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胖头鱼，超凶！》作者：奶油球
    文案
    西海最近有个传言，黎丞相养了条胖头鱼当宠物，那条胖头鱼又凶又馋，成日在府里作威作福，偏偏黎丞相个性温和，对胖头鱼百般容忍，还好吃好喝地供起来。
    民众们感叹：真是龙善被鱼骑啊。
    而传言中那条胖头鱼正在丞相府里追着黎丞相喊：黎江！你什么时候让我吸你的精气？
    自打把那条胖头鱼捡回府，黎江每天多了两件事要做，一件是投喂胖头鱼，一件是不给她吸自己的精气。
    而丞相府里的下人们也多了一个话题：今天胖头鱼吸到黎丞相的精气了吗？
    直到有一天黎江发现自家胖头鱼似乎开始转移目标。
    黎江：…………算了，我还是牺牲一下自己吧。
    —
    胖头鱼的口头禅：今天我一定要吸到黎江的精气！
    食用指南：
    1.女主会化形，男女主双美颜。（女主鱼身长相是可爱型）
    2.1v1
    3.+全架空，随手设定，不必考据。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甜文 爽文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鱼小鳐 ┃ 配角：黎江 ┃ 其它：接档文求收：[我下蛋给你吃啊] 
    一句话简介：胖头鱼每天都想吸丞相精气 
    立意：努力进取不气馁，小鱼也能跃龙门
    第1章 
    鱼宠？
    黎江从青阳殿出来的时候，正巧遇上刘太师，两人并肩同行，刘太师捋着胡须问他：
    “听说丞相最近养了条小鱼儿做宠物？上回丞相拒了小女送的白玉蟾，没想到原来丞相喜欢养鱼？”
    黎江脸上带着客气而疏淡的微笑，不等他回答，刘太师又道：“对了，下月十二是小女生辰，不知丞相可愿赏脸？”
    刘太师看着身旁这个后辈，越瞅越觉得出色，血统高贵，仪表不凡，年纪轻轻就做了丞相，配他的宝贝女儿刚刚好。
    虽然他之前拒了女儿的主动示好，但也正说明此人端方，不是那等轻浮之辈，思及此，刘太师看他的眼神更加亲切，可惜黎江接下来的回答却让他不大满意。
    “对不住太师，下月十二我恐怕挪不出时间，实是有些私事要去办。”
    黎江礼貌地婉拒了对方的邀请，刘太师脸上有些挂不住，但看看黎江这等出众的风姿，还是觉得不甘心，两人出了西王宫，眼看要分道扬镳，刘太师又道：
    “对了，关于招安黑蛟军一事，老夫还有些想法，不知丞相现在有没有空，可方便去老夫府中一谈？”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哪知黎江只淡淡一笑：“府中还有些事等着我去处理，恐怕不能去太师府上了。”
    这可真是油盐不进，刘太师脸色稍僵，但黎江话锋一转：“不过若是刘太师来我府上小坐，待我处理完事情可与刘太师详谈。”
    谈政事本就是刘太师邀他去太师府的借口，这样好与他女儿多接触，没成想黎江拒了又来这么一句，他倒不好拒绝了，只得捋着胡须道：
    “也好，那就叨扰丞相了。”
    黎江的丞相府离西王宫并不远，两人施展神通，不过须臾就到了丞相府，看门的是只神气活现的大龙虾，一看主子回来了赶紧将两扇门大大打开，迎接主子回府。
    才刚进府没走几步，远远就听见府中传来一阵喧闹，刘太师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黎江，后者不动声色，像是没听到般继续迈步前行。
    主人家都没说什么，他一个客人自然也不好多问，二人沿着碎石铺就的小道往前走，过了垂花门，来到丞相府的后花园，迎面就飞过来一团圆不溜秋的黑影，对对直直撞向黎江的胸口。
    与这团黑影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道清脆如少女的声音。
    “黎江！你总算回来了！”
    黎江对黑影的出现没有丝毫惊讶，长袖一挥就将那团黑影挡在身前，刘太师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团黑影原来是条圆头圆脑的青色小鱼。
    她身形不过巴掌大点儿，被黎江拦下之后也不以为意，反而扇着鱼鳍气呼呼地喊道：
    “黎江！那只老乌龟趁你不在府里就欺负我！你快帮我出气！”
    她的声音又脆又嫩，听着就像个小女娃，刘太师立时把这条小青鱼跟他之前所听闻的联系到了一起，暗道这鱼宠原来还是个开了灵智的？
    这时一个白胡子老头儿走上前，正是丞相府的管家元伯，他先向黎江和刘太师施了一礼，接着才挺直腰背，板着脸道：
    “大人，您也该管管鱼小鳐了，她刚才——”
    “我刚才就是跟小海螺他们在园子里玩！他上来就掀咱们桌子，还要惩罚小海螺，说中午不给我们饭吃！黎江你快评评理！这老乌龟简直欺人太甚！”
    不等元伯把话说完，小青鱼已经先一步截住他的话头，把话抢了过去，她扇着鱼鳍游到黎江肩膀上，噼里啪啦告了一大堆状，嘴里啵啵吐出两个泡泡，气愤地说：
    “他就是趁你不在专程来欺负我的！你可不能轻易放过他！”
    元伯被她这一通颠倒黑白气得胡子发抖，指着小青鱼道：“简直胡言乱语！分明是你们聚集仆从在园子里赌钱，要不是有人知会我，我还不知道你敢在府里做这种事！”
    他向黎江一伏身：“大人，这鱼小鳐品性顽劣，依老奴看还是趁早把她撵出府去为好！”
    小青鱼原本被元伯戳破了实情还有点儿心虚，听见他说要撵自己出去，顿时气得一蹦三丈高。
    “呸你个老乌龟！你凭什么撵我？我不就在园子里打打牌，哪里惹到你了？难怪人家说王八心眼儿比绿豆小，一大把年纪欺负我一个小姑娘，要脸不要？”
    她那张鱼嘴跟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骂了一通，然后又用鱼尾拍着黎江的肩膀嚷嚷：
    “黎江你看你这府里的下人，都要爬到你头上来了！还不快叫人拖出去砍了他的亀头！”
    黎江：“………”
    刘太师：“………”
    她最后这句话一喊出来，园子里顿时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元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已然气得说不出话，半晌，黎江叹了口气，对元伯道：
    “有劳元伯了，您先去忙吧，这边我自会处理。”
    元伯是真的不想再留在此处，一甩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青鱼在后面冲他吐出一连串泡泡：
    “略略略——臭老头儿！”
    刘太师在旁边围观了整个过程，对这小青鱼的言行和黎江对她的容忍大感惊讶，他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认真看了眼这条小青鱼，又圆又胖，尾巴短短的，虽有几分虎头虎脑的憨态，但瞧着实在没什么特别。
    “丞相。”刘太师奇道，“你这鱼宠是什么品种？这模样老夫在西海还未见过，莫非……”
    看着小青鱼圆乎乎的身子，刘太师灵光一现：“莫非是河鲀？”
    他话音刚落，小青鱼就跟点了□□似的嗖地蹿了起来：“谁是河鲀！？你这个————”
    后面的话刘太师就听不见了，小青鱼身周突然多出个透明的气泡，将她整只鱼罩在里面，他只看见小青鱼嘴巴动个不停，声音却半分都传不出来。
    不过从她的表情和口型来看，刘太师知道她说的定不是什么好话，一时脸色有些发沉，没想到这小青鱼对管家横，对着他竟然也敢这么无礼。
    他拧眉看向黎江：“丞相这条河鲀真是宠物？竟如此野性难驯，没想到丞相的喜好这样独特。”
    黎江露出个温文尔雅的笑容：“自然不是宠物，我只是暂时收留她在府中罢了。”
    作为一国太师，刘太师何曾被一只低等精怪这样无礼对待，看黎江如此轻描淡写，心气儿多少有些不顺，再加上他本来就是找的借口前来，这下再没了心情，对黎江拱拱手道：
    “老夫看丞相府中事多，今日就不叨扰了，告辞。”
    等刘太师离开，黎江才用手指轻点罩着小青鱼的气泡，随着气泡消失，小青鱼仰头对准他就吐出一股水柱，然而那股水柱在快沾到黎江时又尽数化为了无形。
    “你刚才关着我做什么！那老头儿竟敢说我是河鲀！我能是那种蠢不拉几的家伙吗？”
    小青鱼扇着鱼鳍嚷嚷起来，她最讨厌人家说她是河鲀了，像她这样高贵的鱼，怎么能被拿来跟河鲀相提并论？
    黎江并不回应她的话，只迈开脚步往园子里走，他往凉亭的柱子扫了一眼，立刻有只花斑纹的小海螺战战兢兢从后面滚了出来。
    那是府中已故老仆的儿子，是个刚开了灵智没多久的花螺族，这族群是低等精怪，能开启灵智的不多，即便有了灵智，也没有任何神通天赋，比凡人还不如。
    他并未理会那只小海螺，倒是跟在身旁的小青鱼扭头对小海螺说：
    “你先去玩，我等会儿再去找你，对了，你要小心别被那只老乌龟逮到了，不然他又要罚你。”
    小海螺怯怯地应了一声，贴着墙角游走了，小青鱼这才回过头，发现黎江已经走出去一大截，赶紧跟上去：
    “欸！你等等我呀！”
    黎江回到正院，小青鱼跟着他进了书房，整只鱼啪嗒一下落到书案上，吐了个泡泡道：“黎江，那只老乌龟太过分了，你可得帮我出出气！”
    黎江抽出一本书坐到案前，瞥她一眼道：“你莫非不知府里禁止聚众赌钱？”
    小青鱼努努嘴：“我们一把才赌一枚灵贝，算哪门子的赌钱？他明明就是看我不顺眼故意找茬，上回还无缘无故掀了我的窝，这次又来找我麻烦，真是太讨厌了！”
    黎江翻开书的手一顿，上次的事是元伯稍微过了点，她又是个记仇的性子，恼上元伯也正常，但这回的事却怪不得元伯。
    黎江合上书，正眼看她：“一枚灵贝也是赌，你要想玩可以跟那只海螺出去玩，或者私底下玩，还聚集其他仆从，岂不是乱了我丞相府的规矩？”
    小青鱼被他说得噎住，过了会儿才不服气地道：“那、那种牌要四个人才好玩儿，两个人玩不起来的。”
    黎江看着她不说话，小青鱼扇了扇鱼鳍，眼珠子一转，凑到他跟前说：
    “还不是你老不给我吸你的精气，你要是给我吸了精气，我早日化形，自然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她说着小眼神已经往黎江的脖子瞄了过去，他穿着绛紫色的官袍，衣领上滚了一圈金线，露在领口外的那截脖颈喉结明显，肤色白皙，小青鱼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暗戳戳地想：
    这龙身上的气味真好闻，他的精气肯定很美味。
    黎江与她相处多日，只一看她的表现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用手指点在小青鱼的脑门儿上将她推开一尺远：
    “我还有公事要办，你自去玩耍，不要再惹元伯生气了。”
    他指节修长，手也如人那般清瘦，小青鱼扭了扭圆乎乎的身子，看着脑门儿上的那根手指，忍不住张嘴一口将其咬了进去。
    她含着那根手指用力咬了几下，接着口中一空，那手指已抽了出去，上面沾了些她的口水，肌肤完好无损，她那两排小尖牙没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
    啧，这龙的皮可真够厚的。
    小青鱼不高兴地吐了个泡泡，把尾巴一甩趴在书案上耍赖：“我就不走！”
    黎江眼角余光轻轻一扫，淡声道：“随你。”
    他没再理会小青鱼，这样过了不到半刻钟，旁边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黎江视线轻移，原先趴在书案上的小青鱼已经睡得翻了肚皮，圆滚滚的肚子一起一伏，小嘴儿还吧嗒吧嗒地打起了呼噜。
    黎江脸上露出几分无奈，摇了摇头，这只小青鱼，平常凶巴巴的脾气大得很，睡着了倒是这般不设防。
    他重新将目光放回书上，思绪却禁不住有些飘远，想起了初次见到这条小青鱼的情景。
    作者有话要说：
    前排提醒：女主从小野生野长，本身是灵兽，性子非常野。
    女主前期是鱼身，男主本体是龙，中期女主会化形，化形以后会是漂亮可爱的小姑娘
    本文走轻松路线，无虐，放心看。
    给我隔壁的预收文打个广告：《我下蛋给你吃啊》一只很会见风使舵明哲保身的雉鸡精和坏脾气混血狐妖的故事
    第2章 
    老子叫鱼大爷
    “大人尽管放心，咱们这儿的蚌娘都过得很好，每一个都能跟名册对上号，夜晚她们会吸纳月光精华，白日就沉睡孕育蚌珠，所以咱们的珠子都又大又亮，灵气比别处的都要充足。”
    月菏泽的督官一面殷勤介绍蚌娘们的情况，一面偷偷打量身旁这位贵人，他身形挺拔，着一袭绣有流云暗纹的牙白锦袍，乌发齐整披在身后，玉冠之下是一张出尘脱俗的面孔，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流露出清贵之气，督官不由在心里暗道一声好相貌，但转而又悄悄拧了眉。
    这位丞相大人怎会突然大驾光临，莫非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他正想着，黎江已主动发问：“不知可有近日采集的蚌珠，好让我一观。”
    督官一愣，忙道：“有的，有的，下官这就派人去取，大人还请移步下官府邸稍作歇息。”
    “不必，我就在此转一转，你且去取蚌珠吧。”
    见黎江缓缓踱步，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督官咬咬牙，跟手下递了个眼色，转身匆匆离去了。
    没过多久，督官又捧着只木匣归来，将木匣呈到黎江面前打开，恭敬地道：“这些都是半月内摘的珠子，还请大人过目。”
    这只木匣里装的全是个大饱满的蚌珠，色泽莹白柔和，个别还泛着隐隐的金色，黎江拿起几颗放在掌心细看，片刻后将珠子放回去，颔首道：
    “果然品质上乘，督官辛苦了。”
    督官连道不辛苦，心中松了口气，将黎江请到府邸设宴款待，宴后又将他带去客房安置，这才清静下来。
    深夜，一道暗影悄无声息出了督官府，府邸内外的守卫无一人被惊动，那道影子离府没多久就到了月菏泽边上，于一座巨型珊瑚树旁落下，化为一道颀长人影。
    黎江此时已换了一身苍色衣袍，黑发依旧披散在身后，却没带那顶玉冠了，他望着泽中张壳吐纳生息的蚌娘们，眉头微微蹙起。
    太安静了，夜晚的月菏泽不该这样安静，蚌娘是一种低等弱小的精怪，本性天真活泼，每当夜晚吸纳月华的时候，就是她们彼此交换讯息，也可以说是闲聊逗趣的时刻。
    正常情况下此时的月菏泽应当充斥着蚌娘们的欢声笑语，而黎江一眼望去，泽中泛着一片柔和的光芒，蚌娘们依旧在吐纳生息，但四周却安安静静，除了偶尔能听见一两个气泡碎裂的轻响，其余时间都沉寂得仿佛一潭死水。
    再思及白日督官取来的蚌珠，当时他拿在手里能隐约感受到一股不太正常的灵气，这样想来此处果然有异。
    这时几道黑影从远处遁来，纷纷停在黎江身前，为首的男子身着玄衣，脸侧生有耳鳍，短发服帖梳在脑后，双瞳呈翡色，正是丞相府的侍卫首领青鲛。
    青鲛单膝跪地，向黎江呈上一物：“大人，这是属下在那督官别院中找到的名册，还请大人过目。”
    黎江拿起他手上的册子，翻开粗略一扫，语气微沉：“白日那本名册果然是伪造的，恐怕这本才是真正的名册。”
    “大人的意思是，现在月菏泽的蚌娘并不是咱们实际上看到的这些？”青鲛出声询问。
    黎江合起名册：“是，也不是，现下月菏泽的蚌娘的确都在名册上，但除此之外，还有一批蚌娘消失了。”
    他轻扬手中的册子：“白日那本名册只记载了当前月菏泽能见到的蚌娘，而所有的名单只有这本册子才有记录。”
    青鲛表情凝肃：“即是说有一批蚌娘可能被那督官藏匿或者转移，又或者……”
    黎江眸色发冷：“又或者已经死了。”
    月菏泽乃西海最大的蚌珠产地，这里产出的蚌珠品质上乘，是西海与别国交易往来的重要货物之一，此地原先由一位老王爷所有，后移交于太子敖禛，太子接手后很长一段时间疏于管理，直到听说了一些消息，便委托黎江帮忙调查月菏泽的事情。
    黎江走到离他最近的一只蚌娘跟前，蹲下仔细查看那只蚌娘。
    这只蚌娘看起来应当刚成年，蚌壳不过尺来宽，张开的壳中静静躺着一颗淡金色的珠子，而在那颗珠子背后，是一个双手抱膝的小女孩人形。
    那是蚌娘的精魄，因为太过低等，很少有蚌娘能修成完整的人形，大部分都只能显现出半透明的精魄，她似乎对黎江的到来毫无所觉，依旧闭着双目抱膝而坐，只有偶尔冒出来的一两个气泡能表明她还活着。
    黎江伸出手，用两根手指捏住那颗珠子，蚌娘轻轻动了动，然后又没了反应，他收回手，重新站直身体，
    “果然，这儿的蚌娘被用了药。”
    青鲛几人一直伴随在他身侧，闻言俱是一愣，青鲛拧眉道：“难怪有消息称蚌娘离奇失踪，而坊间频频有疑似月菏泽产出的珠子出现，原来是用药催熟蚌珠再私底下售卖么？”
    想通这其中的关联，青鲛立刻问：“大人，可要即刻回去禀报太子？”
    黎江摇摇头：“为时尚早，此事没有表面上这样简单，还需进一步查探，你们今夜先将名册誊抄一份，再原封原样还回去，盯紧督官府的所有人，将他们每日去了何处，做了何事，都一一记录下来向我汇报。”
    “是，大人。”
    事情交代完，黎江正欲回督官府，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响动，青鲛立刻按住腰间佩剑，警惕地道：
    “何事喧哗？”
    他话音刚落，留在周围把风的几名侍卫就飞身前来，在黎江面前落定，恭敬道：
    “大人，这条小鱼在附近鬼鬼祟祟，刚才被属下捉住，还请大人发落。”
    几人定睛一看，才发现说话这名侍卫手里拎着一条青色小鱼，这小鱼不过巴掌大小，生得圆不溜秋的，此时被他捉住尾巴，脑袋向下悬在空中，青鲛正想说不过一条小鱼罢了，就见一道水柱喷在那侍卫的脸上，他手里抓着的小青鱼边挣扎边张口骂道：
    “呸你个丑八怪！好大的胆子敢逮爷爷我！还不快把我放了！否则我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愣住，没想到这样一条还没化形的小青鱼居然如此凶悍，即便被侍卫捉在手中也不示弱，张嘴噼里啪啦一阵狂骂，直骂得侍卫脸色铁青，用手里的三叉戟狠狠往它肚皮上一敲，那小青鱼才啊的一声停止了咒骂。
    不过它也只停了一瞬，紧接着就骂得更起劲儿了，边骂还边噗噗乱喷水柱，小小的鱼鳍在身周扇个不停，圆滚滚的身子挣来挣去，就是挣不脱侍卫的钳制。
    看它不识好歹，那侍卫拿着三叉戟还想给它一下，黎江却突然开了口：“你们在哪里捉到它的？”
    侍卫一愣，忙向他回禀，原来方才这侍卫守在不远处那块大礁石旁，忽然见到这条小青鱼从一个沙洞中鬼鬼祟祟探出头来，原先他以为只是条普通的小鱼，没想到这小青鱼从里面钻出来后开始自言自语，说什么这下应该没人了，然后就朝黎江所在的位置游了过去。
    看见是条开了灵智的鱼，侍卫立刻觉得它形迹可疑，上前逮住它想要质问一番，没想到这鱼反应十分激烈，甚至张口就要咬他，亏得他眼疾手快先将它逮在了手里。
    “呸！我好好的出来觅食，你突然来逮我，难道还要我对你好声好气！？”
    小青鱼听到这里又骂了起来，张口连喷两道水柱，侍卫偏头躲开，又用三叉戟敲了它一下，小青鱼顿时哀嚎一声，扯着嗓子嚷嚷道：
    “杀鱼啦！杀鱼啦！没天理啊！一群人欺负我一条鱼啊！！”
    它的声音又脆又响，听着就像个小女孩儿，要不是它是鱼身，众人还真要觉得自己是不是合起来欺负个小姑娘了，侍卫脸色黑了又黑，对黎江道：
    “大人，此鱼形迹可疑，大晚上在这附近偷偷摸摸，还刻意等没人的时候才出来，属下有理怀疑它是想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黎江从刚才开始目光就一直停留在这条小青鱼身上，他表情如常，并不因小青鱼的言行而恼怒，只向它发问：“你是哪一族的后辈？”
    被黎江问话，小青鱼这才停止了咒骂，喘了两口气道：“关、关你什么事！？”
    说完它两只圆溜溜的鱼眼往黎江身上扫了个来回，眼珠子转了转，闭上嘴不说话了。
    黎江只当没看见它的小眼神一直往自己身上瞟，认真感知了一番小青鱼身上的气息，又问：“你可是蛟族的后人？”
    小青鱼露出警惕的神情：“你问这个做什么？莫非是见我可爱，想做拐子？”
    众人安静了几息，三叉戟的枪头又落到了小青鱼身上，小青鱼一阵鬼哭狼嚎，黎江却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方才的话并没有冒犯到他，他看着小青鱼道：
    “你身上有蛟龙的气息，想来不是寻常的鱼族，为何深夜出现在月菏泽？”
    他一发问，小青鱼就像被锯了喉咙，立刻闭紧嘴巴不吱声了，黎江眸光动了动，也没追问，对拎着它的侍卫道：
    “把它带回去吧，今晚的事不宜为他人所知，暂且将它拘着，待事情了了再说。”
    小青鱼一下子就急了：“你凭什么抓我！我不过想来偷颗珠子，你又不是这月菏泽的主人，有什么资格抓我！？”
    “嚯，原来你这小鱼是想来偷蚌珠的，难怪鬼鬼祟祟大晚上出来。”
    侍卫晃晃手里的小青鱼，用三叉戟戳了戳它的肚皮：“依我看，就该把你送去衙门，以盗窃罪处置！”
    小青鱼立时恼了，破口大骂：“我又没真的偷！你有什么证据说我盗窃？还不快放开老子！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侍卫听它言语粗鄙，早不耐烦了，举起三叉戟就想敲晕它，黎江却开口道：“你若是安分些，待事情过了我便放你自由，如何？”
    小青鱼口中的咒骂戛然而止，两只鱼眼往黎江身上扫了几圈，半信半疑地问：“真的？你什么时候能放了我？”
    黎江神色淡然：“短则几日，长则不超过半月。”
    “这么久……”
    小青鱼嘀咕了几句，又瞅瞅黎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那、那好吧，不过我要跟着你，这个丑八怪身上好臭，这么会儿都快把我熏晕了。”
    侍卫气了个仰倒，他明明天天冲澡好不，怎么就臭了？这鱼真是口无遮拦，张嘴就胡说八道！
    黎江淡淡一笑：“可以。”
    说完他似乎想起什么，又问小青鱼：“你可有姓名？”
    小青鱼闭着嘴不想说，侍卫用三叉戟抵着它的肚皮：“还不快回答大人！”
    小青鱼怒了，凶巴巴地道：“老子叫鱼大爷！”
    侍卫手里的三叉戟用了用力：“大人，还是把它送去衙门吧！”
    小青鱼立刻发出杀鱼般的叫唤，在侍卫手里扑腾了好几下，见他不把三叉戟拿开，自己又挣不开他的钳制，只得忍下这口气，不情不愿地吐了个泡泡：
    “本、本大爷叫鱼小鳐。”
    话音刚落，拎着它的侍卫就噗地笑了出来：“鱼小鳐？瞧你这圆不溜秋的，哪里像是鳐族？”
    小青鱼顿时怒不可遏：“你这丑八怪也敢嘲笑本大爷！？老子今儿就要跟你拼个你死我活！”
    说着它就弯起身子要去咬侍卫的手，侍卫赶紧拿三叉戟去挡，就在这鸡飞狗跳的时候，小青鱼身周突然出现一个透明的气泡，将它整条鱼包裹在里面，从侍卫手中飞了出来。
    那气泡装着小青鱼晃晃悠悠飘到黎江身前，他对几名侍卫道：“下去办事吧。”
    刚刚还在看笑话的侍卫们赶紧敛了神色，抱拳躬身道：“是，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鳐鱼就是扁扁的很宽的那种鱼，所以侍卫嘲笑小鳐的体型根本不像鳐族。
    本文全架空，一切设定为剧情服务，虽然地图在海底，但和陆地上没太大区别，小可爱们不用太较真哈~么么哒！
    第3章 
    欺负鱼
    回到督官府的客房中，黎江取出一颗夜明珠随手搁到案上，漆黑的房间顿时被柔和的光芒照亮，他坐到案前，为自己斟了杯茶，放到唇边浅浅一碰，才将目光移到一直飘在身侧的那颗气泡上。
    小青鱼还被困在气泡中，此时正在里面摇头甩尾，却怎么都冲不破气泡的束缚，她见黎江看过来，那张鱼嘴立刻一张一合，像是在叫他赶快把她放出来。
    黎江放下茶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若你能保证不吵闹，我便放你出来。”
    小青鱼犹豫了一下，不情不愿地点点头，黎江手指轻弹，那气泡便顷刻化为无形，小青鱼发现束缚没了，张口就要大喊，一转眼却发现黎江正看着自己，眨巴眨巴眼，把声儿给咽了回去。
    “你说你叫鱼小鳐？”黎江问。
    小青鱼歪头看了看他，从嘴里吐出个泡泡：“嗯。”
    她扇动鱼鳍游到桌案上，往黎江刚才喝过的茶杯瞅了瞅，仰起头对他说：“我也要喝这个。”
    黎江向来没什么架子，闻言另取了个茶杯满上，小青鱼把脑袋凑过去，鱼嘴贴在杯子边缘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然后退开，把圆乎乎的身子往案上一搁，又跟黎江提要求：
    “我饿了，刚才我还没找到吃的，你的手下就把我捉住了，我已经三天都没吃东西了！”
    她完全没有身处陌生环境的紧张，也丝毫不怕黎江，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黎江身上可没带吃食，他想了想，取出一粒丹药拈在指间。
    “张口。”
    小青鱼下意识张开嘴，黎江指尖轻弹，那粒丹药就进了她的嘴，丹药入口即化，立刻化作一股甘甜的药液顺着喉咙淌下去，小青鱼嘴巴张成圆形，呆了几息才歪过头看他。
    “你刚才给我吃的什么？”
    “国师炼的灵丹。”
    小青鱼咂巴咂巴嘴，甩着鱼尾游得离他近些，眼巴巴地望着他：“还有么？”
    黎江端起茶抿了一口，摇摇头：“没了。”
    小青鱼眼里露出几分失望，接着又听黎江开口：“你身上的气息似龙似蛟，看起来出生也不久，到底是哪一族的后辈？”
    小青鱼眼珠子转了转：“我凭什么告诉你啊？要是告诉你，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黎江之所以问她，是因为他从这条小青鱼身上感知到了一缕上古的气息，这令他有几分兴趣，但不代表非得知道不可。
    于是他拂了拂衣袖，站起身道：“你既不愿说便罢了，天色不早，我要歇下了。”
    小青鱼睁大眼：“那我呢？”
    黎江走到床边除去外袍：“只要不吵闹，随你做什么。”
    小青鱼扇着鱼鳍从案上游起来：“你就不怕我跑了？”
    黎江松开床帐上的系绳：“你可以试试。”
    床帐落下，里面的人影也躺了下去，小青鱼不信邪，转过身往窗口游，房间的窗户关着，她用脑袋在上面拱了拱，把窗户顶出一条细缝。
    见窗户开了，小青鱼连忙往外挤，就在脑门儿刚拱出窗口的一刹那，她感到自己像是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壁障，整条鱼被撞得弹了回去，在屋子里打了好几个滚儿才停下来。
    “哎呀！”
    小青鱼叫唤了一声，想用鱼鳍去摸自己的脑门儿，可是那两片小扇子似的鱼鳍太短，怎么都够不着，小青鱼只得放弃，吐了个泡泡怏怏地道：
    “还真出不去……”
    她闹的这一番动静黎江也没甚反应，小青鱼在屋子里游了几个来回，还跑到那颗夜明珠前观察，她用鱼嘴顶了顶夜明珠，珠子在案上滚了半圈，小青鱼绕夜明珠游了一圈，看着这颗只比自己身体小上一点的夜明珠，眼里透出几分遗憾。
    “这么大，也带不走呀……”她自言自语。
    她在夜明珠边上趴了一会儿，听见黎江浅浅的呼吸声，小青鱼抬起头，眼珠子转了转，鬼鬼祟祟地往床边游去。
    她来到床边，从纱帐中钻进去，见男人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小青鱼悄悄游到他的枕头边，暗暗吸了口气。
    真香啊……这个人身上有一股好香的味道，那种味道让小青鱼刚刚才被丹药填饱的肚子又有些饿了，她看着男人露在衣领外的那一截脖颈，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她方才在月菏泽第一眼看见这个人的时候就嗅到了，他身上有龙的味道，而且不是她以前见过的蛟身上那种味道，是纯正的，高贵的，只有龙血才有的气息。
    说来奇怪，她以前从未见过真龙，可是看见他的时候，她自然而然就感知出来了。
    仿佛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是一条真正纯血的龙，如果她能得到他的精气，一定可以早日化形，不再是这副弱小的模样。
    这莫须有的声音令小青鱼蠢蠢欲动，她小心地、缓慢地靠近熟睡的男人，直到离他的脖子只有一指之隔时，她张开嘴，露出满口的小尖牙，啊呜一口就咬了上去。
    “嗷——唔？”
    小青鱼一口咬下，原本想象中的浓郁精气并没有出现，这一口咬到的只是空荡荡的海水，她疑惑地睁开眼，看见的就是黎江那张俊脸，本该熟睡的他此刻正看着她，面色平静地道：
    “我不是说了，叫你不要吵闹？”
    小青鱼一呆，随即背鳍就被两根手指捏住，然后整条鱼都被抛出了床帐，她赶紧扇动鱼鳍稳住身形，又吭哧吭哧游回去，嘴里嚷嚷道：
    “我也要睡觉！你怎么能一个人独占一张床？”
    这时床帐忽然掀开，男人清俊的脸在后面半隐半现：“对了，我忘记问你，你是姑娘还是小子？”
    小青鱼游过去，一股脑儿要往床帐里钻，嘴里嘟囔道：“你这问的什么废话？像我这样可爱的鱼，当然是女孩子了。”
    话音刚落，就有一股柔和的力道将她送到了桌案上，床帐重新垂下，里面的男人淡淡地道：
    “既然是姑娘家，那就更不能和男子睡在一张床上，你的父母没有教过你么？”
    小青鱼扑扇着鱼鳍从案上蹦起来：“我又没有爹娘，而且我只是一条鱼，哪来这么多顾忌？我不管！你一个人睡床，让我睡硬梆梆的桌子，你这是欺负鱼！”
    她再次不懈地往床边游去，到了跟前却怎么也钻不进去了，跟窗外一样的透明壁障将整张床遮了起来，小青鱼用脑门儿使劲儿往上顶了顶，却被弹得往后翻了好几个跟斗。
    这下她没了辙，在外面嚷嚷了一番床上也没动静，最后还把嗓子给喊渴了，她游回案上把头埋进茶杯里咕咚咕咚喝了一气茶水，然后又甩着尾巴在床周围游了几个来回。
    知道黎江大约是不会再搭理她了，小青鱼只得放弃，她游到床头的凳子上，整条鱼趴在上面，不高兴地吐了个泡泡，也闭上眼开始睡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全架空，一切设定为剧情服务，虽然地图在海底，但和陆地上没太大区别，小可爱们不用太较真哈~么么哒！
    本文不是办案文，开头这个案子只是为了让男女主相遇，马上就会解决掉了！
    第4章 
    莫不是个傻子？
    早上黎江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并不如平时那样安静，床边多了一道呼吸声，虽然细微，但在黎江的耳里却显得很清晰。
    他起身撩开床帐，看见床头的凳子上躺着一条巴掌大的青色小鱼，她双目紧闭，圆乎乎的肚子一起一伏，小圆扇般的鱼鳍时不时抖两下，看起来睡得很香，黎江起床这一番动静也没有闹醒她。
    黎江披上外衣，走到桌边倒了杯茶，刚饮了一口，就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屋门外。
    是厨房送早饭来了，黎江开门让人进来，奴仆将食盒放到案上，再把里面的早点一一取出摆好，然后向他伏一伏身，恭敬地道：
    “大人请慢用。”
    遣走奴仆，黎江还未动筷，那边凳子上的鱼小鳐就闻着味儿醒了，她刚睡醒，脑子还有点迷糊，半睁着眼吧嗒了两下嘴，自言自语道：
    “什么东西那么香？”
    她扇动鱼鳍浮起来，循着香气游到黎江身后，越过他的肩膀往案上一瞅，还眯缝着的鱼眼顿时就睁大了。
    “你吃饭竟然不叫我！”
    她嗖地蹿到案上，鱼鳍朝着碗盘飞快点了几下：“我要吃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说完她就眼巴巴地盯住碗盘里的早点，似乎是在等黎江分出来给她。
    昨晚黎江已经大致摸清楚鱼小鳐的性子，也知道这小青鱼大概开启灵智不久，不懂什么是礼数，他向来不是个爱计较的人，加上鱼小鳐还未化形，又是幼崽模样，即使表现得这般不客气，倒也不叫人反感。
    他取了只空碟，将早点各分一份出来，在他动筷的时候鱼小鳐就等不及了，黎江刚把碟子放下，她立刻迫不及待地凑上去埋头大吃起来。
    黎江并不如何饿，但看着鱼小鳐大快朵颐的模样，胃口竟变得不错，一人一鱼就这么同桌进餐，倒也和谐，等他放下筷子，鱼小鳐也吃饱了，她瘫在碟子旁，本就胖乎乎的肚皮看起来又更圆润了几分。
    她满足地吁了口气，冲黎江懒洋洋地扇了扇鱼鳍，咂着小嘴说：
    “你这人还不错，就是不会挑手下。”
    这是还记恨昨晚逮她的那个侍卫呢，黎江也不接她的茬，兀自起身步出房门，屋内案上的碗盘已被术法收入食盒，再不见一丝凌乱模样。
    “欸，你去哪儿？”
    看他要走，鱼小鳐赶紧扭着圆滚滚的身子跟上去，大约是吃得有点儿撑，她追了一截觉得累，自行游到黎江肩膀上一趴，然后就不挪窝了。
    “你现在要去哪儿？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鱼小鳐趴在他肩头，润了润喉咙开始叽里呱啦说话，她声音清脆，带着小女孩的稚嫩，听着倒也不觉得吵，黎江目视前方，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
    “你是从何处来西海的？”
    这是问她的出生地，鱼小鳐没有隐瞒的意思，吐了个泡泡道：“我是从广灵江来的。”
    广灵江，那是位于内陆中部的江河，离西海约有三千里之遥，如此远的距离，途中险地繁多，这条小青鱼是如何毫发无损平安到达西海的？
    黎江眸光微转，问她：“你是在广灵江出生的？”
    “算是吧。”
    算是？
