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魂穿了暗恋对象的白月光 作者:SuperLee 文案: 先婚后爱追妻火葬场~ 外国美人受VS霸道总裁攻 娱乐圈,强强,日更 苏垣开了近十年的车,唯一的一次酒后驾驶,就把自己给整没了。 活了近三十年,唯一的一次真心,居然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兴许是老天爷可怜他做了别人替身,又给了他再活一次的机会。 可唯一让他不满意的是,他怎么穿成自己暗恋对象的白月光了? 第一章 苏垣醒过来的时候,映入眼中的是有着繁琐欧式花纹的天花板,触目所及的家具装修,高档而不失品味。 每一个细节都完美得令人咋舌,可这不是他的房间,更不像是酒店。 脑袋有些醉酒后的沉重和迟钝感,他扶着额头站起身来,第一反应自然是出去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当他推开门,经过那一大片视野极好的落地窗前时,他好奇地朝外一瞥,却在那玻璃中见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 身体绷紧得几近僵直,须臾,苏垣猛地动了起来。如同身后有鬼一般,他在这个陌生而宽阔的房子里疯狂地跑了起来,直到,他看到了立在门口的试衣镜。 脚步,一步一步地停了下来。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镜中的那个人。 足有一米八五的修长身形,有着即便是穿着简单的睡衣,也依然可以在T台上走秀的完美身段。镜中的那张脸,如经过最高明的整容师静心打造过,却是所有人公认的从儿时起就一直存在的纯天然。 唯一让他觉得真实的,大概就是那双他熟悉的茶色的眼睛。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微微颤抖着的右手,镜中的人,也抬起了右手。 苏垣的心中蓦然一痛。 这不是他,而是乔淮。 是宋唯己唯一爱过且将永远爱着的乔淮。 是一年前,他做梦都想成为的,至高无上的影帝乔淮。 可此刻看着镜子中的乔淮,他的心里却陡然生出一种心灰意冷的绝望。 怎么会这样。 这应该只是一个梦,可他知道不是。如果真的是梦,他只希望过往一年中经历的所有,都只是一场梦,待他醒来,他还是个那个每天奔波在各个片场中,受尽人情冷暖的万年龙套。 他在试衣镜前站里了许久,久到身体已经快要麻木了,才在这惊人事实中缓过神来。不愿再看那镜中堪称完美的男人一眼,他垂着眼转开了头。 坐在宽大的客厅里舒适的沙发上,宿醉般的疼痛久久挥之不去,他开始仔细地思索,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记得,他拒绝了张泽的邀请,最后却自己一个人去酒吧喝了酒。酒后根本无心寻找代驾,那是他作为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唯一一次酒后驾车。 难道…… 他猛地跳了起来,快步走回卧室,在床头柜上找到了手机。 那不是他的手机,他甚至都不知道锁屏密码,可幸好,有指纹和人脸识别。 打开浏览器,准备搜索今天的娱乐新闻。拜宋唯己所赐,这一年来,他也跟着红了一把,流量暴增。与他有关的新闻,各大网站争相报道。 于是,几乎不需要搜索关键字,他就在浏览器默认的头条上,看到了“当红流量明星苏垣酒驾遭遇车祸”的消息。 他抖着手关上了手机。 他死了? 不对,报道只写了他遇到车祸。 可如果他没死,那他现在是怎么回事? 想到了什么,苏垣重新打开手机。乔淮为人亲切,他的通讯录里有几百上千个号码,甚至有他自己的。可他跟乔淮没什么来往,冒然打到自己的手机上,即便有人接,也不好解释自己这过分的关心是怎么回事。于是他找到了乔淮的助理。 对于忙碌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得了假日的乔淮会给自己打电话,助理有些惊讶,要知道,完美的影帝乔淮唯一的一个小缺点,就是在休息日的时候,绝对不跟任何有工作关系的人联络。如果你贸然打扰他,他会跟你冷战好几天。 “苏垣?”虽然对乔大影帝突然提起跟他不过见过几面点头之交的苏垣有些诧异,可小助理深知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是听到他昨晚出了车祸的消息,好像是酒驾啦,人不知道怎么样了,只听说他昨晚直接被送到了医院。” “帮我查一下是哪家医院,最好精确到哪个病房。” “……哦,好的。” 挂了电话,苏垣握着手机双手放在腹部,交叠着双腿坐着,看似放松的姿态,全身上下却一直在紧绷着。他抬手摸了摸眉角,疲惫地闭上了眼。 不愧是影帝乔淮的助理,几分钟后就回了电话。 苏垣起身就要出门,走过门口的试衣镜前时,才发现身上还穿着睡衣,连忙折回去,找到衣帽间。 对于乔淮那堪比他家的宽阔的衣帽间,苏垣并没有心情欣赏,随便拿了一套衣服穿上,想了想,又戴了一顶假发、一副墨镜,戴上口罩,才风风火火地下了楼。 他压根就不知道乔淮的车库在哪里,只能打车。好在现在是白天,如果是晚上,以他包得严严实实的打扮,是很难叫到车的。 到了医院,目的地明确的苏垣阔步朝住院部而去。 住院部的大厅里,除了探病的亲友家属,有许多人或坐或站地闲散着,以他多年的经验可以看得出来,那些都是便衣的记者。现在的狗仔都搞得好像私家侦探,一个比一个专业。 为了避免被嗅觉灵敏的狗仔认出来,他没有在住院部长长的队伍前徘徊,而是走了楼梯。十五楼,对于一个有着完美身材管理经常健身的人来说,并不高,一路爬上去只稍微有些气喘,很快就平复下去。 只是心脏却仍旧在剧烈跳动着,他知道,这是对真正的自己生死不明的恐惧最直接的反应。 在过往的护士警惕的目光中,苏垣摘下了眼镜,只戴着口罩,便不再显得突兀。他走到助理所说的那间病房前,房门敞开着,却不见任何动静。微微有些疑惑地侧着身子越过房内的洗手间,试图往里面的病床上看去,正在这时,他听到身后的声音。 “您……在找人?” 苏垣心脏漏了一拍,顿了顿,才转过身去。 “是的,我是这床病人的朋友。” 护士用有些怀疑的眼神看着他:“您找的是?” “苏垣。”他用有些干巴巴的声音说着,紧张凝重的态度,倒像是在为自己的友人担忧。 护士这才稍稍放下了警惕,脸上却徒生出一种可怜与悲悯来:“1502床还没住进来就已经转院了。” “……转院?” “是的。” “那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个不方便透露。”护士看了一眼茫然无错的男人,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是谁?”苏垣骤然伸手,迅速地抓住了她的肩膀。 因疼痛而微微皱起秀气的眉,护士理解地望着眼前有些失控的男人,却出于对病人隐私保密的原则,在不确定对方的身份之前,是不能随便透露的。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苏垣连忙道了声“抱歉”,最后他试探性地问:“请问帮他办转院手续的人,是叫张泽吗?” 从护士茫然的眼神里,他得到了答案,却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之中。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他还没死吧。 这么说有些诡异,他明知道自己现在确实没死,还好端端地活着,可他却活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准确地说,应该是,他的灵魂和他的肉体,都还没有死。 这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可他的身体到底在哪里?他又为什么会在乔淮的身上醒来?那乔淮的灵魂,又是去了哪里? 一切的一切,在他回到乔淮的公寓,看到床头柜上,被他忽略掉的,开着瓶盖却空了半瓶的安眠药时,突然明朗了一些。 难道乔淮他…… 可独揽演艺界各项殊荣,万众瞩目高高在上的乔淮乔巨星,为什么会沦落到在一个休息日,于自己家中绝望到吞安眠药自杀的地步呢? 经历过被挚爱之人背叛的锥心之痛,却仍没有任何轻生想法的苏垣,实在是不能明白这一点。 第二章 连续数日与外界断绝联系,总算是给了苏垣足够的时间冷静下来。 苏垣知道,乔淮刚结束了一部电影的拍摄。现在想想可笑的是,这个消息还是从宋唯己那里听说的。那个人总是在他面前兴奋地分享一些乔淮的动态,可他居然半点都不曾觉得吃醋,想来当时的自己,实在是自信得有些令人发笑。 对于只专注于影视,几乎从不上综艺的乔淮来说,拍摄与拍摄之间有很长的私人时间。不像总是如同一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到处转个不停的他,即便一年里能参演十多部影视剧的拍摄、经常一天在多个片场中来回,仍旧只是个无人问津的龙套,连配角几乎都算不上。 对于乔淮,苏垣其实是存着一种类似于对偶像的崇拜之心的。如果不是因为与宋唯己间的事太过恶心,他也不至于连这张脸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其实那人对乔淮的感情,他们相处时,那男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留下了许多蛛丝马迹。譬如他对乔淮的崇拜与狂热,譬如Zuo-艾时,他总喜欢碰他的眼。可他居然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说到底,这件事也怪他自己太缺心眼了吧。 宋唯己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隐瞒过自己对乔淮的喜爱,更从来没有对他说过类似于“爱”或“喜欢”的字眼,实则是他自己高看了自己。毕竟是那个自负又高傲的宋唯己,对平平无奇的他,又怎么可能会真的像他期待的一般,日久生情呢。 苏垣去了张泽的家。 他透过车窗看着自己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的那个好友的车,从自己前面不远处驶入那个熟悉的小区。 却也只能那么看着,他连推开车门的勇气都没有。 在这个信奉自然科学的时代,这种离奇的事,除非亲身经历过,即便是他最好的朋友大概也无法相信吧。顶多会认为,这位大名鼎鼎的影帝喝多了胡言乱语而已。 没人会相信乔淮会吞药自杀,更不会有人相信灵魂穿越。 他甚至都不敢回自己真正的家里,乔大影帝非法入侵私宅——这将是今年最火爆的新闻。何况回去了也没什么意义,面对着那个处处都留着宋唯己痕迹的房子,他肯定总有一天得把自己逼疯。 过渡了几天,苏垣总算接受了现实。只是宋唯己给他带来的情感上的伤害,仍时不时地刺痛着他的心,那伤疤还过于新鲜,大概一时半会儿是无法愈合了。 原本想着那就让时间来抚平伤疤吧,可很快地,他就不可避免地再次和宋唯己纠缠在一起。 打开公寓的大门,乔淮的经纪人方琼正微笑着抬起右手,表情轻快地打着招呼:“嗨~” 对于这位在圈内颇负盛名的资深经纪人,苏垣了解不深,但却曾不止一次见到过他训斥艺人的场面,脸皮薄的能当场被他的嘴不饶人气哭。想来如果自己的经纪人不是许穆而是他,大概自己早就没办法坚持下去了吧。 如果那样,倒也不错,起码他跟宋唯己,就没有了相遇的可能。 可惜,那都只是如果罢了。 而此时,方琼面对着乔淮的表情不要太灿烂。也是,对摇钱树和赔钱货,态度终究是不可能相同的。 苏垣让他进来后,方琼径直进了厨房,检查了一番冰箱后,对苏垣说:“是说看你瘦了些,我的淮宝啊,你这几天难道都没吃饭?怎么你休假前我让桃子给你采购的东西,现在还满当当地塞了一冰箱?” 桃子是乔淮的助理。 苏垣尽量用熟稔的语气淡淡道:“我自己一个人,当然吃不了那么多。怎么,你找我有事?” 方琼见他居然对自己假期被打扰并没有什么过度反应,赶紧接过话题:“是的,乔大影帝,很遗憾地通知你,你的假期需要提前结束了。” 将公文包里的东西抽出来放在茶几上,方琼笑容满面地看着他:“喏,错失的机会又重新回来了。” 那是一本剧本。 封面上,只有简单的一行大字:怪谈物语。 苏垣瞳孔骤缩。 意料之外的反应让方琼疑惑起来:“怎么了?之前不是档期排不开吗,你还说可惜来着,怎么现在……”好像一点都不高兴?不,何止是不高兴,那眼神好像要吃人。 苏垣拼命冷静下来。在娱乐圈打拼多年,自是练就了精湛的演技,只是现实与演戏终究是不一样的,需要花费的心神自然更多一些。 好歹此刻面对的人是方琼,而不是他压根就不想再遇到的宋唯己。 他微微翘了翘嘴角:“不,我只是在想,这部剧不是已经由苏垣接了吗?” “我的乔大影帝,你可真是……新闻八卦你一点都不关心吗?那个苏垣,出车祸啦,”虽然没有第三者在场,方琼还是压低了声音,“听说成了植物人呢,以后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这戏是肯定拍不成了。” 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苏垣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听谁说的?” “我是听秦导说的,至于秦导,肯定是应该知道的。不过这事好像被压下来了,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反正这部戏现在第二男主角空缺,当初原本就是打算让你上的,不是档期安排不开嘛,现在你正好有时间,我就给你做了主。” 原来,他的角色,原本并不应该是他的,而是乔淮的。 看来在乔淮面前,他只能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甚至对于宋唯己来说,他连一个选择,应该都称不上。 苏垣稳了稳声线,才平淡地“嗯”了一声。 他想拒绝,却不能拒绝。不合常理的事他不能做,只会徒然引人怀疑,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在回到自己身体里之前,他就是乔淮,否则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 送走了方琼,苏垣把自己重重地丢进了沙发里。 放在茶几上的剧本,他并没有丝毫碰触的欲望。他其实都不需要翻开看,早就可以将剧本中每一句台词,精准地背诵出来。该有怎样的表情、该做怎样的动作,那都是他曾经揣摩过无数遍的,早就已经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记忆里。 要知道,他的那一本剧本,已经被翻得几乎要烂了。 对与这唯一的一次翻身的机会,他曾经是那么的珍惜。 可现在,它却稀松平常地成为了别人的东西。 即使现在他花费更多的心思,去把那个人物表演得极致鲜明,可谁会知道,真正在饰演这个角色的人,是他苏垣,而不是乔淮呢。 颓然将脸埋在手掌中,苏垣此刻的绝望,丝毫不逊于从宋唯己的口中得知真相的时候。 第三章 当苏垣乘坐的那辆保姆商务车停在片场外的通道前时,等候多时的记者马上围拢过来,成水泄不通之势,话筒几乎要怼到他的脸上来。 抬手朝试图挡开记者的工作人员做了个手势,苏垣从淡定容地回答着记者们的问题,这些问题几乎都是他之前曾经预想过的,因而回答得委婉而得体,直到有人提到了他的名字。 “听说之前的第二男主角苏垣是因为和宋唯己闹翻了,借酒消愁才出了车祸,不知道乔大影帝对此事怎么看?” 苏垣摘下从鼻梁上微微滑下来的褐色太眼镜,他用极为冷淡的眼神久久地注视着提出疑问的那个女记者,直到那怼在自己面前的话筒迟疑着渐渐缩了回去,他忽而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 “怎么看,当然是用手机看了。” 众人稀稀拉拉地笑了起来。 那位女记者也尴尬地笑了笑,不敢再多说什么。乔淮在娱乐圈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她一个小小的记者,懂得察言观色,便明白这个问题已经令他不愉快了。 想来乔淮为人亲切,也是不屑于在人后八卦的。 “好了,就到这里吧,”苏垣用温和的神态演绎着人们眼中的乔淮,嘴角挂着一丝不多不少恰到好处的微笑,朝众人点点头,“下次见。” 于是记者们从善如流地分开了一条路,让他顺利地进入了片场。 导演秦长军是个四十多岁中年发福的男人,是圈中公认的四大名导之一。在这部戏之前,还是苏垣时的他曾经在他的片场里跑了无数次龙套。想当然耳,秦长军对他几乎没有什么印象,毕竟虽然他也是正经经纪公司的签约艺人,可他在片场里和群众演员的戏份相差无几。 在苏垣的印象里,秦长军除了对待拍摄时的严谨,私下里倒还好说话。此刻见他进来,马上笑着站起身来。 两人握了握手,秦长军说道:“你看这事闹的,眼看着都拍了一半了,结果苏垣……”他眼里露出一丝惋惜和难过来,但很快就消失了,似乎不想在乔淮面前显露出任何一丝会被他会错意的表情,“时间紧迫,我们也是老相识了,客套话就不说了,就直接上妆拍摄吧。” 苏垣点点头。 接下来几天的拍摄全都是他的戏,恐怕会很累。他要将第二男主角单独的戏份一口气拍完,但想到暂时不需要和宋唯己见面,心里却是轻松的。 他来到临时搭建起来的独立化妆室里化妆。圈子里的人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很多人都是经常见的。化妆师也算是熟人了,一边为他瞄着眼线,一边赞叹道:“大家私下里都说淮哥的眼睛是真的漂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戴了美瞳,这颜色也太好看了些。” 苏垣抬起眼,看着镜子里的乔淮。 其实从很早之前,他就知道自己的眼睛和乔淮很像了,同样的淡淡的茶色,同样的清澈无垢的瞳孔。 许穆曾经说,就算如此,但他和乔淮的眼神是不一样的。乔淮的眼神是温和的,可苏垣则更为坚毅。 他慢慢地将乔淮的温和气息融进眉目之间,以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回应化妆师的称赞。 苏垣饰演的角色名叫言澈,是一个初出茅庐心性正直善良的年轻伏妖师,黑发青衫,箭袖短靴,一派英姿飒爽。此时他站在镜头前,蓦然回过头来。 应是见到了自己最为珍重之人,眼中一瞬的惊讶随着彻底的转身渐渐消散,他弯起眉眼,露出洁白的牙齿,那一个带着年轻人清新气息的回眸美得惊心动魄,连被微风轻轻吹起的发丝都是戏。 秦长军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直到助理提醒他,他才回过神来,喊了声“CUT”。 他摇了摇有些恍惚的脑袋,总觉得刚才那一幕,好像和苏垣演过的,一模一样。不过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只能说两人对角色的理解和把握相去无几。 当初他对苏垣的演技,就是倍觉惊艳的,他完全没想到一个常年跑龙套、从来没有担当过任何重要角色的龙套演员可以把一个角色塑造得那么饱满鲜活,以至于到现在,仍旧觉得言澈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现在细细想来,那样的演技,与影帝乔淮,其实也不相上下了。 本该是一炮而红的人,只可惜…… 造化弄人啊。 秦长军舒了口气:“好,一次就过,不愧是乔淮乔大影帝。来,准备下一场。” 片场的入口处,一个头发微卷的高挑男人,身体微微前倾,保持着一副要走不走的姿势,透出一丝古怪来。 随后跟来的助理陈一小跑着来到他身边,随着他的视线疑惑地看向远处正在拍摄的场地。 “怎么了,唯哥?”其实他比宋唯己年纪要大许多,可这个圈子里就是这样的,地位决定了一切。 宋唯己皱着眉,久久说不出话来。 那个笑容让他有一瞬间以为是那个人,他几乎就要拔脚狂奔过去,却恍然明白,那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陈一看着正在吊威亚的乔淮,担忧之情溢于言表:“这几天都是淮哥的戏份,也难为他了,”他想了想,询问道,“片场的盒饭太没有营养了,还是老样子,去给淮哥定一份养生汤吗?” 宋唯己点点头,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陈一并没有察觉,风风火火地出去办事了。 苏垣吊在威亚上,正从高高的铁架上飞身而下,后期会把这一幕处理成从山巅落下的场面,因而镜头拉得很远。原本是可以用替身的,可力求完美的苏垣之前以自己的身份拍摄时就从来没用过替身,这次也依旧没用。 更何况他以前就经常接些武替的活,吊威亚都吊习惯了。 他已经没有分毫差错地落了地,原本只需要说一句台词,这个场景就算拍完了。可当他将手中剑撑在地上,正欲以戏谑的表情说出台词时,浅浅勾着的嘴角,却突然僵住了。 “CUT!”秦长军擦了擦因高度集中而溢出额角的汗珠,“化妆师,补妆。” 他微微转开头,见到今天不需要来的宋唯己,就站在工作人员中间。那位置,刚好是乔淮落地时,正对着的方向。 之后苏垣的状态直线下降,仍是频频的出错,令秦长军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可碍着乔淮的面子,他只好道:“也是拍久了,大家先吃饭吧。乔淮,好好休息,一个小时后继续。” 耽误了进程,苏垣有些难堪。 他摸了摸眉梢,低着头走到乔淮专用的椅子前坐了下来。桃子已经替他把盒饭和水拿来了,苏垣却先接过水来喝了一口。 “淮哥还是老样子,”宋唯己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子,里面是打包好的汤水,他似乎瘦了些,五官却更加立体精致起来,“吃饭前总喜欢先喝水。” 苏垣手指一僵,眼神闪烁起来。 一旦明白了宋唯己的真心,很多事情都明朗起来。原来他经常在自己吃饭前递过来一杯水,只是因为乔淮的习惯。 可他却把自己真心爱过的人所爱之人的习惯,慢慢变成了自己的习惯。 垂下眼睑,掩盖住几乎要满溢而出的落寞与悲哀,他捏着手里空了一半的塑料瓶,拼命忍耐才克制住将它丢在地上的冲动。 第四章 宋唯己拎着汤水,递出的动作维持了几秒钟,却不见乔淮抬手接,他有些困惑地皱起眉来。 “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如此关切的语气,如果是当初的自己,大概会因为这种因鲜有而显得来之不易的温情而欣喜若狂吧。 可如今,一切美好的前面,总是要加上一个“如果”。苏垣低垂着的眼底浮上一丝颇有些讽刺意味的眼神来。 即便他连一个字都不想跟面前的青年说,可纵使乔淮与宋唯己再如何熟稔,连一句关心的疑问都不答,就有些太说不过去了。 已有人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苏垣再度下意识地摸了摸眉梢,他缓缓抬起头来:“没什么,可能今天太阳太大,穿得有些多。” 宋唯己因他那无意间的举动眼光倏然一凝,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半晌,才慢慢挤出一句无关痛痒的话来:“那……就多休息一下吧。” 此时秦长军已吃完午餐,准备过来跟乔淮聊一聊刚才的戏。可见他还粒米未动,便跟旁边的宋唯己聊了起来:“这几天没你的戏,你是特意来看你偶像的?”他资历高,宋唯己对他还是有些尊敬的,因而也开得起玩笑来。 “没有,刚好在附近有事,就过来看看。” 秦长军闻言看了一眼乔淮。可宋唯己说话的时候,居然连看都没看他身边的乔淮一眼。他心中不禁疑惑,宋唯己当初对乔淮的执着,他看在眼里,那已经超过了对一个偶像的狂热,反而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若非乔淮在圈中的地位,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才让这位一句话就可令整个圈子翻天覆地的大少爷那么坚持要让他给自己配戏。 想起当初选角时,因乔淮的档期冲突没能成为这部剧的第二男主角,宋唯己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当时就撂挑子不干了。 还好看在鸿图娱乐的大老板萧以谌的面子上,宋唯己才勉强同意看看自家公司的签约艺人有没有能看对眼的。可他挑来挑去,居然挑了一个最名不见经传的苏垣。 不管当初他是因为什么原因选择了苏垣,事实证明,苏垣的演技的确可以撑得起大场面。这部鸿图今年斥巨资强力打造只为力捧宋唯己出道的电视剧,绝对会因为他的出现,而大放异彩。 只可惜…… 说来说去,到最后也只能是一句“只可惜”。 秦长军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他脸上露出些微恰到好处的担忧:“附近?这里这么偏僻,附近好像就只有家私人疗养院,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原本只是随口接句话,可说着说着,秦长军自己都紧张起来,苏垣的车祸已经让他和鸿图一个头两个大了,要是宋唯己再出什么事,那这部剧就真要完了。以后不好说,反正今年是白忙了。 宋唯己脸色沉了沉,直看得秦长军心惊胆战,就连只是闷头扒饭的苏垣都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才听到他哑着声音道:“不是我,只是去探望……一位朋友。” 秦长军擦了擦冷汗:“那就好……不,我的意思是,你那位朋友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 宋唯己迅速地接了一句,就在苏垣旁边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陈一连忙过来为他打上遮阳伞,他闭了眼,显然方才的几句对话已经消耗了他所有的耐心,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秦长军自然知趣,也挨着苏垣坐了下来:“来,乔淮,我们谈谈下午的戏。” 苏垣有些难堪地放下餐盒,拿起了剧本。 秦长军忙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今天下午这场戏很重要,我想先跟你沟通一下。” 苏垣并非不理解,只是毕竟是他自己的问题耽误了拍摄,自然不可能坦然。 在与秦长军的一段对话中,他尽量让自己不去看宋唯己,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来。直到重新补妆拍摄,他似乎已经适应了某个人的存在,只要不去看他,只要把自己全部心神都放在戏里,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天拍到很晚才收工,秦长军很高兴:“今天一天就把预算两天的戏拍完了,这么看来,要不了一个月就可以赶上之前的进度了。” 毕竟对于苏垣来说,这已经是第二次拍摄了,大部分都是一条就过。倒也没人会觉得奇怪,再如何传奇,也因“影帝”的头衔而事出有因。 回家途中,正开车的桃子见他望着窗外发呆,提醒他休息一阵未果,于是与他闲聊起来。 “唯哥今天走得好早,一点都不像他。” 苏垣眼角一跳。的确,只要乔淮在的场合,宋唯己巴不得能一直陪着。就像以前的他,总希望多和他的男孩呆在一起,以至于到最后,连他都觉得自己变得完全不像自己了。 宋唯己说得没错,他太粘人了。 可真正粘人的,又是谁呢。 大概只有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才会让一个人放下自尊,像个孩子一样粘着对方吧。譬如他对宋唯己,譬如宋唯己对乔淮。 可惜,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时候,他才明白这一点。 “几天没见,唯哥好像瘦了不少,我听秦导私底下跟他说,不能再瘦了,再瘦就要让琼哥强制他增肥了,不然过几天还怎么拍戏啊。” 苏垣仍是没有说话。 桃子这才恍然从他的侧脸看出一丝不耐,不明白自己哪句话令乔大影帝不高兴了,连忙收了声,专心开起车来。 回到公寓后,苏垣已疲惫不堪,只想冲个澡上床好好睡一觉,唯有睡着的时候,才能逃避现实。 在浴室里似乎听到了一阵来电铃声,响了几声后就挂断了。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每天都会有错过的电话,等他从浴室里出来,因疲累而麻木的大脑已经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他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直到凌晨两点,又是一阵铃声将他吵醒。 苏垣有些奇怪,他明明打开了乔淮先前就设置好的免打扰模式,从半夜十二点到早晨六点,不应该有人会打扰他。 他探身拿起手机,只看到一个“X”的备注,却不知道那是谁。 他接起手机,“喂”了一声,可对面却没有人说话,只听到一阵沉重的呼吸声,那声音很大,好像在宣泄着自己的不满,告诉他,“我现在很生气”。 苏垣莫名其妙地:“喂?请说话。” “呵。” 沉默过后,对面的人轻声而笑,却有些阴森森的感觉。是个男人的声音。 苏垣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举着手机,茫然地听着。 能让乔淮设置为免打扰模式还可以允许来电的人,那一定是有些重要的,无外乎“家人”、“朋友”、“重要的工作伙伴”,但可以确定,这男人并不包含在这些人里面,毕竟对方的态度,显然并不友好。 “不回我的电话?嗯?”对方上挑的尾音直白地宣泄着自己的不爽。 苏垣有点后悔自己接起这个电话了。 这阴阳怪气的男人与乔淮的关系必然不一般,可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甚至不能明白此人语调里满满的恶意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因为没有回他的电话,需要这样吗? “现在还在这里装无辜?” 无辜?我的确很无辜啊,不仅无辜,而且还无奈、无力。 最重要的是,还很困。苏垣缓慢地眨着眼睛,心想。 “好,很好。” 通话界面一弹,回到了锁屏画面上。苏垣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人咬牙切齿的表情,他揉了揉眉梢,无奈地放下了手机。 这通电话,在他刚睡醒还有些迟钝的大脑里,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甚至因为茫茫然时的无畏,那时的他连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第五章 和宋唯己猝不及防的一面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苏垣虽无意探究,却也从身边的人嘴里听说了他最近档期空着,公司便临时决定让他飞纽约参加一场走秀。 宋唯己是属于剧还没拍完就先红的那种人,公司所有的好资源全都放在他身上,这部剧不过是给他真正成名创造一个条件而已。那个青年,天生就是应该站在高处被人仰望崇拜的。 苏垣到现在都还能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种震撼感。不过他们的初遇,他见到的并非真人,而是一组宣传照。 那时候的他还是那个最底层的让人喊不出名字的十三线艺人,连所谓“明星”的边都沾不上。 可他也有过被看好的时候,否则鸿途也不会签下他。 苏垣签约的鸿途娱乐,即便在影视娱乐公司遍地的今天,放在全国仍是响当当的名号。背后有国内私企中首屈一指的鸿途集团做后盾,旗下签约艺人占据了整个娱乐圈的半壁江山。从鸿途娱乐走出来的炙手可热的天王巨星少说也有数十人,更不用说当红的流量明星小鲜肉,更是比比皆是。 苏垣那时候已经二十八岁了。二十三岁那年他以偶像组合出道,与鸿途娱乐签了十年的约。他也曾有过红极一时的时候,然而荣光与辉煌却总是容易稍纵即逝。现在的娱乐圈,最不缺乏帅气的男偶像,短短一年的时间,他就像很多选秀出道的偶像一样,渐渐地被别人所替代,成了作为基数的那成千上万分之一。 从最初的不甘心到最后的认命,苏垣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倒不至于一蹶不振,毕竟人活着总要有理想,只是他已经过了抱着不切合实际的梦想的年纪了。他的理想更单纯、更现实一些,那就是做一棵娱乐圈的常青藤。他喜欢唱歌,更喜欢表演,他觉得自己就是吃这口饭的,实在舍不得离开。做什么无所谓,跑龙套也好、拍些不入流的小广告也好,他还算是幸运的,起码公司并没有雪藏他。 说到底,他倚仗的,还是许穆对他的不离不弃。 许穆是他的经纪人。一个经纪人手下十几个艺人或者团体,其中自然分三六九等,苏垣无疑是最底下的那一个。 他记得当初被选定为《怪谈物语》的第二男主角时,一时的兴奋不能自己之后,冷静下来的他不是很能理解公司的这个决定。 他甚至有些不识好歹地问许穆:“公司这么多艺人,为什么会选我?” 他依稀记得许穆是这样说的:“最近公司新签了一个艺人,你来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叫宋唯己。这部剧就是为了给他出道造势,量身打造的。听说这人背景不简单,上面对他是毕恭毕敬,一切以他的意愿为重,就连你这男二号也是他自己从公司艺人里逐一筛选出来的,也是你运气好,颜值恰好长在了人家的审美上。” 如今想来,那时候许穆的这些话,就足以给他敲响警钟了。 可惜,谁也不会想到那么狗血的事会发生在他身上,他更不可能预料到之后与宋唯己的纠缠,甚至不由自主地爱上了他。 可说到底,天底下,哪里来的免费午餐呢。 就是在那天去公司见许穆的时候,他第一次看到了那个青年。 鸿途娱乐的办公大厦地处市中心,公司十五楼往上有一块巨大的LED显示屏。苏垣记得那天他的车刚驶入公司附近,仍隔着数百米的距离,可那个长相异常俊美的青年的脸,就那么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地映入了眼帘。 那时候的宋唯己年纪不大,刚二十一岁,可气场却十分强大,只是静态的几张照片,却给人一种动态的震撼感。 一张照片里,身后是没有任何点缀的灰色背景,青年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并无任何饰品的修饰,那微卷的额发下一双细长的凤眼眼角微翘,他微微抬着下巴,嘴角也翘着一丝弧度,游刃有余的慵懒中又透着一丝侵略性。 苏垣在圈子里见过多少俊男美女,可这种只一瞥便足以令人心悸的美,再找不到第二个。 最后一片黑色的屏幕上,缓缓出现三个烫金大字:宋唯己。 苏垣那时候就在想,这样的名字大概也只有安在这样的人身上,才是最贴切合适的。而事实证明,他对他的第一个评价是那么准确。 宋唯己的名字就像他的人一样,是目空一切的。可他那高傲的心里,终究还是走进了一个人。只可惜那人的名字不是苏垣,而是乔淮。 实则,也应该是乔淮。 与乔淮相比,苏垣太卑微渺小,就好像天生是要做配角的命。可配角也有配角的自尊,每一个配角在自己的人生里,都是独一无二的主角。若非是因为喜欢,又怎么会成为别人的配角呢。 说到配角,在这部戏里,女性角色很少,唯有的几个戏份也不多,都是些鬼怪,最后都是要被降伏的,没有一个女角色能一路走到最后。 可即便如此,饰演的女演员,却全都是演技过硬的老演员了。光是影后就有两位,其他的也都是最近热播剧的当红小花,反正从主角到配角,随便出来一个人,都是有名有姓的,哪像他苏垣,那天试镜的时候,险些被工作人员当做闲杂人等清理出去。 不过进了剧组一段时间之后,从演员到工作人员都跟他混熟了。苏垣人其实很开朗,嘴巴甜,话也多。但他话多却从不说不该说的,年纪又偏大一些,在剧组里俨然一个知心大哥哥,大家有什么心事都喜欢跟他讲。 所以在剧组的那段时间,其实他还是很开心的。只可惜,爱情上的半途而废,最终也令他的事业和其他的一切都戛然而止。 这些女角色大部分都是跟他饰演的言澈搭戏,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剧组里都没有宋唯己的身影。 可轻松了没多久,他防备着的,和因不知情而疏于防备的人,一股脑全找上门来了。 这件事要追溯,那就得追溯到上次他没有接那个备注为“X”的男人的电话了。 那次之后隔了大概有两个多星期,苏垣几乎都把这件事给忘记了,直到那天鸿途办了一场慈善晚会。 鸿途集团有一个基金会,以鸿图娱乐为代表,每年都会举办一场慈善义卖会,拍卖所得公开透明地由基金会安排捐助有需要的人。 苏垣以前也因为许穆的邀请参加过一次,可毕竟能力有限,拿不出什么值得拍卖的商品,拍卖会又不接受钱款捐赠,他只能两袖清风地来,吃饱了再走,怎么都说不过去,他本来也不是喜欢蹭饭吃的类型,后来就再也没去过了。 