有些遗憾:“观众朋友们都知道的,荒星求生这种赛制,看的就是两队互相攻击。击杀出局算淘汰,在场内留到最后的队伍是胜利者。” “本以为才进场十几分钟,两队都碰上了,我能见证一次史上最快的正面对战呢!结果没有,哎,可惜啊……好我们来听一下调香协会专家组成的评委团的现场分析,李教授,您对这波怎么看?” 另一道声音便响了起来。 “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示威,毕竟……” 是不是简单的示威,自然不是什么劳什子专家说了算的。 左蓝一没觉得那专家能评价他,自然也不把那人当回事儿,人家说话,左蓝一是半句没听。 “看来,天水碧没有我说的那么简单啊。” 解说又喊着:“这么一看,双方两队都不是什么善茬!观众朋友们,你们真的是有福了!区区一场资格证考试的比赛,居然能精彩到这种地步!” 是挺精彩的。 毕竟这赛场里面不仅是两队比赛,还有私仇在呢。 左蓝一和瘸子去找安斯兄妹汇合。 调香师最好是和培植师领航员一起行动。 领航员抢资源,培植师催生,调香师立马就能工作。 他俩还没见着安斯,可先见着安吉莉雅了。 安吉莉雅在后,和安斯离着半英里,也就八百米的距离。 安斯在前头,一身机械外骨骼,整个人套在机甲里;安吉莉雅在后面,背了一个巨大的材料箱,比小姑娘都高出一个头,正沿途培育植物。 因着赛前左蓝一那句“能抢的全都要”,安吉莉雅勤勤恳恳的,打算把材料箱给左蓝一装得满满登登。 左蓝一和瘸子两人还没走近,就见星光队的培植师,正在安吉莉雅附近。 左蓝一示意瘸子停一下。 果然,那培植师来者不善。 “嘿,小杂种。” 他凑近安吉莉雅,离得几米远,笑嘻嘻的:“你怎么还上赛场了呀?之前缺赛不是挺好吗?” 安吉莉雅的手颤了一下。 “我看看你在干嘛呢?”培植师望了望安吉莉雅面前的沙地,不屑道,“杂交啊。” 而后,眉毛一抬,嘴一撇,嚷嚷道:“难怪呢!杂交用得这么好?不愧是个杂种。” “杂种,才这么懂杂交,嗯?对吧,小杂种?” 说完,嘻嘻嘻的笑起来。 安吉莉雅冷着脸,眼睛瞪着,死死盯着对面的培植。 那培植呢,还故意作出好奇的姿态:“怎么?不认?安吉莉雅·格兰,话说你念书这么多年,我也没少叫你小杂种啊。夸你杂交学得好,年年第一名,你还不高兴了?” 然后便不笑了,扯着嘴角,发狠道:“你们格兰家算什么东西?你也配在我面前不高兴?” “你都缺赛了,现在又来考?” 这片是沙漠区,地上瓦砾横行,本就不是能培植的地方。 他嫉妒安吉莉雅在这种沙地都能培植的精神力。一脚踢飞了面前的土块,直接砸在安吉莉雅悉心培植的位置。 “和你组队的那调香师,是什么人啊?就复刻了一遍我们先知的代表作,刚刚全场炸成那样?哼,一群没见识的穷鬼。” 这话说得不是很清楚。 像是骂天水碧是穷鬼,又像是骂观众穷鬼。 毕竟赛场内传感设备实时工作,指不定正直播着的是哪个画面。 进了赛场,骂对手呢,理直气壮些说“情绪战”“心理战”,别人也挑不出毛病。 可骂观众不太行,他也不太敢直接骂观众。 但骂安吉莉雅,还是敢的。 不仅敢,还高兴得很。 “我俩也缺赛了,但你看看我们组队的人都是什么档次。你呢?杂种也就配这种垃圾队,嗤。” “……” 安吉莉雅的指甲刺进手掌的肉里,她紧紧咬着后槽牙,僵直着背。 “说什么?” 一道声音透过风沙尘土,清晰可闻。 低沉悦耳,风卷竹叶一般的嗓音,在这沙漠区叫人心一动。 安吉莉雅看去。 远处走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左蓝一。 他从漫天黄沙里走来,砂砾还落在他的裤腿上。 正上下抛着一个精致华丽的香水瓶。 大红色的,看着像红宝石雕的,小小一个。 繁复的刻纹在刺目光晕下,随着一抛一接而一闪一闪的。 左蓝一的做派是旁人学不来的。 他举手投足都很优雅,站定,目光一沉。 培植没说话。 他本能觉得这戴着面具的男人,有些叫他恐惧。 可他若不叫嚣,便失了面子,于是作死:“和小杂种一起组队的,除了杂种,还能是什么?” 左蓝一微叹一声,敛了杀意。 他道:“我都站这儿了,也不是没给你活路。你怎么不知好歹?” 话毕,他握牢那香水瓶。 拇指顶在瓶盖上,微微用力,一撬。那小巧精致的盖子就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弧线,落在沙地上。 随着盖子被打开,里面的味道瞬间弥漫开。 花香调的香水,似乎没什么攻击性,香也调得柔柔的。 那培植本来屏息了一会儿,见啥也没发生,放松了一些警惕。 轻轻一嗅,那香味好闻得不得了,甚至有些上头。 干嘛? 送香水? 他没弄明白左蓝一要干嘛。 就在他那张破嘴又要开口嘲讽的时候,他隐约听见什么声音。 一回头,半个手臂长那么大的蜜蜂,从沙坡后面奔着他嗡嗡嗡的就飞了过来! 这巨型蜜蜂,一来就是好几只,而且越来越多!丑陋渗人,极具攻击性。 这种沙地的野物,算不上夺命,但最折磨人。 那培植脸都绿了,他脑子也不笨,蜜蜂被香味吸引,还只冲着他来。 于是立马反应过来,这就是左蓝一搞出来的。 他是个猛人,也不服软,慌乱恐惧中,还义正言辞威胁道:“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你知道我的家族……” 左蓝一不爱听这种话。 手轻轻一歪,捏着小香水瓶的末端,把瓶瓶斜了过来,把香水往地上滴。 “你的父亲,你的家族,和我什么关系?” 他眉眼柔和。 一滴琥珀色的香水,就这么落在沙地上。 蜜蜂凶得很,对着那培植就来了。 他倒是也想跑,可他又不是领航员,没有那个身体素质,哪里跑得过蜜蜂,眨眼之间就被几只蜜蜂围住,只能在地上打滚。 惨叫声不绝于耳。 左蓝一则对安吉莉雅说:“现在是比赛,有技术含量的手段,你也没少学。只会委屈和愤怒,在赛场上,是活不下去的。” 安吉莉雅看着那人痛得打滚,眼底深处,痛快了不少。 “我明白了。”她说。 左蓝一的提点,也就到这里。 “你饶了我,你饶了我!”培植开始嚷嚷了,“我是和同学一起在学校里欺负她,可我没干什么!只是说说话,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哪有那么多凭什么呢? 你凭什么欺负人,如今也就凭什么被欺负。弱肉强食,自有规则,便是这样了。 左蓝一心思一动。 他看见了安吉莉雅眼里的仇恨。于是觉得这个人未尝不是安吉莉雅试手的机会。 便做出退步的意思。 “那你把盖子捡回来啊。香水瓶扣上盖子,才不会再挥散味道。”左蓝一晃着手里的香水瓶。 男孩一路滚到安吉莉雅脚边,脸埋在沙地里,满头满身都是沙子,脏得凌乱。 闭着眼睛,伸手去乱摸,总算是摸到了那小小的盖子,放在手掌上伸向左蓝一:“给你给你!” 安吉莉雅将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尽收眼底。 他整张脸肿得猪头一样,浑身尘土,尽显卑微。 她心下有快意。 可更多的,便没了。 左蓝一轻轻捻起盖子,像是捻起一朵昂贵珠花。他封好香水瓶。 没了味道的源头,蜜蜂也渐渐的散去了。 那培植狠狠瞪了左蓝一和安吉莉雅几眼,转身跑走。 安吉莉雅的心尖还在抖。 可却垂眸,领悟了什么。 瘸子跟了上来。他查过安吉莉雅,知道她在学校里面被霸凌的事情。 哑哑问:“对面队里的培植和领航对你做的事,你哥不知道?” 安吉莉雅回了一个凉薄的笑。 “我们兄妹在格兰家,不配矫情这些。” “星光一共五个人。两个和你有仇,一个和我有仇。” 左蓝一掀起眼皮,拖着长音,眉梢跟着一扬:“这队完了。” 作者有话说: 左蓝一:你完了。 我:我连夜跑,连夜悄悄跑,连夜带着室友悄悄跑,连夜带着室友和她的小裙子们捎上门口奶茶店的芒果养乐多悄悄跑。 第5章 路德维希 安吉莉雅扑哧一笑,眉眼间终于有了几分少女喜气。 “还说别人,我们队也完了吧?一个四个人,两个人都不报真名,一个报了瘸子,一个报阿喀琉斯……话说回来,为什么叫阿喀琉斯?” 左蓝一漫不经心:“别人取的。” 瘸子知道内情,但没说话。 ……这个别人,是谁? 除了左蓝一那位十年恩师,路德维希·阿尔克温,便没别人了。 左蓝一印象里的路德维希,永远是一副标准贵族做派。 因为是阿尔克温家族的次子,从小被娇生惯养、悉心栽培出最好的贵族礼仪,举手投足间都是优雅贵气风范。 脊背笔直,眼底没有热切。 面上挂着三分礼貌微笑,笑意不达眼底。 道谢不曾离口,被服侍却坦然温和;看人时候目光淡淡,说话平和稳重,绝不多言。 这些,被左蓝一通通学了过来。 十年师生,一朝决裂。 左蓝一颇有兴味的想,五年未见,不知道他敬爱的老师……现在怎么样了。 - 帝国中央学院的教授办公楼。 李昭拿着自己皇室秘书长的证件,穿过大雨滂沱,一路走来一路绿灯,直至实验室。 站岗的守卫兵年纪不大,看着李昭,却很硬气:“没有阿尔克温教授的同意,您不能进去。” 李昭身后的随从一听这话,嗒的一声,手全落在了腰间的激光枪上。 守卫寸步不让。 “抱歉,您不能进去。” “路德维希御下严峻,也是应当。”李昭语气温和道,“那你便通报一下吧。帝国皇室秘书长,李昭。” “进来吧。” 说话的声音低幽。 李昭屏退随从,一个人进了实验室。 满实验室都是琳琅满目的试管和材料,植物叶片和花混在一起,一旁水生的培养皿散了一大片。 他要见的教授,就坐在丛丛野荆棘的正中间。 路德维希长得很漂亮,明明是庄重高洁的长相,却生了一头灿烂的金发,还有一双碧绿宝石般的眼睛。 这些给他的容貌带进去了温柔矜贵的魅意。 他像一朵颓唐的花,开出诱人色彩。 像斑斓的极光,绚烂的水波纹。 却冷着面容,眉目间有些忧郁脆弱,穿上多么华丽精致的衣服,也摆脱不了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凉薄颓靡。 路德维希有些恹恹的,没先开口。 李昭见他,才知道他真是变了好多。 像是被抽了筋脉,一口气断续之间,人还在,魂却跑远了。 “教授,好久不见。”他点头示意。 “是很久了……五年了吧。” 路德维希微微仰头,陷入回忆里。 李昭拂去身上雨水气,开门见山:“是有案子找您帮忙。” 他将光脑具象化,立在路德维希面前,将资料调出。 “远星系的一个星盗团,贩卖沐浴露‘空谷’。空谷成为网红畅销款已经好几个月了。可最近几日,不断有使用过这款沐浴露的人陷入昏迷。星航军驻扎指挥所那边,也收到消息,星盗团用这些人的性命相威胁,要交换星域制霸权。” 李昭神色如常:“现已有十万人出现明显症状,保守估计受害人数……百万总是有的。” “追捕的事情我已经交代下去了。调香的事情,便来麻烦您。” 路德维希蹙了下眉。 这事情不算小,但也绝不算大。 只是一味解药,拿了那沐浴露来,调了反香就是了。 帝国军队里有这么多的调香师在役,谁不能调? 李昭何必亲自找到自己? 李昭这人也算不上简单。 他是皇帝独子的伴读,也是李家皇室的旁支。他如今主动找过来,所为的,便绝不是一味大把人都能调的解药。 “拿来我看一下吧。” 他让步道。 李昭便挂着笑,递过去一个试管。 路德维希取了加速溶剂,缓缓滴进试管,快速的在鼻尖过了一遍这香的前中后调。 蓦的,突然滞住了呼吸。 “看来您知道我为什么找您了。” 李昭缓缓开口。 “尾调里的四尾禾,极易挥发,在调香界向来只用作前调。要把四尾禾做成几天不散的尾调,这难度非同一般。” “上一个这么做的人,是为了讨您的欢欣,因为您很喜欢四尾禾的味道,对吗?”李昭咄咄逼人,“上一个尾调里有四尾禾的香水是什么?你不会忘了吧?” “……我记得。” 路德维希几乎是字字咬得清楚:“叫……路德维希。” “是了。您的学生亲手把老师最喜欢的四尾禾做成尾调,香水也用了老师的名字命名。”李昭话里有话,“您当然记得。” 路德维希沉默了一会儿,才喑哑开口:“……我们已经断绝师生关系了。” “但您从六岁收养他,到他十六岁。您教了他十年。” “他甚至差一点改了姓氏名字,成为阿尔克温家的人。而且,他当初要改的名字,我们圈子里面也都知道。” 李昭用光脑投屏,直接投放了一个虚拟屏在路德维希眼前。 这时候,那屏幕里面正传来解说的呐喊。 “阿喀琉斯!阿喀琉斯出手了!他加了新鲜的柠檬浆……” 路德维希猛地抬头,脸色煞白。 李昭盯着路德维希惨白面色。 步步紧逼:“他要改的名字,不就是……阿喀琉斯·阿尔克温?” 路德维希盯着屏幕里的那个身影。 心脏周遭,像是一直拂过穿堂风。冰冷胀痛,酸涩难忍。 他五年没有见左蓝一。 即便那个身影戴着面具,一身黑漆,他却一眼能认出,那就是左蓝一。 那是他养大的孩子,从六岁到十六岁,从幼年到少年。他拥有最好的天赋,最好的秉性,他表现得温柔知礼,学什么都快。 整个调香协会都羡慕他有这么个学生。 路德维希盯着屏幕,张张嘴,才挤出解释:“空谷已经卖了几个月了……他恢复嗅觉,总共也就几周的时间。” 李昭只认为四尾禾已经是铁证了。 除了左蓝一,谁会这么做?谁能这么做?谁有能力改变材料的本性这么做? 便坚持:“他是你的学生。” “……早不是了。” “你最好是管住他。”李昭进一步要求。 “我不能。” 路德维希这么回答。 他深吸口气:“我会调一味反香给你做解药的。李昭,如果这就是你来找我的目的。” 李昭不回答,只看向屏幕。 感慨出声:“他是天才,难得的天才,帝国骄傲,星际之光,这都不假。可惜,败在了不够听话上,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活该。皇室给出足够的宽恕和诚意了。” 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只想发笑。 他顿觉悲哀。 看着屏幕上的人,自己回忆着曾经。 一回忆,便是时光倒回十年前。 他轻声道:“我把他从孤儿院带回来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的大雨天。” “我交待了管家,好好安置他。但管家却觉得他不过是杂种,进阿尔克温的门都不配,更不配享受一切。” 那管家年纪很大,是一辈子都奉献给了阿尔克温的忠心人。 他待阿尔克温的荣耀,便是他的命。 “那些礼仪,管家对他提都没提。偏偏第二天父亲和哥哥都回来,他上桌一起用餐。我做好了解释、保护他的准备,但……他表现得非常好,做派像极了父亲。” “他是看着父亲现学的。是慢那么一个时间差,可却因为他长得好、端得正,看起来慢条斯理,更优雅高贵。谁信他是前一天才被从孤儿院里带出来的?那时候他六岁。” 路德维希垂下头,轻叹了一下。 “我在事后教训了管家。管家没有认错,仍旧觉得他是杂种。” “可随着他的调香天赋展露,再加上他真的惹人心疼,越和他相处,越喜欢他。之后几个月,管家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慈祥。管家年纪大了,阿尔克温本就太久没有小孩子,一个六岁的、绝顶天赋的孤儿,被阿尔克温好好养大,以后能报效阿尔克温的只会更多。” “管家真正把他当成了阿尔克温的小少爷。” “然后,管家就损坏了父亲的一次重要宴会。父亲赶了他出去,将他发落旁支。” 路德维希这时候,才抬眸看向李昭:“你们远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李昭从没听过这件事儿。 最开始只是听个有趣新鲜,但越往后听,越心惊胆战。 管家想要害左蓝一失礼、被厌恶,而被赶出阿尔克温。 可最后,被指责失礼而被赶出阿尔克温家的,是管家。 李昭奇道:“他毕竟只有六岁,在贵族家里做了一辈子的老管家,这怎么可能……” “他早慧聪明,又因为在孤儿院长大,领地意识极强、贪婪、记仇、做事小心不留证据、报复心更大。” 李昭不相信。 他不是没见过左蓝一,他也算是看着左蓝一长大的。 左蓝一温和得体,知礼守节,不是多热切外向的人,可为人很好,绅士得很。认识他的人提起他,总是赞不绝口。 他谦逊又优秀,也因为这样,人们捧他为帝国骄傲、星际之光。 路德维希看出了李昭的不信。 他声音软下来,几分卑谦:“李昭,帝国做得够了,皇室做得也够了。” 只道:“别去惹他。” 李昭不愿意和他多纠缠。 在他眼里,阿尔克温家族已经随着路德维希沉浸在学术里,远离政治中心后,废得差不多了。 如今见到路德维希,他也有些看热闹的幸灾乐祸的心思在。 谁不知道五年前的阿尔克温家族是多么的如日中天? 简在帝心的路德维希,前途无量的左蓝一。 这对师生可保阿尔克温家族几十年的荣光,甚至这样下去,再进一步,也在可期范围内。 可眨眼间,不过五年。 路德维希自我流放,左蓝一与阿尔克温,也彻底离心。 就是算左蓝一再回赛场,他也只是左蓝一罢了。 不再代表阿尔克温,也不再是什么阿喀琉斯·阿尔克温。 “就算真的像你说的这样,他贪婪、记仇、又会报复……” 李昭打开实验室的门,回头,故意问。 “……你觉得他回来,会放过你吗?” 而后,出门离开。 待李昭走后,路德维希走到虚拟屏前。 赛场里的左蓝一,一身黑色的作战服,戴着面具,看不见面容。 可身形长开了很多,站在那里极有压迫性,眉眼一抬,看向镜头,目光似从屏幕中穿透而来。 路德维希不禁抬起手,往屏幕那边伸出去几分。 回神后,嗤笑自己的动作,将手放了下来。 却耗尽了精气神似的,也没剩几分力气维持站立的姿势。 他靠着墙,任由自己一点一点滑到地上去。 坐在地上,看着屏幕。 旁人看比赛总是激动的,叫嚣呐喊,发泄着精力。 路德维希只坐在那里。 他将李昭给的空谷放在鼻尖,能清晰嗅到尾调里的四尾禾。 “……我本就不值得被放过。”他喃喃自语。 作者有话说: 啵啵小可爱行星何时降临的营养液,吨吨喝掉~ 第6章 废掉先知 赛场上,天水碧击退了对方领航,全员也在对战中分开了。 安斯在前,安吉莉雅不知道去哪儿了,左蓝一和瘸子这边呢,正坐在石头上。 左蓝一刚调完香,心情好了不少,正在整理试管和材料。 星光的先知,却靠后包抄,摸了上来。 也不知道大人物,是不是总有些架子。 他没直接攻击。 先知自己也知道,他十二阶调香师,上场本来就是欺负小朋友了。 要真和资格证都没有的阿喀琉斯打起来,以后在协会里要面子不要了,简直离谱。 所以握着香水瓶,没动。 反而看见了左蓝一在收拾东西,一看就是刚调完香。 左蓝一也早就发现他了。 套是现成的,他还特意放慢了动作,等着先知来跳。 先知,先知。 打先知这位置,靠得就是超绝的嗅觉,能闻到敌队的调香师在调什么香、调的香什么又用了材料。 以此能推导出敌队的调香师将做什么、敌队的领航、培植、掌舵又将做什么。 纯靠嗅觉天分降维碾压,这才叫“先知”。 星光队的先知,左蓝一就在他面前收拾东西,他却不去看,只觉得左蓝一调香叫他心烦。 “又做什么?”先知有些厌烦,“还调香?想靠复刻我的香赢比赛,你不如直接去做梦。” 左蓝一没说话,却瞥了他一眼。 心道,但凡你吸进去的气,过了一下脑子,你也不会是这个反应。 先知看着左蓝一,突然眯了眯眼睛。 好比流星击中脑壳,恍然大悟,慈祥的笑了起来:“啊,我说你怎么盯着我呢。也是,你这么崇拜我,能复刻我的代表作也是正常。你要是听话,我也不是不可以给你些好处。” 瘸子拿看死人的表情看着先知。 “嗯?”左蓝一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 你是先知,你是挂,不盯着你盯着谁? 盯着你就是崇拜你? 那先知却当真了,整个人端起了架子。 “调香师,想找个领路人,很难,我知道。你呢,这么费尽心机吸引我的注意,也在情理之中。” 瘸子鬼叫了一声:“……哈!” “这样吧。”先知一副打发人的姿态,“你天赋不错,技术还行,你跟着我白干个十年八年吧,我到时候考虑考虑,看看收你为学生。” “我做你的老师。”先知道。 左蓝一眼底压着阴霾:“你教我?你教我调香?” “这话说的,好像谁都能来做我的老师了。” 他把目光望向瘸子:“我都已经不挑到这种地步了吗?” 瘸子看出他的怒火,没发出半点儿声响。 “老师……老师……”左蓝一喃喃两声,突兀的笑了一声,“这称呼,离我也有五年那么远了。” 先知蹙眉:“你什么意思?” 左蓝一的目光压向他:“我的意思是……你也配?!” 先知大怒:“你!……” 左蓝一漫不经心的开口。 “你习惯了高高在上,也做久了人上人,就能撒野到我面前,作态到这般地步?凭没人知道你的过去么?” 先知一愣。 不仅是先知一愣,解说和观众全一愣。 这、这话什么意思? 星网的观众最是敏锐,一闻就知道这是有瓜吃。 【阿喀琉斯为什么这么叼啊,他拽得我想打他哎!卖什么关子他有黑历史你倒是说啊!我零食都备好了!】 左蓝一钝刀子割肉,慢悠悠的。 “你什么样的过去?你改过名字,换过身份,总觉得谁都查不出来吗?” 左蓝一把玩着从怀里掏出来的小香水瓶。 对着那先知已经铁青的脸色:“最低廉简单的材料,你也能配出这种香来,不愧是能做到十二阶调香师的天赋。” 他拧开小香水瓶的瓶盖。 那盖子很小,指尖捏住,轻轻拧开,味道便散发出来。 是馥郁浓香,前调浓得有些熏人。 百合气味被调制得没有半分纯真,混进去草啄子的味道,悠悠荡荡,缥缥缈缈,似乎飘在眼前,浮在头顶似的。 这味香……先知怔住,而后晃了神。 迷蒙艳色中,柔软的腰肢和皮肤,睫毛轻颤下掩不住的爱慕。 丰沛的夜色倾到压制住正派,一片虚弱依赖里,双眸凝望,渡过爱河湍急。 只前调,足够先知惊恐发抖。 “我调低了太多浓度,可你还是认得出来,对吗?” 左蓝一问:“好闻吗?有没有催情的感觉?” “调香师出道的第一味香,多重要啊,多有意义啊。可你的出道作,却是调给低俗产业的催情香。你以为全网删干净了这个丑闻,就能在我面前嚣张?” “……” 先知整个人僵直住了。 岂止是不可置信,他整个人干脆连思考都不会了。 脑浆冻住,思维停滞,只能听见左蓝一说话。 “放下你高高在上的态度吧。你以为你是谁,你教我?你的‘好意’还你。” 全场都被这场景震懵了。 在赛场上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多了去了! 闹得大的,死人的事情也不是一两回。 但是终究那些,都是决赛和赛季终局赛,这种高等赛事上面才会出现的。 可是这种资格证的考试,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精彩的情况! 十二阶调香师大佬在线崩人设?! 这票真的没有白买! 左蓝一看先知目光呆滞,还好心道:“你是怎么出道的,你不会忘了吧?” “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的时光,看来是让你忘记了之前那些狼狈时日里的自己。忘了那个需要不停地调制催情香,才从地痞流氓那儿换一包营养剂活下去的自己了?” “怎么讨好地痞的妻子,骗那可怜女人拿钱为你买材料、动用她全部的社会关系为你组队让你考证,你也忘了?那想必你也忘了,你是怎么在拿回第一次决赛冠军后,调香下毒送那女人一家上路的了?” 轰的一声,整个观赛席都炸了。 “比赛暂停——比赛暂停——” 主裁判立刻下达了命令。 全场观赛席不干了。 观众嗷嗷叫唤。 “干什么!!凭什么暂停!我还没看够呢!这人骗感情后杀人灭口,我听见了!” “暂停比赛干嘛?把事情说清楚啊!我本来还吃瓜催情的事儿呢,现在怎么变成刑事案件了!!” “报警报警报警!这是污蔑!大佬不会干这种事情!!” 而无论观众怎么叫嚣,主裁判都叫停了比赛。 随着比赛暂停,赛场周围笼罩起白雾,将赛场内与观赛席隔离开来。 星网上的直播也一片黑屏。 “你……你……” 那先知满眼惊恐。 不仅是对左蓝一,更是惊恐于他将迎来的狂风骤雨。 左蓝一走近他,低头,在他耳边道:“好久不见。” “你当年在审判庭上,一副高贵面孔,你那时就该想到你会有今天的。” 先知眼神剧烈一颤。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那黑晶面具。 “你坐在陪审团里,判我有罪,证我卑劣。你忘了吗?”他帮人家回忆,帮得兴致勃勃。 “你……你是……” 先知怎么可能忘?! 怎么可能忘记左蓝一? “是我。”左蓝一微微外头,好奇的问,“没想到,我还能回来,对不对?” “你!他!他是……!” 先知大声嚷嚷起来。 “别管他是什么,你是完了!”主裁判赶来的很快。 气势汹汹的挥手,两个警辅把这先知控制住了。 左蓝一知道这主裁判的脾气,果然,主裁判甩了一个机械项圈在那先知脖子上:“闭嘴!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说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他还说个锤锤。 他整个人被那项圈一套,失了力气不说,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一个劲儿的呜呜,眼睛死死瞪着左蓝一,被警辅抓着两条膀子,手脚并用挪腾,冲着左蓝一的方向打踹空气。 主裁判怀疑的眼神停在左蓝一身上:“你也不是什么好人,等你落我手里的!” 说完,领着警辅和先知,乘上悬浮艇,突突突的往赛场边缘走。 要把人移交出去。 左蓝一站在原地,装模作样的叹口气:“……不是好人?” “当然。”他冷下脸来。 - 比赛暂停了,但人心可没停。 现场的观众盯着被蒙上白雾的赛场,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凭着想看热闹的心态,一个劲儿的往前挤。 十层的一堆观众,扒在停车场这角落的护栏,拿着望远镜,眼尖的看见赛场边角开了通道,正在交接人。 不顾自己在最高层,嗷嗷就要往下冲。 解说嗓子都哑了:“观众朋友们!请不要随意移动!” 这瓜太大了。 从没有过查对手生平来攻击对手,直接把刑事案件黑历史查出来的。 或许查出来的也不会说,就左蓝一独一个,直接坦率地掀翻了四方天地。 也直接冲上了星网热搜。 本就因为提拉米·莫特的梦幻队伍而备受关注的这场资格证考试比赛,一下子直接火得人尽皆知了。 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吧。 【我这个老色批吃瓜到一半被这狗男人的心狠惊到了!骗你感情骗你钱,杀你全家后功成名就,绝了!】 【这幅狗样子凭什么平时一副温润大佬学术派的作风啊!装个屁,内里脏得不像样了!】 【精彩,真的,除了五年前十阶的左蓝一,这个十二阶的大哥是我吃到的第二口大佬瓜!香!岂一个香字了得!】 【等石锤!等新闻报道!等法治周刊版面!】 天水碧全队汇合后,安斯和安吉莉雅都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安吉莉雅倒是醒悟了什么。 原来……这就是和左蓝一有仇的人的下场。她也可以让这赛场上,什么都可能发生……不是吗? 瘸子倒是若有所思:“你没有亲自动手。” 左蓝一只是调了香,说了几句话而已。 但那位先知,已经废了。 虽不知道判刑多少,但出狱后案底和黑历史都在,回不了赛场不说,给调香协会如此丢人,贵族圈子也进不去了。 杀人诛心。 断前路灭后路,再无出处。 安斯被惊到了。 但还有心情关注别的:“……调香师的第一味香,真的有你说的那么重要?” “怎么?”左蓝一故意问,“你觉得我骗人?我看起来像是会说谎话坑人的么?” 安斯求生欲反应起来快得很。 “……呃,不会。啊既然这么重要,那你的第一味香,就出道的调香作品,是什么?” 这个问题,叫左蓝一本轻松的心情,狠狠坠了一下。 左蓝一站在那里。 风吹过他的领口,卷了落叶坠在他脚边。 远处海浪翻滚起潮湿,再远处森林里野兽咆哮声不绝于耳。 身边人都围着他,他也正站在赛场万众瞩目的地方。 左蓝一低头,报复欲涌上心口。 那恶念碾过已碎裂成尘埃微粒的柔软情绪,伤痕累累、无所畏惧的站起咆哮。 落叶眨眼间就湮没在风沙里。 他开口说话的时候,语气平和自如。 只是眼底的暗火,字字句句间,愈旺几分:“没什么特别的,唯一值得记住的,就是四尾禾被我做成了尾调。” “挺难的。当时三天没睡觉呢。” 他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啵啵喂雷的小可爱~谢谢千山鹤鸣、45376595、山南水北!啾咪! 感谢给卷卷奶茶喝的小天使!谢入云 14瓶;末时归、想要萌萌的虎牙君 10瓶;诸君雅兴 2瓶;45376595 1瓶~ 啊呜啊呜全喝光 QWQ 第7章 重伤出局 比赛再次开始的时候,观众都没怎么回过神, 刚刚吃完那么大一个瓜,自然对于比赛的关注度也直线下降。 但场内的选手都不是好惹的,想让观众的关注点重回赛场还不简单? 恢复比赛半小时后,远处高山上方,传来“轰隆——”的一声巨响,震耳到观赛席的观众都捂住了耳朵。 什么情况?! 解说也懵了,赶紧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山顶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一颗参天大树! 如今那树从山顶上横腰而断,直直落下,正砸在星辰队面前。 好巧不巧,星辰队的培植和领航,被那树压个正着。 眼瞅着一片枝繁叶茂,人影是看不见了。 满场卧槽声此起彼伏,星网上更是刷个没完。 【牛批!天谴吗?】 【屁!培植师这个职位是放着看的吗?培植培植,培育植物,这树明显培育出来的啊!】 【培植师催生出了一棵参天大树来,重新开赛才半小时哎!这精神力?!这精神力能培养做军官了吧?】 左蓝一迎着飞扬起的尘土,抬眸向山顶看去。 他若有所思。 而后,倒是赞叹似的感慨。 “看来有人开始熟悉我们的做事风格了,瘸子。” 瘸子仰头看向山顶。 山顶的安吉莉雅,却仰头望天,笑了一下。 一滴泪水滑落脸颊,她一把抹去,似乎心里面闷了这么多年的气,终于吐了出来。 “真他妈解气。”她喃喃道。 而星光队这边,整队被低气压笼罩。 “队长,这种情况,要不要暂停比赛……” 星光队的掌舵小心翼翼的问提拉米。 “暂停个屁!刚不是才暂停过了!你想我死吗?” 提拉米看着场上一塌糊涂的状况,要气炸了。 “我出道第一场比赛就丢人到这种程度?!我看李昭根本就没有好好给我安排!嫌弃我姓莫特不姓李,说到底我妈妈是出嫁的公主,到底不是皇室人了?是不是?!” “秘书长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那他什么意思?!”提拉米咬着牙,“派了个先知来,我以为是好的,结果是个法制咖?!给我选的领航和培植,蠢到能让天水碧的培植用大树压住?不会跑不会躲,腿长在那里为了显得高?” 那掌舵要说什么。 却听见了赛场内的系统播报。 【系统判定,星光,培植师,重伤出局。】 星光队先前被抓走了一个先知,现在又少了一个培植。 “废物!” 提拉米深吸一口气:“还有一个,你去把他救出来!” 星辰队的掌舵去挖人,还真挖到了。 那领航员被压在树枝下面,又穿着机甲,所以没什么大事儿。 只是残了,一条胳膊歪着。 提拉米领着人就往山上冲。 他倒要教训一下天水碧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左蓝一远远看见他们上山,立刻选了另一条上山的路:“出发。” 到了山顶,自然就见到了安吉莉雅。 安吉莉雅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但站得笔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星光队的领航刚被救出来。 想想自己已经被攻击重伤出局的朋友,眼神里有恐惧,更多的有不甘,愤愤不平的盯着安吉莉雅。 “我会回复告诉我父亲的!你们格兰家算什么东西!你算什么东西!你报复我?你报复我们?我们不就是在学校里说你几句,你居然敢报复我们?!” “我父亲都不必亲自动手,你们格兰家就会弄死你这个小杂种!”他看见了安斯,知道他是安吉莉雅的哥哥,更猖狂了,“弄死你们两个杂种!” 安吉莉雅眼里还噙着泪水,可却笑着,眼里光芒很盛。 她退了让了、忍了熬了,之前缺赛,这次甚至也想要退赛,有人放过她吗? 求情和避让,他们反而嚣张。 可她如今打回去,看看这男孩眼里深埋的恐惧吧,这才叫她舒坦几分。 她笑着说:“操作失误而已。” 领航气到差点儿撅过去:“那么大一棵树,你操作操^&%*失误?!” 左蓝一作出惊奇的样子,口吻也惊讶:“我们培植都说了操作失误了,不就是在赛场上砸了你一下,你居然还记恨、还骂人?” “你好凶喔,这样不太礼貌。”左蓝一含笑,温文尔雅,只眼神是冷的,声音淬冰一般,“而且谁给你的狗胆?” 【打起来!打起来!】 【星光的那俩小王八校园暴力哎!学校不管吗?】 【大家族咯,都这样……哎好在双马尾妹妹报复回去了,她精神力这么强,以后谁是强者,你还看不出来吗?】 提拉米抬手,按住那有些癫狂要破口大骂的培植。 他语调高高在上,很有优越感:“格兰家族?没听过。难怪。下等的家族,也就配培育出这样的培植师。” “粗鲁、卑劣、肮脏不堪。” 他冷笑两声:“培植师是给调香师培育催生调香材料的,居然去催生树木压死我的队员?这招高啊,除了当年的左蓝一,我还没见过手段这么卑劣的人!” “……”左蓝一突然被cue。 他心想你马上就能见到了。 比当年的左蓝一更震惊你的,就是现在的左蓝一。 提拉米没在意星光全队一副微妙的表情。 狠狠开口:“一个优秀的调香师,抵得上一支精锐军队。我让你们见识一下,上等人和下等人的差距,在哪里。” “要出手就出手,放什么屁?!”安斯终于忍不了了,嚷嚷道,“一身白皮子,话不会好好说?” 提拉米被气笑了,从怀里掏出一个香水瓶。 “培植死的正好,材料都给我培全了,不耽误送你们上路。你们感受一下,幻觉香,是什么人间地狱!” 说罢,就把香水瓶往地上一摔。 瓶子被摔裂开,淌了一地香水,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左蓝一躲都没躲,一把把安吉莉雅拽到自己身后,直接正面迎上。 他倒生出几分兴味来,只想看看小莫特做出来的幻觉香里面能有些什么名堂! 所谓幻觉香,是近几十年赛场上的不败王者。 左蓝一自己也玩过很多次。 利用香气侵入人脑神经,勾起幻觉,使对手迷茫在幻境里。 在求生赛制里,幻觉香一直处于不败地位。 小莫特的这味香,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幻觉香的重点在于入侵大脑,气味越轻越好,才能使对手来不及反应或者是放松警惕。 可这里面花香组成的复合香气太重,还加了过量的晚香玉,掩盖出了真正对人脑神经起作用的四角厘子。 前调的味道都冲到他鼻子痒痒的,何况拖到中调后调。 左蓝一面上没有什么情绪,心里却不太高兴。 就这? 就这也能叫幻觉香吗? 香成这样了,香得这么明显了,谁还傻乎乎的等你去入侵他的脑壳? 解说不管那些,他整个人情绪超高。 “观众朋友们!小莫特出手了!能直抵人脑神经层的幻觉香,这对于调香师来说并不简单!小莫特的实力还是很强的!” 评委团也跟着吹小莫特。 “把对手带进幻觉里面,是调香师正面对战时候一个比较常见的做法。” “还没有资格证、没有正式调香师名号的提拉米·莫特能配出幻觉香来,是很大的一个惊喜。” “只凭这个发挥,完全可以通过资格证考试了。” 但是就像比赛开始之前左蓝一说的,星光整队连着提拉米个人,压根不是奔着“拿资格证”来的。 人家没打算拿了资格证就走人。 那多没有震撼效果啊,天水碧输得越惨,星光才越有光环笼罩。 小莫特未来的职业道路走得才越顺。 左蓝一看得见小莫特眼里的自得。 是啊,手里有着天赋,凭着天赋可以在赛场上成名,骄傲而无所畏惧。 他当然自得。 左蓝一眸色沉了几分。 有些想挂几分笑,但始终是面无表情的冷凝。 谁不是这样? 谁不曾是这样,凭着自己的天赋而心气高高。 安斯见提拉米都摔了香水瓶,左蓝一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眼一瞪:“咱们怎么办?” 左蓝一说:“你腰上挂着我刚调的醒神香。你站着看戏就好。” 于是双方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小莫特崩溃了不说,全场观众评委和星网吃瓜群众也要崩溃了。 【hello?在吗?不是摔了幻觉香吗?我期待看到的场面呢!你假的幻觉香吧!】 解说盯着转播屏:“阿喀琉斯!天水碧的阿喀琉斯!他提前准备了醒神香!他早预算到了小莫特的这招!啧,可惜,看来小莫特这回,是踢到铁板上了!” 提拉米是调香师,虽说是娇生惯养长起来的,可人家毕竟是打比赛的。 这计不成,立马改变战术。 改什么战术? 专门针对安斯兄妹的战术。 星光的掌舵也很无奈。 天水碧四个人,一个“阿喀琉斯”,履历一片空白;一个“瘸子”,跟闹着玩似的。 不好查资料啊! 好在安斯兄妹履历清晰,针对安斯兄妹的战术,掌舵可没少制定。 针对安斯兄妹有什么战术? 盯准他们的兄妹关系,就能一打打俩。 但凡讲究一些的队伍,都不喜欢队里成员自带什么亲戚关系。 你俩是亲戚,有一样的童年背景原生家庭,对手直接打出对应的情感战术,一下队里直接损失两个人进去。 星光的掌舵更觉得是天水碧的队长是憨批,居然拿着把柄往敌队送,这不是上赶着让他去打情绪牌吗? 提拉米自然就打情绪战。 他掀开一瓶香水的盖子,挑眉道:“幻觉香不管用?那这个呢?!” 左蓝一的嗅觉非常灵敏。 即便幻觉香的前调尚未消散,随身戴着的醒神香的后调又一直都在,但在提拉米掀开盖子的一瞬间,他已经闻出了提拉米新拿出的香是个什么东西。 是绿叶调的香水。 草生叶繁的交杂香气,风铃草最浓,后劲不大,微微散开后除了清新,还自带一丝甜。 安斯本来没当回事。 但闻到这味道后,整个人面色一滞,只呼吸间的功夫,便攥紧了拳。 他穿着一身机械外骨骼,从腰侧处,直接抽了一把激光刀出来,闷头就要冲过去,一刀砍了提拉米似的。 但好歹还有理智,迈了一步,便站住了脚。 提拉米动作夸张的深吸口气,对着压抑着怒火的安斯,和已经眼底通红的安吉莉雅,啧啧称奇。 “熟悉吗?你们亲妈最喜欢的香水,我只十分钟就配出来了。就是这么简单低劣的东西。” “什么阶层的人喜欢什么档次的东西,那种女人,也没见识过什么高级货,也就配喜欢这种野地的味道。” 他笑嘻嘻的:“原始野生,跟文明不沾一丝关系。” 安斯吼道:“你闭嘴!” 提拉米当然不会闭嘴。 “她可真惨不是吗?明明是原配,被年轻女人挤了出去。死了之后,自己的一双儿女,也被骂成了杂种。” 他的话没停,左蓝一也慢条斯理的摘下了自己的棕色皮手套。 情绪战,就是这样。 就是不停的打垮对手的心理防线。 像提拉米这样,攻击对手的原生家庭的,最为常见了。 安斯兄妹在格兰家的情况,一查就能查出来。围着他俩故去的母亲制定战术,自然能逼得两兄妹精神崩溃到无路可走。 只要选手失去理智,那么能做的事情,就多了去了。 但是很可惜。 非常可惜。 左蓝一最喜欢的,就是打垮对手的精神。 玩起这个,谁也没有左蓝一狠。 作者有话说: 吧唧莫得感情撒花机小可爱的雷雷~谢谢红豆莲子20瓶奶茶,喝掉!owo~ 第8章 睥睨冷冽 左蓝一摘了手套,抬起右手,用食指关节,敲了敲安吉莉雅背上的材料箱。 安吉莉雅虽然眼睛通红,但立刻卸箱子,展给他看。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箱子里面的那些材料,开口回提拉米:“原始呢,有原始的好处。” “草叶调的香,原始干净,制作起来简单。制作起来简单的结果就是,想改香,也很简单。” 提拉米警惕的看着左蓝一。 “原始的香,也要配原始一些的调香方法。” 左蓝一捻了一块粉合树皮,翻转看看,道了句:“小了。” 便丢给安吉莉雅。 安吉莉雅握在手心,调动精神力把树皮催生得大了两倍,又递给左蓝一。 全程,星光那队在那里傻呵呵的看着。 不看着还能怎么样? 这种时候是要领航员对阵的,但星光这队的领航员已经被一波带残废了。 安斯这边可气势汹汹的,一副要扑上去能咬死人的样子。星光队的领航员残着胳膊,只好一直装死。 左蓝一接过来那块树皮,不急不缓的,取了试管和玻璃棒,慢慢操作起来。 “压榨法,通过施加外力,取得植物的油脂和味道。力气呢,要均匀,大小一致。也有很多机器可以代劳,但我比较喜欢看着植物果皮一点点被碾碎的样子。” “……你干什么?” 提拉米认出了那材料,表情开始不对劲了。 “粉合树的树皮,是幻觉香里面常用到的材料。但其实放在草木调的香里,表现也不俗。尤其它和风铃草组合起来,会融合诠释出另一种味道。” 左蓝一意味深长道:“和贵族经常用的馥郁型香水,相差无几。”说罢,他停下了手。 提拉米的脸色在那味道进一步扩散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白了。 “打情绪战,不能上赶着,想要吵架对决一样。” 左蓝一甚至有闲心给提拉米上课。虽然提拉米不一定想听吧,但管他呢。 “要轻轻的慢慢的,将掌舵查到的东西,通过香气传达给对手,告诉对手,你这个人在我面前恰似赤身裸体,早已无所遁形。” “你的秘密痛苦回忆,在掌舵眼中,将成为制定决胜战术的数据。” “你在谁眼里,都坦率如婴儿一般。”他轻声道,“格兰的斗争算的了什么?莫特家族的秘辛,才更有趣。” “闭嘴!” 提拉米大吼道:“我要你闭嘴!” 改香后,草生木长的清新气味,就被扭转了走向。 粉合树皮的味道被碾压散出,空气的草木调逐渐馥郁浓香起来。 是贵妇人的披肩和宝石,是华丽装潢精致酒盅,是娇笑轻柔,是奢靡重音。 前调散得极快,中调是核心调,浓郁到呛人的香气里,是粉合树皮中和了空气中所有的味道,而绽出来的迫人奢华。 空气中本就残余着幻觉香的味道。 即便那幻觉香调得不好,但毕竟是幻觉香。 虽说随身带着醒神香,但提拉米这位小莫特,到底是初出茅庐,定力终究不够。 他终究是受到了一些幻觉香的影响。 作茧自缚,自作自受,沉浸在幻觉里的小莫特,再次亲眼看见了他人生最不愿回忆的那段记忆。 这时左蓝一的那些话,就好像针一般扎在他心上,尖锐而刺痛。 “别说,别继续说下去……” 馥郁的香气是贵族专用,莫特家族更是贵不可言。 这味香,他太熟悉了。 左蓝一是调香玩香里的王者。 一道香气,早不是香气本身。 是情报,是对峙,是赛场上的生死输赢。 是莫特的秘密。 左蓝一能查出来莫特的秘密,他甚至要说出来…… 提拉米越恐慌,受到幻觉香的影响越深。 眼前开始真的出现了幻觉。 一片白蒙蒙雾障中,他自己在走着路。 拨开雾气,见到汪洋。 海中心有一处孤岛,他清晰可见,不自主的往那里走去。 水淹没了他的脚踝。淹到了他的小腿。 他只顾着走,往那孤岛走去。 孤岛上,有一座古堡……古堡里,是他的…… 提拉米沉浸在幻觉里,只呆呆道:“我明白……我明白你不会停下来。” 浓郁的植物香味里,左蓝一目光幽深,微笑着:“但你知道怎么结束这一切。” 提拉米终究惨淡一笑,他抽出一把切割材料的刀。 看向天水碧的方向,又看向赛场外的观赛席。 他直接用刀子抹过脖子。 鲜血顿时涌了出来,刺目艳红,混着馥郁浓香,带上了几分诡秘悲凄。 掌舵一惊,伸手把一头栽下去的提拉米捞起来扶好。 仔细一看,小莫特被幻觉香和左蓝一连续刺激,手狠到连气管都自己割开了。 【系统判定,星光,调香师,重伤出局。】 提拉米·莫特,莫特家族的小少爷。 第一次比赛,就伤到了系统直接判定出局的地步。 摸着小莫特微弱的脉搏,掌舵眼里的惊怒根本压不住了。 惊的又何止是他! 他好歹算是了解内情的,观众才是真的一头雾水。 【我丢!小莫特好狠!】 【莫特家族怎么回事!小莫特直接自杀也要保住的秘密是什么啊……】 【这种估计是秘闻吧,就像阿喀琉斯似的,查出来了也不会说的,威胁对方要好处呗!】 掌舵冷冷开口:“你行,你狠,你是个人物……面对和莫特家族的比赛,敢这么打的,你们是第一个!但是你们也要做好准备,莫特的还击,不会缺席,更不会迟到。!” 说完,他抱起小莫特,后退至悬崖,直接从山顶一跃而下。 呼啸风声里,左蓝一连看都没看他。 只是很有兴趣似的,说:“是么,那我等着。” 至此。 整个星光,只剩下领航员一个人。 领航对上安吉莉雅眼里幽幽的光。 “弃权!我弃权!”他头皮发麻的喊着,“我弃权!” 随着他弃权的决定说出口,主裁判下达判决,示意全场。 “比赛结束——” “天水碧——赢得本场比赛——” 不少人还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观赛席安静片刻后,疯狂了起来! “星光有两个十二阶的大佬,居然输了!居然输得这么惨?!” “情绪战我没看明白,有人分析一波吗?是不是天水碧的掌舵人,查到了莫特家族的秘辛了?小莫特为了制止阿喀琉斯继续说下去,才直接自杀?” “天水碧的掌舵是真的牛批,从先知到莫特,就没有他查不出来的!” 评委团也被镇住了。 交头接耳了一会儿,主评委才出来说话。 安斯是带考,已有资格证和比赛经验,评委团对他只是一句代过。 给了B级,没有升阶,也是因为领航员对战里,没有打出安斯的实力。 “安吉莉雅·格兰,你证明你的实力,你值得一个A。” 主评委在评委席,从屏幕里可见安吉莉雅的泪痕:“资格证考试通过,你的初始定阶是,六阶。” “好……那接下来这位瘸子……” 他看了看瘸子的腿和脸。 “我不是不尊重哈,这位掌舵人报名资料上写的就是‘瘸子’。这是艺名?” 瘸子无所谓的样子:“算是。” 评委团一头雾水。 比赛是有专门用艺名的,常见得很,但用“瘸子”作为艺名,是不是有些叛逆啊…… 但主评委心道你也不是我家崽,我管你以后职业生涯问题? 就直接跳过纠结名字的问题:“对手只给了掌舵半小时的时间,但你在赛场上所做出的决策,不难看出,你统筹了多少的情报分析。你值得一个A。” “资格证考试通过,你的初始定阶是,八阶。你之前一定为了这个掌舵人的位置努力了很久,这是你应得的。” 瘸子面色有些阴晴不定。 但最终,他应下了这个A,也应下了这个八阶。 而后便到了最后的队长。 ——调香师。 全程闹事扛把子,心狠手辣第一人,阿喀琉斯。 评委啧了一声。 “阿喀琉斯……没姓啊?喔,我知道了,也是艺名?” “不。” 阿喀琉斯正站在山巅的一块巨石上。 他远眺这荒星赛场,可见观赛席中央的评委区。 荒星赛场边际处,天地交线合一,从脚下土地到天际线,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眼里。 他一把扯下黑晶面具,直接甩下山崖。 风口处,狂风吹起他的头发,有些遮住眉眼,可他目光如利刃一般,直直的穿破长空。 左蓝一的眼神睥睨冷冽,冻住的寒潭,又恍惚是沸裂的岩浆。 所有的思绪在这一刻仿佛飘远,又正凝结在眉眼之前。 他仍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那时候还在孤儿院,也总是喜欢往高处站。 一晃眼这么多年,他其实从未变过。 他的面具一掀开,脸就被人看见。 多夺魂摄魄的一张脸。 眉眼间藏着戾气嚣张,或许用帅气都不够形容,他足够让人痴迷。 可他目光看过来,便散了痴迷,只剩心脏颤出的一丝恐惧。 “……” 主评委傻在了那里。整个评委团都愣住了。 主评委回过神来。 评委团都是调香协会的,全星际的调香师本就稀少,有天赋的更少,主评委对这张脸心生熟悉。 