    黎江还要再问，忽见游廊那头，月菏泽的督官领着几名仆从走了过来，那些仆从手中捧着大小不一的木匣，待走得近了，督官拢手向他伏一伏身，用恭敬中带着几分讨好的语气道：
    “下官正要去见大人，没成想在这里遇上了，方才下官处理了几桩公务，因此没能来得及陪大人用饭，还请大人勿怪。”
    黎江温和道：“正事要紧，督官无须为了我打乱日程安排，若耽误了要事，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督官连道不敢，恭维了黎江几句，又叫身后的仆从上前，笑着说：
    “这是咱们这边的一些特产，大人这次来得突然，下官也没做什么准备，现备上薄礼，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音落，仆从们已将手中的木匣打开，匣中光华顷刻溢出，这一匣匣的哪是什么薄礼，全是价值珍贵的灵物宝贝，黎江肩头上的鱼小鳐顿时瞪大了眼，她虽然不知道这些宝贝叫什么，但只凭这浓郁的灵气也能猜到，里头装的必定是好东西。
    这样多的珍宝摆在面前，黎江神色却没什么变化，脸上依旧带着得体的笑容，嗓音温润地道：
    “我只是例行巡视月菏泽的现状，督官万不用如此多礼。”
    督官只当他是故作推辞，笑着劝道：“大人平日为西海百姓劳心劳力，下官敬仰大人已久，无奈囊中羞涩，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只这一点薄礼，还望大人能够收下，也好全下官一片心意。”
    话说得如此漂亮，仿佛真的只是一点小礼物，黎江却依旧不动，只含笑道：
    “督官此言差矣，我来月菏泽是受太子之命，原就是为办公事，若收了督官的东西，这公事就掺进了私情，不是我不愿，实是不能收这份礼，督官可懂？”
    督官听见私情二字，眼皮突地一跳，再看黎江的笑容便觉意味深长，他慌忙垂下眸子，拱手道：
    “大人所言极是，是下官想得轻率了，只想向大人表达敬仰之意，却忽略了这点，还请大人恕罪，下官以后行事必定会更加谨慎。”
    黎江微微颔首：“督官能明白就好，我现在想去泽中看看，督官可要同行？”
    他要去月菏泽，督官自然要陪同，忙道：“自然，自然，大人这边请。”
    仆从们将匣子合上退让到一边，鱼小鳐原还望着那些珍宝俩眼发直呢，这下见黎江竟真的不肯收，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有好处不拿，莫不是个傻子？
    二人从督官府去往月菏泽，在泽中转了一圈，途中督官留意到黎江肩头上的鱼小鳐，不由问：
    “大人，这小鱼儿可是您的爱宠？昨日怎地没见着它？”
    “谁是——”
    听见爱宠两个字鱼小鳐就要发飙，黎江适时伸手将她捉住，指腹在她嘴前一挡，微笑道：
    “正是，只是她年纪尚小，还有些淘气，所以并不时时放出来。”
    鱼小鳐一句话没骂出口就被黎江捂住了嘴，登时一口咬在了他的手指上，那两排小尖牙对黎江没有任何威慑性，哪怕使的劲儿不小，也只是令他的指腹处生起一点点细微的麻意。
    他警示性地捏了捏手中的鱼身，小青鱼的肚子圆滚滚的，捏起来柔软而富有弹性，细密的鳞片磨得黎江的掌心有些痒，他垂眸往鱼小鳐看了一眼，见她满脸不服气的表情，几乎可以想见只要松开手，她就能噼里啪啦骂出一长串话来。
    黎江往前半步，使督官落于身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竖起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鱼小鳐看懂他的意思，虽不服气，犹豫一下还是识时务地眨眨眼表示知道了，随即便感到身上的束缚一松，是黎江放了手。
    鱼小鳐心里憋气，扇着鱼鳍就要往旁边游，黎江捏住她的尾巴，将她重新放回肩头，又继续如常和督官讲话。
    鱼小鳐冲他吐了个泡泡，气呼呼地说：“以大欺小，不要脸！”
    第5章 
    给我吸一口精气
    从月菏泽出来，黎江称想四处走走，叫督官不必作陪，督官想拨几名仆从给他，也被婉拒，最后只得作罢。
    待督官离开，只剩下黎江和鱼小鳐二人，鱼小鳐才找着机会跟他撒气：
    “你刚才做什么堵我的嘴！谁是你的爱宠了！？”
    说着她就张口朝黎江喷了道水柱，然而那道水柱还未碰到他就在海水中散开，鱼小鳐见没喷着他，接连又喷出几道，只是每回水柱都在离黎江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就化为了无形，把鱼小鳐气得牙痒痒，张口就要冲他咬去。
    黎江伸出手捏住她的尾巴，将她扯得离自己远些，无视鱼小鳐的挣扎，开口问道：
    “你说你是从广灵江来的，我倒听不出你有那边的口音。”
    鱼小鳐正在他手中扭来扭去，听见他这样说，从鼻孔里嗤了一声道：
    “那是当然，我爷爷可是从西海过去的，我打小跟着他，当然是说的西海腔。”
    黎江松开她的尾巴，鱼小鳐立刻嗖的一下蹿得离他远了些，生怕再被捉住，两只眼睛警惕地盯着他。
    黎江只作没看见她的防备，又问：“你在月菏泽呆了多久了？”
    他缓缓迈步，鱼小鳐也扇着鱼鳍不远不近地跟在旁边，始终与他保持一段距离，听见他的问话便答道：
    “也没多久，就一个多月吧。”
    说着她就抱怨起来：“我来的时候上一批蚌珠刚成熟，我还没来得及去采就被人全收走了，好不容易等到这一批蚌珠长大了，我昨晚刚准备出手呢，结果就被你的手下逮住了。”
    她气鼓鼓地说：“都怪你！坏了我的好事！”
    “一个多月？”
    黎江没在意她的抱怨，而是抓住重点问：“你是说只用了一个多月，这些蚌娘就凝结出了新的珠子？”
    鱼小鳐吐了个泡泡：“不算是，一个多月前我刚来的时候，那时的蚌娘和现在的不是同一批。”
    她扇动鱼鳍游得离他近些，神秘兮兮地说：“那天晚上，我看见他们来收珠子，然后把蚌娘都抓走了！”
    配合着话的内容，鱼小鳐还龇了龇小尖牙，作出张牙舞爪的模样想吓唬黎江，殊不知她自己圆头圆脑的，看起来跟吓人搭不上边儿，反而有种别样的憨态。
    黎江弯了弯唇，眼里透出几分若有所思，过了片刻又问：“你可知道那些蚌娘被带去哪里了？”
    鱼小鳐张嘴要答，却在话出口前停住，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
    “我要是告诉你，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黎江问。
    鱼小鳐眼角余光直往黎江脖子上瞟，装模作样地道：“其实我的要求也不高，要不——”
    她扇着鱼鳍游得再近些，就要挨上他的衣袖：“要不，要不你就给我吸一口精气好了，一小口就行。”
    黎江脚下停住，目光转向鱼小鳐，她也在看他，只是小眼神瞅的方向是他的领口。
    这小青鱼，胃口倒是不小，怪道昨晚想方设法要和他一起睡，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轻哂一声，重新迈步，淡淡地道：“你既不愿说，我也不勉强，花些时间总归能查到。”
    鱼小鳐见他拒绝，顿时不高兴了，哼了声道：“那你就自己查吧！”
    说完她便赌气般游到前面去了，黎江不紧不慢走在后面，一人一鱼都没说话，鱼小鳐过了没一会儿就憋不住了，偷偷回头瞅他，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真的一点也不想从她口中得到答案。
    这条龙，还真沉得住气，鱼小鳐磨了磨牙，犹豫了一下又慢吞吞游回去，蹭到他身边说：
    “那…那好吧，要不，你再给我一颗昨晚那种灵丹，我就告诉你他们把蚌娘送去哪儿了。”
    黎江先前不动声色，等她开口才重新将目光投向她：“给是可以给你，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鱼小鳐睁大眼：“那你想怎么样？”
    黎江道：“你先告诉我，我叫人去查探一番，若能确定是真的，我再给你灵丹。”
    鱼小鳐顿时不乐意了：“万一你说话不算话怎么办？”
    黎江表情平静地道：“你也可以拒绝。”
    “你这人！怎么这样小气！？”
    鱼小鳐睁大眼瞪着他，足足瞪了好一会儿，直到眼睛都发酸了，见黎江始终是那副淡定自若的神情，知道自己讨不了便宜，最后只得妥协。
    “好吧。”她不满地嘟囔，“那我就信你一回，你可不能骗我。”
    她掉了个头，用鱼鳍指着一个方向道：“我看见他们把那些蚌娘带去了西南面，就是那边。”
    黎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前方海草渐密，远处有几座连绵起伏的海底丘陵，鱼小鳐清脆的声音响在耳边：
    “我不敢跟得太近，怕被发现，就看见他们带着蚌娘绕到那些山坡后面去了，等我过去的时候他们都不见啦，不过我知道那边有一道又大又深的海沟，我猜啊，他们肯定把蚌娘送去海沟里面关起来了。”
    她又装得神神秘秘的样子，压低嗓音道：“我听附近的小鱼虾说，那道海沟里面是专门关押囚犯的地方呢，我看里头黑漆漆的，没敢进去，总之蚌娘肯定在那里面，八九不离十。”
    黎江只朝那边望了一眼，很快就将视线收回来，朝督官府的方向迈开脚步，鱼小鳐赶紧跟过去，歪着脑袋问他：
    “你不去看看那道海沟么？”
    “不必，自有人会去。”
    “哦。”
    鱼小鳐知道他是要让手下去查探，只不放心地跟在他后面念叨：“回头等确定了，你可一定要记得说好给我的灵丹啊。”
    回到督官府，黎江即刻传讯让侍卫去查探那道海沟，当夜子时，一道暗影悄无声息进了督官府，来到黎江暂住的小院儿。
    “……我虽然是爷爷捡回去的，但是爷爷对我可好了，我破壳以后他找了好多好吃的回来，还教我说话，给我讲故事。”
    青鲛一进院子就听见鱼小鳐脆生生的声音，她和黎江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准确地说，是黎江坐在石凳上，而鱼小鳐则浮在石桌上，挥着鱼鳍讲得有声有色。
    她说了一通爷爷待她如何个好法，完了鱼脸一垮，有些低落地说：
    “只可惜好鱼不长命，后来爷爷出去觅食的时候被一条修炼了两百年的大海虺给吞了。”
    鱼小鳐圆圆的脸上露出近似于难过的表情，但也只是一下子，紧接着她就挺起胸脯，凶巴巴地道：
    “不过后来我寻了个机会，把那条大海虺的皮给扒了，还吃了它的肉，也算是替爷爷报仇了！”
    她嫌弃地啧了一声：“海虺肉一点也不好吃，又老又柴，要不是为了替爷爷报仇，我才不稀得吃它。”
    青鲛在旁边看她说得跟真的一样，心道，这胖头鱼可真能吹的，就她这样的修为，怎么可能打得过活了两百年的海虺，吹牛也不打个草稿。
    不过他腹诽也只是一瞬，待鱼小鳐话毕，青鲛便整了神色，上前向黎江躬身道：
    “大人，属下方才已经按您的吩咐去查探过了。”
    黎江本就是听鱼小鳐说着逗趣，见青鲛来了，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示意他继续。
    青鲛垂首道：“大人猜的没错，那些失踪的蚌娘果然在那道海沟深处。”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变得更加凝重：“只是那里的蚌娘…都已经死了。”
    第6章 
    小气鬼
    实际上鱼小鳐所说的那道海沟并不是关押囚犯的地方，只是那地方深不见底，又常年黑漆漆的，居住在周围的弱小灵族都害怕，从不敢往那边去，到后来也不知怎的就被传成了关押囚犯的地方。
    青鲛去查探的时候下潜了很长一段距离，越往深处海水就越冰凉刺骨，如果不是有些修为的高等灵族，恐怕是捱不到那种深度的。
    “……属下在五百丈左右的深处发现一个洞穴，其中曲折迂回，属下经过多番尝试，最后找到一个巨型坑洞，其下堆积无数蚌娘尸骨，有些早已只剩空壳，有些则还算完整。”
    说到这里青鲛停了停，面上表情不算好看，似乎正在回忆当时目睹的惨状，短暂的停顿之后又继续道：
    “属下不敢耽搁，即刻回来向大人复命，由此看来，那些失踪的蚌娘应当都在那海沟洞穴中了。”
    因查探出的结果着实有些惨烈，青鲛的语气也难掩沉重，黎江坐在那儿，垂眸盯着桌面，神色没什么变化，但也能看出心情是不大松快的。
    唯独鱼小鳐听见青鲛这一番话，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竟微微有些发亮，她看看黎江又看看青鲛，似乎在打着什么主意，但最后还是没吱声，只身后不断甩动的尾巴暴露了她的不安分。
    “之前让你去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黎江开口问。
    “回大人，属下几人分别去了最大的两个蚌娘栖息地，询问后得知，以前月菏泽每年才招一次蚌娘，但是这两年不知为何，每三四个月就会带一批蚌娘走，而且从前带走的蚌娘从未回来过。”
    青鲛将查探到的事细细道来，蚌娘是弱小的精怪，灵智也十分低下，即使月菏泽态度反常，她们也不会多想，反而高兴能有更多的同伴被选中孕育蚌珠，要知道，在月菏泽所受的待遇可比她们呆在栖息地好多了。
    “月菏泽的人只告诉她们，以前去的蚌娘都忙着孕育蚌珠，短时间内没空回来，她们也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青鲛脸上露出几分无奈，对于这样弱小的精怪，如果有人存心想害她们，几乎没有任何难度。
    黎江修长的手指在桌面敲了两下，缓声道：“如此，此间事了后，须得请太子派人监管一二了。”
    他对青鲛道：“辛苦你们了，这件事还需继续查探，至于那个海沟洞穴，内里各处也要再搜查一番。”
    青鲛拱手弯腰：“是，大人。”
    待青鲛离去，黎江才撤了障眼法，藏在暗处监视他的督官手下从头到尾没察觉任何不妥，只看见黎江在院子里坐了一阵，接着就和他养的那条小青鱼回房间去了。
    回到屋中，早就按捺不住的鱼小鳐立刻急吼吼地问：“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现在你是不是应该给我灵丹了？”
    黎江自然不会赖账，他取出一粒丹药，还没递过去，鱼小鳐已经自己游了过来，那圆滚滚的身子看起来不甚灵活，动起来却快，一个眨眼的功夫，她已经嗷呜一口把丹药吞了下去。
    “呼，这灵丹味道真不错。”
    鱼小鳐吧嗒着嘴，脸上表情显得有些享受，她扇了扇鱼鳍，吐出个泡泡道：“你这人还算有信用，你还想知道什么？只要给我灵丹，我都可以告诉你。”
    黎江淡淡瞥她一眼，并未接话，抬手将外衣松开，准备上床休息，他有每日沐浴的习惯，但有鱼小鳐在倒是不大方便，因此黎江只施了道洁净的法术便要歇下。
    鱼小鳐本来还在回味灵丹的滋味，那丹药里头灵气丰富，对她的修为大有裨益，她感到自己浑身上下暖融融的，整只鱼舒坦得不得了。
    鱼小鳐半眯着眼正享受呢，忽然瞥到黎江的举动，立刻跐溜一下冲进床帐，因为冲得太快，险些撞到墙上，她赶紧挥动鱼鳍在空中打了个转儿，稳住身形后头一句话就是：
    “今天我也要在床上睡！你别想赶我出去！”
    然而下一刻她的背鳍就被黎江捏住，然后整只鱼再次如昨晚那样被送出了床帐，随着纱帐落下，里头的人影也躺了下去，鱼小鳐眨巴眨巴眼，回过神后立时不满地嚷嚷起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呢？外头冷冰冰的，你就忍心让我这么一只可怜无助的小鱼睡在冷板凳上？”
    话音刚落，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便撩开床帐，将一个枕头拿出来放到了凳子上，接着床帐落下，里头的人也再次躺下，屋子里重新归于平静，唯独床头的凳子上多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枕头。
    鱼小鳐在那愣了一阵，然后又不死心地去拱床帐，拱了半晌脑门儿只在那道无形的屏障上打转，倒把她的头给顶疼了。
    鱼小鳐只得悻悻作罢，游到枕头上啪嗒一声趴下去，嘴里没好气地嘟囔道：
    “小气鬼，就给我一个枕头，连被子都没有。”
    第7章 
    成交
    “大人，这是新采的一批珠子，还请您过目。”
    月菏泽的督官从门外进来，将一个木匣送到黎江面前，黎江坐在椅子上，手里正拿着块儿糕点掰碎了喂旁边的鱼小鳐，见状放下糕点，拂去手上的碎屑，将匣子接了过来。
    鱼小鳐趴在他身旁的桌子上，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吃糕点吃得正香，见黎江不喂她了，正要自己张口去咬盘子里的糕点，转眼却被木匣中满满的蚌珠晃花了眼。
    这匣蚌珠与前几日督官呈上来的品质差不多，个大饱满，光泽柔和，瞧上去品相绝佳，黎江拿起一颗在指间转了转，鱼小鳐的眼睛也跟着他手里的珠子转了一圈。
    “嗯，的确很好，不比上回的差。”
    他将蚌珠放回木匣，边上一颗珠子被碰到，从匣子边缘滚落下去，黎江正要去接，就看见个圆乎乎的青色身影嗖地冲了过去。
    鱼小鳐用脑门儿托住那颗蚌珠，扇着鱼鳍就要往外头溜，黎江弹了个气泡拦住她，好笑地道：
    “你这是当旁边没人？还不把珠子还回来。”
    鱼小鳐左右绕了绕，怎么都绕不过那个气泡，只得怏怏地回头：“这珠子明明是我捡的，凭什么要还你？”
    相处这几日，黎江知道她嘴硬，也不生气，只将手掌摊开：“拿过来。”
    鱼小鳐不高兴地吐了个泡泡，甩着尾巴磨磨蹭蹭游了回去，一旁的督官看见，讨好道：
    “既然大人的爱宠喜欢这蚌珠，送它一颗也无妨啊，就拿回去玩吧。”
    鱼小鳐本来想骂谁是他的爱宠，但听到后面半句，往前划的鱼鳍一下子就停住了，然而黎江伸出去的手却没收回来，只不赞同地道：
    “不可，这些蚌珠是属于国库的财物，于公于私我都不能拿，若拿了，便是以权谋私。”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督官一眼：“督官，我说的可对？”
    督官脸色僵硬，扯出个干巴巴的笑容：“是…大人说的是，是下官糊涂了。”
    黎江这才将视线收回来，转而对鱼小鳐抬了抬手：“珠子。”
    鱼小鳐看这珠子她是得不到了，气鼓鼓地游回去把头顶的蚌珠往他掌心一甩：“谁稀罕！”
    黎江把匣子递还给督官，督官收起匣子，试探着问：“大人之前说要看看新一批的珠子，现在这批珠子看了，大人可要回去了？”
    黎江看着一头扎在盘子里泄愤般啃糕点的鱼小鳐，头也不抬地道：
    “怎么？督官这是不欢迎我多住几日？”
    督官后背冒汗，忙道：“怎么会，下官只是怕大人公事繁忙，担心蚌珠这等小事耽误了大人。”
    “督官不必担忧，我再过两日就回，还得多打扰督官两日了。”
    听见黎江说再过两日就要走，督官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向他告退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督官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黎江和鱼小鳐，看着还在吭哧吭哧啃糕点的鱼小鳐，黎江用手指在她脑门儿点了点：
    “你就这么想要那蚌珠？”
    前几日侍卫逮到鱼小鳐的时候，她就是为了偷这蚌珠，今日当着他的面也想把蚌珠昧下，看来是真的很想要了。
    鱼小鳐甩开他的手，凶巴巴地道：“还不都怪你，那天要不是你的侍卫多管闲事，我早就偷到蚌珠了。”
    这理直气壮的，好像偷东西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一般，黎江看着她嘴角沾的糕点屑，慢条斯理地说：
    “你若能帮我办件事，成了我便送你一颗蚌珠，如何？”
    鱼小鳐的背鳍动了动，用小眼神睨他：“真的？和刚才那颗一样的蚌珠么？”
    黎江唇角微扬：“比刚才那颗更好。”
    鱼小鳐用小扇子般的鱼鳍往他手上一拍：“成交！”
    接着鱼小鳐再问黎江需要她办什么事，黎江却不说，只说过两日她便会知道了，对于他的卖关子鱼小鳐颇为鄙夷，转头又扎进盘子里啃糕点去了。
    是夜，子时过半，黎江房中已熄了灯，鱼小鳐照旧想上床未果，歇在床头的凳子上。
    忽地，静止的纱帐被撩开，黎江从床上坐起，对着黑暗中某处开口道：
    “有进展了？”
    随着夜明珠的光芒亮起，屋子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三名单膝跪地的玄衣男子，为首的青鲛低声道：
    “属下幸不辱命。”
    “起来说吧。”
    黎江坐在床边，他已将整个小院儿施了障眼法，不会有人发现这里的动静，三名侍卫站起身，青鲛道：
    “大人，您之前交代的事情均已办妥，该搜集的物证都已收齐，影牙他们顺着线索也找到了蚌珠最终的去处，果然如大人所料，这些多出来的珠子被运往天元国，在那边的地下坊市进行出售。”
    “嗯，买家的身份可有查验过？”
    “回大人，买家多为天元国的炼丹师，也有修道世家派人采买，目前看来并无异样。”
    黎江思忖片刻：“天元国那边就到此为止吧，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发现？”
    提到这个，青鲛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语气也沉了下去：“回大人，今日我同锐风再去海沟那边搜寻了一番，最后在其中一条甬道里发现了这个。”
    他侧身让开，身后的锐风双手捧着一只七八寸宽的蚌壳跨步上前，将蚌壳呈于黎江面前，沉声道：
    “大人，这是我们在那洞穴中找到的一名蚌娘，许是命大，我们找到她时她还吊着一口气。”
    在看见锐风手中的蚌娘时，黎江的目光就变得比刚才更加凝重，他抬手轻轻挑开闭合的蚌壳，看见里面正坐着个透明到几乎快看不清的小女孩。
    那是蚌娘的精魄，从现在的状态看来，恐怕过不了两个时辰她就会魂飞魄散了。
    黎江眉头紧锁，蚌娘的精魄已经被药性摧毁大半，如果要救她，需得先唤醒她的意识，他于神魂沟通上不算拿手，但要将她带回去医治，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这名蚌娘不仅仅是重要的证人，更是无辜的受害者，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就这样看着她咽气。
    黎江的目光往青鲛三人身上扫了一圈，他们的神魂对于蚌娘来说都过于强大，稍有不慎只会加速蚌娘神魂的溃散。
    最后黎江的目光落在床头的凳子上，那儿有一条青色小鱼，正躺在枕头中间睡得吐泡泡，圆乎乎的身子一起一伏，因为黎江事先用气泡罩住了她，这半晌的动静都还没把她弄醒。
    他沉思片刻，最后似下了决定，撤掉气泡，抬手轻轻在小青鱼肚子上点了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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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叫你上回欺负我
    鱼小鳐睡得正香，忽然肚皮被点了一下，她顿时‘啊’的一声从梦中惊醒，迷迷瞪瞪地大喊：
    “是谁戳爷爷我的肚子！？”
    她从枕头上跳起来，气势汹汹地左右张望，半晌才发觉屋子里除了黎江，还额外多了几个人，鱼小鳐甩了甩脑袋，扭着头往多出来的三人脸上打量，视线在经过其中一人时忽地停住，喊了声“是你！”，随后就张嘴嗖地喷出一股水柱。
    青鲛几人正站着围观鱼小鳐，看她刚睡醒傻头傻脑的样子还觉得好笑，谁料冷不丁她就来了这么一下，那人的脸登时被水柱喷了个正着，其余二人定睛一看，被喷中的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亲手逮鱼小鳐的锐风。
    锐风猝不及防被鱼小鳐喷了一脸的水，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得意地笑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个圈，扇着鱼鳍哈哈大笑：
    “活该！叫你上回欺负我！”
    她这副模样十分张狂，锐风气结，握紧手中的三叉戟就想给她来一下，这时黎江却捏住鱼小鳐的尾巴，将还在幸灾乐祸的她拽到身前，似完全没看见刚才发生的事，神色淡然地道：
    “白日你答应了帮我办件事，可还记得？”
    鱼小鳐尾巴被他捏住，正扭过身子想去咬他的手，闻言停下挣扎，盯着他道：
    “记得，我帮你办件事，你给我一颗顶好的珠子。”
    黎江松开她的尾巴：“我现在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事成后我便给你珠子，你可愿意？”
    鱼小鳐眨巴眨巴眼，吐了个泡泡问：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先说来听听。”
    她可不是傻的，万一这件事的难度远超过一颗珠子的价值，或是对她自身有妨害，那她可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黎江引她来到案前，青鲛他们带回来的蚌娘正躺在上面，摊开的两片蚌壳中，那个小女孩模样的精魄在夜明珠柔和的光亮下若隐若现，鱼小鳐绕着蚌娘游了一圈，好奇地问：
    “这只蚌娘是不是快死了？”
    黎江微微颔首：“是，我需要你做的，就是帮我救她的命。”
    听见要她帮忙救蚌娘的命，鱼小鳐奇怪地歪过脑袋看他：“我又不是大夫，怎么能救她的命？”
    事情不宜拖延，黎江也无心细说，只简短地道：“她现在处于昏迷中，因为某些原因无法苏醒，我需要你入这蚌娘的梦，帮我将她的意识唤醒。”
    鱼小鳐看看蚌娘又看看黎江，费了点功夫来理解他的话：“我入她的梦？怎么入？你把我弄进去吗？”
    “是。”黎江颔首，“我需要你以神魂入她的识海，将她沉睡的意识唤醒。”
    鱼小鳐睁大眼：“神魂？你是说要我神魂离体，入这蚌娘的梦？那我岂不是很危险？”
    她要是答应，就等于完全把自己的性命交托给黎江，到时候要出点什么岔子，那她的小命不就玩儿完了？
    黎江垂眸看她：“有我在，你大可不必担心，你要知道，若我想害你，无须找这样的借口。”
    这话倒是没错，以黎江的修为，真要对付她，不过就是动一动手指头的事，但要就这么听他的，鱼小鳐又觉得不大甘心，她皱着那莫须有的眉毛想了一会儿，眼珠子转了转：
    “话虽这么说，但对我这样的小鱼来说还是挺危险的吧？谁知道神魂离体有没有什么坏处，你除了一颗珠子，难道不应该再给我点儿别的补偿？”
    黎江听前头的语气就知道这小青鱼想说什么，只顺着她的话问：“你还想要什么？”
    鱼小鳐盯着他的脖子咽了口唾沫：“我也不要多的，要不…你就给我吸一口精气，如何？”
    黎江微顿，前几日鱼小鳐就提过这个要求，想当然他没有答应，这几日她一直往他身边凑，还曾经咬过他的手指，晚上也想方设法要赖着他，他自然知道她是打的什么主意。
    只没想到，她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提要求，这小青鱼，心倒是挺大，龙族的精气也是她一只出生没多久的幼崽能觊觎的？
    黎江垂在袖中的手指摩挲了两下，觉得曾经被她咬过的地方有些痒，他瞥了她一眼，唇中吐出几个字：
    “不如何。”
    鱼小鳐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去，还要再说，黎江已道：“原先说好的就是给你蚌珠作为报酬，你既已答应便该守信，若你现在反悔，那这桩交易取消就是。”
    说着他拂了拂衣袖似要结束交谈，鱼小鳐一急，连忙道：“哎呀你这人真小气，不肯就不肯呗，算了，当我吃个亏，蚌珠就蚌珠吧！”
    说到这里她似有点不甘心，咬咬牙道：“不、不过，一颗太少了，你得给我两颗！”
    她悄悄用余光去瞄黎江的神色：“怎么样？神魂离体可不是小事，我要两颗珠子不算过分吧？”
    黎江沉吟片刻，似在考虑，片刻才道：“两颗珠子倒不是不行，但你想好了？事后不会再以其他理由反悔？”
    鱼小鳐挺了挺小胸脯：“这话怎么说的？我鱼小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绝对不会反悔！”
    黎江嘴角微扬，向她伸出手掌：“好，那我们现在便开始吧。”
    第9章 
    入梦
    鱼小鳐扇着鱼鳍游到张开的蚌壳内，好奇地瞅了瞅蚌娘的精魄，扭头问黎江：
    “我就呆在这里吗？”
    “嗯，你闭上眼，不要紧张，放松些。”
    见她照自己说的做了，黎江伸出手，两指并拢往鱼小鳐额前轻轻一点，霎时便有一道微芒于她眉心闪现，他引着那道微芒来到蚌娘的精魄前，往那透明到快要看不清的小人眉间一点，微芒便转瞬没入了她的眉心。
    “…咦？”
    黎江神色微讶，口中轻轻咦了一声，原先他当鱼小鳐年纪尚幼，修为也弱，神魂强度应与蚌娘差不多才对，可是现在将她的神魂送入蚌娘的识海，他才发觉，鱼小鳐的神魂远比蚌娘强大许多，完全不是他预想的那样。
    黎江心中诧异，以鱼小鳐的年纪来算，她此时的神魂强度是完全不匹配的，甚至可以说，就算是蛟族，在没化形的幼年期，神魂也达不到鱼小鳐现在的程度。
    这可有些意思了，她明明是条鱼，身上却有似龙似蛟的气息，神魂又如此特殊，她到底会是哪一族的后人？
    亦或是龙与蛟的后代？但也不对，若是龙与蛟相结合而诞的后代，更不可能会是鱼的外形。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事情已经进行到一半，黎江也不想半途而废，只是鱼小鳐的神魂比他想的强出太多，稍有不慎便可能伤到蚌娘。
    “你小心些，慢慢和蚌娘说话，将她从沉睡中唤醒，万不可太过急切。”
    黎江一面叮嘱鱼小鳐，一面留意蚌娘的神魂波动，准备若有意外就及时将鱼小鳐抽离出来。
    “知道了。”
    鱼小鳐应了一句，她年纪小，还不懂得如何运用神识，只是感到自己置身于一片漆黑之中，而在这片黑暗里，有一个小小的光点，她向光点靠近，这感觉很奇妙，像是浮在水中，又像是飘在天上，直到离那个光点越来越近，她才发觉，那是一个发光的小女孩。
    小女孩双手抱膝，整个人缩成一团，看起来好像正在沉睡，鱼小鳐来到她身前，绕着小女孩游了一圈，正想用鱼嘴去拱她，忽然识海中传来黎江的声音：
    “别碰到她。”
    鱼小鳐一愣，抬头往天上望了望，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紧接着黎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她的神魂太过脆弱，你不要碰她，只与她说话就是。”
    “这么麻烦。”
    鱼小鳐抱怨了一句，把嗓音压得低低的：“蚌娘，蚌娘，醒醒。”
    她唤完，蚌娘并没有任何动静，依旧维持原来的姿势，像是根本没听到一般，鱼小鳐想也许是自己声音太小了，她吸一口气，又脆生生地唤道：
    “喂！蚌娘，别睡了！”
    这一声喊得清脆响亮，喊完蚌娘仍然是那副抱膝而坐的模样，但她的识海却发生了变化，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一阵黑色的浪潮，漫过蚌娘的神魂向鱼小鳐涌来。
    “呀，这是怎么回事？”
    鱼小鳐吓了一跳，赶紧甩着尾巴往后逃，那浪潮对她穷追不舍，她扯着嗓子朝头顶嚷嚷道：
    “这是怎么回事啊？你还不快想想办法？”
    黎江也看到了蚌娘识海里的变化，他立刻安抚鱼小鳐：“大约是蚌娘意识到有人进入了她的识海，产生的一种自我防御，你不用怕，以那些浪潮的强度不会对你造成伤害。”
    话虽这么说，鱼小鳐还是有点儿怵，她停下来看身后的浪潮，等那些黑色的水快碰到尾巴尖儿的时候又赶紧躲开，这么几次反复之后，似乎没感到什么威胁，她才小心翼翼地沾了下那黑色的水，发觉自己的尾巴好好的，什么问题也没有。
    这下她才放了心，任那些浪潮追上自己，在里头打了个转，重新向蚌娘游去。
    蚌娘这时已经整个人浸在了黑水中，鱼小鳐绕着她游了一圈，也不知从何下手，仰头问黎江：
    “我要怎么才能唤醒她？”
    老实说黎江对此也不太有把握，他沉吟片刻道：“你再唤她几声，看她有没有反应。”
    鱼小鳐就扑扇鱼鳍游到蚌娘耳朵边，冲她轻轻地喊：“喂，蚌娘，还不快起来！”
    她接连唤了几声，蚌娘还是没反应，鱼小鳐真有点没耐心了，索性用脑门儿往蚌娘肩膀上顶去，边顶边喊：“起来起来，快起来呀！”
    蚌娘神魂脆弱，黎江先前不叫鱼小鳐碰她，就是怕伤害到她，见鱼小鳐这番近似于鲁莽的举动，眼皮一跳，正要叫住她，忽然看见蚌娘动了动，埋在臂弯里的头居然慢慢抬了起来。
    “……谁？是谁在唤我？”
    蚌娘的声音很细，听起来像个几岁大的孩童，语气里透着迷茫，鱼小鳐见奏效了，高兴得蹦了一下，冲黎江喊道：
    “她醒了！这下是不是算搞定了？”
    “再等等，你与她慢慢说话，让她再清醒些。”黎江道。
    “真麻烦。”
    鱼小鳐嘟囔了一句，扇了扇鱼鳍对蚌娘说：“是我在唤你。”
    “……你是谁？”蚌娘怯怯地问。
    “我是鱼小鳐。”
    “…鱼…小鳐？……是谁？”
    “这不重要，总之我是来叫醒你的，你可不能再睡过去了。”
    鱼小鳐跟蚌娘扯了几句，蚌娘一直是浑浑噩噩的状态，她似乎也听不见黎江的话，只对鱼小鳐的声音有反应。
    “我还要跟她说多久的话啊？”