这次以乔淮的身份参加,苏垣着实好好准备了一把。 乔淮本身就是那种很善良的人,私底下不知道资助了多少有困难的人,苏垣擅自拿着他的东西去参加义卖会,自己倒也不会过意不去。 鸿鼎酒店是W市最顶级的五星级酒店,也是在鸿途集团旗下,从酒店外黄金打造的欧式雕塑就能看出它的奢华,更不用说走进旋转门,那映入眼帘的一片闪亮的金色,若非有红毯遮敛了些许光芒,能被那长达二十多米的钻石吊灯照得人睁不开眼。 桃子帮苏垣把准备拍卖的东西交给了工作人员,登记后,便去车上等着了,而苏垣则上了六楼的宴会厅。 宴会厅中熙熙攘攘,触目所及,顶级流量比比皆是。苏垣礼貌地与周遭的人寒暄,近半个小时之后,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刚坐定一会儿,眼角余光便察觉到一个身影站在他右后方的位置,苏垣连忙回头。 苏垣不认得谁,也不会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即便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面对面过,甚至连一次交谈都没有。 鸿途集团董事长的三公子,也是他的顶头大BOSS——萧以谌。 苏垣连忙站起身来,瞥到桌上的香槟,伸手去拿,却因为仓促而险些泼了出去。 他定了定神,朝萧以谌举杯:“萧总。” 比起长相俊逸的乔淮,萧以谌并不见得多好看,可在女性眼中,他却是潇洒而魅力十足的。只是身为总裁,却略有一丝不足,他的眼神里时不时会透出一丝玩世不恭的邪气,譬如此时正面对着他时。 萧以谌微微勾了勾唇角,与他碰杯时,微微前倾,在热闹得略嫌聒噪的环境中,就像许多人一样地,他凑近了苏垣。 不过寸许的距离,让苏垣下意识地身体后仰,可还没来得及拉开距离,就听到他低声笑道:“怎么,原来你还认得我啊。” 苏垣略微睁大了眼。 萧以谌的嘴唇快速地在他耳边掠过,耳垂上传来一点湿润的触感,他很快地直起身,拉开了彼此的距离,狭长的眼递过来一个颇有警告意味的眼神,随后转身走入人群中。 苏垣如中雷击,僵在当场。 第六章 穿着一身没有任何修饰、裁剪简单的黑色小礼服裙,韦婉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韦婉在圈内是出了名的会穿搭,朴素的衣着却衬托出纤细白皙的脖颈上那条价值千万的钻石项链的耀眼,让人看过去一眼就能抓住重点。 她施施然走到苏垣身边,修长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发什么呆?” 苏垣仍未从刚才的突发状况中回过神来,他转头看了一眼韦婉,下意识地恭维道:“韦姐,你今天真是光芒万丈啊。” 韦婉有些错愕地愣了愣:“你……有点客气啊。” 苏垣微微一怔,反应过来时后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 韦婉比他小两岁,比起乔淮也要小一岁。因在剧组里混的熟,苏垣总开玩笑似的喊她“韦姐”,可乔淮内敛一些,绝不会这么叫她的。甚至用夸张的语气说出恭维的话,也不像乔淮会做的事。 他暗自警告了自己一通,幸好韦婉并没有想太多,径自在他旁边的位置上落座。 苏垣这才看了一眼桌上摆放着的名牌。 宴会厅里设置的是六人的卡座,他所在的这个位置,只放了四个名牌,从左到右依次是:乔淮、韦婉、宋唯己、张知露。 一个是影帝,一个是影后,一个是势如破竹的超级新星,一个是享誉国际的歌后。 这中间,唯有宋唯己在圈中的资历最低,甚至不及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可不管是鸿途对他的关照,还是媒体方面的关注,他现在都是最顶级的流量明星。 不是没想过会在今天的场合遇到宋唯己,可确实没想到,今天两人会被安排在一桌上。 苏垣连忙打起精神,警告自己千万不能像刚才那样随便说话了。 所幸乔淮跟他不同,人虽温和话却不多,与人交际只需点点头,顶多说上一两句不痛不痒的话。 韦婉跟乔淮也算老熟人了,两人差不多年份出道,签的同一家经纪公司,都是混影视圈的,是一起拍过戏一起吃过苦的交情,粉丝圈里甚至有他们的CP粉,给这个CP取名叫什么“帝后CP”。 两人心如明镜,何况到了这个位置,媒体也不敢胡乱报道些有的没的,因此从来也不会在公众场合避讳。 因而当苏垣也重新坐下来时,韦婉挽着他的胳膊,拍了张合拍发了微博,甚至玩笑曰:“来来来,大家期待已久的帝后同框新鲜出炉,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此前和韦婉一起拍了近一个月的戏,苏垣早就摸透了她的性格,倒也不觉得诧异,只是淡淡微笑着看着她摆弄手机。 韦婉发完微博,仍靠在他身边,翻起相册来。 她养了一条苏格兰牧羊犬,温顺聪慧,出于对自家宠物的喜爱和自豪,她时不时地会跟身边的人分享自家宠物的趣事。 两人窝在角落里闲聊着,氛围轻松而惬意,以至于宋唯己来的时候,宴会厅里出现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他居然都没有发现。 直到青年走过来,喊了一声“淮哥”,他才眼神一闪,抬起头来。 比起一个多月前见面时,宋唯己的身材好像恢复了些,只是眼神却冷了许多,即使在面对乔淮时,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只是单纯的狂热和喜爱。 苏垣垂下眼点了点头。 宋唯己与苏垣隔着韦婉坐了下来。韦婉转头看他:“只喊你淮哥,你韦姐不要面子的吗?” 宋唯己一只手放在兜里,翘着腿斜眼瞥她,如果别人做出这个动作,分明只会让人感觉没有教养,可宋唯己做出来,反而有种“这男人真是又坏又招人”爱的心动感。 果然皮囊和气质是很重要的。 “算了算了,惹不起惹不起。”韦婉举手做投降状。 张知露来的很晚,据说刚结束一场很重要的通告。她简单地和韦婉聊了两句,苏垣还没来得及跟她打招呼,拍卖会就拉开了序幕。 他只能用余光朝右方偷偷打量。 张知露比他的实际年龄大一岁,今年正好三十。从苏垣的高中时代起,他就是她的粉丝了。张知露出道很早,那时候选秀节目刚兴起,她在很火爆的一档节目里得了个亚军,被某家经纪公司签下之后,走了五年的偶像组合路线,一直是不温不火的。后来跟老东家的合约到期,果断单飞,投靠鸿途,一年之后凭借一首很火的电视剧片头曲爆红,公司很快顺势给她出了筹备已久的专辑。 当年唱片业不是现在不景气的时候,她第一张专辑就卖了两百万张,此后每张专辑,只过百万都算是扑街的了。 张知露的每张专辑,苏垣都有好好的保存着,从开始知道她、迷上她,一晃都快十年了。也不是没买票参加过她的演唱会,甚至还加入了张知露的后援会,只是这么近距离地和张知露坐在一起,是真的头一次。 于是忍不住频繁地去看她。 坐在他左前方的萧以谌,眼里含着一丝玩味,盯了他许久。 身边的韦婉目不斜视地看着台上,暗地里悄悄敲了敲他搭在膝盖上的手背:“喂,收敛收敛,大庭广众之下你的眼神有点赤、Luo.裸的啊。” 苏垣看得正出神,被她这一敲猛地拉回神,却无意间对上了宋唯己的目光。 四目相对,宋唯己的脸似乎有些红,连忙别开视线,若无其事一般看向前方。 苏垣呼吸一窒。 二十二岁,方知慕少艾,这种单纯的暗恋,那么美好,美好到让他忍不住地嫉妒且痛恨着。 嫉妒乔淮拥有那个青年从不会在他面前展现的纯情。 痛恨宋唯己连一分一毫的感情都不曾施舍给他。 在他面前的宋唯己,除了在床上时近乎于凶狠的热情,平时却总是冷淡疏离的,偶尔一些令他想来勉强算得上温情的举动,却无外乎是摸着他眉眼时的温存。 苏垣抿了抿嘴角,强压下往上翻疼的酸气。 此时主持人冗长的台词已经告一段落,拍卖正式开始。 不断有各种各样的东西拿上来。艺人们总有数不清的闲置品,有公司置办的,有粉丝塞的,有代言方送的,有自己冲动之下乱买一气却因为同类型的东西太多根本用不了几次的。 手机啊,饰品啊,表啊,限量款的各种小玩意啊,这些都是比较普遍的,最后甚至端上来一枚车钥匙。 “这辆车是萧总亲自赞助,法拉利最新限量款,一周前刚落地,全国只有两台,大家千万不要错过。” 比起之前稀稀拉拉很快结束的拍卖,这一轮,在场的男士顿时情绪高涨起来。 这可是限量款,不说它的性能,就凭着这“限量款”三个字,就足够他们疯狂了。 苏垣听着耳边不断以激动的声音喊出的数字,瞬间就攀升到了八位数,心里不禁咋舌,圈中大佬果然豪气。 “男人追求女人的时候能有这一半的热情,结婚率就未必会越来越低了,”韦婉摇了摇头,“跑车对男人就这么有吸引力吗?” 苏垣看着她颈项上的钻石项链,一阵无语。你这项链都能买半台了好吗? “喂,你怎么不拍?”韦婉捅了捅他,“你就不心动?” 苏垣当然心动,可他不是乔淮,不管如果是乔淮在场会不会出价竞标,他是不可能随便动用乔淮的资产的。 就像他不可能顶着乔淮的头衔和宋唯己情投意合一样。 苏垣淡笑着摇了摇头:“我累死累活地拍一部戏才多少钱。”他说的是实话,就算是乔淮,一部戏的片酬税后也不过是这么一辆车而已。 一旁的宋唯己闻言看了他一眼,突然举起了手里的号码牌:“五千万。” 场内倏然一阵寂静。 拍卖师也愣住了:“这个……刚才最高拍卖价,是一千九百万……” 宋唯己又重复了一次:“五千万。” 苏垣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他记得从认识宋唯己的时候,他一直开着一辆百把万的奥迪。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他还有些纳闷,现在的年轻人不都喜欢开跑车吗,他听许穆说宋唯己背景不简单,也不知道是怎么个不简单,不过开的车却挺接地气的就是了。 后来想想,真正有背景的人,都是财不外露的。 因宋唯己不按常理出牌一下翻了几倍的竞标,没人再跟他角逐,就在拍卖师倒数时,从苏垣的左前方,传来了带着丝戏谑的游刃有余的声音。 “五千五百万。” 场内倒吸冷气的声音顿时此起彼伏。这是神仙们要开始打架了。 第七章 “五千五百万。” 宋唯己转头看了一眼喊价的萧以谌,浓密的眉微微一皱。 在场所有人,包括苏垣,都是一阵莫名其妙的无语。自己的跑车自己竞拍也就算了,只能说是想为慈善事业尽一份力。可那也是要分对象的。要不是都对宋唯己的来历心照不宣,只怕会以为这位璀璨的新星和他们的大BOSS有仇,马上就要被打压下去了。 宋唯己又举起了号码牌。 拍卖师兴奋道:“六千万!009号出价六千万!这边003号出价六千五百万!” 气氛空前紧张起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拍卖师念出的那些数字对于这两人来说好像就仅仅只是数字。 直到马上就要突破九位数的时候,苏垣有些坐不住地动了动。真是一个敢喊价另一个就敢跟。他本身觉得做慈善也要量力而为,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可毕竟这两人都有的是钱,跟一般人的观念是不同的。 他的身体朝韦婉的方向微微倾斜了一些,似乎只是屁股坐麻了换个姿势,只是坐在他身边的韦婉却听到了他的善意提醒。 “适可而止吧。” 做慈善是好事,可若因此而跟萧以谌生了嫌隙,即便以宋唯己的背景,他根本就不需要在乎,可跟自家BOSS这么对着干,只怕传出去对他的公众形象影响不好。 说完这句话,他心里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到了现在,他仍忍不住为他担心。 宋唯己看了他一眼,果然不再竞拍。苏垣的自嘲慢慢又变成了一种无望的悲哀。如果现在他用自己的身份跟他说这话,恐怕只是会被嗤之以鼻吧。 最后,萧以谌以八千五百万的高价,拍到了自己捐出去的东西。 可他看起来似乎并不高兴,比起跟宋唯己竞价时的兴味盎然,赢了之后,反而沉下脸来。 所有物品在三个小时内竞拍完毕,宴会终于开始。吃完这顿饭就可以回家了,苏垣心不在焉地夹着菜,观察着厅内是否有人离席,只等有人开始陆续离开,他就可以顺时而动。 就在他认为时机成熟,正准备开溜的时候,主持人突然又走上台去。 “今晚萧总做东,K吧已经清场,在场诸位一个都不准跑啊,来,找到离你最近的人,一个看一个,手牵手逮着就别放开了,少了谁那就是不给萧总面子,以后被穿小鞋可别悔不当初啊。”主持人说的是玩笑话,可也没人敢不当真。 苏垣有种萧以谌是冲着乔淮来的直觉,他微微皱起眉,很快看到了远处的萧以谌也正看着他。 隔着人群两人对视着,萧以谌冲他举了举杯,苏垣勉强拿起手边的杯子,也是遥遥一敬。表面淡定无比,内心慌的一批。 这货跟乔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 好想回家……QAQ 可惜韦婉并没有体会到他的内心感受,抓着他的手,跟他十指相扣:“看我干嘛,主持人不是说要找到最近的人手牵手别放开吗?” 苏垣:“……”你可真听话。 还好离他最近的不是宋唯己,不然他现在就得疯。 桃子等在酒店外的停车场里,看到一群人三两成堆手牵手地上了各自的车时,一脸莫名其妙,心想这不是慈善拍卖会吗,怎么搞得跟相亲联谊会似的?还有那边两个男的牵着手那是怎么回事啊,等等,那边还有三个男人手拉手的! 等到看到苏垣和韦婉十指相扣地走过来的时候,她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苏垣替韦婉开了车门,手挡在车顶上免得她撞头,等她坐稳,自己从另一侧也上了车。 “去K吧。” 桃子连忙跟韦婉打了个招呼,开车上路。 等红灯的时候,桃子问:“刚才那是什么情况啊……” 韦婉笑着说明原委,桃子一脸黑线。她还以为时代不同了,男男CP现在如过江之鲫,一个个也不要形象了,难道明天就准备公开了? 原来是怎么回事啊。当时她都有点担心起自己以后还嫁不嫁得出去了。 K吧是萧以谌投资,和朋友一起开的一家酒吧,在酒吧街的生意最好。苏垣以前也来消费过,次数不多。好友张泽是隔壁S吧的常客,他出来喝酒一般都起跟张泽一起,两人一向约在S吧。 韦婉是个爱热闹的人,一进酒吧就如鱼得水,很快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苏垣找了个没人注意的角落里坐下,桌上已摆满了各种果盘酒水。他从出车祸开始就再也没有碰过酒,于是只开了一罐软饮料喝着,戴着耳机闷头玩手机。 正刷到一条抖音,被逗得嘴角不自觉上扬时,身边的沙发一陷,他转头,萧以谌双手插兜地坐在了他身边,眼睛看着前面,并不看他。 苏垣露出有些困扰的表情,他摘下耳机,微微笑道:“萧总,你……” 他话不说完,故作犹豫,是不知道萧以谌和乔淮到底是否有什么纠葛,不能乱说话,先摸清萧以谌这一手到底是什么路数。 果然萧以谌接口道:“胆子很大啊,不回我电话的事,你不打算解释一下?” 苏垣片刻后才恍然明白他在说什么,将电话里的那个态度恶劣的人和眼前轻佻的男人联系起来后,苏垣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硬着头皮解释道:“那天收工有些晚,洗澡的时候没听到,出来直接就睡了。抱歉,萧总,下次我一定注意……” 萧以谌手一挥,丢了一张房卡在他手边:“半个小时后,去三楼等我。” 苏垣一脸木然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半晌后才看了一眼手里的房卡。 他知道三楼是什么地方,他以前来的时候,贸然上去了一次,要不是他那天只喝了几杯,再加上做武替多少有些功夫底子在,那天非得被几个人拖进房间里XXOO了不可。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有什么是不能在这里说的吗?就算不希望有第三者在场,公司或者随便什么咖啡厅,难道不是更合适吗?为什么……约他去房里? 苏垣看着那张房卡,抽了抽嘴角,冷汗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有什么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表情一肃,抬头去找萧以谌的身影,见他正在跟几个高层畅谈,连忙将那张房卡放进兜里,悄悄地走进酒吧的阴影中。 他顺着墙边慢慢地挪,所幸酒吧灯光昏暗,并没有人注意他。 终于摸到了门边,他松了口气,猛地打开门迅速地冲了出去。 他走得太急,刚出门便迎面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鼻尖磕在那人下巴上,疼得他鼻子一酸眼瞬间就红了起来,身体也随之后仰险些摔倒。 那人伸手搂住他,双手抱着他的后背。 “没事吧,淮哥。” 苏垣身体一僵,睁开含着眼泪雾蒙蒙的双眼,不着痕迹地推开了正紧紧搂着他的青年。 “没事。” 宋唯己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过激反应,仍是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顺手拿出纸巾来:“你流鼻血了。” 苏垣已经快速地用衣袖抹了一把,即使是浪费一件衣服,也不想接他的东西。 宋唯己动作一顿,讪讪地收回手。将那只手不自在地插进裤兜里,青年微微错开视线,迟疑道:“刚刚路上堵车……你……要回去了吗?” 苏垣胡乱地点点头,越过他大步离开。 身后的青年神色落寞地站着,似乎不能明白自己哪里惹他不高兴了,耷拉着肩膀,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他站了一会儿,却并没有进K吧,而是又原路折返了回去。 苏垣回到家后,叫了快递上门,把那张房卡寄到公司还给萧以谌。 寄完快递,他疲惫地坐在沙发上静静思索着,片刻后,忍不住地站起身,试图在这他从车祸醒来之后就从来没有特意参观过的房子里四处寻找起来,想要找出什么跟萧以谌有关的线索。 乔淮的这套公寓单层面积大概有近三百平,还是复式结构。一楼有客厅、吧台、厨房、卧室和衣帽间,二楼有娱乐房、健身房、书房和几套客房。每间卧室里都有独立的卫生间,楼梯口各两个带卫生间的浴室。 苏垣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寻找着蛛丝马迹,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只可以看出来,乔淮是一个独处惯了的单身男人,各种娱乐健身设备配备得专业又齐全,如果不是私人时间总是一个人度过,不至于花费那么多的钱财和心神去购买这些设备。 私底下的一面倒和他总是温和却又疏离的个性很搭,这样的一个男人,苏垣实在不能理解是如何与萧以谌纠缠在一起的。 那男人做上司的确是个有眼光有能力也可信任的人,可若跟他有感情方面的纠葛,那就是大事不妙了。苏垣不可能迎面而上,毕竟他对这两人之间的事几乎一无所知,处于被动的不利位置。所以他只能躲一天是一天了。 第八章 “整个鸿途,也只有你和宋唯己敢这么不给面子吧。” 片场休息时,韦婉坐在苏垣身边一边修着指甲,一边闲闲地说:“你是不知道萧总的表情,听说你走了,当时脸就拉的这——么长。”有模有样地比划着,韦婉自己忍不住先笑出了声。 苏垣揉揉眉心:“整个鸿途也只有你敢这么开萧总的玩笑吧。” 韦婉撅了撅嘴:“反正我也不想干了,干完这票拿了钱,姐要结婚去了!” “跟谁?” “我哪知道,”韦婉摊摊手,又有些郁闷地抓了抓头发,“你说这圈子这么大,怎么就没一个能入得了我的眼?本来觉得苏垣那小子还不错,年纪也相当,想说等拍完这部戏,就把他收了的,哪知道……唉,我感觉我有点克夫。” 克夫……什么克夫,八字都没一撇算什么“夫”…… 苏垣有些好笑地翘着嘴角,嘴巴里却有点发苦。 韦婉的这些话,让他忍不住想,其实他原本也不至于到现在这种地步的。 他虽然没什么名气,可还算招人喜欢的,长相在俊男美女如云的圈中算中下,可放在外面的社会里,也算是中等偏上了。工作中会接触很多人,偶尔也会有小姑娘跟他示好,只是他性向与众不同,若是能喜欢上女孩子,他现在大概早就结婚成了别人的爹了。 像他这种身材好性格佳没有家庭负累银行里还有固定存款的单身男人,在同志圈其实很吃香,只是这个圈子里很难找到真心人,一拖就拖到年近三十,好不容易想固定下来了,结果还出了那么档子事。 苏垣有些替自己不值,可那终归是他自己的选择,宋唯己从来没有左右过他什么,甚至连暗示都没有,他却把自己想得太美好太重要,以至于最后撞在南墙上,头破血流。 韦婉还在喃喃地絮叨着自己年纪一大把了也该为以后考虑了云云,说来说去,突然问苏垣:“要不咱俩凑合过得了。” 苏垣看着她戏谑的眼,就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若是乔淮,应该礼貌而委婉地拒绝的,他甚至已经换上了温柔却又抱歉的表情,准备摇头了,宋唯己突然走了过来。 “你就不要祸害淮哥了。” 单独的戏份拍完之后,这是苏垣第二次在片场见到宋唯己。往后就要在片场中朝夕相处,苏垣已经在这段时间里做够了心理准备,此时甚至可以迎着他的目光而毫不避讳。 他冲着宋唯己微微一笑,别开了头。 韦婉摆摆手:“放心,我不会跟你抢的,谁不知道你淮哥是你偶像,我甚至希望你们两个现在就结婚。” 宋唯己看了一眼探身去拿矿泉水的苏垣,连忙跨前一步拿起水递给他。 苏垣手一顿,尽量与他的手隔着一段距离接过水,他甚至有些不想去拧刚刚被宋唯己碰过的瓶盖。 纵使做好了一切的心里建设,可仍旧不太能忍受任何的接触,那会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脊背发寒的感觉。 他随便喝了一口,便将水放在一边,闭上眼假寐起来。 宋唯己正想和韦婉说句什么,秦导已经在喊他了,他看了一眼苏垣,转身离去。 这一个小小的插曲,苏垣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收工后,他上了保姆车,刚把戏服脱下来,上半身只穿了一件很单薄的白色背心,保姆车的门突然划开了。 苏垣一愣,看到探头进来的宋唯己,眉心几不可见地微微一皱。 宋唯己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一幕,连忙别开头背过身去,将车门重新带上了。 苏垣这才沉下脸来,他换好了衣服,只当宋唯己没有来过似的躺在座椅里玩起手机来。片刻后,桃子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往里面看了一眼,冲着对面说道:“已经换好了,唯哥。” 苏垣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身为乔淮,他任何属于自身的感情宣泄都无法做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唯己上了车,隔着一臂的距离,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座位上。 青年的脸还有些微微的红晕,跟在床上把他折腾得求饶的人完全判若两人。 苏垣有些烦躁地打开了车内的氛围灯,不断跳跃变换的光线让他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他闭了闭眼,用平缓的语气问道:“有什么事吗?” 宋唯己抓了抓微卷的头发。他天生有些自来卷,每次做造型之前都要把头发拉直,可等到了晚上,勉强拉直的头发又锲而不舍地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苏垣以前总觉得他头发卷卷的很可爱,有种小奶狗一样的感觉,可现在才知道,这人的心比狼狗还坚定忠贞,一旦认准了一个人,谁也不会看一眼,也绝不会哪怕只是去轻轻瞥一眼别人的真心。 他语气有些不自然地问:“淮哥,我是不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这么忍气吞声的语气和神态,如果现在被媒体拍下来,所有人都得惊掉下巴。苏垣早就知道他对乔淮的不同,心里竟是出奇的平静。 “没有,你多心了。可能是我最近有点累,有些方面没有注意到,如果让你难受了,你千万别跟淮哥生气。” 宋唯己眼睛亮了亮,表情也明媚了一些。 只是眉宇间似乎总有化不开的一种类似于忧愁的情绪萦绕着,苏垣没有仔细去辨别思考,他也没有心情去想这些。 以前就是太在乎他了,最后自己才受了伤。虽然现在他顶着乔淮的躯壳,随意左右乔淮与宋唯己的关系,这样做有些不厚道,但毕竟灵魂是他的,他甚至已经预感到真正的乔淮已经死了,他没有余力再跟他纠缠下去。 最好的态度,就是礼貌而疏离。只有拉开距离,他的心才能真的冷静下来,到最后,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纵使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未来。 “淮哥,你……喜欢韦婉吗?” 苏垣表情有些古怪起来,他瞅着宋唯己,突然有些恶劣地道:“韦婉性格不错。” 他只是说了句实话,宋唯己的脸却突然苍白起来。 苏垣心里报复的快感压过了对乔淮的抱歉,他微微笑了笑:“这么说来,我再过两年,也要三十了啊。一般人这个年纪也该结婚了。” 宋唯己垂首看着自己修长的指尖,紧紧地抿着嘴唇。 只是陈述了两个事实,就可以让他这么难受。苏垣心里的快感很快被苦涩所替代,宋唯己在乔淮面前任何的失意,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讽刺。 他不自然地别开了头,抬手摸着自己的眉梢,看着窗外淡淡道:“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拍戏,早点回去养精蓄锐吧。” 宋唯己突然拉住了他。 他猛地回头,下意识地想甩掉那只手,可却被青年有些发红的眼角震住。而拉着他的宋唯己,自己也愣住了。 那表情,讶异又痛楚,掺杂了很多很深、很浓的情绪,让他一时之间很难分辨出来。 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收回手去,宋唯己的表情阴沉下来,他垂首静静地坐了片刻,匆匆说了一句“明天片场见”,很快打开车门,下了车。 落荒而逃一般。 苏垣的手臂还举在空气中,他缓缓地,再次摸上了自己的眉梢。 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啊。 第九章 虽然跟宋唯己说是时间不早,其实今天收工算是早的了。今天他拍摄的戏份不多,秦长军也是考虑到他前段时间的高负荷,只给他安排了两场戏,明天依旧只需要下午到片场就可以。 回到家十点多,还是成年人夜生活刚开始的时候。苏垣和乔淮不同,乔淮可以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半个月不出门,可苏垣一个人对着游戏设备,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来。 如果能把张泽约出来就好了。苏垣想着绝不可能的事,微微叹息了一声。 张泽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里最好的一个。 他和张泽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张泽回了老家进了他老爸的公司,苏垣也为了追求理想来了W市。两人认识了整整十年,几乎每个月都会见面,对于苏垣来说,张泽是比亲人还要亲的朋友。这个朋友对他自然也没话说,在他身上花了不少钱,什么东西看到别人用的好的,一准要买给苏垣。用张泽的话说,老子穷的就只有钱了,你问我要别的我还真拿不出来,用钱买得到的那都是俗物,几百几千万都代表不了我对你的真心。 以至于苏垣常常跟他说,要不是你喜欢女的,还得是大胸的,垣哥不嫁给你就太说不过去了。 这句话真假掺半,说出来时却只是个玩笑话。 张泽是直的,可苏垣是弯的。可他不敢对张泽有一点非分之想,因为张泽是他最珍惜的朋友。 可他连他这个最好的朋友,最近过得怎么样都不知道。从他出事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月了,除了出事后偷偷看了张泽一眼,距离上一次的见面也有一个多月了。 很想念他的朋友,但他实在也是拿不出什么立场来跟张泽见面。 苏垣想了想,忍不住打开了微信。 张泽的手机号,他背得比自己的还要顺,抖着手加了他的微信,等待的时间里,苏垣愈发紧张起来,又突然有点后悔,他好像应该建一个小号的,不应该直接用乔淮的微信加他的。 正烦恼自己的冲动时,宋唯己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他没有看,而是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走到占据了客厅一整片墙壁的落地窗前。乔淮的公寓在三十六楼,视野开阔,可以将大半个W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开了旁边的小窗户通风,他坐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放了很久的烟。那是乔淮留在那里的,想来他私底下应该是有抽烟的习惯。 点了一根烟慢慢地抽着。偌大的公寓里,独居的男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苏垣细细地体会着乔淮每天的心情,却悟不出什么来。 这男人有些怪。越是在这个房子里呆得久一些,反而越是觉得无法了解这个人,过着他的生活,却走不进这个可悲的男人的心。 他以前就知道,乔淮跟他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不仅是那双眼睛。他从某些报道上知道乔淮和他一样都是孤儿,也都进了娱乐圈,可显然乔淮比他混得好太多。两人的生日都是六月一号,只不过他比乔淮大一岁。 苏垣想到这里,突然想起来,好像他的生日快到了。 他重新点亮屏幕想看看日期,却看到了十多条消息,都是宋唯己发来的。 苏垣有些不胜其烦,可视若不见,明天只会继续被纠缠,甚至还要解释太多。他只好重新点开微信,连最初被他无视的那一条也打开听了。 “淮哥,刚才找你是有点事,结果忘记了,你有时间吗,方便视频吗?” 他继续点开两分钟之后的那一条。 “对不起淮哥,我刚才有点失态,你没生气吧?” 有些小心翼翼,每条消息,都隔了两分钟,不多不少的两分钟,却也带着一种迫切和期待的心情。苏垣抿着嘴角,垂着的发丝盖住了他的眼,却盖不住他的忧郁。 “淮哥,你最近是不是又因为那家伙不高兴了?你都瘦了。” “淮哥,别再理那家伙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么说,可是你总什么都不说,我很心疼你,你知道吗?” 心疼啊……苏垣咧开了嘴巴,眼睛却突然红了。他按了按酸涩的眼角,夹在指尖的烟戳到了眉心,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将香烟碾灭在烟灰缸里,可眉间却已经红了一片。 片刻后才后知后觉地疼痛起来,苏垣呆呆地摸着眉心,心想这不就像他的感情吗,就算及时回头,就算补救,可他还是受伤了,不是说不疼就能不疼的。 只是他此刻有些好奇,宋唯己说的“那家伙”指的是谁? 继续往下听。 “对不起,淮哥,我不提他了,你别生气。对了,还有几天是你的生日,那天收工之后,可以一起吃个饭吗?我已经订好了餐厅,就是去年我们去的那家,你不是说那里的菜很好吃吗?位置一整天都会给我们留着。” 苏垣慢慢地弯下腰去,一米八五的个子缩在小小的单人沙发上,看起来有些过于可怜。 疼痛好像从眉心已经蔓延到心脏里去了。 他突然记起一年前的生日。 那时候他们认识已经两个多月了。 认识不到一个月的时候,他们就上床了。他记得第一次是宋唯己喝多了,可却是他自己诱。。惑的他。 谁也没说过“喜欢”或者是“爱”,苏垣觉得两个大男人,说那些都是虚的,最实在的是你为对方做了什么。他从来不做0,可却因宋唯己而妥协了。所以有人说,先爱的人就输了,他确实输在了宋唯己的手上。 当他生日的那天,他兴致高涨地订好了电影票——他记得那电影还是乔淮主演的,你看,他什么都按照对方的喜好来,又怎么可能不会输个透底呢——又订好了餐厅和情趣酒店,想着在外面晚点不一样的,可没想到,最后陪了他一整天的,却是宋唯己那打不通的号码一遍又一遍的机械女声。 原来那天,宋唯己和乔淮在一起。 他不是没追问过,宋唯己却并没有回答他,而他好了伤疤忘了疼,本身也是个糙老爷们,别扭了两天之后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真相总是来得太迟,早一些知道的话,就不会有后面发生的那些事了。 胡乱地抹了一把脸,苏垣快速地读完了最后的几条语音,他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情绪,对着手机淡淡地道:“抱歉,那天我有约了。” “谁?”几乎只过了一秒钟,宋唯己的追问就发过来了。 苏垣没有回,他很快又问:“是他?” 很想问问他说的“他”和“那家伙”到底是谁,可显然无法问出口,苏垣默然片刻,手指动了动,回了一个“是”。 那之后,宋唯己就没再回复。 苏垣看着手机,却全然再也没有任何报复的快感了。想象着那个青年会因为他这句话眼角发红的样子,任何的他的不痛快,到最后,只会造成他自己的不痛快。 毕竟他不是乔淮。 可他也并不想做这个被宋唯己默默爱慕着的乔淮。 他宁可不被爱,也不想被当成另一个人来爱。 第十章 苏垣是在第二天去片场的途中收到张泽的消息的。 张泽的微信昵称叫“温润而泽”,不只是现在用的微信,从大学时代他们认识的时候开始,这个网名就一直延续至今。苏垣不止一次吐槽过他的网名。就算是死党,也就因为是死党,苏垣对张泽过分地美化自己实在不敢苟同。 温润而泽:你好? 温润而泽:那个,我刚刚看了你的朋友圈,你该不会是乔淮吧?那个影帝乔淮? 苏垣此刻的心情大概比张泽还要激动,他瞄了一眼认真开车的桃子,抿着嘴角兀自冷静下来,淡淡地回了两个字。 QH:你是? 温润而泽:我叫张泽!是你先加的我,我猜你是不是加错人了? QH:啊……有可能,抱歉。 温润而泽:不不不,一点都不需要抱歉!求别删!我从来没加过你这么大的明星,我一定安安静静的不打扰! 苏垣不由得笑了笑,这大概是这些天里,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真心的笑容。 他还没来得及回复,张泽又忍不住地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温润而泽:我和我死党都是你的铁杆粉丝,拜托你千万别删我啊,我绝对不会骚扰你的,我保证。 张泽就是这样,什么时候都会想到他,仅仅是和别人的一句聊天,也会不经意间提起他。苏垣的心瞬间就暖起来了。 人的一生并不是只有爱情,还有友情。单就是为了张泽,他也不可能像乔淮一样,因为什么事绝望到连命都不要了。 在这世界上,终归会有人因为他而伤心的,即使就这么一个人。 宋唯己之于乔淮,就像张泽之于他。可乔淮却仍旧死了心,苏垣实在不能理解他到底绝望到什么程度。也或许,是他自己比较皮实吧。脸皮厚也有脸皮厚的好处。 QH:好的,不会删的。加错了也是种缘分。 温润而泽:乔大影帝果然像传言一样好说话啊。 前面桃子转过头来:“淮哥,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苏垣这才意识到自己嘴角已经无意识地翘了起来。车子已经停下来了,苏垣朝车外看了一眼,连忙回了句“要开工了”,将手机放好,摇头道:“没什么。” 下午一点,大家都刚开始领盒饭。苏垣是吃过才来的,他跟化妆师说了一声,让她吃完饭再过来,便走进乔淮独立的化妆室里。 他以前没有助理没有保姆车,都是自己开车到处赶通告的,像他们这些龙套配角,化妆都是要排队的,有时候来不及了他们就自己随便化一下,苏垣因此也练就了一手化妆的本领。 他坐在椅子前刚拿起隔离,身后的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 苏垣抬眼,镜子里,他最不想看到的那个人走了进来。他垂下眼,若无其事地打开了隔离霜。 宋唯己在化妆师坐的滑轮凳子上坐了下来,双手随意地搭在腿上,长腿抵着前面的桌子,有些局促地来来回回滑动着。 “淮哥。” 苏垣微微弯着嘴角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你昨天,是认真的吗?” 苏垣略微皱起眉,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宋唯己。 对方也皱着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见他不说话,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生日那天,要跟他见面?” 