他压着一丝不详预感,赶紧催助手:“快、快给我上面部识别仪……” 助手拿起面部识别仪器,对着屏幕上左蓝一的脸就是直接录入。 嘀的一声,识别出来这人的身份。 哪里是什么阿喀琉斯? 仪器上赫然写着—— 左蓝一! 评委团鸦雀无声。 左蓝一在调香界里,岂止是鼎鼎大名? 虽然左蓝一过去五年长开了很多,但人的骨相是不变的。 他从精致漂亮的少年长成了极具压迫感的男人,脸上线条棱角分明,下颚线流畅,五官深邃。 看着这张脸,评委团里那些左蓝一的手下败将,有的人腿都开始抖了。 噩梦一般的左蓝一,赛场上的魔王,他居然回来了,他怎么能回来?! 是了。 就是左蓝一。 评委区的情况也是实时转播观赛席的,观众把面部识别仪的结果尽收眼底。 评委团那边是沉静死寂,可观众们却轰的一声炸开了锅,议论声一下子爆炸一般传开。 ——全程沸腾! “左蓝一!!是左蓝一!” “他怎么能回来,他不是废了吗?从没听过禁赛过的调香师还能有本事重返赛场的!” “我不管!左蓝一啊啊啊我最喜欢的星际最骄傲的少年啊!” “话说他被判禁赛五年,现在五年过了,回来比赛也在情理之中吧……” “他是个败类,是个垃圾!狗屁的天才!把他赶出去!” 星网上刷屏刷到屏幕看不见,全是文字。 【我哭了我的天……左蓝一走了之后,赛场再也没有紫微星!】 【这种恶心的人,审判庭的判决你们不当回事??有三观吗还?】 【不管怎么样,禁赛期结束,他回来赛场,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是啊。 回来赛场。 荒星山巅,寒风猎猎。 左蓝一听得见场外的声音。 谩骂,带着最脏的攻击话语。 欢呼,带着最深的喜悦,将喊破喉咙。 他不在乎那些声音。 人们也不在乎他是蒙冤受辱,还是罪有应得。 谁害了他,谁迫他沼泽泥潭走这一遭。 谁算计他,为了名声、权力、金钱、信仰。 凭什么世间有人高高在上? 左蓝一看见浪涛翻卷、砂砾沉落,荒星的最高处,他向下望去,向远眺去。 他无所畏惧。 “我的成绩呢?” “我完成了比赛,取得了胜利。给我,我的成绩。” 第9章 另一条路 评委团彼此看了看,颇有几分抓耳挠腮的意思。 主评委心里有些没着没落。 他对于当年左蓝一的事情,只知道那么一点儿。 事实上,他能知道那么一点儿已经是很难得了,左蓝一那件事情,是最高机密,主评委牢记的是里面的水相当深,他是碰不得的。 可他不去碰,这煞星倒是直接横冲直撞到他面前。 也只能先按着流程来了。 主评委和评委团窃窃私语一阵,最终,定了下来。 “本场评级,S。资格证考试判定通过。定阶……十阶。” 这个级别,是左蓝一被剥夺调香师资格证,被禁赛时候的级别。 他十六岁的时候,就是十阶。 五年,他没有进步,回到原地。 左蓝一却明白,自己这不是滞留,而是卷土重来。 星网上吵翻天了。 比起星网上吵架的网友,现场观赛席的观众似乎更危险一些。 毕竟已经有人打起来了。 “抵制左蓝一!抵制!叫他下场!叫他禁赛!” “怎么能给他十阶!评委疯了吗?多少天才的调香师活到四十几岁,都不一定会有十阶!有的天赋平平的调香师,更是一辈子都没有十阶!” “凭他是左蓝一!凭他十六岁就已经十阶过了!凭你说的天才,在左蓝一面前,都不配叫天才!” “他当年使用违禁品才战无不胜!他不是天才,是骗子小偷、垃圾败类!” 场下一片乱糟糟,赛场内,左蓝一站在山巅的位置,再踏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他只是轻轻笑了一下。 乘坐悬浮艇退场离开。 那些谩骂攻击,他没回应解释;欢呼咆哮,他没感激涕零。 观众们都愣了一下。 没想到左蓝一退场会这么干脆。 不是应该哭唧唧洗白白发声明,然后炒作一波吗?! 黑历史这还在呢!他不管了? 在屏幕的另一端,路德维希看到了最后左蓝一退场。 他手里端着酒杯,遥遥举向左蓝一。 轻声嘱咐:“走吧,走出贵族卑劣的圈层。去赛场翱翔吧,我的雄鹰。” “永不低垂头颅……永不落下。” 他说完,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 比赛结束,安斯兄妹也达到了目的。 回去休息一下,准备跟左蓝一和瘸子道别。 天水碧全队目前住在一栋别墅里。 这地方乱得很,四层,只有一楼大厅和二楼的几个房间能下脚。 其余的地方都对着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东西,光脑零件、机甲部件、各种材料。安斯刚住进来的那天晚上,就发现四楼东侧,居然还养着一株巨大的食人花一样的东西。 他那时候只想着让妹妹过了资格证考试,自然是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于是安静如鸡的装没看见。 安斯在赛场上体力消耗很大,睡了一整天,晚上天都黑了很久了,才起床。 起床后,饿得要命,走到一楼大厅桌前,看见桌前左蓝一正在刷光脑。 他没出声,开始到处找吃的。 左蓝一开口了。 对着光脑问他:“看新闻了吗?” 安斯啊了一声,赶忙打开自己的光脑,找了起来。 《赛场爆出过往疑云!十二阶调香师,背靠□□起家,催情产业无数!》 《莫特家族秘辛!小莫特赛场自杀为哪般?带你扒一扒莫特家族发家史!》 《左蓝一含恨归来!我命由我不由天!》 安斯睡迷糊了,傻呵呵的指着最后一条:“这个吗?” 左蓝一:“……” 他眼神相当的不友善。 安斯连忙再翻。 《空谷阴谋!皇室秘书长一力挽回星盗阴谋!》 安斯:“?这个?这什么?空谷是什么?” “一款网红沐浴露啊,好多年轻女孩子都用过!”安吉莉雅端着牛奶走过来,“哥,你没用过吗?之前买一赠一,我把赠的那个给你了啊。” 安斯听明白了。 但是他更糊涂了。 沐浴露有什么阴谋的? 他赶紧继续看报道。 【……空谷的幽香火极一时,但空谷的香味内里却暗藏玄机。 皇室秘书长李昭接受了我们的采访,他指出本次空谷危机,是星盗威胁交换星域制霸权的阴谋。好在秘书长已经带领星航军剿灭了星盗团,涉案人员全部收押等候审判。 中毒人员也已经使用解药,据悉,本次受影响的帝国民众为13人,已全部接受治疗……】 后面更多的全是对这个秘书长李昭的歌功颂德,还有案件细节什么的,安斯没再看下去了。 “怎么了?”安斯问。 安吉莉雅看着左蓝一的面色,把牛奶放下,自己转身离开。 给安斯和左蓝一留出了空间。 安斯傻傻的喝着牛奶。 “你和你妹妹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左蓝一闲话家常一般,开始和安斯聊天。 “安吉莉雅考完证了,肯定要进修。”安斯双手握着牛奶杯,“我呢,之前带着她到处求人的时候,就把原来队里的领航员位置辞去了。” “反正我们家也总去骚扰队里的队友,我在那队里本就留不长久。” 他嗤笑一声:“说起来,我也换了六七个队了,每次家里都去给我的队友找麻烦。可我除了打比赛,也不会什么……以后应该还是打比赛吧,总要给安吉莉雅挣一些学费。” 安斯也是无奈的。 “这次出来,就不回去了。离家那边远一些,看看能不能避开那些破事儿。” 他深深叹口气。 “……还能怎么办呢,我们这种人,活着已经很难了。” 左蓝一对于格兰家的情况可谓是一清二楚。 但他没说,反而是善解人意的问安斯:“家里不支持你们吗?” “……我们家。” 安斯苦笑一声:“挂着大家族的名头,内里污浊卑劣不堪。能怎么样,左不过就是那些事情。” “生活真的不容易。对吧?”左蓝一循循善诱,“尤其这个世界,本就不公平。” “你妹妹很优秀,她的天赋,足够她走得很远。可她差点没有出道,整个职业生涯整个人生,被人毁在手里。” “他们凭什么高高在上?凭一个姓氏?凭一个家族?”左蓝一问。 “你看我们的帝国,我们的星际帝国。” 星际帝国法律规定,权力属于七个选帝侯家族,皇帝由选帝侯选举产生。 姓氏,决定了你有没有成为统治者、成为主人的资格。 “不姓李、不姓姜、不姓阿尔克温,不姓莫特、不姓张、不姓吉尔平也不姓弗莱彻的人,活该被统治剥削,因为他们血统卑微、低贱如泥。” 左蓝一的话,钉死在安斯的心脏上。 “李家通过联姻,笼络住了选帝侯,把权力控制在李家手里,皇权稳固。不可笑吗,星际时代,人类可以在宇宙里放肆翱翔,却依旧被锁链束缚自由。” 安斯意识到了什么。 只回答:“九百年前人类结束和虫族的战争,为了集中的政治军事权力,颁布了《帝国长城诏书》,成立帝国。又要限制皇帝的权力,保障民主,所以才以诏书的形式,确认皇帝由选帝侯选举产生,并规定了具体的程序。” “是啊。九百年来,一直这样。” 左蓝一的眼神是鹰一般锐利。 “大家族、贵族、选帝侯家族……一层一层,一重一重……我越不过这些去。” 安斯越听越不对劲:“你要做什么?” 左蓝一轻描淡写的开口:“我准备去打星盗。” 安斯一口牛奶喷了出来。 “你是调香师,你在这里发善心吗?!你去打哪门子星盗?!”他跳脚了,“你清醒一点啊!” “我看了,这个星盗团的主力军都被收案。瘸子也查过,现在对面只剩一艘小飞艇、一艘破战舰、一个荒星老巢。” 安斯看疯子一样看着他。 “空谷么,我很熟悉。我五年前被剥夺嗅觉禁赛,禁赛的前两年,整个人远离了调香,那时候认识了瘸子。” “后面的三年呢,我在调香。”左蓝一承认道。 “你……” 安斯惊了。 你没有嗅觉,你怎么调香? 左蓝一却把那些崩溃、挫折、苦楚都咽下,只说结果:“整整三年,靠着记忆、手法和实验,我调出了一道香。我叫它——向死而生。” “之后我再见到它,它被做成了沐浴露。” 安斯也跟着生气:“有人偷你的香??这么大胆?” “啊,那倒不是。向死而生这香,是我卖掉的。” 安斯刚生的气,就瘪了:……那你生气个屁啊! “不过他们改了我的香、没署我的名、还拿去做这种低级的事情。”左蓝一垂下眼眸,“我有点儿不高兴哎。” “你去打官司不就得了,打星盗干嘛?”安斯还是不解。 “安斯,你知道吗?” 左蓝一整个人周遭的气场都危险起来,眼睛半阖着,看不出喜怒。 “我站在山顶的时候很爽。打脸了,大仇得报。所有人见证了我的实力,也见到我重返赛场。但当我看见评委团的眼神,我就知道,这报复还不够。” 他的语气很是诚恳。 说的内容也是在理。 “松散又紧密抱团的贵族联盟,七个选帝侯,整个贵族压制在上方丝毫未动。” “没有人和我道歉赔罪,我蒙冤受辱,在他们眼里理所应当。我挨过了没有嗅觉的五年,又怎么样呢?随便一场比赛,我就又能回去低谷。” 他抬眸,鹰隼的眸子带着戾气,划裂那些充斥在空气里的恶心。 “我的死活,我的荣辱,我的人生,不在我手里。这帝国,这星际,这宇宙,也永远不会在我手里。” “我从孤儿院出来的那天,第一次脚离开了地面。透过舷窗看见宇宙浩瀚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不会再回到那种仰头而不知世界之大的日子。” 左蓝一刚刚收到了十阶的评级。 但他却对这别人努力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十阶,视若草芥。 他只是面无表情,语气都没什么温度:“十阶还是零阶,比赛或是禁赛,对帝国来说,你什么都不是。你再优秀,哪怕进了军队做了军官,对帝国而言,你也只是把刀。” 安斯沉默下去。 是啊。 他们这群人,对帝国而言,是棋子、刀锋、贱民。 唯独不是自由的人。 左蓝一站起身。 他走到安斯身边,微微欠身,将手掌按在了安斯的肩膀上,径自说道:“比赛已经结束了,你来找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你俩完全可以走人了。” “或者,你厌倦了有人叫你妹妹杂种的日子,想试试看另一种路……” 左蓝一的声音低沉动人,话锋一转:“安斯利尔·格兰,你可以跟上来。” 话毕,左蓝一起身离开。 柔柔灯光,打在安斯的脸上。 他一半的脸被光照着,一半的脸在阴影里。 阴影慢慢盖住了他整张脸,沉寂中,只能听见他的喃喃自语。 “我真是疯了……” 他咬了咬牙,猛地起身,掀开桌子大步向前,追在左蓝一身后:“我跟着你!” 作者有话说: 谢谢你怎么怪菜的小天使扔雷给我,啾咪! 也吧唧为我奶茶喝的小可爱!诸君雅兴 50瓶;金陆离、幕辞 10瓶;千山鹤鸣 6瓶!呜呜呜谢谢你们! 最近加班到疯掉啦,连续两三天都十一点多结束回家,夜色茫茫,卷卷秃秃… 呜呜呜而且存稿告急,呜呜呜!快快快催我去码字!快快快!QAQ 第10章 白捡领地 是夜,一艘改良过的悬浮艇,悄无声息地钻出了星球防线,以极快的速度行驶于宇宙之间。 跨过星系,接近星盗团的战舰。 之所以这么顺利,是因为瘸子黑了星球安防系统和星盗团战舰的对战系统。 不止如此,悬浮艇也是瘸子改良的,速度快得跟激光炮弹一样。 左蓝一态度自如,看安斯兄妹一副紧张的样子,还难得好心的解释:“瘸子,队内掌舵人,改造界的老大哥。军校毕业,战术指挥和机甲操作的双学位,进修的是光脑领域控制技术。” 瘸子只一直低头,双手并用的操作着屏幕。一片晶蓝色和黑绿色之间,涌动着无数的数据流和文字图片信息。 他面无表情,脸上黑色纹路像是压着的黑暗焰火,镌刻在他的脸上,活的一般。 越接近战舰,气氛越凝重紧张。 瘸子在战舰的系统里植入信息流,在他们驶到战舰边缘处,战舰为他们开了舱门。 速度要快。开进去后便关舱门,所有人立刻跳下悬浮艇。 安斯装备着一身机械外骨骼,身边就是机甲,但这次不是上赛场,而是上战场。 “九百年前星际战争,人类分散攻击虫族的小队,就是四个人。后来被帝国娱乐演化,才成了赛场上的对战队伍。” 左蓝一彬彬有礼的讲话,文雅得很,一面说话,一面从怀里掏出武器。 他的武器不是枪不是刀,而是一小瓶香水,玲珑剔透的瓶子很是漂亮。 喃喃道:“都觉得赛场是人生的高光时刻,却忘了一开始本就处于战争中。那才是……宿命的地方。” 左蓝一拿了四颗药丸,自己仰头吞下一颗,剩下的分给安斯兄妹和瘸子一人一颗。 见所有人都吞了药丸,他找准飞艇内部的循环空气设备,开了香水瓶,开始滴香水进去。 这瓶香水前调是浓浓的薄荷味儿,清醒得人能马上去跑五圈。 于是左蓝一滴完了这瓶,又掏出一瓶加速溶剂,把气味瞬间催化到后调。 后调是轻轻的晚香莲,加了少许的牛奶味儿进去,就像睡前喝了热牛奶后窝在舒服的被子里。 安吉莉雅本来背着材料包,精神高度紧张,又闻了这个味道,打了个哈欠。 然后立刻反应过来,直直身,却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正常。” “你吃了药丸,所以仅仅是想睡觉。”左蓝一把东西收起来,“没吃药丸的,现在已经睡死过去了。” 他直起身,站得端正优雅,任谁看都不像是刚往别人空气循环设备里加料的样子:“催眠香,没解药能睡三天。” 说罢,抬脚边走,见安斯兄妹还愣在原地,站定,轻笑:“等什么?走!” 瘸子实时播报:“左转,直行,总控室在前面。” 一路顺畅无阻。 遇见没被催眠香放倒的,安斯猛得很,上去,几招下来,也被摁在地上不哼哼了。 到了总控室,总控室的门是锁死的。 感应到外部入侵后,总控室的门自动锁死,只有内部能打开,外部和系统都无法开启。 瘸子的一身技术无处施展。 左蓝一在门前站定,对着安吉莉雅点点头。 安吉莉雅一把卸下背包,从背包里掏出一把种子。 放在总控室大门的地下,在安斯惊恐的目光中催生种子长出藤蔓。 这藤蔓是狰狞的绿色,上面长着尖刺和叶子。 最关键的是它相当的粗壮,野蛮生长的态势在安吉莉雅的催生下愈发猖狂,对准的方向正是总控室的大门。 别人家的培植师都是在手心里催生材料。 安吉莉雅一个双马尾的小姑娘,操纵着手下的藤蔓强行外力破门,相当震撼。 “看看我妹妹。” 安斯摇头惊叹:“我妹妹跟着你才不到两三周,又是参天大树又是魔鬼藤蔓,你是什么大魔王吗?” 门开后,里面的人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结束战斗。 左蓝一他们搜了舰,一共找出来二十几个人,捆得结结实实。 安吉莉雅给他们都喂了解药,人都慢慢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被偷了家。 左蓝一看着人,再看看舰,心情不错。 载着这二十几个人,他们驶向这个星盗团的荒星基地。 这个基地老巢位于斯塔维亚地区。 星盗的基地虽然只是一个星球上的一片房子,但斯塔维亚地区其实很大,连绵着好几个星系。 这也是左蓝一特意来一趟的目的。 斯塔维亚这边都是星际边缘带,荒芜星系、荒凉星球,经济政治乱七八糟,人口也少,土壤贫瘠。 星际帝国领土极大,对于斯塔维亚就放松了看管。 所以这个星盗团,才在斯塔维亚里面找了星球作为老巢。 也是因为贫瘠,地盘没被不同的星盗团争抢,这么些年就这么贫困度日。 直到这次李昭来剿灭了星盗团,这片才又成了无主地区。 左蓝一便来了。 他盯上的可不是基地,也不是星球。 他盯上了跨越好几个星系,被统称为斯塔维亚的庞大领地。 斯塔维亚这种帝国管不到的地方,实力说话。 谁赢,谁自然是新主。 同样的操作再来一次,整个基地的所有人,都被纳入左蓝一的控制中。 安斯瞥见有好几艘星舰降落,但不是敌人,反而帮着制住斯塔维亚的人。 援军。 他看在眼里,没说话。 战斗结束,星盗团残余一共只有六十四个人,星球的原住民倒是有几百人,但大多都是被剥削到没个人样的老人妇女和孩子。 左蓝一站在高处,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一片地区都透着粗犷的原始,人们面色也带着凄苦愁容。 他们是标准意义上的贫穷、卑微、无路可走。却也是这偌大帝国中相当大基数的一部分人。 有人在自己的私人星球上享受侍奉,有人在偏远星系里迎着风沙皮肤皲裂。 他们都是人。 左蓝一对着帝国的报复欲本就燃着炽火,如今对上了斯塔维亚,更强了几分。 “我想,或许有人认识我。”他轻描淡写的开口。 “我出生在荒远边缘星系的孤儿院,六岁那边,我被阿尔克温收养。阿尔克温是九百年的选帝侯家族,我当时觉得,我的命运在那一刻已改变。” 他话里有话地轻轻嗤笑:“但你们也看见了,我如今站在这里,而不是坐在阿尔克温的城堡里喝着红酒。” 下面被捆着的,还有六十多人是星盗团的残余。 他们多是年纪很小,在李昭的星航军打过来的时候,没有跟在主战舰上,因此逃过一劫。 “别把希望寄托在谁的身上,浩瀚宇宙渺茫星际里,你踩实的土地,目及的天穹,握在手里的,才是你的。” 他们也没念过书,不识字,平日里学到的无非便是敲诈勒索趁火打劫。 听见左蓝一的话,也有几分半懂不懂。 但他们明白,这意味着上头的老大换了人。 不够聪明,便在生存的欲望下,足够会审时度势。换了老大,便换了,总是跟着人的,跟着谁,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你们之前的统治者被抓了,不是死刑,也是终身□□。拿了我的向死而生,却把生意做到这个地步,也是蠢。” 左蓝一眼底压着狂风骤雨。 “从现在开始,我是你们的统治者。” 左蓝一的声音不容反抗。 接管并不难,把人手安排下去,改做正当生意便是了。 可做什么生意,左蓝一其实也没有摸准。 他从那帮被捆着的孩子里面,挑出了一个看着机灵的,问话。 那孩子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归根结底就是,之前不做生意没有营生,星盗嘛,就是靠抢。 那便不问了。 左蓝一走出基地,把脚踩在这星球,也是这一片贫瘠的斯塔维亚大地上。 他半蹲下去,捏了一把土,细细摩挲。 这土地贫瘠,不是肥沃的黑土地,而是红土。类似于沙地,土质很差,一捻就散开,里面没什么养料养分,实在不像是能种东西的。 星际自然有土质改良设备,可斯塔维亚这么大,全靠土质改良也不现实。 左蓝一沉默了一会儿,将红土凑到鼻尖。 泥土的味道没什么香气,可深究下去,却是万物之源。 红土不肥沃,不适合种什么粮食作物。 但土地是生命生长的地方,土地不会错,错的只是植物,植物不够顽强所以无法生长。 左蓝一将土撒回去。 “知道艾苏吗?”他问跟在他身后的安吉莉雅。 “知道。”安吉莉雅赶紧回答,“一种非常常见的植物,艾苏,多用于调香。生命力非常顽强,种植周期短……” 她马上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 “艾苏的生长特性,就是越贫瘠的土地,生长的周期越短。” 左蓝一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红土地:“这种红土地上,只要一周多的时间,种下去的艾苏就可以收获。” 而后资金回流、资本积累,都易如反掌。 左蓝一将种植艾苏的命令传了下去。 而后,天水碧全队便乘坐悬浮艇回去了。 后续的事情,左蓝一自然是选择远程指挥。 回到住处,安斯还没从困惑里走出来。 打星盗抢地盘后又开始种地,他搞不懂左蓝一要做什么。 “自从进了天水碧遇见大魔王,就有好日子过了……”安斯无奈。 安吉莉雅却有些沉迷这种拯救平民的感觉。 她甚至兴致勃勃的:“靠着艾苏,他们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像是春天吃饱的熊,趴在山坡上晒太阳!要不给星盗团改名叫,熊饱饱星盗团吧!” 安斯:……? 左蓝一倒是无不可的应了。 他们兄妹上楼,瘸子却仍坐在桌前。 他嗓音哑得砂纸刮头皮一样,说是沙哑,不如说是刺耳,低低嘶笑:“你和他们这对傻子兄妹,说明白我们要做什么了吗?” 左蓝一幽深的黑眸望向他。 “怎么?你又害怕了?” 这话一锤击中了瘸子的心脏。 他整个人像是被丢了颗激光炮弹,一下子炸了起来,呼哧呼哧的喘气。 作者有话说: 晚好!啵啵们! 瘸子是男二,女二还没出场,但他俩不是cp,他俩不熟得很,交集全靠左蓝一哈~ 本文没有副cp哈哈哈哈卷卷要用全部篇章去写左蓝一和路德维希的爱恨情仇破罐破摔甜甜蜜蜜各种纠葛哎嘿! (搓手手跃跃欲试) 第11章 虎落平阳 瘸子的心脏拧在一起一般,他发出尖戾的笑声。 “我害怕?我害怕?!”他情绪一下子爆发开来,看着自己的腿,颤着手掌贴上自己的脸颊。 瘸子有些抖,但话里的恨意是极浓的。 “……我当初差一点儿就回去找他们同归于尽,那时候都没有怕过,何况是现在!” 左蓝一眼神略有缓和,低笑道:“这就对了。” 他说起话来,循循善诱,娓娓动人,声音悦耳到任谁听去,脖颈处都不自觉的会传来酥麻痒意。 就是这样的口吻,他轻声说。 “这浩瀚宇宙,足够美丽。就应该有我们的位置。” 左蓝一目光清冷:“心中有信仰,手里有武器,身后是潮深渊,才能攀登对垒。” 众生皆苦。 高高在上的人,在高处久了。便觉得和他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算不得是人了。 看你的态度总是居高临下,这是事实。 “我当时劝你的话,你难道忘了吗?” 瘸子没有忘记。 左蓝一当时,扶着他,撑着他身体的重量,将他从不堪中拽起。 他说…… ——既然已经有了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的胆气,怎么没有胆量去赌一把更大的? ——赢了这一场,手掌星辰,万事万物,自有分说。 “你的信仰是什么?” 瘸子阴沉目光扫过自己残破的躯体。 他只说:“复仇。” 左蓝一看着他,并没有承认。 “你要的未来不会遥远,我向你保证。” - 天水碧通过了资格证考试,而后就可以报名本赛季进行正式对战了。 比赛是必须要打的。 左蓝一栽在了赛场上,他注入了全部青春热血,最后草草退场,一身污名。 他不是好性格的人,甚至于可以说性格很是糟糕恶劣。 要么晚报复,要么早报复,总之他必须报复回去。宽容大度慈善平和这种词,他倒是能装出来,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逼真切实,可内里冷眼旁观是改不了的。 生来没会善良,孤儿院也没教他。 所以赛场上受了委屈,他必须赛场上抢回来。 说回比赛。赛季内呢,分为初赛、半决赛、决赛和赛季终局赛。 天水碧自然是从初赛开始打。 报名后,就进入到双方对手匹配阶段。 不过对手匹配这个阶段的前后,星网上对于天水碧的讨论就根本没停过。 资格证考试的时候,左蓝一的身份没有漏出来,天水碧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队伍。 考试里面,天水碧四个人把比赛打得别开生面的嚣张。 整个天水碧都挂在热搜上,挂了好久。 现在左蓝一亮了身份。 他曾是星际骄傲帝国之光,身上荣誉无数,缀着的污名也不少。 人们之前那么爱他,后来爱成了恨。 恨比爱长久。 【左蓝一当年可是拿了好几个赛季奖杯的!这种初赛还不是打着玩?呕呕呕!】 【他当年做的事儿别以为谁都忘了,三宗罪!用违禁品、出卖队友、偷袭对手想致对方于死地!这么简单就复出??我呸!】 【恶心恶心!这种队怎么还可以继续比赛啊?!】 而初赛匹配结果出来后,网友发现,「天水碧」对阵的是「屠夫」。 屠夫是最近一年来爆火的人气队伍,全队流量偶像派的,上场比赛观赛席会有大批粉丝给喊口号的那种。 超火喔,超人气喔! 超多迷弟迷妹喔! 这一对阵,本身左蓝一就有黑历史在,屠夫的粉丝就更疯了。 骂左蓝一的满星网都是。 骂天水碧的,还给天水碧改队名儿,说你们不要叫「天水碧」了,叫「老弱病残」吧。 一问为什么,人家说。 安斯今年三十了,这是老。 安吉莉雅才十六岁,刚毕业,进修都没进修!赛场上还免费请观众看了一波校园暴力的戏码。 这肯定是弱。 左蓝一整个人一副狠戾凶残、疯批美人的样子,禁赛五年里估计憋屈癫了,肯定有精神疾病,这是病。 瘸子嘛,不用说了,这是残。 于是满星网开始一口一个“老弱病残”。 【这种老弱病残队赶紧自行认输吧!屠夫都不稀罕和你们打!】 【老弱病残也能算是队吗?有训练基地吗?有公司吗?有教练吗?连替补队员都没有,比个鸡儿啊!】 【屠夫撞上天水碧真的是倒了大霉了,我们顶流队难道就是这样被对待的吗?公司有没有做人啊?】 有信左蓝一是被冤枉的。 但五年过去,左蓝一连一次申诉都没有,大家也默认他是认了罚了。 为什么认罚,还不是做过。 之前的辉煌,到底是成了他原罪一样的累赘。 【左蓝一道歉都不道歉的。他也没认罪呀,不认罪不道歉,没脸没皮比赛,这胜利拿着不烫手?】 【他老师都和他断绝师生关系了,!庭审的时候还亲自作证呢!这很明显是因为那些事情他确实做过!不然老师哎,他亲老师哎,他那把他从六岁养到十六岁的亲老师哎!怎么会那么对他!】 左蓝一把星网的舆论战都看在了眼里。 他自然是能看出来,这背后肯定是有水军推波助澜的。 谁派的水军? 怀疑的对象多了去了。 但不管是谁派的,他可不准备吃下这口委屈,心怀正义无畏批评的坐视不理。 左蓝一说话吧,有时候有些阴阳怪气。 也不用怀疑,他就是故意的。 他说:“在帝国,公平是一个……需要你去挣来的东西。它绝不是天生就有。” 瘸子坐在旁边等他的话。 “他们能攻过来,以为我们不能打回去么?闹起来,瘸子。越大越好。我来看看,屠夫,是什么超人气队伍。” 左蓝一不肯吃委屈。 就不肯。 谁要是和他说——你忍一下算了——他不肯的。 忍一下,以后可以成百上千倍的报复回去,左蓝一还能审时度势愿意一下。 要是忍一下,就没后文了,苦自己咽,左蓝一当然不干! 瘸子的技术是牛批,他当年学的可是战时光脑控制技术。 这种技术拿来对付水军,自然是精彩得很。 于是星网上就进一步的乱了套了。 【垃圾!什么败类!哇我真的气死!】 【你们都没有脑子的吗?别人说什么自己就说什么?】 【屠夫有什么本事吗?屠夫的队长管洵,当年是左蓝一的同期,当年!他连!给左蓝一当替补的资格!都没有!听见了吗!】 一直吵到赛前发布会。 赛季内的比赛都是有赛前发布会的,一般是队长或者是教练来接受采访。 常规就是放狠话,给媒体一些报道的素材,把场子炒炒热。 左蓝一也见到了屠夫的队长管洵。 管洵个子不高,八字眉,细眯眼。长得不算精神,但样子很富态。眼睛虽然小,可五官有棱有角,有点儿小帅哥的意思。 他认识左蓝一。 话说回来,谁不认识左蓝一呢? 管洵走过来,叉着腰,神情呢,有些得志猖狂的味道。 “还记得我吧?左蓝一。你居然能回到赛场。” 他一上来,对左蓝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他看见了左蓝一身边的安斯,还故作惊讶:“带着队员一起来发布会?不用保持阵容神秘吗?喔,也是~” 一脸懂了的神情。 “也是啊,你们队,叫什么?天水碧。连教练和替补队员都没有,出什么阵容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不就是四个人吗?无非上一场怎么打,这一场也怎么打就是了。” 左蓝一站在原地。 他彬彬有礼,风姿卓然,礼貌又友善的回答了管洵的问题。 “你谁?” 管洵:“……我的老师是文远巍老先生!我是去年赛季的冠军!” 左蓝一对文远巍这个名字还是熟悉的。 这老头不是什么慈祥和善的性格。 身份倒是高,是调香协会的高层,兼投资中介人。 投资中介人,就是替大家族去资助战队的。 资助战队,赚钱洗钱,都是大家族常干的事情。 管洵的老师是这老头,那么……屠夫这队,背后估计也是站着靠山。 而且调香协会……说是促进调香界平等交流的协会,其实顶着官方的名头,背地里早有一大半人归了莫特了。 之前他把莫特家的小公子提拉米·莫特逼到场内直接自杀,重伤出局,莫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但好的是—— 一是,他也没打算放过莫特。 二是,如果想对付他,却只舍得出管洵这样的人,那也未必…… 太异想天开,白日做梦了吧。 管洵眯起眼睛,眼睛和眉毛差不多大,下颚线都快扬到天上去了。 “左蓝一,你都混到这种地步了,我可真是……高兴啊。” 左蓝一辉煌的那些年,管洵也是在调香。 可天才总是万众瞩目,更多庸才碌碌无名。 他当年就是一个小透明,永远被左蓝一的光芒压制着,皓月当空,星光便是淡弱的。 管洵只是个边缘人,但他见证了左蓝一辉煌起落。 如今,他面上便带着优越感。 “你之前多辉煌啊,所有人都围着你转。你是最优秀的,你的老师是最优秀的,你们阿尔克温是最优秀的。可看看今天的你,啧,我心里好受太多了。” 他话里有着讥讽。 “你远离调香五年。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还是当年的技术,还是当年的左蓝一吧?” 作者有话说: 说起虎落平阳,你们知道东北虎嘛,东北虎长得很憨吨吨耶,也不凶,大猫似的。 别的虎都王霸之气喔,东北虎不是的,东北虎就看起来慈眉善目很多喔! 第12章 古堡赛制 左蓝一没发火。 礼貌得很,和鼻孔朝天的管洵温和道别。 回家之后,安斯把当时的情况给家里的两位学了学。 安吉莉雅不解,就问:“他跟你有什么恩怨吗?当年你让他输得很惨?还是你们之间赛场下有私人矛盾?” 左蓝一想了想。 他仔细的从记忆碎缝儿里搜寻了好一会儿。 可事实就是,他对管洵这个人,没什么清晰印象。 于是只说:“我不认识他。” 安吉莉雅沉默几分。 她这时候才明白,五年前的左蓝一,对于同期的调香师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是最突出最优秀的那一位。 是炽热唯一的恒星,遮住了所有人的光晕。 同期的调香师,能被他的光芒眩晕一辈子。 可那光芒,只不过是他日常生活的一瞬罢了。 这样的左蓝一。 最后走到被禁赛的地步,多么可惜,但却多么在情理之中啊。 太多人容不下他骄傲恣意。 他强,他优秀。 这本身就是错的。 - 正式比赛的这天,屠夫呢,自然不会像星光做的那样没脑子,做的那么绝。 比赛前六小时,屠夫准时出了阵容。 瘸子的时间就很充裕了,他把屠夫翻了个底儿朝天。 临赛,天水碧全员坐着那辆改装后的悬浮艇前往赛场。 他们都前往赛场了,但星网上对这次天水碧对战屠夫,还正不满意着呢。 【他们有什么资格和屠夫对战?!屠夫是超人气顶流队伍!他们是新队伍,成立有一个月吗?!妈的随机匹配就尼玛离谱!调香协会什么时候能改规则!】 【管洵!教训教训左蓝一!叫他知道,什么才是正统队伍出身的根正苗红的调香师!什么是五年前,就该被扔进臭水沟里去的垃圾过气调香师!】 【屠夫屠夫!打起来打起来!把左蓝一的帅哔脸按进泥土里!!妈的老子早看这个小白脸不顺眼了!】 这次是初赛。 赛季里的第一次比赛。 自然不会是放养式的荒星求生赛制。 是剧情模式,而且是难得的崭新地图,第一次投入使用的新剧情。 解说也很兴奋。 “这次是新地图,古堡剧情模式!调香协会内部最新研发出的新地图!第一次使用,就碰上了人气队伍屠夫和横空出世的天水碧!” 解说嗷嗷叫唤:“看来这个地图、这场比赛,观众朋友们能看到一次精彩的对战了!” 比赛通道打开后,可以直接看见赛场内部。 古堡剧情,地图便是是一座古堡。城堡巍峨壮丽,精美华贵。 安吉莉雅紧张到小小的吞了口口水。 “这地图,我在学校没学过。”她悄悄说,说完又重复一遍,“我在学校没学过……” 左蓝一听了这话,反而眉梢一扬。 “学校也没教过你收编星盗团。安吉莉雅,听好,把学校教的知识留下,教的规矩、腐朽、桎梏全忘掉。” 他道:“上了赛场,连名字都可以忘掉。比赛结束前,你只是天水碧的培植师,把扎着双马尾的安吉莉雅·格兰丢下。” 安吉莉雅盯着前方道路,使劲的点点头。 天水碧全队,直接降落在古堡一楼大厅。 他们一落地,两个年纪轻轻的漂亮侍女便迎了上来。 是真的年轻漂亮,明眸善睐,瞳若星辰,声音娇滴滴的:“你们也是来见我们夫人的吗?” 她们笑嘻嘻的。 没有侍女应有的循规蹈矩,更没有大家族里面的气度。 左蓝一呢,面上神情自如:“是的。” 这侍女就问开来了。 “真的吗?真的是来见我们夫人的吗?” “为什么是来见我们夫人的?” “谁让你们来见我们的夫人的?” 她们二人说话的语气有些飘忽,表情有些迷蒙。眼里带着些困倦,唇角勾起,唇瓣一张一合。 说话间,站在左边一侧的侍女,手微微扬起,柔弱无骨似的,奔着左蓝一伸过来。 左蓝一直接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腕,钳制住她后,紧蹙着眉。 不对劲! 这两位侍女肯定不对劲! 倒不是说人不对劲。 一般剧情模式里面的npc都是全息人物,这属于赛制规定。 但这两位的神智明显不够清明。 她们受了影响。 受了什么影响? 侍女抿唇笑起来:“小哥哥,你怎么这么不通情理呢?” 这话音落下,她便笑得更妖艳几分。 于此同时,古堡内本就因为不流通而闷着的空气里,绽出另一种诡谲的味道来。 “不通情理,不识抬举。” 侍女声音冷了下来。 幻觉香! 左蓝一的瞳孔骤然一缩。 和之前提拉米·莫特在赛场上,把整个前调都调香成一幅狼藉的状况完全不同。 这次的幻觉香,绝对是大师级别的手笔。 淡沉,远阔,仿佛冷眸藏身在草丛中的野兽,呲着獠牙,牙尖上都带着血丝。 这幻觉香不仅幽深,而且是线性香。 所谓线性香,就是这香的味道,是呈直线的,没有明显的前调、中调、后调之分。 所以一上来,就可以直接发挥出最强势的威力。 左蓝一也有些被影响到了。 头脑向下一坠一沉。 眨眼后,眼前便弥漫着淡淡青绿色的烟雾气。 烟罩着一切,向上看去,从天花板笼到地面;向旁看去,从墙壁兜到面前。 明明还是在城堡里,但周遭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左蓝一见识过太多的幻觉香,他知道自己这是陷进了幻觉里。 镇定自若的控制住自己的精神,保持头脑是绝对的清醒。 但幻觉香之所以是赛场上的王者,就在于它入侵人脑上面有超高的实力。 即便保持了清醒,也不会完全不受影响。 就在这一刹那的恍惚间,左蓝一隐约看见对面有一个男人站在那里。 烟雾缭绕,脑海里有针扎般的刺痛。 左蓝一冷眼瞧着,也将那人看得愈发清楚。 金子似的发丝,璀璨耀眼,储着温柔美好灿烂光辉一般。 他回眸淡淡望过来,眼睛好像是粹了多少森林才凝结出的绿宝石。 他实在是个美人,漂亮端庄雅正,腰身窄窄、脊背笔直。可垂着的金发和一双绿眸子,将他一身矜贵散去,留了几分颓靡。 不尊重一些的去看他,连“火辣”这种词,似乎都形容不尽他的一垂眸。 高贵、清贵、高高在上。 这男人只站在那里。被笼罩在烟雾中,漏出一点面容一点身体。 什么话没说,什么事也没做,却叫左蓝一冷下来脸色。 左蓝一认得他。 又何止是认得他。 他的头脑清明,立刻挥开雾障,也挥开这幻境。 只是瞬间的事情,随即便清醒过来。 幻觉香对人的影响是极大的。 但左蓝一受过的训练何止这些,别说是大师级别的幻觉香,就是真的拟真模拟训练,他都能快速脱身。 左蓝一清醒过来后,回身看天水碧全队。 瘸子是军校毕业,受过精神训练,沉浸在幻觉里一会儿后,自己调整了出来。 安斯打过比赛,遇见过不少幻觉香,但这次的强度太大,有些受不住。安吉莉雅更是目光放空。左蓝一走过去,也不多话,一巴掌掀翻了安斯:“醒一下。” 安斯清醒过来后,把安吉莉雅叫醒,全队面色严峻地站好。 侍女凑近他们。 “这幻觉香能带你见到你最想见的人。”侍女的神色里面掺杂进去几分迷茫,问,“你们见到了吗?” 左蓝一抬眸,他在心底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而后从胸腔里哑哑发出一声闷笑。 这时,还不等侍女再说话,一楼对面便走过来一队人。 正是屠夫。 “都醒着?”屠夫的队长管洵笑眯眯的,“也不是很差啊。” “但是马上,你们就能意识到自己有多垃圾了。屠夫的超人气队伍的称号,难不成是没有实力被捧上来的?” 左蓝一幽幽道:“啊,是么?你不说我还不知道。” 管洵嗤了一声。 “打比赛最重要的还是队伍配合度。” 管洵抱着胳膊站在那里,一身白大褂,调香师穿得比医生还要整洁干净。 他看向左蓝一的眼神里面含着极复杂的情绪,嫉妒较多,也充斥着几分轻蔑,蹙着眉,板着脸:“优秀的队伍都不知道磨合了多少年,才能在赛场上打出好成绩。” “你已经没有你之前那样班底的队伍了。”管洵一笑。 “资格证考试还能糊弄一下,骗观众你实力犹在。可比赛永远比的是队伍综合实力,左蓝一,你再怎么天降紫微星、无敌流打法,你赢不了。你听见了吗,你赢不了。” 左蓝一偏一下头,黑漆漆的眸子投在管洵的脸上,将他的一派表情尽收眼底。 管洵是屠夫的队长,他都这样嚣张了,队员自然也是有样学样。 屠夫队的领航员,五大三粗,块头得有一个半安斯那么大。 那领航见左蓝一不搭理他们队长,就冲上来了。 领航员嘛,全凭身体素质和各种训练磨出来的。 基本做领航员的都比较铁憨憨,意气用事,不多思考。 这位老兄也是这样,冲上来,二话不说,对着左蓝一就推搡了一下! 力气相当大,左蓝一往后晃了半步,踉跄几分。 安斯直接怼上去,在左蓝一身前站定,护着左蓝一:“你他妈有病?” 左蓝一站在那儿,神情专注,表情阴霾,眉眼间有些讶异。 这表情很有趣,有趣到甚至带了几分本不属于左蓝一的、钻石般的少年心思,有点儿不可置信,和“你打我???”的情绪在。 他从来不忍什么。 他要么晚报复,要么早报复,总之必须报复回去,他才不忍。 于是左蓝一活动了一下手腕,漫不经心的挑了下眉毛。 然后抬起手,对着那领航的脸就是一拳。 安吉莉雅:瞳孔震惊。 安斯整个人本来是站在左蓝一身前的,被左蓝一挥开后,又被他突然的出手惊得后退半步。 只能在原地看着。 手抬起来几分,脚迈出去两步,可也不知道怎么插手。 无他,左蓝一打得是真的猛。 上一次比赛能看出来左蓝一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是个练家子,但还真不知道左蓝一这么能打。 他的攻击风格和他人性格差不多,一点儿余地不给对手,哐哐哐把人往绝路上逼。 动作却很优雅,不像是斗殴,像在从事什么高雅艺术。 尤其他长得勾魂夺魄,急喘几分,别人望他的目光只会更焦灼。 ……要是打架能现场卖票,肯定也超多人买票进来看他。 管洵是正统、正经、正派的调香师。 调香师都文雅,端着才气已经很受瞩目了,有学格斗的吗? 他站在原地,往后缩了缩,嚷嚷:“停下来!停下来!” 左蓝一不听他的,但那领航还是听的,他停了手后,左蓝一是记仇的性子,逮着人家又打了几下。 “看来这五年,你是真的把调香师的东西都喂狗了!”管洵恨恨道,“我从没见过调香师会和领航员肉搏打起来。” 左蓝一潇洒地甩甩手。 他到底是调香师,不是领航员。这一顿下来,嘴角有一点儿擦伤。可屠夫的领航员更没讨到好,脸肿得像大肚茶壶。 左蓝一用指节轻轻划过受伤的嘴角,阴鸷倨傲:“我太久没回赛场,有人忘了我的名字是么?” “……你行,你真行。”管洵一口气憋在心口。 此时系统发来剧情即将正式开始的消息,需要两队分开准备。 管洵愤愤领着队伍和天水碧分开,走到旁边去了。 按理说,队长这时候是要说些什么给队员打气鼓劲儿的。 管洵自然也说了一堆话,无非是努力、奋斗、为了粉丝和投资方好好打比赛之类的。 可最后,却低声喑哑道:“别忘了我交待你们的事情。” 这话一出,屠夫全队的脸色都青了几分。 但最终还是点点头。 管洵看着远处左蓝一的身影,冷哼一声。 ……你既然敢对上莫特,就该料到自己有这样的一日。 赛场上,什么都会发生,不是吗? 蜉蝣撼树,不自量力。 凭几分天赋和野心,难道就能逃脱莫特的报复吗? 作者有话说: 没有存稿辽~快快快催我码字!抱头哭哭 这几天发生了蛮多事情的,天天加班到晚上十一点多,客户很凶很凶,卷的身体有些吃不消。卷卷准备辞职啦~ 这几天的留言都没有回复,对不起小可爱萌QAQ!估计下周就能稳定下来啦~在家里调整自己,也多多存稿~爱你们的小卷毛给啵啵~ - 谢谢忆灬青竹和山南水北的雷雷!吧唧! 啾咪喂我奶茶的小天使~阿灼把太太拐走啦! 20瓶;千山鹤鸣、末时归 10瓶;不在冬天 5瓶!喝光光~ 第13章 天才之作 剧情在万众瞩目下正式开始。 随着所有人的目光越来越集中,整个古堡,从墙壁开始,传来轻微的震颤晃动之感。 赛场之内,全息实景运用得恰到好处,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这次的赛场不知道比资格证考试的荒星赛场,高出多少个规格档次。 安吉莉雅和瘸子都是第一次来这种赛场。 瘸子脸上黑纹密布,看不出表情,安吉莉雅倒是倍感惊奇。 城堡大厅中央的地面划出一个圆形,地面瞬间塌陷下去。以此为中心,四散裂开纹路,地面摇晃起来。 只这一会儿功夫,古堡便从神秘典雅,变得有些破败。 此刻,楼梯上方,传来脚步声。 左蓝一抬头看去,先入目的便是一双水晶鞋。 而后是绛紫色的华丽裙摆,层层叠叠。束腰扎得很紧似的,腰肢不堪一握,终于暴露在众人眼中的容貌,则是带着病弱之气,眉眼间有几分忧郁,唇角却笑得浪荡。 夫人走了下来:“是来见我的吗?你们这些男人。” 她左手拿着一根古朴手杖,右手拽了下自己绒白色的昂贵披肩,神情娇魅:“我知道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这么多男人,都是为我来的。” “不过爱我的人,到底没有几分真心。多数人来见我,就是为了我的海洋宝石。你们也是吗?” 剧情模式的赛制里,有剧情,也意味着有任务。 夫人的这句话,触发了系统的任务提示。 【最终胜利目标,取得海洋宝石。】 解说激动道:“海洋宝石!这个名字,一定是莫特家的那颗!自从莫特家的那颗问世之后,别的宝石都不配自称海洋宝石!” 海洋宝石是宝石吗? 不,这颗被叫作“海洋宝石”的恰恰不是宝石。 “别的海洋宝石,无非是蓝宝石白水晶之类的东西,但是莫特家族的这颗!却是一颗星球的星核!” 星球被宇宙维度极限压垮后,所浓缩而成的一点结晶,被称为星核。 “要知道,这颗星球面积百分之九十五都是海洋!所以星核是最璀璨幽深的蓝色!是无价之宝!它真真正正配得上海洋宝石这个名字!” “可惜它被莫特家族珍藏起来后,展览的次数都很少!” 解说整个人都在咆哮了。 “本次比赛我们能看到一比一复原的全息海洋宝石!天啊,观众朋友们,我的手都在抖!” 何止是解说疯掉了一般咆哮,观众更是兴奋到炸锅。 【啊啊啊天啊!漂亮姐姐给我吧!给我吧给我吧!】 【期待期待!但是我不是杠啊,怎么不用真的?全息虽然是99.99%的拟真,但到底也不是真的啊。】 【你疯了?这剧情无非就是用莫特家的海洋宝石做素材而已!还能借到真的海洋宝石?】 【想看!我妈妈年轻的时候赶上过一次展出,可排了一整天的队都没看到!我要看海洋宝石!】 看海洋宝石? 没那么容易。 夫人神秘一笑。 “要有打动我的香气,我才给你们看海洋宝石。” 这便是测试考核了。 管洵听了这话,一脸自得。 “这种夫人我见得多了,无非是喜欢馥郁、喷香、浓重的味道,依赖富贵气而已。” 他迫不及待的要开始动手调香了。 馥郁调、花香调…… 他已经有灵感了! 掌舵低声问:“剧情模式的赛制,不是应该一进场就去探索地图吗?然后我这边再制定战术,你再调香……” “你是憨批吗?”管洵一脸被打断的不高兴,“测试内容已经是明明确确的了,调夫人喜欢的香!还探索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瘸子正坐着悬浮轮椅默默地飘了过去。 瘸子的身体呢,其实有些虚。 毕竟腿瘸引发的病症不少,他能活下来都蛮奇迹的。 他披着个毯子,腿上也盖了个毯子,坐着悬浮轮椅直接飘上二楼去了。 屠夫的掌舵看着管洵。 管洵一巴掌打砸掌舵的脑壳上,笑骂道:“看看看,看什么看啊?他是瘸子,他谨慎,你跟他比?我心里有数,调香就是了!” 屠夫队的培植技术还是很强的,从墙壁上挖了一小点苔藓,催生培育起来。 凭借着一点苔藓,能培育出多少种基础材料,再依靠基础材料能配出多少复合材料,这是一个培植师的本事。 所有人都觉得这测试简单得很。 那夫人站在台阶正当中,就这么站着等着,也给了两队不少的压力。 屠夫队的人,都紧赶慢赶地行动了起来。 “这古堡大厅什么都没有。除了苔藓和干花,我没见到什么材料。”安吉莉雅皱着眉,“这要培育出能调配馥郁型花香调香水的材料,耗时很长,我得赶紧开始了。” 左蓝一瞥了眼忙得热火朝天的屠夫,开口问:“开始什么?” “谁和你说,我要调馥郁调花香调?” 左蓝一盯着那夫人,目光驻足在她的手上。 可是……这夫人的样子雍容,贵妇人喜欢的不都是那些调调? 安吉莉雅没把这话说出口,但这就是她的想法。 不止管洵这么想,也不止安吉莉雅这么想,观众也都是这么想的。 漂亮的贵妇人要一款香水,那还能是什么选择? 左不过是馥郁调和花香调。 调这两个肯定没错啊! 而后面夫人更喜欢哪个,那就是夫人自己的事情了。 所有人都抱着这样的想法,看着赛场内两队忙忙碌碌。 解说一面分析战局,一面和观众聊天。 看到两队都开始调香的时候,也没仔细看,就说:“看来两队都默契的选择了花香调,是的,这种测试一般都是……等等!” 解说被安吉莉雅手里的东西惊呆了。 他整个人甚至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左蓝一!左蓝一从培植师的手里接过了什么!” 不用他费劲去看,刚从楼上气喘吁吁下来的安吉莉雅自己开口了:“你要的烟草。” “烟草??”解说喊道,“为什么要用烟草!什么香里会用到烟草!!” 左蓝一:……啊好吵! 