    鱼小鳐吐了个泡泡，有点儿不耐烦地问黎江，黎江想了想道：“你问问她，在她刚到月菏泽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鱼小鳐转过头：“喂，我问你，在你刚到月菏泽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事？”
    蚌娘还是那副茫然的表情，口中呆呆地道：“…刚到…月菏泽…”
    她重复了好几遍，始终没说出个所以然，鱼小鳐不由小声跟黎江嘀咕：“你说她该不会是傻了吧？”
    “她现在意识处于混沌状态，你要多问几次才行。”黎江解释道。
    鱼小鳐看着傻乎乎的蚌娘，撇撇嘴，又尝试问了几遍，这次蚌娘终于有了点反应，开始回答鱼小鳐的问题。
    “我记得…刚来的时候…他们给我吃了一种花露，说是能更好地凝结珠子……吃下去以后…以后……”
    蚌娘说到这里不由蹙起了眉头，似乎是在努力回想之后的事，然后她的表情又骤然一松，依旧是那副呆傻的模样，口中喃喃道：
    “之后…之后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抱住脑袋，表情忽然变得挣扎起来，似乎回忆这件事令她感到很痛苦，识海中的黑色浪潮又翻涌起来，波涛铺天盖地向鱼小鳐打来，将她一下子冲出老远。
    那黑水本身对鱼小鳐没有造成伤害，却将她卷在里面冲得晕头转向，她努力扇动鱼鳍，哇哇大叫：
    “黎江！黎江！你有点法子没有啊？”
    就当她在识海中叫唤的时候，外面的蚌娘突然产生了变化，那两片蚌壳中的小小人形变得凝实了一些，然后蓦地抬起头，原本闭着的双眼就在这一刻慢慢睁了开来。
    蚌娘醒了！
    紧接着识海中的黑色波涛更加汹涌，裹住鱼小鳐的身体，像是要将她绞碎了一般，黎江心神一凝，指间白芒顿收，毫不迟疑地将鱼小鳐的神魂从蚌娘识海中抽离出来。
    第10章 
    有始有终
    随着神魂归体，鱼小鳐哇地一声从案上弹跳起来，然后瞪着鱼眼左右看了看，确定自己已经回来了，这才将目光锁定在黎江身上，气愤地道：
    “你不是说没危险吗？刚才我在里头都快被晃吐了！”
    “抱歉。”黎江先道了歉，接着又安抚她道，“你放心，蚌娘的神识强度远不如你，不会真对你产生威胁。”
    “话是这么说，可也吓得我够呛。”
    鱼小鳐不满地嘟囔了一声，才发现蚌娘醒了：“咦？她醒了？”
    蚌娘现在的确已经苏醒，但仍旧处于极其虚弱的状态，黎江用一点灵力稳住她的神魂，与她说了几句话，大意是告诉她已经得救了，叫她不用担心。
    接着他吩咐青鲛：“即刻带蚌娘回沧澜城，她是重要的人证，请盛先生务必小心救治，同时转达太子，我随后就会回去。”
    “是，大人。”
    青鲛小心翼翼将蚌娘捧起，与其余两名侍卫一同隐去身形，房间里终于只剩下黎江和鱼小鳐，见人都走了，鱼小鳐一刻也等不下去，立马迫不及待地问黎江：
    “你的事情我都办好了，说好的报酬呢？”
    她两只鱼眼睁得圆溜溜的，充满了期待的神色，黎江原就答应了要给她，闻言也不多话，只将手掌往上摊开，掌心赫然出现两颗蓝色的珠子，个头比鱼小鳐之前看过的都大，珠子表面泛着盈盈光泽，看上去像是流动的波光一般。
    鱼小鳐看得眼睛都直了，这可不是普通的蚌珠，看上去就很值钱，她正想扑过去，忽然又停下，扭捏着道：
    “其实…我也不是非要蚌珠不可。”
    黎江垂眸看她：“哦？你舍得这两颗珠子？”
    鱼小鳐偷偷瞟着他的脖子，咽了口唾沫道：“你要是能给我吸一口精气……”
    话没说完就被黎江打断：“方才是谁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
    鱼小鳐噎了一下，还待开口，黎江又抬起手掌：“酬劳只得这个，你要，还是不要？”
    鱼小鳐被他堵了话，觉得有点没面子，但看着这两颗珠子又难免犯馋，她知道自己现在要是不收下，恐怕等会儿不但没得精气吸，连珠子都拿不到，只得不情不愿地道：
    “哼，珠子就珠子吧，小气鬼！”
    黎江但笑不语，将两颗珠子放到案上，珠子的光华即刻将那一小片映得幽蓝，鱼小鳐嗖地蹿过去，绕着两颗珠子游了一圈，然后又凑近深深吸了口气，顿时连表情都变得陶醉起来。
    “真好闻。”
    鱼小鳐喜滋滋地看着珠子，已经完全把之前那点不甘心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围着那两颗珠子不停打转，时而用脑门儿去顶，时而又用鱼嘴拱两下，喜欢得不得了。
    月菏泽的蚌珠之所以出名，是因为蚌珠蕴含了丰富的月光精华，不但能做炼丹炼器的材料，随身携带还对修炼大有裨益。
    而黎江给鱼小鳐的这两颗，其中还蕴含了丰富的水灵气，对于水中生长的灵族来说更为有益，鱼小鳐从来没得过这样的好东西，只是呆在这珠子旁边都觉得身心轻快起来，她抱着珠子爱不释手，一副恨不能把它们吞下去的模样。
    黎江看她这副样子觉得有趣，在旁边静静看了一会儿，忽地道：“明日我就要离开这里，回沧澜城去了。”
    他突然开口，鱼小鳐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她扭过鱼头望着黎江：“你是说，你要放我走了？”
    黎江未置可否，鱼小鳐只以为他默认，第一反应是自由了，刚高兴了没片刻，忽然眼珠子转了转，故意道：
    “哎呀，其实这几日咱们相处挺愉快的，你就这么丢下我走了，我还怪舍不得的。”
    她边说话，小眼神边往黎江身上瞅，黎江留意到她的小动作，面上不动，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总有要分别的时候。”
    见他不上道，鱼小鳐有点急，从桌案上游起来，小嘴叭叭地道：“你这人怎么不负责任呢？你都把我抓来了，难道不应该有始有终？”
    黎江搁下茶盏：“哦？我倒不知还要如何有始有终？”
    鱼小鳐赶紧道：“你把我带回去，不就有始有终了么？我这么一条小鱼，又没甚神通，独自一鱼在外吃不饱穿不暖，还容易被人欺负，你要是有点责任心，就应该把我带回去，好好照顾我才是。”
    这是打算赖上他了？黎江轻哂，其实他原本就没打算这么快放她走，虽然有了蚌娘做人证，但鱼小鳐也算是一个旁观证人，而且这小青鱼性子乖张，敢做出大着胆子进月菏泽偷蚌珠的事，现在放了她，难保她不会捅出什么篓子，所以在这件案子了结之前，他是不准备放她离开的。
    除此之外，他对鱼小鳐的身份也很有几分兴趣，而且大约是他的性子太过老成，这几日同鱼小鳐相处，倒觉得有些意思。
    这条小鱼虽然嘴巴硬，脾气坏，但还挺有趣的。
    见黎江始终不答，鱼小鳐又装了一番可怜，就差没在他面前挤几滴眼泪出来，黎江看她表演得差不多了，终于松口道：
    “我丞相府倒也不缺你一口吃的，你若是想来也不是不行。”
    鱼小鳐眼睛一亮，又听黎江道：“不过我府中自有规矩，你来了须得遵守规矩，不得任意胡来，你可愿意？”
    鱼小鳐赶紧用鱼鳍拍了拍胸脯：“我知道了，你放心，我这鱼最守规矩了！保管不给你添麻烦！”
    黎江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模样，弯了弯唇角：“但愿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的鱼小鳐：规矩？那是什么？不存在的。
    鱼小鳐即将开启在丞相府骗吃骗喝生涯23333
    第11章 
    归府
    “元伯！大人回来了！”
    丞相府管家元伯正在屋子里看账本，听见前头小厮来报，说是丞相回来了，他立时合起账本，一刻也不耽搁地出了屋子。
    “大人，您回来了。”
    才刚走到园子里，元伯就看见自家主子从道路另一头走了过来，他快步上前，冲他伏一伏身，向来严肃的脸也浮起一抹笑容。
    “是，我不在府里这几日辛苦元伯了。”
    元伯自黎江父母在世时就在府中管事，对黎江来说算得上半个长辈，因此黎江对他十分和气，言语间也颇为尊敬。
    “料理府中事务本就是老奴的分内事，怎说得上辛苦，倒是大人这趟出去，一切可都顺利？”
    元伯问着话，目带关切地打量黎江，不经意却瞥见他的衣袖动了动，从里面探出来一个圆不溜秋的小脑袋，那脑袋上生着青色的鳞片，还有两只圆溜溜的鱼眼。
    鱼小鳐一路上都在黎江的衣袖里打盹儿，刚刚被两人的说话声吵醒，她打了个呵欠，从袖子里钻出去，刚抬头就和元伯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呔！哪里来的老头儿！？”
    鱼小鳐被元伯吓了一跳，嗖地一下就躲回了黎江的袖子里，接着又把脑袋重新探出来，看看元伯再看看黎江，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莫非…这是你爹？”
    她先前咋咋呼呼那一声就惹得元伯面色不大好看，这下元伯的眉头拧得更紧了，问道：
    “大人，这条小鱼是……”
    黎江伸手在鱼小鳐的脑门儿上点了一点：“不得无礼，这是我府中的管家元伯。”
    他对元伯道：“元伯，这是鱼小鳐，会在府中暂住一段日子，还要劳您替她安排个房间了。”
    主子突然带条小鱼回来，还要让她在府中住下，元伯大感意外，有心想问鱼小鳐的身份，以及黎江带她回府的缘由，但思及主子才刚回府，现下并不是适合问这个的时候，他也就掩了心中的疑惑，躬身道：
    “是，老奴这就去办，大人路途疲劳，可要现在传饭？”
    “叫厨房备着吧，我先回房沐浴，过后再用饭。”
    “是，大人。”
    元伯离开，黎江才迈步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鱼小鳐从袖子里钻出来，一路上左顾右盼，注意力全被园子里的景色给吸引住了。
    “这就是你家啊？还挺漂亮的嘛。”
    鱼小鳐在园子里到处打转，看黎江要走远了又赶紧跟上去：“欸，等等我！”
    黎江所住的院子叫观海居，是整座丞相府的正院，按照他的喜好布置得大方雅致，鱼小鳐一路上都要看花了眼，跟他回了房间之后更是东瞅瞅西瞧瞧，一刻也安分不下来。
    她被房中一座半人高的玉珊瑚所吸引，绕着游了几圈之后趴在上面就不想下来，黎江也没管她，取了几件衣物，推开房间另一侧的门准备去隔壁沐浴。
    鱼小鳐正趴得舒服呢，一转眼瞧见黎江往门那边走，连忙从玉珊瑚上蹦起来，追过去问：
    “你要去哪儿？”
    黎江停下脚步，侧首道：“我去沐浴，你在这里等我就是。”
    鱼小鳐一听，赶紧道：“我也要去！”
    说完她就游到黎江肩膀上趴着不动了，大有要跟他一起去沐浴的意思，黎江顿了顿，捏住她的尾巴将她从肩头扯下来，食指轻弹，鱼小鳐顿时就被个气泡给包在了里面。
    他再往气泡上一点，气泡就带着鱼小鳐晃晃悠悠飘回了玉珊瑚上，鱼小鳐眨巴眨巴眼，过了几息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困住了，她顿时气坏了，冲着黎江的背影喊道：
    “黎江！黎江！快放我出来！”
    然而无论她怎么大喊大叫，声音都穿不透气泡，只得眼睁睁看着门在黎江身后关上。
    等黎江沐浴完出来，鱼小鳐已经趴在气泡里不动了，整只鱼蔫头耷脑的，看起来颇有些可怜。
    黎江此时已经换了件月白的袍子，一头乌发披在身后，整个人比平时多了几分闲适，他走到玉珊瑚前，见鱼小鳐双眼闭着一动不动，神色微沉，消掉气泡就要将她托起来。
    然而就在他的手碰到鱼小鳐的时候，她突然睁开眼，张口就朝他手上咬去，满嘴的小尖牙啊呜一口咬在黎江的手掌上，用了十成十的气力。
    黎江微怔，接着才明白过来，这小青鱼方才是故意装的，就等着他解除了气泡好报仇呢。
    他把手抬起来晃了晃，鱼小鳐的身子也跟着晃了晃，嘴仍咬在他的手掌上，一副死活不松口的架势。
    不过即便她咬得这样用力，黎江也只是觉得被咬住的地方有些发痒，龙鳞何其坚固，以鱼小鳐的修为，她这两排小尖牙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
    正巧这会儿厨房送了饭菜过来，黎江就任她咬着，用另一只手拾起牙箸开始用饭，送饭来的婢女看见他左手上吊着的鱼小鳐，顿时吃惊地睁大了眼，有些磕磕巴巴地道：
    “大、大人，您手上那条鱼是…？”
    “无妨，你且回去做事吧。”
    黎江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手上吊着条鱼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婢女也不敢多问，只一步三回头地退出了房间。
    鱼小鳐方才被气坏了，此时咬在黎江手上怎么都不撒口，有心要出了这口恶气，可是这龙的皮实在是太厚了，不管她如何用力都咬不破，反倒是这人居然当着她的面开始用饭，鱼小鳐一路上都没进食，本来腹中就空空如也，被菜肴的香气一勾，肚子里顿时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
    这声音不大不小，在屋子里显得十分清晰，黎江握着牙箸的手一顿，垂眸看向鱼小鳐：“你不饿？”
    鱼小鳐仍旧没松口，从喉咙里憋出两个字：“唔饿！”
    黎江把手举起来，使鱼小鳐能看见案上的菜色，又道：“你一路上也没吃东西，厨房送了饭菜来，真不用一点？”
    鱼小鳐双眼瞪得溜圆，眼珠子不受控制地往案上瞄，丞相府的厨子手艺可比督官府的强多了，那几道菜她见都没见过，只卖相看起来就很诱人，更别提那香味，源源不断往鱼小鳐鼻腔里钻，勾得她哈喇子都快淌下来了。
    她赶紧咽了口口水，强迫自己把视线移开，凶巴巴地从喉咙里又憋出两个字：“唔唔！”
    黎江愣是从那音调听出她说的是‘我不’两个字，这小青鱼，脾气还挺倔。
    他夹起一块螺肉，在鱼小鳐眼前晃了晃，那螺肉上浇了红色的酱汁，看起来十分可口，气味酸酸甜甜的，诱得鱼小鳐眼睛都发直了，嘴里的口水一个劲儿往外冒，眼看就要从齿缝间漏出来。
    她一个激灵，赶紧吸溜了一下口水，继续咬住黎江不放，一张圆脸憋得通红，看上去像是要煮熟了一般。
    这气性，也太大了，黎江摇摇头，放下牙箸道：“你若乖乖用饭，我就再给你一颗珠子。”
    鱼小鳐一听，背上的鱼鳍顿时立了起来，两只鱼眼往黎江脸上瞟去，似乎是在辨认他说话的可信度。
    黎江手掌一翻，指间果然多了颗金色的珠子，鱼小鳐立马也顾不得咬他了，松开口就朝珠子扑过去，黎江把珠子拿得高些，她就跟着游上去，着急地喊道：
    “快给我！快给我！”
    黎江看了眼手掌上的那圈牙印，指腹把珠子捏得稳稳的：“不咬我了？”
    鱼小鳐抱住他手里的珠子，气鼓鼓地道：“哼，谁让你刚才又把我关起来！”
    黎江淡淡瞥着她：“我去沐浴，你跟过来作甚？”
    鱼小鳐眼神不自觉往他脖子瞄去，嘴里却理直气壮地道：“我也想沐浴，不可以吗！”
    黎江只看她的眼神就知道，这小青鱼还在打自己精气的主意，他也不说破，将手中的珠子又抬了抬：
    “我先前已和你说过，即便你还未化形，但好歹也是个姑娘家，男女有别还是应当知道的。”
    鱼小鳐眼里只有那颗珠子，头也不回地道：“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有什么不同的，哎呀，你快点儿把珠子给我！”
    她从小野生野长，收养她的爷爷也只是条没化形的鱼，压根儿没跟她说过什么男女有别的事，鱼小鳐自然对这方面没什么概念。
    即便黎江现在提起，她也理解不了话里的意思，只顾着把两只鱼鳍紧紧贴在珠子上，想要将珠子从他手里扯出来。
    黎江摇头，松手将珠子给她，心道罢了，以后再和她慢慢讲吧，这小青鱼就跟刚出生的幼崽没什么两样，得了空要好生教教才行。
    第12章 
    我罩你
    刚用过饭，元伯就来了，他替鱼小鳐在外院安排了一个房间，下人已经将房间收拾出来了。
    听到给自己安排了房间，鱼小鳐回头看了看那座玉珊瑚，对黎江说：“我想住在这里，那座珊瑚就挺好。”
    黎江端起茶饮了一口：“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你还是自己住一间比较好。”
    鱼小鳐有点儿不乐意：“之前在月菏泽的时候我不也和你住一间屋嘛？”
    之前是在督官府，为了拘着鱼小鳐，他自然不能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但现在回了府，府里有的是房间，黎江怎么可能还让她跟自己睡在同一间屋子。
    因此无论鱼小鳐怎么耍赖，他都不为所动，坚定地将她打包送出房门，由婢女领着去了外院儿。
    看着鱼小鳐离开，元伯回过身，问黎江：“大人，不知这条小鱼是个什么身份？”
    黎江也没有瞒他的意思，简略将鱼小鳐的身份说了，元伯有些诧异地道：“这么说等月菏泽的事情了结之后，大人还要留她继续住在府里？”
    黎江淡声道：“府中也不缺这么一口吃的，就暂且让她住着吧。”
    元伯虽对黎江收留鱼小鳐感到意外，但既然是主子的决定，他作为下人自然没有不遵从的，应下之后便退出去，留黎江一人在房中休息。
    再说鱼小鳐被婢女引到外院儿，进了屋子一看，觉得哪哪都不如黎江的房间好，就连床上的被褥看起来都没那么软，不过她好歹还知道自己是寄人篱下，再者能有这么一间屋子可比她之前在外头颠沛流离强多了。
    “这就是你的房间了，你看看还需要什么就和我说，我尽量帮你补上。”
    婢女将一个小包袱放到桌子上，里面装的是黎江给鱼小鳐的三颗珠子，算是她的所有家当了。
    鱼小鳐抬起头对婢女说：“我想要个小箱子装东西，你有吗？”
    婢女正颇有兴趣地打量鱼小鳐，觉得她圆头圆脑的十分可爱，闻言便笑道：
    “应该是有的，你在这里等等，我去找一找。”
    等婢女出去了，鱼小鳐就在屋子里东瞅瞅西看看，这个房间布置也很简洁，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两根小板凳，除了床之外还有个放衣物的柜子。
    不过鱼小鳐没有化形，这些东西对她来说都毫无用处，她游到床上滚了一圈儿，觉得还是黎江屋里那座珊瑚躺起来更舒服。
    她叼住床上的被子，想把被子盘起来做个窝，忽然听见外头有动静，鱼小鳐松开被子从窗口游出去，看到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只花斑纹的小海螺，个头跟她差不多大，长着眼睛的两只触角露在外头，跟鱼小鳐对了个正着。
    “你、你是谁？”
    一鱼一螺对视了几息，小海螺先疑惑地开了口，鱼小鳐眼睛一瞪：“我还没问你是谁呢，你到我院子里来干嘛！？”
    小海螺明显被她的气势给吓住，触角往壳里缩了缩，怯怯地说：“我…我叫阿罗，这里是我住的地方……”
    鱼小鳐回过头看看了隔壁，这个小院落里面共有四间屋子，除了她住的那间，另外还有三间，看来这只小海螺也是这里的住客。
    鱼小鳐眯起眼打量了他一阵，看得小海螺越来越忐忑，她才开口道：“我叫鱼小鳐，以后也住这里。”
    她用鱼鳍指了指自己的房间：“喏，就是那间，你住哪间屋？”
    小海螺游到鱼小鳐隔壁的隔壁：“我住这里…”
    “哦——这么说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
    鱼小鳐游到小海螺的房门口往里瞅了瞅，问他：“喂，咱们院子里除了我和你，还有谁住这儿？”
    小海螺摇了摇触角：“这里之前只有我住，没有其他人。”
    鱼小鳐又问他：“那你为什么会住在丞相府？”
    “我、我娘以前在府里做事，后来她过世了，元伯也没赶我出去，还让我继续住在这里。”
    小海螺看起来有点怕生，不过对鱼小鳐的问话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鱼小鳐好奇地道：“这么说，你也是在这府里白吃白住啦？”
    小海螺吭吭哧哧地说：“也、也不是这样的，我有时候帮府里的人跑跑腿，元伯说，等我年纪再大些，就要安排事情给我做了。”
    说完他看看鱼小鳐：“你也是来府里做事的吗？”
    鱼小鳐挺了挺小胸脯：“那不能够，我可是你们丞相大人请回来的贵客，跟你们是不一样的。”
    “原、原来是这样。”
    “那可不？”
    鱼小鳐看着小海螺，又问：“我今年十五岁，你多大啦？应该比我小吧？”
    小海螺眨了眨眼：“我比你大一岁，今年十六岁。”
    鱼小鳐立刻就不乐意了：“我忘记说了，我的年纪是从孵出来开始算的，如果把在壳里的日子加上，我可比你大得多了。”
    她扇了扇鱼鳍：“所以我还是比你大。”
    小海螺老实巴交的，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得喏喏地应了，这时婢女拎着只小箱子从院门进来，一看他们俩都在里面，就笑着道：
    “阿罗回来了，正好跟你介绍下，这是鱼小鳐，以后她也跟你住一个院儿，你们可要好好相处呀。”
    小海螺乖乖地点了头，鱼小鳐拍了拍胸脯：“你放心，以后他就是我罩的人，我绝对不会欺负他的。”
    婢女噗哧一笑，把箱子拿到鱼小鳐屋里的桌上放下，对她说：“箱子我给你找来了，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暂时没有了。”
    鱼小鳐跟她说了声谢，婢女也没多逗留，转身出了院子，小海螺游到鱼小鳐的房门口向里望，就看见她正用嘴叼住包袱皮扯开，露出了里头两蓝一金三颗珠子。
    小海螺一下子就看傻了眼，那三颗珠子不光好看，灵气也非常浓郁，是他从没见过的好东西，鱼小鳐用脑门儿顶住珠子，一颗颗拱进小箱子里，她拱动的时候，珠子里的灵气在屋子里飘散开，小海螺忍不住把触角伸得长一些，小口小口地吸着溢出来的灵气。
    等鱼小鳐把珠子宝贝地放进箱子，转眼就看见小海螺的举动，她眼珠子转了转，问小海螺：
    “你想不想靠近看看我的宝贝？”
    小海螺咽了口唾沫，点点头，鱼小鳐嘿嘿笑了声：“你要是叫我一声老大，我就让你靠近看看它们。”
    一句称呼而已，叫叫又没什么损失，小海螺立刻老老实实叫了她一声老大，鱼小鳐一听，又觉得好像不那么好听，撇撇嘴道：
    “算了算了，你以后还是叫我的名字吧，不过我这鱼说话算话，可以给你看一眼我的宝贝。”
    于是小海螺也游过去，站在桌上小心翼翼往箱子里看，里头三颗珠子流光溢彩，他只是靠近，就要被那浓郁的灵气给熏得醉了，小海螺着迷地看着那三颗珠子，连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就怕以后再也看不到这么好的东西了。
    不过很快鱼小鳐就盖上了盖子，嘴里念道：“好了好了，再看灵气都要跑光了，等过两天我可以再给你看一次。”
    小海螺虽然不舍，但还是很高兴，对于他们这样低等的灵族来说，根本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宝贝，就是能见上一眼，多吸两口灵气，对寿数也大有裨益。
    因此他感激地对鱼小鳐说：“谢谢你，你真是只好鱼。”
    鱼小鳐对他的夸奖很受用，美滋滋地道：“那是，好了，你现在可以跟我说说这府里的事情，毕竟我刚来，好多事都不知道，虽然我是黎江请来的贵客，但总得对这里有个了解不是？”
    自从刚才看了那三颗珠子，小海螺现在已经对她贵客的身份深信不疑了，便把丞相府的一些规矩，还有需要注意的事情告诉了鱼小鳐，当听到元伯已经两千岁的时候，鱼小鳐不由咋舌：
    “那老头儿居然都那么老了？难怪人家说千年的乌龟万年的王八呢。”
    小海螺小声提醒她：“元伯是玳瑁一族的。”
    鱼小鳐不以为然：“玳瑁不还是乌龟么？有什么区别。”
    小海螺噎了噎，也找不到话反驳鱼小鳐，这时鱼小鳐似乎想起什么，问他：
    “那你们丞相多大年纪了？他看起来很年轻，应当不会太老吧？”
    小海螺点点头：“大人年轻有为，现如今才不过五百岁，已经在西海做了六十年的丞相了。”
    鱼小鳐一听，险些跌到地上去：“什么？他都五百岁了？”
    作者有话要说：
    龙族长寿，所以男主五百岁还是很年轻哈，还有女主的真实年纪其实并不是只有十几岁，以后会揭晓的。
    第13章 
    气息
    黎江离府几日积累了不少公务，他用完饭也没有闲着，听青鲛禀报过蚌娘的情形，接着便将比较紧要的公事挑出来先行处理。
    下晌的时候太子敖禛来了，一进书房就笑着道：“辛苦你了，这回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
    他与黎江年纪相仿，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两人之间向来没有什么尊卑之分，见他来了，黎江只叫婢女上茶，与敖禛坐在书房说起此次月菏泽的事情。
    “……那名蚌娘已由盛先生妥善医治，性命是无虞了，不过还要再将养几日，殿下若有话想先问她，也可以去盛先生那里看看。”
    黎江将事情娓娓道来，比先前侍卫回禀的要细致得多，敖禛边听边点头，完了笑道：“还是多得你帮忙，这次是我欠你个人情，下回你要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
    黎江微微一笑，并不推让，两人又商议起日后如何处理月菏泽这件事，大致商定完，差不多到了晚饭时候，敖禛便顺势留下来，打算用过晚饭再回宫。
    朋友一起用顿便饭，倒也不必如何讲究，黎江叫人直接将饭菜送到厢房里，和敖禛就在此处一同用饭。
    菜肴上齐，敖禛刚要动筷，忽然看见黎江背对着的厢房门口探出来一个圆不溜秋的小脑袋，他愣了愣，正想细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就见一道影子嗖地蹿过来，紧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吃饭居然不叫我！”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鱼小鳐，她冲到桌边大剌剌地往黎江手旁一落，挥着鱼鳍道：
    “我也要跟你们一块儿吃！”
    这时看守观海居的护院也跟了过来，向黎江和敖禛行了礼，有些忐忑地道：
    “大人，方才这小鱼非要进来，小的看白日您带她进了院子，一时也拿不准是不是该放行，您看……”
    黎江未置可否，只对他道：“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护院赶紧退了出去，黎江瞥一眼桌边的鱼小鳐，淡淡地问：“外院儿没饭吃？”
    鱼小鳐头也不抬地道：“外院儿的饭哪有你这里的好吃，我想吃那个圆圆的东西，你快夹给我。”
    黎江顿了顿，也没说什么，取了只小碟，将鱼小鳐要的菜夹上一点，再放到她跟前，鱼小鳐立刻高兴地啃了起来，一张鱼嘴忙个不停，连话都顾不上说了。
    敖禛在旁边看得稀奇，想起之前黎江和他说过的事，不由问道：“这就是你刚才和我提到过的那只小青鱼？”
    见黎江颔首，他又好奇地打量鱼小鳐，口中道：“倒是生得虎头虎脑的，有几分可爱。”
    听他夸自己，鱼小鳐难得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的脖颈间停留几息，然后又埋下头继续吃碟子里的食物。
    敖禛先前听黎江说了鱼小鳐的事，对她本就有点兴趣，现在见她一副毫不怕生的模样，更加觉得有意思，主动问她：
    “小青鱼，你叫什么名字？”
    敖禛生得俊朗，态度又和善，鱼小鳐便也不抵触他的问话，大大方方地道：“我叫鱼小鳐，你又是谁？”
    敖禛是个好脾性的人，虽身份尊贵却没甚架子，见这只小鱼还反问自己，便笑道：“我是黎江的朋友，我叫——”
    他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我叫敖大。”
    “哦。”
    鱼小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跟黎江要别的盘子里的食物，在黎江替她夹菜的时候，她游到酒杯旁嗅了嗅，立刻眼睛一亮，扇着鱼鳍道：
    “这个闻起来好香，我要喝这个！”
    黎江却没依她，只道：“这是灵酒，你喝了恐怕会醉。”
    鱼小鳐不肯，又缠着要喝，敖禛便道：“要不你就给她尝一口吧，只是少许应当无妨。”
    黎江看鱼小鳐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最后还是另取了只碟子，往里面倒入薄薄一层酒液，鱼小鳐立刻迫不及待地凑上去吸溜了一口，然后眼睛就变得更亮了。
    “真好喝！这酒里面的灵气好足！”
    鱼小鳐吧嗒吧嗒嘴，埋头又吸溜了一口，将碟子里那层酒液喝光，抬起头道：“我还要喝！”
    这回黎江却无论如何也不肯了，灵酒里面蕴含的灵气太过丰沛，要是再喝，他怕鱼小鳐的身体会承受不了。
    鱼小鳐见他不给，一双鱼眼眯了眯，趁黎江夹菜的时候跐溜一下冲到酒杯旁，把脑袋扎进去狠狠喝了一大口。
    她的举动来得突然，黎江和敖禛都没预料到，就见她从酒杯边把头抬起来，无比满足地道：
    “嗝——真好喝啊……”
    话音未落，鱼小鳐已经啪嗒一声栽倒在了桌子上，脸上青色的鳞片隐隐透着红，竟是直接给醉晕了。
    黎江默了默，禁不住叹了口气，将鱼小鳐托起来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对敖禛道：“见笑了。”
    敖禛仔细看了鱼小鳐几眼，没接黎江的话，问他：“这小青鱼是哪一族的？你可知道？”
    黎江将自己的酒杯重新斟满，摇头：“她没说，我一时也猜不出来。”
    敖禛又问：“你可感知到她身上的气息？那气息我瞧着有些像咱们龙族，又似乎有些蛟的气味。”
    黎江先前只和他说了在月菏泽捉住鱼小鳐的事，并没有提她的身份问题，此时见敖禛也察觉到，便坦率地道：
    “是，锐风捉住她的时候，我也感觉出来了，只是她自己不说，我也猜不透，实在想不出来哪一族会有她这样的气息，还偏偏是鱼的模样。”
    敖禛赞同地点头：“确实，假若她有龙和蛟的血脉，怎么也不可能会是这般模样，说起来……”
    他沉吟片刻，抬头看向黎江：“你可记得，百年前我曾与父王去天界赴宴？”
    黎江点头，他又道：“那次我与父王赴完宴出来，在南天门的时候有幸遇见钟山神君。”
    敖禛慢慢回忆当时的情形：“虽然只是远远一瞥，但神君的风采气度依旧令人折服，父王还想与我上前问安，可惜神君并没有停留。”
    黎江记得这件事，当初敖禛从天界回来也曾对他说过此事，钟山神君对龙族来说也算是老祖一般的人物，但凡是龙族族人，就没有不敬重他的。
    敖禛在此时突然提到钟山神君，黎江不由心头一动：“你是说……”
    敖禛摸了摸下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只小青鱼身上那股子龙的气息，倒是和钟山神君有那么一丝丝相似。”
    他将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就那么一丁点儿，再多就没有了。”
    黎江顿了几息，侧首看向还在椅子上呼呼大睡的鱼小鳐，她双眼紧闭，圆滚滚的肚皮一起一伏，那张鱼嘴时不时吧嗒两下，仿佛还在梦中回味灵酒的滋味。
    这样一条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小鱼，身上的气息竟然会与钟山神君相似？
    黎江眼中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端起面前的酒，放到唇边慢慢饮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不是天界的人哈，她肯定有特殊之处，不过本文的地图不会发展到天界去
    第14章 
    和尚性子
    “黎丞相！”
    黎江随着人群从青阳殿出来，敖禛在后面叫住他，他停下脚步，等敖禛来到身旁，两人并肩往外面走。
    敖禛在人前和大家一样叫他黎丞相，私底下还是以名字相称，他走在黎江旁边，露出个有些八卦的笑容，
    “听说昨日你邀了刘太师去府上？”
    “你听谁说的？”
    “这个不重要，我听说刘太师进了丞相府没多久又出来了，脸色还不大好看？”
    敖禛饶有兴趣地问：“你怎么人家刘太师了？”
    黎江轻描淡写地道：“我能把刘太师如何？不过是他来府中的时候不巧撞见鱼小鳐了。”
    听他提到鱼小鳐，敖禛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哦——原来是那只小青鱼，怎么，是她惹得刘太师不高兴了？”
    黎江想起昨日的闹剧，轻哂一声：“算是吧。”
    敖禛哈哈大笑：“难怪我看刘太师今日都不与你说话，之前他为了撮合你跟他女儿，哪天不来找你套近乎？”
    接着他又揶揄道：“只怪刘娇娇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你，就你这种和尚性子，恐怕等我当爹了你都还在打光棍儿。”
    被他这样取笑，黎江依旧面色如常，只瞥他一眼：“我倒是没听说太子妃人选有着落了。”
    敖禛一噎：“那不是…母后最近在忙着替我张罗么？”
    说到这个他就有些苦恼，敖禛同黎江年岁相当，都是打从娘胎出来就一直单身的主，当然，对于他们龙族来说，五百岁还年轻得很，除非遇上看对眼的，也没人会急着去寻找伴侣。
    不过最近王后不知怎地，突然热衷起为儿子挑选太子妃了，对此敖禛倒是没太所谓，只是有些担心母后选个他不喜欢的，到时要拒绝也是件麻烦事。
    “唉，还是你自在，都没人管。”
    敖禛感叹了一句，忽然又察觉自己言语上的不妥，有些歉意地道：“抱歉，我刚才不是……”
    “无妨。”黎江面色淡然，“都过了这么久了，莫非我还会为一句无心之言伤神？”