苏垣做出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说的是这个啊,”他停顿了片刻,才道,“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青年突然涨红了脸,似有些恨铁不成钢:“那种人,你为什么总是放不下,还理他做什么?” 苏垣在钓鱼。很多他不知道的,似乎很重要的事,宋唯己却知道。 他转回头看着镜子,用一种无所谓般的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青年重重地喘了一口气,他眼角有些微红地瞪着他。苏垣强压下内心的郁闷,对着镜子里的他微微笑了笑:“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这不像你。”所有人眼里的宋唯己,总是冷漠得近乎于绝情。 青年嘴唇动了动,怕他突然说出告白的话来,苏垣迅速地打断了他:“我会自己看着办的,你就不要担心了。” “你这样下去不行的!” “……” “淮哥,你值得更好的。” 苏垣转向他:“你不明白。” “我怎么不明白?”宋唯己睁大了眼,“他喜欢过你吗?鸿途这么多艺人,他的选择那么多,你不过也是其中的一个而已!” 苏垣心里咯噔一声,他冷下脸来,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沉郁表情。 宋唯己嘴角一抖,似乎刚明白自己说了什么。他缓缓站起身来,不敢再看他,垂着头,好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对不起,淮哥。” 苏垣的语气听起来依旧温和,可却让人感觉得到一丝冷意:“没什么。” 因自责而烦躁地抬起手来,触摸到的却是古装扮相的长发,宋唯己的手尴尬地顿住,他慢慢地,近似于自语般地道:“我不是想说这些,我只是为你不值。淮哥,你比谁都优秀,你值得更好的。” 苏垣心里冷笑着,很想反问一句,“更好的是谁,是你吗?”可他什么都不能说。 他只是以乔淮的身份,做出被语言侮辱后的一丝羞赧和生气的表情,避开青年的目光,专心上起妆来。 心里其实很疼很疼的,以至于指尖都在微微颤抖着。 宋唯己总是在他好不容易TIAN舐好伤口之后,再用他对乔淮的深情,来揭他的伤疤。即使对方毫不知情,可他仍忍不住心里的那无法轻易消散的恨意和疼痛。 气氛一度尴尬得令彼此都如坐针毡,好在化妆师知道乔淮在等着,很快就吃完饭进来了。 她似乎也意识到了气氛不对,直觉想退出去,房里的两个人却同时喊住了她。 “你吃完了吗?”苏垣打起精神关心道。 “哦,吃完了,”化妆师走了进来,“我以为你们在谈事……” “没什么,已经谈完了。” 宋唯己低着头:“那我先出去了,淮哥。” 苏垣点了下头,他便一秒也不想多呆地冲出去了。 明白自己进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心里埋怨自己怎么就这么寸,化妆师冲着镜子勉强笑了笑。 苏垣看着镜子中乔淮的脸,心里乱糟糟的。 宋唯己口中的那个人,指的果然是萧以谌。从昨天他就已经有了些微的预感,直到刚才,已经可以说是确信了。 他不是很确定这两人的关系到底到了什么地步,可从宋唯己的说辞,似乎可以肯定,萧以谌只是在玩弄乔淮。 单恋吗? 是怎样的单恋,能令一个万众瞩目前途无量的成年男性,因无望而绝望到自杀呢? 人果然都是可悲的,总是会喜欢那些自己得不到的人。宋唯己已经表现的那么明显了,可乔淮却视而不见。如果他能回过头来选择宋唯己,那他苏垣现在也不至于这个样子。 重重地叹了口气,苏垣闭上了眼。 老天到底为什么要让他的灵魂附身在自己的情敌身上啊,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人世间最单纯而美好的爱情,大概就是你默默爱着我,我也默默爱着你,直到心灵相通。就像《怪谈物语》里的两个男主,一个默默守护,一个眼里只有对方。 苏垣刚听说自己能拍这部剧的时候,还特意翻出原著来看。这部小说在网上很火,几千万的点击量,以降妖伏魔为故事主线,穿插着双男主打着擦边球的爱情故事,很有吸引力,看得他废寝忘食了几天。 隐瞒身份的鬼怪界的大妖怪和年轻单纯的伏妖师,有一点类似于“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爱情线,有些老套,却是最经久不衰的。 不管现实中和宋唯己如何,当拍戏的时候,他就是伏妖师言澈,宋唯己就是鬼怪界的大佬元啻,他的每一个眼神都带着眷恋和信任,而对方对他的感情也纯粹得从没有任何的欺骗。 一场拍完下来的时候,桃子一脸的意犹未尽:“啊啊啊,我好吃这对西皮啊啊啊。” 苏垣微笑着摇摇头。 旁边的女工作人员也忍不住加入进来。 “我是原著粉啊,两位真的是神还原。” “淮哥跟唯哥太有CP感了,我要沦陷了。” “网站上两位的呼声越来越高了,都快超越——” 说话的人被旁边的人用手肘捅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讪讪地挠了挠头,找了个借口走开了。 苏垣似无所觉,心却被针扎了一下。 剧组里,几乎所有人都避免在他面前提起关于“苏垣”的话题,当然除了韦婉那个看似有恃无恐其实只是心直口快的影后大人。 他们当然是站在乔淮的角度,不想惹他不快,可乔淮的芯子是苏垣。 什么时候才能把这部戏拍完啊,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压抑得快要窒息了。 第十一章 宋唯己有几天下了戏没有找他,苏垣倒是乐得清闲,只除了对方偶尔偷偷投来的一瞥令他有些心烦。 桃子都看出了两人的不对劲,全程的无交流很快被某些有心人的偷拍上传到了网上,很快就传出了乔淮和宋唯己不合的消息。 对于这种负面新闻,苏垣倒无所谓,可方琼却坐不住了。 那天收工后,方琼特地来了片场,让桃子和陈一先走之后,亲自把两人带去了一家餐厅。 “最近辛苦了,我给你们争取了一天假,明天就不用上工了,今晚我们好好谈谈。” 方琼朝餐桌做了个“请”的手势,先走进包间的宋唯己双手插在兜里,没有动。 方琼表情有些尴尬起来。 跟在后面的苏垣越过两人,捡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宋唯己看了看他,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和他隔着一个座位也坐了下来。 方琼松了口气。 桌上已经上好了菜,红酒也已经醒好了。方琼亲自给两人倒了酒,苏垣道了声谢,宋唯己只是低着头看着面前的餐具,动也不动的。 即便表现得非常不给面子,方琼却是拿他没辙。 能做宋唯己的经纪人,那就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不过这面子都是别人给的,宋唯己素来是谁的面子都不看。 只除了乔淮。 方琼招呼着两人吃菜,话家常一样,唠叨着这家餐厅的菜如何如何,酒如何如何,苏垣淡淡地回应着。 等到吃得差不多了,方琼放下筷子,双手交叉着放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有些紧张,身为资深经纪人,这是不多见的。只是任谁跟宋唯己谈话,都得是这种反应。 他看着两人道:“我听说,最近你们两个好像不太对?” 苏垣看了一眼宋唯己,朝方琼笑了笑:“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些自媒体就喜欢夸大其词。” 方琼摇了摇头:“我听桃子和陈一说的。” “……” “今天就咱们三个,有什么我也不藏着掖着。我这么说吧,毕竟我是你们两个人的经纪人,说实话,我很有压力。” 方琼说着看向宋唯己,很明显,他的压力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宋唯己。 这个人背景太深太复杂,他管也不能管,训也不能训,就算他面子上过不去,可能怎么办,哪怕现在是萧总亲自上阵,宋唯己也必不可能给他这个面子。 “可该说的,我还是要说,毕竟我代表的不只是你们的经纪人,还是公司。你们两个一个是咱们鸿途的招牌,一个以后只会是水涨船高,有些事你们可以不在乎,可公司在乎。公司是要赚钱的,这部戏萧总可是投资了这个数,”方琼右手比了个数字,“不管是我也好,秦导也好,萧总也好,公司其他高层也好,都不希望再出什么岔子,千万不能再有什么负面新闻了。现在网友都盼着这部剧早日开播,你们两个颜值在演技在,用秦导的话说,你们把人物已经演活了。有时候人生就是戏,戏就是人生,你们两个下了戏搞不合,只怕网友代入感太强,实在是粉不起来。我的意思是,你们两个私底下不光不能搞不合,甚至应该给人一种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的交情,CP粉也容易有代入感。现在时代不同了,不是只有男女主的戏能炒作,双男主反而更好炒作。炒作是什么?炒作就是流量,是实打实的RMB。” 方琼停了下来,等着两人反应。 宋唯己没说话。 方琼自然没指望他说什么,转头看苏垣。 苏垣嗓子一噎。 如果是他,拒绝和否认几乎可以说是下意识的反应。可他现在是乔淮。方琼的说法,是站在一个经纪人正确的角度来分析的。现在这个社会,没有哪部戏是不炒作的,很多绯闻甚至都是自家经纪公司操刀的,没人怕自己流量多,明星流量自然能带动作品的流量,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最好的炒作,无外乎演员假戏真做,戏里的感情带到戏外,俗套,可粉丝就吃这套。 他沉默了片刻,慢慢地点了点头。 “那唯己……” 宋唯己绷着的嘴角松懈下来,他别开眼,仍有些别扭似的:“我跟淮哥,本来也没吵架,我只是……”他顿了顿,本就不大的声音又小了一些,“说错了些话,怕淮哥生气。”他这话好像是对方琼解释,其实那语气和神态,分明是对乔淮说的。 方琼靠回椅背上,这才放松下来:“我明白。但媒体都喜欢捕风捉影,你们两个以后注意一点。我这边会让人写点稿子,其他的你们不用管,反正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大部分网友看的都是个热闹。” 苏垣没什么说话的裕望,只是点头。尊重经纪人的合理安排,是每个艺人应尽的义务。 “最近有个网红餐厅挺火的,我给你们订了位置。等下我把位置发给你们,你们明天过去吃顿饭,我这边也好有材料发稿子。” 苏垣没说话,宋唯己眼睛却亮了亮:“发给我吧,明天我去接淮哥。” “行。” “我有车。”苏垣只说了这一句。 一直到方琼把他送回公寓,苏垣都没有再说什么。 关了门,在玄关里脱了鞋,苏垣站在门边的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的乔淮。 “说实话,我现在还是羡慕又嫉妒你,”苏垣面无表情,可眼睛却好像在哭,“可那又怎么样,我现在只想变回我自己。” 很累。 没办法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是世界上最累的事。 早上八点,苏垣还在睡觉,来电铃声却把暂时逃避的他再次拉回了现实。 睁开眼的一瞬间就觉得头痛欲裂,灵魂装在乔淮的身体里,苏垣对这样的现实的深深无力感不断拉扯着神经。 为什么必须是乔淮呢。如果是别的任何人,只要不需要再和宋唯己打交道,就算再也变不回自己,他仍会感谢上帝。 可现在他只想咒骂这该死的命运。 装作没听到,铃声不一会儿就断掉了。微信的提示音却一下又一下地响在耳边,苏垣抬手关掉了声音。 在安静的环境里闭着眼,然而却再也静不下心来,即使灵魂在疲惫,可却再也没有一丝的睡意。他猛地坐起身来,烦躁地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打开了手机。 宋唯己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接通,苏垣哑着嗓子“喂”了一声。 对方顿了顿:“我吵醒你了吗?” 你TM不是废话吗?苏垣强压下怒火,声音嘶哑而疲惫:“没有。” 可任谁都听得出来,这不过是客套话而已。宋唯己似乎很抱歉:“我来的好像早了点。” 不是“早了点”,而是早很多!这家伙难道不是人吗?好不容易才拥有的一日假期,难道不应该睡到自然醒吗?是没吃过饭还是没去过网红餐厅? 苏垣压抑着破口大骂的冲动起身下床:“你已经到了?” “我在你家楼下。” “……”没想到他真的来接他。 一想到多出来的相处的时间,苏垣真想试试从三十六层跳下去灵魂能不能回到自己身体里。 “淮哥?” 苏垣深吸了口气:“等我十分钟。” 草草洗漱,随便穿了身便装,戴上棒球帽和口罩,苏垣下了楼。 看到停在路边的那辆奥迪,苏垣的瞳孔有一瞬的紧缩。他垂下头,压了压帽沿,大步走到车边,打开后门上了车。 就连车子里的味道,都异常的熟悉。 实在不想承认,可他无法否认,那一刻他的眼睛条件反射般地红了。 见他坐在后面,宋唯己的眼神有一丝失落,他边启动车子,边从镜子里打量他:“抱歉,我没想到你还在睡,昨晚没睡好吗?” 岂止是昨晚。 苏垣微微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睑,盖住了发红的眼睛:“我睡一会儿。” “……好。” 装睡其实是个体力活,不管是脖子还是后背还是腰,浑身的关节都很不舒服。可比起和宋唯己聊天,这点不舒服那都是小事。 那家网红餐厅在郊区,开车足足要两个半小时,苏垣就整整“睡”了两个半小时,直到宋唯己小声喊他,他才无奈地“醒”过来。 两人下了车,一直未曾正视对方的苏垣这才看清面前的青年穿的是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卫衣,再看看宋唯己的,忍不住扶住了额头。为什么他随手抓的一件衣服,都能和宋唯己穿到一起去? 有些牌子经常给艺人送些新品,他这才想起来这件卫衣好像是前阵子桃子拿给他的,没想到也送了宋唯己。 如果不是里面只穿了一件贴身的内搭,他很想借口凉爽的五月份很热。 因为是网红餐厅,来打卡的人就特别多。苏垣硬着头皮走在宋唯己身后,即使隔着几步的距离,可两个人穿着同样的上衣,一个一米九,一个一米八五,走在路上很容易就吸引了别人的目光。两人戴着的帽子口罩眼镜,反而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眼角余光里,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举起了手机。 苏垣将帽沿拉得更低了些。 比起坦然的宋唯己,他几乎要把头埋到自己怀里去。即使这本来就是他们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第十二章 这家网红餐厅名叫竹苑,坐落在一片竹林中间,整个建筑物都是由竹子搭建而成的,很有些古风江湖的意境。 餐厅里有雅座有包厢,即使时间还早,却已经开始排队了。方琼定的位置是顶层的豪华包间,房间很大,以屏风相隔出两个空间,一处吃饭,一处休息。 服务生穿着精致的汉服走了进来,木制的盘子上放着两份竹简做的菜单。 里面的菜名不是什么“越鸟巢南枝”,就是什么“采菊东篱下”,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有什么菜,一个个地询问又太麻烦,苏垣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来第二次。 点好了菜,等着上菜的时间里,苏垣倒了杯茶。对面的宋唯己把自己的茶杯推过来,苏垣抬头看了他一眼,替他倒了茶。 宋唯己心情不错,他起身站在窗边吹着徐徐微风,指着窗外道:“淮哥,你看,那边湖里有黑天鹅。” 苏垣回头看了一眼。 青年微卷的刘海被风吹起来,露出明媚的眼。 不可多见的美丽。 苏垣微微眯着双眸,心里一阵刺痛。 那是他曾经深爱过的男孩啊。撇开丑陋的欺骗和绝望的单恋,他爱过他的那份心情,曾经是那么美好的。曾几何时,他期盼着这男人能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笑容,可现在…… 却刺得眼睛和心生疼。 因为是VIP房,菜很快就上齐了。将门关好,两人摘了口罩,面对面地用餐。 对面的青年偶尔将自己面前的菜夹过来,虽然用的是公筷,可苏垣心里却仍忍不住地排斥。勉强吃下去,从食道到肠胃,都有一种被烫伤的错觉。 苏垣很快就表示自己吃饱了。宋唯己也放下筷子,擦着手平价:“菜实在一般,景色倒还可以。” 苏垣点点头,正准备提出要走,对面的青年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绒布盒子,放在桌面上,朝他这边推了过来。 “上次去纽约看秀的时候买的。”宋唯己没说这是生日礼物。既然生日不能一起过,今天就当作给淮哥过生日吧。 苏垣搭在桌面上的手有一瞬的僵硬,修长的手指缓缓动了动,片刻后,才将那盒子拿在手里,他朝宋唯己笑了笑:“谢了。” 宋唯己看着他将盒子放进兜里,眼神一暗。压下出声提醒他打开看看的想法,他什么都没说,站起来道:“我们走吧。”如果不是临近中午人多得不像话,他还真想和乔淮出去转转。 苏垣松了口气。 两人从楼上下来,苏垣走在前面,匆匆而过,宋唯己也没了悠闲,不得不快步跟上他。尽管如此,人满为患的大厅里仍旧有人认出了他们。 “乔淮?那个该不会是乔淮吧?” “宋唯己!还有宋唯己!” 有一个人出声,很快就有别的人尖叫起来。已经快要走到门边的苏垣不得不停住脚步,前面已经有十几个人围拢过来。 苏垣被挤得后退了一步,后背碰到了一个坚硬结实的胸口,苏垣后背陡然一僵,身后的人已经稳稳扶住了他的肩膀。 过于亲密的姿势和围拢过来的人,都让苏垣喘不过气。他努力向旁边挪了一步,从宋唯己身边移开。有人递了纸笔过来,有人递过来小小的毛绒玩具,苏垣有些头疼和为难,却不忍令乔淮的粉丝失望,迅速地在不断递过来的本子上签着他特意练过好几天的属于乔淮的名字。 相比于苏垣这边的“门庭若市”,宋唯己的情况好多了。他从不给人签名,也从不接受粉丝的礼物,他的难搞在圈内圈外都是出了名的。 可是人,都不例外地会有些M体质,这种高冷非但没有令喜欢他的粉丝失望,反而给人一种高岭之花的圣洁感。就像苏垣认为的,气质和长相是很重要的,宋唯己就是这么个人,不近人情,却让人欲罢不能。 拿到了签名,那些少年少女仍不肯轻易离去,跟着两人往两百米外的停车场走去。 没人敢跟宋唯己搭话,苏垣却被缠上了。 “淮哥,前几天看了你的新电影,我哭了一整场,淮哥演技炸裂啊,太精彩了。” 苏垣微笑着道谢。他并没有看乔淮的新电影,但乔淮的演技的确令人折服,他从不曾怀疑这一点。 “那个,淮哥,你跟唯宝经常会一起出来吗?” 苏垣仍是微笑,没有回答。可这含蓄一笑已经足以令他们的CP粉欣喜若狂了。苏垣嘴角仍挂着笑,微微垂着头,額发挡住了眼,眼底的情绪便被隐藏得彻彻底底。 没出事之前,他和宋唯己也曾有过几次被CP粉追着问些有的没的的经历。他记得每当这种时候,旁边的宋唯己总会有一丝的不耐烦。那时他只以为是这高冷男人对于自己被粉丝像猴子一样围观的不耐烦。 可现在,跟在他旁边的宋唯己,脚步不疾不徐,踏出的每一步都和他以为的乔淮一模一样的节奏,心情丝毫不受影响。 看着两人一起上了车,粉丝们小声嬉笑尖叫。 “等着看你们的剧,加油哦!” “在一起吧!这CP我吃定了!”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烦乱的心情却并没有被隔离在外,他侧头看着粉丝从视线中消失,将棒球帽摘下来,扣在了脸上。 回到公寓,苏垣把宋唯己送给乔淮的生日礼物放进了装饰品的抽屉里。他并没有擅自打开,毕竟那并非是送给他的礼物,他同样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休息了一下午,直到夜幕降临,苏垣换了一身黑色的便服,带着黑色棒球帽和黑色口罩出去了。 驱车一个小时左右,街边的景色开始熟悉起来,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细微地颤抖起来。很快地,车子驶入了一条只要没有行人他闭着眼睛都能顺利行驶的街道。 这一带还没有完全开发,没有什么高楼大厦,街道上最高的建筑物也不过八九层楼的住宅楼,一些小饭馆烧烤摊稀稀拉拉地排列着,店内却鲜有人在,就连街上行人都很少。 苏垣熟练地将车停在了一家快餐厅后面黑暗的箱子里,步行五分钟后,来到了一栋七层楼前。 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好像要从胸腔中冲出来一样。苏垣因紧张而下意识地摸了摸眉梢,快步走进黑暗的楼道内。 他走得快但轻,楼道内的感应灯没有因那细小的声响而打开,他摸黑来到熟悉的三楼,手放在曾经摸过无数次的电子锁上,熟悉的触感令他浑身颤抖起来。 隔着一道门,里面是他住了七八年的地方。 苏垣站在门口点了根烟。打火机的光亮映出了他泛红的眼,不断明灭的烟火里,他默默地抽完了这根烟,将烟蒂丢进仍立在门口从未有人动过的垃圾桶里,他终于鼓起勇气抬起手,拉开了电子锁的滑盖。 输入那串数字,清晰的电子音效在这寂静的夜晚异常的明显。苏垣微微侧头,朝身后的楼梯口瞥了一眼,确定楼道里没有任何人走动的声音,他迅速打开门,窜了进去。 分明是自己的房子,却有种入侵者做贼心虚的感觉。苏垣靠着门板闭了闭眼睛,过了很久,才试着去打开门边的开关。 没有断电。 刺眼的光芒映入眼中的一刹那,苏垣有种流泪的冲动。 这房子不大,加上逼仄狭小的阳台,也不过六十多平,还不足乔淮那栋公寓的一个衣帽间大。 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分隔出四个空间,客厅就显得有些局促起来。可苏垣一直觉得,一个人住很合适,两个人住反而显得温馨。 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成年后便是孑然一人。性向的原因,没打算结婚,自然也不会有孩子。所以当初找地方住的时候,不擅长打理家事的他特意选了这么个小房子。这一带房价便宜,那时候他刚出道一年,还没落魄,手头刚好有些闲钱,直接就把这房子买下来了。 事实证明当初的决定是对的,这里的环境和几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可随着周边的开发,连带着这里的房价也蹭蹭上涨,等过几年开发到这里来,能拿不小的一笔补偿款。 只不过,他还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是个什么样子。 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感觉有些过于整洁。疑惑间,苏垣打开了卧室的门。 开门的那一瞬间他顿了一下。 房间里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他看了一眼床上深灰色的床品、旁边书桌上手提电脑的位置,他打开了床边的垃圾桶,里面黑色的垃圾袋里干干净净的。 此刻,他可以肯定,在他出事后,有人来过。 是张泽吗? 可张泽有必要替他换床单被罩吗?他记得张泽从来没有用过他的手提电脑,他连密码都不知道,动他的电脑做什么? 视线从房内的地板转到客厅里,纤尘不染的地面,明显不久前还有人打扫过。 苏垣呼吸一紧,突然有点后怕。 他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进来了,如果房里有人在,不管是谁,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第十三章 苏垣到最后也没敢动房里的任何东西。 他是下了极大的勇气回去的,可最后也不能说是无功而返,起码他预感得到,这个帮他收拾过房间的人,有很大的可能是那个将他的身体从医院转走的人。 可那是谁?张泽吗?许穆吗?还是……宋唯己? 他不能确定。谁都有可能,他认为张泽的可能性最大,可似乎他出事后被送去的医院的护士,对张泽并没有什么印象。 如果找出这个人,就可以知道他的身体在哪里了。苏垣心里有了一点底,虽然迫切地想要找到自己的身体,可他明白,一切还得慢慢来。 影帝乔淮和顶流宋唯己的“秘密约会”很快占据了各大网站搜索热度榜榜首的位置,连带着“乔淮”、“宋唯己”、“怪谈物语”、“言澈”、“元啻”、“YCCP”(怪谈物语中双男主的首字母都是YC)等等这些关键词,甚至还有那家网红餐厅,一举夺下了整个热搜榜,只剩下某一线明星备孕多年终于喜得贵子的新闻孤零零地挂在热搜榜第十的位置上,像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一样垂死挣扎…… 苏垣干脆连手机都不看了。 每天一打开软件,就是关于乔淮和宋唯己的各种推送,就连一些小游戏都打着两人的名号在弹广告,搞得他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衰弱了。 六月一号是儿童节,也是苏垣的生日,更是乔淮的。 那天一个人先收工后,苏垣正在卸妆,灯突然就灭了。一片黑暗中,他听到了一声开门声,随后淡淡的烛光点亮了狭小的化妆室。 宋唯己端着蛋糕走了进来,苏垣看了一眼数字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小一岁的蜡烛,眼神微微一闪,但很快让眼里溢满了感动。 一群人围在他身边唱着生日快乐歌,苏垣站起身来,低声说了句“谢谢”,双手接过蛋糕放在化妆桌上。 韦婉已经拍完了自己的戏份离了剧组,正跟他们一起配戏的另一位女演员走过来,在乔淮脸颊上亲了一口。秦长军私底下也是个爱热闹的人,又把宋唯己推过来。 众人都拍着手起哄道:“亲一个!亲一个!” 苏垣维持着眼里的笑意不减,他看着宋唯己缓缓靠近,那异常熟悉的味道很快充斥了整个鼻腔,每个细胞似乎都能够感觉得到他的气息。 宋唯己在他另一侧的脸颊上慢慢地落下一个浅浅的亲吻。 顿时失望的哄闹声此起彼伏:“怎么能只亲脸?” 宋唯己看着苏垣笑了笑,又单独说了一句:“淮哥,生日快乐。” 微笑着垂下眼看着手里的蛋糕,苏垣轻轻点了点头。那一瞬间心里有一丝遗憾,一年前没在他嘴里听到的话,一年后却借着别人的耳朵听到了。如果没有加上一句“淮哥”,让他自欺欺人地认为那就是对他苏垣说的话,他可能会有那么一刻不这么恨他。 蛋糕不大,各自拿着叉子分了一口,众人便散开了,宋唯己也因为还要拍戏,跟着出去了。化妆师继续给他卸完了妆,苏垣直接换了衣服,便可以回家了。 刚从化妆室里出来,就看到众人聚在一起,也不知道在张望什么。苏垣走过去,有人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眸光一亮,一脸八卦:“该不会是在等淮哥吧!” 宋唯己在人群一侧转过头来,眼神有些冷。 “什么?” 苏垣莫名其妙地走过去,走到一半却停住了。从人群缝隙里看去,一辆银灰色的法拉利停在道具仓库旁,今年的限量新款昭示着它的主人。他不过犹豫了两秒的功夫,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赫然是一个大写的“X”。 苏垣硬着头皮接了电话。 “上车。” 简单的两个字,令苏垣一阵头皮发麻。 几乎就在车门关上的同时,车子迅速地冲了出去。萧以谌的表情有些不耐烦:“你们每天收工都这么晚?” 苏垣看了眼时间,才刚刚九点半。秦导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特意让他早些收工。可他其实根本也没什么安排,这么早回去,下了戏就要去面对现实,这反而令他心烦。 不知道该不该吐槽,可显然并没有回答的必要,萧以谌很快就扯开了话题:“上次直接就回去了?胆子最近很大啊,乔淮。” 苏垣借口道:“抱歉,萧总,那天突然有点不舒服。” 明白这只是借口,萧以谌冷冷地笑了笑:“那今天有没有不舒服?” 苏垣停顿了片刻,才答:“没有。” 萧以谌满意地点了点头,打开了音乐,显然并没有打算追究那件事,苏垣暗自松了口气。 毕竟是老板开车,他不可能坐在后面。可副驾驶座的位置,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对方的视线范围内,这令苏垣极度的不舒服。 在这过度尴尬紧绷的气氛里,他勉强开口道:“萧总找我,是……” 萧以谌微微侧头瞥了他一眼,嘴角翘了翘:“据说我今天约了你?你不知道?” 苏垣绷紧了身体。 萧以谌笑了起来:“不用紧张,我的确应该给你庆一次生。” “……” “仔细想想,认识十多年了,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生日。” 好奇战胜了紧张,苏垣转头看向萧以谌。 认识十多年了吗?乔淮出道也不过十年,那就是说,在入圈之前,这两个人就认识了? 萧以谌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下巴略微抬起一个角度,眼睑因此而略微垂下,姿势便透出一种傲慢来。 苏垣谨慎却又表现得漫不经心地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不知道就算了。” 萧以谌翘着的嘴角沉了下来。 苏垣别开头,看向车外。 他心里有一丝紧张。可萧以谌最后并没有说什么。他稍稍松了口气,却仍旧不能明白这句话,是否足以让萧以谌明白他的意思。 他在尝试。尝试令自己表现得好像心灰意冷后的无所谓,却又得把握一个度。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只会令人生疑。 车子驶入座落在郊外半山腰处的一处山庄,进了大门后是宽阔的车道,一分钟后,车子直接开到了建筑物前的草坪上。一个穿着全套西装管家模样的中年人站在门前,微微躬了躬身:“少爷,已经准备好了。” 萧以谌脚步没有停顿,越过他走了进去:“下去吧,不要让人来打扰。” “好的,少爷。” 苏垣朝那中年人点了点头,中年人也回应了一下,等到他跟着萧以谌走进了大厅,便在后面为他们关上了门。 走过欧式风格的宽阔大厅,两人来到足有上百平米的餐厅内。 十多米长的大理石餐桌一角,摆放了二十多盘餐点,有中式的,也有西式的,一左一右地分别摆放着。 苏垣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压下心里的不安和慌张,他表现得冷静自持。 萧以谌并没有招呼他,只在他落座后,举杯示意。 端起酒杯,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苏垣手指微微一顿。自出事开始,他已经不会喝这种高度数的酒了,最多是红酒和香槟。 可他仍旧还是举起杯子,与萧以谌碰杯后,抿了一口。 萧以谌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迟疑,如果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恶劣惯了的人,绝不可能轻易放过他的。 这顿饭对苏垣来说,非常漫长,可等到结束之后,又恨不能再将进餐时间拉长一些。 萧以谌擦了嘴巴和手后,松了松领带,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他,像是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先前还称得上绅士的行为荡然无存,他绕过餐桌,走到苏垣面前,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弯下腰来。 “你先洗,还是一起?” 身为一个成年人,如果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苏垣也白活了二十九年了。 萧以谌的腰弯得很低,棱角分明的脸几乎已经贴在他脸上,带着淡淡烟草味道的气息极具***性。 苏垣几乎是下意识地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萧以谌却并没有给他喘气的空间,他抬手捏着他的下巴,略微侧着头,吻住了他。 男人特有的霸道的动作再加上内心的排斥令苏垣的冷静荡然无存。 一米八五的个子和常年锻炼的身材不是摆设,即使面对的是一个比自己还高大有力度的男人,只要用上了力气,却足以推开。 萧以谌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突然发难,果然被推得倒退了一步。苏垣迅速地站起身,往后退了三步,彻底地拉开了距离后,才停了下来。 从没有被人拒绝过。 尤其是,从没有被眼前这个人拒绝过。 总挂在脸上的若有若无的丝丝笑意尽数褪去,浓眉紧皱着,萧以谌因不快而冰冷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住了眼前的人。 心如擂鼓地狂跳着,苏垣深吸了口气,勉强冷静下来。 不敢与萧以谌的目光对视,他稍微侧开头,低声道:“萧总,我想跟你谈谈。” 第十四章 “萧总,我想跟你谈谈。” 苏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其实很没底。他对乔淮和萧以谌之间的过往知之甚少,但此时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不这么说,他今天恐怕是躲不过去了。 倒不是有什么心理或生理洁癖,以前单身的时候,为了解决生理需求,也有过两厢情愿的一夜~情,可跟自己的老板维持这种关系,并不是明智的。 毕竟他不是乔淮,他对这男人并没有什么感情。 何况乔淮都已经自杀了,恐怕也并不认为这种关系应该继续下去。 出乎意料的拒绝令萧以谌脸色很不好看,但他却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一把扯开已经松了的领带随手丢在地上,他大步朝大厅走去。 “过来。” 重重地坐在沙发上,长腿随意地舒展开来,萧以谌点了一根烟,一条手臂搭着沙发靠背,眼睛并没有看苏垣。 苏垣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男人将烟盒和打火机一起丢了过来,他连忙双手接住,却没有打开,而是捏在手里低头把玩着。 走过来的时候临时想好了腹稿,苏垣却仍旧紧张。紧张的原因很多。一是他对萧以谌并不了解,不确定自己将要说的话是否会更加激怒他,反而弄巧成拙。二是怕说漏了嘴,认识了十多年的人,就算再怎么不了解,都是会上床的关系了,太多他不确定的东西他必须得避开。 但他可以确定,乔淮对此人已经失望了。 若非失望到绝望,又怎么可能吞药自杀呢。乔淮的死,绝对跟这个人撇不开关系,毕竟影帝乔淮的人生,除了这个人,再没有任何的不如意。 他谨慎道:“萧总,我想通了。” 萧以谌吸烟的动作一顿,斜眼看了过来。 “我觉得,我们现在这种……可能不合适。” 萧以谌挑了挑眉梢:“不合适?” 重复了这三个字后,他“哈”了一声,就在苏垣忍不住抬眼看他表情时,他突然将手里的烟丢了过来,力度大到足以让没什么重量的香烟落在苏垣身上的地步。 “什么叫不合适,你以为你算什么!” 男人凶狠的表情有些狰狞起来。 丢在膝盖上的香烟,把裤子烧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皮肤很快感觉到一阵刺痛。苏垣慢慢拿起那根烟,他突然能够明白,乔淮心里的伤,似乎并不比自己的轻多少,起码跟宋唯己在一起的时候,那青年即使不爱他,却从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十多年的交情,在这男人的嘴里,却只是“算什么”吗? 一股悲凉从心底爬了上来,他不确定那是属于乔淮的心脏下意识的反应,还是他自己在为这死去的男人难过。 他捏着抽了一半的香烟送到嘴边,深深地吸了一口。 缓缓吐出的烟雾萦绕在面前,令他的表情模糊起来,有种深沉浓重的悲伤。直到将那根烟抽完,他都没有再说话。 萧以谌的心情慢慢地平复下来,他皱起眉,表情却依旧是凶狠的。什么叫想通了,什么叫不合适?他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但他可以确定一点,在听到他说出这种话的那一瞬间,他心里很不爽。 超级不爽。 即使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在不爽什么。 香烟已经到底,苏垣撑着膝盖站起身来,将烟蒂在烟灰缸中碾灭,他直起后背,转身看向萧以谌。 “我确实不算什么,所以萧总何必跟一个什么都不算的人动气?”他的声音仍旧是乔淮的温润,可语气中却带着一种不屑的讽刺。 男人的瞳仁一缩。 “余生明明很长,可我已经累了,”好像是在替那个可悲的男人说出自己的心声,苏垣牵了牵嘴角,虽是在笑,笑容里却有种朦胧的绝望,“既然累了,为什么还要做无谓的坚持呢?这是我自己的人生,谁都无权干涉。