他把东西接过来,觑了眼观众席,目光落在解说的位置上。 不耐烦地解释:“皮革调,自然用到烟草。” 观众惊了。 一片死寂沉默。 当看到左蓝一真的用烟草,开始调配皮革调香水的时候,都开始骂人了! 【??他脑袋撞门了吗?天水碧没人拦他?掌舵是个瘸子不是傻子吧?战术定成这样?我上我也行!】 【皮革?皮革?!我看你挺皮的!你是睡着了还没醒吗?夫人说要打动她的香,你皮革调男香要打谁??】 【这是人干的事吗?左蓝一!幸亏你老师五年前就和你断绝师生关系了!不然你这新手都不会出现的操作,会把他气厥过去的!!】 为什么观众是这个反应? 一是因为,皮革调的香水,是所有香调中最冷门的。 花香果香寻常可见,材料也简单,培植师培育植物也容易。 但皮革调,怎么使皮革的香味真实? 如果调香师没有技术、天赋和想象力,调出来的香真的是会不伦不类。 难调,难配,难得很。根本不适合出现在赛场上。 二是因为,调香给一个优雅性感妖娆的夫人,做皮革调? 就离谱!! 全场大声议论的时候,安吉莉雅正把一箱子一箱子的材料,往左蓝一的操作台面上摆。 这个架势实在是大,幸亏安吉莉雅精神力强,跟个充电宝似的被左蓝一压榨。要什么材料,给什么材料。 可配上他们调的是皮革调的香,这么大的架势就叫人无语起来。 阵势这么大? 可你们倒是审审题目啊! 解说无奈道:“看来左蓝一……还是自持天赋啊。取胜的关键,不是你调多么冷门小众的香水,而是在比赛中调出最合适的香啊。看来左蓝一这次是输定了。” 左蓝一听见了这话,但没搭理。 他的动作是静谧的。 这次的香,材料用得很杂。 烟草、蜂蜜和木头,贝壳、苔藓和干花…… 当左蓝一的成品味道,一点一点的散开之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下叫嚣争吵,他们只盯着左蓝一。 这香…… 两队的成品都出来之后,夫人纤纤素手抚弄了一下自己的秀发,娇笑。 “也不要让我费心去想哪位先来、哪位后来了。对香,一起来吧。” 所谓“对”香,便是对战。 两种香一起出现。 对阵一般,谁能压垮谁,谁便是胜者。 左蓝一和管洵拧开了成品,滴了加速溶剂进去。 而后呢? 便没有人去在意管洵他调了什么香了。 左蓝一的香…… 前调是静谧的,带着优越感和疏离。 烟草的淡漠混合橡木苔,它是一股悄悄暗流,迷离在夜色间。 中调,弥漫出矜持、昂贵、奢侈。 贝壳被焚烧后,落出烟气和骨质感,融进干花灰烬的一点点呛。 英俊伟岸的身姿,驻留在脑海回忆里。 洒脱不羁的恣意无畏,停留在贵族行礼时候,略仰头展露无遗的喉结处。 蜂蜜的甜,后被激发。 一条被搭理干净的皮革腰带落下。迷蒙的眼,危险、干涸的唇。 后调,是古典的绅士。 迷人成熟优雅,深邃沉静,消散在呼吸体温之中,落下一点点的落寞。 前、中、后调在加速作用下很快结束,像是一场美梦,吸引了目光后毫不留情的抽身。 留你独在最后,远处开阔,尚有路途。 所有人这才意识到,左蓝一在资格证考试里的调香,根本算不上调香。 那是什么东西?? 无非是混合材料榨汁罢了。 调香,调香,这才是调香。 这才是左蓝一。 管洵被这威压制住。半晌,才缓过神来。 他嘴角抽搐一下。 想笑,但表情跟鬼一样,青青白白。 只底气不足地吼:“你疯了吗?如此漂亮的夫人,你调的这是什么香?!” 这是一味男香,甚至可以叫作一味绅士贵族香。 女孩子当然也可以用,但绝对不适合面前的夫人。 这香很好,只是赢不了比赛。 可左蓝一说话却很直白:“我调的是你一辈子也调不出来的香。” 第14章 一败涂地 “我看你是瞎了眼迷了心,这么美丽迷人的夫人,你居然用皮革调的香水去糊弄她?” 管洵走到夫人身边,做出牵起夫人手的姿态,虚虚的印了一个吻在空中:“夫人貌美,气质也好,贵族娇养的富贵花,你用皮革调?我看你真的是疯了!” “我的香,是百花香调。前调是茉莉和紫罗兰,清丽婉约里带着一丝神秘。中调是紫罗兰里加了一点艾苏,保留紫罗兰的花香,甘而甜,独特迷人。后调则是玫瑰、蔷薇、牡丹、桂花……等等综合而来的百花调……” 安斯翻了个白眼:“……现在调香改成全靠说的了?你叭叭叭个头啊,说那么好听,没闻出来有多牛批。” 两个香一起出场,你的香被左蓝一的香压制到你哔哔的那些我半点儿都没闻出来,就别炫耀自己牛批了吧?全靠嘴说的话,显得很尴尬啊兄dei!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夫人身上。 观赛席的观众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星网上的观众刷屏到停不下来。 【左蓝一这次翻车了吧,给漂亮姐姐调香调成这样?他那个是好闻,但是不适合漂亮姐姐吧!明显是款男香。】 【调香好有什么用,这是比赛,赢是最重要的。人家夫人要的是打动她的香,调男香,不是开玩笑吗?】 【左蓝一飘了。真以为那些才气够赢每一场比赛?这次屠夫就要给他个教训!】 【我不信左蓝一会犯这样的错……难道漂亮姐姐其实是个男的?所以调了一款正对胃口的男香?】 夫人在万众瞩目下,轻轻提起裙摆,走到左蓝一面前。 她苍白的脸色上,红唇丰盈,妖娆样貌下,眼里却几分悲凄。 坦率,直白,在所有人面前褪去伪装,隐忍赤城:“是的,你说得对,我还爱他。” ??什么跟什么?? 管洵:??说人话! 人话? 人话就是比赛的真正目的,从来不是调香,更不是嗅一道香气。 一道香气,早已不是香气本身。 是信息传达,是不说出口的话语。 左蓝一什么都没说,夫人却已经知道他要表达什么了。 氤氲香气里暧昧出的讯息,是默契和心照不宣。是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了,也是我知道你不该知道的已经被你知道了。 管洵踉跄几步,直接冲到左蓝一和夫人面前,他就差伸出手揪住夫人的领子了,他大声问:“您说什么?您什么意思?您说清楚!” 左蓝一把管洵不愿听屠夫队掌舵的场景,都看在眼里了。 他眸光一扫:“见了女人,便觉得她爱花香;见了城堡,便觉得她是无忧无虑的贵族。你这么会刻板的直接判断,难不成,你们队的掌舵是摆设么?” 管洵一惊,猛地转头看向一边的瘸子。 瘸子还是老样子,坐在悬浮轮椅上,黑压压阴沉沉的,见管洵看过来,没说话,瞪了他一眼。一副不好惹的派头。 “她表现得这么明显……你们全队没有一个人发现么?”左蓝一饶有兴趣地问。 发现? 发现什么? 发现夫人手边的男士手杖,发现夫人眉眼间的颓唐,发现城堡里破败凄凉? 凭着骄傲无知,觉得讨女人欢心的香能有多难?所以自得自信的觉得不需要掌舵人,不需要探察情况,只一味的认为“怎么会有女人不喜欢花香呢?”。 如果探寻,都不需要多么强悍的掌舵人素养。 只要去看,就能发现…… 发现楼上的房间里存着太多秘密,没有一丝灰尘的书房和起居室里,还挂着男性西装外套、摆着烟斗烟草。 即便没有发现这些,调香师的鼻子总是在的吧? 都没有发现侍女在最开始给出的幻觉香有问题吗? 侍女给的下马威,那幻觉香是线性香,并且只有一个味道,就是玻勒梵叶。 玻勒梵叶的代表含义一出来,夫人的目的便昭然若揭。 玻勒梵叶什么含义? ——我曾深刻的爱你,但也悔于荒诞的岁月。 夫人抽泣着开口:“我爱他,我还爱他。但我厌恶那段因为爱所以什么都愿意做的过往岁月,也厌恶那个陷在爱情里的自己。” 她惨淡一笑:“我丢失太多了。在这段爱情里,我丢了那么多,却什么都没得到。” 夫人的话,其实是没有说完的。 “那段因为爱所以什么都愿意做的过往岁月”里,她究竟做了什么,她将嘴闭得紧紧,半句口风没漏。 什么都藏在玲珑心下,未曾坦言。 多余的话,夫人便不肯多说了。 “你通过测试了,我的绅士。” 她只是忍住悲伤,含着笑意。 她是切实的对着左蓝一有几分感谢,便说:“我祝你永远不被爱情困扰,不为爱情痛苦。” 安斯:“……好歹我们队长也是调了你满意的香,你诅咒人就不对了吧女士?!” 管洵咬着牙。 他心里只觉得恨意在生长。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每次遇着左蓝一,没人会看见左蓝一身边的人。 他在这一刻甚至忘记了小莫特要他做的事。他只是想着,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能赢过左蓝一,哪怕赢一次? 夫人的测试是面对两队的,这是剧情模式的赛制,只要一队取得认可,另一队自动也跟着继续剧情。 可蹭着左蓝一的光才能在赛场更进一步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 管洵嫉妒他。真的。多少年了,这情绪没有降下去分毫。 他有最优秀的老师,最好的天分。而更可怕的是,他在禁赛期后还能回来。 他还能回来?他居然能回来。被剥夺嗅觉禁赛后的调香师,死的死,疯的疯,左蓝一居然可以挺过来,神志清楚的再次昭告世人:他就是天赋异禀才华横溢。 管洵要嫉妒疯了。 - 通过了夫人的测试,自然就可以见到所有人期待的海洋宝石。 夫人没有再拖延,让侍女捧出了海洋宝石。 侍女举着精致的托盘,托盘上一张红绒布。 上面是沉睡精灵般的——海洋宝石。 它足足有拳头那么大,蓝得灿烂耀眼,通透玲珑。 仿佛凝结了所有沉静温存进去,安谧的一场幽蓝梦境,只看着它,就愣了神。 宝石,宝石,珍宝至此。 观众都疯了。 【啊啊啊!天啊天啊,莫特家就把这样的宝贝藏着吗?只是全息就这么漂亮了,实物不得上天?!】 【好美哇呜呜,我的心都碎了,好尼玛大,这要是做成吊坠,脖子都能抻断!】 【到底是选帝侯家族,莫特的家底,真的是深不可测!哇你们到底是有多有钱!】 “谁拿走海洋宝石,谁是赢家。”夫人说道。 她看了看左蓝一,又将目光扫过管洵,说:“我要真正的海洋香水。能配得上这块海洋宝石的海洋香水。” “这宝石是一颗星球的星核,能配得上星核宝石的香水,你们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解说也疯了:“观众朋友们!我已经迫不及待的看到究竟什么样的香水是真正的海洋香水了!市面上的海洋香水其实太多了,比如潮汐、触礁、海平面……连名字都数不过来!但是今天!我有预感!我们能见到一款经典海洋香水的诞生!” 观赛席欢呼起来。 没什么比赛场上见证经典香水诞生更有成就感的事情。 平日里的经典香水,都是调香师仔细实验调配出来的,而赛场上时间紧任务重,原创香水本就不易,想做出经典香水,更是难上加难。 这才考验调香师的实力,也因为这样刺激的见证感,全星际才对比赛有这么大的热情。 真正的海洋香水? 一提到海洋香水,那肯定是海洋调。 管洵刚刚这么一想,就被左蓝一的那句“刻板印象”击中了脑海。 他对着自己的队友,站得笔直。 “是我的锅,急着调香,把探索地图这一步都粗粗略过。” 管洵冷着脸,听说出来的话的意思呢,像是在认错,可表情还是拽得一副二五八万的模样。 屠夫队的掌舵人,一副孙子对上家暴爷爷的姿态。张了张嘴,没出声。 “我有想法了。”管洵道,“我要做苔藓调的香水。” 全队惊恐地看着他。 管洵信心满满:“不用这么看我,我知道你们什么想法。但是我告诉你们,用苔藓调的香水打赢海洋型的比赛,这种事情,左蓝一在十三岁那年就做过了。” “他当年震惊全场,留下了被评委称为‘传世之作’的香水。他以为我不知道他要刷什么花招?玩香调,无论是什么调,苔藓调海洋调,我都要赢!” 掌舵弱弱的开口:“所以你要仿照他?要不算了吧……他能玩得好苔藓调,咱们不一定……要不我查查夫人的底,再制定战术,看看她喜欢贝壳、水汽还是……” 掌舵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管洵心里就涌上来一股戾气。 “连掌舵都掌不明白,还不如一个瘸子,你说的屁话谁听?!”管洵怒骂。 “瘸子掌舵都没有掌到沟里去,你呢?你是什么东西?在在这儿说话?!” 他心心念念要超过左蓝一。 用左蓝一的方式,打败左蓝一,他觉得这是太好的注意。他急切的想看到左蓝一输。 但他还是在模仿左蓝一。 模仿,在某种程度上,就意味着他一败涂地。 左蓝一正翻安吉莉雅的材料箱。 听到管洵这边的动静,倒是放下了手里面的东西。 他想起来了什么。 兴味更甚,开口:“其实这次回来,我第一个见的就是你。我恢复嗅觉的那天,去的是你的友谊赛。” 他虽然只是随便走进一场比赛,想要用赛场的味道去验证自己的嗅觉。 但他的确是去了管洵的比赛。 “你的前调,调得那叫一个一塌糊涂。” 虽然左蓝一之前压根没记起来有管洵这个人,但不妨碍他故意讲出些打击对手心气的话。 他温柔极了:“我是不是当年的左蓝一,你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还是当年的管洵。” “故人重逢,一败涂地。” 作者有话说: 辞职啦!明天的卷是不上班的卷!催我码字快快快!我要找回曾经日一万二的自己~~ (转圈圈小卷毛) 第15章 谁是赢家 左蓝一对管洵是没有什么印象。 但是他对香的印象,向来都是很清晰的。 恢复嗅觉的那场比赛,那调香师想把前调玩出花样。 但用了过量的酒精,沉浸在自我欣赏里,调的香根本上不得台面。 左蓝一将那个调香师和面前的管洵对上了号。 他心想难怪。 之前倒是见过你。 可见过是见过,上次见面到现在也才一个月,实力大增是不可能的。 左蓝一对着管洵,有些叹息,道:“你在那场比赛里,那么喜欢玩前调。可惜酒精太多,调的香便一塌糊涂。” “连玩酒精都玩不好,你却站在赛场上和我对战。” 左蓝一很是优雅,他把从阿尔克温那里学到的翩翩风度和野心勃勃,并在一起摆给管洵。 他叫他小朋友。 “小朋友。我来教你,怎么玩挥发性极强的前调。” “我来教你,怎么玩酒精。” 左蓝一眨眨眼,这么说。 - 管洵在调苔藓调的时候,左蓝一已经做完了。 时间之快,快到管洵这次,连完成作品的时间都没有。 他脸色煞白的看着左蓝一拧开自己的香水瓶。 就像左蓝一说的,他要教管洵玩酒精。 前调便是大量的酒精,扑面而来。 酒精是有刺激感的,别的调香师都会选择去压住酒精的刺激感。 但左蓝一却在酒精的刺激感上大做文章。 谁说嗅觉不能带上痛觉? 要的就是沉溺于海洋深处濒死的一场体验。 什么样的海洋香水,配得上海洋宝石? 海洋宝石是星球陨灭的星核。它的存在,本身就意味着无数物种的消亡、亿万年时间沉淀文明的消散。 海洋宝石。 它其中必须有死亡的味道。 如果只谈海洋,不谈死亡,那是对它的亵渎。 极强的酒精挥发得极快。 前调立刻散开,弥漫成中调。 中调是什么? 海洋、迷雾,沉船、窒息。 这种深海压抑的感觉兜头而来,恍惚间似乎能见大海。 不对。 不是恍惚能见大海。 已经见到大海了。 解说反应过来,连忙大声叫道:“这是幻觉香!中调除了海洋调的材料外,添了稀释后的玻勒梵叶,能带人进入坠海般的窒息幻觉!” 是了。 左蓝一的表情氤氲在大雾之后。 他在香水弥漫出危险调性的破败城堡中冷冷抬眸,看向扶住楼梯扶手勉强撑住自己身体的夫人。 这漂亮女人神情迷茫,她缓缓笑了一下,任由自己坠进幻觉里。 左蓝一加的是稀释后的玻勒梵叶,没那么强的致幻性。 常人对着幻觉香总是有一些警惕的。 只需要一点挣扎,一点对抗,就能从这味幻觉香里抽身。 但夫人没有。 她脸上似悲似喜,在那香气里,想要交出自己的灵魂。 星球陨灭而成的海洋宝石,要一场死亡来配。 而同样,这位夫人的故事里,也要一场死亡。 没有死亡,她的故事便无法继续了。 左蓝一这时候很有耐心。 他将手里精致的宝石香水瓶转了个圈:“你所谓的……喜欢的、满意的香,其实都是谎话。你要的东西,从来都是特定的。” “你要的就是幻觉香。” 左蓝一将这女人的心剖开,可见其中谎话连篇下的真相。 “你在城堡里都布满了幻觉香。线性香,玻勒梵叶。你给所有进这城堡的人一个下马威。那幻觉香,可以让人见到任何自己想见的人。” “但是,夫人,你想见的又是谁?” 左蓝一看着她。 “需要你每天闻着幻觉香过活,需要你时时刻刻沉浸在幻觉香里去见的人,是谁?你就这么想见他?想到了这种地步,却还是见不到?” 而玻勒梵叶的意义,使真相更加明显。 ——我曾深刻的爱你,但也悔于荒诞的岁月。 她又说她付出那么多,在爱情里却什么都没得到。 夫人想见的人,应该就是自己的爱人。 那为什么不见呢? 左蓝一抬眸:“因为他死了吗?” 进入城堡后一切的不合理之处铺在他面前。 贵族古堡里不得体的侍女、妩媚性感和满目愁容、到处是男性的东西,可没有男人在……左蓝一蹙了下眉,和瘸子对视一眼,又开口否认了自己。 他轻飘飘道:“或许,不是他死了。而是你死了。” 这种剧情模式里,存在的人不过是全息影像。 这位夫人是活是死,自然只有她清楚。 但只要往她死了这方面一想,前面所有不合理的点,都有了解释。 星网上的观众一个劲儿的刷屏。 【!!我就说哪里不对劲!剧情模式的布景一定是符合现实的!怎么一进城堡,古堡就直接塌陷?!塌陷后还没有剧情跟着,完全不合常理!!原来这根本不是现实!】 【所以才可以时时刻刻沉浸在幻觉香里!人要是天天沉浸在幻觉香,精神早崩溃了!】 【喔喔喔而且城堡里没有吃的!你们发现了吗?她们没有食物!肯定不是活人啊!】 夫人终于睁开迷蒙双眼。 她突兀一笑:“是啊,这就是真相。” “我的故事,可不是什么爱情小说。” “我年轻的时候,最渴盼爱情。我也自得于我嫁给了我爱的人。虽然他并不爱我,可我家里足够有权有势,足够让他因为权势娶我。。” 夫人漂亮的脸蛋上面满满的都是意气风发。 她回忆里着那段美丽张扬的日子。 那时候她还年轻,还活着,还自得于身份和爱情。 她的笑定住,最后只剩下了落寞。 “你们永远不会知道,不爱你的人对你会有多狠。” 夫人一挥手,空中出现了半虚半实的画面。 那画面是求婚。 男人看不见面容,女人就是面前夫人年轻些的样子。 男人在夫人面前打开盛有海洋宝石的盒子。 他说是求婚,可没有半跪下,弯腰都不肯,站得笔直,施舍了一些目光给夫人。 “真的吗?你真的要娶我吗?” 女人的眼里是星光,爱慕之意仿佛是睡着的星星,灿烂到快要喷涌而出。 “当然了。只要你不要后悔。” 男人的眼里,却满是诡谲。 夫人把玩着手里的手杖,抬头望向城堡二楼三楼,望向那个书房,望向有男人生活痕迹的房间。 “我说我爱他。这是我说的真话。” “可是,这些东西,都是假的,只不过是我幻想出来的。我的手里,哪里有什么他用惯了的手杖呢?” 这话说完,夫人手里的手杖便碎成齑粉,默默地落在地上。 她手里终剩空荡荡。 “我的城堡里,也没有他的书房,没有他放在桌上的爱用品,没有和他相关的一切东西。” 夫人一面说话,城堡一面开始坍塌。 地面上的裂纹越来越大,直直逼到墙角,顺延而上,墙面开始脱落。 楼上的石块和装饰逐渐落下,硕大的吊灯直接砸到天水碧面前。安吉莉雅满脸惊恐,她不敢相信剧情是这个走向。 夫人却懒懒道:“是假的,总有毁灭的一天。” “我梦想和我爱的人住在城堡里,我时时刻刻沉浸在幻觉香里,就为了再见他一次。” “可事实是,我生下孩子后,就被他关在四面海洋的孤岛城堡里。直到我死。”她叹气,“我的城堡,永远是我的城堡。我死在这里。” 安吉莉雅不可置信的问:“那你的家人呢?你告诉他们,叫他们来救你啊!” “小姑娘。”夫人轻轻一笑,她这时候面色温柔,过往看淡。 “什么叫联姻?联姻就是这样,我以为是爱情,其实是死亡。但死亡不会影响联姻,我的名字刻在别人家族的族谱上,使两个家族有绑在一起的理由。这就是联姻的价值,就是我的价值。” 瘸子握紧了手。 夫人拿着海洋宝石,走到左蓝一身前。 她将宝石放在左蓝一的手里:“谢谢,你的幻觉香让我重温了从爱到死。我一生可悲,这海洋宝石也不是吉祥顺遂。但从现在开始,它是你的了。” 这话一出,就意味着左蓝一是赢家。 管洵全程看着这一切,他慢慢躬下身去,甚至没有力气站直。 一败涂地。 最惨痛的失败,就是明明是对手,可比赛里他连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 苔藓调? 笑话一样。 左蓝一走近他。 管洵抬起头,对上左蓝一垂眸眼角瞥下的余光。 他恨恨道:“你让我输的这么惨……你让我成了笑话……左蓝一,你怎么敢?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老师是谁吗?我老师不会放过你的!” 左蓝一阴恻恻的嗯了一声。 “你老师,文老头么,我知道。” 他没看管洵,而是看着手里的海洋宝石:“他养了多少学生,你算什么?莫特又养了多少调香师,你又算什么?” “他们放不放过我,我不管。但我知道,他们肯定是放弃你了。”左蓝一凑近管洵,压低声音,语气中甚至带了些兴味,“比赛输赢是正常的,赛场上什么都会发生,也是正常的。” 他尖锐道:“但回去告诉莫特,想在赛场上要我的命,至少派一个聪明一些的来。” 主裁判见胜负已定,轻咳两声,站起身,示意全场安静。 他看了眼左蓝一,只觉得胸口闷得慌,开口:“那么,评委团接下来宣布成绩……” “等一下。” 左蓝一直起身,突然叫停流程。 主裁判都愣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问夫人。” 左蓝一转过身,对着站在原地的夫人点点头。 他脸上的表情很微妙也很危险。 仿佛早已等待多时,就为了此刻的蛰伏出击。 “我想请问……夫人的名字。” 比赛已经结束。 全息景象正在散去。 “我是……” 夫人的身影越来越虚幻,但声音却很清晰。 “李惜歌。” 喔,李惜歌啊。 观众表示听见了。 不对。 ……等会儿? 姓李啊。 ……?? 等会儿!!! 这名字好耳熟! 解说喃喃道:“嫁进莫特家的长公主,不就是叫,李惜歌?……” 他这话,一把揭开了带着血迹斑驳和肮脏阴暗的赤^裸真相。 作者有话说: 噜噜噜踩点出现哈哈哈哈~天呐今天好晚! 么么哒丢雷雷的小天使~ 忆灬青竹 2个;大王的小花、诸君雅兴 1个~吧唧!(亲亲) 谢谢请卷卷喝可乐的小可爱~千山鹤鸣 22瓶;红豆莲子 18瓶;左蓝一 2瓶; 哈哈哈哈哈左蓝一 左蓝一:喝。 第16章 平民议长 全场都愣住了。 李惜歌这个名字,是嫁进莫特家的长公主的名字。 李惜歌,皇室的长公主;莫特家主的妻子;现在刚出道的调香界新秀,提拉米·莫特的母亲。 本来剧情里面出现了海洋宝石,人们不觉得什么。 只觉得是作者创作的时候借鉴了海洋宝石这个元素这个素材。 可出现了李惜歌这个名字,问题就不一般了。 谁都知道长公主当年嫁进莫特家。 长公主叫李惜歌,海洋宝石是莫特家的珍藏,这夫人的话里字字句句,满满登登都是切合了现实。 ——他拿着他们家族里漂亮的珍宝来求娶我。 ——我知道,他不爱我,只是为了利益和我的家族能带给他的权力。 ——我以为婚姻会让我的爱情升华成我们两人的爱情。但是婚姻,成了我的坟墓。 他拿着海洋宝石。 可那星球的核心在她面前,湛蓝之心不敌她的无畏心意,纯粹光泽不敌她的眼底爱意。 她生下了一个儿子。 他终于忍耐到了极限,夺走她的孩子,将她困在孤岛古堡中。 海洋中心的孤岛里,她举目无依。 日子沉闷过着,没人知道她走不出这四方天地。 她靠着幻觉香活着,沉浸在自己拥有爱情的奢望里。 而她的丈夫,在用她那继承自家族的名字,步步高升。 后来…… 后来她就死了。 眼泪已经流干,挣扎的力气也已经用光了吧。 ——“海洋宝石,有太多美丽传说。给你永远的幸福、给你永恒的青春、给你数不尽的财富。那些美好空想,被期待在它身上。它很美很璀璨,可到底是死物。” ——“我当年握着它有多快乐,都消散了。我也成了死物。” 种种般般,难道都要说是巧合吗? 评委团里面传来窃窃私语声。 “怎么回事……谁定的剧情,不要命了?!” “调香协会内部制定剧情的时候,一向是兜兜转转好几手,再说了这次的赛制是剧情模式,这又不是我们定的……张家那边给的压力,我们也没办法……” “现在怎么办……真的吗长公主?这事情太大了吧……” 星网上也炸了。 【最关键的是……好像很多年没有人见过李惜歌了……】 【不是都说莫特很爱她,她也不用出来工作,每天教教孩子就可以了吗?】 【而且她的社交主页一直在更新啊,照片视频也都有啊!莫特的生意活动她都在参与啊,上次远征星的项目,如果不是长公主的名字,莫特怎么可能一家独吞,半点儿都没留给张家?!】 【她死了皇室不知道吗?皇帝不知道?!】 【剧情里面她说得很清楚了……联姻,权力,利益……皇室知道她死了也不会说话的……】 这些细枝末节,只要想起,就叫人脊背发冷,硬生生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活跃在社交平台上的长公主,最宠爱自己儿子提拉米的长公主,莫特家的定海神针般的长公主。 李惜歌。 她还活着吗? …… 主评委连比赛结果都宣布不出来,因为全程十六层观赛席里,所发出的嘈杂声音已经要把人耳朵震聋了。 他只好感觉启动了隔音设施,对着室内的评委团道:“先联系主办方,安排退场,不然咱们就走不出去了!” 评委团里面的一个年轻人,倒是弱弱的举手发问。 “我刚刚就想问……全息不过是肉眼模拟罢了,什么时候进化到有实体有重量了?刚刚落进左蓝一手里的宝石,他可现在还拿在手里呢。” “……我本来以为是道具,但是都扯到莫特和长公主了……所以……那不会是真货吧?” 主评委一惊。 看向屏幕。 屏幕里,仍站在赛场里的左蓝一,握着海洋宝石,缓慢地将它举起,对着主评委的方向。 主评委明明知道,左蓝一听不见评委席说的话。 可他却看见左蓝一对着他,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 - 星网上已准备好的报道铺天盖地的散播开来。 无数人要见李惜歌一面,确认那剧情究竟是剧情,还是事实。 报道舆论来得太快,一看就是准备好的。 莫特家的领地总控室里。 一个巴掌直接扇在了提拉米·莫特的脸上。 提拉米偏着头,发出了一声尖利的笑声。 他缓缓转头,看向面前自己的父亲,青筋暴起,压着愤怒。 他父亲莫特,冷着脸:“好啊,你早知道。你知道左蓝一捏着的是这个事情。你却不说,现在闹到这个地步,你满意了?!” “谁满意?父亲,最该满意的人是你。” 提拉米声音似乎都带着血:“我在赛场上割喉,下了赛场进医院躺了一周,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只为了左蓝一在资格证考试的赛场上闭嘴。” “您夸过我勇敢吗?您说我废物。” 他直白道:“您不在乎李惜歌的事情被爆出来,您无所谓。您只是觉得这次闹大了,不好收场而已。” “实际上,要不是这么多年我要死要活的闹,您早就把她的死讯公布出去了!死了一个长公主,皇室多的是旁支的公主,再娶一个进来,生一个新的继承人,您高兴得很!” 提拉米是莫特家的孩子。 他的年纪还不足以看透整个莫特家族,但他还是可以看清楚他的父亲的。 “也就是我不同意,也就是她是长公主,拿着名字出去还能牟利!不然这种事情轮得到左蓝一说话吗?!您自己早就对着舆论哭一场爱妻死亡,隔几年再娶一位公主,继续您的生活了!” “尽管她是我的母亲您的妻子,可谁在乎她?我在乎的是,您再娶一个公主进来,生了新的继承人,我在莫特的地位保不住而已!” 提拉米翘起嘴角:“……她是我的母亲,我见过她一面吗?” 莫特冷笑一声。 他抬起手,似乎想叫人把提拉米拖下去。 看着父亲冷凝的神色,提拉米这才慌了。 他向前一步,直接跪在父亲脚边,死死抱住父亲的大腿。 巴巴求道:“爸爸!爸爸您听我说!我本来计划叫左蓝一死在赛场上!带着这件事情永远闭嘴!只是管洵不争气,他不争气!我吩咐他了,他不争气而已!再加上赛制剧情早就埋好了,我没有太多反应时间,爸爸!” 他苦苦解释。 “如果我有更多的时间,我会做得更好的。爸爸,我怕被莫特抛弃……我怕,不然我一定告诉您的,一定会拜托您去对付左蓝一,我不会自己好强的……” 提拉米示弱,莫特的脸色才终于缓和几分。 他对这个儿子还算满意,没打算狠狠处罚他。 更重要的是,这算什么呀。 莫特家一路走过来几百年,遇见的事情多了去了。 承认李惜歌死了,道个歉,否认什么海洋荒岛政治联姻,强烈谴责消费死者,发发律师函,作作秀,贱民懂什么? 和几个老朋友打打招呼,引导舆论,洗洗白,不出半年,这事儿一准翻篇。 莫特生气的点,还是提拉米私自行动。 至于黑料黑历史……一个李惜歌的命,值几个钱啊。 莫特便叹口气:“行吧。反正只要几个选帝侯家族不出手,谁能为难莫特呢?” 提拉米到底年纪小。 这时候还在问:“皇室那里……” 莫特嗤笑一声:“陛下体弱。再说了,李家靠的就是联姻笼络选帝侯,才做上了皇帝。选帝侯,选帝,没人选李家,他皇帝都坐不稳,只有往咱们家送公主的份儿,怎么可能为难咱们呢?” “没事了。” 提拉米刚把心放回去。 莫特的助理就神色慌张的走过来。 提拉米盯着他。 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助理艰难开口:“先生、少爷……张家动手了。” - 房间里,左蓝一将海洋宝石放在一个年轻女人面前。 她穿了一身白色毛毛外套,见左蓝一动作,看都没看海洋宝石,只是摸着自己衣服上的毛,像是在撸猫:“送你了。” 左蓝一看着她,扬起眉梢:“这可是李惜歌送你的,很珍贵。” 她哎哟的笑了一声:“再珍贵,能有莫特让出来的中央星系百分之二十的份额珍贵?我们张家这次吃了莫特好几条市场线和议会人头数,饱得很。” 说到这里,她垂下眸子,声音低了几分:“你知道李惜歌兜兜转转到我手里的信,是怎么说的吗?” “这女人居然说,还爱着莫特。她的恨与爱交杂,一辈子像个笑话。她带着爱离去,恨留在人间,我能从这恨里得到什么,就是她对莫特的报复。” “她也是够傻的,但也够聪明。” 她将目光落在左蓝一身上。 “这么大的丑闻,够莫特消停一阵子,也够莫特恨你入骨了,左蓝一。你下场比赛,没准就真的被莫特处决在赛场上了。” 说完,她没等左蓝一回答她。 站起身,踩着一双黑漆红底高跟鞋,头也不回:“回见。” 而后出门,下楼,在大门口,正撞上了回来的安斯兄妹。 她动作优雅地笼了一下自己的毛毛外套,从兄妹二人身边路过,上了一旁的悬浮艇。 安斯见安吉莉雅一脸见鬼的样子,就好奇的问:“你认识她?” 安吉莉雅震惊极了:“你不认识她?你不认识她?!” “她是上个月才当选的平民女议长,张鹿和!” 左蓝一从楼上探出头,倚着栏杆:“嗯哼,选帝侯张家,出来的‘平民’女议长。” 他眼底幽暗。 “啧,把张鹿和投上去的选民,还说她是第一位平民议长,是社会进步呢。” 作者有话说: 吧唧忆灬青竹小可爱的雷雷! 然后是饮料感谢时间哈哈哈哈哈~谢谢遥遥不知 20瓶;左蓝一 2瓶~啾咪~ 第17章 天生有罪 安斯看了看悬浮艇离开的背影。 心里念了念那个名字。 张鹿和,这个名字,绝对如雷贯耳。 选帝侯张家的长女。 心机颇深,手段老辣,带着张家吞吃了太多资源,张家迅猛发展到足够有实力参与下一次选帝。 张家选帝,她就能成为女皇。 可却成了平民女议长,入主帝国议会。 深夜她出现在这里,不知道和左蓝一说了什么。 安斯沉默了一下,仰头,把目光放在左蓝一身上。 左蓝一站得高,安斯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只能听见他语气中平淡下压抑着的疯狂。 从赛场到斯塔维亚,从斯塔维亚到帝国议会议长。 左蓝一想做什么,已经越来越清晰了。 而更可怕的是,他不仅仅是想想而已,而是已经走在路上。 安斯和安吉莉雅走进去。他们俩带回来了斯塔维亚那边的消息。 艾苏在斯塔维亚的红土地上成熟得极快,才一周多的时间,已经成熟好几茬了,堆在仓库里面准备往外卖。 安吉莉雅倒是联系了买家,已经谈了一个合适的价格后,才来到左蓝一这边报告事情的进度。 左蓝一还在倚在栏杆上。 他远眺夜空,目光悠远,听见了安吉莉雅的话,摇摇头:“卖原材料,能赚多少钱?” “想积累财富创造价值,当然不能做售卖原材料的厂商而已。” 他回头看向安斯兄妹:“购进生产流水线,你们面前站着一个调香师呢,香水香膏香氛香薰,这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安斯到底还是把自己的疑问问出来了。 “咱们哪有钱买什么生产线,买什么各种机械化的东西?” 左蓝一眼里有些戏谑:“瘸子的钱。” 安斯看了眼一旁不搭话的瘸子,觉得左蓝一在说瞎话。 他又问:“……那上次进攻星盗团的时候,说是只有我们几个人,但最后收尾阶段,突然冒出来的那些听你指挥的人呢?他们是谁?他们现在可还在斯塔维亚呢!” 左蓝一神秘极了,敛下眸子:“瘸子的人。” 瘸子不说话,神秘更浓了几分。 安斯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便闭了嘴。 可左蓝一说的其实是真话。 他哪里来的什么钱和人呢? 当年从审判庭出来,和路德维希断绝关系,他连回阿尔克温收拾东西的资格都没有。 他一分钱没从阿尔克温带走,净身出户一般。 自然没有什么钱和听自己指挥的属下。 像拿下斯塔维亚这次。 他就是用瘸子的钱,用瘸子的人。 还不止。 他不仅用瘸子的钱和瘸子的人,还把瘸子本人拐带成自己队里的掌舵。 左蓝一悄悄想。 嗯,不愧是我。 - 而在帝国中央学院,初赛衍生出来的事情还在继续。 文远巍拄着拐杖走进学校。 他是个老态龙钟的男人,步履有些踉跄,可眼底的精光正盛。 他只有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可身后站着的,却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利益。 他站在门口,对着哨兵,格外从容,文雅说道:“你们的教授在吗?路德维希·阿尔克温教授,我之前和他有预约。” 哨兵便带着他进去实验室,去见他想见的人。 路德维希自然是在的。 他穿了一身白大褂,金发顺服的贴在后颈处,发丝和后领间露出一小块白皮子,带着几分退缩的软弱一般。 绿宝石似的眼睛望过来,里面似乎沉睡着参天古树。 文远巍见了路德维希,便觉得他这次的目的定会达成。 “好久不见。” 他颤颤巍巍的坐好。 “我已经自我放逐,远离权力中心了。”路德维希声音淡漠,“老先生来找我做什么?” “你的学生,闹得太大了。” 文远巍这么说。 路德维希避开文远巍的目光,喉结滚了滚:“……我在帝国中央学院任教,我的学生太多了,您说哪个?” “你也不必和我装傻,我年纪这么大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文远巍循循善诱。 “你的学生,从头至尾也就只有那么一个。左蓝一,我说的就是他。” 路德维希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调香久了,举手投足间会带着味道。他能闻到自己指尖飘来的石榴青涩气,他每如此,心里便抖几分。 他能闻到,便不敢去想左蓝一那五年闻不到东西的日子。 路德维希便说:“五年前,我们已经决裂。师徒关系自然就已经不在了。” “他回来做什么?”文远巍不是来听这些的。 他压低了声音,身子向前靠去,崩得很紧:“他能留下一条命,是多少人仁慈的结果啊。可你看他如今回来,他有半点安生的意思吗?” 一次资格证考试,逼得莫特家族的小公子赛场上割喉,重伤入院。 一个初赛,打废了管洵,揭穿了莫特家族的秘辛。 莫特舍出去了一大块肉才换来了喘气的机会。 文远巍的声音苍老却有力。 “你自己去和他说。叫他自己掂量着,别再挑战谁的底线了。” 路德维希没说话。 谁的底线? 贵族这群人,有底线可言吗? 他用沉默逼着文远巍。 静默里,文远巍生出了厌烦。 他在调香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他不如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是阿尔克温家的次子,是整个星际唯一一个十三阶调香师。 家世好,天赋高,连之前收的学生都是几百年来最优秀的。 可即便这样,不也是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吗? 这次半决赛,莫特的家主下了狠心,不惜打乱了比赛进程,为的就是一点—— 让左蓝一停下来。 死在赛场上。 为此,莫特家花了力气,出了人情。 文远巍自己也派出了他最得意的学生。 甚至于亲自找到路德维希。 他知道路德维希不会同意什么去劝左蓝一。 他要的只是一点。 只要路德维希出现在赛场上,左蓝一那条疯狼,心态绝对会受到影响。 比赛里,一点点的心态偏移,就足够胜负生死之分。 文远巍做出退步的架势:“那你去做这次半决赛的客串解说,总行吧?看着点儿他,也见见他,毕竟五年没见面了。你们也不是仇人,该见见了。我这个要求,总不过分吧。” 路德维希整个人是静默的。 半晌,他才喑哑开口:“……好。” 是啊,他们两人,毕竟不是仇人。 ……对吧。 - 初赛过后是半决赛。 星网上现在最火的消息,还是莫特家主出面道歉和皇室发言人答记者问。 天水碧全队往候赛区走的时候,安斯还在看星网上的洗白。 “笑死人真的是。”他阴阳怪气,“什么叫因为太爱妻子,不承认她的死亡,所以精神方面不稳定,一直假造妻子社交账号的正常运营?” “不就是不舍得李惜歌长公主的身份带来的利益吗?” 每次比赛开始之前,最忙的一定是瘸子。 他投入到光脑信息流里,连去赛场的路上,太阳穴都连着导线。 瘸子听见安斯的话,哼了一声:“皇室的话看了吗?” 安斯回道:“看了,更恶心。最受宠的长公主?爆出来的亲笔信、视频、前后起源时间线,锤得还不够死?也是,这么大规模的洗白,伤筋动骨的也只是莫特,皇室还是稳的。” “……皇室。” 瘸子好像是尖利的笑了一声。 左蓝一走在最前方,他没参与对话,眯起眼睛,看见远处迎面走来了几个人。 “是评委团。”安斯说。 “是么。” 左蓝一动了动手指。 他眉眼间露出几分侵略气息,步伐没停。 走在评委团几个人里最前面的那个人,好眼熟啊。 一头灿烂的金发,绿眼睛,他没看左蓝一,也没看天水碧,目光是直直向前。 脊背笔直,姿态高贵,一身浅灰色的西装,穿得像个贵族。 不是像,人家本身就是贵族。 选帝侯家族。 天水碧全队都认出了那个人。 正如评委团里所有人,都认出了左蓝一。 但左蓝一和那人都没有停下,两队人自然也没有人停下脚步。 擦肩而过。 路过彼此的时候,谁也没有看谁。 评委团走远,左蓝一也没回头。 他只是站定,将手插在裤兜里,遥遥一看天空。 天空广阔,恰如逝去之事,不会重来。 “……路德维希。” 左蓝一念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他此刻心绪平静。 冷静到像是未曾在这五年间,将那人的名字一遍一遍于心尖上描摹。 仇恨和背叛感一起再次窜上心头。 火焰燃烧过平原,留下灰烬和尘埃。 但烈火永生于地面之上,映衬天空一片灰漆。 “路德维希……” 把他从六岁养到十六岁的人。 教他调香,说要给他一个家的人。 站在证人席,亲手证他有罪的人。 雅正里交织谎言,明灭中暗火涌流,这个男人…… 成就了他,陨灭了他。 他的老师,他的宿命。 左蓝一冷下眼眸,眼底是狂风骤雨。 “看起来,你活得很好么。” 还是那么漂亮高贵,不近人情。 这样很好。 路德维希。 我天生有罪,你也别想独活。 作者有话说: 谢谢忆灬青竹小可爱的雷~吧唧吧唧! 第18章 你道个歉 进了候赛区,天水碧全队都保持着一股压抑的沉默。 不为别的,左蓝一和路德维希的事情当初闹得太大。 十年师生,一朝决裂。 如今左蓝一失去一切,路德维希众人簇拥。 安斯都生怕左蓝一心态崩掉。 没人出声。 瘸子正在埋头分析对手。 半决赛,对手不再是像屠夫那样的所谓的“超人气队伍”。 其实过分强调自己是什么人气队伍,也是对自己实力的不自信。 这次对战的“荣耀者公爵”,可没什么心性去玩什么粉丝什么人气。 他们是在赛场上征伐起来极为凶狠的队伍。 打法非常暴戾。 赛场上出现轻伤重伤是常事,出现死亡也是有的,但绝没有受伤那么常见。 系统全程监护着个人健康数据,一旦受伤超过安全值,便会自动判定淘汰出局,也不会出现更危险的情况。 但“荣耀者公爵”,是真的曾经在赛场上要了对手的命。 如今的比赛,是从当年对虫族的战斗发展而来的赛事。 上场第一条规则就是生死不论。 “荣耀者公爵”全队自然不会为死了的对手负责。 而处处透着不怀好意中,最直接的一点就是……“荣耀者公爵”的调香师,是文远巍的弟子,文忠。 安吉莉雅觉得奇怪,伸出手指着这对师徒的名字:“文忠是后改的名字吗?” 听到文忠的名字,左蓝一轻笑了一声。 他当然不是笑这个名字不好听,带着封建含义的师徒尊卑。 而是笑…… 看啊,宣誓般对着自己的老师效忠,改成老师的姓氏,改成老师赐予的名字。 多么熟悉的操作。 说到底。 他冷下神色。 说到底,文忠这个名字,和他的那个名字——阿喀琉斯·阿尔克温——有什么区别? 左蓝一眯起眼。 他想起了当时他被赋予这个名字的时候。 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眸光温柔。 他连说话都是轻轻的。 他说—— 阿喀琉斯,象征着勇敢和自由。 是世间最美好的祝愿。 最美好的名字。 得到这个最“勇敢自由”名字的第二天,是他的生日。 是他十六岁的生日,是那次赛季终局赛的日子。 那个男人说过,他会等着左蓝一顺利拿回冠军奖杯。 然后他们一起庆祝生日,再去改了名字。 从此阿尔克温不再是寄宿的地方,而是那漂泊人间十六年,无父无母没有依托的孩子的家。 可惜。 左蓝一没有等到赛季终局赛结束,没有等待庆祝十六岁的庆祝。 等来了那个男人站在证人席,亲手拽他入尘埃卑微。 等来了剥夺嗅觉、禁赛五年。 ——阿喀琉斯·阿尔克温。 这个名字,是左蓝一人生里,最大的谎言。 瘸子见左蓝一沉下神情,就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你当时不会想着,真的是用名字宣誓效忠阿尔克温吧?” 瘸子觉得好笑。 左蓝一轻轻哼了一声,眉目低垂。 顿了一下,却说:“……我对于阿喀琉斯这个名字,倒是有那么一丝难得的真心。” “尽管只有一丝,但也是在的。” 他没把阿尔克温当成家。 但,他把路德维希·阿尔克温,当成了老师。 他教他,养他,护他。 那个字眼,左蓝一想来总是觉得恶心,不愿提起。 但是他终究不得不承认。 肉麻的,黏糊的,驻足于温柔焦灼的。 那十年里,日日夜夜中,陪伴滋生温情,路德维希是爱他的。 所以爱就是这么残忍的东西吗? 他生来感情淡漠。 终于生出的一点真心,到底还是散在了风里。 瘸子还是查出来了比赛流程的不对劲。 他沙哑开口:“虽然说比赛对战一直是随机匹配,但天水碧只打过两场比赛,而且还有一场是资格证考试,根本不是赛季内的比赛。” “初赛的时候遇见‘屠夫’,就已经透着不对劲了,但到底还没有多过分。屠夫的水分太多,管洵更是个蠢货。” 他抬眸,和左蓝一对上眼神。 “可现在遇上‘荣耀者公爵’这种吃人一般的队伍,不是有人要我们输,是有人要我们死。” 这时候,门被小心翼翼的推开。 天水碧全体闭紧了嘴,看着溜进来一个工作人员。 那工作人员的神色也有些为难,知道自己这时候说这话有些不合时宜,但也是实在是招架不住外面的攻势了。 便弱弱的对着天水碧开口:“……有很多记者想跟您这边做个赛前采访。” “天水碧已经打了两次比赛了,一直没有接受过外界的采访,您看这次……” 左蓝一眼底压着暗火,面上却微微笑了一下:“当然可以。” 说是采访,他都知道会问他些什么。 他是有原罪的人。 现在星网上对着他的讨论,都围着他的那些罪。 【左蓝一五年前,十六岁的时候就会使用违禁品了!你们现在赛场上闻到的什么天才之作,难道不是因为他用了更多的违禁品??】 【为什么会有人觉得左蓝一是天才陨落啊?不是都判了是使用违禁品吗?出卖队友的事情是队友本人作证的,就算是五年禁赛期结束后回来比赛,难道不应该是人人喊打吗?才两场比赛居然就有粉丝了?】 【左蓝一去死!这种人就不应该出现在赛场上!】 这种话见得多了,左蓝一对着所谓的采访,心里面清楚得很。 见左蓝一答应了后,工作人员连忙松了口气。 这工作人员出门后再进来,十几个记者迅速地跟在他身后围了过来。像是争抢食物的饿狼。 有一个记者故意凑得很近,笑眯眯的,想从左蓝一身上扯下一块肉来。 对着左蓝一这么一个满身都是爆点的人,怎么采访才最有看点? 问过去五年的心路历程? 问当初为什么不提起上诉? 谁要问那些啊?自然是把罪名坐实。 于是他对着左蓝一,大声道:“你虽然回来比赛了,但一直也没有给大众道歉。” 悬浮的摄影机镜头直直的对准左蓝一英俊贵气的脸。 万众瞩目下,左蓝一听见那记者这么说。 “现在在这里对着全星际的观众,道个歉、认个错吧?” 作者有话说: 回来抓个虫~ 啾咪忆灬青竹小天使的雷雷~ 也谢谢喂我营养液的小可爱~忆灬青竹、千山鹤鸣、幕辞 10瓶;48011838数字小仙女嘿嘿嘿~ 第19章 点点鲜血 道歉?对谁道歉? 认输认错低垂头颅,承认自己是败者? 左蓝一觉得或许这记者只是想搞一个大新闻,想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提身价。 又觉得或许是背后有人指使这记者,所以他才说出这样的话。 但无论如何,左蓝一没打算搭理他。 道歉?他又不是什么正面角色,他做错的事情都不会道歉呢,何况没做的事情。 为没做的事情道歉,不会真有人觉得他左蓝一是个圣人吧? 他看着镜头,黑色的眼睛像是笼住了星辰夜色,迷人极了。 左蓝一长得好看,他冷着脸说话都叫人心动,何况他现在故意释放魅力。 他不多说别的,只说:“我不愿意像个失意落魄者一般,去纠葛过往事情。” 所以无用的上诉申辩,他不屑去做,也因为知道是无用功,不肯任由骄傲送上门去被人打压欺碾。 “说我没有天赋,凭着违禁品作弊也好;说我背叛队友,人品败坏性情卑劣也好;说我偷袭对手,赛场上故意借着比赛由头杀人夺命也好。” 左蓝一抬起眼,他看向镜头,看向镜头另一边无数观众和盼着他下地狱的人。轻轻一笑,很是迷人的样子。 “我任人评说。”他道。 直到……没人敢在我面前开口的那一天。 记者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本想纠缠。但安斯不想看他作死,一把扯住他的后脖颈子,把人扯开。 剩下的记者也不算是老实,但也没触碰底线,问了些有的没的,什么“天水碧这支队伍是怎么组成的啊”、“天水碧为什么叫天水碧啊”、“初赛赢了之后对半决赛有信心吗”、“想获得赛季终局赛的冠军需要一路赢下去不能输,你们可以吗”之类的问题。 反正左蓝一是一句实话没说。极尽糊弄之能事,一顿忽悠。 记者心满意足地走了。 瘸子那边一直就没搭话,在埋头研究荣耀者公爵的阵容。记者一走,他抬起头。 开口说:“这次是逃生赛制。也是荒星地图,但不是资格证考试那种,仅仅是两队在荒星互相攻击的求生赛制。而是地图内会存在攻击参赛者的逃生赛制。” “我们会遭受地图和对手的双重攻击。”他声音沙哑,带着几分迟疑,“荣耀者公爵的打法暴戾,打得不仅凶,而且脏。” 瘸子把话说得很明白了。 现在赛场的规则,已经被调香协会玩得剩不下什么规矩了。 贵族可以干预赛制剧情,更可以像这次半决赛一样,干预对战队伍的匹配。直接分了一个荣耀者公爵给天水碧。 