    敖禛摸了摸鼻子，讪讪地道：“那就好……”
    黎江的父母五百年前在一场战役中牺牲，他的母亲当时已怀有身孕，在临死前拼尽最后一口气生下了他，这导致黎江出生时月份不足，身体非常虚弱，是西海龙王将他抱回宫，用灵药保住了他的性命。
    因此黎江幼时一直住在宫里，西龙王将他看作半个儿子，让他与太子敖禛做了玩伴，从小也是细心栽培，太子学什么，他就学什么。
    黎江的天资很快就展露出来，于学识和神通上比太子还要略胜一筹，因为父母双亡的缘故，他从小就很懂事，哪怕比敖禛小上二十岁，但跟敖禛比起来，他反而才是更加稳重的那个。
    西龙王见状，渐渐有了让黎江辅佐太子的意思，待他成年后在西龙王的授意下入朝为官，一路表现出众，更在六十年前立了大功，从此一跃成为西海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丞相。
    这样一名青年才俊，不管是血脉还是地位都无可挑剔，就连相貌都如此优秀，自然引得沧澜城许多姑娘家芳心暗许，不过黎江这人看上去温文尔雅，实则性子有些冷淡疏离，好比刘太师的女儿屡次向他示好，他也依旧不为所动，态度虽客气，实质上却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给人一点机会。
    也因此敖禛才会说他是个和尚性子，这会儿与他聊了几句，想起他府中的鱼小鳐，敖禛道：
    “不如我去你府上看看那小青鱼，你别说，她还怪有意思的。”
    在处理完月菏泽的事情后，敖禛又见过鱼小鳐两次，有一次他开玩笑说鱼小鳐该不会是河鲀的近亲，结果惹怒了鱼小鳐，被她喷了一脸的水。
    他现在又说要去看她，黎江淡声道：“你不怕又被她骂了？”
    敖禛哈哈一笑：“我不过是逗她玩儿罢了，看她跟只小炮仗似的，还挺好玩的。”
    结果他就真跟着黎江回了丞相府，两人回府的时候刚巧碰上鱼小鳐，她身上用根细绳挂了个绿色的小荷包，旁边跟着那只花斑纹的小海螺，一副要出门的模样，敖禛看见她就先打了个招呼：
    “哟，小青鱼，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鱼小鳐看见他就没好脸色，她还记着上回他说自己像河鲀的仇呢，立刻一瞪眼：
    “关你什么事？你怎么又来了？”
    敖禛脾气好，又有点小孩子心性，只跟她笑哈哈地道：“我来看看你啊，对了，我给你带了个好东西。”
    鱼小鳐看见他就不高兴，乍一听他说给自己带了好东西，不由斜着眼看他：
    “什么好东西？该不会是哄我的吧？”
    敖禛的确是临时想出来哄她的，不过说到好东西，他也不是没有，他随手掏了枚灵玉出来，拿到鱼小鳐跟前晃了晃：
    “看见没？就是这个。”
    鱼小鳐原本满脸不屑，当他把灵玉拿出来的时候，她的眼睛立时就睁大了，双眼直直地盯着他手中的灵玉，正要去接，忽然又有些怀疑地问：
    “真要给我？你舍得嘛？”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敖禛把灵玉递过去，“拿着吧，就当是上回我失言的赔礼。”
    鱼小鳐一下子就高兴起来，刚想用脑门儿去接，想起自己要出门，又竖起身子，把挂在胸口的小荷包露出来：
    “你帮我放到里面吧。”
    敖禛看她身子圆滚滚的，上头还挂了个绿色的小荷包，一时觉得有趣，边将灵玉放进去边问：
    “这荷包你哪儿来的？还挺适合你的。”
    鱼小鳐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是雪灵给我做的，她看我平日出门没个装东西的，就帮我做了一个，怎么样，好看吧？”
    好不好看敖禛倒欣赏不出来，就是觉得她这么挂着个荷包看着挺好玩儿，便顺着她夸了两句，把鱼小鳐夸得鱼心大悦，用鱼鳍拍了拍他的手指：
    “你这人还是不错的，之前的事我就原谅你了。”
    黎江一直站在旁边看两人互动，这时才开口问：“你要去哪里？”
    鱼小鳐扭过脑袋看他：“你昨天不是说让我出去玩吗？我跟小海螺出门逛逛，免得呆在府里那只老乌龟又跟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老乌龟自然说的是元伯，黎江顿了顿，没再多言，只道：“别走远了，晚饭前记得回来。”
    “知道了。”
    鱼小鳐吐了个泡泡，叫上小海螺往外头去了，敖禛这才回过头问黎江：
    “她说的老乌龟该不会是元伯？”
    黎江没回答，反问他：“你不是来看她的？现在看过了，可以回去了。”
    敖禛却不走，跟着他进了府，口中道：“反正没事干，我就在你这里呆会儿，对了，那小青鱼跟元伯怎么了？莫非元伯也叫她河鲀来着？”
    提起这个，黎江也觉得有些伤脑筋，本来元伯和鱼小鳐关系不至于这么僵，变成现在这样全是因为前阵子的拆窝事件。
    那时鱼小鳐才跟他回府没多久，她从跟他回来起就一直想方设法要赖在他屋里，不过黎江当然不会让她如愿，每天晚上就寝时都会把她关在门外。
    起先他以为鱼小鳐会乖乖回外院儿去睡觉，直到有一天早晨，元伯有事过来找他的时候，发现鱼小鳐正睡眼惺忪地从院中一座假山里游出来。
    这下他们才知道，原来鱼小鳐居然在假山的洞穴里筑了个窝，里头有她从府中各处叼来的小石子儿，以及黎江给她的三颗珠子，甚至还有她不知道上哪儿偷来的一小截玉珊瑚。
    看见那玉珊瑚的时候黎江就觉得眼熟，元伯也觉得眼熟，拿到黎江屋里与那座半人高的玉珊瑚一对比，才发现那座珊瑚背后根部的位置缺了一块，跟鱼小鳐窝里的那截刚好能对上。
    黎江对此倒是还好，元伯却气得不行，直接将鱼小鳐的窝给拆了，勒令她不许再在观海居的假山里筑窝。
    鱼小鳐是个什么性子？岂是肯乖乖听训的主？当即和元伯大吵一架，最后还是黎江出面将这件事揭过，也没让元伯再追究鱼小鳐偷掰玉珊瑚的事。
    不过从此鱼小鳐是跟元伯结下了梁子，两人互看对方不顺眼，也因此昨日才有了那样一场闹剧。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细心的小可爱发现了，黎江喝了鱼小鳐喝过的杯子（罒ω罒）嘿嘿嘿
    第15章 
    你有钱吗？
    话说这边鱼小鳐出了丞相府，跟小海螺在大街上溜达，沧澜城是西海的都城，城中人来人往，修建得十分繁华，与鱼小鳐之前呆的广灵江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鱼小鳐虽来了一段时日，但平日很少出门，黎江在府里的时候她就缠着黎江，时时刻刻觊觎他的精气，黎江不在的时候，她就枕着那三颗珠子睡觉修炼。
    像他们灵族，如果没有修炼的功法，通常是由身体自行吸纳天地间的灵气进行修炼，鱼小鳐先前也是这样，现在她有了这三颗灵气浓郁的珠子，只要贴在上面就觉得自己的修为在缓缓增进。
    鱼小鳐没甚大志向，但作为灵族没有不想化形的，她那样觊觎黎江的精气也是这个缘由，因此她大多数时候都在吸纳那三颗珠子里的灵气，想要早些修炼到能够化形的阶段。
    昨日跟元伯大吵一架，后面又被黎江说了两句，鱼小鳐今日就不乐意呆在府里，拉着小海螺出门溜达。
    游在大街上，鱼小鳐很快就被那些各色各样的店铺和小摊儿给看花了眼，她一边游一边发出惊叹，对小海螺说：
    “这里好多广灵江没有的东西啊，我以前从来没见过。”
    小海螺倒是在沧澜城土生土长的，就跟在鱼小鳐身旁和她介绍一些有关沧澜城的事情，譬如这个小贩卖的是什么啦，那个人身上带的又是什么啦，林林总总，把鱼小鳐听得津津有味。
    大街上还有许多化了形的灵族骑着各色各样的坐骑，有些人把自己的坐骑打扮得花里胡哨的，一只海蝎身上系的彩色流苏从鱼小鳐脸上扫过，痒得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什么味道那么香？”
    正在这时，不知哪儿飘来一阵香味直往鱼小鳐鼻子里钻，她扬起脑袋左右张望，发现香味是从一家铺子里传出来的。
    那家铺子门口排了长长的队，鱼小鳐看见门上的招牌写着四个字，她努力辨认了一下，只认识后面俩字，嘴里跟着念了出来：
    “什么什么小包？”
    这时小海螺也游了过来，对她说：“那家叫玲珑小包，专门卖包子的，他们家的包子可好吃了。”
    鱼小鳐斜眼瞥他：“你认识前面俩字？”
    小海螺摇摇头：“不认识，但我知道这家铺子的名字，在我们这儿很出名的。”
    鱼小鳐这下心理才平衡了，她游到队伍上面往铺子里瞅了瞅，看见伙计揭开蒸笼，把里面蒸得白白胖胖的一个个包子放到贝壳里，那些包子每个都只有寸来大，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看得鱼小鳐禁不住咽了口唾沫。
    她用鱼尾拍了拍小海螺的壳：“嗳，你身上有钱吗？”
    小海螺在身上掏了半天，最后掏出来两枚灵贝：“我只有这点钱了。”
    鱼小鳐用鱼鳍拨弄了两下灵贝，问他：“那包子多少钱一个啊？”
    “两枚灵贝一个。”
    “那刚好能买一个。”鱼小鳐自言自语道。
    她本来有几枚灵贝的，可是昨天跟人打牌的时候全输光了，现在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
    鱼小鳐又看了看长长的队伍，回头对小海螺说：“那我们去买一个分着吃。”
    小海螺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好吧，就、就算我请你的。”
    鱼小鳐扇着鱼鳍游到队伍后面排起来，一边对小海螺道：“你别舍不得，等下回去我把我的珠子借你用一天，怎么样？”
    小海螺立刻欢喜起来：“真的吗？”
    “那当然，我说话算话。”
    两人在队伍后面排了两刻钟，终于排到前面，鱼小鳐把两枚灵贝拍到桌上：“我要一个包子。”
    伙计往桌上一瞅：“包子是三枚灵贝，你得再加一枚才够。”
    鱼小鳐扭头问小海螺：“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一个包子只要两枚灵贝吗？”
    伙计在那边笑着说：“那是去年了，咱们家今年起就涨价了，小公子好久没来光顾了吧？”
    小海螺闹了个大红脸，他哪里来光顾过，不过是府里其他人买的，请他吃过一回罢了。
    手上灵贝不够，两人只得灰溜溜地离开，小海螺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他们家涨价了…我没有月银，平常都不敢乱花钱的。”
    鱼小鳐哼了一声：“算了，我又不是非吃不可，府里的饭菜也很好吃，回头我跟黎江说，让他叫厨房蒸包子，指定比外头的好。”
    小海螺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只要大人在府里，鱼小鳐都是跟他一块儿用饭，那可不是他们这些下人的伙食能比的。
    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鱼小鳐还是有些馋那家包子，她回头看了看远处的铺子，觉得自己这么一穷二白的不是个办法。
    她问小海螺：“你知道有什么赚钱的法子不？”
    小海螺眨眨眼：“元伯说明年就会派活儿给我干，到时候我就能领月银了，不过我在府里有时候帮人跑跑腿，他们会给我一两枚灵贝做报酬。”
    鱼小鳐从前跟着爷爷，爷爷有一口吃的就有她一口吃的，后来爷爷不在了，她一个人也知道怎么觅食，广灵江那地方不比西海繁华，再说鱼小鳐一个没化形的，没什么可用钱的地方，自然也没想过要挣钱。
    但是现在到了沧澜城这地儿，住在丞相府还不觉得，这一出了门，鱼小鳐就意识到有钱的重要性了，满大街好吃的好玩的，她能坐得住才怪了。
    “你说。”鱼小鳐问小海螺，“我要是想赚钱，有什么法子来钱比较快？”
    小海螺也不知道有什么法子能挣钱的，他傻傻想了半晌，目光落在她挂着的荷包上：“你刚刚得的那块灵玉，拿去当铺应该能换不少灵贝吧？”
    鱼小鳐一听，立刻护住身前的荷包：“那不行，我得靠着它修炼呢。”
    “那、那我就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了……”小海螺讷讷地道。
    鱼小鳐看着满大街的热闹景象，突然就没了兴致，意兴阑珊地说：“算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她再望了一眼那家包子铺，心里想，回头一定要找个法子挣点钱才行。
    第16章 
    挣钱的法子
    一直到用晚饭的时候黎江都没见着鱼小鳐的鱼影，正好元伯在，他随口问了一句：
    “鱼小鳐还没回来？”
    提到鱼小鳐，元伯的眉头就习惯性地拧起了一个褶子，他板着脸道：
    “大人，不是老奴多嘴，而是这鱼小鳐性子实在顽劣，您对她也太过放纵了些。”
    黎江停了一停，温和道：“昨日的事是她不对，我后来已经说过她，她年纪还小，又无父无母，难免有些不懂事，辛苦元伯平日多加包容了。”
    元伯想说她可不单单是有些不懂事，但听见无父无母那句，忽然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许是大人从鱼小鳐身上想到他自己，因此对她多了几分纵容。
    这样一想，元伯也不好再多说，他千年前就是黎家的管事，夫人对他有恩，与老爷二人又待他极好，虽然大人幼时住在宫里，但自他出宫回府之后，自己也伴在他身边四百余年。
    黎家的往事他最清楚不过，大人虽得西龙王看重，但怎样也不可能比得上亲生爹娘的疼爱，这个时候他若是再说下去，难免大人伤怀。
    元伯便打住话头，向黎江伏一伏身，退了下去。
    黎江自不知元伯想岔了，饭菜摆好后他拾起牙箸正要动筷，就见门外风风火火闯进来一个圆不溜秋的青影，那影子冲到桌前还险些没刹住，在空中扑腾了几下才稳住身形。
    “哎呀你吃饭怎么不叫我？”
    鱼小鳐兀自在桌旁落下，扇着鱼鳍喊道：“今天可饿坏我了！”
    这话说的，黎江以往用饭也从来没叫过她，明明每回都是她不请自来，一日三餐掐着点到，像今日这样迟了还是头一回。
    鱼小鳐探着脑袋往盘子里瞅了瞅，毫不客气地提要求：“我要这个，这个，还有那个。”
    黎江取了只小碟为她夹菜，看鱼小鳐吃得脸都快埋进去了，一副饿慌了的模样，他握着牙箸的手停了停，问道：
    “今日都去了什么地方？”
    鱼小鳐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也没去什么地方，就到街上逛了一圈。”
    “逛到现在才回来？”
    鱼小鳐哼了一声：“不是你叫我出去玩的吗？”
    黎江没接她这句话，优雅斯文地用起了饭，鱼小鳐也是饿坏了，接下来没跟平常那样东拉西扯，只顾着埋头吃饭，饭桌上就她吃得吭吭哧哧的声音，虽然不响，但也挺清晰的。
    实际上鱼小鳐早从外头回来了，只是和小海螺在院子里琢磨怎么赚钱呢，这一讨论就忘记了时间，直到有人路过顺道叫小海螺去吃饭，她才发觉都到饭点了。
    等用过饭黎江要回书房，鱼小鳐却不似往日那般缠着他，而是跟他说了句“我回去啦”，就甩着尾巴游走了。
    黎江望着她小小的身影，看了一会儿才收回视线，面上几分若有所思，莫非昨日说了她两句，她还跟自己闹上别扭了？
    鱼小鳐可顾不上跟他闹什么别扭，一回到院子就迫不及待地喊道：“小海螺！你回来没有？”
    院子里没人回应，鱼小鳐边嘟囔这家伙跑哪儿去了，边回到自己屋里，她这时才想起白日收的那块灵玉还搁着呢，赶紧从荷包里把灵玉倒出来，跟那三颗珠子放在一起，屋子里的灵气顿时更加浓郁了。
    鱼小鳐美滋滋地在灵玉上蹭了蹭，心里想，要是能多来点这样的好东西，她一定能早日化形。
    当然，如果黎江肯给她吸几口精气就更好了，可惜那个小气鬼怎么都不答应，哼，不就几口精气么？他多吃点好的不就补回去了，抠门。
    正想着，小海螺就从外面回来了，他游到门口叫鱼小鳐：“鱼小鳐，鱼小鳐，我刚才去吃饭，打听到一个挣钱的法子。”
    鱼小鳐嗖地回过头：“真的？是什么法子？”
    小海螺用力吸了一口屋子里的灵气，这才继续道：“我听他们说，现在这季节刚好是海铃铛开花的时候，有好多人都去采海铃铛来卖呢。”
    鱼小鳐眨巴眨巴眼：“海铃铛是什么玩意儿？我怎么没听说过？”
    小海螺跟她解释：“海铃铛是西海的特产，开的花好看，放屋子里能宁神静心，等花败了还能入药，要是运气好采到铃铛王，那可就发啦，起码能卖上千灵贝！”
    “这么多？”鱼小鳐的眼睛微微发亮，“那普通的海铃铛能卖多少钱啊？”
    “外面都是按一枚灵贝一株来收的。”
    “一枚灵贝，那卖三株才能买一个包子，如果我们采三十株，就能买十个包子，三百株就是一百个包子……”
    鱼小鳐盘算了一下，对小海螺说：“那到时候咱们带个大口袋，一次多采点儿，免得来回跑着麻烦。”
    小海螺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海铃铛花期短，只有短短半个月，不过采的人也多，咱们得早点儿去，到了后面就会被人采空啦。”
    鱼小鳐一听，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什么？这么抢手？那咱们现在就去吧！”
    小海螺赶紧说：“不急不急，还要再过两日才会开呢，我都问好了，咱们后日去，一准儿来得及。”
    “这样啊，那好吧。”鱼小鳐做了决定，“那咱们后日一早就去，省得被别人抢了先。”
    小海螺对她说的没有意见，两人说定后他又忍不住往鱼小鳐搁在床上的那几个宝贝看了一眼，鱼小鳐瞅见他的眼神，大方地道：
    “虽然咱们今天没吃成包子，不过既然你问到了赚钱的法子，那我就还是把珠子借你用一天吧。”
    她把其中一颗珠子用脑门儿顶起来，游到小海螺跟前递给他，小海螺第一次亲手摸到珠子，顿时激动得语无伦次：
    “谢、谢谢你鱼小鳐！你、你真是只好鱼！”
    鱼小鳐十分受用他的夸赞，仰起小脑袋道：“知道我好就成了，好了，你现在可以回去了，我也要准备修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非女主发财致富文！赚钱这段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哈
    第17章 
    意外
    一日的时间过得很快，到了去采海铃铛那日，鱼小鳐早上天不亮就催促小海螺出了门，看门的大龙虾正在打盹儿，鱼小鳐游过去冲他喊道：
    “大龙虾，大龙虾，快起来开门了。”
    大龙虾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是这俩小家伙，打了个呵欠问道：“你们这是去哪儿？天都还没亮呢。”
    问完他才发现鱼小鳐和小海螺身上分别背了只大口袋，顿时更疑惑了，鱼小鳐吐了个泡泡道：
    “这你就别管了，快把门打开，我们赶时间呢。”
    大龙虾又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爬起来将门打开一条缝，鱼小鳐和小海螺急忙从门缝里钻了出去，大龙虾在后面看着他们俩的背影，这俩家伙本来个头就小，还背那么大两个口袋，尤其是鱼小鳐，从后面看上去就像有只袋子自己在飘似的。
    “这急急忙忙的，做啥呢？”
    大龙虾嘟囔一句，打了个呵欠将门重新关上了。
    鱼小鳐和小海螺急匆匆赶到生长海铃铛的地方，大老远就看见已经有好多人在那采花了，鱼小鳐顿时急了，甩着尾巴就往前冲，小海螺游得没她快，只能在后面边追边喊等等我。
    海铃铛生长的地方有好几个，离沧澜城最近的就是城外向北二里地的蓝砂谷，这儿的砂子全是蓝色的，一眼望去浅蓝一片，上头不均匀地分布着一簇簇月白色的海铃铛，如果没有那么多采花的人，景色还挺美的。
    鱼小鳐可顾不上欣赏美景，她瞅准一株没人采的海铃铛，张口咬住根部□□，然后丢进身上挂着的大口袋里，动作一气呵成，流畅得就像采过无数次似的。
    等小海螺气喘吁吁赶到的时候，鱼小鳐已经采了好几株了，她看见小海螺来了就张口道：
    “我一只鱼采着不方便，你过来把口袋撑开接着，我采了就丢进去。”
    小海螺听话照办，提着口袋吭哧吭哧跟在鱼小鳐后面，随着时间推移，这儿采花的人越来越多，原先鱼小鳐还能瞅空子抢上几株，后来就很难找到机会了。
    看看口袋里才刚垫底的海铃铛，鱼小鳐游到人群上方朝四周望了望，低头对小海螺说：
    “我们去那边，那边人少。”
    两人往西面游了一大段距离，人总算少了些，虽然这儿的海铃铛不多，但好歹没那么多人抢了，鱼小鳐专门往那些大石头后面寻找，好些小株的海铃铛会生长在石头缝隙里面，寻常人不容易发现，倒是正好便宜了她。
    他们越采越往西，这边的海铃铛已经少得快找不到了，但带来的两只大口袋总共才装了半袋子，难得来一趟，鱼小鳐可不甘心就这么回去，她眯起眼，用锐利的目光往四周扫视，打算不放过一株漏网之花。
    好不容易又找到几株，鱼小鳐觉得这边应该是再找不出来了，正想叫小海螺换个地方，冷不丁听见他说：
    “咦？那边怎么在发光？”
    鱼小鳐扭头看去，发现二三十丈远的地方有一堆乱石，石头缝隙里长了些海草，就在那堆乱石的后面，有一片微弱的白光，大半被海草挡住，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她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是不是什么宝贝？走，咱们去瞧瞧！”
    鱼小鳐动作快，又是一鱼当先游了过去，她钻过那些海草，从岩石上头往下看，当看清后面的东西时顿时惊讶地睁大了眼：
    “这...好大一株海铃铛！”
    在这堆石头后面，正静静生长着一株海铃铛，但是这株海铃铛明显比其他的要大许多，一朵花几乎比鱼小鳐的脑袋还大，当中的花蕊看起来像是珍珠一般，那道白色的微光就是花蕊发出来的。
    这时小海螺也赶到了，他用力挤了挤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株海铃铛，咽了口唾沫道：
    “该、该不会这就是铃铛王吧？”
    “肯定是了！你快来帮我，咱们赶紧把它采了，免得被其他人发现。”
    鱼小鳐都要乐开花了，一双眼里只有那株铃铛王，她游下去，用脑袋拱开铃铛王根部的叶片，想要将它从砂石地里□□。
    这时旁边的地面突然动了一下，小海螺和鱼小鳐注意力集中在铃铛王上，都没发现身旁的异样，就在两人齐心协力要把铃铛王□□的时候，旁边的砂石地忽然破开，细碎的砂石瞬间扬了满天，一道黑影倏地从地底下钻了出来，张口就向两人袭来。
    情况来得突然，小海螺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还是鱼小鳐反应及时，一头撞在小海螺身上，和他一起骨碌碌往外滚了好几圈，也正好避过了黑影的袭击。
    两人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袭击他们的是一条蓝灰色的大海虺，它刚才一口咬了个空，此时正将脑袋转向他们，张口丝丝地吐着信子。
    这条海虺身子比碗口还粗，足有丈许长，背上长着尖利的鱼鳍，脑袋两侧更有扇形的骨刺，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看上去凶神恶煞，比鬼还吓人。
    小海螺立时被吓得魂飞魄散，连跑都跑不动了，颤抖着瘫在原地，鱼小鳐用身子顶了他一下，呵道：
    “你还傻着做什么？快跑啊！”
    正说着，那条海虺又张口冲他们咬来，鱼小鳐嗖地一下蹿到另一个方向，海虺立时朝她追了过去，暂时把小海螺忘在了一边。
    小海螺在那儿抖了一阵，看着鱼小鳐身形灵活地躲避海虺的追咬，他哆哆嗦嗦从地上爬起来，正想去附近找人来帮忙，下一刻就看见鱼小鳐不慎被那条海虺的尾巴缠住，然后被它一口给吞了进去！
    第18章 
    救救她
    “…那么这件事就劳将军费心了。”
    “哪里哪里，本就是我分内之事，待有了进展我再跟丞相商议。”
    黎江把西海大将军封霆送出观海居，今日不上朝，封霆特地上门来与他商议公事，说完正事封霆便要离开，黎江陪着他往丞相府大门走去，两人闲聊了几句，封霆笑着说：
    “对了，听说丞相养了只十分生猛的灵宠，前几日还把太师给惹到了？”
    两人私交还算不错，因此封霆这般问话也是以半开玩笑的口吻，黎江听了微微笑道：
    “将军误会了，并不是什么灵宠，只是只借住在我府中的小鱼罢了。”
    封霆本来就是随口一问，闻言哈哈两声便揭过了，反倒是黎江略有些走神，想起这两日鱼小鳐都不像往常那般缠着他，这小青鱼，气性还挺大。
    他将封霆送出大门，余光瞥见一只花斑纹的海螺从街上趔趔趄趄游了过来，他认得这只海螺，最近总和鱼小鳐呆在一块儿，黎江收回视线，正欲和封霆道别，那只海螺却扑到他跟前，哭着喊道：
    “大、大人！您、您快去救救鱼小鳐吧！”
    黎江一顿，转头看向他：“发生了何事？”
    小海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她、她刚才被只大海虺给吞下去了！”
    听见吞下二字，黎江神色一凛：“她在何处？”
    小海螺哭得打了个嗝：“呃，就、就在蓝砂谷……”
    两人对话时封霆一直站在旁边，待小海螺话音刚落，封霆就只眨了个眼的功夫，黎江的身影已经远去，只留“失陪”二字缓缓飘进封霆的耳朵。
    封霆愣了半晌，自言自语道：“都被吞了，这还来得及吗？”
    黎江施展神通，带着小海螺顷刻间便到了沧澜城外，他一路往蓝砂谷疾驰而去，身后带起一道长长的白浪。
    从丞相府到蓝砂谷，不过才耗了短短半刻钟，黎江沉声问袖子里的小海螺：“她在什么地方？”
    小海螺晕乎乎地往左右看了看，指了个方向道：“好、好像是在那边。”
    黎江带着他飞掠而去，很快便在满是碎石的砂地上看见了一条蓝灰色的海虺。
    那条海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上去像是已经死了，黎江把小海螺从袖子里放出来：
    “可是那条海虺？”
    小海螺看见那条海虺就哆嗦了一下，点头道：“是、就是它！”
    黎江快步上前，在海虺身前单膝跪下，往那海虺头部一看，果然已经死了，他目光沿着海虺的躯体往下移动，在肚腹的位置发现了一个微不可见的凸起。
    黎江心头一沉，以指为刃将海虺的身体剖开，小海螺在旁边哽咽着道：
    “都、都怪我，要不是我和她说采海铃铛能卖钱，她也不会遇到这种事……”
    随着身体被剖开，海虺乌紫色的血在海水中扩散开来，当剖到那团凸起的部位，黎江的动作愈发小心，他分开海虺的皮肉，使它腹中的那团东西完整露出来。
    那是条沾满了血污的青色小鱼，身形不过才巴掌大小，黎江面色沉凝，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正欲将她从海虺腹中捧出来，却见躺在那儿的小小身躯忽然动弹了一下。
    “啊——”
    鱼小鳐一个大抽气从海虺腹中蹦了起来，张嘴就是一阵呸呸呸，骂骂咧咧地道：
    “呸呸呸！臭死了臭死了！”
    她用力在海水中甩了甩身上的血污，然后又冲到砂地上打了几个滚儿，将身体蹭了好几遍才摇摇晃晃地浮起来，一抬头就看见杵在面前的黎江，刚呆了呆，就见小海螺扑了上来，惊喜交加地道：
    “鱼小鳐！你没死！”
    鱼小鳐眼珠子在小海螺和黎江之间转了个来回，突然啪嗒一下往黎江怀里落去，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
    “哎呀吓死鱼了！刚才那条海虺好可怕！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她边嚎边用脑袋往黎江身上拱，黎江心情经过一番起伏，此时虽明知道她装哭，却也并不戳穿，只用术法将她身上残余的血污除去，看她小小一只钻在自己怀里，配上那鬼哭狼嚎的声音，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最后他抬起手，在鱼小鳐背上摸了摸以示安慰，指腹底下摸着她光滑细密的鳞片，心中几分若有所思，海虺的唾液有极强的腐蚀性，鱼小鳐被它吞入腹中居然毫发无损，现在还能这样中气十足地跟他装哭，她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必定也受了惊吓，黎江放缓语气问：“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埋在他怀里的鱼小鳐眨了眨没半滴泪水的眼睛，抽了下鼻子道：“我、我觉得身上好痛，头也好晕……”
    黎江没怀疑，正要输送些灵气给她，就听鱼小鳐柔柔弱弱地道：“大约需要吸一口你的精气才能恢复呢。”
    黎江手下一停，瞬间打消了给她输送灵气的念头，他拍拍她的头顶，准备先回去再说，指腹底下却不经意摸到了一个小孔。
    黎江眉头微蹙，定睛往鱼小鳐头上一看，发现就在她头顶正中央的位置，有一个圆形的小眼儿，看大小跟海虺的牙齿差不多粗细。
    黎江：“…………”
    ***
    回到府里以后鱼小鳐还在哼哼唧唧地装不舒服，一会儿说脑袋痛，一会儿说胸口闷，甚至还装起了咳嗽。
    黎江见她还有精神装可怜，脸上不为所动，却取出颗丹药喂给她，鱼小鳐一看是上次那种灵丹，赶紧张口吞下，吧嗒吧嗒吃完了，又往他怀里一躺，继续哼唧起来。
    听着鱼小鳐哼哼的声音，黎江的心思有些飘远，海虺的牙齿连着毒囊，她被海虺这么不偏不倚咬了一口，居然还能活蹦乱跳，而且他到的时候那海虺已经死了，要说与鱼小鳐无关，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
    再联系到鱼小鳐先前说过，她曾经杀了一条两百年修为的海虺为爷爷报仇，黎江原本以为她说大话，但从今日的事看来，鱼小鳐当初也许并没有说谎。
    那么她这样一只修为尚浅的小鱼，是怎样杀掉一条实力远超过她的海虺的？
    垂眸看着怀里的鱼小鳐，黎江唇角轻抿，这小青鱼，是越发让他感到好奇了。
    看她还在装可怜，黎江缓声道：“午饭想吃些什么？我叫厨房准备。”
    鱼小鳐出去半日，又跟海虺一番缠斗，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闻言赶紧把脑袋抬起来：
    “我要吃红烩丸子，清炒海贝，糖渍海草……”
    她叽里呱啦点了一大串菜名，然后又往黎江怀里一倒：“哎呀…我脑袋好晕，看来灵丹也不太奏效呢……”
    她装得起劲，黎江也不接茬，只任她在怀里躺着，淡声道：“怎地想起去采那海铃铛？”
    鱼小鳐哼唧的声音一停，几息后噌地从他怀里抬起头：“完了！我的铃铛王没了！”
    ***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鱼小鳐还蔫蔫的，这回不是装的，那株铃铛王早在海虺追她的时候，被海虺的尾巴打了个稀巴烂，而她和小海螺采的大半袋子海铃铛也在袋子里被压碎了。
    辛苦了半日最后就得来这么个结果，鱼小鳐心痛得无法呼吸，连喜爱的菜肴吃起来都没那么香了。
    她垂头丧气地啃着碟子里的食物，黎江夹了颗虾仁放到碟子里，鱼小鳐抬眼看一看他，不吭声，又把头埋了回去。
    吃过饭鱼小鳐还是不开心，趴在桌上唉声叹气，黎江没管她，转身出了房间，片刻后又回来了，正探着头往门口看的鱼小鳐赶紧把脑袋缩回去，大声叹了口气道：
    “唉，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想吸口精气都不行，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黎江面色平静，将一只木匣放到鱼小鳐面前，正偷瞄他的鱼小鳐立刻把头转了过来，盯着匣子问：“这是什么？”
    黎江拂了拂衣袖坐到桌前：“给你的。”
    鱼小鳐一下子来了精神，用脑门儿把木匣的盖子顶上去，盖子刚一揭开，她就被满匣的灵贝闪花了眼，张着嘴看了半晌，回过头盯住黎江：
    “这些都是给我的？”
    见黎江颔首，鱼小鳐顿时乐开了花，这木匣足有两个她那么大，她一头扎进匣子里，也不嫌灵贝硌人，在里头打了个滚儿，将好些灵贝掀得掉了出来。
    她用鱼鳍扑打着灵贝，高兴得吐了好几个泡泡，先前沮丧的神色一扫而空，欢天喜地地对黎江说：“看在你这么大方的份儿上，我以后再也不说你小气鬼了。”
    黎江不接她的话，又从袖子里取出只小荷包，就跟鱼小鳐先前那只差不多，不过颜色要稍浅一些，他将荷包推到鱼小鳐跟前，鱼小鳐从木匣里直起身子，盯着荷包问：
    “这个也是给我的？”
    “嗯。”
    黎江收回手，转而去端茶盏，鱼小鳐从木匣里钻出来，凑近荷包一看，顿时“呀”了一声：“这是须弥袋！”
    她将鱼鳍贴上去，两只鱼眼立时又睁大了些，这只须弥袋里还放了东西，是一颗血红色的珊瑚珠，大小不过半寸，颜色却极为纯正，珠子周身透出来的灵气浓郁得有如实质，明显比鱼小鳐之前得的那几件东西还要贵重得多。
    鱼小鳐将那颗珊瑚珠取出来，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还用鱼嘴小心翼翼拱了一下，好一阵才抬起头问：“这颗珠子也是给我的？”
    黎江放下茶盏，嗯了一声，鱼小鳐张着嘴看了他半晌，忽地乐得一蹦三丈高，将珊瑚珠紧紧抱在鱼鳍底下，两眼放光地望着他：“你这人，真够意思！”
    她催促黎江替她把荷包挂上，又小心翼翼将珊瑚珠和那匣子灵贝放进去，乐滋滋地晃了晃荷包，欢喜地说：“这样以后出门就方便多了。”
    黎江看她这样高兴，眼里也禁不住透出些笑意，温声道：“若是不够用，再和我说就是。”
    鱼小鳐头也不抬地道：“够了够了，这么多灵贝，可以买好多包子了。”
