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传闻中的白月光
    作者：游向深蓝
    文案
    南音有很严重的信息素过敏症，偏巧遇上了闻宸。
    闻宸是天之骄子，集团继承人，最重要的是——他是唯一一个拥有能让他的过敏症治愈的信息素的人。
    好消息：闻宸向他求婚了
    坏消息：闻宸有一个白月光
    有人悄悄告诉南音，闻宸之所以跟他结婚，是因为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南音表示：左不过是一场协议婚姻，各取所需，管他什么秘密，什么白月光还是黑月光的，他乖乖演好闻总裁的合法夫夫就够了。
    南音并不知道的是，闻宸能听到他的心声。
    宴会上，南音受邀与人共舞，吃瓜群众：闻总的Omega与闻总似乎感情不和，不然为什么不共舞？”
    南音心里暗道：
    【谁想跟他共舞？整天摆着张臭脸，还是现在这个舞伴比较好，长得好看又有礼貌，嘻嘻】
    没想到上一秒还在与人商谈的男人下一秒就黑了脸，快步走过来将他从伴舞手里拉了过去，脸带愠色：“从今以后不许跟其他人跳舞。”
    饭桌上，众人问南音：“婚后生活感觉怎么样？听说闻宸小时候出过意外，发Q期比别人的更长。”
    南音心里暗暗叫苦：
    【我太惨了，闻宸那个王八蛋咬就算了，整天变着花样弄我，我身上还酸着呢，今晚可千万别再做了。】
    当天晚上，闻宸没给南音睡觉的机会，额头抵住额头问他：“谁是王八蛋？”
    南音偶尔会开直播教别人调酒，最近突然多了个榜一大哥，连夜给他刷了大几万的礼物。
    晚上，南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乱得不行。
    【榜一大哥什么眼光？我直播这么无聊也值得这样砸？坏了！该不会是……要潜规我？可是我没露脸啊……难道是喜欢我的身材？那也不行！我现在已经结婚了，就是我没结婚，我也……】
    旁边的闻宸突然翻身捂住了他的嘴：“不许说话了。”
    【我什么时候说话了？】
    闻宸：“睡觉。”
    第二天，南音登录直播账号，看到榜一大哥的昵称改了，叫“已有夫，勿扰”
    南音：吓死了，还好是我想多了。
    天有不测风云，昔日债主上门，将南音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他的合约到期了，该离开了。
    南音：“我们离婚吧。”
    闻宸：“又闹什么？”
    南音没闹，他死遁了，这段日子虽然他麻痹自己，但是他知道，他和闻宸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自己不过是因为长得酷似闻宸的白月光沾了点光而已，解决了债主，他就去过自己清闲的日子去。
    后来，南音发现了闻宸的秘密。
    南音怎么也没想到闻宸亲自找到他了，男人脸上带着疲惫，瘦了许多。
    高个子靠在门边，低哑着嗓音，样子可怜：“南南，别走。”
    南音：“凭什么？你说不走就不走？”
    闻宸低笑：“你不都知道了吗？”
    他知道了，闻宸的白月光竟然就是自己。
    闻宸×南音
    【很拽的总裁攻×内心戏多调酒师受】
    温馨提示：这本后面是轻微火葬场。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甜文 ABO 轻松 读心术
    搜索关键字：主角：南音（卓帆） ┃ 配角：闻宸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以为自己是替身
    立意：诚信至上
    第1章
    G市火车站，检票口。
    “这是你的新身份，你不再叫卓帆了，你叫南音。我托人给你找了份工作，在这个酒馆，老板我认识，很喜欢你的调的酒，去了之后有事就找他，住的地方比较偏不过他们肯定找不到你，你……脸怎么了？”
    面前的Omega叫林画，戴着鸭舌帽，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从帽檐底下直溜溜地看着他，白皙的皮肤并没有因为匆忙赶来而显出不正常的红色。南音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想了想，还是挑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回答：“没事……”
    车站大厅广播传出幽旷的女声：“女士们先生们，开往A市的列车即将启程，请您核对车票尽快就坐，祝您旅途愉快！”
    Omega知道他做事有分寸，也不打算深究：“算了，你上车吧，到了给我打电话……记得戴好抑制贴，你也知道你比较特殊……”
    “嗯，我知道了。”南音和林画从小一起长大，别人欺负林画，南音就替他出气，林画是他在这里唯一信任的人。
    南音拎着行李箱经过检票口，进入车厢，林画知道他的习惯，特地买了靠窗的位置，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后退，火车进入隧道，视线短暂地黑暗了一下，随后一束细长的光斜打在南音脸上，映出他鼻梁上的一块淤青。
    光影交错，南音眯了眯眼，火车上细碎的说话声像某种古老的神秘语言，引他进入梦里。
    一个漂亮的女人无助地跪在门缝的另一边，对面传来一个男子粗犷的声音：“贱货！敢偷我的钱给那个没用的东西看病？今天我让你……”
    “小帆发烧了，你不能……”
    男人发红的双眼，正欲落下的巴掌，冲天的酒气，女人痛苦的哀嚎声。
    好吵。
    年幼的南音皱起眉，要伸手拉开门过去，可他躺在床上，四肢酸软无力，终于把手伸出去，眼前的门却变成了一张女人的脸，他只好收回力道，轻轻托住那苍白的脸。
    女人笑着说：“小帆你醒了？终于退烧了，快吃点东西吧。”
    南音张嘴，入口的却不是香甜的粥，而是呛人的酒。
    不知何时他离开了床，小小的身躯正趴在客厅的桌角旁，额角汩汩地冒血，一双手粗鲁地拎着他的后颈，将一瓶看不清牌子味道极其呛人的酒往他嘴里灌，又把他往地上一扔，卓帆胃里翻山蹈海，但他知道不能露怯，忍着恶心尽数吞下。身后有个男人阴森森地笑：“好，
    不愧是我卓凯的儿子。”
    教堂的钟声在耳边响起，耳边响起或真或假细碎的哭声，南音从地上爬起来，看见眼前立着一块墓碑。
    “慈母南韵”
    “臭小子，她死了，咱爷俩清净。”男人咧开嘴，卓凯的一口大黄牙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铺天盖地地笼罩成黑暗。
    南音眼前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一个陌生的男声道：“这两个孩子资质不错，注射吧。”
    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感过后，南音睁开眼，他来到了陌生的昏暗房间里，身旁躺着一个白嫩的男孩，看起来与他年龄相仿，明明闭着眼沉睡，却莫名让人觉得他脸上有种神气的神情。
    分别时，男孩递给他一枚胸针：“这是雄鹰的翅膀的意思。”
    南音把脖子上挂着的鲸鱼口哨递给了他。
    他听到了男孩不真切的声音：“我很喜欢这个小鲸鱼，我的名字叫闻……你呢？”
    他始终听不清男孩的名字，年幼的南音记不清了，也许是他幻听了吧。
    他正欲转身离去的时候，那声音穷追不舍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想了想，说：“我叫卓帆。”
    ————————————————
    “先生……南音先生……”
    南音梦中惊醒，后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眼前站着一位女性乘务员：“请问是……南音先生吗？到站了，我看您还没醒……不过您睡得真香啊，刚才叫了您好久了。”
    他捏了捏鼻梁，花了几秒钟整理思绪，终于想起来他的新名字是南音，只是还不太习惯。
    重新抬起脸，他恢复了往日的神色，轻轻地笑：“我是南音，谢谢你叫醒我。”
    乘务员露出得体的微笑：“不客气，南先生的行李在车箱门口处，走的时候别忘记哦。”
    南音检查了一下脖子上的抑制贴，车厢上人多，信息素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让他很不舒服，他小时候发生过一点意外，导致严重的信息素过敏，其他人的信息素会让他浑身发热疼痛，甚至因此被邻居送到医院抢救过，一般人只有在发情期的时候才佩戴抑制贴，其他时候只要想控制，信息素就不会乱跑出来，但他要一直戴着，否则一点点其他人的信息素都会让他难受，他再三确认抑制贴没掉，才拎着行李出了车站。
    南音拦了一辆出租，上车报了地址，现在已经过了晚高峰，所以他几乎是一路畅通到达了目的地。
    站在老旧的街角前，没过多久，看见一个身形高挑的Alpha朝他走过来，来人气质温润如玉，戴着一副细金框眼睛，林画说过那人叫顾隅，在A市开酒馆的，可没跟他说过一个酒吧老板竟然是这副打扮，南音暗自笑自己刻板印象。
    “南音你好，我是顾隅。”顾隅的语气很儒雅，同南音礼貌性地握手，他轻笑一声：“不愧是高级调酒师的手。”
    南音的手指修长匀称，但是上面有许多细碎的伤疤，是他从前学调酒的时候打碎杯子弄的。顾隅的夸奖并没有让他觉得不适，只是他不太擅长应对这种夸奖，他摸了摸鼻子：“都是之前老师教得好，麻烦您了。”
    顾隅镜片后的眼睛弯了一下，笑得如沐春风：“不麻烦，林画已经跟我交代过了，跟我来吧。”
    南音的新住处是一栋十分破旧的居民楼，墙皮大面积脱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唯一算得上有生机的是居民阳台上养的兰花枝叶茂盛，沿着窗台往外爬，呼之欲出。
    没有电梯，顾隅和南音一前一后上了四楼，停在一扇铁门前，没想到外面看着不太好，但楼道和房间里面却十分整洁。
    “你就住在这里，这里很安全，林画应该把我电话给你了，有事可以联系我，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南音跟他道谢，推着行李箱进门，打开灯，随后关上门。
    顾隅大概是个考虑十分周全的人，房子里面设施家具都很齐全，冰箱里的食材很新鲜，南音洗漱过后简单下了碗面，躺在床上，往脸上上药的时候，想起这伤的由来。
    ————————
    “今年四月，A市曦明集团总部正式设立南马里酒业，由闻氏长子出任总经理一职……”
    空无一人的旧房子里只能听见电视机聒噪地播放着某某豪门的花边新闻，卓帆浑身冒汗，刚刚熬过发情热的身体十分虚弱，脑子里嗡嗡地响，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起床倒水。
    南音咽下一口凉白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激烈的敲门声突然响起，一声重似一声，一下一下敲打在他刚刚恢复过来的神经上。
    “开门！卓凯出来……别忘了今天是收钱的日子……”
    又来了，南音放下杯子，拿毛巾胡乱抹了一下脸上的汗，将毛巾随意搭在椅子扶手上，拿起一个新的抑制贴往后面贴好，跨步走过去拉开门，带起一阵风，将他额头上因汗水粘起来的碎发吹散了。
    门外站着几个长得乱七八糟的中年Alpha，领头的大胖子见了南音，凶神恶煞的神情更甚，伸手揪住南音的衬衫衣领，操着大嗓音质问：“小子？卓凯在哪？”
    被揪住衣领南音不得不弯下腰来，这让他十分烦躁。他现在没什么好心情，只想快点打发他们走，他平静道：“他不在，明天再来吧。”
    大胖子身后传来几个Alpha的讥笑：“回去？我们哪有空手回去的道理？你老子不在，你就替他还呗。”大胖子再次恐吓：“听见没？把你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哥几个今天就放你一马。”
    南音脆弱的腺体被揪紧的衣领箍得难受，他耐心告罄，伸出右手使劲，咔嚓一声，将大胖子的手腕硬生生掰折了。几个Alpha见状不对，一齐拥上来……
    ————————
    晚上九点，A市中心，华灯初上。
    市中心与南音所住的居民楼有着天壤之别。这里高楼林立，写字楼和商店里的灯常年不熄，停车场里停满了昂贵的车，人人西装革履，礼服精致。广场中心人工建造了一个巨大的喷泉，中间是一座俏皮的白鲸雕像，而南音穿过广场，拐入一条幽深的小巷，踩着平整干净的水泥地板，推开一扇复古却颇有重量的木门，进入一家名叫“初星”的酒馆。
    从门口走进来，映入眼帘的是大面积铺在地上的鹅卵石和细沙，小路用状似石块质地的瓷砖铺成，天花板上装着细碎的灯，看起来像发光的满天星，最中间的位置是一个小小的展示台，一位歌手正坐在那里唱着不知名的民谣，除展示台外，其他都是矮桌，和椅子一起错落有质地摆放，上面三三两两地坐着一些客人，室内有淡淡的水生调香水味，不明显。
    Alpha更衣室和Omega更衣室是分开的，南音推开了Omega更衣室的门，被里面的人用力推了一下。
    “你这人怎么回事？没看到门口牌子上写的什么吗？Omega更衣室，Alpha不能进！”
    说话的人很清瘦，穿着工作服，个子比南音稍小一点，让他想起林画，但是他显然要比林画活泼一点。
    南音尴尬道：“我……我是Omega，这是我的身份证。”
    南音把身份证递了递，对面的人接过去，看一眼身份证，又看一眼南音，重复这个动作好几次，才不可思议地将身份证还给了南音。
    他干笑几声，让出门口让南音进来，里面没有其他人，张枝把门关上，他非常自来熟，伸手搭在南音肩膀上：“不好意思啊，我太冲动了，但是你……”，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南音，“你确实跟一般的Omega不太一样……长得这么高，还……不过长什么样都没关系，咱们有缘，你叫南音是吧，我叫张枝，以后有事你尽管来找我，我在这里工作两年了。”
    说话间，南音已经换上了衣服，他长相比较秀气，但仔细看的话，眉眼里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锋利。白色衬衫外的黑色马甲从肩胛骨往下，到腰部那里，收束出一个好看的线条，他从包里拿出衣服，转身和气地对张枝说：“没关系，谢谢你。”
    他确实不太像一个Omega，或者说，他是刻意装出不像Omega的样子的，只有这样才能躲避卓凯那些债主，才没人敢欺负他。
    张枝告诉他，“星初”酒馆虽然没在这条小巷子里，却必须要预约一个月才能来，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调酒师都是顾总高薪聘请的，来头都不小，南音说他记下了。
    “欸？你脸怎么？”
    南音瞥到镜子里的自己，纯白色的长条形创可贴斜着贴在他的高鼻梁上，将他勾勒出一丝少年气：“脸上有伤，就……遮一下。”
    “你打架了？跟Alpha？”
    不得不说张枝在八卦洞察力上有极高的天赋，南音将柜子锁好，云淡风轻地答道：“没事，我赢了。”
    南音仔细检查好后颈的抑制贴后，两人一起出了更衣室，他径直走向后台，准备洗杯子，张枝惊讶地说：“你居然是调酒师？”
    南音动作一顿，这里的调酒师和服务员的制服是一样的，不怪张枝认错，他解释道：“嗯，我刚来，顾总说先在后台熟悉一下，过阵子才去吧台。”
    张枝还想说些什么，吧台另一边的取餐口灯亮了起来，他才极不情愿地过去取餐了。
    南音拿着湿毛巾，将吧台上的酒瓶全部擦了一遍，将杯子摆好，冰块准备好，做这些的同时，已经来了好几拨客人，吧台上除了他还有其他几位调酒师，他只负责打下手。
    耳边充斥着水声，南音洗杯子洗得认真，忽然听到背对着他的一个调酒师热络地说：“闻少……今天要喝点什么？”
    对方开口，声线干净，吐字清晰，带着一点点漫不经心：“订了包厢，一会叫人送单子过来。”
    “好的。”
    南音头也不抬继续洗杯子，那人伴着皮鞋干脆的“哒哒”声走远了，但是南音总感觉身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似有若无地盯着他。
    客人越来越多，场面有点失控起来，张枝慌忙跑过来拉住南音的手，：“403包厢客人点了单，其他人都没空，你调一下吧。”说着把单子塞到南音手里，又忙别的去了。
    南音捏着单子看了看，两杯酒，一杯甜得发腻，一杯却透着冷淡的意思，价位中等，但难度却很高，这两杯酒不是新手能调出来的，一点点偏差，味道会完全不同。
    不过还好，他可以做到。
    十五分钟后，还是不见张枝来取，南音担心误了时间，按照单子上的房间号把酒端过去了。
    南音抬手礼貌性地敲了下门，里面传来一个清冷的男声：“请进。”
    南音觉得有点耳熟，微微推开门缝，看到了顾隅的侧脸，看他交谈的神情，似乎坐在他对面的人跟他关系不错，那一瞬间南音在脑子里迅速断定偏冷淡调的那一杯是顾隅的，那么他对面大概坐着一位可爱的人，喜欢喝甜的。
    顺着富有格调的暗灰色墙砖，南音视线下移，落到玻璃桌新鲜的水仙上，再然后，看到一双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露出红漆皮鞋底，顺着裁剪匀称的裤腿往上看，那人穿着十分合身的黑色西装，椅背上方露出的肩膀呈现好看的线条，Alpha正好缓缓把脸转过来，南音看到了一个俊美的侧脸，睫毛很长，嘴唇偏薄，他们的视线隔空相撞。
    就是他要喝那杯甜得发腻的酒吗？明明长着一张性冷淡的脸。
    第2章
    南音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得后背发麻，僵持了一会儿，他清了清嗓子：“先生，这是您点的酒。”
    说话间南音又恢复了往日里淡定的样子，从容地走过去，将两杯酒各自放到他们面前，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还没有询问这两杯分别是谁的酒，如果错了……
    “这杯甜的确实是我要的。”
    一个干净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南音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抓着托盘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南音悬着的心放到一半，对方一句话打得他措手不及。
    “不是什么可爱的人，很失望？”
    被当面戳穿，南音两颊顿时烧了起来，他捏了捏手里的托盘，不知如何是好，一旁的顾隅伸手将那杯甜酒往对方那边推了推，劝道：“尝尝我们这里新来的调酒师的手艺？”，说着眼神示意南音，南音读懂了他的意思，知道自己并没有惹到姓闻的，这才放心留下一句：“二位请慢用。”
    南音从包厢出来，又钻进了后台，那里已经有了很多待洗的杯子，他拿起抹布对着水龙头洗得认真，不知是谁从旁边经过，声音里带着赞许：“小南这手法，一看就是老师傅了，动作也漂亮。”
    南音认真道：“离老师傅还差得远呢……”
    张枝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南哥就是谦虚。”
    南音洗着，思绪飘到了很久以前，小时候卓凯打他打得厉害，林画把他带回家去，他就那么住下了，林画跟着他父亲林漾生活，林漾是小镇上有名的调酒师，听说好几个国际俱乐部高薪聘请他，但他都拒绝了，不知道为什么回到穷乡僻壤不问世事。林漾觉得南音有天赋，有意教他，南音就在林漾的酒馆里整整洗了两年的杯子。
    下班的时候，南音换上款式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背着黑色双肩包，更显得学生气了。
    要走到大门口，必须穿过一条长廊，光线有点昏暗，南音走得比之前谨慎，他工作了一天，身体状态不算好，酒馆人多，他必须克服这些混杂在一起的信息素带来的不适感。
    长廊并不宽敞，一个浑身酒气的身影不知从哪冒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嗝……真漂亮……”
    是个Alpha，有点啤酒肚，手指很粗糙，正一点点蹭到南音的下巴上，这种感觉就像某种浑身沾满粘液的动物在身上蠕动，南音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更糟糕的是面前的Alpha正在疯狂释放信息素，周围充斥着一股呛人的劣质烤肉味，南音的抑制贴还没有换新的，他感到浑身发热，头痛恶心，呼吸苦难。
    “咳……咳咳……放手……”
    南音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将Alpha的手从自己脸上拍掉，扶着墙平复呼吸。
    “你的信息素好甜，跟我走吧……”
    对方见他浑身无力，凑得更近了，南音眼前越来越模糊，他再次尝试推开对方，却换来对方更恶心的纠缠。
    南音此刻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他只想快点离开，随便来个什么人都好，把他赶走……
    南音弯腰，手搭在墙上，视野里出现了一只红漆底皮鞋，干脆利落地给了那人一脚，刚才抓在他胳膊上的力道突然消失了，耳边传来一声惊痛：“你……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一个忍着怒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张家向来家教严，怎么教出你这么个酒囊饭袋。”
    “你……你是闻……”
    “滚吧。”
    南音听到一阵狼狈的脚步声，那股呛人的烤肉味淡了许多，大概是闹事的Alpha走了。
    南音依旧扶着墙，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才转身道谢：“谢谢你，我……”，南音对上身后人的目光，长廊的灯每隔一段时间会亮一次，浅蓝色的光打在面前的Alpha脸上，他深色的瞳孔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像宝石。
    “走吧……”
    “去哪……”，南音不想刚出狼窝又进虎口，他还要赶着去医院。
    “不是要去医院？我开车送你，这里很偏，你打不到车的。”
    南音浑身难受，已经没有精力再想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去医院，但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忘不了刚才在包厢里被戳穿的尴尬感，而且他现在这种情况不能随便上陌生Alpha的车。
    对方安静了几秒，突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好。”
    他走了，南音艰难地推开门出去，正如他所说的，这里确实打不到车。
    一辆车驶到他面前：“南音，上车吧，我送你去医院。”
    是顾隅，南音已经难受到了极点，他信任林画，所以顾隅也是可以信任的，开了后车门坐进去，副驾驶上似乎还坐着一个人，但是管他是谁呢，南音难受地靠在车窗上，不知道车开了多久，他在发动引擎的细微声响中昏迷过去。
    早上，一缕阳光斜照进来，将地板切割成明暗错落的形状，鼻尖有阳光晒过的青草味，还夹杂淡淡的消毒水味。
    南音缓缓睁开眼，看到了白色的天花板，阳光有点刺眼，他下意识抬手挡了挡，却看到手背上的输液管和针，自己躺在床上，整个房间只有他一个人，他慢慢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昨夜那种不适感已经减轻了很多。
    有人推门进来，是一位女性护士，她带来了两瓶药水，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两颗酒窝：“南先生……您醒了？放心吧，你身体没什么大碍，再挂完这两瓶就可以回去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输液管从旧的药水瓶里拔出来，插上新的药水瓶，拿起床头的单子核对，并伸手从口袋里拿出笔划掉了什么。
    “请问，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曦明医院啊。”
    医院……
    对的，昨天是顾隅送他来医院的。南音四处看了看，没有找到自己的手机。
    护士像是已经看出来他在找什么了：“您的随身物品我一会儿给您送过来。”
    “谢谢，昨天送我过来的人……还在医院吗？”
    南音觉得很有必要跟顾隅当面道谢。
    护士笑了，脸上的酒窝更深了，不知道为什么，南音从她脸上看到了“果然是这样”的表情，她笑着说：“在的，我跟他说你醒了。”
    护士再次问了南音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南音说没有，她就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一阵脚步声传来，病房门被打开，脚步声越来越近，从门口到他的床这里还有一个不长不短的拐角过道，南音躺在床上，看到顾隅的脸的时候，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了。
    看来是他多想了，他怎么会觉得昨天坐在副驾驶上的人是姓闻的呢？
    顾隅说话还是往常那样如沐春风的样子，走过来拉开病床边的椅子坐下，手搭在椅子把手上：“护士说你找我？”
    “是……谢谢你昨天送我来医院……医药费……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顾隅笑了笑：“不着急，要不这样吧，分期从你的工资上扣，如何？”
    南音心想顾隅确实是一个思虑周到的人，还知道体谅他一时半会拿不出这么多钱来，顾隅真是个好人，不愧是林画的朋友。
    顾隅手机屏幕亮了亮，有一个新的来电，他拿起来直接挂掉了，边站起来边说：“店里还有事情，我先走了。”
    “昨天……闻先生是不是帮了我来着……我有点记不清了”
    脑子烧得没知觉了。
    顾隅笑了笑：“是的，闻先生是个十分正直并且善良的人。”
    “那……你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我想……谢谢他。”
    顾隅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了南音，纸条上面还写了一个名字——闻宸，南音猜测那大概就是对方的名字。
    南音说谢谢，顾隅让他好好休息，然后拐出了病房，轻轻阖上门，门外站着的人正抱着手百无聊赖地靠着墙等他。
    “已经按照你说的，让他从工资里面分期还医药费，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雷锋？”
    做好事不留名。
    门外的闻宸这才仰了仰脸，脸上有点小骄傲：“雷锋就算了，我比不上……”他双手插进黑色大衣口袋里，和顾隅并排走在一起，接近一米九的人往同样接近一米九的人这边挤：“那他还说什么了？有没有问起我？”
    顾隅仿佛从闻宸身上看到了某种毛茸茸生物身后摇摆不停的尾巴，他向后瞟了瞟，发现是自己的错觉。
    “有，他要你的联系方式了，想感谢你。”
    顾隅看到闻宸嘴角压抑的笑意，心里觉得有趣，又问他：“他都不记得你了，你就打算一直这样？”
    闻宸嘴角的笑意淡了许多，认真思索：“我自有打算。”
    第3章
    输完液并没有花很多时间，护士给南音卸了针，顺便把他的私人物品也带过来了。
    南音捏着纸条，背着双肩包出了医院，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来不及回家。他导航了一下最近的地铁站，直接去了市中心广场。
    “初星”酒馆设有员工淋浴室，他在医院躺了一夜，出了一身汗，现在整个人算不上整洁，所以他想先简单洗漱一下，这个时间点淋浴间里没有人，南音推开其中一个淋浴单间的门，看了看里面的装修，心里突然对自己的贫穷有了更加具象化的认知。
    他摘下抑制贴，打开热水，水流伴着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划过他的身体，南音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从淋浴室出来的时候南音换了一张新的抑制贴，他穿好衣服推开了Omega更衣室的门，里面已经有几个人了，所有人顺着开门声朝他看了看，又默默地收回目光做自己的事情，南音觉得他们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索性就不管了，他打开自己的柜子，把衣服放进去，再把工作服换上。
    张枝憋了好久，终于等到南音换好衣服，他凑过来，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南哥，听说你昨天不舒服，现在好点了没？”
    南音摸了摸后颈的抑制贴，对张枝说：“已经好了。”
    “那就好……其实……顾老板对员工挺好的，你今天要是请假肯定批。”
    南音观赏柜子门，特别认真地说：“我知道，但是这样就没有全勤了。”
    他刚刚来到A市，积蓄并不多，不能坐吃山空。
    张枝话到嘴边，觉得很有道理，竖起了大拇指，又重新燃起了八卦之心，问：“你什么时候认识闻少的？”
    南音思考了一下他和闻宸的关系，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我们昨天才第一次见面……”
    张枝清瘦的脸上露出了十分不可思议的表情：“第一次？你都不知道昨天他简直是英雄救……”，南音愣了一下，张枝话音拐了个弯，换了一种说法，“见义勇为！”
    英雄救美？事情怎么一夜之间变成这样了？南音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
    张枝察觉到南音似乎脸色不太好，一脸认真地说，“那个……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昨天看你坐闻少的车走的，大家私底下都在讨论……你要是不想聊这个，我们就不聊了，你放心，要是有人说你闲话，我就帮你骂回去！”
    没想到那是闻宸的车，那为什么是顾隅在开？南音想起顾隅和闻宸在包厢里交谈的场景，觉得他们绝不是“总裁和司机”的关系，南音身体刚恢复，一下子处理这么多信息让他的脑子又开始有点晕乎了。
    他解释道：“谢谢你，不过我跟他……真的不熟……”
    他是天之骄子，而自己是从不知名的小镇来的，有不堪的家庭，身后还有穷追不舍的不速之客，怎么敢相提并论。
    下班回到家，南音拿着衣服进去洗澡，浴室里雾气迷蒙，周遭只有水流声，他想起了今天张枝跟他说的话。
    英雄救美……
    从浴室里出来，南音拿着毛巾胡乱擦头发，一眼看到了放在茶几上的纸条，是闻宸的联系方式，他脑子里乱，等他发现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按照号码把电话拨出去了，他看了看手机左上角的时间，才发现是凌晨四点。
    ！！！
    南音眼疾手快地把电话挂掉了，他真是糊涂了，这个点闻宸肯定在休息了，这个时候打电话过去，对方不把他骂一顿都是好的。
    令他没想到的是，对方把电话拨回来了，南音捏着手机愣了几秒，他突然心情忐忑，昨天当着人的面被看穿心思，今天想起来这股尴尬劲还没过去，他脑子里在排练开场白，一紧张手却不听使唤，按了接通键。
    南音把手机贴在耳边，刚想说话，对面却传来男人沙哑地不成样子的声音：“怎么还不来？咳咳……咳……”
    “呃……闻先生……你不舒服吗？你在哪？”
    “我在……”对面报出一串地址，然后就没了声音。
    “喂……喂……闻先生你怎么样了？喂……”
    南音把手机拿下来一看，对方早就挂掉了，南音看着手机屏幕，人家昨天才帮过他，刚才电话里听到对方似乎身体十分不适，他不能置之不理。
    换好衣服拿上手机，南音拦了一辆出租，报出一串地址。凌晨四点多的市中心依旧灯火通明，出租车经过广场，那座俏皮的白鲸雕像在黑夜里十分显眼，再往后走，是一片繁华的住宅区，花园别墅交织，南音下了车，一时间并不能马上分清楚这里的房主到底拥有多大的“领地”，唯有一座典雅的大门前，一个身穿制服的青年人正遥遥望着刚刚下车的他，门上面写着两个硕大的字：晨园。
    南音付了钱，环顾四周，他第一次看见这样“壕无人性”的建筑，但是这么多年在卓凯的虐待下，他早就练就了一副处变不惊的本事，所以表面上不动声色。
    可是能够住在这里的人，身体不舒服没有私人医生吗？他犹豫了起来，不知道自己来这一趟到底对不对。
    身穿制服的年轻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面前：“您来了，请跟我来吧。”
    “你不问我是谁吗？”
    “能到这里来的人想必是受到了特别的邀请，不必多问。”
    青年人领着他走进了一扇大门，换了鞋子，穿过空旷的客厅直上二楼，来到了一扇门前，青年人轻轻敲了敲门，温声向里面说道：“少爷，医生来了。”
    医生？他不是医生啊？难道他把他错认成医生了？
    南音刚想开口解释，青年人先他一步说：“少爷向来不喜欢太多人围着他，尤其不喜欢喧闹，请您单独进去，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请用房中的电话呼叫，会有人上来的。”说完就打开房门请他进去，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撵他一样迅速下了楼。
    南音室内并没有开大灯，只有床头那一盏复古风格的灯发出昏黄温暖的光，与此同时，屋内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像甜甜的热牛奶散发出来的味道，让人觉得十分温暖香甜。
    大床上躺着一个人，纯灰色的被子映出一个人形，离门口较远的一边，枕头和被子间露出半截白的后脖颈，南音缓缓靠近，正值深秋，天气转凉，他觉得这个屋子里的暖气很足，暖到让他浑身的肌肉都发软放松了，手上好像没什么力气。
    他不知道是怎么了，总觉得这里怪怪的，有什么东西缠着他让他不想出去，他花了几秒钟才说服自己拧开门，想要下楼跟刚才那个青年人解释，突然听到床上的人埋在被子里闷闷的声音：“快点……”
    这一声似乎有什么魔力，将南音的脚步绊住了，算了，送佛送到西，先看看他到底哪里不舒服。
    他半蹲在床边，试着唤他：“闻先生……”，对方没有反应，他又尝试了一下：“闻宸？”
    床上的人好像一点也听不见，南音又凑近了一点，借着床头的光，他看见闻宸闭着眼，眉头微微皱着，像是被梦魇住了，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水，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呼出的气息也比正常人的热，南音试探性地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很烫。
    “你发烧了，我叫人送……”
    南音话未说完，对方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想挣脱，却发现闻宸将他的手箍得更紧。
    奇怪？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浑身无力，难道他也病了？
    第4章
    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闻宸使劲收了一下手，南音吃痛败下阵来，腿上卸了力，整个人向床上栽了一下：“闻……”
    床上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南音以为他醒了，试图叫他放手，猛地对上那双宝石般的眼睛，此刻它们深不见底，直勾勾地盯着南音，南音从他身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果然，下一秒，眼前天旋地转，南音被一股力道拉着，整个人栽倒在床上，身后是柔软的床被，身上是发烫的躯体，眼前慢慢恢复了清明，借着床头昏暗的灯，他看到近在咫尺的……闻宸的脸。
    闻宸伸手摸了摸南音的嘴角，接着像是累了，额头抵着额头蹭蹭，嗓音还是沙哑的：“安静一点，不准再说话了……”
    南音从来没跟任何人这么近距离肢体接触过，他本能想跑，也知道以他们的关系，发生这样的事情，等闻宸明天醒过来他就完蛋了。
    南音试着伸手扒了一下床沿，往旁边挪了挪，说是挪，其实是扭，因为不使劲根本动弹不得。
    “不是说了……不准再说话了吗？”，他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变得难耐起来，又说：“也不准跑……”
    南音刚想反驳说他自己没有说话，一个吻落下来，把他到嘴边的话堵回去了。
    他下意识伸手推了闻宸的肩膀，摸到了对方棉质细腻的睡衣上，手心里不知何时沁出了汗水，不出意外地打了个滑，狮子被猎物拒绝了，是不会再给猎物第二次机会的，南音的手被闻宸扣住，紧紧按在枕头边。
    口中感受到温热的触感，南音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猜自己的脸也是红扑扑的，没一会儿，那种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浑身发热，但是跟信息素过敏时那种让人窒息的发热感不一样，有点痒，说不清楚。
    身上一轻的时候，皮肤接触到空去，南音浑身都没有力气，也无法思考，只觉得满屋子都是甜甜的热牛奶的味道。
    起起伏伏，脑袋也昏昏沉沉，周遭只剩下压抑的、不成调子的声音，不知道是谁在外面敲门，听起来很着急，身上的人似乎是觉得自己的领地受到了侵犯，朝外面吼了一句：“滚。”
    外面再也没了声音。
    第二天，南音半梦半醒，听见有人在旁边说什么。
    “他没事……就是累了，我给他检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继而又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说：“他……过敏……”
    南音觉得那声音有点耳熟，但是想不起来是谁了，房间渐渐安静下来，南音觉得很累，又睡了一会儿，醒过来的时候，他从床上坐起来，身上是干爽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腰酸背痛，记忆慢慢回笼，黑夜里的细节一点点爬上心头，南音五味杂陈，心里乱成一团，南音摸了摸后颈，勾起了不好的回忆，不知道他的抑制贴是哪里得罪姓闻的了，昨晚撕的时候那么用力，转念一想，被信息素控制着和不熟的人发生这种事情，大概他心里也膈应吧，不然这么急的情况下，怎么还特意停下来戴byt，怪不得现在人都不在房间里。
    他艰难起身穿好衣服，坐在床沿上，找他的手机，突然有人推门进来，是一个染着蓝紫发的青年人，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会把它误认成黑色。
    他手里拎着一个药箱，身后跟着一个老人，老人说他是吴管家，而这个蓝紫发的青年，叫裴卿，是医生。
    裴卿半蹲下来朝他说：“我是闻先生的私人医生，昨天是我第一天工作，很明显出了意外，但是那都不重要了，反正闻宸也不会解雇我，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从他进门南音就觉得这个人不简单，听他说完这一番话，他更加确信了这个想法，南音这时候才明白自己昨天为什么被青年人称为医生，这简直事闹了天大的乌龙，让他更疑惑的是，似乎并没有人打算追究这件事情，连当事人闻宸都不在现场，南音回答他的问题：“腰有点痛……”
    “要怪你就怪闻宸吧，下手也太狠了，昨晚喊他还被他骂了，他发Q期比别人……算了，这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总之你的腰过两天就会好，不用担心。”
    “好……”
    从来没见有人把“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个词说出恨不得全天下都去问他的感觉，裴卿算一个。
    南音走的时候是吴管家送他出门的，不愧是闻家的管家，事事周到，挑不出一点错处，甚至南音觉得他很热情，不知道是不是南音的错觉，吴管家脸上有一种“你是我家少爷带回家的第一个Omega”的眼神，明晃晃的，就差直接说了。
    南音没有直接回家，他知道自己有很严重的信息素过敏，所以他百思不得其解，又不好意思直接问裴卿，所以去了医院，到医院挂了号，跟护士要了体温计量了一□□温，发现一切正常，没有其他不适，平时信息素过敏的时候出现的症状，除了肌肉酸痛，其他都没有出现，他一刻也等不了，必须今天弄清楚。
    做完检查的他捏着检查报告，到诊室，医生正在给一个病人开单子，那个病人走了，南音坐下来，对面坐着的是一个脸色冷淡的女性Beta医生，她接过南音的报告，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下，开口问道：“有性生活吗？”
    “有……”
    “什么时候？”
    “昨天……”
    “基本上各项指标都正常……有过敏史吗？”
    “有……”
    “那就没事了，平时注意戴好抑制贴，你情况比较特殊，大部分信息素你都不能接触。”
    在南音二十多年的生涯中，每次去看医生几乎都会听到类似的话，然而接下来的话让他有点无措。
    “只有很小的概率能遇到匹配度很高并且不产生排斥的信息素，本来像你这样的情况是不建议有性生活的，因为会过敏，不过你很幸运，遇到了并不排斥的信息素。”
    对面的医生讲话的时候十分有条理，天生给人一种理智可靠的感觉。
    “不过……最近这两年过敏症状是不是更严重了？”
    南音心中警铃大作，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会有什么影响吗？”
    “你的这种情况，如果遇到合适的信息素，对你的信息素过敏症治疗是很有帮助的，会减轻症状，但是如果一直遇不到，就会越来越严重……”
    意思就是说，闻宸的信息素是他的药吗？如果没有闻宸的信息素，他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这个事实让他无法接受，且不说他跟闻宸都不熟，就是熟人，又能怎么样呢。
    医生见他怔愣，又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了……”
    匆匆忙忙回了家，草草洗了澡，他坐在矮几边，双手捂着脸，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不知道多久，他还是缓不过来，不知道怎么稀里糊涂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和闻宸根本不适一个世界的人，这时电话铃声响起，南音这才回神。
    他从矮几上拿起手机接通，对面是林画。
    “你还好意思接电话！我问你，你到A市几天了？不是说好到了给我打电话吗？”
    南音听到对面嘈杂的背景音，再看看时间，他都能想象到林画下课之后赶往学校饭堂路上一边打电话一边生气的的样子，他才想起来自己确实是答应过，顿时心生愧疚，声音里带着歉意：“对不起，我……忙忘了……”
    “你嗓子怎么回事？”
    林画算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南音总有种干坏事被家长捉包的错觉，他刚才开口说话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得不成样子，只是抱着侥幸心理，希望林画听不出来，可惜事与愿违。
    他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拿水壶往杯子里倒了点热水，虽然为时已晚，但是喝下热水之后感觉嗓子舒服多了。
    “我没事……吹了点风，可能感冒了。”
    林画斩钉截铁地说：“你真的不擅长撒谎，我这学期实习结束了，提前放假，已经买好车票了，明天就去A市……赶紧收拾床铺让我有个地方睡觉，实在没有挤一挤也行，我先买饭了，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林画可以轻易识破他的谎言，不过南音也不是很在意，他并不打算瞒着林画，身后某个部位隐隐作痛，这是他二十多年的生涯中完全没有过的感觉，让人无所适从，看来今天是不能去上班了，南音只好忍痛割全勤，打电话跟顾隅请了假。
    挂了电话，wb弹出一条私信：LL，什么时候直播，已经好几天没直播了呜呜呜呜……
    LL是南音直播id的昵称开头，全称是LLqqjj，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意义，纯粹是因为平台昵称不能重复，他随便起的。
    直播这件事情南音上大学的时候就在做，一开始只是某个专业课的作业要求，那时候南音觉得自己没什么特别擅长的，唯有调酒，所以选择了直播调酒，学期结束之后，他本来想暂停直播，但是那时候已经有了一小部分固定观众。
    南音想了想，虽然人气不算高，但偶尔会有人给他刷些小礼物，这对他拮据的生活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而且他为了保持熟练度，平时也会调酒，他就趁着调酒的时候直播，也不过分追求人气热度，于是就坚持到了现在。
    南音想起了他的全勤，不由惋惜，索性今天也没有别的安排了，所以他打算开个直播。
    换下来的衣服还没洗，南音打开洗衣机把衣服倒进去洗，洗衣机“隆隆”的声音响起，转身的时候瞥见镜子上面自己的脖子，姓闻的下嘴毫不留情，后面咬得到处都是，现在上面贴上了抑制贴，为了遮住痕迹，他穿上一件高领毛衣，对着镜子检查好几遍，确保看不见这些痕迹了之后，才转身到厨房的清洗台，打开手机仔细调试好角度，确保看不到他的脸之后，点开了直播。
    第5章
    这次直播比较突然，他也没有提前在wb预告，所以直播间人数增加得比较缓慢，不过都很活跃，不一会儿就有了几条弹幕。
    【哇哦啊，LL终于开直播了！我是第一个！我先点！今天我要薰衣草那种紫色的酒，你能调一下吗？（期待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终于开播了，我真的很需要你的直播，否则我睡不着。哭泣.jpg】
    【前面的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喜欢把LL的直播当助眠看哈哈哈】
    【没办法，LL的操作是我见过最流畅好看的，而且还不怎么喜欢说话，真的很适合我这种喜欢听玻璃声睡觉的人……】
    【补充一句LL的声音蛮好听的】
    【新来的，宅舞区看了一圈，这个主播身材最好（bushi），姐妹们主播一般什么时候开始（流口水。jpg）】
    【哈哈哈哈果然是新来的】
    【＋1哈哈哈哈】
    【+1】
    【LL不跳舞的姐妹】
    【之前直播间因为调酒涉及yhsq，所以LL才搬到宅舞区的】
    【不懂就问，yhsq是什么意思】
    【就是萤会瑟晴】
    【这很难评……】
    【虽然但是主播不跳舞真的很可惜啊啊啊啊啊】
    【小面包你活不过今晚关注了主播】
    【小面包你活不过今晚投喂花花×1】
    弹幕聊天的间隙，南音把他平时会用的杯子都摆好了，扫了一眼弹幕，他直播间平时人也不多，一般有问题都会回答，但是今天嗓子哑了，只回答了一句：“可以调。”
    【果然是LL，没有一句废话】
    【LL嗓子怎么了，最近天气凉，注意身体啊】
    “没事……”
    南音本来想随便扯谎说他感冒了，但是林画说他不擅长撒谎，想了想还是保持沉默更好。他往马提尼杯里放了三颗冰块，静置一旁，用量酒器分将几种不同的液体、冰块若干倒入三段式调酒壶中，摇匀，打开，穿过精细滤网倒入刚才的马提尼杯中，一股浑浊的薰衣草一样的紫色液体盛入杯中，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的液体慢慢变得澄清，如云雾般的紫色在杯中静静旋转，他做这些的时候，动作不疾不徐，仿佛周遭的空气都安静了。
    “好了。”
    南音调好后，将杯子往镜头那边推了推，一时间弹幕里热腾了起来。
    【不管看多少次还是会被惊艳到……】
    【我是不是说过LL调酒的时候像一个优雅的王子！】
    【老师会云多云】
    【LL今天这杯有故事吗？】
    每一杯酒都有故事，这是林漾从前教他的，他也确实是经常在直播的时候，调完酒，然后说说故事，但是他今天嗓子不舒服，估计说不了那么多。
    “有故事，但是我今天嗓子不太舒服……”
    【呜呜呜好吧，不讲也没关系】
    南音想了想，安慰道：“……酒本身的意义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喝这杯酒的人赋予它的意义。”
    严格来说这不是一句安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是这么想的，那时候林漾摸了摸他的头，说好。
    他播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并且跟粉丝约定了下一次的直播时间，然后下播。
    身体还是酸软，他决定睡个回笼觉。
    第二天他照旧去上班，正在忙活着刷杯子，张枝就一脸神秘地过来跟他说：“南哥，闻总和闻夫人来了……点名要你去呢……在403包厢。”
    “他们是？”
    “就是……闻少的父母……曦明集团的董事长闻谭修、沐锦生”
    他的支支吾吾不是没有道理，南音心中警铃大作，他不擅长应对长辈，身边唯一算得上长辈的人是他的老师林漾，但是林漾并不过分在意那些繁冗的礼节，南音和他相处并不拘谨。而且闻总和闻夫人，何等尊贵的身份，不可能无缘无故来见他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不是为他昨晚和闻宸的事情来算账，又是为了什么呢？
    南音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躲不过，所以也不打算逃避，他的字典里没有逃避这两个字。
    可能是出于面子考虑，或者是有钱人不在意这点钱，他们点了两倍价格昂贵的酒，但是难度并不高。
    南音很快就调好了，用托盘装起来，到了403包厢的门口，他试探性地敲了敲门：“您好，您的两杯鸡尾酒到了，请问现在是否方便？”
    南音听到里面的说话声停了，有一道成熟的女性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吧。”
    虽然表面上平静，但是南音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紧张，他已经自己脑补了好几遍进去的时候闻宸的父母他给他甩支票让他离开他们的儿子的画面，不管他接受还是拒绝，都会是一个眼里只有钱的想接近闻宸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麻雀。
    他不那么在意自己的名声，毕竟这么多年被人指指点点的时候并不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在闻宸这里这么不堪，虽然他和闻宸只见过两次，但是他知道闻宸是天之骄子一样的人。
    推开门走进去，入眼的是坐在座位上的两位中年人，一位男性Alpha，一位女性Omega，他们保养得当，样貌上并不输给大多数年轻人，穿着低调得体，南音并不是很懂服装，但是能够感觉到他们身上的衣服款式不俗，裁剪得当，跟他平时在商场打折的时候随便买的便宜衣服是不一样的。
    不知道是不是南音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两位中年人眼神里并不是冷漠、厌恶或者嫌弃的情绪，而是一种按捺不住的热情和喜悦，他一头雾水。
    他走过去，将两杯酒从托盘上拿下来，分别放到二人面前，沐锦生的眼神有一瞬间在他的手上停留，又迅速调转方向，欲盖弥彰地摸摸她的秀发。
    “二位请慢用。”
    南音露出了得体的表情，站在一旁静静“等候发落”。
    沐锦生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又按捺住了，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放下酒杯，明艳的脸上浮现出笑意，声音里带着迫不及待：“不愧是小南调的酒，我早就听说了，这孩子手巧得很，你说是吧。”
    说完她拿手肘小幅度地撞了一下，旁边的闻谭修调整了一下身形，赶紧附和：“咳咳……对对，这个……小南调的酒真不错。”
    南音明明看到他还没喝……不知道这两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沐锦生显然也觉得他有点荒谬了，皱了皱鼻子，表示嫌弃，转而又换上笑容说：“小南啊……家在哪里啊？”
    这下又换成闻谭修用手肘碰她了：“咳咳……”
    “闻先生，您是不是不太舒服？要不要我……”
    沐锦生赶紧抓了抓闻谭修的手，说：“他没事！这两天不是变天嘛，有点小感冒。”，接着转换话题，“你瞧我，问你这些干什么？都不重要，你刚来A市不久吧，工作上都还好吗？”
    南音如实回答：“都还好。”
    沐锦生笑了：“那就好……”
    沐锦生：“你和闻宸……”
    闻谭修：“小南啊……”
    两人同时开口，闻谭修的手同时放到了他座位旁边的袋子上，似乎要拿起来，虽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是从外观上看十分精致，价值不菲的样子，沐锦生眼疾手快地给他按下去了。
    她手伸进包里，似乎在翻找什么。
    要来了，终于要来了，她是不是要从她的名牌包包里拿出一张大额支票？他该怎么办？
    “你是好孩子，阿姨第一次见你，也不知道送你什么好，这是手底下的人送我的护手霜，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听说效果不错，你拿回去，每次觉得手干就用用，别嫌麻烦。”
    沐锦生手上涂了红指甲，手背上几乎看不到皱纹，是一双十分漂亮的手。预想中的大额支票没有出现，那只手捏着一管护手霜递过来，上面都是英文，密密麻麻的，南音平时几乎不用护肤品，他也不懂好坏，只是觉得护手霜应该不会很贵，加上他紧张到浑身僵硬，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拒绝的话不会说，只是机械地接过来，然后说：“谢谢……”
    看他接了过去，二人脸上露出了放松的笑。
    二人没有再问更多，南音便礼貌地退出了房间。
    预想中剑拔弩张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南音松了一口气，但是也更加疑惑，不知道二人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就是单纯送个护手霜？
    南音把护手霜放到双肩包里，下班了之后直奔火车站，半个小时之前林画给他打电话，说自己到了。
    火车站无论几点都是人来人往的，南音在看见了出口的过道上正坐在行李箱上的看手机的林画，他脖子上挂着白色头包式耳机，青绿色的卫衣下是一条牛仔裤，脚边还有一个稍小一点的行李箱。
    南音走到他面前：“我来晚了……”
    林画抬起头，看到南音的那一刻脸上没有什么责怪的神情，但是还是装模做样地说了一句：“下次别迟到。”
    “嗯。”
    为表歉意南音主动拉了较大的那个行李箱，两人到了家楼下，林画在生锈的铁皮罩路灯下抬头看了看南音所住的居民楼，发出一声真诚的赞叹：“看着就安全。”
    因为这栋楼看起来就算卖出去也不值什么钱了。
    上楼进了门，林画的态度又发生了一点转变：“里面看着还不错。”
    南音边换拖鞋边回答他，顺便把特意给他买的新拖鞋放到他脚边：“是，顾老板是个很细心的人。”
    林画顿了顿，含糊不清地说道：“就还行吧……”
    林画洗完澡出来坐在矮几边擦头发，旁边南音的黑色双肩包发出了“嗡嗡”的震动声，估计是来电话了，他朝浴室里的南音喊：“南音——你有电话……在包里……”
    第6章
    南音声音透过水声和门穿过来，闷闷的：“你帮我拿出来看看是谁？”
    林画把毛巾挂在脖子上，弯腰伸手从书包底处把手机捞出来，他看了依言屏幕上的电话号码，不像是私人电话，朝浴室喊：“应该是找你办手机业务的广告电话——”
    南音回答：“那你帮我挂了……”
    林画本想挂掉，但是转念一想，如果不接的话肯定又会找别的时间打来的，所以他还是接通了，迫不及待地说：“不办……”
    “您好，这里是南马里酒业总经理办公室，请问是南音先生吗？”
    “南马里……酒业……”
    对面是一个十分有礼貌的男声：“是的，我是闻总的秘书，请问南先生明天有时间吗？”
    南音已经洗完了，推开浴室的门，听到林画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走近去看才发现拿的是自己的手机。
    奇怪，林画什么时候对广告电话这么有耐心了？
    他凑过去问：“怎么了？”
    林画把手机还给他，小声说：“好像不是广告电话，找你的……”
    南音疑惑地用食指指了指自己，接过手机贴在耳边。
    “你好，我是南音，刚才是我朋友。”
    对面倒没有因为刚才不是他而显出什么不耐烦的情绪：“您好，这里是南马里酒业总经理办公室，您可以称呼我为乔秘书，今天冒昧打电话给您是想问问您明天有没有时间和我们总经理见面。”
    南马里酒业
    似乎有点耳熟，好像……是一个曦明集团的一个子公司，那就是！
    闻宸！
    记忆在一瞬间涌上来，南音开始不知所措起来，见面……那不就是要说那天的事情……
    反正也躲不过去了，还不如见一面。
    南音回答：“早上有时间。”
    那边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接着说道：“请问南音先生有没有心仪的餐厅呢？如果没有的话我这边会酌情安排的。”
    “你安排吧……”
    反正目的不是吃饭，应该哪里都可以。
    对方又问了他有没有什么忌口，南音如实回答后就挂了电话。
    他转身的时候勾到沙发上的书包带子，书包塌陷后顺着沙发沿滑下来，林画刚才拿手机的时候拉链还没关，露出半截护手霜。
    南音弯腰捡起来，把书包放好，抬头撞上了林画惊讶的眼神，他双手抱胸：“说吧，你都招了什么人？”
    “我没有……”