虽然左蓝一是被一个极其看重规则的人养起来的,但左蓝一可不是什么遵守规矩的人。 你们能玩,我们凭什么不能玩?不仅要玩,还要玩得大。 所以上一次剧情赛制的剧情,在他和张鹿和的合谋下,直接就爆出了莫特家族的秘辛。 那其中如果没有张鹿和这个贵族在调香协会的努力,也不会直接在赛场上把莫特打成措手不及。 所以上一场的剧情模式,对于天水碧来说基本是开卷考。 掌舵人没有费力气,领航员更是从头到尾没出手,全程只是调香师之间的对弈。 而这次,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天水碧不该对上荣耀者公爵。对上了,人们也觉得天水碧全队做定了牺牲品。 “做好准备。” 左蓝一语气多多少少带了些沉重。 “莫特和文远巍这次勾结起来,是难啃的骨头。但打赢了这场,莫特手里就没牌了。” 之后也就该轮到左蓝一出手了。 - 这次是半决赛,赛场更大。观赛席也是升到了整整二十层,密密麻麻黑压压的坐满了人。 坐在评委席第一排、解说身边的人,就是路德维希。 他听见解说介绍他时候全场的尖叫声,扯出点笑,环顾了一下四周,看了远处即将出场的荣耀者公爵队伍,心里压下去几分复杂。 他身上虽说有贵族养出来的天真,但贵族也养育了他的手段城府。 文远巍来找他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文远巍和他背后站着的人的目的。 谁都知道他是左蓝一的逆鳞,正如左蓝一是他的软肋。 路德维希知道这场比赛绝对不会轻松。 可更不轻松的是,他已决定,比赛结束……就去见左蓝一。 规劝也好,告诫也罢,他必须去见他。 路德维希本以为左蓝一五年过去,起码会低调一些。 好家伙,这男孩更嚣张跋扈了。 五年前,他还只是赛场上满满戾气,生活里还愿意装出文质彬彬、优雅贵气的样子。还愿意做出一副好学生的做派。 五年后呢,整个人眼神都不对劲了。深处的狠戾赤^裸于皮肤表面,要灼伤任何靠近他的人。 他该劝劝他。路德维希这么对自己说。 路德维希这两个月,将左蓝一比赛的全息视频都一帧一帧看了,但真正的见面还是叫他无所适从。 赛场外擦肩而过的时候,路德维希甚至没有胆量去看那孩子一眼。 他长高长开了很多,肩宽腰窄,一头黑发垂在鬓角处,隐隐遮住露出凶光的眼睛。 这样的左蓝一叫他觉得陌生。 路德维希印象里的左蓝一,还是一身校服,手里拿着书,笑着一口一个“老师”的好孩子。 可现在…… “比赛正式开始——!” 听见了比赛正式开始的声音,他放下那些纠结,透过屏幕看向赛场。 比赛开始,双方出场。 文忠,这个名字似乎听起来是个怂包,只会跟在文远巍身后伏低做小、忠心耿耿似的。 但文忠其实身高得有两米,虎背熊腰,壮实极了。 胳膊和腿都长,手掌也蒲扇似的大,看起来不像是捏着小瓶瓶调香的调香师,而更像是领航员。 观众见了文忠,便愈加激动几分,觉得比赛太有看点了! 瞅瞅文忠吧,个头大得能揉吧揉吧塞进去左蓝一和安斯两个人,还够地方塞个瘸子的轮椅! 观众可兴奋死了。 左蓝一不知道观众在喊什么。天水碧落地是草原,满目青翠也意味着这半人高的草丛里指不定埋伏着什么野兽豺狼。 他拿了安吉莉雅催生出来的基本材料,开始调基础香。 动作才到一半,他猛地抬头:“有人。” “什么?”安吉莉雅没反应过来。 这个反应时间差,就足够吃亏了。 兜头的青草香气里窜出一个熊一样的男人。文忠捏着安吉莉雅的脖子,猛退几十米。 小姑娘被拖着走了几十米,这期间她死死扣住文忠的手,指甲尖锐的刺进他的手背里,透着血痕,但文忠一点力气都没松。 人是追求强悍力量带来的视觉效果的,所以比赛虽然越办越娱乐化,但上场第一条还是生死不论。 也因为有着系统自动判定的重伤淘汰机制,算是给人们心里上了一道保险。 觉得反正不会死,那么在这古罗马斗兽场一般的赛场上,除了调香师,暴力对决向来也是好看的点。 观众屏住呼吸,看着两队的对峙。 安斯上前加入战局,可安吉莉雅不是坐以待毙等着被拯救的性格。 她两腿挣扎,去踩去蹬,去找可以借力的地方。 虽然文忠没有叫她如愿,反而更用力几分。可安吉莉雅是培植师,精神力很强,在这种被人掐着脖子握住性命的时候,还偏过头直直看向一旁的草丛。 眨眼间那半人高的草丛猛蹿到一人多高,张牙舞爪对着文忠就压了过来。 文忠只得放手,安吉莉雅逃了出去,回头,抬手,控制那草丛交织错杂,将文忠压制笼住,如笼子一般把人关了起来。 “干得漂亮!”解说大声道,“安吉莉雅的精神力强到把培植师这个职业玩出花来了!可惜精神力这么强的还是少数,大多数培植师只能跟在调香师身后做材料库,也是可惜啊……” 这草就是普通的草,而且文忠也不是废物,他挥刀挣脱开草笼,整理了下自己仪表,好端端的站在天水碧面前。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左蓝一的身上。 “我的老师文远巍先生,叫我好好对待这场比赛。” 文忠话里有话。 “管洵是我的师弟,他的水平我知道。我更知道,在你和他的比赛里,左蓝一,你绝对没有出全力。” 文忠的声音低低沉沉的,里面压着危险:“与其说你是在比赛,不如说你是在打垮他的自信心,打废他的精气神。你也的确成功了,管洵他现在拿起试管的时候,手就会抖。” “他恐怕再也上不了赛场了。” 而这种状态,正是多少人期待左蓝一该有的状态啊。好一个以牙还牙。 “你是故意的。你废了管洵。” 左蓝一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他掸掸袖口,活动活动指关节,不高兴道:“我故意的事情多了,你一个一个找过来,我们能说到明年。” 文忠没再说话,而是掏出个香水瓶,慢慢拧开。他一面拧,一面死死盯着左蓝一。 那香水瓶里飘出来的味道极冲。 左蓝一抬手间,一阵头晕目眩冲了上来。而后一阵温热划过人中的位置。 他流鼻血了。 左蓝一用指尖蘸了一点点血,强光下可见血液鲜红刺目。 这种紧张关头,瘸子倒是瞥了他一眼,见怪不怪:“你这毛病治得好吗?五年前你正常的时候,没见你有这种毛病,还闻到些过分刺激的味道就流鼻血。” “治不好了。”左蓝一抹掉鲜血,把自己处理干净。 “这是我的弱点了。” 他轻描淡写道。 多可笑,五年过去,他现在……也是有弱点的人了。 真是谢谢那些害他的人。叫他即便撑过来,也一身狼藉。 作者有话说: 关于感情线哈哈哈哈感情线非常刺激,不要急哈哈哈哈因为我也蛮急的哈哈哈哈~我们一起不要急!哎嘿嘿大概四五章的样子,单独见面~ 谢谢喂雷的小可爱~忆灬青竹、大王的小花吧唧!也抱抱给卷卷喝奶茶的小天使~谢谢千山鹤鸣 30瓶;爱林无隅呢!~ 吨吨吨~ 第20章 潮水褪去 安斯对调香是只知一二的水平。 他见左蓝一有些狼狈,急忙开口问:“什么香?” “……薄荷和麝香。”左蓝一道。 安吉莉雅是培植师,说起调香,除却调香师外,培植是最了解调香的一个职业。 她刚刚被文忠锁喉过,气管还隐隐作痛,说话都说不出,一直虚弱地咳嗽。 可听了左蓝一的话,她猛地抬头。 薄荷不算什么,清新调的香水里总会出现薄荷。但麝香的出现,一般就意味着这道香将归属于东方香型。 所谓的东方香型,是从古地球时期的东方,连绵十几世纪传承衍化而来。 其特点就是辛辣,区别于普通的馥郁调,东方型香水的膏脂气更重,辛香充实而凝重有力。 换句话说,足够刺激。 安吉莉雅都能想明白的事情,文忠自然早就知道。 他把玩着手里的香水瓶,他手掌大,小小的香水瓶在他手里极其不搭。 “一个好的掌舵人,会比你自己更了解你。我们的掌舵,当然可以发现你隐藏的弱点。” 文忠看着左蓝一。 “你上两次比赛的时候,无论怎么去调香,你潜意识里都避开了辛辣的原材料。麝香这么普遍的材料,你几次调香里,碰都没碰。” “被剥夺了五年的嗅觉,一定会给你留下什么生理残缺。”文忠很是确定的露出笑意,“你的缺陷,我们找到了。” 文忠笑得残忍:“调香师不该有弱点。你连辛辣一点的原材料都受不了,左蓝一,你赢得了吗?” 观赛席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 间或有几句“呸报应”“活该”的话传来,倒是没传到场内,可零星一两句飘到评委席路德维希的耳朵里。 他脸色煞白。 解说却在兴头上:“赛场上最有趣的一点就是天道好轮回啊,瘸子是个实力强劲的掌舵人,但别的队的掌舵也不是傻子。瘸子能查莫特,别人就能查左蓝一!” “这都不是弱点了观众朋友们!这是死穴,这属于生理缺陷,报考什么中央学府学院的话,面试那关就会被踢下来的!” “庆幸左蓝一现在不用上学,不然他连学校都进不去,也蛮有意思的哈哈哈……” 左蓝一在场内把解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手里捏着被血浸透的纸巾,空气里香水的味道一直没散,他的鼻血一直就没停。 “是挺有意思的。”左蓝一很难不去赞同解说的话,“也挺有趣的。” “领航。”一旁的瘸子开口。 “卸了他的家伙。” 安斯身上穿的是机械外骨骼。 他听到命令,起身便上,直接冲到文忠身前,一把扯住文忠的手腕,打飞了他手上的香水瓶。 虽说像管洵、提拉米那种自诩为“正派”“正经”的柔弱调香师是有的,但也有相当一部分的调香师是文忠、左蓝一这样的。 ——进能对战,退能调香,身法利落,下手更是狠。 文忠没穿机械外骨骼,肯定打不过安斯,但这种情况下能撑住几招,已经非常难得了。 他被击退到向后滑出几米后,没有摔倒而,是踉跄几步稳住了身子,抬头半点儿没生气,神情里甚至有几分得意。 “叫左蓝一来和我打。” 他说:“我上场,为的就是左蓝一。” 打个锤锤? 两个调香师在赛场上用领航员的方式对殴,这不是莫名其妙嘛! 左蓝一活动活动手腕。 他还在流鼻血,左手拿纸巾按着人中的位置,右手则是单手掐着草叶:“安吉莉雅。” 他叫安吉莉雅。 安吉莉雅呢,赶紧把催生好的材料继续递过去。 降落在草原,不缺的就是基础材料。 有了植物作为基础材料,安吉莉雅富裕的精神力能把左蓝一想要的一切都催生出来。 何况只是止血醒神的十昊栀。 瘸子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从安吉莉雅抬手编草笼、困文忠,到安吉莉雅催生药材,他哑声道:“……还真值,这哪是培植师,这是个魔法师。” 要啥有啥,出其不意。 左蓝一止了血。 他虽没觉得有什么,只是生理性流血叫他有些烦。 可他生得白,流血了好一会儿,面上便更白几分,嘴唇颜色也淡了一些,倒叫他整个人气质更矛盾了些。 典雅里带着不羁,疯狂里带着端正。 观众里面的痴汉叫声就没停过。 那边文忠还在叫唤。 “叫左蓝一来和我打!他敢打废我师弟管洵,见到我怎么就怂了?!” 安斯一把薅住文忠的领口,阴森道:“挨打还有挑人的说法?你管谁打你呢?你受着就完了!” 还没打呢,荣耀者公爵全队姗姗来迟。 “我说叫你不要着急。你不听。见天水碧落地,你上赶着过去报仇。” 说话的是个走在前面的男人。 “比赛刚开始,你急什么?” 这男人是荣耀者公爵的掌舵人。 他微微一笑。 他一脸稚气,看起来没比安吉莉雅大几岁。头发很短,眼睛是天空的浅蓝色。 出阵容的时候,天水碧全队一眼过去就注意到了他。 不为别的,他的名字都不重要。 只为他姓莫特。是莫特家族的旁支。 “第一次见面,本该有见面礼的。我们队的调香师性子急,坏了和气,我便赔个不是。”莫特这么说。 安斯哼了一声:“会说话就多说两句呗。说完这句,就指不定什么时候有机会说下句了。” 莫特没理安斯。他的注意力,只在左蓝一一个人身上:“掌舵人这个职业,查资料挖黑历史当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分析人性。” “你们天水碧,足够神秘。瘸子的资料,到现在整个掌舵人业内,没人查得出来。” “但我的注意力始终在你身上,左蓝一。”莫特温雅极了,“你太好查了,也太好分析。尤其今天,你的老师就在观赛席上……” 莫特说到这里,左蓝一听不下去了。 左蓝一淡淡开口,打断了莫特。 “不会真有人以为,我要十昊栀……是用来止血的吧。” 十昊栀并不是常见的止血材料。 因为说它单纯是止血,并不正确。它实际上是吸收血液,从而才达到了止血的作用。 吸血后会放大血腥气,不好闻,所以十昊栀不是常见的止血材料。 “辛香对野兽向来有刺激,十昊栀吸了血,百倍放大了血腥气,更吸引野兽。两者相加,周遭豺狼已经跃跃欲试了。” 左蓝一抬眸:“我受刺激会流鼻血这一点,算什么弱点啊。” “调香师,只要嗅觉不受影响,他就是没有弱点的。” 猎猎风声中,传来野兽嘶吼。 莫特和文忠领着全队后退了几步。 文忠有些心慌,但面上还是无所谓的样子:“左蓝一,你哄小孩呢?这种情况对于调香师来说,还不是小意思?调个逼退野兽的香就可以了,这算什么啊,你小看我?” 左蓝一哼了一声:“你调个白日梦吧。” 他对着安吉莉雅就是一句。 “除草机,上!” 安斯:……?是说我妹妹吗?除什么草机? 安吉莉雅反应超快,直接抬起手,眼神锐利,对着草原发动精神力。 按理说,培植师使用精神力,是用来催生、培育植物的。 但自从安吉莉雅进了天水碧,她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培植师了。 她的精神力是S+,霸道到什么地步?可催生,可毁灭。 安吉莉雅抬手,方圆五百米内,半人高的草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通通枯萎变黄。 本来直挺摇晃的草,瞬间缩小成灰黄细细的一根,紧紧贴在地面上,还往下掉灰渣渣。 调香啊,调啊你。 你们的培植师,有这般的精神力吗? 方圆五百米连个草籽都没给你留,你拿什么培植,拿什么调香? 这一手下来,埋伏在草丛的十几只草原狼直接被暴露了出来。 它们本来藏得还蛮好的,一下子潮水褪去,狼狼们直接裸泳。 狼都惊了。 何止荣耀者公爵全队愣在那里。安斯看着自己亲生的妹妹,也呆住了。 “妈的,百草枯啊。”安斯喃喃道。 作者有话说: 进天水碧之前的安吉莉雅:呜呜呜呜他们欺负我,我不敢和他们比赛呜呜呜 进天水碧之后的安吉莉雅:拽 (翘jiojio) - 吧唧小可爱千山鹤鸣!谢谢丢雷么么哒~ 啾咪小天使忆灬青竹~使劲蹭蹭! 第21章 没有退路 这手玩得太突然,但是足够精彩。 方圆五百米内寸草不生,荣耀者公爵的培植师已经准备培育植物了,面对的是一片焦土和野狼包围圈。 这培植师抬起的手在空气中微微颤抖。 “莫特。”他叫他们的掌舵人,也就是那个莫特家族的旁支,“莫特,给个战术啊。” 莫特没见过这个架势。以往的培植师都是跟着调香师身后,小心翼翼培育植物递上材料。哪有把辅助当成冲锋用的? 观赛席鸦雀无声。 星网上的全息直播里,网友更是愣到沉默了好一会儿。 半晌,才骤然喧嚣起来。 【小姐姐杀我!这是什么招数!小姐姐好飒!】 【这精神力……培养几年都能进军队里做军官了吧……牛批。】 【天水碧好有默契啊,我还在想左蓝一说什么除草机呢,除草机就快开到我脸上了……】 解说兴致勃勃地点评道:“安吉莉雅的精神力确实是强悍,这个打法也是左蓝一的性格。” “左蓝一这个人,观众朋友们,我们可以看出来,他是一个典型的‘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的性格。尤其是在赛场上,可能退一步会让自己不那么局促,但他一步都不会退的。” “天水碧全队是往前莽的。但是荣耀者公爵也是打法狠辣的队伍,这两队的这次比赛,肯定会是非常精彩!” 解说点评了两句,把视线转移到坐在一旁的路德维希身上。 “您觉得呢?” 路德维希始终看着赛场。 听见了这话,他沉吟了一下。 才开口:“毁灭方圆五百米内的植物,的确能震撼到观众。但对于一个经验丰富的队伍来说,只是这种程度,还远不到死局的地步。” 他的话不仅观赛席、星网的观众听到了,赛场内的左蓝一更是听得一清二楚。 左蓝一站在群狼环绕间。 听见路德维希的话后,他面色神情冷下几分。 这还是他阔别五年,第一次再听见路德维希的声音。 优雅磁性,高高在上。贵族的孩子,帝国唯一一名十三阶调香师,路德维希。 左蓝一敲开了安吉莉雅的材料箱。 当然比赛刚开始,安吉莉雅都还没搜寻到什么材料,所以材料箱里面几乎是空的,有的也只是一些器具。 “你要现在调香吗?”安吉莉雅蹙着眉问。 这种紧张关头,调香能行吗? 而且左蓝一刚止住鼻血,整个人面色还有些发白。这个时候就要调香,他身体撑得住吗? 左蓝一真的是流了很多血。虽远不到失血过量,也没头晕目眩,但面色发白到现在也没恢复正常。 他见安吉莉雅这么说,一面在材料箱里翻找,一面回答她:“十昊栀吸了血,能吸引野兽,这不假。但凭这个,控制不住荣耀者公爵。” “归根结底,十昊栀只是原材料。我再怎么掐草叶使原材料去发挥作用,可它的作用和调香后相比起来,依旧是天上地下。” 安吉莉雅还是有些担心。 她这两个月见的左蓝一,都是无往不胜的,暴戾凶狠得仿佛主宰。 可现在看去,左蓝一也有弱点。 而且这弱点,是那禁赛五年的审判,所强迫赋予他的。他本无敌无畏,却被人间所累,满身狼狈。 这叫她心里有些堵得慌。 左蓝一很是敏感,他看安吉莉雅的眼神,就知道这小姑娘在想什么。 轻笑了一声:“你同情我?” “流些鼻血算什么。我十四岁有一场比赛,胸口还插着把刀呢。系统判定不算重伤,没有淘汰,我在那种情况下都能调出决胜香,何况现在。” 他的话,全场都听得清楚。 坐在评委团的路德维希,搭在桌面上的指尖抖了抖。 左蓝一掐碎了十昊栀,漫不经心:“我十岁就出道比赛。进了赛场,我们的年纪年龄,早已不是常人说的那般界限分明。” “安吉莉雅,你十六岁,放在外面还是个小女孩。可你学了培植,进了赛场,你的人生早已与众不同。” 他看着扎着双马尾的安吉莉雅。 眉梢一扬:“还为了谁流点鼻血就心软么?” “我十六岁的时候,都险些结束职业生涯。这么看起来你十六岁才开始职业生涯,算早吗?不,已经算晚了。” 左蓝一和安吉莉雅说话的功夫,瘸子和安斯已经和荣耀者公爵纠缠起来了。 安斯得到了瘸子的命令,从腰侧划出一把激光刀,闪着银白光点的利刃被握在他手里。 迎着荣耀者公爵全队就冲了上去。荣耀者公爵的领航员,自然没有不接的份儿,抬手便迎了上去。 两个领航的对战,解说已经激动地站起来了。 “领航员之间的战斗向来是比赛的焦点!天水碧!安斯出刀很快,他现在是八阶的领航员,之前在很多队伍中都打过比赛——假动作!假动作——可惜没骗到荣耀者公爵的领航员景怀,景怀是老将了,已经打比赛十七年了,领航员之间比的就是身体素质和自身与机甲、机械外骨骼的默契程度——安斯的刀!安斯的刀!” 安斯用的是激光刀,是他用惯了的武器,而此时此刻刀尖正被景怀握在手里。 安斯懵了。 他看看刀看看景怀,看看景怀看看刀。 景怀手部戴了护甲,倒是没出血,但那护甲已经开始碎裂了。 更别提安斯挥刀时候那么强的冲击力,景怀现在恐怕整个人的胳膊都是麻了。 可景怀面不改色:“打啊。” 左蓝一捏着试管起身,远远可见景怀和安斯两人对战的胶着。 他若有所思。 无论是文忠一上场,连惯有的垃圾时间都不用,直接来对战天水碧;还是景怀现在狠到直接徒手接刀,冒着胳膊废掉的风险,也要拦下安斯进攻的步伐。 荣耀者公爵种种作为,都只透漏出一点。 那就是……他们要赢,他们绝对要赢。 选帝侯家族,莫特,和调香协会的高层,文远巍。 这二者谁都输不起一场了。 可左蓝一就输得起吗?他一样……没有退路。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可爱给卷卷的生日祝福吧唧!~阿晋有了生日周的概念后,我提前好几天收到生日快乐好荣幸OWO~转圈圈! 卷卷是这周六生日哎嘿嘿!到时候给小可爱们抽奖~啵啵! - 股东感谢名单~ 忆灬青竹、诸君雅兴、金鑫鑫、apricot小天使~ 谢谢你们请卷卷喝奶茶!喔喔喔楼下的葡萄茶超好喝了,我连着喝了四天辣哈哈哈哈~ 第22章 公然作弊 人有人之间的争斗,狼却不管那么多。 草原狼本就是凶悍的物种,虽褪去草原的遮掩,被暴露出来。可空气中残存的馥郁浓香和血腥气,只会让狼群更疯狂几分。 它们呲开了森白的尖牙,张着流着涎液的嘴,把前腿蹲下去,后半身则是后倾,像是绷紧了的弓弦,。 不等谁去唤它们,便嗖地一声就向前扑去。 扑咬人这一招,不需多么难,也不复杂。 兽类的进攻更有默契,雄壮的狼群围着人,争先恐后的一个接一个地冲着人去撕咬。 这是地图的攻击,是比来自对手的攻击更加野蛮的危险。 两边队伍,一面是荣耀者公爵,站在最前端的是领航员景怀。另一面是天水碧,冲锋陷阵的是领航员,安斯。 领航员,引领队伍的航向。 不仅仅是要争夺目的地,更需要充当最后一道防线,将危险与对手隔绝在外。 安斯和景怀还在缠斗,双方的机械外骨骼都武装到了每一寸皮肤。 “铮——”的一声,景怀的刀实实的砍在了安斯的肩膀上,与肩部的外骨骼发出一声巨大的碎裂声。。 安斯反手制住景怀的臂膀,另一只手从胯旁掏出一把激光枪,横扫过从他身侧窜过去的两只狼。 狼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惨叫,就化作灰烬,齐齐的落在了焦土上。 “要不是你穿着外骨骼,我应该给你也来一枪。” 安斯对着景怀说完,半点没懈怠,一拳对着他的脖子就打了过去。 在安斯身后,他妹妹安吉莉雅正在培植。 安吉莉雅的动作很快,半点儿没有慌乱,在左蓝一冷静理智的命令下按部就班的做事,手很稳。 她一面催生植物,一面问左蓝一:“调什么?” 左蓝一举起试管,对着光源处看了看。 “吸了血的十昊栀,能吸引野兽。草原草叶直培的毛释草,配上铃兰、牡丹、马齿笕等调,可以使人失去力气,陷入昏迷。” 安吉莉雅听罢,却拧着秀气的眉毛。 “……呃,就这样?是不是有些简单?感觉文忠第一时间就能发觉,并且调反香。” “那就让他不要发觉。” 左蓝一轻笑一声。 他握着酒精瓶子,温柔极了,说的话却直白赤^裸。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天才。天才的嗅觉,才能做先知。先知可以先知先觉全场的味道,而调香师隔开几米,就根本闻不到什么材料味道了。” 左蓝一道出了事实。 “他们常人嗅的,只是酒精,和酒精带出来的一点点旁的味道而已。” 酒精味道非常明显,挥发性很强,味道也传得远。 香水的挥发性,就在于酒精。 离得那么远,怎么可能闻全前调呢? 现在草原里空旷天地,空气中又掺杂着一堆味道。别说闻前调了,没了酒精,能不能闻到都是两说。 “想避开先知,是难事。但想避开调香师,避开对面那个文忠,易如反掌。” 左蓝一说着话间,轻轻巧巧的掰掉了香水瓶的盖子。 他的天赋多么卓尔不群。 也正因为如此,他知道怎么对付那些平庸却妄想胜利的人。 - 荣耀者公爵的领航员景怀,站在原地。 他和安斯的对决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双方即将从机械外骨骼打斗到机甲对战。 他后退回荣耀者公爵的队伍间,召唤出自己的机甲,正要进入机甲的时候,呼吸间却觉得头昏昏沉沉起来。 领航员是冲锋到最前方的职业。 某种程度上也是凭着直觉吃饭的人。景怀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连忙回头去叫文忠:“什么香?” 文忠停下手里的调香,四周环顾了一下。 远远看见了左蓝一在一个一个地掰着香水瓶,但鼻尖没什么异样。他心慌了。 如今空气里气味那叫一个乱。 馥郁里掺进青草气,端庄浓厚中还混着茫茫草原的清新味道。 这么乱的气味里,能分出什么来呢? 更何况,左蓝一抓准了文忠的平庸。 景怀正想要文忠好好去看的时候,一阵天旋地转间,他本要攀登机甲的手脚一软,直接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景怀?!” 景怀急切的稳住身形,踉跄了几步站好,对着文忠:“什么情况?!” 文忠这边,硬是没发现哪里不对劲,但景怀已经头晕到站不稳了。 安斯刚上了机甲,正准备再战,却见景怀在原地踉跄。 安斯:“?” 解说也看懵了。 “是无酒精香水。”路德维希一语道破关键。 什么?无酒精? 香水,归根结底,是由香料成分和溶剂组成。 想要把香料添加到香水里,则必须要有溶剂,才能组成一个相对稳定的香水体系。 香水在溶剂的挥发性作用下,才可能挥发出味道。 乙醇溶剂,也就是酒精,是所有溶剂中最安全最常见也最适合用进香水的。 其余的溶剂,要么不够常见、价格太高、效果一般,流通范围小,调香师不会去用;要么是自带毒性,被禁止使用,没有普及开来。 直到目前为止,酒精还是调香师的第一选择。 目前除却实验室内的研究外,市面上的所有溶剂,依旧是酒精。 左蓝一也只是在成香后,去剔除酒精成分。酒精不会被完全剔除,他把酒精成分压到了极小。小到可以被叫作无酒精香水的地步。 无酒精香水的弊端,在于挥发性不好、留香时间短。 但那有什么重要? 左蓝一要的,只是瞒过文忠,在众目睽睽之下送香到荣耀者公爵全队而已。 送香上门的头一位,就是一直在和安斯争缠打斗,呼吸频率很高的景怀。 第一位是景怀,后面便是荣耀者公爵全队了。 空旷天地里,你明明没有闻到香气,但你——已经死了。 这,就是左蓝一的路数。 现在荣耀者公爵全队已经吸进去这香好一阵子了。 就算文忠调反香,能救回来自己队员,可已经出现明显反应的景怀,他是怎么也救不回来了。 景怀再暴露在这味道中,连清醒都维持不了。他作为领航员维持不了清醒,无论是安斯,还是狼群,都不会放过他。 这点事实,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荣耀者公爵,将迎来第一个牺牲者。 可就在此时,一个评委伸手,直接掐断了直播通讯设备。 掐了通讯,整个评委席便成了一个封闭的小团体。说什么话、计划什么事,一墙之隔的观赛席的观众,是什么都听不见的。 “重新降落一下吧。” 这评委掐了通讯后,开口这么说。 降落,指的就是比赛开场的时候,两队随机降落在地图里的这个瞬间行为。 重新降落,换句话说,就是相当于重新开局。 现在两队处于草原,重新降落,自然不再身处这个位置了。 换了位置,也就没有左蓝一的无酒精香水了。 “是啊是啊。”便有人赞同他,“现在这局面,才开局多久啊,就闹得领航员要被淘汰了,观感不好。我赞同重新降落。” “我也赞同。” “我也是。” “同意。” 主评委推了一下眼镜:“行吧,联系一下……” 路德维希一直沉默着。 他抬眸,看着那个评委,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打断了他要说出口的话:“什么意思?” “小阿尔克温。”主评委没叫路德维希的名字,而是叫他的姓氏。 甚至叫的是“小阿尔克温”,没将他视作十三阶调香师,而是视作阿尔克温家族的次子。 “这是比赛调度问题,属于评委团内部决策。你是来做客串解说的,这和你没关系。” 主评委慢悠悠开口:“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就不必了,你叫我的姓就好。” “我姓弗莱彻。” 弗莱彻,选帝侯家族。 七个选帝侯家族里,也是分势大势小的。李家是皇室,而仅次于李家的,就是弗莱彻。 弗莱彻也正是站在与莫特统一战线的家族。 “我姓弗莱彻,我说重新降落。” 主评委下了命令。 作者有话说: 今天卷卷的晚餐油泼面,由东风、忆灬青竹、诸君雅兴三位小可爱的雷雷承包~嗷呜~ 谢谢喂奶茶给卷的小天使~宁为玉碎 20瓶;13579 5瓶! 咕噜咕噜喝光! 之前一直喝葡萄,今天喝了芒芒,也还不错~ owo 第23章 恍惚昨日 这话里的重点,一半在“重新降落”上,一半在“我姓弗莱彻”上。 到底哪边更重点一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主评委这话到底是撂出去了。 整个评委团是个封闭的小团体一般,在这里早已没有什么公正公平可言了。 ——重新降落。 登时间,赛场内狂风大作。 地壳地幔开裂,纹路直直延伸出去,跨过地图内的时差分区,将赛场内分作十数块。 而后十几块地壳互相撞击,快速移动,由地心深处升起白雾。 白雾笼罩住赛场内的飞沙走石,只几分钟的时间,落地的地壳被拼图似的重新组装。 本对峙站着的天水碧和荣耀者公爵两队,直接分散开来了。 本被狼群和左蓝一的香围逼着只待死局的荣耀者公爵全队,现在竟安全无虞了。只等着重新收拾整理计划一番,便可以整队冲锋了。 星网上的网友也正瞧在眼里。 【啊地图变化了!天不亡我荣耀者公爵!!】 【天呐本来景怀都要出局了,现在还可以续!苟住!】 【精彩!上啊冲冲冲!我倒要看看谁是第一个被淘汰的!】 场内的天水碧,全队降落在荒漠区的祭坛一角。 左蓝一领着人,立刻收拾自己,重新起身收集材料探索地图。 没人听见评委团刚刚说的话、做的决定。 因为…… ——求生逃生赛制的地图是会随机变化的。 这是参赛者选择自己职业的时候,就被告知的一点。 ——评委团会对赛程进行比赛调度。以避免死局和比赛期间垃圾时间过长等情况。 这也是无数观众和所有参赛者都知道的一点。 可只有你离开赛场,真正进到评委团的封闭空间。你才知道所谓的“随机变化”、“比赛调度”,是这么一个情况。 是这么一个当贵族队伍站在劣势的时候,就公然作弊的情况。 路德维希碧绿色的眸子暗沉几分。只觉得胸腔里一阵刺痛。 这是什么东西?这就是现在的赛场吗? 赛场从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只是一个无酒精香水就值得一次默契的公然作弊吗? 这么低端,这么低劣? 调香师是从九百年前星际对虫族战争的时候,开始发展壮大的职业。 比赛也是由战争演变而来。 哪怕之前帝国经营比赛到了如今这般娱乐化的地步,路德维希也只是觉得可悲,未尝有过生气。 可作弊。作弊?! 对得起参赛者,对得起比赛衍化历史吗? 场内的左蓝一的确是立刻重整了队伍。但并不代表他没察觉异样。 怎么可能不察觉到? 地图早不变化,晚不变化,偏偏在天水碧有着巨大优势的时候变化? 他一面暗自思索,一面环顾着降落的祭坛。 这祭坛四四方方,由雪纹石块堆砌而成,左蓝一抬手轻轻拂过石头纹路表面,正要去里面看看的时候,石缝间突然下陷,一阵青白气体涌了出来。 左蓝一打过那么多年比赛,屏息的能力是最基础的。 他冷静镇定,刚抬手,却察觉出一丝不对。 “……四尾禾?”他呢喃一声。 这次半决赛里,路德维希本人就坐在评委席。 左蓝一知道这点,他压着自己不去想评委席的那位客串解说。 但四尾禾一出现,他有了一个错神。 只这一个错神的功夫,就足够了。莫特和文远巍百般计划谋取的,也就只是左蓝一这一个错神的功夫。 一点点的青白气体钻进鼻腔。 左蓝一的瞳孔有些涣散。 恍惚间,青雾遮住眼前,天旋地转之后,赛场与观赛席尽数消失。 星辰陨落,宇宙光晕打在额前。他回忆起太久之前日子。 他六岁那年。 左蓝一那时,仍是孤儿院里一个阴沉沉的小孩子。坐在台阶上,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破旧衣服。 “小朋友,他们在分糖呢。” 那金头发绿眼睛的男人走过来,半蹲在他面前。 男人穿着很普通的白衬衫牛仔裤,眼睛迷人到带着瑰丽色彩,“你怎么不去和你的朋友分糖呢?” 他那时候不知道这男人是什么身份。 那时候也是年纪小,只会看人穿的衣服昂贵与否,去判断身份。不会看什么贵族气度。 他是阴暗角落里的小蘑菇,才不愿意笑嘻嘻讲话。他瞥了漂亮男人一眼,没答话,垂下眸子。 故意道:“那些你口中的好孩子,为了一块能量块、一口营养剂,能把你的肚子打烂,把你的肠子拽出来。你要和他们做朋友么?” 路德维希愣了一下,反倒是笑了出来,更仔细的去看他:“小朋友,你怎么这么讲话?” 左蓝一盯着他,动了动鼻子。 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那你想我怎么讲话?讲你是怎么从校长室出来,经过枫树林,在花园里停了十五分钟又去了教导室,然后才出现在我面前的吗?” 这下子路德维希才奇了:“你怎么知道?” 左蓝一怪里怪气的笑。 他乐于展示自己的与众不同。也喜欢别人听完他的话后,那见了鬼似的神情。 “你身上最淡的是雏菊香气。只有校长室,才全天放着新鲜的雏菊花。枫叶味道浓,但你身上的轻,说明你只是路过。花园青草和玫瑰的味道不要太浓,证明你在那儿站了一阵子。而且你身上还带着教导室里,训导老师治咳嗽的香薰味,浮在表面上,说明你刚从教导室出来。” 他只有六岁,却条理清晰到不像个孩子。 当孩子表现得不像个孩子,总是能给大人带来几分诡异的恐惧感。 在路德维希惊诧不定的神色里,远远跑来的孤儿院的院长急忙开口解释。 她赔笑道:“这孩子不太正常,先生。我们正常的孩子很多的……” “他被丢到我们孤儿院门口的时候就不正常,喂东西吃都不吃,难养得很。我们小地方,可没见过这种狗鼻子……这孩子多少透着点儿邪性……” “不。”路德维希轻轻开口,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左蓝一。 路德维希的绿眼睛里,像是睡着星星。漫天星光亮起,只聚焦在左蓝一小小的身躯上。 他声音轻柔极了,像是怕吓到坠入人间的神灵:“他是个天才。” “他是天生的调香师。” ——他是天生的调香师。 这话,成了他一生的序言。 而此时的赛场里,所有人都看着左蓝一躺在祭坛地面上。包括路德维希。 “是幻觉香吗?” 安吉莉雅撑着左蓝一身体的重量。 瘸子抬头看了一眼评委席,脸上黑色纹路更显狰狞。他沙哑道:“……别管什么香,先把他扇醒。” 这话叫观赛席沸腾了一下。 哇这戏码没看过!自从左蓝一出道以来,还没见过他吃瘪呢! 安吉莉雅正要动作,却见左蓝一挣扎转醒。 “……四尾禾。” 左蓝一撑住身体,站了起来,面色如常不说,还有闲心和瘸子道谢。 他面上带着笑:“不用了瘸子。到底还是他们把我想的太弱了,以为我还沉浸在过去里,一点刺激都受不得。” “觉得我陷在回忆里,就该醒不过来。” 左蓝一轻飘飘道:“他们看低了我。” 这话,评委席上的路德维希,全部听个正着。 作者有话说: 啵啵诸君雅兴和忆灬青竹小可爱的雷雷~直接吃掉! 也谢谢平烟如织的营养液啾咪~ 今天也是又吃又喝的一天哎嘿嘿! 第24章 比赛暂停 谁都想要左蓝一有弱点。 谁也都看见了左蓝一的弱点。 他经历了被剥夺嗅觉禁赛的五年,不再像当年一样温雅端正,不再有着当年在各个领域叱咤风云的队友。 甚至过于刺激的味道会叫他流鼻血,当年的事情更是攻击他最好的手段。 他从未辩驳,不曾上诉,人们用最恶劣的思维去揣测他。 天才陨落,神童消殆。 凭什么五年后他还能回来?还能秉着骄傲去胜利,或是报复? 左蓝一站在祭坛前。 他唇薄薄的,抿紧,绷住了锋利感和威胁意味。发丝垂垂搭在眼角,弱化了几分五官的凌厉。 他甚至还没从回忆里抽身。 幻象仍影响着他,他半个身体的重量仍旧撑在瘦瘦小小的安吉莉雅身上。 就是这个时候,远远抬眸,看向高处的评委席。深邃的目光似乎穿破墙壁与禁锢,直直看向路德维希。 ……四尾禾。 空气里慢慢是四尾禾前调的幻觉香。 那些想他失败的人会选择四尾禾并不难理解,因为四尾禾对他而言有特殊的含义。但他们错了的一点就是—— 他对四尾禾太了解了。 四尾禾是一种很奇妙的植物,它挥发性极强,一般都被用来作前调。 但凡香水里有四尾禾,旁的材料,别管是馥郁调海洋调还是清新调,没有谁能盖过它去。 几百种香料里,它也是最突出的味道,突出到你甚至闻不到其余味道。 调香师最擅长的出了制香,就是改香。 幻觉香的确是赛场上的王者。 但调香师之所以九百年过去还在军队里,会的手段自然不仅仅只是使人陷入幻觉这一种而已。 左蓝一从安吉莉雅手里接过材料。 他对于四尾禾实在是太了解,现在闻着空气中的四尾禾浓度和调性直接改香,容易得仿佛是开卷考试。 压榨、萃取,从原材料到精油,精油添了溶剂,香水便一点点的挥发开来。 “安斯。”左蓝一叫了安斯的名字。 安斯驾驶机甲直直向上空飞去,飞到地图最上方的边缘线处,而后霎时间狂风大作,地图之间本有自己的气候环境,但安斯硬生生的打破了每个区域之间的平衡状态。 气流回旋上升,冲破区域界限,四尾禾的味道在整张地图中散发开来。 传播性强到了这般地步,任谁都能看出左蓝一要做什么了。 ——他要将自己调的香扩散到全场地图,远程狙击荣耀者公爵全队。 他调的什么香? 不仅观众没看出来,评委席的人也没判断出来。 他们都是调香协会的高层,凑近传感器使劲的嗅,半晌,也愣是没人判断出来左蓝一是在干什么。 路德维希离着传感器很远,但四尾禾霸道的味道萦绕在他鼻尖。 他知道左蓝一在做什么。 “幻觉香在赛场上被用得多,不是因为幻觉香有多好,而是因为能调出幻觉香进阶版——通过气味作用于人脑神经达到精神控制的香——的调香师,太少了。” 路德维希看着赛场内左蓝一的动作:“弥漫开的幻觉香,给了左蓝一改香的机会。他向来是会抓住每一个机会的。” “与其说是改香,不如说是创造奇迹。”他是痴迷于左蓝一的天赋的,有天赋的人太少了,他见左蓝一第一面,就痴迷于这孩子的天赋,“精神控制的香,太久没在赛场上看见了。” 主评委只来得及喃喃一句:“……怎么闹得这么大?这是在干什么?!” 干什么? 问莫特去吧。 随着气流交错,香气扑向降落在雨林区的荣耀者公爵全队。 文忠不是傻子,嗅到一点的时候就开始调反香。但他们此时领航员仍没完全恢复,没有对外最后一道防线在,内里终究成不太久。 最好的防守不是反击,而是先手进攻。 左蓝一用了很多入侵神经的香料,将四尾禾层层包裹,以四尾禾的极强挥发性作为利刃,刺破了荣耀者公爵的最后一道防线。 文忠咬着牙,他知道自己撑不住。 就像他知道刚刚的两队重新降落,不是所谓的地图随机性那么简单。 他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荣耀者公爵,一共四个人。 一个是调香师文忠,是文远巍的学生;一个是莫特,是莫特家族的旁支;领航员是景怀,战斗经验丰富。 而培植师,在这其中就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瘸子在赛前分析就说过,荣耀者公爵这么想赢,想要把莫特和文远巍的面子都赢回来,那么四个人里不可能带一个存在感不强的人。 反而越是低调的人,最后越有可能成为绝杀牌。 此时,文忠打出了这张绝杀牌。 他开口道:“申报主评委。荣耀者公爵队,申请——比赛暂停。” 路德维希身子猛地向前探去,手指死死扣住桌角。 “我们的培植师,有药物过敏史,需要暂停修整并且接受治疗。” 比赛里当然可以暂停比赛,但任谁都觉得暂停比赛丢人得很。 资格证考试的时候,提拉米那边被安吉莉雅砸树下来,整队面临瘫痪,明明可以暂停比赛申请十分钟的时间调整状态,但提拉米也没有。 那时候的莫特还是要面子的人,现在,是谁也不要这脸面了。 而且药物过敏,是属于不影响比赛、可以过体检的重大身体疾病,可以申请到最长的暂停时间。 最长的暂停时间是…… “24小时。”主评委下达命令,“比赛暂停24小时。” 观众懵了。 【虽然说为了贯彻反歧视,比赛里面规定通过体检的都有资格上场,也规定了身体不适可以申请暂停……但这有些过分了吧……】 【之前也不是没有人因为身体不适申请过比赛暂停,都是双方和平期的垃圾时间里,提前问过对方,在不影响比赛进程的情况下暂停比赛时间啊!这在干嘛!】 可评委的裁定已出,观赛席只得骂骂咧咧地退场。 路德维希离开了评委席。他只觉得再在那群人里留一刻都恶心。 他站在退场通道的拐角通通风,偏遇上了故意堵人的记者。 那记者一定要他给比赛预测,他虽烦着,却还是好声好气的回答采访。 最后还颇具暗示意味地说:“虽是这样,天水碧也不会输。” 这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输?我只是不会输在赛场上罢了。” 左蓝一走过来,抬起手,按在了路德维希的肩头,凑近了点,随口似的说了句。 “我在你身上,还没输够吗?” 他轻飘飘的这句话落下后,便领着天水碧径直退场离开。 作者有话说: 谢谢东风、忆灬青竹、诸君雅兴、江秣小可爱的雷雷~ 也谢谢巫山不是云、忆灬青竹、那日轻雪的营养液~啵唧啵唧~ 第25章 你退赛吧 左蓝一从路德维希身边错了过去。他面上是冷的,似乎刚刚说了话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留得路德维希站在原地,静默了下,手指缓缓搭在了左蓝一刚刚触碰过的地方。 他对着记者强颜欢笑道:“还要问什么吗?” 而另一边。 左蓝一走得痛快,可心绪终究是没有平静下来。 不仅仅是因为赛场内的局势,也是因为刚出了场,就遇上了路德维希。 ……说什么天水碧会赢,倒是言之凿凿的样子。左蓝一心里压着火,只想到这里,往下的,没让自己去想。 天水碧全队匆匆走过。 路德维希生得好,名望也高,现在又站在显眼的位置上,谁都能看见他,但谁也没主动在左蓝一面前提他。 安吉莉雅还一直在气:“学校里没说过还能这么操作!带着一个有病的队友,局势不利的时候直接暂停比赛,还可以这样?” “只要不要脸,打出多少战术来,都是有人捧的。” 安斯看着光脑上的消息:“瞧瞧,刚刚还是批判的人多,现在就开始夸上了。战术,呵,战术?” 左蓝一没说话,眉眼是冷的。 - 暂停24小时,再次开始,就是第二天的同样时候。 晚上在主办方的安排下,住在了附近。 绝对隔绝的安保措施,避免选手和外界接触。是不能和外界接触了,但内部接触却找上门来。 在左蓝一和天水碧全队商定完战术,回到房间,才坐下没一会儿的时候,门口清晰传来敲门声。 他站在门口,从电子呈像设备里看见了路德维希。 那男人一身猩红色的作战服,紧身包裹起身体。却微微垂着头,金色发丝柔顺耷拉着,清晰可见纤长睫毛,却看不清眼底色彩。 左蓝一开了门。 他开了门后,面无表情,也没看路德维希,伸手扶着门,微微侧身示意他进来。 路德维希喉结动了一下,也是沉默静谧的。他走了进来。进了门,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坐得有几分拘谨。从始至终,没有对上左蓝一的眼睛。 左蓝一关上门。手顿了一下,落了锁。 他回身,坐在路德维希对面。 “下午时候只来得及和你说了两句话,没有仔细看你。”他声音淡淡的,眼睛半阖着,半晌,自己先笑了几分。 “五年不见。来找我什么事?” 路德维希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没那么多时间给他纠结,于是沉吟了下,只说:“打完这场,你……退赛吧。” 这话音一落,周遭半点声响也无,左蓝一本在倒水的手也停住了。 “你现在是用什么身份和我说这样的话。”明明是疑问句,但左蓝一说成了陈述句的语调。 他神情里压着狂风骤雨。 “我记得,我们五年前就断绝了师生关系了。彻底决裂了。怎么?我记错了?” 路德维希睫毛颤了颤。 他这五年也不好过,如今和左蓝一见了面,那个乖巧的孩子只冷着脸,半句温情话没有。他知道原因,可还是难过。 他自己也是骄傲的贵族出身,左蓝一拿话挤兑他,他也有几分气:“你不用装傻,左蓝一,你聪明,你高傲,这么多年了,你总该反应过来我有难处了!你知道我是不得不那么做!” “我该知道吗?”左蓝一只是问。 “我十六岁,你站在审判庭证人席上。你作伪证害我后,甩给我一句‘到底是孤儿院出来的,心狠,教不了’。” 他像是所有的气和委屈都在五年里消磨去了。 “你觉得我该无条件的信任你,你觉得我应该被你抛弃后乖乖等你回来?!路德维希,醒醒吧,才认识我么?” “你有难处,你告诉我啊。你为什么不说?”左蓝一的声音很平静。 但他心里涌着的全是烈火。他憎恶这种行为。 “这事情不简单,里面掺着太多人的利益。我想保护你,我……” 路德维希有些语塞。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是选帝侯家族出身,贵族心气没教过他解释哄人,他越说,左蓝一越气。 “你想说你是为了我好?”左蓝一笑出声来。 “你就是这么自以为是的为了我好?” “十五年。”左蓝一似乎字字泣血,“十五年,路德维希,十五年,我们认识十五年了。” “……你居然还把我当成小孩子?”他问。 “你觉得我是你庇护下的孩子,你觉得我这五年禁赛,是我无理取闹得来的报应?” “这五年里,前两年,我去混黑违法,倒卖虫族尸体,以此活下来。后三年,我试着调香,你试过没有嗅觉怎么调香吗?我那三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左蓝一最终自己嗤笑了一声。 他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水。 故意问:“这是我的罪有应得吗?我认识你,偷了十年安稳生活,得了你阿尔克温十年的好日子,所以我这五年要加倍艰辛还你?” 路德维希眼里弥漫起水汽。 他猛地站起来,偏过头,不敢看左蓝一。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最终开口:“……只要你退赛,你随便提要求,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这是人说的话吗? 路德维希不是不明白现在比赛对于左蓝一来说意味着什么。 只有比赛,左蓝一才能证明自己。只有一直比赛,左蓝一才能洗刷冤屈。 比赛对于左蓝一来说,不仅是出路,也不必说什么梦想之类的虚话,比赛就是左蓝一的宿命解法。 可路德维希不在乎。不在乎他清白与否,不在乎他一生卑劣。 难道他只想他一身污浊的苟活着吗?难道在路德维希眼里,认输投降后苟且偷生,他就配这样的日子吗? “好。”左蓝一阴鸷道,“这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路德维希承认。 左蓝一只觉得他天真。天真又刻薄。 看看这个贵族家的小公子,娇生惯养长大,发善心了,就可以去孤儿院领养个孩子。养了十年遇上风波了,也能随手抛下。 他绿宝石一样的眼睛,金灿的头发,白皙的一身皮子,脖颈处藏不住露出一块细腻来。 因为现在动了怒,略单薄的身板戳在那儿,胸前微微起伏着。 看这漂亮的、选帝侯家族精心养出的富贵花。金发碧眼的美人,生来所有人捧着他。他天赋卓绝,是全星际唯一一位十三阶的调香师。 他什么都有了。 名声、地位、权力、金钱……还有那些左蓝一觉得肉麻恶心的所谓的“爱”,父母双全、上有兄长的路德维希也一样不缺。 正因为这样,路德维希才能一身华服站在他面前。 左蓝一将他种种般般尽收眼底,心里泛起恶意。他怎么能这么天真? 真以为这世界上,用钱、用权,就能满足他。真以为放任谁去提要求,这贵族资本都叫他可以施舍般满足。 左蓝一是孤儿院出身。孤儿院里没教他善良,他也向来不是好脾气的人。 路德维希养他十年,他装好学生好弟弟十年。 可他生来不会善良。路德维希以为他会要钱?要权?要调香协会的位置?要一个道歉就心满意足? 怒火碾压过他的心脏。 “好。”左蓝一开口。 他清楚听见自己的声音。 “那你跟我上床。” 作者有话说: 明天也就是下一章v啦宝宝们~支持卷卷一下叭!