    原来是为了要灵贝去买包子，黎江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起身踱步去书房，鱼小鳐赶紧跟在他后头，等到了书房，黎江翻阅公文，她就趴在他手边呆着。
    过了没多久，黎江听见均匀的呼吸声，才发现鱼小鳐已经睡着了，整只鱼还压在他的衣袖上，他伸出手想将她挪开，哪知才刚碰到她，就被她一口咬住了手指。
    黎江一愣，随即发现鱼小鳐并未醒来，只是睡着了下意识的行为，她咬着他的手指啃来啃去，完了还吧嗒两下，一口小尖牙磨得他指尖有些发痒。
    黎江把手指抽出来，看见上面沾满了鱼小鳐的口水，他脸上露出几分无奈，擦净手指，把鱼小鳐胖乎乎的身子推去旁边。
    鱼小鳐嘴里嘟囔两句，翻了个身又继续呼呼大睡，黎江看着她头顶那个小孔，默了默，抬手在上面轻轻一抹，用灵力将那个小孔给愈合了，这才觉得顺眼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黎江：我这颗珊瑚珠比之敖禛那块灵玉如何？
    鱼小鳐（毫不犹豫）：当然是这个好。
    黎江（状似无意）：以后想要什么可以问我拿，无须去收外人的东西。
    鱼小鳐：我想吸你的精气。
    黎江：………
    大家端午安康鸭~~
    第19章 
    我有钱！
    小海螺早上起来先去厨房领了早饭，吃过饭又去园子里帮花匠浇花，然后帮着婢女搬了回东西，得了一枚灵贝的辛苦钱，欢欢喜喜回到小院儿。
    他刚把那枚灵贝放进存钱的罐子里，忽然听见外头鱼小鳐在喊他，小海螺赶紧游出去，就看见鱼小鳐身上挂着个小荷包，神气十足地浮在院子里。
    “鱼小鳐，你回来了！”
    小海螺赶紧迎上去，边上下打量她，边关切地问：“你没事吧？昨天可吓死我了。”
    昨日从蓝砂谷回来，鱼小鳐被黎江带回了观海居，小海螺有心想问问她怎么样了，结果到了晚上鱼小鳐都一直没回来。
    鱼小鳐挥了挥鱼鳍：“放心，我好得很，一点儿毛病没有。”
    小海螺松了口气：“那就好，昨天看见你被那条海虺吞下去，可吓坏我了，我去找其他人帮忙，结果那些人听见是海虺全都跑了，我只得跑回来跟大人求救，还好大人去得及时，把你给救出来了。”
    鱼小鳐努努嘴：“傻帽，我哪用得着他来救？”
    小海螺疑惑地问：“难道不是大人把你从海虺肚子里救出来的吗？”
    鱼小鳐挺起胸膛：“你以为我是那么好欺负的鱼嘛？那条海虺怎么死的？还不是被我给弄死的。”
    小海螺眨了眨眼，显得有些怀疑：“可是你明明被它给吞下去了，怎么会是你弄死的呢？”
    鱼小鳐一瞪眼：“那你说它是怎么死的？”
    小海螺缩了缩触角：“那……那我怎么知道…也、也许是吞你的时候噎死的？”
    话音未落，小海螺的壳就被鱼小鳐喷了道水柱，她凶巴巴地瞪着他：“你再说一遍？”
    小海螺赶紧把触角再缩了缩，不敢吭声了，鱼小鳐这才轻哼一声：“不说这个，我是来叫你出去玩儿的，今天我请你吃好吃的。”
    “真的？”小海螺把触角往外伸了一点，又不解地问，“可是咱们都没有卖成海铃铛，你哪来的钱呀？”
    鱼小鳐得意洋洋地说：“这你就别问了，总之现在我有钱了，走，咱们上街去！”
    小海螺就跟在鱼小鳐后面出了丞相府，两人游在大街上，不知道是不是小海螺的错觉，总觉得鱼小鳐今日看上去比往常更有气势。
    手里有了灵贝，鱼小鳐表现得非常大方，先去那家让她念念不忘的包子铺买了十个包子，和小海螺一人吃了两个，把剩下的放进须弥袋，准备带回去请雪灵吃。
    雪灵就是替鱼小鳐缝荷包的那个，是府里的绣娘，对人特别大方，鱼小鳐很喜欢她。
    他们俩一路游一路吃了不少小吃，鱼小鳐还买了许多小玩意儿，她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沿途买下来的通通装进须弥袋，打算回府以后铺在窝里。
    到了正午的时候，两个人也逛累了，鱼小鳐瞅准一家修得很气派的酒楼，扯着小海螺就游了进去。
    酒楼门口迎客的伙计看见来了两个还没化形的小家伙，一时有些愣住，拿不准两人是不是来用饭的，直到鱼小鳐领着小海螺直接游到大堂里的一张空桌旁，往桌面上一落，脆生生地喊道：
    “小二！点菜！”
    伙计这才确定两人的确是来用饭的，赶紧走过去，将菜谱放到鱼小鳐面前：“这是菜谱，二位客官今儿想吃些什么？”
    鱼小鳐往菜谱上头扫了一遍，好些字她不认识，她扭头问小海螺：“这些菜名你都能看懂吗？”
    小海螺摇摇触角：“不能，我只认识几个简单的字。”
    鱼小鳐就把菜谱往伙计面前一推：“那还是你念给我们听吧。”
    伙计就拿着菜谱从头到尾都念了一遍，一遍念完，鱼小鳐已经选中了十几道菜，伙计有些咋舌，看这两位客人年纪尚幼，又还没化形，他很有点担心他们吃完了会不会拿不出那么多灵贝来付账。
    于是他好心劝道：“客官，咱们酒楼的菜分量都很足，您二位只有两个人，点这么多恐怕吃不完呐。”
    “没关系！”鱼小鳐豪爽地道，“吃不完我可以带走，赶快让厨房上菜吧！”
    伙计噎了噎，又转眼去看小海螺，小海螺也和鱼小鳐一样落在桌面上，两只长着眼睛的触角正左右转动，显然是在打量酒楼里的环境。
    得，就这么着吧，要是真付不起帐，也只能扣下来做工了，伙计拿起菜谱，掉头往后面去了。
    等伙计走了，小海螺才小声叫鱼小鳐：“鱼小鳐，我还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这里修得好气派啊。”
    鱼小鳐喝了口伙计给倒的茶，先呸了一口，抱怨茶的味道不好，然后才对小海螺说：“反正都是吃饭的地方，气派不气派有什么用，东西好吃才是真的。”
    接着她又道：“再说了，气派能有丞相府气派么？”
    小海螺一想也是，不过他第一次来这样的酒楼吃饭，还是忍不住朝四周多看了几眼。
    很快菜就送了上来，两人再也顾不上说话了，都专心吃起菜来，平心而论，这里的菜味道不错，不过比起丞相府厨子做的还是要稍微差那么一点点，但鱼小鳐不挑食，而且这是花了灵贝的饭菜，吃起来还是挺香的。
    别看两人个头小，胃口却大，十几道菜吃到最后居然消灭了大半，鱼小鳐挺着圆滚滚的肚皮瘫在桌上休息，小海螺费劲地扭了扭身子，觉得身上的壳有点儿紧了。
    两人准备歇会儿再走，鱼小鳐正想叫伙计先把剩下的饭菜打包，耳朵里不期然飘进隔壁那桌女客聊天的声音。
    “欸，你们听说没有，清风楼最近来了个新的头牌。”
    “新的头牌？那以前那个呢？”
    “以前那个也在，不过啊，比不过新来的那个，头牌的位置自然就给让出来了。”
    “哎？以前那位不是还得过郡主的夸赞么？怎么新来的这位还要更出色？”
    “那可不？”
    说话的人声音压得低了些，语气里透着股神秘：“我听说啊…新来的这位原形是八爪鱼，属实会伺候人，能让客人欲仙.欲死……”
    其余几个顿时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然后都暧昧地笑了起来，一直伸长耳朵偷听的鱼小鳐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回过头问小海螺：
    “你知道清风楼是做什么的吗？”
    小海螺摇摇头：“不知道，听起来像是卖茶的。”
    鱼小鳐想了想：“我看不像，说不定是采耳或者是打理鳞片之类的。”
    鱼小鳐知道有些地方是专门给灵族打理鳞片的，可以把全身的鳞片都保养一遍，要是哪只鱼鳍生得不好看，还能帮忙修剪。
    虽然她没去过，但是看人家修剪过的鱼鳍的确会更有型一些，她想着不免有些心动，对小海螺说：“走，咱们出去转转，要是看见就进去瞧瞧。”
    把打包好的饭菜收进须弥袋，鱼小鳐问伙计：“你知道清风楼在哪吗？”
    伙计正因为鱼小鳐付足了饭钱而笑得特别真诚，闻言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他赶忙扶住桌子，站稳了才道：“这个…知道是知道……”
    “那从这里出去要怎么走才能到清风楼？”鱼小鳐问。
    伙计抬起手朝外头指了指，干巴巴地道：“就…就出去左转再左转，就到了。”
    看见两人游出去，伙计一脸的难以言喻，这两个小家伙，都还没化形，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鱼小鳐和小海螺出了酒楼，按照伙计说的方向游过去，转了两个弯，果然看见一家修得比先前那家还要气派的大酒楼，门上的匾额写着大大的清风楼三个字。
    鱼小鳐不认识楼字，但是认识清风俩字，立刻拍了把小海螺：“就是这里了，咱们进去瞧瞧！”
    她一股脑往里面冲，刚进去就被伙计给拦住了，那伙计态度不甚客气，大着嗓门儿道：“欸欸，你这是干什么？清风楼也是能随便进的吗？”
    鱼小鳐一仰头：“怎么不能进了？你这儿是开了做生意的不？”
    伙计睨着她：“自然是开了做生意的，可是你一只没化形的小鱼来凑什么热闹？还不赶紧走，别挡在这儿耽误咱们生意。”
    鱼小鳐一下子就不高兴了：“你这是什么态度？既然是做生意的我为什么不能进去？我有钱，又不是付不起！”
    伙计嗤笑一声，斜着眼睛道：“管你有钱没钱，咱们清风楼的规矩就是没化形的不能进，赶紧走赶紧走，别杵在这儿碍事。”
    他说着就把鱼小鳐和小海螺撵了出去，还附送一枚白眼，鱼小鳐气得背鳍都立起来了，冲伙计的背影用力喷了股水柱，嘴里骂道：
    “呸！有什么了不起的！狗眼看人低！”
    不过不管如何，人家不让进，鱼小鳐也只能和小海螺打道回府，回去的路上她还在骂骂咧咧：
    “等大爷我以后化形了，一定要一口气点十个头牌！一个给我洗左脚一个给我洗右脚，一个给我剪指甲一个给我捶腿，一个给我捏肩一个给我唱曲儿，还要来一个跳舞给我看！”
    她骂完掰着鱼鳍数数，扭头对小海螺说：“最后剩下三个就伺候你吧，等咱们化形了一起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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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哪里来的小兔崽子
    回到府里，鱼小鳐为着清风楼狗眼看人低的伙计很是气了两日，后来才渐渐淡忘，因为有了黎江给的灵贝，她再不用去想法子赚钱，也就安心呆在府里，不再去折腾那些有的没的。
    而黎江因为海虺那件事，对鱼小鳐也多了分纵容，甚至有时鱼小鳐晚上赖在他房间不走，他也随她去，没真的将她赶出房门。
    不过大多数时候鱼小鳐晚上还是会回外院，主要是黎江这龙无懈可击，无论鱼小鳐怎么找机会想吸上一口精气都没法得手，就算两人睡在一间屋里，鱼小鳐也上不了床，只能趴在玉珊瑚上巴巴望他一眼，嘴里嘟囔句小气鬼再阖眼睡去。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鱼小鳐每天的日程就是跟着黎江蹭一日三餐，想方设法觊觎他的精气，不跟黎江呆一块儿的时候就去找小海螺，要么在府里四处逛逛唠嗑，要么就出去溜达溜达，当然，每次经过清风楼门口的时候，鱼小鳐都要往门槛上喷一道水柱，以示她内心的不屑。
    几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这日不上朝，黎江与西海大将军封霆约好在府中议事，巳时左右封霆如约前来，身边还带了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
    这小少年五官和封霆有五六分相似，长得虎头虎脑，体型有点圆润，腰上别了把镶着宝石的短剑，穿着身靛青色的劲装，足蹬一双菱乌兽皮做的短靴，看上去很有几分神气。
    “这是犬子，今日非要跟我出门，我就把他给带来了。”
    封霆笑呵呵地把儿子往前一推：“这是黎丞相，还不快跟丞相问好。”
    少年歪着脑袋看了黎江一眼，这才规规矩矩跟他问安：“见过黎丞相，我叫封潜。”
    黎江微微颔首，笑道：“封小公子颇有将军风范，想来以后必定也会成为我西海的栋梁。”
    封霆听得眉开眼笑，在儿子背上拍了一把：“哪里哪里，这小子混得很，三天两头就给我闯祸，丞相太抬举他了。”
    说着他又对儿子道：“好了，我要和丞相议事，你自己出去玩吧，规矩点，别给你老子添乱。”
    黎江唤婢女引封潜去前面用茶，自己和封霆进了书房，封霆随意往书案上一扫，看见案角摆了个玉缸，里头铺了些亮晶晶的石头，还有一段玉珊瑚插在里面。
    “这珊瑚是什么？这样插着能长大吗？”封霆好奇地问。
    黎江往那玉缸轻瞥一眼，面色如常地道：“不过是个摆设罢了，随手放的，并无什么讲究。”
    实际上那是鱼小鳐的窝，她相中黎江书房里一只做摆设的玉缸，兀自叼过来放书案上摆着，往里面放了许多不知道哪儿弄来的小石头，还把之前偷掰下来的玉珊瑚也放进去，然后这只玉缸就成了她在书房的窝。
    平日黎江在书房，鱼小鳐偶尔趴在他肩头或怀里打盹儿，但大部分时候都是钻进玉缸里睡，那大小刚好能装下她，还挺合适，她有时就趴在里面，把脑袋搁在缸沿上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日子久了，黎江也就习惯了她呆在身边。
    那边黎江和封霆在书房议事，这边封潜被婢女引着出了观海居，到一间厢房里坐着喝茶。
    封潜正是好动的年纪，才坐了没一会儿就坐不住了，趁婢女不在溜出了厢房。
    他是头一回来丞相府，出了房间后在府中漫无目的地走动，走着走着就到了后花园，刚绕过一座假山，冷不丁就听见前头有人在说话。
    “哎呀！我刚才走错了，等等等等，我重新走过。”
    “…你刚才那步也说走错了，你怎么老反悔啊？”
    “不要在意这种小事，好了，该你走了。”
    “…………”
    这声音听起来是个小姑娘和一个小男孩的，封潜往前走了几步，将头从茂密的花木后探出去，看见前方不远处的小道上，有一只小青鱼和一只小海螺正凑在一块儿。
    那只小青鱼长得胖乎乎的，瞧不出是哪一族的，那只小海螺的背壳上生着花斑纹，想来应当是花螺族。
    他们俩围在小道上一块青石板旁，那块石板被划满了白色的格子，上面放着些小石子儿，在两人的身旁还各叠了一堆石子儿，看上去似乎是在下五子棋。
    “哈哈哈！我又赢了！”
    那只小青鱼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对面的小海螺一脸郁闷，小声嘟囔道：“要不是你老反悔，我怎么会输……”
    “我什么时候反悔了？我只是走错了而已，走错了重新来过不是很正常吗？哪里就是反悔了？”
    小青鱼一串连珠炮说得小海螺还不了嘴，只得埋下头不吭声了，小青鱼正要把那些石子儿扫出来开始新的一局，不经意瞥见站在一丛花木后的封潜，顿时警惕地道：
    “你是谁？站在那儿偷看我们做什么？”
    偷看被人发现，封潜有点儿没面子，但他还是仰起下巴走出去，满脸高傲地道：“你又是谁？难道问别人之前不该先报上自己的姓名吗？”
    封潜是封霆的独子，自小受尽家中长辈的宠爱，加上父亲又是西海大将军，走到哪儿都是被人捧着让着，此时面对鱼小鳐，自然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鱼小鳐可不吃他这一套，冲他翻了个白眼：“你躲在那儿偷看我们，还好意思让我报上姓名？我从来没在府里见过你，你该不会是偷溜进来的小贼吧？”
    “什……”
    被人污蔑成小贼，这还是封潜人生里头一遭，他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睁大眼道：“你说我是小贼？”
    他看了眼鱼小鳐圆滚滚的身子，怒道：“你这河鲀！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出言不逊！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的鳞剥了煮成鱼汤！？”
    鱼小鳐生平最恨人家说她是河鲀，这不知道打哪儿来的臭小子不仅说她是河鲀，还说要剥她的鳞煮鱼汤，鱼小鳐顿时勃然大怒，张口就是一道水柱喷了过去，口中大骂道：
    “哪里来的小兔崽子也敢在爷爷我跟前撒野！？看老子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封潜没有料到鱼小鳐一言不合就动口，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的水，愣是花了好几息才反应过来，立时也是暴跳如雷，从腰侧拔出短剑就朝鱼小鳐砍了过去。
    这边黎江和封霆正在议事，忽见一名婢女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向他一伏身道：“大人，不好了，鱼小鳐和封小将军在园子里打起来了！”
    黎江和封霆对视一眼，随即起身出了书房，待他们来到后花园，看到的就是封潜正挥剑对着鱼小鳐乱砍，而鱼小鳐则身形灵活左右闪躲的一幕。
    “潜儿！”
    封霆一声高呵，即刻上前止住了儿子的行为，拎起他的后领怒声道：“你这是作何！？”
    封潜还不服气，在他手中挣扎了两下，挥着手中的短剑道：“放开我！我一定要宰了那只河鲀！”
    话音未落，他脸上又被喷了道水柱，鱼小鳐怒骂道：“小王八蛋还不学乖！谁是河鲀！？”
    封潜简直气得头顶冒烟，挣扎着又要去砍鱼小鳐，黎江快步上前，捏住鱼小鳐的尾巴将她拽到自己身前，对封霆道：“抱歉，让将军见笑了。”
    鱼小鳐乍然被他捏住尾巴，也拼命扭动身子想要挣脱出去，口中喊道：“你做什么？快放开我！我今儿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那个兔崽子！”
    听她一口一个小王八蛋兔崽子，封霆的脸色也有点儿黑，但他手里拎着的封潜也没句好话，还在挥着剑嚷嚷要宰了鱼小鳐。
    封霆大掌按住封潜的脑袋，一只手握住他的胳膊，沉着脸对黎江道：“对不住，是在下教子无方，给丞相添麻烦了。”
    黎江用手捂住鱼小鳐还在骂骂咧咧的嘴，向封霆一颔首：“哪里，小鳐与小公子尚且年幼，闹点小矛盾也是情理之中，回头我会好好教导她，也请将军勿要怪罪小公子。”
    封霆脸色稍松，但很快又因为仍在叫骂的封潜而黑了下去，他对黎江点点头道：“今日叨扰将军了，我就先带这小子回去，改日再来寻将军议事。”
    说完他就拎着儿子大步离开了，黎江这才将视线放到鱼小鳐身上，她正奋力咬着他的手指，那劲儿比以往都大，像是不在他手上咬出几个洞来不罢休。
    黎江揉了揉眉心，开口道：“人都已经走了，还不肯消气？”
    “消什么气！”
    鱼小鳐松开他的手指，气呼呼地道：“刚才他要用剑砍我，你还拦着我！你居然向着个外人！”
    黎江默了默：“他为何要用剑砍你？”
    鱼小鳐一梗脖子：“因为他骂不过我！”
    黎江又问：“那你为何要骂他？”
    鱼小鳐便噼里啪啦将方才的事情说了，其中当然有些添油加醋，把封潜说得格外可恶，把自己说得百般无辜，完了气哼哼地怪黎江：
    “你看人家欺负我都不帮我！没良心！”
    说完她泄愤般又咬了黎江一口，紧接着就发出一声惨叫：“哎哟！”
    黎江垂头一看，自己手指上，就在刚才鱼小鳐咬过的地方，嵌了一颗白白小小的东西，而鱼小鳐正咧着嘴在一旁痛呼：
    “好痛！我、我的牙……”
    黎江眉头轻蹙，把鱼小鳐托起来：“张嘴我看看。”
    鱼小鳐这会儿也没心思和他闹了，泪汪汪地把嘴张开，露出那口白花花的小尖牙，黎江把手指伸到里面轻轻按了按，脸上现出恍然的表情。
    这小青鱼，是开始换牙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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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都怪你
    “换牙？”
    鱼小鳐满脸迷惑：“可是我以前已经换过牙了，怎么还会换牙？”
    黎江把嵌在手上的那粒小尖牙扯出来：“有些灵族一生会换许多次牙，不是什么稀罕事。”
    鱼小鳐吧嗒吧嗒嘴，总觉得缺了颗牙怪不习惯的，不开心地道：“好好的怎么又要换牙，烦人。”
    说完她又怪起黎江来：“都怪你，要不是刚才咬了你，那颗牙肯定不会掉的。”
    这就有点好笑了，明明是她来咬他，还反倒怪上他了，黎江淡淡瞥她一眼：“怕掉牙就别乱咬人。”
    “我就不！”
    鱼小鳐说着就要张口去咬他，快挨到他的手时又停了停，想起刚才掉牙那瞬间的疼痛，她还是把嘴收了回去，怏怏地道：“哼，不理你了！”
    她甩甩尾巴，自顾自地往前游开了，黎江看她去的方向还是观海居，嘴唇弯了弯，慢慢走在了她的后面。
    因着换牙的事，鱼小鳐有点蔫蔫的，一下午都待在书房那只玉缸里面不出来，黎江翻一会儿书又看看她，见她安安静静睡在那儿，倒还有些不习惯了。
    他想了想，取出颗丹药递到鱼小鳐嘴边，轻声道：“张嘴。”
    鱼小鳐没精打采地转过头，看见是灵丹，眼睛一下子亮了亮，忙不迭地张开嘴把灵丹吃进去，那排细密的小尖牙又磕到黎江的指腹，有种痒痒的感觉。
    他收回手，用帕子擦了擦指尖，继续看书，鱼小鳐在玉缸里翻了个身，把下巴搁在缸沿上，两只眼睛绕着黎江滴溜溜打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她这副打歪主意的模样也比刚才那样蔫头耷脑的好多了，黎江面上不动，将书翻过一页，就当没看见她鬼机灵的小眼神。
    到了晚饭的时辰，厨房将饭菜送过来，鱼小鳐往盘子里一看，不由嘀咕起来：“怎么没有炸虾饼？红烧排骨也没有……”
    这是最近她很爱吃的两道菜，厨房每隔一日就会做了送过来，算起来今天也该吃了，但是桌子上却不见那两道菜的影子。
    黎江舀了勺豆腐羹放到碟子里：“你刚换牙，吃些软的为好。”
    鱼小鳐已经是第二次换牙，灵族不比人族，牙齿到了时间会自动脱落，不会发生新牙长出来旧牙还没掉的情况，她今日又磕掉了一颗牙，黎江才特地让厨房备些较软的吃食，谨防鱼小鳐再把牙给磕了。
    虽然吃不到喜欢的菜，但鱼小鳐还记得磕掉牙的痛，也没抱怨，埋头乖乖把黎江舀过来的菜给吃了。
    许是因为换牙的关系，鱼小鳐用过晚饭也一直黏着黎江，说是黏或许不大恰当，她明显比以往安静许多，黎江呆在书房，她就躺在玉缸里面，黎江回了卧房，她就在玉珊瑚上寻个地方趴着，也不吵闹，就眯着眼打盹儿。
    到了临睡前鱼小鳐还赖在黎江房间不走，黎江也没撵她，就任她睡在玉珊瑚上头，自己取了衣物去隔壁沐浴，现在鱼小鳐学乖了，不会再说什么也要跟他一起沐浴的话，也不会试图偷偷溜进去了。
    等黎江沐浴完出来，身上换了套水色的睡袍，乌发也披散在身后，眉梢眼角带着些白日没有的闲适，玉台上的夜明珠持续发出柔和的光芒，将他的脸镀上一层朦胧的玉色。
    这是他在人前不会流露出来的模样，只有独自一人的时候才会松散下来，不过此刻屋子里倒是不止他一个，还另外多了个鱼小鳐。
    他抬眸看向那座玉珊瑚，却发现之前还睡在那儿的鱼小鳐不见了。
    黎江眸光转动，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并没有看见鱼小鳐的身影，他略停了停，抬步走向床榻，将半垂的纱帐撩起，果然看见枕头旁边正躺着只胖乎乎的小青鱼。
    鱼小鳐似乎睡得很熟，圆滚滚的肚皮有节奏地起伏着，呼吸声也均匀绵长，看上去不像是装睡。
    倒是会选地方，难怪一晚上都安安分分，原来是等在这里。
    黎江站在床边看了她一阵，俯下身将她从枕边托起来，放回了玉珊瑚上。
    作者有话要说：
    鱼小鳐：嘿嘿嘿，等他睡着了我来个大的。
    第二天
    鱼小鳐：？？？我怎么就一不小心睡过去了呢？？？
    明天要换地图啦~
    第22章 
    离海
    鱼小鳐这一番换牙倒也不磨蹭，接下来她几乎每日都会掉一颗，新的牙很快就长了出来，一个多月后她一口小尖牙就全换好了，依旧是白花花整整齐齐两排，瞧着比之前的还锋利。
    最后一颗牙长好的这日，鱼小鳐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她叩了叩牙，听着咔嚓咔嚓的清脆响声，觉得新长出来的这口牙合意极了，这回保准能咬透那条龙的厚皮！
    鱼小鳐掐好点，偷偷躲到后花园的门边，等黎江下朝回来走进园子的时候，她瞄准时机嗖地冲出去，大喊了一声黎江，然后就朝他脖子上咬去。
    黎江从外面回来，还没到后花园就已经感知到了鱼小鳐的气息，他不动声色继续往前走，果然就见这家伙从旁里冲了出来。
    黎江不慌不忙，抬手挡住鱼小鳐，将她往外推了一推，淡声道：“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鱼小鳐原本目标是他的脖子，结果被半道拦下，咬出去的势头没收住，一张鱼嘴结结实实咬在了黎江的手上，虽然咬错了地方，但她也不气馁，就对准黎江的手一通猛咬，结果使了老大的劲儿，还是连半点儿血星都见不着。
    黎江捏住她的背鳍，把她从手上提起来，挑眉问道：“你的牙都换好了？”
    鱼小鳐扭了扭圆滚滚的身子：“自然是换好了，哎呀，你快放开我。”
    黎江不放，将手伸到她嘴边：“张嘴我看看。”
    鱼小鳐不情不愿地张开嘴，黎江往里面看了看，果然新牙生得整整齐齐，看起来的确是没什么问题了。
    “长好了还乱咬人。”
    黎江捏了捏她的胖肚皮：“你要是牙痒，我就找块磨牙的东西给你。”
    鱼小鳐大怒，张口就是一道水柱：“我又不是狗！磨什么牙！”
    黎江化掉她喷过来的水柱，迈步往观海居走，鱼小鳐跟在后面又朝他喷了好几道水柱，可是没一道能喷中他，全在快碰到他的时候化在了海水里。
    这样的情况鱼小鳐已经习惯了，她喷了几道水柱撒气之后就甩甩尾巴跟了上去，黎江进了书房，唤来元伯嘱咐道：
    “我过两日要离开西海去办事，府里的事还要劳烦元伯了。”
    元伯一愣：“大人要去哪？”
    黎江道：“我要去陆上走一遭，之前逃走的那个叛军副将有了些线索，封将军走不开，他当初又是在我手上逃掉的，我想这件事还是由我亲自来解决比较好。”
    元伯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神色一凛：“那大人请一定带上青鲛他们，叛军狡猾，您此行务必多加小心。”
    黎江安抚道：“元伯不必担忧，当初那副将在我手上逃脱时已经元气大伤，除非得了天大的机缘，否则十年内也不可能恢复如初，只是他极善藏匿，此次能得到线索也属不易，因此我才要亲去，以免交给他人误事。”
    二人交谈时没有避开鱼小鳐，鱼小鳐一直在旁边把内容听了个清清楚楚，等元伯一走，她立刻迫不及待地问：“你要去陆上？”
    “嗯。”
    黎江研好墨，提笔开始书写，鱼小鳐又问：“那你要去多久才回来？”
    黎江笔下不停：“少则几日，多则半月。”
    鱼小鳐眼珠子转了转，游到他跟前把纸挡住：“我也要去！”
    黎江止住书写，目光落到鱼小鳐身上：“我是去办正事，不是去游玩。”
    “那就更应该带我啦！”
    鱼小鳐扇着两片小扇子般的鱼鳍，振振有词道：“你上回去月菏泽办事，不就因为我才能那么顺利的吗？这回你去办事再带上我，保管比上次还顺利！”
    这话也不算错，上次月菏泽那件事，鱼小鳐的确算是立了功，至少替他们省了不少工夫。
    不过那是因为她本身与那件事扯得上关系，而这回捉拿逃犯一事与她却是没有半点关系了。
    黎江本想拒绝，但看着鱼小鳐期待的小眼神，忽然心思又不免有些松动。
    带上她，倒也不是什么麻烦事，要是留她在府里，搞不好反而会惹些乱子出来。
    黎江沉吟片刻，最终开口道：“带你去也不是不行，但你须得答应我，此行一定听从我的安排，不得任性妄为。”
    见他松了口，鱼小鳐大喜，赶紧用鱼鳍拍了拍胸脯道：“这个你放心，我这鱼最有眼力见了，绝对不会给你添乱的！”
    黎江睨她一眼，亏她说得出口，之前带她回府时说得好好的会遵守府中的规矩，结果没一件办到的。
    不过他也没拆她的台，将鱼小鳐拎到一边继续书写，鱼小鳐得了他的允诺，可没心思再守着他了，欢天喜地游出去，回了住的小院儿去收拾行李。
    其实她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对她来说最贵重的东西无非是黎江给的珠子和灵贝，还有敖禛送的那块灵玉，鱼小鳐在屋子里收拾了几样她喜欢的小玩意儿，然后游去隔壁跟小海螺道别。
    等到了出发那日，鱼小鳐藏在黎江的袖子里，还没来得及打个盹儿，就见外头有亮光透了进来，她急忙把脑袋从袖口探出来一看，立时被明亮的阳光给晃花了眼。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鱼小鳐眯了眯眼，刚想从他袖子里游出来，结果吧嗒一声就落到了水里，她扑腾了两下才反应过来，这儿已经是海面上，没了海水，在空中她想游是如何也不可能办到的了。
    鱼小鳐年纪尚幼，还没学会御风一类的术法，只能浮在水面上跟黎江干瞪眼，黎江笑了笑，将她从水里托起来：“到陆上你这样不便行动，须得换个模样。”
    乍然离了水，鱼小鳐还挺不习惯的，她在黎江掌心扭了扭身子，问他：“你要我换个什么模样？”
    黎江抬手往她额上一抹，鱼小鳐就感到自己的身子倏地一沉，在原本生长鱼鳍的地方，似乎多了几条不属于她的东西。
    她埋下头一看，那是四只毛茸茸的白色爪子，鱼小鳐把爪子翻过来，看见掌心长着粉色的肉垫，她动了动，藏在爪子里的尖利指甲也跟着动了动，她又习惯性地甩了甩鱼尾，就感到身后有根东西也跟着甩了两下。
    鱼小鳐呆滞地抬起头看向黎江：“你、你把我变成什么了喵？”
    黎江的眸子里倒映出她此刻的模样，他伸手在她长着细密绒毛的脊背上摸了摸，扬起唇角道：
    “变成这样就方便得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鱼小鳐：我要炸毛了！！感谢在2020-06-28 21:59:45~2020-06-29 20:4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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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看什么看！
    云霄之上，黎江一行人正御风前行，一只半大的圆脸猫崽浑身僵硬蹲在他怀里，它体型圆润，周身雪白的绒毛没有一丝杂色，两只眼睛呈通透的湛蓝色，生得十分漂亮可爱。
    然而这只猫崽心情似乎不大美妙，她蹲在黎江手臂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总觉得身后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太过多余，就连四只爪子也无处安放。
    黎江用手顺着她脊背上的绒毛，发觉鱼小鳐身体僵硬，开口问道：“怎么？还不习惯？”
    鱼小鳐在他怀里站起又蹲下，没好气地道：“废话，这突然多了四条腿，能习惯吗？”
    她的鱼鳍就那么短一点儿，只需在水里划动就行了，现下变作猫儿，等于鱼鳍突然拔长了好几倍，这令鱼小鳐极度不适应，总觉得怎么放都不对劲儿。
    她低下头，看着身上的白毛，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这一身的毛可真够丑的，哪比得上他们鱼类的鳞片高贵，这要碰上水还不变得湿哒哒的了，那得多难看？
    她心里想着，用爪子鄙夷地拍了下盘在身下的尾巴，见那尾巴动了动，忍不住又用爪子去拍，她越拍，尾巴越不自觉地甩动起来，鱼小鳐两只爪子并用，想要将尾巴牢牢逮住，然而明明是她自己的尾巴，却偏偏不听她的话，她越抓越起劲儿，直到失去平衡，在黎江怀里跌了个四脚朝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究竟做了些什么。
    鱼小鳐不由大惊失色，难道她变成猫之后连习性也变得像这长毛的四脚兽了！？
    她往黎江怀里一瘫，满脸的生无可恋，觉得自己完美的鱼生已经有了污点，黎江见她这副模样，眼里透出点笑意，将她的身子摆正，好好儿抱在了怀里。
    鱼小鳐蔫蔫地趴在他臂弯中，小脑袋没精打采地垂着，视线漫无目的地扫动，不经意瞥见跟在后面的锐风正带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望着自己。
    鱼小鳐噌地仰起头，凶巴巴地道：“看什么看！？丑八怪！”
    锐风突然被骂，愣了几息才反应过来，立时气不打一处来，粗着嗓门道：“谁看你了？你当你是谁？”
    鱼小鳐张口就接：“我是你大爷！”
    锐风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骂，顿时气得鼻子都歪了，举起三叉戟就要去叉鱼小鳐，旁边青鲛等人赶紧把他拦住，鱼小鳐趁机朝他喷了道水柱，没想到准头差了点，噗呲一下喷在了影牙的脸上。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看着水珠从影牙脸上滑下来，鱼小鳐赶忙闭紧嘴，开始思考把责任推给锐风的可能性，这时旁里忽地伸出来一只骨节修长的手，轻轻拢在她的头上，将她按了回去。
    “别闹，马上就要到了。”
    黎江的声音从她头顶悠悠传来，鱼小鳐眨巴眨巴眼，把脑袋往前探了探，透过稀薄的云层，能看见脚下是一片人类修建的房屋，其间穿插着大大小小的街道，瞧上去像是个小镇。
    “去吧，照我先前说的做，若有了线索即刻向我回报，不可轻举妄动。”
    “是，大人。”