    “这款护手霜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还有刚才的总经理，可别跟我说你一夜暴富了。”
    南音实在没想到这个沐女士随手给的护手霜竟然这么贵重，也对抗不了林画的眼神，他言简意赅，把情况如实说了，包括跟闻宸的事情，还有医生跟他说的话。
    林画听完后一言不发，在不大的客厅里来回转了几个圈，满面愁容：“这么离谱？把你认错成医生？”
    继而又有了愠色：“这个闻宸，他怎么能这样！看我不……”，他撸起袖子往门口走，像是要去揍人，南音赶紧给他拉回来了，南音冷静下来，转念一想：“但是你……”
    林画欲言又止，南音知道他要说什么，闻宸可以治疗他的过敏症，但是这件事情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闻宸没有理由帮他。
    林画犯了南：“要不……你跟他商量一下，如果他答应帮你治疗，他想要多少钱……不对，他肯定不缺钱……”
    这是一个死局。
    南音：“别……我明天去见他，把事情说清楚，以后我们不会再联系了……”
    林画：“那你呢？”
    南音：“我自有我的命，从小镇里逃出来，身上背负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没必要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
    因为南音的工作时间是晚上，所以他昨天跟乔秘书约的是中午，这样见完面可以直接去上班。
    乔秘书定的餐厅在市中心，南音需要坐两个小时地铁，本来乔秘书说要来接他，但是想到自己是为什么来住这栋居民楼的，不想暴露地址，他就给拒绝了。
    不然能省下这笔交通费他是十分乐意的。
    但是南音计算失误了，早上起来的时候时间是刚刚好的，他到衣柜里翻衣服，打开柜门闻到了一股潮湿的味道，随后他发现自己原本摆放整齐的衣服乱成一团，还能看到泥渍和大块的水痕，他顺着衣服堆看下去，看到了一条毛茸茸的黑色尾巴，正不受控制地“招惹”旁边的衣服。
    南音伸手拨开衣服，看到了里面缩成一团，正浑身发抖地看着他的小猫。通体乌黑，眼睛是碧蓝色的。
    它的皮毛全部湿透了，一撮一撮打蔫地皱起来，顺着它的尾巴往外看，能看到泥脚印，一个一个“猫爪”沿着地面，延伸到窗台。
    昨晚睡觉的时候忘记关窗了，又下了大雨，看来不知道是谁家的猫跑进来躲雨了，林画通宵写论文刚睡下，不能叫醒他，南音以最快的速度把猫抱起来，用一个抱枕给它当窝，又倒了点热牛奶在碟子里给他。
    接着把沾了泥水的衣服都放到洗衣机里，自动洗，回头去找出门要穿的衣服，他犯了难，衣服都放到洗衣机里面了，他总共也没有多少衣服，无奈之下，他打开了自己带过来的那个行李箱，里面还有一套衣服，之前因为柜子比较小，放不下，所以就暂时搁在行李箱里了。
    换好衣服后，南音火急火燎地出门，坐公交，转战，坐地铁，两个小时之后终于到了乔秘书所约定的地点，他一看表，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他迟到了。
    南音推着旋转玻璃门进去，一个穿着灰色西装高挑的Alpha朝他走过来，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是南音先生吗？我是乔秘书，请跟我来吧。”
    他只字不提南音迟到的事情，像每一个电视剧里能力上乘的秘书一样处变不惊，游刃有余。
    南音跟随他进了一个包厢，里面不会很空旷，但是空间也不狭窄，是一个刚刚好的大小。
    包厢里只坐着闻宸一个人，他今天戴了止咬器，奇怪，为什么他的发情期还没过去？
    坐着的人突然开口，声音冷冷的：“你迟到了。”
    南音感到十分抱歉，他解释道：“因为早上……”
    “希望你知道，记性不好，就不要承诺做不到的事情。”
    他的声音很冷，比南音见过他的任何一次都要冷，虽然自己迟到了是不对，但是他的怒气显然已经超出了这个范围。
    一米多的长桌两端，闻宸早已坐好，南音坐在了靠门口的位置，两人相对，闻宸今天穿的是米色的针织衫长外套，内搭也是白色的高领毛衣，与第一次见面相比，气质要柔和很多，可他此刻是盛怒的，他克制着，举手投足间没有失去礼仪教养。
    有人敲门，陆陆续续端上来一些盘子，这些盘子里面装着南音从没吃过的精致菜肴。
    南音懂的，这种场合，这些东西应该是没有机会吃的，谈话才是重点，他觉得这件事情应该速战速决，昨夜打了一夜的腹稿，今天他要一口气说完：“那天……”
    两人同时开口，闻宸的声音显然要比他从容地多，轻而易举地盖过了他的声音：“那天是个意外。”
    南音点头，太好了，他正愁没法全身而退，担心姓闻的因为这件事追究他假冒医生，虽然他本来也没想要假冒，如果他们都认为这是一场意外，那事情就好办了。
    南音：“对，是意外，所以……”
    闻宸：“你昏过去了，裴卿给你和我都做了检查，你的检查报告我看了，我的信息素对你来说很重要。”
    他昏过去了？南音被闻宸一句话把脸说红了，同时又在心里诽腹，姓闻的这么从容，该不会经常做这种事情吧，他想了一会儿又不敢想了，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闻宸太阳穴的青筋上，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比刚才更生气了。
    乔秘书把南音的检查报告递过来，南音不用看，因为他已经去医院检查过来，闻宸也并没有骗他，但是他不明白闻宸为什么也要检查，他有什么不舒服的？明明只有自己一个人过敏了。
    闻宸接着说：“出于对你生命健康的考虑，我想你没有理由拒绝我接下来的要求，我们结婚吧。”
    ————————
    南音心情复杂地去上班了，晚上回到家，林画还在熬夜赶论文，见他回来，摘下防辐射眼镜，问他饿不饿，又问他事情怎么样了。
    南音说他饿，后面的没有回答。林画也没有继续问，开了火烧水，往锅里面下了三块泡面。
    南音蹲在沙发边逗猫玩，暂时还没找到他的主人，但是林画已经给他洗过澡了，身上很干爽，正抬着后腿舔毛。
    面煮好后林画把它们分别装进两个大碗里：“来吃泡面吧。”
    两人就着矮几吃起了泡面，面汤下肚，直到碗也见底，林画才说：“不顺利吗？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他指的是闻宸的事。
    南音说暂时没有，林画就戴上防辐射眼镜继续写论文去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南音梦里都是些奇怪的画面，他说不出来是什么，明亮的长廊尽头有一扇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冬日里在海边盘旋的鸥鸟，闻宸靠着窗台，在等他，他脖子上红色的围巾被风吹起来，一半飘在窗外。
    “你还没有给我你的答案。”
    闻宸说着，将手伸出窗外，一只海鸥被他手里的面包吸引，在他的指尖做了短暂的停留。
    “我考虑一下。”
    南音记得自己是这么说的。
    第7章
    海鸥叼了面包，它要走了。
    “不……不……我……海鸥要飞走了……”
    “南音……南音……”
    谁在叫他？
    “听得见吗？”
    是林画，林画在叫他，肩头一沉，南音惊醒了，林画正弯着腰看他。
    “你做噩梦啊？什么海鸥什么面包的？叫也叫不醒，我就使劲往你肩膀拍了一巴掌，你被子都踹地上了。”
    南音一动不动，他僵住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过敏的痛感和窒息感，呼吸滚烫，他想起今天上班的时候，店里来了几个客人，不进包厢，喜欢坐在靠展示台的位置，靠近歌手，别人也许注意不到，但是南音对信息素高度敏感，能够察觉到他们在似有若无地释放信息素，但是他还差十分钟就下班了，一到时间就溜，回来之后还没什么不适感，谁知晚上睡觉就开始发烧。
    “林画……我……我要……去医院……”
    林画跟他认识多年，一见他这样就知道他又过敏了，赶紧把他从床上扶起来，披了一件厚外套，下楼梯，出门，打车。
    南音迷迷糊糊的，林画揽住他的肩膀，两人站在马路边，林画在南音的耳边说：“你靠着我吧，司机马上就来了，你先别睡……”
    夜里凉，南音靠在林画身上，烫得可以直接给人取暖，等了半天司机终于来了，路上又不顺利，堵一下，行一下，南音脑子已经不清醒了，林画急得直搓南音的小臂，偶尔默默他的额头，甚至给他探探呼吸，确保南音还清醒着。
    终于到了医院，一下车南音就两腿一软，闭上眼回水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了，南音的头在枕头上歪了歪，看到林画在他病床边坐着打瞌睡，南音叫他：“林画……”
    林画一下子惊醒了，脸上有一点疲色，但他什么也顾不上，赶紧出去叫了护士，护士来看了一下，说继续输液就行。
    林画松了一口气，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
    “昨天你一下车就晕了，医生护士直接用床把你推进来的，医生说再晚一点，估计就……”
    他不说了，南音知道他要说什么，他能感觉到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医生说你要住五天院……”
    “但是……”
    “你别犟，这不是能儿戏的事情，你知道医生怎么说的吗？医生说你的过敏症必须要治疗，否则……否则你活不过两年，到时候一丁点信息素靠近你，你就得来医院抢救。”
    这么严重吗？
    上次去看医生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没想到恶化地这么快。
    南音轻叹一声，心里乱，盯着头顶的输液瓶看，上面的液体一点点顺着细长的输液管滑下来，无声无息。
    中午南音给他买了饭，两个人凑在小桌子上吃了，之后南音打电话跟顾隅请了假。
    挂了电话，南音不无惋惜的想，五天假期，不知道要扣多少工资……
    晚上，林画说要留下来陪他，但睡在医院总归是不方便，而且晚上也比较冷，南音叫他回去，两个人争来争去，也没个结果。
    南音：“家里还有只猫等着你喂呢……”
    南音事出突然，一天一夜都没回去，昨夜林画无奈只好打电话叫顾隅去喂猫，早上和中午猫就把那点猫粮全吃完了，顾隅又临时有事要先走。
    最后他们决定，林画回去喂猫，然后洗漱休息一下，等有空了再来。
    身上恢复了一些，但还是酸软无力，晚上南音入睡很快，夜里走廊上有一阵脚步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明显，那人应该穿着皮鞋，不知道要去哪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他的病房门前停下了。
    南音彻底清醒了，人在刚睡醒的时候是很懵的，容易感觉到不安全，跟他同病房的人今天下午就出院了，也就是说，现在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难道卓凯的债主找上门来了？还是……那些人？
    有一帮人，南音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但是他能够感觉到，有人一直在暗中观察他，只是他们从来没有靠近南音，绝不做出格的事情，但越是捉摸不透，才越可怕，他们像定时炸弹一样，随时会爆炸。
    门被拧开，南音坐了起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听得出来应该只有一个人，因为过往的很多年都在卓凯和那些债主的手底下逃生，南音觉得自己还是有一些胜算的。
    病房内没有开灯，只有一层薄薄的月光照进来，呈现冷灰色，映在来人轮廓分明的下半张脸上，接着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南音的眼睛比身体的反应要快，他看清了来人的脸。
    “闻宸……”
    “你怎么来了……”
    南音开口问，他的嗓子很哑，那是退烧之后留下的症状，刚才的极度紧张让他的嗓子更哑了。
    闻宸拍开灯，现在是凌晨三点，他看起来和平时一样，神情从容，一点也看不出熬夜的迹象。
    “又过敏了？”
    还是一样淡淡的调子。
    虽然不知道闻宸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找来，但是至少不是别的什么危险的人，这个事实让南音松了一口气，他回答道：“是……”
    闻宸抱手，靠在墙边，眼神玩味，勾着嘴角：“医生怎么说？”
    南音偷偷抓了一下被角心里暗暗嘀咕。
    【他今天怎么了？一副喝大了的样子，还靠在墙上，觉得自己很帅吗？长得是不错，但是这样怪不正经的。】
    闻宸脸上的笑一瞬间消失了，连身体也站直了。
    【终于恢复正常了……】
    南音没有注意到男人黑了的脸，也没有把心里所想说出来，而是换了一个敷衍的回答：“你没必要知道。”
    【如果他知道我现在过敏症已经严重到要抢救的地步，那我不就落了下风了吗？还怎么谈判？】
    闻宸皱了皱眉，露出了一种生气的神情，同上次在餐厅见面的那种生气一样，夹杂着令人不解的委屈。
    他往南音这里走了几步，不像是走，倒像是逼近，他身上散发出了危险的气息。
    “你……你要干什么？”
    南音悄悄往后退了一下，但是他身后是墙，退无可退，情急之下他掀开被子，几乎要逃。
    脚踝被抓住，南音回头，看见闻宸正弯腰盯着他，一只手撑在病床上，几乎把南音拢在怀里，大衣的前襟微微下垂，蹭到了南音的下巴，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酒气，确实是喝了：“不是说了吗？不许跑……”
    房间里突然出现了一股甜甜的热牛奶味，这次他确认，那就是闻宸的信息素。
    对方没有给南音辩驳的机会，他从后方单手抓住南音的脖子，力道不大，但是他的身体似乎已经熟悉了闻宸的信息素，他本能想要顺从他，没有跑。
    后颈感受到温热的气息，皮肤被刺破的触感十分明显，他的手不自觉抓到闻宸臂弯的衣服褶皱：“疼……”
    难道闻宸在释放信息素……帮他治疗？
    身上的不适感在渐渐减轻，没有了浑身酸软的疲惫感，南音开始有了食欲。
    【好香……想喝热牛奶了……】
    身后咬着的人突然力道加重了，南音吃痛，同时疑惑。
    【咬就算了，怎么还摸上脚踝了？】
    过了一会儿，闻宸松了口，南音迷迷糊糊地说：“别……”
    他听到耳后传来一声轻轻的低笑，转过头，对上闻宸的眼。
    “怎么？舍不得？”
    南音赶紧摆摆手，其实手悄悄锤了一下床。
    【可恶！那是信息素影响！】
    闻宸抬起身站直，手从南音的脚踝上和病床上拿开了，拉了把椅子过来，对着他坐下，双腿交叠，姿态惬意。
    闻宸：“想好了吗？答应我的求婚。”
    南音：“为什么是我？”
    经历过昨晚那一遭，南音想他没有想象中的从容，他还是贪心，不想在二十几岁就变成药罐子，或者直接某一天医生像给那些得了不治之症的病人下期限一样也给他下一个期限。
    “因为你不牵扯到任何利益……”，闻宸站起来，双手插进裤兜里，站得笔直，这个姿势让南音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些明星画报，而眼前的闻宸似乎比他们更好看，他身上的每一缕线条都像是造物者精雕细琢的。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南音一直在等他的下文，但是等半天也没等到，所以他平静地，带着一种毫不畏惧别人的眼光的语气说道：“然后呢？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闻宸又气又叹：“我不想商业联姻，需要一个陪我演戏的人。”
    【哦，这下明白了，就是假装结婚呗，早说啊，拐弯抹角的害我想那么多，成交成交！】
    南音：“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闻宸皱眉：“不是成交了吗！”
    南音懵了。
    【他虽然心里是答应了，但嘴上还没答应呢，他该不会是像小说里面那样是那种有隐疾的“少爷”吧，比如说幻想症方面。】
    闻宸：“我是说……成交了……”
    南音小声说：“我还没说条件呢……要不我跟你的律师谈吧，让他转达。”
    【律师应该没有幻想症。】
    闻宸走的时候有点生气，但是他似乎自己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生气了，他说会让律师联系南音，但是鼻尖发出了一种细微的音节，南音仔细分辨了一下，似乎是一声略带情绪的“哼”。
    第8章
    五天后，南音出院了，他回去上班，张枝早就在wx上问他身体怎么样了，现在看到他回来，又话唠起来，他说最近顾老板很奇怪。
    “他脖子上有痕迹，特别明显，而且还不是吻痕，是那种项链的痕迹……”
    张枝特地把“那种”这个词加重，好让人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南音就是再迟钝也明白他在说什么。
    张枝接着说：“都是成年人，有点什么也没事，诶但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穿敞领口的衣服，哪怕戴个围巾呢？这天气……很多人都戴围巾啊……”
    确实很奇怪，但南音大多数不会轻易去评价谁，除非对方真的很值得吐槽。
    ————
    【所以为什么闻宸还不来？上次我迟到了他不是很生气吗？还以为他时间观念有多强，结果自己还不是一样迟到，简直双标！】
    “你在骂我吗？”
    南音正对着刚才服务员给他倒的白开水吐槽闻宸，身后就传来阴沉的声音。
    他后背像是被电了一下，迅速回头，看见站在后面正面无表情盯着自己后脑勺的闻宸。
    以及他后面的律师。
    “没有啊……”
    南音心虚地说，反正也只是在心里说说，他也听不到。
    好在闻宸也没有真的想要追究什么，绕过他的身侧，坐到了他对面，他们坐的是皮包卡座，两人一坐下，律师就没有地方坐了，闻宸是他的上司，南音是闻宸的未婚夫，坐在谁的旁边也不合适。
    南音代入了一下自己，打工人的命也是命，让他站着怪不好的，而且就算不是打工人，有个人在旁边站着看他们两个总感觉怪怪的。
    不指望闻宸会心疼下属，南音决定让他坐到自己旁边。
    南音朝律师说：“要不……”
    “方律师，你坐这里吧。”
    没等南音说完，闻宸就已经站起来，坐到了南音旁边，南音闻到了闻宸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水味，方律师说谢谢闻总，然后坐在闻宸刚才坐的位置。
    南音：……
    【好吧，是我误会他了，他还是会体谅下属的。】
    刚这么想着，南音就就听到身边的人又发出了那种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哼”。
    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闻宸心，你别猜。
    方律师从他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有两份文件，分别用订书钉订好。
    他将两份文件分别放到闻宸和南音面前：“这是拟好的文件，已经按照南先生说的，另外附加了一则条款，除治疗外，禁止闻先生随意对南先生进行亲密接触，二位看看还有什么要修改的，没有的话就可以签字了。”
    南音拿起来翻开看了一下，似乎没有什么大问题，他的任务就是跟闻宸出入各种场合，让所有人都相信闻宸是一个有夫之人就行，总而言之一句话：演戏。
    而闻宸的任务就是为南音治疗。
    还有一些条款，但是大抵都是这个意思，看起来都算正常，南音挑重点的看，最后他说：“没问题。”
    闻宸早就看过合同，所以南音说没问题，那合同就可以签了。
    落笔之前，南音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他犹豫了。
    【不对，我的身份是假的……去民政局不就露馅了？】
    闻宸在一旁也停下了签字的动作，朝方律师说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条款需要补充。”
    方律师问：“请问是什么？”
    闻宸：“法律意义上的婚姻，会有财产上的纠纷问题，所以我希望在合同上再加一条，不领证，只依据合同缔结婚姻。”
    南音松了一口气。
    【幸好……】
    合约还要再修改，今天就签不成了，南音要赶着去上班，说要先走了。
    【虽然离上班还有四个小时，但是我要赶紧离开这里，闻宸最近脸是越来越臭了，还是去酒馆看看其他人中和一下，毕竟酒馆里的人脸不臭。】
    南音：“我先走了。”
    闻宸站起来：“站住，坐我的车去。”
    说完不容南音置喙，抬脚往门口走，边走边说：“你是闻式未来继承人的合法夫夫，不能挤地铁去工作。”
    车上一共四个人，南音，闻宸，方律师和陈司机。
    南音坐上车后座的那一刻，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对金钱的敬畏之情，贵的就是好，他默默想。
    【为什么有一种榜上大款的感觉……闻宸……某种意义上说是一个钻石王老五。】
    坐在旁边垂眼看文件的闻宸呼吸重了一些。
    南音浑身一阵。
    【怎么又生气了，跟个傲娇大小姐一样。】
    旁边的闻宸“啧”了一声。
    南音默默网自己那边挪了一下。
    【我可没惹你，你是一个很帅的钻石王老五行了吧。】
    闻宸合上文件，声音里压着气：“南音，我警告你……”
    “呜——”
    司机一个急刹车，闻宸话未说完，身形不稳，往南音这边踉跄了一下，文件掉了下去，他为了稳住身形，手撑了一下座椅，看着就像是他把南音往车门那边逼，南音无处可逃，被他圈在怀里。
    陈司机的声音从前座传来：“闻总，没事吧。”
    闻宸迅速把手收回去，整理了一下西服前襟，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闻宸声音闷闷的：“没事……”
    从南音的角度看，闻宸手肘撑在窗沿上，手轻轻掩住嘴巴，扭着脖子看着窗外，看起来就是一个很酷的总裁。
    如果他耳朵没有红的话。
    到了“初星”酒馆，南音下了车几乎是闪进了酒馆里，他可不想被闻宸灭口。
    今天生意不错，南音一进来，歌手正在台上唱一首节奏舒缓的民谣，南音换好工作服出来站在吧台边，一个客人来向他点单，他这几天已经在慢慢适应调酒的工作，没再洗杯子了。
    客人只要一杯纯的威士忌，南音倒了递给她，她刚一走，就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人，一下子将屁股挪上南音面前的椅子上，身上有酒气，还有一股很浓郁的古龙香水味，衣服很随意地敞着个大领口，看面相，不是正经人。
    南音吓得后退了几步：“先生，公共场合请不要释放信息素……”
    对方不以为意，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放到桌上：“我是Beta，我买一屋子的香水，每天换着花样喷怎么了？今天我走的是……”，他想了想，“对……是熟男风！”
    南音拿起来一看，确实Beta，名字叫……高云飞，而且自己确实也没有什么不适，就把身份证还给了他。
    南音：“对不起先生，我误会了……”
    高云飞把身份证收回去，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就是新来的调酒师？”
    对方左手放在吧台上，右手撑着脸颊，眼神迷离，五贯精致。他的眼睛和发色很浅，看起来像外国人，但是普通话却很标准。
    “小美人？怎么不理我？我的眼睛好看吧，新买的美瞳，还有这发色……今晚上才染的，嘿嘿……”
    原来是染的……
    南音自动忽略了“小美人”这个词，边擦杯子边问：“请问要喝什么？”
    对方撅了撅嘴，翻了个白眼：“没意思，你对我就一点都不好奇吗？我跟你说我爸可是……”
    南音确实不好奇他，更不好奇他父亲，于是只是礼貌性地推荐：“要一杯果汁吗？”
    “小孩子才喝果汁！我要喝龙舌兰！懂不懂？”
    说这句话的时候对方突然严肃起来，但是总有一种小孩子刻意强调自己不是小孩子的感觉。
    南音心想：确实是小孩子。
    对方喊完，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泄了气，趴在吧台上嘟嘟囔囔：“算了，你给我来杯白开水吧，我今天已经喝了很多酒了，回家我爸要把我腿打断了……”
    南音给他倒了杯白开水，他摸起杯子，默默喝了大半杯，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开始自说自话：“我容易吗我？今天是我的十八岁生日，我爸竟然忘了，你知道吗……大家都看不起我，说我是Beta，普普通通的，我爸也是，老是看不起我，这不让我做，那不让我做，整天忙工作，今天我生日，他也不记得了呜呜呜呜呜……你说我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呜呜呜……”
    他虽然只有十八岁，但是身量不小，一个一米八的男人趴在吧台上嚎啕大哭，全酒馆的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南音也连带着社死了一把。
    他伸手小心地戳了戳高云飞的小碧，安慰道：“你……你别哭了……我买蛋糕给你当生日礼物吧……”
    哭声戛然而止，高云飞忽的抬起头来，抹了一把眼泪：“真的吗？”
    小吃街人来人往，南音从附近的蛋糕店里买了一个大小适中的蛋糕，拎着穿过马路。走到一个矮桌旁，看到高云飞正在大口吃烤串，嘴里含着牛肉，声音往另一边飞：“老板，再来二十串牛肉串……”然后端起杯子喝一口汽水。
    南音把蛋糕放在桌子上，顺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高云飞赶紧放下手里的串串，将蛋糕挪过去，把盖子打开：“草莓的？”
    南音摸摸鼻子：“我下班的时候太晚了，只剩这个了……不喜欢吗？”
    高云飞从袋子里面拿出蜡烛，边往上面插边说：“也不是，我最喜欢草莓蛋糕了，年年吃，虽然这个蛋糕闻起来又一股很浓的廉价糖霜的味道，造型有点丑，奶油颜色也很荧光，但是我还是很喜欢的。”
    南音：哦。
    第9章
    “南音，你真是大好人！就是……就是有点可惜了，我看到你从闻宸的车上下来了，我还从来没听说过闻宸身边有什么人，就想看看你有多漂亮。”
    高云飞边说着，蜡烛已经插好了，他给这些蜡烛点上火。
    高云飞又接着说：“漂亮是漂亮，就是……你跟闻宸……唉……你是何苦呢？他又不喜欢你，你只是长得有点像那个人……”
    南音：“像谁……”
    “其实啊……”他右手食指在汽水罐子的边沿上走了一圈，左手护着嘴凑过来，像是要说悄悄话，南音配合地凑过去听，听到高云飞小声说：“闻宸有个暗恋了很久的人，我曾经看过他照片，你长得……真的很像他。”
    说完两人坐直了，拉开了些距离。
    高云飞给蜡烛都点上，说：“我要许愿！”
    没等南音给出反应，高云飞就大喊一声，双手合十，闭上双眼，俨然一副谁也不要打扰我的样子。
    没一会儿，他睁开眼，愿许完了，一口气把蜡烛全吹灭了。
    高云飞：“我们来吃蛋糕吧……”
    高云飞把塑料刀拿起来，正要下刀，一个严肃的声音突然叫他。
    “高云飞——”
    高云飞手抖了一下，南音抬头，看见高云飞身后站着一个中年Alpha，他垂眼看着高云飞，脸上线条十分清晰，好看中带着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强大气场。
    高云飞顺着声音回头看，小声叫道：“爸……”
    “浑身酒气，跑到这种地方像什么样子？还不滚到车上去。”
    没想到这就是高云飞的父亲，他听张枝说过，高家现在的掌权人叫高震云，日理万机，竟然也会亲自来抓儿子。
    高云飞一见到高震云就怂了，灰溜溜地想上车，刚站起来又想到什么，回头把桌上的蛋糕收好揽在怀里，急急忙忙地说：“南音我先走了，牛肉串的钱我付过了，我们下次再见。”
    说完他转身上了车，南音是可以理解的，感觉他再不上车高震云真的要把他腿打断了。
    高震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南音，给他递出一张名片：“小云不懂事，麻烦你了，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有需要我的地方可以打这个电话。”
    说完他转身上了车，通体黑亮的车驶出去，留下一个车屁股，南音也回了家。
    刚一进门，林画背对着他不知道再跟谁聊天，头也不回地说：“你的快递帮你放在桌上了。”
    南音从桌子上拿起来，A4大小的纸袋子，拆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份文件，原来是乔秘书给他寄过来的合同。
    林画凑过来看，把标题念出来：“婚姻协议……甲方闻宸……乙方南音！”
    念到林画的名字的时候他的音量骤然拔高了，指着南音手里的合同，几乎是质问：“什么协议？谁和谁？”
    如果愤怒有实质，林画现在已经浑身冒火光了。
    “就是……”
    南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林画讲了一下，最后安慰他：“只是配合演戏，不是真的结婚……”
    林画给出的反应很复杂，总之南音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脸上能同时出现这么复杂的表情，要不是他长得好看，看起来会很怪异。
    最后他给出了一声叹气，包含着各种无奈和心酸。
    晚上，林画先睡下了，南音坐在书桌前，看着合同，想起高云飞今天跟他说的话。
    “你就长得有点像那个人……”
    难怪闻宸会找他，原来是因为这一层原因。
    窗外有风吹过来，有点凉，南音过去关了窗，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雪，南音不喜欢任何下雪的日子，下雪的时候天气很冷，被人打得浑身是伤，丢在雪地里的感觉最不好受。
    南音再度回到书桌前，提起笔，在签字的地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管他什么人，既然闻宸找了他，那就没有那个人什么事了。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果不其然，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一夜之间，银装素裹。
    林画该走了，两人在火车站简单道别。
    “我走了，你要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但是要是在闻宸那里吃了苦头，就打电话给我，知道吗？”
    南音点点头。
    看着林画上了车，南音转身出站，乔秘书喝陈司机已经在外面等他了。
    林秘书站在车外等他，围巾上落了一点细碎的雪。
    “南先生，这里请……”
    南音随着他指引上了车后座，闻宸已经坐在上面了，还是像之前那样，低头看文件，见南音来了，头也不抬。
    为了避免尴尬，南音决定主动打招呼：“早……”
    换来的是一声沉默的翻页声。
    【我就知道是这样……】
    乔秘书身上具备了一个秘书的优良品质，他开口打圆场：“闻先生早上起来有点不舒服，嗓子不好……”
    南音闻声去看，发现他今天双唇颜色比平时更红，难道是发烧了？
    如果关心他，肯定会被他冷漠无情地拒绝，所以南音只是挑了一个听起来挑不出错处的回答：“那你……多喝热水……注意穿衣……”
    一路无话，车子驶向了一座别墅，这是南音第二次来到这里，他签了合同，闻宸说要让他搬过去住。
    本来他想拒绝，毕竟让他住在这里，整天跟闻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点都不自在。
    但是闻宸一句话把他的后路都堵死了：“南音，我希望你知道，做戏要做全套，要是让别人发现你住在外面，到时候怎么交代？”
    南音说好的。
    刚一下车，南音下来之后，吴管家早已准备好出来迎接，而闻宸则在南音关上车门的那一刻坐着车去了公司。
    南音连一句再见都来不及说。
    吴管家走上前：“南先生，跟我来吧。”
    上次来的时候是晚上，而且匆忙，来不及细看，这次吴管家有意给他介绍，南音只需跟在身后，也不怕迷路。
    这里大到不知道怎么形容，不只有花园，还有后花园，不知道有多少客房，家具和设施都是顶配，装潢全部都是最精致的，还雇了很多人来打扫卫生和养护花草。
    一路上都是人，他们见了南音都会叫他：“南先生。”
    南音一时有点不太适应，后来吴管家就跟他们说不用叫了，做自己的事情就行。
    知道上了正厅的二楼，南音才发现，这里几乎没有人，吴管家似乎也看出了南音的疑惑，解释道：“少爷只允许打扫的人每天早上八点到十点的打扫时间进来，其他时候这里是没有别人的。
    南音了然。
    说了这么久，也没听吴管家说自己住在哪里，不过其他地方都看过了，只剩这里了，那大概就是这层楼，闻宸是为了做戏才让他搬进来，那总不至于让他住得太远，南音看了看闻宸卧室旁边的一个房间，指着说：“我是住在这里吗？”
    吴管家笑了笑：“您和闻少爷住一个房间……”
    什么？
    那一瞬间南音在脑海里面脑补了八百个他和闻宸住在一起因为各种各样的小事给他冷眼相对的画面，简直是……地狱。
    他决定做最后的挣扎：“那个……吴管家，我能不能……住在隔壁……”
    “哦，可以啊，哈哈。”
    吴管家答应得很快。
    没想到答应得这么丝滑，南音觉得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晚上南音要去上班，吴管家说家里的东西可以派人去帮忙收拾过来，不用担心，南音并不想暴露地址，他坚持要自己回去收拾，但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这样会招人怀疑，最后他跟吴管家说，他要搬家，朋友说要送送他，早就答应好的，推不了，最后吴管家妥协了，只说会帮他把送过来的行李都收拾好。
    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南音回到老城区的出租屋里去收拾，其实他的东西并不多，来的时候就只有一个行李箱，收拾好之后，他关好门窗，断水断电，拖着行李箱走了。
    他先回了晨园，接着去上班，高云飞又来了。
    与上次不同，他没有戴美瞳，嘴角有淤青，穿的是款式简约的卫衣，与上次“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觉不同，这次南音终于不觉得别扭了。
    “今天要喝什么？还是白开水吗？”
    高云飞对此非常不满：“我昨天是因为已经喝了很多了才要的白开水，今天我还没开始呢！”
    南音：“那你要一杯什么？”
    高云飞：“龙舌兰……”
    南音从善如流，给他倒了一杯龙舌兰，往他放在桌子边的手上推了推。
    高云飞拿起来喝了一口，脸皱成一团，好一会儿才缓下来，他好像并不打算走，一直坐在南音面前。
    酒馆里的调酒师很多，酒馆并没有“赶客”的概念，发现南音这里有人，其他客人就会自觉得去其他调酒师那里，所以也没有人来打扰高云飞。
    南音并不想这样，因为他不是一个话唠，而高云飞是。
    高云飞自顾自地说起来：“看着我这脸没有，我爸打的，说我越来越不听话了，叫我别出来，我偏不！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就是看不起我，总有一天我要做一番大事业让他刮目相看！”
    南音觉得高震云看起来也不太像是看不起自己儿子的意思，不过别人的家事，他也不好多评价：“好，祝你顺利。”
    见南音反应平平，高云飞立刻转换了话题：“我说个你不知道的事……”
    说完他还一脸神秘，等着南音问，南音就当哄孩子了：“什么事？”
    见南音有反应了，他更加兴致勃勃：“要不是我昨天喝了酒记性变差了，肯定昨天就告诉你，其实啊……”他左右看了看，见没什么人，然后才小声说：“闻宸他……有隐疾……。”
    南音有一瞬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上次他还心想闻宸会不会有幻想症之类的，否则怎么有时候自己骂他他都明显做出了反应。
    虽然自己确实是说他坏话了，但也确实不太对劲……
    南音了然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他确实是……”
    这次换高云飞震惊了：“你知道？你跟他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看来他是因为以前的暗恋对象才和你结婚这件事情暂时存疑……”
    那倒不是，闻宸对他……唉……
    南音擦着杯子说：“我知道，他有幻想症……”
    对面的高云飞一口酒没喝下去，差点吓得喷出来，还好控制住了，咽下去之后又呛得直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南音赶紧给他拿了纸巾，高云飞抓了纸巾捂住嘴，南音给他拍背：“你没事吧……喝慢点……”
    高云飞连连摆手，慢慢平复下来，期间还有人上来询问，高云飞就一直点头一直点头，南音就替他回答：“他说他没事……”
    然后高云飞给南音竖个大拇指表示同意，来询问的人就走开了。
    终于能正常说话了，高云飞咳得双眼都红了，他抹了把脸，一字一句说：“不是这个，闻宸他……”
    “信息素欲求不满……”
    南音给他拍背的动作顿住了，什么欲求不满？
    第10章
    高云飞接着说：“以前去他家里玩，看见医生带了一箱子信息素样品给他，挨个试……但是……”
    高云飞没说完，接着又说：“其实这个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是这么传的……”
    ※
    南音下班离开的时候，还是习惯性去地铁站回老城区的旧房子，出门看到陈司机在外面等他，才意识到自己今天得去晨园。
    南音坐上车，上面只有他和陈司机两个人，车子安静地驶出去，南音拉下车窗，往外面看去，风把他额前的碎发吹起来，外面灯火辉煌，像星星一样零星分散在夜幕中。
    信息素欲求不满吗……
    没想出什么头绪，南音模模糊糊睡着了，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这么困。
    他做了个梦，自己浑身轻飘飘的，身体悬空起来，又落下，手边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布料，软绵绵的。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是躺着的，周身有一股清新的洗衣液的香味，眼前漆黑一片。
    他伸手摸了摸，摸到了一个雕着精致花纹的坚硬物体，下面吊着一个小坠，南音捏住小坠，用力拉了一下，眼前大亮，这里是晨园，闻宸隔壁的房间。
    南音看到自己的东西已经全部被带过来，并且摆放整齐了，南音觉得明早要去谢谢吴管家，不仅细心地将他的私人物品收拾好，估计晚上回来的时候也是吴管家把他从车里背回来的，吴管家在他眼里是一位慈祥的长者。
    他揉揉眼睛，在床头的桌子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点开一看，凌晨两点，他还没洗澡。想先去洗个澡。
    房间里面就有独立卫浴，南音拿了衣服，推开门，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本该感到放松，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更加难受，身体越来越酸软。
    实在是困，他草草洗了一下就披着浴袍出来了，倒在床上，脸埋在被子里。
    【好热，今天怎么这么热？】
    【头好晕……】
    【有点想吐……】
    【腺体有点痛……】
    南音梦中呓语，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只觉得浑身难受，他的听觉和感觉似乎变得比平时更为敏感。
    有脚步声在靠近他，不是从门外面，而是……浴室的方向……可是浴室里没有人……
    南音心想完蛋了。
    【闻宸你要害死我了……】
    【你家里闹gui！】
    【救命……冤有头，债有主，不知道你是何方神圣，你去找他，别来找我……】
    到最后南音甚至下意识地出声嘀咕：“我才二十几岁……别带我走……”
    浴室门被打开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直到停止。
    好消息：脚步声停止了。
    坏消息：停在了他身后。
    “你去找闻宸……别来找我……我跟他不熟的……我们只是……”
    只是协议夫夫……
    身后的人顺着他的话开口：“有你这么当伴侣的吗？关键时刻撇清关系？要罚……”
    南音听了之后更崩溃了，没想到这个gui还挺有道德感的，他小声说：“我……可是我……真的不了解他……我现在真的好难受……你能不能下次再来……”
    “不行，今天必须罚……”
    南音听不出来对方的情绪，只感觉到对方边说着，一边膝盖支在床上，手撑在南音身侧，温热的气息靠近南音的后脖颈，皮肤被刺破的一瞬间，房间里出现了一股浓郁的牛奶香。
    闻到这个味道，南音这才发现，原来不是什么gui，是闻宸。
    南音后怕地想。
    【闻宸竟然装gui戏弄我……那我刚才说他岂不是被他听到了，他这么容易生气的人……】
    想到这，南音动了一下脖子，想回头看看闻宸的表情，闻宸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上面的人力气很大，南音挣脱不开。
    南音败下阵来，他的声音闷在被子里：“我说错话了……你别罚我了，我再也不说了……”
    闻宸的声音从耳后传来：“你知道就好。”
    南音听到他这么说，但是行动上却没有什么改变，还是压着他。
    “那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闻宸轻笑一声：“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南音疑惑，知道什么？
    他很快得到了答案。
    “你发Q期到了。”
    ！！！
    算算日子，这并不是他平时的发Q期时间，但是身上的异常不像是假的，的确是发Q期到了，只是提前了太多，他就没往那方面想。
    他反手推了推闻宸：“谢谢你帮我，但是我可以打抑制剂，而且合约上不是写了……没事不要过分肢体接触吗？”
    虽然不知道闻宸为什么帮他，但他可不相信闻宸有这么好心，这个人平时对他就臭着一张脸……
    对了，南音想到了高云飞的话。
    信息素欲求不满。
    想也知道，如果闻宸需要信息素，现在南音就是最好的人选。
    闻宸低笑一声：“不能过分肢体接触？合约第三页第九条是什么？你该不会忘了吧？”
    合约第三页第九条……
    乙方要满足甲方有关婚约身份上的一切要求……
    “但是……那不是已经排除了性生活了吗？”
    闻宸松开他，把他翻了个面，用被子裹住他：“确实已经排除了，但是我明天要去谈项目，如果你拒绝我，影响了我的睡眠，那是不是你的责任？”
    是不是他的责任？南音想了又想，脑子热热的，他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手上本能地推了一下闻宸，把闻宸的领口推歪了。
    “总之……反正……”
    南音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闻宸的信息素让他浑身舒服了很多，他有点想睡觉了。
    闻宸没有给他机会，将南音的双手推上头顶，俯身向下。
    第二天早上，直到吴管家来敲门，南音才醒过来。
    “南先生，醒了吗？”
    南音摸了摸身侧的位置，是凉的，闻宸早就不在房间里了，他从被窝里抬起头，身上又酸又软，比第一次更甚，身上是干爽的，闻宸虽然脸有点臭，脾气不太好，下手也不轻，不过还好他有钱，家里又佣人过来帮忙给他洗澡，不至于让他一夜都黏糊糊的。
    南音往外面喊了一声：“我醒了，等我一下。”
    他从被窝里艰难起身，然后穿上衣服，吴管家则特别体谅他，在门口等着，一点也不催他。
    南音洗漱好之后，跟着吴管家下了楼。
    南音走得很慢，下身隐隐有不适感。
    吴管家则是与他同频：“南先生，昨晚忘记问了，也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厨房什么都做了点，您挑爱吃的吃吧。”
    “谢谢，我……应该都能吃……”
    下了楼，闻宸正坐在长桌的一端，他穿着黑色合身的西装，吃东西的时候很斯文，举手投足间都是礼貌和克制的教养，完全想象不到一个这样的人在床上竟然是那样的。
    南音想到了一个词。
    【斯文败类】
    正这么想着，闻宸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把眼光收回去，南音就不敢再想了。
    吴管家先他一步，把南音的椅子拉开：“南先生，坐吧。”
    这个位置是正对着闻宸的，南音坐下后，看见了桌子上的早点。
    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山珍海味，昂贵的食材，而是一些家常菜，但并不敷衍，小火慢煮的粥，闻着很香甜，还有一些松软的面包，热好的甜牛奶。
    闻宸拿着叉子将一块小蛋糕送入嘴里，南音联想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喜欢喝甜酒，现在又吃小党，没想到长成这样的人竟然嗜甜。
    南音拿着勺子喝粥，闻宸吃东西，两个人谁也不说话，饭桌上异常安静。
    吴管家打破了沉默：“这粥味道怎么样？南先生。”
    南音把粥咽下去，回答道：“很好喝。”
    吴管家喜笑颜开：“那就对了，少爷早上起来吩咐过了，说你身体不适，叫厨房给你熬看粥，特地叮嘱要熬烂一点，少爷早上向来喜欢清淡，您别看这写东西都是些寻常的食材，但是做的可是十分用心……”
    什么？闻宸叮嘱的？南音有点不敢相信。
    这时候对面的闻宸突然出声：“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你身体不就那样吗？”
    过敏症，体重偏瘦，动不动就发热，昨晚还昏过去了，南音悉数总结了一下，闻宸说的似乎没毛病。
    闻宸又接着说：“作为闻氏集团继承人的合法伴侣，你最好把自己养好看点，这样出去才不会被人怀疑。”
    南音无法反驳，只好顺着他的话说：“哦，好的。”
    吴管家有开口了：“其实……少爷还是很关心南先生的，比如说……昨晚上您坐车回来，睡着了，还是少爷抱……”
    闻宸突然放下叉子，传来一声略重的摩擦声，他打断吴管家：“吴管家，你今天没事要做了吗？”
    吴管家赶紧闭嘴：“是，少爷。”
    然后非常有分寸地退下了。
    原来昨天是闻宸把他从车上抱下来的……那岂不是所有人都看到，也太丢人了吧……但是现在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闻宸的脸色明显非常不好，他似乎并不像提起这件事。
    之前听说吴管家是看着闻宸长大的，连对吴管家说话都这种语气，那南音这个外人岂不是……
    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之后，南音彻底变成了一个缩着脖子的鹌鹑，低着头把早餐吃完了，不管闻宸到底是为什么要屈尊降贵抱他，都不是他该过问的。
    闻宸吃完后就坐车去公司了。
    南音的工作一般是晚上才开始，所以他白天几乎没有事情可以做，他又不想对着一大家子的佣人，所以他决定回房间待着。
    推开房门，里面有一个身材清瘦的Beta正抱着衣服往外走，南音看到他手里拿的是自己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想到昨天的事情，他有点不好意思。
    “要不这个还是我自己来吧……”
    第11章
    Beta抬头看了看他，笑着说：“不用了南先生，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虽然他这么说，但是南音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Beta似乎是看出来他顾虑，向他解释道：“不用不好意思，这里的佣人都经过专业训练，您就尽管放心吧……哦对了，这个给您。”
    Beta拿了一管全新的药膏给他：“这是伤药，您可以涂在手上有伤的地方。”
    南音接过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有一个小伤口，是前天开酒瓶子的时候不小心弄的，没想到会有人注意到。
    Beta转身准备要走，南音开口叫住他，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他的名字：“诶……”
    他回过头说：“您叫我三义就好了……”
    “谢谢你。”
    三义的表情意味深长，张口做了个嘴型，又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拐了个弯说道：“不用谢我，是吴管家给您的。”
    “好，我知道了。”
    三义转身下了楼，南音推开门进了房间，经过惯例打扫的房间泛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他径直走向浴室，打开门，不大不小的浴室，一直往里走，是淋浴间，南音昨天迷迷糊糊的没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一扇门。
    他抓住门把手，扭动门把手转开，推开门，眼前的光景他是熟悉的，虽然只来过一次，但是印象深刻，这里是闻宸的房间。
    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为什么当时他说要住在隔壁的时候，吴管家答应得那么快了，想必他早就知道这两个房间是相通的！
    他昨晚还一个劲说这里闹gui了，想想就觉得……荒谬……
    外面传来敲门声，南音出了浴室打开门，是吴管家。
    “南先生，董事长和夫人来看你了。”
    南音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想到闻董事长和夫人会来，本来来自己儿子家里倒也不用特地提前告知，但是这会儿闻宸不在，他就必须得独自面对。
    上次见过一次面，他觉得闻宸的父母不是坏人，甚至恰恰相反，他们给南音的感觉，是很亲和的长辈。
    但他还是忐忑，上次见面的时候不曾想过自己的身份会发生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次他又不知道要以什么心态去面对他们。
    可能是他从小到大遇到的长辈，要么是卓凯那样的，要么就是林漾那样的，前者让人厌恶，后者像兄长，而闻宸的父母，是那种实实在在让他感觉到“关怀”的类型，也是他从未遇到过的。
    跟着吴管家下楼，南音一眼就看到了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他们今天穿着不像上次那样正式，多了几分随意，多了几分亲和力。
    沐锦生见南音下来，脸上展开了自然的笑脸，她就五官很浓郁，笑起来有一种明艳的感觉。
    “小南你来了。”
    南音走过去，和他们面对面：“阿姨好，叔叔好……”
    两人异口同声：“诶好好好，坐吧……”
    南音坐下来，坐得板正笔直，双手放在双膝上。
    吴管家端了盘新鲜水果过来放下，说：“董事长，夫人，南先生，请慢用。”
    闻谭修朝他眼神示意，吴管家就悄悄地退下去了。
    这一次沐锦生比上一次显得更加亲昵了，她把南音的双手托起来仔细看了看，嘴里还喃喃着什么。
    南音不好意思给她看，又不敢把手缩回去，只好劝到：“阿姨，我的手不好看，都是疤……要不就……”
    沐锦生抬起头来笑了：“哪的话，好看着呢，护手霜每天都用吧，手细腻多了，就是这里有一个小伤口……这是怎么弄的？”
    “阿姨送的护手霜我每天都在用，这个是开瓶盖的时候不小心弄的，吴管家买了药给我，涂了就好了……”
    为了让沐锦生放心，他还把那管小药膏拿出来给她看了看。
    沐锦生一看，眼睛有一瞬间睁大了，回头看了眼闻谭修：“这不是那天，小宸……”
    “妈——爸——”
    沐锦生还没说完，就被门口的声音叫住了，三个人齐齐向门口看去，本该在公司的闻宸，现在在家门口。
    沐锦生：“小宸？你怎么回来了？公司今天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闻宸朝他们三个人这边走，毫不犹疑在南音身边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才缓缓开口：“没事，我今天想回家办公。”
    沐锦生和闻谭修两人对视一眼，又转头看着南音说：“我儿子我最了解了，瞧他，生怕我们对你做什么，急急忙忙地跑回来，真是……”
    闻谭修也跟着附和：“是啊，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毛毛躁躁的。”
    闻宸板着脸对着闻谭修否认：“不是”
    闻宸是个行动派，他说着真的就拿起文件开始办公，一副“你们都不要打扰我”的样子。
    见闻宸这样认真，他们也不好意思再聊天。
    南音，沐锦生，闻谭修三个人大气也不敢出，闻宸那股劲简直比高考还认真，实在不敢出声，三个人就吃吃水果，偶然有佣人来问要吃什么饭，沐锦生像是抓住了机会，忙说她可以到厨房帮忙，正好也好久没下厨了。
    闻谭修则说要去外面看看池子里养的鱼。
    剩下一个南音。
    【我该找个什么理由走呢？】
    【闻宸也真是的，怪严肃的，对我这样就算了，怎么对阿姨和叔叔也这样？】
    南音想了想，他还是不愿意和低气压的闻宸呆在一块，所以他准备找个借口开溜：“那个……我想起来我衣服还没洗，我先……”
    闻宸冷静地翻页：“有人会洗的，你坐下，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他怎么变这样了？早上的时候好歹只是不喜欢我，现在竟然变成要监视我了吗？】
    闻宸伸手要去拿茶杯，中途动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南音，南音顿时什么也不敢想了，甚至不自觉地伸手把茶杯递到闻宸手里。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南音坐在闻宸旁边，偶尔看看手机，无聊的时候吃点水果，但是没有离开过。
    终于等到厨房里传来一声沐锦生的声音：“来吃饭吧。”
    南音如获大赦，几乎是一瞬间就站起来了，他朝闻宸说：“吃饭了，我们……走吧……”
    不是他不想走，闻宸不走，他也走不了。
    两人朝餐桌走去，这次南音和闻宸并排坐在长桌一侧，沐锦生和闻谭修坐在另外一侧。
    中午的汤很香，鸡炖得嫩嫩的，鸡汤特别鲜甜，还有椰子的香气，南音他这会已经饿了，一不小心就喝多了，两大碗。
    沐锦生见了在一旁提醒道：“小南也别光顾着喝汤，吃点菜。”
    南音点点头。也许是刚才在闻宸身边坐了两个小时，精神紧绷，这会吃到好吃的，他整个人状态松弛了下来，连说话也忘了斟酌词语：“阿姨手艺太好了，跟阿姨叔叔在一起吃饭好开心。”
    话刚一说完，旁边的闻宸似乎是叹了口气，南音突然想到他这样说的话，岂不是明摆着说跟闻宸一起吃饭不开心吗？
    他连忙找补：“跟……闻宸也是……”
    【他怎么没反应，真生气了吗？】
    南音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会儿，想得出神，都忘了看自己夹的是什么，就往嘴里塞。
    闻宸突然开口：“你很喜欢吃八角吗？”
    “啊？”
    南音回过神来，才看到自己夹了一个八角，他赶紧放到了手边的一个空碟子里。
    沐锦生提醒他：“这个虾不错，小南也尝尝……”
    南音很爱吃虾，尤其是今天的虾真的很大，他吃得很满足。
    饭饱后，沐锦生牵起话头：“小南啊……你看你们什么时候有时间，把婚礼给办了……”
    婚礼？南音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情，想来要告诉所有人闻宸已婚这件事情，一场婚礼是效果最好的做法。
    南音坐直了身体：“我都行，看闻宸什么时候有时间吧。”
    旁边的闻宸随意答道：“让乔秘书去办吧。”
    沐锦生看到两人的态度都不抗拒，顿时更开心了：“那就这么办吧，我早就准备好给小南的礼物了，到时候全都送给小南。”
    沐锦生和闻谭修走的时候，南音和闻宸是一起出去送的，穿过花园的一小段路程，沐锦生的声音就没停过：“我下次再差人送一管新的护手霜过来，你一定要准时用知道吗？平时想吃什么尽管说，别馋着，你跟闻宸，你们两个要好好的……这么多年……”
    “妈，车来了……”
    闻宸打断了沐锦生的话，南音不知道“这么多年”后面是什么内容，只觉得古怪，他和闻宸，哪来的这么多年？
    沐锦生没有继续说，临上车的时候，她最后拉着南音的手说道：“别看闻宸今天这个样子，他平时不这样的……”
    闻宸在一旁听着，脸上表情毫无变化，仿佛沐锦生说的人不是他一样。
    南音点点头，不管是不是真的，这种时候他并不想去计较真假，只是礼貌地跟沐锦生和闻谭修道别。
    回了房间，闻宸把一份资料房子桌子上：“把这些全部背下来。”
    南音翻开一看，上面写着闻宸的身高，年龄，学历，爱好等等，事无巨细，甚至精细到血型。
    南音对上闻宸的眼：“这是？”
    闻宸抱手，肩膀靠在门框上：“你必须足够了解我，这样在外人面前才不会露馅，一定要仔细背。”
    也对，他确实一点也不了解闻宸，如果别人问起来，确实容易露馅。
    “好的，我会尽快背下来的。”
    第12章
    为了尽快背下来，南音去上班的时候也把资料带着，闲下来的间隙，时不时就拿起来瞟一眼，像读书的时候要期末考试临时抱佛脚一样。
    他背得认真，偶然抬眼看了看周围的人，他们的目光中夹杂了很多复杂的情绪。