卷卷现在是全职写文啦~每天能吃肉还是吃白菜,都靠各位股东辣!OWO~ 然后为了吃饱,卷卷还同步双开了新文,专栏连载文《有钱的苦你不懂》更新中~求收藏鸭! 附上文案: 宁朝,这个名字平平无奇。 可他的每一个马甲拿出去,都是业内的一场腥风血雨。 当一个人不仅写文,还做主播,还画画,三次元还是个人气爱豆的时候,他的人生一定相当精彩。 所以宁朝白手起家,各个身份切换自如,就好有钱。 可是有钱的苦就很承受不来。 当他掉马的那天,热搜炸了。 从此之后他不是在掉马,就是在掉马的路上。 - 宁朝的男团队长,明燃,自从宁朝进了团,他的日子就没有一天安生过。 “走开你们这些该死的钞票。” “撒比队友我三天之内鲨了你。” “啊啊啊大大今天日万了!” “太太神仙画画!太太国宝级画手!” “主播骚话太多,好烦,取关。” 后来就… “是你?”“是你?!”“怎么还是你!”“wok又是你?!” - 这是一篇马甲文,还是一篇搞钱文。 我们的目标是——搞钱!搞钱!搞钱! ①主攻,一个神奇爱豆的神奇日常。沙雕甜。 ②白手起家钱串子攻×豪门三代富可敌国受。 - 而且明天是卷卷的生日哈哈哈,特意选了生日这一天,希望一切顺利~到时候给小可爱们抽奖! 那么明天见~挥挥~ 第26章 带血的吻 这话一出, 路德维希怔在那里。他甚至有些傻住了,恍然间, 只觉得头晕目眩。 他眼前浮现出左蓝一小时候的样子。 左蓝一刚到阿尔克温家族的时候, 低垂着头,乖巧羞涩,抿唇一笑, 透着机敏聪慧。讨人喜欢,听话明朗, 自有几分骨子里的优雅气,不带什么野蛮暴戾。 这一切仍在眼前啊。 可现在的左蓝一呢?他终究是装不下去了。 “……你说什么?”路德维希这么问。 他这一弱势下去,便叫左蓝一占了上风。 左蓝一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而后下滑, 落在他脖颈处,落在他被严实包裹在猩红华服的身躯上:“你听见了, 还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是了。 是听见的,是听见得清清楚楚的。 路德维希喃喃:“你、你疯了……你疯了吗?” “我是你的……” 他想说我是你的老师。可五年前就已经决裂般的断绝了师生关系,还哪里存在什么“我是你的老师”呢? 左蓝一颇具兴味的看着路德维希慌张的样子。 他不太理解。 只一句话而已,他说起过往五年受的苦的时候, 也没见路德维希这幅样子。 这男人总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幅慌张里带了些无措的神情,是左蓝一第一次见。 他有些上瘾。 于是他悠悠的站起身, 皮鞋踏在地板上, 发出沉闷声音。这声音叫路德维希后退了一步。 路德维希抬头,金色的发丝甩过眼前:“我只当你是孩子话……” 左蓝一直接打断他:“我们认识十五年,你还把我当孩子。” “我的身手是你教的, 我的调香也是你教的。”左蓝一伸手掐住路德维希的手腕, 微微低头凑近他, 语气阴冷,“可你不要我了。” 路德维希没挣扎。 他犯了错,大意地觉得左蓝一还是那个孤儿院台阶前可怜兮兮的孩子,一身破旧衣服阴沉表情,脸上却还带着肥,黑头发软趴趴的。 他忘了,十五年,足够左蓝一长大。 路德维希任由左蓝一抓着他的手腕。他还有心情规劝:“……我说了,内里的事情复杂,你……” 左蓝一呢,敛下眸子,离得近了,他掐着路德维希细滑的手腕,把那贵公子的小巧骨架捏在手里。 他盯着路德维希领口的锁骨,沉声道:“你说清楚。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不管是皇室还是贵族,是选帝侯家族还是领地附属。我要一个清楚的答案,我为什么跌落,你为什么作为证人出席。” “说。”他命令道。 路德维希仍然保持沉默,他不知道刚刚那段话,是左蓝一最后的耐心:“……你还小,这不是你能触碰的。” 听到这话,左蓝一便笑了。 “那这是我能触碰的么?” 左蓝一说完,抬手捏住路德维希的下颚,直接俯身低头下去,拿出强硬的姿态,用唇碰了碰他的唇。 柔软的唇。 这是一个亲吻。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 路德维希也正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左蓝一不是在说胡话。 他反应过来后,气得手都在抖。他抬手要去推搡,但左蓝一强行制住了他。 路德维希保持着老师的姿态,不肯真的和左蓝一打起来。压着怒气和几分惊慌:“左蓝一!!” “阿尔克温的小公子,调香协会的最高阶调香师,帝国中央学院的教授,怎么只会叫我的名字呢?”左蓝一语气里兴味更浓。 他唇形很漂亮,薄薄的,回味似的一抿,调笑道:“老师当然可以深夜进学生房间,我刚被你领回来的时候,你还抱着我睡觉呢。” “可我们现在不是师生了,谁给你的勇气,深夜进一个男人的房间?” 左蓝一长得好看,好看到外面谁见了他,都忍不住眼神焦灼的地步。五官深邃,此时眉眼间的凌厉感,被暗暗涌流的暧昧冲散。 他嗓子是哑的:“我二十一岁,路德维希·阿尔克温。你知道的,这个年纪的男人,总是有需求的。” “你不是什么要求都答应么?嗯?” 说话间,他的手指在路德维希手腕肌肤上游移了几分。 路德维希是贵族,选帝侯家族——阿尔克温——延续了九百年的大家族。路德维希是阿尔克温的宝珠、美玉、荣耀、骄傲。 是娇生惯养的小公子。 说是小公子,也是和他哥哥比起来,他是小公子。路德维希是个成年男人,没什么脆弱娇气,身躯绷紧力量感,衣服下面藏着纹理漂亮的流畅线条。 他从孤儿院把左蓝一接回来养大。这十年里,他对他很好,贴心教导,耐心培育。 真好。左蓝一这么想。 小公子的唇是软软的。急促呼出的气也是缠绵的。 这是他十年的老师,是他怀里的贵族男人,是阿尔克温的小公子,是漂亮美人。 左蓝一再一次低头,这次他没有轻柔的蜻蜓点水,而是狠狠的吻住路德维希。 呼吸就此纠缠在一起,起伏的胸膛挺出精致弧度,细腻白皙的肌肤泛起红晕,淡粉色的耳根和脖颈似乎透着甜。 这两位调香师,没人会亲吻。但左蓝一生来就会掠夺。 路德维希被按在墙面上,两人挣扎间碰倒了太多东西。 等没了声响的时候,左蓝一结束这吻,后退半步,没放松对路德维希的禁锢,但拿指关节拭掉嘴角的鲜血。 他当然不会放开路德维希。只是偏执狠戾的盯着他,将他整个人纳进怀里。 路德维希垂着头。他急促呼吸着,脸上有着潮红,不知道是不是被气得,反正是有些站不稳。 怒气被贵族的修养压制三分,又被从小养大左蓝一的情分削去五分。便只剩下一点。 这一点,在他左思右想间,还是败给了舍不得。 路德维希终究没出拳出手,和左蓝一打起来。他不想闹得不好看,也是因为无计可施。 他有愧。 “我没把你当成小孩子。” 路德维希轻轻开口,说话间带着喘息:“没遇见你之前,我骄傲了那么多年……见了你,终于有一个人的天赋能与我并肩,甚至超过我太多。你拿起试管或是材料的时候,我眼里的你,便不是孩子了……你是造物主、创世神,你能引领我走向更远的世界。” “你又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我对你的爱护,比亲情更甚。” 他多么赤城直白。 就差把心剖开给左蓝一去审。 “你恨我,这恨叫你失去理智。我不怪你。”路德维希道。 本来前面的话,左蓝一听得好好的。可这句“我不怪你”,叫左蓝一扣住路德维希肩膀的手,又紧了几分。 路德维希还是在劝他退赛。 他说:“我知道你会赢的,文忠哪里比得上你?可你连赢莫特三场,莫特最后的尊严也会尽失的。” “现在的局势不是你刚出道的那几年了。那时候赛场是有公平的,你能打出不败记录,能成为星际骄傲、帝国之光。可现在……你以前……” 路德维希没有说下去。 左蓝一知道这些。 他甚至比路德维希知道的还要清楚。毕竟他是在背后谋划的操盘手,而不是路德维希这样明面上忧国忧民的人。 路德维希不肯说真相。左蓝一也没打算交代自己的计划。 他们是宿命的两头,争执与纠缠,这才是刚刚开始。左蓝一的报复性的一个吻,没有改变任何局势上的对垒。 路德维希只说到这里。 可左蓝一知道,这是他能说出来的极致了。 他笑了一下:“何必提以前呢?我不再有以前的队友,以前的老师,以前的光荣也成为污浊。我现在的队伍,是天水碧。” 天水碧。 天有多高,地有多广,宇宙有多浩瀚。 水有多深,深至无底海渊,陆地之上青绿无际,一碧万顷下,血色涌流。 左蓝一被赛场内幻觉香影响的时候,其实就回忆起了六岁前的日子。 他平日里阴沉着,很少回忆起那段日子。 那段时光有什么值得回忆的呢? 空气灰蒙蒙的,天空阴暗暗的,卑劣肮脏的小鬼头里没人讲体面,礼貌更是大人都不屑玩的东西。 他被排挤针对,被大人觉得邪性,可他不觉得沮丧。他没有小孩子该有的那些脆弱情绪,期待大人的爱与关注、渴盼朋友之间的玩闹,这些他都没有。 他不在乎。 而且那时候的左蓝一,不算悲惨,他其实活得很好。 他绝佳的天赋,不仅仅可以用来作调香师,更可以拿来威胁大人。 小小的孩子,却没什么孩子的样子,过分聪明和天赋,叫他甚至让大人都心生恐惧。 ——“安德森阿姨,你身上怎么有迈尔阿姨新买的香水的味道呢?迈尔阿姨的香水是放在她的卧室里的呀。安德森阿姨,你去过她的卧室,停留了起码两个小时,你身上还有迈尔叔叔古龙水的味道呢。” ——“安德森叔叔,你之前说去出差,可你身上怎么全是农场的味道呢?你这一周时间呆在哪里呀?” ——“迈尔叔叔,我当然会保密了,可是如果你觉得我小孩子好对付,那你就要小心啦,因为我不是什么普通小孩子喔。” 那么丁点儿大的小孩儿,黑头发黑眼睛,他背过手去,他说:“我生而不同。” 他眼底有光,野心生长。没有贵族血脉,不是选帝侯出身,兜兜转转人生落到现在这一步,左蓝一无所畏忌。 他绝不会退赛。他要的也不仅仅是赛场上的胜利。 左蓝一眉梢一扬,凑到路德维希耳垂处,低声道:“我从做下回来的决定后,就做好了流血的准备。我没打算死,但伤痕累累,早已在预料之中。” 他对着路德维希,对着这位如父如兄的十年恩师,他说—— “不必劝我苟活。” 左蓝一说完,又问:“话说完了。现在能办正事儿了么?” 作者有话说: 一更! 第27章 羞耻罪恶 他是来真的。 路德维希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甚至在进门的时候就没打算让他出去。路德维希本来清晰听见了落锁的声音, 可那时候哪里多想了呢? 左蓝一制住他。一个轻吻,一触即离, 然后又是一个深吻, 叫他晃神半晌。才多少时间,他已经吻了他两次了。 路德维希不知道放任左蓝一下去,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毕竟长夜漫漫, 明天的比赛也是下午才开始呢。 左蓝一知道路德维希没遇上过这种事情。 看他面上维持着贵族的骄矜,可眼底是慌的, 左蓝一越看越觉得有趣。 这样的路德维希,像是褪去了那层高高在上的贵族壳子,从选帝侯家族的封闭世界里走了出来。他鲜活而真实,带着几分挑动心弦的诱人色彩。 左蓝一说那话的时候有几分真心?他自己也未必清楚。 夹杂着几分恨意的吻带着血色, 左蓝一不会委屈自己去惩罚别人。他不委屈,不仅仅是不委屈, 反而泛着隐秘的战栗感。 ——当年作证的路德维希,站在证人席上,衣冠楚楚的时候,他会想到今天此时吗? 会想到他现在衣衫不整的在他怀里, 脸颊潮红粉白,唇肉娇艳欲滴,眼里含着不可置信, 偏偏还维持着曾经老师的尊严。 他会想到这样的自己吗? ——他不会。 这叫左蓝一升起一股报复感。 “你一直没认真反抗, 路德维希。”左蓝一开口,“你是十三阶的调香师,你教我的时候也说了, 调香师不能永居后方, 打架搏斗都得会, 才能在赛场上占据优势。” “你擅长搏斗,你只是不舍得对我出手。” 他冷凝着脸,本来掐着路德维希手腕的手指向上摸去,略过猩红色的作战服,摸到锁骨处,扯住了路德维希的领子。 “你有愧而已。你觉得你对不起我。” 一面说话,一面慢条斯理地扯开路德维希领口处的扣子:“这份愧疚、这份对不起、这份舍不得……能让你做到什么地步?” 路德维希是沉默的。他再开口,竟是笑了:“……你会退赛吗?” 他笑得漂亮极了。他本就是颓唐富贵花的长相,这一笑里,带着决绝。他又重复了一遍:“荣耀者公爵这场也不要打了,明天直接退赛。你会退赛吗?” 路德维希语气坚定极了:“我不劝你苟活,左蓝一。你听好,我要你苟活。” 一个“劝”,一个“要”,天差地别。他是下了狠心。 他说:“我宁可你苟活,只要你不枉死。” “……你答应,我就答应。” 这话说得隐蔽,但已经足够直白了。路德维希甚至抬头直视着左蓝一,绿色眼睛里波光粼粼。 左蓝一面目严峻,他用气声哼出几分笑意,赞叹道:“天哪,大义凛然。我是还在白日里那个祭坛的幻觉中吗?” “不然没有祭坛,哪里来的献祭的处子呢?” 这一刻,他只觉得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高尚的路德维希叫他兴奋。他从不畏惧承认自己是个卑劣的人。他就是这样的人,从小就会装乖巧,长大了会装优雅,偏执、阴鸷、狠戾,他像是为这些词而生的。 他不会善良,却会掠夺。掠夺性在他诞生的时候,就已经被深深刻在他的脊骨上。 而他即将掠夺到一个珍宝了。 贯彻他的人生十五年,成就他塑造他,最后在他面前折服的珍宝。他将染指他,破碎他,征服他,拥有他。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叫左蓝一兴奋的了。 他不肯让路德维希沉默地献上,追着问:“你的伦理道德都不要了么?我的贵族,我不是叫过你老师么?你养我长大,我如父如兄的老师。现在呢?你的道德在哪儿?” 道德是路德维希一直坚守的。他顺应规则,坚守底线,遵循道德。 不与那些龌龊贵族同流合污,也从不参与某些选帝侯家族的“生意”。 选帝侯家族和皇室已经疯了。现在这个星际帝国的所有高层人物,都在齐心合力的将这个帝国推向毁灭的边缘。 这种时候,大厦倾塌,左蓝一还偏要逆流而上,挣一个公道。 路德维希,他只想左蓝一活着。 “……别问了。”他抬起手,忍着颤抖,抱住了左蓝一。将头埋在他肩窝处。 “为什么不问?” 左蓝一不肯叫他逃避,将手伸进路德维希金灿灿的头发里,再把手指合拢。他揪着路德维希的金发,迫使他从他怀里仰起头,对上他幽幽盛着星光的绿眼睛。 他一只手抓着路德维希的金发,另一只手,去继续解路德维希的领口。 “你穿上这衣服的时候,有想过会被我脱下来么?” 路德维希有些吃痛,他心下百般滋味交杂。羞耻、罪恶、对自己的厌弃。可到头来,只在心口涌起一个信念。 ——只要左蓝一退赛。 只要他退赛,他能保住命,不会死在赛场上。当年的事情也不会被查出来,皇室也不会旧事重提。 那样左蓝一就能活下去。 他该活下去,他不该死的。他才二十一岁呀,还是个孩子年纪,往后大把的时间去消遣。 他长得好,又聪明果断,也有野心。他会有一个很好的人生。去交朋友,去恋爱,走在晴朗天气里,光明正大,无畏人言。 路德维希心里想着。 那年……他不该去什么孤儿院,不该见到左蓝一,更不该因为他的天赋带他成为调香师。 如果没有遇见,左蓝一会活得更好的。不该骄傲蒙尘,荣耀受辱。 现在还不晚。只要左蓝一退赛,他被影响的人生将归于原位。 ……别死。路德维希只要这个。 左蓝一要的,就很多了。在那些之前,只是现在,他便要路德维希。 他不是温柔的性格,此时,心里又有着报复欲和恨意。他憎恶路德维希到现在什么都不说。当年被陷害到如今五年了,路德维希还是什么都不说。 左蓝一最恨被瞒着。 他单手扯下路德维希的作战服外套。那猩红色的外套落在地面上,远看鲜红,恰似摊成一片的心头血。 白色的衬衫下,是漂亮流畅的肌肉纹理,白皙而带着一点儿冷意,就像这个贵族平日带着疏离感的为人。 左蓝一低低笑着。 他怀里的,是全星际唯一一个十三阶的调香师。并不单薄,是有一些文弱,可身体线条却看不出什么。 最关键的是,这个调香师、这个贵族、这个小公子小少爷,是养大他的人。 左蓝一不是善茬,也不是什么正面角色,他没什么羞耻心和罪恶感。 于是羞耻心和罪恶感,加倍的呈现在路德维希身上。 他都不敢睁眼呢。他怕和左蓝一对上目光。 十五年前那个小小的孩子的黑眼睛,现在带着压迫感的左蓝一的黑眼睛。 黑曜石一般,叫人看不清眼底的意味深长。 “它叫‘路德维希’,是老师的名字。”左蓝一凑在路德维希耳边,起伏间这样说。 他在背当年送给路德维希他的出道香的时候说过的话。 “我知道出道香重要,我更知道老师喜欢四尾禾。可四尾禾挥发性太强了,只能做前调。现在,我把它做成了后调,能持续好几日。” 路德维希的绿眼睛里沁着泪。左蓝一用指腹擦了过去。 “你怎么不用那个香了?”左蓝一扣住路德维希的手腕。 路德维希轻轻开口:“因为……当年太喜欢了。” 当年很好。天气好,少年无甚烦恼。 可惜人不总是少年,今年,也不再是当年。 - 次日中午,天水碧和荣耀者公爵到场候赛。下午的时候24小时暂停期只要一结束,便继续比赛。 “教授?”路过的工作人员诧异地看着房门突然被打开,“您怎么从……” 您怎么从天水碧队长的房间里出来? 路德维希面色苍白,只嘴唇是嫣红的。他扶着门,颇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混乱。 但他立刻便清晰过来。他看着工作人员那一切无事发生的表情,心里就已经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迟疑了一下,才开口,声音很是沙哑:“比赛结束了吗?” 因为天水碧没有替补调香师,阵容里面只有安斯兄妹、瘸子和左蓝一这四个人。 所以如果左蓝一退赛,那么天水碧会自动弃赛。 比赛便应该已经结束了,天水碧弃权,荣耀者公爵取得胜利。 可工作人员却没有给出路德维希想要的答案。 “什么?结束?还没开始啊。”工作人员笑道,“才到临赛封闭的准备阶段,观众才入场。您是解说,等一下再去也来得及。” 刹那间,路德维希只觉天旋地转。 他不信,坚持着逼问:“天水碧没有退赛吗?左蓝一!左蓝一他没有退赛吗?!” “怎么可能!”工作人员觉得奇怪极了。 “天水碧好好的怎么会退赛呢?荣耀者公爵的培植师修整完毕,大家都等着看比赛呢,话说回来,之前天水碧的改香可真是厉害,我都没有……” 他说得高兴,可路德维希却只觉得坠进万丈冰窟。 左蓝一,没有退赛。 路德维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不是的。或许、或许左蓝一是打完这场再退赛呢?或许左蓝一这场就是会退赛的,只是想等到比赛开始,再对着观众和评委宣布呢? 想到这儿,路德维希闭紧了眼睛。 是了。现在还何必欺瞒自己呢? 是了。他该想到的。 左蓝一,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他的允诺,做不得数。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28章 虐杀瘸子 “你心情很好的样子啊。” 安斯觉得新奇。他盯着左蓝一, 上下看了看。 左蓝一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猩红色的外套,里面穿着黑色的紧身作战服, 身上带着清爽, 脸上挂着笑意,听见安斯说话的时候,懒懒地抬眸看过来。 “是不错。”他回味了一下, 点点头。 瘸子眼睛尖,性子也是比安斯聪明沉稳许多。 安斯还在上下打量, 并且嘀嘀咕咕嘟嘟囔囔说什么“这是你的衣服吗”的时候,瘸子眼睛一转,就基本把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脸上黑色纹路明晃晃的。 对于左蓝一那件小了些、皱了一些的……高阶调香师特制作战服的外套,他不甚在意。 尽管他已经猜到左蓝一是从哪里拿来的了。 瘸子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 继续看自己的战术。 从所谓的比赛调度到比赛暂停,荣耀者公爵其实做得太明显了, 只差把“输不起”这句话写在每个队员的脑门上了。 瘸子揭开了真相:“最开始的时候,莫特要漂亮的赢,提拉米那位小莫特,要踩着我们的尸体扬名立万。” “后来, 管洵要给提拉米报仇,他们那时候还抱着赛场杀人的心思。可管洵最后被打废了,连调香的心气儿都没了。” 瘸子回忆着这场荣耀者公爵的态度和作战方法。 “这次, 他们没心情想那么多了。他们的标准, 越降越低。” 左蓝一明知故问:“莫特最近的日子不好过吧?” 安斯回道:“那是自然了。长公主李惜歌的事情,虽然又是洗白又是删帖封号,可事情闹得那么大, 群众也不是傻子。” 长公主死了那么久了。 还运营着长公主名字的社交账号?拿着长公主的身份名字在外牟利?! 多少的洗白也不管用。到底是在群众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负面印象开始了, 就只会一路冲坡下去, 毕竟贵族有什么能挽回负面形象的东西呢?他们没剩什么优点了。 这次的“输不起”或许能算优点?毕竟中间的比赛暂停,实际上对双方来说,都是一次机会。 天水碧不是纯吃亏,不然左蓝一早不干了。他不肯吃亏的。 这次比赛暂停,使得明明是第一次面对彼此的队伍,本来是还需要掌舵去查资料去找队员个人信息的状态,一下子就改了。 成了第二次比赛似的,知己知彼的状态。 对于天水碧来说,是延迟胜利罢了。 可对于荣耀者公爵来说,不过只是徒劳挣扎而已。 - 比赛开始后,一切流程是如常的。 探索地图,收集材料,培育催生,调香备用。 不同的是,荣耀者公爵的领航员景怀,这次的目的却不是去和安斯缠斗。 安斯是领航员,而且是经验丰富战斗力强悍的领航员。 他和景怀之间会打得不相上下,从此局势便会僵持住,正如上半场的一样。 领航员和领航员僵持,是每一场常规比赛的正常比赛流程。但绝不是荣耀者公爵想要的情况。 莫特这个掌舵人,在重新制定战术的时候,把目光放在了一直以来沉默的、低调的、同样是身为掌舵人的瘸子身上。 瘸子自从出道以来,引起的争论从没小过。 他没姓没名,参赛的使用名就是“瘸子”,赛场内天水碧队员也不叫他名字,叫的也是“瘸子”。谁也不知道他可曾有过姓名。 他毁了容,从眉梢延伸到下颚的黑色纹路密密麻麻,几乎遮住了全脸。 而左腿呢,黑黢黢的一层皮,包裹着骨头,没什么肉在,整个左腿缩成小小黑黑的,不及常人的手臂大,就悬在那里。 这幅形象带来的猜疑,一直就没少过。 星网上围绕着瘸子的讨论,已经对线过好几波了。 有的说,恐怕是小时候掉什么有腐蚀性的物质缸里面了,这属于童年阴影。也有一种说法是,可能是有什么病,追着问不礼貌。 但说是这么说,对着瘸子,谁都是好奇的。 比赛历史到现在几百年,坐着轮椅黑黢黢上场比赛,还一点不输别人,优秀成这幅样子的,只有瘸子一个人。 瘸子一直坐在悬浮轮椅上的。 天水碧有什么正面冲锋、侧面包抄、双方对决的时候,他也是远远看着,或者即便坐在旁边,也只是默默的。 但这个参与感不高的瘸子,能把对手自己都忘了的一些事情全部挖出来。 临场反应、战斗素养,都是一个极其优秀的掌舵人。 但荣耀者公爵,要的,可不是天水碧有一个优秀的掌舵人。他们要的是天水碧有一个巨大的污点。 虽然暂时还不能打垮左蓝一,但一个巨大的污点,足够打散天水碧。天水碧才成立两个月,他们能有多么默契,又有多少情感? 赛场下,荣耀者公爵背后站着的莫特和文远巍,终于盯上了这个所有人忽视的、却其实多么好下手的人。 引导舆论,贵族是做惯了的。 【八一八天降紫微星队里的丑比掌舵!内部消息,快来吃瓜!】 【喜欢丑比的人是笨比吗?你们没有脑子的?那个掌舵长得是人样吗??你们就没怀疑过吗??】 【左蓝一队伍绝密曝光,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所有知道的人都震惊了……】 这些水军带来的内部、劲爆、绝密消息,所谓的真相,是什么呢? ——瘸子是人类和虫族的混血。 以这点为基础,能编出无数的故事。 虫族父亲强迫了人类母亲,母亲含泪生下了个半人半虫,却被这非人类的孩子杀死。 人类父亲爱上了虫族母亲,为爱结合的爱侣最终造就了这个怪物。 虫族母亲抓走了人类父亲,酱酱酿酿,酿酿酱酱,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却被迫面对种族之间的隔阂。 …… 编故事么,只要给时间,一本一千零一夜不在话下。 【我就说!我就说瘸子他满脸黑色的纹路很眼熟!就是虫族肌肤的那种纹路啊!那种黑色不是普通的黑色,是泛着光润的黑色!就是虫族的那种黑色!】 【有一说一,虽然和虫族的星际战争是九百年前的事情了,虫族现在也很少出现在我们普通人的生活里,不和我们战争了。可这不代表我们可以忘却历史吧?不代表我们可以接受一个混血站在战场演变成的赛场上,成为英雄吧?!】 【人类和虫族的混血是什么鬼?!人类和虫族的混血,生来就是有原罪的!】 赛场下莫特和文远巍闹得欢实,赛场上的荣耀者公爵也不会放过瘸子。 瘸子在天水碧其余人上前的时候,自己会坠在后头。两场半比赛下来,这个习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他离着大部队有距离,就更好被针对下手。 景怀盯着的人从一开始就是瘸子。 他声东击西调开与自己缠斗的安斯的注意力,急促掠过瘸子的方向,手里的武器伸到瘸子下巴的位置,直抵住他的咽喉。 刀刃探过去,威胁道:“别动。” 一切发生得很是突然,安斯惊了,左蓝一面色阴沉,却真的没动。 文忠走了过去。他不是景怀,他身上带着文远巍的意志在。恨便多了一重。他伸手,搭在了瘸子的肩膀上。 瘸子的表情没人看得清楚,可他没动,也不曾说话,像是一个听话的俘虏。 谁都以为文忠拿着瘸子,是要威胁天水碧,威胁天水碧的队长左蓝一。 正如谁都以为文忠只是要制服住瘸子,到这步就结束了。 但谁都没想到,文忠将手搭在瘸子的肩膀上后,嗤笑一声,拧着眉毛,一把就将瘸子从轮椅上扯了下来,直接掼在了地上。 瘸子闷哼了一声。 文忠蹲下身去,顶着景怀不可置信的目光,掐住了瘸子瘦瘦的脖子。 手背顶着他的下颚,将他脸上黑色的纹路对准了镜头,对准了观赛席和星网上看全息的观众。 “你很得意吗?小天才。”他恶狠狠的,手下却用了力气。 那力气之大,叫瘸子的脸开始憋红。 观赛席的观众都愣了。 ……文忠不会是要掐死瘸子吧。瘸子的命被捏在他手里呢。 现在的情况不像是远程的调香师的对战,双方谁真的危险了,系统会自动判定一方死亡淘汰出局,另一方胜利。 这是正常的打法。 比赛是有生命危险,上场也的确是看清了生死不论的规则。 可这代表着你可以掐着身带残疾的对手的脖子吗? 可以含着笑意看着他一点点失去氧气,脸上甚至有着欣赏的表情,对上他憋红的脸,此时还在加大力气? 观众揪着心。 瘸子瘦弱,和膀大腰圆的文忠比起来,显得是小小的一只。毁容瘸腿,又眼看着要被文忠虐杀似的,观众本吃瓜的心都散了大半。 文忠却开口,按着计划说出了自己的台词:“我即便真的赛场上杀了你,也不违法。” 他下半句“因为你是个卑劣的人虫混血”还没说出口,观赛席就炸了。 赛场的观赛席里,都是正看比赛的观众。他们还没及时接受到此时此刻星网上的血雨腥风,还没看到瘸子的混血故事。 莫特和文远巍太急了。 哪怕留几天时间,给这个谣言发酵呢? 观赛席嘈杂的声音甚至冲进赛场,隔音措施都拦不住十几层观众的愤怒。 “闭嘴!叫他闭嘴!他这是虐待!评委不管的吗?裁判不管的吗?主裁边裁和监督都不管的吗?!” “当年说左蓝一攻击对手,审判左蓝一的时候,那时候左蓝一也只是所谓的偷袭对手罢了!这是偷袭吗?现在是偷袭吗?现在严重了多少个程度?!这是虐杀!” “妈的你放开他!你有病吗!你掐一会儿松一会儿是心理变态吗?!!” 瘸子脸憋得通红。心里呢,却是毫无波澜。 他是个聪明人。能打好掌舵位置的人,不可能放任自己面对危险的。 更何况他的队长,左蓝一,向来会把人往坏了想。他和左蓝一凑在一起这几年,还没真正意义上吃过亏。 他们吃的亏,都是像此时此刻一样。摆起自己弱者地位,以小博大,达成目的。 所以从景怀制服瘸子,到文忠对瘸子下死手,左蓝一都没上前。 他不仅不上前,还拦着焦急的安斯兄妹。 “他不会有事。”左蓝一说。 安吉莉雅急得一蹦三尺高:“他都进气没有出气多了!”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左蓝一压低声音,解释道,“他不会有事。” “这两场半比赛下来,我们都受过伤。只要进赛场,就避免不掉什么摔了跌了碰伤了。瘸子也从轮椅上一头栽下来过,可你们看到了,他受伤了么?他温吞吞的,却连一次破皮都没有。” 左蓝一轻描淡写地对着安斯兄妹道出真相:“这就是瘸子的体质。你别说掐着他一会儿,你把他的头按进水里,你手按酸了,他都没什么不自在。” “他在打牌。对面不是拿着一张所谓的绝杀牌么?他们能打出让比赛暂停的绝杀牌,瘸子自然能打弱者牌。” 荣耀者公爵队,带着个有病的培植师。 弱,博同情,博取同理心。可能弱过瘸子吗? “……我觉得你不该碰我。” 瘸子扯起个笑容,因为牵动了脸上的黑纹,显得有几分的诡异。 他的轮椅上本身就有保护措施。面对强攻和危险,是能做出及时反应和临时保护的。 可瘸子见景怀来的时候,一副抓他作俘虏的态度,便没启动那些。只想着等被抓到荣耀者公爵队里后,能做的事情更多。哪怕是自爆,一对四,都能轻松打掉荣耀者公爵全队。 他没有想到的是,文忠已经不理智到这种程度了,赛场上直接对他虐杀。 虽没有违背什么规则,可观众不是瞎子,欺凌弱者的事情他们看在眼里。这可比他们看不清楚的作弊严重太多。 但这样只会加倍的有利于天水碧。 因为天水碧的队长,左蓝一,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他不会允许自己的队员提心吊胆,什么依靠凭仗都没有。 当初是左蓝一让瘸子上赛场的。他清楚瘸子没什么战斗力。 所以每次上场之前,他都会调个香膏,强行逼迫瘸子把自己从头到脚抹得香喷喷的。 文忠掐到瘸子脖子的时候,那香膏的成分,便顺着文忠手掌的肌肤纹路,开始作用于文忠。 “所以你们不必焦急,更不用去救他。” 左蓝一轻笑着道:“只看着就行。我调的香是致痒的,能让人想把自己五脏六腑拿出来抓挠的那种痒。” “我们欣赏一下贵族的姿态。看看评委这次,会说什么?看看消失到现在的裁判,会不会出现?” 作者有话说: 三更! - 吧唧投喂!感谢忆灬青竹和山南水北小可爱的手榴弹~啾咪!感谢诸君雅兴 3个,么么!还有apricot小天使啾啾~ 谢谢你们请卷卷喝奶盖咖啡~还要谢谢左蓝一的十罐可乐~ 喝光光!OWO 第29章 为父报仇 比赛当然是有裁判的。 就像是资格证考试那场比赛, 对方的先知被爆出来黑历史之后,出面处理的就是主裁判。 主评委和评委团, 实际上需要承担的责任, 只是比赛胜负出来之后,给每一位选手评级定阶而已。 可这场比赛,评委团做的事情太多了。多到已经超过了自己的职责。 评委团和消失的裁判团, 一起构成了这一场阴谋。 这些左右胜负的人,如果在最开始就已经站了队, 有了立场,那么比赛还有什么公平? 一片静默中,文忠从瘸子身上沾到的香开始发作了。 他只觉得从心脏位置迫切的传来一种痒,蚀骨般的难受。 手不自觉的松开瘸子, 狠狠的在心口处抓抠,下手的力度, 眼瞅着像是要剖开身躯骨架,将心脏拿出来一样。 他一松手,远处看着的安斯立刻出发,架势机甲直接腾空飞过, 一把薅住瘸子。 瘸子是弱,但也是个男人,被一薅, 反应还很快, 抬手抱住了自己的轮椅。腿瘸脸丑,力气还是有的,抱轮椅抱得严严实实的。 安斯薅着瘸子, 瘸子被吊在半空中, 还薅着自己的轮椅。他们在文忠的惨叫声中飞回到左蓝一身边。 一落地, 瘸子不高兴。他声音本就沙哑,平日里讲话就像砂纸刮头皮。 如今被掐着脖子虐待后,声音更是哑。他就哑着嗓子,跟安斯道:“你薅我比他掐我还不舒服。” 安斯心里那种队友爱消散了一些。他笑眯眯的:“想舒服就&*%#……” 安吉莉雅:“……正经一点儿吧,评委团向着他们,裁判团又直接消失,根本不可能主持公道。我们现在不是死局吗?” 瘸子晃晃被吊回来后,有些晕的头。 “我们怎么办……队长。”安吉莉雅小声的问。 左蓝一环顾赛区。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平原区,黑土地很肥沃,光看瘸子被怼到地上后脸上沾着的泥土就能看出来了。这种黑土地最适合培育植物,催生起材料来速度质量都不是什么沙地可以比的。 而他们又有着一位精神力S+的除草机……培植师。 左蓝一直接说道:“什么怎么办。我们当然是要去赢。” 而荣耀者公爵这边,正乱得很。 文忠正急切的吩咐培植师,去催生需要的材料。他强忍着痛苦,调配反香,好摆脱自己的这个状态。 说来也有趣,他们这次带的培植师,不是上次有疾病史的那个。 美其名曰替补上场,其实就是把那戴着病的培植师抛弃了。 人家用病给你逆转局面,你逆转局面后,连再带人家上场都不肯。也是蛮有意思的。 荣耀者公爵全队在围着文忠转的时候,左蓝一正在挖土。 “现在的这种情况,处处都是我们吃亏啊……”安吉莉雅揪着草叶呢喃。 吃亏? 左蓝一垂眸。 他唯一一次吃亏,就是十六岁那年的比赛。 那次的赛季终局赛,他直到现在也忘不了,那场比赛纠纷,造就了他狼狈退场。 在十六岁那场赛季总决赛之前,他甚至觉得自己的人生是足够完美的。 左蓝一也有过天真的时候。 那时候,他有自己热爱的事业,有自己付出青春热血的赛场,有朋友,有待自己如父如兄的老师。 在那个时候,他甚至会在深夜里面去想。 或许肉麻的、黏糊的、讨厌的……他不相信的爱……是真的存在的。从他遇见路德维希的那一刻,就存在了。 ……可惜不是这样。 审判庭最后判定,他缺乏正规比赛精神,在比赛的时候偷袭恶意攻击对手。抛弃队友,并利用违禁品调香取胜。 人们说他的天才之名便是依靠违禁品才打出来的,什么帝国骄傲、星际之光、出道没有败绩,靠的不就是毒品般违禁品吗? 左蓝一将土壤递给安吉莉雅。 安吉莉雅今年也才十六岁。扎着个双马尾,做事情很认真,性子有些软,但没到懦弱的地步。 培植和调香,实际上是一对非常默契完美的搭档。培植培育什么,调香用什么;调香需要什么,培植培育什么。 来回往复,周而复始。 搭档害你,你防不住的。 将左蓝一告上审判庭的,是他队伍里面的培植师。他所用的材料,都是从培植师手里接过来的。 但是他的搭档背叛了他。 ——“他每次都要我培育催生违禁品给他用,我胆子小,只能听他的。” ——“可我如今忍不下去了,我要举报他!他一直用的就是违禁品!他所有的胜利都是靠的违禁品!” ——“我是他的队友,是他的朋友!我说的话百分之百可信!” 只是这一个疏忽,造就了他如今的下场。 他当年没有上诉,没有喊冤,沉默的接受了一切。从他重返赛场到现在,左蓝一没有解释过一次当年的事情。 说起违禁品,什么违禁品?他只觉得好笑。 为什么人们会觉得他使用违禁品了呢? ——因为精神控制。 精神控制的香,是非常难调配的,用到的很多调香材料,是真真正正会作用于人的神经,并且对人的大脑产生负面作用的。 这样的材料便是违禁品了,调香协会都是禁止使用的。 精神控制类别的香,本身自身就是游走在危险边缘的香。 但是如果天赋足够高,技术也足够精湛,使用正常的材料,完全可以培育出来精神控制效果更好的香。 话说回来,上一场他的精神控制香,其实还没有切实作用于荣耀者公爵。 可这时候,荣耀者公爵就已经怯懦的打出了绝杀牌。 他们为什么这样?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左蓝一调的精神控制香,非常强。 这种精神控制,强悍到了什么地步? 顺着人脑的神经,丝丝缕缕沿着脉络,钻入人的大脑,将这个人变为傀儡般的躯壳。 左蓝一在赛场上临时调配出来的香,不会让这个被控制时间延续得很长。顶多也就是几十秒会超过一分钟的时间。但是在赛场上这种分秒必争的情况下,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足够取得胜利了。 在赛场上临时调配出来的精神控制,就可以到达到控制人体一分钟的地步。那么如果他转身投入到实验室里面,去专门研究调香这种香,他能控制人类到什么样的地步呢? 沿着这一点仔细的想过去,就会发现,这一点,正是当年他被陷害的原因之一。 如果左蓝一愿意去研究,他能控制人类一个小时吗?他可以。 他现在是不使用违禁品,并且短时间调配,就能呈现这种效果。 如果他使用违禁品,再继续研究,凭着他的天赋,还有他对材料的敏感,投入长时间去研究精神控制,这个结果是非常可怕的。 可怕到什么程度? 可怕到了当年那场赛季终局赛的时候,有人已经按耐不住要去害他,要通过剥夺嗅觉、禁赛五年的手段,从此消磨掉他的心性,让他再也拿不起试管调不了香。 可左蓝一没死没疯地回来了。荣耀者公爵可以躲一时,但他们躲不掉这香。 因为香气是弥漫在空气中的。人活着可以不吃饭,不喝水,但必须要呼吸, 只要人在呼吸,就逃不过丝丝缕缕弥漫在空气中的香。 精神控制,恰似死神悄然来临,香气萦绕在鼻尖处,死神却已经扼住咽喉。 安吉莉雅是觉得现在的天水碧,处处不占优势,处处是劣势,处处被人害着。 可左蓝一偏生不觉得。 他看着安吉莉雅抽出草叶,从最基础的青草叶子开始培植催生,从草到花,植物系的材料,通过精神力的施放,加速成长过程与进化过程。 安吉莉雅做得稳扎稳打,动作也漂亮。 这时候,文忠也调了反香出来,急忙嗅了,解了痒。正要说话,心脏处是不痒了,胃部往下,却又痒起来,泛着刺痛,叫人恨不得一头碰死。 荣耀者公爵全队便有乱了起来。 “我的香,只让你受一遍苦?”左蓝一挑眉问,“天哪,我是什么圣人么?” 文忠恨恨的看他,左蓝一却没理,他往前两步,对着荣耀者公爵,也对着镜头,对着观赛席和星网上无数观众。 眼神睥睨冷冽,清声开口:“所有人都问我,当年为什么不上诉?” “如今,我知道当年的证据已经剩不下了,我也没有什么清白可言。” 当年判决左蓝一使用违禁品,他用违禁品制出来的香,控制了对方的领航员攻击掌舵人,二人在精神控制下同归于尽。 左蓝一被培植师出卖背叛,但他没说那岔。 只说:“事后检查出来,我用的香里面,也的确有违禁品。我的解释不重要,我用了,就是用了。” 他如今要做的,就是拿着荣耀者公爵全队,去证明——如果他想造成当年那样的结果,即对手的领航员和掌舵人同归于尽。如果他要做出这种事,他不需要去用什么违禁品。 寻常材料,便可调香至此。 精神控制类别的香,是幻觉香的延伸和升级。幻觉香使对手陷入幻觉,去主观的做出幻觉中会有的反应。 但是把幻觉香升华到精神控制,精神控制是在操纵这个人,想让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 只要将信息植入到所调配的香中,用香料的时候,要对这个人足够了解,要知道他的原生家庭童年历史。 他所惧怕的所喜欢的,所热爱的所恐惧的,把这个人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而后配香料,从他的精神世界下手,便轻而易举。 瘸子是个极其优秀的掌舵人,他查人老底,能把人家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都查出来。 景怀。倒不是那么恶人的存在,在文忠去虐杀瘸子的时候,他甚至是有一些不可置信的。有这样的情绪存在,说明他的良心还在。 所以抓住他仅剩的良心和愧疚感就足够了。 而荣耀者公爵的掌舵人莫特…… 哎,他算是什么莫特呢?只不过是莫特家族的旁支罢了,和提拉米那个小莫特比起来,天上地下的差别。 这种大家族,贵族,尤其是选帝侯家族。嫡系和旁支的差别是非常大的。 比如李家现在是皇室,李家的家主一脉的嫡系,是顺位继承人,可以选帝的。 但是旁支的李昭,最高也只就是做到了皇室秘书长的位置。 这样一个类似于管家的职务,外界看起来风光,其实做的不过是给皇室收尾的工作。 左蓝一看看景怀,看看莫特,这两位便是荣耀者公爵的领航员和掌舵人。 他重提当年,自然不是为了说废话:“我当年被审判有罪,因为我用精神控制让对手的领航员和掌舵人同归于尽。” “我今天也同样这样做。但是,你们所有人,都看清楚我用的香,看清楚我用的材料!” 安吉莉雅立刻默契地举高手中催生的草叶。 左蓝一声音不带温度,倨傲道:“你们说我当年能调出那样子的香,是因为我用违禁品。那么现在,就看清楚,看清楚我们是怎么从一根草叶制成这道香,使对面领航员和掌舵人同归于尽的。” 文忠惊了,一面抓自己,一面喊景怀:“防御!” “防你爸爸我吧!” 安斯话未出人先至,直接闪现在文忠背后,一把锁喉,“掐瘸子的脖子很爽吗?嗯?小天才?” “去你的吧!安吉莉雅是我亲生的妹妹,队里一共就四个人,我把瘸子当成是我亲生的弟弟,你先是欺负我妹妹,又是欺负我弟弟,掐了我妹妹的脖子,又去掐我弟弟的脖子,你他妈心理变态!你看我不弄死你!” 左蓝一调香的手一顿。 他偏过头去看瘸子:“……他说你是他弟弟。” 瘸子面色反正总是黑的,眼下似乎更黑了几分。 “他可真逗。”左蓝一眉目舒展,极小声的和瘸子笑道,“他不知道,你的年纪能做他爸爸了。” 安斯是真的气急了。 他穿着机甲,战斗装束,去掐文忠的脖子:“哎我使劲,哎我松手~哎我使劲,哎我松手~你脸怎么红了,哎你脸憋红的吧?你别扣我手了,我这机甲你能扣得动吗?” “是人吗?你是人吗?你要脸吗?欺负完小姑娘,你欺负残疾人,你现在怎么不欺负我?” 安斯制住了文忠后就一直在打,景怀愣是一直没找到突破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安斯还嚷嚷:“你别趴着呀,你别不吱声呀,你站起来呀文忠!你不是文远巍的学生嘛!你老师多牛批啊,你多受宠啊,你站起来呀!” 瘸子往日里是不笑的。说话做事都是静默的。 可如今远远看着安斯痛殴文忠,他平时紧绷唇角松了些许。 他沙哑的回答左蓝一:“为父报仇。我谢谢他。” 作者有话说: 四更! - 阿晋抽掉了呀,我从下午搞抽奖搞到现在,它一直不显示没反应 气鼓鼓!我就要搞就要搞,我要去使劲戳它!哼唧 第30章 有样学样 瘸子盯着安斯看了一会儿。 安斯此时正掐着文忠的脖子, 一面打一面嗷嗷,撒欢似的泄愤。他是真的恨文忠, 是个人就能看出来, 他都把文忠往死里打了。 瘸子张了张嘴,问左蓝一:“……能叫他停下来吗?” 左蓝一知道这是因为瘸子……不擅长去处理别人的善意,他有些不自在。 安斯越生气说明安斯越把瘸子当做朋友。瘸子当时受的委屈他没有力量去及时制止, 所以等着自己可以出手的时候,就越想越气, 越气越下狠手。 这种直肠子似的思维,叫瘸子有些不自在了。他沉默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缩得很小的腿,再开口就不迟疑什么, 道:“叫他停下来吧。” 安斯的动作是快,但文忠也不是个傻子。 文忠找准机会反手去攻击安斯, 本来快打到安斯了,心头发狂般的痒意再次夺取了他的心神。 “那毒……那香会发作几次?”安吉莉雅看着都觉得揪心了。 她这一问,左蓝一才抬头。他记性极好,但此时却故意说:“不会吧, 不会有人觉得我是圣人吧,我难道只会让他痛苦几次么?” 安吉莉雅笑了:“那么是几天?” “十几天吧。他以后再也不敢掐谁的脖子了。”这话尾音是冷的。 莫特是掌舵人,战时反应也很快, 在这种混乱场景下直接命令景怀:“别盯着文忠了!把那个小的先淘汰掉!” “断了材料, 左蓝一就不能成香了!你听见他的计划了!他要用精神控制淘汰掉我们,弥漫在空气里的香是躲不掉的!不要让他调出来这个香!” 小的指的是安吉莉雅。 莫特这么说完,景怀便从盯着安斯的破绽好营救文忠, 变成了对上天水碧剩下的全员。 莫特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天水碧本来用一个安斯拖住了对手全队, 但景怀转移目标后, 局面便成了双方各舍一个队员。 荣耀者公爵舍掉调香师,天水碧舍掉领航员。 在直接对峙的过程中,冲锋的领航员,可以发挥出更强悍的暴力。 景怀手握短刀,冲向安吉莉雅。左蓝一向前跨出一大步,直接迎上了景怀。 培植师和调香师,打掉一个,就相当于断了队伍的基本命脉。 安吉莉雅小胳膊小腿,还受不住景怀这个领航员的攻击。 左蓝一此时手里还拿着加速溶剂,他侧身躲过攻击,景怀便抬脚踹翻了安吉莉雅用材料箱临时搭出来的操作台。 左蓝一不慌不忙,反而优雅调侃:“领航总是喜欢砸别人的东西,就像大狗总是喜欢玩球。” 他说话的时候,安斯正一拳砸在文忠的胸口上。 景怀没搭话,凶狼一样的眼神锁定住左蓝一。 他是一个很合格的领航员,武力值不差,战斗经验丰富。但他不够狠心。 他没那么多过往故事,瘸子把他查得很清楚。他就是一个领航员,学机甲战斗出身,做这份工作,赚这份钱,一路从小队伍靠实力打到荣耀者公爵。 做一天领航员就打一天比赛,没什么正义感,作弊也能作,正常战斗也能打,队友变态的时候他也不忍,但不会制止。 他不够狠心,良心尚在,不算个坏人,也不算是个好人。没有辉煌的姓氏家族,也不谋财害命。 某种意义上,他就是赛场这个环境下的一个“正常人”、“普通人”。可赛场上,最不需要的、最吃亏的也就是普通人。 这是半决赛,不是友谊赛,还能讲什么良心愧疚。上场的这些人,谁是抱着“今天来打个比赛晚上打完去门口吃烧烤”的态度来的? 文忠上场为了老师在调香业内的尊严,莫特上场为了家族最后的体面。 安斯兄妹上场是已经抛弃家族,全心跟着左蓝一。 而瘸子上场被掐住喉咙的时候,心下还能无波无澜的计划着下一步的打法。 现在贵族操纵下的赛场里,普通人都死光了。 景怀以为自己可以缩着苟活,对阴暗视若无睹,便能安稳一生。 这是在做梦。 景怀踹翻了操作台后,抬手,从手腕护甲的位置射出一个小钢片,流光一般,以极快的速度飞向左蓝一的眼睛。 左蓝一偏头躲过,但那锋利的小东西还是擦过了他颧骨的位置。流下一些鲜红血珠,滚滚成线,顺着他脸部滑了下来。 他脸上添了一道伤口,缓缓回头看向景怀,眼神凌厉,淬着冰一样。 他五官深邃,受了伤显得脆弱,可他偏浑身带着疯狂,望向他的目光都是焦灼缠绵的,可他身上的这股狠劲,能割伤所有痴迷于他面容的目光。 观赛席里倒是不吵,星网上看全息直播的观众倒是很吵。 【我倒吸一口凉气!能让他哭一下吗??我想看他一边流血一边哭!】 【……我们不是在讨论战术吗??】 【但是左蓝一已经把计划都说出来了鸭,他就是要调香操纵景怀带着莫特同归于尽,这计划说出来了,不是打明牌?】 【明牌?!嗤,他十四岁的那场终局赛你没看过吗?那场不是明牌,但他被传送到了对手阵地,他用对手培植师的材料调香,赢了那场!换牌都能稳操胜券,何况是明牌?!】 【草,别看我了左蓝一!我就觉得左蓝一是靠着脸出道的,妈的每次出场跟男模走秀一样,现在还看我,我充分怀疑他在勾引我。】 “领航员不允许带过分危险的武器,但我肯定你手部护甲的位置是有子弹的。你却只用了小钢片?” 左蓝一问景怀。 景怀没说话,手腕翻转,又是一发。 