    到了该办正事的时候，几名侍卫立刻敛了神色，纷纷化作几道流光飞了下去，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黎江才带着鱼小鳐也降落到小镇周边的树林里。
    片刻后，树林里走出一位相貌平凡的年轻公子，他穿了身竹青色的袍子，乌发以一只木簪固定在脑后，怀里抱着只蓝眼睛的雪白猫儿，迈步向小镇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收藏一下我的下一本接档文哦，文名《我下蛋给你吃啊》，一只很会见风使舵明哲保身的雉鸡精和坏脾气混血狐妖的故事。感谢在2020-06-29 20:47:35~2020-06-30 22:21: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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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初到人间界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名青衣公子悠然漫步于人群中，他虽然容貌普通，周身的气度却出众，引得不少人禁不住朝他多看两眼。
    然而更引人注意的是，他怀里抱了只通体雪白的半大猫儿，那猫儿生得圆脸圆眼，一双眼睛跟琉璃似的，是只难得一见的漂亮猫崽。
    鱼小鳐是第一次来陆上，看什么都觉得稀奇，睁着双大眼东张西望，小脑袋转来转去，时而还趴到黎江肩膀上朝后看，边看边小声跟他嘀咕：
    “人族也不见得多好看嘛，要是我化形以后长得跟那个麻子脸一样，那我宁愿不要化形了。”
    她说话时就凑在黎江颈侧，柔软的绒毛蹭得那一处的皮肤有些发痒，黎江把她抱开一些，目光平视前方道：
    “化形后的模样与本身的血脉修为，还有父母的相貌有关，若你的父母样貌端正，那就无须担心这个问题。”
    鱼小鳐扭过脑袋看他：“骗人，我以前在广灵江的时候，有对大海鳗夫妇的儿子可丑了，那夫妇俩都人模人样的，偏儿子长了个猪鼻子，我离开的时候那对夫妇还在到处寻雪颜草，想要改变他们儿子的样貌呢。”
    黎江瞥她一眼：“我说的那种情况只是大部分，也有少数比较特殊的。”
    “哼。”
    鱼小鳐哼了一声：“不过像我这么可爱的鱼，化形以后也一定很美。”
    她说着就暗戳戳往黎江的脖子瞅，装模作样地道：“哎呀，就是不知道我何年何月才能化形呢？像我这么可怜、弱小又无助的鱼，要是能吸一口龙的精气，想必能早些化形吧？”
    黎江对于她三天两头就来一回的暗示早习以为常，只当作没听见，抱着她在街上缓缓踱步。
    鱼小鳐见他不接茬，又哼了一声，扭过头继续打量周遭的街景。
    说起来灵族不似人族都住在房屋里，以灵族来说，不管化没化形，大多数都居住在巢穴中，像沧澜城那样有规模的居住地并不多，通常是一条江河里最繁荣的中心地带才会有那样的盛况。
    而且灵族的穿着都各有特色，许多人还会打扮得十分夸张，此时到了陆上，鱼小鳐一对比就觉得人族的穿着打扮好没意思，看起来都大同小异，还是他们灵族更有品味。
    不过初次离开水里，鱼小鳐还是觉得很新奇的，像街边卖的那些吃食她就从来没见过。
    她看见一个小贩挑着的担子上摆着红红尖尖的东西，看上去挺漂亮，连忙用爪子拍了拍黎江的肩膀：
    “黎江，我要吃那个！”
    黎江抬眼看去，见鱼小鳐说的那个小贩正挑着两筐红辣椒叫卖，他默了默道：“那个不是能吃的。”
    “不能吃？可是看起来那么好看……”鱼小鳐脸上露出几分失望的神色，口中嘟囔道。
    黎江抱着她走到路边一个卖果子的小摊前，拿起一个紫柰在她眼前晃了晃：“这个倒是能吃，要不要？”
    见他拿的这个果子也红彤彤的，鱼小鳐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忙不迭地点头：“要，就要这个！”
    黎江在她身上施了障眼法，因此在旁人看来，不管鱼小鳐说什么都只是在喵喵叫，他应鱼小鳐的要求把这个小摊上的每种果子都各买了些，付完钱刚要离开，忽然旁边那个摊位的小贩笑着道：
    “公子这只猫儿好漂亮，不如买些鱼干吧，猫儿最喜欢吃鱼干了。”
    鱼小鳐循着声音望去，一看那小贩面前摆了好些晒扁的小鱼干，顿时犹如看到族人的尸体，气得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张开爪子就要朝他扑过去。
    黎江适时将她揽在怀里，冲那小贩略有歉意地道：“抱歉，她不爱吃鱼。”
    说完他就抱着鱼小鳐离开了，鱼小鳐还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口中大喊大叫：“放开我！你放开我！今儿我一定要教训教训这个杀鱼凶手！！”
    黎江拍了拍她胖乎乎的身子，有些无奈地道：“人族吃鱼再寻常不过，就如鱼也吃小虫海草，世间万物为了生存下去，总不过是大的吃掉小的，强的吃掉弱的，又有何可气的？”
    鱼小鳐瞪着他：“你不是鱼，自然不知道看见同类被晒成鱼干是什么样的感受。”
    黎江垂眸看她：“你在府里也吃过鱼羹，蒸鱼，你与那只海螺玩得好，你不也吃过螺肉做的菜？”
    鱼小鳐反驳道：“那些是没开灵智的，又不是灵族，怎么能一样？”
    黎江淡淡地道：“方才那小贩卖的鱼干，也是没开灵智的，算不得灵族。”
    鱼小鳐被他说得噎住，想了好半晌竟想不出反驳的话，最后只得气鼓鼓地道：“反、反正我就是不高兴！”
    黎江知她生气不过是因为本身将人族看作异类，又被突然出现的成堆小鱼干给刺了眼，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有没有吃过糖葫芦？”
    “没吃过！”鱼小鳐用后脑勺对着他，凶巴巴地道。
    他笑了笑，抬手往前面一指：“那个人卖的就是糖葫芦，你想不想尝尝？”
    鱼小鳐一看，前头有个人拿着根扎了稻草的杆子，上面插着好些连成串的红色果子，那些果子表面不知道裹了什么，看起来亮晶晶的，鱼小鳐的眼睛一下子就挪不开了，咽了口唾沫道：
    “那、那就尝一尝吧。”
    片刻后黎江手里拿着串糖葫芦，鱼小鳐勾着脑袋一口一口舔在那红亮亮的果子上，边舔边满足地眯起眼，早把刚才的不愉快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等她吃完了一根糖葫芦，舔着嘴心满意足地说：“算了，我大鱼有大量，之前的事就不和你计较了，唔，前头那儿卖的是什么？你快带我去瞧一瞧。”
    黎江望了眼天色，迈开步子向前面走去，罢了，今日才刚到，就先依着她，明日再开始办正事罢。
    第25章 
    过往
    戊时过半，日头渐渐西去，陵山镇上的运来客栈里一派热闹景象，正是晚饭时分，住客大都聚集在大堂用饭，小二忙着倒茶送菜，忙得不可开交。
    在这样的情形下，从门外进来的新客就显得不那么引人注意了，直到他走到柜台前，正顾着算账的掌柜才留意到有人来了，忙热络地招呼道：
    “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啊？”
    话刚说完就是一愣，掌柜开了这家客栈许多年，见过的人形形色色，但像面前这位气质这样出众倒是少见。
    来人是位年轻公子，看年纪二十左右，他身上穿了件素净的青袍，头发也只以一根木簪固定，除了怀里抱着的白猫，浑身上下再无一点别的装饰。
    他的五官很平凡，并没有哪一处生得特别出彩，但周身却带着种隐隐的贵气，掌柜自问看人的眼神不会错，暗道这位公子恐怕有些来头，连忙换上了一副更加热情的笑容。
    黎江向他略略颔首，温和道：“我要一间上房，可还有？”
    “有的，有的，客官请跟我来。”
    掌柜也不叫小二了，从柜台后面绕出来，亲自带黎江上了三楼，不仅挑了最好的一间空房给他，还殷勤地问他需不需要用晚饭。
    得知黎江已经用过晚饭后，他又指着他怀里的鱼小鳐问：“那可要后厨送些吃食给客官的猫儿？”
    “暂时不用，多谢。”
    黎江婉拒后，掌柜才下了楼，他将房门关上，鱼小鳐立刻从他怀里跳下来，在屋里踱了一圈，不满地抱怨道：
    “这身体真不方便，还是在水里好。”
    她作为鱼类，在水里哪儿都能去，现在到了陆上，就只能老老实实靠四条腿走路，真真觉得麻烦。
    鱼小鳐跳到桌子上，迫不及待地对黎江挥挥爪子：“快些把之前买的果子拿出来，让我尝尝好不好吃。”
    她一下午嘴巴就没停过，这会儿还惦记着那几个果子，黎江摇摇头，从他的须弥空间里取出下午买的果子放到桌上，鱼小鳐绕着走了一圈，想张嘴去咬，又发觉使不上劲儿，只得巴巴地望着黎江。
    相处这些日子，黎江最清楚不过她的德性，他在桌旁坐下，取出一套茶具将茶泡上，才动手开始为鱼小鳐削果子。
    黎江的手很好看，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他拿着匕首，一圈圈将果皮削下，这动作由他做来居然十分赏心悦目，鱼小鳐在旁边看着有点儿出神，直到他将切成小块的果肉放进碟子，推到她跟前，她才回过神来。
    鱼小鳐嗅了嗅果肉，这才张嘴开吃，边啃边说：“这陆上的果子也不怎么样嘛，并没有比咱们水里的好吃。”
    嘴上虽这么说，咔擦咔擦的响声却一直没间断过，黎江为她削了三只果子，鱼小鳐各尝了几块，然后才心满意足地舔舔嘴，对他说：
    “我觉得那个黄色的果子不错，回去的时候咱们再买点儿。”
    这可真是不知道客气俩字怎么写，黎江瞥她一眼，拢袖提起茶壶，往两个杯子里斟上茶水，推了一杯到鱼小鳐跟前，自己慢慢喝起茶来。
    鱼小鳐低头舔了两口茶水，又歪着脑袋对他说：“我觉得你还是原来的样子好看，你现在这样一点也不好看。”
    黎江捧着杯子的手一顿，好笑地看向她：“你一只小鱼，倒是对样貌很有研究。”
    鱼小鳐振振有词道：“那当然，我虽然没化形，但我见过的化形灵族可多了，什么叫美什么叫丑我还是很清楚的。”
    说完她想了想：“比如那只老乌龟就很丑。”
    老乌龟说的是元伯，鱼小鳐跟他有梁子，只要提到他就没句好话，接着她又补充道：“对了，还有你那个手下，也是个丑八怪，哼。”
    这是说的锐风，黎江不由哑然，锐风相貌端正，府里也是有婢女给他送过荷包手帕的，论丑怎么也谈不上吧，这小青鱼，到头来还是按照自己对人的喜好来下定论的。
    “那你又觉得谁才叫好看？”黎江放下茶杯问。
    鱼小鳐盯着他：“你原来的样子就挺好看的。”
    黎江一愣，倒是没想到鱼小鳐会夸他夸得这么直接，紧接着鱼小鳐又道：“我觉得雪灵也很好看，对啦，你那个朋友，叫什么敖大的，也长得不错。”
    敖大，这是说的敖禛，黎江指腹在杯沿缓缓摩挲，忍不住问她：“你很喜欢他？”
    鱼小鳐甩了甩尾巴：“还不错吧，他上次送了我一枚灵玉，人还是挺大方的。”
    看来是谁给她好处，她就觉得谁好看，黎江想想自己曾经送过她的东西，又这么好吃好喝的养着她，不由默然，顿时觉得她之前夸自己那句好看也并不可信了。
    他看着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又嫌弃自己这番不自觉的动作的鱼小鳐，手指在桌面敲击两下，忽然问：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是被你爷爷捡回去的？”
    “是啊。”
    鱼小鳐伸了个懒腰，又趴到桌子上，伸着爪子去勾他的衣袖：“我还在蛋里的时候就被爷爷捡回去了，他把我藏在巢穴里，足足过了十年我才破壳。”
    “十年？”
    黎江有些意外：“你是说，你用了十年时间才孵化出来？”
    鱼小鳐摇摇头：“不，还要更久，在爷爷捡到我之前，我已经在那个地方呆了好久好久了，久到我都记不清有多少年了。”
    这下黎江更显意外：“你还没孵化出来之前就已经有意识了？”
    鱼小鳐点点头：“有一点点，但不是很清晰，而且我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就是偶尔醒来一小会儿，然后就又睡着了。”
    这是她第一次提到除了爷爷以外的过往，对于她在壳里居然还能有意识，黎江不由有些惊讶，对于卵生的灵族来说，破壳之日才是真正的出世，在那之前是绝无可能有自主意识的。
    更不用说还有记忆了。
    “你爷爷是在什么地方捡到你的？”黎江问。
    鱼小鳐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道：“就在广灵江边上一个泥洞里，那年发大水，把外头的泥冲掉了不少，爷爷路过时发现了我，然后就把我带回去了。”
    “那你对被埋进泥洞之前的事还有没有印象？”
    “那当然没有啦。”
    鱼小鳐抖了抖耳朵，对于突然长出耳朵这件事令她感到很不适应，她嘟囔了一句才道：
    “那么久以前的事我怎么可能有印象，而且我有意识也是从那个泥洞里开始的，反正我就记得偶尔醒来感觉周围很黑，别的就没有了。”
    “所以你对你的父母是谁也完全不知情？”黎江继续问。
    “那是自然，谁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生下我，又为什么要抛弃我。”
    鱼小鳐哼了一声：“还好有爷爷捡到我，不然我破壳的时候那么小，要是被别的大鱼吃掉就完蛋了。”
    听她这样说，黎江心里忽然生出点怜悯，她自小不知爹娘是谁，唯一对她好的爷爷又死于海虺口中，从广灵江到西海，她一只没什么修为的小鱼一路上定也遭遇了不少凶险，若不是遇着自己，恐怕现在还在外面颠沛流离。
    他轻轻揉了揉鱼小鳐毛茸茸的脑袋，心道，既然她与他有缘，那以后他就护她衣食无忧，一世安然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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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莫非你要食言？
    对于鱼小鳐在破壳前就有自主意识这一点，黎江颇为意外，加上她之前表现出来的种种不寻常，使得黎江对她的身世更多了几分兴趣。
    不管是她远强于同修为灵族的神魂，还是她被身怀剧毒的海虺咬了依旧毫发无损，再有她居然能在壳中孵化这么久才出世，这些都意味着鱼小鳐绝不是一只普通的小鱼。
    虽黎江有心再问她的身世，但鱼小鳐一问三不知，从她的神情看来，应当是没有说谎，黎江猜测，或许鱼小鳐的亲生父母身份特殊，当初是有什么不得已才会将还未孵化的她藏在广灵江边，至于她以为的被抛弃，这个可能性倒不大。
    不过这些事情并没有任何线索，黎江也不会为了这一点好奇而真的去广灵江查探，他将心头的疑惑压下，抬眼望向窗外，夜色已深，该是歇息的时候了。
    他站起身走到床边，将手按在腰带上，刚要解开，忽然又停了下来。
    黎江回过身，鱼小鳐果然正坐在桌子上，脖子伸得老长，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顿了顿，重新走回桌旁，用一根手指点住鱼小鳐的脑门儿，将她推转过去背对自己，鱼小鳐不满地甩了甩尾巴：
    “你干嘛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黎江敲了下她的后脑勺：“不许转过来。”
    鱼小鳐哼哼了一句，到底还是听话地没动，黎江这才回到床前宽衣解带，施了道洁净的法术后换上宽松的衣袍。
    鱼小鳐背对着他坐在桌子上，听见后面传来的衣料窸窣声，眼珠子转了转，悄悄把脑袋扭回去，想趁黎江不注意偷看一眼。
    可惜当她回过头的时候，黎江已经换好了衣裳，头发也解了下来，连容貌都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鱼小鳐禁不住有点儿失望，听说男人和女人长得不一样，她本来还想看看到底有哪里不一样呢，没想到这龙动作这么快，一点机会都不给她。
    黎江放下床帐回过身，看见的就是鱼小鳐明显带着失望的表情，虽不知她为何失望，但很明显，这小青鱼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面色如常，只作没看见，走过去将油灯熄灭，取出颗小小夜明珠置于桌上，便要去就寝。
    鱼小鳐一看连忙从桌上跳下来，跟在他脚边亦步亦趋走到床前，黎江还未说话，她已经自发跳上床，跑到里侧趴了下去，理直气壮地道：
    “这里只有一张床！我也要睡这儿！”
    不等黎江开口，她伸出爪子抓在床褥上，满脸坚定地道：“你别想赶我下去！我绝对不走！”
    黎江默默看了眼被她抓出几道印子的床褥，心里叹了口气，这床褥，看来是不得不赔了。
    小片刻后，鱼小鳐站在床边，望着床上的黎江干瞪眼，这个小气鬼，让她在上头睡一晚又不会死，真没见过这么斤斤计较的龙！
    ***
    一夜无话，第二日黎江醒来时，鱼小鳐正在床前的脚踏上呼呼大睡，她身下垫着黎江给的软垫，胖乎乎的身子蜷在一起，看起来就像个白白胖胖的糯米团。
    黎江弯了弯唇，刚想伸手将她抱起来，忽然耳尖微动，他直起腰身，走到桌旁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才道：
    “进来吧。”
    音落，一道白影从窗外进入屋内，在他面前单膝跪下，是青鲛。
    “见过大人，属下们已经将这镇子四周布下阵法，影牙还在位于镇子南面的河边发现些蛛丝马迹。”
    他将寻到的线索向黎江细禀，黎江只略思索一瞬，立刻道：“你先去同他们继续追查，我随后就来。”
    “是，大人。”
    青鲛离开后，黎江这才将视线投向鱼小鳐，她似乎被这番动静弄醒了，正眯着眼打呵欠，两只前爪在空中伸得直直的，好一会儿才放松下来，站起身抖了抖毛，从垫子上跳下来，来到桌边问黎江要茶喝。
    黎江喂她喝了茶，才道：“我有事要出去，你就在客栈好好呆着，哪里也不要去。”
    鱼小鳐愣了愣：“你要去哪？我也要去。”
    黎江摇摇头：“我是去办正事，带上你不大方便，你在这里等我，我办完事会尽快回来。”
    鱼小鳐不乐意了：“为什么要我在这里等你，你就带上我，我又不会给你添乱。”
    说完她接着抱怨道：“你昨晚都不让我上床睡，现在又想撇下我独自出门，我一只鱼在客栈多无聊？要这样我还不如留在府里呢。”
    黎江并不吃她这套，只提醒她：“你之前答应过，此行一定听从我的安排，莫非你要食言？”
    鱼小鳐张了张嘴，好半晌才不服气地说：“那、那你之前也没说过会撇下我。”
    黎江拂了拂衣袖，站起身道：“我要办的事很重要，你乖乖在客栈等我，待我回来，再给你一粒灵丹。”
    听见灵丹二字，鱼小鳐的耳朵动了动，看着他道：“真的？说话算话？”
    黎江推开门：“自然算话，但前提是你遵守约定。”
    看着房门关上，鱼小鳐哼了一声，跑回床上泄愤似的打了几个滚儿，又把黎江叠好的被子扯乱，然后躺在松软的被子中间，盯着床顶发呆。
    她本来想睡个觉，但昨晚睡得早，在床上躺了一阵怎么也睡不着，鱼小鳐望着窗外晴朗的天气，总觉得这大好时光不出去溜达溜达太可惜了。
    黎江刚走，等他回来起码得几个时辰，这段时间里她要是出去玩一会，他一定不会发现。
    鱼小鳐眯着眼看了一阵窗外，果断从床上跳下来，走到门边，将门顶出一道缝，从缝隙里钻了出去。
    她沿着楼梯跑下去，在二楼的时候碰见一个客栈伙计，那伙计手里端着叠碗盘，见她生得可爱，便饶有兴趣过来逗她：
    “小猫咪，你是从哪儿来的？”
    见鱼小鳐站在楼梯口看他，也不怕生，伙计将手中的一个盘子放到她跟前，笑着说：
    “刚好收了只鱼骨头，上头还有不少肉呢，你要不要吃？”
    鱼小鳐往盘子里一看，里面正摆着一只完整的鱼骨，上面还附了些没吃净的鱼肉，这在她眼里无异于看见族人的残骸，当即气得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重重在伙计手上挠了一爪子。
    “哎哟！你这猫怎么抓人呢！”
    伙计被她挠了一下，手上顿时出现几道血痕，他气得放下碗盘就要过来逮她，鱼小鳐身姿灵巧地躲开，冲他挑衅地叫了一声，转身从楼梯上跑下去，几个纵跃便消失在了客栈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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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宋子书
    鱼小鳐从客栈跑出来，被外头的阳光晃得眯了眯眼，她站在街边，望着蔚蓝的天和白色的云朵，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陆上也有不同于海底的好处。
    就好比她现在这样晒着太阳，在海底的时候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浮上水面才能办到，还有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族，远处的炊烟，天上自由来去的鸟儿，这些都与海底不同。
    以前为了避免被渔网逮住，鱼小鳐从来都只在水底活动，很少会到水面上去看风景，当然，对于渔网她也不是没法子，只是觉得那样太麻烦罢了，而且她也不喜欢跟人族打交道。
    她看了眼落在屋顶的鸟儿，心里想，也不知道陆上的灵族是如何与人族相处的，要在这满是人族的地盘生存，如果是灵力低微的灵族，想必会很不容易吧？
    她沿着街角往前跑了一段，大街上人太多，鱼小鳐不想挤人族的后脚跟，索性跳上墙头，在屋顶上跳跃奔跑起来。
    微风迎面向她吹来，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屋顶上的视野很好，使她可以俯视下面的街景，鱼小鳐看见有卖煎饼的，她有心想去买，但想起自己现在是猫儿的样子，要是跑去买煎饼，恐怕会被当做妖怪给抓起来。
    她只得怏怏地放弃了这个念头，盯着煎饼摊子咽了口口水，心道等黎江晚上回来，一定要让他帮自己买几只煎饼，她自己吃一只，还要带些回去给小海螺和雪灵尝尝。
    在屋顶上跑了一阵，鱼小鳐嗅到一阵花香，她循着味道往下一看，见是一棵长在巷子里的大树，上面开满了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她从来没见过这种花，一时好奇，沿着墙头跳下去，正正儿落在了树冠里。
    鱼小鳐踩在树枝上，站起来抖了抖毛，看着满树的小花，她忍不住咬了一朵在嘴里嚼巴几下，然后呸呸全吐了出来，皱着脸道：
    “真难吃！怎么是苦的？”
    这花不能吃，鱼小鳐瞬间失去了兴趣，她从树上跳到地面，正想到别处去玩，转头就遇见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儿从巷子口走了进来。
    鱼小鳐本来没在意那几个小孩儿，谁知道他们看见她反倒起了兴趣，一个小孩儿道：
    “那只猫长得真好看，那么白，不知道是不是野猫？”
    另一个说：“你看它脖子上套了东西，应该是有主人家的吧。”
    先头那个说：“我家之前的猫走丢了，要不你们帮我把这只逮回去，反正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等我拴在家里，谁也找不到它。”
    那几个小孩儿只犹豫了很短的时间就赞同了这个主意，分别往鱼小鳐包抄过来，鱼小鳐冲他们翻了个白眼，正要从墙角溜掉，一个小孩儿已经挡在了那里，张开手臂就朝她扑过来。
    虽然对方有好几个，鱼小鳐却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灵活地左蹦右跳，那些小孩儿连根毛都能没抓到，还有两个因为用力过猛摔倒在了地上。
    鱼小鳐转身看着他们，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一个刚才摔了狗吃屎的小孩儿气得脸都红了，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弹弓瞄准她，嘴里喊道：
    “这死猫，看我怎么对付你！”
    鱼小鳐没见过弹弓，水里可没人玩这玩意儿，她不解地站在那儿，直到一颗石子儿落到她的脚边，她才算弄明白这东西是干什么的。
    敢情是用来打她的！
    鱼小鳐顿时勃然大怒，她本来想放过这几个小屁孩，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坏，还用石头砸她！
    她弓起背，准备今天好好教训教训这几个人族幼崽，正当她要冲出去的时候，巷口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鱼小鳐回头一看，说话的是个年轻的蓝衣公子，他从巷口走进来，挡在鱼小鳐跟前，皱眉对那几个小孩儿道：
    “你们怎么又在捣乱？先前我不是和你们说过，不要欺负这些小猫小狗吗？”
    “是宋秀才！”
    那几个小孩子似乎有些忌惮他，相互对视了一眼，接着就哗啦一下全跑了个没影儿。
    见他们跑了，那位蓝衣公子摇了摇头，这才将视线移到鱼小鳐身上，温和地说：
    “好了，他们走了，你现在不用怕了。”
    他弯下腰想摸摸她的脑袋，鱼小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蓝衣公子的手落了个空，不由笑道：“看来是个不喜欢人家随便碰你的。”
    那可不，谁乐意一个陌生人随便碰自己了，鱼小鳐冲他喵了一声，蓝衣公子笑了笑，转身往巷子里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鱼小鳐想了想，也跟了过去，那公子看见她居然跟过来，也没说什么，只迈步继续往前走。
    鱼小鳐跟着他走到巷子的尽头，在一间小院儿门口停下，蓝衣公子推开院门，鱼小鳐也跟在他后面一起走了进去。
    这是间有些破旧的小院儿，但打扫得很干净，那公子先进了灶房，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然后又回到院子里，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对鱼小鳐招招手道：
    “小猫儿，过来喝水。”
    鱼小鳐走过去，看见那水瓢挺干净，里面的水也很清亮，就埋头舔了几口水，看她伸着粉色小舌头喝水的模样，公子禁不住又笑了起来。
    “真是只漂亮的猫儿，等会儿记得回家，不然你主人该要着急的。”
    鱼小鳐脖子上套了条红绳，前面缀着个小铃铛，当然，这铃铛不会响，这是鱼小鳐的那个须弥袋，被黎江给变作了铃铛挂在她的脖子上。
    那公子喂她喝了水就去厨房烧水煮饭，鱼小鳐在小院儿里四处溜达，每间屋子都跑进去瞅瞅，她发现这个公子看起来虽然穷，却挺爱干净，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没有一点凌乱。
    她还在一张书案上看见他作的文章，鱼小鳐自然看不懂，但她瞧见他的落款写着‘宋子书’三个字，想来应当是他的名字。
    等宋子书做好饭从灶房出来的时候，看见鱼小鳐正趴在屋檐下的长凳上打盹儿，听见他出来的声音，她就掀起眼皮朝他瞅过来，宋子书对她招招手：
    “小猫儿，我要吃饭了，你要不要吃一点？”
    听见吃饭，鱼小鳐立刻来了兴趣，她跟着宋子书来到桌前，跳上桌一看，发现桌上总共只得三样东西，一碗稀粥，一个馒头，一碟子咸菜。
    她顿时失去了兴趣，跳到板凳上舔起了爪子，刚舔了几口发觉不对，自己怎么能做这样的举动，这也太不讲究了，赶紧又把爪子放好，扭头去看吃饭的宋子书。
    她这时才认真打量宋子书的模样，就一个人族来说，他生得还算不错，皮肤很白净，长相斯文，虽然穿的那身衣服洗得泛白了，但整个人清清爽爽，看起来还挺顺眼的。
    宋子书将馒头掰成小块儿，拿了一块递到鱼小鳐嘴边：“小猫儿，要不要吃这个？”
    鱼小鳐嗅了嗅，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吃了下去，接着就从凳子上跳下来，表明不想再吃馒头了。
    宋子书见她没有要再吃的意思，也不勉强，自己端起粥慢慢喝了起来。
    老实说鱼小鳐并不是嫌弃馒头，她以前独自一人的时候，也是吃过些苦头的，不过看这个宋子书这么穷，她觉得还是把馒头留给他自个儿吃比较好。
    第28章 
    你可见过我的猫
    “大人，属下方才打听到，去年三月期间的确有一个乞丐莫名失踪，随后四月又有一名外地来客也失踪了，当地人猜测是进了深山被野兽所害，然而在这两起失踪案之后，这个镇子就再没出现过类似的事情。”
    小镇附近的山林中，黎江曲膝坐在一棵大树上，听青鲛向他汇报查探来的线索，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下了结论：
    “如此，朱兀藏身在这个镇子里的可能性的确很大。”
    “是，属下还打探到，这深山中原本盘踞着一对猛虎，后来有猎人在山中无意发现了那对猛虎的骸骨，但只余虎皮，内脏及血肉皆不翼而飞。”
    黎江哂了一声：“藏身在凡人之中，恐怕也只能通过汲取天地灵气和猎食普通兽类来疗伤了。”
    他瞳色微沉，语气似带着长叹：“但他还对凡人下手，那我抓他也就更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他从树上飞身而下，对青鲛道：“守住镇子四周，若有异动不必请示我，直接动手，尽量生擒。”
    “是，大人。”
    青鲛他们先前已寻到疑似叛军副将朱兀留下的痕迹，黎江亲自确认后又叫他们去打探去年三月间，此镇曾经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那时副将刚从他手里逃脱不久，以他的伤势并不能逃得更远，果然，下午时分青鲛便已打探到需要的消息，从他的回话来看，黎江基本上可以断定朱兀就藏身在这座小镇中。
    事情有了进展，现在需要的就是静待朱兀现身，只要他敢在这座小镇中泄露一丝灵力，立刻就会触动阵法，届时黎江轻而易举就能找到他。
    看天色已近酉时，黎江想到客栈中的鱼小鳐，心道她恐怕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他施展神通来到客栈附近的小巷，再步行回了客栈。
    回到房间门前，黎江还未开门便已觉不对，屋子里并无鱼小鳐的气息，他推开门进去，视线在里面扫了一圈，果然没见到鱼小鳐的影子。
    黎江神色微敛，转身往楼下走，找到正在大堂算账的掌柜，问道：“掌柜，我今日出去了一趟，留了自家猫儿在屋子里，方才我回去并未见着她，不知掌柜可知道我的猫儿去哪里了？”
    掌柜正噼里啪啦打算盘，一听客人的猫儿不见了，立时觉得有些严重，赶紧将店里的伙计都叫出来，问他们有没有看见那只白色的猫儿。
    其中一个伙计一听就满脸埋怨地道：“见到了，上午的时候那猫儿还无缘无故挠了我一爪子，瞧瞧，我现在还痛呢。”
    说完为了证明，他特地伸出手来，黎江目光往上一扫，立时定住，那伙计的手背上果然有三道血痕，虽不太深，却清晰可见。
    ***
    宋子书吃完午饭，洗过碗就来到书房，他将昨日写的文章重新检查一遍，又觉有些字句不够精炼，用笔在上面修正一番，这才觉得满意了，放到一边准备等会再誊写一次。
    鱼小鳐蹲在桌上看他写字，她觉得宋子书的字挺好看，就是里面好多字她都不认识，看了一会儿把脑子都看晕了，她甩甩脑袋，跳下桌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宋子书见她出去，想了想放下笔，去灶房拿了只空碗出来，往里面倒上干净的水，放到屋檐底下，对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鱼小鳐说：
    “小猫儿，我把水放在这里，你要是渴了就来这里喝水。”
    他说话时语气很温和，感觉是个脾气很好的人，鱼小鳐冲他喵了一声，宋子书笑笑，又回去书房继续用功。
    鱼小鳐看着他在窗前用心读书的模样，觉得这个人虽然穷，还挺上进的，以前她在广灵江的时候，那附近也有所灵族办的学堂，爷爷将她送去上了几日课，后来她和后座那条蠢鲤鱼打架，就被夫子给强行劝退了。
    所以她才没识几个字，不过鱼小鳐觉得无所谓，反正灵族识不识字没什么影响，而且本来就是那夫子偏心蠢鲤鱼，她还不稀得在那儿上学呢！
    她看见宋子书晾在院子里已经洗得泛白的衣裳，还有一件外衣的袖口打了补丁，鱼小鳐忍不住有点儿可怜宋子书，人族就是这么麻烦，没钱连衣服都没得换，不像他们灵族，没化形的时候不需要衣裳，化形以后也可以凭灵力自己幻化一身，再不济随便扯点海草什么的做一件就是，哪用得着像人族这样。
    她想着就跑去宋子书的卧房，想送些灵贝给他，鱼小鳐将灵贝从须弥袋里取出来，放到宋子书的床头，看着那一小堆灵贝闪闪发光的样子，鱼小鳐突然想起来，陆上是不兴使用灵贝的，人族日常花用的是一种叫银子的东西。
    昨日她还看过黎江用银子买东西，不过她现在身上可没那等物什，鱼小鳐只得又把灵贝收起来，重新在须弥袋里翻翻找找，最后在角落看见昨日黎江买的那几只果子。
    这些果子都是在小镇上买的，鱼小鳐觉得自己拿出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她在屋子里左右看了看，最后跳上床，把那几只果子藏在被褥底下，心里想，等晚上宋子书睡觉的时候就能看见这些果子，到时候他一定很惊喜。
    做完这件事，鱼小鳐就去院子里边晒太阳边打盹儿，她现在喜欢上了晒太阳的感觉，想趁还没回海里的时候多享受享受。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快到酉时的时候宋子书去灶房淘米做饭，他将米掺上水煮粥，然后切了一小段熏肉放锅里蒸上，准备到时候切一些拌粥给那只小猫儿吃。