    南音对情绪的敏感度比常人要高，他在林漾的酒馆里打下手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他们的眼睛，肢体语言都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情绪，那时候他就已经练出来了，如今面前的这些人，他们的眼睛透露出来的情绪，有嫉妒，有好奇，有羡慕，有贪婪，有畏惧。
    他只是一个调酒师，正是因为这样，南音才读不懂，这些人为什么会对一个小小的调酒师展现出这样的情绪，并且遮遮掩掩。
    他扫了一眼，看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士，她毫不掩饰对南音的打量，一双大眼睛里面透着揣度。
    这是一位长相美丽，身着红色礼裙的，有着一头波浪长发的年轻女士。
    南音快速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脑海中并没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所以不存在曾经不小心得罪了她的情况，那这股莫名其妙的恶意是怎么回事？
    南音怔愣的这一下，也许是对方也察觉到了南音的目光，他看见那位女士朝他走了过来，那张美艳的脸越来越近，南音都能闻到她身上刺鼻的香水味。
    突然，眼前突然闪现一张五官十分精致的脸，挡住了正要走过来的女士，而后这张脸往下降，是高云飞突然凑到他面前坐下了。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我要一杯橙汁。”
    高云飞丝毫没有意识到他挡住了谁，南音的视线再次看到后面的女士的时候，她顿住了，没再往前走。
    南音不明就里，见那女士转身坐回去了，南音也就没有再关注他，抬手给高云飞倒了杯橙汁。
    “今天怎么要橙汁了？”
    高云飞喝了一口橙汁，瘪着嘴说：“喝酒回去给我爸闻到，他又要打断我的腿了……”，说着他突然转换话题，伸着脖子，隔着吧台往南音这边看，“欸……你在看什么，刚才就见你一直在看。”
    南音顺着他的目光往自己身边看，身旁的椅子上放着的是那份跟闻宸有关的资料，出于本能，他急忙把资料倒扣起来，直觉告诉他这份资料还是最好不要外传，即使他觉得高云飞不是坏人。
    高云飞见他将资料扣起来，脸上有点小委屈：“什么东西这么宝贝啊？连我都不能看……”
    南音赶紧安抚道：“这个……是很无聊的文件，对你来说不重要的。”
    好在高云飞也没有真的打算刨根问底，他的手机亮了一下，高云飞低头查看了一下手机，关掉手机后十分惊奇地看着南音：“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我们关系都已经这么好了，怎么没听你说过？”
    高云飞心思单纯，讲话直率，虽然他们认识不到两个星期，但是高云飞已经把南音当好朋友了，南音也觉得他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人，但是南音确实不记得自己有瞒着高云飞什么。
    见南音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高云飞才将答案揭晓：“婚礼啊！刚才沐阿姨跟我姑姑说的，虽然还没有正式发请帖，但是以我们的关系，难道我不应该提前知道吗？”
    “其实……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高云飞一听，表情变得懊恼：“哦……这次我先原谅你。”
    他的橙汁见底了，南音又给他续上了：“这杯是我送你的，就当给你赔罪了。”
    “那你怎么还穿成这样？这T恤，这裤子，闻宸怎么这么抠搜？他不知道给你买件新衣服吗？连我都知道你们两个的事情了，其他人估计都知道了，他们要是见你这副打扮，你就等着受苦吧……”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总觉得今天又很多人在看他，原来都知道他跟闻宸的婚礼了。
    高云飞仰头吧橙汁全部喝完，拿起手机站起来：“你是不是该下班了，走，我带你去买衣服，地方随便你挑……”
    “啊？什么……”
    ※
    “年底五折清仓大甩卖——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街边，一家男装商店门口贴着几个大字“全场五折，清仓大甩卖”，喇叭里传出一个粗糙的男声，正无限循环这段“清仓甩卖”的语音。
    高云飞的声音缓缓从南音身侧传来：“南音……我是说地方随便你挑，但是我不是指这种地方……我的意思是说，市中心最大的商场，不管是哪一层，都可以……”
    南音干巴巴地笑了一下：“这家服装店的衣服均价一千多，打折之后也要五百多了，我平时都不会买这个价位的衣服……我的工资……还可以负担得起，其实……应该跟那些名贵的衣服不会差很多的，都是两个袖子两个裤腿的衣服……”
    虽然南音这么说，但是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应该是有区别的，只是这已经是他能够接受的上限了。
    高云飞二话不说拉着南音上车，叫司机直接把车开到了曦明广场，广场中央，高楼林立，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栋最高大的楼，上面灯光闪烁，一派繁华的迹象。
    “走吧，不用担心，我来结账，给你当新婚礼物。”
    南音还是想说不用了，但是高云飞兴致勃勃，让他不忍心拒绝。
    到了商场三楼，高云飞一进去就给了导购一张卡，导购接过卡之后，喜笑颜开。
    “请问先生这次是想要正装还是偏休闲的款式呢？我给您……”
    高云飞摆摆手，指了指南音说道：“这次不是我，是他……”
    导购把目光转向南音，浑身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这位先生……我知道了，这几套衣服都是比较适合您，您可以去试衣间试试……”
    导购边说着，边把手边的几件衣服带到试衣间挂好，南音本来还在犹豫，因为那几件衣服的款式和风格都是他平时不会尝试的类型，但看到导购已经把衣服都带进去了，南音不好意思拒绝，就进去先试试吧。
    闻宸加班直到凌晨两点才从办公室里出来，乔秘书与他一同乘坐电梯下楼，电梯内，乔秘书按下了三楼键，然后转身对闻宸说：“闻总，上次您给南先生挑的款式我让人定做了几套衣服，下午打电话通知我去取，就在三楼，您要跟我一道去，还是直接回家呢？”
    “去三楼吧，正好今天带回去给他试一下。”
    “好的。”
    ※
    南音从试衣间出来，不自在地整理了一下衣角，导购笑脸迎上来：“先生，您穿这一身真好看。”
    这句话南音在无数个商家口中听过，他并不会因为商家的一句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赞美而冲动买下衣服，他要自己判断这身衣服适不适合自己，不过他还是礼貌地回复道：“谢谢你。”
    南音走到镜子前看了看，高云飞也凑过来：“南音，这身衣服真的挺适合你的。”
    平心而论，这身衣服裁剪地非常精致合身，料子也舒服，衬衫的袖口和领口还有细小的蕾丝设计，虽然从来没有尝试过这样的衣服，但是这套衣服无疑是好看的。
    “这套要了，多适合你啊！”
    高云飞斩钉截铁，简直比南音本人还开心。
    南音偷偷翻了一下标签，一件衬衫就要六位数，他的心理防线有一瞬间崩塌了。
    南音：“要不我还是……试一下别的……”
    高云飞点点头：“也好，多买几套……”
    南音觉得高云飞有点误会他的意思了，但他又很难解释清楚。
    南音又换了一套，这次是休闲的卫衣，百搭的风格，把南音的学生气衬托得很好。
    高云飞拍拍南音的肩膀：“算了，你长成这样，穿什么都好看，我看后面的衣服你都不用试……”
    高云飞话未说完，就听见门口传来又惊又喜的声音：“闻总，您怎么亲自来了！”
    南音和高云飞顺着声音看过去，看到了正走进来的闻宸和乔秘书，乔秘书还略显抱歉地躲在闻宸后面朝南音笑了笑，闻宸看见南音的时候，眼神有一瞬间的怔愣，但是他很快就把这些情绪收回去了，重新露出像平时那样严肃的表情，南音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果不其然，闻宸快步走上来，揽住南音身侧，将他往自己身边拉过去，几乎是半抱的姿势，冲高云飞说：“高云飞，你要干什么？”
    高云飞见他把南音拉过去，气不打一处来：“闻宸，你还是这么幼稚……”
    闻宸：“闭嘴……再乱说话我打电话叫高叔叔来接你回去。”
    南音离闻宸很近，他说话的时候胸腔震动的触感很明显，南音抬头，看见了男人线条清晰的下巴，再往上……是微微凸起的青筋。
    高云飞眉头皱起来，圆溜溜的双眼罕见地有一些小性子：“你……我跟南音比你还熟，你有什么资格拦着我给他买衣服？我就是送些新婚礼物给他，你自己不买还不让别人买吗？你太幼稚了！”
    闻宸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缓缓开口：“买衣服就买衣服，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然后低头对怀里的南音说：“以后不许叫别人碰你，否则……否则会影响闻氏的名声。”
    南音看着闻宸的眼睛，开口回答：“好的。”
    闻宸终于松手，南音跟他拉开了一小段距离，但是又不敢拉太开，怕他问自己为什么要躲这么远。
    这时，导购从里面出来，手里拎着好几个包过来：“闻总，这是您定制的衣服，全部都包好了。”
    导购递上来，乔秘书伸手去接。
    闻宸转身：“乔秘书，走吧，让他们买。”
    乔秘书偷偷留下了一个更加抱歉的眼神，然后跟着闻宸走了。
    第13章
    南音看着闻宸的背影，南音叹了一口气。
    最后高云飞的礼物没送成，南音拒绝了他。
    坐在车上，高云飞对南音说：“你不用在意闻宸的话，其实我很小就认识他了，他就是说话不好听，其实他不是真的介意。”
    南音抱着书包认真说道：“嗯，我知道，但是这么贵的衣服我平时也用不上，谢谢你。”
    见他这么说，高云飞撇撇嘴说：“那好吧，那你别闷闷不乐的了，开心一点。”
    他说着，打开一罐可怜递给南音，南音接过来喝了一口，高云飞自己也打开一罐可乐喝了一口：“不客气。”
    南音坐高云飞的车回了晨园，下车的时候，吴管家已经再门口等着了。
    “南先生，您回来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南音摇摇头说：“不用了，我想休息了。”
    吴管家说好的，又走到车窗边，弯腰对里面的人说：“高先生要不要进来坐坐。”
    高云飞把脸伸出来：“不用了，下次吧，吴叔叔再见。”
    车子慢慢驶走了，南音和吴管家并排走，穿过花园需要一点时间，吴管家语气不急不缓：“南先生，少爷还没睡下呢，厨房做了莲子银耳羹，已经送上二楼了，今天气温低，您和少爷一人一碗喝下去就不冷了。”
    “好，谢谢吴管家。”
    吴管家笑笑，花园里很安静，地上有一层薄薄的雪，两个人踩上去的时候，发出沙沙的声响，终于走到了楼下，他抬头看着二楼房间窗户透出来的光，稳重的声音再次想起：“南先生，少爷在等着您呢。”
    等着他。
    这是一个多么陌生的词，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再也没有过这种有人亮着灯等他的感觉了。
    这个体验不错，为了这点微微的甜头，南音决定哄哄楼上的那个人，虽然以他们的关系，用“哄”来定义，实在古怪。
    上了楼，闻宸并没有在他自己的房间里面，而是在隔壁的房间，也就是南音住的那个房间，不过没什么区别，看起来是两个房间，实际上是一间。
    原来吴管家说他在等自己，是真的在等，都亲自跑过来了。
    进了房间，闻宸穿着睡衣正拿着笔记本电脑不知在看什么，估计是在办公，见南音推开门，他悬在空中拿着咖啡的那只手顿住了，接着他像是没了喝咖啡的兴致，将咖啡放回手边的桌子上，笔记本电脑也扣起来，双手抱胸，仰着头问：“怎么现在才回来？”
    南音：“我……回来的时候堵车了。”
    闻宸：“衣服呢？”
    南音：“什么衣服？”
    闻宸调整了一下姿势，改成面对着南音的坐姿，双手往后撑，双腿惬意地曲折，脚踩着鞋子落在地面，南音可以很只管地看到他的身材，流畅而让人无法忽视的线条隐藏在松软的睡衣下，他仰着头开头，声音里夹杂着一些复杂的东西：“高云飞给你买的衣服……”
    他的眼神很直白，南音光是好好地站着，就觉得自己被看光了。
    南音：“没买……”
    闻宸似乎对这个回答十分意外，他右眉毛轻轻挑了一下，眼神松懈下来，变得玩味，双手离开床，站起来往南音这边走，他靠近南音，靠得很近，直至他们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怎么没买？”
    南音闻到了他的信息素，但是与之前不同，这次只有一点点细微的香味，也许并不是闻宸故意释放的，而是他没有控制好。
    但是南音还是往后退了一小步：“因为……因为我不想要云飞花这么多钱……”
    闻宸步步紧逼，又往南音这里凑了一下：“今天在商场我让乔秘书取的东西，知道是什么吗？”
    没等南音猜，闻宸接着说：“是你的衣服。”
    南音后背抵住墙，已经退无可退，他只好抬手挡住面前的人，抓住他肩膀上的布料：“谢谢你……”
    闻宸低笑一声：“不愿意高云飞给你买？倒是接受了我的？怎么想的？”
    闻宸说着，伸手似有若无地摩梭着南音后耿上的抑制贴，像是十分满意南音的回答。
    南音只能让自己尽量忽略他作乱的手，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最后他得出结论：“根据合约规定……你必须要为我的伴侣角色提供条件，衣服……我可以在重要的场合穿，这样就不会影响闻氏的名声……呃……”
    南音话未说完，闻宸突然把他的抑制贴撕了下来，他觉得闻宸的情绪又不对了，南音被吓了一跳：“好疼……”
    撕下来的一瞬间感觉皮肤经受了一场很大的磨难，但是还好只持续了一瞬间。
    南音被闻宸翻了个身，他双手弯曲着撑着墙，随后，他觉得后颈有一股丝丝凉凉的风，良久他才意识到，是闻宸在帮他呼呼。
    “合约……”，闻宸冷笑一声，“你知道你的发Q期还没结束吗？”
    【所以，这跟合约有什么关系？】
    南音思绪飘忽，后脖颈就被人咬了，温热的信息素绵绵地嵌入身体，不得不承认，这笔抑制剂给的体验效果好太多了。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闻宸的手从南音的胯骨钻进衣料跑到南音的蝴蝶骨，南音挣扎起来，闻宸见好就收，立即从他身上拿开：“跟合约没关系，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别紧张。”
    南音没想到自己有一次被精准猜到了想法，他心虚地说：“我不紧张……我不紧张……我不紧张……”
    南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连说了三声一样的话，表情懵懵的，闻宸看着他，嘴角不自觉露出了一丝笑意。
    闻宸打开门，临出门前说了一句：“衣服已经交代人去洗了，到时候会全部收到你的柜子里。”
    门关上的那一刻，南音瘫软下来，他呆呆地摸摸自己的后脖颈，上面有两个小小的印记，闻宸今天弄得很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轻。
    睡下来的那一刻，南音突然想，闻宸今天没有继续，那他算是……把闻宸哄好了吗？
    ※
    婚礼的事情提上了日程，几乎有大半个月，南音每天都要跟乔秘书核对婚礼的各种细节，南音其实对此没有太大的感觉，且不说着本身只是一场协议婚姻，就算不是，像闻氏这样的家族，一场婚礼必定是极尽奢华的，南音根本不需要操心，乔秘书给他安排的都是最好的，并且他觉得也轮不到他挑剔什么。
    南音只需要服从安排，试衣服，走过场。
    婚礼的前两个星期，南音和闻宸要配合彩排，他们将会在一片草地上举行婚礼，交换戒指，而交换戒指之前，他们必须要走过长长的红毯，南音很不幸地，在第一天的时候就不小心在草地上踩空，把崴脚了。
    当晚回到家，二楼闻宸的房间里，裴卿火急火燎地赶来，最后检查了说只是轻伤，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这阵子是不可能正常走路了。
    南音觉得自己的世界短暂地黑暗了一下，脚上还有明显的痛感，他的思绪已经飘了很远，婚礼怎么办？工作又怎么办？
    裴卿给了南音一瓶药油，转身对旁边眉头皱成川字的闻宸说：“别板着脸了，南音都受伤了，还不给他涂药？”，裴卿走的时候特地叮嘱了吴管家，“对了吴管家，多炖点排骨汤给他，补补营养。”
    吴管家应下了，跟着裴卿出去送他，边走边说：“每天都炖着……就等……”
    房间内，只剩南音和闻宸两个人。
    南音坐在床上，看到闻宸眉头紧皱的样子，他抬起眼睛小声说：“这个我自己来吧……”
    说着要自己涂药，但是突然想到这是闻宸的床，于是他决定回隔壁房间，正欲站起来，脚下抽痛，南音又栽坐到床上。
    “啊……嘶……”
    手中的药油被拿走，闻宸蹲下来，一言不发地往自己手心倒了一些药水，捂热之后，托起南音受伤的脚，对着有淤青的地方按下去。
    “呃……你……轻点……”
    闻宸面无表情地说：“用力淤青才能化开……”
    南音已经疼得倒在了床上：“那也……”
    他疼得抽气，手不自觉地抓住床单，料子很顺滑，他差点没有抓到，身上的T恤下摆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乱，他也没空管，他所有的情绪都集中在脚上有淤青的那一点上。
    不知道他被抓着脚左右翻了几个身，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场近乎折磨的上药终于结束了，南音松了口气，坐起上身，伸手抚平了T恤下摆，把那点洁白的皮肤盖住了，抬头却正对上闻宸灼热的目光。
    南音：“你……我要回房间里。”
    南音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得赶快走，于是他扶着手边的床头柜站起来，准备摸着墙走出去，走得颤颤巍巍，异常艰难。
    一只修长的手拦住了他，那人靠得极近，安逸都能看到他西装袖子布料上精致的纹路，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去哪？”
    南音捏着墙说：“我回房间……”
    闻宸：“你就这么回去？”
    【不这么回去，那我怎么回去？】
    闻宸突然单膝蹲下，背对着南音说：“上来，我背你去。”
    【他怎么这么好心？】
    虽然这么说，但是南音还是上去了，因为单脚发力真的很累，既然闻宸都愿意，何乐而不为？
    其实就几步路，南音和闻宸出了房门，拐个弯就到隔壁了。
    闻宸把南音放下来，站直身体，双手插在裤兜里：“明天吴管家会把轮椅送上来，婚礼还是照常进行，好好休息。”
    南音点点头，闻宸说完转身要走，南音望着闻宸的背影松了一口气，没想到闻宸去而复返，没等南音有任何反应，他就一口咬在了南音锁骨的位置，不痛，但是皮肤有点痒。
    良久，闻宸才抬起头，在他耳侧说：“这是我的报酬。”
    第14章
    脚受伤的日子，南音只能闷在家里，闲来无事，他打算开直播。
    二楼在除打扫卫生的时间之外，几乎不会有人上来，南音关好门，摆好手机，打开了直播。
    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直播间涌进来很多人，而且一场活跃，没一会儿就已经满屏弹幕了。
    【LL终于又直播了！】
    【我来了我来了，今天调什么酒？】
    【今天怎么不出镜了，只能看到墙了呜呜呜……】
    【等等，怎么感觉LL家里的装潢都变了，旁边那是琉璃灯？】
    因为南音站不起来，所以这次的直播视角比较独特，界面只能看到桌子靠墙的一个角落，中间放着一个被子和一个三段式调酒壶，桌子上铺着精致的蕾丝纱，角落里还摆着一盏复古风格的灯，从南音住进来的时候就摆着了，南音只把它当作普通的灯看待，从没想过这会引起关注，但他不方便解释这个灯的存在，所以只能想了一个看起来似乎合理的说法。
    “这个灯是在菜市场买的，二十块左右……我崴到脚了，站不起来，今天就这样播吧，而且这样看得更清楚点。”
    他一解释，直播间多了很多关心他的弹幕。
    【啊啊啊啊要保重身体啊LL。】
    【怎么受伤的？】
    【这几天千万不要多走动，宁愿无聊一点，真的！过来人的经验】
    ……
    南音变看弹幕边处理冰块，时不时回复一下。
    “嗯，我知道的。”
    “我今天……调一杯我自己设计的酒。”
    【是什么！】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就这点爱好。】
    【无奖竞猜，今天的酒是什么颜色？】
    【压白色】
    【红色】
    【蓝色】
    【粉色，输了打两个小时游戏】
    【橙色，输了写作业】
    ……
    “我调出来你们就知道了。”
    南音往杯子里放满冰块，顺着冰块倒入椰奶，接着往三段式调酒杯中倒入白朗姆等，放入冰块，摇均匀。接着把摇匀的酒水倒入混有椰奶的杯中，一股青蓝色的液体混入椰奶中，白色的，好似雾一样的液体渐渐透出一点清爽的蓝，随后这道蓝越来越清晰，呈现出浅淡的海水颜色。
    南音拿吧勺轻轻搅拌了一下，此时弹幕中除了对此表示惊叹之外，还有一道很突兀的声音。
    【这个颜色太好看了吧！很有食欲的感觉。】
    【很夏日的颜色。】
    【海盐的清爽味吗？】
    【你住在哪里？】
    【我很喜欢椰奶！深得我心】
    【主播不方便暴露地址吧，前面的能不能别问了？】
    那人穷追不舍
    【主播是不是在A市？】
    【怎么回事？看个直播还要人肉？】
    【LL注意安全呜呜呜。】
    【不是吧……LL的直播间也能遇到这种事情？】
    【一想到LL大学的时候吃着不到十块钱的盒饭整天鼻青脸肿我就怜爱他，现在还遇到了bt！】
    南音看着那条很突兀的弹幕，用户id是默认的那种一串乱码的形式，南音用笔记本电脑点他的主页看，发现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新号。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南音很少在社交账号上透露自己的私生活，每次直播也几乎很少说话，所以他认为对方要纠缠他的可能性很小，而且自己身上没什么可图的，所以南音打算礼貌性回复一下：“地址就不说了，不太方便。”
    后面那个id没有再出来说话，弹幕里又重新讨论起了这次调的酒，又是惯例讲故事的环节，这次南音的嗓子没有问题，倒是十分乐意分享。
    故事的最后，有人问这杯酒叫什么名字。
    这只是用他偶然间的灵感调出来的酒，还没有想好名字，他想了想说：“没有名字……就叫无名吧，让喝酒的人赋予它名字。”
    下播的时候，南音把酒拿起来喝了一口，听到楼下汽车的引擎声，他挪到不远的窗边，掀开窗帘看，雪蒙蒙的窗外，南音看见闻宸从车上下来，黑色的大衣把他挺拔的身材衬托得恰到好处，是让人挪不开眼的类型。
    吴管家撑着伞与他并排走，闻宸时不时会低头听吴管家说话，他脸上的表情薄薄的，总是显得有礼教，显得庄严又不失灵气，南音的视线隔着窗户跟随他，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他舍不得挪开眼，看着闻宸，就像看到一杯纯白色的，醇厚的酒。
    不知道是不是南音的视线太过明显，又或者是凑巧，闻宸突然抬头，看向了南音身旁的这扇窗户，两人的视线隔着窗玻璃相撞，南音眼疾手快地把窗帘拉上了，转头把脸埋在被子里。
    晚上洗澡的时候，三义来了。
    三义：“南先生，您受伤了，我扶您进去洗澡吧。”
    三义先进去往浴缸里放温水，再扶着南音进去，南音不太习惯被人看着，即使三义之前帮他洗过澡。
    “我自己来吧。”
    “那您有事就叫我。”
    三义带上门出去了，南音坐在浴缸边缘，迅速把T恤褪下来，轮到裤子的时候，开始变得十分艰难，最后他脚下一滑，下巴磕到了水龙头上。
    “嘶……”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伤未愈又添一伤。
    门外的三义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南先生，您没事吧？”
    南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没事……”
    连续乒乒乓乓磕了几次，在三义不知道第几次询问的时候，南音终于坐在了浴缸里面，成功泡澡了。
    “呼——好累啊——”
    脚受伤之后做什么都不方便，今天洗澡的时间是平时的两倍。
    好不容易洗完了，南音已经充分认识道自己并没有能力在这里穿衣服，他决定套上浴袍叫三义把他扶出去。
    “三义……你可以进来了。”
    门把手被转动的声音响起，但声音来自背后，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终于洗好了？”
    听声音就知道是闻宸。
    【他怎么知道我刚好洗完？】
    后面的人冷不防回了一句：“水声。”
    【难道他一直在隔壁听我的动静？也太……】
    南音正要转身看看后面的人，但发现自己并不是很方便，于是只好背对着他说道：“我今天是因为受伤了，不然我……”
    “知道了，你出去吧，现在我要洗。”
    南音说：“好。”
    但其实心里已经急得不行了。
    【三义到底还在不在外面，我一个人怎么挪出去啊……】
    正在南音兵荒马乱的时候，身后的人不紧不慢，南音甚至听到了他解开腰带的时候金属碰撞的声音。
    【怎么办……怎么办……】
    正当南音尝试着想要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身后的人问他：“南先生，要不要我帮你。”
    南音觉得闻宸一本正经喊他南先生的时候，让人觉得十分难对付。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闻宸靠近他，南音能够感受到自己身后慢慢靠近的，暖烘烘的体温。
    闻宸：“真的不要吗？地上很滑。”
    南音：“嗯，我自己可以。”
    说着南音就要往前走，结果出师不利，差点就滑倒了，幸好身后有一只手伸出来捞了一下他。
    闻宸：“南先生，还是不需要我帮忙吗？”
    南音：“那你可以帮我叫一下三义吗？”
    闻宸：“三义不在，他有别的事情要做。”
    闻宸一只手环着南音，他被动靠在闻宸怀里，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最后他决定妥协：“那好吧，请你帮我。”
    闻宸靠在他耳边：“帮你什么？”
    南音闭上眼：“把我带出去，谢谢你闻先生。”
    “好啊。”
    南音一位闻宸会扶着他出去，没想到下一秒，南音双脚离地，他被闻宸托着后背和膝弯出了浴室，闻宸把他放在床上，找来了他的睡衣给他：“应该可以自己穿衣服吧，南先生。”
    南音：“可以。”
    闻宸：“好的。”
    闻宸转身打开浴室门进去，南音尽量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却突然瞥见桌上剩下的半杯酒不见了，印象当中他应该没有喝完。
    “奇怪，明明记得还有半杯的……”
    南音回想了一下，他只有晚上去吃饭的时候下过一次楼，其他时间都待在房间里，他左向右想，也不记得吃完晚饭出去的时候，杯子里到底是不是空的。
    算了，应该是他自己无意中喝完但是不记得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梦里总有一个怪异的房子，房子外是大簇大簇的花，各色各样，姿态万千，多得要没办法走路了，南音决定留在房子里，因为外面的世界太复杂了。
    有一天，有一个旅者来到这里，他要找一个故人，途经这里，要歇脚，他敲了敲南音的窗，问是否能让他进去，为此他可以用他最珍贵的东西来交换，南音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让他进来了。
    南音问他：“外面的路这么难走，你一点也不愿意放弃吗？”
    旅人说：“其实也还好，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外面走走？”
    外面？外面对南音来说，是一个神秘的花园，出去了就会迷路，会受伤，可是旅人却说没有那么危险？
    南音再次看向了窗外，他到底要不要相信旅人呢？
    第15章
    婚礼当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晴天，南音的脚已经好多了，可以正常走路，但是不能走太久。
    这次婚礼宴请了各地的商业大户，南音从来没有参加过这么重要的场合，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
    来这里的每个人都身着华服，说得直白一点，他们从头发丝到后脚跟都是精致的，佩戴各种限量款的配饰或珠宝，无处不彰显着尊贵，然而坐在二楼化妆室里正在化妆的南音，在见识了自己的礼服和配饰之后，觉得自己最应当感到惊讶的，不是外面那些人的打扮，而是自己的。
    一枚镶着钻石的胸针别在他的胸襟上，化妆师告诉他这个胸针可以在A市最好的地段买三栋别墅。
    南音地摸着胸前的胸针，出神地想着：
    【偶尔体验一下有钱是感觉真不错。】
    他想到了以前被卓凯打得鼻青脸肿，只能用不多的零花钱去网吧待上一天的时候，连吃一桶泡面都很奢侈，他想着得出神，而没有意识到身后的脚步声。
    “南先生，你知道你现在什么表情吗？”
    闻宸站在南音后面，南音坐着，闻宸的声音从南音头顶上传来，南音仰头，看到一张倒着的的闻宸的脸。
    “什么表情……”
    闻宸：“小财迷的表情。”
    南音赶紧看了看镜子，迅速把五官摆正，化妆师拿了个粉扑要过来给南音拍脸，笑着说：“南先生皮肤真好，今天您的妆容和闻先生的是搭配好的，相比定妆的时候更加精致了一些，二位看看喜不喜欢。”
    化妆师扑完脸，主动让开，偌大的镜子前，闻宸和南音一站一坐，穿着定制的成对礼服，白皙的皮肤，有致的身材，气质出挑，让谁来看，都是一对佳人。
    闻宸：“南音先生，知道今天是几月几日吗？”
    南音：“是二月六日……”
    闻宸双手轻轻搭在南音肩膀上，靠近他耳边说：“二月六日，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你要记住。”
    南音：“嗯。”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夫夫了。
    绊着乐声，南音捧着花独自走过红毯，走向闻宸。
    司仪庄严的声音在全场回响。
    “闻宸先生，您是否愿意自愿成为南音先生的Alpha，从今天开始，你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的责任和义务，相濡以沫，钟爱一生。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你都将与南音先生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你是否愿意坚守今天的誓言？”
    闻宸：“我愿意。”
    “南音先生，您是否愿意自愿成为闻宸先生的Omega从今天开始，你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的责任和义务，相濡以沫，钟爱一生。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你都将与闻宸先生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你是否愿意坚守今天的誓言？”
    南音：“我……愿意。”
    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他们在台下一张张精致的脸和晃动的手中交换戒指，接吻。
    镶嵌在戒指上的是一枚红色的宝石，南音不知道价格，只觉得它们在自己喝闻宸上手上，显得得十分好看。
    婚礼结束后，如果是一般的人家，大概到了亲友祝贺环节了，但是闻氏注定不是这样，这对其他人来说是一个绝佳的商业机会。
    没一会儿，闻宸就已经见了不知道是第几个“XX集团”的总裁，或者董事长。
    南音默默坐在一旁吃小蛋糕，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是那天在酒吧看到的穿红色裙子的女士，她总是穿着红色裙子，加上颇有辨识度的眉眼和打理成大波浪的长发，南音绝不可能认错。
    今天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跟着她的还有他的父亲，南音坐的位置不远不近，正好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她的父亲是一位矮个子，但是并不虚胖的中年男人，脸上还有些明显的皱纹：“小宸，好久不见。”
    闻宸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他低头，无言得和对面碰杯，二人都礼貌性得抿了一口酒，闻宸将高脚杯托在手心，才缓缓开口：“秦伯父，真是好久不见，最近身体怎么样？”
    秦联放声笑了一下，随口答道：“还行还行。”
    说着他伸手把旁边的女儿往前推了推：“这是我女儿秦可，你们都还久没见了吧，都长大了。”
    秦可今天的神态很不对劲，与那天在酒馆看到南音的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那天是跋扈，高傲，而此时，她垂着眼，竟有谄媚之态，可南音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怪异的割裂感，不论是哪一个她，都不纯粹。
    秦可抬起酒杯，自顾自地伸过去，碰了碰文闻宸手里的杯子，笑得很满：“闻宸，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闻宸脸上的表情一点没变，还是那个滴水不漏的他：“小可，六岁的时候你和伯父出国，今年才回来定居，最近怎么样？”
    秦可脸上出现了又惊又喜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怔愣，但是很快又笑了：“我……我很好……”
    秦联看到这样的情境，顿时喜笑颜开：“哈哈哈……小宸啊，小可对你一直都是很喜欢的，平时多跟小可出来走走，相信小南也不会说什么的，生活上，他还不都是靠你嘛，我们秦氏就不一样，唉，要不是小时候我们出国了，其实你跟小可……”
    “伯父，我今天有点累了，先去休息一下。”闻宸打断他，低头往秦联酒杯上碰了碰，仰头把酒一口喝完。
    秦联见他喝了酒，更开心了：“好！好！小宸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闻宸转身上了二楼，南音没有看他，本来想低着头努力不刷存在感的，结果秦可像是早就计划好的一样，在秦联和闻宸走后，朝着南音走过来。
    “你就是南音？听说你很会调酒？”
    南音把小蛋糕放下，点点头。
    “那你给我调一杯吧，调一杯适合我的。”，秦可拨了拨自己的长发，脸上傲气尽显，往南音对面的椅子坐下。
    南音站起来，跟服务员要了工具，他调酒十分熟练，三两下就调好了，往秦可面前推了一下：“好了。”
    秦可拿起来抿了一口，眉头皱了皱：“这么苦？你使这种小手段有什么用？我都知道，你跟闻宸……不过是交易，要不是你长得像……”
    秦可说着，突然停住了，没有接着说，而是转过话头：“你最好谨言慎行，否则——由奢入俭难，别被弄回去过苦日子……”
    秦可走了，南音坐下继续吃刚才没吃完的小蛋糕，不知道怎么回事，蛋糕是甜的，越吃越没滋味。
    中途高云飞来找他，高云飞今天的礼服特别符合他的气质，让他看起来一下子就可靠起来了。
    “南音，这蛋糕这么好吃？你吃了这么多，我也尝尝！”
    说着拿起一个跟南音手中一样的蛋糕，咬了一口，又三两口吃完了：“好吃，不过多了就腻了。”
    腻了，腻是一种让人生厌的感觉。
    南音不吃了，确实让人生厌。
    高云飞左看右看，问南音：“闻宸呢？”
    南音摇摇头。
    这时，大厅里响起了欢脱的乐声，高云飞特别兴奋地对南音说：“南音！我们去跳舞吧，可好玩了。”
    南音本想说这种场合，以他和高云飞的身份不太合适，但是想了想，闻宸都可以答应秦联这种要求，那他为什么不可以跳舞？况且高云飞是他的好朋友，与他和秦可不一样。
    南音把手搭在高云飞手腕上，两个人进了舞池，那里早就已经有很多人了。
    不过进了舞池之后南音就开始后悔了，他并不会跳双人舞，所以全程都能听到高云飞时不时“诶不是这只脚”“踩到我了踩到我了”“那边那边”“小心！”的声音，总之这场舞跳得很慌乱。
    一曲终了，换了一首较为舒缓的音乐，慢下来时候南音觉得好多了，没有那么手忙脚乱了。
    在悠慢的音乐中，南音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那不是南音吗？他怎么不和闻宸一起跳？”
    “是啊是啊。”
    南音心里正涩呢，听到这话，更加不是滋味。
    【谁要跟闻宸跳？我一辈子都不会跟他跳！】
    闻宸到楼上避了避，休息了一会儿，重新下楼，一下楼就听见一道突兀的声音，那声音夹杂着复杂的情绪，但最突出的一种情绪，是愤怒，南音的音色很独特，闻宸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听到了他心里的话。
    然而一眼扫过去，他发现南音正在舞池和高云飞跳舞，新婚夫夫，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和别的男人一起跳舞，闻宸咬了咬牙根。
    又一曲终了，南音和高云飞说他想休息一会儿，高云飞说好，南音就退出来了。
    南音刚刚挤过拥挤的人群，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手就被一个人拉着，一路上了楼，拐弯进了一个房间，房门被关上，房间里顿时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南音看清了，眼前人是闻宸，准确来说，是一个脸色极差的闻宸。
    第16章
    南音后背抵在门上，面前的闻宸逼近他。
    南音的下巴被闻宸捏住，对方力道有点大，估计自己的下巴已经红了。
    闻宸的声音很低，他的呼吸似乎有点急，双唇抿成一条线，出于礼貌，他正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双眼直直地盯着南音，但说话的时候语气不重，只是靠近南音，气息似有若无地打在南音的脸颊上：“为什么要跟别人一起跳舞？”
    南音被迫直视他的眼睛：“他邀请我……我们……只是朋友……”
    闻宸：“为什么不拒绝？”
    【那你呢？你不也没有拒绝吗？】
    闻宸皱了皱眉，他不明白南音心里的质问是什么意思，还没等闻宸开口问南音，南音先一步打破了沉默。
    南音：“不能跳吗，就当是在聚会上和一个陌生人跳了一场舞，也不可以吗……”
    闻宸脸色越来越差，他近乎质问：“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南音头往旁边歪了一点，没有看闻宸的眼睛，而是眼神向下，盯着旁边的门把手，声音轻轻的，没有什么起伏：“我们的婚礼。”
    闻宸盯了南音很久，房间里安静了一分钟，这一分钟里谁也没有说话，没有动作，不知道是在等待什么，但两个人心里都空空的。
    最后，闻宸放开南音的下巴，不太明显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南音觉得这一声叹息里面夹杂着浓重的失望，或者是伤心，南音读不懂。
    闻宸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记性还是那么差……”
    他想了想，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转过话头，不轻不重地提醒：“希望你知道自己的身份，你不该做这样的事。”
    闻宸转身走到阳台，推开阳台门，走出去，低头点烟。
    从南音的角度可以看见他的一举一动，直到透过玻璃，看到一缕烟轻飘飘地绕在空中，南音才回过神来。
    结婚的日子，他没说错啊，为什么要说他记性差？
    一根烟的时间，他们好像都冷静了下来。
    南音知道，他和闻宸只是一场交易，自己本就不该越界，奢求那么多，闻宸是甲方，甲方没有承诺他要对乙方专一，而这一条，南音本以为自己是接受的。
    他不该计较的，自己只是因为长得像闻宸喜欢的人，才站在这里，自己应该遵守合约规定，做好自己的事情，而不是在婚礼上做这种事情，引起别人的误会。
    南音主动走过去，拉开阳台的门，捏了捏闻宸的衣角：“对不起，我错了。”
    正把手搭在栏杆上的人顺着他的话把手收回来，脸上的神色变得柔和许多，他托住南音的手，细细摩挲着。
    闻宸：“我其实不是……”
    南音几乎和他同一时间开口：“我以后绝对不会违背合约规定，你不要生气了。”
    南音话一说完，他察觉到闻宸摸他手的动作顿住了，脸色又绷起来，垂着的眼皮轻轻往上抬，认真地注视着南音，良久，闻宸放下了南音的手，双手插进裤兜里，声音略略带着抽过烟之后的沙哑，听起来有点冷淡：“好啊，那你从今以后不许跟其他人跳舞。”
    本以为婚礼是轻松的一天，南音不知道为什么会弄成这样，虽然他本不该过分在乎，但避免不了睡前心乱如麻。
    婚礼结束之后吴管家帮忙打点了好了一切，不知道闻宸怎么样，但是南音真的很疲惫，身心俱疲。
    不出他所料，闻宸之后没有再跟他说过话，连洗澡的时候两个人都是特意错开的，全程无交流，两个人似乎陷入了无声的冷战。
    晚上好不容易躺下，南音把脸埋在枕头里，短暂地给自己“充电”。
    他的过敏症并不会单单让他在接触到别人的信息素的时候产生各种症状，事实上，情绪低落，长期不能休息或者是其他的病都会在不同程度上引起过敏症状，只是程度轻重而已，他以前顾着躲卓凯，打工赚钱，把自己忙成一个陀螺，又年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一点点难受他也不放在心上，去医院打一针就好了。
    但是这两个月他的症状明显加重，他很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身体相比以前变差了很多。
    就像现在，隐隐又要有一些发热头晕的势头，他决定忍一忍，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忍了一会儿，感觉熬不下去了，他决定拿起床头的座机电话拨通，他自己去医院可能会很艰难，但是如果让吴管家帮一下忙，就会容易很多。
    电话接通，南音的声音很沙哑：“喂……吴管家……你……能不能……我要去医院……”
    吴管家有点鼻音，估计是刚醒：“南先生……怎么了？”
    “我过敏了……麻烦你……”
    南音刚说到一半，座机电话就顺着他的手滑下去，掉在地上。
    雪上加霜。
    南音一半躺在床上，上半身往外探，手伸出去够电话，耳边有想起一些嘈杂的声音，但他现在没法分辨是什么。
    感觉到好像有人靠近他，南音伸出手在空中胡乱摸了一下，摸到一片柔软的布料，好像是裤腿。
    “吴管家……你来了吗？”
    “吴管家？”
    南音叫了几声，没有人应答他，他揉了揉眼睛，抬头看见了面前的虚影，其实不是虚影，而是他糊涂了，看什么都有重影。
    面前的人影挺拔，不是吴管家，下一秒，对方开口，证实了南音的猜想。
    “怎么了？”
    这个嗓音，是闻宸没错。
    南音想到自己白天还跟他闹不愉快，虽然合约上写了过敏的时候闻宸要帮他，但是现在就要伸手求人，他觉得很别扭，于是咬着牙不说话。
    【我过敏了，但是我们才吵架了，我才不要你帮我……】
    谁知那人蹲下来，伸手把他的脸托起来，额头低着额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南先生，要不要跟我做个约定，我保证你稳赚不赔。”
    他的声音太具有迷糊性，语气又温和，事后回想起来，南音觉得自己实际上是被诱骗了，但当时没有察觉。
    南音：“什么……约定……”
    闻宸：“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并且不告诉任何人，这是我们的秘密，只要是我们独处的时候，就有效。”
    南音有点痴迷地蹭了一下闻宸的额头，他不知道其实闻宸已经释放了信息素，他的身体已经好受一点了。
    南音想了想，有点懵懵地说：“有……这么好的事？”
    闻宸：“嗯。”
    南音说：“那好吧，我过敏了……请你咬我……”
    南音说着，扭了扭脖子，露出后面的腺体，上半身挪回去，闭着眼睛趴到床头。
    皮肤被刺破的时候，南音能感觉到对方的手轻轻拍到自己的后背，有规律地拍，带着安抚性。
    结束的时候，南音觉得浑身都舒服了很多，头也没有那么晕了，正当他要说谢谢的时候，后面的人猝不及防舔了一下，然后低声说道：“好了。”
    南音声音闷在枕头上：“谢谢……”
    闻宸摸了摸他的头说：“不客气。”
    门口传来三声敲门声，是吴管家来了：“南先生，裴医生来了，现在方便吗，这就开门进去了……”
    南音没力气说话，倒是闻宸帮他回答了：“进来吧。”
    吴管家开门进来，裴卿进来之后跟闻宸简单打了个招呼，快步走到床边查看南音的状况，他听了一下脉搏，又看看眼皮和手上的皮肤，转头问闻宸：“你是不是给他释放信息素了？”
    闻宸抱着手说：“我答应过他不能说。”
    裴卿看了看闻宸，又看看南音，如此反复几个回合：“这种事情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是医生耶！”
    【对啊……这种事情说一下也没关系，毕竟是医生……】
    无奈南音只能自己说：“是的。”
    裴卿挑挑眉，从药箱里拿出一小瓶葡萄糖，交给吴管家：“葡萄糖，给他兑水喝一下，过敏症有闻宸的信息素就没问题，现在主要是体力消耗太大了，先喝点葡萄糖，再吃点流食，别吃太多啊。”
    裴卿简单交代了一下，夜色深了，吴管家送他出去。
    房间里又剩下他们两个人，南音很困了，想立刻睡觉。
    【如果闻宸能跟我待在一个房间里面，有他的信息素，今晚睡觉就会好受一点。】
    想了想，南音躺在床上问闻宸：“刚才的约定还作数吗？”
    闻宸：“当然。”
    闻宸答应了南音，他们睡在一张床上，彼此之间隔着一个枕头，谁也碰不到谁，但是身边有一股牛奶的香甜味，南音睡得很香。
    梦里。
    旅人问他要不要出去看看，南音思考再三，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无疑是新奇的，他准备出去看看，旅人都没事，他应该也会没事的。
    他们站起身，一边走一边说，到门口的时候，南音问旅人：“你要找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我也帮你找找……”
    旅人笑着说：“跟你长得很像，希望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还记得我。”
    第17章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两个人是贴在一起的，中间的枕头不知道去哪里了，后背有温热的触觉，一道绵绵的呼吸有规律地打在南音后颈上，他动了动身体，被腰上环着的手扣得更紧，身后一道声音含糊地说着：“别动……”
    南音伸手从自己这边的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打开看了一眼，早上七点多了，他记得今天顾隅组织酒馆团建，订了餐馆，他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
    “闻宸……我要起床了……”
    南音说着抬手去推腰上的手，没想到身后的人越发不肯，近乎赖皮。
    最后南音换了个说法：“闻总裁，你不去上班吗？”
    这时身后的人终于有了动静，他有点不耐烦地呼了口气，终于肯松开手坐起来了。
    起床的时候，两个人各忙各的，似乎昨晚上的一切亲昵都是错觉。
    南音出门的时候，吴管家想派车送他去，南音看了看时间，坐地铁去有点晚了，而且又下了大雪，所以他接受了吴管家的提议。
    团建定在一家中式餐馆，这是大家一起讨论出来的结果，南音到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到了，不过还好没有迟到。
    南音没有什么忌口，所以点菜的时候也没有特地强调什么，等到上菜的时候，南音看着一桌子菜，食指大动，等着别人动筷子，他也跟着动筷子。
    林画曾经这样评价他：“看脸以为你对食物没有什么欲望，其实是个吃货。”
    事实也正如林画所说的那样，南音可以说得上是埋头苦吃，在饭局上像一个兢兢业业的干饭人，偶尔抬头看看同时，听他们闲聊。
    过了一会儿，包厢门被打开，几个服务员端上来好几瓶价值上万的酒，还每人送了一份餐馆甜点，其中一个中年女服务员沉声交代：“您好，这是我们餐馆送的礼物，祝大家用餐愉快。”
    服务员交代之后酒带着人出去了，包厢内顿时热闹起来，他们异口同声地打趣：“哇啊——”
    这些人应该早就知道南音和闻宸的关系，只是之前南音不提，也没有人摆在明面上讨论，服务员的礼物一送过来，就等于是给他们开了个口子，一个人起哄，所有人都借着氛围起哄。
    “肯定是送给南音的吧……”
    “据我所知，这家餐馆和闻氏有合作……”
    “南音藏得挺深啊……”
    有些人说着说着，甚至还有人表情古怪地用胳臂肘碰了碰南音，意味深长的朝他笑。
    这种感觉实在不妙，南音把吃了半口的虾放在盘子里，再也吃不下去了，一言不发，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他根本不像大肆宣扬这件事，而且他和闻宸也他们想象的那种关系，只是协议关系。
    不知道是谁拿起手机示意：“欸，我朋友说闻总现在就在这家餐馆吃饭呢——”
    铁板钉钉，一时间众人更加兴奋了，朝南音笑道：“看来是闻总吩咐的，我们真是占了南音的光了。”
    一时间，好好的团建变成了南音的恭维大赛，除了张枝，其他人是一个赛一个地往南音这边凑，轮番敬酒，南音快要喝不下去了，关键时候顾隅给他拦下来了，他小声对南音说：”你先去洗手间避一下吧，这里有我。“
    南音点点头，推说自己要去洗手间，南音能听到有些人露出了怨言，但是碍于顾隅在场便没有继续，南音终于得救了，推开门出去，他逃出来也并不完全是借口，他是真的要去洗手间。
    洗手间很空，几乎没有人，洁白的瓷砖甚至可以映出人的倒影，南音喝了酒，脑子有点不清醒，没有精力去管站在洗手台旁边的人是谁，找了个没人的隔间进去，过了一会儿，他出来，没有管旁边的人，打开水龙头洗手，但他发现有点不对劲，旁边的人怎么还不走？
    转头去看，才发现旁边站着的人是闻宸，而对方显然已经观察自己很久了。
    他看清对方脸的时候，对方挑挑眉，眼神玩味。
    南音：“你怎么……在这里……”
    闻宸言简意赅：“来谈项目。”
    南音：“我来团建。”
    闻宸：“我知道，被灌酒了？”
    南音酒精上头，想起这个，有点委屈。
    【还不是你，好好的送东西来干什么？现在他们挨个给我敬酒，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但南音只是在心里小小抱怨了一下，并没有说出来。
    南音抬起头，因为身高的原因，他只能抬起头才能那个直视闻宸的眼睛，但他喝了酒，现在看什么都无法聚焦，大概眼神有点迷离，说话的时候带点鼻音。
    “嗯……很多……不过还好我跑出来了……”
    这里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其他人，闻宸用食指摸了摸南音的眼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酒的缘故，他眼角已经泛红了，让人很摸一摸。
    闻宸：“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只要他们独处，什么事情他都可以答应南音。
    南音点点头：“记得……”
    闻宸：“所以？”
    南音想了想，简短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没一会儿，刚才的中年女服务员过来，笑吟吟地说：“不好意思打扰大家，这里还有一份汤，我们经理说了，希望跟顾总合作顺利，大家以后常来。”
    女服务员走后，所有人缓过劲来，发现自己搞错了，气氛有点尴尬，谁都在想刚才是谁先开始的，一方面觉得得罪了南音，一方面又觉得得罪了顾隅，左右为难。
    一时间，大家看南音的眼神都变了，敬而远之。
    南音见没人再给自己敬酒，又美滋滋地吃起东西来，吃得非常忘我，他本来就有点醉了，见到好吃的就更没有心情思考别的事情了，吃得很认真。
    团建结束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各有心思，脸上表情不算好，一群人安静地出包厢门，只有很少的几个人在说笑。
    隔壁包厢正好也有人出来，当看清楚出来的人是谁的时候，说笑的那几个人也不说笑了。
    对面，一个肚腩明显的小个子中年男人旁边，站着的正是闻宸，闻宸旁边还有随行的乔秘书，两拨人见面，时间仿佛静止了，谁也不敢出声，尤其是对面的闻宸脸色严肃。
    顾隅打破了僵局：“闻宸，来吃饭吗？早知道叫上你一起了。”
    顾隅的声音很具有亲和力，加上他和闻宸很熟，所以走过去拍了拍闻宸的肩膀，场面顿时变得缓和了许多，站在人群后面的南音看见站在自己前面的几个人明显松了口气。
    闻宸开口说话，声音也不冷，是一种让人能够接受，又不过分亲昵的的语气：“跟陈经理谈入股的事，顺便吃个饭。”
    陈经理表面上看着没事，实际上后背已经偷偷流汗了，他好不容易跟闻宸见个面，意外听到手下人说南先生在这吃饭，放在以前没人知道南先生是谁，但是现在不一样。
    南音——闻氏继承人的合法夫夫。
    虽然闻宸没有特地提醒，但是陈经理觉得，既然让他知道南音在了，就不得不表现一下，攀上这条线，以后跟闻氏的合作就会更顺利一些，于是他自作主张叫人送了最好的酒和菜品上去，没想到闻宸去趟洗手间回来，脸色严肃了许多，这让陈经理感觉不妙，经乔秘书提醒，才知道自己把事情给办岔了，多此一举，这下里外不是人，于是他急中生智又叫服务员去巧妙解释，说是给顾隅送的，乔秘书最后在闻宸耳边说了什么，闻宸脸色缓和了一些，这场饭局胆战心惊，不过还好最终是给谈下来了。
    这下两拨人见面，陈经理担心再出什么岔子，赶紧出来打圆场：“大家都吃得开心，都是熟人，本店特地在楼下备了车，大家道楼下直接坐就可以了。”
    大部分人听了之后都很开心，也免得打车了，下了楼各走各的，而闻宸从头到尾和南音没有任何眼神接触，看起来完全不熟的样子，闻宸和南音各自一边上了同一辆车，陈司机是个有眼力见的，办事利落，赶紧把车窗摇上去，挡住了外面打量的目光，但是外面的人早已看清楚。
    “闻总和南音……看起来不太熟的样子，看来豪门确实不好待。”
    “唉，虽然是合法夫夫，但是也跟大部分商业联姻一样没感情，更何况南音也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那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短短十几分钟，众人对南音的态度由羡慕，奉承变成了怜爱，许多人又想起南音平时的为人处世，觉得他是个挺好的人，所以便对他没了成见，把他看成一个稍微不太喜欢说话的同事对待。
    闻宸和南音两个人坐在车上，很沉默，各自看着窗外的夜景，街边偶尔能看到卖糖葫芦的小贩，不过人很少，下了很大的雪，几乎没人出门。
    没多久，南音手机上收到了很多同事的短信，几乎都是一个内容，说很不好意思今天喝大了，叮嘱南音喝点醒酒汤，别着凉，今天一整天，身边的人给他的感觉就像六月的天气一样，一会儿一变，像窗外的雪花一样，轻飘飘的，不真实。
    车上暖气很足，但是南音还是下意识拢了拢衣襟，不知道有几次，卓凯就是在这样的雪天，把他打得鼻青脸肿，丢在雪地里，万幸那时候有林漾，把他给捡回去，让他在家里住几天。
    南音今天喝了不少酒，只想快点洗漱睡觉，到晨园的时候，他快步下车，直奔二楼，连吴管家叫他他都只能匆匆忙忙应答一句。
    太冷了，暖气不能抚平他身上的寒冷，只有皮肤接触到热水的瞬间，他才能感觉到温暖，他站在热水下，双手环住了自己。
    第18章
    过了大概五分钟，南音终于感觉身体暖和了一点，水声哗哗，他没有注意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直到一只手抚上他后腰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有人来了，而那个人是闻宸，因为浴室里很快就充斥着热热的甜牛奶味。
    南音觉得皮肤有点痒，轻飘飘的，他越是躲，身后的人就越是变本加厉。
    他没办法，只好开口投降：“你到底要怎么样？”
    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闻宸：“我并没有捆着你，怎么不推开我？”
    为什么不推开？
    到底为什么？南音并不知道，他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快点暖和起来，现在还不够暖和。
    他感觉自己被人用浴巾裹住，擦干，放到床上，给他吹头发。
    耳边是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南音觉得吵得头疼，摆摆手说不要了，翻身要滚到床的另一边，闻宸不让，揽住他，在他耳边轻声问：“是不是困了，再吹一下就好了，很快。”
    南音也不挣扎了，让闻宸帮他吹头发，只是他今晚耐性并不好，三分钟之后又要跑，这次闻宸没有再揽他，大概头发已经差不多都干了。
    闻宸给南音掩好被子，自己到浴室里面洗漱，南音迷迷糊糊的，说清醒算不上，但也没有睡着，就是半梦半醒，时而能听到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时而又做些光怪陆离的梦。