萧总,我只是通知你一声,我不想和你继续这种关系了,不管你能不能理解。毕竟我自始至终,都并不需要你的理解。” 说完这句话,苏垣再度垂下眼,朝他点了下头,转身大步而去。 萧以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走远、出门。身后庞大的古董座钟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发出了沉闷的声响,整整响了十二下,预示着新一天的到来。 他面无表情地将手放进兜里,手指触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片刻后,猛地将那东西甩了出去,“哐”地一声,价值几百万的花瓶被砸了个窟窿。 看都没看那花瓶一眼,萧以谌狠狠地盯着那准备送给乔淮的车钥匙,那个他花了将近九位数拍回来的自己捐出去的竞拍品,前后身价过亿的车好像个没人要的垃圾一样。他此刻有种冲出去把车砸了的冲动。 苏垣一路走下了山,到了山脚下时,一辆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桃子打开车窗,神情有些慌张:“淮哥,你这是怎么回事?” 苏垣抓了抓有些乱的头发,笑了笑,坐上车,抱歉地道:“这么晚还把你喊出来,你都已经睡了吧?” 做艺人助理,凌晨一两点还在外面都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桃子无所谓地说:“我已经睡足了三个小时了。”说完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苏垣的脸色,嘴唇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再问。 明明亲眼看到淮哥上了萧总的车,现在他自己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桃子体贴道:“都两点多了,淮哥你先在车里眯一下吧。这个时间送你回家也没时间休息,路上我给你找家酒店洗漱一下,然后直接去片场吧。” 苏垣点了点头,将座椅放倒,闭上了眼。 拍了一个白天的戏,又走了两个小时的山路,明明身体已经疲惫,可之前发生的事让他的大脑仍处于兴奋的状态。苏垣完全无法入睡,却又感觉得到桃子不时投来的目光,他尽量将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做出安然睡着的假象。 大约过了近两个小时,桃子在距离片场很近的一家酒店停了车。车里有备用的衣服,桃子给他挑了一套,又帮他开了房。 等到苏垣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桃子已经把自己给填饱了,并且给他准备好了早餐。 看着热气腾腾的早饭,即使明白这是助理的职责,苏垣仍是涌上一阵感动。他摸了摸桃子的头,道了声谢。 桃子坐在床边看着他吃饭,慢慢地就张着嘴仰着下巴靠在了床头上。苏垣吃完饭,不忍心叫醒她,小心将她放平,盖上被子,自己则窝在了比起他的身材略显狭小的沙发上。 躺了很久才睡着,直到桃子的闹钟把两人吵醒,他大概都没睡够一个小时。 睁开眼,一瞬的茫然后,苏垣感觉自己似乎松了口气。 一天的工作即将到来,起码忙碌的时候,时间稍纵即逝,不必去烦恼让人精疲力尽的现实。 第十五章 谁都看得出来,乔淮今天的状态很不好。 不管是他早晨抵达时的脸色,还是拍戏时的不在状态,或是休息时完全听不到别人说话的发呆,都足以证明这一点。 他一个人出状况也就算了,宋唯己的情绪也不好,本来平时就只是懒得搭理人,今天浑身都笼罩在低气压里,给他化妆的化妆师简直一脸慷慨赴死般的决绝。 明明昨天晚上气氛还很好,难道…… 想到昨晚乔淮跟着萧总走了之后,宋唯己就已经不对劲了,大家顿时都明白了什么,彼此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八卦眼神。 没人敢去惹工作人员口中的“宋女王”,相对来说,还是乔淮好说话多了。就连秦长军都忍不住把宋唯己的戏份往后拖了拖,专门拍起乔淮的戏来。 “都准备好了吗?” 苏垣冲过来询问的导演助理点了点头,跟他配打戏的演员们也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武指做了最后的解说后,便让他们进了场地。 苏垣在影视圈混了六七年,为了有更多的选择,也为了充实自己的能力,他曾经专门去学过中国武术,有至少四年的武替经验,这样的经验对拍古装戏里的打斗场面来说是完全足够的。从他第一次没用武替开始,秦长军就认可了他的实力,从那之后在他的戏份里就没有武替一说了。 不管是别人还是苏垣自己,都没想到今天居然会翻车。 这场戏的难度系数相对来说是比较低的,一场乱战,从远景拉近,因为演员很多,场面就足够宏大震撼,并不需要特意飞来飞去来提高观赏性。唯一的问题就是人多就容易出错,可在场的人谁都没想到,出差错的那个人会是乔淮。 对面身高足有两米三、一身肌肉的演员抡着大铁锤朝他的头砸了过来,他应该一个后仰闪身避过,可当时他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居然来不及反应,直接被道具锤在了太阳穴上。 那铁锤虽然是塑料做的,可也有一定的份量,毕竟如果挥起来轻飘飘的,让人一看就跟闹着玩似的,一点真实性都感觉不出来。 那一下横着敲过来,对面演员完全没料到他会连这一下都躲不过去,用了七八成的力气,当时就把他敲晕了,更是把所有人都吓呆了。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还是宋唯己,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抱着苏垣的上半身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见他面色发青一动不动,一个用力将人打横抱起来,冲着还挡在前面的人怒吼:“让开!”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秦长军赶紧喊人去开车,剧组的跟场医生冲过来,却也帮不上什么忙。 桃子六神无主地跟在宋唯己身后,毕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这么大的阵仗,吓得快哭了,就只知道跟着走。 宋唯己把苏垣抱上车,看她还呆呆地在车外站着,喝道:“别哭了!带着淮哥的证件,上车!” 桃子这才反应过来,回头要去拿包,有人已经快一步帮她递了过来。 剧组的司机在开车,桃子坐在副驾驶座上,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她先把乔淮的证件准备好,然后给方琼打了电话。 做完自己能做的,她回头看向后座,宋唯己苍白着一张脸,眼睛死死地盯着怀里昏迷不醒的乔淮,眨也不眨。 苏垣觉得自己身体轻飘飘的,心里一紧,猛地睁开了眼。 触目所及是一片刺眼的白,医院的病房内,他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乔淮,看到了背对着他坐在病床前的宋唯己。 苏垣蓦然睁大眼,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视角高得不像话,像是……悬浮在空中。 他慢慢地低下头,试图去看自己的身体,却什么都看不到。 他剧烈地喘息起来,却感觉不到身体的起伏,他张了张嘴,试图发出一些音节,却什么声音都没听到。他不知道自己的手在哪里,凭着感觉去摸自己的身体,可不知道是没有手还是没有身体,什么都没有摸到。 这种感觉太过诡异,就好像他是个不存在的东西,可他又明确地知道自己的存在,他甚至能够感觉得到自己因这恐怖的情形整个灵魂都在簌簌颤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乔淮躺在他面前,那么他现在,难道只是一个飘荡无依的鬼魂?被这种认知吓了一跳,此刻的恐慌甚至更甚于当他发现自己在乔淮身体中醒来的那一刻。 他此刻才发现,附身在乔淮身上,对于他来说居然是件值得庆幸的事,起码比起变成一个没人能够看的到,连自己都无法触摸自己的灵魂,身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已经是最幸福的事了。 他挣扎着想要从空中沉下去,想要回到乔淮的身体中,可短短的两米的距离似乎隔着天涯海角。惊慌无措中,他的视线被宋唯己的动作吸引。 他看到宋唯己缓缓抬起手,凑近了乔淮的脸,片刻后却又犹豫不决地缩了回去。如此三番两次后,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地摸了摸乔淮的眼角,食指只在眼角处逡巡一阵后,又摸了摸他的眉梢。 宋唯己曾经最喜欢摸他的眼,他知道那是在通过他的眼睛看另一个人。可这样的动作,面对的是乔淮,就显得诡异起来了。 无法理解他这种行为是出自于怎样的心态,却也来不及细想,苏垣感觉来自于灵魂深处的一种撕裂般的疼痛,他眼前白光一闪,再度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苏垣有种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庆幸。他可以感觉得到每一次呼吸,可以触摸出身下床单的纹理。 坐在床边的人从宋唯己变成了方琼,见他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方琼俯身在他面前,低声道:“感觉怎么样,乔淮?” 苏垣张了张嘴,他听到自己哑着嗓子说:“很好。” 是的,很好,在经历了刚才不知是梦还是现实的恐怖一幕之后,没有比现在的感觉更好的了。 方琼扶着他坐起来,安慰他:“没事就好,你昏迷了五个小时了。医生检查你有轻微的脑震荡,醒了就没事了。” 方琼按了呼叫铃,很快护士就来了。对方一看苏垣醒了,又去找来了医生。 医生给苏垣解释了他的病情,表示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让他住院观察二十四小时,没事的话回去休息几天,一周后再来复查。 医生走后,方琼才彻底放了心,他看着苏垣,揉了揉太阳穴,语气放松下来:“你可吓死我了,我的淮宝,你要是出事了我感觉我得疯了,公司那边我都没敢通知,真怕你……”脑子被砸了,这事可大可小,方琼是真的害怕。 苏垣感觉头还是疼得厉害,勉强扯了扯嘴角:“我这不是醒了吗。” “得亏你醒了,你要不醒,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公司交代。好了,我先回去了,你搞这么一出,我又有的忙了。你先休息一下,我让桃子给你买点吃的带上来,她今天也吓得够呛,估计还在下面哭呢。” 苏垣有点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方琼摆摆手,出去了。 苏垣靠着床头闭着眼躺了一会儿,一想起刚才似梦非梦的情形脑子就疼,只能让大脑放空,什么都不想。 桃子给他带了些清淡的粥上来,眼都哭肿了。苏垣怕她后怕,又哭一阵,没提刚才的事,只是问她吃了没。 桃子哪有心情吃饭,却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吃过了。 苏垣心里有数,不过也没劝她,慢慢把粥喝了,等他吃完饭,桃子的情绪果然好多了,问他是再睡会儿还是看会儿电视。苏垣头晕,又躺下了。 这一睡一直睡到半夜,他醒过来的时候房内很暗,走廊上的灯光透过拉的严严实实的隔帘,就只剩下一点昏暗的光,他看到有个高大的身影坐在病床边。 他脖子微微动了动,那人凑过来,微卷的額发下,一双明亮的眼紧紧地盯着他。 “淮哥?” 苏垣咳嗽了一声,双手撑着床坐起身来。 宋唯己打开了床头光线温和的暖光灯。不经意间瞥到他满是血丝的眼,苏垣动作微微一顿。 “桃子没告诉你们我没事了吗?” “说了。” 苏垣略微侧头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他明白这种心情,当初跟宋唯己在一起的时候,他不过是被道具碰伤了膝盖,他都紧张得恨不能时刻陪着他。现在乔淮脑袋被砸了,宋唯己又怎么可能不紧张。 刚才灵魂脱离了肉体的感觉让他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他不再排斥自己成为乔淮的事实,此刻被宋唯己关心着,他除了一丝心酸,再也感觉不到什么嫉妒。 要靠着乔淮的身体活下来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去嫉妒别人呢?就连对宋唯己的怨恨,似乎也已经淡化了许多。 在爱情面前,人本来就是自私的。宋唯己从来没有许诺过他什么,完全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比起乔淮至死方休的爱情,他现在起码还存在着。 第十六章 苏垣睡了十五六个小时,已经完全不想睡了。 宋唯己替他拧了毛巾擦脸:“饿了吗?我买了粥和汤,要现在喝吗?” 苏垣一点胃口都没有,甚至有点想吐,他摇了摇头,慢慢把身体滑下去一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着。 他精神不太好,看起来就有些虚弱。 宋唯己拉着椅子靠近了些,暖黄色的光打在他刀削般的面部线条上,令他看起来平添了几分柔和。 苏垣半眯着眼睛看着他,难以克制地想到了出事前发生的事。 那天是宋唯己的生日。 他记得那一阵公司给宋唯己安排了别的工作,于是剧组里每天都是在拍他的戏份。那天挺晚的时候有一场戏怎么都过不了,不是道具出问题就是演员没配合好,秦长军被惹毛了,一直拍到凌晨才收工。前一天也是拍了个通宵,将近四五十个小时没怎么睡觉,他却仍旧坚持着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就只是为了第一个跟宋唯己说生日快乐。 一路上手心里握着装着两枚定制钻戒的绒布盒子,他除了紧张,竟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疲惫。 不断地在心里默念着练了无数次的台词,大脑有些空,以至于一瞬间连电子锁的密码都记不清了。 其实他很少来宋唯己这里,平时他们基本都是在剧组里见面,有时候宋唯己心情特别不好或者特别好,就会约在他那里,一起吃个饭,吃完饭就做。(爱)。 苏垣一直觉得这样挺好的,两个人有话题聊,床上也配合得很好。宋唯己在对感情和性生活上都很自律,以前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跟他在一起之后更从来也不会多看别人一眼,他觉得他应该是对他有感情的,所以很想把这段感情固定下来,长期稳定地发展下去。说白了,就是想跟他像普通人结婚一样组建一个家庭,只是他们不能领证而已。 于是他花了三个月的收入定制了两枚钻戒,一直等到宋唯己生日这天,准备向他表白。 其实他当时也不是没想过宋唯己会拒绝,毕竟对于同志来说,他们有太多不得不考虑的东西。像他这种无牵无挂的人太少了,何况以宋唯己的背景,家里人未必会同意他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可他就是想试试。那时候也是有种孤注一掷的心态,感情这种事其实很难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青年,自从知道自己是唯一一个跟他有过肉提关系的男人,他就有种自己在这个青年的人生中独一无二、无人可替代的错觉。 只是他从来没想过,他还没来得及告白,就尝试了从高处坠入深渊的感觉。 他甚至可以接受自己被拒绝,却不能接受以那种方式结束这段感情。 当他悄悄走到宋唯己的房间门口,准备给他一个惊喜的时候,却发现他的房间门没有关上。 从缝隙里,他看到宋唯己正在看乔淮的影片。 那时候他甚至有些好笑,好笑他熬夜看片,看的还是他看过无数次的影片。宋唯己对乔淮的迷恋,他从来都当成是对偶像的痴迷,可当他看清宋唯己眼中那他从来没见过的眼神,当他看着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抚摸着电脑屏幕中乔淮的脸时,那诡异一幕如同当头棒喝,把他锤得大脑中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宋唯己那里出来的,回过神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他站在一个便利店前,店子的玻璃橱窗上,贴着一张乔淮的海报。 他看着乔淮的脸,玻璃中也映出他的脸。 相比于乔淮的英俊,他的脸过于普通,可那双眼,却与海报中乔淮的眼重叠在一起,竟是没有丝毫的差别。 从心底涌上一阵寒意,他感觉到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呆呆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他恍然记起,宋唯己总喜欢碰他的眼睛,或用手指眷恋地抚摸,或用舌尖轻轻地甜舐。当他触碰他的眼睛时,不管之前是否开心,那一刻他总是会心情很好,好得温柔无比。 恍然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可却晚了。 直到他出事,宋唯己也不知道他曾经想要跟他告白,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青年将渐渐遗忘他的存在。那段只有他知道的感情,终究只能得到一个无疾而终的结局。 他其实也不知道,如果没有遭遇这场车祸,他该怎么面对宋唯己。不可能再跟他在一起是必然的,可他不想看到他无所谓的表情,即使明明已经可以预见,可他仍旧不愿正视,苏垣之于宋唯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而已。 他半眯着眼睛想着那些过往,中间间隔的时间还太短,一切都历历在目,令他一想起内心就会有种被针扎一样的感觉。 宋唯己又凑近了些,他摸了摸苏垣的额头,声音很轻:“淮哥,你脸色不太好,真的没关系吗,要不要喊护士?” 因他突然的碰触,苏垣打了一个激灵,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他轻轻推开宋唯己的手,凌乱的刘海挡住了眼,他别开头道:“没事,医生说了肯定会有一些反应,我感觉还可以,不用大惊小怪的。” 宋唯己微微松了口气的样子:“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 “你还不回去吗……”苏垣看了看时间,“算了,已经这个点了,你就在旁边床上休息一下,等下直接去片场吧。” “今天不去了,我陪你出院,送你回家。” “你跟秦导打过招呼吗?不去他不得发飙?” “我跟他说过了,他同意了。” “……”有背景就是好啊,苏垣默默别开了头,“那你也睡一下吧,我有事会喊你。” “我不累,我陪你说说话吧。” 苏垣又扭过头来。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想跟他说的,可刚才想起那些事,他突然又很想知道,自己除了长相比不上乔淮,到底还输在哪里。 他不认为宋唯己是个在乎外表的人,毕竟跟他在一起的那一年,不是白过的。他不了解他心里的秘密,却了解他的性格。 他沉默了片刻,委婉地道:“你对我……是不是太好了点?” 显然没想到他会聊这个话题,宋唯己微微怔了怔:“……很好吗?我并不觉得。” 苏垣有些无语。 “比起淮哥,我做的只是皮毛而已。” “……什么?” 宋唯己浅浅笑了笑,很不明显,苏垣却轻易便可分辨出来,这是在乔淮面前时常有的略显羞涩的表情,别人或许没见过,即使是以前的他也没见过,可现在他是乔淮。 “淮哥大概早就忘记了吧,都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苏垣愣住了。宋唯己两年前才回国,之前一直在美国长大,跟乔淮认识也不过只比跟他早一年,怎么可能过去很多年了? 他一脸的莫名,宋唯己看在眼里,有一丝失望,却又明白那是理所当然的:“已经十七年了,那时候我才五岁,淮哥你也刚十一岁。淮哥以前是在圣安福利院长大的吧?” 苏垣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声“是”,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乔淮。原来乔淮跟他居然是同一家福利院出来的。不过也不奇怪,圣安福利院是W市最大的福利院,孩子很多,他依稀记得有个孩子跟他同一天生日,没想到居然是乔淮。不过就算以前认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全忘记了。 “那年爷爷带我去圣安福利院做慈善,我贪玩,偷偷跑出去看鱼,结果不小心掉进人工湖里,是淮哥把我救上来的。” 卧槽……苏垣惊呆了。不是吧,这剧情也太老套了,但是又意外的有些纯情是怎么回事。 他抓抓头发,不想说话了。 原来他输在这里。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谁让当初遇到他落水的人不是自己呢? “可惜我很快就被父母接回美国了,还没来得及跟淮哥说声谢谢。但这件事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后来知道淮哥进了娱乐圈,就决定回国后也走这条路,”宋唯己说着突然抬高了声音,“淮哥救了我的命,我会记一辈子。” 苏垣不知道该说什么,随口道:“那……就谢谢了。”他觉得有点尴尬,忍不住摸了摸眉梢。 宋唯己的表情一瞬变得诡异起来,苏垣恰好抬眼看他,手指一顿,疑惑道:“你怎么了?” 青年唇形漂亮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苏垣觉得他偶尔真的很奇怪,即使他觉得自己还是很了解宋唯己的,可却实在不明白他偶尔突然犀利却又有几分茫然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两人很久都没有再说话,就在气氛稍稍缓和时,宋唯己突然问道:“淮哥,你认识苏垣吗?” 从他的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浑身的肌肉一阵紧绷。苏垣感觉好像过了一个世纪,自己才有了反应。他微微皱眉,带着一种困惑的表情道:“苏垣?当然认识啊,你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似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启齿似的,宋唯己眼神一闪,他别开头,轻声道:“没什么。说了这么久你该累了吧,再睡一会儿吧。” 苏垣缓缓躺了下来,脑子像是一团浆糊,一片混乱。 第十七章 苏垣是上午十点办的出院手续,方琼和桃子都来了,最后却是宋唯己把他送回了乔淮的公寓。 没什么精神招呼他,苏垣让他自便,自己去洗了澡。浴室的蒸汽让脑子又晕了些,可出来后一身清爽,感觉却好多了。 客厅里有些安静,苏垣擦着头发出来,看到宋唯己正站在落地窗前发呆。他走过去,跟他并肩站着:“景色不错吧,这还不是最好看的,等到晚上,夜景别提多美了。” 宋唯己转头看他,见他半长的头发还滴着水,眼前不禁浮现出一个身影,那人半、裸~着上身眯着眼冲他笑得既纯洁又撩人,他的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了几下。 可一眨眼,哪里还有那个蛊惑人心的人。眼前的是乔淮,这个他放在心里爱慕了十多年的人。 苏垣正专注于窗外的景色,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表情变化,草草擦了擦头发上的水分,他将毛巾丢在沙发背上,转头问宋唯己:“饿了吧?冰箱里有食材,只不过我手艺一般,你应该不会嫌弃吧?” “吹风机在哪里?” “啊?” “头发不吹干会感冒的,何况你头还受了伤。” 苏垣顿时觉得有道理。他平时都懒得吹头发,可毕竟被锤了个轻微脑震荡,谨慎点还是应该的。 “那你等我下,我很快。” 旁边的衣帽间里就有吹风机,苏垣吹了头发,出来的时候却听到了抽油烟机的轻微声响。他走进厨房,锅里已经在炖着鱼汤了,宋唯己正在案板前切着胡萝卜丝,从刀工就看得出来,他很会做菜。 苏垣从来都不知道。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都是点的外卖,苏垣不是很会做饭,偶尔也会露两手,只不过不是菜烧焦了就是饭夹生,反正没有一次结局圆满的,即使如此,宋唯己也从来没有在他的厨房里为他炒过一个菜。 轻轻地舒了口气,压下心底的不适,苏垣走过去:“要帮忙吗?” 宋唯己抬头看了他一眼,本打算摇头,想了想,道:“你看看还想吃什么,把菜清洗一下就好了。” 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太大的忙,苏垣从善如流地打开了冰箱。冰箱里塞的满满的,乔淮以前很喜欢做菜,就算回来再晚也会给自己搞点吃的,桃子就养成了经常为他买菜的习惯。只不过苏垣懒得动弹,桃子只以为他在减肥,也没问,就只是时常帮他整理补充一下冰箱,免得他哪天突然想吃了没食材可以做。 苏垣拿了几个菜出来,在水槽里清洗着。厨房里只听得到炒菜的声音和水流声,难得有一种温馨祥和的感觉。 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画面,然而当一切成了现实,他却在用别人的身份来经历这让他向往的生活。 有了昨天灵魂出窍的意外,苏垣现在的心境平静了许多。人总不可能永远去怨恨一个人,如今他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他已经很知足了。 就算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也不知道乔淮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可即使他可以替那个男人对萧以谌说出那些他自己无法说出口的话,但对宋唯己,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其实想想,被这么喜欢着,以乔淮温柔的个性,是绝对不会拒绝的吧。 嘴巴里一阵发苦,苏垣摇了摇头,不想再想这些。 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宋唯己看起来似乎还没有告白的打算,不然在医院的时候,那么好的时机,他不可能放过的。 宋唯己切菜炒菜的速度很快,几乎他刚把这个菜清洗好,上一个菜就做好了。不到半个小时,四菜一汤就上了桌,米饭也正好熟了。 苏垣先了喝了一碗汤,奶白的鱼汤熬得醇厚鲜美,他胃口不是很好,却也吃了不少菜,只是没吃主食。 填饱了肚子,苏垣抢着洗了碗,又洗了些水果出来。 然而宋唯己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纤长的睫毛粗而浓密,笔挺的鼻翼随着呼吸微微翕动。睡着时没有平日里的傲慢,精致的五官就多了几分柔和,看起来奶萌奶萌的,毕竟他也才二十二岁而已。 苏垣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难以克制地看着这个在他的生命中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的青年。 这个他活了近三十年,唯一一个动过念头,想要跟他厮守一生的青年。 虽然最近长胖了些,没有之前他车祸后他们第一次再遇时看起来那么瘦削,可他下巴仍旧是尖的。 以前宋唯己的身材就很完美,四肢和胸腹的肌肉结实却又不夸张,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的赘肉,让人很难想象他还能再怎么瘦。 所以此刻看着这个青年的脸,难免觉得他看起来有点可怜。 他不敢想象宋唯己会是因为他而暴瘦,可却仍旧存着一丝奢望,这男人也曾因为他的车祸而有过哪怕一点的难过。 纵使他不曾喜欢过他,可毕竟他们曾经互相陪伴了一年,总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吧? 不过想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了,这个人终究不属于他,就算他真的为他难过,又怎么样呢,他需要的从来都不是悲悯。 宋唯己睡了五个小时才醒,外面的天已经变成了青色,眼看着就要黑了,屋里的光线也已经暗了下来。 他坐起身,身上盖着的毛毯滑了下去,他低头看了一眼,捡起来叠好,放在旁边。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他叫了几声“淮哥”,很快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苏垣打着哈欠走了出来,他也在卧室里眯了一会儿,不过他做了很多梦,睡得不是很熟,听到宋唯己的声音就醒了。 脑子里还是有些胀痛,他晕乎乎地脚步发飘,一个没留神,左脚踩住了右脚的拖鞋,眼看着就要朝后倒去,如果不是宋唯己机敏地扶住他,他大概又要进医院了。 可他后腰还是撞在了旁边柜子的拐角上,脑子里顿时七荤八素的,后腰也疼得厉害。刚才梦境中的残影还留在脑海里,他挥手打开了宋唯己扶着他的手,皱眉道:“我TM说了不要了不要了,听不到吗?” 他这话说得凶狠,却依稀可以听得出一种亲昵撒娇的意味。 宋唯己怔怔地看着他,眉心一点点地缓缓攒起:“你说……什么?” 苏垣扶着腰,有些不耐地抬起头来,正要说什么,一眼看到宋唯己诡异的眼神,他猛地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 他眼角一跳,后背一片冷汗,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宋唯己眼中的疑惑越来越明显,那种熟悉的诡异的感觉爬上心头,有什么东西似乎呼之欲出,就好像一团毛线摆在他面前,只要他找出最重要的那一根线头,一切就明明白白地摆在了面前。 几秒钟就犹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苏垣突然呼了一口气,他眨眨眼,露出一丝苦笑:“我刚才做了个梦……” “什么?” 露出一丝羞涩又抱歉的表情,苏垣似乎难以直视他的目光,他扭开头,脸颊微红地道:“没什么……抱歉,我只是没睡醒,把你当成了别人。” 过了两三秒钟,宋唯己才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也尴尬地转开头:“你……你没事吧?” 苏垣揉了揉腰,后腰顶在柜子最尖利的位置,一阵刺骨的疼,可他却笑了笑:“没事。” 宋唯己从眼角处瞥了他一眼,他嘴唇动了动,又紧紧地闭上了。他告诉自己,淮哥不喜欢他说那人的坏话,不能惹淮哥不高兴。 可,就这么看着他糟蹋自己吗? 他突然转过头去,抬手抓住了苏垣的手,以为他察觉到什么的苏垣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起来。 “淮哥。” “……啊?” “我给你介绍别人吧,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就算是他那种类型的,我也可以帮你介绍,你不要再跟他纠缠下去了,好不好?” “……”什么鬼,给自己心里那抹白月光介绍对象?苏垣无语了,真想说句“可真有你的”。 第十八章 苏垣见了鬼一样地看着宋唯己,他有些不自在地试图抽回被紧紧抓着的手臂,宋唯己倒也并没有坚持,很快松开了手。 苏垣站起来,打开了客厅里的灯,他回头看了一眼宋唯己,嘴巴动了动:“你……你是吃了再走,还是……?” “可以留下来吗?” “我不是赶你走的意思,不过你也该累了吧……” “我想看看夜景。” “……啊……”苏垣抿了抿嘴唇。他刚才是出于什么心理说夜景很美的?不过就算他不说这句话,宋唯己想留下来也会找别的理由吧?“那,那我点外卖?” “好。” 苏垣一脸复杂地看着宋唯己坐在落地窗前的小沙发上,打开了点餐软件。他从之前就一直很爱吃的那几家店都已经开始营业了,这一带也在送餐范围内,可他想了想刚才差点漏了馅,最后还是出于谨慎的心态随便找了家附近口碑好的餐厅点了几个菜。 把客人一个人丢在那里不是待客之道,苏垣搬了个椅子,心有余悸地走过去。 宋唯己抬头看他:“我刚才是认真的,淮哥你考虑一下。” “不,不必了。”苏垣擦了擦汗,他觉得有点热。 “单洛你认识吧?” 娱乐圈哪里有人不认识单洛。他十年前就已经在国际上很吃得开了,几年前创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洛艺,跟他玩在一起的都是世界名流,人脉特别广。 不过他常年在国际上走动,倒是很少回国。 “他也是圈里的,从以前就想认识你了,这几天他就要回国,我介绍你们认识。” 苏垣知道他说的“圈”指的是什么,没想到那位真正的实力派天王巨星竟然也是弯的,如果有机会认识的确是件好事,可眼下的情况除了拒绝想不出第二种态度。 不说乔淮本身愿不愿意,即便宋唯己说的是“介绍你们认识”,可他们这个圈子,性总比感情更容易投入,两个GAY约出来见面本来就已经算是某种暗示了,他不是很想和宋唯己认识的人有什么纠葛。 “不用,真的不用了。” “淮哥!你就这么——” “其实我跟萧总……已经分手了。”苏垣想了想,才说了“分手”这个字眼,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有没有过开始。 宋唯己明显愣了一下:“分……手了?” “是啊,”苏垣摸了摸眉梢,“就是前天,我跟他说清楚了。谢谢你的关心,以后就不必担——” “你真的放下了?”宋唯己打断了他。 爱到自杀,这种刻骨铭心的感情,也难怪宋唯己会不相信。苏垣肯定地点了点头:“是,我觉得你说的没错,他并不适合我。”是的,那个人太强势,不适合乔淮,也不适合他。 宋唯己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苏垣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心思去细想,他扶着额头看着外面的夜景,任由宋唯己盯着他的脸发呆。 直到送餐员来之前,两人一直没有再交谈什么。 吃了晚饭,宋唯己放松了些,他一再确认苏垣是否有哪里不舒服,最后才不放心地走了:“如果哪里不舒服,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苏垣点点头,关上了门。 他对着门板站了半天,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走到客厅里,远远看着刚才撞了一下的地方,他突然涨红了脸,懊恼地在身边的吧台桌板上捶了一拳。 刚才那个旖旎的梦,令他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他好像很久没有解决过姓需求了。不然又怎么会做那种梦?只是到现在自己姓幻想的对象仍然是宋唯己,这一点让他有些心烦。 休息了两天苏垣就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了,但鉴于一周后医生让他回医院复查,方琼强制性地让他休满一个星期。毕竟乔淮的身价很高的,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就不是耽误几天拍摄的那点损失了。 在家闲着的时候就难免耐不住寂寞,苏垣有点想去GAY吧。可他现在顶着乔淮的身份活着,用的是人家的身体,更何况乔淮还是个这么有名气的公众人物,让他就这么出去过夜生活,实在是……有点提不起勇气来。 如果跟萧以谌没有什么感情纠葛,其实有个固定的姓伴侣也是一件好事,起码没给这身体的主人招惹别的是非,他可以少一点负罪感。 对于早就不是处男的他来说,生理需求是没办法只靠右手解决的,他觉得自己很烦。于是当宋唯己提出要带他去见单洛的时候,他犹豫了。 人就是这样,一旦犹豫,接下来就是妥协。 虽然觉得保不齐自己哪天就回到自己身体里了,给乔淮欠下感情债很不道德,但苏垣自认为自己也不是什么无私的人,让他像个和尚一样度过未来不知多久的时光,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他本来就是个及时行乐的人,倒不是说对姓有多沉迷,只是该发泄还是要发泄的,憋着是会憋出毛病的。 