    做完这些宋子书端着淘米水出去，将水倒在院子外面，他拿着空盆正要回去，忽然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衣袍的年轻公子从巷子那头走过来。
    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在烧饭，也没有小孩儿在外面玩耍，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那名白衣公子缓缓向他走来。
    宋子书正想许是谁家的亲戚，那名公子已经走到近前，向他微微一笑，问道：
    “冒昧打扰公子，请问你有没有在附近见过一只半大的白色猫儿？”
    白衣公子气质不凡，宋子书愣了一愣才道：“不知公子说的白色猫儿具体是什么模样？”
    白衣公子道：“身子约莫两个巴掌那么大，有些胖，圆脸蓝眼，脖子上用红绳系了个小铃铛。”
    宋子书立刻将他描述的跟院子里那只小白猫联系上了，他忍不住问：“那只猫儿是公子您养的？”
    白衣公子含笑道：“是，今日一时疏忽，让她自己跑了出来，若公子见到她，还请告知我去向。”
    宋子书迟疑了一下，正想告诉他自己的确见到了这样一只猫儿，忽然听见一声猫叫，原本在院子里的鱼小鳐从他脚边走了出来。
    “你果然在这里。”
    白衣公子向她伸出手，鱼小鳐往前走了两步，轻轻一跃便跳进了他的怀里，宋子书下意识唤了声小猫儿，鱼小鳐回过头，像是回应般地冲他喵了一声。
    白衣公子抱着鱼小鳐，向宋子书微笑道：“我家猫儿顽皮，给公子添麻烦了。”
    宋子书忙道：“没有，它…它很乖，也没有在我家捣乱。”
    说完他似乎是怕被认为自己逮了人家猫儿，又解释道：“我先前在巷子里遇到它，它就自己跟我回来了。”
    “那就多谢公子今日帮我照顾她了。”白衣公子略一颔首，“我还有事，就不多打扰公子了。”
    他抱着猫儿往巷口走去，宋子书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过了好一阵才转过身，将院门关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黎江（微笑）：花我的钱，去贴补其他男人？很好，精气你不要想了。
    并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的鱼小鳐暗戳戳地想：今天晚上宋子书睡觉的时候肯定能发现我藏的果子，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第29章 印记
    黎江抱着鱼小鳐走出巷子，鱼小鳐仰起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黎江睨她一眼：“我不是说过，叫你就在客栈等我，不要随意乱跑？”
    “可是呆在客栈太无聊了，我好不容易出来一回，难道还不能出去玩一玩？”
    鱼小鳐甩甩尾巴，理直气壮地道：“再说我又没给你添麻烦。”
    “还没添麻烦？”
    黎江垂眸看她：“你今日为何要伤那客栈伙计？”
    他不提还好，一提鱼小鳐就气不打一处来，挥着爪子嚷嚷道：“那人实在太可恨！居然把啃光的鱼骨头摆我面前，还想叫我吃下去！我只挠他一爪子算是手下留情了，要是再来一回，我非挠花他的脸不可！”
    原来是这样，难怪她会发飙，黎江脸上露出几分无奈，心知在这件事上与她是说不通的，遂又将话题转回去：
    “这镇上藏有我要捉的叛贼，你这样四处乱跑，万一不凑巧遇上那贼人怎办？”
    鱼小鳐眨巴眨巴眼：“我跟那叛贼又没仇，他也不认识我，遇上了又怎么样？”
    黎江一时哑然，片刻道：“你以为叛贼会看不出你是灵族？”
    他捏了捏鱼小鳐软乎乎的爪子：“你这般年纪，根本藏不住身上的灵气，那叛贼身有重伤，若见了你只会毫不犹豫将你吃掉用以疗伤。”
    鱼小鳐不以为然：“你不是说他受了重伤，那他还能逮到我么？”
    黎江摇头失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这样一只小鱼，他要对付你也不过是动一动手指头的事情。”
    鱼小鳐不满他这样看不起自己，张口咬了下他的手指，细细的尖牙磕在黎江手上，令他觉得那儿又有些痒，他将手指抽出来，鱼小鳐还想追过来咬，被他捏住下巴才哼哼起来：
    “你晃开我！”
    “你不咬人，我就放开你。”黎江道。
    鱼小鳐不服气地甩甩尾巴，算是妥协了，黎江才松开手，她冲他哼了一声，刚想抱怨他两句，忽然嗅到一阵香气，抬头一看是街对面在卖一种炸的果子。
    鱼小鳐的眼神顿时就挪不开了，也顾不上跟黎江再闹脾气，赶紧用爪子拍了拍他的手背：“那个是什么？闻起来好香，咱们快过去瞧瞧！”
    黎江却停下脚步，看着她道：“你若答应我明日乖乖呆在客栈，我就带你过去。”
    鱼小鳐全副心神都被那炸果子给吸引住了，闻言一口就答应下来：“知道了知道了，我明天一定哪儿都不去，哎呀你看又有人去了，再不快点等下要排队了！”
    得了她的保证，黎江才抱着她过去买炸果子，那炸果子刚出锅，烫得很，他就用竹签挑着，鱼小鳐一小口一小口咬在上面，虽然被烫得直哈气，但还是心满意足地道：
    “这个真好吃，等咱们走的时候多买些带回去吧。”
    吃完炸果子，鱼小鳐又看上了别的东西，黎江抱着她一路走回客栈，要不是他有须弥空间，恐怕买的东西两只手都要提不下了。
    等回到客栈，鱼小鳐催着黎江把东西都拿出来，她在里面挑挑拣拣，嘴里念叨哪些给小海螺，哪些给雪灵，黎江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想起什么，又开口道：
    “以后不要再伤人了。”
    鱼小鳐正把那些东西一件件装进须弥袋，闻言嘟囔道：“要是人族不惹我，谁稀罕对他们怎么样。”
    黎江伸手在她额前点了一点：“你可知你伤了人，我还得去赔礼道歉？”
    鱼小鳐不解地睁大眼：“不就挠他一爪子嘛？你还要去赔礼道歉？”
    黎江收回手：“自然，你是我养的猫儿，伤了人难道我不需要负责？”
    鱼小鳐对那句他养的猫儿颇有微词，但想想自己吃他的用他的，好像也没法反驳，最后只怏怏地道：
    “那你让他们别拿鱼骨头在我面前晃！”
    黎江为自己斟了杯茶：“我今日已经叮嘱过掌柜，日后没人会再喂你吃鱼，这样你总该满意了？”
    鱼小鳐晃了晃尾巴，哼哼道：“这还差不多，总之只要他们不惹我，我是断不会跟一群凡人计较的。”
    说完她又想，同样是人族，今日那个姓宋的秀才可比这些人顺眼多了。
    鱼小鳐把买回来的东西收拾好，忽然想起件事，她走到黎江跟前，意有所指地道：“对啦，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黎江正拿着本书坐在桌旁翻阅，闻言抬眸道：“何事？”
    鱼小鳐扭扭捏捏地道：“就是…就是那个…你不是说了，晚上回来会给我一颗灵丹吗？”
    黎江翻过一页：“我记得我说过，若你能乖乖呆在客栈不乱跑，我才会给你灵丹。”
    鱼小鳐吭哧了两声，又往他那边蹭了蹭，用商量的语气问：“那要不…你先预支明天的？我明天一定不乱跑了。”
    黎江可不吃她这套，拿着书继续翻阅，头也不抬地道：“待你明日办到了再说。”
    鱼小鳐不死心，在旁边磨了他一会儿，耍赖打滚什么都用上了，黎江依旧不为所动，她只得磨了磨牙，不甘心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到了晚间，鱼小鳐照旧坚持不懈地赖在床上不动，当然，她最后的结局还是被黎江拎了下来，气得她蹲在软垫上骂了他好几句小气鬼，然后才卷成一团睡了过去。
    看着又睡成个糯米团的鱼小鳐，黎江思忖片刻，伸手在她脊背上轻轻一点，一小点白芒随着他的指尖悄无声息没入鱼小鳐的身体，以防万一，他还是在她身上留个印记，这样无论她在哪里，他都能找到她。
    第二日一大早黎江就起了床，彼时鱼小鳐还睡得酣甜，连肚皮都翻了过来，黎江坐在床边看了她一阵，伸手将她抱起来，放上床用被子掩住，只露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这才起身离开了客栈。
    等鱼小鳐一觉醒来，屋子里哪儿还有黎江的身影，她打了个呵欠，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她觊觎了两日的松软被子，便知道是黎江把她抱上来的。
    哼，别以为这样她就会原谅他把一只小猫咪丢下床的狠心行为，除非他给她吸一口精气，否则她是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鱼小鳐从被子里钻出来抖抖身上的毛，往窗户外看了一眼，今天天气也很不错，阳光透过窗口洒在屋内的地面上，那暖黄的光看起来就觉得舒服。
    这么好的天气，不出门多浪费？鱼小鳐跳到窗台上朝外面张望，心里忍不住想，反正黎江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不如她再出去遛遛，早些回来就是，到时候黎江一定不知道她出去过。
    打定了主意，鱼小鳐也不走大门了，提起灵力纵身一跃，稳稳当当就落到了隔壁的屋顶上。
    作者有话要说：
    黎江：鱼小鳐的嘴，骗人的鬼。
    第30章 
    爪印
    从客栈出来，鱼小鳐在屋顶上跑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又到了昨天去过的那个巷子，她想起宋子书，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自己给他留的果子，反正她也没事干，不如再去看看他好了。
    鱼小鳐顺着墙头跳下去，迈着四只小爪子往宋子书的院子跑，她到的时候刚巧碰见宋子书站在院门口，正和一个陌生人在说话。
    鱼小鳐放慢脚步，宋子书一眼就发现了她，顿时脸上露出个有些欢喜的神色，对她招招手道：
    “小猫儿，你又来了？”
    鱼小鳐喵了一声，向他走过去，她扭头朝站在宋子书对面的人看了一眼，发现他正好也在看自己。
    这个人生得浓眉大眼，肤色有些黑，穿着身寻常布衣，体格挺健硕，不知道为什么，鱼小鳐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那双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她，看得她禁不住后背发毛。
    她往宋子书那边躲了躲，警惕地盯着那个人，他才收回视线，对宋子书道：
    “谢了，回头我会尽快还你。”
    宋子书客气道：“没事，这针线我也不急着用，你什么时候用完了再还我就是。”
    那人冲他点点头，又看了鱼小鳐一眼才转身离开，鱼小鳐看着他走到对面推门进去，才知道原来是住在宋子书对面的邻居。
    宋子书侧过身让她进院子，笑着问：“小猫儿，你今日怎么又来了？回头你主人又要到处找你了。”
    鱼小鳐没回应他，走到院子中央伸了个懒腰，就在那儿趴下开始晒太阳，宋子书笑着摇摇头，去灶房取了只空碗，像昨日那样盛满干净的水放在屋檐下。
    随后他又进了灶房，在里面不知道做些什么，鱼小鳐正晒太阳晒得昏昏欲睡的时候，宋子书拿着个盘子走出来，对她招了招手：
    “小猫儿，过来吃果子。”
    鱼小鳐睁开眼，站起来抖了抖毛，走到宋子书跟前仰头望着他，他蹲下来，将手里的盘子递到鱼小鳐面前，那里头装的是切成小丁的果肉。
    鱼小鳐看了看盘子里面，又抬起头看他，宋子书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把盘子往她跟前推了推：
    “吃吧，我都切好了，这样吃起来比较方便。”
    鱼小鳐这才埋下头叼了一块在嘴里，宋子书眼神柔和地看着她，温声道：
    “这些果子是你找来的，对不对？”
    鱼小鳐咀嚼的动作一顿，圆眼睛眨巴几下，就听他又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上哪儿弄来的果子，不过以后不要这样了，别人的东西不能随便拿的。”
    他昨日睡前将被子打开，发现叠好的被子里居然咕噜噜滚出几只果子来，宋子书当时非常惊讶，拿起果子仔细一看，瞧见其中一只的表皮上有几个小小的印子，他再一看被子，边上还印了个很浅的猫爪印。
    这下他再怎么觉得不可思议也只能相信，这些果子是那只小猫儿藏在这里的，至于它是从哪里弄来的，他想或许是自己在书房的时候，她去隔壁哪家叼过来的。
    “我没有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鱼小鳐不服气地道，不过听在宋子书耳朵里只是几声猫叫，他抿唇笑了笑，又对她说：“不过你能送我果子，我很开心，谢谢你的礼物。”
    哼，这还差不多，鱼小鳐甩了甩尾巴，埋下头又叼了块果肉吃起来，宋子书看了她一阵就回去书房用功，任鱼小鳐在院子里自己玩耍。
    鱼小鳐还记着黎江的叮嘱，晌午过后她就走到墙边跳上去，准备回客栈，宋子书从窗口看见她站在墙头，连忙走出来喊了她一声：
    “小猫儿！”
    鱼小鳐回过头，宋子书问她：“小猫儿，你明日还来不来？你要是来的话，我去买肉给你吃。”
    听见他说买肉，鱼小鳐眼里露出点嫌弃，他这么穷，还花钱买什么肉，她冲他摇了摇头，喵了一声表示反对，然后就跳下墙跑走了。
    鱼小鳐今日离开得早，回到房间的时候黎江还没有回来，她松了口气，自己把须弥袋里装着的食物拿出来大吃一顿，然后就跳上床呼呼睡了过去。
    黎江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裹在被子睡得正香的鱼小鳐，见她这回乖乖听话，他神色稍松，走过去想要叫醒她，视线却在床边停住。
    原本整洁的蓝色床单上，此刻正赫然印着几个浅灰色的梅花印，他顺着床边往下看，发现地板上也有一串很浅的爪印，一直延伸到窗口。
    ***
    鱼小鳐一觉醒来天已经快黑了，她打着呵欠，从被子里钻出来伸了个懒腰，一扭头差点儿没给坐在屋里的黎江吓一跳。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声不响。”
    她从床上跳下去，走到他身边轻轻一跃上了桌子，黎江正拿着本书在翻阅，见她过来，将书扣下，执壶倒了杯茶推过去。
    “酉时半左右回来的，见你在睡觉，就没叫醒你。”
    鱼小鳐低头喝掉半杯子茶，舔舔嘴道：“你不在，我一个人又没事做，还不只能睡觉吗？”
    说完她假模假样打了个呵欠，拖长尾音道：“哎呀，在客栈睡了一天，骨头都痛了，某人答应我的灵丹总该兑现了吧？”
    她用眼角余光使劲儿往黎江身上瞟，等着他把灵丹拿出来，黎江却稳坐不动，只将手拢在袖子里，淡声道：
    “你今日果真没离开过客栈？”
    鱼小鳐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莫非他看出什么来了？面上却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那当然，你没看我一直在睡觉么？再说了，我身上又没银子，这副模样出去也不能买吃的，没事总往外跑干啥？”
    黎江定定看她一眼，见她努力作出副无辜样，那双圆眼睛都不带眨的，心里哂笑一声，这小青鱼，撒起谎来倒跟真的似的。
    “哦，是吗？”他问，“那我回来的时候，怎么瞧见窗口有你的脚印？”
    鱼小鳐一慌，立刻掩饰道：“什、什么脚印？我都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说，你该不会是又想赖账，不给我灵丹了吧？”
    黎江知道她不会承认，也没有再继续追问的意思，他取出一粒灵丹喂给鱼小鳐，待她吃下去之后才道：
    “你要记住，我不让你出去是为你的安全着想，并非是要拘着你。”
    鱼小鳐眯着眼回味了一下灵丹的滋味，这才吧嗒吧嗒小嘴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出去的，明天我也乖乖呆在客栈里睡觉，总行了吧？”
    黎江往她脖子上的铃铛看了一眼，收回视线：“但愿如此。”
    次日黎江依旧早起出门，房门一关上，鱼小鳐立刻睁开了眼，她在床上打了圈滚儿，拉长身体伸了个懒腰，蹭到床边去看窗外的天气。
    今日还是个大晴天，鱼小鳐眯眼在那儿懒了一会儿，想到宋子书昨天说要买肉给她吃，虽然她已经拒绝了，但难保他有没有看懂，要是他还是买了肉，她又没去，那多浪费钱？
    这样想着，鱼小鳐就跳下床，又从窗口溜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回到家发现鱼又爬了墙并且死不承认的龙：沉默.jpg
    明天剧情会有大进展
    对了，说下我的渣浪围啵：奶油球来了
    第31章 
    血腥气
    “大人，昨晚影牙守了一夜，但朱兀还是没有现身。”
    黎江坐在林间一块岩石上，青鲛在旁禀报昨夜的情况，他听完毫不意外，似早有预料，开口道：
    “无妨，他身有重伤，遇事自然谨慎，饵已经布下了，耐心等待便是。”
    “是，大人。”
    对于设饵诱朱兀现身这个计策，黎江心中有数，他昨日让影牙假扮受伤的低等灵族，于镇北边缘行至镇南的山林里，他身上经过掩饰后散发出的微弱灵气会沿途往外泄漏，对于重伤未愈的朱兀来说，无异于一道极具诱惑力的疗伤灵药。
    朱兀昨晚没有出现，应当是还在暗中观察，接下来影牙会静止不动，同时慢慢收敛灵气，伪装成性命垂危的模样。
    而对于朱兀来说，一旦这个受伤的灵族死去，那么疗伤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因此黎江笃定，他必定会在两日内按捺不住现身，到时就是他生擒朱兀的最佳时机。
    他与青鲛等人匿了身形，静静守候在影牙附近，黎江的打算是到朱兀出现为止，他都不会再离开，虽然留鱼小鳐一人在客栈里不太放心，但现在已有影牙做饵，想来她就算跑出去也不会引起朱兀的注意。
    时间缓缓过去，直到未时过半朱兀也还未露面，黎江不急不躁，只静候不动，就这样又过了两刻多钟，他忽然神色微动，抬眼从树叶缝隙间看出去，穿过重重叠叠的枝叶，在二百丈开外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朱兀，来了。
    ***
    鱼小鳐从客栈溜出来，轻车熟路来到宋子书家，她从墙头跳进去，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她挨个房间去瞅了一眼，都没见到宋子书的人影，原来是出去了。
    真没劲，本来还想找他玩儿呢，鱼小鳐从屋子里出来，正想离开，不经意瞥见屋檐下还放着那只给她喝水的碗，碗里的水很清亮，盛得满满的，应该是他早上重新倒的。
    鱼小鳐想了想，决定先不走，反正她也没事，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好了，如果过两刻钟他还不回来，她就回客栈去。
    她在院子里趴着晒太阳，要说也真奇怪，为什么这阳光一晒在身上就那么容易犯困呢？鱼小鳐很快就眯眼打起盹儿来，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忽然听见开门的声音，睁开眼一看，宋子书正拎着袋东西从外面进来。
    “小猫儿，你又来了？”
    他一见她就笑了起来，鱼小鳐冲他喵了一声，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也不起来，就趴那儿看着宋子书。
    宋子书晃了晃手上的布袋：“正好，我买了块肉，等下煮熟了拌饭给你吃，好不好？”
    鱼小鳐可不愿意吃什么肉拌饭，而且看宋子书瘦巴巴的，他还是自己吃比较好，她站起身，仰起脑袋从他旁边走到屋檐底下去喝水。
    宋子书也看不懂她是个什么反应，只笑了笑，提着袋子进了灶房，鱼小鳐也跟进灶房里，看他把东西拿出来，开始准备午饭。
    她之前没有看过宋子书做饭，今日这么一看，才发现他做饭还挺熟练的，切菜也很利索，鱼小鳐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直到锅里的肉煮好，宋子书切了一片递到她嘴边。
    “小猫儿，尝尝看。”他笑着将肉往前递了递。
    鱼小鳐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吃这片肉，虽然闻起来挺香的，她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扭开头，摆出一副完全不想吃的样子。
    “咦？你连肉也不喜欢吃吗？”
    宋子书有些意外，他又尝试了一次，鱼小鳐依旧不肯吃，他只得将手收了回去，喃喃自语道：“竟然有不爱吃肉的猫儿……”
    既然鱼小鳐不吃，宋子书就只得自己一个人吃了，不过他舍不得一次吃完，将肉切成四块，只取了其中一块来吃，其余的都放进了碗橱里。
    鱼小鳐看见他这样的举动，更加觉得自己不吃是对的了。
    她照例在宋子书家呆到下午，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回客栈去，宋子书见她要走，忍不住问：
    “小猫儿，你明日还来吗？”
    鱼小鳐也不知道明日会不会来，只冲他喵了一声就跑出房间，从院墙那儿跳了上去。
    她想照往常那样沿原路返回，正要跳下墙，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鱼小鳐探头一看，发现宋子书对面那个邻居正推开门回到自己院子里，那股血腥气就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
    鱼小鳐站的地方能看见对面院子里的情形，她就蹲在那儿不动，伸长脖子偷偷往对面望，她看见那个邻居走进院子，他脚步有些趔趄，似乎受了伤，鱼小鳐眼尖地发现他肋下的衣衫显得比别处深，看起来就像是被血浸湿了一般。
    她正好奇地盯着那个人，他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倏地回过头朝这边看来，鱼小鳐吓得赶紧缩回脑袋，借院外那棵大树的树冠遮住自己。
    她就在那儿静静趴了一阵，直到听见对面院子传来房门开关的声音，才重新小心翼翼探出头，发现对面的院子里已经空了，那个人想来是进屋去了。
    鱼小鳐松了口气，这才跳下墙，贴着墙根迅速跑出巷子，她一路不敢耽搁，总觉得宋子书那个邻居有些古怪，刚才他突然看过来的时候，虽然只是一瞬，但那眼神瞧起来十分凶狠，鱼小鳐心脏跳得砰砰直响，心想那个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直到回到客栈鱼小鳐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些，她这回学聪明了，在进窗户前先把四只爪子洗干净，然后才放心回了屋。
    黎江这时还没回来，鱼小鳐把那几颗珠子拿出来堆到床上，自己趴在旁边吸里面的灵气，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她听见开门的声音，立刻把身子支起来，果然看见黎江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回来啦！”
    鱼小鳐甩了甩尾巴表示迎接，忽然鼻端嗅到一股极淡的血腥气，她愣了愣，即刻从床上跳下来，跑到黎江跟前绕着他打了个转，狐疑地问：
    “你身上哪儿沾的血味儿？”
    黎江身形一顿：“你嗅得出来？”
    “这么明显的味道我怎么会嗅不出来？”
    鱼小鳐跟着他走到桌旁，跳上桌子盯着他道：“你是不是抓到那个叛贼啦？”
    黎江倒了杯茶，没回答她，反问：“你怎么不认为是我受了伤？”
    鱼小鳐哼哼了一声：“不可能，你的血才没有这么臭，这一定是别人的血。”
    要知道她觊觎黎江的精气好久了，这要是黎江受了伤，他的血一定非常好闻，绝不可能是这样的味道。
    黎江不由失笑，接着神色又敛了起来，鱼小鳐看出他心情似乎不太好，用爪子推了推他：“怎么啦？莫非那叛贼从你手下逃走了？”
    黎江端起茶喝了一口，缓声道：“对，这回又让他逃了，不过他还在这个小镇内，并没有离开，接下来几日我会全力在镇内搜查，直至找到他为止。”
    他看向鱼小鳐：“今夜我也要出去，你就在客栈里呆着，不要乱跑。”
    鱼小鳐点点头：“知道了，大晚上的我除了睡觉还能上哪儿去？”
    说完她往他那边蹭了蹭：“你看我今天一直呆在客栈里，你是不是应该再给我一颗灵丹？”
    黎江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虽未看见什么脚掌印，却不能笃定鱼小鳐没偷偷出去过，但他此时也不想和她计较，至少他回来的时候，她是乖乖呆在房间里的。
    他取出一颗灵丹喂给鱼小鳐，看她那副满足的小模样，心情不由也松快了些，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好脾气地问：
    “你明日想吃些什么？我叫伙计买了给你送上来。”
    鱼小鳐还想明天又偷溜出去找宋子书呢，要是伙计送东西上来岂不是会暴露？于是她装模作样地婉拒了黎江的提议：
    “不了，我的须弥袋里还有好多好吃的，等你把事情办完了再带我出去买东西吃吧。”
    这话倒是不假，之前黎江买回来的那些零嘴小吃，鱼小鳐全都装自个儿的须弥袋里去了，的确是不用担心她没东西吃。
    黎江遂不再多言，待天黑后便又悄无声息出了客栈。
    由于黎江不在，鱼小鳐难得霸占床榻一整晚，她鱼身时喜欢睡在那些小石头或者珊瑚上，被变作猫儿后却更喜欢柔软的地方，以至于她睡过了头，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都快接近午时了。
    鱼小鳐照前两日那样从窗口出去，没一会儿就到了宋子书家，宋子书今日在家，一见她就欣喜地道：
    “小猫儿，你又来了，今日我买了个好东西，你一定爱吃。”
    他说着便朝灶房走，鱼小鳐站在院子里等他出来，暗自嘟囔，这穷秀才又买什么东西了？他都这么穷了，就不能节省点吗？
    很快宋子书就拿着个油纸包从灶房里走了出来，他对鱼小鳐扬扬手里的油纸包，笑着说：“我给你买了鸡肉饼……”
    话音未落，宋子书身形晃了晃，咚的一声向前栽倒在地，手里的纸包落到地上，从里面滚出来一块油汪汪的肉饼。
    在他的身后，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脸汉子正站在那儿，他盯着鱼小鳐，舔了舔嘴唇，用嘶哑的声音道：
    “果然是只灵族，看来我运气还不算差到底。”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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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下蛋给你吃啊》
    初见琉烟的时候，焱九觉得她是只又傻又烂好心的雉鸡精，不但好（强）心（迫）他吃她下的鸡蛋疗伤，无论他怎么嫌弃，她都尽心尽力地照顾他。
    直到仇家找上门，那只雉鸡精毫不犹豫抛弃他跑路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看走了眼。
    焱九：老子要再看到那只鸡精非拔光她的鸡毛不可！
    再后来
    琉烟：焱九，隔壁山头那只鹤精今天嘲笑我是乡下来的！
    焱九勃然大怒：混账！一只鹤精也敢欺负我的鸡？看老子现在就去教训他！
    婚后小剧场：
    有一天焱九回家，在床上看见一颗带着花纹的蛋，而他家小鸡精变成原形蹲在旁边。
    焱九（皱眉）：…这是什么？
    琉烟懒洋洋地挥挥翅膀：这是你的崽啊。
    焱九：………
    一只很会见风使舵明哲保身的雉鸡精和坏脾气混血狐妖的故事
    第32章 放了她
    陵山镇某小巷, 巷外大街上人来人往, 做生意吆喝的，路过的，一派热闹景象, 在旁人看来小巷内空无一人, 实则黎江正立于此处, 听青鲛和锐风禀报这半日内的情况。
    “大人, 属下已经将南面挨家挨户进行查探，皆未发现朱兀的踪迹。”
    “属下也将北面反复查过, 未发现任何与朱兀相关的痕迹。”
    听完二人回禀，黎江眉头轻拧，他昨夜也在镇中搜查, 当然, 为了避免朱兀狗急跳墙，伤害无辜凡人, 他们都掩去了身上的灵气，不曾泄漏半分。
    这一夜下来，除了青鲛和锐风，影牙、硕冬、南鲤三人也未有任何收获, 包括黎江自己。
    朱兀极善隐匿，若他不主动现身, 要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从这一镇子的凡人中将他找出来，的确有些难度，但若要与他耗着, 等他自己主动露面，黎江担心恐怕会又有凡人遭其毒手。
    因此他不能采用拖延之策，须得尽快将朱兀从藏身之处揪出来。
    他蹙眉沉吟，思索该如何才能尽快找到朱兀，正在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灵力波动，黎江眸光瞬凝，口中低呵一声“出现了！”，话音未落，人已化作一道流光飞了出去。
    ***
    宋家院子里，宋子书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鱼小鳐看着面前的黑脸汉子，第一反应是立刻逃跑，然而对方动作比她更快，她还没来得及动，眼前一花就已经被他抓在了掌中。
    黑脸汉子用大掌紧紧抓住鱼小鳐的身子，脸因为凑近而显得更加可怖，他盯着鱼小鳐仔细打量一番，咧开嘴角，用嘶哑的嗓音说：“果然是只灵族，虽然灵力低微，但总比没有的好。”
    随着他张口说话，一股腥臭之气扑面而来，鱼小鳐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这个人力气极大，被这样抓住简直快让她无法呼吸了，她用小爪子使劲儿挠着他的手，没想到此人皮肉极其坚韧，她居然无法在他的手上留下一点伤痕。
    鱼小鳐睁大眼，看着面前这个住在宋子书家对面的男人，她从第一次看见他就觉得这人不对劲儿，他看人的眼神总令她感觉毛毛的，而昨日她又瞧见他浑身带着血腥气回屋，更加觉得有古怪。
    此刻他又袭击了宋子书，紧接着就对自己出手，不但知道她是灵族，还说出这么诡异的一句话。
    鱼小鳐不是傻子，她几乎是立刻就把此人和黎江这几日跟她说过的话联系到了一起，脸上顿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震惊地说：“你…难道你就是黎江说的那个叛贼？”
    黑脸汉子眼睛一眯：“黎江？你认识他？”
    鱼小鳐赶紧道：“我当然认识，你还不快放了我，我告诉你，我和他可熟了，要是我有什么闪失，黎江肯定跟你没完！”
    黑脸汉子，不，应当说是朱兀，他眯眼看了鱼小鳐一阵，忽然桀桀怪笑起来，阴恻恻地道：“那正好，我倒想知道，我要是吃了你，他要怎么个跟我没完法。”
    说完他就咧开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獠牙，鱼小鳐看见这架势心跳都快停了，就在这时空中突然响起一声厉呵：
    “朱兀！”
    朱兀身形一顿，随后慢慢转过头，看见黎江及青鲛锐风二人正站在院门处，黎江往前一步，看着他沉声道：“朱兀，事已至此，你插翅也难飞，若束手就擒，或许能留得一条命在。”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影牙三人也随后赶到，分别落在小院儿四周，将朱兀团团围住。
    朱兀冷笑一声，用讥讽的语气道：“黎丞相，你莫不是当我是傻子？我犯下什么罪你能不知道？还在这里诓我，我若束手就擒，才是真正死路一条！”
    黎江不动声色看了眼他手里的鱼小鳐，冷声道：“你认为以你身上的伤，逃得了一次，还能逃第二次？”
    “那可未必。”
    朱兀将手中的鱼小鳐举在身前晃了晃，他攥得太紧，这么一晃简直令鱼小鳐想吐，气得她又用爪子拼命挠起他的手来。
    “要是我没猜错，这只小猫儿是黎丞相的人吧？” 朱兀怪笑道。
    黎江神色沉静地看着他，并未接话，朱兀继续道：“是你的亲戚？亦或是灵宠？总之她对黎丞相你来说，应当是有些分量的，我说的可对？”
    黎江眸色渐冷，缓缓吐出三个字：“放了她。”
    朱兀哈哈大笑：“黎丞相，你真以为我傻？我要放了她，你还能放过我？”
    他敛了笑，看着黎江道：“黎丞相，我与你做个交易，你今日放我走，这只小猫儿我就还给你。”
    他攥紧鱼小鳐的脖子：“你若不放我，那我临死拉个垫背的也没什么不好。”
    一时间院子里陷入了安静，气氛却愈发凝滞，青鲛等人不知道主子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只能严阵以待，将小院儿守得密不透风。
    而黎江与朱兀对峙着，他余光瞥见鱼小鳐被朱兀掐得直吐舌头，心里沉了沉，冷声道：
    “你先放了她。”
    朱兀满脸讥讽：“我说过，我不傻，黎丞相，你现在放我离开，待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会放她走。”
    “届时你若出尔反尔呢？”黎江面色冷沉，“我放你离开，你大可以逃远之后再吃掉她，你认为在我这里，你会有任何信用可言？”