    不知过了多久，闻宸从里面出来，他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掀开被子，轻轻躺在南音身侧，南音侧睡着，能感觉到他动作很轻，身后温热的身体存在感十足，南音觉得又暖和了一点。
    身后的人小心翼翼地伸手环住南音的腰，慢慢贴上来，南音用手象征性地推了一下，发现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就此作罢。
    闻宸：“还没睡吗？”
    南音没有回答，他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闻宸突然拉下灯，在黑暗中，用它略显低沉的声音说道：“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南音想了想，突然开口：“那你可以讲故事哄我睡觉吗？”
    “乐意为你效劳。”
    南音伴着闻宸的声音慢慢入睡，鼻尖一直环绕着甜牛奶的味道，南音觉得好多了，在暖气充足的房间里，他不是身体寒冷，而是他的心察觉不到真实，故而心生不确定，引他梦回小时候那个冰天雪地的夜晚。
    还好，身后的触感是真实的，他逃过一劫，不用再回到那个冰天雪地的夜晚了。
    早上，南音醒了，睁开眼的瞬间，看见镜子前面光裸的后背，是闻宸在换衣服，他的肌肉线条很好看，皮肤看起来也很紧致。
    【摸过几次，手感确实不错。】
    背对着他的人突然转过身，顺手把一件紧身的白色T恤套上，南音的视线不自觉地看着T恤的下摆从上面一直滑到腰肌，直至遮住所有的皮肤。
    闻宸：“很喜欢吗？”
    南音抿着嘴不说话，虽然不太礼貌，但他是不小心看到的，不能怪他。
    闻宸走过来，捏了捏南音的耳垂，低声说：“你的耳朵都红了。”
    南音差点缩回被子里，不过闻宸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轻笑道：“起床吧，今天你要跟我去一个地方。”
    这件事很突然，南音并没有提前收到通知，要去哪，要干什么，他一无所知。
    到了地方，南音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没用，因为他不需要提前做准备，只需要乖乖跟在闻宸身后，闻宸今天要在郊外的一个很大的高尔夫球场和一个外国人见面，南音跟在闻宸身后，旁边还有一个乔秘书，只见闻宸和对方熟练地打招呼，对方是一个有一头粟子色头发，浅蓝色眼球的意大利男人，但中文很不错，有一个中文名叫李道成。
    李道成伸出右手，做握手状：“闻总，好久不见。”
    闻宸伸出手同对方握手：“李总，好久不见。”
    李道成笑得很亲和：“这是你的伴侣吗？你们真的很般配。”
    南音意识到对方是在说自己，礼貌性地给对方一个微笑，但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止步于微笑。
    闻宸只是简单地回应了一句：“是。”
    他偏头跟乔秘书说了什么，之后乔秘书就带着南音到了马场，有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看起来年纪很大了，穿着马术服，但是脸色很红润，气场十足，他让南音叫他齐老板。
    乔秘书把南音带到这里，就算是任务完成了，他要尽快赶回到闻宸身边，乔秘书走之前跟齐老板交代了什么，南音并没有听到，乔秘书急匆匆地走了，只留下南音和齐老板，大眼瞪小眼。
    齐老板手里拿着马鞭，笑声很爽朗：“哈哈哈，小子，今天你跟我学马术，别板着个脸了，有我在，你肯定能学好。”
    原来闹了半天是要学马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学，但是听起来挺有趣的，南音倒也不抗拒。
    南音特别认真地说：“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齐老板故作神秘地摇摇头，抓住南音的肩膀带着他往前走：“小子，知道学马术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南音摇摇头。
    齐老板敲了敲南音的脑袋，不疼，但是很突然。
    齐老板：“是马！来找你心仪的马儿吧。”
    南音被领到马房，高大的木房子隔间里面有很多细碎的声音，南音知道是马儿在里面喘气或者甩尾巴的声音，但是从外面是看不到它们的，它们似乎对外面的人事物不是特别好奇。
    南音和齐老板并肩走着，每走过一个隔间，就有人专门把门打开，让南音看看里面的马。每一个隔间里的马都很漂亮，他不懂马，但是能看出来这里的马儿精神都很好，养得很细心，齐老板边走边说：“一个一个看吧，我告诉你，找马呢，不能光挑好看的，要看缘分，有些马儿是命中注定的……欸……人呢？”
    齐老板回头一看，看到南音正摸着一匹白色的马的头，那马儿看起来和南音十分亲昵。
    南音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走着走着，这匹马突然把头探出来，亲密地低下头蹭他，叫他走不了。
    他边摸着马儿，边看他的眼睛，它的眼睫毛和它身体的皮毛一样，都是雪白色的，虚虚地掩盖住了它的眼睛，但还是能看到它的眼睛很亮，它的鬃毛很长，梳理地十分干净。
    马儿不断用头蹭他，南音只好拍拍它，示意它乖，齐老板回头看到这一幕，笑得十分洒脱：“要不怎么说是看缘分呢，它很喜欢你，小子，这是我们这里脾气最倔的荷兰温血马，你来之前，它拒绝了很多人，你运气不错。”
    齐老板把手一挥，叫人把马牵出来，到了马场，一个青年正仔细地给马儿上装备，齐老板叫南音给它起个名字。
    名字……
    南音闻：“它喜欢吃什么？”
    齐老板摸了摸马儿，说：“它不挑食，要说特别喜欢的，是苹果。”
    南音笑了笑：“那就叫苹果吧。”
    说着还摸了摸马儿，苹果苹果地叫它，那马也不知道听没听懂，总之南音摸它，它就凑过来蹭蹭南音的手。
    齐老板摆摆手：“罢了罢了，都可以，只要你们乐意，总之这马是你的了，你可得对它负责啊。”
    南音摸马的手顿住了：“是我的？什么……意思……”
    齐老板：“嘿嘿，你还不知道啊，闻总交代过了，你看上哪个，哪个就是你的。”
    南音抿了抿唇，这是他没想到的，但是闻宸估计在商谈，这时候要是打电话过去，岂不是会打扰他？
    齐老板看出了他的纠结，安慰道：“傻小子，不用纠结，你知道闻总每年花在我们马场多少钱吗？你现在都是他的合法夫夫了，为这事纠结，只会被旁人看不起，你应该心安理得地接受，否则……我这马场里每天来这么多人，非富即贵，消息传得也快，你不想明天就被人质疑你和闻总的感情吧？到时候饿狼扑食……啧啧啧……”
    齐老板年纪很大了，他一定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对许多问题也看得通透，他说得对，他和闻宸的感情不能被质疑，否则就违背了婚姻协议。
    何况这马儿，他很是喜欢。
    南音换好马术服之后，在齐老板的示范下，尝试上马。
    齐老板没有拿苹果来示范，而是牵出来一匹普通的马，边示范边说：“记住，别站在马儿后腿这里，要是你不怕被踢就当我没说，从左侧上马，抓住缰绳，左脚放进脚蹬，像这样——”
    齐老板动作熟练地完成了一次上马示范，随后他下来，把位置腾出来，朝南音抬抬下巴：“试试……”
    南音凭借着刚才的记忆，左手握住缰绳，右手扶住马鞍，蓄力一跃，成功上马，他松了口气，幸好马儿没有乱动，否则不会这么顺利。
    齐老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着南音，周围的工作人员也笑了笑，南音有点慌，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好还是不好，幸好齐老板并没有卖很久的关子：“小子，以前练过？”
    南音摇摇头。
    “不错，第一次就能成功上马的人不多，你算一个。”
    南音并不知道，这话从一个从业多年有经验的老师傅嘴里说出来，含金量有多高，只当齐老板是给他这个初学者一些鼓励，谦虚地说：“谢谢你齐老板。”
    随后他摸了摸苹果的鬃毛，笑着说：“苹果真乖。”
    齐老板哈哈哈大笑三声：“知道以前别人要骑苹果的时候，它是什么反应吗？”
    齐老板语气有点老顽童的意思：“全被它仰起来掀到地上了。”
    南音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齐老板不拿苹果做示范了，他握着缰绳，十分认真地说：“怪不得您没有骑它。”
    第19章
    齐老板努努嘴，算是不尴不尬地给南音这句话做出了反应，接下来齐老板又翻身上了自己的马，抓住缰绳做示范：“看着，缰绳呢，不能这么抓，提太高，不行，也不能拉太长，更不能抓歪了，抓到马脖子这儿是最好的……然后，马在快步跑的时候很颠，所以要进行打浪和压浪。”
    齐老板双腿踩住脚蹬夹了一下马背，马儿缓慢地往前跑，齐老板跟随马的动作幅度摆动身体：“记住一定要坐直，视线向前……好了……”
    齐老板收紧缰绳，他身下的马儿停下来，回头对身后的南音说：“你也来试试吧，第一次不成功不要紧，今天主要是练一下就……”
    齐老板话未说完，南音已经抓准缰绳，苹果起初还只是慢慢地度了几步，幅度并不大，但是随着距离越远，苹果似乎很兴奋，它越跑越快，齐老板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
    一般人第一次并不能成功叫马儿动起来，所以齐老板才放心叫南音去尝试，没想到他一次就成功了，这样是非常危险的，马儿随时会失控，就在齐老板看不下去要骑马过去制止的时候，南音从一开始的不熟练变得如鱼得水，尤其是他破天荒地骑马跨栏之后仍然安然无恙，带着苹果绕马场一圈，回到原地，整个马场的人都以一种很不一样的眼光看他。
    而南音本人浑然不觉，他抓紧缰绳，叫苹果停下来，自己则陷入巨大的惊喜中久久不能自拔，嘴巴微微张着喘气。
    闻宸到马场的时候看到的刚好就是这一幕，南音身上是全白的马术服，身形修长，配上纯白的马，远远能看到他帽子下的下半张脸，洁白的皮肤，清晰又不失秀气的下颌线，唇色因为剧烈运动儿显出一种很鲜的红，有人站在马下跟他说话，他就弯下腰凑过去听，像一个一尘不染，天真的小王子。
    南音第一次就有了如此惊人的完成度，他十分惊喜，甚至不能相信自己真的完成了，有人给他递水，他接过来说谢谢，喝了一口，天气很冷，一口下去，浑身发凉，南音打了个寒噤，不过他觉得很畅快。
    “这么凉喝这个做什么？不是带了水？”
    南音低头一看，才发现闻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他脸色很平静，想来刚才的商谈应该很顺利，现在不用会客，他脱掉了表面那件黑色大衣，穿上了短款的白色羽绒服和马靴，正站在马下注视着南音。
    南音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来自己早上出门的时候，吴管家是给他装了热水，但是他忘在车上了。
    “忘在车上了，我现在去拿。”
    南音说着翻身下马，下来的时候抓马鞍的手滑了一下，但他很快稳住了身形，没有大问题。
    闻宸本想伸手护住他，但他很快意识到没有必要，又把手收回去，不过他眉头还是皱了皱。
    “不用了，我带……乔秘书带过来了。”
    闻宸伸手递上来一个精致的保温杯，那是沐锦生送给南音的杯子，听说是什么什么工艺制造的，南音记不下来，但是体验感很好，保温时间久，还轻盈。
    南音接过来打开杯子，低头闷了一口，温温热热的，浑身都舒服了。
    南音把杯子转上，抱着杯子，喝过水鼻尖有点红，说话有点鼻音：“帮我谢谢乔秘书。”
    闻宸把他怀里的杯子拿走，不咸不淡地回答：“哦。”
    南音有点搞不清楚，为什么人的情绪能在短时间内有这么多变化，闻宸是他见过的所有人当中情绪最复杂的了，南音有点读不懂他。
    齐老板这时候过来了，他现实在闻宸身上看了看，又在南音身上看了看，毫不演示他打量的眼神，两片脸颊红红的，有点像童话故事里冬天出门会拉雪橇的爷爷，所以他的打量并不会给南音和闻宸带来不适，反倒让人觉得有趣。
    不过他再看下去，南音就要不好意思了，他试图挑起话题：“齐老板，我这次……做得怎么样？”
    被他这么疑一问，齐老板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本来是要说什么的，大小几声掩饰尴尬：“哈哈哈哈，你很有天赋，下次记得还要来，我要教你怎么精进自己的马术。”
    南音很开心，点点头：“谢谢齐老板。”
    齐老板拍拍他的肩膀，指了指闻宸：“谢他，我先去午休了，下次见。”
    南音和闻宸异口同声：“齐老板再见。”
    齐老板走了，又剩下他们两个，不知道是不适南音的错觉，感觉闻宸来了之后，马场里的工作人员都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到了下班时间，南音第一次来，不太清楚。
    “南先生，愿意骑马载我走一圈吗？”
    他的声音很好听，有一种天生的，蛊惑人心的力量，但是南音才刚刚开始学骑马，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我才刚学，要不……你也骑马，我跟在你后面……走一圈。”
    闻宸摇摇头：“灵颀睡着了，我叫不醒它。”
    【灵颀……是闻宸的小马的名字吗？自己的马叫苹果，会不会输了气势？】
    “你的小马叫苹果吗？挺可爱的。”
    “你怎么知道？”
    “呃……齐老板告诉我的。”
    奇怪，齐老板一直在陪南音练马术，到底是什么时候跟他说的？
    苹果低头蹭了蹭南音的脸，南音就不再想这件事了，管他什么时候呢，不重要。
    南音摸了摸苹果：“当然可爱，它不知道有多乖。”
    说着他翻身上马，稳住苹果之后，伸手向下，微微低头：“你上来吧，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闻宸抓住南音的手，蓄力一跃，坐到了南音后面，双手紧紧环住南音，同他一起抓住缰绳，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
    南音能感觉到后面存在感十足的温度：“其实……不用这么近……闻先生。”
    “嗯？我怕摔倒，怎么了？你介意？”
    “不……不介意，就这样吧。”
    “好的，南先生。”
    南音夹了夹马背，苹果抬腿，走得很慢，但是毕竟实在马背上，两个人还是不同程度地晃动着。
    马场很大，起初他们还会聊聊怎么抓缰绳，怎么避开障碍物，大部分时候是闻宸在讲，因为在这方面南音是个新手，他只在一旁跟随闻宸的讲解轻轻地答应，然后试着操作一下，但是慢慢的，南音的耳朵红了，因为他能感觉到，两个人相贴的部分越来越热，尤其是下面。
    走到一半的时候，闻宸也发现了南音的沉默，在他耳边问：“怎么了？”
    南音支支吾吾：“你……你怎么……”
    闻宸：“我什么？”
    南音：“……你耍流氓。”
    “我怎么耍流氓了？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你以前上生理课没学过吗？而且我又没对你做什么……”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南音竟然无法反驳。
    但是他知道不能继续下去了，于是他拉紧缰绳，将马停下，用手肘轻轻击了击后面的人：“你先下来。”
    “好。”
    闻宸下来之后，南音迅速翻身下马，一句话也不说，拉着苹果走到马房附近，那里一直都有工作人员候着，南音把苹果交给了工作人员，转头往闻宸的反方向走了。
    闻宸跟在后面，小步跟上他，和他并排走到一起：“生气了吗？就因为觉得我耍流氓？”
    “你自己都说是耍流氓了……还问我生不生气？”
    “我没有……”
    闻宸说着还想伸手拉他，但是面前突然经过了一个马场的工作人员，闻宸立刻就把手放下了，南音趁着这个空档快步往前走，一下子就把闻宸拉下了好大一段距离，他走进休息站，说是休息站，其实这里像一个酒店和餐厅的结合体，一楼可以吃饭，上楼就能入住，而且档次很高。
    南音的本意是想进来找点吃的，因为他确实有点饿了，而且这里这么多人，闻宸根本不会在有人的时候对他表现出一点点亲昵，这其中的原因南音不想深究，因为他们只是被一份协议捆绑在一起的夫夫。
    “你好，我想要这个。”
    不知道为什么，南音现在特别想吃鸡汤饭，他拿起菜单挑了一会儿，找到一个跟鸡汤饭类似的菜品，跟服务员点单。
    身后吹过来一股风，一个人影迅速晃过来，抓着南音的手，当着众人的面把他带进电梯，上了二楼。
    餐厅里的人有一瞬间的惊讶，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两个人之间的互动看起来有点……粗鲁，闻宸的脸大部分人都认识，所以此时他们更加确信，他们两个的婚姻确实是个空壳！不过是在维持最后的体面。
    南音被牵着手带上二楼，迎面走过来一个工作人员，笑吟吟的，并不对他们之间别扭的姿势提出任何异议，十分敬业地说：“闻先生，您的房间一直有人打扫，直接可以入住的。”
    闻宸压着声音说：“好。”
    南音就这样被带进了一个房间，关上门。
    日暮西沉，房间里面没开灯，很昏暗，南音还没来得及看清房间里面的设置，就被一股力道压在门上，手被扣在头上。
    第20章
    南音试着挣脱，但是闻宸的力道很大，他便放弃了挣扎，改为语言劝说。
    “你要干什么？先放开我。”
    “那你能不跑吗？”
    【好疼。】
    闻宸皱皱眉，似乎是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放开了他的手，但又抬起双手按在门上，分别揽住南音的两边腰侧，没有触碰到南音，但南音无处可逃。
    闻宸凑近南音，他的呼吸轻轻地打在南音的侧脸上，有点痒，近乎亲昵地说着话，跟刚才上楼的时候判若两人：“生气了，嗯？”
    见南音半天没有回答他，他又试探性地问：“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说你骑马都能石更？】
    “我因为什么石更的你不是清楚吗？”
    南音赶紧伸手捂住了闻宸的嘴，污言秽语实在听不下去。
    闻宸没有再说话，改为轻轻啄吻南音的手，南音要躲，对方却穷追不舍，不肯放过他。
    温热的触感到手肘的时候，南音推了推对方的脖子下的部位，他的羽绒服很滑，根本抓不住。
    不知道闻宸到底怎么想的，他把外套拉链拉开，抓着南音的另一只手往自己身上引，嘴里还喃喃着说：“都给你，别生气了……”
    “你又耍流氓！”
    “我没有……”
    闻宸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他做出了一个罕见的表情，眉头微蹙，露出一双委屈的眼睛，加上微微撅起的嘴巴，像一只淋雨的狗，可怜又可爱。
    当自己脑海里闪过这个想法的时候，南音狠狠给自己敲响了警钟，努力回神。
    房间里的味道越来越浓烈，闻宸的信息素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这跟平时的闻宸太不一样了，怪不得他今天这么反常，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算算日子，这两天确实到了他的发情期。
    南音挡了挡闻宸要凑到他脖子边的吻，卡住他的下巴，自己则仰起头，尽量远离他：“闻宸，我带抑制剂了，我去给你拿……”
    “要抑制剂干什么？”
    “你发情期到了，你说要干什么。”
    闻宸蹭南音脖子的动作顿住了，悠悠地说：“抑制剂……不行……”
    南音服气了，不知道闻宸都这个时候了还挑什么：“什么不行？你会发烧的……”
    闻宸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听到了假装没听到，捞起南音放到床上，反锁门，靠近他。
    外面的风呼呼的，在昏暗又安静的房间里，外面的风声显得更加狰狞。
    晚上，一次结束之后，外面有人敲门，闻宸套上衣服去开门。
    南音趴在床上，很困，但是还没睡着，隐约能够听到外面的人在说话。
    “先生，这是您点的餐，全部都在这个推车里了，请慢用。”
    “好。”
    南音听到一阵滑轮在地上滑的声音，紧接着有走远的脚步声，最后是关门声。
    闻宸走过来，又要压上来，南音挣扎了一下：“我肚子饿了……”
    身上的人动作顿了顿，能感觉到他并不愿意离开，但是还是起来了，声音闷闷的：“要吃什么……”
    南音揉了揉眼睛，硬撑着从床上爬起来，用被子裹住自己：“想吃肉……”
    闻宸把推车上的盘子一个一个搬到桌子上，打开盖子，色香味俱全，南音的吃货DNA动了，伸手要拿筷子，闻宸把他手给拍掉了。
    南音：“不是吧……一点东西都不给我吃吗？”
    “没说不让你吃，吃这个。”
    闻宸伸手推了推其中一个碗，里面是冒着热气的粥，闻着很香，但是南音大失所望，他现在想吃肉。
    “你就给我吃这个？”
    “你现在不能吃那些不好消化的东西。”
    “为什么现在不能……”
    闻宸把他捞起来抱在怀里，南音任他摆布，因为闻宸不会让他逃掉的。
    闻宸拿勺子搅了搅粥，热气散出来一些，漫不经心地说：“饿的时候先吃些好消化的东西，对胃好。”
    “看不出来……你这么养生？”
    闻宸捏了捏他的嘴，算是一种警告，叫他别再说话了。
    南音伏在他肩膀上，递到嘴边的粥很香甜，他不得不承认他饿了，抿了一口。
    吃了一点之后他就不太想吃了，伸手要去拿纸巾。
    “你别动，我帮你拿。”
    闻宸放下碗，抽了纸巾，南音要接过来自己擦，闻宸躲了一下，不让。
    南音含糊地说道：“你知道吗？你现在很奇怪。”
    “哪里奇怪？”
    “你什么也不让我做，像个占有欲很强的bt。”
    闻宸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什么话也没说，沉着眼，吧南音放回床上。
    整整两天，南音不太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闻宸偶尔跟人打电话，交代一些工作上的事情，顺便帮南音请假，如果是别人，肯定早就被炒鱿鱼了，但是不知道闻宸是怎么说服顾隅的，又或者是看在林画和闻宸的面子上，顾隅并没有对南音请假两天这件事情发出什么异议，唯一的安慰就是，顾隅那里并不缺人，所以不用担心有人因为忙不开而背后说他坏话。
    夜里，南音在恍惚中看到了闻宸手肘弯处的一个小针孔，想起了之前高云飞跟他说过的话。
    高云飞：“闻宸他……信息素欲求不满。”
    但他手臂上的这个小针孔却并不是因为注射信息素形成的，那天，南音经过闻宸的书房，不经意瞥股票门缝，裴卿在给闻宸抽血，细长的管子里面，红色的液体正被缓缓输入一个血包，南音经常因为过敏去医院检查，所以他不会看错。
    闻宸的身体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适，南音并不知道他抽血干什么，也没有立场去问。
    看起来高云飞对闻宸的理解有一些偏差，闻宸不是信息素欲求不满，而是发Q期比别人更长，而且总是……精力旺盛。
    以上都是闻宸这几天观察到的。
    跟闻宸同居的这阵子，闻宸始终让家里的佣人全部戴上抑制贴，也没见他带其他人回来，并没有发现他对信息素有什么特别的需求，所以真相也许并不像高云飞说的那样——闻宸需要很多种信息素来满足那方面的爱好。
    他身上有秘密，而且这个秘密只有他最亲密的人才知道，南音明显不在此列。
    身上的人似乎是察觉到南音分神，他狠狠咬了一口，南音就没再走神过。
    那是难以描述的五天，没有任何人打扰，仿佛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五天，这五天南音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他现在十分想念外面的新鲜空气。
    “闻宸，你好了没有？”
    闻宸俯身摸摸南音的头发，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嗯……”
    闻宸终于退出来，抱着南音去浴室，南音说自己可以，但是闻宸不让，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却赶紧闻宸熟练得惊人。
    离开马场的时候，吴管家亲自来接的，似乎所有人都经过完美的训练，他们并不因两人在这里度过五天的事情感到惊讶。
    回到家，南音窝在房间里面休息了一天，闻宸戴着止咬器出门，南音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变化，总感觉腺体怪怪的，但不痛不痒的，说不出具体产生了什么变化，左右没有出现不适，索性就先不管了。
    第二天南音去上班，一切如常，下班的时候路过商场，看到橱窗里的一条深蓝色领带，他不知道是什么料子，但是看起来特别有质感，发出一种丝滑的光，颜色也很衬闻宸。
    “先生，您可真有眼光，这是我们这一季的新品，目前只有十条，要是喜欢的话可要赶紧买下来。”
    新品……
    南音讷讷地想，那一定很贵吧。
    “滴——”
    刷卡机发出一声清晰的提示音，导购面带微笑，十分灿烂，把购物袋递给南音：“先生，这是你的领带，慢走。”
    南音接过购物袋，走出商场，坐地铁的时候，他抓着上面的抓环，身体随着地铁的晃动幅度晃动，看着玻璃发呆。
    真是疯了，到底为什么要花三个月的工资买这么个……这么个……领带。
    而且最让他惆怅的是，他很清楚地知道，这条领带是买给闻宸的。
    南音到了晨园，拎着袋子回来，吴管家照例出来接他。
    “南先生，饭做好了，马上就能吃。”
    “谢谢你吴管家。”
    “南先生，这是您给少爷买的礼物吗？”
    南音心虚地把袋子向后埋了埋：“不是……是我的。”
    吴管家笑了笑：“看起来不便宜，但你却舍得买，应该是很喜欢的东西吧，我为你感到高兴。”
    南音低着头闷闷的回答：“那倒是……”
    难以走进大门换了鞋，抬头看见闻宸正坐在餐桌的一旁，但是还没有动筷子，南音先去洗了手。
    闻宸工作很忙，所以很少在家吃饭，都是打发人送到公司去，这是他们第二次坐在一起吃饭。
    南音坐下来，拿起筷子。
    吴管家在一旁给南音盛汤，一边盛一边说：“少爷今天早就回来了，就等南先生呢。”
    南音接过吴管家递过来的汤，朝对面的闻宸说道：“其实……可以不用等我的……”
    闻宸抬了抬眼皮：“等你还不乐意？”
    “乐意乐意。”
    南音赶紧缩着脖子喝了一大口汤。
    吴管家想到他们第一次吃饭的时候的场景，再对比现在，他喜笑颜开：“这就对了！夫夫嘛，一开始不熟吵架很正常，这不就培养出感情了嘛！”
    闻宸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什么，打法吴管家去给他拿沙拉酱，吴管家心领神会，去了之后这顿饭的时间都没再出现过。
    第21章
    闻宸脸上露出了一种傲娇的神情，他端起水杯喝水，边喝还边垂眼瞥了瞥南音放在旁边椅子上的袋子，随后把水杯放下问：“买的什么东西？”
    南音动作顿了顿：“是领带……”
    “咳……我最近正好缺一条领带……”
    南音抬头看了看闻宸：【你这么有钱，也会缺一条领带吗？】
    闻宸突然坐直了身体，甚至有点欲盖弥彰地整理了一下衣襟：“我……前两天那条领带，忘在马场了，还没来得及买合适的。”
    马场……领带……
    南音觉得腰记忆性地酸了一下。
    南音把领带递过去给他，反正也是买给他的，正愁不知道怎么送出去，就趁着这个机会送出去吧。
    “那……送给你吧……”
    闻宸接过去，没有第一时间打开来看，只是放在手边，但南音能感觉到他吃饭的速度变快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小孩子收到了礼物之后既兴奋好奇又想把好东西留到最后的那种感觉。
    没一会儿，闻宸放下筷子，说他吃好了，拿着装领带的袋子上二楼，脚步哈算稳，但是速度明显比平时快。
    南音又吃了一会儿，终于吃好了，他上二楼打开自己的房间门，看到闻宸正在照镜子，黑色的西装，配上刚才送给他的那条深蓝色的领带，很好看，光是气质和脸就已经是万中挑一。
    只是他的行为却有点不贴脸，也许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他此刻像个小孩子一样，细细端详自己的新礼物。
    意识到南音进来，他也毫不掩饰，还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南音问：“好看吗？”
    南音抿抿嘴：“好看。”
    他脸上又出现了那种神气的表情：“我戴什么不好看。”
    南音叹了口气：【嗯嗯，对对对。】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幼稚……
    晚上睡觉的时候，闻宸照例睡在南音身边，他翻了个身，酝酿良久，终于开口问：“闻宸，你真的不打算回你的房间睡吗？我现在没有过敏。”
    闭着眼的人睁开眼睛，慢悠悠的，说话带点鼻音：“这是我家，我想睡哪里不可以……”
    这个回答实在让人无法反驳，南音也没再继续说什么，闭上眼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闻宸很早就出门了，南音醒来的时候，吴管家正在一楼餐桌边等他，桌上是热的早餐，看得出来一直保温着，生怕凉了。
    南音咬了一口面包，吴管家弯腰跟他说话：“南先生，今天负责给少爷送饭的小星请假了，您能不能把饭送到少爷公司？”
    吴管家说着，指了指身后正在忙活的阿姨，那个大概就是给闻宸准备的午饭。
    虽然这么说，但南音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那……陈司机……或者……有没有其他人，送饭……应该谁都可以吧……”
    吴管家摇摇头：“陈司机刚才家里有事回去了，得晚上才有空，其他人……我们每天的工作都是固定的，哪有多出来的时间啊？您说是吧。”
    听起来真的无懈可击，但南音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但他还是答应了。
    送饭并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他也有时间，但是他现在的身份，如果去公司，少不得要被八卦，这种感觉很不好，他本来想着能少一事是一事，不过既然这样，那就去送饭吧，推脱了担心会被别人误会是找借口，虽然他知道吴管家不会，但是晨园里又不止吴管家一个人。
    南音点点头：“好，麻烦您给我一个地址。”
    吴管家的声音瞬间轻松了：“好。您慢用。”
    南音出门的时候，包里装着吴管家给闻宸装好的保温饭盒，吴管家还叮嘱了一些别的事情，不外乎注意安全或者小心之类的，南音有一种“第一次出远门，老父亲千叮万嘱”的既视感。
    南音坐地铁去的闻宸公司，出地铁站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是一个穿着藏蓝色西装，戴黑框眼睛的Alpha，他步履匆匆，手里拎着一打咖啡，连声说对不起，朝着远处走去。
    南音拿出手机导航看了看，发现自己要走的方向跟他是一样的，所以走在了他后面，离闻宸的公司越来越近的时候，南音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果不其然，那个Alpha走进了一栋十分气派的写字楼，而这栋写字楼，正是南音的目的地。
    南音推开玻璃门走进去的时候，前面拿着咖啡的人突然回头，他天生的八字眉，脸拧成一个“囧”字，语气有点无奈地说道：“先生，真是对不住，刚才不是有意撞你的，这样吧，您要多少钱，只要不是太离谱我都可以赔给您，您看我这还上班儿呢，您跟着我……我也很困扰是不是？”
    南音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被人误会成尾随Bt了……
    “我不是……”
    南音刚要开口澄清，对方电话响了，摆摆手，拿起来接通放到耳边：“喂？对……我马上就来。”
    他挂完电话，火急火燎地把手机塞到兜里，；脸上更像一个“囧”字了：“这实在对不住，我得忙去了，这里面有五张，您先拿着，要是不够呢，这是我的名片，联系我，但别再跟着我了，耽误我工作。”
    他边说，边一股脑地把几张现金和名片塞到南音手里，急匆匆地到电梯前面，刚好电梯门开了，他闪了一下就进去了。
    南音拿着现金和名片，颇有一种在风中凌乱的感觉，他暂且把钱和名片收起来，塞到书包夹层。
    走到前台，那里有以为笑容亲和的女性Omega，她的声音也很温柔：“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请问闻总的办公室在哪一层？”
    Omega表情转了个弯，又恢复了笑容：“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
    “没有预约的话，您不能……”
    她话说道一半，手机“叮咚”一声，探出来一条消息，南音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但她低头看完之后再抬起头来，一副了然的表情：“真是抱歉，吴管家已经跟我交代过了，南先生，请跟我来。”
    原来是吴管家……
    她转头跟另一位前台的工作人员交代了些事情，便带着南音进了电梯，直达九楼。
    “请这边走。”
    南音跟着这位女性Omega走出电梯，穿过常常的走廊，来到一闪玻璃门前，不过玻璃门后面用帘子挡住了，南音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南先生，这就是闻总的办公室了，我先走了。”
    她把南音送到这里，就算是完成了任务，坐电梯下去了。
    南音站在玻璃门前，不知道是敲门还是不敲门，左右徘徊，迟迟下不了手，不知道闻宸现在是不是在忙，他本想问问乔秘书现在放不方便进去，但旁边就是乔秘书的办公位，此刻那里是空的，他试着拨通了乔秘书的电话。
    没接听。
    算了，敲门吧。
    “咚咚咚——”
    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南音推开门进去，看见一站一坐的两个人，闻宸坐着，乔秘书站着，似乎正拿着文件汇报什么，但他们都没有抬眼看南音，忙得不行。
    闻宸边签字边说：“文件放在桌子上就行……上次说的……”
    他说到一半停下了，因为他抬起头，和南音的视线隔空相撞，乔秘书也察觉到了异样，回头看向门口。
    空气安静了好几秒，南音抬起手干巴巴地打招呼：“早……”
    话一说出口南音就后悔了，因为已经中午了……
    乔秘书收起文件，说自己等会儿再来，经过南音这里的时候顺便打招呼，然后离开，阖上门，没有一个动作是多余的。
    办公室里面只剩下南音和闻宸两个人，两人面面相觑，南音发现今天闻宸戴的是昨天自己送给他的领带。
    闻宸：“怎么想到要来……”
    南音：“领带很好看……”
    两人开口说话，声音却撞到一起，所以两个人又急刹车停下来了。
    南音觉得这样不行，气氛很奇怪，明明就是过来送饭的，怎么搞得好像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他走过去，从包里拿出保温盒放到桌子上，摆开，盒子很多，南音摆的时候颇费了一些时间，因为吴管家说南音送完饭后再回来吃就太晚了，所以直接准备了两个人的饭。
    “今天小星请假了，其他人都没空，所以我来给你送饭。”
    闻宸看着桌面上的一个个小饭盒，沉声答道：“好，那就先吃饭吧。”
    闻宸放下手中的文件，去旁边的小卧室洗了手，南音也跟去洗手，出来的时候，门太窄，两个人撞了一下，又假装无事发生，终于坐到了桌子边，各自拿着自己的筷子开始吃饭。
    此时，好几个员工排着队站在外面等，他们想敲门，都内乔秘书拦下来了：“闻总再吃饭呢，等会再来吧。”
    几个员工皆是震惊脸，按照时间来算，确实到了饭点，但闻总平时不都是不完成工作不吃饭的吗？相比于平时，今天也吃饭太早了。
    不过这几份文件都不急，几个员工都回去了，没必要为这点事情打扰领导吃饭。
    南音和闻宸在办公室里吃饭，闻宸的手机“叮——”了一下，弹出一条消息，他脸沉了沉，把手机随意往桌上一放，不知道是不小心触碰到了哪里，一段语音外放出来。
    “天！闻总那位竟然来公司了！就在刚才！我说怎么闻总今天吃饭这么早呢！”
    第22章
    办公室里有一瞬间的安静，南音吃饭的动作顿了顿，看着闻宸桌上的手机，闻宸假装无事发生，把手机按熄。
    闻宸：“公司群里面的……不用管……”
    南音点点头：“嗯。”
    接着两个人又低下头去吃饭，“叮咚——”一声，南音看见闻宸的手机又亮了一下，上面正好弹出一条信息，南音看到了具体内容。
    是一个灰色的头像：“不好意思发错群了，已撤回。”
    南音：……
    闻宸：……
    闻宸这次直接给手机开了静音，然后把手机扣到桌面，两个人吃了一顿安静的饭，谁也没说话。
    吃完后，南音把碗筷收拾到原先装食盒的包里，闻宸起了一壶茶，递给南音。
    闻宸沏茶的时候动作很熟练，利落从容，一看就是在生意场上把控节奏的人，只不过此刻他不是在面对他的生意伙伴，而是他的伴侣，尽管只是协议伴侣。
    南音看着他，突然心里生出了一股不甘心，他喜欢的那个和自己长得十分相像的人，南音一点也不了解，但他为什么从来没有出现？也没听闻宸提过。
    闻宸曾经把他的身高，年龄，性格习惯，读书经历等整理陈各一份文件，叫南音记下来，南音确实记下来了，但里面没有提到一点关于恋人的内容。
    南音抿了一口茶，其实他没有品出这个茶是什么味道，因为此刻他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闻宸身上，即使连他的血型都已经一清二楚，但南音还是觉得，闻宸很陌生，很神秘，他看不清对方都在想什么，归根到底，他还是不了解闻宸。
    茶已经凉了，南音喝不惯，便放下杯子，准备要走，闻宸没有留他，很快又投入到工作中。
    进了电梯，南音又碰见了那个脸很“囧”的Alpha，对方看见南音的时候十分惊讶：“哥们儿，不是吧，你到底要多少钱，真别再跟着我……”
    南音从背包里把刚才那五张现金抽出来，递给他：“给你，我不是跟着你，我是来找人的。”
    对方愣了一下，看看南音，又看看电梯楼层，半信半疑地问：“您是……从哪层楼下来的……”
    “八楼。”
    他倒吸一口凉气：“八楼是不就是闻总的办公室……难道你就是……那个……南先生……”
    南音面无表情：“嗯。”
    南音又把钱往他那边递了递，对方愣愣地接过去说：“那个……不好意思，我是真不知道……”
    “没事。”
    “那神秘，您别跟闻总说呗，我请您吃饭。”他想了想，又把钱递给南音，“这您也拿着，千万别跟闻总说，我上有老下有小，不能丢工作啊……”
    他一个大男人，说着说着就快要哭了，南音还一句话都而没说呢。
    “你先冷静一下，我不要你的钱，也不会跟闻宸说，你放心吧。”
    听到南音这么说，他“囧”着的脸才稍稍放松一点：“这钱我收回去了，名片您得拿着，到时候联系我，我请您吃好的，不管怎么样是我自己搞错了，向您……表达一下歉意。”
    说话间，电梯到了一楼，南音觉得这确实是一场让人意想不到的误会，不过他没打算怪他，关于吃饭的事情也没打算当真，只是客气地回应：“好。”
    不知道为什么，南音走出电梯，整个一楼大厅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跟来时完全不一样，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人只是小心地打量他，有一部分人则比较坦荡，笑脸相迎：“南先生好。”
    “南先生慢走。”
    “中午好南先生。”
    一路穿过大厅，是不是有人跟南音打招呼，他每一个都点点头，倒不是他故意装腔，只是他不知道初次之外他还能给出什么反应，第一次这样……实在有点不适应。
    好在这一段路很快走完了，南音今天要去上班，但是现在去酒馆还太早了，他决定回晨园一趟，顺便洗个澡。
    到了晨园，吴管家早就迎在门口，见南音回来，满脸欣慰：“南先生，您回来了，一切还顺利吗？”
    他边问，边把南音的包解下来，把里面的食盒袋子拿出来交给厨房。
    南音点点头：“还好，没什么大问题。”
    除了被人不小心误会成尾随BT，被公司同事大群吃瓜，出来的时候接了一波目送之外，都没什么大问题。
    吴管家笑了笑：“那就好，南先生做得好，厨房炖了排骨汤，快喝点暖暖身子。”
    不知道为什么，南音从吴管家的语气里听出来一种“自家孩子长大了”的感觉。
    南音喝了汤，上楼去洗澡，二楼没有人，他本来直接走到自己的房间就可以了，但是路过书房的时候发现门没关好。
    南音并不是对别人的隐私好奇的人，他瞥见书房的桌上，风把宣纸的一角吹起来，扣在砚台上，墨色一点点将宣纸晕染透，呈现出一种零星的扩散状。
    好浪费，南音本着不节约的理念，进去把宣纸翻起来摆好，再把砚台摆好，抬头发现窗户没关，南音绕过书桌，想把窗户关起来，书房很干净，还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南音猜测应该是打扫卫生的人开窗通风，忘记关窗户了。
    窗户还没关上，书架上却突然掉下来一个东西，重重一声砸在地上，十分有分量。
    南音回头，看到一本大概有五厘米厚的书，B5大小，书皮是一长串英文，看起来像某种教科书，南音只隐约看懂“理财”这个词，其他的大概是某个领域的专有名词。
    南音把它捡起来，正思索着要把它放到哪个位置才好，因为他并不知道这本书原本是放在哪里的。
    南音扫了一圈，找到一个空缺的位置，大小刚好和这本书差不多，大概就是这里了，不过这个位置比较高，他要仰起头，往上伸手才够得着。
    有东西从书页里掉下来，南音伸手去接，一心不能二用，书又掉到了地上，厚重的书向两边摊开，南音惊讶地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教科书，里面不是印刷体，是用钢笔写的字迹。
    南音蹲下来，看了看书，又看了看掉落在旁边的东西，一本用封面精心掩盖的书，一个蝴蝶标本。
    这是闻宸的书房，它们的主人不言而喻，这两样东西在闻宸心里的分量应该难以估量，南音只想快点把它们收拾好放回原位，如果它没有无意间瞥见“小帆”这两个字的话。
    他原名卓帆，“小帆”这两个字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所以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
    “很久都没有小帆的消息了，派去的人都说没找到，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南音刚看到这个地方，就听到有一阵脚步声，应该是有人在上楼，他赶紧把东西收拾好，放回原位，回了房间关上门，说实话他有点心虚，甚至为此放轻了脚步。
    南音站在房间门后面，打开一点门缝，往外面瞥了一眼，原来是负责打扫卫生的佣人，对方急匆匆的，看来是才发现自己忘记关窗户了，她进去了，没一会儿又出来，顺便把门带上，神色如常，看样子并没有发现有人来过。
    “呼——”
    南音靠在门后，松了一口气，毕竟是别人的日记本，虽然是不小心看到的，但还是觉得有点抱歉。
    南音拿了衣服进去洗澡，温和的水从他身上流淌下来，南音放松身体，任思绪飘扬。
    “很久都没有小帆的消息了，派去的人都说没找到，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闻宸的白月光……这么巧，名字里也有“帆”字吗？
    他失踪了吗？
    闻宸就这么喜欢他吗？喜欢到必须要找一个跟他很像的人留在身边才安心吗？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闻宸是不是喜欢嘴巴甜的？开朗一点的？毕竟他是一个那么喜欢喝甜酒的人。
    发现自己在胡思乱想，南音赶紧摇了摇头：“不不不，想这么多干什么？我们只是协议婚姻。”
    交易而已。
    那条领带也不该买，越界了。
    南音在心里暗暗警告自己，别陷进去。
    他心里有人了。
    话是这么说，但南音还是控制不住胡思乱在，晚上上班的时候就接连打碎了两个杯子，这是很少见的，因为他已经是很熟练的调酒师了。
    南音把碎玻璃收起来，受伤不小心划了一道伤口，但是不严重，他拿纸巾捂住了，张枝过来看见之后，不出意外露出了十分担心的眼神，并且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创可贴给南音贴上。
    南音气自己定力太差，竟然为这点事情就魂不守舍，工作才是最重要的，他不允许自己失去工作。
    闻宸跟他，甚至只是甲方和乙方的关系，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兵荒马乱的，闻宸那边却没有半点水花，实在是得不偿失，他警告自己不能这么狼狈。
    南音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觉得自己清醒多了，重新回到吧台上，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人——闻宸。
    “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第23章
    一首舒缓的民谣正在唱台上演奏，歌手的独有的醇厚嗓音，配上节奏干净的拍子，给人一种独走乡间小径的感觉，跟闻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身上更多的是干净的线条感，冷冷的气质，有一种穿越尘嚣来到身边的感觉。
    南音愣了愣，拿起旁边的手机点来一看，就刚才他去处理伤口的十几分钟，将近十个未接来电，都是闻宸打过来的。
    “我……我去更衣室拿点东西。”
    【其实是去贴了个创可贴。】
    闻宸垂下眼，看到了南音受伤的手指上贴着一圈创可贴，眉头拧起来。
    “怎么弄的？”
    南音意识到他是在说自己的伤口，下意识捏了捏受伤的手指头，答非所问：“我没事。”
    不知道为什么，南音觉得闻宸的呼吸突然变得有点沉重，手腕被人抓住，力道不重，但不让南音挣脱的意思很明显。
    “我看看……”
    说着，他就真的把南音的手抬起来，凑近看，偶尔还用大拇指摸一摸，这种触感很奇怪，南音感觉全身都有蚂蚁在爬，他只好生硬地转换话题。
    “你怎么来了？”
    话音刚落，南音明显感觉到闻宸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他开口答道：“我下班了，顺路过来喝酒。”
    “哦……那你要喝什么？”
    闻宸深深地呼吸，抬起眼看着南音，他的眼神很复杂，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是他什么也没说，把南音的手放下，又坐下来。
    “甜的，什么都行。”
    “好的。”
    南音夹冰块，拿杯子，倒酒水，一气呵成。
    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甚至还贴心地把杯子和厚纸巾一起递过去，因为冰饮的杯壁总是湿滑的。
    “拿这个垫着吧，不冰手。”
    闻宸接过去，但并没有拿来垫杯子，而是把南音的手托起来，细细擦去上面的水痕。
    “知道冰你还不赶紧擦干？手不想要了？创可贴都湿了。”
    “我没事……”
    闻宸坐下来，拿起杯子一饮而尽，似乎有点生气，但是南音真的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还有一个小时下班，我等你。”
    南音不知道闻宸今天为什么这么反常，提前下班，亲自来这里，甚至要等自己下班，反正南音不相信他只是来喝一杯甜的这么简单，但是他想不到别的答案。
    索性不管了。
    南音：“那你可以坐在别的地方吗？”
    闻宸脸色正了正，露出不解的神情。
    南音倒不是要赶他走，只是他坐在这里，周围的人都绕道走，于是他解释道：“你坐在这里，还有谁敢来？”
    闻宸听了之后，拖了把椅子，坐到离南音稍远的地方，拿起手机安静地看，但其实也并没有那么远，如果他们要对视的话，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但是那个地方的灯光比较昏暗，如果不仔细看是察觉不到那里有个人的。
    不久便来了一个长发女性Omega，“你好，一杯冰与火之歌。”
    “好的。”
    南音很熟练，没多久就做好了，放在吧台上，对方笑得很甜，伸手拿走了，说：“谢谢。”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里，南音的手就没停下来过，他像一个小型陀螺，忙前忙后，吧台前人来人往，南音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几乎没有时间关注闻宸。
    终于到时间下班了，南音要去后台换衣服，他一转身，发现闻宸也跟上来了。
    要去休息室，就必须穿过一条长廊，这里只有员工能走，所以几乎没有什么人，南音边走边说：“我去换衣服，很快的，你不用跟过来……”
    “我……来都来了。”
    南音抿了抿唇：“我去Omega更衣室，你进不去的……”
    闻宸安静了一秒钟，似乎确实为这个苦恼了一下，他想了想：“那我站在外面等你。”
    南音到了，推开Omega更衣室的门，进去换衣服，突然想到闻宸一个Alpha站在Omega更衣室门口，实在是不太好，于是他加快速度，迅速换好衣服开门出去，却发现门口没人，反倒是不远处的Alpha更衣室门口，站着一个抱着手的高挑黑色身影。
    还好，是自己想多了，闻宸从小接受了这么多礼仪教育，他应当比自己更懂才对。
    南音走过去，顺手把手里的双肩包背上：“我换好了，走吧。”
    闻宸点了一下头：“嗯。”
    陈司机早已开车等在门口，两个人一左一右坐上了车后座，一路无话。
    回到晨园，吴管家迎上来，一路都在活跃气氛：“少爷，南先生，外面冷，快进屋暖暖，洗澡水放好了……”
    吴管家陪两个人走到楼梯口，就不再跟上来了，这是规矩，即使是吴管家也不能例外。
    南音和闻宸并排走，闻宸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南音觉得这种氛围很怪，让他心慌，不过还好，南音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以为可以把闻宸挡在外面，没想到闻宸跟在他后面强硬地进来。
    房门被关上，南音后背贴着门，面前是高大的Alpha，刚才动作有点急，两个人的呼吸都比平时重了一点，南音能感觉到闻宸呼吸的时候身体的起伏弧度，这让人觉得很亲昵，但是以他们的关系，用亲昵这个词来形容显然不恰当。
    “南先生，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南音想了想：“我今天换下来的衣服还没洗，占了你的竹篓……”
    【虽然不小心看到了你的日记，但是那是不小心的，而且我没看到什么实质性内容，还是不说了。】
    闻宸把手撑在墙上：“不是这个。”
    南音：“那就……没有了……”
    闻宸：“你再好好想想，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你忘了吗？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南音低着头，搓了搓衣角：“我……我不小心进了你的书房……但是……我没弄坏什么东西，而且是因为风……”
    “算了……”
    南音话未说完，闻宸似乎有点失望，打断了他，把撑在门上的手放下了，“以后调酒的时候离客人远一点，不许对别人笑，别忘了你的身份。”
    好个霸道总裁，简直不可理喻！只是正常的礼节性微笑为什么不可以？不是说不会生气吗？
    南音：“你今天这么大费周章，特地来找我，就是因为这个？”
    闻宸：“是……”
    南音有些不敢置信，一个这么忙的人，竟然会花时间特地来提醒自己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是生怕一丁点风吹草动就毁了闻家的名声吗？
    “我连正常的工作也不可以吗？”
    南音工作了一天，嗓子已经有点哑了，突然开口问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带上了不明显的哭腔，但他忍住了，绝对不可以哭。
    南音继续说：“当时签合约的时候并没有提这个。还有……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有那个人存在？现在对我不满意了吗？觉得我不像他吗？”
    “我是不够听话？还是嘴不甜？”
    南音说着说着动了气，凑到闻面前，几乎是质问：“说话。”
    闻宸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南音，伸手摸了一下南音的眼睛：“看你，眼睛都红了，没人……没有其他人，只有你……别多想。”
    闻宸把南音抱到浴室，放在鱼缸边：“先洗澡吧，早点休息。”
    随后他开门出去，不知道是要留在这个房间，还是去他自己的那个房间。
    南音很乱，整个人泡在浴缸里，他胡思乱想，突然顿悟，关于闻宸为什么今天要去找他，他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闻宸刚才说他不想看到南音对别人笑，大概只是临时找的借口，因为那是在他来酒馆之后才发生的事情了。
    雾气从浴缸里升上来，南音觉得眼前很模糊，他什么也看不清，对于闻宸，他还是捉摸不透，甚至连那个人的存在，闻宸也只是轻飘飘地骗南音，说没有那个人。
    其实就算闻宸说真的有，对南音来说也不算什么，又不会影响他们的协议关系，但闻宸竟然编了谎话来骗他，南音不知道闻宸对他到底说过多少谎话。
    他越想越觉得理不清，身心俱疲，靠在浴缸里昏昏欲睡，眼前出现了很多光怪陆离的场景。
    旅人再次入他梦中，南音将要走出那个屋子，一阵风透过窗户吹过来，风力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但是他住在这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闻到过，外面一定有什么正在发生改变，这是危险的味道。
    旅人的手放在门锁上，这门锁十分简陋，是用树藤虚虚地掩着的，并不具备任何阻挡别人进入的效果，但是南音住在这里这么多年，这里都一派平和，南音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危险，正因如此，此刻的一样才更让他警觉。
    旅人见他不动，回头问他：“怎么不走了？”
    平心而论，旅人应该长得很好看，即使南音这里常年只有一些金色的鱼，各色的花，小刺猬，松鼠还有熊，没有任何人的衬托，但旅人也无疑是好看的，他的帽檐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让人觉得他很聪明。
    在南音的世界里，只有花草树木和小动物们，它们都很纯洁善良，但是眼前的这个人，聪明又好看，像是骗人的高手。
    南音顿了顿：“不如我们再等一等，也许你要找的人会经过这里。”
    说着他又坐回了床边的藤蔓椅上。
    旅人笑了笑，也坐到他对面的矮藤椅上，拿起手边未凉的水抿了抿，嘴角勾了一下：“好，都听你的。”
    *
    鼻尖有一阵香，皮肤周围的温度正在下降，南音觉得有点冷，迷糊的意识清醒了不少，有脚步声再靠近，一双有力的手揽着他，南音觉得周身一轻，听到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猛地睁开双眼，看到了与自己四目相对的闻宸。
    闻宸把他从水里抱起来了，一瞬间的失重使南音狼狈地伸手扣住闻宸的脖子。
    “你要干什么？”
    闻宸没有穿上衣，此刻南音的手臂贴着闻宸的皮肤，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颤动：“你说呢？”
    第24章
    “放我下来……”
    “不放……”
    闻宸带着南音出了浴室，将南音放到床上，用浴巾给他擦干，吹了头发，期间南音南音不是没有挣扎过，奈何闻宸总是低声说一些好听的话，诸如“快好了”“乖一点”之类的，南音本想叫他别再说了，结果头发已经吹干了。
    闻宸把吹风机放好：“我去洗澡，很快出来，别乱跑。”
    南音看着闻宸进浴室的背影，一头雾水。
    明明刚才两个人还吵架了，怎么他现在又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搞不懂，闻宸的心思很难猜，南音不想猜了，被子蒙住头睡觉。
    不一会儿，浴室那边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南音感觉自己对面的床微微凹陷，应该是闻宸坐下来，一阵琐碎的沙沙声后，一道声音从被子上方传来。
    “先别睡。”
    闻宸说着，手伸进来捞南音，南音并不想出去，扭了一下身子躲开了，但闻宸并没有打算就此罢休，矮下身抓他，南音躲不过，还被“袭击”了几次痒痒肉，差点破功笑出来，一般人大概想不到，能跟追债的人大战三百回合的人竟然怕痒。
    “怎么不出来……嗯？”
    两个人闹了一下，闻宸的呼吸也不稳了，听起来比平时更有人情味一点。
    南音猛地掀开被子，深呼吸一口气，板着脸说：“我不想理你。”
    说着又要躲回被子里去，闻宸比他更快，卡住他的胳膊，顺势托着后背把南音抬起来，刚好碰到南音的痒痒肉，南音顿时卸了气：“哈哈……你别……乱……摸……”
    闻宸也低声笑了一下：“怕痒？”
    说着他便故意揉了几把，把南音浑身都揉软了。
    南音伸手挡了挡他正要作恶的手：“不要不要……我不蒙被子了……”
    闻宸这才停手，用虎口卡住南音下巴，拇指和四个手指分别捏住南音的两边脸颊，使他的嘴巴微微撅起。
    “你豆（到）底要干森（什）么。”
    南音被捏住脸，说话都有点含糊了。
    闻宸叹了口气，凑过去亲了一下。
    南音彻底懵了，闻宸今天也太反常了吧，他还要再问，闻宸已经开始动作起来，南音的衣物被一件一件褪去，中间还夹杂着南音各种不成调的哀求。
    “你别……”
    “再这样我手扭到了……”
    “好冷……”
    不管南音说什么，闻宸始终一言不发，他莫名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鱼……