左蓝一将手里的加速溶剂尽数倒进试管,瓶子直接扔了出去。小钢片打在了瓶子上,瓶子绽开的彩色玻璃碎片四处迸开。 安吉莉雅全程沉浸式工作。身边打成什么样子,她理都没理。 她培植催生的速度很快,从草叶到进化种,植物被催生出娇艳新鲜,再在最适合的时候被溶剂打散,成就香水的一环。 “还给你们!” 安斯这时候回来了,把鼻青脸肿的文忠扔进景怀的怀里。 景怀连忙去看文忠,只见他呼吸都不顺畅了。他都没来得及查看文忠的情况。 【系统判定,荣耀者公爵,调香师,重伤出局。】 不用查看情况了,系统随时监督着参赛者的情况,这是重伤了,直接淘汰。 景怀:……! 他惊怒地看着安斯。 安斯好脾气的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一副谴责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我这么做很过分。” “我知道,领航员靠暴力把调香师打到重伤出局,是很不要脸的事情。领航员是要对战的,调香师就该对香的,这是比赛精神,对赛默契,也是比赛看点。” “但是,我没有违规呀。”安斯挑眉,笑着说,“就像你们比赛调度、比赛暂停,都没有违规一样。这叫什么?喔,对了,叫战术。” “我用战术打调香师,还算打吗?不算的呀。”安斯阴阳怪气道。 说完,还好心善意地嘱咐。 “边裁还不快点儿把他领下场治疗吗?再不治疗,我怕他死了。” 文远巍的学生,调香协会里的优秀调香师。不是输在调香上,而是输在拳头下。 这般荒谬,气得莫特一个倒仰。 “好,很好。”他恶狠狠道,“真是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真是一点儿亏都不肯吃啊! 我倒要……景怀你干嘛?!!” 他诧异惊恐地看着景怀调转了攻击方向,手拿匕首冲着他冲了过来。 左蓝一调的香水甚至没来得及装进香水瓶里,他举着试管,看了看。 “景怀儿时曾经一次见义勇为,飞身救下了隔壁刚会走路却冲上行车道的小孩子。那个时刻是他自我认同最高的时候。行车道路旁的柳叶味道,可以将他的良知最大化。” 左蓝一也凑过去闻了闻这香:“将景怀过往比赛里所有的‘不忍’‘愧疚’时刻的味道集中再现,再加了一点儿柳叶、小苍兰、栀子花。” “两相对冲,自我厌恶感可以达到高峰,难怪反应这么大。” 精神控制,就是这个效果。香气顺着神经钻进人脑,精神崩溃后,自我思考便全取决于香气中的信息流。 景怀得到的心思,便是和莫特同归于尽。 他抓住莫特的手臂用力一拧,咔嚓一声,莫特的惨叫声便响了起来。他拖着已经脱臼的肩关节,后退几步,却只能对上景怀冷漠无神的眼睛。 荣耀者公爵队的新换上的培植师脑子不笨,看着此般情景,自然知道这场是必输的了。 可如果自己留到赛场最后去弃权认输,回去复盘的时候指不定能吃什么好果子呢。于是咬咬牙,直接迎上景怀,将莫特护在自己身后,挨了一拳后侧身倒下,便赶着在莫特之前出了局。 评委席看着场内的情况,彼此之间对上眼神,沉默里带着尴尬。 主评委自己都呢喃:“……真够不争气的。” 而后,他故作欢笑姿态,变了脸色。 到底他是姓弗莱彻。 莫特是依附弗莱彻的,要是弄砸的是本家的事情,主评委自然会再想出主意给荣耀者公爵优势。 可莫特和文远巍的事情,不成便不成了。主评委冷着脸。莫特家还陷在长公主那事的丑闻里呢,而且他不是没帮,他帮了两次,只是这队不争气罢了。 场内景怀追着莫特打。这个莫特又不是提拉米,没有提拉米那么狠的心,为了维护莫特的荣耀能割自己的气管。 他流了血,受了伤,知道一切无法挽回,回头去看评委席的方向,眼里是有祈求的。 ——再帮我们一次。 主评委在屏幕里看见了这个眼神。他翻了个白眼。敲敲桌子,示意了一下解说。 解说很是上道的开口:“看来荣耀者公爵是回天乏术了,观众朋友们,我们回顾这场比赛,会发现……” 这是在暗示没救了的场面话。 莫特眼神暗了下去。他沉默了一下,对着发狂的景怀,开口:“荣耀者公爵,弃权。” 这便是认输了。 “……他居然弃权!他该死在赛场上,都不应该弃权!” 说这话的,是提拉米·莫特。 观赛席的最高层,有一个最隐蔽的整区,没放观众进场。 远处站着警卫,只坐了三个人。评委在给参赛者评级,赞扬安斯实力,并给安斯升为八阶领航员的时候,这区域一直保持着该死的沉默。 直到提拉米开了口。 这三个人,便是,提拉米·莫特,提拉米的父亲——莫特家族的家主,还有文远巍。 输得多了,反而没一开始的焦躁不甘和愤恨了。只剩一种绵长的厌恶充斥在心间。 “您说,他的‘恩师’会在台上扰乱他心神,从而影响他发挥的。”莫特家主低沉道,“在哪儿?” 比赛暂停结束后的下半场,路德维希这个客串解说直接消失了。来都没来。 文远巍脸色也不好,却还是哄着莫特:“路德维希可能有急事。” 路德维希其实没急事,他眼下的急事,就是被抬到他面前的文忠。 医护人员都疯了:“教授!教授!您看看他什么情况!他中毒了!营养仓治疗仓我们都给他用了,他就是没反应!” 路德维希:“……这里是天台。” “是啊!”医护人员道,“我们找了您好久啊教授!您站在天台干什么?吹风吗?他们说您从中午就站在这里了,您站了一整个下午啊?” 路德维希苍白着脸,叹口气:“他触碰了什么香?和毒药也差不多了。没有解药,治疗仓不管用的。” “我调个反香你们拿去吧。” 说完这话,身后又传来声音。 “你要给他调反香?” 回头一看,竟然是左蓝一。左蓝一站在那里,一个人,倚着墙,眼神压向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这里是天台。” 一个一个的都是怎么找过来的?!! 反香意味着将香水作用反过来,可以作为解药,调反香,就是反着来,对着干。有着明显的背叛意味。 左蓝一皱着眉,看着路德维希。 好像前一晚他们不曾缠绵,不曾叫着彼此的名字,不曾把时间融化进呼吸里。 他只在乎反香、解毒、背叛,他不是个幸福的人,看不见什么包容宽恕和爱。 就像迟迟未开的花需要等待,可他的耐心比小孩子还要少,占有欲却比恶龙还要旺盛。 “你要对我的香,调反香?”他又问了一遍。 作者有话说: 我的阿晋还是抽不了奖,它到底怎么肥四呀!气气 先去吃个饭,回来再写~嘿嘿嘿!争取再更一章~ 第31章 玩弄取乐 一片静默里, 文忠悠悠转醒。 他身上还有着治疗仓里的过量麻醉,整个人是一种嗑完药的状态:“啊……我心里有蚂蚁在爬。” 左蓝一垂眸看着担架上的文忠。 他的香他自己清楚, 因为是涂在瘸子皮肤上的, 谁闲的没事会去摸瘸子,去摸瘸子的肯定是要对瘸子不利。 都要对瘸子不利了,那还有什么要留手的?左蓝一便下了极大的量。 如果没有反香, 文忠接下去十几天都是这般,连骨头都是痒的。 他觉得这是对的, 谁让文忠掐瘸子的脖子呢?报复回去怎么了? 可路德维希显然不是和左蓝一想法一样。他已经俯下身去,开始查看文忠的情况了。 文忠挣扎了一下,艰难仰起头,撑着身子, 像个努力探头的龟。他环顾四周,看见蓝天白云, 感受到高处的风声。 “……这是哪儿?”文忠颇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他盯着路德维希,“我死了吗?我听见了鸟叫。医院不该有鸟叫,医院更不该是露天的!我应该死了。” 左蓝一:“这是天台。” “我对不起老师……他养了我十年, 让我好好地长大……他对我好,还给我取名字!教我调香,教我为人处世!我还没报答他, 我就死了……” 这说文远巍和文忠的话, 听起来倒是像路德维希和左蓝一。 左蓝一听了这话,眉梢一扬,对路德维希说:“嘿, 我昨晚倒是报答你了。” 路德维希的情绪本来就乱, 一听这话, 愣是气笑了。 他冷笑一声,拧着眉毛,没搭理左蓝一。 文忠生得膀大腰圆,他使劲一歪头,担架震了震,被天台上的冷风吹得也清醒了几分,挣扎着要避开路德维希的手。 左蓝一对医护人员优雅一笑。 “不必调什么反香,我做那香膏的时候,设了解法。找点儿桃子味儿的东西给他一闻,他自然就不痒了。” 医护人员自然没怀疑,抬着文忠就走了。 整个天台上便只剩下了左蓝一和路德维希两个人。 谁也没再提退赛的话。 就像谁也没去提左蓝一当年那场赛季终局赛纠纷的真相,没去提路德维希为什么说左蓝一“心狠教不了”,没去提左蓝一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怎么混黑违法,怎么无嗅觉调香。 他们之间的关系太脆弱了。欺骗、背叛、隐瞒,赤^裸存在于他们之间。 这段关系摇摇欲坠、岌岌可危,经得起一场床上交流,却经不起一次对峙、一次交心谈话。 左蓝一看着路德维希。看见路德维希金色发丝被风轻轻吹起。 他本以为自己是早已看破了人际关系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无非是以交换利益为基础,去索取得到,去给予付出,从而群体共生。 此时,却说不准自己和路德维希的关系。 路德维希的情绪淡淡的,先开了口。他道出真相:“你又骗人。” 什么桃子,什么解法,没一个字是真的。 左蓝一承认了:“当然。文忠在赛场上,是怎么对安吉莉雅和瘸子的,我是看在眼里的。我当然要报复回去。” 路德维希竟不知道从何处开始说他。 这孩子不会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退一步”、“和和气气”。即便他这样做了,也是因为后面有更狠的等着,所以才愿意忍着一时。 如果这就是真正的左蓝一……那么当年被整个选帝侯圈子夸“绅士”“小王子”“温柔”的左蓝一,他当年装得有多彻底? 甚至昨晚的温存,又有多少只不过是伪装出来的? 路德维希浅浅叹口气,冷沉着一张脸:“你这样气愤,这样记仇,是因为那是‘你的’天水碧,安吉莉雅和瘸子是‘你的’队员。” “你最好克制一下自己的控制欲。” “你更不会去想文忠也是一个人,他为老师征战,听从老师调派,他和你对战,是他处在这个身份本就要做的事情。我从小教你,赛场上的事情赛场上结束,下了赛场,所有的仇怨都要归结。” 路德维希和左蓝一错开目光,正话反说:“是我教错你了。” 左蓝一听了这话,心头生出几分暴戾,里面还带着一点委屈不甘。 你不是教错了我东西,你是教错了我这个人。 你该去找个善良的傻白甜,他肯定巴巴的喊你老师。你教了我,我生来就这个记仇脾性,谁欺辱我,我非十几倍报复回去。 他的目光本来是落在路德维希的金头发上的。 却把目光一路往下滑去,把人上下打量了几番。 昨天还说什么“现在的局势不是你刚出道的那几年”、“现在的赛场没有公平”、“现在的局势都被贵族把持操纵”,今天就又觉得下了赛场不应该再报复寻仇,应该放下仇怨。 路德维希就是这样的人。说他清醒,他也清醒,可他心软,又遵守规则,守着底线。 左蓝一太了解他了。 他是那种觉得现在局势不好,不过是因为贵族勾结,皇帝还是好皇帝的人。皇帝只是被蒙在鼓里而已。皇帝是个好的。 说是愚忠也好,说是什么也罢。路德维希是选帝侯出身,他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如今左蓝一在准备造反,路德维希在自我流放。 左蓝一压着火,只说:“我的香,我自己知道。没几个人有调出反香的本事。你是十三阶的调香师,你有这个本事。你要调我的反香么?” 这话里,就是在问。你难道又要背叛我么?非跟我逆着来,我调香,你就调这香的反香? 路德维希也在气头上。 他贵族出身,生气的时候面色也平和着,姿态也漂亮,话里却带着冰碴子。 “我又不是没调过你的反香。两个月前的空谷事件里,那空谷的香气,尾调就是四尾禾的,除了你还能是谁?李昭过来找我,我调了反香给他。” 他说的是星盗团的事情。 星盗团的事情虽然不是左蓝一做的,但左蓝一后来去收编了剩下的星盗,还把星盗所在地——斯塔维亚——收入囊中。 左蓝一肯定不和路德维希说这个。 那他俩就没话说了。 两个人站着,谁也没走,谁也不说话,僵持了二十分钟,路德维希问:“……你现在住哪儿。” 左蓝一没说地址,却开了口:“我是在你身边长大的,你见过的那些贵族玩男人,我也都见过。” “他们拿人取乐玩弄,恶心至极。依附生存,攀援寄生,嘴里说情爱,心里只把对方当玩意儿。” 左蓝一态度摆得端正。他话里带着诚恳:“我不是玩你。” 把路德维希给气笑了。 “好极了。这句话算是你难得的真话了。” “你的话真真假假,你自己知道就好。我的话,都是真的。”路德维希轻声道,“要你活下去,这句,最真。” 别死,左蓝一。 - 他俩见面的时候,瘸子这边在处理星网上的事情。安吉莉雅以为瘸子在处理热搜的事情。 星网上屠屏的热搜,他们下了赛场才看见。 这才知道,原来赛场上打的牌没打出来,不然比赛结果还不一定是什么情况呢。什么牌?自然就是说瘸子是人虫混血的这张牌。 安吉莉雅看了消息,想问又没问,因为瘸子脸上的黑色纹路和黑黢黢残疾的左腿,的确带着虫族的色彩。 无论真相如何,就算瘸子真的是人虫混血,他能通过体检进入赛场,说明他“人”的成分还是占主导的。 安吉莉雅这么想。 但瘸子处理的事情,并不是这件,而是有关左蓝一的。 左蓝一赛场上又打出了精神控制香,而且控制对方领航员攻击掌舵人这一招,和当年被指责使用违禁品的那一场赛季终局赛一模一样。 网上言论爆炸,吵得不像话。 一半的人说“这次是从草叶培植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没有违禁品!他上一次一定是被冤枉的!” 另一半的人又说“这次没用不代表上次没用!上次是审判庭判了的!你们难道不信任审判庭吗?!” 来来往往,吵个没完。 瘸子全程跟着,舆论战打得飞起。左蓝一的确是说过,他没什么清白可言,但他也不是喜欢背锅的性子,没做过的事情受了罚,他非加倍讨回来。 左蓝一最气的就是这些人看不起他。违禁品?违禁品?我调香还用得上违禁品?我是垃圾到什么地步调香还用违禁品?? 瘸子处理得差不多的时候,左蓝一回来了。 “回一趟斯塔维亚。训练,赚钱,卖东西。”他道。 瘸子点头。 安吉莉雅这才开口:“瘸子的事情不处理吗?” 左蓝一和瘸子对视了一眼。 “这是计划中的事情。”左蓝一说,“他长得和常人本就有差别,黑纹密密麻麻,想到虫族身上去并不难。所以被说成是‘人虫混血’,是我们已经想到的事情。” 瘸子看了看自己的腿,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他沙哑道:“被认为是混血,反而是有利的事情。” 这话只有左蓝一懂,安斯兄妹看了看瘸子的神色,没再追问。 关注着热搜的不仅仅是天水碧。 晚上,路德维希接过管家递过来的营养剂。 这位老管家,正是被左蓝一陷害,从而发配旁支的那位老管家。 路德维希在左蓝一离开后将他请回自己身边,老管家本人还不知道他是被左蓝一陷害的。 老人家为阿尔克温工作了一辈子,无妻无子,一辈子以阿尔克温的荣耀为傲。 左蓝一被剥夺嗅觉禁赛五年的事情,让阿尔克温蒙羞,也连累本简在帝心的路德维希自我流放。 路德维希在看报道。 【左蓝一在赛场上重现了当年“违禁品奇迹”的一幕,利用精神控制……据悉当年的审判是由于……而如今左蓝一仍旧未提起诉讼,真相或许并不是观众想得那么简单……】 老管家看见报道上的左蓝一,先是骂:“没良心的崽子,阿尔克温养了他,他给阿尔克温丢人……没良心的小东西……” 骂完了,哽咽了一下。 他听见了后面报道对于左蓝一的相信:“我就知道他不会做那样的事的,小少爷。他天赋那么好,人又乖巧,别人说他用违禁品,我呸!” “当年害他的那个培植师呢!阿尔克温不会放过他!” 路德维希从资料里抬起头:“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那个培植师,牵扯进了□□斗争,手废了,精神力也跌到了F,培不了植,打不了比赛,早就不出现在人前了。” 老管家听到害阿尔克温的人倒了霉,先是高兴,又是疑惑。 “呸,活该。哎?小少爷说什么有意思?” 路德维希摩挲着杯子。 “有意思的就是……我开始意识到,所谓的‘混黑违法’里,除了倒卖虫族尸体,他还干了些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还以为晚上能写完,凌晨才写完,哭哭QAQ! 卷卷的汉堡套餐股东名单来啦~ 谢谢忆灬青竹的手榴弹和地雷~谢谢山南水北的手榴弹!竹竹啵啵~阿阳啵啵~ 么么哒诸君雅兴的四个雷雷!啵唧apricot、宁为玉碎的雷雷~转圈感谢!QWQ 喂我冰阔落的小可爱们也抱住使劲亲!左蓝一 30瓶;千山鹤鸣、望天三更、红豆莲子 10瓶;孤山 9瓶;平烟如织 5瓶;茄麦岁客、柳柒 1瓶~ 呜呜呜菜叽卷不知道说什么好,超感谢小天使的爱!我睡醒就继续码字!斗志昂扬~owo 第32章 半决赛事 结束半决赛后, 接下来就是决赛。但是这其中有两个月的时间差。 也正是这两个月的时间,左蓝一带着天水碧全队回到了斯塔维亚。 斯塔维亚是无主之地, 并没有归属的领主, 甚至一直被星盗占据,左蓝一现在相当于把它接管了过来。 星际帝国所有贵族的眼睛,都盯着富饶的地方。斯塔维亚是人们肉眼不可见的地方, 也正是这样的地方,是左蓝一寻找到的应许之地。 他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他的路,必然是从斯塔维亚开始。 - 近两个月的时间里,熊饱饱系列在星网上引发了极大的讨论度。 【呜呜呜这次又没抢到!就不能多上新一些吗我哭了!】 【熊饱饱真的是降维打击!才两个月,我身边的人都在用熊饱饱了!】 【太可了!网红潮品熊饱饱!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还有人没有买过熊饱饱吧??】 什么是熊饱饱系列? 那就多了!熊饱饱是超火的网红产品系列! 有香水, 售价低廉,质量却很好, 香膏香氛香薰什么的也是一应俱全。质量比熊饱饱高的,价格也吓人,价格比熊饱饱低的,质量又不够好。 所以熊饱饱以极快的速度拿下了这一空白段的市场, 并且彻底占领。 赚钱多的总是麻烦也多,但那些牌子和公司还没出手,只打听了一下, 便放下了狙击熊饱饱的念头。 因为据说熊饱饱后面站着的, 是选帝侯家族张家。 这个“据说”里面有多少水分,这个“据说”又是真是假,有多少是真, 有多少是假, 人们也实在是不清楚。 谁能惹得起选帝侯家族呢? 秉着这个心思, 看着熊饱饱眼红心热的人还是太多,但出手的终究没有几个。 “如今除却斯塔维亚,没有哪里有如此廉价的劳动力了。再加上流水线生产,正是这样,我们把价格打得很低。” 说话的是位头发花白的老绅士,带着垂下来长长眼镜链的金丝边眼镜,说话的时候身体自然前倾,姿态谦卑,面上带笑,语气轻缓。 他看着在光脑上翻阅文件的左蓝一,继续道:“斯塔维亚的土地利于耕种艾苏,种出来后立刻转流水线加工,而后从张家的航线贩卖出去,一套流程下来,这是我们现在获利的数字。” 他说话间,左蓝一也翻到了写着最终数字的地方。 一旁的安斯看了看左蓝一翘起的唇角,又看了看那位老绅士,觉得自己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他们当初回到斯塔维亚的时候,这位名叫布福德的老头就已经在了。 而且看样子还是管事人,管得蛮久了,这两个月下来,也一直在负责斯塔维亚的事情,人也和善,安斯也喜欢和他聊天。 但……你是谁啊老大爷!你哪儿来的?? 至今为止,安斯还是不清楚。 他见左蓝一忙着,也没问左蓝一,偷偷去问瘸子:“我两个月前就想问这个了,但我一直没问,布福德哪来儿的啊?” 瘸子有些觉得好笑。 他自然是看出来了这两个月里,安斯不止一次的欲言又止,看他这次终于问出口了,于是道:“他是我的管家。” “你有管家??你有管家?!” 安斯把剩下的你看起来不像是有管家的话吞了进去。 瘸子还是一副阴沉沉的样子。 “我有十几个,都很忠心,能力也强……但活着的只剩这一个了。” 瘸子整个人都是一副小可怜的样子,安斯实在没看出来哪里是曾经富裕过的样子。 一旁的左蓝一在和布福德说话。 “把钱都花出去,基础建设和福利指数都拉满,斯塔维亚绝不能只做一个原料产地。然后吸引是斯塔维亚周边的平民过来,把飞船和悬浮艇都派出去,有意向的人就拉过来,没意向的人劝也好引导也好,都搞回来。” 左蓝一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 “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进行所谓漫长原始的资本积累,前方放任公司搞钱,后方所有收束所有资金去壮大斯塔维亚的自有规模。” “总不能靠种地去争夺话语权。” 左蓝一目光落在老绅士的身上。 “布福德,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你们之前怎么做的,现在扩大十倍百倍的规模去做。” “我知道。”布福德连睫毛都是白色的,但眼底的精光半点不灭,“我们一直在等待那一天。” 愿躬身于尘土之中沉寂,直待万物破晓黎明之时。 ——我们一直在等待这一天。 布福德走后,瘸子上前,看了看左蓝一的脸色,开口:“有人在查你的消息。” “这两个月一直都有,但行踪诡秘,我一直没抓到痕迹。” “那你现在是抓到了?”左蓝一问。 瘸子没说话,只将光脑递了过来。 左蓝一都不需要怎么去分析,瘸子已经把真相摆在明面上,但凡是识字的人都能清楚的看明白情况。 他看完,神色不变,只是冷笑一声。 “他倒查起我了。”左蓝一喃喃一声。 这话里的“他”,便是路德维希。 “之前五年,没见他关心我活的怎么样。见了一次面,反倒要查我。” 瘸子没回答,只等在一旁。他基本能猜到左蓝一的心思,但涉及到路德维希,他也不能说准。 “把无关轻重的东西都给他看。”左蓝一道,“他要查那个培植师,就让他查。” 他说话间,神色带着阴霾。 那个在队伍里面陷害左蓝一,将左蓝一告上审判庭的培植师,其实不过是棋子。 被真正主谋集团利用来出头的棋子,他能有什么好结果?告倒了左蓝一之后,他也没有晋升高位,被排挤到了偏远星系。 而后,当时满腔怒火的左蓝一找到了他。 左蓝一废了他的手,毁了他的精神力,留了他一条命。就像那些人留了左蓝一的命,想要他自己疯掉一样,他也留下了这位培植师的命。 所以现在,路德维希甚至见到了这位疯疯癫癫的培植师。 左蓝一曾经的队伍,被称作“众神之队”,每一位队员都是极其优秀的存在。他们曾经最为默契,也正是如此,最后培植师反手将左蓝一告上审判庭,才让一切真实而荒谬。 路德维希看着面前连话也说不明白,眼神呆滞的培植师。 他心下一片平静。 他曾以为左蓝一被禁赛,就意味着远离危险,尽管苟活,但能平安。他没想到左蓝一会回来。 看着面前痴傻的培植师,他知道他什么也问不出来。 老管家站在他身边,有些嫌弃:“小少爷,您来见他做什么?” 路德维希却道:“联系一下父亲,把我调回中央。” 路德维希本是简在帝心的调香师,他是自我放逐,才去了学院里做教授。联系父亲,调回中央,便意味着他将结束自我流放,重返权力的角斗场。 老管家惊喜极了:“哎好!我这就去!” 路德维希清楚地知道,左蓝一此次回来,必然会报复。 ……如果终究避不开一切,将你带进暴风雨里的我,愿做你的一道屏障,直至死亡。 - 半决赛终于要开始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天水碧。 此时的天水碧,已经不再是最开始那般的杂牌子队伍,除了左蓝一,全队都是不知名人士。 现在的天水碧放出去,是高阶赛事里都难得一见的完美组合搭配。 队长要是一位有攻击性的调香师,进可攻击退可防守,调香上极有天赋。 掌舵人,要有着极强收集资料分析战术的能力,哪怕对手是新人登场,也能围绕着这个新人制定出相关战术。 培植师,精神力要足够进行多次培植和催生,反应要快,有保全自身的能力,也有辅助调香的资格。 领航员,机甲操作和机械外骨骼磨合要是最巅峰的状态,领着全队冲锋陷阵。 这样的四个人,天水碧占全了。 左蓝一,瘸子,安吉莉雅和安斯,这四个最开始就不被所有人看好的参赛者。 天水碧,这个几个月间才从资格证考试打上来的队伍,经过了三场比赛,不仅顺利晋级到决赛,甚至完全有能力对赛季终局赛进行冲锋。 此时的天水碧上场,面对的不是嘘声和沉默,而是极大的欢呼声。 尽管这个队伍一堆毛病,队长左蓝一当年禁赛真相仍然一片扑朔迷离,掌舵人瘸子的身份仍旧不可考证,培植师和领航员是兄妹,想打情感战术的时候一打能打俩。 毛病一堆的一个队伍,不仅没有下场,反而稳稳地走在成就传奇的路上。 “半决赛我们打哪个队啊?”安斯问。 他很累,两个月里,他只集训就累得不像话。他就很不理解为什么左蓝一和瘸子一面集训一面处理斯塔维亚的各种事情,还能活蹦乱跳的。 打哪个队还没公布,但进入到半决赛的队伍就那么几个了。 瘸子分析了一圈,道:“我们最有可能遇见的,是[德昆西]队。” 这个队,是难得一见的不是调香师作为队长的队伍。德昆西的队长是掌舵人。 安斯见了这掌舵人的名字,便不说话了。 这位掌舵人的名字,倒是很耳熟。她是左蓝一曾经的队友。 安斯嘟囔道:“莫特现在消停太多了,他们的航线份额和议会人头数被张家抢夺去了大半,没了话语权,说的话还有什么人肯听?要不是莫特现在自己都顾不过来,我都怀疑这次又是莫特他们在搞鬼了。” “姜梨。德昆西的掌舵人。她姓姜,莫特还管不到她。”左蓝一轻飘飘道。 作者有话说: 来迟了来迟了!秃如其来的卡文!这章改了好几版,挠头,明明是顺着大纲写的,但怎么切入都感觉不太对劲,过度一下继续比赛~ 第33章 出卖队友 这话一出, 天水碧全队便将注意力从什么莫特身上拉了回来。 安斯本以为又在赛场上遇见了左蓝一曾经的队友,估计又是有谁搞鬼。但向来也是, 进入到决赛这样的高等赛事后, 左蓝一之前的队友都是打这个职位的数一数二的大佬,遇见了也属于正常。 最主要的是有了姜梨,那么这场决赛中便不会有什么莫特的事情了。 姜家是选帝侯家族, 地位是比莫特还要高的。即便莫特身后站着弗莱彻,但姜家也绝对不可能任由弗莱彻伸手进这场决赛的。 比起莫特是一直花费心力投入比赛, 姜家的生意重心完全不在这里。 但姜家这一辈的独生女姜梨,很是聪明,也喜欢运筹帷幄的感觉。如今没有战场能给她发挥,她便做了掌舵人。 姜梨做掌舵人, 那么就和之前资格证考试中提拉米·莫特做调香师是一样的。尤其姜家势大,没有依附什么家族, 那么整个队伍将属于姜家,赛场中不会掺和进其余实力。 姜梨之前就和左蓝一搭档,她做掌舵人做得也很好。左蓝一之前的那个队伍,各个位置的参赛人员都是顶配。 而作为掌舵人的姜梨, 更是把控着每一场比赛的流程进度,掌握着每一位对手队友的信息情报。 如果说世界上有人了解左蓝一仅次于他自己,那么这个人或许不是被他装模作样哄骗的路德维希。 而是他队伍中一起打过太多场比赛, 时时刻刻都在分析他、针对他的姜梨。 姜梨是局外人, 她对左蓝一没有什么感情牵绊,正是冷静矗立的角色才能一针见血的看出人心破绽。 提起曾经的队友,左蓝一眸色深沉。 但他没有说太多, 只是像下了决策一般。 “姜家是坚定的保皇党。姜梨也是。”左蓝一看了一眼瘸子。 瘸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姜家是坚定维护星际帝国制度的, 不像是受过不公正待遇的人们一样, 心里本身就有对于帝国的不满。 姜家是选帝侯家族,是既得利益者,凭着做生意的头脑,姜家是七个选帝侯家族里面最富有的一个。 这样的家庭环境里面长起来的姜梨,更是维护帝国制度和皇帝集权的人。 她是拉不过来的。姜家也是拉不过来的。, 左蓝一心下带了几分冷漠,既然拉不过来,那么她的思虑计谋,便成了砍向自己的刀。她越聪明几分,后续便需要多费神几分。 更何况,姜梨,不仅仅是他曾经的队友。当年的禁赛风波,姜梨作为队友,也不是全然无辜。 - 出了匹配结果后,正如瘸子分析的那样,天水碧对战德昆西。 星网上的讨论热度就没停下来过。 主要围绕着的就是天水碧和德昆西,左蓝一和姜梨。曾经的队友,如今的对手,更别提还有当年的禁赛纠纷。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这场决赛对决上。 【我看了左蓝一回归后的三场比赛了,这五年没有让他废掉,他在赛场上的发挥还是那么好!不愧是左蓝一!】 【说实话姜梨当年的各种战术也是帮了左蓝一很多的,如果没有姜梨,左蓝一的不败神话也没那么容易打出来吧。】 【你们真的有些天真了,决赛和之前初赛和半决赛是不一样的,进了决赛和后面的赛季终局赛,就是高等赛事了。德昆西每次高等赛事都发挥极好,天水碧连打高等赛事都是第一次。你们对天水碧的盲目信心还是少一些吧……】 【最好是别指望着天水碧赢,只想着怎么别输得太难看吧。】 而更多的讨论,则是——姜梨? 那个被左蓝一在赛场上出卖陷害的姜梨吗? 提起当年左蓝一被判决禁赛,他一共是有几重罪的,数罪并罚,导致了左蓝一被剥夺嗅觉禁赛五年的结果。 使用违禁品是一重,陷害左蓝一使用违禁品的培植师,左蓝一已经报复回去了。 但还有一重罪,所谓的“陷害出卖队友”,这个“队友”,说的就是姜梨。 在审判庭上,姜梨没有出庭,但队里的培植师却字字句句说的都是姜梨。姜梨是如何被左蓝一出卖的,在赛场上左蓝一是怎么背叛姜梨、置姜梨身处危险的。 字里行间写满了控诉。而姜梨没有出场也没有说话。却在五年后再次登场,直接对上左蓝一如今的队伍天水碧。 左蓝一没有上诉,但是半决赛里从草叶开始培植调香,打出了更甚于当年的成绩,将所谓的“他是用了违禁品才能调出精神控制类别的香”的说法,彻底毁灭。 如今星网上大把的人觉得左蓝一这个罪状是被冤枉的。 而此次遇见姜梨,那些言论又再次高涨起来。 【出卖队友总不是被冤枉的了吧!】 【当年他在赛场出卖姜梨让姜梨置身危险这个还能怎么洗??】 【人品不行就是不行!期待这次姜梨怎么对付天水碧!】 对天水碧有着空前信心的观众是有的,对着天水碧有着空前的沮丧情绪的观众也是有的。 比赛就是这样,对上不同的队伍,优势变成劣势是顷刻之间;对上不同队伍里面不同的参赛者,劣势化为优势又是一瞬间的事情。 等到了赛前发布会的时候,星网上的争论还是没有一个结果。 左蓝一在发布会上再次见到了姜梨。 她还是那副样子,眼睛亮亮的皮肤白白的,说话间带着笑,有几分故意表现出来让人放下戒备的娇憨和天真,更多的则是说话间的条理清晰和逻辑缜密。 姜梨在台上讲话,举手投足间带着很强的个人魅力。她也远远的看见了左蓝一,但是却没说话,垂下眸子,思虑几分,继续抬头笑着接受媒体采访。 发布会结束的时候,姜梨才找到左蓝一。 “虽然这话肯定有很多人和你说过了。”她笑笑,“不过应该还差我一句。好久不见。” 见了路德维希的时候还不觉得,直到如今见了姜梨,此时早已非是当年的感觉,才彻底袭上心头。 她又问:“这五年过得怎么样?缺钱花吗?缺钱花和我说。” 姜家生意做得大,也不像其余的选帝侯家族一样,盯着权力和话语权。姜家所有的经历都在敛财上面,所以才做成了选帝侯中最富有的那一个家族。 所以姜梨一贯的行事作风也是这样,开口钱闭口钱。左蓝一应付了两句,多了的话便没有说。 “我知道你在怪我。怪我当年保持沉默。” 左蓝一没说话,姜梨倒是陷入了沉默。她这么说。 如今再次见到姜梨,不再是“怪”与“不怪”的问题,已经彻底是立场不同了。左蓝一也不想和她多说半句。 他本就没有耐心,赛场上的事情,便在赛场上解决。 这次的赛制是逃生缩圈模式,两队互相对抗的同时,比赛地图在逐步的缩小,最终迫使两队正面对抗。 德昆西的阵容是队伍的常用阵容,队长就是姜梨。 比赛开始前,姜梨也有些紧张。这是她第一次对上左蓝一,之前有左蓝一的比赛,她都是作为队友辅助左蓝一的。 第一次和左蓝一对上,还是逃生缩圈赛制,她除却紧张,更是兴奋得血液沸腾。 “我和他队友很久,也足够了解他。”姜梨说,“放下那些光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怎么对待一般的调香师,自然也就可以怎么对待他。” “我将成为打败他的第一个人。”姜梨唇角含笑。 作者有话说: 短短卷!qwq 第34章 心尖怪物 为什么姜梨会这么想?因为她和左蓝一相处过好几年。 他们是队友,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左蓝一。凭借着这份了解,做起对手的时候, 她能更近左蓝一几分。 越靠近天才, 越会别灼伤锋芒,越会想要打破他的骄傲。姜梨这是这样。 这次的比赛是荒星缩圈的逃生赛制,这意味着即便降落在安全的位置, 也不能放松一刻的警惕。不知道什么时候队伍将不处于安全区,随时面临地图的攻击。 随着地图的缩圈, 时刻处于疲于奔命的状态,这种赛制好看的点就在于紧张感和不确定感,听天由命之间,谁也不知道谁将成为被庇佑的那一个。 赛制公布之后, 观众对这场比赛的期待值更上一层楼。 本来就是决赛,又是缩圈赛制, 对赛的又是天水碧和德昆西。左蓝一和姜梨曾是队友,如今是敌人。这场比赛中处处是看点,现场的观赛席座无虚席,星网全息的票更是卖出新巅峰。 比赛开始前的两个月里, 天水碧留在斯塔维亚,不仅仅是在处理资金的事情。也是在集训,在准备这次决赛。 瘸子是军校毕业出身, 战术方面有自己独到的心得, 差的便是比赛经验,而这也被他的管家布福德补全了。 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对安斯进行领航员机甲、机械外骨骼等特训;对安吉莉雅进行精神力最大化的控制训练。 而对于左蓝一和瘸子, 便是提高和团队的默契程度。 归根结底, 天水碧也不过是一个出道不足半年的队伍。比起打比赛几十年的老牌队伍, 他们差的就是默契。 队伍的默契,有的时候是角逐最后胜利的关键。 经过这两个月的集训,天水碧对于接下来的比赛本就心里有数。赛制和对手出来的时候,心态也都是稳的。 所以比赛开始的时候,天水碧全队降落安全区沙漠地带,立刻全队进入状态。 安吉莉雅背着材料箱,跟在安斯身后开始探索地图。沙漠本就贫瘠,入目所及尽是荒芜,缩圈的系统提示来临之后,天水碧从沙漠区往中央靠拢,德昆西也离开了降落的安全区。 两队越来越近。 在最后的安全区到来之前,就要和淘汰掉对方的绝对主力,这是打过缩圈赛制的选手都明白的一点。 姜梨知道左蓝一的优势在于调香。 整个星际间比左蓝一更会调香的没有几个人。能正面从调香上打败左蓝一的调香师,德昆西并没有。德昆西几位调香师带上替补,都是正常的调香师,所谓正常,就是普通,无法与天才并肩。 所以姜梨没有选择正面对攻调香师的打法。 对香,比香,之前三场输给天水碧的队伍,无非都是输在了左蓝一身上。 于是姜梨派出了德昆西的领航员,放弃固守己方安全线,直接架势机甲去跨区攻击天水碧。 德昆西的领航员来的时候,安斯极为警惕的已经发觉。 他立即迎战,两人在天空上方你来我往,打得难舍难分。 因为是天空的机甲对战,双方都没有留力,刀刃交杂着炮弹,刺目激光中传来金属互相碰撞的声音。 安吉莉雅忙着培植的手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而瘸子只遥遥看着天空,若有所思。 “直接只派了领航员过来。”瘸子沙哑道,“领航员身上也没有带攻击类控制类的香。” 左蓝一和瘸子对上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确认了彼此的想法。 赛前双方出了阵容后,左蓝一和瘸子就注意到了德昆西的一点。 ——替补非常多,除了姜梨的掌舵人位置,每一个位置都有七八个替补在。 如今上了赛场,姜梨一开始就派了领航员过来,莽夫行径可不是姜家教给姜梨的,也不是姜梨能做了这么多年掌舵人、赢了这么多场的比赛的法宝。 姜梨想干什么,其实已经一目了然。 用赛制不限定替补的规则,和自己队伍的优厚实力,去打人海战术。 每一场比赛的关键点都在于调香,每一场比赛的关键点都在于调香师本身。因为比赛的来源历史和发展基础就是调香。 但只要你有充足的资金和势力,囊括绝佳的选手,当然可以把比赛打成街头巷尾的游戏一般,靠着人海战术拿下胜利。 安斯和德昆西的领航员处于焦灼的战斗中,这种领航员之间直接的对上,最终结果无非就是一个打垮另一个。 如果被打垮是德昆西的领航员,姜梨大可以在他即将被淘汰但仍未出局的时候及时换人;如果被打垮的是安斯,天水碧队伍里将失去领航员。 安吉莉雅也反应过来了:“一直有人说我们没有公司没有教练没有替补,是小作坊。” 小作坊被倾巢碾压过后,自然是什么也剩不下。 左蓝一看着安斯和对方的战局。他沉默着,将双方每一个招式都看在眼里。 他是路德维希教大的,路德维希向来不觉得调香师只需要端坐着玩试管,战术机甲格斗外骨骼操作,这一系列领航员的必备素质,左蓝一都是有的。 这些叫他现在能够清楚的看明白战况局势。 安斯并没有很占上风。德昆西的领航员设备是最新高端的,他和机甲磨合得也很好。安斯按着瘸子给的计划集训后,实力也上升了一大截,但是机甲设备的缺陷,在对战的时候被体现得非常明显。 左蓝一必须立刻动手,于是他开口要材料:“安吉莉雅。” 比赛的最大看点是调香,除却调香的比赛,真的和角斗场没什么区别。姜梨防着左蓝一对德昆西的领航员下手,但这次,左蓝一却没有打算调香针对德昆西。 他调的香,要直直对着安斯而去。 “兴奋剂?”安吉莉雅倒是猜得八九不离十。 “合法的。”左蓝一微笑,“针对他的神经敏感气味而制作调香,除却安斯之外任何人都不会有反应。但对于安斯来说,这香就是他的兴奋剂。” “而他敏感的气味,安吉莉雅,你是他的妹妹。你知道的。” 安吉莉雅沉默几分。她的确是知道的,不仅是她知道,其实看过天水碧比赛的人都知道。 毕竟,安斯兄妹的姓氏是格兰。而格兰的丑闻,在资格证考试的那场比赛里,就已经被莫特家族的提拉米·莫特揭穿了个明明白白。 他们的母亲。那个谁见了都会说一声惨的女人。 她是格兰家族的原配夫人,出身平民,见过了鲜花,看见一朵路边的雏菊也觉得可爱。她就这样被他们父亲爱上而娶了回去。 婚姻之前是相爱的,婚姻也带来了这场爱情最美好的结局。 但童话故事结局之后,灰姑娘变成了公主,公主却也是活在凡间,过着日复一日的日子。 从爱到不爱,对于一个略有些财富和势力的男人来说,似乎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就只是那么一瞬间,他就不爱她了。不爱了,自然怎们看她怎么觉得厌倦,连带着之前娶她回来的那段日子都成了自己的黑历史一般。 甚至不愿意承认当初将娶她的人是自己。 大家族里离婚总是面临着很多事情,丑闻、财产分割、子女归属,所以他没有和她离婚,只是养着她。 甚至在安斯出生的时候,他明明已经厌倦了她,身边早已遍布各种女人。却在安斯出生十几年后,还是和她生下了安吉莉雅。 但安吉莉雅几岁的时候,她终于熬不住了,撒手人寰。 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离婚。离婚是多么复杂的事情,财产孩子名声,他一样也没想舍去。他从最初的时候就做好了逼死她的准备。 于是他的新欢成了他新一任的真爱。新欢不待见安斯兄妹,他也觉得无所谓。至于安斯和安吉莉雅被骂了那么多年的杂种,他也置若罔闻。 她最喜欢的香水,常年萦绕在她病榻间的香水气味,反倒成了安斯兄妹的逆鳞噩梦。 绿叶调,草生叶繁中葳蕤,主调是风铃草,清新带着甜意。 明明是很美好的味道,平凡中带着生命活力,积极中蕴含着朴实无华。是她的一生本该有的样子。但恰如香水一般,无论再持久的后调,最终都会走向消散。 她的爱情是这样,消散于天地间,生命也是这样,消散在未到的终点前太远。 童年和原生家庭,造就了气味敏感。左蓝一调了这味香,相当于潜意识中去鼓励安斯对战。这是他母亲的味道,是他心中的美好,是他誓死对战迎敌都不退缩半步的理由。 这香一出,本和德昆西打得不相上下的安斯肉眼可见的反守为攻。 星网上看全息的观众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安斯,实名工具人。】 【上次格兰家的事情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星网上不就有不少贴子扒皮他们家了吗?与其说是小三上位逼死原配,不如说是狗男人恶心。】 【比赛就是这样的,害,你的过去都是对手案桌上的筹码。不说别的,对手针对左蓝一当年禁赛的事情出的战术,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 但仅仅是这样,还是不行的,这道香不过是感情牌,只不过是能让安斯撑住的时间久一些而已。 但有着足量替补的德昆西,哪怕是熬也要将天水碧熬死。 如果决赛输了,就没有晋级赛季终局赛的资格。 捧起一场赛季最终的终局赛冠军奖杯,才是左蓝一最终的目的。他十六岁那年失去的那个赛季终局赛奖杯,应该重新属于他。 他不允许天水碧停留在决赛,而半点摸不到终局赛的门槛。 “只有姜梨的掌舵人位置是没有替补的。”左蓝一轻声道,“掌舵人是队伍的战术维系,更何况姜梨还是队长。” 瘸子也点点头。天水碧想赢,必须一击拿下德昆西的队长兼掌舵人姜梨。 而姜梨也知道这一点,所以用替补周周密密麻麻地将自己保护安全。宁可单独派领航员一个人对上整个天水碧,也不肯全队一起正面对战。 而此时,地图开始缩圈。 左蓝一和姜梨立刻对着自己的队员下达命令:“跑!” 往哪儿跑?往中央安全区跑。两队之间的距离再度缩短。 而这时,姜梨示意队内的调香师,开始了下一层的计划。 姜梨和左蓝一曾经是队友,他们并肩作战的日子里,姜梨足够了解左蓝一。她的计划当然不只是人海战术一层。人海战术击溃天水碧,而正如左蓝一说的,童年和过往是最好的武器,她将用这个击败左蓝一。 何必执着于左蓝一五年前和路德维希决裂的事情。如果你们可以将时间轴相向前拨动,你们会发现比起五年前的那些事情,左蓝一和路德维希的曾经才是真正能对左蓝一下手的地方。 那些幻觉香,无非是模拟人曾经的情感。再怎么模拟,怎么会有真品来得刺激? 姜梨从怀里掏出一小瓶香水递给调香师。她唇角含笑:“这瓶,拿去。” “这是左蓝一小时候,路德维希·阿尔克温调出来安抚他这个小孩子情绪的香水。” 调香师深知进赛场前不能带东西进来。但他保持了沉默,接过香水瓶,什么都没说。 姜梨很久之前就有这瓶安抚香水。久到那个时候左蓝一还没有和路德维希决裂,还是队里的骄傲。在那个时候,姜梨手中就有这瓶香水。 她等这一刻等太久了。 星际之光,帝国骄傲,她知道左蓝一在赛场上是不败的,可没有人见过路德维希对战左蓝一。 十三阶调香师路德维希做的香水,里面尽数是左蓝一的童年过往,这小小一瓶的香,却是王牌一样的武器。 安抚香水加了幻觉香的材料,一场针对左蓝一的迷离梦境,就此弥漫在赛场上方。 姜梨策划了这一切。用路德维希为刀,刺向左蓝一。她不愧是一个掌舵人。 过往便溶在了幻觉香里。 恍惚间,左蓝一听见了路德维希叫他名字的声音。 竹叶翻飞的声音中,隐约可以听见路德维希唤他名字的声音。路德维希是谁……竹林风吹过草地,只留下沙沙作响。 路德维希是他人生的开始,是他的领路人,是他十年的老师。如父如兄的长辈。 ……也是他手掌下的颤抖的肌肤胜雪的金发碧眼美人。 他和路德维希的第一次见面算不上愉快。 左蓝一当时的年纪小,只会看人的衣服穿着去判断人的家室。路德维希当时穿得普通,他对着他也没有耐心装乖巧,只觉得来孤儿院的人只为了展示自己有同情心罢了。 他向他毫不留情地展示出自己的恶意。 路德维希这个贵族家的小公子,都有些被他这个孩子吓到了。 阴沉的小怪物一样的孩子。 可左蓝一看得见,路德维希最后盯着他的时候眼里的光。他那个时候就知道路德维希会回来。 路德维希实在是看好他的天赋。 左蓝一回去之后,也从院长口中得到了路德维希有钱的消息。他想要离开这个孤儿院,被当作怪物一样的生活他受够了。 他也受够了那些小孩和大人,一样的恶心。 左蓝一有自己的心思,路德维希也带着自己计划而来。于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就温和多了。 路德维希来的时候,还带上了自己的朋友,他们二人见到左蓝一的时候,都是吃惊极了。 那黑眸黑发的小孩子礼貌得体,讲话时候条理分明,对着大人也温文尔雅。懂得知识很多,一点儿没有小孩子的骄纵恶劣脾气。 听说路德维希要收^养^孩^子,他眼睫毛都在脆弱地颤抖,满含着希冀的眼神渴求的看着路德维希。 简直就是一个小天使般的孩子。 朋友惊道:“这么漂亮的小孩子,像个小王子或者是小贵族,怎么看也不会是个孤儿。” 而上次见面时候,这孩子满脸厌世和憎恶的神情,依旧浮现在路德维希的眼前。搞得他都有些恍然,有了时空错愕之感。 可他是真的想要收养左蓝一。 左蓝一的天赋非常强。阿尔克温家族本来就人少,不想其他的选帝侯家族那样人口富裕,阿尔克温没有旁支帮衬,只有路德维希自己和他的哥哥。 路德维希觉得自己的天赋受不住阿尔克温,但是天赋卓绝、被悉心教养出来的左蓝一必然可以。 除此之外,他看见了这孩子的生而不同。 左蓝一不是普通小孩,他像是早早就在苦难中抹去了自己的童年,明明年纪很小,可乌黑的眼睛中有着自己的算计。 牵着乖巧听话的小孩子办完了所有的手续,路德维希弯腰轻声道。 “我知道你很聪明,可你还是需要一个家长,对吗?我保证,我不会丢下你。” 路德维希这么说:“我会给你满墙的书,给你睡前的热牛奶,你可以在落地窗前裹着毯子看书,做噩梦了钻进我怀里。” 他的声音温柔坚定,内涵力量。 左蓝一早慧,又不是什么善良性子。可他那一刻听了这样的承诺,看着路德维希整洁的袖口,整个心脏似乎都软了几分。 他嗤之以鼻,却依旧被路德维希拽着他的手。 他从孤儿院出来,被路德维希带上星舰。扒着舷窗,看向浩瀚宇宙的时候。他就在想。 他绝不回去地面上。 庸碌一生,只活在地面上,仰头见星宇,头脑空空。为了孤儿院里的一口营养剂饱肚子,而卖乖躲巧,和一群粗鄙庸俗的小崽子们抱团。 他不该这么活。 之后他做了很久的乖巧孩子。 但他终究是个极其敏感的性子,又不肯配合,觉得爱是一种讽刺。更觉得路德维希带自己回来没有好心。怎么会有人上赶着对自己好呢? 不可能的。 几个月后,潜伏在伪装下的裂痕无法掩饰,左蓝一对着路德维希冷下脸来。左蓝一用他那么大的年纪里,接触到的最恶心恶劣的想法去揣度路德维希。 小孩子的声音尖锐而冰冷:“你收养我,是看我长得好看吗?你带我回来,还不是喜欢我这样的,你要我躺着还是跪着?” 路德维希端方的性子,第一次那么生气:“谁教你这样的话的?谁对你说的?!” 而后左蓝一冷冷看着他联系管家,彻查那家孤儿院,将孤儿院背后的势力销毁清除。 路德维希对着不堪入目的真相,气到浑身发抖。这么多年间,那孤儿院受害的孩子太多,左蓝一长得好看,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天赋,再加上他会利用自己的天赋威胁人,他也会成为受害者,被埋进土里。 当天晚上,暴怒过后的路德维希走到左蓝一床边。 左蓝一瞪着眼睛看他。 他轻轻地把手放在他的头上:“小孩子不应该经历那些。