如果对方也是混娱乐圈的,比起哪天实在忍不住出去打猎,单洛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他不在国内混,如果想抽身,也不会留下什么后患。 于是忍不住地想,去看看吧,万一对方是冲着乔淮这个人来的,那就算了,毕竟如果牵扯到感情,以后就不好收场了。 只是他有点奇怪,宋唯己明明那么喜欢乔淮,为什么会想到给他介绍对象?如果只是觉得他和萧以谌不合适,难道不应该是自己去追求吗?为什么分明知道他们分手了,却还要把他推给别人呢? 这家伙,越来越让人搞不明白了。 那天他们是在一家私人会所见的面,能进这家会所门槛的都是W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都不希望别人窥探自己的隐私,自然也不会去窥探别人的八卦。在这种地方,只要不搞些太离谱的事,没人会在意你是来约会还是约炮。 奢华时尚的极致就是返璞归真,这家会所是中式设计,据说单洛在国外呆的久了,什么都喜欢中式,最喜欢的当然还是中国的美人。 无须质疑,乔淮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苏垣以前都是在电视上看到的单洛,他知道他今年三十五岁,是享誉国际的武打明星,在苏垣的印象里,这男人是实打实的中国硬汉。 可当见到真人的时候,却发现他比电视上显得年轻一些,看起来也就比他大个两三岁的样子,但身材绝对好到爆。他穿得很随便,一身蓝黑色的运动套装,把完美的身材凸现得淋漓尽致。中国人不像欧美人,恰到好处的锻炼只会显得人劲瘦挺拔,绝对不会给人一种虎背熊腰的夸张感。像单洛这样的身材,绝对长在了百分之九十以上国人的审美点上,身为男人的苏垣也不得不在内心赞叹。 单洛看到眼前的乔淮时,也忍不住想吹一声口哨。他喜欢美人,尤其是中国的美人。 他伸出手,不假思索地称赞道:“乔淮,你的美绝对超乎了我的想象,尤其是你的眼睛,这双眼睛,比我见过的任何人的都要美。” 苏垣嘴角的笑容有一丝不明显的僵硬,他握住单洛的手,说了一声“谢谢”:“单先生也比电视上看起来英俊太多了,真想知道你是怎么锻炼的,太令人羡慕了。” “你如果需要,我可以做你的私人教练。”单洛眨眨眼。 “单先生身价太高,我怕请不起啊。” “对美人,我向来乐意免费指导,”单洛说话的方式更偏向于欧美人的坦率、热情,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恭维,听起来就特别有意思,“还有,不要叫我单先生,我希望你直接叫我单洛,当然,如果你想要称呼我‘洛’,我也没有意见。” 宋唯己坐在旁边,看起来很不自在。坐在他对面的苏垣注意到了,并没有理会。单洛却转头看他:“怎么了,你如果赶时间的话可以先走,我想你不在我们可以聊得更放松一些。” 皱了下眉,宋唯己轻轻哼了一声:“初次见面,你还是收敛一点吧。还有,你能不能把你用来猎艳的欧美腔收回去,我听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当着美人面被戳穿的单洛不爽地“靠”了一声,有些凶狠地道:“你TM到底是来给我牵线还是来拆我台的。” 苏垣诧异地睁大了眼。这…… 单洛回头,露齿一笑:“啊,吓到你了?” “不,并没有。”不是吓到了,而是惊到了。没想到这位巨星,说起脏话来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啊。 单洛抓了抓头发,随意地靠在沙发靠背上:“算了,既然台被拆了我也不装了,咱们开门见山地说吧,我听阿唯说,你现在是空窗期,而我现在也正好单身,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试试怎么样?” 没想到刚认识不到五分钟,就进入这个环节了,苏垣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单洛见他露出为难的表情,并不在意:“你也知道,我们这个圈子,想找个能过一辈子的很难。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合适我们可以固定下来,不合适就分手——靠,偷袭我,你还嫩点。” 本来准备给他一拳,被单洛轻松地接了下来,宋唯己抽回收,皱眉道:“什么叫不合适就分手,我把淮哥介绍给你,可不是让你——” “好啊,”苏垣微微一笑,“我觉得这样很好,没有负担,我相信我们相处起来能更轻松一点。” 单洛点点头:“你说的太对了。” 宋唯己微微张着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片刻后他吸了口气,转开了头。 苏垣和单洛聊得很投缘。单洛在外面打拼多年,能讲的故事和笑话有一大卡车。苏垣本身也是个话多的人,心痒痒地很想跟他畅谈,可还是忍住了。 即便如此,单洛还是说:“你跟阿唯说的不太一样。” “人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苏垣只能这么解释。 “你说的太对了,就像我,以前我小时候我多内向的一个人啊,别说站在舞台上,就是让我多说一句话我都觉得累,你如果跟小时候的我说有一天我会成为世界明星,打死我都不会相信……” 听着单洛絮絮叨叨地说着,苏垣终于有点放松的感觉。乔淮那种苦行僧似的生活太憋屈了,果然还是得有个人说说话才痛快。 第十九章 两人聊了整整三个小时都不带累的,单洛猎艳的时候总喜欢维持着他所谓的绅士风度,往往没办法这么尽兴,今天有宋唯己在旁边搅局,他不得不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表现出来,因此更放松自然。 他们共进了午餐,又打了一会儿桌球,五六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对于初次见面来说,这场约会还算完美,只除了宋唯己一直跟在旁边玩手机有点碍眼。单洛知道他是怕他直接把乔淮拐上床,这是在旁边守护他家偶像呢。 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定下次再见面之后,单洛道:“我送你回家好吗?” 送他回家意味着什么,苏垣还是明白的。旁边站着个宋唯己,苏垣觉得有些尴尬,他略显为难地道:“我开了车过来。” “好吧,”单洛耸耸肩,“那我送你到车上为止。” 三人从包间里出来,刚出了门,就看到七八个人迎面走了过来。 单洛正歪着头和苏垣说话,见他表情微变,他停下脚步,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被人群簇拥着的一个高大的男人微微眯着眼看着他们,嘴角翘着,似笑非笑的样子,可眼神却透出一股冷意。 他很少回国,国内没什么认识的人,却也看得出来这个男人不简单。 苏垣垂下眼,微微点了点头:“萧总。” 萧以谌身后的助理背着高尔夫球杆袋,旁边有人也背着袋子,显然他们刚从高尔夫球场打球出来。 萧以谌的视线从苏垣身上掠开,他看了一眼单洛,眼中露出一抹意外,随后对宋唯己道:“你今天没有通告吗,唯己?” 宋唯己双手放在兜里,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没有。” 萧以谌走过来,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剧组那边也没有事?唯己,这部戏我可是投了不少钱,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宋唯己往旁边挪了一步,重申:“我说了,没有。” 萧以谌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可熟悉他的人都看得出来,这笑完全没到眼底。 他身后有人递了名片过来:“宋四少,久仰久仰。我是XX集团的XX,有时间可以请您吃个饭吗?我想跟您谈谈C市南郊那块地皮……” 宋唯己抬起一根手指挡开了那张名片,冷声道:“这事跟我无关,你应该去找我三哥。” 苏垣认得那人是个经常在财经杂志上露面的房地产大亨。 那人似乎没想到宋唯己连他的账都不买,脸色变了变,却碍着宋家的背景,也没敢说什么,边收回名片边讪讪地道:“你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 萧以谌从眼角扫了那人一眼,回眸朝宋唯己点了下头,抬脚往前走去。 错身而过时,苏垣感觉得到萧以谌似乎瞪了他一眼,只是太快了他没看清,也没有心情回头去分辨。 回到家时已经天黑了,苏垣觉得今天难得的充实。 明天还要去医院复查,他把病历本身份证放在玄关旁边的桌子上,洗了个澡早早上床。 只是还没等睡着,就有电话打了进来,苏垣颇为头疼地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X”,如果不是现在时间还早,不接电话恐怕又要被念,苏垣很想借口自己睡死了没听到。 他以为和萧以谌已经说清楚了,以对方的身份,压根就没有跟他继续纠缠的理由。就像宋唯己说的,虽然难听却也是事实,鸿途这么大,他想玩有的是选择,乔淮也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而已。 无奈地接起了电话,反正都已经撕破脸了,他并没有掩饰自己语气里的不耐烦:“喂,萧总。” 电话里的人顿了顿,冷笑了一声:“乔大影帝的脸变得有点快啊,当初是谁死缠烂打的,怎么,找到人接盘了,就这么理直气壮了?” 怎么会有这么口不择言的人?苏垣皱起眉:“萧总,请自重。” “就你也知道自重?”萧以谌哈哈大笑起来,“乔淮,老子当初烦你的时候,让你滚你怎么不滚?现在想明白了就后悔了?我告诉你,你缠了我十三年,别以为就这么完了!” 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炸响,虽然似乎距离手机很远,可还是把苏垣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手机,又贴到耳朵边上:“你喝多了?” “放屁,老子现在清醒得很!”萧以谌声音粗重地CHuan息着。 得,这绝对是喝多了。苏垣揉了揉眉心。 手机里有开门的声音传来,带进来一阵震天的音乐声,很快那声音被隔离到门板之外,他听到有人用懒懒的声音说道:“靠,萧以谌,你疯了吧,这什么酒啊你也敢喝这么多?!” “滚出去!”萧以谌怒道。 “我怕我出去了你死在里面都没人知道,”那人的声音越来越近,片刻后,苏垣清晰地听到他的说话声,“喂,乔淮,快把他带回去,我今天还有约会,没时间跟他耗在这里。” 苏垣听到萧以谌的怒吼:“把手机还给我!” 另一个声音迅速道:“来K吧,一个小时之内,如果你不希望我找你麻烦的话。” “楚屿陌!” “滚开,喝这么多你以为你打的过我?别招惹我听到没,老子很烦你们知不知道。” …… 手机里一阵阵的都是两人打嘴架的声音,苏垣干脆挂了电话,烦躁地扒了扒头发。 他怎么会不知道楚屿陌,那个家伙的腹黑和变态在W市的同志圈里是出了名的,以前他有幸从跟他好过一段时间的一个小0那里听说过他的事迹,现在想起来都有些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对了,K吧好像就是他跟萧以谌一起经营的。 坐在床上唉声叹气了一阵,苏垣最后还是不得不认命地出了门。 到了K吧,一个侍应生一脸得救了的惊喜表情,把他带到了三楼的包间里。 萧以谌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要是死透了就好了。 楚屿陌坐在沙发上,夹着一根烟,看到他进来扫了一眼腕表,冷冷道:“一个小时十五分钟,你迟到了。” 苏垣脚步顿了顿:“堵车……” “晚上十一点,堵车?”楚屿陌嗤笑了一声,“你能不能找个更合理的借口?” 苏垣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道:“那我说我扶老太太过马路了可以吗?” 楚屿陌眼里露出一抹玩味,他站起身来:“算了,把他赶紧给我带走,老子不奉陪了。”说完也不等苏垣反应,径自推门出去了。 苏垣看着他出门,再回头时,萧以谌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用凶狠的带着恨意的眼神看着他,令苏垣一个头两个大。他觉得自己有点苦逼,可他毕竟占了乔淮的身体,帮他处理这孽债好像是应该的。 “你来干什么!”萧以谌怒吼。 苏垣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些好笑,明明根本就不把乔淮放在眼里,这又是什么意思,因为被抛弃了所以突然幡然醒悟,发现乔淮对自己很重要?然后恼羞成怒? 他也冷冷地看着他:“我也不想来,可我更不想得罪楚屿陌。” 萧以谌晃了晃喝多了眩晕的头。他觉得乔淮变得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他根本就没有认真去了解过乔淮,所以他也说不清,可好像从他躲着他、拒绝他开始,这个男人就一样了。 难道是因为不喜欢他了,所以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吗? 一想到这一点,萧以谌就很生气。试想一个追着自己屁股跑了十多年、把自己当成人生中唯一的人突然就翻脸不认人了,谁的心情会好?就算他觉得乔淮很烦,也该是他把他一脚踢开。死缠烂打的人先发制人脱身离开,这实在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可他不知道,苏垣压根就不在乎他。起初或许因为对方是他的大老板还存着一点敬畏的心理,可自从知道乔淮是因为他才自杀的,那点尊敬早就荡然无存了。 更何况他还想打他屁股的主意,虽然说这不是他的皮囊,那现在是他在用啊,他能不反感吗?上床这种事得两情相悦,他可不希望被人强X。 他觉得萧以谌这个人他没必要给他好脸色,反正他从来不会反省自己,连乔淮的生日都记不得,这种人估计从来也没回头好好看看身后那个爱得卑微的男人,他现在在他面前显露出来的强势,完全有理由——老子都不打算喜欢你了,还用得着跪舔吗? 所以比起在公众面前维持乔淮的形象,甚至是在宋唯己面前的小心翼翼,他现在在萧以谌面前反而放松一些,暴露出自己原本的个性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走到萧以谌面前,帮他把踢得找都找不到的鞋子翻出来放在床边摆好,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BOSS:“把鞋穿上,我送你回家吧。”他语气和缓了一些,不是别的原因,只是不想跟他纠缠下去。 可萧以谌反而不领情:“你管我。” 有种自己在跟叛逆少年对话的感觉,苏垣仰着头摸了摸眉梢,感觉自己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第二十章 “萧总,”苏垣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地道,“你是想自己走出去,还是想让我把你拖出去?” “你敢!” 苏垣恨得想磨牙。如果不是怕楚屿陌找他麻烦,他现在何必像个傻逼一样在这里跟一个弱智对话? 他跨前一步:“你可以试试。” 乔淮的身高比苏垣本身还要高五公分,虽然萧以谌更高大一些,可他此刻站都站不稳,只能坐在床上,仰着头看着苏垣,令他顿时感觉到一阵无形的压力笼罩过来。 可他仍不服气地兀自冷笑,丝毫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苏垣感觉这货就是在挑战他的耐性。沉默片刻后,他俯下身,抓住了萧以谌的胳膊,手上微微施力:“你到底走不走?” 什么时候被这样粗鲁地对待过?有种被侮辱的***,萧以谌卯足劲猛地站起身来。 苏垣没想到烂醉如泥的人还有这么强的爆发力,被他卡着下巴猛地一推,男人雄健有力的身体撞了过来,他整个人被狠狠地撞在身后坚硬的墙壁上,后背顿时一阵发麻。 苏垣的呼吸错了一拍,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他双手握住萧以谌捏着他下巴的手臂,身体猛地一沉。萧以谌被他全身的力气一压,手很快失了力道松开了,整个人也随着那股力量踉跄着扑在了地上,顿时眼冒金星。 及时躲开的苏垣忍住了上去踹一脚的冲动,他拎着萧以谌的后颈艰难地把他拖起来挂在自己的肩膀上,单手戴上口罩,把头上的棒球帽扣在萧以谌的头上,顺手拉起自己卫衣的帽子,在萧以谌出声之前就用话堵住了他的嘴:“你觉得你喝醉了打得过我吗?不想挨揍就闭上嘴吧,要算账去找楚屿陌,我明明已经跟你说了不想跟你继续下去了,难道你以为说完这些话之后我还会很想送你回家?” 什么叫“你以为我很想送你回家”?萧以谌恶狠狠地瞪着他。不想送是吧,我还非得让你送了! 把自己的全部重量都压在了苏垣身上,感觉到他的身体因用力而紧绷起来,萧以谌有种报复的块感。 两人肩膀搭着肩膀踉踉跄跄地从三楼走了下来,高大的身材很引人注目。酒吧里人很多,总有那么几个人朝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苏垣朝萧以谌的后脑勺拍了一把,把他的头压得低了些,低声喝道:“不想明天上八卦新闻,就把头低好!” 萧以谌不满地“靠”了一声。 好不容易出了酒吧,把萧以谌丢到后座上,苏垣摘下帽子和口罩,看了看后视镜里的男人:“去哪?”他没有问他家住在哪里,而是很巧妙地问了去哪。 住处多得数不清的萧以谌随口说了个地址,身体往下滑了滑,头上的棒球帽被座椅靠背顶得翻下来遮住了眼,他随手摘下来,才反应过来这是乔淮的帽子。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就好像拿着什么宝贝一样,爱不释手地抱在怀里闭上了眼。 苏垣从后视镜里看着他,忍不住在心里“嗤”地冲他比了个小拇指。 萧以谌说的地方离K吧不远,开了半小时就到了。苏垣停了车,也没转头,只看着后视镜:“能走得动的话就自己上去吧。” 萧以谌本来已经昏昏欲睡了,听到声音勉强睁开眼,眨巴着眼白泛红的眼睛看着他,一脸懵逼。 苏垣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句:“你走得动的话就自己上去,听到没?” 萧以谌露出恶毒的表情:“楚屿陌就是这么交代你的?你不怕他知道了找你算账?” 苏垣耸耸肩:“他只让我把你弄走。” 萧以谌烦躁地扒了扒头发:“我走不动!” “你直接这么说不就行了吗?”苏垣觉得有些好笑,“废话真多。” 萧以谌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他。 把车停到停车位上,苏垣下了车,朝萧以谌伸出手:“出来。” 男人好像是故意的一样,从车上一出来就把身体全部重量都靠在了他身上。在酒吧里苏垣就知道这货有多沉了,他微微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接那个电话,大不了被嘲讽几句,再大不了被某人以公谋私穿穿小鞋,反正梁子早就从拒绝他开始就结下来了,也不在乎这一个电话啊。 好不容易把萧以谌弄上楼,苏垣出了一身的汗。 对把自己捡回来的恩人一丝一毫的感谢都没有,萧以谌甚至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试图把他按在玄关的地板上图谋不轨。苏垣直接把他丢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已经跟你明确的说过了,这种关系是不对的,麻烦你能不能好好听听别人的话?不是谁都愿意一直站在原地等你的,萧总。” “我不信!”萧以谌酒劲上头,有些歇斯底里,“你明明爱我爱的要死!” 是啊,所以乔淮已经死了。 苏垣懒得再说什么,冷冷地道:“我明天还有事,就不奉陪了,萧总。” 萧以谌红着眼瞪着他,直到他关上门,那视线一直都没有转开。 苏垣疲惫不堪地摸了摸眉梢,觉得人还真TM有意思。以前被爱着的时候嫌别人纠缠不清,现在失去了,又搞得好像自己被抛弃了似的苦大仇深。 和单洛见面的好心情消失得彻彻底底,几个小时前还觉得今天自己能睡个好觉,可回到家冲了个澡重新躺在床上,被萧以谌膈应得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第二天早晨顶着两个黑眼圈,惹得方琼大叫:“不是吧,让你在家休息你是怎么休息的?熬夜打游戏了?” 苏垣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复查的结果很快出来了,脑袋一点事没有,苏垣下午就去了片场。 大家看到他回来都松了口气,就连秦长军都没有责怪他耽误拍摄,反而安慰他:“没事就好,你那天吓得我心脏都快停了!以后状态不好一定要说,听到没?” 苏垣感激道:“给你们添麻烦了,今天中午我点餐,给大家赔罪。” “谢谢淮哥!”欢呼和口哨声此起彼伏。 苏垣化妆出来之后,居然看到了单洛,他正跟宋唯己和秦导站在一起说着什么。 不经意间看到苏垣,单洛眼睛一亮,朝他走了过来。 苏垣看了一眼宋唯己,问:“你怎么来了?来看宋唯己拍戏?” 单洛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不,我是来看你拍戏的,只是跟他一起过来而已。不过呢,现在不一样了,我刚刚在你这部戏里争取了一个角色。” 苏垣正听到秦长军大声喊:“快去联系编剧,给单先生临时加一个角色……怎么加?让他们看着加!总之一定要印象深刻的那种!最好是引发剧情冲突的关键人物!” 苏垣挑了挑眉:“争取?根本是我们剧组在抱您的大腿吧。” 单洛哈哈大笑。 宋唯己走过来,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苏垣抬头看他:“怎么了?” 从眼角处扫了一眼正在周围闲逛参观的单洛,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单洛一直等到他晚上收工,两人约好了一起去酒吧的。宋唯己当时在旁边也听到了,收工后就默不作声地跟着他们上了苏垣的保姆车。 单洛朝他使了个眼色:“干嘛?”这货什么时候这么没有眼力见儿了? 宋唯己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车钥匙丢了。” 单洛“啧”了一声。他回国后一直住在宋唯己那里,自己的车还要一个星期才能落地,今天来的时候是坐宋唯己的保姆车来的,现在他说车钥匙丢了,这意思就是要跟着他了。他转了转脑子:“让你助理叫个车啊。” “不方便。” “……那你去问问谁顺路带你回去?” “也不方便。” 不方便你个大头鬼!单洛有些抓狂地低声道:“你不觉得我们也不方便?” 宋唯己抬起头看着他,因为他的那个“我们”而微微皱起眉来。 苏垣也不明白他在搞什么。明明是他主动要给他的淮哥介绍对象,怎么现在像个橡皮糖一样粘着不放了?所谓的介绍对象总不会是准备三人行吧?他可没有3P的嗜好,以乔淮的个性,更不可能有这种变态爱好。 桃子小心翼翼地问:“淮、淮哥……能开车了吗?” 苏垣看了看明显不打算挪屁股的宋唯己,无奈地道:“开车。” 桃子发动了车子,眼睛看也不敢看车里的后视镜,总感觉后面的三个人气氛有点诡异,她还是避嫌吧…… 苏垣道:“先把唯己送回家吧。” 宋唯己很快从手机上抬起头来:“不用,我今天也想出去喝一杯。” 你想出去喝一杯你去喝啊,你缠着你淮哥干嘛啊……苏垣嘴巴里有点发苦地别开脸。倒不是为今天的夜生活没着落了难受,只是仍旧看不得宋唯己对乔淮太在乎。 单洛想说什么,当着苏垣的面也不好说,总不能说,我惦记你淮哥的屁股了你可以滚蛋了吧?他只能在苏垣看不见的地方狠戳宋唯己的腰眼,宋唯己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沉迷游戏去了。 第二十一章 单洛对W市不熟,宋唯己也是才回国一年多,最后地点选在苏垣推荐的S吧。 很久没有来这里喝酒了,以前和张泽基本每个月都会一起来个两三次。苏垣今天的目标很明确,有宋唯己搅局,姓需求是解决不了了,但或许会在这里偶遇张泽。 三个高大帅气的男人一进酒吧,很快就被盯上了。 苏垣有自己的打算,不想去包间:“这家酒吧的驻唱歌手很快就营业了,值得一听,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下吧。” 宋唯己从眼角处投来一瞥,很快转开了视线。 苏垣未觉,带着两人走到最里面的卡座坐下,那里灯光很昏暗,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往那里一坐,即使有人原本想搭讪也会谨慎地选择离开。 有宋唯己在旁边,苏垣总觉得怪怪的,以至于和单洛的相处就像是两个纯洁无瑕的小学生一样,连摸摸小手都觉得别扭。 两人隔着桌子坐了下来,反而宋唯己长腿一跨坐在了苏垣旁边,惹得单洛太阳穴突突地跳,心里想着回去再跟他算账,给苏垣倒了一杯威士忌。 苏垣只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驻唱歌手弹着吉他哼唱着张知露几年前的情歌,低沉沙哑的声音给人一种历尽沧桑的感觉,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心脏,淡淡的哀伤随着歌声入耳,渐渐沁入心脾。 单洛不禁微微挺直身看了一眼,那歌手是一个有着一头乌黑秀发的男人,个子很高,可身材异常瘦削,他坐在高脚椅上,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在吉他上飞舞。 “这歌手的确不简单。” “听说以前有经纪公司想签他的。”苏垣道。 “然后呢?” “然后?”苏垣想了想那些跟这位驻唱歌手有关的传言,却好像也只听说过这些,“后来怎样我也不知道,反正你也看到了,他现在还是在这里唱歌。” 单洛有些惋惜:“可惜了这把好嗓子。” 苏垣耸肩笑了笑,不置可否。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他不也一样吗?被埋没的人那么多,就算再如何有实力,时间久了,难免生出一种果然自己还是不行的感觉。 其实一个人的成功,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机会。 可惜,那男人错过了他的机会。而他的机会,也在一个月前,彻底覆灭。 “你常来这里?”正沉思时,单洛突然问道。苏垣微微一怔,就听他解释:“你好像对这里很了解。” 感觉到宋唯己投来的目光,苏垣淡淡笑道:“还好,来过几次。” 不管是悲伤的歌声还是香醇的美酒都容易让人沉醉,然后把某些埋藏在心底的记忆翻出来摆在眼前。单洛眯着眼看着他,似乎已经醉了:“乔淮,给我唱首歌吧。” 苏垣几乎滴酒未沾,明明不该冲动,可他看着单洛的眼,终究没有拒绝他:“要听什么?” “温馨点的,”单洛笑了笑,“就唱我最喜欢的那首,《甜蜜蜜》。” “这也太‘怀旧’了吧。”苏垣笑了笑,站起身,大步朝舞台走去。 一曲终了,驻唱歌手抬头,苏垣站在他面前,冲他笑了笑:“可以把舞台借给我三分钟吗?” 即使面对的是影帝乔淮,那青年也并没有什么讶异的表情,他从高脚椅上站起身来:“需要我给你伴奏吗?” 苏垣点点头:“如果可以的话。” 青年没再说什么,站在一旁,弹起了前奏。苏垣从支架上取下麦克风,在高脚椅上坐了下来。 一阵尖叫声和口哨声传来,整个酒吧突然迎来了今晚最大的一个Gao潮。 “卧槽,是乔淮!这简直太酷了!” “乔淮,我爱你~!!!” 乔淮的声音比起长相和演技来说逊色太多,然而苏垣曾经以组合出道,身为团队中的主场,他的歌唱技巧却给这场表演加了很多分。 脍炙人口的经典老歌哪有人不会唱,酒吧里几乎所有的客人和员工全都跟着一起唱了起来,苏垣的声音逐渐被淹没在歌声的浪潮中。 他有些无奈地苦笑着走回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眉梢:“你也看到了,我尽力了。”他边说着话,边自然地坐在了单洛旁边。 宋唯己的后背在那一瞬间似乎紧绷了一下。 单洛笑着搂住了苏垣的肩膀。闪光灯的灯光在某个角落一闪,苏垣敏感地看了过去,却因为昏暗的光线什么都看不清。他皱了下眉,朝那个方向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转开了头。 正在这时,服务生走了过来。 “乔先生,今晚的酒请畅饮,有位先生已经为您买单了。” 苏垣挑了挑眉:“不用了。” 服务生为难地往身后侧了侧头,苏垣转头,张泽正鬼鬼祟祟地朝这边看了过来。巨大的惊喜冲击着心脏,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了几下,苏垣缓了口气:“麻烦请那位先生过来一起喝一杯吧。” 服务生转身离开,走到张泽身边低头说了句什么。张泽似乎在反复确认,片刻后,他惊喜又意外地走了过来。 “乔、乔淮。” 宋唯己抬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地又低下头去。 是啊,这种反应是很正常的,因为宋唯己根本就不认识张泽。他到现在还不能忘记,当初想把自己最好的朋友介绍给他认识时的心情,可却被斩钉截铁地拒绝了。那时候心里的滋味说实话并不好受,可他却仍给他找到了合理的借口——他只是不喜欢与人交往而已。 宋唯己不喜欢,他也就没在张泽面前提起过他跟宋唯己的关系。如果知道真相,此刻两人绝不会这么相安无事地坐在一起。 想象着张泽为了自己和宋唯己干架的场面,苏垣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么……好笑吗?”张泽困惑地抓抓脸。 苏垣咳嗽了一声:“不,我刚刚在想别的事,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就听到你在唱歌,我还以为是我朋友,没想到居然是乔大影帝。” 苏垣嘴角一僵,又缓缓舒展开:“像吗?” “是啊,”张泽笑了笑,“声音不像,可感觉很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他顿了顿,表情暗淡了些,“可能太想他了吧。” 苏垣没有追问,他转移了话题:“我上次微信不小心加错的那个好友,就是你吧?” 张泽显然没想到他会认出他:“你怎么知道?” “我在朋友圈看到过你发的自拍。” “哇,乔大影帝居然看我的朋友圈?”张泽几乎感激涕零,他朝苏垣伸出手来,“再次认识一下,我叫张泽,温——” “温润而泽的泽。” 张泽大笑起来,抓着他的手上下晃了晃。 “这位是单洛。”苏垣指了指旁边静静听着他们对话的单洛。 张泽连忙跟他也握了握手:“单洛单巨星我怎么会不认识,我们国人的骄傲啊!国家给你颁个终身成就奖我觉得都是应该的!” “你可真有意思。”单洛忍不住笑了。 苏垣又指了指缩在阴影里的宋唯己,还没等说什么,张泽双手抓住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你好你好,久仰久仰。” 宋唯己迅速地抽回了手。 苏垣皱眉看着他,表情不算愉快。 张泽抓抓头发,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心想那些八卦果然不是空穴来风的,这宋唯己还真是不近人情。他好脾气地冲苏垣笑了笑:“没事没事,毕竟不熟。我听我朋友说,宋先生就是这样的,熟悉了就会发现人还不错。” “你朋友?和唯己很熟吗,这么了解他?”单洛好奇道。 张泽点点头:“是啊,我朋友不是跟宋先生一起拍戏了嘛,叫什么……什么物语?就是乔先生现在拍的那个,不好意思,名字我忘记了,我平时不太关注这些。” “怪谈物语?” “啊,好像是。” “这部戏我也要参演,”单洛来了兴致,“你朋友叫什么?改天我去认识一下。” “他……”张泽微微叹了口气,“他已经没拍那部戏了,”他看了一眼苏垣,“我朋友出车祸了,后来——” “他叫什么?”宋唯己突然直起身来,甚至有些急切地抓住了那只刚刚被他甩开的手,“你朋友叫什么?” 张泽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就是苏垣啊。” 宋唯己表情古怪地看着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你是……苏垣的朋友?” “是啊。”张泽点点头,一脸莫名。他是苏垣的朋友,很令人惊讶吗? 张泽不明白,苏垣在旁边看着,也看不明白。他突然这么激动干嘛?不就是听别人提了他一下吗,至于的吗? 有点想翻白眼。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误以为这个青年有多在乎他。可他早就明白,那都是误会而已。曾经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是在一个又一个的自以为是的误会中,产生了他们或许可以长长久久的错觉。所以事到如今,他已经不会再用常理来判断宋唯己那异于常人的思维方式了。 第二十二章 张泽属于那种容易自来熟的人,和苏垣性格有些相似。他也特别喜欢说话,如果是对着自己有好感的人,嘴巴甜的能流出蜜来。 对于自己能够“高攀”上这几个大明星,张泽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喋喋不休地夸赞着乔淮出色的演技、单洛红遍全球的魅力,至于宋唯己,刚才被甩了脸色,张泽还不至于不知好歹地去招惹人家。 这次“偶遇”,虽然并没有跟张泽聊什么实质性的话题,可苏垣仍旧很开心。就算只是近距离地看一看自己的死党,就足够令他心情舒畅了。 更何况这样的一次“偶遇”,足以给他一个下次主动约他出来的理由。 他们玩到近午夜才离开,宋唯己坐上车,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口袋:“我有东西落在里面了,等我一下。” 单洛一边关上车门一边不爽地嘟囔:“丢三落四,一天到晚失魂落魄的,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垣闻言微微笑了笑。 还能想什么。除了乔淮,又有什么能让他放在心上呢。 张泽坐在吧台前,相熟的Bartender为他调了一杯鸡尾酒,喝完这杯,便准备回家了。 今天他很高兴,高兴自己遇到了苏垣的偶像,乔淮。 其实乔淮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什么是他的偶像啊,什么他很喜欢看他的电影啊。只是因为苏垣一直都很崇拜他,他不过是爱屋及乌而已。 Bartender擦着手里的玻璃杯,跟他闲聊起来:“刚刚听阿城说,你跟乔淮他们在一起喝酒?你是怎么认识那种大明星的?” 张泽说起这个自己也觉得有点扯淡:“前阵子乔淮加微信好友加错了,把我给加上了,你说这算不算走狗屎运?哈哈哈……” “靠,我怎么就遇不到这种好事?我妹特喜欢乔淮,你下次帮我要张签名啊?” 张泽摆摆手:“算了吧,人家那么大的明星,这次也就是凑巧人家心情好,你以为还有什么机会再见啊。” Bartender正要说什么,突然就卡住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张泽身后,顿了顿,抬手指了指。 张泽不明所以地回头,自己也愣住了。 宋唯己站在他身后,仍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可语气似乎温和了些:“可以加个微信吗?” 张泽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青年举起手机,看着他盯着自己半天没有动静,微微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一丝不耐,却仍旧用平静的语气催促道:“我加你?” 张泽这才反应过来,他连忙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翻出自己的二维码。 宋唯己扫了二维码,他抬起眼看着张泽,微微迟疑了一下:“我……有时间的话,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张泽看着他点了点头,表情有点呆。 等到宋唯己已经走开了很远,Bartender一把拉过他:“卧槽,宋唯己问你要微信?是我眼花了吗?” 张泽挠了挠头,他也感觉自己好像出现幻觉了,低头看着微信通讯录里好友申请的消息,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宋唯己微信号是多少?我也要加,还有乔淮的!” 