    闻宸深深埋进来，亲昵地嗅南音的腺体，在黑暗中发出嘶哑难耐的嗓音：“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知道吗？”
    南音头埋在枕头里，吃力地想着一些事情，关于小时候那段空白的记忆，手心陈年的疤，林画也这么问过他，直到成年分化后，南音才认清一个事实，他的信息素没有味道。
    当时卓凯以为他是Beta，对他大打出手，因为在一些思想比较落后的人眼里Beta就是不如Alpha和Omega，虽然南音不这么想，但大环境如此，他挨了卓凯一顿揍，林漾和林画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昏迷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在医院。
    医生给他做了检查，最后确认他是Omega，但是信息素确实是没有味道的，这种情况比较罕见，在那个落后的地方，医生也没能给出什么合理的解释，南音猜测可能跟他的过敏症有关，但他并没有因为信息素没味道就出现什么身体不适，就没再管这件事了。
    闻宸蹭了蹭，在他耳边说：“没有味道，像矿泉水一样……”
    “正好给我解解渴……”
    南音简直想立刻把耳朵捂住。
    一夜后，南音被梦惊醒，但醒来之后又忘记了梦见过什么，徒留黑暗中阵阵惶恐的余音。
    “还早，再睡会……”
    闻宸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南音才对现实有了点真实的触感，他翻身，闻宸跟着他的动作活动手臂，转而面对面把他搂在怀里。
    南音闻着他的信息素，感觉紧绷的精神终于好了一点。
    但他睡不着了，借着月色看着对面的睡颜。
    闻宸睡觉的时候很安静，南音想这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使然，他的睫毛，鼻梁的轮廓，还有薄薄的嘴唇，都让人很想亵渎。
    他跟南音以往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即使他们之间发生过很多不愉快，但南音仍然觉得他很特别。
    南音心里的小天使和小恶魔突然冒出来。
    小天使说：“天哪，其实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小恶魔说：“他哪里好了？你为什么要喜欢这样的人？”
    ……
    喜欢吗？
    南音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他睡不着，闭着眼胡思乱想。
    算算时间，距离合约到期还有五个月，南音心似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爬，他承认他有了私心，于是他在心里自划牢笼，欲走又静。
    也许，也许可以为这段复杂的感情设定一个期限，那就五个月吧……
    想清楚以后，南音觉得自己似乎了却了一桩心事，进入了梦乡。
    早上起来的时候，闻宸仍然是先去公司了，南音觉得他精力好得简直惊人。
    南音下楼去吃早餐，吴管家在一旁欲言又止，南音看到了桌上洗好晾干的饭盒，知道吴管家在纠结什么。
    “今天还是我去送饭吧。”
    吴管家喜出望外，语气都轻快了不少：“南先生，给您和少爷都准备了，我叫人跟着您去，您也不用拎东西，吃好了叫小星把饭盒收回来就好了。”
    吴管家正愁找不到借口让两个人一起吃饭，没想到今天南音这么主动，倒省了他费心费力地撮合了。
    吴管家叫人把饭菜都准备好，打包到盒子里面，再放到一个专门的便当包里，一切都准备妥当，南音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人去了公司就行。
    这次是陈司机来接的，南音也乖乖坐上去了，上次本来可以叫陈司机来接的，但是陈司机要是来了担心南音就不肯去了，这一次终于不用费尽心思做各种巧合哄南音去送饭了，吴管家流下了老父亲的泪水。
    到了公司，这次前台的员工早就认得他了，二话不说把人带上八楼。
    正是中午十二点左右的时间，小星跟在南音后面，到了闻宸的办公室门口，乔秘书的工位是空的，南音敲门，里面依然传来嗯上次那样公事公办的一声：“请进——”
    他推门进去，乔秘书背对着他仍然像上次那样正在汇报，闻宸低头写写记记，乔秘书语速很快，并且说的都是一些南音没有涉及过的领域，南音一头雾水，但是他知道这股时候不能打扰别人，于是和小星站在一旁等着。
    “闻总，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大概过了五分钟，乔秘书终于汇报完了，两个人长舒一口气，闻宸捏了捏鼻梁，声音有点哑：“不用，之前那份报告呢？我现在看一下。”
    乔秘书赶紧在自己手里的一沓文件上抽出了一份文件递过去，闻宸伸手去接，这个时候才终于抬起头来，看到了南音，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后往南音身上看了看，又看了看旁边的小星，他清了清嗓子，把手里的文件往乔秘书手里递：“你先去休息吧，这个我等会再看，我饿了。”
    乔秘书提了提自己的金框眼镜：“您不是说现在就……”
    “我改变主意了……”
    乔秘书点了点头：“好的，那需要我联系小星叫他早点送饭来吗？”
    小星连忙上前：“已经来了，乔秘书。”
    乔秘书转过头来，不仅看到了小星，也看到了南音，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继而了然。
    “好的，那就不打扰闻总和南先生用饭了。”
    乔秘书很有分寸地出去了，小星也眼疾手快地把食盒拿出来摆好，接着安静地出去，顺便把门也带上了。
    南音这次轻车熟路，往两个茶杯里倒好了茶，自己找好位置坐下：“过来吃饭吧。”
    “嗯。”
    闻宸从办公桌那里走过来，坐在了茶几边，这个茶几高度刚刚好，所以吃饭的时候也不会觉得弯着腰很辛苦。
    南音：“你平时都什么时候吃饭？”
    闻宸腮边鼓起来，吃饭的时候喉结会随着吞咽上下起伏，他平时看起来总是给人一种骄矜自傲的错觉，但这一刻这种气质被削弱了，显得亲和多了。
    “下午两点……忙的时候三点……其实是忘记看时间了。”
    南音没有经营过公司，自然是想不到他会忙成这样，两三点……已经完全错过了饭点……
    见南音一直不说话，闻宸补充道：“公司是新开的，所以突发情况比较多，等过阵子就不会这么忙了。”
    “嗯。”
    两个人沉默了几秒钟，突然同时说话。
    闻宸：“你能不能……”
    南音：“要不我……”
    闻宸：“你先说……”
    南音：“要不以后我准时来，这样你就不会忘记吃饭了。”
    闻宸闷头喝了口汤：“好。”
    吃好之后，小星进来把东西收拾好，南音也起身准备走，他要回去午休，走到门口的时候，闻宸突然凑过来，拉了拉南音的手。
    “要不你别走了。”
    第25章 （倒v开始）
    “我……我要回去午休……”
    “我这里有卧室……”
    “我……”
    南音还要再说什么，闻宸一句话就为他铺好了所有的路。
    闻宸：“这里离你上班的地方又近，午休结束正好可以过去，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他说着，甚至伸手揽住南音，做出一副不让他走的样子。
    小星眼观鼻鼻观心：“是啊南先生，多方便啊，就留下来吧，我就不耽误时间了，先走了。”
    说着他拎着便当袋走了，还很贴心地带上门。
    办公室内，闻宸揽着南音的手还没有放开，两个人贴在一起，凑得极近。
    “我……我不走了，你先放开我。”
    闻宸这才松了手，指了指空调旁的一扇门：“你去休息吧，卧室在那里……”
    南音点点头，走过去推开了那扇门，反手关上。
    很干净，地方虽没有晨园的房间那么大，但很整洁，五脏俱全，还有一股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南音凑过去闻了闻床上的被子，果然是被子上的味道。
    南音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收拾妥当之后把外套搭在衣架上，掀起被子蜷着身子睡到双人床的其中一边，另一半的被子还整整齐齐的地贴着床，任何一个有点强迫症的人看到都会觉得很舒坦。
    南音的午休习惯很好，闭上眼就能睡着，不知道隔了多久，他察觉到床的另一边轻轻地凹陷了一下，有人掀开被子进来，从后面抱着他。
    南音被脖颈后面的呼吸弄痒，迷迷糊糊挣扎了一下，后面的人紧了紧搂着他的手，低着声音哄道：“再睡会儿……”
    室内光线昏暗，温度示意，被窝也很柔软，这一切都让人很惬意，两个人度过了一个很美妙的午休。
    闹钟响第一声的时候，南音就关掉了，他警惕地回头看闻宸，发现对方并没有惊醒，于是伸手把腰上的手轻轻拿开，没想到惊动了后面的人，他睁开眼，愣愣地看了一下南音，接着抱紧他，闭着眼收紧手，蹭蹭。
    “你在……蹭哪里啊……”
    “别动……”
    “闻宸……你清醒一点……”
    “我很清醒……”
    南音挣脱，闻宸也没有强制捆住他，所以他们变成了面对面的姿势，两个人的呼吸都有点急。
    南音脸颊很热：“现在不能……”
    闻宸用额头抵住南音的额头：“那我怎么办？”
    南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闻宸跨下坚硬的触感，但是他想不明白，他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
    闻宸见南音不说话，又凑近了一点，低声说：“好难受……怎么办……”
    南音叹了口气：“我……我用手帮你……”
    闻宸把头埋在南音的肩窝里，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晚上，南音去上班的时候是陈司机载他去的，不过南音怕出现没必要的麻烦，在离酒馆还有一百米的地方就下车了。
    今天客人不算多，离歌手很近的位置，有一桌客人，两个男性，看起来一个是Alpha，一个是Omega，两个人正凑在一起说话，酒馆内很安静，歌手也还没开始唱歌，南音所在的位置正好可以听到两个人的谈话，音量刚刚好。
    南音在吧台上擦着杯子，他们的桌上摆着一个很大的纸盒子，一眼就可以看出里面是什么，是蛋糕，用绸带绑着。
    Omega拉开绸带，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水果蛋糕，白色的奶油，上面有好几种水果切块，看起来应该很美味。
    Omega只插上一根蜡烛，对Alpha说：“这里不太方便，只点一根蜡烛许愿好了。”
    Alpha笑了笑，配合地许了愿，吹灭蜡烛，Omega兴奋地说：“快说说，许了什么愿？”
    Alpha摇了摇头，低笑：“不告诉你。”
    Omega脸皱了皱，假装生气：“哼……那我也不告诉你这个蛋糕在哪买的。”
    Alpha笑了笑，朝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凑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这就是我的生日愿望。”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Omega的脸瞬间红了，眼睫毛低低地垂着，好半天不说话。
    Alpha见他不说话，也不再逗他了：“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吃蛋糕吧。”
    两个人又开始融洽地吃起蛋糕来。
    南音没听清他们说什么，也没再关注他们，他的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他突然想起来，闻宸的生日快到了，还有一个星期。
    这是极其纠结的一个星期，因为闻宸看起来什么都不缺，南音根本想不到要送他什么生日礼物。
    在一个平静的夜晚，南音上班的时候，高云飞坐在吧台边，看着南音一边擦杯子一边怔愣的南音，终于忍不住问：“我们南音真是长大了，有心事了，并且不愿意跟我说。”
    南音如梦初醒，眼神恢复了清明，把杯子放下，给高云飞倒了被橙汁，有点心虚地说：“没有……”
    “还说没有呢，都发呆好几天了，咳咳……我虽然不是什么特厉害的人，但我好歹也是高氏的独子，你懂这个身份的含金量吗？”
    如果是其他人来说这个话，那对方大概率是在凡尔赛，但是这话由高云飞来说，就没有这种嫌疑，因为他不可能有这种心眼子。
    “我懂。”
    高云飞喝了一大口橙汁，接着说：“那不就结了，所以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跟我敞开心烦深度交流……呃不是，就是你到底有什么烦恼，让我来帮你啊，都是朋友别不好意思。”
    听他这么说，南音抿抿唇，一脸正色道：“闻宸生日快到了，我送什么礼物比较好？”
    “闻宸啊……这家伙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不过你算是问对人了，我知道他喜欢什么。”
    南音眼睛亮了起来，声音里带着雀跃：“真的吗？他喜欢什么？”
    高云飞右手托着腮：“七岁那年去他家玩儿的时候，迷路了，进了一个房间，看到桌子上摆着一个鲸鱼口哨，白色的，嘴巴粉粉的，一开始我还看出不出来是口哨，就从玻璃箱里面拿出来看了，结果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大发雷霆，一个十三岁的人脾气那么大……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的房间，我是因为迷路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进来……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很喜欢那个鲸鱼口哨，放在透明的箱子里面，摆在桌面上最显眼的地方。”
    鲸鱼口哨吗？南音并没有在晨园发现过这种东西，即使是在闻宸的卧室也没有发现过类似的东西，所以南音想不到闻宸竟然会喜欢这样的东西，看起来并不昂贵而且跟闻宸的气质不符。
    南音想了想，又问：“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了吗？这个会不会……跟他本人气质太不符了……”
    “闻宸他什么都不缺，所以你出其不意他反而会更开心，而且……你们都这种关系了不应该是你送什么他都喜欢吗？”
    【我送什么他都喜欢吗？】
    南音正在发愣，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嘀咕什么呢？”
    南音浑身抖了一下，因为他听出来声音的主人就是闻宸，而他完全没有察觉到闻宸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
    南音抬起头看着闻宸，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话，高云飞先他一步：“哟，闻少爷怎么有空亲自来？”
    闻宸在高云飞旁边坐下，明明旁边还有很多空位，但是他们两个却非要挨着。
    高云飞撇撇嘴：“闻宸你现在是越来越幼稚了，我就坐得离南音近一点你也要吃醋？”
    闻宸没理高云飞，只是看了看手里的表，然后若无其事地对南音说：“还有十五分钟下班，我开车了，请给我一杯白开水。”
    南音有点想把他们两个都赶走，他们两个坐在这里根本就没人敢来，虽然说只有十五分钟就下班了，但是终究不好，但是酒馆又没有规定客人坐满多久就必须要走，所以按照规定来说，他们坐在这里完全是合情合理的。
    南音叹了口气，给闻宸倒了杯白开水。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就是闻宸和高云飞的精彩“辩论”，南音看着两个人成年人在人来人往的酒馆里细数对方的同年糗事，包括但不限于高云飞偷喝酒被他爸暴揍一顿，高云飞吃蛋糕摔了一跤把奶油全部铺在闻宸身上，最后两个人闹了个大花脸，还有高云飞在生日会上喝大了说要孝敬他爸一辈子然后摔进游泳池当众丢人的故事。
    总之大多是高云飞丢人，但是因为高云飞脸皮厚，所以他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来回吐槽闻宸的臭脾气和幼稚，总之两个人谁也不愿意输，虽然只有十五分钟，却像过了十五年那么长。
    终于下班了，南音迅速收拾好东西，去更衣室小小一段路却被他走出了“别跟傻子一起玩”的架势。
    最后跟高云飞道别，坐上闻宸的车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
    南音坐副驾驶，闻宸开车。
    空气十分安静，南音试图打破沉默：“陈司机今天不上班吗？”
    “我让他提前下班了。”
    “哦。”
    第26章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提前给陈司机下班，但是南音想闻宸一定有他的道理，不过他想了想，也许是他潜意识里觉得理由不重要，所以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于是他尝试转换话题。
    “你刚才……什么时候来的？”
    车里没有开灯，耳边是汽车引擎工作时的轻微嗡鸣，黑暗里，南音捕捉到一声轻微的气音，不知道其中蕴藏着什么样的情绪，但是很快被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急促的喇叭声淹没了，细小地犹如没有发生过。
    良久，南音能够透过窗外的光影看到闻宸白皙的手转动方向盘的动作，他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在密闭的空间里，南音甚至能感觉到耳边因声音而微微晃动的空气。
    “从……你们都这种关系了不应该是你送什么他都喜欢吗……开始。”
    南音晃了晃神，才意识到他说的是高云飞刚才说的那句话。
    【还好，只听到一点。】
    闻宸突然追问：“所以还聊了什么？”
    虽然没有聊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但南音还是觉得不说的好。
    “咳咳……没……没说什么。”
    闻宸安静了一会儿，发出一声意味不明而悠长的：“哦。”
    南音发现他们两个人的对话总是惊奇地走向一个奇怪的方向，最后沉默收场，这件事情让南音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明明没有吵架，为什么总是这样呢？
    也许他应该想想别的办法，让他们之间的交流更流畅一些。
    经过一片湖，窗外的风景出现了繁华的一幕，无数的灯排列成一片，散落在湖面上，像一片星湖。
    很漂亮。
    “闻宸，我们要不要出去看一下。”
    “湖吗？”
    “是的。”
    南音怕他不感兴趣，所以补充道：“不是说私底下不管我提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嗯。”
    闻宸的声音闷闷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很平静。
    闻宸靠边停车，两个人一同开门下车，天气回暖，一阵风吹过来，两个人的头发和衣襟都被吹得凌乱，但是却没有肃骨的寒意，有的只是一种微凉的清爽感。
    闻宸锁好车，走到南音身边，两个人并排朝湖走去，他们看起来对对方似乎并不热烈，因为他们虽然挨在一起，却隔着谨慎的距离，不触碰对方。
    风吹过来，南音鼻子有点痒，他想打喷嚏，但直到走到岸边，他也没有酝酿出来。
    闻宸手靠在栏杆上，风吹过来，他很小幅度地眯了眯眼睛，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有了一些波动，不再是平时看起来的那样冷峻。
    “闻宸，好看吗？”
    “嗯，好看。”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湖，在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只有一些污浊泛绿的，接近干涸的河，还能看到很多塑料袋或者是零食包装，所以……所以这里真的很美，很漂亮，很明亮。”
    南音觉得自己词语有点匮乏，但是又觉得此情此景需要一些这样直白又简单的形容词来赞美。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个他从小长大的家，那些疼痛的感觉在他身上隐隐作痛，即使他知道自己不疼，但还是蜷了蜷身子。
    “冷吗？”
    闻宸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的手拉了过去，放在温热的手心里包着，随后他拉开大衣衣襟，把南音抱进怀里。
    “再看十分钟就回去。”
    闻宸如是说。
    虽然南音不冷，但是他的确需要一些温度。
    十分钟是一个不长也不短的时间段，南音静静地看了七八分钟的湖和灯，剩下两三分钟被人按住头，夺走了呼吸。
    他脑袋热热的，隐约记得闻宸喃喃着什么。
    “我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两个人回到车上的时候废了好一番功夫，南音不知道怎么被闻宸弄到车上的，座椅放下来的时候，南音躺在上面。
    “闻宸……闻宸……”
    南音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掀起来，腰腹处被一下一下地触碰，很痒。
    裤子褪到一半，南音理智回神，抬手按住了闻宸的手：“别在这里，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闻宸车开得有点急，但是他克制地很好，没有违反交通规则，只是看起来像是在做巨大思想抗争。
    回到楼下，闻宸迅速打开门，二话不说把南音扛起来朝客厅走，所有人不敢吱声站在门口等着，闻宸把车钥匙扔给其中一个人：“去把车停好。”
    接着不管其他人什么反应，扛着南音上了二楼。
    回到房间，南音被放在床上，闻宸压上来，两个人先接了一个绵长的吻，南音能感觉到闻宸有点急切了，解拉链的时候手忙脚乱的，差点把衣服弄坏。
    南音没办法，只好缴械投降。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
    结束后，是闻宸给南音洗的澡，南音把脸埋进热水里面，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情。
    “你最后一次没……”
    闻宸平静地回答：“用完了。”
    南音没话说了，抹抹眼睛，用手垫着下巴靠在浴缸边，惆怅，迷茫……
    他想，只有一次，应该不会那么巧的。
    沐锦生和闻谭修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之后的事情了，沐锦生一如既往地热情，在电话里说这几天想他和闻宸了，正好周六是闻宸的生日，索性叫他们来家里吃顿便饭。
    沐锦生口中的家，当然是指闻氏的主宅，想了想，南音只去过一次，他们刚结婚的时候去吃过一次，就他们四个人，气氛还算融洽，南音并没有那么抵触，并且他记得上次做的虾特别好吃，所以他甚至是很乐意去的。
    周六，他们来到闻氏主宅，闻宸和南音跟随管家走进去，沐锦生和闻谭修已经在客厅等候多时了，他们盛装打扮。
    一见了南音和闻宸，沐锦生亲切地迎上来：“这都多久不见了，南音都瘦了，上次我托人送过去的海鲜都吃了没有啊？得好好补补。”
    “都吃了，谢谢妈。”
    沐锦生喜笑颜开：“好。”
    南音下意识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也没有啊……
    闻宸伸手把他摸脸的手拉下来：“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挑食。”
    【我有很挑食吗？好像没有吧。】
    “不吃茄子，不吃香菜，不吃葱姜蒜，不吃萝卜，不吃鱼，水果只吃橙子和柚子，这还不挑食？”
    南音从来没意识到自己在吃东西这方面竟然好像确实有点挑剔，别的他都认了，但是他不是只吃橙子和柚子，而是更喜欢吃橙子和柚子，在有橙子和柚子的情况下，他是不会选择其他的水果的，但事实上他喜欢吃的水果很多。
    南音撇撇嘴，在挑食这方面他似乎确实无法反驳，只好抬头看看闻宸，表示无奈。
    闻宸伸手敲了一下他的头：“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南音摸了摸他被敲的头，不痛，但是声音有点大，他再次表示无奈。
    “闻宸！你好好的敲小南干什么？”
    “我没敲他，我就摸了一下。”
    “别贫嘴，都过来吃饭。”
    南音和闻宸一同走过去，等沐锦生和闻谭修坐下之后，两个人才落座。
    桌子中间还放着一个很大的蛋糕，造型精美，看着就很好吃。今天的饭菜依旧很合南音的胃口，热汤滚滚，香味顺着热气冒上来，南音本来肚子就饿，现在更是准备好大干一场了。
    不过他要慢慢吃，不能狼吞虎咽的，不礼貌。
    期间沐锦生一直用共勺给南音盛汤，用公筷给南音夹菜，闻宸在一边安静地吃。
    四个人谁也没有一点架子，吃得很认真，以前南音一直担心自己不被闻宸的父母接受，毕竟他跟闻宸各方面看起来都不登对。
    但是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他察觉到了他们的善意，便不再紧张了，与他们相处起来比之前放松了很多。
    饭饱之后，南音最后喝完了一口汤，指了指刚才进门的时候他们带来的袋子。
    “妈，这是我们给您和爸的礼物，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南音不太会送礼物，事前还问了一下吴管家的意见，吴管家说：“夫人什么都不缺，就送些实用的东西更好，送些华而不实的她倒未必会喜欢。”
    沐锦生很开心，往袋子里面看了看，从里面拿出一条围巾，往自己身上比了比，然后对着闻谭修说：“看看，这个花色适不适合我？”
    闻谭修特别认真地看了看：“好看。”
    沐锦生开心地笑了。
    其实南音对这个围巾还是很有信心的，因为这是他跟闻宸一起挑的，原本他选了一件素静的样式，闻宸在旁边提醒他：“我妈更喜欢那些耀眼的东西。”
    所以南音选了这一件，基调是红色，花色是复杂而不繁杂的，很精致。
    “哟，这是什么？”
    沐锦生从第三个袋子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是一个礼物盒。
    南音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这是……闻宸的礼物。”
    “给我的？”
    坐在旁边的人冷不防问道，南音点点头。
    闻宸伸手从沐锦生那里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个马克杯大小的木雕，雕的是一个漂亮的小白鲸，嘴喙的部分有些浅浅的粉色，尾巴上面有一个小巧的字“闻”。
    南音缓缓解释道：“我不会雕，是找木匠雕的，但是这个字是我上色的……”
    这个礼物跟哪些名牌物件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但是反正闻宸也不缺那些东西，还不如送个他喜欢的，不过此刻他还是很忐忑，因为感觉闻宸和沐锦生还有闻谭修三个人都愣住了。
    良久，闻宸把木雕放到桌子上，转身将双手搭在南音双手的大臂处，眼神灼灼：“真的吗？你还记得……”
    南音愣愣地看着他，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但是南音还是回答了他：“嗯……今天是你的生日嘛……我记得……生日快乐……”
    不知道为什么，闻宸眼里的光顿时暗了下去，松开了南音。
    之后一切又回复如常，沐锦生拉着南音聊家常，闻谭修偶尔看看电视，偶尔到书房，关上门不知道忙什么，应该是忙工作，而闻宸则是去了后院，说是要去看看那些花花草草，还有养的鱼。
    除了刚才闻宸突然满怀期待地问他记不记得，其他的看起来都很平常，没有掀起特别的波浪，对于南音来说，没有波浪就是好事。
    回家的时候，沐锦生给南音和闻宸备好多东西，差点装不下。
    用沐锦生的话来说：“这可是我特地托人买的，你们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临了，沐锦生还特别神秘地说：“包括那个……”
    第27章
    那个？哪个啊？
    南音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只能尴尬地笑笑。
    沐锦生看他迷茫的样子，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咳咳……就是私密的好东西。”
    南音看着她用那张风韵十足却没有很多表情的脸，突然明白了她指的是什么，脸有点红。
    沐锦生笑了笑：“都是夫夫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怎么还脸红了？算了算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快回吧，路上小心啊。”
    南音点点头，陈司机帮他和闻宸开了车门，两个人坐了进去。
    陈司机很有眼力见地帮他们把车里面格挡的帘子拉下来遮住，世界仿佛被他们隔绝在外面。
    闻宸伸手过来，拉了拉南音的手，裹在他温热的手掌里面，南音平时手指头偏凉，这会接触到温热，他觉得被风吹得紧绷的毛孔都松懈了下来。
    “下次多穿件外套，上次给你买的羊绒外套怎么不穿？手这么冷。”
    从来没有人像这样攥着他的手，用和缓的音调关心他，本来在闻氏主宅喝汤暖起来的身子，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于是他反手抓住了闻宸的手，朝着那一处温度凑过去，将头靠在闻宸的肩膀上，暂时缓了缓。
    “怎么了？这么冷吗？”
    闻宸伸手绕过他的腰，几乎是将他整个人都搂进怀里。
    闻宸的声音从头上传来：“靠着我就不冷了。”
    南音低低地，用只有他们能够听到的声音回答：“嗯。”
    路程并没有很远，但是南音靠着闻宸睡着了，南音察觉到车身晃动了一下，他知道是汽车停住了，晨园到了。
    南音缓缓睁开眼睛，他靠在闻宸的肩膀上，从这个角度，能看到闻宸清晰的下颌线，还有他长度刚刚好的睫毛。
    是很好看的人。
    那人正转头看着窗外，也许是察觉到南音的动作，转过来低头看着南音：“醒了？”
    “嗯。”
    “你脸色很不好，刚才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南音坐正了，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吧……”
    “先回家。”
    闻宸下车，绕过车来到南音这边，替他打开车门，南音顺势出来，刚好钻进闻宸的怀抱里，头发不小心蹭到闻宸的下巴，他抬头抱歉地看了看闻宸，闻宸却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
    两个人进了门，换鞋的时候，吴管家刚好已经整理好了他们带回来的东西。
    两个人上楼之后，闻宸说他要先洗澡，南音就坐在外面干自己的事情，突然抬头发现床头柜上面多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东西，是个小瓶子，包装精致，只是上面又是那种一长串又小又密的字，南音没看懂，不过好在瓶身还贴了一个中文版本的说明。
    “将本品取适量，涂于私密部位，减缓……增加………”
    什么意思？
    南音看着上面的中文，头一次有一种都是中文连起来却什么也看不懂的感觉。
    他拧开盖子，凑到瓶口闻了闻，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开门声突然响起，南音浑身抖了抖，虽然他没做什么，但是他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急急忙忙把盖子拧好。
    “在干嘛？”
    南音把瓶子放回原味，转过身来对闻宸说：“没……没什么……你洗好了？那我去洗。”
    闻宸垂着眼回答：“嗯。”
    南音匆匆忙忙跑到浴室，三两下褪去衣物将自己整个人泡在温水里。
    泡澡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不过他不能泡太久，时间不早了。
    出来的时候，闻宸正□□着后背，背对着他坐在床边打电话，听声音应该是在聊工作上的事情。
    不过闻宸很快就结束了通话，南音走到床头柜边，拿起吹风机开始吹头发，头发快干的时候，他感觉到后背有一道身体贴上来，暖乎乎的，还有什么东西在似有若无地蹭他的脖子。
    南音赶紧把吹风机关啦，转头求饶：“我还没吹干呢……”
    身后的人凑过来埋在他颈间，低低地说：“干了……”
    说的同时还伸手作乱，搅得南音不得安宁。
    南音拦住他：“别弄了……”
    但是身后的人并没有停下来，反而边弄边说：“知道桌子上那个是什么吗？”
    南音的视线转到桌子上，上面放着刚才那个精致的小瓶子，他不知道那个是什么，但是闻宸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闻宸见他不答话，继续说道：“试试就知道了。”
    南音还没来得及问他要试什么，他就被放倒在床上，平躺地看着上方正跪在他两腿间的闻宸。
    他的浴袍松松垮垮，挂在腰上，南音有点紧张，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突然感觉下身一凉，南音突然意识到，闻宸在给他涂桌上的那个东西，原来这个东西是……
    “嘶……不……”
    “乖点，不痛的。”
    南音觉得有一股凉意从下往上钻进来，这种感觉很奇怪，很难耐，让人想逃，于是他就真的逃了。
    只是没逃多远，被抓住小腿拉回来，后背被压住。
    “不痛的，不许逃……”
    【胡说，根本就是胡说八道……有本事你趴下！】
    后面的人动作顿了一下，说：“劝你别起歪心思。”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今天的闻宸明显比平时更温柔，但是他的时间却没有变短，这让南音很苦恼，他一边觉得自己很困了，一边又被不断得刺激着睡不着，他只好红着眼求身上的人。
    当然往常他求对方都是不奏效的，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泄了最后一次，竟然从身体里退出来了。
    闻宸凑过来，把南音抱起来说：“走，去洗澡。”
    洗澡并没有花很多时间，南音躺着床上的时候，觉得浑身无比放松，加上已经很累了，闭着眼没多久就睡着了。
    夜里迷迷糊糊感觉到身后有人抱着他。
    一夜好眠，南音觉得自己从未睡过这么好的觉。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一起到楼下吃早饭，吴管家高兴得看起来好像是年轻了十岁。
    吴管家：“少爷，南先生，终于等到这你们一起和谐地吃饭的这一天了。”
    两个人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场面一度尴尬起来。
    吴管家好像是突然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确实有点怪怪的，于是马上改口道：“呃……不……我是说，少爷和南先生一起用早饭，我看着心里开心。”
    南音笑了笑：“吴管家也去用早饭吧，这里不用人照顾。”
    吴管家听他这么说，又看看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的闻宸，欢欢喜喜地去吃早饭了。
    闻宸比南音先吃好，他整理好自己之后，站起来嘱咐：“我去公司，你在家别乱跑走丢了，中午记得来公司吃饭，我叫陈司机接你。”
    南音点点头。
    等他听到闻宸出门的汽车引擎嗡嗡响的时候，才意识到他刚才说了什么。
    “别走丢？我什么时候走丢过？”
    南音嫌弃地摇摇头，只当是闻宸乱嘱咐的。
    南音吃好后上楼，经过闻宸的书房的时候，发现没关门，透过精雕木门的门缝，能够望见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色的书，桌子上宣纸、砚台、毛笔一应俱全。
    南音又想起了上次的日记本，他甚至还精准地记得那个日记本摆放的位置，只要他翻开，就可以窥见闻宸的前半生，他所缺席发那段日子。
    现在，在空无一人的二楼，书房发门向他敞开，这对他老说无疑是一种诱惑，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不管了，他只是看一看，不会弄坏日记本，不会有人发现，他也不会向任何人说其中的内容，天知地知，南音知。
    推开门的那一刻，他克制不住地深呼吸。
    关上门，一股隐秘的满足感涌上心尖，他朝着记忆中的位置摸索过去，果然看到了那本日记本。
    伸手拿下来，他坐在书桌前，拉开桌上的小台灯。
    米黄色的书页在有点昏黄的台灯下显得古朴，以至于他在看的时候，不自觉代入自己，走进那段遥远的时光。
    这本厚厚的日记记录了闻宸的小学，中学和大学时光，但是他偶尔也会犯懒，并不是每一天都写。
    闻宸的学生时代多是在无休止的学习中度过，本来以为像闻宸这样的家境，他应该会无忧无虑地度过学生时代，却没想到他的日记里竟然全部都是学习内容的复盘经过，课余生活乏善可陈。
    南音不禁想象起那个略显青涩，总是板着脸，酷酷的闻宸，在学校里认真学习的样子，忽而又想到别的，像闻宸这样的人，大概有很多人追吧……
    可是日记里并没有关于这个的任何记录。
    算算时间，佣人大概很快就来打扫卫生，南音快速合上书关了灯，走的时候并没有关门，尽量让一切保持原状。
    他没有回房间，而是下楼去厨房要甜的莲子汤喝，安静地喝完一碗莲子汤，他抬头看着旁边的吴管家，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吴管家……我靠能问您件事吗？”
    吴管家哈哈大笑：“有什么不能的？问吧！”
    南音整理好措辞，想了想，开口道：“闻宸……有前男友吗？”
    第28章
    吴管家的眼睛有一瞬间睁大了，继而露出喜悦的神情。
    “害，不就是少爷的感情史吗？我坐下来给您说说。”
    吴管家对此似乎抱着十分的热忱，他拉开椅子坐下，滔滔不绝。
    “少爷年轻的时候……呃不是他现在也很年轻……读书的时候特别受欢迎，课桌抽屉里每天都有很多情书，但是少爷看都不看，每天回家就是温习功课，所以他成绩特别好，照片每回都贴在荣誉墙上，那些学生看到他的照片，知道他长得帅成绩又好，就会有更多的人来追求他，算是……一种循环……”
    南音都能想象到闻宸臭着一张脸每天从抽屉里面拿出一堆情书和礼物，然后把它们都扔了，接着冷着脸拿出练习册开始做题。
    又帅成绩又好又有钱，南音其实能理解那些人，因为闻宸这样的人不管在哪都很“抢手”。
    吴管家说得起劲，也并不知道南音内心的小九九，他正色道：“不过……前男友嘛……没有……倒是有一个暗恋对象，就是……一直没追上……”
    听到这，南音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考点一样，脑子里“叮——”的一下，八卦之心熊熊燃气，他好奇地问：“谁？什么人？有照片吗？多大了？是哪里人？两个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这一连串问题问出来，吴管家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正好小星出来喊：“吴管家，饭做好了。”
    吴管家如获大赦，站起来说：“南先生，时候不早了，您该去公司了，再晚就要误了饭点，您要是饿了肚子，我还怎么跟少爷交代？”
    看来从吴管家这里套不出什么信息了，南音准备问问别人。
    陈司机准时来接，南音和小星坐在车后座，小星是个很年轻的孩子，从乡下来的，眼睛干干净净的，南音觉得他可以问问小星。
    “小星……你见过少爷的前男友吗？”
    小星亮亮的眼睛扑闪了一下，笑着说：“我十九岁才来这里，不知道很多少爷的事情。”
    他摆摆手，用语言和动作表示他不知道。
    南音觉得自己真是有点傻了，他该想到这件事才对。
    小星这边行不通，他又把目光投向陈司机。
    他试探性地叫陈司机：“陈司机……”
    前面传来陈司机粗厚的声音：“啊？”
    虽然他很淡定，但南音总感觉他后背在冒汗。
    “你知道少爷的前男友吗？”
    车里安静了两秒，只剩下汽车的嗡嗡鸣声。
    良久，陈司机开口：“南先生，我不太清楚。”
    好吧。
    问了一圈感觉都没什么人知道，不知不觉闻宸的公司到了，南音和小星拎着东西下车。
    这次大家已经十分习以为常，南音走进公司，迎接众人的“注目礼”，然后上楼，这次乔秘书竟然乖乖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而不是在闻宸的办公室里进行每日必须的汇报。
    南音在心里暗暗道：“有进步，终于不是挨着饿工作了。”
    南音推门进去，闻宸在看电脑，在听到门响起的那一刻，闻宸几乎是立刻抬起头，两个人四目相对。
    小星把食盒摆好之后，非常及时地退出去，并且贴心地给两个人关好门。
    南音背对着闻宸倒水喝，来的路上问东问西的，现在他口渴了，一杯温水咽下去，感觉自己得救了。
    南音松了一口气，但是这就起没有喘匀，身后就被一股力道扭过身，下一瞬，一股香气袭来，夺走了他的呼吸。
    一个吻，绵长的三分钟。
    直到一直主导的人放开南音，南音才试着恢复呼吸，看清了比自己个子更高的人的脸。
    闻宸双手托住南音的脸，只是他的眼睛，嗓子有点哑：“没有前男友……也没有其他人……不许再到处问了。”
    南音瞬间有一种心思被看穿的感觉，闻宸这么快就知道了吗……而且他也没有到处问吧……
    “我哪有到处问……”
    闻宸抬手在南音鼻头上捏了捏，不知道为什么略微有点嫌弃地说：“先吃饭吧，傻子。”
    “我不是傻子。”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南音还是自觉走了过去拿起碗筷，还是吃饭重要。
    吃过午饭，南音又走不了了，过程南音不清楚，但是结果就是他又留下来在闻宸的小卧室里小憩。
    这一次他们什么都没做，就是盖棉被纯睡觉。
    南音度过了一个十分平静而惬意的午后，但他发觉自己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很容易犯困，身体也变得沉重。
    看来他要锻炼一下身体才行。
    晚上去上班的时候，高云飞又赶着他下班前的二十分钟来，特别准时，好像就是为了踩这二十分钟的点来聊一个不耽误南音工作又时间刚刚好的天。
    南音正在擦杯子，时不时看一下高云飞。
    高云飞在南音第三次看他的时候，终于受不了了，撂下杯子：“南音……有什么事你说吧，我们两个之间……真没必要……”
    南音笑了一下，放下杯子，一脸正色道：“A市你比较熟，有没有性价比比较高的健身俱乐部推荐。”
    高云飞一副“就这”的表情：“我说南音？你也太见外了吧，这么小的事情你要犹豫这么久才好意思跟我讲吗？凭我的人脉！和我的财力！和魅力！这种事情真的易如反掌好吗？”
    南音看高云飞显然是喝上头加上有点真情实感了，于是他顺着高云飞的话说：“好好好，我下次不会了。”
    高云飞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拿出手机，双手肘撑着吧台，双腿岔开，双手举着手机噼里啪啦打字，过了大概七八分钟，他终于停了下来，而南音手边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弹出一条消息。
    他拿起来看，是高云飞发过来的，是一条好有推荐，很快下面又弹出一个消息，上面是一个地址。
    “这是我给你联系的教练，就在这个地方，一周去几次你们可以沟通一下。”
    南音忍不住划拉了一下手机界面，那个上半身不穿衣服身材健美的头像，z看起来冲击力着实很强，他添加了好友之后就赶紧把手机按灭了。
    下班回家的时候，陈司机开车，闻宸坐在车后座，南音坐在闻宸旁边，车子缓缓向前驶，穿过热闹的街道，不知是哪个商店在办活动，在汽车的轰鸣声之外，还有一些喧闹的音乐声，欢呼声和烟花炸开的声音。
    天空中响起一声尖锐的鸣声，一束烟花在天空中炸开，五颜六色的烟花线条丝丝缕缕，继而在天空中默默消逝，前仆后继。
    南音看着窗外，烟花的光映照在玻璃上，他白皙的脸上渡上了一层深蓝色的光。
    不过他无暇顾及，只觉得外面的烟花很美，他看得入迷，没意识到旁边的人凑过来。
    “很好看吗？”
    他突然说话，南音被吓到了，猛地回过神来，有点语无伦次：“嗯？对……好看……”
    闻宸轻笑一声：“瞧你，今天是A市的特殊纪念日，市内允许放烟花，要是其他时候，你就看不到了，看吧。”
    南音点点头，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烟花盛宴。
    突然，南音手里的手机亮了一下，南音拿起来一看，那个上半身不穿衣服的头像给他发来一条信息：“您好，请问是南先生吗？”
    南音正要点开回复，结果发现旁边的人正双眼灼灼地看着他，气压有点低：“头像这么轻浮，想必不是什么正经人，别忘了你的身份。“
    南音只好按灭了手机解释道：“就是……一个健身教练，我们不熟……”
    晚上，闻宸的动作不算温柔，南音合理怀疑他是在为那个头像生气。
    在第二次之后，南音一个劲地推闻宸，闻宸只好停下来：“怎么了。”
    南音声音闷闷的：“真的好累……”
    闻宸默不作声，大拇指在南音嘴角上用力抹了一下：“休息吧。”
    南音睡下后，闻宸拿着手机到阳台，拨通了裴卿的电话，对面语气疲惫，一听就是被扰了清梦。
    “怎么了？我的大少爷？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抱歉，有些事情我不得不问。”
    对面叹了口气：“问。”
    “南音的过敏症有治愈的可能吗？”
    “一般来说不行，这是先天的体质问题，只能缓解。”
    闻宸垂着眼看了看手指，上面残留着南音头发丝柔软的触感，接着说道：“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过敏了。”
    对面深吸一口气：“那也……几率很小。”
    闻宸：“如果不是先天的呢？”
    裴卿：“什么？”
    *
    一觉醒来，南音洗漱好下楼，以为闻宸已经去公司了，结果看到那人还安安稳稳地坐在桌子边吃早餐，有点意外，但也不好表现出来。
    吴管家看到南音下来，已经早早就把椅子拉出来预备好给南音坐了、
    南音坐下之后，吴管家悄悄地退下。
    今天的早饭有虾，而且是很大的虾，南音还没吃就已经咽口水了。
    闻宸提醒他：“妈特地托人买的。”
    南音点点头。
    他虽然懒得剥壳，但是在这么美味的食物面前，其他事情都显得不重要了。
    肉质很鲜美，而且什么调料都没放也很鲜甜，南音吃得停不下来。
    过了一会儿，闻宸又提醒他：“吃多了小心消化不好。”
    南音点点头，吃完碗里的这一个就不再吃了。
    饭饱后，闻宸说：“公司的事情我已经交代给乔秘书了，今天我跟你去一趟医院。”
    南音一听说要去医院，突然幸福感减半了。
    “去医院……干什么……”
    第29章 （倒v结束）
    “没什么，体检而已。”
    虽然闻宸这么说，但是南音还是觉得紧张，他从小到大每次去医院都是奄奄一息的样子，所有去医院对他来说就不是个好兆头。
    在他自己都注意不到的角落里，他下意识搓了搓衣角，用商量的语气问：“就不能……不去吗？我……我这么多年也没去体检过，除了过敏都没事……”
    闻宸站起来，朝南音这边走，跟他平时走路的样子并没有分别，但是南音就是觉得，闻宸的情绪不对，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息，带着压迫，令人喘不过气来。
    闻宸靠近他，摸了摸南音的头：“没事的，只是简单检查，我陪你去。”
    再次踏入曦明医院，南音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毕竟上一次来这里是认识闻宸的第二天，而现在，他们一起踏入医院的大厅，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截然不同。
    裴卿今天把自己拾掇地很正式，穿着白大褂，带着金丝框眼镜，身材高挑，气质干净，比平时看起来稳重多了。
    但他一开口就让人觉得这一切都只是表象，他抬起手掌：“嗨——又见面了南音，过得好吗？你看起来比之前有气色，看来闻宸这个家伙虽然看起来不近人情但是其实私底下还是很细心地把你养好了呢……”
    他声音不小，旁边走过的病人和工作人员都不约而同往这边看，像裴卿这种没有什么羞耻心的人当然不会觉得难堪，但是南音现在只想找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好在他们三个人当中还有一个闻宸，而闻宸显然也很看不惯裴卿的这种行为，冷着脸说：“几楼，带路。”
    裴卿马上收敛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是脸上还是表现得颇为遗憾：“还是这么不解风情，无趣！”
    说着他转身，边走边指了一个电梯：“坐电梯上去。”
    南音上电梯的时候发现，旁边有两个普通电梯，而这个电梯旁边写着：“专用电梯”。
    给谁专用的？
    很快他的疑问就得到了答案。
    南音和闻宸跟随裴卿进入电梯，电梯门关上的之后，裴卿才无所谓地说：“专用电梯就是好，不用等，还得是闻总来了我才能体验一回。”说着他还特别随意地把手搭在闻宸肩膀上。
    闻宸斜眼看了看他的手，似乎有点嫌弃地说道：“没人拦着你坐。”
    裴卿脸上少有地尴尬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这不是……得树立一个好形象，让别人看到我成天坐这个电梯，成何体统！”
    闻宸睨了他一眼：“你还在乎这个？”
    裴卿还要再说什么，“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到了。
    裴卿没再插科打诨，率先走了出去，闻宸和南音也走了出去。
    整个上午，南音什么也不需要考虑，只是一直跟着裴卿和闻宸穿梭于各个楼层之间，在不同的房间里做不同的检查，到了中午的时候，终于做完了，裴卿朝他们两个摆摆手：“检查结果下午出，你们去吃点东西吧。”
    闻宸转头拉着南音到了地下车场，路过闸口的时候，有一个穿着粉色布偶套装的小身影撞到了南音的腿上，一阵稚嫩的哭声传开。
    “呜呜呜呜呜……”
    南音往地下一看，是个很小的孩子，可能还不到三岁，南音赶紧她扶起来，蹲下来拍拍她身上的泥，又给她擦眼泪：“对不起啊，我没看到你。”
    小孩可能是哭累了，这会不哭了，只是还有一滴泪珠挂在又大又圆的眼睛边，看起来惹人怜爱。
    南音：“让我看看哪里摔疼了。”
    南音正要检查伤口，一个漂亮的中年女人急匆匆过来，陪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才一会儿没看住她，就跑到这里来了。”
    说着，女人把孩子往自己怀里拉，小孩一见到女人，就十分依赖地依偎在女人的小腿边。
    南音笑了笑说：“没事。”
    女人也笑了笑：“给您添麻烦了。”
    最后女人带着小孩走的时候，南音还十分舍不得小孩脸上肉嘟嘟的触感，他不禁自言自语：“好可爱。”
    闻宸在一旁没有情绪地问道：“你很喜欢小孩？”
    南音回答：“还好。”
    两个人走到车位，开门坐进去，陈司机没有多问，直接把车开到一家中式菜馆门前。
    闻宸：“下车吧。”
    南音跟着闻宸下车，服务员见了闻宸，直接把他们请进了包厢里面，两个人各自坐好，服务员弯着腰问闻宸：“闻总，还是老样子吗？”
    闻宸从服务员手里把菜单接过来，放到了南音面前：“看看喜欢什么？”
    南音扫了一眼，点了几个家常菜，之后把菜单放到闻宸面前：“点好了。”
    闻宸看了看，又看了看加了几个菜，随后把菜单交给服务员。
    这家餐馆上菜的速度很快，正好南音肚子也饿了，他吃得很认真。
    中途闻宸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跟南音说：“我有事，先出去一趟，一会过来接你。”
    其实闻宸没有什么急事，他之所以出来，是因为裴卿突然打电话给他，并且特地叮嘱他一个人来。
    坐在诊室的椅子上，闻宸看着裴卿给他递过来的一张报告，闻宸大概能够看懂，但还是静静等待着裴卿的解释，毕竟裴卿是专业的。
    裴卿坐在电脑前，双手交叠搭在腹部，后背靠着椅子。
    “你……准备好了吗？”
    闻宸一点都不跟他客气，但是眉头皱得比平时紧：“有话快说。”
    裴卿深吸一口气：“来来来，你看看这个报告，看出来了吗？”
    闻宸不说话。
    裴卿接着说：“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南音他……怀孕了。”
    足足有一分钟，闻宸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脸上的表情也不明显，显然是愣住了。
    裴卿看他不说话，甚至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试探了一下：“喂喂，我说……太夸张了吧你，怎么一点表情都没有。”
    闻宸缓了缓，眼神恢复清明，把报告放回桌子上，盯着裴卿的眼睛冷静地说：“如果只是怀孕，就不会单独叫我来。”
    裴卿叹了口气：“聪明，但是……不是好消息，做好心理准备。”
    裴卿又给闻宸递了一张报告，上面是一串指标。
    裴卿：“南音的身体情况……并不适合生孩子，他的过敏症很严重，当然有你的信息素会好很多，但是……怀孕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风险太高了，说风险高还是太保守了，应该说……有生命危险。”
    闻宸犹豫了片刻，点点头：“给我一个方案。”
    裴卿：“产科的医生给出的建议是，不生……并且……虽然他到你们家是吃好喝好，但是还没有完全弥补之前的不足，所以他现在还是需要补充营养，大概三周之后可以手术。”
    闻宸看着那张报告单，久久不说话，但多年来对事情的决策能力告诉他，他必须做出决定，恍惚间，他想起了南音在停车场看见那个小孩子的时候的神情，他想，南音一定舍不得。
    他心里的天平滑来滑去，闹得他不得安宁，可是这个决定不得不做。闻宸站起来，把报告单递给裴卿：“我接受医生的建议，但是等一下请你不要告诉他这件事情，别告诉他怀孕了……这张报告单请你收好。”
    闻宸又开车回去，南音已经吃饱喝足等候多时了，坐上回医院的车，可能是因为吃了好吃的，此刻南音放松了不少，他拉开一点车窗，外面的风吹进来，丝丝缕缕，他的发丝也随风飘扬。
    坐在裴卿的诊室里，裴卿虽然平时看起来不靠谱，但是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他十分认真。
    裴卿：“体检报告都出来了，身体没什么大问题，注意休息，还有就是……一定要补充营养。”
    南音乖乖点点头，后面裴卿还说了很多嘱咐，事无巨细，南音觉得他真的太敬业了，生怕南音哪天就突然出意外了一样，自己明明就很好。
    南音的生活还是照常，上班，回家，直播，唯一不同的是他最近开始去健身房了，高云飞给他介绍的教练是个不错的人，对工作十分认真负责，南音是一个新手，但是他十分有耐心。
    连续去了几天健身房，虽然教练说他是新手，先做一些基础的练习，慢慢适应了之后在练比较有难度的，但是南音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非常容易疲惫，连续练了几天之后，更觉得力不从心，晚上回去之后干脆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在闻宸联系裴卿过来的等待间隙里，他十分灰心，明明自己还很年轻，为什么身体素质这么差？他实在是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所有更加暗暗下定决心，要更加努力地练习，他绝不允许自己懈怠。
    裴卿过来之后，先看看南音的眼皮，甚至把了把脉，南音还从来不知道裴卿会中医。
    看完之后，裴卿问南音：“最近除了上班之外还会做什么吗？”
    南音：“也没什么，都跟以前一样，不过去了几天健身房……”
    “什么？！”
    裴卿和闻宸惊呼。
    第30章
    南音躺在床上被这两个人的反应吓了一跳，浑身颤抖了一下，他去健身这件事情这么让人不能接受吗？
    他试探性地问道：“我……不能去吗？”
    裴卿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当然不行！你知不知道你怀……”
    裴卿话未说完，他突然小心地抬头瞥了一眼闻宸，注意到闻宸一个眼神杀过来，裴卿立刻闭了嘴，想了想似乎又觉得不对，找补一般：“你怀有过敏症，剧烈运动也不太建议。”
    “是这样吗？怪不得我以前每次打完架回家都浑身难受。”
    南音光顾着想事情，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已经晚了，没想到不小心说了自己以前打架的事……闻宸……好像还不知道，会不会不太好。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看了看闻宸，但是闻宸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刚才说了什么反而凝神在想事情，没过多久俯视坐着的裴卿，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裴卿，给他看看还有什么问题，没有的话就让他休息吧。”