你要明白,你可以很放肆很开心地活着。你缺失的,我都会给你。” 角落的小怪物被人捧在了心尖上。 但左蓝一当时并不知道,最后路德维希到底还是食言了。 作者有话说: 赶榜人!赶榜魂!赶榜人疲惫又精神! 今天写了一万五千字QAQ是一只菜叽废卷卷了!睡眠时间只睡了早上五点到早上七点半两个半小时,嗷嗷哭哭 第35章 反败为胜 那次事件过后, 左蓝一慢慢的表现出接受了路德维希的样子。 但因为生而谨慎,他无师自通的开始掌握更完美的伪装技巧。他文质彬彬, 绅士温和, 所有人都夸赞路德维希有一个好学生,所有人都说他是路德维希的好弟弟。 他后来知道了路德维希带他回来,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超绝的天赋。 路德维希是想要他在十八岁的时候改姓阿尔克温, 正式的成为阿尔克温家的继承人,成为阿尔克温的依托。 他早该想到世间没有白得的晚餐。 于是左蓝一心中一直有着暗火, 表面伪装得却更完美。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他本不相信会有人对他好,可路德维希来了,给了他温暖的毛毯、睡前的热牛奶、深夜的米粥。教他调香,教他为人处世, 为他撑腰。 左蓝一半信不信间,到底得知了路德维希收养他的真实目的, 本就多疑的心绪便炸开来。 这个阶段,一下就是好几年。 直到快十六岁的时候,几年间亲眼看到了路德维希对他没有利用。他还是将信将疑,但这十年的生活终究在他心上留下了印记。 路德维希对阿尔克温家族的考虑是有利于阿尔克温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决定,他才得以走进阿尔克温,走进调香。 左蓝一甚至想好了, 他16岁生日那天赢回赛季终局赛冠军之后, 就去申请别的调香师三十多岁才能得到的帝国荣誉绶带,而后再申请帝国最高荣誉……好好的跟着路德维希成为一名优秀的调香师。 他甚至真的将“阿喀琉斯·阿尔克温”当成了自己的名字。他将是阿尔克温家的小弟弟,一起和哥哥们撑起家族。 如今想来, 只觉得好笑。 只觉得当年到底是曾经天真过, 那么天真的年纪里, 多少存了那么一丝真心。还相信家人和未来。 尽管他没什么良心,那死真心很快飘在了风里,可他是真的当真过。 他想的很好。 结果生日当天,所有的计划筹谋,彻底被当头一棒打醒。 路德维希直接证他有罪,禁赛他五年,剥夺嗅觉,断绝师生关系。 戛然而止。 这就是左蓝一的过往,他全部恶念与纠葛,尽数在这十年的时光里。这当然可以成就对手的王牌。 大梦初醒一般,左蓝一摆脱幻觉。在幻觉里回顾了人生十年,但现实中不过不到半分钟的时间。 这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叫姜梨有些错愕。 左蓝一强忍着剧烈的头痛,看向远处姜梨的方向。 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竹林味道,极其淡,却悠远而绵长。语气说是竹林,不如说是穿过竹林的一阵风所卷起的味道,清淡动人,萦绕在鼻尖,让人只觉得安心惬意满足。 这个味道他太熟悉了。 熟悉到它入侵他的大脑是如此的轻而易举,他连竖起防线的生理反应都没有。 因为这个味道,是他到了阿尔克温家族后,路德维希调来给他助眠的味道。 深夜睡不着的床边,路德维希会放缓脚步走过来,床边点好香薰,竹林风卷竹叶,左蓝一躺在床上盖好被子,呼吸间是清新悠长,触摸间是温暖舒适。 小孩子是容易累的。放下那些早慧的想法,暂停对大人的揣测,在安心的味道里沉沉睡去。 左蓝一梦里不再是阴暗黑沉的景色了。 他梦见了青翠竹林,还有一只白色的绒毛兔子。 如今长大的左蓝一站在赛场上,再次闻到了这个味道。 他彻底明白过来。他不是在和姜梨对战,他是在和路德维希对战,和他自己与路德维希的过去,作战为敌。 “安吉莉雅,给我一瓶薄荷精油。”左蓝一冷静道。 左蓝一必须强逼自己清醒。 极高浓度的薄荷精油凑近鼻尖,清凉的刺痛从鼻尖传到后脑。他拭掉鼻血,再次逼迫自己彻底清醒。 而姜梨根本不给左蓝一这种反应调整的时间:“加大剂量!把浓度提高!” 她要利用左蓝一对这种味道不设防的生理反应,把左蓝一困在幻觉香里! 但不止姜梨一个人看出了左蓝一的状况。天水碧之前集训两个月的默契训练是很有效果的,安斯在于对上领航员对战的过程中,也一直没有彻底抛下地面的情况。 如今见到左蓝一的状态,打起精神,进一步控制住对方领航员。 安斯抓住德昆西那位领航员的疏漏,一刀刺穿他的机甲核心要害,而后没有半点心软,直接再次补刀。 随着他的机甲坠落,在系统即将宣布德昆西的领航员淘汰的时候,姜梨果然申请换人,上了一位替补领航员。 整个换人的过程中,安斯一直咬牙沉默着。 观众也都明白了德昆西的战术。说白了,就是耗。 【德昆西真的是富裕,看他们阵容的时候我都惊呆了……去别的队里都得是次次首发的大佬,在德昆西做替补,轮多久都轮不到出场的机会,感情是来养老的……】 【这符合规则,比赛就是可以无限制换人的……只要你有人,你当然可以换。】 【像德昆西这样这么替补富裕的队实在罕见。不过说回来,像天水碧这样没有公司没有教练没有替补的队也实在是罕见。厉害了,这两个队碰到一块儿去了。】 安斯已经和领航员对战很久了,而这位新上来的替补领航员正是精力饱满的状态。但安斯也不差,两个人打成了平手,尽管安斯的机甲在上一次和上一位领航员的对战中破损了一些部位, 左蓝一清楚地知道,安斯可以打过这个替补,但接下去德昆西并不是没有替补了,六七个替补,一个一个上来,人海战术下总会熬死安斯。 姜家相当有钱,用金钱和权力组合起来的强大阵容,哪怕用最低级的人海战术,都赢定了。 既然如此……左蓝一生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而此时赛场再度缩圈。 两支队伍向着安全区狂奔,途径森林地带,左蓝一和安吉莉雅掐着秒数留在森林,将所需要的材料尽数采集培植催生。 赛场缩圈很快,没一会儿的时间,边界便逼近到了眼前。边界吞没掉草原沙丘和树木,将人往安全区哄撵而去。 拿上最后的材料,左蓝一和安吉莉雅直奔安全区。安吉莉雅直接开始培植,精神力催生将左蓝一说的材料尽数培育出来。 左蓝一凑近瘸子,将自己的想法和瘸子一一道明。 瘸子也没想到左蓝一这么狠。这个办法瘸子不是没想到,只是实施起来有难度,并且都已经到了反人类的地步了。瘸子拿不准。 天水碧凑在一起,几句话间,所有人便都同意了这个决策。 无论是格兰还是阿尔克温,走到这步的天水碧,所有人都是没有退路的。 他们不能倒在决赛赛场上,他们要冲击赛季终局赛,去捧回奖杯。 于是安斯主动出击,和对方的领航员缠斗在一起。姜梨那边调香师不断的提高浓度,左蓝一后脑部分是针扎一样的痛。他在剧痛下控制着自己精神力领域的严密性,将那道香隔绝在外。 于此同时,安吉莉雅动作极快地催生各种植物,左蓝一调配材料,一点一点地成香定型。 解说和评委团都没看明白左蓝一是在干什么。 解说还在那里强行分析呢。 “现在的局面左蓝一其实做什么都是死路一条了。人海战术其实是很粗糙的一种战术,但是架不住人海战术就是有用啊,能有什么办法?” “姜家是选帝侯家族中最富裕的一家,姜梨是姜家的独女,她的队伍一向财大气粗。她又和左蓝一做过好几年的队友,了解左蓝一的性格、打法、弱点。” “综上所述啊,姜梨赢下这场比赛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事情。”解说这么总结道。 连评委团也这么觉得。 姜梨坐拥天时地利人和,左蓝一又有什么呢? 左蓝一有的是狼一般的眼睛和野心。 他不认为姜梨会赢,因为姜梨对上的人是他。和姜梨做队友的时候,姜梨会取得胜利。但和姜梨做对手的时候,姜梨必输无疑 随着左蓝一调香完成,各种材料交叠融合迸发,那香瞬间席卷了赛场。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味道,藏着暧昧,透着疏离。 说是什么调的香水,刹那间竟然分不出来;什么型的香水呢?却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似花非花,似雾非雾,迷离朦胧雾霭间,这味道似是花香又像是海洋,仿佛是淡香水的甜,又好像是浓香水的魅。 这香足够迷人,通过传感器传到评委席和观赛席后,评委团和观众也是一副痴迷的表情。 这绝对是一个很经典的作品。有了这个作品在,这场赛事即便左蓝一输了,他也输得不算太丢人。 评委都以为左蓝一调这味香是为了让自己不要输得太难看。 解说还点评呢:“啊这个味道!如果做成香薰或者香膏去卖的话,估计能卖到不低的价格……味道真的很好……” 几乎所有人都在遗憾,坐在赛场外闻到赛场内的气味只能通过传感器。传感器归根结底是模拟嗅觉,并不是嗅到了真正的味道。 传感器模拟出来的味道,和真正的味道,还是存在着微小的差距的。 所有人都遗憾没有闻到真正的味道。想想看吧,传感器模拟出来的味道就这么奇妙,真正的味道又是该如何的刺激灵魂? 可正当所有人都这么想的时候,场内变故突生! 一下子,观众就不觉得只能有传感器模拟嗅觉是个遗憾的事情了。 那香不是别的,是致死毒药。左蓝一取胜的方法不是别的,正是同归于尽。 系统监控着每个参赛选手的实时身体状况,重伤的情况下会及时判定淘汰并送往医院治疗。 在这种缩圈逃生的赛制里,判断胜利的方式是看留到最后的人是哪一个队的,自然就是哪一个队取得胜利。 同归于尽的计划下,只要左蓝一保证自己是全场活到最后的那一个人,那么天水碧便将赢下这场比赛。 而他是调香的高手,他当然可以保证这一点。 为了避免德昆西绝地反扑,左蓝一调的香毒性发作很快,赛场内所有人登时都出现了反应。姜梨更是一口血喷了出来,虚弱间,看向左蓝一的方向,眼底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姜梨了解左蓝一,但那也只是当年的左蓝一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五年未见的左蓝一狠到了这种地步。 五脏六腑像是被拧了转,剧烈的疼痛下,姜梨根本站不稳,她扶着一棵树,指甲都快把树皮扣下来一般。 “左蓝一……”姜梨呢喃着他的名字,却想起当年与他搭档的一件事情。 正是这件事情,姜梨不信左蓝一当年做出的绅士礼貌伪装。 作者有话说: 之前卷卷生日抽奖抽出来辣!哈哈哈因为当时阿晋后台一直抽,卷卷试了好几天才搞上,所以才抽出来qwq 恭喜中奖的小可爱www 晴天319 、未离晴夏无云红豆五只小可爱啾咪!使劲贴贴脸~ 第36章 应见之人 什么事情能让姜梨记到今天? 在没有和左蓝以组队的时候, 姜梨就见到过一次左蓝一。 她读的是军官学校,学校里面也一直是封闭式管理, 她当时好不容易溜出来一次, 跟着玩得好的哥哥们跑进左蓝一他们学校,左转右转,进了调香的实验室玩。 当时不知道实验室不能随便进, 也不知道那个实验室是左蓝一的。 但她永远记得左蓝一回来看见她时候的眼神。 他的眼神是压过来的,没什么情感, 不友善,他问:“谁带你进来的?” 姜梨把话说了。 按理说,左蓝一长得这么好看,精致的少年气和贵族修养装饰了他的身躯和面容, 这样的男孩子当然会承载少女的情思。 可姜梨看着他,却半点没有旖旎的想法。 她只觉得手指尖都是冰凉的。 左蓝一只是唔了一声, 目光仍然落在姜梨身上。他说:“有人知道你在这里么?” 这是什么话? 有人知道你在这里么? 有人知道的话,怎么样?没有人知道的话,又是怎么样? 姜梨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不知道左蓝一在实验室里面调什么香,也不知道左蓝一是觉得她看到了什么发现了什么。 而左蓝一呢, 边说这句话,边拿起来了一支试管。他晃了晃手里的试管,对着姜梨, 极其迷人的翘起唇角微微一笑。 姜梨永远记得他的笑容, 只觉得不寒而栗。 她直觉占了上风,只说:“是的,他们马上来接我。” 如果她说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 左蓝一在当时的情境下, 绝对是要给她一个教训的。 最后虽然她安全无虞的从实验室里出来, 手心已经全是汗了。 在他们两个人私下发生过这种事情的情况下,姜梨后来做了左蓝一的队友。左蓝一还是众人口中说的绅士矜贵,对着姜梨也是体贴又可靠的形象。 可姜梨永远记得那个下午的实验室里,左蓝一淡漠的神情。 正是因为这件事情让姜梨有些摸到了左蓝一面具下的真实躯壳,他淡漠冷清,不友善没耐心,对着人报复心却强。 所以在左蓝一被禁赛后,姜梨一直坚信他会回来。 之前没有被禁赛的人回来赛场又怎么样?被剥夺嗅觉后的调香师全部都濒临疯魔又怎么样? 他们都不是左蓝一。 而左蓝一,一定会回来。 姜梨忍受着蚀骨的疼痛,这股痛意叫她连急促喘息都很困难。 迷蒙间她隐约回到了当年那个下午,少年时候的左蓝一极具威胁性的眼神压过来,叫姜梨失了分寸。 如今已成年的左蓝一,步步紧逼,更是叫她所有筹谋尽数落空。 她想赢过左蓝一,可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这角斗场一般的赛场上,左蓝一是永远的王。 这同归于尽的战术太狠。速度也太快。 轻飘的香气笼罩全赛场,无论是沙漠区域还是雨林区域,海洋区域还是平原区域,香气的扩撒性极强,针对性极广,一片死寂中是气绝的动物,正是直接被送上重伤边缘的参赛者。 使对手全部重伤淘汰,那么即便对手有着再充足的人海战术准备,也根本来不及换人。 全场所有参赛者,陆陆续续全被系统判定重伤淘汰出局,直接进医院放治疗仓里进行抢救。姜梨撑着一口气,但也根本挨不住左蓝一对于香气的把控。 她是掌舵人,如今已经掌握不住船的航向了。 左蓝一留在场内成为唯一活下来的人。 主裁判宣布天水碧取得最终的胜利。而此时,全场观赛席才反应过来,爆发出连绵的尖叫声和呼啸声。 “牛批!我就说左蓝一为什么要在赛场上调这么dio的香!” “好狠啊哥!我靠要不是场内场外的隔离措施,我现在整个人也重伤躺在那儿了,果然能上场比赛的都不是一般人嗷嗷嗷!” “左蓝一!左蓝一!人海战术还能这么破局,真的不愧是左蓝一!!” 在赛场上把对方战队打出人命的不是没有,但对自己的队伍都这么狠的,只有左蓝一和他的天水碧这一个。 有史以来头一遭,空前,恐怕也是绝后了。 星网上更是直接屠屏。 【太强了,又是一次可以被记进历史的比赛,天水碧真的是紫微星了,多少队伍努力十几年都进不去的决赛,天水碧直接赢下了,还是从德昆西手里硬生生的赢下的。】 【我是真的服气……我唯一服气的就是左蓝一,这种死局都能盘活,而且赢得惨烈又漂亮呜呜呜!】 【除了左蓝一不会再有这种场面看了,真的,我整个人热血沸腾,又心疼又骄傲。】 队长要考虑的事情真的太多,全队的状态,背后的公司,投资方支持,还有职业生涯等等。 他们不会在一场比赛上投入太多,更不会打出同归于尽这样的战术。 而天水碧出发以来便没有退路,自然便是一往无前。 等比赛彻底落幕,左蓝一在医院收到了比赛结果。调香协会甚至升了左蓝一的阶。 他对于调香的把控可以做到使全场重伤的同时,把自己留到最后一位,这种对于每一种材料的掌控力都必须是拿捏到丝丝毫毫的地步。 打出这样结果的左蓝一,不升阶,观众都会抗议,都会直接闹翻天的。 调香协会直接升了左蓝一两阶,十阶调香师,升到了十二阶调香师。 这个位置在调香师里面是相当高的了。 全星际最高阶调香师是路德维希,十三阶。 十二阶调香师都数得过来,每一位都是调香协会的高层。 这种地步,未尝不是对左蓝一的另一种逼迫。 左蓝一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医院病房里和瘸子说话。 瘸子看向左蓝一。却没有围绕着十二阶调香师的事情继续和左蓝一谈论。 而是说:“布福德那边的消息,斯塔维亚已经开始收平民了。” 斯塔维亚周围治理不当的荒星中的平民,陆续开始像斯塔维亚迁徙。 “来了一个你会想见的人。” 瘸子意味深长:“哈里·吉尔平。” 作者有话说: 卷卷短!卷卷一周没更新,这一周我太沙雕了,整个人好快乐啊,情绪不对怎么写都没有感觉,才写了一章,咕咕咕咕咕咕! 催我码字求求了,让我整个人更丧一些更颓一些叭!让我对上左蓝一的情绪!我可以的!嗷嗷呜 第37章 救世之主 哈里·吉尔平, 这个名字的重点不在于哈里,而是吉尔平这个姓氏。 吉尔平, 是选帝侯家族中格外特殊的一个家族。 选帝侯家族, 最开始都是凭借着在任家主强有力的统治才走到权力中心,成为选帝侯家族的。 换句话说,无非就是靠着征伐掠夺上位而来, 七个选帝侯家族,每一个都是如此。 但是吉尔平家族, 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科研家族。 是对选帝侯争权夺利等事业,最不上心的一个家族。 不少帝国高层都认为,吉尔平最终成为选帝侯家族,是因为帝国需要这个家族, 帝国必须要把它控制在手里。 而不是吉尔平有多么想成为选帝侯。 - 左蓝一见到哈里·吉尔平的时候,哈里整个人是淡淡的。 他抬头, 望向左蓝一。 他甚至不必说话。 他来的目的,在他出现在斯塔维亚的时候,就已经一清二楚了。 帝国掌控了吉尔平家族,将最聪明的血脉延续下来, 为帝国效力。 但吉尔平之所以是最聪明的血脉,就在于他们可以看得长远。 他们看见帝国黑暗事实,帝国之所以延续至此未曾崩溃, 是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上下合力。 所谓的上, 是他十年里从帝国高层中积攒的力量;所谓的下,正是他耕耘的斯塔维亚这片土地。 上下合力,足以撼动本就腐朽得只差一个推力的帝国。 而如今, 这个人就站在哈里的面前。 ——左蓝一。 “斯塔维亚, 总是需要武器的。”哈里看向左蓝一。 “帝国依赖于吉尔平的创造, 扒住吉尔平吸血,整个吉尔平一直是所有选帝侯家族的供血设备。左蓝一,你也是在选帝侯家族中长起来的孩子,你知道这一点的。” “如果不是无路可退,吉尔平不会留着体面等待时机。” 他们宁愿玉石俱焚。 但现在不同了。 左蓝一扬起眉梢:“那么现在,吉尔平等到时机了,是么?” 哈里看着左蓝一。 “如果‘平民女议长’是你为张鹿和找的路,那么请让斯塔维亚,成为吉尔平的路。” “吉尔平整个家族,涵盖了帝国最优秀的机甲师,我们将为你在斯塔维亚的基础脉络上建设处更大的辉煌。” 是的。 吉尔平整个家族,将为斯塔维亚带来无数的武器和源源不断的生机。 一整个最优秀科研人员的家族,足够重创帝国,更足够将靠着种植艾苏、贩卖网红产品存活的斯塔维亚升级改造成更强悍的存在。 左蓝一没有说可,也没有说不可。 他只是说:“如果你们走了,就意味着斯塔维亚和天水碧,将彻底暴露在帝国和皇室眼中。” 哈里轻叹一声。 “你们本已足够醒目了。从莫特家族的提拉米,打到弗莱彻家族的管洵,再打到姜家的姜梨。即便没有吉尔平,皇室的目光也早已落在了你们身上。” “而你们队里的那个瘸子,左蓝一,你也不想他永远瞒着自己的身份的吧。” 左蓝一的指尖按在桌面上。 他轻轻一笑:“当然。” 哈里得到了想要的东西,离开了之后,瘸子坐着轮椅过来了。 他声音沙哑,藏着兴奋:“下一场就是赛季终局赛,你想要的当年十六岁没有得到的赛季终局赛的奖杯,马上就会属于你了。” 左蓝一却摇摇头。 “我十六岁之前,赛季终局赛的奖杯已经拿了无数次了。” 他轻轻抬眸。 “……那早不是,我多么想要的东西了。” 另一边,路德维希已经辞去学校的工作,重返权力中心。 他的哥哥马库斯·阿尔克温,也从对虫族防御驻守前线调了回来。 马库斯见到他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路德,你……” 他想说很多,想说你终于回来了,又想说你完全不必自我放逐这么久。 更想说,那个孩子,左蓝一,不值得你这样。 但最终马库斯什么都没说出口。 他只是挑拣了一些政治上的事情,和路德维希说。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路德维希尽快习惯重返权力中心。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吉尔平家族叛逃。 路德维希猛地抬头:“叛逃?” 他当然明白叛逃是什么意思,只是这消息太过于让人惊恐,叫路德维希蹙起眉。 马库斯直白道:“吉尔平家族已经离开中央星了。” 并且没有人知道他们整个家族去了哪里。 这是太严重的叛逃,太多人不解了。 吉尔平已经是选帝侯家族了,为什么还要背叛帝国呢? 路德维希心中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转身就走。 “路德!路德!你去哪儿?” 路德维希只来得及留下一句:“去张家。” 路德维希见到张鹿和的时候,张鹿和端着茶杯,从氤氲热气上望过来,从容不迫,一点儿也不像是想先开口的样子。 路德维希沉默了一下。 “吉尔平的事情,你应该知情。” 不仅仅是因为张鹿和的议长,更重要的是张鹿和是跟吉尔平家族的现任家主哈里·吉尔平关系甚密的一个人。 路德维希知道张鹿和绝对不简单, 她才不是那些贵族口中“靠着一张漂亮脸蛋上位的女人”。 “马上就是赛季终局赛。决赛天水碧对战的是姜梨的德昆西,天水碧用的是全军覆没的打法。你知道赛季终局赛会发生什么吗?” 听见路德维希这么问,张鹿和却笑了。 “我只知道左蓝一的耐心是有限的。他愿意打这三场,已经是难得到离奇的事情了。” 张鹿和太知道左蓝一的耐心。 左蓝一的耐心,比小孩子还要少,打了三场比赛,无非是炫技,更多的他不会做了。 “姜梨逼他到什么地步?他不得不用全军覆没的阵仗打一个同归于尽。” “如果姜梨背后没有皇室的指使,谁能狠到在赛场上让所有人濒临死境?” 张鹿和:“不会有赛季终局赛了。” 路德维希迟疑几分:“你是说……” ……左蓝一会弃权? 不,不可能。左蓝一绝对不可能会弃权。 那么就是…… 路德维希眼中满是诧异,他看向张鹿和。 “调香师的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才是。”张鹿和笑道,“唯一一种可能,连赛季终局赛都能取消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调香师申报冲击十四阶。 一旦有调香师申报进行十四阶比赛,那么他身上仍有什么比赛,即便是赛季终局赛,也会自然取消。 因为十四阶,是调香师的最高阶,从调香这个职业发展壮大以来,只有第一位调香师——桑臻——是十四阶调香师。 自他而后的任何人,都没有冲击上十四阶。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调香师是在人类对虫族战争的时候发展壮大的职业,调香师最开始就是上战场的。 虫族身躯坚硬,牙齿锋利,但它们对味道极其敏感。 凭借着对味道的掌控,调香师桑臻击杀了第一个虫族。 从此后,调香师在战场上作战,形成了以调香师为首的作战队伍。 但没有人可以做到十四阶,因为十四阶的调香师的考试内容是—— 你调的香,要能杀死一个虫族。 像当年战争时候的那样,一瞬间,杀死一个虫族。 如今星际战争结束几百年了,帝国对虫族防守仍在,但也只是在边境地区小有冲突。 这几百年内,武器进化了太多,但调香却还是老一套的东西。 除了当年的桑臻,没有人能做到用调香杀死虫族。 当年对虫族作战的调香师,现在已经完全成了赛场上的竞技者。 “一个赛季终局赛的冠军罢了,十六岁前,左蓝一就已经拿了好几个。” 张鹿和笑道:“你不会还觉得他这次回来是为了这个吧?” “十四阶,才是他要的东西。” “喔,对了,或许还有一个你。”张鹿和示意道,“毕竟你是多么残忍的老师,十年,最终你给他的,是那样的结果。” 路德维希说不出话来。 他想说太多了。 但他知道,左蓝一已经不再是耐心听他说话的年纪了。 果然,在赛季终局赛即将来临之前,左蓝一正式向调香协会申请,要进行十四阶调香师的认证。 这个消息一出,全星网哗然。 【连他老师都没有挑战过十四阶,他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啊?就因为他是左蓝一??】 【十四阶的意义不单单只是调香师最高级别,更重要的是!它是所有调香师深知是所有星际人们的信仰!桑臻是谁?桑臻是救世主一样的存在!如果当年没有桑臻,人类对虫族已经输了!】 【现在十四阶的考试还是老规矩吗?真的抓一个虫族过来?看调香师能不能一瞬间杀死这个虫族?】 【还是这样。边境总是有虫族过来骚扰,抓一只运回中央星还不是小意思。】 除了星网,这个消息当然惊动了皇室。 皇帝靠在桌前,他的面色有一点苍白,听完侍从官的话之后,唇角带了点儿笑。 “所以……他的老师都没有考过,他却来考十四阶。” 侍从官没有说话。 皇帝沉默了一下。 慢吞吞道:“确实。当年确实没有人想到,他还能再回来。” “仁慈有时候是无用的,只会徒添麻烦。” 皇帝拿起杯盏:“调香师里面,有一个桑臻做了几百年的精神领袖了,还不够吗?” 又何止是精神领袖呢? 当年的桑臻,是被所有人往皇帝位置推的。 他不肯集权,一力主张了选帝侯制度,成就了如今的星际帝国。 可现在的选帝侯家族里面,已经没有桑家了。 桑家,早就改姓李了。 皇室的这个李,皇帝的这个李。 作者有话说: 新年辣!新年快乐! 第38章 抵达帝星 桑臻。 调香师的鼻祖, 带领着整个调香界走向战场,走出人类在对虫族的战争中赢出了一个盛世的, 桑臻。 他是救世主, 是精神领袖,可这样的人正是所有统治者眼里厌恶憎恨的存在。 是的,可以说如果没有桑臻, 人类在与虫族的对战中,或许早就输了。 但这样的人在, 他就是精神领袖,是名义上的皇帝。 ……那么真正的皇帝又被放在哪里呢? 帝国的成立靠的就是桑臻。他当年为了公平公正民主,没有选择集权,设立了选帝侯的制度, 最后没有做皇帝,而是做了选帝侯。 在选帝侯的位置上, 传承光辉,身披殊荣,未尝不是他为自己选择的一条好路。 可如今的选帝侯家族里,哪里还有桑家? 李家, 从桑家的废墟中野蛮生长了出来。 在姓氏传承的过程中,势必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后继无人,过继或者是收养。 因为是姓氏的传承, 传承姓氏到了不计较血缘而是强调荣耀的地步。 就像左蓝一同样是阿喀琉斯·阿尔克温, 李家就是这么从桑家身上吞噬力量而起来的。 皇帝摩挲着指尖。 他虽口中说左蓝一的再度起势是因为自己当年的仁慈,但所有人都知道,当年皇室对左蓝一做的事情足够狠心。 让他声名狼藉, 废了他的骄傲, 叫他自己去死, 这些远比直接杀了他更体面。 正是这份体面,叫皇帝如今生出悔意。 不能再有第二个桑臻了…… 是啊,不能再有第二个桑臻了。皇帝是这么想的,皇室和选帝侯家族这些贵族们也是这么想的。 所有人都以为左蓝一想做的是第二个桑臻,消息传得很快,左蓝一神情十四阶调香师考核的事情已经在星网上传开了。 十四阶的位置,不是在打比赛的时候就能被评委团给予的。甚至不需要团队。 调出的香要能杀死一只虫族,你才能成为十四阶的调香师。 申请提交之后,全网风波暂且不论,单说左蓝一这边,左蓝一和他的团队还有斯塔维亚的一些战士,已经到达了中央星。 刚下了飞船,入目可见中央星的繁华热闹。 瘸子望着中央星熟悉又陌生的样子,哑哑一笑,将手按在自己遍布黑纹的脸上。 “我总要躲着,怕中央星发现我。可如今才知道,没有人会记得我。” 他说这话的语气里面尽是调侃,有着浓浓的自我厌弃和更多的恨意。 安吉莉雅偏头看向瘸子,她不知道他这些恨意是对着谁的。 只遥遥看向中央星的防护罩,那晶蓝色数据流组合成的防护设备,昭示着中央星的不可侵犯与高高在上。 她以为左蓝一会安慰瘸子几句。 左蓝一却说:“走吧。” 而后的话,更是意味深长。 “你等得够久的了,不是么?” - 他们一行人招摇出现在中央星,本就没有隐藏踪迹,左蓝一更是颇有兴趣地等着是谁第一个找上门来。 张鹿和?还是李家旁支,比如李昭这样的? 在情理之中的,他再一次见到了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是一个人来的,像是刚刚结束公务,身上还穿着制服,手上也带着皮手套,帽檐压得很低。 左蓝一走过去,只站在门口,抬手拦住了他要进门的路。 “你来见我?”左蓝一明知故问。 他不是多话的人,可见了路德维希,倒是升起兴味。 因为他本以为上次一别后,路德维希绝不会再想和他见面。 路德维希绿色宝石一般的眼睛扫过来,金发被军帽笼住,看向左蓝一的目光里满是复杂。 左蓝一却轻笑一声:“上次时候我或许没有和你说清楚,但正如你所想,我将做很多事情,你拦不住我,你也不必阻拦。” “你以为你是谁?我的老师、我的家长、我的长辈?” 左蓝一:“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过来找我。” “我给你的侮辱,你觉得不够,是吗?” 他把那个晚上叫作侮辱。 他说话的时候,迫近路德维希。 左蓝一,这个当年六岁被收养的孩子,早已长得比路德维希高了。 他逼迫过来,叫路德维希抬眸才能看他。 是的,路德维希只是看他,要泣血一般。 左蓝一的声音是淡的:“你不会以为我是爱你吧?我只是把它当作宣示主导权的一种手段。” “老师,你该看看清楚,如今我们谁站在主导的位置。” 当然是你。 当然是你这个曾经跌落低谷,如今又将站在顶峰的孩子。 路德维希艰难开口:“……张鹿和,她和我说了一些话。我……” 左蓝一点点头。 “你是最传统的,又重视规则。” “无论帝国和皇室怎么对我,你都觉得是决策者的错误,从看不见这内里腐朽。你到了该醒的时候了,路德维希。” 他抬起手,像是曾经十六岁时候那样和路德维希亲昵。 他捏着路德维希的军帽,微微一转歪,又转正。 “我只说这么多了。我的话说完了,你还要进来吗?” 路德维希来这里本就是为了劝他。 即便他知道自己说的话,左蓝一不会听进去,但是他还是想劝他。可左蓝一如此做派,他算是真正明白,他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路德维希在左蓝一的视线里后退半步。 “……我们只能这样了吗。” 我们真的走到这般境地了吗? 左蓝一反而笑了,他把手插在兜里,目光落在路德维希身上。 他真漂亮,不是吗?一头金发,璀璨的绿眼睛,一身白皮子。 他背叛了他。他将他养大教导,又背叛了他。 左蓝一没回答路德维希的话。 他示意路德维希可以走了。路德维希微叹一口气,抬手,摘了军帽。 他摘了军帽,灿烂的金头发就露出来了。路德维希从帽檐上摘下了一小根头发丝粗细的晶体,抬眸:“这么好质量的监听器不多了。” 路德维希把军帽戴好,收起软弱和慈悲。 “别忘了,你到底是我教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才开始复建,更得有些少,见谅wwww 会尽快恢复日六状态的~争取过年前完结,卷卷和你都过个快乐年诶嘿嘿~ 第39章 阿喀琉斯 左蓝一之前抬手按了个监听器在路德维希的帽檐上, 本就是顺手的动作。 他也没指望路德维希真的不发现,更没指望真的窃听到什么东西。 更像是一种态度。 只为了表达“我们到了见面算计彼此”的这种态度。 见路德维希取了下来, 左蓝一还伸手把监听器拿了回来, 扬起眉梢,承认了路德维希的话。 “这么好的监听器,是不多见了。” 非常细非常小, 和头发丝差不多的监听器,这东西怎么做, 当年还是路德维希教给左蓝一的。 但左蓝一如今能做到的要比当年好太多了。 这个东西、这个事情、这种态度,似乎成了导火索,彻底点燃了他们之间本就剩下不多的情分。 原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沦落到了这种地步了。 猜忌试探, 恨意冲突,他不再是站在他身后的小孩, 也不再是什么帝国之光。 他们到底还是走到了这步,他和路德维希。 左蓝一不明白路德维希为什么还一直追着他。 或许他明白,只是不屑,也不愿承认。 左蓝一站在门口, 他拦着路德维希进来,是拦着他进这个房子,也是拦着他再靠近他的世界。 路德维希也没有向前一步。 他是想问的。 他这次来就是想来问左蓝一许多事情的。 比如之前的比赛有没有给他留下什么伤、姜梨后续有没有再联系左蓝一、张鹿和从张家的长女到平民女议长的位置, 里面到底有没有左蓝一的手笔。 左蓝一曾经会把很多事情都和他说。 少年意气, 做事稳妥而不留痕迹,但路德维希问到的时候总是不太隐瞒。 他带着一点骄矜,慢悠悠地说话, 像是复盘, 其中也未必没有等待夸奖表扬的意思。 少年时候的左蓝一就是那样的人, 他们两个一起经历过那段长长岁月,谁都记得,谁都不曾忘记。 他们只是,回不去了。 路德维希走了之后,瘸子坐着悬浮轮椅飘过来,正碰上左蓝一回身关门时候望过来的眼神。 那眼神里带着一点空。 瘸子毕竟活的很久了,见的人多了,也认得人的情绪。他看得明白,左蓝一此时此刻,眼神里带着一点空荡。 他本来就没有家,却好像连最后一点挡雨的棚子都失去了。 只是立刻,那磨空荡化成了更深的决绝。 瘸子没打断他。 因为瘸子知道,回到了中央星,可见一切的开端。一切的开端,也是一切的末尾。 他们所有人的故事,终将迎来至高处。 左蓝一的到来,彻底把整个事件推上了巅峰。 这是前所未有的调香师对于十四阶位置的冲锋。这个消息迅速席卷全网,像是久违的盛世宴席,正在透支帝国的活力,从帝国命脉之上汲取养分。 像是大厦倾颓之前最后的壮丽。 从议会到秘书省,从皇室到贵族,从星网到身边周遭,所有人都在谈论着左蓝一的名字。 他们把他和桑臻放在一起,却将桑臻捧为救世主,说左蓝一太过狠心。 甚至与救世主这个名字相对的,他们管左蓝一叫魔王。 也不愿意把魔王和救世主相提并论。只围绕着那些事情贬损他,磨磨唧唧的,像是耳边飞蝇。 【说他冤枉,说是用实力证明,是,也是用实力证明当年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了,但直到最后也没有看秘书省啊调香协会啊皇室什么官方出来说清楚当年的事情,谁知道他是不是冤枉的……】 【左蓝一的确是天才,但是他的老师路德维希都只是停留在了十三阶的位置,他凭什么觉得自己有信心可以挑战十四阶?】 【十四阶是最高阶,仅仅是天才是不够的,没有对敌战争经验,怎么可能调出让虫族直接死亡的香?】 【如果左蓝一真的成功了……我的意思是,他真的成为了十四阶的调香师,成为了第二个桑臻……那么还有谁能阻拦他?……】 调香,是可以用来作战的本事。调香师,是可以上战场的将领。 十四阶,是调香师最高的等级。 测试方法只有一个,像当年的桑臻一样,用调香杀死虫族。 证明调香不是小道,而是杀意是武器,只有如此,才是桑臻那个年代的调香师,才配得上调香师这个名号。 用调香去夺取生命,这么看来,大魔王反而是一个好的称呼了。 更多的丑恶抨击,如他十六岁那样是一样的,甚至更甚。 所有人眼看着左蓝一成长到了一种过于强悍的地步,只是一点儿天才人们会夸赞,太过于天才,人们只觉得是异类。 皇室看到了这样的情形之后,又开始了推波助澜。 恍惚间,真的像是回到了十六岁那样。 所有的一切,种种般般,皆有对应之处。 在这样的背景下,左蓝一的比赛时间被确定了下来。 张鹿和看到了这条消息。 当时和路德维希见面的时候,路德维希眼前的思维还在赛季终局赛,她就说出了十四阶相关的事情。 不仅仅是因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更因为她本就是个目光很长远的政客。 而此时,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挑战赛的时候,她的目光已经放在了更远的地方。 她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抹着颜色艳丽的口红。 慢慢思忖,左蓝一到底是真的需要这个十四阶的荣誉,还是只是借着这个由头回到中央星? 曾经的左蓝一是很在乎荣誉的,但是现在的左蓝一,还有着他曾经的想法吗? 他不会不知道皇室的心思。皇室绝不会让他成为第二个桑臻。 那他回来做什么?明明那些事情,不需要他本人冒着风险亲自来中央星。而且他还带着他的队友,这样 张鹿和沉思的时候,她母亲倒是走了过来。 “早些睡吧,都已经很晚了。有没处理完的工作,明天再弄吧。你看你弟弟早就睡了,不像你,这么晚还折腾。” 这话说得很是慈祥和蔼,语气也很温柔。 张鹿和却抬眸,似笑非笑:“他当然可以早睡,他没有任何事情做,只等着父亲把家主的位置传给他罢了。而我是议长。” 母亲呢,则是赞同地点点头。 “是啊,所以你弟弟才不用做什么。他姐姐都是议长了,他还需要做什么呢?老老实实做好他家主的位置就可以了。” 这话说完,张鹿和轻声自言自语了句“是么”,又笑起来,看着母亲。 “父亲已经确定,会把家主的位置给弟弟了?” 母亲听了这话,反而是用很奇怪了眼神看着张鹿和。 “咱家一共就两个孩子,家主的位置不给你弟弟给谁?” 张鹿和点点头,笑道:“我已经是议长了。” 家族里面的家主的位置,一向是由这个家族最优秀的新一辈担任的。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等你弟弟做家主的时候,你就可以支持他选帝……” 选帝。可不是么,只有家主有选帝的资格。 母亲还要说什么,张鹿和反而打断了她。 她环顾一周,看着偌大的张家,眼里却是母亲都看不懂的复杂。 竟真的没人问她。 像她没有野心一样。又仿佛她真的像父母给取的名字,鹿和,就是一只向往和平的小鹿一样。 也是没劲。 而这些复杂,她半句没有说出口。只说要休息了,让母亲离开了。 在母亲走后,张鹿和随手把口红扔在了桌子上。 眼底压着浓重的墨色。 她轻轻道:“还差一把力气……左蓝一,他还需要别人推他一把。” 在所有人都觉得左蓝一已经足够疯的时候,只有张鹿和,这个带着贵气和几分弱气的女孩子,这个张家的长女,坐在梳妆台前,轻描淡写地觉得—— 左蓝一还不够疯。 是的,左蓝一还不够疯。 张鹿和冷静极了,她终于还是决定,给左蓝一加上一把火。 至于这火点燃了谁的引线,那与她张鹿和没有半点关系。 左蓝一还不知道张鹿和是这么想的,但他马上就知道了。 他再一次见张鹿和的时候,身边只带着安斯。 而张鹿和这次,终于不再玩弄政客的圆滑,她带着诚意和明晃晃的算计,说话间像是揭露完全黑暗面的吹哨人。 “有的秘密,不留任何电子记档和纸质文件,只记在几个人的这里。”张鹿和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位置。 “我会带你去见一个人。” 张鹿和的声音低低的,仿佛压着的雀。 她含着笑:“你见了他,就知道为什么你必须在十六岁陨落了。” “因为他们有了阿喀琉斯。” 安斯怔住了。 ——阿喀琉斯? 那是左蓝一的名字。不,算不上是左蓝一的名字,而是“即将属于左蓝一”的名字。 阿喀琉斯·阿尔克温。 虽然在左蓝一还没有改掉自己名字的时候,就被剥夺调香师资格禁赛。但那的确是曾属于左蓝一的名字,左蓝一在之前的比赛里,也真的用过这个名字。 阿喀琉斯这个名字,仿佛是左蓝一和帝国、和阿尔克温家族、和路德维希所有纠缠的总结。 没有人会说,这个名字不属于左蓝一。 可张鹿和凑过去,就在戳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左蓝一的耳边,故意轻轻一叹,做足了引人好奇瞎想的样子。 左蓝一的睫毛很长,微垂下眸子,睫毛将眼神遮住,不露分毫。 只是周遭的气场仿佛成了凝固的浓黑夜色。 张鹿和字字清晰:“……因为他们有了,真正的阿喀琉斯。” 因为他们有了,另一个左蓝一。 作者有话说: 咸鱼卷被编辑揪上来码字,不知道还有没有小可爱在看哈哈哈哈~ 这本文世界观太大,故事又太过离奇(之前被基友说你看看你的文名合理嘛调香到总统像话嘛哈哈哈哈)又觉得没撒子小可爱在看,就摸鱼去辽。 其实也不算摸鱼,这不毕业啦嘛,耐不住社会毒打的我考公考编忙了一个大轮回。笑死,根本考不上!又找了超忙的工作,继续被毒打。毕业后一点都不好玩,呜呜呜呜,成年人的世界无趣死了,又忙又累。 写文真的蛮有趣的,这么一想,超无趣的我居然能在超无趣的生活里get了一件超有趣的事情,还蛮幸运的耶!所以无论怎样离奇的故事还是要写完啦! 第40章 克隆催生 张鹿和了解左蓝一。归根结底, 她和左蓝一是一样的人。 骄傲恣意,心头燃着不屈的火焰。 他们两个人合作的前提, 正是因为他们是一样的人, 有着一样的想法。 可张鹿和如今要再推一步左蓝一,她已等了足够久了,不愿意再等下去。 也不耐烦看着左蓝一心底深处, 还留着那一丝对着帝国、对着阿尔克温、对着路德维希……的迟疑。 她对上左蓝一的眼睛。 “这也是你一直以来所没有想明白的事情吧?左蓝一。” 张鹿和说话的时候眼神带着一点暗色。 左蓝一看得清清楚楚。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自知张鹿和将说出来的话是一柄刺进心口的利刃, 可他反而抿出一点笑意。 他知道他将迎来结局。 张鹿和是笑着的,有点儿像是讲着以前的故事,甚至带了些分享八卦的意味在里面。 “十六岁时候的你,是帝国之光, 是全星际最有前途的调香师,为什么帝国会放弃你?这么多年, 你都没有想明白过吧。” “因为你太优秀?” “但那时候的你,明明是选帝侯家族里的新一辈。你是未来的帝国高层,并非平民。你明明和他们站在一起,如此优秀的你……” “为什么你会被放弃?难道他们找到了更好的了吗?” 这话说出来之后, 张鹿和自己都扬起眉梢。 不会有更好的了。 这是左蓝一,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调香师,而是左蓝一。 天赋卓绝的左蓝一, 如果生在桑臻那个年代, 都绝不逊色的左蓝一。 不会有更好的了。 ——但是,可以有相等的。 一个相等的、乖顺的、被帝国控制住的调香师。 如果有了相等的,那么帝国当然会迫不及待的让不够稳定的左蓝一陨落。 “我做了议长之后, 没有忘记与你的交易, 付出了不少代价, 终于能把真相给你。” 张鹿和说到这里的时候,终于还是有了一些对左蓝一的不忍。但还是道:“希望你看到‘他’的时候,还是这么冷静。” 中央星最核心的地方,是皇宫,也是帝国的权力核心。 连绵不绝的宫宇,辉煌的城池,抬头可见天上悬浮着的天上城,森森巍峨,银白光芒高贵的似乎能晃花了人的眼睛。 走进皇城,周遭布列陈开武装机械守卫,一道一道严格的身份审核,张鹿和带着乔装后的左蓝一和安斯,用议长的身份验证,特权避开身份详细验证,直入帝国权力核心通道。 一路畅通无阻。 左蓝一的面容被掩在拟真面具下,他在过往的岁月里曾经想过无数次接近真相的时候。 他曾觉得,或许那时候的自己将会愤怒,抑或是释然。 但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其实左蓝一才意识到,他的心绪反而极其平静。 他没有想什么,只是步步稳健地向前走着。 去见那个,“阿喀琉斯”。 张鹿和向来不是什么安分的人,在他们一行人去往最高机密的地下实验室的路上,越靠近地下实验室的深刻关卡,越是连张鹿和都没法刷脸通过的。 她没有身份核验,所以在保密级别超高的审核中,她从光脑上调出了各种身份凭据。多到安斯忍不住瞠目结舌。 从张家的女儿到平民女议长,从谁的朋友到谁的合伙人,似乎所有通道都被张鹿和打通了。 只有一点,张鹿和没想到。 在进入地底的最后一道关卡的时候,一位守卫神情严肃,端着肉眼可见威力的激光枪,穿着防卫服迎了上来。 将张鹿和拦住。 他对议长都没什么尊敬之意,原因么,因为他是皇室的人。 因为这是皇室才能进的地方,要姓李才行。 张鹿和自然是不姓李,也不是皇室中人,她手里倒是有一些李姓旁支或是女孩的身份数据,但归根结底,还不如张家长女和议长的身份好用。 她是必要带着左蓝一走着一遭的,自然也做好了硬闯的准备。 但万万没料到这个关头,左蓝一竟在光脑上调出了一份身份数据。 张鹿和一瞥,面上不动声色,但实则眼底震动。 不为别的,那身份证明上面赫然是亮银混着黑色的标记,是李家最靠近权力中心的人才有的身份认证。 嫡系领头人。 左蓝一拿出来的时候,那守卫也惊了。 守卫也是李家的人,虽然只是旁支,没有参与政事,只是在这里守门。但张鹿和懂那身份证明的弯弯绕绕,他自然也是懂的。 这图纹标记,哪怕不是李家家主有的,也差不离了。 “这份证明,可以吗?”左蓝一开口,声音低沉。 守卫沉默了一瞬:“……按规矩,是需要校验瞳孔确认真实身份的……” 左蓝一没说话,将那份证明向前移了一些,亮银色和黑色的图纹闪烁着漂亮的光。 他说起话来声音放低,也带着诱导和说服的意味。 “在帝国,依着法章,选帝侯家族有着同等的权力。即便是皇室,也是选帝侯家族选出来的,没什么特别。你也不是为了皇室在守卫。” 他几句话,就把皇室摘了出来,把守卫的目的摸清了。 左蓝一:“你是为了李家在守卫。你认识李家的图纹,知道这个图纹代表着什么。” “即便你不认识这个名字,也知道李家的规矩。” 他好像很了解李家。了解到似乎这个亮出来的嫡系身份,真的是他的身份一样。 说话营造出来的神秘感叫守卫心慌,也愈发不敢于对上他拟真面具下的眼睛。 左蓝一继续道。 “你可以审张家的张鹿和,但你没有资格审李家的李越泽。在李家见了这个图纹,还有资格校审的,只有当今的皇帝陛下。” 他说的都是对的。 守卫垂下眸子,终于姿态恭顺:“我会将您的资料上报。” 左蓝一语气愉悦。 “当然,为什么不呢?这是你的职责。” 话音落下,他迈步向前。 本来是张鹿和领着他和安斯,而左蓝一此时先迈步,走在了张鹿和前面。 张鹿和看着左蓝一的背影,神情没有什么波动,倒是心里飘过一句:果然是左蓝一。 不愧是左蓝一。 他们的合作之间,也向来是左蓝一处于主导地位的。张鹿和一直有着不甘的心思,她若是连这点儿野心和不甘的心思都没有,她就不是那个能颠倒黑白成了平民议长的张鹿和了。 但无论什么野心,张鹿和都明白一点。也咬死了这个底线,不越半步,只做左蓝一的侧手。 没有人拦得住左蓝一的路。毕竟这个孩子,他生而不同。 - 从秘密通道直入地下,地下是一处广阔的空间。 看不到边际,四周一片雪白,是大片大片密密麻麻的实验室。 层层叠叠,看不见左右前后的边际,也看不见上下边际。地下的摩天大楼有多么恐怖,仿佛蜂巢,里面行走的人也都面无表情,步履匆匆,有的脸上带着看不懂的兴奋神色。 左蓝一冷眼瞧着。 李家,可真够能耐。 再深入往下,竟可见树木森林。这并不是单纯的地下实验室,这俨然是一座地下城。 张鹿和来过这里,虽然只有一次,但是她记住了太多东西。他们一行人,越过森林,茂盛树木慢慢零星起来,一栋孤零零的别墅戳在那里,带着几分孤寂味道。 