张泽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看旁边没有人注意,朝他摆摆手:“别想些有的没的了,走了,拜拜。” “喂,记得我要的签名啊,宋唯己的也要!” 张泽没有理会,而是莫名其妙地把手机放在兜里。心想宋唯己肯定是喝多了,要不然跑来要他的微信干嘛啊?他可没那么这Bartender那么心大。 只是等到隔天收到对方发来的消息时,张泽才明白他是认真的。 宋唯己请他去了一家私人夜总会,原本是抱着对方不过是随口喊他来玩玩的心态,没想到进去包间之后,发现里面就只有宋唯己一个人。 这家夜总会他以前和苏垣来过一次,也没怎么消费就花了两万多。 怎么说也是一家上市公司的总经理,张泽并非没见过世面的人,可他没想到宋唯己居然会在这里单独招待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这难免令他觉得局促,搞不懂对方到底为什么会主动结识他这么一个普通人。 在如夕阳余晖的光线中,闭着眼在沙发上假寐的宋唯己在听到开门声的那一刻睁开了眼。和前天不屑一顾的冷漠不同,今天他虽然没有起身迎接张泽,可坐直身子微微前倾的动作却透露出他的紧张。 “进来坐。” “哦好,”心里有点没底的张泽挨着宽大的黑色真皮沙发坐了下来,和这位不苟言笑不近人情的大明星单独呆在一个空间里,即使这包厢足有几十平,却仍旧令他感觉到一种逼仄般的压迫感,“宋先生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宋唯己盯着张泽的脸,明明表情非常平静,可看在张泽眼里,却令他陡然生出头皮发麻的感觉。就好像要看穿他似的,也好像在透过他,看什么别的东西。 “你和苏垣,是哪种朋友?很铁吗?” 宋唯己的声音很轻,可房间里没有一丝半点的声响,那声音就显得很清楚。 张泽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 宋唯己居然冲他笑了一下:“我和他在剧组关系不错,你应该知道一些吧。” “啊,他是有说过一点,说你只是看起来不太好相处,”顿了顿,在对方面前说人家的缺点,张泽不好意思地抓抓头,“但是人其实不赖。” 青年在听他说话时下巴线条绷得紧紧的,表情很是专注。见他停下来没再说什么,问:“他还说了我什么?” 还说了什么?张泽在记忆里搜刮了一阵,也只能勉强道:“就是说你人不错啊,还挺照顾他的,说那些报道不能全信。” “是吗……”喃喃低语着,青年似乎有些失落。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泽总觉得青年这一刻看起来有点可怜,完全没有平时的目空一切的张扬,他忍不住带着点安慰的心态说道:“苏垣其实很少跟我提娱乐圈的事,不过那段时间倒是经常提你,现在想想你们关系应该也不差。你别看他跟谁都和和气气的,其实他这人蛮敏感的,这么多年了身边也就我这么一个朋友。你们圈子里的人,不是我说啊,都是眼高于顶的,他以前混的一般,没人看得起他。我听说那个角色还是你指名让他演的,他心里一直很感激你。” 宋唯己的呼吸有些急促:“他从来没跟我说。” 聊了几句,张泽已经放松下来,他笑了笑:“他那个人就是这样的,对外人总是说些好听的,真的在乎的,他都是放在心里记着的。” 宋唯己很想点头称是,可却明白,他根本就没有被对方放在心里的资格。那一年里,他从来没有正视过他,甚至苏垣对他的感激的原因,也不过是他无意而为之。 他的每一个细微地表情张泽都看在眼里,明白他没有说谎,他和苏垣关系一定很好。那家伙难得在圈子里有个朋友,还是个这么大的大腕,张泽心里有些开心,却又有点惋惜。只可惜,结交了这么好的朋友,可他人却…… 脸色变了变,张泽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小子现在在哪里,我找了他很久,”顿了顿,他眼神一亮,“哎,你知道吗?” “什么?” “他出车祸后,我去医院看他,听说他转院了,我去问,居然什么都没问出来,连他去哪了都不知道,既然你跟苏垣也挺熟,你知不知道什么?” 宋唯己摇了摇头。 张泽顿时满脸失望,自言自语般地小声嘟囔:“这事也是怪,我都报警了,警察调查了说走的是正常程序,既然是正常程序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他的去向?还说是什么机密文件,我靠,就苏垣那么普通一人,机密个JB啊!这么大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警察也不管,我去医院闹了几次,还被他们抓进去了,你说这不是欺负老百姓吗?” “他不会有事的,”宋唯己似乎在安慰他,“你应该相信警察。” 张泽哼了一声:“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现在网络这么发达,苏垣好歹也是个公众人物,我就不信我把这件事捅出去了会没人管。” 宋唯己沉默半晌道:“这样吧,我帮你问问看。” “你?” “万一真的是国家机密,你到处闹是犯法的。我帮你问问看,你知道宋唯恩吧?他是我二哥,我让他帮我留意一下。” “靠,宋书记是你二哥?”张泽一脸震惊,突然反应过来,“那你爸不就是宋百川?” 宋唯己点了点头。 “……”张泽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了。他们宋家一家男男女女都是在全国各个地方担任要职,没想到家族里还有个混娱乐圈的……难怪他总是漫不经心旁若无人,有这样的家族背景,会把谁放在眼里啊。 张泽最后说:“那就拜托你了。” 宋唯己淡淡一笑:“应该的。” “你这人还真是仗义,”张泽推了推他肩膀,“既然你是苏垣朋友,以后也是我朋友了,我是没你们有能耐,不过以后只要有我能帮的上忙的,我一定帮。” 宋唯己任凭他在自己肩膀上捶了一拳,他看着张泽的眼,对方的眼神单纯而清澈,和苏垣一样。 他记得苏垣当初听说他父亲的名字时,一开始也是一脸震惊,之后却好像从不知道似的,并没有因为他的背景而想要在他身上索取什么。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二十三章 不管是苏垣还是单洛,都是奔着找一个固定姓伴侣的目的交往的,可两人逐渐发现,他们和介绍人之间的关系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三人行。 不管宋唯己是不是故意的,反正每次苏垣邀请单洛去乔淮的公寓做客,即使被单洛拒绝同行,宋唯己却总能随后按响门铃。而每次单洛请苏垣吃饭,宋唯己也会捏着钱包表示我也饿了不如这顿饭我请。 搞得苏垣和单洛无比郁闷尴尬,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你能不能滚远点我们有成人之间的事要办,说不准那家伙会不会突然脑抽筋来一句“我也很久没有做过了不如一起吧”。一想到这个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画面都觉得惊悚。 久而久之,单洛在某天回程时终于爆发了:“你到底想干嘛,就不能让我们有一点私人空间吗?” “私人空间?你跟我什么时候这么见外了?”宋唯己的表情单纯而无辜,如果不是曾经见识过他在床上的英姿,苏垣甚至觉得那表情纯洁得好像连作艾是什么都不知道。 单洛恨得牙痒:“宋唯己!” 青年耸耸肩:“那你就当做我不在就好了。” “难道我们上床让你在旁边参观吗?!” 单洛的直白让苏垣咳嗽起来,开车的桃子涨红着脸眼睛不敢乱瞟。 宋唯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苏垣有种他此刻正在脑子里YY乔淮的感觉,忍不住拉下脸来。 宋唯己看了他一眼,嘴唇抿得直直的,倏地转开了头。 那天彼此各怀心事地回了家,之后单洛单独给他发了视频。 “那小子是不是对你有想法?”单洛大咧咧地裸着上半身只穿着睡裤躺在床上,微蹙着眉,表情难得凝重。 苏垣分明心知肚明,可却矢口否认:“不会吧,你想多了。” “我了解他。从认识阿唯的时候他就很崇拜你,以前没多想,最近发现,他太紧张你了,这不正常,他不是那种人。” 看,谁都看得出来宋唯己对乔淮的在乎不正常,可他们认识了一年,如果不是好巧不巧地撞到了那过于明显的一幕,他到现在大概都还会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 苏垣在心里叹了口气:“你真的想多了。” “乔淮,我们还是算了吧。我不想跟阿唯闹掰,不是你不好,只是我跟阿唯多少年的朋友了。我知道你不是计较的人,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这是被发好人卡了吗? 可苏垣居然有种如释负重的感觉。大概是太久没有进展,连他都觉得没劲透了,一时头脑发热而鼓起的勇气和热情已经被宋唯己的频频搅局磨得什么都没剩下,久而久之他感觉自己好像发清期结束了似的,已经没有当时那种因为自己的椿梦而产生的对性的迫切感了。 第二天在片场遇到单独过来的宋唯己,对方居然一脸抱歉:“对不起,淮哥,单洛他有事先回美国了。” 苏垣一点都不想听他的解释:“不用说了,可能缘分没到吧。” 可他脸色明显不好看,青年低着头咬着下唇思索了一阵:“要不然,我再……” “不用了不用了,”苏垣抬手制止了他,“你有这份心意,淮哥就很高兴了。”我还是有机会自己找吧,真的是……早就知道他靠不住了,当初脑子被门夹了吗?怎么会觉得他会真的给他淮哥介绍对象的?这家伙分明自己心里惦记着嘴上不敢说,他能有好结局吗? 苏垣不怎么高兴,秦长军比他还失望,片场里到处都能听到他的叹气声。 “唉,本来还以为能和单洛合作,高兴了好几天。唯己啊,单先生档期真的调不开吗?能不能帮我再问一下啊?” 某人毫无诚意地敷衍:“我会帮你问问的。” 苏垣觉得最失望甚至愤怒的还得是编剧,据说为了给单洛加戏,把一半的剧情都改了,眼看着要改完了,现在导演突然跟他们说算了不用改了,这不是闹着玩呢嘛。 以乔淮的身份已经生活了将近三个月了,之前因为自己车祸而显得岌岌可危的拍摄终于渐渐步入正轨,苏垣也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 乔淮无疑是倍受羡慕的那种人。这样的大明星,根本不需要为生计奔波,各种资源都争着抢着往他碗里跳。但他接戏总是重质不重量,一年只主演一到两部电视剧或电影,因为资源好、演技佳,各种各样的奖项更是手到擒来。 偶尔还是难以克制地想,如果自己因这部剧一炮而红,将来也会有成为第二个乔淮的那一天吧。 当然,也只是偶尔。悲天悯人不是苏垣的个性,经过了两三个月,他不仅适应了乔淮的生活,更调整好了心态,足以让他应付生活中种种提醒着他不堪过往的人事物,再也不会因为别人一句无心的话、因为某个特定的人一个眼神而暗自神伤了。 拍戏进度不再那么赶了之后,方琼在征求苏垣同意后,给他接下了一档综艺节目的邀请。这是一档演员养成的节目,三位导师,十二个新人,以真人秀的形式展现导师将一个新人培养成一个真正演员的过程。 这些新人一半是从全国各大艺校选上来的学生,一半是已经和经纪公司签约但还没有什么作品的新人,而三个导师除了身为影帝的乔淮,还有两位导演。 乔淮在影视圈摸爬滚打了十年,老资历了,以前从来不参加综艺节目,这次能邀请到他,节目组好好地宣传了一把,再加上那两位导演的名气,第一期播出之后,流量和热度当仁不让地冲上了榜首。 这节目每周录制一次,地点是在B市。苏垣每次飞去录制,看着飞机驶离地面,都会有种冲破牢笼的感觉。 跨越一千多公里的距离,接触的人彼此互不熟悉,不但不拘谨,反而身心轻松。苏垣觉得自己每次去B市都好像在度假,而这个节目的录制对他来说也是一种锻炼。 他怎么说也演了五年的戏了,其实他悟性很高,自己也愿意去钻研演技,只是以前没什么机会展示,后来在拍摄《怪谈物语》的时候,得到过秦长军的高度评价。比起乔淮,他并不差什么。让他去指导别人演戏,他虽然不比那些导演专业,却也中规中矩,毕竟他只是个演员,观众也并不会对他期望过高。他的点评不像那些导演那么犀利,却也正恰好符合乔淮温柔的个性。 本来节目组邀请乔淮就是为了流量的,奔着乔淮来的观众也是为了看看自己偶像私底下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的表现令节目组和观众都很满意。 苏垣这个小组里有两个成员是鸿途的艺人,公司把这两个人安排进来,也是为了让他提携一下后辈,蹭一下乔淮的流量。 其中一个是实打实的新人,也姓苏,叫苏之泓。名字怪好听的,人长的也帅气,才二十一岁,一米八多点的个子,性格倒是有点软萌可爱,跟苏垣混熟了之后总是一口一个“淮哥我怎样怎样”,每次拍摄前一见面就是“淮哥我好想你啊”,私底下挺粘人的,却也知道该怎么把握一个度,一点都不招人烦。 另一个叫兰柠的小孩儿那长得更漂亮了,大苏之泓一岁,却比他矮不少,往高里说能有一米七五吧。那孩子苏垣总觉得他哪里怪怪的,有时候不经意看他一眼,虽然兰柠总是能很快移开视线,可他还是能察觉到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苏垣一再在记忆中确认自己认不认识他,也试探地问过他和乔淮认不认识,但得到的结论就是不管是他还是乔淮跟他从来都没打过交道,于是也只能认为他那人就是那样吧,有些人是这样的,眼神总让人觉得不舒服。 兰柠以前拍过两部网剧,不过担任的都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但比起混了那么多年只能演龙套的苏垣来说,他在签约后短短一年内能参演两部经典IP电视剧,演的还都是有点戏份的配角,已经算是很受栽培了。总不可能一入圈就去演主角,不是人人都能像宋唯己那样,戏外背景过硬,戏里演技更压的住场。 不过在拍摄时,不管是苏之泓还是兰柠,还是另外两个成员,大家对自己的大前辈都表现得尊敬又听话,反正私底下也没有什么接触的必要,苏垣并没有把兰柠的不对劲放到心里去。 这天录制完才晚上十点多,飞W市的飞机最早的是明天上午十一点,三个人因为是同一家经纪公司,接送都是同一批人,一起回了鸿途给他们订的酒店。 这是一栋公寓式酒店,也是鸿途集团旗下的,他们来了两次下榻的都是这里。苏之泓和兰柠一起住一间,苏垣托乔淮的福,还是住的上次那间房,这房间就好像特意给乔淮空着似的,他甚至在床头柜里找到了自己上次落在这里的漫画书。 洗了个澡,为了保养难得敷了个面膜,苏垣躺在床上玩起了手机游戏,十二杀超神玩得简直不要太爽,正在兴头上时就听到了一阵连续不断的敲门声。 苏垣有点扫兴地把手机丢在床上,一边把脸上已经快干了的面膜拉下来,一边打开了房门。 一身姜黄色的夏季西装,半袖和七分裤的设计,露出了结实的小臂和小腿,脚上一双LV秀款运动鞋,这一套穿在萧以谌萧总的身上,让苏垣有种见到有文化的流氓的感觉。 靠,他来B市怎么都躲不开这个人? 【作者有话说:有没有人看呀~(???ε%3F??)】 第二十四章 毕竟萧以谌这次没有喝醉,苏垣多少有所顾虑:“这不是萧总吗?您这是?” 一米八五的男人挡在门边,显然并没有让他进去的打算。萧以谌不耐烦地晃着手里的手提包:“我来出差,酒店没房了,我准备跟你挤挤。” “这不太好吧。”你TM蒙谁呢。 “以你为我想跟你挤?”某人吹胡子瞪眼。 “既然我们都不想,而我是先住进来的,那就请萧总换地方吧。” 苏垣说着准备关门,萧以谌脚一跨,“嗷”地惨叫了一声,被门夹了个正着,“嘶嘶”地抽着冷气,倒也算是又把门给硬撑开了。 萧以谌黑着脸咬牙切齿:“上次酒吧的事还没跟你算账,你还想不想混了?!” 那天他都喝醉了还记得呐?苏垣犹豫了一秒,就听到对面隔了几个房间开门的声响,他脸色微变,一把将萧以谌扯进房里。 苏之泓探出头来:“淮哥?刚刚有人在叫吗?” 苏垣笑了笑:“我也奇怪,走廊上好像没人,大概是别的楼层的声音吧。” “哦哦。淮哥,你也没睡?要不要一起上分?我刚才看你在线。” “不了,今天想早点休息,明天见。” “好的,明天见。” 苏垣笑眯眯地看着苏之泓,苏之泓也笑眯眯地看着他,片刻后,苏垣只好先关了房门。一转头,萧以谌单脚站着靠在墙边,脸上挂着恶劣的笑:“小鲜肉,关系不错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苏垣一听就知道他什么意思,懒得理他。 萧以谌在他身后跟了进来,冷冷地“哼”了一声,也不把自己当外人,直接穿着鞋就进来了,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脱了刚刚被夹的那只脚的鞋,看着有些发红的脚又嚎了一嗓子。 苏垣看也没看他一眼,进了卧室锁了门。他刚在床上躺下,客厅里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翻箱倒柜的声音。 太阳穴突突地跳,苏垣翻了翻包,没找到耳塞,打算打电话给桃子让她把耳塞送上来,才想起外面还有个萧以谌。忍了半天终究没忍住,“靠”了一声,起身打开了门。 萧以谌已经把所有柜子门都打开了。 “你到底要干嘛?” 萧以谌回过头来,指了指自己的脚:“你说干嘛,找药箱!” “……”就这点伤,过个半小时就好的差不多了,居然还要找药箱?苏垣无语地看着他继续翻箱倒柜,“你就不能打电话问问前台?” “你不早说!” “……”你是猪脑子吗?!这都要教?! 萧以谌问了前台药箱的位置,坐在沙发上,颐指气使地指了指门口没翻过的柜子。苏垣懒得跟他一般见识,拿了药箱过来。 某人朝自己搭在茶几上的脚抬了抬下巴。苏垣冷着脸坐到茶几上,从药箱里翻出云南白药气雾剂帮他喷了两下。 萧以谌皱起眉来:“这就完了?” “不然呢?难道还要包扎?” “难道不应该揉两下吗?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苏垣心想老子TM以前是什么样你知道啊?乔淮死都死了你还想让他回来给你揉脚吗?下辈子吧!不对,这货下辈子肯定投胎成猪,还绝对是个种猪! “你也说是以前了,以前不是年少不懂事嘛。萧总还是找别人吧,想给萧总揉脚暖床的那么多,您何必非要在我这里找不痛快呢?” 萧以谌突然就笑了起来,好像自己领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高兴极了:“你是不是嫉妒?” 我嫉妒你大爷。 见苏垣不说话,以为自己猜对了的自恋狂放下脚,双手搭在茶几上,倾身过来。 苏垣往后仰了仰,看着他一脸邪笑地凑近:“萧总,我给你三秒钟,如果你不起来,我可要动手了。”既然上次他喝醉的时候自己的态度他还记得清清楚楚,那就没必要跟他装了,反正装不装都已经这样了。 “那你动手啊。” “三。” “好了,你说你闹什么别扭?” “二。” “我最近觉得你还真挺有意思。” “一。” “好好好,以后我就宠你一个——啊——!!!”被一拳打倒在沙发上,萧以谌怒火中烧地怒目而视,“卧槽!你真TM敢动手!!!” 苏垣站起身理了理衣领:“您让我动手的啊,我还特意数了三秒,已经很给您面子了不是吗?” 萧以谌从来也不是吃亏的人,缓了口气,跳起来就打。两人你一拳我一脚地打了半天,苏垣怎么说也学过功夫,虽然没占到多少便宜,但也不至于吃亏。 他很理智地保护了自己的脸,除了嘴唇被对方打破了,脸上再没受什么伤,可萧以谌就不一样了,那张脸那叫一个五彩斑斓,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脸上的痕迹是消不掉的。 萧以谌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瞪着苏垣。 用拇指擦了擦嘴唇,血迹已经干涸了。苏垣掀起眼睑看着一脸仇恨的萧以谌,心里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怎么就和这么个听不进人话的东西纠缠不清了呢,乔淮到底是喜欢这人哪里啊?自私、自大、自恋。跟他好声好气地讲道理,没用。铁了心跟他划清界限呵斥打骂,明显也没用。简直是个混不吝。苏垣烦躁地抓着头发,颓然坐进沙发里:“萧总,你就说吧,你到底怎么能放过我?” 某人意味明确地看了一眼他的下半身。 “你是不是还想挨揍?” “哈,”萧以谌冷笑,“你以为我会纵容你第二次?” “纵容?”苏垣指着自己裂开的嘴唇,又拉起睡衣袖子,露出红肿的小臂,“这叫纵容?” 萧以谌眼神闪烁了一下,却仍旧理直气壮:“对老板大打出手,没把你雪藏了就不错了,这还不叫纵容?” “行,您是老板,我无话可说了。” 萧以谌目不转睛地看了他半晌,仍旧执着地:“考虑一下吧,不然我肯定不可能放过你。” “如你所愿你就能放过我?” “……”犹豫了几秒,萧以谌不自在地撇开了头,“尽量。” 日。苏垣冲他比了个中指。 打了一架,两个人都是汗流浃背,体力消耗过大,也不知道是谁的肚子里突然“咕噜”的一声。 萧以谌长腿一伸躺了下来:“给我做点吃的。” “你不会点外卖?” “我就想吃你做的!” “惯的你。” “……你给我做了这顿饭,今天我保证不动你。” 苏垣犹豫了两秒,还是妥协了:“你确定要吃我做的饭?” “你不废话吗?” 点点头,苏垣挪着被踹了一脚隐隐作痛的腿进了厨房。冰箱里的菜琳琅满目,苏垣看了半天,也不确定自己会做什么菜。等到他查了半天手机,决定好菜色,拿了两个番茄、三个鸡蛋、一点豌豆米和玉米粒、一份方便米饭,做了一盘宛如酱油炒饭的什锦炒饭,和一盘完全看不出本体的西红柿炒鸡蛋,再出去看萧以谌,人家已经洗了澡穿着酒店的浴衣看起电视来了。 “吃吧。”苏垣把饭菜放在了桌子上。 萧以谌哼着歌走了过来,突然脚步一顿,唱破了音,呛得自己咳嗽了起来,他指着餐桌上的东西,手指颤抖:“你……你这是做的什么?木炭炒煤?” 苏垣微微红了脸:“爱吃不吃。” “我吃你%¥#@*%……”萧以谌直接掀了桌子,他以前不是没吃过乔淮做的东西,只当他是故意跟他最对,脸色立马就青了。 苏垣虽心虚却还是扬了扬下巴:“反正你也没说要做成什么样,这饭我已经做了,你吃不吃是你的事,不吃的话请遵守承诺,好走不送。” “我可没说要走,”萧以谌冷静下来,看苏垣拉下脸来,心里这才舒坦了些,“我只说了不动你,今天我还就要睡这里了。你去睡沙发,我们相安无事,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苏垣看着他理直气壮地走进了卧室,双手收紧,又颓然松开。反复几次后,无奈地整理了沙发。 只是这沙发也就一米五,让一个一米八五的人躺在里面,这不是要了亲命吗?苏垣心里烦,睡觉的地方又这么狭小,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卧室的门开着,萧以谌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简直就好像是专程来给他找不痛快似的。 打了一顿架,又在沙发上窝了一晚上,苏垣浑身酸痛。桃子给他送早餐上来,看到他吓了一跳:“淮哥,你嘴怎么了?” “被狗咬了。” “啊?!”桃子居然真的信了,“你在哪被狗咬的?昨天晚上你出去了吗?还好,还没过二十四小时,走,快去医院打疫苗。” 苏垣哭笑不得:“骗你的,昨天洗澡摔了一跤,你看胳膊都摔青了。” 这下连身上能暴露在外面的伤都有了解释,桃子又唠叨了他几句,苏垣做出一脸虚心听教的表情,任由桃子给他擦了活络油,把胳膊腿上的伤都揉了一遍。 第二十五章 《怪谈物语》的内景已经全部拍完了,剧组决定两天后前往H市的一个小镇,进行外景拍摄。这趟出去至少要两个月,剧组放了三天假,让大家回家养精蓄锐,顺便整理行李。 苏垣趁机把张泽喊了出来,却并没有去酒吧,而是把他请到了乔淮的公寓里。 张泽来的时候带了两瓶好酒和一提水果,坐在沙发上有点拘束:“你也太客气了,上次不就是请你喝了两杯酒嘛,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看你还专门请我过来吃饭。”他是真没想到乔淮会再约他,甚至更没想到他会请他来家里吃饭,毕竟明星都是注重隐私的。 苏垣给他递了烟,他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抽烟。” 明知道他是在客气,苏垣也没坚持,把烟盒放在茶几上:“你看你坐的,上学的时候都没这么笔直吧?” 张泽“哈哈”笑了两声,放松了些。 “我也没什么朋友,感觉跟你挺投缘的,以后常联系。你要是介意我的职业……” “介意?别人要知道我有这么个大明星朋友,不得羡慕死我。” 苏垣笑了笑:“不介意就好。” 时间还早,苏垣带着张泽参观了一下乔淮的公寓打发时间。这房子确实挺气派的,不光地段好,不管是面积格局还是装修,都挺让人羡慕的,等到看到二楼的游戏房,张泽就挪不动腿了。 两人玩了会儿体感游戏。苏垣一个人的时候很少来游戏房,和张泽一起,玩了个酣畅淋漓,以至于肚子饿了的时候两人还都恋恋不舍的。 苏垣叫了火锅外卖,大夏天吹着空调吃着火锅,再舒服不过了。 两个人的筷子一起夹住了最后一片肥牛,隔着火锅热气腾腾的蒸汽,张泽得意地把那块肥牛放进自己嘴里。 苏垣笑着放下筷子,摸摸圆鼓鼓的肚子,靠在椅背上,拿起桌上的易拉罐举起来的时候,张泽也正捏着易拉罐探身过来打算跟他碰杯。 喝了一口冰凉的啤酒,就听到张泽说道:“真奇怪,我们明明就见了两次,总觉得好像特别默契。” 苏垣心里一紧。 多想告诉他,那是当然的,因为我是你的好哥们苏垣啊。可他不能说。不是不信任张泽,如果他必须要跟一个人分享自己的秘密,那个人绝对会是他。可他怕吓着张泽,怕他不相信,怕被他当成神经病以后又断了联系。 嘴里的啤酒有些苦涩起来,苏垣在心里叹了口气。 “以前我可真没想过会认识你们这些大明星,总觉得你们好高啊,跟在天上似的。现在看,你们跟普通老百姓也没什么区别嘛,休息日窝在家里,吃火锅喝啤酒,哈哈。” 苏垣也笑了:“不然吃什么,天天人参鹿茸?” “嘿嘿……”张泽摸了摸头,“不过比起你联系我,我更觉得神奇的是,宋唯己上次居然请我出去玩,他那么高冷的人,居然还对着我笑,我都怀疑我出现幻觉了。” 手指倏然收紧,被捏得变形的易拉罐发出的声响惊醒了苏垣,他恍然回神:“宋唯己?他找你?聊了什么?” “也没聊什么,毕竟也不熟,”张泽说着打了个哈欠,“你也知道吧,他跟苏垣关系挺好的,就聊几句他的事,还看了看我手机里跟苏垣合拍的视频什么的。” “……就这样吗?” “是啊,”张泽酒量本来就一般,多喝了几杯,已经晕乎乎的了,他靠着椅子缓缓闭上眼,似乎没有什么意识地嘟囔着,“苏垣出了那么件事,他心里也不好受吧……你说好好一个人,怎么就不见了呢?他说帮我问问,可这都一个多星期了,也没信儿……” 虽是只言片语,苏垣却听明白了。果然不是张泽……那会是宋唯己吗?可听张泽的意思,宋唯己似乎也不知道他的身体到底在哪里,难道……会是许穆?但如果是许穆,怎么会不通知张泽呢? 可宋唯己居然会去跟张泽聊他的事?他……以前明明并不喜欢他把他带进自己的生活里。 想不通。 回过神时,张泽的鼻子里已经响起了轻轻的鼾声。 苏垣无奈地笑了笑。两人的酒量实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每次都是张泽先醉。今天是在家里,倒省去了给他叫代驾的麻烦。 把他架起来的时候张泽醒了一下,苏垣低声说了句“我扶你去睡一会儿”,他起初还嘟囔着拒绝,等到被放到床上,就没了声音了。 坐在床边,苏垣拽着他有点长的刘海把玩了一会儿,就只是这么看着张泽,心里就有种安心的感觉。分明是近在咫尺的友人,却好像隔着天涯的距离。苏垣鼻子一酸,起身走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带着疑惑,苏垣第二天去了趟鸿途娱乐。他去方琼的办公室坐了一会儿,下来后像是闲逛似的拐到了许穆那里。 在走廊上晃荡了半天,才看到许穆从办公室里出来。对方一抬头看到他,微微一怔,随后招呼道:“乔淮?今天怎么来公司了,有事吗?” “马上要去外地拍戏了,来跟琼哥打个招呼。” “是《怪谈物语》吗?内景都拍完了吧?” 苏垣点了点头。 许穆镜片后的眼睛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他笑了笑:“要不要进来坐一下?” “你没事?”虽然正中下怀,然而苏垣还是客气了一下。 “不急,聊两句吧。” 进了办公室,许穆询问了他喝什么,两人在角落里用于休息的沙发上落座。 两人聊了些近况,与公事无关。苏垣知道,乔淮刚入圈的时候,一直是许穆带着的,两人合作了三年,后来火了之后公司才把他的经纪人换成方琼。 那时候他还没有入圈,只是听别人说的,说许穆对乔淮很照顾。许穆就是这样的人,不管自己手底下的艺人是红还是不红,只要是他带的,每一个都很用心。就譬如他,许穆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这样的经纪人,已经很少见了。 苏垣动了半天的脑子,才终于渐渐把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终于算是赶上进度了,剧组最近气氛不错。其实大家多少还是有点惋惜,听秦导说,苏垣演技不错,本来还打算以后继续跟他合作的。” 许穆点点头:“苏垣在影视圈混了这么多年,就只差一个出头的机会。” “我以前没怎么注意他,听你们都这么说,我倒是挺想见见他的。对了,他出车祸之后就没消息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许穆皱起眉来,片刻后才道:“我也想知道。” “……什么?” “没什么,”似乎并不想多提,许穆站起身来,“时间也不早了,我下午还有点事,一起吃个午饭?” 明白再继续追问下去就有点奇怪了,苏垣也跟着站起来:“不用了,你忙吧,我也要回去了。” 许穆神色间带着几分困扰与忧虑离开。苏垣在走廊上茫然地站了一会儿,却仍旧想不通自己的身体到底去了哪里。难道凭空蒸发了吗?医院明明说是转院了,可转去哪儿了?为什么谁都不知道? 他现在简直毫无头绪。倏然想起自己家曾经有人动过的痕迹,这大概就是现在唯一可以顺藤摸瓜的线索了吧。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起码要等这部戏拍完,他空下来的时候。 心事重重地上了电梯,到了一楼大厅时,迎面便看到萧以谌走了过来。那家伙左边的颧骨和嘴角一片青紫,周围的皮肤微微泛着一点黄。 苏垣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装作想去看旁边墙上的液晶电视,脚底慢慢转了一个弧度。 “乔淮。” ……脸上挂着彩还不赶紧上去躲着,叫什么叫? 苏垣茫然地转回头来:“啊,是萧总啊,您好,这么巧。” 来来往往的人好奇地张望。有原本跟着他一起下了电梯的眼看着他硬是转了个方向,此刻心里都一阵无语。 倒是萧以谌似笑非笑的:“来公司有事啊?” “是。” “办完了?” “对。” “着急走?” “是啊,这不是还没吃饭嘛……” “那一起吧。” “……”你特么不是刚从外面回来吗?! “走吧,我正好有点公事要跟你谈谈。” 谈你大爷的公事,直接说有事不就好了吗?还特别说明是公事,你这两个字说出来的一瞬间你没发现旁边的人眼神都不对劲了吗?! 苏垣站着不动。 萧以谌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呀,你的嘴唇怎么了?” 服务台小姐上半身已经快从台子上掉出来了。有几个人在旁边转了好几个圈都还没有找到自己该去的方向。 苏垣感觉面对萧以谌的每一秒都想爆炸,他深吸了口气,也好像刚看清萧总五颜六色的脸:“您这是走夜路被打了吗?” “那你可就猜错了,”萧以谌笑得很邪气,“最近看上了一只小狼狗,床上有点不听话,不过越野我越喜欢,调123教起来……” “萧总,听说对面那条街的法国菜不错。” “你喜欢吃法国菜?我那只小狼狗也……” 我日123你大爷。苏垣默默在心里比了个中指。 【作者有话说:感谢wuli羊毛小同学的打赏~ 好想让萧总继续挨打啊……】 第二十六章 两人没去那家贵得令人咋舌的法国餐厅。 当然不是吃不起,实在是吃不饱啊。毕竟两个大男人,胃口大的很,什么菜都是那么一小口,用萧以谌的话说,喂猫呢?眼巴巴等着下一盘菜,这不是花钱找罪受吗? 不过苏垣有时候还是挺欣赏萧以谌的,活得随心所欲,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这不就是他想过的高质量生活吗? 真正的高质量生活,还真不是用钱堆砌起来的,那是一种精神上的满足。就像以前的苏垣,虽然是没什么名气,可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手头有点闲钱可以做做自己想做的事,他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只不过他做不到像萧以谌这么什么都不在乎,毕竟他还是要讨生活的。 就好像故意跟法国菜干架似的,萧以谌带着他去了一家东北菜馆,每盘菜都恨不得用盆装,就算这样萧以谌还是一口气点了十个菜。 服务生出去后,苏垣表示了自己的鄙视:“点这么多喂猪呢?浪费粮食是要遭天谴的。” 萧以谌好整以暇地玩着左手食指上的戒指:“你这不是要去小山村拍戏吗,多给你点几个菜,让你记住这人间美味,以后哭着喊着要吃肉的时候你就知道我多有先见之明了。” 苏垣都懒得吐槽他。都什么年代了还小山村?你当是去拍纪录片呢? 菜上来之后,萧以谌压根就懒得动筷子,显然刚刚是吃过的。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旁边看着苏垣吃了一会儿,突然幽幽地道:“想我了给我发视频啊。” 苏垣差点喷出来。虽说是差点,也被呛得咳嗽了半天。 萧以谌顿时恼羞成怒了:“靠,你TM这是什么态度?你以前出去拍戏都会给我发视频的。” 我的妈啊,这受气小媳妇似的语气是什么鬼?这么好的材料怎么就没去演苦情戏呢?苏垣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都要抽搐了。他掀起眼睑无语地看着萧以谌:“我说萧总……咱们鸿途上下谁不知道您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啊?就因为我是唯一一个拒绝你的,你就这么放不下?” 萧以谌抬起下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是啊,你这不是挺清楚的吗?趁早让我再上111你一次,说不准我觉得没意思玩完了就放过你了呢?不然你等着哪天一不留神被强健了吧,真到那份上,可不是搞一次就完了的。” “禽兽。” “我是禽兽啊,可比起那些看起来正人君子其实是个衣冠禽兽的人,老子起码坦荡荡的。” 苏垣被他气的嘴里都没了味道:“我吃饱了。” “刚刚是哪个正人君子说我浪费的啊?” 苏垣放下筷子,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我、打、包!” 一桌菜基本动都没动,服务生边打包边偷偷打量,心想这是什么人啊?怎么刚才出菜的时候不打包,这是想放凉了再带回去吃吗?苏垣忍不住把口罩又往上拉了拉,自己也觉得提着几斤菜往外走看起来有点傻逼。 偏偏当他把萧以谌送回鸿途的时候,他还赖在车上不走了:“我说要回公司了吗?” 在公司前面大打出手影响毕竟不好,苏垣忍耐着好脾气地问:“那你要去哪,我顺路送你过去?” “你接下来要去哪?” “……” “你去哪我就去哪。” “啊啊啊啊!”苏垣烦躁地扒了扒头发,拼命忍耐才没有把他一脚踹下去。 萧以谌还不怕死地在旁边语重心长:“说了你让我再干一次,你偏不听,你也不是不了解我,我不就是图个新鲜劲儿吗?这劲儿过了我还未必看得上你呢。” 听听这话说的,恬不知耻还引以为傲,人能活到这个份上也是厉害。 “萧总要是准备让我上,我倒不介意。” “滚NM的。” 苏垣冷笑。 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转了半天,苏垣觉得自己把大把时间花在这货身上实在是不值,可牛皮糖一旦黏上来想甩也甩不掉,他开始后悔今天出门怎么没看看老黄历,现在不用看也知道了,绝对是大凶。 萧以谌也看出来他七拐八拐的明显是不准备停车了,眼看着越走越荒凉,往旁边一指:“就这吧。” 苏垣抬头一看,是一个射击俱乐部。 “朋友开的,走,进去玩会儿。” 苏垣左右也没什么事,更懒得跟他纠缠,干脆地下了车。 这所俱乐部是会员制的,显然知道萧以谌是老板的朋友,接待看了一眼苏垣,微微红着脸,也并没有说什么,便安排了服务生下来接他们进去。 室外飞碟靶场有几千平米,光秃秃的一马平川。射击区在一栋建筑物的三楼,苏垣坐到沙发上,服务生端了饮品过来。过了没多久萧以谌就换好装备过来了,后面跟着一个三十多岁身材傲人的美女教练,两人谈笑风生眉目传情地走了过来,苏垣在心里靠了一声。 看来这萧以谌是男女通吃啊。这美女也是服务周到训练有素,对着萧以谌那张可以跟彩虹媲美的脸也能面不改色笑得出来。 “你真不试试?” 苏垣摆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是欣赏一下萧总英姿吧。” 突如其来的马屁让萧以谌很受用:“哼,那就睁大眼睛看看你老板的实力。” 