    裴卿第九次重复：“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南音摇摇头说没有。
    裴卿点点头：“那好，健身房不能再去了，这几天要好好休息，吃好喝好，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情绪波动太大，记住了吗？”
    南音点点头，虽然他平时情绪波动也不大，但是裴卿这么提醒他，他下意识就想了想自己平时的言行。
    好像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很大的时候啊……
    就在他发呆的这一会儿的功夫，裴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闻宸下楼去送他，南音起来喝水，虽然闻宸说他没什么事，但是他身上的疲惫感是实实在在的，喝了水之后他又自己钻进被窝里，蒙上被子睡觉了，睡之前他还特地关了灯，房间里昏昏暗暗的，他很快熟睡。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朦胧的雨声，淅淅沥沥轻轻柔柔的声音十分助眠，偶尔会有一两滴“啪”的滴落在窗台的防盗网上，发出一声清脆而响亮的轰鸣。
    南音半梦半醒，雨声在耳边如同远古的呓语，湿冷的空气和被窝里干爽柔暖的温度形成对比，南音睡得香甜，一点也不想离开床，仔细侧耳听，浴室里传来水声，很快又断了，门把手被转动的声音响起，有人从里面出来。
    南音背对着浴室门的方向，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也懒得回头去看，因为他能听出来闻宸的脚步声，所以不担心是坏人。
    床的一边微微凹陷下去，身后有一股暖暖的气息凑近，一双手环在南音身侧，后面的人存在感实在太强，南音被箍着，觉得没有刚才自由，所以他扭了扭身子，转身和闻宸面对面侧躺着，抬眼看到了闻宸的双眼，那双宝石般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更加清亮，南音觉得自己的一切无所遁形。
    “怎么突然想到要去健身？”
    南音没想到他开口会问这个事情，但想了想这样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就小声回答道：“就……觉得得多锻炼身体……”
    头顶上一阵冷静低沉的声音传来：“以前不锻炼？”
    “以前……”【以前每天都打架，可以说格斗和跑步是一天也没落下。】
    南音觉得这些事情还是不要说出口的好，毕竟都过去了，说出来也不会改变什么，更何况像闻宸这样的人，大概是没有经历过这样恶劣的生活，所以没必要上赶着让他体验一把。
    他这样想着，头顶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如果不是南凑他太近，这一声轻笑几乎是细微地让人察觉不到。
    南音觉得额前的碎发被闻宸气息撩动了一下，痒痒的，于是他微微抬头，伸手摸了摸额头，又重新睡好，只是两个人是挨在一起的，这个动作确实会连累到对面的人，所以南音听到对方的呼吸更加沉重了。
    于是他不好意思地道歉：“不好意思……”
    “没事……”
    既然他说没事，那南音就不纠结了，他还想再睡一会儿，可是对面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问题那么多。
    闻宸：“你小时候在哪里读书？”
    南音：“在小学……初中……高中……”
    事实上南音在读大学之前，读的都是他家那边的公立学校，因为地方比较落后，所以学费不高，义务教育阶段甚至不用学费，卓凯嫌他麻烦就把他丢到学校去，但是并不付学费，一开始是林漾帮他付的，后来他学习好，老师也知道他家里的情况，索性就跟学校商量，免了他的学杂费。
    可是这并不能解他的急，因为卓凯也并不给他生活费。
    还是林漾把他带到酒馆去，让他打杂，叫他去家里吃饭，南音十分感激，在上大学之前的那十几年中，他就在酒馆和学校这两个地方之间来回辗转，虽然忙碌，却因为能够安然无恙地长大而感到庆幸。
    但是这些他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知道闻宸愿不愿意听，像南音这样的人，在他不确定对方愿不愿意听的情况下，他总还是觉得不说更好一点，所以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支离破碎，答非所问的话：“小学……初中……高中……”
    他感到自己的头被轻轻敲了一下，他迅速抬眸问：“你打我干什么？”
    闻宸没好气地说：“笨，不是说这个，是学校的名字。”
    南音想了想：“不记得了，学校全都废弃了。”
    他也不算扯慌，因为确实就是这样的，那几所学校后来重新选址了。
    闻宸又问：“喜欢去什么地方玩吗？”
    南音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要问这个干什么，不过这是一个他可以如实回答的问题，于是他毫不犹豫：“有海的地方就是好地方。”
    这下闻宸倒是笑了，南音能听到很明显的笑声。
    南音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轻轻拍了拍：“知道了，睡吧。”
    窗外的雨还在继续，这次南音听到的不仅是窗外沙沙的，雨形成幕一样的声音，还有颈边轻微的呼吸。
    第二天南音照常去上班，到了去健身房的时间，健身教练发信息问他今天怎么还不来，他这才意识到他忘记跟教练说他不再去健身的事情了，拒绝的短信刚发过去，高云飞的电话紧接着就打过来了。
    手机就放在手边，震感十分明显，周围其他人立刻就把目光看向了南音这边，南音赶紧把电话接起来，客人也不多，他转身到后面更衣室走廊去接电话了。
    电话对面的人背景音很嘈杂，听起来像是某种逼真的虚拟游戏的声音。
    高云飞：“喂？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南音：“没有啊……”
    高云飞：“那你怎么不去健身房了？累了吗？”
    南音想了想，回答：“我过敏症太严重了，不宜剧烈运动。”
    对面嘈杂的背景音突然安静了，“啪”的一声，像是某种遥控器被放在地上了，对面高云飞接着说：“这么严重？那你练了这好几天，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南音刚想说他现在没事，对面的高云飞喋喋不休。
    “不行，我还是觉得不太好，得去做个全身检查，我现在马上去预约。”
    南音正要阻止，那边已经开始自说自话了，高云飞没有挂电话，他似乎是走远了，不一会儿，他的声音传来，不过并不是在和南音说话，声音很小，但南音能够听到他在说什么，他应该是拿另外的设备在给别人打电话。
    “喂……对，体检……全身检查……明天是吧，好。”
    不一会儿，南音听到高云飞说话的声音停住了，一阵脚步声慢慢靠近，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之后，应该是手机被高云飞重新拿起来了，他的声音变得清晰：“约好了，明天早上就去，到时候我去接你。”
    南音觉得这件事情还可以再抢救一下：“其实我……”
    南音话未说完，对面高云飞紧追不舍：“别有负担，是我叫你去健身的，之前不知道你的情况这么严重，我现在就是要确保你没事，毕竟咱们是朋友，我也不想你有事，再说了，万一你出什么事，到时候闻家要拿我是问的。”
    南音：“可是……”
    高云飞：“我去！先不说了我爸回来了。”
    伴随着一阵“嘟嘟嘟——”的忙音，高云飞就把电话挂了，而南音感觉到自己在风中凌乱。
    晚上南音睡觉的时候心烦意乱，他不知道自己最近为什么身体素质这么差，浑身疲惫，加上心里有事，他焦虑地睡不着，他前两天才去体检过，明天又去体检，有点多此一举，但是他不去的话……高云飞已经预约好了……这个时候说会不会太晚了？
    他在床上辗转不眠，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好主意，索性就决定明天跟高云飞去体检算了，也不是特别麻烦的事情。
    想到这，他终于可以安心睡了，但是因为他本身体制特殊，过敏症严重，所以一焦虑就浑身发热上火，他现在有点烧心，他不无悲哀地想，估计又要睡不着了。
    这时，旁边本该已经睡熟的人翻了个身，把他搂住，释放出安抚信息素，不知不觉，南音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南音和闻宸一同用早饭，两个人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天气渐渐暖和了，闻宸和南音都只穿一件家居服，看起来是十分和谐的两个人。
    南音边吃边想，要怎么跟闻宸说他今天不去公司和他一起吃饭的事情呢？毕竟去医院检查的话，中午肯定赶不过去了，但是他不知道要以什么理由去说，如果如实说的话，闻宸和高云飞本来就不对付……加上他自己也不诚实，之前都去做过检查了，现在又要去，显得好像多此一举。
    南音从来没想过一件这样简单的事情竟然能使他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等两个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南音还是没有说出口。
    闻宸却突然说：“今天中午我要在办公室会见客人，可能没办法和你吃中午饭，你中午在家吃吧。”
    简直是天无绝人之路！南音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一时高兴过了头，怔怔地忘了回答闻宸，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闻宸已经走到他面前：“南音……南音……”
    南音咽了口牛奶：“啊……好……好的……路上小心。”
    往常一般到这种时候，闻宸就会回应一声“嗯”，然后出门去公司了。
    但是今天竟然不太一样，闻宸突然俯身低头在南音额头上落下安静一吻，轻声说：“我在公司附近买了个房子，之前在装修所以没告诉你，这阵子就可以搬进去了，到时候我回家吃中午饭，不用你这么辛苦跑一趟。”
    南音点点头，对于闻宸的安排他一向是没有异议的。
    闻宸走了之后不久，高云飞来了，他来了之后先跟门口的吴管家打了招呼，吴管家可以算是看着闻宸和高云飞长大的，所以他们十分熟络。
    高云飞：“吴管家，我来找南音。”
    吴管家：“好的高少，二位路上小心。”
    说着高云飞穿过院子到了大厅和南音碰面。
    其实南音和高云飞是好朋友大家都知道，高云飞平时也偶尔会来找南音玩，所以所有人都把这当做稀松一件平常的事情，只有南音想快点走，因为只有他一个人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今天其实是去体检的，因为到时候肯定会传到闻宸耳朵里。
    高云飞把车钥匙扣套在食指上，挥动着手把钥匙转来转去，看起来自在地像回自己家一样：“闻宸这么早就去上班了？还想着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也跟他打个招呼……”
    南音点点头：“嗯，他平时上班早。”
    两个人说着说着走到了大门口，吴管家放下浇花的壶，直起身来笑着说：“南先生，中午还回来吃吗？”
    南音摇摇头：“不了，闻宸说他中午要会客，我跟云飞在外面吃吧。”
    吴管家点点头。
    两个人坐到车里面的时候，高云飞一边打方向盘一边问起：“虽然但是……你中午回不回来吃跟闻宸有什么关系？纯好奇……他自己一个人不能吃饭吗？”
    南音解释道：“因为我平时都是去公司跟他一起吃的，不过今天他没时间。”
    高云飞点点头，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整整一个早上，南音又像之前那样，辗转各个科室做检查，检查报告出来的时候，南音和高云飞一起到医生的办公室里看检查结果。
    医生跟高云飞似乎很熟悉，而且这个医生看起来是很严谨的人，不像裴卿，吊儿郎当的，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两个医生的能力应该都不差。
    结果一点也不出乎意料，所有的结果都跟上次裴卿给他说的一样。
    “平时要注意补充营养，不要熬夜……没什么大问题，可以回去了。”
    听到医生这么说，旁边的高云飞松了口气，而南音则反应平平，因为这些话他前几天就听过了，并没有什么新鲜的。
    出了诊室，高云飞说他要去厕所，而南音并不想去，就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等他，他百无聊赖，双手插进上衣口袋里，本来是想摸一下手机，但是他却摸到除了手机之外的东西，是一张折叠的纸。
    他猛地想起，这是刚才他做完检查之后，忙着喝水就随手把这张报告折叠好放在口袋里，他摊开来看，上面的专业术语他不懂，本想再次进入诊室找医生看一下，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
    也不知道医生什么时候才有时间，正好经过一名护士，步履匆匆，不小心撞到了他，护士急急忙忙说：“不好意思先生……欸……你是孕夫？现在感觉怎么样？没撞疼吧。”
    南音刚想说没关系，却被一个词打断了思路。
    孕夫……
    南音急于解开自己心中的疑惑，急忙问：“什么孕夫？”
    护士笑了：“嗨呀，我也不是故意的，刚才低头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你的报告单，这不就是怀孕了嘛……都四周了……”
    她说着，还指了指南音手里的报告单。
    南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能再说一遍吗？”
    护士无奈，但也不生气，又说：“你看这，这确实是怀孕了，我可是产科的，错不了。你看看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刚才不小心撞到你了。”
    护士为了证明她说的是对的，还指了指报告单上的一行字。
    南音怔怔的，对护士说：“没关系，你没有撞疼我。”
    护士说那就好，随后她又忙别的去了。
    怀孕吗？四周？
    比怀孕这个事实更让南音震惊的是，上一次检查距离现在最多一周，为什么上次完全没有听见裴卿提到呢？那闻宸呢？闻宸知道吗？
    南音仔细回忆了一下，他试图说服自己上次没有做这一项检查，但是很遗憾，他记得是有的。
    于是他又绕了个弯，想了想，也许闻宸并不知道，因为裴卿没有告诉闻宸。
    可是南音想了足足十分钟，他也想不出裴卿会把这件事瞒着闻宸的理由，因为裴卿没有立场瞒着闻宸，闻宸是他的雇主。
    换句话说，裴卿是拿钱办事，而他的老板是闻宸。
    所有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闻宸和裴卿都知道，但都选择瞒着他。
    这个事实让南音焦虑不安，他想不明白，他们两个有什么理由瞒着他……
    正想着，高云飞给他发来了一条信息。
    【？闻宸这家伙怎么回事？不是说在公司会客吗？我刚才刷朋友圈看到的，发的人是之前加的一个大嘴巴，平时很少聊天，倒是天天在朋友圈发八卦。】
    紧接着他弹出来一张照片，上面是闻宸，还有一个穿着红色小礼服的女人，女人神情柔和，将双手轻轻搭在闻宸的右手手臂上，而闻宸还是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照片的背景是某餐馆门口，这个餐馆南音去过，是闻宸带他去的，闻宸说这家味道不错。
    这个女人南音也记得，是秦可，一个在他的婚礼上给了他很不好的回忆的人。
    一道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南音的思绪：“妈妈，等一下可以吃话梅了吗？”
    在护士台后方，有好几排椅子，上面坐满了人，几乎都在输液，一个小女孩，看起来大概三四岁的样子，左手输液，右手抱着一包未开封的话梅，仰头问旁边的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笑了笑，说可以。
    小女孩兴奋地把话梅递过去，让中年妇人帮她开，终于吃到第一口话梅的时候，她脸上露出一种很幸福的表情，那是属于她的特有的纯真。
    可是这个和谐的画面被男人的到来打破了，男人穿着西装，有微微的肚腩，身材略微臃肿，表情不善。
    “吃什么呢？”
    小女孩怯生生地说：“爸爸……这是……话梅……”
    男人脸上露出了一个难看，鄙视的笑：“你跟你妈都是贱人，拿我的钱净买些没用的东西，Alpha也生不出，要不是我把她从那破村子里面娶出来，她能过上现在的生活？”
    小女孩根本听不懂男人在说什么，但她能够感知到大人的情绪，别说她了，即使是站在对面的南音也能感受到男人的恶意，男人让他想起了卓凯，一个把所有的怨怒都发泄到老婆孩子身上的人。
    南音瘫坐下来，他突然就卸掉了所有的勇气，这段时间他跟闻宸相处得还算不错，甚至可以算得上和谐，可是和谐就是最大的问题，这份温馨让他得意忘形，以至于忘了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
    这样一想就合理了，他们本来就是协议婚姻，合约也快到期了，就算……就算闻宸有了别人也很正常不是吗？毕竟自己并没有优秀到成为他的唯一选择……想来他还是更喜欢秦可那样温柔漂亮又出身显赫的人。
    可是他为什么不等协议结束再……
    算了，想也知道他不必在乎自己的感受，协议里面也并没有规定这些。
    恍惚间，他又想起了上次在停车场撞见的那个小孩，当时闻宸问他：“你很喜欢小孩？”
    南音当时没有多想，现在想起来，才后知后觉，他那时候怎么没看出来呢？闻宸脸上不耐烦的申请，说明他并不喜欢小孩啊……所以闻宸并不打算要这个孩子……
    那他为什么选择瞒着自己呢？
    南音心里七上八下，他拿不定主意，在某一瞬间，他心里冒出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闻宸要悄悄地打掉这个孩子！
    第31章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南音着实被自己吓了一跳，他努力平复下来，劝自己说，闻宸不是这么恶劣的人，就算他不喜欢这个孩子，那他也不至于要半夜把他绑起来悄悄送到医院做手术。
    而且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也许只是自己想太多了。
    想到这，他焦虑的心情好了一点，肩膀下塌，缓缓吐出一口气。
    高云飞终于回来了，见了南音，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南音，等久了吧，刚才碰到个个熟人，就聊了两句，耽误了，呃……那个……照片你看到了？其实我想了一下，可能是有什么误会，你回去不如直接问他。”
    南音点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本来两个人打算出去吃中午饭的，有一家甜品店，南音已经想去很久了，今天就是定的那一家，但是此刻南音心里似乎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爬，他已经没有心思再想别的了，他只想马上跟闻宸要个答案。
    可是他不能直接问，没有证据的事情说出来总归是难收场，莽撞去问必定不是第一选择。
    闻宸今天心情不是特别好，早上吃啊早餐的时候，南音一直心不在焉，显然是有事瞒着他，但他想不到是什么事情，没想到有一天南音也会有他猜不透的时候，毕竟南音的生活真的很简单，他喜欢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情，喜欢的东西也很简单，调酒和美食。他还以为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们两个人已经建立了一定的信任，但是从今天早上的表现来看，他还得再努努力，南音一定遇到了什么事情，但他不愿意说。
    乔秘书现在很忐忑，因为他能够感觉到闻总今天心情非常差，早上的时候还只能算是情绪不高，但是中午之后，闻总的脸可以说是气冷了。
    本来跟秦总约得好好的，过来公司办公室谈项目，结果对方突然临时变卦，说要去某餐馆吃，闻总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但是因为这个项目比较急，今天不谈妥当，项目进度就跟不上了。所以闻总不得不前往那个餐馆，本来一开始谈的好好的，双方都签字了，结果姓秦的突然说要介绍他女儿秦可给闻总，让他们两个多聊聊。
    秦可他知道，之前在婚礼上他都看到了，一言难尽吧……结果闻总根本就不搭理她，今天也是一样，闻总几乎是立刻就说他还有事情要忙，要先走了，结果这人一路追着到门口，甚至还贴了上去，还好闻总立刻拒绝了他，否则误会就大了。
    闻宸回头冷着脸说：“秦总，秦小姐，我们只是合作伙伴，我不希望今后再出现这样的事情，秦家最近不是资金链断了吗？希望二位考虑清楚，只有闻氏可以救你们，我的条件就是——别靠近我。”
    闻宸说完，两个人脸上都不好看，秦联本以为能靠女儿拉回一程，没想到弄巧成拙，闻宸竟然动了这么大的气，他没敢再得寸进尺，连连陪笑：“闻总……这是误会啊……小可她一直把你当哥哥的……孩子年纪还小，不懂事，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闻宸给了他一个冷冷的眼神，然后拉开车门上车，乔秘书也跟着上去。
    车内很安静，乔秘书正在思考怎么开口缓解一下气氛，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上司心情非常差，差到谷底，他想了想，给南音发了一条消息。
    【南先生，您今天的晚饭有什么安排吗？】
    南音正坐在回家的车上，高云飞今天少见得很安静，可能是因为刚才闻宸的那张照片，他也有点尴尬吧……
    放在口袋里面的手机突然震动响起，南音从里面掏出来，上面现实乔秘书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南音想了想，回复道：“回家吃，怎么了？”
    乔秘书心里一喜，打字回复。
    【正好闻总也要回家吃晚饭，巧了。】
    闻宸要回来吃晚饭？
    南音好奇，看了看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这并不是闻宸平时会回来吃晚饭的时间，他如果回来吃完饭，会晚一个小时。
    如果是平时，南音可能会问为什么，但是今天他没有心情问，只淡淡地回复了一句：“嗯。”
    那边乔秘书收到信息之后并没有多想，满心都是“他家老板这下能高兴点了”，如果闻总能跟南先生待上一会儿，心情肯定会好很多，毕竟上司不开心，底下的人也难办。
    这边南音没多久就到了“晨园”，本来吴管家想留高云飞下来吃饭，但是高云飞说他爸亲自下厨给他做了油焖大虾，肯定是回去吃，吴管家和南音也没勉强，高云飞开车走了，前脚刚走，闻宸的车后脚就到。
    还好两个人没碰面，否则南音担心他们两个又得“你来我往”一阵子。
    闻宸下了车，到门口换鞋，南音正再厨房洗手，闻宸跟着进来洗手，两个人挨在一起，但是各自都不说话，两个水龙头同时发出哗哗的声音，随后静止。
    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吴管家早就叫人把饭菜都端上来了。
    说实话，客观来说，今天的饭菜依然很香，如果是往常的话，南音早就在心里默默排好了顺序，他一般会先吃肉丸子，再吃鱼，再喝汤……
    可是现在他提不起一点兴趣，因为他感到了欺骗，即使他们只是协议婚姻，他本来是没有立场质疑闻宸的欺骗的，但是欺骗就是欺骗，心底最真实的反应骗不了人。
    吃饭的时候南音一直在斟酌用词，他一边想怎么开口，一边观察着闻宸的反应，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闻宸一句话也不说，虽然他平时说话也不多，但是一句话都不说的情况实在罕见，这让南音有点发毛，总觉得氛围很怪。
    两个人安静地吃完了饭，上楼各自洗澡，这个过程中两个人愣是没有一句交流，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个人依然靠在一起睡，南音不无伤感地想，原来他们已经习惯了对方，习惯到不用谁特意去说，就会下意识互相靠在一起躺着。
    他们亲昵地分享彼此的呼吸，闻着对方信息素的味道，房间内的温度越来越高，南音觉得头脑发热，闻宸靠过来吻他。
    这是一个绵长安静的吻，不掺杂情欲，南音平复了呼吸，看着上方的人，闻宸宝石般的眼睛很亮，他抬手摸了摸闻宸的眼皮，闻宸随着他的动作眨了眨眼睛。
    南音不大不小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闻宸，你喜欢孩子吗？”
    闻宸没有说话，南音又试探性地问：“你想不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
    他现在就在自己的肚子里。
    闻宸沉默良久，哑着声音回答：“怎么突然问这个。”
    南音：“没什么，就……”
    就什么呢？他没法说下去，好像他们之间确实没有足够充分的理由去孕育一个孩子，而肚子里的这个，更像是一场意外。
    可是南音还是不想放弃，那是一条生命，现在就在他的肚子里，也许只要他努努力，闻宸或许会松口，让他生下这个孩子。
    南音再次尝试：“你……喜不喜欢嘛……”
    南音的手顺着闻宸的脸颊，滑到他凸起的喉结，昏黑的房间里，他看不到闻宸脸，不知道他的情绪变化，但是能感觉到闻宸喉结很明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在紧张。
    就这么紧张吗？
    闻宸回答：“生孩子太危险了，我们不用……”
    南音偷偷咬了咬下唇，他感觉到一股巨大的落寞和失望，他还是不愿意放过这个孩子。
    南音平静地回答他：“好啊……那就……不要了吧。”
    这个问题似乎是一块沉重的铁石，压得两个人都喘不过气，闻宸从南音身上下来，两个人又各自趟到床的一边。
    这次他们不再依偎在一起，而是各自怀着心事，暂时不愿意让对方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所以决定拉开一点点距离。
    南音背对着闻宸侧躺，协议和孩子这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是事已至此，他又能改变什么呢？黑夜里，他想起了那份合约，离合约结束不远了，而闻宸一定会在合约结束之前打掉这个孩子，虽然不知道他会怎么做，但是南音已经决定，要在合约到期之前先离开。
    唯有尽快离开，才是最好的办法。
    他做好了这个决定，也就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闭上眼准备睡觉，这时候他才意识到眼眶里面已经盛满了泪，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过鼻梁，打在枕巾上。
    今夜睡得很不安稳，梦里又出现了那个满是奇异种的房屋，粗大的树藤缠起来的房子，外面的花果树木都大得离谱，比人更大。
    屋子里，旅人笑了笑，其实南音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南音就是知道他笑了。
    旅人说：“你想好了吗？跟我一起到外面的世界看看。”
    南音说不。
    旅人低笑，并没有生气：“那好吧。”
    于是他又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已经将近一年了，外面的花果已经又成熟了一轮，旅人几乎是每天都问他同样的问题，但是南音从未答应过。
    其实南音本想今天就答应他，但是发生了一件令南音十分愤怒的事情，旅人在骗他。
    欺骗是不可饶恕的。
    就在昨天，南音发现旅人的口袋里掉出了一些种子，那些种子南音从来没有在这片地域看过，这本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他去过很多地方，也许他随身携带一些其他地方的种子作为纪念。
    可是这些种子会说话。
    这些种子告诉南音，旅人要带他去的地方十分危险。
    南音说他不会的，因为他们相处了这么久，已经建立了信任，他相信旅人不会骗他。
    种子又说：“信不信由你，难道你没发现吗？你头发上的光泽已经没有了，这是生命枯竭的现象，他只是想要你的养分来维持生命，傻瓜。”
    头发？
    南音已经很久没有管自己的头发了，他把手伸到身后撩起一撮长发看了看，惊得目瞪口呆，原本油绿绿的头发，现在变得枯黄。
    这时，旅人回来了。
    南音醒了，这个梦真的太离谱了，幸好已经大白天了，他不想再睡，南音迅速起床洗漱，他看了看时间，又下楼，果然跟他猜的一样，这个时间闻宸已经去上班了。
    他心里暗暗庆幸，那样也好，他现在无法面对闻宸。
    吃过早饭，南音上楼，他必须要先算一下自己有多少资产。
    老家他不能回去，因为卓凯是个定时炸弹，但是也不能留在A市，合约没到期就跑，闻家权势这么大，肯定很快就会找到他。
    他想了想，选择了X市，那是他的大学所在的城市，他对那里并不是完全陌生，去了也好适应一点。
    他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存款，这阵子他工作算是攒了一些钱，不过并不多，如果要去X市，一开始去肯定找不到工作，也没有地方住，所以会有一段时间只出不进。
    他的存款还不够……
    这让他十分为难，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要怎么攒够呢？
    他思来想去，最后把目光定到了直播上。
    之前他直播并不是为了赚钱，只是当个消遣，当然他的一部分忠实粉丝会给他打赏，不过因为他直播频率太低，收入并不可观。
    现在特殊情况，他不得不提高直播的频率。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南音空闲的一大段时间都在直播，粉丝们也很奇怪，弹幕上有人问他怎么最近直播这么勤，南音如实说：“缺钱，直播的时候总会有一点收入，蚊子腿也是腿。”
    他这么一说，弹幕里都炸开了，本以为自己这么说会被骂，但是没想到有很多人都在安慰他。
    【啊？以前都没有这样过？最近是遇到什么事了吧。】
    【没事的LL，每个人总会有难的时候，你不用有压力，我们会支持你的。】
    【其实你的直播质量是完全值得更高的打赏的，只不过你营业少，而且没有签平台，所以曝光少而已。】
    ……
    这些人安慰完之后都会顺手给南音投喂一些礼物，有大有小，南音都一一谢过他们。
    他确实是遇到事情了，并且是十分棘手的事情。
    第32章
    连着好几天，南音每天都很忙，又要工作又要直播，每天紧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存款，即使是中午去公司和闻宸吃饭，他也是急匆匆的，而且……自从他知道闻宸瞒着他，他就再也无法面对闻宸，他几乎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也不能放松警惕，因为对他来说这里没有一个可以值得信任的人。
    南音收到了一条短信，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但却不是陌生号码，他来到A市之后就换了新的电话号码，而给他发信息的这一串数字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让二十多年来的噩梦，那是卓凯的电话号码。
    “你在闻家过得不错？我知道你是靠什么手段进去的，不想我揭穿你，明天就带着现金来这个地方。”
    下面还附上了一段地址。
    赤裸裸的威胁，直奔主题的对话，这还真是卓凯的风格。
    有时候南音觉得上天对他确实不公，在他最需要攒钱的时候，派卓凯来威胁他。虽然不知道卓凯是怎么拿到南音的联系方式的，又为什么会知道他在这里，但是无论怎么样，南音来A市的时候没有想过自己会结婚，用的是假身份，这件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他肚子里的孩子立刻就会有危险。
    洗澡的时候他想好了对策，明天他会直接去见卓凯，但是他不会给他钱，他太了解卓凯了，所以有把握让他闭嘴。
    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闻宸刚好打开门进来，不知道是不是南音错觉，总觉得他脸上有疲态，这简直是一件可以登上头条的新闻，因为闻宸似乎从来都是一副浑身上下都冒着精英气质且永远不会感到疲惫的样子。
    闻宸走过来，伸手刮了刮南音还在滴水的发丝：“洗完澡了？”
    这无疑是一句毫无意义的寒暄，在南音的印象中闻宸从来不会做这种看起来很“多余”的事情，如果是从前，南音肯定想问一问他今天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但是现在他不会问，他满脑子只有快点攒到钱离开这里，其他事情他实在没有心思去想，尤其是闻宸的事情。
    因为他一点也不珍惜还在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一个如此冷血的人，南音是没有勇气再跟他谈什么了，无论是爱还是条件。
    他缓缓推掉了在他脸颊边的手，不冷不热地回应：“嗯……我要去吹头发了。”
    说着南音走到床边，拿着吹风机吹头发，嗡嗡声响起，但是并没有覆盖掉闻宸走进浴室的声音，也许不是覆盖不了，而是南音特地去捕捉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闻宸凑过来抱他，手伸进衣服里面乱摸，凑在南音耳边问：“每天叫厨房给你做好吃的，怎么反倒瘦了这么多？”
    南音闭着眼睛想，真的瘦了吗？好像没有吧……
    不知道真假，但是南音有点困了，所以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后面闻宸没有再说过话，房间里很安静，南音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缓缓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杂乱的、细碎的说话声，时而很吵闹，像是卓凯在砸酒瓶，时而又很幽静，像是花房里风吹过的声音，眼前的场景不断变换，最后崩塌于一场大火中，眼前是红晃晃的火光，火舌撩了他的衣角，周身都是灼热的空气。
    好烫……头很痛，眼睛很干，脚下轻浮。
    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片抽象的红，正在他迷茫着不知道怎么走出这个迷境的时候，一道声音在唤他。
    “南音……南音……”
    感觉到自己的肩膀正在被晃动，南音正打算回头看看是谁，却不料后脖颈突然传来刺痛感，并且持续了很久。
    似乎有一股清泉涌入体内，他终于不再感到发烫了，好舒服，好凉爽。
    眼前的火光一点点褪去，他试着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眉头紧皱的人。
    是闻宸。
    “你终于醒了，喝点水吧。”
    南音仔细活动了一下身体，他浑身都微微泛着疼痛，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过敏症可能又犯了，刚才的梦就是因为发烧导致的。
    闻宸一只手揽着南音，让他坐起来，端着杯子凑到南音唇边，南音确实已经很渴了，他就着杯子抿了一点，又抿一点，足足喝了十几分钟才把这杯水喝完。
    终于没那么渴了，闻宸把杯子放到桌子上，把南音缓缓放平，给他掩上被子。
    南音平躺着，脖子后面的皮肤蹭到枕套上，有点难受，他想起刚才后脖颈的刺痛感，再嗅一嗅房间里面泛着牛奶香的空气，不难想象刚才闻宸对他做了什么。
    太久没有犯过敏症，南音都快忘了，闻宸是唯一能救他的人，想到这，南音无端生出一股悲凉的感觉。
    裴卿几乎是第一时间从家开始往“晨园”赶，南音半躺在床上，刚刚经历一场高烧的他眼睛还是有一阵微微的灼热感，这导致他看人的时候有点吃力，因为眼睛撑不了多久就会变得很酸涩。
    “除了头晕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南音回答：“没有了……”
    其实他浑身都不舒服，但是他很是习惯这些由于过敏症带来的一系列反应，知道这些是正常的，所以他并没有特别提及。
    裴卿点点头：“没什么大问题，明天跟闻宸去医院开点药，顺便做个检查，叫闻宸陪你去。”
    南音其实有点想问，为什么还要特地去医院检查一下，自从有了闻宸的信息素的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因为过敏症去医院了，而且他为什么要强调要闻宸陪着去呢？
    南音现在身体比较虚弱，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闻宸就先回应了裴卿：“知道了。”
    裴卿回去了，闻宸又在南音身边躺下，熄了灯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睡。
    即使是有点迷糊了，南音还是记得自己应该要远离闻宸的，所以他试着伸手推他，试图拉开一点距离，但是闻宸不让，一只手把他往自己怀里揽，轻声说：“不闹……病还没好呢，怎么这么讨厌我。”
    或许是没力气了，南音也不再挣扎，眯着眼睛沉沉地睡过去。
    第二天南音起床的时候，闻宸已经出门了，他草草吃了早饭，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吴管家一直跟在他左右，一边嘴里不住地唠叨：“南先生，您这是要去哪啊？昨夜才不舒服呢，我看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不要去了，您要做什么，吩咐我就是了。”
    南音当然不同意，他要去见卓凯，着事要是被吴管家知道就完了。
    厨房又端出来一份点心，吴管家一句一句地劝：“南先生，看看这是什么？这是您最喜欢的小点心啊？尝尝？刚做好的。”
    南音不想吃，抬脚要走，最后他敷衍地对吴管家说：“那就留着，我回来再吃。”
    南音迅速出门，打了车到了卓凯说的那个地方，在指定的地方等他，结果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来，南音心里气不打一处，卓凯现在也学会耍滑了？
    等了整整两个小时，他都没等到卓凯，手机里倒是收到一条信息。
    卓凯发来的：“不去了。”
    什么意思？这里面到底还有什么阴谋？南音根本不相信卓凯是这么善罢甘休的人，简直荒谬，不知道他又在耍什么花样。
    南音环顾四周，试图找到卓凯的踪迹，但是很显然他不在。
    手机里探出来一条信息，是吴管家发来的：“南先生，新鲜出炉的小蛋糕，快回来尝尝。”
    后面甚至还附了好几张那个小蛋糕的照片，属于是上下左右各种角度各拍了一遍。
    反正卓凯不来了，南音也打算“打道回府”了。
    回到家，吴管家十分热情地凑上来，把好几个不同的小蛋糕全部摆在南音面前，脸上就写着“请您随便吃”这几个字。
    南音哪有心情吃，卓凯就是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联系他。
    吴管家也不知道看没看出来南音有心事，倒是孜孜不倦地给南音推销“小蛋糕”，还在一旁不停地说：“放宽心吧南先生，没事的，什么事都没有，您只要开开心心的，每天吃好喝好休息好，没什么比这个更重要了。”
    南音满脸心事地吃了一个小蛋糕，可能是有心事，所以怎么吃都不是从前那个味道了。
    他上楼后开了直播，虽然卓凯很让人生厌，但是他的攒钱计划不能停。
    直播的时候他很少说话，因为心情确实算不上好，但是因为他平时直播的时候就很少说话，所以直播间的观众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
    这次他调了一杯常规的“冰与火之歌”，这是很多客人来店里都会点的单品，所以它的受众很广，南音用打火机把玉米须点燃，镜头里火光摇曳，火舌绕着杯子跳舞，引来一片好评。
    直播接近尾声，南音跟直播间里的人说再见，关了手机，刚才在屋内点火，他要去开窗通通风。回来的时候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闻宸正站在桌子前，端着那杯酒喝，临了还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我好渴，能喝吗……”
    第33章
    【喝都喝了，还问……】
    闻宸放下杯子靠过来，低笑一声：“对不起啊，没经过你的同意，好喝。”
    他靠过来说话的时候，身上沾着酒的气息，音调慵懒，眼神也有点轻佻，南音想，他总不至于喝这么一点就醉了，可是闻宸的行为告诉他，他真的醉了，因为他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竟然无赖一般靠在自己身上。
    南音想推开他，起初闻宸并不愿意，南音说：“我……我身体还没好呢……”撑不住你。
    闻宸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句话提醒了，总之他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站直了身体，忽然又转身到浴室里洗漱。
    虽然南音是不想他靠过来，但是这么突然地洗漱也很不对劲。
    有人敲门，南音听到吴管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少爷，南先生，汤做好了，要不要下来尝尝……”
    奇怪，吴管家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好像他对食物的热情并不比平时的南音少。
    闻宸从里面出来，顺势过来牵着南音的手，拉开门，吴管家正要抬手再敲门的动作僵住了，见了闻宸和南音，他尽全力演绎着一位和蔼的管家。
    “知道了。”
    闻宸算是回答了吴管家刚才的话，拉着南音下楼，吴管家跟在后面。
    两个人坐在饭桌边，各盛一碗汤，微微咸口的，冒着热气，飘着肉香，南音本以为自己没有食欲，但是此刻他竟然有点想咽口水。
    他边递勺子边问：“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
    其实他刚才就想问了，按照以往的习惯，闻宸现在下班还太早。
    闻宸动手搅了搅碗里的汤，抬眼回答道：“今天没那么忙，想回来陪陪你。”
    南音自动忽略了他的后半句话，埋头喝汤。
    昨天晚上闻宸收到了一条陌生信息，来人说是南音的父亲，车轱辘话说了一堆，总之只是表达了一个意思，那就是他知道一个关于南音的秘密，想知道的话就用钱来换。
    闻宸立刻派人去查了一些东西，拿到资料的那一刻他只觉得可笑，做父亲的还没有他了解南音呢。
    闻宸把文件交给乔秘书：“他绝对不可能只给我发了短信，南音应该也会收到，你去办，别让他出现在南音面前。”
    乔秘书接了任务，让吴管家尽量拖住南音，第二天早南音一步就让卓凯走人了，所以南音去了才没见到，但是这一切南音并不知道，闻宸也不想让他知道。
    “南音，你想不想去度假，去看海？”
    “怎么突然问这个？”
    闻宸：“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最近太累了，去玩一下吧。”
    可是南音没有时间去玩，他要忙着攒钱。
    “不了，我最近不是很舒服，可能没办法去，如果你想去的话……你可以……跟别人去……”
    跟谁去都行，不管是秦可还是别的什么人，南音都无所谓，反正这也不是他能左右的事情。
    对面的闻宸很久没有再说话，他端起碗一饮而尽，额角不知是因为用力过度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青筋暴起。
    南音注意到了，但是南音不会问他为什么，也不会问他打算跟谁去，因为这些答案对现在的他来说不重要。
    过了几天，南音的清算自己的存款，已经差不多了，这个月月底领了工资，他就可以走了，说来奇怪，最近他的直播间突然多了个榜一大哥，连着砸了很多礼物，南音为此失眠了好几夜，因为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担心榜一大哥是要潜规则他，但是他现在又不能停了直播，他还要攒钱。
    翻来覆去睡不着，还是闻宸拍了拍他，让他赶紧睡他才睡了。
    不过后来榜一大哥就改昵称了，叫“已有夫，勿扰”。
    这下南音放心了，不过他没有要榜一大哥的打赏，因为他已经提前攒够了，他本来就没有靠直播谋生的打算，只要度过了这个难关就好了。
    他从库房的角落里把自己的行行李箱拿出来，他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能装完，来了闻家之后给他买的东西，他全都不要，因为本来就不是给他的，而是给“闻家继承人的伴侣的”。
    他收拾好之后，把箱子关好又放到了原来的位置，二楼这个时间没有人来，所以不会有人察觉的，并且衣帽间里满是各种奢侈的大牌一副、鞋子、帽子，所以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那几套普普通通的衣服不见了。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林画来“晨园”做客，吴管家热情地接待他，闻宸不在，当然这是南音和林画想要的效果，因为如果闻宸在的话，行李箱就拿不出去了，吴管家不会起疑，但难保闻宸不会。
    临近傍晚的时候，南音从二楼推了个行李箱出来，跟林画说：“这是我收藏的酒，你带回去给林师傅尝尝。
    林师傅就是林漾，林画的父亲，对南音来说是很令他敬重的长辈。
    林画把行李箱拉过去：“保证给你带到。”
    林画走的时候是顾隅开车来接他的，南音站在门口送他，才几个月不见，他觉得林画似乎瘦了一点，并且他发现，从前自己不曾仔细观察，今天才看见，林画和顾隅竟然如此亲密，虽然他们什么也没做，但是南音和闻宸相处久了，自然也能察觉到他们之间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关系，那是一种很微妙的默契，譬如低头间无意间触碰的发丝。
    有风吹过，
    南音很感慨，原来世界上有很多东西他不曾知道，不曾见过，他心里悄悄长出来一朵盛放的花。
    还有五天，第六天他就会离开这里。
    从倒数第五天开始，南音每天按部就班，准时吃饭，准时睡觉，因为他要养精蓄锐，方便离开这里。
    第五天，南音和闻宸一大早就去了医院，按照裴卿的说法，他们必须再来医院取一次药，只不过是取药而已，南音并没有多想，他明天就能走了。
    南音和闻宸进了裴卿的办公室，裴卿给他交代了很多注意事项，包括饮食和休息，并且再三叮嘱南音不能情绪激动，因为过敏症很容易复发。
    南音听着裴卿说话，时不时回应一下，但他没注意到房间里越来越浓的牛奶香，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突然发现，鼻间已经全部都是牛奶香了，这是闻宸信息素，并且浓度很高，他隐约感觉到今天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但是他说不出来。
    闻宸的信息素浓度还在增加，裴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南音坐在椅子上，他的头很晕，勉强能够回头看闻宸，过高的信息素呛得他不得不张开嘴呼吸。
    “闻宸……不要……我头好晕……”
    闻宸脸上还是像平时一样，面无表情，他伸手抚了抚南音的头，低声说：“睡吧，睡醒就没事了。”
    眼前的一切变得越来越模糊，南音终究还是招架不住，昏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完全是无意识的，他又见到了那个旅人。
    旅人去外面摘了些小果子装在篮子里捧回来，声音里有掩盖不住的欣喜：“快看，这个果子很甜的。”
    南音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旅人，旅人笑了笑：“怎么了？”
    南音摇摇头：“没什么……你来这里多久了。”
    旅人说：“快一年了。”
    “你不是要找人吗？怎么还不去，是不是在这里耗太久了？”
    旅人走到南音面前，拉了拉南音的手，叹了口气：“怎么了，闲我住久了？”
    南音推开他的手，冷着声音说道：“你走吧。”
    *
    耳边似乎有鸟鸣，还有规律的“滴——滴——滴——”的声音，南音很是花了一些时间才找回自己的身体，身上倒没什么不舒服，只是下腹隐隐作痛。
    缓缓睁开眼，眼前是洁白的天花板，房间里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房内装饰很温馨，空间也很宽敞，如果不是手背上挂着的输液管和床边一直“滴——滴——”响的仪器，南音会以为自己来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宾馆，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总之不会是医院。
    记忆回笼，当他意识到自己的下腹隐隐作痛是因为什么的时候，他安静地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眼泪从眼角无声地划过。
    有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直到停在了这件病房前，门被轻轻拉响，闻宸踩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来，跟在后面的还有一个医生。
    医生过来给南音做了个检查，南音全程没有什么反应，又或者说让做不出什么反应，他盯着闻宸的脸出神，眼睛也不眨一下，而闻宸也没有做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南音。
    医生回过头，对闻宸说：“再留院观察几天……”
    闻宸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医生很快就出去了，病房里只留下南音和闻宸两个人。
    南音突然觉得很累，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心里很累，没有任何支撑得垮掉了。
    闻宸走过来，低头摸了摸南音的眼角，俯身说话：“怎么哭了？”
    第34章
    南音好半天也不想说话，他现在体力不好，才刚醒过来，心里又气，仅存的那点体力都耗光了，他缓了缓，说出来的话像是是气音：“我怎么会在这里……”
    闻宸摸了摸他的眼角：“你过敏症又犯了，不过医生已经帮你看过了，没事的，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南音顿了顿，仍然打算问个究竟：“真的是这样吗？”
    闻宸半蹲下来，低声说话，这个姿势在外人看来，他们就像最亲密的恋人。
    “嗯，很快就好了，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再来看你。”
    闻宸走了，护士进来换药。
    南音靠着床发呆，闻宸还是在骗他。
    南音问：“护士，我能不能问问，我睡了多久？”
    护士把空药瓶放进空蓝子里，按了按圆珠笔，头也不抬，但声音很清脆，并不让人觉得冷漠：“大概两天吧，你做手术的时候排斥反应太强了，不过还好手术很成功。”
    “嗯，谢谢你。”
    护士终于勾画完了药单，这时候抬起头来，圆溜溜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南音：“你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好好休息吧，别太伤心哦。”
    护士说完，可能是忙别的事情去了，最后病房里只剩下了南音一个人，他呆呆地望着窗外，眼前划过许多记忆碎片，他花了十几分钟，把他从刚来到A市到现在的日子全部想了一遍，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已经来到A市这么久了，久到他和闻宸生活的细节数都数不清。
    尽管对于闻宸亲手“杀掉”他的孩子这件事情十分愤怒，但是南音不能追究，因为“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况且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无疑是以卵击石。
    就这样靠在床上待了一个下午，到了饭点的时候，闻宸带着食盒来了，往常都是南音拎着食盒去他的公司，此刻却是闻宸拎着食盒来看他，角色对调，只是这其中并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闻宸把病房前的矮桌挪了过来，他像是十分有耐心，一丝不苟地把饭盒拿出来摆放好，上面的饭菜可谓是色香味俱全，但是南音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闻着房间里漫起来的丝丝香气，南音甚至感觉到反胃。
    无论是他的身体，还是他的神经，都无法承受这样“山珍海味”了。
    闻宸小心地把南音从床上扶起来，低声对他说：“起来吃点东西吧，都是偏清淡的，炖烂了，很适合现在的你，好消化。”
    见南音没反应，闻宸一点也不生气，他舀了一勺粥，吹凉了送到南音嘴边。
    南音一闻到味道就反胃，情急之下伸手挡了一下，房间里响起清脆的陶瓷声，往地上一看，白色的陶瓷勺子已经碎了，热粥溅成一滩。
    南音没想到会这样，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僵住了，但是他迅速调整好自己：“对不起，我吃不下。”
    有人在外面敲门，小星进来了，他默不吭声地打扫好地面，换了一个新勺子过来，便又默默退出去了。
    闻宸叹了口气：“我没怪你，实在不想吃就晚点再吃吧。”
    他的手机响起了“嗡嗡”的振动声，闻宸拿起来看了看，眉头不可察觉地皱了皱，按灭了手机，闻宸对南音说：“晚点想吃的话，喊小星进来，我先去公司了。”
    说完他走了，脚步有点匆忙。
    南音喊了小星进来：“我的手机呢？”
    小星像是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把南音的手机掏出来：“给，南先生。”
    南音接过来，点点头说：“我想休息了。”
    小星很识趣地退出去，并且关上了门。
    南音第一时间给林画打了电话，电话几乎是第一时间被接通的，对面的声音清亮且带着焦急：“终于联系上你了，前两天我在车站等了你半天也不见你来，就知道我们的计划失败了，打你电话也一直打不通，虽然我不知道闻宸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计划的，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怎么逃出来，你的病房外面全都是人，我根本靠近不了。”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怪不得呢，怪不得不管自己做什么他都不生气，他也心虚吗？这么狠心的人。
    此后的每一天，南音都待在病房里，他每天都开窗透气，想闻一闻外面的空气，倒是想出去，但是他的身体状况并不足以支撑他出去走走。
    五天后，南音终于能获得医生的批准，能去外面看看了，想出去走走，但是小星对他说，闻宸马上就到了，让他等等，可以一起去。
    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是南音知道这不是商量。
    好在闻宸真的很快就到了，他并没有等很久，闻宸脸上出现了罕见的笑颜，只是并不明显。
    闻宸给南音穿上外套，揽着他的腰，他似乎对南音可以出去散步这件事情显得十分热情，牵着南音的手慢慢走，甚至话也变得比平时多了。
    阳光打在南音的脸上，他觉得有点刺眼，所以眯了眯眼睛，在余晖间看到一个身影，只要一眼，他就可以确认那就是卓凯，这个事实让南音浑身冒冷汗，他看了看身边的闻宸，对他说：“我想去趟洗手间。”
    闻宸：“我陪你去。”
    南音：“不用了，就在那。”
    洗手间离他们很近，南音还特地指了指。
    闻宸想了想，最终还是答应了。
    “尽快回来，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他这么说。
    南音点点头，真的进了洗手间，他站在洗手台边等了等，果不其然卓凯来了，他看起来比以前更苍老了，双眼微凸，白眼球布满红血丝，脸上沟壑丛生，看起来很疲惫，也很肮脏。
    他咧开嘴笑了，当然在南音眼里他笑得很丑：“小帆，你现在真是又出息了，闻宸把你养得不错……只是，可别忘了你还有爸……”
    南音打开水龙头，他无端地想洗手：“别忘了你什么？是给我灌酒，还是没日没夜地虐待我？”
    以前南音是懒得跟卓凯争辩什么，但是现在他突然生出了一股恨来，他早该跟卓凯做个清算了。
    卓凯：“怎么这么说爸爸？好歹我把你养大，你现在出息了，可不能忘了我，家里好几个月没交租了。”
    南音关了水龙头，甩甩手，抽了旁边的纸擦干，转身对着卓凯，坚定地说：“我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别再来找我，否则你会比现在跟更痛苦。”
    南音要走，但是卓凯抓住了他的手，南音觉得十分恶心，挥拳照着他的鼻子给了一拳，虽然他身体尚未恢复，但是打架这种事情他算是“身经百战”，卓凯狼狈地捂住他的鼻子，脸上顿时起了杀气：“我会叫姓闻的知道你都瞒了他什么，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南音冷笑：“你以为我在乎这些？你可以试试，后果自负。”