坐在别墅院子里的人,听见声音忘了过来。 他穿着病房的病号服,一身白,望过来的神情也带着通透。 可此时没人在关注他的神情。 因为他,赫然有着和左蓝一,一模一样的脸。 他是另一个阿喀琉斯,不,或许不能说是另一个阿喀琉斯。 他是,真正的阿喀琉斯。 左蓝一在看见他的时候,终于无比确认了自己之前全部想法。 果然,是克隆还是催生?无论是什么,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不仅仅是面容一模一样,他们恐怕有着一样的身体、一样的天赋。 阿喀琉斯这个漂亮的名字,左蓝一曾让它属于帝国,属于阿尔克温。 但李家也终于让这个名字,属于了李家。 阿喀琉斯。李家的阿喀琉斯,皇室的阿喀琉斯,帝国的阿喀琉斯。 真正的,阿喀琉斯。 而左蓝一,只是左蓝一。 左蓝一这个时候,反而有些感慨当初到底是没有以阿喀琉斯·阿尔克温的名字成为选帝侯家族的人。 他怎么配呢。那些肮脏低劣的欲^望,竟妄想绑住一个左蓝一。 张鹿和他们一行人在地下的时候,于此同时,皇帝也收到了守卫上报的消息。 李越泽这个名字,明晃晃地被摆在了皇帝面前。 皇帝本就面色苍白,如今竟然连嘴唇都苍白了。 他不年轻了,甚至有些老了,老到他记不清很多事情了。 可这个名字,像是将空气划破化作血液的箭矢,竟一下就扎在了他的心口。 皇帝眼神有些恍惚。 手头的文件一股脑砸在桌面上,他瞪着身边的路德维希。路德维希则是瞧得清清楚楚,那眼神里分明是带着恐惧。 “那是哪儿来的……去查!……去查得清清楚楚,都查明白!!” 路德维希哪里知道要查什么? 别说路德维希,连李昭都是懵的。李昭是做到了秘书长的位置,可谓是小辈里面和皇帝最亲近的人,向来受信赖,知道不少秘密要事。 可此时此刻,竟也不知道皇帝为何是这幅样子。 但不管怎样,先去地下。 路德维希正了正自己的军帽,微微苦笑。皇帝这个样子,还能跟谁有关系呢? 恐怕此行去地下,势必要将所有表面试探和对峙,全部撕破了。 第41章 黑白分明 路德维希转身离开。 出了室内, 站在外面的时候,他耳边仿佛飘过一个声音。 ‘皇室就是这样子的么。’ 带着嘲讽冷意的声音, 似乎是左蓝一的语调。 实则不过是幻觉罢了。可路德维希见过了刚刚皇帝的样子, 惶恐中带着紧张,分明是掩饰秘密的模样。 什么秘密需要那种姿态。 皇帝是帝国的权力集中者,他应该是理智的, 温和中带着慈悲的,决断中带着果敢的。 可如今的皇帝为了一个秘密, 面色仓皇,俨然是见到了自己最害怕的东西的模样。 路德维希看向航行器的舷窗外面。 他翡翠色的眼眸中带上了几分沉思。 ……究竟是,什么秘密呢。 此时的左蓝一,坐在了阿喀琉斯的对面。 话说回来, 曾经有高层走到左蓝一面前,夸赞左蓝一是帝国的财富。 那个口吻, 左蓝一至今都仍然记得。 说他是帝国的财富,是帝国优秀的孩子,是帝国未来的希望。帝国可以交付给他很多东西,他也可以成就更多。 简直把人当作了物品、当作了武器的口气。 是啊。左蓝一轻轻抿了一口面前的花茶。 真是讽刺又诡异, 他喝着另一个自己泡的花茶。另一个自己居然会泡花茶待客。 看看另一个自己的名字,阿喀琉斯。 把人当作了物品、当作了武器,人不再是意义上的人, 自然也就出现了阿喀琉斯。 这个真正的阿喀琉斯。 他没有左蓝一那样的童年, 没有在孤儿院里受着冷眼苛待长大。 不那么敏感,不那么自卑的同时又自傲。 可眼里的通透依旧彰显着他的天赋,只在左蓝一迫近的时候, 他就嗅出了这位同类的气息。 他此时没喝茶, 只关注地看着左蓝一。 他的声音很悦耳动听, 比左蓝一更柔和几分:“你不是李家的人。” 那些掌权者,身上的味道带着傲慢骄矜。左蓝一身上的味道处理得很干净,他是不愿意别人得到太多他的信息的。 但即便味道处理再干净,在另一个自己这里,调香师的身份被确认无疑。 左蓝一取下了拟真面具,阿喀琉斯也就看见了他的脸。 他们两个人是世界上相同的自己,虽然有着不同的生长环境,一个是温室里的花,一个风雨悬崖边的树,但他们终究是自己。 或许可以称之为一个人。 “我该怎么称呼你,我的……弟弟。” 抛弃【阿喀琉斯】这个实验鼠一般的名字,我该怎么称呼你? 阿喀琉斯怔了一下,他有着和左蓝一,一模一样的面容。漂亮的面容做出这样的神态,却是在左蓝一身上见不到的。 他微微垂下头,含着笑:“弟弟这个称呼,就很好。真的,叫我‘弟弟’,我便有‘哥哥’,像是有了一个家,我仿佛也成了正常人。” 被养在地下,没有见过地上世界,纯然活在实验室里的实验品。 阿喀琉斯实在是经历过太多,那些麻木的事情,他甚至不会将它们组织成言语跟谁提及。只今日见了左蓝一,他仿佛浮萍,从此生根。 他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左蓝一的眉目间。 明明说着的是他的弟弟,可他似乎被制造出来的那一刻,便成了哥哥。 他有些担心他:“我们是一样的。按着我们的性子,你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楚。日子很难,对吗?” 阿喀琉斯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可是目光一直落在左蓝一的身上,一点点隐隐的心疼,被轻巧地暴露在空气中。 这可就正打左蓝一了一个措手不及。 他在担心他。 多么有趣啊,未曾谋面的他们本是一样的利刃,在第一次见面,却收敛了锋芒,青涩地拿出善意。 左蓝一在花茶氤氲的热气里面,抬起了眸子。 “是的。但是再难,也过去了。” 他们没来得及说很多话,路德维希来得很快。 路德维希一身笔挺军装,身后布设开满满的武装机械,他翡翠色的眸子望了过来,见着这个场面,也没有惊诧。 左蓝一的心冷入了寒潭。 哦。原来他知道。 是了,阿尔克温家族的路德维希,这么多的情报渠道,他又是那么优秀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呢? 所谓的“为你好”,所谓的“当年的秘密”,作伪证也要他被放逐出中央星,便是因为这个吗。 “又见面了。”路德维希开口,只这么说。 左蓝一没有起身。 安斯拦在他面前,武器已就位,可左蓝一坐在那里,轻轻道:“你的为我好,就是这样?养了一个新的阿喀琉斯。” “那我是什么?你养废的账号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阿喀琉斯也望了过来。 “所有人后退。”左蓝一开口。 张鹿和一直站在旁边,听了这话,笑意盈盈:“你最好按他说的做,路德。你要知道,我和他两个杀器,没准备的话不会孤身犯险。” “你要是想看到整个地下塌掉,连带着地核受损,大可以全然采取暴力。” “别小觑我的底牌。” 路德维希沉默了一瞬,抬起手,示意武装力量靠后。而他则走近了。 待他离得近些后,他看着左蓝一,嘴角泛起苦笑:“你看到了,世界的黑暗面,我……” 左蓝一根本不想听他说话。 直接从怀里掏出试管:“你不让开,我们就一路闯出去。” 路德维希留意到了‘我们’,他看向阿喀琉斯:“你不能带他出去。为了保证实验品听话,帝国定时注射补充剂,他才得以存活。” 出乎路德维希的意料,左蓝一和阿喀琉斯异口同声。 “他不出去。” “我不出去。” 这个‘他’和‘我’,说的都是阿喀琉斯。 豢养的鸟,金丝笼里的实验鼠,活在监视里成为别人的东西,次次击中骄傲脊梁。 如果独一无二在最开始的时候就不曾存在,又何必为虎作伥。 阿喀琉斯是没见过血的,也不曾上过赛场。 他似乎是纯白的左蓝一,将左蓝一的善意汇总、放大、集中。 路德维希一直觉得,阿喀琉斯是乖巧的,是舍去了左蓝一身上叛逆的。 他惊于阿喀琉斯这么说,更惊于左蓝一这么说。 左蓝一笑了,他眼底神色复杂,可确实是笑了。 “他就是我。老师,我的人生如果是这样的,一切皆是被人塑造,靠着利用价值和施舍苟活,那么帝国唯一能得到的,只有尸体。” 是的。就是这样。 路德维希听完,是惊讶的。可阿喀琉斯,反而笑了起来。 那笑容里面是释然,决绝,也带着喜悦。 他无比认同左蓝一的说法。 如今,他这话,说给路德维希听,也说给一切玩弄他命运的人听。 “从我诞生之日,正是我应死之时。” “我半点没留恋这世界。你们,将失去骄傲,在疯狂中陨落。我不会是任何人针对我的筹码。” 多可笑啊,高贵卑微的人,他们想私有太阳。 阿喀琉斯站了起来,他轻抬起手,抚摸上了自己的脸颊。 他的声音比左蓝一更柔和,却也比左蓝一更冷。 “他们不会告诉你,从头到尾只有一个阿喀琉斯吧?” 他耐心的和路德维希解释。 “帝国一直在制造阿喀琉斯,因为每一个阿喀琉斯,都自行选择死亡。” “我们不是没有力量颠覆。只是没有意义,只是你们这幅得不到的样子可笑极了。只是因为,世界上有不受这低劣肮脏命运束缚的‘我们’。” 每个阿喀琉斯,都知道他们是被克隆催生的,都知道他们有所谓的‘母体’存在。 在地下,不曾见过真实星辰的实验室里,一个又一个的阿喀琉斯。 “我是第几万个阿喀琉斯,我高兴极了死去,因为我的脊梁笔直,因为没有人从我这里,得到他们想要的奴隶般的效忠。” 路德维希的手在抖。 他把阿喀琉斯说的话,每字每句都听得清楚明白。他的手在抖。 而左蓝一,悠然地加上了最后一块砝码。 “皇帝让你来,不是因为阿喀琉斯这个恶心的名字。他惊慌的,恐怕是李越泽这个名字吧。” 路德维希张开嘴,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尽忠职守地问:“……李越泽,是谁?” 左蓝一恶劣的笑了,他直白道:“我的这张牌,未必要在这里出。我承认,此刻拿出这张牌来,我是有些失了分寸。只是因为万万没想到,你们终究是无耻到了这种地步。” “他的身份你自己去查,我倒是有个趣事分享给你。” 左蓝一浅笑,他说。 “李越泽的乳名,叫‘昭昭’。” 路德维希的瞳孔一震。 左蓝一:“想到了吗?是什么样身份的人,被皇帝记了这么多年?甚至取了他的乳名,给自己信任的秘书长,养了一条叫李昭的狗,放在眼前侮辱?” “被皇帝这样记恨又放不下的人,他曾经是什么身份,应该不难猜了吧。” 路德维希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他有些站不稳了。 “皇帝想消除痕迹,抹去过往,可他偏偏活了下来,他见证过一切,遭受过一切。” 得有四十年了。不,五十年? 很少有人知道,李家选帝最开始被选中的,并不是当今陛下。 当年的李家家主,是当今陛下的哥哥。因为哥哥和哥哥的儿子都死了啊,所以陛下才得以即位。 哥哥和儿子……死了啊。 左蓝一:“他怨恨他们,于是说着‘废物利用’,干脆用他们做实验。那个时候,他是皇帝,而他的哥哥儿子,是阶下囚。” “尽管他们,曾是皇帝,和……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的名字很少有人记得。因为人们叫他‘太子殿下’。 而不叫他——李越泽。 左蓝一不管路德维希痛苦的神色,只说:“你知道帝国污浊,也知道大厦将倾。却总是坚持从上而下的稳定。老师教我的,我自然是记住了的。” 于是他扬起眉梢。 带着天真和残忍。 “谁能比孤儿院出身。父母不详的我,更自下而上?谁又能比太子殿下,更自上而下?老师,高傲的贵族侯爵们不会低下头颅,我要打折他们的脊背,才能有平等对话的机会。” “当年桑臻如何颠覆了星际,如今,不过是重演罢了。” 左蓝一轻轻道。 “万岁的永远不是陛下,更不是帝国。” “是遭受了一切不公的我们。” “他们以为我归来是为了赛季终局赛的奖杯。是为了十四阶调香师的荣誉。不,不是的,我的复仇没有那么简单。” “老师,这才是我的复仇。” 左蓝一看着面前的路德维希。 他真漂亮,穿着军装更是动人。 但路德维希最珍贵的不是皮囊,而是他的能力和脑子。 满帝国里面真心对帝国忠心的,路德维希是佼佼者了。 左蓝一:“他们叫我魔王,你知道吗?他们是对的。你要又一次怀着为了所有人好的心思去做救世主吗,老师?” “皇帝,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掩埋这个秘密。而你现在知道了这个秘密了,路德维希。你是要选择说出去,任由血腥从地下席卷到皇宫,直至每一个知道秘密的人死去。还是……” 还是你凭借着最后的良心,会为了无数人的性命拦住这个秘密。 这是阳谋,考验所谓的忠心。 而只要路德维希退半步,左蓝一就会长驱直上。 看看你所效忠的,你所坚持的,你执着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剖开了去看清楚,把你心中的一切,都认出个黑白分明。 第42章 风雨欲来 后世记载里, 总会把这个时刻写得很是浪漫决绝。 似乎他们面对着彼此的时候,是泣血的, 是带着过量的恨与爱的。 那些喜欢写传奇故事的小说家, 甚至只这一天的事情就能写出几十万字的上下卷。 所有人都觉得,这天,对星际来说是个分水岭。 对他们两个人来说, 也是人生的至暗时刻。 这天之前,他们一个是准备冲击十四阶的调香师, 一个是才返回帝国权力中心不久的阿尔克温家的次子。 而这天之后,他们一个直接反叛,另一个选帝成皇。 但这一天,实际上是多么平凡的一天, 他们本来谁也没准备好直接面对隔阂。 似乎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命运这个东西存在。 也似乎真的是命运,将这一切推到了此般地步。 左蓝一承认自己有些操之过急, 路德维希更是没想过直接走入如此局面。 在场的人里,似乎没有人想走到这个地步。 又好像,所有人都想走到这个地步,甚至已经想了很久了。 路德维希站在那里。 他好像失去了思考的力气, 只沉默地面对着左蓝一,面对着阿喀琉斯。 半晌,才开口, 他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沙哑了:“我不会到你身边去。” 他说的这么直白。 多么直接, 直白到有些残忍。 只是不可否认的,他的忠心的确产生了动摇。 越坚定的东西动摇起来越直接,大厦但凡有了倒塌之意, 就不会停下来。 “我会参与下一任的选帝。” 路德维希开口。 他其实并不是此时此刻才有这个想法, 他一直就有这个想法。 冥冥之中, 他知道,他与左蓝一总是要走到对立面的。 仿佛除了他们彼此,没有人能参与进这场战争。 他必须选帝,也必须成功,必须成为帝国阻挡左蓝一的最后一道防线。 左蓝一面色如常,丝毫没有改变。 只是轻轻一笑:“你选帝?你选了帝,这根子已经烂掉的帝国,就会起死回生吗?” 并不会,你只不过是在拖延它死去的脚步罢了。 它终是要死的。 一旁的张鹿和抬眸望去,她眸色有些深沉,喃喃:“……阿尔克温家,也要选帝了。” 在过往那么多年的岁月中,阿尔克温家族,从来没有选过帝。、 虽然是选帝侯,但阿尔克温家族没有出过皇帝。 皇帝是什么很好做的事情吗? 无论是什么样子的人,做了皇帝,身上就只有皇帝这一个身份了。 谁的父亲儿子,谁的母亲女儿,谁的朋友爱人,慢慢竟都淡去了。 这些身份,成了排在“皇帝”这个身份之后的累赘了。 那些皇帝们,他们把自己活成了一道碑。 有的碑上面,刻着慈心;有的碑上面,写着贪念。 可终究,他们不再是人了。 他们是权力的集中者,围绕着他们的人,也就成了贵族。 那些钱和权,将一众小比例的人,捧成了人上人、上等人。 他们占据了帝国绝大部分的资源,还嘲弄厌弃着所谓的下等人。 如今的帝国,实在是像一个庞大痴肥的怪兽。 权力集中在选帝侯家族手中。 没人记得当年桑臻选择选帝侯这个制度,恰恰是为了将自己手中的权力分散开,恰恰是为了公平。 如今的帝国,如今的选帝侯,和当年桑臻的意愿、桑臻的想法,竟背道而驰。 所以到了这个时候了,不是简单敷衍,而是彻底变革。 所以谁选帝有用吗?根本没有用。 左蓝一明白这个道理,张鹿和明白这个道理,难道路德维希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他也是明白的。 只是他还没有死心,他站在自己家族的角度,站在帝国的角度,亲情和忠诚成了压制他的枷锁。 他不是想不明白,很多事情他想得明白,也恰恰因为想得最是明白,所以他必须选帝。 想从根源上解决这些问题,想把这即将倾塌的大厦扶正。 他想做一个救世主,和救世主相比起来,左蓝一当然就是大魔王了。 左蓝一,不该再说什么。 但他还是开口:“挺可笑的,老师。你愚弄我,所谓的保护,背后的秘密就是这个。” “是另一个我,不,另外几万个我。” 他只看着他。 “我的天赋就那么让帝国不安吗?” 路德维希没有回答。 左蓝一望过去:“路德维希。” 他向来是最了解自己的人,也一向对自己很有自控力。 他没有捋清楚现在的心情,可顺着心意,他只是问。 “你要到我身边来吗?” 这话一出,安斯猛地抬头,神情惊讶。 张鹿和更是神情微笑,唇角带上几分笑意,可眼底没有半分波动。 她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更知道是什么走向。 路德维希开口了,他嗓音沙哑,面色疲倦:“我姓阿尔克温。” 瞧。 张鹿和在心底一笑。 瞧吧,世间万事万物,终究都是在错过。 左蓝一:“是了。你姓阿尔克温。” 从现在开始,我们终是彻底成了两路的人。 - 局势一触即发的时候,最先动手的不是左蓝一,而是阿喀琉斯。 阿喀琉斯笑了,他从左蓝一手里接过试管。 “开始吧。我要毁了这里。” 残酷的地下,阴沉而不见光。住过被研究的太子和另一个左蓝一。 多么可笑。他们只配在地下活着吗。 阿喀琉斯抬起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掐断了试管,碎裂的玻璃片也扎进了他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指。 与其说是香水,不如好吧,直白一些,直接说是毒药。 左蓝一的经典之作,液体分子接触空气,就会产生爆炸。 爆炸范围连绵不绝,毁掉地下实验室,甚至让地核受损,都不是问题。 阿喀琉斯,他从没见过天亮与星辰,从诞生之日就生活在地下,与他之前几万个已经消弭的兄长一样。 如今,他终于走向了这条路。 张鹿和似乎是叹了口气,目光也从阿喀琉斯身上收回来。 “……本来我打算悄悄来悄悄走,结果你弄成了这样。” 阿喀琉斯引爆了地下。 整个地下实验室轰然坍塌,连带着地核受损。所有人仓皇逃命,而阿喀琉斯动也没有动,不曾移开过脚步。 他坐在那里,将那杯花茶缓缓喝完。 扑簌的尘土和建筑落在他面前,他望着左蓝一的离去方向,只是空空看着。 “带着几万个破损灵魂的共同愿望,去践碎那些人的骄傲吧。” “再见。”他喃喃。 - 坐在飞行器里的左蓝一看着舷窗外的冲天火焰,目光复杂。 斯塔维亚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安斯此刻的思维也很混乱。 他一开始相当于被左蓝一骗上路的,那时他就疑惑斯塔维亚本是荒地,是被遗弃废弃的领土,怎么就有听命于左蓝一的人们。 如今看来,那些人并不是左蓝一的属下。 最最开始,那是瘸子的人。 安斯和安吉莉雅,他们并不了解瘸子。 瘸子是谁? 天水碧的掌舵人。 脸上身上都有着黑纹,腿部萎缩得像是虫子的躯干。 说话的时候声音沙哑,仿佛指甲恶狠狠刮过砂纸。 没人知道他的年龄、姓名、来历,他总是沉默地坐在轮椅上,比赛场上微微抬眸,阴狠中透着一股气定神闲。 直到今日,安斯才知道,他叫李越泽。 是李家曾经的少家主,也是曾经的太子。 在皇室的权力斗争中失败后,被皇帝下令废物利用,拿去做人体实验,被植入了虫族的基因。 苟延残喘,活到如今。 安斯不敢也不愿去想这么多年瘸子是怎么过来的。 李越泽,这个名字,如今终于是重新落到了他的身上。 “把所有消息都放出去。” “阿喀琉斯,李越泽,所有的事情全部放在星网上。给帝国所有的子民都看看真相。” 左蓝一突然开口。 张鹿和若有所思的望了他一眼,微笑着点头附和。 眼下,正是风雨欲来。 第43章 此为联邦 揭开这世界的阴暗面, 给世人看看。 看看贵族是怎么漠视人命,用低贱卑劣去称呼那些被自己夺走资源的人。 背着国民满足私欲, 在当年和虫族战争下浴血奋战得来的和平中, 奴役践踏生命。 充斥着嫉恨和掠夺的帝国,遍布污浊。 你也时刻感受着不公平吧。也默认人生来自有三六九等,在这偌大浩瀚的星际帝国中, 人类智慧凝造了优秀的科技,思想却滞留反复, 剥削压迫。 在日日夜夜的生活里,害怕贵族拎着特权名正言顺地收走你的东西。 随着那些消息散布开来,这倾颓的大厦似乎终于被人推上了最后的一道力量。 【……那个实验室里的孩子……那个实验室里面的孩子是我朋友的外甥……他们一家人找了这个孩子十几年了,我都把这孩子的样子记得牢牢的了……】 【但是谁成想再见面是对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头颅标本!!!】 【平民家的孩子就像是路边的云雀, 随手抓一只过来就可以上实验床;这是只有贵族才配为人的时代么?!】 【平民的命在贵族手里,贵族上面又有大贵族, 大贵族的命也在选帝侯贵族的手里,星际帝国所有人的性命都仿佛是帝国皇帝的敌人财产。】 【皇帝在家里面摔碎了一个花瓶,又有谁会去扫皇帝的兴?我们的命,甚至比不上皇帝的昂贵花瓶!!!】 【即便是当年的左蓝一, 即便是曾经的太子李越泽……看见这条消息的同胞,你怎么能确定明日清晨的刀锋不会割在你的喉咙上!!!】 当所有的消息席卷星网的时候,路德维希看着蜷缩在皇位上的皇帝陛下。 他曾经是帝国最尊贵的人, 如今却像是陷进了一场醒不过来的梦魇。 嘴里不停呢喃着细碎的话语。 “哥哥”、“昭昭”、“李越泽”。 又说自己不怕, 已经过去四五十年了,自己当够了皇帝,有着权力, 不认输, 也不畏死。 丑态毕现。 路德维希看着他, 碧绿的眼睛泛着复杂浓郁的空荡。 权力究竟是什么样的魔鬼,血缘亲情尽数可以断绝,人性也可以全部抛弃。 路德维希再次见到左蓝一,是十四阶调香师考核的当日。 天空中横列着星舰,双方对向,只是还没有攻击。 十四阶是调香师的最高阶,只有当年被封为战争救世主的桑臻是十四阶。 所以想要成为十四阶,也不难,只需要像当年的桑臻一样,调的香可以置虫族于死地就可以了。 但这么多年,没有人能复刻当年桑臻的调香配方。 据说是因为当年有了桑臻的帝国军队,凭借着桑臻的方子对虫族进行了灭口式屠杀。把虫族驱逐还不算,只差灭种亡族。 虽然低等虫族没有智慧,但高等虫族的的确确是智慧生命,在停战后仍大肆灭杀的事情让桑臻难以忍受。 所以桑臻没有写下正确的调香配方。 他活着的时候制作了近乎可用几百年的武器,但有数的武器和无穷的武器完全不一样,前者有量,让人在可充分自保的时候又留一线生机,而后者反而激发出无尽杀戮。 正因为如此,自桑臻死后,没有人能调配出当年的配方,也没有人成为十四阶调香师。 此时此刻的左蓝一,正站在调香台前。 调香协会的会长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袍,像个想渡人的神父,站在左蓝一对面,眼里还蕴着刻意作态的慈悲。 “孩子,你复刻出了桑臻的配方,是吗?” 他说话的声音也很悠远,语调和蔼,有着长辈那样的慈祥。 伴着这样慈祥和蔼的声音和他慈悲的目光,一只低等虫族被卫兵甩到左蓝一身侧。 它龇着牙,浑身漆黑,通体浓郁的黑色,正是瘸子身上黑色纹路的颜色。 离虫族这么近,更能感受到它身上的力量。 在自己亲哥哥的亲儿子身上加上虫族基因,追求更大的力量,这种事情就是皇帝当年做的。 “不是复刻。” 左蓝一望着调香协会这位会长的眼睛:“我改良了桑臻的配方。” 会长的眼睛都快黏在左蓝一的指尖了,他看着操作台上的材料器具,又看着左蓝一的培植师安吉莉雅,激动得甚至克制不住眼里的贪婪。 对于一个调香师来说,谁能拒绝桑臻当年的强悍力量呢? 在桑臻之前,甚至没有战场上的调香师;而在桑臻之后,所有的调香师都归于商业、娱乐、赛场,谁还有着当年纵横战场,救世主桑臻的地位与力量?! 会长盯着左蓝一的一举一动。 他要亲眼看着左蓝一调香,看着左蓝一是怎么做的,是怎么一步一步去杀死这个虫族的。 左蓝一却没有动。 他轻描淡写开口,说:“桑臻的做法,就是掌握了虫族的天性。” “虫族是靠气味传递信息的,它们的基因中有关于气味的片段式认知。”。' “如果你可以给它一段气味,切断混淆改变它的认知……甚至不需像桑臻一样通过气味直接致命,而是可以暗示它自我了断。” 左蓝一将一个润白瓷瓶在那只虫族身边晃过。 那虫族全身都是重力束缚,严严实实,虽然一直在挣扎,但力量是总值固定的,被结实束缚着,是一直挣不开的。 但随着气味传达认知,它竟陡然暴起! 挣脱开了压力束缚,在所有人的惊呼中奔着左蓝一袭去! 虫族的力量不可小觑,在所有人都觉得左蓝一势必要受伤的时候,那虫族重重摔在左蓝一身边。 它切断了自我生命体征,说得更直接些,它自杀了。 而一切仅仅发生在十几秒内。 当年的桑臻,也没有这种力量。 那虫族倒在地上的时候,会长不自觉得地往后踉跄了几步。 在场的还有帝国贵族与高官,他们的眼底尽数蔓延开了恐惧。 会长咽了下口水,眼看左蓝一并不打算现场调香,也不打算公开调香配方,按着之前商量的流程,开始找借口道:“……但你没有复刻桑臻的配方。” “考十四阶调香师,要的是复刻桑臻的配方。” “你没做到,自然不通过。” 左蓝一站在那里,略微沉默了一瞬,啧了一声,叹了口气。 “诶。” “怎么直到现在,笨重的巨熊,仍不肯低头看向广袤大地呢?” 张鹿和是议长,她自然是在的。 不仅她在,张家全家都在。 她听了左蓝一的话,先是慢条斯理整理了裙摆,而后悠哉悠哉站了起来。 张家的家主,也就是张鹿和的父亲,坐在她身边。 见着张鹿和起身,他颤巍着一把抓住张鹿和的袖子。 “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他的眼里本来是有着震慑,可那作为震慑的情感却是那么少,在张鹿和的凝视下,他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极快速的化作恐惧。 张鹿和看看她全家,尤其看看他弟弟张麟绝,目光划过他,又落在她的父亲和母亲身上。 张家的家主死死拽着张鹿和的袖口:“你已经是议长了……你不能、你不能!” 而她的弟弟张麟绝,像是面对危险的小兽找到了唯一的活路一般,叫着:“对!你不能!我是你弟弟,我、我也要选帝了……” 张鹿和看着他,甚至有些悲悯。 “是啊,你是我弟弟。我废物的、没有能力的、却这么好命的弟弟。” 这话一出,在张家一干人冷漠的目光中,家主好似懂了。 “都怪你!”她母亲一巴掌打在了弟弟身上。 她看着周围族人的眼神。 有无所谓的,有期待已久洋溢着兴奋的,更有许多已经随着张鹿和起身的。 可她那哪里算得上是打,力气终究是不大,虽然语气恨恨,可面上惶惶。 对着自己的儿子:“你要是争气一些,你做家主,你姐姐也甘心辅佐你,我们张家……我们、怎么会到这种地步!” 家主冷着眼,看着,心里也是恨的。嘴唇动了几下,还是说:“你不争气。” “他争气,我也不会辅佐他。”张鹿和抬眼,看着自己的亲生父母,有些难以理解,“很难明白吗?我生来,没打算屈居人下。” “他凭什么?张麟绝凭什么?” 看看这两个名字。 张麟绝,张鹿和。 她也觉得讽刺:“你们祝他凌绝顶、至巅峰,祝他是麒麟。而我呢?我是和顺温婉的小鹿,是吗?” “我不优秀,便出去联姻,我优秀,便辅佐他?他凭什么被我辅佐,能给我更好的未来,还是更高的地位?” 家主:“……他、他是你弟弟啊。” 张家要选帝,也只会是张麟绝选帝。 即便张鹿和阴谋阳谋一顿耍走到了现在,走到了现在议长的位置,她得到了什么?照旧是为张家处理收尾的傀儡角色。 在政坛上她没有被张家一丝一毫的政治力量倾斜支持。 张鹿和:“他即便争气,即便优秀,我也不会甘心辅佐他。” “不是他不够好,父亲,母亲,你们弄错了。问题不在于他够不够好,而是,我太好了,我没打算受委屈。” “我就活这一辈子。我要最好的。” “你曾给我最高的评价是‘可惜不是个男孩’。你看,张家的男孩是什么样子。”她看着瑟瑟发抖的张麟绝。 “——而我是什么样子。” 她望着左蓝一,终于听见左蓝一开口。 他说的是斯塔维亚。 斯塔维亚这片土地,是李越泽收容生活卑苦流民的地方。 是星际时代另一种未来升起燃烧的地方。 左蓝一:“……斯塔维亚,从今日、从此时此刻起,不隶属于帝国管辖,不效忠于帝国皇帝,不接受帝国军队执勤巡视。” “斯塔维亚,正式独立。” 张鹿和一把挥开了她父亲的手。 “波特马桑,独立。” “不隶属于帝国管辖,斯塔维亚地区和波特马桑星域,共为联合,互为邦交。” 张鹿和是第一个。 而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连绵不绝,生生不息。 “姆格里,独立!……共为联合,互为邦交。” “厄尔西斯顿独立!……共为联合,互为邦交!” “……共为联合,互为邦交!!” 贵族自有领地星域,即便没有的,在早期筹谋的时刻,也早已尽数铺垫。 此时,群星尽亮。 左蓝一远眺星舰群群,轻轻开口,这声音却清晰响彻。 “此为,联邦。” 作者有话说: 我写着写着陷入了迷茫,桑臻当年调的怎么这么像加强版杀虫剂啊??好家伙,一代杀虫剂宗师死亡后,再也没人调出杀虫剂…写这本文的感受就是脑子在前面飞,手在后面追。我本来的小猪脑都要写成小狗脑了。 第44章 神民降临 直到此刻, 所有人才意识到,左蓝一并不是来考核十四阶调香师的。 他哪里是要考取帝国的调香师荣誉, 他又哪里用得到去考帝国的荣誉来为自己证明? 他分明是来宣战的, 带着他曾经破碎的梦想与荣光。 在所有帝国高层官员绝望的目光下,中央星系防御罩传来三短一长警报,十五秒后, 防御系统全面破碎。 星球外部陈列着密密麻麻的舰队,漆黑与银白在宇宙浩渺间闪烁着冷光。 张鹿和, 与所有和左蓝一站在一处的“叛逆者”们,一起沉默走下观众席。他们望着战舰,便拥有了反抗的底牌,不再奢求腐朽去觉醒, 不再渴望卑劣去高尚。 他们将创造真理和正义,用自己的血追求那些崇高理想。 左蓝一登上舰艇, 没有回头。 - 他再次得到路德维希的消息,是在帝国和联邦正面战场开战四个月后。 路德维希参与了选帝,这是左蓝一意料之中的事情。阿尔克温家族本就有选帝的想法。 如今联邦和帝国交战,尊贵的皇帝陛下时时刻刻想碾压联邦军队, 将整个联邦化为灰烬,但事实就是没有按着他老人家的想法去发展。 他便暴躁焦虑,虚张声势里透着胆怯。便是不提他的那些黑历史, 只看他现在的样子, 但凡是个对帝国还有幻想的人,想的就是怎么把他拉下来,换个英明些的上去。 路德维希也的确成功了。 他成为了新一任的皇帝。 左蓝一身着机甲, 人在正面战场。他一边手里转着瓷瓶调香, 一边通过星网看路德维希登基就任的直播。 路德维希会选帝, 路德维希会登基,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内。 出乎左蓝一意料的是,帝国那边传来的消息。 因为皇帝不肯放权,利用法条拖延选帝,本来一切可能会被再无限期的拖延下去。 而帝国和联邦的战争一直在打,甚至不必提正面战场,光是边缘星系的零散战争,帝国军队的损失都是惨痛的。 皇帝却仍坐在皇位上。 皇帝坐在皇位上一天,帝国便更惨痛一天。他不肯放权,不肯接受选帝,即便选帝结束,仍宣布自己依旧是帝国的皇帝。 所以,路德维希·阿尔克温,杀了他。 路德维希从不是什么较弱的贵族公子,左蓝一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些出乎意外,但却没有太过震惊。 帝国废墟下的真相,叛逃归附联邦的星系,昏庸无能的皇帝,节节失利的战场,所有的一切都压得路德维希喘不过气来。 左蓝一知道,路德维希一定会做些什么。 果然,他还是他,干脆利落,不留余地。 路德维希一身笔挺的帝国军装,比起皇帝更像是一位常胜的上将。他甚至佩戴了个单边眼镜,遮住了他裴翠绿的瞳色。 他在宣誓,宣誓忠于人民。 瞧瞧,现在的时候,就算是路德维希,也没有说出忠于帝国的话了。 路德维希登基后,帝国军队在正面战争终于有章法起来。可两方没有谁占据绝对优势,依旧打得难解难分。 路德维希的确是优秀的指挥者统筹者,但遗憾的是,死了的只有一个皇帝,还有无数的人在给他拖后腿。 左蓝一甚至不必去见路德维希,也不用去和路德维希说话,就知道他现在面临着什么进退维谷的恶心局面。 因为什么?因为看看吧,看看左蓝一收到了多少贵族的“投诚”。 那些贵族一边发着战争财,一边惜命不想战场扩大化。 甚至有位大贵族,暗地里和左蓝一保证,说是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只要保障他们贵族的利益,待事成之后,他们会说服路德维希将帝国割让出三分之一给联邦。 各自为政,互不干扰。 帝国,联邦,共存嘛。 不影响,不影响,要不是路德维希愈发沉默威严,这位贵族必定是要连着路德维希一起说服了再来找左蓝一。 但他不敢去和路德维希说这些事情,只好忙着先跟联邦献上诚意,省得赶不上投诚,得不到足够的利益。 少赚就是亏啊。 也因为路德维希强硬的作战态度,帝国内部舆论风向也开始变化了。 本来左蓝一是坏人,是魔王,而临危受难的路德维希是救世主。 可是随着联邦壮大,随着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事实——联邦不是小打小闹。 联邦有自己的政权,自己的法律,随着侵蚀占有的星球星系越来越多,它甚至越来越稳定,后方安稳,前线凶猛,大有长期作战的架势。 那么割让三分之一算什么呢?现在那些贵族的口风甚至到了可以割让一半了。 所以现在左蓝一还是魔王吗? 不。不是了。 现在路德维希才是魔王,魔王在干什么?魔王在挡住和平的道路。 那么谁是救世主呢?能决定和平的左蓝一,是救世主。 左蓝一听到这种说法的时候,竟也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 他眯着眼睛,一边觉得可笑,一边替路德维希觉得可悲。 多有趣啊,他们厌恶你的时候,你是魔王;他们需要你的时候,你是救世主。 这个“你”,具体是什么身份,又有着什么样的理想和理念,在他们看来都是无所谓的。 当然,在帝国和联邦之间周旋的这些人,也没有想到,意外会来得这么突然。 在帝国和联邦正面交战的时候,帝国领域边缘星系的一颗星球上,发现了虫族的进攻。 帝国方面先是不可置信。确认之后,路德维希强势下令迎战。 这是虫族时隔九百年后的再次入侵。 左蓝一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抬起头来看向李越泽:“……所以这就是它们进化后的复仇?” 李越泽悬在他对面,开口声音嘶哑:“的确是进化了,桑臻当年的方子在当年是百分之百的作用,现在只有百分之二十。” “……九百年前的配方,如今还在用。”左蓝一说起来都觉得离谱,“能有百分之二十的作用率,都算是桑臻才华横溢了好吧。” 他沉默了一下。 李越泽看了他一眼:“要我帮你送东西的话,现在就开口。” 左蓝一:“……啊?我送什么?” 李越泽不说话,一副看透迷茫尽在掌握的样子,气派和之前打比赛的时候一模一样。 左蓝一也只好叹口气,将他改良后的配方拿了出来。 “给路德维希。”左蓝一只是这么说,“给别的谁,八成就和贵族有勾结,为了早日停战,想消耗帝国战力,估计会把这配方藏起来。” “给路德维希,才会确保用得上。” 李越泽点点头。 - 左蓝一的配方确实有用,但这一次,虫族也是有了巨大依仗。它们密密麻麻扑面而来,用来思考的主脑在后方营地,作战的只是可再生的躯体。 用杀不尽的战力去和人类消耗,最开始只是出现在帝国边缘星系,随着时间推移,虫族也登陆了帝国联邦的正面战场。 三方混战下,人类渐渐统一面向虫族。 联邦的指挥权此刻已经被交接到了张鹿和的手里,她和李越泽两个人负责全部的指挥调度,而左蓝一则是将自己彻底沉浸在调香里。 配方已经跟不上虫族进化的速度了。 他要的不是虫族的躯体即刻死去,而是随着神经牵连主脑,成片的阵亡才是人类胜利的曙光。 当战争发展到两个种族战争的时候,左蓝一愈发觉得事情开始不对劲起来。 直到李越泽说起:“帝国的新任皇帝陛下应该问过神民了吧,反正他们也不会说站在哪边,也只可能是中立了。” 左蓝一意识到了什么,拧起眉毛:“什么‘神民’?” 曾经是皇室成员的李越泽解释道。 “宇宙间和人类建交的一个种族,因为是几百年前建交的,他们也向来低调,所以几乎没有什么信息流出来。基本只有皇室内部成员知道人类曾与他们建交的消息。” “算是建交吗?也未必,因为双方连大使都没有互派过。他们不与人类来往,也不与虫族多谈,科技远高于人类,应属于大神文明的一种吧。” 左蓝一几乎是止住了呼吸:“你从未和我说过。” “因为那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比起真实存在的,他们更像是神话,只是匆匆出现过一次。不敌对不友好,陌路上照面的游客。只是为了皇权的神秘性将他们归在了只有皇室知道的秘闻里。他们从不被在意。” 李越泽的形容——不敌对不友好,陌路上照面的游客。 可左蓝一心里想的却是。 ——不友好,就是敌对。 左蓝一:“所以神民这个名字……” “他们就叫这个,就像我们是人类,虫族是虫族,他们就叫神民。” 神的子民吗? 和平、低调、大神文明的种族? 左蓝一突然想到了什么。 “所以九百年前,人类和虫族为什么会打起来?” “最开始的仇恨是什么?面对一个未知的文明,两边下意识的选择就是争着去开第一枪?” 左蓝一:“连一个小心试探和平的阶段都没有?” 李越泽开始明白左蓝一在说什么了。 左蓝一喃喃道。 “如果只是两个文明之间的事情,或许没有那么复杂。但当出现了第三方,事情或许早已偏离轨道了。” 糟糕的是,一切正如左蓝一所言。 神民的沉默,是为了收割两个文明种族。 在那艘庞大飞船靠近正面战场的时候,人类与重组一起抬起了头颅。 神民,他们高傲得甚至没有现身。 比起出现,更像是“降临”。 他们面对着人类和虫族,面对着这两个被愚弄的文明种族,带来了真相,和宣战。 “你们好,我的弟弟们。” 他这么说。 “人类以为虫族是宇宙特产,虫族的小脑袋里觉得人类是宿敌。你们并未对彼此的文明探究到底,就请让我来告诉你们。” “这浩渺无垠的宇宙里,星际时代里,我们相见之间隔着光年,便遗忘了来处。” “地球,还记得吗?” 那飞船庞大而危险,高昂着头颅的人类和虫族战士,在它的阴影下,渺小到原始。 “神民破坏了地球的生态环境,地球末日的时候,乘坐飞船去往外太空,开起了神民的星际时代。” “地球休养生息,迎来人类。人类在地球二次末日的时候,乘坐飞船去往太空,开启人类的星际时代” “然后是虫族,虫族在地球三次末日的时候,离开地球,开启虫族的星际时代。” ——为什么,他叫一声弟弟们? “神民曾是恐龙。” “人类曾是猴子。” “虫族曾是蚂蚁。” ——因为他们共有一位母亲。 “我们都是地球母亲的孩子,所以啊,星战?星战与仍在地球上的互扔石头,又有什么区别。” 生命厮杀角逐出霸权生命的全过程,母亲都在看着。 第45章 掌控生命 直到无数年之后, 天与海的交际,穿过旷野和沙漠的地平线上, 似乎仍回荡着“祂们”的声音。 “我们必有一战。” “我们这些来自于地球的渺小种族, 我们如今走到的地方,走到的星际时代最外围,是由无数荒凉星球远远构成的不可达地带。” 是飞船到了后辗转回归的地方, 是所谓的荒凉星球往外、迷失航向的领域。 “我们将那里叫做蓝色山谷,你们将那里叫做足记长城, 虫族将那里叫做黑轨。” “我们都没有走出蓝色山谷,还没有见识到真正的宇宙。” 所有的智慧种们,都觉得自己发展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于是内战得不亦乐乎, 认为自己到了与异族争抢资源的时候。 内战之所以是内战,不过就是因为, 在面对无穷浩瀚宇宙的时候,不止人类、不止虫族,所有的智慧种族,在宇宙面前, 是比尘埃更微小的一点。 生命的诞生,是一场偶然。 没有这些偶然,宇宙依然在那里, 不曾犹疑, 不曾停歇。 当事情发展到这个阶段后,第三方文明的下场,彻底改变的目前联邦和帝国之间焦灼的格局。 有李越泽这样每天奔波前线, 对着科研所恨不得他们赶紧造出来跨时代武器, 心态焦灼到仿佛已经世界末日了的。 也有张鹿和这样的, 一脸“不愧是我好大的挑战我一定可以带领人类再创辉煌”的。 她虽然也心潮澎湃,但心里还稳的。 总体而言联邦这边有左蓝一坐镇,而且大家本来就奔着帝国不行了我们站出来干一场的态度出来的,命都挂在旗杆上了,虱子多了不怕痒,大方向上还在可控状态。 帝国那边就彻底不是了。 人心本来就被大厦倾颓的帝国长时间折磨到半死不活,前段时间公然反叛联邦成立,又将它的气血抽去了一大半,剩下的民众本来就处于时时刻刻惶惶不可终日的状态中。 神民的一番暴言,对帝国而言不亚于邪神突然降世。这种危机即便是当年刚成立的帝国都要费力应对,更何况现在已经濒临死线的帝国。 在帝国看来,人类已经没有希望。 左蓝一都不必去打探,他自然可以想象到路德维希的状态。 在和虫族对战的时候,路德维希甚至要靠左蓝一的帮扶。如今又是什么状态? 用不到人,调不了兵。 掌控不了舆论,命令不了贵族。 随着时间的发酵,金头发的路德维希,越来越像皇城中的陛下,高塔上的美人。在所有阴谋家准备献城的时候,维护帝国开国时候信念的理想主义者,只剩可悲。 臣等正欲先降,陛下何故死战? 张鹿和来找左蓝一的时候,左蓝一在实验室里对着调香台已经几个月了。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调香台上,军事统筹方面的事情,全部是张鹿和在做。 张鹿和来见他的时候,左蓝一正把玩着一个瓷瓶,眼神里带着疲惫。 张鹿和便说:“我和神民已经初期沟通完毕,祂们很愿意和你对话。” 左蓝一点点头。 “……他是教我调香的老师。他不会不知道破局的方法,也未必不能调香。” 张鹿和眼角露出笑意:“是啊。只是……” 只是帝国没有办法为路德维希几个月时间心无旁骛对着调香台。 联邦因左蓝一而构成,但左蓝一不是联邦核心。 而路德维希,被帝国人民期望,被帝国贵族厌恶,他早已不是帝国的组成部分,他甚至已经成为了帝国全部,成为了帝国本身。 那皇冠架着他,皇位束缚着他,吸着他的气血以延续帝国寿命。 路德维希早已不能调香。 然而,是的,谁都知道。目前的破局之法,目前能解除神民在上方俯视、虎视眈眈的唯一办法;目前能在神民面前维持住平衡,在神民撤退后仍保有和虫族战斗力的唯一方法—— 就是回到神民最开始的那句话里。 ——“我们是地球母亲的孩子。” 我们共有一位母亲。 或许在不可达地带之外,存在气态液态、存在悬浮离子似的智慧生命。 但此时此刻,从地球出走的三个种族,他们共有的母亲赋予了他们一个名字。 ——碳基生命。 他们的母亲有着特定的环境和历史,而他们也就成了茫茫大气中的好氧生物。 他们在呼吸,在地球时呼吸,出走地球后,仍在呼吸。 从母亲那里继承而来的礼物,在亲缘内战中爆发,被利用为攻击的筹码,被那个传奇般的人类领悟掌握。 他意识到,谁掌握了呼吸,谁就掌握了生命维持的基本规律。 从而掌控生命情绪,掌控生命存活。 他像是捏住了种族的bug,以同归于尽的方式,站上了谈判桌。 人类之前从未意识到这些,他们像是懵懂的孩子,从已成熟的文明那里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当你没有参破宇宙的时候,知道得越多,越觉得宇宙对你残忍。 于是左蓝一只是说:“我借助你们窥见了一点未来。而我现在做的,就是将未来,交还给未来。” 所以。 左蓝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是的,你们说得是正确的,我们必有一战。只是,它不在现在。” - 帝国早已名存实亡。 左蓝一以联邦总统的身份,进入中央星的时候,在皇位上见到路德维希。 这次见面,和以往的不同。 之前的风向都是左蓝一是魔王,现在风向是路德维希代表守旧、邪恶。 他们身份对调,魔王成为救世主,他也的确拯救了人类,做了救世主,落实了救世主的名声。 所以他们之间的另一个,便成了皇位上干枯的金色玫瑰。 他只问他:“你会如何对待魔王?” 左蓝一没有回答。 或许,像你对我一样? 囚禁,冷落,埋葬? 他走近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离得很近,他嗅到左蓝一身上的硝烟味,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左蓝一站在他面前,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孩子。 他们都有些恍惚。 路德维希知道自己避无可避,不为别的,甚至只想到之前和张鹿和的对话,也明白此时此刻要一个了断。 他当时问张鹿和:“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会帮他?” 为什么放弃帝国的位置? 张鹿和自然不是做慈善。 “我?我不是在帮他,我是在帮我自己。我才是纯粹的政治动物,因为我在帝国像是铐着锁链,而在联邦,我是第二届的联邦总统。” “而你,路德。” “能在摇曳苦难的帝国仍维系平衡的你,如果抛弃帝国,才是宣告了它的灭亡。” 是啊。 他将信仰维系在帝国身上,抛下了一切。抛下了自我,抛下了道德,也抛下了左蓝一。 左蓝一看着坐在皇位上的路德维希。 他低声道:“怎么?拿出你当时抛弃我的姿态,抛弃掉这些旧帝国的规矩,让它们粉碎,让你重生。” 路德维希甚至在开玩笑,他带着调侃语气:“你来见我,因为我是皇帝、我姓阿尔克温、我是最后的选帝侯家族继承人,还是因为我长得漂亮?”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荒唐。 正是这点荒唐,让他平静中带着轻松。 路德维希轻笑了一下,他很是疲惫。身体上的倦怠和心灵上的空荡,叫他第一次仿佛拂去那些身份和姓氏,去直面自己的灵魂。 是吗?左蓝一来见路德维希,因为皇帝的身份?因为漂亮皮囊? 他们两个人,没有说话,却分明知道的。 他们知道不是因为这些,而是因为什么呀? 因为我们所有的爱恨,都是彼此。在这段故事中,从最开始,未曾有过第三人的姓名。 “我将过去,留给过去。” “将未来,交还给未来。” “所以,当然。” (完) 作者有话说: 我把这本奉为“卷卷的最后一次中二病”好了,离谱的就是我从头到尾都是按着大纲进展来的,什么文明迭代都是最开始的脑洞。可惜我这两年生活变故蛮多,这本又属于是那种一过了新鲜劲就觉得这脑洞不仅不酷还有些中二羞耻的内容,所以一拖再拖。故事结束,日子总是向前的,山长水阔,后会有期,啾咪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