萧以谌今天状态可以,双靶基本也是百发百中,美女教练在旁边尖叫喝彩宛如拉拉队,苏垣有点怀疑她到底是来指导萧总技术还是欣赏萧总风采的。 萧以谌回过头来,挑了挑眉毛:“怎么样?” 苏垣连忙从手机上抬起头来,美女教练频繁使用的词汇信手拈来:“不愧是萧总,干得漂亮。” 萧以谌瞬间拉下脸来,真相一抢托抽死他。 玩了半个多小时,萧以谌就腻了。美女教练还意犹未尽,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下去的时候遇到俱乐部老板,拉着萧以谌非要请他吃饭。苏垣心想这玩也玩了也该放过他了吧?正要告辞,萧以谌显然料事如神,在他开口前一秒先发制人:“哎,老陈,你儿子不是乔淮粉丝吗?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一起吃个饭吧,让小朋友高兴高兴。” “好好好,我这就给我儿子打电话。” 苏垣连忙道:“不好吧,别打扰孩子学习。” “乔先生就是有心。不过没关系,这不是放暑假呢嘛,有的是时间……喂?小松呀……” 苏垣面带微笑看着同样笑容满面的萧以谌,突然觉得萧总的右脸有点空旷,要是能再加点颜色和左脸对称起来就好看了。 老陈看年纪还不到四十,儿子都已经大三了。那小伙子俨然是一个年轻版的老陈,方脸小眼一米七,幻想着有朝一日能进娱乐圈受万众瞩目,拉着苏垣给他指导演技。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 苏垣愣愣地看着他演了一场周星驰《大话西游》的经典片段,感觉这家餐厅的冷气有点过头了,鸡皮疙瘩都快要掉下来了。 看着他自己把自己感动的不行,也不好说什么,心念一转,指着萧以谌道:“好好好,略有瑕疵,但瑕不掩瑜。这不是有现成的经纪公司老板在吗,你问问你萧叔叔愿不愿意签你啊?” 在旁边作壁上观的二十七岁的“萧叔叔”好整以暇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苏垣大仇得报,又成功转移了目标,偷偷在桌子底下给手机设置了一个闹钟,在铃声响起的那一刻站了起来:“喂……我这里有点事走不开……这么急吗……那好吧,你等我一会儿。”挂了电话,抱歉地冲桌上三人躬了躬身:“不好意思,有点急事,你们慢慢吃,这顿我请。” 说完在不给萧以谌机会,转身就出去结了帐。 路上收到了萧以谌发来的消息,简短的三个字:“你等着。” 苏垣把手机往副驾驶座一丢,心情愉悦地哼起歌来。 第二天一早,苏垣带着桃子,坐上了飞往H市的飞机。 H市多山多水,小镇都是郁郁葱葱流水潺潺。剧组把镇上的四个农家乐宾馆全包了下来,才总算把这近两百号人给安顿好了。 一直到抵达苏垣都没有见到宋唯己,随口一问,桃子说他临时有事晚上才到。苏垣也没放在心上,直到晚上剧务带着宋唯己来找他。 “不好意思,淮哥,房间实在安排不下了,能不能让唯哥跟您挤一下?” “……不是给他留了房间吗?” “本来是这样的,可鸿途临时又加了两个演员进来,刚刚跟唯哥一起过来的,我们商量了下,让他们住了唯哥那间房。您这里正好是双人间,条件有限,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跟您商量,淮哥体谅一下哈。” 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同意就太不近人情了。苏垣默默地让开身,把宋唯己和提着行李的陈一让了进来。 看着陈一在房里忙碌着整理宋唯己的行李,苏垣满心无奈,这都特么是什么事儿啊。 第二十七章 苏垣没想到剧组新进来的两个演员是苏之泓和兰柠,不过剧组演员来来去去的,临时加几个角色也很正常。鸿途也是看他们在真人秀里表现不错,等这档综艺结束后恰好《怪谈物语》开播,也能带动两人的人气。 说实话苏垣挺羡慕他们的,比起他半途而废的星途,这两个人显然顺遂太多了。 和宋唯己合住一间房着实挺尴尬的,毕竟是有过肉123Ti关系的对象,每次他洗澡出来,浴衣无法完全遮掩的胸口泄出几分春12光,难免会令禁裕已久的苏垣燥1热不已。 可青年偏偏毫不自知,也或许是从不觉得自己的淮哥对他会有什么非分之想,好像是故意一样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以至于每每这个时候苏垣不是假装睡着了,就是低头玩手机,眼睛压根就不敢直视对方。 男人就是这样,不管有没有感情,都可以发青。 即使两张床之间还隔着一米多的距离,可每晚关灯后躺在床上,黑暗中听着宋唯己那边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亦或是听着他熟睡后轻微的呼吸声,苏垣都无法轻易入睡。 偶尔他也会想,自己对宋唯己真的已经放下了吗? 分明曾经那么憎恨他把自己当做替身的事实,可当直面他对乔淮的讨好,心仍旧会疼。 毕竟曾经那么深爱过,纵使不堪,可那份爱情是单纯而美好的,然而受到的伤害也因此尤其深刻。 他的内心其实十分好恶分明,可直至今日,仍旧无法明白自己对宋唯己,到底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 这天是在山顶拍一场言澈和元啻的对手戏,地上铺满了橙色的落叶。谁也没注意到,一根电线被埋在了山崖边的落叶下。也或许是注意到了,却没想到会因这条线出什么差错。 言澈坐在山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刚结束一场恶斗,一身青衫溅血,脸上也带着几丝血迹。 穿着一身红衣的元啻抱着剑靠在旁边的树上闭目养神。 激1战后的喘12息刚刚平息,元啻睁开眼,他在苏垣的身边蹲下身,长久地注视着这个年轻的伏妖师。 许久后,他抬起手,带着几分犹豫,他微微皱着眉,手指缓缓地上移。就在他即将碰触那张令他心驰神往的脸时,言澈突然睁开了眼。 即使深沉如鬼怪界万人之上当仁不让的大佬元啻,也因那隐藏于心从未戳破的爱慕茫然失措,他下意识地站起身,仓皇后退。 一步、两步、三步。 算着步数,分明应该在悬崖前一米处停下,可当宋唯己倒退了两步的时候,他脚下突然一个踉跄,身体无法控制地向后倒去。 人群中蓦然爆发出一阵惊呼。 苏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扑出去把宋唯己拉回来的,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重重地摔在了落叶中。 心脏剧烈的跳动如同即将爆炸,他紧紧地抱着宋唯己,那力度大到似乎要将被他拥抱着的青年骨肉勒断的地步。 耳朵里听不到周围人的说话声,眼睛也有一瞬间的失明。工作人员用了很大的力气也未能让他抱着宋唯己的手松开,直到他听到一声惊疑不定的“淮哥”,那熟悉的声音令他猛然惊醒。 仓皇松手,他被几个人半拉半拽地扶了起来。 惊魂未定的宋唯己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第一个发现他的不对,冲到他身边,用力地拍着他的后背:“淮哥,呼吸!快呼吸!” 苏垣睁大眼睛看着他,片刻后,禁闭的牙关松开,空气冲进肺腑中的那一刻,他猛地咳嗽起来。 过了四五分钟,脸色才终于由不正常的乌紫渐渐地恢复了血色,周遭的声音和景象重新进入大脑的意识中。 苏垣接过桃子递过来的水,手指仍旧在发着抖,一只熟悉的修长的手伸过来,扶着他的手,凑到了嘴边。 秦长军俯下1身来询问:“感觉怎么样?能听清我说话吗?” 苏垣看着他,慢慢点了点头。 众人松了口气,看看苏垣,再看看宋唯己,怎么都觉得看两人的状态,好像刚刚差点掉下去的应该是苏垣。大家也都是心有余悸,只觉得淮哥挺仗义的,倒也没想太多。 “好了,都散开吧,让乔淮和宋唯己休息一下。” 秦长军把围着的人遣散,找来安装设备的负责人,狠狠骂了一顿。那人知道自己差点闯了大祸,也不敢出声,任由他骂了将近半小时才停下。 这边苏垣几乎也花了半小时才缓过劲儿来,坚持着把这场戏拍完,秦长军提前结束了今天的拍摄。 苏垣几乎是冲进了房间。把自己关在浴室里,打开花洒,温凉的水冲在身上,紧绷了很久的情绪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他颓然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将脸用力地埋进颤抖的双手中。 他恐惧,他恐惧自己差一点就失去了那个青年。即使宋唯己从来都不属于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浴室的门被谨慎地敲了两下。 宋唯己在外面小心翼翼地道:“淮哥,你还好吗?” 苏垣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匆匆脱掉身上的衣服,才恍然发现自己没有带衣服进来。他咳嗽了一声,稍稍打开了浴室门:“帮我递件衣服进来吧。” 他声音仍旧是无精打采的,也没有余力在意浴室门有没有把自己遮严。 半边修长的手臂和精瘦的腰映入眼帘,宋唯己连忙转身,在衣柜里拿了干净的衣服递给他。 随便冲了冲换上了衣服,苏垣走出来的时候,宋唯己正坐在床上发呆,抬头看着他,表情有些怪。 苏垣并没有注意这个,背对着他坐在了自己的床尾,用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宋唯己才道:“淮哥,谢谢你,你救了我两次了。” 手上机械性地擦拭头发的动作一顿,苏垣抿住嘴唇,突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委屈。 他活了近三十年,不管是生活也好、工作也好、感情也好,面对那些失意,他从不曾委屈过。 甚至当初撞破宋唯己隐瞒他的事时,他只觉得愤怒和不甘心。 可这一刻,他是真的觉得委屈。 今天救你的人不是乔淮,是苏垣啊。怕你死掉的人是苏垣啊。 这样的呐喊只能隐藏在自己的心里,他的爱根本无法传给身后这个青年。 是的,他还爱着他。 他终于明白,再怎么痛恨,他仍旧爱着他。与对方无关,那是属于他自己单方面的爱情。 “淮哥,你……”有什么话似乎难以启齿,宋唯己停顿了片刻,呼吸因紧张而渐渐急促起来,“你刚才……为什么会那么——”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宋唯己如大梦初醒般,心里一紧一松:“谁?” “是我,桃子……我给你们把晚餐送上来了。” 宋唯己看了一眼苏垣透着疲惫的背影,起身打开了门。 桃子先是探头朝里面看了看,才拎着饭盒走了进来。把东西放在电视下的柜子上,她走到苏垣面前,蹲下身仰头看着苏垣:“淮哥,你吓着了吧?” 苏垣白着脸,勉强笑了笑:“刚刚是有点。你吃了吗?没吃一起吃吧。” “不用,我下去吃。你看唯哥这不是好好的吗,有惊无险,你就不要再想了,好好睡一觉,大家都挺担心你……你们的。”桃子看了看明显没事的宋唯己,还是改了下措辞。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确实过激了,苏垣摸了摸桃子的头,打起精神玩笑道:“我今天才发现我胆子挺小的,这不行,以后得多看看鬼片锻炼锻炼了。” “淮哥真的胆子小就不会过去拉唯哥一把了,”桃子也笑了一下,“那我下去了啊,有事叫我。” 苏垣点了下头,桃子显然松了口气,和宋唯己打了个招呼就推门出去了。 若无其事地把晚饭吃了,苏垣坐在床上,虽然心不在焉却装作认真地玩起了游戏。 宋唯己的视线时不时地投来,令他更加心神不宁,他忍不住放下手机:“你还不睡吗?我先……” “淮哥。”青年突然起身,跨前一步,站在他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苏垣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可一米二的单人床却根本没有回避的空间。他忽然想起刚才被桃子打断的话,心脏忍不住狂跳起来。 如果被他问了出来,他要怎么解释自己会这么紧张? 他的紧张在那么多人中显得那么突兀,如果仅仅只是把他当成朋友,会紧张到这种程度吗? 无法说出理由,苏垣只能逃避,他猛地背对着他躺了下来,拉过被子盖在身上。 “我真的困了,先睡了。” 身后的人很久都没有动静,苏垣紧闭着眼,却能够感觉得到他伫立凝视的灼热目光,似乎能透过被子将他的后背烫出一个洞。 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就没有反省的心情,可就算反省了,在那种情况下,让他怎么保持着一个普通朋友的冷静? 比起他的慌张,宋唯己也并不比他冷静多少。 在淮哥把他紧紧抱住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慌了。 如果淮哥是那么在乎他的话,那他……该怎么办?曾经渴望许久的东西近在眼前,可在他因为桃子及时打断了他的话而松了一口气的那一刻,他明白,自己想要的,并不是这个。 他开始无比痛恨,痛恨这个无法回应淮哥的自己。 他甚至不知何时开始,对着那双无比熟悉的眼睛,无法克制地从眉眼间去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感觉自己走进了一个怪圈。从他在鸿途的艺人资料里,一眼看中了苏垣的时候开始,他的人生就脱离了他的掌控。 第二十八章 苏垣开始避着宋唯己了。 每次拍完一场休息的时候,他就抱着剧本刻苦钻研,不管谁说话都装作认真思索,听不见。收工后借着打排位赛的借口跑到苏之泓和兰柠的房里,一直到睡觉的时间才回去,有时候甚至偷偷跑到车上混一夜。大家约着一起吃烧烤啊、喝啤酒啊,集体活动他一个都不落下。 每当收工的时候,宋唯己总是用一种无法一一辨别的复杂眼神看着他和苏之泓说笑着离开,苏垣谈笑间心里却忍不住酸酸涩涩的。 那天他又从桃子那里把车钥匙顺过来了,从苏之泓他们房里出来之后,就偷偷摸摸地打算去车上睡。结果刚拐出宾馆,就被宋唯己堵到了。 青年脸色不算好看也不算难看,抿着形状漂亮的嘴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苏垣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你还没睡啊。” “淮哥,你在躲我。” 连疑问句式都不用,一点解释的余地都没有留给苏垣。其实他压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难道说是发现自己还喜欢他这一点让他又烦又怕?可他是乔淮啊。 苏垣知道自己现在的笑容颇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意味,干脆也不笑了。 两人都是面无表情地面对面,如果有别人在场,恐怕会跃跃欲试地寻找合适的时机过来拉架。 把手踹进兜里,苏垣低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一旦动起来不再干站着,心里就有了点底气,可又有些烦躁。他也不是这种小气吧啦扭扭捏捏的人,要不是披着乔淮的皮,直接有什么说什么——我知道你喜欢你淮哥,可我不是啊,你也不喜欢我,你管我躲不躲你啊? “你想多了,这不是跟他们一起在录真人秀吗,毕竟是我那个小组的,我就想多跟他们聊聊。” 宋唯己没吭声。 苏垣想了想,微微抬头看着他:“你也知道,我私底下不太习惯跟别人走得太近,两个人睡一间房总睡不踏实,这跟你没关系啊,换了别人我也这样。你别介意哈。”说着又扯了一丝笑容在脸上。 见宋唯己仍旧不说话,显然对他的解释并不认同,苏垣无端地肚子里那股烦躁的火气又冲了上来,他干脆撇开头,用力地揉着眉梢,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当被抓着手按在身后的墙上时,苏垣闷哼了一声,他皱眉直视宋唯己的目光,却被他眼里带着迷茫的狂乱吓了一跳。 宋唯己的视线落在他的手指上,缓缓转向他的眉梢,心里突然一紧,那种诡异的感觉又浮了上来。 青年近距离地看着他,彼此的鼻息交织在一起,这过于亲蜜的姿势令苏垣毫不自知地微微颤抖起来。 “为什么?” 青年蓦然开口,苏垣心里又是一慌:“什、什么?啊,你问我为什么不习惯和别人相处是吧?这个其实……”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宋唯己并未放开对他的压制,只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伸向苏垣的右眼。 下意识地闭了下眼,却发现他的手指落在了自己的眉尾,轻轻摩挲了两下。 苏垣突然浑身一震。 “紧张、难堪、无奈,每次有什么负面情绪的时候,你为什么总是会摸这里?” 是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苏垣时常会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眉梢。他沾沾自喜地以为自己可以很好地扮演乔淮这个角色时,居然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他淡淡地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对方:“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动作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一团糟的毛线,突然露出了一个头。有一个想法呼之欲出,分明已经到了嘴边,然而那想法太过疯狂。宋唯己一脸挣扎地看着苏垣,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半晌无言,苏垣渐渐冷静下来,他推开宋唯己,手指又要去摸眉梢,却生生顿住了。 他心虚地从眼角打量着宋唯己,突然搓了搓手臂:“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晚上还是有点冷的,别冻感冒了,你快回去吧。” 见宋唯己没有反应,苏垣不想多呆,转身就走。 然而却又被宋唯己拦住了。他正心惊时,青年从他手里拿走了车钥匙,把房卡递给他:“我去车上睡……”一脸欲言又止,顿了顿,他猛地转过身去,“晚安。” 苏垣看着他走进宾馆后院的黑影里,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转身离开的时候,昏黄的灯光下好像有个影子一闪而过,苏垣怔了怔,快步追了过去,直到进了空荡荡的大厅,却没看到什么人。 前台阿姨正支着下巴在手机上看电影,苏垣走过去,笑道:“阿姨,这么晚还没睡呢?” “是啊,这不守夜呢嘛,乔先生还不休息?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没有没有,我就想问问,您刚才没看到有人上去吗?” 阿姨疑惑地探头朝通往楼上的通道看了一眼:“没有吧,这么晚了,哪还有人上上下下的,您看到什么了吗?是不是我们家养的狗刚刚窜上去了?” 苏垣安心了些,只当自己被宋唯己吓得疑神疑鬼了。 第二天晚上苏垣和苏之泓、兰柠飞B市拍摄真人秀,苏垣察觉到自己心里那股又逃过一劫的侥幸的时候,又忍不住地烦躁起来了。 越来越迫切地想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看来这部戏拍完之后,真的要好好去查一查了。虽然没什么线索,但只要有时间,每天盯着自己家,总会把那个给他转院的人找出来的吧。 但是找出来之后也还是有个大问题,他该怎么去接近自己的身体呢?直截了当地说肯定不可能,可身为乔淮,有什么必要去探望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人? 也只能先走一步,再算接下来的那一步了。 在B市待了一天两夜,回来又拍了两天的戏,苏之泓和兰柠的戏份就一起杀青了。毕竟是鸿途这个大股东安排进来的人,跟苏垣又经常混在一起,剧组给他们两个办了一个小小的欢送宴。 兰柠还是那么个不冷不热的样子,苏之泓挺不舍的,最舍不得的肯定是苏垣。 像乔淮这种位置的演员,多少都会有点傲骨在那里,即使提携后辈,也没有像苏垣这样掏心掏肺给他们指导演技的。 其实也是苏垣本身也是底层打拼的人,明白想要在圈里混出头不容易,能帮一点是一点。 苏垣就笑他:“说起来我也算是你们师父了,这里杀青了,不还有真人秀吗,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怎么搞得好像生离死别似的。” 苏之泓挺认真地说:“别人可能笑我抱大腿,我是真的还想跟淮哥合作,这几天跟你学了很多,真希望以后还有机会一起拍戏。” 兰柠在旁边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 两人走了之后,宋唯己就搬出去了。苏垣感觉轻松了很多,可还没等他在两个单人床拼成的大床上舒展手脚,萧以谌的骚扰视频就发过来了。 苏垣直接关了手机。 可他有办法躲着,萧以谌更有办法找他。 桃子站在门口:“淮哥,萧总找你有事,你手机没电了吗?” 苏垣抽了下嘴角:“啊,好像关机了。” “那你给萧总回个视频吧,他找你好像有公事。” 呵呵,神TM的公事。 苏垣关了门,拿起手机瞪了半天,终究还是开机给萧以谌回了视频。 “算你识相,”萧总上来就是这么句欠扁的话,还觉得自己很大度,“上次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看你这几天想我都想瘦了的份上,就算了。” 苏垣嗤以之鼻:“萧总脸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啊,是不是又皮痒了?” 萧以谌冷笑了两声:“说真的,想我没?” “想。” “真的?” “想你想得每天做梦都在揍你。” “滚你MD。” “有什么事快说,我很忙。”天知道他多想说“有什么屁快放”。 “你有多忙?你能比我忙?” 苏垣撇撇嘴:“那您还不赶紧忙去,给我发视频干嘛啊?非要给自己添堵?” 萧以谌的脸又拉下来了:“你说我怎么就这么惦记你……的屁G呢?” “我TM怎么知道你怎么这么变态!” 萧以谌“啧”了一声,一脸百思不得其解。 苏垣懒得跟他废话:“你到底想说什么,没别的事我挂了。” “这戏还有多久能拍完啊?” “一两个月。” “去的时候不就是说一两个月吗?!” “这特么才过了一个星期,两个月减掉一个星期不还是一两个月吗,你不会算数?” “你老跟我这么暴躁干什么!” 卧槽,这还又委屈上了。不想跟他纠缠,苏垣安抚道:“好了好了,算我不知好歹。” “你还知道!” 我知道个P。苏垣背着他翻了个白眼。 “看你这小脸儿是真瘦了,来,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身上少没少肉啊?我可不想等你回来抱骷髅似的。” 苏垣竖起了中指。 “我就说那种鸟不拉屎的小山村吃不好吧,你偏不信,现在是不是特想念大城市的山珍海味啊?” “有的吃就不错了,你当我们是来度假的啊?”真是没吃过苦的大老板,想他以前还是自己的时候,在剧组里吃的盒饭,还赶不上这里的伙食呢。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 “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你找我就是来吵架的?怎么,平时没人跟你吵架,心里痒痒的慌?” 萧以谌深吸了口气:“你可真不是东西,狼心狗肺。” 苏垣哭笑不得:“以前我对你好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检讨一下自己啊?” 萧以谌怔怔地看着他,不说话了。 苏垣鄙夷地看着他。就说这人好像个抖M一样。你对他好,他看不上,现在你对他爱搭不理的吧,他就往你跟前直凑。说好听了是别扭,说难听了,这就是犯贱啊。 他这也算是给乔淮出了口恶气了。 心里正吐槽着呢,视频框一闪,回到了微信对话框的界面上。 苏垣突然就有点心虚,可萧以谌那么厚的脸皮,应该不至于因为他几句公平公正的话就伤了心吧? 可他也没说错啊。他本来就应该检讨一下自己是不是也挺狼心狗肺的嘛。 苏垣有些局促地摸了摸眉梢,动作一顿,他放下手,看着自己的手指,深深叹了口气。 他还有心情给乔淮出气呢,他自己的事都乌漆嘛黑的一团糟。他感觉得到宋唯己应该看出了什么,不过估计他自己也没敢往深了想,这种事完全脱离了常理的事,有个念头就挺吓人的了。 不过想想,苏垣也没什么好怕的。被他知道了又怎么样,他也不是非要把他淮哥挤跑的,这不是阴错阳差吗?要是能回到自己身体里,他还能赖着不放么。 【作者有话说:谢谢wuli羊毛的打赏~提前祝大家春节快乐~看完这章去领红包呀~暗号:YC】 第二十九章 本以为萧以谌这回是真的被他伤着了,没想到第二天下午,苏垣正跟宋唯己对戏的时候,一阵熙熙攘攘由远及近。 苏垣不由自主地转头去看,宋唯己也随着他的目光转了过去。就见萧以谌戴着棒球帽太阳镜,穿着花衬衫牛仔裤,又是一身流氓扮相粉墨登场。 苏垣觉得他头上那顶帽子有点眼熟,等他走近了才发现,帽子帽檐上绣着两个不大不小的大写字母:QH。竟然是之前他去K吧接他回家时强行给他戴的那顶帽子。 苏垣知道乔淮有很多衣服配饰都是品牌特意给他定制的,标着他本人名字的首字母。那天他走的急,随便抓了一顶帽子戴,现在才注意到这居然就是定制款的。他瞪着眼睛看着萧以谌招摇过市,却又怕别人还没看出来他倒自己先不打自招了,忍着没说什么。 萧以谌也没搭理在网上被称为“鸿途娱乐亲儿子”的宋唯己,把苏垣拉过来,招呼着助理把带来的保温箱打开。 里面装着码的整整齐齐的十几个餐盒,一打开一股香气就扑面而来,确实让人很有食欲。 “我亲自空运过来的,怎么样,够意思吧?” “……”大老板亲自来探班,那是多大的面子,何况剧组这么多人看着,苏垣也不好说什么,眼珠一转笑道,“萧总是听说唯己这几天胃口不太好,特意给他送来的吧?”说完扭头去招呼宋唯己。 萧以谌嘴角含笑,眯着眼看着他,神情却冷了几分。 还站在原地的宋唯己表情更是冷淡,瞥了苏垣一眼,转身钻进了旁边的保姆车。 苏垣脸上的笑容尴尬起来。 萧以谌轻轻“哼”了一声,声音倒不大,还算是给了苏垣一点脸面:“是啊,我就是担心你们吃不好。”那个“们”字说得尤其重。 苏垣还不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他打嘴仗,把秦长军他们都喊了过来。今天拍摄现场人多得很,大多都也不好意思过来吃,倒也不会不够分。 一下午,萧以谌就坐在苏垣的休息椅上,懒洋洋地看着他拍戏。宋唯己除了拍戏的时候全程都是冷着脸,苏垣本来就不想招惹他,可却又有点心虚。 毕竟当初跟他说过,他和萧以谌已经分了。虽然明明是事实,按说他应该坦荡荡的,可看宋唯己那态度,却莫名其妙地给人一种被捉女干在床的错觉,心中不由感叹,乔淮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小镇上没酒吧没kTV,自然也没什么所谓的夜生活。收工后,大家在宾馆的院子里搞了个烧烤派对,招待了“百忙之中抽空探班”的萧总。 只是明天还要拍戏,也不能玩得太晚,还不到十二点就结束了。 大家都以为萧以谌要走,秦长军拉着他客气道:“萧总路上小心。” “路上?我定的明天中午的飞机。” “我是说您回酒店的路上……” 萧以谌理所当然地道:“回什么酒店,这不就是酒店吗?” “这个……”秦长军有点为难,“镇上的宾馆都住满了,H市离这里不远,这样,我给你打个电话定一个酒店吧。” “不用,助理睡车上,我跟乔淮挤挤就行。” 已经走到楼梯口的苏垣隐约听到他们的谈话声,脚底抹油就要开溜,秦长军扯着嗓子喊:“乔淮,萧总要跟你挤挤!你方便吧!” 你觉得我方不方便啊! 苏垣感觉得到,周围的视线一瞬间都落在了他身上,顿时一阵无语。秦导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萧以谌拍拍秦长军的肩膀:“秦导,以后继续合作。” 秦长军呵呵笑道:“承蒙萧总厚爱。” 分分钟被出卖的苏垣硬着头皮打开了房门。萧以谌嗖地一下窜进来,撇了撇嘴:“这都是什么条件啊,这么简陋?” “哐”地关了门,苏垣冷冷道:“有的住就不错了。” 萧以谌打开了空调,感觉到丝丝冷风拂面而来,这才稍微满意了点,转身躺在了床上。苏垣过去踢了踢他的脚:“起来,帮我把床搬开。” “搬什么搬,两米大床不比单人小床睡得舒服?” “你睡地板我没意见。” 萧以谌幽幽叹了口气:“乔淮,我们都好久没做了吧。” 苏垣瞪着眼看着他。 “我从以前就发现了,你是不是姓冷淡?” “……”什么鬼。乔淮……姓冷淡? “每次在床上都不吭声,以前是我没照顾好你,现在不一样了,我会让你享受到的,再试试怎么样,我保证你会喜欢。” “滚!” “乔淮……” “你是不是想挨打?” 上次挨了一顿打,那滋味确实不好受,萧以谌多少有点犯怵,只能暂时以退为进,想着总有让他抓住机会的那一天。于是他乖乖地下了床,和苏垣一起分开了床。 萧以谌没带睡衣,苏垣只能把自己的借给他。浴室里的水声哗啦啦地流了半天,苏垣起初没有在意,直到某人一脸满足地从浴室里出来,换苏垣进去洗。他挤了牙膏,刚准备把牙膏放下,眼睛一瞥,在洗脸台旁边的墙上看到了一滩不明液体。 苏垣愣了愣,突然涨红了脸,很快脸色又红变青。他默不作声地用花洒把墙冲洗干净,仔细地检查过,没有半点遗漏,才沉着脸洗漱出去了。 萧以谌在床上翘着腿玩着手机,架着的腿一抖一抖的,心情明显很好。 堂堂鸿途集团三公子,沦落到要自力更生的地步,也真是……没谁了。虽然有人在自己住的房间浴室里特不见外地打XX让苏垣有点难堪郁闷,但又觉得他挺好笑的。看那颜色和浓度,明显是积了很久了。难道他真的就这么惦记乔淮的屁骨?鸿途那么多小鲜肉,多少人惦记着萧总的床,怎么他还对以前不屑一顾的男人念念不忘了? 好笑之余,苏垣更是察觉到了危机感。男人的裕望憋久了,会报复社会的,只怕那时候首当其冲倒霉的就是他了。 萧以谌把目光从手机上挪开,挑了挑眉:“怎么,看我这么久,是不是突然想通了?”说着把手机丢到一边,展开双臂,“想扑过来就直说嘛,干嘛用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我。” 苏垣翻了个白眼,转身上了自己的床。见萧以谌蠢蠢欲动,苏垣慢慢拿起了放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你敢过来我就敢砸,你不要脸我也豁出去了。” 萧以谌冷笑着躺了回去。 “我关灯了。” 某人哼了一声以作回答。 黑暗里,只有萧以谌玩手机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脸。苏垣对着他躺着,时不时警惕地掀开眼睑瞄一眼,却也因为太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苏垣醒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捏着烟灰缸,萧以谌还在床上睡着。 把烟灰缸轻轻放在桌子上,悄悄进了浴室洗漱,虽然已经足够轻手轻脚了,可出来的时候萧以谌还是被吵醒了。他打了个哈欠:“我让助理送早饭上来,一起吃吧。” 苏垣不置可否,坐在床边吹起了头发。 萧以谌睡眼朦胧地看着他,苏垣已经换好了衣服,今天穿的T恤有点紧身,背影的线条看着就觉得很趁手,如果拥抱的话一定非常舒服。 可惜别人眼里温柔如水的乔淮,自从跟他提出分手之后,在他面前就变成了刺猬,压根就碰不得。 想他萧以谌万般手段,何尝奈何不了一个乔淮。可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想强迫他。 就算是以前,他也从来没做过什么,都是乔淮自己硬要贴上来的。可那时候的乔淮,对他来说毫无吸引力,远不及现在一分的灵气。 男人就是一种征服欲极强的生物,越是像他这种事业有成的人,越是如此。 比起软趴趴非要黏着他的人来说,攻略现在的乔淮,显然有趣的多。越是不让他碰,他心里越痒痒。 在萧以谌第三遍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的时候,苏垣终于吹好了头发,对上他那警惕和警告并存的眼神时,萧以谌更不敢干嘛了。 他目前说实话还是处于色厉内荏的状态,除了嘴上过过瘾,还真没能成什么事。 吃完饭出门的时候,苏垣又看到了挂在门边挂钩上的帽子:“你昨天一路就戴着这个帽子?” “是啊。” “……你故意的?” “不然呢?” 那态度太理直气壮了,苏垣干脆都没脾气了,伸手去拉门,萧以谌又像个怨妇一样幽幽地道:“我来一趟你知道耽误了多少事吗,临走都不知道亲我一下?” 苏垣冷哼了一声,径自开了门,刚跨出一只脚,便感觉到身后萧以谌带着一阵风大步跨了过来。 他惊诧地回头,眼前一花,胸口被一只手臂压着,死死地按在门板上,嘴唇碰到了一个略厚却柔软的东西。他睁大眼瞪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迅速地抬手出拳,萧以谌却已经退开了。 男人邪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可惜了,你就不能反应慢一点,不然怎么也得争取个舍口勿才差不多。” 真是不打不行了,这都饶过他,下次岂不是要把他给XX了?苏垣捏着拳头就要进去干架,却被一声毫无情绪起伏的“淮哥”打断了。 那一瞬有点眼前发黑的绝望感,他慢慢转过头去,宋唯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走廊上。 心里顿时“靠”了一声。这是天要亡他吗?这下可真的是捉12jian现场没跑了。 青年黑色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表情,明显是看到了刚才的一吻,半点苟且的余地也不给他留。 苏垣嘴巴动了动:“我……” 虽然好歹说了一个字,可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气氛尴尬得可怕,谁都没有说话。 他没心情去观察萧以谌是怎样的表情,眼里全都是青年那失望透顶的眼神。 被那眼神扎得心里发闷,虽然明知道那是源自于青年对乔淮的爱,跟他没有半点关系,可心里就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难受得慌。 他抿了抿干巴巴的嘴唇:“我真的没骗你。” 宋唯己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 苏垣被他看得心慌,突然灵光一闪,回头去看萧以谌,对上的却是另一张多了一丝邪气却同样冷峻的脸,顿时就被绝了念头。 让他给他作证?这不明白的自找思路吗…… 第三十章 宋唯己这回是铁了心不理苏垣了。 那天他冷漠地转身走开之前,就只说了一句话:“你高兴就好。” 苏垣明白那是一种失望至极后的心灰意冷。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宋唯己解释,对方甚至似乎也并不需要他的解释。之前是苏垣躲着他,而现在则是他一下了戏就不见人影。 比起苏垣的不知所措,宋唯己的心里其实也并不好过。 以前对乔淮,他从来没有什么太多的要求,就只希望他开心就好。他知道乔淮有多爱萧以谌,他甚至从未曾嫉妒过,有的只是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然而现在看来,萧以谌对乔淮,并非他曾经以为的不屑一顾。 理智告诉他,浪子回头金不换,如果萧以谌真的打算好好对待乔淮,那对乔淮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那男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看他的每一个眼神都是挑衅的,尤其是在跟乔淮有关的事上,就好像在争风吃醋一样。 如果是以前,他或许会微笑着祝福乔淮。 他早就有了他的淮哥会跟他之外的某个人过一生的觉悟,可最近,他愈发觉得无法容忍那个人的眼睛看着别人。 那双,和苏垣一样的眼睛。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魔障了。 于是他躲开了。 他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苏垣的。或许是迷恋着那双眼底只有自己的眼睛的时候。或许是从护士手里接过那个满是血1腥味的黑色绒布盒子的时候。或许是承担着即将失去他的恐惧的时候。 他分明已经明白了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为什么还会对乔淮心动呢? 比起对乔淮仍旧不肯怜惜自己,继续与萧以谌纠缠的失望,他心底更大的失望,却是自己居然仍旧会对乔淮心动。 他知道这是错的,可仍旧无法克制地想要去看他,看他的眼、看他的笑容、看他的每个动作和表情,不管是戏里还是现实。