    卓凯走了，南音又把手放到水龙头下面冲洗，他浑身的细胞都对卓凯感到抗拒。
    闻宸知道了又怎么样呢？孩子已经没了，南音现在已经没什么可在乎的了。
    南音出去的时候，闻宸正朝着洗手间这边走过来，见南音走过来，他紧皱的眉头才有所舒展：“怎么去了那么久？”
    “没什么，人比较多而已。”
    南音说着就要走，闻宸牵起他的手来看了看：“手怎么这么红？脸色也这么差？”
    南音不想提这件事，只是冷静地把自己的手从闻宸手里抽出来：“我没事。”
    闻宸还要再问，南音叹了口气，几近无奈地说：“有必要吗？你都骗了我了，为什么还要装好人？我问你，我的孩子呢？”
    闻宸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僵住了，南音没有想到平时来去从容的人也会有哑口无言的一天。
    “什么孩子？”
    “我们的孩子啊，我都已经知道了，你没必要再骗我。闻宸，我们的合约快到期了，等合约结束的时候，我想离开这里，你可以别叫小星跟我吗？”
    “不能……你休想。”
    “为什么？”
    “你不再是南音，你是闻氏集团未来继承人的伴侣。”闻宸眼神坚定。
    南音不想管闻宸说了什么，他累了，自顾自回到病房休息。
    日子一天天过去，闻宸还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跟南音相处，但是南音不会回应他，不会再去公司和他一起吃中午饭，终究还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在等待合约到期的日子里，南音多次进入书房，翻看那本日记本，现在他是光明正大地看，他真的很傻，这是闻宸的地盘，如果闻宸不想让他看的话，他怎么可能看得到？归根结底，是闻宸故意让他看到的。
    让他看看闻宸心里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的是什么样子。
    七岁那年，闻宸被绑架了，遇到了“小帆”，他们互换礼物，闻宸在日记里提到，他的礼物是一个鲸鱼口哨。
    恍惚间，南音想起了高云飞的话，怪不得他说闻宸喜欢“白色鲸鱼”呢，原来是这样，南音苦笑。
    他送鲸鱼木雕，可不是要为他人做嫁衣。
    第35章
    不过闻宸被绑架这件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人提到过？连高云飞也没有跟他提过这件事情。
    难道闻家担心重蹈覆辙所以最大限度封锁了消息？而且“小帆”这个人，南音在闻家也没有听到任何一个人提起过，实在古怪，总不至于觉得在自己面前提自家少爷的白月光会让自己难为情？可是事实证明闻宸并不是很在乎他，所以家里的这下佣人应该也不怕南音听见才对。
    越想越觉得古怪，南音花了一个下午把日记读完了，后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信息，日记写到某个日期之后就再也没有写了，南音算算日子，那段时间自己应该是刚到A市的那段时间，南音捏着日记的一角，左右也思索不出来这两者到底有什么关系，或者只是巧合吧。
    楼下响起了汽车的轰鸣声，南音很熟悉这个声音，这是闻宸去上班的时候惯常开的车，看来是闻宸回来了，那么也说明饭店到了，南音阖上书，把书放上书架，转身出去，随手带上了灯。
    下楼的时候不出他的所料，闻宸已经脱了外套洗好手坐在桌子前了，吴管家背对着他弯腰对闻宸说：“少爷，我这就去叫南先生下来吃饭。”
    闻宸垂首正摆弄着面前的餐盘，闻言点点头，蓦地抬起头来，与刚好站在楼梯口的南音四目相对，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不过又觉得不太合适，便默默咽下去了。
    “不用了，我下来了。”
    吴管家转过身来看见了南音，眼神有一瞬间的清凉：“是南先生啊——快来。”
    吴管家吧身旁的椅子拉开，预备给南音坐下，等南音坐下之后，就默默退到了别处去了。
    闻宸和南音吃饭的时候很安静，从前他们还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哪怕是说点五关键要的家常，他们也尚可能聊，只是这阵子他们都不说话了，一方面是两个人心里又坎，一方面是南音大病未愈，胃口实在不好，吃饭对他来说本就是一件勉强的事情，就更没有力气说其他的话了。
    佣人们其实也能感受到两个人之间怪异的氛围，所以他们最近也变得谨慎起来，整个屋子里都透着一股沉闷的感觉，但是南音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谁遇到这种事情能每天欢欢喜喜的呢。
    不过他今天确实有事情要问闻宸。
    之前吵架的时候南音就已经提出分开睡了，本来闻宸也是不同意的，但是南音噩梦缠身，晚上总是睡不安稳，醒来又是一身恶汗，倍加煎熬，人也憔悴了许多，最后闻宸还是同意了。
    所以他现在不问，晚上他们也不会有机会碰面，这是问问题的绝佳实际。
    “闻宸，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
    “小帆在哪里？”
    闻宸吃饭的动作没有停顿，他慢条斯理，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才缓缓答道：“你看了我的日记？只有我会叫他小帆。”
    南音也不掩饰，点点头：“不是你让我看的吗？书房每天都是锁好的，为什么突然就不上锁了？一次可以算作是失误，那两次三次甚至更多呢？书房里面有监控，你不是早就看到我进去了吗？我可不信你是为了测试我诚不诚实，因为你没必要拿自己的日记来冒险。”
    闻宸嘴角勾了勾，满眼云淡风轻：“南音，你很聪明。”
    “我不需要你夸。”
    他把手做成一个拳抵在嘴边，不知道是呛到了还是为了缓解某种情绪，南音不关心他的情绪，不过好在闻宸这个动作只是一笔带过，并没有持续很久，他接着说：“是我故意让你看到的，但是很遗憾，从你的表现来看，你看了之后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什么意思？”
    闻宸放下勺子，站起来：“我累了，先上楼休息了。”说着他转身上了楼。
    可恶的闻宸……
    既然闻宸不肯说，那南音也不可能从其他佣人那里打探到什么消息的，因为他们全都是闻宸的人。
    周三是天气晴朗的一天，南音久违地开窗透气，暖洋洋的阳光顺着窗边的枝头延申进房间里，光线很不错，房间里白色的瓷砖遇到阳光之后变得更加白净，素色的床单笼罩着一层光晕，像是茫茫的雪。
    南音换好衣服下楼，他想散散步，当然，某位姓闻的特地嘱咐过吴管家，如果他不回来，南音就只能在家里的院子里走走。
    尽管这个院子真的很大，阳光也很好，但是对南音来说，这些都不过是四角天空。
    院子里养了一大片玫瑰和雏菊，每天都有专人大理，其实还有别的花，但是南音对那些叫不上名的花不熟悉，也不想费事让佣人给他介绍，所以他只是静静地靠着这一大片红玫瑰和白色的雏菊，闭着眼睛听清脆的鸟鸣，他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遥远的雪山和浅蓝色的湖泊，他想总有一天要去看一看。
    “咔嚓”一声，南音突然睁开眼，四处张望寻找声源，转身来看到吴管家拿着一台复古款式的相机，南音走过去问：“吴管家，你拍了我吗？”
    吴管家笑了笑。举着相机凑过来给南音看：“南先生，你看这多好看啊。”
    南音看着照片上的自己，身材算得上欣长，只是一个侧面，后面是大簇大簇的花做背景，他对自己的样貌从来没有一个准确的判断，不过中学时代总有很多人说他好看，再加上有这些花做背景，所以他想，应该是好看的吧。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没什么意思。
    见南音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所以吴管家这下倒是有点拿捏不准自己到底是不是办了件好事，不过南音并没有让吴管家纠结很久便给出了答案。
    “吴管家，删了吧。”
    简短的一句话，吴管家知道这件事还是没办好，他叹了口气。
    南音转身要走，边走边说：“如果想让我高兴，倒不如放我走，不让还是叫闻宸少做些无用功吧。”
    说完，南音又觉得不太合适，因为他高不高兴，闻宸根本就不在乎，那闻宸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留在身边呢？
    于是饭桌上，南音再次问起了相同的问题：“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留下来？”
    闻宸像是早有预料一样，回答得非常熟稔：“南音，有些事情不用再问了，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看来他还是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南音也没有继续追问的打算。
    暴风雨到来之前，往往是乌云密布，伴随着强劲的风，屋内一片凉爽，只是昏暗不堪。
    算了算日子，这是闻宸和南音合约有效期的最后一天，南音用凉水把自己淋湿，在浴缸里泡着，终于如愿以偿地发烧了。
    对于他来说，发烧就意味着过敏，尤其是大病未愈的他，简直是致命一击，虽然他早有准备，但是浑身上下那种剧烈的疼痛感还是超出让的忍受程度，他不可避免地产生眩晕，四只虚浮甚至是反胃的症状。
    有人闯进来给他穿了衣服，南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在移动，他躺在了一张床上，身边有人一直喊他的名字，问他能不能听见，好像是闻宸的声音，但是管他呢。
    “病人现在……抢救……”
    “家属回避……”
    “准备注射……”
    耳边是嘈杂是脚步声，车轮声，玻璃和某种金属碰撞的声音，最后渐渐传来了他期盼已久的声音，那是一道干净的青年音，是林画来了。
    “南音，……走。”
    南音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是既然林画来了，说明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他太累了，他要睡了。
    * * *
    “滴——滴——滴——”
    耳边响起规律的机器声，南音缓缓睁开眼，天花板并不精致，甚至是破旧的烟灰色，上面有一些细密的裂痕，周围传来嘈杂的声音，一个稚嫩的童音响起：“妈妈，我什么时候才能吃这个西瓜？”
    一个温柔的中年女人的声音回答：“退烧了就可以吃了。”
    南音小幅度转了一下头，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这个病房里除了他自己的这张床，还要三张床，其他两个病床上都是中年男人，正躺着打呼噜，而剩下那个就是刚才说话的孩子，他的床就在自己的床旁边。
    那孩子虽然手上输着液，但是神情三十分灵活，大眼睛圆溜溜地，转了转，跟南音正好对视，他神情大喜，指着南音对他母亲说：“妈妈！那个哥哥醒了。”
    听课这话，原本背对着南音的中年女人回过头来，见南音确实醒了，弯了腰摸摸孩子的头说：“你在这里乖乖地不要乱跑，妈妈一会就回来了。”
    孩子点点头，中年女人轻柔地对南音说：“你别着急，我去叫医生来。”
    南音想对她说谢谢，但是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哑得不行，于是放弃了。
    中年女人也没注意到他的动作，转身就出去找了医生，而同她一起回来的不止有医生，还要林漾。
    第36章
    许久不见，林漾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他出门的时候喜欢带着一个深色的鸭舌帽，穿着款式简单的白色T恤，皮肤很白，五官干净清澈，脸上的表情总是淡淡的，但不让人感到冷淡，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总是轻轻的，却不让人觉得他好欺负，即使人到中年，也不见过多的岁月痕迹，是一个对一切都游刃有余的人，南音很高兴再次见到他，只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狼狈又虚弱，思及此，他垂下眼，避开林漾的目光。
    医生过来看着南音，检查了一下他的眼皮，叫他张开嘴看看，算是进行了一个惯例的检查，医生把圆珠笔插进胸前的口袋里，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注意休息，还要再留院观察几天。”
    说着他拍拍南音的肩膀，点点头：“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医生转身离开的时候，林漾朝他点点头，说：“谢谢。”
    病房里隔壁床的小孩时不时会对他母亲说些话，有家属来探望另外两个睡着的男人，脚步声，倒水声，窃窃私语声和洗手间水龙头的开水声，一时在耳边混杂起来，南音将一切声音都屏蔽了，只专心盯着眼前的林漾。
    林漾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他浅浅地笑了，伸手用大拇指在南音眼角抹了抹，半笑着说：“怎么哭了……”
    南音听他这么说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流了眼泪，一股莫名奇妙的委屈用上心头，好半天他才止住了呜咽：“林叔叔……我的孩子……”
    林漾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回来就好……这几天你总是睡睡醒醒，不过还好，今天医生说你已经好多了。”
    林漾身上并没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沉稳”或者是“苦口婆心”这样的东西，他只是笑了笑，拿起手机按亮，凑到南音面前，笑着说：“你看，今天肯德基买一送一，我问过医生了，你也能吃，要点什么我请客。”
    南音的眼泪刷的一下止住了，他有点哭笑不得，但是不得不说，他真的很怀念炸鸡的香味，享受香脆的口感进入口腔的感觉。
    最后林漾几乎是每一样都点了一些，在等餐的过程中，南音就静静躺着，林漾在看着他，脸上总是带着笑，跟他说最近酒馆里面的事情，还有林画写毕业论文的时候如何抓耳挠腮。
    通过他的描述，南音能够窥见自己缺席的这一段时光里，他们都发生了什么，虽然从来没有人明确说过，但是南音是把林漾和林画当成家人的，并且林漾和林画也把他当成家人，虽然平时会和林画联系，但是南音始终是报喜不报忧，知道见到林漾的这一刻，他才有了真正的归属感。
    久违的安心的感觉。
    中途林漾去接了个电话，他挂了电话之后说外卖送到了，要下楼去拿，南音眨眨眼睛表示知道了。
    结果回来的时候，林漾不仅手里提着个袋子，后面还跟着个人，是林画。
    他无辜地朝南音挥挥手，笑了一下，那模样和林漾如出一辙，只不过他的表情里面多了一丝乖张。
    “吃的来了，我们不在这吃，味太大，林画把小南扶出去。”
    林漾平静地安排着，林画则顺着他的话过来，把南音从床上扶起来，伸手把挂着药水的滑轮杆推出去，南音穿上鞋也跟着出去。
    他们来到了医院的散步区，这个点并没有很多人，他们找了一个圆的石板桌，三个人围着坐下，林画把吃的摊开，林漾则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南音身上：“出来的时候疏忽了，应该给你穿件外套的。”
    虽然又丝丝凉风吹来，但是南音并不觉得冷，最多算是凉爽，不过他很乐意接受林漾的这份好意，这对现在的他来说是很重要的。
    南音虽然能吃这些，但他毕竟不能多吃，而且睡了许久，他的胃还很脆弱，炸鸡很像，但他胃口算不上好，所以他吃了一些之后就停下来了，林画和林漾知道他的身体状况，所以也不勉强。
    林画边吃便把那天的情况重新用语言呈现了一遍：“其实那天还挺惊险的，卓凯不知道从哪跑出来，那个时候你已经昏迷了，不知道那个疯子是怎么把你弄到江边的，他挟持了你，跟闻宸要钱，闻宸当时脸黑得可怕……”
    南音现在并不想听到任何关于闻宸的消息，但是这两个字不可避免得让他浑身一颤。
    林画说到一半，察觉到南音的一样，知道不该把闻宸的反应描述得太详细，毕竟不管怎么样他伤害了南音，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挑重点讲：“总之后面场面有点混乱，卓凯拉着你跳下江了……我当时吓坏了，以为你……不过还好是找到你了。”
    林画说着，拿出了一个包，放在桌子上，往南音这边推了推：“这是你的身份，南音这个身份不能继续用了，但是没了卓凯，你就不用再身份的问题了，卓凯他……总之以后你不会再见到他的。”
    林画没有详细说是怎么找到南音的，也没有详细说卓凯后来怎么样了，但是南音不是很关心这些，总之所有的事情都该翻篇了，他不会再拘泥于过去。
    南音就静静坐在一旁，等他们吃完，之后林画问南音：“你有什么打算吗？”
    南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之前是打算去X市的，我不想回去面对卓凯，更不想在A市留着，所以我选择了X市，本来想去那里租个房子，先稳定下来再从长计议，但是现在……”
    林漾和林画都知道他的沉默代表了什么，所以两个人心照不宣，都安静地等着南音的下文。
    南音想了想，不急不缓地说：“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有一些存款，所以我想……去旅游……”
    南音话说完后，明显感觉到林漾和林画肩膀都微微下塌了一点点，像是松了一口气，随后笑了起来，南音不解。
    随后南音就听到林画的声音响起：“正好，我打算来一次毕业旅行，你跟我一起吧。”
    林漾点点头说：“正好你们做个伴吧。”
    南音点点头，说好。
    三个人的短暂聚会正好卡在南音的一瓶药水即将消耗完之前，三个人回到病房，护士来给南音换药水，林画给南音喝了热水之后，扶着南音躺下，医生说南音恢复得不错，就是下腹的伤口还需要一点时间，南音每次动作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下腹隐隐的灼痛牵引着他的神经，所以短时间内他还是需要别人的帮助才能顺利躺下去。
    这是南音睡得很安稳的一夜，有了林漾和林画陪着，他安心多了。
    一个月后，南音收拾好行李，是林画来接他出院的，他久违得站在阳光下，感受到皮肤被灼热的阳光晒过的刺痛感，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真实，是他日思夜想的新生。
    他们的目的地是藏区，按照南音的说法，他们不是没有更快的方式，但是他想看看沿途的风景，草原或是河流，蓝天白云和悬崖峭壁，雨水还有彩虹，他一点也不想错过，所以他们选择了自驾游，开的是林漾的旧吉普。
    上车的时候，林漾来送他们，林漾还是那样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并不特别因为离别而显露出什么伤感，南音觉得他是真正的生活艺术家，能够于时间的长河中看见生命的渺小，因此并不盯着一时的离别伤感，不悲不喜，如山涧的泉，只顾往前。
    南音和林画受他的影响，也并不觉得十分悲感，他们只是互相叮嘱彼此注意身体，注意安全，每天开心，除此之外似乎其他的事情也并不那么重要。
    车开动的时候，南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已经看不到林漾的身影了。
    到达目的地之前的旅途才是最让人期待的，即使窗玻璃是密闭的，但是外面雾蒙蒙的，即使不开窗，南音也能感受到外面扑面而来的水汽，如果微微带着风，那么一定很清凉。
    路过一段高速公路，周围是一片一片的山，偶尔有几座高大的别墅，白墙红瓦，让人不得不感叹建筑的主人心大，住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
    又走了一段，公路两旁是大段大段的田，上面的甘蔗一排一排得竖着，风把它顶端的须吹得向一旁倒去，南音突然想去尝尝那里的甘蔗甜不甜，他转头和林画对视，没想到两人心照不宣，于是他们把车开到了当地的一个景点区，在满是沙土的公路旁，有一个戴着草笠的中年女人正拿着弯刀削甘蔗，他的身后是一排粗细和长短都比较匀称的甘蔗，整整齐齐地排列着，靠在竹林边。
    南音走过去，指了指那些甘蔗，问：“老板，甘蔗怎么卖？”
    中年女人还没说话，先是撩起脖子上褐色的毛巾擦了擦汗，他旁边那个半大的孩子蹲在一旁啃甘蔗，倒是心急地替她回答了：“二十一捆。”
    南音对一捆是没有什么概念的，但是这不是他需要纠结的事情，中年女人已经开始替他们削甘蔗了。
    第37章
    她动作十分利索，三两下就把一根甘蔗砍成很多一小截，再把皮也削掉，把圆柱形的甘蔗劈成四瓣，整个过程十分干净利落，在南音以为他要等上半个小时而无聊打开手机准备随便看看的时候，中年女人已经将甘蔗打包装好了。
    南音接过中年女人递过来的鼓鼓囊囊的白色塑料袋，准备转头去扫码付款的时候，却看见林画已经拿着手机付好了，林画拿着手机向他晃了晃，把支付界面展示给他看，两人相视一笑。
    由于甘蔗已经处理好了，大小十分适口，两个人就在竹林边的小土坡上面就地坐下来靠着，分享了这一袋甘蔗，最后把垃圾丢在了对面的垃圾桶里。
    甘蔗很甜，这是一次很不错的体验，休息好之后，两个人都没有继续休息的念头，于是坐上车，准备出发。
    开车的人换成了南音，他们两个人一路上就是这样轮换着赶路的。
    手机导航中冷静的女音时不时会出现，车子行驶了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有点发怵，因为四下无人，入目都是山，以及山上面茂密的树，已经开了两个小时，而这条又长又黑的路却像是看不到头一样，他们庆幸再次出发之前特地去加油站加满了油。
    山路盘旋，而前路渺茫。南音和林画两人眼睛都有点发涩，长时间坐在车上导致浑身酸软，但又不能停下来，继续行了一段路，南音已经连着开车将近四个小时，两个人下车换了座位，换成林画来开。
    即使是关着车门，窗外呼啸的风也像是在近在耳边，眼前黑漆漆的路像是一张怪兽的深渊大口，仿佛他们会被一口吞掉，远方传来汽车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南音隐隐约约有种预感，果不其然，在一个拐角，两束霎时的白光自黑夜向他们照射过来，南音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眼睛，耳边传来轮胎急速摩擦的声音，而自己的身体在视线还没有恢复的时候随着惯性往一边狠狠倾斜，在头部撞击昏迷前的那一刻，他听到了林画急切的声音：“小心！”
    脸颊边有一种湿软的触感，耳边是粗重的喘息，对方似乎十分热情，南音也因此意识渐渐回笼，他缓缓睁开眼，几乎是第一时间他就感觉到自己是平躺着的，在抬眼看到了发黑甚至脱落了墙皮的天花板的时候，他感右侧头部隐隐作痛，同时侧脸边湿软的触感还在继续，他的身体还不适应大幅度动作，于是他微微将眼珠向旁边转动，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小鼻子和一双豆豆眼，土黄色的毛发油光发亮的，两只前爪搭在南音的左侧手臂上，一只大金毛正撅着腚，伸着舌头一下一下地舔南音的侧脸。
    见南音醒了，它把舌头收了回去，爪子也收回去放在地上，一路小跑到门口，在已经发柴的门槛上摆好一个姿势，朝外面叫了两声，不一会儿，进来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皮肤黝黑，脸颊边有点泛红。
    他进来之后先是看了看南音，摸了摸大金毛的头，随后笑道：“你醒了？你可以叫我藏布，这是我养的狗，你的朋友也醒了，他在另外一间。”
    他的汉语不算标准，夹杂着点异域口音，但是南音可以听懂他的意思。南音尝试开口，虽然声音有点沙哑，但还好没有失声：“谢谢你，我叫南音，我想去看看我朋友。”
    他点点头，伸手在门口的一根古朴的木架上拿了一件外套，走过来递给南音，南音接过去，那是他的外套，只是现在上面有很多灰，摸起来不太干爽，他联想到自己头上的伤，双腿伸出来靠在地上穿鞋的时候，顺嘴问：“我们是不是出车祸了？”
    藏布认真说道：“我在路上捡到你们，你头上流血，你的朋友……手受伤了，都不算严重，但是还是要到县里的医院看看，我的包扎很简单……”他知道自己汉语不太好，边说还边抬起双手比划。
    南音边听他说，边穿上了外套，说出了今天的第二声：“谢谢你。”
    他本想笑一下以表善意，但是他头上隐隐作痛，实在有点笑不出来，说话间他们除了房间，外面是一个院子，甚至养了一些鸡鸭，很有一些生活气息，南音跟随他拐了个弯就到了隔壁房间，南音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床上的林画，他右手扎着纱布，伸手穿衣的动作略显笨拙。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藏布说他做好了饭，叫他们吃完后再去医院。
    他端上来一大盘当地的特色面包，还有一些干拌面，配上三碗甜茶，南音没有吃过这些，但是看起来还挺不错的，虽然他和林画身上不大好，但是急也没用，所以还是先吃饭吧，别辜负了美食。
    吃饭的时候，藏布给金毛的狗盆里放了些面包，大金毛蹲在三个人旁边吃得很香，南音嚼着冒香的面包，问藏布：“我们是出车祸了吗？”
    藏布点点头：“那条路太凶险了，当地人走都难，你们第一次来吧，只是局部受伤还算好的，一般这种路都需要向导，导航不能帮你们预判的，急转弯的时候，容易翻。”
    南音点点头，他们第一次来，确实不知情，只是跟着导航稀里糊涂地开。
    吃完饭，南音和林画要去医院，藏布跟他们说，去县医院的路并不远，这纪念路修好了，所以他们两个独自去没问题。
    林画手伤了，南音负责开车，县医院是一个很小的医院，其实更像一个卫生站，走进去的时候，烟灰色的地板甚至是倾斜的，地上的瓷砖偶尔会破一个洞。
    藏布说：“这里的医生都是顶尖的医学院学生过来志愿的，自从他们来了以后，我们这里老人好了很多，邻居家的阿妈就是……”
    南音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大概就是说这里的医生都很不错，从前那些老人的疑难杂症，难以治愈的，可能现在都得到了缓解。
    这里的所有医生和护士都是步履匆匆的，仿佛有忙不完的事情，南音和林画等了些时候才领到号，到了急诊医生给他们做了包扎，他们的伤口需要定期消毒。
    给他们包扎的医生是一个高个子，瘦瘦的，他的五官很干净硬朗，让他想起了裴卿，他们两个身上似乎有相似的气质，南音在挂号单上看到了他的名字——主治医师：谷昇。
    “谷医生，这伤严重吗？”
    谷昇摇摇头，他的声音声低，但很轻：“只需要定期消毒，注意别碰水，你们两个都是。”
    南音和林画点点头，谷昇很熟练，两个人都包扎好了也并不需要很长时间，他们很快从诊室里退出来，给后面的一长串队伍留出了空间。
    谷昇给他们开了药，南音和林画两个人乖乖去排队取药。
    “你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林画盯着南音的头顶问。
    南音摇了一下头：“这次真是有惊无险。”
    见南音没事，林画的思绪跳跃：“我刚才排队的时候听他们说，过两天这里有庙会，正好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庙会啊，那是我们这里的头等大事，是我们最重要的日子之一，不过我们的神很欢迎外地人，你们可以去长老那里求福，神的福泽会平等地洒向每个人。”
    藏布说起庙会的时候，眼里闪烁着光，哪怕是没有经历过庙会的人，听到他这么描述，也会因此对这个特别的节日充满期待。
    庙会，对南音来说这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同时也让人充满期待。神秘的，神圣的庙会。
    南音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香甜的觉了，藏布显然是一个很热情的当地人，他让南音和林画住在他的家里，用他的话来说：“这里人烟稀少，一年到头也不见几个外地人来，我们都怕把人吓跑了。”
    后面的几天，南音和林画一方面在养伤，一方面帮藏布料理一些庙会的事情，当地人会提前准备好祭品，充满异域风情的灯，小杯子装的茶水，藏饼和甜茶，最吸引人的是一种做成空心桃子状的硬饼，南音尝过，这种饼几乎没有任何味道，就是简单的水加面，但是却特别有嚼劲，在“桃尖”还用可食用的红色素抹了一下，看起来很粗糙，但是却是祭品中必备的。
    到了庙会前一天晚上，街上早就摆好了各种各样的小方桌，挂着彩色的丝带作为装饰，但是上面却是空的，南音并不知道这是用来干什么的，不过他先按下不问，反正到了明天自会揭晓。
    睡觉的时候，南音和林画时不时能听到外面悠远的短号声，空旷寂静，藏布说这也是一种必备的仪式。
    怀着十分的期待，南音入睡，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明天庙会的盛况了。
    此刻，A市大楼灯火通明，乔秘书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销售部门总经理的述职报告，只是简单的述职并不会让人如此胆战心惊，坏就坏在，这是南先生落水的第三个月，而闻总的脸色越发不对劲了，冷到让人毛骨悚然。
    第38章
    这三个月对乔秘书来说是灰色的，如果只是有一个脾气暴躁的老板，可能有点挑剔或者是说话表述不清，那也没什么，起码不会丢工作，但是闻宸不一样，闻宸并不挑剔，也没有表述不清，整个人冷静得可怕，说话做事逻辑缜密，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但正因为这样，乔秘书才更加坐不住了，因为这种状态是不对的，继续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担心闻总就这么“撒手人寰”，他就要饭碗不保了。
    起初闻宸是找过的，几乎是动用了全部的资源去找，乔秘书参与了全程，但是一无所获，时间久了，他变得像一个机器人，无欲无求，不悲不喜，一指令一动作，不愿多说话，如果以前他的办公室里只是干净整洁，现在可以算得上是整洁得有点苛刻了。
    出来杯子和窗帘上的拉环，他的办公司里几乎看不到有弧度的东西，严丝合缝，直挺挺的，所有的文件必须角对角一点偏差都不能有，桌腿必须和地缝的瓷砖对齐。
    乔秘书曾经试过，他不小心把一叠文件打歪了，闻宸几乎要崩溃。
    不过他都能理解，每个星期陪同闻宸去看心理医生，内容他不能完全听到，但是临走的时候医生也会对坐在一旁的他提一嘴。
    大概就是，他接受不了南先生离开的事实，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疑惑，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于是厌恶世界，厌恶自己，所以不能接受自己身边的一切事物失控，包括歪了的文件角。
    闻宸拿起手边的文件，干净利落地站起来，冷静的声音宣布：“散会。”
    会议终于结束，乔秘书感到整个会议室的空气都松懈了。
    闻宸抬脚出了会议室，乔秘书带上电脑和文件，后脚跟上了闻宸。
    “闻总，中午您是回家还是……”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闻宸对中午吃饭这个话题十分敏感，但是乔秘书秉持着一个打工人的责任，定时定点提醒。
    闻宸只是点点头，但是并没有任何要回家的动作，他先是到了办公室里坐下，盯着自己的手机看了许久，一句话也不说，乔秘书好心提醒：“闻总……手机没亮屏。”
    闻宸开口：“我知道，我在等电话。”
    究竟是什么电话这么重要，乔秘书猜都能猜出来，但是着三个月来，电话对面的内容无一不是“没找到”、“没消息”之类的。
    但是乔秘书也不会催促闻宸，而是静静站在一旁等着，指针指向十二的时候，电话铃声正好响起，闻宸几乎是立刻就拿起了手机接通，他面沉似水：“怎么样？”
    对面是个干净利落的男声：“在藏区的县医院……好像是车祸……”
    乔秘书只隐隐约约听到这些，但是就这样一点点信息已经够了，他知道闻宸会立刻行动。
    果不其然，闻宸挂了电话，给乔秘书弹了一串地址：“给我订最快的机票，现在立刻通知陈司机过来，我要回晨园。”
    乔秘书哪敢耽误一秒钟，立刻就行动起来，前前后后不到两个小时，闻宸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好了。
    启程的飞机飞往藏区，相隔几千公里，时间恰好落在庙会的前一天晚上，闻宸走出了机场。
    清晨，五点钟的时候山里还雾蒙蒙的，南音起床，迎着外面悠远的鸟叫声起床，看到了远山如黛，扑面而来一股潮湿的风，南音感觉自己清醒了不少。
    这个地方风景很不错，什么都好，就是网络有点不好，南音的手机时不时就没信号，所有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看手机了，这样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用关注网上那些繁杂的，半真半假的信息，每天专注地帮藏布干一些活，或者是去遛一遛大金毛。
    今天是庙会，南音早早就去把狗溜了，这家伙对所有人都很热情，听说要出去玩，他恨不得扑到南音身上，等溜完狗回来，藏布和林画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南音洗了手坐下，三个人安静地吃完了早餐。
    出门的时候，三个人各拎着一个草编篮，里面装好了祭品，往年都是藏布一个人去，今年三个人去，倒是省了藏布不少事情。
    在庙会开始之前，每家必须排队，参加赐福仪式，每一年，长老会在殿上代替神明赐福。
    队伍很长，南音和林画望着前面看不到头的队伍，有点沮丧，到了早上九点的时候，阳光变得狠裂刺眼，但是队伍依然行进得很缓慢，听藏布说，仪式的每一步都不能糊弄，所以才这么慢，三个人提着的篮子都不轻，但是藏布从来没有把他放到地上过，南音前后看了看，发现确实没人这么做，藏布笑了笑，仿佛看穿了南音的疑问：“祭品是很神圣的东西，所以不能轻易放到地上。”
    南音和林画点点头，将手里的篮子抓得更紧了。
    到了十点半的时候，终于轮到了南音他们，两人跟着藏布把手里的篮子放在了固定的地方，有穿着袍子的人将这三个篮子放在神像的台前，放在长蜡的上方分别转三圈，与此同时，有一位看起来十分庄严的老人，伸手在一个精致的瓷器里面沾了水，苍老而严肃的声音响起：“伸手。”
    南音深处右手，老人在他的手心和手背各摩挲了一下，南音感觉到这两个人地方留下了阵阵凉意，接着刚才那些穿着袍子的人其中一个伸手示意：“请来这里。”
    南音跟着他走到了一旁，那人从另外一个瓷器里面拿出一柄叶子，上面仍然是沾了水的，他轻轻从南音眼前挥了一下，低头轻声说：“神赐你明亮的眼睛和干净的道路。”
    南音微微欠身，说谢谢。
    他在一旁等了等，林画和藏布也接受了赐福仪式，朝他这边走来。
    这时候往殿下面看去，之前那些摆在路旁的空桌子边现在已经变得十分热闹，上面是各色的当地美食，还有一些手工的装饰品，南音早已经按捺不住了，藏布对此表示十分理解，他说他一个人就可以回去：“你们都去玩玩吧。”
    既然如此，那南音和林画也不客气了，卖的东西很多，但是他们不能每个都买回去，于是只是挑了最喜欢的东西买了一两样，走到一半，林画说要去洗手间。
    南音：“那我就在这等你，手机信号不好别走丢了。”
    林画点点头挥挥手就去了，如果是平常他们倒不至于迷路，不过今天庙会人太多了，跟往常大有不同，所以他们还是约定一起回去比较好。
    一个年轻的女声叫南音：“先生，喜欢这个吗？”
    南音回过头去，看见了一个眼睛很明亮的姑娘，她的身后编者一条很粗的长辫子，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这是什么？”
    姑娘把一个比核桃略大一点的圆滑物交到他手里，这东西是椭圆形的，凑近还能闻到一股香，姑娘很认真地给他介绍：“这是菩提子。”
    菩提子吗？他还是第一次见。
    “买一个吧先生，长老说菩提子会在迷茫的时候帮你做选择。”
    南音并不懂这里的风俗，他只是一个暂时住在这里的外乡人，所以对这一类没法说清的东西只是抱着一种敬畏的心情，至于要不要相信，她心里没又什么决策。
    如果它只是一个普通的装饰品，或许南音会买下它，但是多了这层意义，南音又觉得，这里或许有他承受不了的东西，所有关于命运的东西对他来说都太过沉重，他摇了摇头，眉头不经意地微微撅起：“不了，谢……”
    “我要两个。”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出来，他手机上绿色的支付码对着姑娘，他身上穿着休闲的白色T恤和黑色的休闲裤，干净紧致的皮肤把他硬朗的轮廓体现得更好，他的侧颜也是没有缺点的，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只是相比上次见面，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情绪，眼睛里有一种委屈的，忧郁的感觉。
    南音看着他，看了许久，在他的印象中，他就像上辈子的故人一样遥远，他的眼睛，还有薄薄的嘴唇，随风飘起的发丝，常年待在西装布料下的白白的皮肤，很熟悉，又不熟悉，他像是变了一个人。
    南音还是没说话，等闻宸扫好了付款码，手里捏着两个一样的菩提子转身看着他，他才渐渐收回了眼神。
    “不认得我了？”
    不管怎么样，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得冷，只是比平时更加沙。
    南音摇摇头：“应该是认得的，但是我不想见到你。”
    对方歪了歪头，并没有生气：“好无情啊，南先生。”
    南音彻底生气了，这个人不仅对自己的过错毫无悔意，甚至在他离开之后穷追不舍，见了面也净学些登徒子的样子说话，眉毛也挑，声音也sao，容貌相比之前更加出色，想也知道他这阵子日子过得很滋润，简直是！……
    “你别跟我说话。”
    第39章
    南音觉得“你别跟我说话”已经是很明确的划分界限的信号了，希望闻宸别不识好歹跟上来，因为他要回藏布家了，美好的假期不应该被打扰，所以他不要见到闻宸。
    他转身就要走，但是想到林画还没回来，他张望着找林画，街上人太多，找人不容易，所以他不得不停在原地，而停在原地这个动作，给了闻宸“可乘之机”。
    “南先生，送你一个菩提子。”
    闻宸说着，从刚才买的两个几乎一样的菩提子中取出一个硬塞到南音右手，南音握着手里的菩提子，简直不能说话。
    他迅速把菩提子塞回闻宸手里，几乎是咬着牙说：“不用。”
    庙会的原因，人越来越多，已经到了南音想象不到的地步，即使是一条大街，中间也挤满了人，摩肩接踵，间或又一些小孩横冲直撞。闻宸和南音被迫挤到了一起，在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们，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有怎样的过往，所以因为人群二被迫挤在一起的他们多少有些尴尬。闻宸和南音不经意碰到一起，最恐怖的是，人群越是喧闹，其他的感觉就越清晰，南音能够透过闻宸软质的白色T恤感受到他灼热健康的体温，以及他胸部下方的肌肉线条，还有紧致又弹性的触感。
    这个感觉十分不妙，虽然他们已经分开了，但是曾经的种种并不会立刻从脑海里完全抹去，这样的动作总会让他不经意就有一种“死去的记忆突然攻击我”的感觉。
    不知道多少次，他们在昏暗的房间里抵死缠绵，今时今日，已经物是人非，南音清楚地知道，闻宸这样的人，他必须要远离。
    恰好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洗手间出来的林画站在远处蹦起来朝他招手，生怕南音看不见他，而他多蹦了几次之后，原本生动活泼的脸突然急转弯变了表情，他冷着脸穿过人群挤过来，站到南音面前的时候，几乎是立刻就抓着南音的薄外套往他那边拉了一下，声音里盛满了阴阳怪气：“你怎么在这里？离南音远点。”
    闻宸倒是一点也不生气，笑了笑：“我来找南音和好。”
    和好吗？这句话他说得实在是轻巧，似乎前面经历的一切都像是羽毛一样轻飘飘的，像是一个普通的误会，平凡的闹别扭，或者是一次“甜蜜”的拌嘴，原来在他眼里这件事情是这样的性质吗？
    南音郑重地、认真地说：“我并不打算跟你和好，你不用白费力气了，我现在要回去了，希望你不要跟着我。”
    “我……”
    闻宸还要再说什么，南音早就带着林画走了，人群再度热闹起来，似乎刚才发生的一点点口角并不足以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这样微小的骚动在别人看来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这里交通并不方便，加上今天庙会，人很多，他们是走回藏布家里的，不过路也不远就是了。
    回到地方，藏布已经把刚才的祭品都拿出来热好了，都是今天早上做的，新鲜的，过完庙会之后可以拿来吃，也不浪费。
    大金毛本来在舔它的狗盆，应该是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吐着舌头抬起头来朝南音和林画看，嘴巴咧开，像是在笑，确认来人是南音和林画之后，大金毛一跃而来，超他们两个扑了过来，样子十分亲昵。
    “它很喜欢你们。”
    藏布笑着拿出来一碟干饼放在饭桌上，南音并不知道那种饼叫什么，但是他吃过，味道不错，而且饱腹感很强。
    南音笑笑，两个人朝饭桌这边走过来：“是它比较亲人。”
    藏布坐下，南音和林画也自然坐下，其实这些天相处下来他们已经很熟悉了，现在已经到了他们的饭点，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都坐下了，完全不用商量。
    藏布往大金毛碗里放了一些面条，几个人自然地吃饭，像世界上大多数寻常人一样，安安静静的。
    藏布难得主动开口谈论一些事情：“庙会怎么样？好不好玩。”
    林画嘴里含着饼，迅速发出一个含糊的音节：“倒霉……”
    “挺好的……”南音赶紧截住了林画的话，没让他继续说。
    虽然是有一些不愉快的体验，但是总体来说还是很开心的，而且他自己的私事，也不是什么特别开心的过往，还是不要让藏布知道的好，别人也未必想知道这些事情。
    藏布笑了笑，他的眼睛有点细，笑起来莫名有一种憨态，但是是一个让人觉得很友善的人：“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你们刚才进来的时候……特别是南音，眉头皱起来。”
    他的普通话不太标准，但是他表达是意思却很准确，说着还伸手在自己的眉间指了指。
    南音稍微尴尬了一下，他还以为自己控制地不错，没想到有些东西还是不经意地流露出来了。
    “对不起……我不是……”
    “不不不……你不用道歉，如果你不开心，可以去庙上看看，神会给你指引的……”
    南音本来以为自己表情不好，面对藏布他很愧疚，因为他不应该为了私事而在别人面前摆出不好的表情，哪怕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没想到藏布只是为了给他出谋划策，并没有生气，他搓搓脸，决定接受藏布的提议：“我晚上去看看，那时候人应该少一点了吧。”
    “对对，晚上少一点，大家都要睡觉，城里人熬夜，我们不熬夜。”
    南音点点头，吃完饭之后，他和林画把碗刷了，一起出门，顺便大摸一把大金毛。
    林画并不是要跟他一同去庙里，只是这里信号不太好，林画准备去找个信号好的地方给林漾打电话，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联系林漾了，于情于理都要联系一下。
    “我帮你跟他汇报一下你的情况，毕竟这里信号不好，打个电话不容易。”
    南音点点头，表示同意：“帮我跟林叔叔问好。”
    林画突然顽劣地捏了捏南音的右脸颊：“你还跟小时候一样。”
    *
    南音搓了搓被林画捏过的脸，心里想着：他也和小时候一样……
    庙里现在确实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即将要回家当地人，剩下的都是今天在主持庙会事情的工作人员。
    守在庙门外的工作人员见他来，十分热情地请他进来，长老已经回去了，殿中只剩下一些年轻的祝神，他们的穿着略微比长老的朴素一点，但是能看出来他们做的是跟长老差不多的工作，听当地人说他们以后也会是“长老”。
    工作人员把南音引进来之后，就出去了，殿中一位年轻的祝神，从厚厚的案牍中抬起头来，朝他温和地笑了笑：“先生，您来求签吗？”
    南音走近去看了看，桌上铺着红布，上面有一桶签，不过最引人注意的还是那厚厚的一本笔记本，上面的笔迹十分整齐隽秀，密密麻麻的，记了很多东西，出于礼貌南音并没有仔细看，但是这位年轻的祝神脸上挂着十分温和的笑，他推了推厚厚的镜片：“先生，可以看的。”
    他边说着，边翻了翻那本笔记本，纸质有点软，原本柔软的纸因为有力的笔迹和墨水而变得有点脆，这下南音看清楚了，上面是一些类似愿望的东西。
    “希望工作顺利。”
    “祝爸妈身体健康。”
    “学业进步。”
    ……
    “这是……一本愿望簿。”
    年轻的祝神声音也很温和：“是的，经费不够，所以我们没有办愿望墙，而是把愿望一个一个写下来，放在这里留作纪念，也可以求签，先生您……要不要试试。”
    南音紧张或者纠结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把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他用力捏了捏，又放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那就……抽一签。”
    南音把签筒拿在手里，晃了晃，他抱着一种并不很抱有希望，又希望有奇迹发生心态，晃了晃，掉下来一根签。
    背面朝上，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没有勇气翻开。
    不过年轻的祝神并不知道他心里的这些顾虑，祝神伸手把桌上的签翻起来，上面写了“中吉签”。
    即使只是微小的的变化，南音也能感受到祝神脸上的表情淡了一点，他看着签安静了大概一分钟，才缓缓开口：“从前和……现在都看不见，也许是黑暗，也许是希望……看你怎么走。”
    他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老气横秋，南音还以为自己“前途一片黑暗”了，没想到对方突然话锋一转，声音里又染上了年轻俏皮：“不过……其实也是希望无限的意思，放轻松吧，人生无大事，越是在意就越是焦虑，其实没什么大事，明白吗？”
    他的普通话很标准，表达也很清晰，南音松了一口气。
    他接着又说：“来都来了，不如……也写个愿望吧，先生您也坐下吧。”
    他说着，提起笔坐下，做好了随时开始写字的准备。
    南音也不挣扎，就这面前的一把塑料椅坐下：“我的愿望……”
    “平安吧。”
    第40章
    他想要的一直都是平安，从前因为卓凯，他不得不过上东躲西藏的生活，每天睁开眼就要面对卓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起的“攻击”，除此之外还要兼顾学业，他一直都想去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也许会有一份工资合理的工作能够覆盖他的生活，每天按时上下班就好了，所以来到藏区之后，虽然一开始会有一点点不适应这里的天气，但是总体来看这是一段十分惬意的生活，他过得很开心，并且私心里想把这段时光珍藏起来。
    对面年轻的祝神久久望着他的眼睛，半晌才了然地笑了：“也好……也好……”
    他抬起笔，扶着本子在上面写下，他的字迹工整，笔锋有力，很快就写好了。
    他抬起头，脸上还是那副很温和的神情：“既然这样，那你朝着神像拜一拜吧，也算是完成了仪式。”
    南音点点头，站起来学着祝神做礼的样子朝着神像拜了拜。
    从殿里出来，他脑海里久久回响着年轻的祝神最后留给他话：“只有你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南音本是来求一个答案的，只是他还没问出口，祝神倒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这句话像是提点，也像是约束。
    他到底想要什么呢？大概是新的生活吧。
    走在安静的街道上，天上挂着大城市里许久也见不到的月亮，银灰色的月光把水泥地照得亮堂堂，他独自漫步在回藏布家的路上，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沉重感，索性想不出什么答案，倒不如专注得欣赏地上的月光，以及被银光笼罩的，他的影子。
    影子向前，它的侧方突然多出来一道影子，由小变大，南音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有人在靠近他，而且来人毫不遮掩他的脚步声，颇有一种嚣张的气势。
    “南先生，这么晚，我送你回去吧。”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是闻宸。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喜欢你这种漫不经心不把我的话当真的样子。”
    闻宸脸上的笑收敛了，变得认真起来。
    “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
    他的道歉来得太突然，南音有点猝不及防，不过他并不像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只想尽快摆脱掉闻宸，赶紧回藏布家：“你的道歉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自己可以回去，你也回吧。”
    南音抬脚要走，街上空荡荡的，长长的街道并不是两三部就能走完，这意味着他们要共处一条街的时间。
    闻宸倒是不说话了，但是南音可以看到他的影子跟自己的影子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安静地呆在后面，除了影子，像是不存在一样。
    拐过街道就是住户区，那里有一栋栋房子，不过藏布的家离这里还有一些距离，风呼呼从耳边吹过，南音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脸上突然有了湿乎乎的触感，一开始只是两三点，转瞬间，雨水便倾盆而下，南音把手抬起来挡了挡，他没有带伞，所以快速搜寻了附近能够避雨的地方，这里都是住户，并没有商店，他不能直接冲到别人家里去。
    一米白色的身影冲上来，抓住他的右手，再南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便被带着往前冲了出去，他们一路狂奔，来到了一栋建筑前，闻宸十分自然地推开门，两个人钻了进去，关上门，开了灯，空气落针可闻。
    他们的呼吸都有点急，空气里有外面的雨水带来的潮湿，呼吸间交换了泥土青草的清新味。
    良久，南音才问：“你突然进别人家，不好吧。”
    闻宸并没有回答他，而是从旁边的架子上脱下来一张白色的毛巾，往脸上摸了一把，他的头发沾了雨水，额前的碎发变成一小撮一小撮的，不过这与他现在这副休闲的打扮竟然是相辅相成，并不矛盾的。
    他从桌子上拿来一盒纸巾：“这里没有多余的毛巾了，反正你也不会用我的，将就用纸巾擦一下吧。”
    南音感受到湿了半边的T恤，加上头发上滴落下来的雨水，他知道还是先把身上的雨水擦干要紧，这才伸手把纸巾接了过来，快速收拾了一下自己。
    他正在仔细思考闻宸刚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反正你也不会用我的。”
    他的意思说那毛巾是他的？
    到这他才意识到，他们进来这么久了，也没见这屋子的主人出来，再结合闻宸的话，该不会……
    这屋子是闻宸的？
    他摸了摸自己额前的湿发，想着这的确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他并不是没有买下这个屋子的能力。
    “别瞎想了，我的确住在这里。”
    闻宸不知道什么时候拿来了一套干净的睡衣：“我看了天气预报，今晚雨不会停的，你可以留宿，这是你的睡衣，淋浴室在哪里，不过你要是执意要走……那我也拦不住你。”
    闻宸说这话其实是气话，他完全可以拦住南音，但是他想起南音刚才的那些话，他知道不能再惹怒他了，所有的事情都应该循序渐进，不能把人吓跑了。
    他把睡衣放在小型沙发上，接着转身到灶台开火，不知道要煮什么。
    南音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之前在“晨园”住的时候，闻宸叫人给他定制的睡衣，因为不能完全算是属于他的东西，所有南音没有带走。
    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睡衣带过来？
    奇怪之余，南音也没犹豫，拿着睡衣进去冲澡了，因为他猝不及防打了一个喷嚏，再不换衣服要感冒了。
    洗完澡后，闻宸早已煮好两碗面，汤是乳白色的，看着十分香甜，还冒着腾腾热气，南音的肚子十分听话地叫了一下。
    “这份是你的，来吃吧。”
    南音捂着肚子尴尬，他想，他跟闻宸现在的关系算不上好，刚才接受他拿来的睡衣就算了，毕竟他要是感冒了就会着凉发烧，过敏症发作的话，之前在医院躺了那么久医生给他的治疗就全部作废了，而且这也算是闻宸对他不礼貌的补偿。
    但是这碗面就算了，有些事情不可以再继续下去。
    “愣着干什么？你不饿？”
    南音摇摇头：“不饿。”
    闻宸脸上出现了一种近乎无奈，又有点生气的神情。
    他走过来，叹了口气，拉了拉南音的丝绸衣角：“我从前，对你不好，你就当我还你的，吃碗面吧。”
    南音的肚子又叫了一下，他咬咬牙，觉得闻宸说得有道理。
    “那好吧。”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面，外面雷声大作，里面却算得上安静温馨，这段饭吃得很愉快。
    南音吃完之后有点犯困，闻宸也十分贴心地说：“你去床上睡吧，我睡沙发。”
    他双手拿着空碗，似乎觉得还不够，又凑过来弯腰补上一句：“就当我欠你的。”
    他说得确实有道理，外面雷声更大了，南音躲进了被窝里面。
    被子上面又闻宸的信息素的味道，浅浅的，并不很浓重。
    外面又打了一次雷，南音闭上眼睡了。
    夜里雷声越来越明显，三番两次把刚要进入梦乡的南音吵醒，他猛地睁开眼，惊恐地看着黑暗中的虚无。
    他的呼吸有点急，起初他以为是因为惊醒，所有有点缓不过来，但是他缓了好一阵，也没见眼前的灼热感消失。
    腺体微微发痛，他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他最不喜欢的事情发生了。
    过敏，是一件缠绕了他将近二十年的事情，他从前总是默默忍受疼痛，等医生的药剂打进来，挨过那一阵彻骨的凉之后，他的发热便会退下去，但是这一次他莫名得烦躁。
    为什么他要得这个病？
    他虽然不说，但是他知道每一次发作都生不如死，这一次他烦躁到了极点。
    “这不公平……”
    他把手从被子里面伸出来，想要灼热的皮肤再接触一下外面湿冷的空气，但是接触到空气的时候，他又觉得后背发冷，无奈又只能把手收了回来。
    他在床头摸索着手机，但是他在摸索间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里信号不好，他可能没办法打急救电话。
    于是他在黑暗中爆了一句粗口。
    下床吧，雨应该停了，也许他可以独自去医院。
    黑暗里南音一脚踩空，膝盖狠狠撞在地上，他吃痛，不得不扶着床沿缓缓。
    一只手从后面托起他的下巴，闻宸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不真切：“小心……别动……你……我……”
    南音现在并不具备处理太多复杂信息的能力，他甚至在听到闻宸的声音之后才突然想起，闻宸还睡在沙发上，他不知道闻宸具体说了什么，但是他能够感觉到脖颈后面真实的触感。
    皮肤被刺破的时候，伤口有点痛，还有点痒，一股冰凉的冷意注入他的身体，他感觉到身上的灼热感缓解了许多，这种感觉，就像是大旱天气里一个即将渴死的人，抬头遇见了甘霖。
    他们在雨夜，在无人知晓的异乡，在昏暗的房间里，交换信息素。
    第41章
    整个过程不算短，南音没法估计这中间到底有多少时间，他只觉得脑袋清醒了两轮，身后的闻宸放开他，在他还没有给出任何反应的时候，便捞起他的腿将他放在床上，被子也盖好了。
    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像是某种远古的呓语：“睡吧……睡吧……”
    也许是因为他的信息素治疗效果很好，南音身上轻了很多，也不烧了，这会儿他因为刚才的病痛消耗了许多体力，果真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天大亮的时候，外面的风呼呼的，南音缓缓睁开眼，又把下巴微微往被子里缩了缩。
    好像气温比昨天低了一点。
    闻宸探了个头进来，脸上一副淡然的表情，十分自然地对他说：“醒了就过来吃点东西。”
    “就当我欠你的。”
    ……
    南音慢吞吞起床，因为四肢酸软，他脚踩在地上的时候还十分不习惯，不过凭借感觉“指挥”自己的身体走到洗手间洗漱。
    当他坐在桌子边的时候，桌上早已摆好了够两人吃的食物。
    南音确实饿了，他吃得很急，吃完后自觉把碗刷了，随后换上自己的衣服和鞋子，站在门口，打开门，暴风雨早就停了，外面一片洗净无尘的感觉，空气很清新，他转过身，对闻宸道：“昨天谢谢你，不过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
    正在收拾东西是闻宸神色一顿，他突然像打蔫的茄子：“就没有余地了吗？还以为……还以为我们……没什么……算了……”
    “嗯……”
    *
    南音回到藏布家的时候，林画正坐在院子里熬鹰。
    他试着叫他：“林画……”
    林画虽然仗着自己年轻开夜车也能保持精神，但这并不代表他的眼睛不会干涩，神色不会凝重。
    这会儿他抬起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眼睛满是“怨”：“南——音——”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南音走过来，压着他的肩膀晃：“一晚上不回来，我大半夜还跑去神殿上找你，担心你死了，怎么不！回！来！”
    南音对此感到十分抱歉：“我……下雨了我被困住了，就住在别人家里，手机也没信号，打不通……我早上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回来了，抱歉。”
    南音怕林画担心，就没把他过敏的事情一并说了。
    南音晃了晃手机，拍拍林画的肩膀以示安慰，林画放开了南音的肩膀，松了口气，摆摆手，一副累极了的样子：“我要去补个觉。”
    自从那日跟闻宸一别，他就再也没有跟闻宸见过面，藏区是南音和林画的终点站，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有一段日子了，该是启程返回的时候了。
    离开的那天，藏布给他们准备了很多当地的特产，把车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藏布不要他们的任何报酬，独独留下了联系方式。
    “以后再来玩。”
    “嗯。”
    两人与藏布拥抱分别，临走前还不忘呼噜一下咧着嘴的大金毛。
    虽然有点小意外，但是总体来说这是一段十分愉快的旅途。
    他们来到了X市，早在三天前，南音就联系好了房东，所以几乎是一落地，他们就去看出租屋。
    因为是比较信任的朋友介绍的，所以出租屋的质量确实不错，也很符合南音和林画的预想，他们准备子在X市开一个酒馆。
    两个人都是在酒馆里打下手长大的，而且跟着林漾学手艺，两个人都很厉害，一趟旅行回来，他们都已经做好了迎接新的开始的准备。
    因为已经提前筹办了一些东西，所以两个人的酒馆在半个月后的一天开张，规模不算大，但也是一家看得过眼的酒馆。
    两个人肯定是不够的，所以他们雇了几个服务员，也算是热热闹闹得开张了。
    但是南音没想到，开张第一天就有不速之客。
    闻宸来了，他一个人来的。
    闻宸西装革履，十分坦然地坐在吧台前，正对着南音：“南先生，一杯白开水。”
    林画气不打一处来：“闻总，怎么只要一杯白开水？有钱人都这么抠门吗？”
    闻宸并不生气，而是笑了一下：“我开车来的，喝不了酒，不过如果南先生今晚愿意收留我的话，我……”
    “哐”的一声，南音给他到了杯白开水放在他面前：“您的白开水。”
    南音担心他又开始耍赖扯皮，赶紧倒了杯白开水给他好让他闭嘴。
    开张第一天很忙，南音几乎是连轴转，而闻宸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闲，坐在店里一天都没走，就这么盯着他看。
    闭馆的时候，南音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闻宸跟上来，拉住南音的手：“南音……我们谈谈……”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林画知道这是他们的私事，所以也不过多插手，站在远处安安静静地玩手机等南音，毕竟他不放心南音跟闻宸单独在一起。
    南音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跟我过来。”
    他们来到昏黄的路灯下，南音先开口：“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想看见你，你也不用来了。”
    闻宸抿了抿唇：“我知道没了孩子你很伤心，我们可以去领养……”
    “够了！你对自己的孩子都这么狠心，对别的孩子也不会好的，你根本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闻宸脸色煞白，他欲言又止。
    他看起来还想解释：“其实……”
    “不用解释了，你用信息素压制我打掉孩子这件事情没什么好解释的，还有……我以后不需要你是信息素了，即使我过敏了，也不需要你……我会自己去医院的。”
    南音的过敏症越来越严重，但是他不后悔离开闻宸，生死有命，他可以平静地面对死亡，却不可以忍受闻宸的信息素要挟，哪怕他是无形的，在藏区的那天晚上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酒馆的生意一天天好起来，南音和林画有了存款，他们换了一个更好的出租屋。
    酒馆里每天都有新的客人来，而有一个客人却几乎每天都来，就算南音不想注意到他也不可能。
    他是南音所毕业的大学的大三在读学生，很青春开朗，眼睛很大，两边还有酒窝，长得很高，应该算是很好看的长相，因为他每次来店里，都有很多人找他要联系方式。
    为什么南音会知道这些呢，因为这家伙每次来都要坐最靠近南音工作位的位置，而且宁愿等南音这边点酒的排长队，也从不去林画那边。
    一次两次的南音倒不多想，但是连续一个月都这样，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作为他的好朋友，旁观者，局外人，林画十分贴心得提醒他：“那家伙，八成冲着你来的。”
    “那家伙”名叫乔星越，活泼、开朗、帅气、阳光、多金。
    放在任何一个人眼里，他都是一个很好的伴侣选择。
    但是南音并没有这种打算，他没有开始一段恋爱的打算了，过往的生活让他对“爱”这种奢侈的东西产生质疑。
    也许世界上有很好的爱，但是他不一定衬得起。
    乔星越，一个如此完美的人，更不应该跟他沾上关系。
    南音做事一直很有分寸，他和乔星越保持着很好的距离，绝不越雷池半步。
    南音希望乔星越能够知难而退。
    某个夕阳火红的午后，乔星越将他拦在了一楼拐角处，一处放着盆景的地方。
    对方脸上的笑有点羞涩，他双手紧张地握拳，放在身体两侧。
    “南……南哥……我……你知道我对你有意思，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南音认真地回答道：“星越，谢谢你，不过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说完，南音要走，乔星越的声音在后面追问：“是因为那个人吗？你的前夫……酒馆里的人都见过他……他就站在外面……”
    南音简直想扶额，前夫这个称呼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他转过身来面对着乔星越：“……不是因为他……”
    有人出来喊南音，店里忙起来，南音也无暇去想“他就站在外面”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想去想，因为闻宸的事情已经与他无关了。
    南音还是低估了乔星越的脑回路，他不但没有受挫，而且还更加有动力了。
    从那天开始，他来店里的时候甚至会带上一束花，南音自然是不接受的，但是他很聪明，只把花放在桌子上，走的时候不带走。
    南音也没有去管，服务员收拾桌子的时候会把花收走，他不打算接受，所以这花他也不会碰的，实践久了乔星越自然会打退堂鼓。
    X市的天气变化莫测，昨天还是晴空朗朗，今天就有可能倾盆大雨。
    南音没有带伞的习惯，他背着包走出酒馆的时间，倾盆大雨，无奈他只好退回去躲雨。
    几个喝了酒的Alpha经过，他们毫不收敛自己的信息素，南音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好几种强烈的信息素释放出来，像是一瓶掺了好几种调料的陈年老醋，引得人无端犯恶心。
    南音又退了退，并且摸了摸自己的抑制贴，贴的好好的，但是他还是得尽快离开，否则会很危险，过敏症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42章
    “你是……Omega？嘁……有点意思，长这么高，也对……更带感……”
    他甚至深处了手，欲图摸南音的下巴，南音现在浑身犯恶心，全身的关节也因为突然发烧而酸痛。
    但他还是用尽全力给了对方一圈，因为神志不清，所以他并不知道具体大佬哪里。
    街上传来对方的谩骂，羞辱夹杂着粗话，不堪入耳，但是南音没时间跟他扯，他必须马上去医院。
    他扶着墙，用钥匙打开了酒馆的门，打烊的酒馆里黑乎乎的，空无一人，因为林画有点小感冒，所以南音让他先回去了，现在空荡荡的酒馆里，只有他一个人，他迅速钻进去用电子锁锁上门，生怕那几个醉酒的Alpha跟上来。
    好在那几个Alpha烂醉，动作十分笨拙，见南音关了门，他们也没没了继续追上来的意思，在空荡荡的街上淋着雨走得像丧尸。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了那几个Alpha做危险因素，南音的发热却还没解决。
    过敏症就是这么麻烦，他突然有点厌恶自己，为什么自己会得这个病？为什么他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而是整天担惊受怕，时不时遭遇生命危险。
    这根本不公平。
    他坐在地上，斜靠在桌子边，抬眼，透过玻璃门望见外面的雾蒙蒙的天，下了雨后又停了，云层有点亮，四周孤寂，他脑子一片空白，随后他强撑着站起身，厌恶是短暂的，他还是想试着活一活，跟过敏症再对抗一下。
    他打了车，靠在店里的玻璃门上等待，一路辗转来到医院，中间各种难受他已经想不起来了，等医生将针插在他的血管里面，微凉的液体冲淡了他身体里的灼热之后，他才像是累极了一样，缓缓闭上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耳边皆是嘈杂的人声，脚步声，各种仪器碰撞的声音再耳边交织，南音以为他醒了，但是没有，似乎还在梦中。
    眼前不知何时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中，鼻尖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些混杂的，不知是什么药水的味道，太刺鼻了，南音想，令人作呕的味道。
    有人在旁边轻轻抓他的手，稚嫩清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醒醒，他们来了。”
    是谁？他们是谁？
    高邦靴子踩在地上，响起不规律的声音，那脚步声十分急促，像是地域里来索命的。
    耳边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等一下你别出声……我会保护你的……”
    是谁要保护他？听声音感觉他年纪很小，可是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南音想，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要一个小孩来保护，他来保护这个小孩还差不多。
    可是他浑身动弹不得，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视线里出现了很多双鞋子，黑亮的皮鞋上有很多泥渍，在往上一点点，能够看到他们膝盖下方小腿的位置有一些白色的布料，他们应该是很有身份的人，但是恐怕这里并不是繁华的都市，而是遥远的郊区，否则他们的鞋子上面不会沾泥。
    一个成年男人的声音响起：“谁把他们关在一起的？都说了不能让他们认出来……”
    哦，可能是被绑架了吧，南音麻木得想，可能是因为在梦里，所有他并没有很大的情绪波动，又或者是他波动不起来，到这时他才感受到自己浑身酸软，奄奄一息，他小幅度斜了斜眼睛，往下看，看到一截白嫩的小手璧，他惊讶得发现，那是自己的手臂。
    短短的手臂和小腿，这一切让他不得不意识到，自己现在好像……也是小孩子的模样。
    这个梦太奇怪了，很逼真，连身体的疼痛都很逼真，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这些，因为这些逼真的画面，在他的记忆里从未出现过。
    有人在靠近他，与此同时抓着他的那只小手也松开了他，正当他做好被那个陌生人抱走的准备的时候，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挡在了他前面。
    “你倒是重情重义，可惜……”
    可惜什么？南音没有听清后面的话。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南音一头雾水，他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才终于找回了身体上的意识，正准备将那小孩拦下，一道声音穿过梦境，将他唤醒。
    “南音……”
    南音惊醒，他呆愣地看着天花板，花了两秒钟清醒了一点，一歪头，看到坐在病床边的人，那人今天西装革履，眼下有淡淡的乌青，以南音对闻宸的了解，这意味着他应该有超过两天没有休息了。
    见南音醒了，他站起身去外面叫医生，不一会两个人进来，医生简单看了一下，问道：“心脏有没有什么感觉？痛吗？疲惫吗？”
    南音感受了一下，只有一点因为刚才的梦而引起的心跳加速，要说其他的问题，倒还真的没有，于是他淡淡地回答：“没有……”
    医生点点头：“没什么问题，注意休息。”
    医生走了，南音的病床被安排在走廊上，因为他挂的是急诊，病人又多，现在几乎整个医院的走廊上都是病人。
    人来人往，匆匆忙忙，闻宸就抬了把椅子坐在他身边，好像把那些急匆匆经过的人都隔离在了外面。
    南音问他：“你怎么来的？”
    “我开车来。”
    “不是问这个。”
    “我的人通知我来的。”
    “你在附近安排了人？”
    闻宸毫不避讳地点点头，随后他又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安排……我……之前去找你的时候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带着他们，后面还没来得及安排他们的去处，所有就……”
    两人陷入了一片沉默，即使没有刻意安排，但他都能想象到那几个保镖在还没有新工作的时候，每天在那附近生活，出门吃饭，自然也会特别瞄一眼南音的店，毕竟他们也很八卦。
    一阵沉默过后，南音又问：“那你今天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没什么事你走吧。
    南音本来是想拿这个当接口下逐客令，可是对面那人猝不及防说了一句：“我想你。”
    又是一阵沉默。
    “这不算重要的事。”
    “对我来说算。”
    随便，南音想，只要不搭理他，他自讨没趣就走了。
    但是闻宸似乎性情大变，不仅会冠冕堂皇地说“我想你”，还会突然讲故事，这根本就不是南音能想象到的发展。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不想听……”
    “从前有两个小男孩……”
    闻宸脸皮厚了不少，即使南音说他不想听，他还是自顾自得说，南音也不管他，他有点困，就当助眠背景音了。
    “从前有两个小男孩，他们互相不认识，有一次，他们被绑架到了同一个地方，因为他们不停地挣扎，歹徒吧这两个小孩走了一顿，后来他们就老实了，但是他们还是得想办法逃走，否则就会有生命危险，因为看起来歹徒经常抓小孩，他们给小孩注射药物，拿他们做实验，让腺体迅速分化，但是他们的技术太差了，所有没有成功的案例，这些小孩的腺体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问题。这两个小男孩也不例外，要注射的人就快来了，其中一个小男孩对另一个小男孩说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这故事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南音警觉，竖起耳朵要听听他后面讲什么，但是那人就好像是打定主意要吊他的胃口，突然就闭上嘴巴不说了。
    南音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着急地在床上歪过头来看他，挂水的细管因为他相对较大的动作幅度而左右摆了摆，闻宸抬起手稳住了那根管子，南音看着从容的样子，垂下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敏锐地意识到，他是被打趣了。
    这次不管他说什么，南音都绝对“不为所动”。
    闻宸见南音又不理他了，低沉的嗓音又缓慢地讲述：“后面他们都被注射了药剂，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药剂，多年后他们相遇，发现他们的信息素都出了问题，其中一个欲求不满，另一个……过敏症。”
    南音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后面这段他知道，像是他和闻宸，但是前面被绑架注射的事情，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要是以前，他会以为是闻宸编来骗他的，但是就在刚才，那个梦毫无预兆地出现了，内容与闻宸讲的并没有很大的出入，这让他头疼，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中。
    他想，他迫不及待要知道答案。
    他从病床上翻身起来，穿上鞋子要走，闻宸拦住他：“你还没好全呢，乱跑什么？”
    “我要去见医生。”
    “我去帮你叫。”
    南音甩开拉住他的手：“我不是要见那个医生。”
    闻宸顿了顿：“那你要见哪个，我去帮你叫。”
    “我要去检查身体。”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闻宸说着，伸手在他的脖子上谈了谈，又摸了摸他的肋骨，如果不是他表情看起来如临大敌，南音真要怀疑他是来吃豆腐的。
    “你别乱摸了，我只是想体检。”
    “好，我去挂号，你待在这里哪里也别去。”
    他把南音安顿到床上坐好，把他的帘子拉上之后，下了楼，挂号去了。
    他开好了单子回来，上面是各项检查，几乎是一个十分全面的检查流程。
    南音拿着单子想下楼，闻宸拉住他：“让我陪你。”
    不出意外南音是拒绝的。
    闻宸又说：“我拿我的身份证挂的号，等一下你说不清楚。”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南音咬咬下唇：“你跟上来。”
    第43章
    既然南音叫他跟上去，那他就不会愣着，闻宸抬脚跟上去，顺手把难以手里杆子接过来，顺便安抚了一下杆子上面挂着的输液瓶，防止它们晃下来。
    南音要检查的事项很多，所以他们辗转在各个楼层之间，体力消耗还不算，可怕但是人群，每个人信息素不一样，各种不同的信息素混在在一起，对南音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折磨，那种因为各种味道而让他产生的反胃感又涌上来了，南音庆幸输液瓶里的药水还没输完，否则他现在应该要去洗手间痛快吐一次。
    嘈杂的人群中，有一道声音凑过来：“如果你想需要的话，我可以适当释放一点信息素。”
    适当的Alpha信息素可以隔绝掉其他的味道，只要适当把控信息素强度，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是闻宸还是询问一下南音的意见，因为他记得不久之前南音还跟他说过，不需要他的信息素。
    南音抬头看着他，不言语，只摆摆手，意思就是他不需要。
    闻宸果然没有再问，退到他身侧陪他排队。
    折腾到医生快要下班的时候，南音才全部检查完，拿着报告单紧赶慢赶到了医生的办公室，还好医生还没下班。
    “你们来得挺巧，还有十五分钟下班。”
    南音笑了笑，坐下之后，把报告单递给医生。
    “麻烦医生了。”
    医生拿起他的报告单一张一张看下去，边看边问：“我看你输着液呢，怎么想到要体检，是哪里不舒服吗？”
    南音点点头：“我……我觉得我的记忆可能出现了问题。”
    医生抬起眼睛看他：“你是说，怀疑自己失忆？”
    南音肯定得点点头，医生再次认真得看着报告，南音在一边善意地建议：“医生能不能帮我分析一下，是什么原因？”
    医生又点点头，看着南音的检查报告，他看得很仔细，这让南音变得忐忑起来，因为他不确定自己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闻宸说的是真的，那么他极有可能忘记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并且过敏症也与那件事有关，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良久，医生才抬起头：“这么看来，的确是有些异常，以前体检的时候医生没跟你说过吗？”
    南音摇摇头：“以前体检没有检查这一项。”
    医生点点头：“怪不得……确实有一些东西影响了你的记忆，但是似乎不像你刚才说的，是药物的作用。”
    “而是陈年旧伤，脑部这里，看见了吗？”
    医生指着报告单上面黑白的画面，南音顺着他所指的地方看过去，眉头紧皱，这是最难办的一种情况，他跟着卓凯长大，身上的伤都数不清，哪里知道是哪一次弄到的，所以也没有办法推断出具体时间，就不能知道他忘记的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这个影响生活吗？”
    安静了许久的闻宸突然开口，如果不是他开口，医生就忽略他了，医生从厚厚的镜片后面抬起眼睛看他，看了好半天，似乎对面前的这个青年充满了好奇：“您是……病人家属？”
    南音几乎是脱口而出：“不……”
    单闻宸的反应显然比他更快一点：“是的。我是他丈夫。”
    闻宸就坐在南音的右后方，由于位置有事，他立刻抬手给了闻宸一肘击，他没下什么力气，只是想警告一下闻宸，但闻宸不知道哪里锻炼的好演技，捂着肋骨做出痛极了的样子。
    医生差点给他叫急救，最后可能是他良心发现，恢复了神色同医生解释道：“我没事……就痛了那么一下。”
    医生这才放下心来，接着刚才的话说：“既然你是他丈夫，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南先生的身体条件并不适合孕育后代，所以……我的意思是一定要做好安全措施……”
    “哐当”一声，是南音的手机滑到了地上，他神情怔愣，像是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刺激。
    闻宸弯下腰把手机捡起来，却并不放到他手里，因为估计他现在没心思，所以放到了南音外套侧边的口袋里。
    见他还愣着，闻宸拍拍他的肩：“没事吧。”
    检查结果医生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南音站起身来，向医生道谢：“谢谢医生。”
    医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但是看起来并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有心事，所以也不多问。
    南音推着挂输液瓶的杆走出去，闻宸把他的检查报告全部收好，也跟着出了门，两人一路无话，准确来说是南音不想说话，于是他们保持着诡异的安静，回到了病床上，南音坐下来，动作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但是总让人觉得他心如死灰。
    把挂输液瓶的杆放回原位，卸了力气，整个人像是漏气的皮球一样塌下去了。
    闻宸凑到他腿间，半跪在地上，握着他的手，抬头望他：“怎么了？”
    南音摇摇头，没有回答，一股难言的委屈和冲动涌上来，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睛突然很人，泪也控制不住，他尝试着深呼吸，但是无济于事，眼泪已经滑到了脸颊，下巴，眼睁睁看着他的眼泪低落到了闻宸的外套上，肩膀上，浅色的不了洇出一个深色的痕迹。
    闻宸伸手拂去他脸上的泪：“怎么哭了。”
    南音把脸转过去不看他，也不让他摸。
    “又生气了？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爱生气……”
    南音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嫌我脾气大，那你走啊，我又没逼着你留在这。”
    闻宸赶紧打断他：“好好好……都是我自愿，你别赶我走。”
    说着又要伸手给他擦眼泪，但是南音拍开了他的手：“你那时候知道我怀孕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闻宸不说话了，他双手护在南音腰边，想了想，终于说：“告诉你，你还不得焦虑得睡不着？裴卿说你的身体状况不适合要孩子，这一点你要相信我，刚才医生不是也跟你说了吗？你不知道我……我有多害怕，我甚至讨厌自己为什么把家里的套用完了没去买。”
    南音眼看着他说到奇怪的地方去了，赶紧捂住他的嘴。
    他闷闷地说：“捂住我干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薄薄的两片春蹭在南音的手心上，柔软的触感令人十分难耐，南音迅速把手收回来，不可察觉地攥紧拳头搓了搓。
    “那你也不能瞒着我把孩子打掉，你明明可以告诉我……”
    闻宸把脑袋靠在南音的腰上，低声说：“还记得那天我们在停车场遇到的那个孩子吗？”
    南音想起来，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孩子，声音也脆生生的。
    “你不知道，你那时候看着那个孩子，我觉得你一定很喜欢孩子，你一定很舍不得，与其让你知道了又希望落空，还不如……我瞒着你，你说我冷血无情……我确实冷血无情，我也希望你肚子里的孩子降生，可是……我不能，我承受不起失去你的痛苦，你就当我是一个自私冷血无情的人吧。”
    南音的眼泪又掉下来，这次比上次更凶，闻宸有点手足无措，他茫然地自嘲：“怎么又哭了，就这么讨厌我吗？”
    闻宸把他的眼泪擦干，南音这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不该瞒着我，你又怎么知道那就是我想要的方式？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答应？”
    闻宸低下头：“我错了。”
    这句话放在平时是很苍白的一句话，但是南音看着闻宸脑璇，就是感觉他的后脑勺写满了懊悔，写满了悲伤。
    事已至此，南音也并不是扭扭捏捏的性格，他缓过劲来，也不再耿耿于怀了。
    输完液他好多了，医生说他可以回家了，南音带上自己的东西，走出了医院大门，他正拿着手机准备打车，瞥了一眼旁边的闻宸：“你还有事？”
    闻宸笑了笑：“南先生，怎么还是这副冷硬的样子，刚才不都……”
    南音现在想起来刚才自己情难自抑流眼泪的样子，想想还觉得有点社死，所以他现在根本不允许别人提这件事。
    “闭嘴……”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住哪？我保证不烦你，你就让我在你家待十分钟。”
    “不可能。”南音态度很坚决，接着又说：“闻宸，不管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我们都已经离婚了，我没有和你复合的想法。”
    闻宸眼睛里闪过一丝失落，接着他强颜欢笑道：“真的没机会了吗？”
    “没有。”
    南音打车回了家，经历过刚才那一夜，他头发有点乱，脸上也有点疲色，所以他决定先洗个澡。
    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南音接到了林画的电话。
    “好点没？”
    “好多了。”
    “那就行，今天你休息吧，身体最重要。”
    “嗯。”
    说着两个人就要挂了电话。
    南音突然想起了什么，紧追着问过去：“林叔最近在忙什么？我打他电话好几次没人接。”
    林画的声音突然变得有点含糊：“也没什么……你找他有事吗？我让他打电话给你。”
    南音说好，两人挂了电话。
    第44章
    之后南音一头栽在床上睡了个好觉，下午醒过来的时候，耳边能够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隔着玻璃传过来，雾蒙蒙的天，雨声，实在是个好眠的好机会，睡回笼觉的念头在脑海中昙花一现，因为他的手机铃声响了。
    他坐起来，伸手摸了床头的手机，是林漾给他打来了电话。
    “林叔，最近还好吗？”
    对面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都好，忙昏头了，一直也没来得及联系你，你呢？最近还好吗？”
    南音点点头，又发现对方看不到自己的动作，握着手机回答：“挺好的。”
    两个人更像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所以就算有急事，开头的关心也并不是做戏或者是“走流程”，而是实打实的关心，互相了解了对方的近况之后，南音心里的石头落下。
    “林叔，我小时候……有没有经历过绑架之类的事情……我怀疑我失去了一段记忆……”
    对面沉吟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
    良久，他才说：“有是有，但是既然你都忘了，也不影响生活，何必要想起来呢，我得先跟你说，那并不是特别愉快的回忆。”
    南音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他倒不是很在意这些，不管是什么事情，反正都过去了，伤不到他分毫。
    南音下定了决心：“没事，林叔您说吧。”
    对面又安静了一会儿，大概是在组织语言，回忆起当年的细节。
    “时间太久了，很多细节我也不太记得了，那时候卓凯缺钱，他不知道从哪打听来的消息，说是要把你卖了，你也知道他，没什么良心，把你卖了还能减轻他的生活负担，所以他几乎是没有一点犹豫就把你卖了。”
    一般人听到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样对自己，肯定会心灰意冷，但是南音早有领教，卓凯对他来说早已形同陌路，所以他内心毫无波澜。
    林漾估计也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所以并没有任何安慰的话，接着往下说：“那伙人不知道从哪来的，我赶到的时候，他们似乎已经对你注射了什么药物，并且把你放了出来，没有任何条件，能把你放出来，可见他们的真实目的并不是要你的性命，一开始我也想不明白，直到你回来之后，频繁生病，分化以后过敏症一天比一天严重，所以我认为……他们是在试验药物。”
    试验吗？南音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即使他有点猜到的苗头，真正听到这个事实的时候，还是十分震惊，自己竟然成为了试验品。
    “当然很明显他们失败了，但是你回来之后，经常生病发烧，晚上还睡不着，情绪状态特别不好，后来半夜又被卓凯打了一顿，那次伤得特别严重，后来你就把这段忘了，医生说你是潜意识里要逃避这一段经历，所以才会忘记，我没想那么多，反正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回忆，忘了就忘了。”
    南音垂眼看着地板，把手撑在膝盖上，搓了搓脸，他感觉自己清醒了一点；“林叔，你记不记得那个时候，我被那伙人放出来的时候，有没有其他人？比如说一个穿着礼服的小男孩，跟我年纪差不多。”
    对面回忆了一下，恍然大悟：“哦对，是有一个，那孩子很漂亮，你们两个人拥在一起，缩在角落里，我去的时候他还以为我是坏人，挡在你前面不让我碰你，所以我到现在还记得他。”
    原来真的有一个小男孩，那天在医院睡着时并不是梦，而是埋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但是可以确认闻宸说的是真的，南音跟林漾道别之后，挂了电话，陷入沉思。
    他仰躺在床上，脑海里突然想起之前在“晨园”的时候，闻宸曾经说过他“记性不好”。
    “记性不好……记性不好……”
    南音一遍遍呢喃，从前他只以为是自己在生活中忘记了某些事情的细节才导致闻宸说了这句话，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不是这样的。
    原来是自己忘记了一些事情。
    虽然没有完全想起那段记忆，但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曾经经历过这么一段，这有些使他茫然。
    也就是说他和闻宸曾经认识，他没有把闻宸认出来，那闻宸呢？闻宸认出他来了吗？
    南音又想，认没认出来有那么重要吗？反正他们现在也不联系了。
    那也翻了个身，又想，既然闻宸都说他记性不好，那应该是认出来了吧……
    思来想去，南音认命般得出一个结论：一直不记得的人只有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南音每天准时上班下班，心里越想越乱，总感觉自己单方面忘记了，挺对不起闻宸的。
    但是一码归一码，他可以为此道歉，但他和闻宸之间发生的种种不娱快也是真的，晚上他又失眠了，思来想去，他决定见闻宸一面。
    周六晚上的公园很热闹，人挤人，气球很多，时不时有卖水果的小摊贩叫卖，南音站在桥边等闻宸，听到脚步声靠近的时候，他正看到一只金色的鱼从湖里一跃而起，又落下去，溅起一点四散开的水花。
    闻宸今天穿得很正式，像是从某个十分正式的宴会上跑来的，身上还有似有若无的古龙香水味。
    他将双手的手肘靠在桥边的栏杆上，弯着腰，湖面的风吹来，将他的发丝微微撩起，往右边侧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南音：“找我来，有事吗？”
    南音为了抵抗吹来的风，不经意地眯了眯眼，说道：“我想道歉。”
    闻宸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站直身体，嘴角有一抹无法抑制的笑：“道歉什么？”
    “我……我也许忘记了跟你小时候的一些事情，所以我……”
    “所以什么……“闻宸靠近他，他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水味更近了。
    “对不起，我该早点认出你。”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南音能够感受到闻宸的犹豫，他似乎在等下文，可是这就是南音要说的全部话了。
    “没了吗？”闻宸问道。
    南音摇摇头。
    闻宸轻叹：“你还是没有想起来。”
    南音的记忆确实没有恢复，但他知道自己遗忘了这件事还不够吗？难道他还有别的事情也忘了？
    看着南音微撅的眉头，闻宸忍不住伸手把他的那块褶皱抚平了，特别体贴地说：“想不起来没关系，不勉强，我还有事，要回公司一趟，我叫陈司机送你回去。”
    说着他真要走，南音拦住他：“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闻宸看起来还有工作要做，自己坐他的车，给他工作添麻烦不说，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南音觉得自己也不能坐他的车，不合适。
    “跟我算得这么清？我还有车，你坐陈司机的车回去，而且……你是感觉不到自己的信息素吗？”
    南音睁大了眼睛，慌张得抬手摸了摸后耿，抑制贴还贴的好好的，虽然他的信息素没有味道，但是信息素溢出来的话，还是比较麻烦的，毕竟他体质特殊。
    “别摸了，抑制贴该换新的了，尽快回家吧，别再碰到不三不四的人，否则我把他们……”
    他没有说完后面的话，南音也没有特意去猜，总觉得猜了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坐陈司机的车回家，陈司机是一个Beta，所以闻宸才说要陈司机送他回去，路过大桥的时候，河面有风吹过来，很凉爽，陈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聊。
    “南先生，好一阵子不见您了，前阵子少爷身体状态特别不好，这阵子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还是托您的福啊……”
    会吗？他会有状态不好的时候吗？南音很难把闻宸跟“状态不好”这几个字联系起来，那阵子他心灰意冷，没心思去思考那些事情，并且他以为自己跟闻宸只是合约关系，大抵是为了心安理得，他非常坚信闻宸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产生什么变化。
    就算陈司机这么说，换做以前，他也不会相信，只当陈司机是想撮合一下自己的上司和“前上司伴侣”，但是自从知道自己失忆了，而且还是缺失了跟闻宸小时候的那一段记忆，他就有点五味杂陈，没办法纯粹得讨厌闻宸了。
    在南音前半生中，他遇到过很多绝境，多次差点丢掉性命，但是对于人际关系这方面的事情，他一点也不懂，理由很简单，他有一个很糟糕的亲人，也见识过太多纯粹的恶人，他对于人性是不抱希望的，他有点反感人类之间的各种周旋，试探，他只有在林画和林漾面前可以做自己，因为他们互相了解，并且都不是坏人。
    所以关于闻宸，他含着很复杂的感情，他不了解闻宸，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即使他们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但南音还是觉得，他们直接的距离像牛郎织女的银河一样。
    这些他一点也摸不透，对于不了解的事情，他一般会有两个选择，一是靠近他，了解他，二是敬而远之。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到家了，南音下车同陈司机道别，回到家外面就下起了倾盆大雨，南音趴在窗边看雨。
    第45章
    南音看着雨，下雨总是让他很安心，不知不觉看了很久，他猛的一看手机，发现已经很晚了，急急忙忙去洗澡，吹干了头发之后，弯腰来看手机，发现有有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
    虽然没有备注，但是南音知道那是闻宸的号码，他不刻意去背谁的手机号码，但是他只要眼熟了就能记下来。
    对方打了好几个电话，怕真有什么急事，南音回拨了过去，一阵“嘟嘟”闷响之后，对面接通，他的声音隔着手机传来，有一种陌生感，背景音有点嘈杂，沙沙的，好像还有一些水滴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南音总觉得闻宸在室外，漫天大雨。
    但是南音觉得这不可能，因为这个时间点闻宸大概在家休息，就算有工作要外出，也应该在室内商谈，而不是在室外。
    闻宸问他：“你在家吗？”
    南音：“你问这个干什么？”
    闻宸轻笑：“我在你家楼下，我能不能……上去坐坐。”
    我能不能上去坐坐。
    这句话在很多电影里面出现过，南音想起那些电影情节，他意识到这是一句调情的话，但是这句话放在他们这个语境里，似乎不是调情的意思，因为对方的语气好像有点不自信。
    南音本来想说不要了，可是窗外一声惊雷，他意识到外面的雨势凶猛，而闻宸说他在楼下，这很不妙，他记得下面并没有遮挡的地方，随即南音又觉得自己多想了，因为闻宸有车。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南音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向下面望去，雨幕里，一把黑伞下，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他身边的花圃因为大于而显得颜色淡了许多，几片花瓣飘下来，掉在他脚边，他的身边没有任何车，南音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
    眼不见心不烦，南音赶紧拉上窗帘，他想拒绝闻宸，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口，以至于他焦虑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算了，做个好人。
    南音从门口的伞筒里面抽了一把伞，按了电梯下去，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在休息了，所以南音几乎是直达一楼，出了大门，他远远看见站在那里的人，凑近了才看清，闻宸的肩膀已经湿了大半，裤脚也因为被雨水浸湿而变成与上边的裤腿略深的颜色。
    见了南音，闻宸垂眼笑了一下，他神色淡淡：“还以为我今天会上不去。”
    他指的是南音的住处，事实上他确实差一点就上不来了，他得感谢这场雨，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就是在等一场这样的“雨”。
    一路无话，两人上了电梯，到了楼层，两个不太规律，但又像是互相唱和的脚步声踢踢踏踏，直到两人走到南音的家门前，南音伸手在指纹识别的地方摸了一下，门“滴哩”一声微微弹开，南音进去，闻宸也跟着进去。
    闻宸安静地站在门口，南音给他拿出来一副拖鞋，看尺码不是南音的，但是却非常适合闻宸，他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
    “这鞋颜色一般般。”他心里不痛快，又按捺不住自己的嘴，偏要说些讨人嫌的话。
    南音没听出来他的话外之意，转身到饮水台，边倒水边说：“你就配穿这种特价断码鞋，在多说一句滚出去。”
    闻宸这下开心了，一副很欠揍的样子凑过去：“别动怒嘛，原来是断码了，我就喜欢这样的鞋，性价比高。”
    这人一分钟之内简直像换了衣服嘴脸，南音不知道他又在抽什么风，冷着脸把温水递给他：“喝了，去洗澡，我这里不收感冒鬼，免得传染给我。”
    伶牙俐齿，闻宸笑了笑，在心里暗暗这么想。
    他把杯子里的水喝完了，照着男友指的方向进去冲澡，南音多拿了一床被子出来，看这天气，闻宸看来是不打算回去了。
    让他住一晚，又不会怎么样，不过他只能睡沙发，别的休想。
    他把被子铺好之后，身后传来咔咔声，那是浴室门被打开的声音，南音下意识转身抬头，当他看清那人是一副什么样子的时候，他立刻转头。
    身后有人靠近，低声说话：“我……没带衣服进去……”
    听起来他好像有点歉意，但是这些歉意维持并不久。
    “但是我身上你哪里没摸过？害羞什么？”
    “闭嘴！”
    南音不想跟他说这些吊儿郎当的话题，又去柜子里找出了一套衣服，是一件T恤和短裤，闻宸身量比他高大，长衣长裤他不一定穿得下去，但是T恤和短裤应该勉强可以穿得下。
    他把衣服放到沙发上：“穿上。”
    闻宸默默套上了衣服，直到两个人各自关灯躺下，窗外的雨也不见有变小的迹象 ，但是这样的雨声让人很安心，其实很适合睡觉，南音很快就睡着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闻宸早就醒了，他洗漱完毕，换上昨天洗好的干净的衣服，坐在餐桌前，容光焕发，一点也不像昨天淋过雨又熬夜的样子。
    见南音醒了，他抬头笑了笑：“醒了？我叫了外送，洗漱完就来吃早餐吧。”
    南音没仔细看，他无意间瞟了一眼，看到了外送袋子上的logo。
    刷牙的时候，他拿着手机查了查，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那个logo在手机界面跳出来的时候，他还是吃了一惊，天价早餐！
    不过他很快又不纠结了，反正闻宸大少爷生活惯了，随便他吧。
    吃完早餐的时候，南音没有商量而是通知他：“你该回去了吧。”
    闻宸摆出一副很受伤的表情：“就这么着急赶我走？”
    南音不跟他计较，只是略显冷漠地回答：“对。”
    闻宸摆出了一副更受伤的表情。
    但是没用，南音不吃这套了，昨天下雨的时候让他上楼就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让步了，闻宸知道自己要见好就收。
    所以他点点头，笑着说：“好，谢谢南先生款待。”
    闻宸回去之后，几乎是忙了一天，事实上他很忙，但是他还是想抽空逗逗南音，因为如果没有南音，那他的生活真的算得上乏味。
    晚上，闻宸正在查看邮件，电话响起，他没看是谁，随手拿了起来，滑开接听键，眼睛看着电脑，嘴上朝对方问好：“你好……”
    “您好先生，您是卓先生的朋友吗？”
    对方说话牛头不对马嘴，也不知道对方说的这位“卓先生”是谁，而且背景声音十分嘈杂，闻宸第一反应是对方打错了，但是这是他的私人电话，知道的人并不多，发生这种事情的概率太小了。
    “你们应该找错人了。”
    对方是一位声音听起来很稳重的女性：“卓先生的通话记录上面显示你们昨晚十二点的时候才通过电话，应该不会错的，他出了车祸，很严重，能麻烦您帮忙联系一下家属吗？”
    昨晚十二点，闻宸几乎是从i椅子上弹起来，他推开门走出办公室，面沉似水：“我就说他的家属，请问是哪家医院。”
    对方给他报了地址，办公室外面的乔秘书很敏锐地收拾好东西跟上去：“闻总，是有什么急事吗？”
    闻宸点点头：“备车，去医院。”
    陈司机这次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医院，闻宸在混乱的人群中找到了楼层，乔秘书忙前忙后，过来报告说手术费用已经缴了，是交通事故，南先生不是过错方，已经安排律师去对接了。
    闻宸点点头，这些事情他现在没心情管，他要的是南音平安从手术室里出来。
    闻宸现在心情很复杂，他无法接受南音失去生命，世界上的美景千千万，闻宸不忍心看他没来得及去看就离开这个世界，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南音有多喜欢旅游，他们曾经有过约定，以后要一起去旅游，虽然南音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他还记得，他一定会兑现承诺。
    医生从里面出来，说要他做好准备，因为南音的过敏症很严重，做手术风险很高。
    闻宸点点头，医学问题他没办法，他现在变得很贪心，恨不得自己是华佗在世，这样他一定可以救南音，可惜他不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煎熬，焦虑狠狠吞噬这闻宸。
    乔秘书过来送饭，他想，闻总应该没有时间照镜子，所以也看不到他发红的双眼，从前他熬大夜也不会这样，这才一夜，他像是憔悴了许多。
    手术室门打开的时候，好像有一把架在空中的刀落下，无声宣判，谁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
    医生的嗓音因为高强度的手术而略显疲惫：“万幸，手术很成功。”
    闻宸松了口气，南音转到病房里，他苍白秀气的脸在白色床单的衬托下显得毫无血色。
    闻宸靠在他病床边，闭上眼睛，一滴泪滑到腮边，顺着滑到南音的手背上，这滴泪是无声安静的，除了他没人发现。
    他在病房外面安排了人，一有时间就去医院，可是南音一直没醒，闻宸又进入了新一轮的焦虑，能让他焦虑的事情很少，但是在南音的事情上他没法冷静。
    他不知道的事，南音正在经历一场无声的抗争。
    第46章
    这次的梦更加真实，就像是真实经历过的一样，连痛觉都很真实。
    那个稚嫩的小男孩被带走了，南音隐隐约约听到他说：“放他走……”
    面对坏人，这个要求显然是不可能实现的，可是南音的内心深处似乎有一处地方凹陷了下去，萍水相逢，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在意他呢？更不要说他只是一个未满十岁的孩子，处于这场绑架中绝对的劣势。
    后面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经历了十分痛苦的折磨，他们几乎每天都要注射药剂，每一次注射都痛苦万分，不知到了第几天，一个男人走进来：“你们可以走了。”
    这个通知十分突然，小孩子并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们只知道可以走了，这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站在杂草丛生的湖边，两个人依依不舍地告别，小男孩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袖扣，递给他：“这个送给你。”
    南音并不知道这个袖扣价值几何，但是小孩子之间也不会算计这些东西，他摸了摸口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他在小卖部五毛钱买的小鲸鱼挂坠，虽然很廉价，但是好在这个小鲸鱼足够俏皮可爱，这是他拥有的最好的东西。
    对面很高兴地接过去：“谢谢你，我很喜欢，我叫闻宸，我家住在……”
    他说了很多，几乎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临了他说：“你一定要来找我玩哦。”
    南音点点头。
    闻宸深处小手：“拉钩。”
    南音也伸出小手，跟他拉钩。
    想了想他又觉得不够满意，又说：“你家在哪，我去找你吧。”
    南音摇摇头。
    闻宸就不说话了，等着南音的下文。
    “我叫卓帆。”这是他们最后的话。
    意识一点点回笼，南音缓缓睁开眼睛，他的头经历了一阵眩晕之后完全清醒，周身疼痛，但他早已习惯，疼痛常伴。
    白花花的天花板，笔尖消毒水的气味，浑身僵硬，伤口冒着疼。
    即使他不睁眼也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这样的时刻在他的人生中发生了太多次，以至于他对消毒水的味道十分敏锐。
    “你醒了？”
    是闻宸的声音，但是听起来很哑，像是沙漠里渴极的人，南音试图扭动脖子，发现浑身疼痛，所以他只是勉强转了转眼球，看着旁边的人。
    他瘦了很多，消瘦得十分明显，是一种无法令人忽视的变化。
    “你别动，我去叫医生。”
    南音没来得及回答，但事实上他也确实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闻宸转身出去的背影。
    医生来了之后检查了一下，说没什么大问题，不过要继续住院观察。
    闻宸送医生出去，不一会儿又转头回来，他眼睛里的喜色根本掩盖不住，这是南音第一次见他情绪如此外露。
    “你终于醒了，你躺了好久，我还以为……没什么……你醒了就好。”
    以为他永远不醒了。
    南音又听闻宸有一搭没一搭地讲了一会儿话，都是些平常的小事，放在以前，闻宸是肯定不会花时间同别人讲这些小事的，但是他现在看起来却有十足的耐心，像是最深情的恋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南音身体渐渐好转，这期间林画和林漾来探望过他，次数很多，但是时间都不长，因为林画要忙酒馆的事情，林漾他不知道，但是总归是很忙的，起初林画根本不同意闻宸的照看，林画甚至想请一个护工来帮忙，让闻宸离开，但是南音跟林画谈了谈，林画说尊重他意见。
    这看起来南音好像一个恋爱脑，但事实上却不是这样的。
    醒来后，南音就已经把所有的记忆都想起来了，对于闻宸，他实在讨厌不起来。
    小时候闻宸把他护在身下被揍得遍体鳞伤，长大后虽然自己没有把他认出来，看起来脾气也不太好，但他确实让自己吃穿不愁，还还几次救了自己的命。
    更何况，自己也不是没有喜欢过闻宸，如果没有孩子那件事……
    也许，该道歉的人是自己，是他失忆了，违背了诺言，没有去找他。
    晚饭是闻宸带来的，看到熟悉的食盒，他知道这是闻宸家里的厨师做的饭，看菜品，似乎是为了照顾南音，做得精心而有营养，又不会有大鱼大肉的荤腥感。
    除了晚饭，闻宸还带了一个东西过来，是一束用黄纸包着的雏菊，南音很喜欢这个味道，可他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喜欢吗？”
    闻宸拿着花花凑过来，他像一个讨要奖励的小孩子一样，眼神炽热。
    南音放下手里的水杯，盯着他的眼睛，点点头。
    闻宸眼里流露出了满意，他找了个空的零食长罐子，把花放进去，倒了点清水养着。
    吃饭的时候，闻宸问他要不要出去走走，医院附近的公园在搞主题游园活动，倒也没有特别新奇的活动，不过图个热闹，看看风景。
    南音点点头。
    得到了医院的准许，闻宸开车，南音坐副驾驶。
    出门前闻宸还给南音带了一件外套。
    南音摇摇头，他觉得这个天气穿外套有点太热了，闻宸还是给他穿上了：“你在医院可能感受不到，最近早晚温差大，等会会很凉的。”
    南音还是摇头：“可是现在很热。”
    闻宸笑了笑：“那就放在车上，到了再穿。”
    车子一路驶向公园，路上并不堵，但是接近公园的时间却出奇得堵。
    前面乌泱泱站了许多人，那是公园门口。
    闻宸和南音不得不就此找了个空位停车，下车，这个公园平时是免费开放的，但是这次的活动却不是免费的，不过票价并不高，闻宸买了两张票。
    夜风微凉，他将外套裹紧了，并且庆幸闻宸的先见之明。
    有小孩拿着棉花糖跑来，就要撞到南音，南音下意识躲避，一只手伸出来护住他的胳膊将他揽进怀里。
    两个人突然对视，呼吸靠得很近，心跳也能感觉得很明显。
    “撞到哪里了。”闻宸问。
    南音摇摇头：“没，没撞到。”
    闻宸把他放开，又伸手将南音的手牵住，干燥温热的皮肤触碰到一起，手指纠缠，触感仿佛指尖溜进来一阵风。
    桥头上放灯。
    闻宸：“想放灯吗？”
    南音：“不想，我有话要对你说。”
    闻宸挑眉：“是什么？”
    南音欲言又止，事实上他还没有整理好措辞，不知道从何开始，他只能从心：“对不起闻宸……”
    闻宸皱眉：“怎么了？”
    南音接着说：“我已经想起来了，我违背了约定，我应该早点来找你的，但是我……我受了伤，忘记了很多事……所以……”
    闻宸这下不急了，眼神里都是鼓励：“所以什么？”
    “所以……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他好像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他的确错过了约定，这是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的。
    这让南音十分纠结，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鲸鱼挂坠，这个挂坠很精致，上面甚至镶了钻，花了南音大半的积蓄，但是比起闻宸平时用的东西，这个挂坠还是显得不够看，可是这是他最好的东西了。
    “对不起，这个挂坠送给你，我知道无论如果也弥补不了，所以不求你原谅，但是……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东西了……”
    他本来想问闻宸要不要他的爱，可是怎么想也觉得不合适，也许比起他的爱，这个挂坠要更值钱，他自卑得想。
    闻宸皱起眉头：“我是想让你记起来，但可不是为了让你愧疚，南音，你不明白，我爱你。”
    南音顿了顿，闻宸也爱他，可是……可是闻宸从来没有说过。
    闻宸靠近他，捋了捋南音的发：“我本来想慢慢让你接受我，可是现在看来不行，你似乎还不知道我很爱你，而你，也不知道怎么爱。”
    南音不知不觉流下了泪，他静静待着，一动也不动，他不懂怎么爱，那闻宸要离他而去吗？
    闻宸的眉头又舒展开了，他轻声说：“还记得我小时候跟你说过的海岛吗？那里风景优美，我想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在那之前，我希望你不要乱跑，不要拒绝我，因为我从林画那里知道了你的一些过往，你的伤还没好，我并不是说身体上的，而是心灵上的，所以你愿意待在我身边吗？我不能承诺什么，因为承诺了也可以反悔，我只能告诉你待在我身边，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爱，你的伤会好的，春天的时候我们可以去看江南的花，夏天去海边，秋天去看落叶，冬天堆雪人，你想去哪里生活都可以，北欧或者就留在这里，或者经常去度假，这都没有问题，只要你愿意，我都可以陪你去，前提是你愿意待在我身边，我不是在勉强，而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闻宸很想和南音一起生活，但是他没有信心南音能够愿意待在他身边，如果南音不愿意的话……或许余生他会无数次偷偷驾车去看南音的酒馆，只远远看一眼就好了，什么都不做，也不让南音发现，可这对他来说只是最坏的结果，他私心里还是更希望南音能够答应他。
    南音看着闻宸的眼睛，想了一分钟，充分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之后，开口：“好……好啊……”
    如果闻宸没有开口，那么南音或许会一辈子将这份情感埋藏在心里，他的过往是自己想起来也会觉得负重难堪的程度，所以他不想让闻宸也背负上，还好，闻宸愿意。
    闻宸没想到南音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这听起来似乎不现实，所以他有点怔，许久没有答话。
    而这在南音看来却不是这样的，他以为他诚意不够，所以闻宸才没有回应他，他绞尽脑汁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闻宸，我爱你。”所以不要怀疑我的爱。
    闻宸点点头，凑过来吻他。凉风吹过，两个人脸上都有点痒痒的，以巨大的黑色天幕为背景，他们拥抱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