似乎那人的身上,总是有他深爱的人的影子。 竟然,把对他来说最不可亵渎的人,当成了别人。 竟然,在伤害了苏垣之后,差一点又犯同样的错误。 这简直太糟糕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对苏垣、对宋唯己,甚至对剧组的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戏拍的再顺利,都抵不过每天令人倍感压抑的低气压。 好在这两个人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又开始了冷战,但仍旧很有职业精神,甚至更加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原本还以为又要拖到两个月之久的拍摄,竟然只用了一个月就顺利结束了。 前前后后发生了大大小小的事,这部戏居然还是按照原本预计的时间顺利结束了,大家心里都松了口气。 杀青那天,剧组以小镇的小桥流水的风景为背景,拍了一张集体照。苏垣和宋唯己并肩站在一起,可谁都看得出来,两人的脸都是往背着另一方的方向侧着的,甚至被挤着凑在一起的肩膀,都格外的僵硬。 回到W市休息了一个星期之后,萧以谌做东,办了一场杀青宴。当天宋唯己突然临时有了行程安排,没来参加。苏垣也打电话给秦导,说自己回来之后就得了感冒,有点严重怕传染给别人。 两个主角没来,大家居然格外轻松。毕竟不管是谁被低气压笼罩一个月,也都会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苏垣没感冒,更没闲着。 他办了个假证,跑去二手车市场,买了一辆大众,每天就把车开到自己家楼下埋伏。就连去B市录真人秀都没耽误,胡诌了个“捉女干”的故事,在网上雇了个人给他蹲坑,把每个进出楼的人都拍了下来。 可就是这么一分钟都不耽误地监视,一个星期了也没什么动静。 杀青宴那天,他仍旧像往常一样埋伏到凌晨一点多,才开回乔淮的住处。这个公寓的地下车库车位都是私人的,乔淮的车位上已经停满了车,苏垣就把车放在了公寓外路边的停车位上,下了车。 他不眠不休地守株待兔一整天,又不顺利,精神不怎么好,下了车也没心情在意周遭,直接就走进了公寓里,完全没注意到萧以谌的法拉利就停在他的大众三个车位之外的地方。 原本打算跟他打招呼的萧以谌狐疑地下了车,在大众旁边转了一圈。 本来因为听说乔淮病了,他打算过来探病来着,这下感觉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转身回了车上,回家重新开了一辆平时没怎么开过的车出来,停在了乔淮公寓的楼下。 这边苏垣看到手机上萧以谌几个未接来电,也没心情跟他吵嘴架,洗了澡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又开着车出去了。 连续一个星期没任何收获,苏垣已经坐不住了。今天是工作日,他直觉工作日的白天,那个人应该不会来这里,楼里的住户都是年轻人,这时候也都已经上班了。他昨天晚上就想好今天要做什么,于是一下车,直奔三楼。 整栋楼果然静悄悄的没一点声响,苏垣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确定里面没有声音,迅速地解了密码,打开了门。 屋里一股潮湿的气味,地板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灰尘。苏垣怕踩出脚印来,没敢直接进去,而是站在玄关里,仔细地检查着房间里的东西。 他上次临走的时候拍了照片,把照片拿出来一看,餐桌上多了一个烧水壶,沙发的抱枕位置变了,还有很多细小的变化,如果不是他拍过照片很难看得出来。 他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果然他上次来过之后,又有人来过,只不过从灰尘的厚度来看,距离这个人上次来,应该已经有一两个月了。 如果已经过去一两个月的话,他觉得,那个人不出一个月,肯定会再来一次的。 眼里闪过一丝兴奋,苏垣的手按在了门把手上,准备推门出去。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苏垣就站在门边,那声音突兀而嘹亮,吓得他差点晕过去。他大脑一片空白地呆呆站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只是按了门铃,并没有直接进来,显然不是那个人。 慢慢转过身去,苏垣从猫眼往外看了一眼,这一看不但没放松,更是吓了一跳。 萧以谌冷着脸站在外面,见没人开门,干脆在门板上敲了起来。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苏垣明白,萧以谌一定是一路跟着他过来的。躲着不出去也不是办法,再过两个小时,楼里的住户下班回来吃饭,看到萧以谌在外面,那还得了,只怕说些不该说的,到时候反而更说不清了。 深吸了口气,苏垣在萧以谌不耐烦地又开始敲门时,打开了门。 门推过来的时候萧以谌往后躲了一步,再往前凑了凑准备往里面看时,苏垣已经关上了门。 萧以谌皱眉看着他:“你这是干什么?” 苏垣有点不敢看他:“出去说。” 萧以谌看着他大步下楼,回头看了一眼门板,转身跟了上去。 大众的屁股后面停着一辆明显不该在这条破败的老街里出现的玛莎拉蒂。苏垣回头等着萧以谌走过来,拉开了车门:“有话找个地方再说吧。” 萧以谌一肚子的话憋着,脸色有点难看,苏垣心虚地不敢看他,垂下头上了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地驶出老街,萧以谌给苏垣发了条语音,说了一个地址,是附近的一个小区。 两人进了小区停车上楼,乘上电梯时都没有说话。 进了家门,萧以谌鞋都没脱,直接走进了客厅里。苏垣磨磨蹭蹭地换了一次性拖鞋,听到萧以谌嘲讽他:“换个鞋能换出花儿来吗?” 苏垣讪讪地走进去坐在了沙发上。 萧以谌微微抬着下巴看着他:“说吧,你去那里干什么?” 让他怎么说?来的一路想了好几个借口,都太扯了,苏垣感觉嘴巴干巴巴的难受。 萧以谌拿起手机,打开了微信。刚刚他拍了几张那栋房子的照片给一个朋友,不到半小时,他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苏垣?”他挑了挑眉。 苏垣吓了一跳,白着脸看着他。 萧以谌看到他的表情,气就不打一处来:“我就说你不对劲,你TM什么时候背着我跟别人搞在一起的?!不合适?这什么苏垣就跟你合适?啊?!” 苏垣微微一怔,反应过来时心里顿时有点窃喜,原来他是这么想的啊…… 发现他嘴角翘起来的瞬间萧以谌就感觉自己快爆炸了。这TM是什么表情,嘲笑他?他用力捏着手机,再也控制不住,想也没想地一把将手机狠狠地朝苏垣扔了过去。 手机擦着苏垣的太阳穴摔了出去,“砰”地一声,在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过了一秒苏垣才感觉到左眼眶一阵钻心的巨痛,他眨了眨眼,左眼角一片血红,有液体顺着眼角滑下去,苏垣以为是疼出来的眼泪,抬手去摸,却发现手上一片红色的液体。 萧以谌也吓了一跳,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冲过来扳着他的头,眼里都是恐惧。 “你别急,眼珠不疼,应该是眼眶破了。” 苏垣连忙安慰了一句,抬手去摸,被萧以谌一把按住,手忙脚乱地拿了纸过来,轻轻地把眼角的血吸干,见他眼珠好端端的,眼角靠近太阳穴的眼眶上一道红肿的裂口,终于松了口气,颓然坐了下来。 苏垣看他没了动静,知道应该没事,走到镜子前看了眼:“有碘伏吗?” 萧以谌抓起钥匙:“我下去买。” 苏垣摸了摸眼角,顿时龇牙咧嘴。 第三十一章 萧以谌很快就回来了,可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苏垣的眼角已经迅速肿了起来,消毒上药的时候差点没把他疼得背过气去。手机那种东西,别看拿在手上没多少份量,丢出去的杀伤力比搬砖还狠,也幸好萧以谌本来就没打算打中他,只是一时盛怒之下没注意距离,偏偏给他擦了一下。 萧以谌虎口卡着他下巴给他把药上了:“你TM就不知道躲一下?!” 苏垣“嘶嘶”地抽着冷气,哭笑不得:“你扔的时候你也没通知我,我离得这么近怎么躲?你躲一个我看看。” 萧以谌瞪着他,把棉签随手丢在茶几上。 苏垣叹了口气,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又把桌子上的瓶瓶罐罐拧紧装好。 萧以谌黑着脸看他忙完,刚刚消下去的气噌地又上来了:“说吧,什么时候跟那个苏垣好上的?” 苏垣抬手去摸眉梢,想起来什么,又收回手,手指有些尴尬地在膝盖上蹭了蹭。在意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真的那么频繁地做这个动作,养成的习惯竟然这么难改,就好像爱一个人一样,想改都改不掉。 他这边胡思乱想着低着头不说话,萧以谌那边脑子开始活跃起来了。苏垣?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想了半天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干脆去把屏幕都裂开了的手机捡起来,打开微信看了看,这才反应过来:“苏垣?之前拍《怪谈物语》的那个苏垣?” 苏垣有点郁闷。这部戏怎么着也是鸿途今年重点投资的戏,他都拍了半年了,感情人家萧总还不知道第二男主角叫啥呢? “靠!他不是出车祸了吗,听说都成了植物人了?你还这么念念不忘呢?!” 苏垣抿抿嘴唇,不想说什么,让萧以谌自由发挥去吧,估计已经YY出一部十万字的小说了。 萧以谌瞪着他。沉默就表示默认了?所以他居然连一个植物人都比不上?!看他熟门熟路地跑去苏垣的家,连电子锁的密码都知道的那么清楚,这两个人……TM的背着他搞了好久了吧!这简直是他的奇耻大辱!他还从来没被人戴过绿帽子,要戴也是他给别人戴啊!(喂……)他什么时候堕落到这份上了?! 萧总脸色愈发铁青,可让他因此把乔淮往死里揍一顿吧,偏偏刚才还屁颠屁颠地跑下去给他买药,现在看来真是有点多余。 这把萧总气的啊…… 两人在沙发上各据一方,一个默不作声地任对方想象,一个想象的把自己快呕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垣都饿了,萧以谌还在那里生闷气。 “你、你饿了没?”多少有点抱歉心虚,苏垣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我给你……”点个餐吧? “我要吃你做的鱼香肉丝。” 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点餐软件,苏垣犹豫道:“这里……有材料可以做吗?”房子虽然足够整洁,可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有人住的,明显只是萧以谌的房产之一。 萧以谌瞪了他一眼:“出去买!” “你确定要吃?” 明显听过的句式让萧以谌怒不可遏:“我X你大12爷!你要是敢再做得像上次那样,老子跟你没完!” 苏垣缩了缩脖子,看了眼情场失意恼羞成怒的萧总,默默地出门买菜去了。 楼下就有超市,苏垣买了菜,却苦于不知道该怎么做,想了半天,突然灵机一动,跑到速食食品区,居然真给他找到了鱼香肉丝自热米饭。 回去之后,萧以谌还是那么个要死不活的熊样。苏垣趁机溜进厨房,把自热米饭倒出来,稍稍加工了一下,又磨蹭了一阵,免得出来太快被怀疑。 半小时后,萧以谌看着餐桌上的东西,脸色稍微好了点。 “你不吃?” 苏垣这才想起来,光顾着应付萧以谌了,他也没吃呢:“我不饿,你吃吧。” 萧以谌狐疑地看着他,小心尝了一口,味道虽然不怎么样,倒也不难吃。想着这是乔淮特意给他做的,反而觉得还是有点美味的。吃了几口,又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有点可悲,不禁长吁短叹起来,心想他难道真的栽到乔淮手上了? 以前总觉得他烦,恨不得一脚踢开。这难道是报应来了吗? 苏垣看着他边吃边叹气,一盘盖浇饭也吃的七七八八的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先……” 萧以谌一个眼刀斜了过来。 苏垣讪笑着摸了摸鼻子。 萧以谌一看到他那软弱的样子就没来由一阵心烦,以前就是烦他这样,虽然明白他现在是觉得对不起他才又小心翼翼的,反正他就觉得烦,越是觉得他嚣张跋扈的样子更讨人喜欢,越觉得自己犯贱,干脆一挥手:“滚吧你!” 苏垣哪能不滚,一眨眼就走出去了。 听到一声关门声,知道那人真的走了,萧以谌没了发怒的对象,捏着筷子发起呆来。嘴巴里顿时没了味道,干脆摔了筷子从兜里掏出烟来。 一根烟抽完了,心里稍微好受了点,他起身要走,想了想乔淮刚刚收拾茶几的样子,心里一动,鬼使神差地收拾好盘子,端进厨房里。 虽然每隔几天都会有人来打扫卫生,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点想刷下盘子。从来都没有这么有生活气息过,萧总也没搭理洗碗机,直接走到洗碗台旁边打开了水龙头。 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洗碗台旁边的垃圾桶,萧以谌动作一顿,放下盘子,俯下身。 黑色的塑料盒子上,纸质的盖子已经撕开了,可还是能看到上面印着很显眼的几个字:鱼香肉丝自热米饭。 萧以谌直起身来,手上还粘着洗洁精的泡泡。 深吸了口气,咬牙切齿地从牙齿缝里挤出了一个字:“草。” 苏垣这回再不敢回自己家了。上次请的那人还算尽责,苏垣想着,干脆又请了一个,一个白天一个晚上,轮班给他拍照,每天发到邮箱里。 第二天苏垣被方琼叫去了公司。 他没想到被萧以谌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还以为方琼找他有事,结果对方带着他直奔总裁办公室,把人带到就找了个借口溜了。 苏垣再傻也知道这是被方琼给卖了。 萧以谌翘着二郎腿半躺在宽大的老板椅上,眼神带着几分凶狠瞪着他。 苏垣咳嗽了一声:“萧总找我有事?” 萧以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啪”地一下把什么东西摔在他脚边。苏垣低头一看,瞬间就心虚起来。一个装着黑色自热米饭盒子的垃圾袋躺在那里。 他尴尬地道:“你要不要听我解释?” “解释?解释你是怎么糊弄我的?” 苏垣摸了摸鼻子,心想我不糊弄你,难道再给你做一盘木炭炒煤吗……你都那么凶狠又可怜兮兮地威胁了,我就算敢做,我也不好意思再伤你的心啊…… “好啊乔淮,先是背着我勾三搭四,现在连一顿饭都懒得给我做,”萧总深吸一口气,“你TM把老子当什么了!” 苏垣感觉自己后背都被汗湿了:“我是真不会做饭……” “得了吧!我以前就算再不把你当回事,我也记得清清楚楚!你要是觉得我不配吃你做的饭,你直说,不用跟我搞这些虚的!” “……” “说话,哑巴了?!你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 苏垣扯了扯嘴角:“这事算我做的不地道,我跟你赔罪成么?” “赔罪有用要警察干嘛?!” “……” “我现在出去招招手,多少人巴不得给我做满汉全席,你倒好,就拿自热米饭打发我?你如果真的不会做菜也就算了,可你不该跟我弄虚作假。” “我不是说了我错了么……”苏垣小声嘟囔。 萧以谌深吸了口气,眼睛死死瞪着他:“行,我也不跟你计较这个,你就给我一句话,你到底是要跟苏垣,还是要跟我。” 卧槽,萧总这思维跳跃得也太快了吧?苏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晌才磕磕巴巴地说:“我……我跟苏垣……和跟你的事,又不能相提并论……” 萧以谌一脸轻蔑:“我算过了,你跟我还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跟苏垣不清不白了,你以为你一句不合适就能把我搪塞过去?我TM还……”我TM还后悔以前没好好对你,“现在看来你是早有预谋啊!今天你给我句痛快话,你到底是要跟他还是要跟我!” “……我……” “你可给我想好了,别怪我以后翻脸不认人,你们两个一个都跑不掉。” 苏垣觉得自己快疯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果然还是太年轻,还以为被他误会总比自己的身份曝光了好得多,可一旦跟萧以谌这个混不吝的牵扯上,不管怎么着他都是骑虎难下,进退维谷啊。 MD,现在还什么都没弄清楚,又生出别的事端了,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突然觉得特别累。不是身体上的,是精神上的。骤然间生出一种想要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第三十二章 他突然觉得特别累。不是身体上的,是精神上的。骤然间生出一种想要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等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口了:“我压根就不是乔淮,能不能别再纠缠了。” 这话说得太快,萧以谌感觉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 苏垣心跳漏了一拍。 “我、我说……”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苏垣吞了口口水,“我说你们两个我谁都不想选……” “不对不对,”萧以谌抬手制止了他,一手扶着额头,闭了闭眼,“你刚才说的不是这句,你说……你不是乔淮?”顿了顿,萧以谌瞪大眼抬起头来,“你不是乔淮?你……你……” 苏垣冷汗彻底下来了。 萧以谌“你”了半天,也没再说出什么来。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 苏垣嘴巴张了张,却三番五次地把嘴边的话吞了回去。按说这种话只会让人觉得是玩笑,可萧以谌那怪异的目光显然没把它当成玩笑。苏垣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说这句话的表情太认真了,可他连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都不知道,刚才一时冲动说出来的话,压根没过脑子,也更不可能先做好足以让他善后的表情。 萧以谌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和在苏垣面前游手好闲二世祖的形象不同,能管理一个像鸿途娱乐这样的大公司,萧以谌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身为鸿途集团的三公子,受过最优秀的教育,萧家人脑子都是一顶一的好用。 他不过是关心则乱,一旦不去追究乔淮有没有对不起自己,他一头热的大脑很快冷静下来。 的确,眼前这个人,虽然和乔淮长得一模一样,可他跟乔淮的性格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之前总以为是因为他不在乎自己了,隐藏着的性格终于爆发出来,可如果他不是乔淮,那前后的改变,却更加说得通了。 而且乔淮喜欢做饭,做菜的手艺比那些大厨也差不了多少。可这个人,第一次把菜做成了焦炭,第二次干脆用速食来打发他。既然答应了给他做菜,他根本就没道理非要做得那么差,毕竟就算如他所说分手了,可他曾说过,浪费食物会遭天谴的,他何必去糟蹋那些菜。 再者说,以乔淮的个性,不可能一边追着他跑,一边又去跟别人勾三搭四。他虽然看不上乔淮,可毕竟认识了十多年,乔淮是什么人他还是知道的。 他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对劲的? 好像是那次给他打电话,他居然过了几个小时都没有回。 居然,这中间都已经过了四五个月了。 心里一惊,萧以谌感觉到一阵凉意从脚底升上来。 这么久了,居然谁都没有发现乔淮不对劲,如果不是他说漏嘴,只怕连他都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看来这个男人的演技的确精湛,不仅可以应付拍戏,更能应付现实。 “你不是乔淮,”萧以谌以陈述句说完这句结论之后,问出了他的疑惑,“你是谁?” 男人第一次这么警惕而冷酷地看着自己,知道萧以谌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只是个简单的霸道总裁,苏垣终究是有点犯怵。 “你如果不说,我会把你送去采集指纹,你是谁我马上就会知道,那时候,你将被送进监狱,懂吗?” 见他居然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了,苏垣抬手抹了把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自己也是被逼无奈,他能拿他怎么样?如果他想找回乔淮,那他还巴不得他帮他把身体找到呢。 “我是苏垣。” “……苏垣?你以为我没见过苏垣?”萧以谌想笑,可下一秒笑容就僵在了嘴角,一种想法瞬间成型,那种毛骨悚然的凉意顿时又爬上了后背,“你、你是说……” 他第一次发现乔淮不对劲,正是在苏垣出车祸不久之后。虽然对于自家旗下的艺人出事并没有那么上心,可毕竟《怪谈物语》是今年的大CASE,突然出了事他肯定是知道的。 他仔细回忆,勉强记起,在苏垣车祸之前,乔淮刚结束了一部电影的拍摄。杀青之后,他喝醉了,跑来公寓找他。那时候他在干什么?好像在跟公司的一个小鲜肉翻云覆雨…… 那天乔淮直接走了,他也是故意晾着他,很长时间里一直没跟他联系。 倒抽了一口凉气,萧以谌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可这……这也太离奇了吧?完全无法用科学解释通,难道真的有灵魂穿越这种事? 然而他的种种分析,都证明这是最好的解释。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萧以谌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出来,点燃了却没抽,只是想看看那明灭的烟火和青色的烟雾。 “我出车祸后,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变成乔淮了。我查过,我的身体被什么人给转移了,凭空蒸发了一样,但我可以确定,我的房子有人去过,而那个人,一定就是把我的身体藏起来的人,所以我才会回去,我得知道那个人是谁。” “找到了然后呢?你觉得以乔淮的身份,你能接近自己的身体?” “……这个我也考虑过,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我得先知道那个人是谁,别的以后再想办法。” “所以你认为,只要找到了自己的身体,就能再穿回去?” “我也不知道,”苏垣的声音里有细微的颤抖,萧以谌的质疑他不是没想过,可他不敢想太多,因为另一种可能性对他而言太可怕了,“除了这么做,我没别的可以做的了,我不想一直用别人的身份过完这一生。” 萧以谌瞥了他一眼,被他眼底的那几分脆弱刺得心脏有些疼。 “那乔淮呢,你觉得他现在在你的身体里?” “……我不知道,”苏垣看着萧以谌,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我变成乔淮那天,在他的床头柜上,看到了一大瓶安眠药,瓶子很新,可里面的药片只剩了一点。” 指尖一阵刺痛,萧以谌将烧尽的香烟碾灭。 苏垣偷偷观察着他的表情。任谁知道一个人为自己自杀,也不会无动于衷。 他没说什么。安慰根本没有必要,即使他后悔曾经那么作践一个人的感情,可错了就是错了,他该为此悔恨。 苏垣给了他很长的时间让他消化那惊人的事实。 许久后,萧以谌重新抬起头来看着他:“我会帮你。如果找到了那个人,我会以公司的名义,帮你夺回身体。” 苏垣感激地看着他:“谢谢……” “现在我知道你不是乔淮了。” “……?” “苏垣,我对你很感兴趣。” “……” “给我个机会,我想追你。” “……”靠。就说萧以谌的脑回路有问题,他到底是怎么从一个话题蹦到另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上的? 苏垣烦躁地扒了扒头发:“饶了我吧老板,我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您……” “呵,你动手打我的时候,可没想过自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啊。” “那不是……披着乔淮的皮,有恃无恐嘛……”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你变回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我想潜12规则你的话,你就会乖乖爬上我的床咯?” 苏垣捏了捏拳头:“老子打爆你头。” 萧以谌扯了扯嘴角:“那不就得了。” “得什么得……反正只要你别动歪心思,我们或许还可以做朋友。再说,等乔淮回来了,你——” “我的确对不起他,可那不代表我要迁就他。他喜欢我是他的事,我从来都没有强迫他爱我。等他回来,我会跟他道歉,这个不用你操心。” 苏垣瞪着眼睛,却又反驳不了什么。其实萧以谌说得对,感情勉强不来。只怕如果乔淮还活着,死过一次的人了,也不会再跟他纠缠下去了。 可是,“既然这么说,我也没必要迁就你啊,”苏垣摊摊手,“对不住了萧总,你不是我的菜。” 萧以谌恶劣地勾了勾一边嘴角:“宋唯己才是你的菜?” 内心那不愿让别人知道的过于卑微的爱被窥视的感觉很糟糕,苏垣冷下脸来。 可萧以谌就好像故意似的:“据我所知,他沉迷于乔淮无法自拔,我想这几个月,你应该深有体会,所以你根本就没有机会的。” 苏垣沉着脸缓缓站了起来:“你说得对,可就像你说的,我喜欢他是我的事,或许总有一天我会喜欢上别人,可在那之前,我为什么不能继续爱他?萧总,喜欢一个人没什么值得被嘲笑的,不是吗?” 萧以谌撇开头,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苏垣弯腰鞠了一躬,“谢谢你分享我的秘密,说实话这让我轻松了不少。也谢谢你愿意帮我。以前一直跟你过不去,我跟你道个歉,只要萧总以后别整些有的没的,你就是我敬重的上司。” “可我更想做你不敬重的恋人。” “……拜拜。” 萧以谌摸着下巴笑着看他大步出门,又是一脸玩世不恭的邪气。 第三十三章 苏垣是在半个月后韦婉新电影的首映礼上再次遇到宋唯己的。 青年又瘦了些,之前脸颊上好不容易长回来的一点肉又没了,眼神也冰冰冷冷的没有半点温度。 两人的座位紧挨着,苏垣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坐下的时候宋唯己在看手机,连头也没抬一下。 苏垣现在的心情复杂的很,原本想和他拉开距离,试图淡化那种爱而不得的执着,却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让乔淮和宋唯己以后真的形同陌路。当然也有几分是出于他自己的私心,说到底,他是栽在这个青年手上了。萧以谌说,宋唯己沉迷于乔淮无法自拔。而他又何尝不是沉迷于宋唯己无法自拔呢。 见对方没有跟他打招呼的打算,于是硬着头皮道:“最近很忙吧?我听方琼说,公司要给你出专辑?” 宋唯己浓而黑的眉微微蹙着,淡淡瞥了他一眼,只“嗯”了一声。 见他还愿意搭理自己,苏垣笑了笑:“这几年音乐不好做了,就连张知露都很少出实体专辑了。不过是你的话,绝对会大卖的,到时候我一定会买几百张送人的。” 青年双手插在口袋里,有些傲慢地冷笑了一下。 苏垣抿了抿嘴唇:“结束后一起吃个饭吧。” 青年的眼一直盯着舞台上的大荧幕,苏垣则一直看着他。许久后,都没有得到回答,苏垣有些失望地收回视线,转开头去。 过了大约一分钟后,他才听到宋唯己又“嗯”了一声。 结束后,婉拒了韦婉的邀请,苏垣在车上给宋唯己发了条消息:“去我家吧。” 他看着宋唯己的车驶出停车场后,才松了口气。 在车上预订了外送,约好了时间,抵达乔淮公寓十分钟后,送餐员准时上门。 苏垣把菜一一摆开,随口招呼宋唯己:“都是你喜欢吃的菜,你先坐,我去拿饮料。” 宋唯己走到餐桌旁,原本平静的表情突然出现了一丝裂痕。 这些菜……的确每一样都是他喜欢吃的。他拿起筷子在酸菜鱼里翻了翻,没有一颗花椒。 他爱吃辣,却不吃麻。 桌上的菜熟悉得很,他记得苏垣最喜欢点这家川菜馆的外卖,筷子在每个菜里都翻了一遍,青年捏着筷子的表情,冷漠中带着一丝迷茫和诧异。 川菜重麻重辣,很多菜都会用到花椒,那家川菜馆正宗得很,如果不是特意要求,绝对不会一颗花椒都不放。 厨房里传来苏垣的声音:“都已经这个季节了,饮料还是喝常温的吧?要不要来点酸奶?” 放下筷子,宋唯己沉默着坐在了椅子上。 苏垣抱着一堆瓶瓶罐罐出来,见他只是盯着菜坐着,对于他的不打不理也没说什么,把饮料放在空着的地方,在宋唯己对面坐了下来。 “最近都没有好好吃饭吧?多吃点吧,吃饱了回去慢跑一个小时就都消化了。” 吃饭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苏垣觉得宋唯己已经差不多吃饱了的时候才道:“那天的事——” “淮哥,我不想谈这个。”宋唯己打断了他。 苏垣呼吸一窒,仍是坚持道:“你不想谈的话听我说就好。” 青年漆黑的眸子终于直视他,隐隐有些不耐。 “我没必要骗你,我和萧总分了,是事实。只是你也知道,十几年的感情了,萧总心里多少有点不舒坦。我也不是找借口什么的,感情这种事,要断,短时间是没办法断得那么干净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你觉得我在骗你,毕竟……毕竟我明白,你对淮哥……一直很敬重。” “……” “好了,你不爱听,我就说这些。还要不要添饭?” 宋唯己将筷子放在碗上,站了起来。 苏垣抬头看着他:“你吃饱了?” “淮哥。” “……啊?”听他终于主动说话了,苏垣心里倒是挺高兴的。 起码不用因为搞僵了两人关系而有负罪感了。等找回他的身体之后,一定会有办法重新回到自己身体里的。萧以谌都说了要帮他了,他觉得希望越来越大了。等到那时候乔淮或许会回来的吧? 那就好了。 连萧以谌都看得出来宋唯己有多喜欢乔淮,那他还有什么看不透的。 自从跟萧以谌摊牌以来,他感觉肩膀上的担子轻松了很多,压力小了,很多事他也看开了。他现在只求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爱情什么的,既然没有什么希望,也没必要执着下去。 成全对方也未尝不是对他自己的一种解脱。 等到真正的乔淮回来了,以萧以谌的说法,他是不会再纠缠他的,甚至会跟他说清楚。两个人就算做不成朋友,乔淮大概也是能好好放下这段感情了。 他毕竟不是乔淮,演得再像也终究是有他自己的意识。如果是乔淮本人的话,和宋唯己的后续,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根本就不用他操心了。 那之后他可能会把重心全部放在事业上吧。如果还是没办法出头,他也该考虑换个别的事做了。 以前他放不下这一行,他觉得自己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可现实太残忍了,他等了五年,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就这么错失了,下一个还不知道要再等多久。感情和事业同时失去,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选择到底对不对。 就坚持到和鸿途的合约到期吧,还有三年?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努力了还没有回报的话,也只能这样结束了。 好在他银行账户里还是存了点钱的,做个小买卖也不错。实在混不下去了,只能去投靠张泽,张泽从还没毕业的时候就一直想要把他拉去他们家公司上班,他一定很乐意“包养”他。 想着未来,苏垣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宋唯己看着他表情变幻,明显是神游天外去了,最后那个笑容,让他无端又生出一种心痒难耐的感觉。 想也不想地,也或许是故意却不愿承认,他伸手抓住对方衬衫的领子,俯下了身。 苏垣被吓了一跳,身体动了动,脸上也露出慌张的表情来。 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放松下来,闭上了眼,任由青年撬开了他的牙齿。 就这样吧…… 他已经不可以再错下去了。 这个吻结束得有点仓促,苏垣睁开眼时,看到的是宋唯己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他皱了皱眉,心里有一丝异样一闪而过,却没有想太多,只当宋唯己是没想到自己竟然情不自禁。 挂上乔淮温和的笑容,他没说什么,起身收拾了碗筷。 等他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宋唯己已经离开了。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回到卧室,苏垣打开了笔记电脑。 邮箱里又有一封邮件,是白天上班的那个人发来的照片。他打开一一检视,却仍旧是一无所获。 颓然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上,苏垣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唇。 那个吻太熟悉了,不管是深度还是力道,都和他曾经经历过无数次的一模一样。 “为什么当初救你的人不是我呢?” 喃喃自语着,苏垣出了会儿神,突然用枕头蒙住脸,拒绝再去想这种让他放不下那个青年的想法。 人生就是这样。明明从同一个地方走出来,有的人去了很高很高的地方,有的人不上不下地混生活,有的人被爱着,有的人羡慕着。 晚上他约了张泽去S吧喝酒。 包间里就他们两个人,张泽喝了半瓶洋酒已经有点醉了。 他这人也是有趣得很,酒量不好却爱泡酒吧。每次只要一失恋必然把苏垣叫出来,偏偏失恋的频率还特别高,半瓶酒下肚,人就不行了,连他的恋情是怎么走向灭亡的也顺便分析得明明白白,之后就是叫代驾回家,说真的还不如在家里喝。可张泽偏不,说酒吧里气氛多好啊,我就喜欢这热热闹闹的地方。 所以苏垣还是喊他出来了,即使是在包间里,张泽也搞得轰轰烈烈的,声音不比外面小多少。 不过毕竟他现在面对的不是苏垣而是乔淮,上次去乔淮那里喝醉了之后,他就后悔了,今天矜持得很,拿着小酒杯一口一口地抿,毕竟让人家大明星给他叫代驾回家也太不像样了。 苏垣当然更乐意他多清醒一会儿可以多聊聊天。 两人天马行空地胡侃了两个多小时,张泽终于还是喝高了。苏垣把他送上车,在街口站了一会儿,正准备走,有人塞了个东西他手里。 “什……喂!等等!” 那人塞了就跑,苏垣就只来得及看到对方的背影,后背上好像印着什么什么花店的字样。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手里多出来的一大捧沉甸甸的花,心想该不会是谁送错人了吧? 拿着那捧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苏垣又怕别人发现搞错了回来找,只能捧着花站在原地等。 无聊的时候数了数,数了半天有几百枝玫瑰,也没数清楚,但估计是999。这么一大捧花捧在怀里有点傻逼,路过的人指指点点的,苏垣拉了拉帽沿,感觉脸有点发热。 “……个子这么高,肯定很帅吧……哇,我羡慕死那个女孩儿了……” 他一个大老爷们,说实话真没这么浪漫过,也不能跑出去跟人家说这是别人送错的不是他要送人啊,尴尬地后背都僵硬了。 花里插着一个卡片,他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心里给花的主人道了个歉,心想我也是不得已的啊,拿出卡片来。 上面是手写体的一行小字,字体有点潦草豪放,他辨认了半天才看清。 “接受我的爱,Formylove,阿垣。” 【作者有话说:感谢wuli羊毛同学的鹦鹉螺~ 大家春节快乐~花花也送给你们~>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