    朱兀扯了扯嘴角：“黎丞相要是不信我，我也没有办法。”
    “放了她，我放你走。”黎江紧紧盯着他道。
    朱兀露出个古怪的笑容，他将鱼小鳐又往上提了提，使黎江看得更清楚，他锁在鱼小鳐喉咙上的手指慢慢收紧，一字一顿地道：
    “我这个人耐心不好，如果黎丞相还要拖延，那就让她陪我一起死吧。”
    黎江瞳孔骤缩，一句“我放你走”就要冲口而出，然而就在此时，朱兀所处的位置凭空出现一道水龙卷，瞬间将他整个人都拽了进去！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朱兀就被水龙卷裹着直冲向了半空，这道水龙卷并不算大，气势却极强，将整间院子卷得飞沙走石，甚至连屋顶上的瓦片也掀翻大半！
    而鱼小鳐也趁机从朱兀手中挣脱，被水龙卷强劲的风力抛出来，黎江迅速飞身而上，将她牢牢接在了怀里。
    鱼小鳐摔在黎江怀中，整只鱼有些晕乎乎的，她干咳了几声，黎江立刻掏出粒丹药塞进她嘴里，鱼小鳐吃下丹药方觉喉咙舒服许多，她从黎江怀里支棱起脑袋，对着那道水龙卷骂道：
    “呸！敢拉你鱼爷爷我垫背，看爷爷不给你点厉害尝尝！”
    骂完她又咳了两声，然后瘫在黎江怀里，有气无力地说：“哎，我、我要死了……”
    那道水龙卷来得突然，黎江等人都不知道是谁干的，他先前急着看鱼小鳐有没有事，现在见她这般反应，面上不由露出几分愕然。
    黎江看了眼仍在旋转的水龙卷，再看向躺在怀中蔫头耷脑的鱼小鳐，伸手按住她的眉心一探，果然是灵力枯竭之像。
    他立刻为她输入一点灵力，看着鱼小鳐的眼睛渐渐恢复了神采，黎江才问：“那道水龙卷是你唤出来的？”
    鱼小鳐趴在他臂弯里，闻言小眼神四处瞟了几下，最后还是吭吭哧哧地道：“是又怎么样？”
    黎江哑然，一时半会竟说不出话，他只道鱼小鳐有些自保的本事，可没想到她居然还藏了这样一手。
    难怪她能杀掉修为高过她那么多的海虺，又能从广灵江一路安然无恙来到西海，原来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随着水龙卷渐渐减弱，朱兀又从半空重重跌回地面，青鲛等人一拥而上，将被甩得口吐鲜血的朱兀牢牢擒住，朱兀本就受了重伤，又被这水龙卷一打，连站都站不稳了，更无任何还手之力。
    鱼小鳐得黎江输了灵力，虽仍有些虚弱，但精神还好，黎江见她没什么大碍，便将她轻轻放到一边，起身走到朱兀跟前，抬脚踩在了他的脊背上。
    他这一脚力道极重，朱兀被他踩得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五脏六腑像是被碾碎了一般，连呼吸都能带来蚀骨般的疼痛。
    他咬紧牙关，双目赤红地盯着黎江，断断续续地道：“…算我…认栽，你要杀…便杀……”
    黎江垂首看着他，一双黑眸冷如寒霜：“死未免太便宜了你，你这条命还是留着去大牢里受审吧。”
    他俯下身，伸手按住朱兀的后颈：“不过在那之前，你需要先付出一点代价。”
    朱兀心头一慌，怒声道：“你要做什——”
    紧接着他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黎江的手指陷入他后颈处的皮肉中，捏住了他脊背里那根如性命般珍贵的筋。
    这是何等令人难以忍耐的剧痛，朱兀目眦欲裂，鲜血从他的口鼻往外渗出，他的后颈处已经变得血肉模糊，而那条筋的一头正被黎江攥在手里，一点点往外抽出。
    黑色的筋上挂着淋漓鲜血，染红了黎江的手，连他月白的衣袍也沾染上了几点猩红，他似乎是为了让朱兀多体会一些痛苦，抽筋的动作很缓慢，折磨得朱兀几欲昏死过去。
    青鲛等人极少见着主子露出这样狠绝的一面，对于已经没有反抗之力的犯人，他从不会做到这一步，上次见着他这样的神情，还是在六十年前的那场战役中，当时西海与北海的领域之争，因北海单方面的主动宣战，使得许多百姓受害，才惹得主子动了真怒。
    而此时与那次又有些不同，黎江脸上没有那时的沉痛与愤怒，即使他做着这样残忍的举动，面上却还是一派云淡风轻。
    躺在不远处的鱼小鳐也目睹了整个过程，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黎江这一面，不由有些怔愣。
    随着筋的末端脱离躯体，朱兀已经完全昏死过去，而没了这条筋，他也再维持不住人形，变作了一只通体乌黑的大海兽。
    鱼小鳐好奇地瞅着变回原形的朱兀，见他生得有些像牛，头上两只犄角，四肢却是厚实的肉鳍，尾部则跟海鳗差不多，不由撇撇嘴，鄙夷道：
    “真丑，难怪心眼儿那么坏。”
    黎江抽了朱兀的筋，随手丢给影牙，淡声道：“拿去做件法器吧。”
    影牙大喜：“谢大人赏赐！”
    他此次做饵出力最多，其余几人见状也没有任何不满，黎江回过身走到鱼小鳐跟前，伸手要去抱她，鱼小鳐却嫌弃道：
    “哎呀你身上都是那个坏蛋的血，臭死了！”
    黎江一愣，这才用术法除去身上的血污，只那身月白衣袍上的血渍却去不掉了。
    他将鱼小鳐抱起来，抚了抚她柔软的小身子，温声道：“可还有哪里不适？”
    鱼小鳐把两只小爪子搭在他手臂上：“现在好多了，啊，对了，你快去看看宋子书怎么样了！”
    她撑起身子想要下去，黎江将她后背按住，对南鲤道：“去看看那个书生情况如何。”
    南鲤走过去将倒在地上的宋子书翻过来，检查了一番回头道：“大人，他只是晕过去了，没什么大碍。”
    鱼小鳐这才松了口气，南鲤将宋子书送回他的卧房，放去床上躺着，而其余几人则将昏死过去的朱兀绑了个严严实实，准备带回西海受审。
    现在擒住了朱兀，黎江也不欲再多逗留，抱着鱼小鳐便要返回西海，鱼小鳐趴在他的怀里，视线落在墙角，那儿孤零零躺着一块摔得有些烂的肉饼，那是宋子书特地给她买的，刚才被水龙卷吹过去了。
    她犹豫了一下，用爪子轻轻拍了拍黎江：“黎江，我想要几锭银子。”
    黎江低下头：“你要银子做什么？”
    “哎呀，你给我就是了。”鱼小鳐嘟囔道。
    黎江顿了顿，取出五锭银子给她：“够不够？”
    “够了够了。”
    鱼小鳐把那五锭银子收进须弥袋，又说：“你放我下去。”
    黎江依言照办，鱼小鳐先前施展了水龙卷浑身脱力，虽然得他输了灵力，但腿脚还是有些发软。
    她踩在地上歪了歪身子，被黎江扶了一把才站稳，鱼小鳐抖抖毛，摇摇晃晃朝宋子书的卧房走去。
    她走进房间，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宋子书，然后抬头朝屋里的小木桌上望了望，脚下用劲儿一蹬，有些吃力地跳了上去。
    她把那几锭银子取出来放到桌上，再回头看了眼宋子书，从桌上跳下来，慢慢走出房间。
    黎江一直站在院子里等她，见她出来，上前将她抱起，垂下眸子，容色淡淡地问：“事情办完了？”
    鱼小鳐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点点头：“嗯，办完了，咱们走吧。”
    黎江用宽大的衣袖护住她，化为一道流光飞入云霄，其他几名侍卫押着朱兀紧随其后，小院儿重新恢复了最初的宁静。
    ***
    “唔……”
    宋子书眼皮动了动，从口中溢出一声低吟，他缓缓睁开眼，看见的是自家熟悉的床顶。
    自己什么时候躺到床上来了？
    宋子书撑着床坐起身，才刚一动，禁不住又嘶了一声，他浑身上下都透着股酸痛，像是被谁给揍了似的。
    他心里有些疑惑，努力回想自己睡着之前的情形，他记得早上出去了一趟，看见街边有卖鸡肉饼的，想着也许小猫儿会喜欢，就特地买了一只回来。
    他等了一上午，还以为小猫儿不会来了，没想到临近午时她居然还是来了，然后他就去灶房拿鸡肉饼给小猫儿吃，再然后……再然后他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宋子书揉了揉发疼的后颈，总觉得那处就像是被人打过似的，他掀开被子，发现自己的衣服都完整穿在身上，连鞋都没脱。
    这也太奇怪了。
    宋子书留意到衣服前襟有些脏，他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将脚放到地上，慢慢站起身，窗外天光昏黄，看样子已经是傍晚，他往屋子里看了一圈，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小木桌上。
    那张木桌是他平日放水壶的地方，此时那上面除了原有的东西，还多了五锭白花花的纹银，一溜整齐地摆放在桌面。
    宋子书一呆，以为自己眼花了，他用衣袖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发现那几锭银子还在。
    他走过去，拿起银子捏了捏，确定不是在做梦，脸上不由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这都是哪儿来的银子？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里？
    他又是困惑又是忐忑，正在想要拿这些银子怎么办好，余光不经意扫过桌面，顿时整个人就定住了。
    在这些银子的旁边，印着几个小小的，浅浅的，像梅花一样的猫爪印。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我们小鱼是不是超厉害的~~入v第一更，还有一更在后面！我是直接把三更合成两更来发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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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天赋
    施展了水龙卷, 鱼小鳐倦极, 即便得黎江输了灵力，仍无法完全缓解身体的疲惫，她躺在黎江怀里, 把小脑袋枕在他的臂弯上, 很快就闭上眼陷入了沉睡。
    黎江垂头看着熟睡的鱼小鳐, 表情有些难辨, 他每次都以为已经很了解她了，但没想到她总能带给自己意外。
    他把鱼小鳐柔软的身子往里拢了拢, 将手按在她的额前，再为她注入了一些灵力，随后加快速度, 穿过云层往西海返去。
    鱼小鳐这一觉睡得特别沉, 其间还做了个梦，梦里黎江终于答应给她吸一口精气, 她激动得扑上去对准他的脖子就是一口，结果还没尝着味儿呢，就把牙给崩了。
    “哎哟！”
    鱼小鳐叫唤了一声，闭着眼弹跳起来, 随后落入一个软绵绵的物体中，她原地扑腾了两下, 这才睁开眼，呆愣愣地看着四周熟悉的布置，这不是丞相府黎江的卧房嘛？
    她扇了扇鱼鳍, 发现自己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而垫在她身下的是一张软垫，这张软垫放在黎江床头的凳子上，鱼小鳐刚才睡觉时就趴在上面。
    这令她不禁想起自己刚遇到黎江时，被他拦在床外，然后不得不歇在凳子上的情形，不过那会儿的待遇可没现在好，哪里有这软乎乎的垫子。
    鱼小鳐扇动鱼鳍浮起来，在水里打了几个转儿，觉得还是自己本来的样子好，这样在水里想去哪就去哪，可不比在陆上做只猫舒服多了？
    她正想出去看看，就见黎江从门外走了进来，他身上穿着绛紫色的官袍，显见是才从宫里回来。
    见鱼小鳐醒了，黎江开口问道：“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适？”
    鱼小鳐本来想说自己没事，眼珠子一转，忽地摇摇晃晃往下飘去，口中道：“哎呀，我觉得头好晕，腿脚也发软呢。”
    黎江抿了抿唇，用手掌将她接住，这小青鱼，她现在都恢复鱼身了，哪来的腿脚？
    鱼小鳐软绵绵地瘫在他手上，作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她正想再哼哼两声，忽然肚子里传出一阵咕噜噜的声响，在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鱼小鳐圆滚滚的身子顿时僵住，四只鱼鳍也不动了，就那么直直地躺在那儿，黎江扬起唇角，托着她迈出房门，语气平静地道：
    “原来是饿了，正好摆了饭，先去用饭吧。”
    他带着鱼小鳐来到平日用饭的厢房，一桌子热腾腾的菜已经摆在那儿了，鱼小鳐装可怜被肚子叫打了脸，本来还觉得很有点没面子，现在见了这桌子美味佳肴，立时顾不上面子了，嗖地从黎江手里冲到桌边，一口气点了好几盘菜，把小身子往桌上一搁，催促道：
    “快点儿快点儿，我都要饿死了！”
    黎江走过去坐下，如往常那样用碟子为鱼小鳐布好菜，她立刻一头扎进去，急吼吼地吃了起来，黎江又为她盛了一小碗汤放到面前，提醒道：
    “慢些吃，别噎着了。”
    才刚说完鱼小鳐就抬起头，覆着青鳞的脸有些涨红，她凑到碗边喝了口汤，这才将食物顺下去，大大出了口气道：
    “呼，差点儿噎死我。”
    黎江笑着摇摇头，也慢条斯理用起饭来，饭吃到一半，鱼小鳐觉得有七八分饱了，这才顾得上和他说话。
    “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黎江咽下嘴里的食物，慢慢道：“大约十日前吧。”
    “啊？”
    鱼小鳐嘴巴一张，口中的虾仁落回碟子里，震惊地道：“我居然睡了十天那么久？”
    黎江夹了一块笋片放进她的碟子：“你从回来路上就一直睡着，许是灵力使用过度，才睡了这么些日子。”
    鱼小鳐满脸困惑，喃喃道：“我从前顶多也就睡个两三天，还从来没睡到十天这么久呢，真奇怪……”
    黎江又为她添了一勺汤：“那日情况危险，你在紧要关头耗尽全身灵力，身体自然需要恢复，睡上十日也属正常。”
    鱼小鳐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埋下头吃掉笋片，又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汤，突然想起来什么，对黎江道：
    “对了，我这本事你可别说出去，还有你那几个侍卫，也记得叫他们不许乱说啊。”
    黎江好笑道：“你这是怕被人知道？”
    “那当然。”鱼小鳐振振有词道，“这可是我压箱底的本事，全靠它保命呢，要是谁都知道了，我以后遇到危险怎么出其不意逃跑？”
    这小青鱼，果然有些小机灵，黎江应了她，吃了几口菜忽地又问：“你怎会刚好被朱兀逮住？”
    鱼小鳐一鼓一鼓的腮帮子蓦地停住，就听他继续道：“你不是答应我乖乖呆在客栈，不会四处乱跑？”
    “我…我……”
    鱼小鳐心虚地缩了缩脑袋，小眼神到处乱瞟，口里支支吾吾，半晌答不出来，她这偷偷溜出来玩，不但被朱兀给逮了，还被黎江碰了个正着，就算是嘴皮子一向利索的她都想不出个合理的借口来。
    最后她只得往桌上一倒，口中喊道：“哎呀，我的头又晕了…好难受啊……”
    相处这么久，黎江还不清楚她的德性？一看就知道她在装病，不过事情已经过了，他抓回了朱兀，鱼小鳐也安然无恙，黎江其实并没有要真和她计较的意思。
    最主要的是鱼小鳐睡了这么久，他多少有些担心她的身体，表面上看着没事了，内部却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亏损。
    他用食指点了点鱼小鳐的肚子：“先吃饭，吃完再说。”
    鱼小鳐闭着眼哼哼：“我不舒服，吃不下了……”
    黎江看她一心要装到底，也没多言，她之前已经吃了不少，倒不用担心饿着，他就一人坐在那儿细嚼慢咽，任鱼小鳐躺在旁边装死。
    鱼小鳐在那挺尸半天都不见黎江搭理她，直到黎江吃完饭，起身要去书房，她才不得不悻悻地爬起来，往他肩膀上一落，小声地嘟囔：
    “没良心，都不知道多劝我几句……”
    黎江眼里带起点笑意，迈步去了书房，他把鱼小鳐从肩膀上捞下来，放到她平日爱睡的那只玉缸里，鱼小鳐在里面调整了一下姿势，总觉得以前睡起来很舒服的小石子儿好像变得没那么舒坦了，要是再软一点就好了。
    她把小脑袋搁在缸沿上，半闭着眼继续装病，忽觉眼前一暗，是黎江把手伸过来，搭在了她的眉心处。
    “你干嘛呢？”鱼小鳐疑惑地问。
    黎江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过了片刻才将手指收回来，缓声道：“恢复得不错，身体没什么问题。”
    鱼小鳐一听，立刻道：“哪里恢复得不错了？我脑袋还有些晕呢！”
    黎江不接她的茬，手指在桌面敲击两下，问她：“你这套看家本事是跟谁学的？”
    鱼小鳐歪了歪脑袋：“你是说水龙卷？”
    原来她还给起了名字，黎江哂然：“是。”
    鱼小鳐吐了个泡泡道：“没跟谁学，我打小就会了。”
    黎江微怔：“从小就会？”
    “是啊，这是我生下来就会的本事，我记得第一回 用它是在三岁的时候，我跟隔壁的小螃蟹打架，我一紧张，不知怎地就自己使出来了，还害得小螃蟹断了一条腿，爷爷赔了好多东西给他们，虽然后来他的腿又长出来了，但是他也再不跟我玩了。”
    鱼小鳐说到这里甩了甩尾巴，鱼尾啪嗒啪嗒拍在小石子儿上，又道：“不过这本事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每次用完之后都会脱力，而且至少有大半天动不了，严重的时候还得昏睡个两三天，那段时间可危险了，所以我平常一般不会用它。”
    水中四处都是危机，用完水龙卷这招后的一段时间，鱼小鳐没有任何自保能力，随便来条什么大鱼之类的都能把她给吃了，所以不是性命攸关之时她绝不会轻易使用。
    听她说完，黎江颇为意外，有些灵族会拥有与生俱来的特殊天赋，这种情况大多发生在高等灵族中，天赋无须学习，是他们从出生开始就拥有的能力，他，自然也有。
    而鱼小鳐这样一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小鱼，居然也拥有这样的天赋，虽说普通灵族不是没有可能，但重点在于，她施展出的水龙卷的威力，与她的修为完全不相匹配。
    黎江再一联系到她远强过同级灵族的神魂，还有她身上似龙似蛟的气息，以及上次她明明被海虺咬中又吞入腹中，却奇迹般的安然无恙，再加上这项天赋，种种迹象都表明，她绝不是真的如表面看上去那样普通。
    还有关于她在破壳前就有了意识，黎江觉得，她的父母应当不是什么寻常的灵族，但为何又要将她丢弃在广灵江，这点也很奇怪。
    只是关于她的身世，鱼小鳐也没有知道得更多，黎江只能将心中的疑惑按下不提，心道或许等她再长大些，会更接近本来族群的样貌。
    思及此，黎江对鱼小鳐道：“少数灵族会有与生俱来的特殊本领，这种本领叫做天赋。”
    “天赋。”鱼小鳐眨眨眼，“我的水龙卷也是天赋么？”
    “对。”黎江颔首，“既然你说是你从小就会的，那便是天赋无疑了。”
    鱼小鳐听了有点高兴，得意洋洋地道：“我果然比其他鱼厉害，他们可都没有我这般天赋呢。”
    说完她又想起来问：“那为什么我每次用完都会脱力？天赋不应该是想什么时候施展就什么时候施展的么？”
    “你现在会这样应该是因为年纪太小。”黎江解释道。
    “你身体还未长成，强度不足以承载过多的灵力，一次性全部爆发出来就会引起长时间脱力，待你日后化形，体质强度会提升数倍，到时便可以轻松施展这项天赋了。”
    “真的？”
    鱼小鳐撑起身子，两眼放光地望着黎江，视线在他脖子上扫来扫去，意有所指地道：
    “哎呀，只可惜以我目前的修为，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化形呢？”
    她圆乎乎的身子在缸里扭来扭去，尾巴将小石子儿拨得哗啦哗啦响：“要是某条龙愿意给我吸几口精气，没准儿我很快就能化形了呢——”
    她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小女孩般的声线又软又糯，听着就像在撒娇一样。
    黎江淡淡瞥她一眼，心思却稍有松动，这小青鱼打从一开始见到他起就在觊觎他的精气，他之前也没打算过要答应她。
    但相处了这么久，三天两头被她这么缠着，黎江偶尔也会觉得，其实满足她也不是不行。
    不过他先前一直认为鱼小鳐修为太低，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了龙族的精气，因此始终没松口，现在对她有了更多的了解，他不禁开始考虑这件事的可能性。
    如果只是微量的精气，或许她能承受得了。
    黎江看鱼小鳐趴在玉缸里，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模样，心头一软，眼见那个‘好’字已经到了舌尖，忽而又想起离开陵山镇之前，她摇摇晃晃走去那个书生房间的一幕，心里的念头又逐渐淡了下去。
    她若乖乖听话，后面也不会落入朱兀手中了，真要让她化了形，恐怕就更没个安分时候了。
    她这性子，还得再教一教，待日后懂事些了，再答应她也不迟。
    思及此，黎江便如往常那般对鱼小鳐的要求不做回应，起身去书架上取了本书，坐在案前慢慢翻看起来。
    鱼小鳐见她都这样装可怜了，黎江居然还是不答应，气得一下午都没理他，跑去外院儿找小海螺了。
    她把从陵山镇带回来的东西分给小海螺和雪灵，小海螺高兴极了，一边吃一边谢谢她，雪灵则主动提出再给她编几条彩绳，到时候她可以拿来替换须弥袋的绳子。
    鱼小鳐被黎江拒绝的受伤心灵在小伙伴那里又痊愈了，她绘声绘色跟小海螺和雪灵讲这次出去玩遇到的事情，当然，对于朱兀那件事她做了些加工，虽略去水龙卷一事，却把自己大夸特夸了一番，最后小海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崇拜，可把鱼小鳐给美得不行。
    她讲故事讲得起劲儿，连晚饭都没去观海居吃，直到天色暗下来，鱼小鳐才发觉已经这么晚了，赶紧跟小海螺道了别，急吼吼地往观海居冲。
    她回到观海居时书房的灯已经熄了，唯有卧房亮着光，鱼小鳐游过去，把房门顶开一道缝钻进去，屋子里黎江不在，鱼小鳐朝连接隔壁浴池那扇门看了眼，见门关着，便知道黎江是在沐浴。
    她眼珠子一转，嘿嘿笑了两声，悄咪咪游去床上，左右瞅了瞅，将床褥一角扯起来，扭着胖乎乎的身子把自己给塞了进去。
    隔壁浴池，黎江阖眼浸在水中沐浴，鱼小鳐进观海居时他就察觉到了，她一下午没回来，听婢女说她在外院，他也就随她去，现在快到就寝的时辰，倒是知道回来了。
    片刻后黎江起身穿衣，推门走入卧房，朝屋内扫了一眼，却没看见鱼小鳐。
    他走到床边，随意往上一瞥，以为鱼小鳐会如往常那样赖在枕头边，可是床上却空荡荡的，并没有她的身影。
    黎江站在床前，视线从床尾缓缓移至床头，一切都和之前没什么变化，唯独床头左上角的位置，微微鼓起来了一个小包。
    他顿了顿，伸手将那儿的床褥揭开，底下露出来一只巴掌大的青色小鱼。
    她似乎已经睡熟了，正闭着眼，圆肚皮一起一伏，连他揭开床褥的动作都没有弄醒她。
    黎江默了默，将她从床褥底下捞出来，鱼小鳐依旧睡得很熟，甚至还咂巴咂巴嘴，小声地梦呓了一句。
    黎江听得挺清楚，她在说：“…小气鬼……”
    黎江：“…………”
    他微不可闻地叹一口气，最终将手中的小青鱼轻轻放到了枕头边上。
    作者有话要说：还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的鱼小鳐：不知道宋子书看见那些银子没。
    黎江：嗯，精气的事再往后延一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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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幻形草
    黎明时分, 丞相府里的下人已经陆续醒来, 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忙碌，唯有观海居里还是静悄悄的，离主人起床洗漱的时间还有小片刻。
    卧房内一片安静, 床边纱帐半垂, 透出里面躺着的人影, 黎江睡觉的姿势很安分, 向来是仰躺着，几乎不怎么翻身, 此时他阖着眼，一只手搭在被子上，呼吸平稳, 看起来睡得很熟。
    而在他的枕头边, 正趴着一条巴掌大的青色小鱼，这条小青鱼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 没有一点儿睡意，俨然是完全清醒的状态。
    鱼小鳐歪着脑袋偷偷去看黎江，经过一番观察，确认他应当还没醒, 她瞄了眼他露在衣领外的脖子，屏住呼吸, 小扇子般的鱼鳍在床上轻轻划拉了一下，圆乎乎的身子也跟着往前挪了一小截。
    做完这个动作她又停下来，扭头去看黎江, 见他没什么动静，便又小心划拉鱼鳍，悄悄蹭到了他的颈窝旁。
    鱼小鳐看着黎江的脖子咽了下口水，两只眼睛直冒光，这段时日黎江大发慈悲，没有硬将她撵下床，她得以每日躺在枕头边跟他一块儿入睡，这本该是个大好的机会。
    可是鱼小鳐自打来了丞相府，养成了睡懒觉的习惯，黎江又素来起得早，因此她赖了他这么久，居然没有一日是比他先起的。
    晚上那就更不用说了，通常是黎江还没歇下她就已经睡得昏天暗地，这么一阵子下来，她竟然还没找着一次机会来偷他的精气。
    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的，鱼小鳐早上突然就醒了，她说什么也不可能放过这样好的机会，趁着黎江还没醒，悄悄咪咪挨到他颈窝前，张口露出两排小尖牙，啊呜一口就咬了过去。
    然而她还没有碰到黎江的脖子，尾巴就被一股力道给拽住了，那一口自然也就咬了个空，鱼小鳐呆了呆，又用力划拉了几下鱼鳍，却被那股力道拽着再也进不得分毫。
    她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在拽她，鱼小鳐不满地抬头去看黎江，气呼呼地说：“你干什么拽我尾巴！”
    黎江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从床上坐起来，将鱼小鳐的尾巴捏着往后面拽开一截，淡声道：
    “不拽尾巴等你咬上来？”
    鱼小鳐在他手里扑腾了几下，扭着肥嘟嘟的身子嚷嚷道：“你快放开我！我不喜欢人家拽我尾巴！”
    黎江这才松开她，起身披上外袍，鱼小鳐哼了一声，跟过去落在他肩膀上，看着他清俊的侧脸道：
    “你居然装睡，是不是想故意看我的笑话？”
    黎江施了个洁净的法术，将一头乌发随意束在脑后，走到桌前倒了杯茶，他刚睡醒声音有些沙哑，润过喉咙方才好些，鱼小鳐见他喝茶，也把小脑袋凑过去，在他饮过的杯子里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黎江已经对她这样的行为习以为常了，鱼小鳐正是好奇心强的年纪，对什么都有兴趣，他平日饮一点酒，她也总是喜欢凑过来尝尝味道，久而久之，他便也习惯了这样近乎亲昵的相处模式。
    甚至于连鱼小鳐每日赖在枕头边不挪窝，他也没有再把她拎出去。
    不过这小青鱼惯是个爱得寸进尺的，黎江倒不会一味纵着，她胡搅蛮缠的时候，他总会进行冷处理，要么做自己的事不搭理她，要么就转移话题，鱼小鳐小孩儿心性，通常过一阵子自己就把事情给忘了，因此这两个方法目前来说都很管用。
    譬如像此刻，鱼小鳐到用早饭的时候就已经把黎江捏她尾巴的事给忘了，边吃饭边告诉他，今日她要跟小海螺去街上玩。
    黎江就听她在一旁叽叽喳喳，慢条斯理地用完了早饭，回房去换官袍前又给了鱼小鳐一匣子灵贝。
    他主动给的东西，不要白不要，鱼小鳐欢欢喜喜把灵贝收起来，丢下一句“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就兴高采烈地扑扇着鱼鳍游走了。
    黎江看着她浮在水里都还要蹦跶两下的小身影，笑着摇摇头，回屋更衣去了。
    鱼小鳐来到外院儿，却没见着小海螺，她在府里寻了一圈，才在后花园找到他，原来小海螺在帮花匠修剪枝叶，他用软足握着把大剪刀，沿着花坛咔嚓咔嚓剪得正认真呢。
    鱼小鳐游到他身后，冲他喊道：“小海螺，别剪了，我们出去玩，我请你吃好吃的。”
    小海螺停下手里的活儿，回头看着她道：“上午可不行，我得帮庞叔把这边的花草修剪好才能出去玩。”
    鱼小鳐不满地吐了个泡泡：“做这个有什么好玩的？你又不是花匠。”
    小海螺眨眨眼：“我得攒钱啊，我帮庞叔修剪好这些花草，他就给我五枚灵贝的报酬呢。”
    才五枚灵贝，鱼小鳐用尾巴推了推他的壳，大方地说：“我给你六枚灵贝，你别剪了，跟我出去玩。”
    小海螺无奈道：“那怎么行，我都答应庞叔了，他今日出府去办事，特地找我来帮忙，要是我不做，这些活儿就没人做啦。”
    鱼小鳐噘了噘嘴：“这懒螃蟹，什么活儿都推给你做，那好吧，你快些，等你做完了咱们再出去。”
    小海螺应了声，转头继续用剪刀修起了枝叶，鱼小鳐也没事干，就在旁边看他做事，随口问道：
    “你攒钱是要做什么？你天天在府里吃住，又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还这么努力攒钱干嘛？”
    小海螺细心剪去一片多余的叶子，一边回答她：“我马上就要满十七岁了，我想攒够了灵贝就去买一株幻形草回来，这样我就能化形了。”
    “化形？”
    鱼小鳐一听，腾地睁大眼：“幻形草是什么东西？能让灵族化形的吗？”
    小海螺用软足把地上堆积的枝叶拨开，嘴里道：“也不完全是，幻形草只对一些天生就能提早化形的低等灵族有用。”
    他耐心和鱼小鳐解释：“比如像我们花螺族，虽然我们是低等精怪，能开启灵智的也不多，但我们族群只要是开启了灵智的人，二十岁之前几乎都能化形，只是化形以后没什么特别的能力，与凡人差不多。”
    “提早化形算是我们花螺族的一项特质，我要是不吃幻形草，也能在二十岁之前化形，但是等我满了十七岁就要开始在府里干活领月银了，我现在这副样子许多活儿也做不了，我就想不如攒点钱去买株幻形草，化了形也能好好干活不是。”
    说到这里他又不好意思地道：“而且化形以后能做的事情多得多，领的月银也会更多的。”
    听完小海螺这一番话，鱼小鳐都有些呆了，她没想到小海螺平日看起来傻乎乎的，居然也能比自己先化形，本来两个人玩得好就是因为同是没化形的，可现在他要先一步化形，这让鱼小鳐一下子就有了心理落差。
    “那、那个什么幻形草，我吃了能化形吗？”鱼小鳐着急地问。
    “这我可不知道，得看你是不是像我们花螺族一样，能比其他灵族提早化形，要不然吃了幻形草不但没用，还可能影响以后化形的相貌。”
    小海螺往周围瞅了瞅，压低声音对鱼小鳐说：“你知道府里那个马伯伯吗？”
    鱼小鳐想了想：“知道，就是那只大海马。”
    小海螺小声地说：“马伯伯就是提早吃了幻形草，然后他就再也变不成人的样貌啦。”
    鱼小鳐一惊：“难怪他顶了张马脸，却长着人的身子，我还以为他是故意只化形一半呢。”
    小海螺摇摇头：“怎么会呢，马伯伯当年就是心急吃了幻形草，结果才变成这样的，按理说，海马族通常要修炼六十年以上才能化形，可是他不到三十岁就吃了幻形草，当然行不通啦。”
    鱼小鳐原本还对小海螺说的幻形草很心动，这下听他一说，即刻打消了念头，想想大海马那副马脸人身的样子就觉得吓人，她要是吃了幻形草，变成人身鱼头的模样怎么办？
    虽说她觉得自己现在这样也挺可爱的吧，但要长个人的身子在下面，那就不是可爱，是可怕了。
    不过小海螺快要化形这件事，还是让鱼小鳐产生了不平衡，她作为他们小院儿的老大，唔，虽然小院儿里只有她和小海螺两个，但不管怎么说，她觉得这种事也不能让小弟赶在自己前头，否则她作为老大的颜面何存？
    接下来的时间鱼小鳐就开始思考要怎么才能尽早化形，当然，她思考的主要方向是如何让黎江答应给她吸点儿精气，这一想就想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小海螺干完活儿唤她，她才回过神来。
    这会儿快到用午饭的时辰，鱼小鳐拉着小海螺出了府直奔酒楼，这间酒楼他们已经是第三回 来了，门口的伙计一见这俩小家伙就自动迎上来，笑着道：
    “两位又来用饭？正好里头还有空位，请随我来。”
    他把鱼小鳐二人带到空位上，为他们斟了茶，上了盘炸花生，接着就去吩咐后厨备菜了，鱼小鳐嘎嘣嘎嘣吃了几粒花生米，问小海螺：
    “对了，那个幻形草要多少钱啊？”
    小海螺道：“一千枚灵贝。”
    鱼小鳐一听直咋舌：“这么贵，那你存了多少了？”
    小海螺挠挠脑袋：“其实我有我娘之前留下来的一点积蓄，加上我这两年帮人干活挣的，也有七八百了吧，离我生辰还有几个月，我想这段时间多帮人干点活，到时候应该能攒够吧。”
    鱼小鳐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想了想，从须弥袋里摸出一把灵贝放到桌上：“要不我先借你一些，你拿去买幻形草，等以后有了月银再还我。”
    小海螺赶紧摇着触角道：“那怎么好，到时候你该不够用了，你快收回去，我这边慢慢攒着总能攒够的。”
    鱼小鳐豪爽地道：“客气什么，我是借你又不是送你的，而且黎江今天才又给了我灵贝呢，我够用的。”
    小海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在鱼小鳐的催促下把灵贝给收了，羡慕地说：“丞相对你可真好。”
    鱼小鳐得意地一仰脑袋：“还行吧，平常挺大方，就是有时候又小气得很。”比如不给她□□气的时候。
    等伙计把饭菜送上来，鱼小鳐和小海螺有滋有味地开始吃饭，没一会儿旁边那桌也来了人，一坐下就唠起了嗑。
    别看鱼小鳐年纪小，其实很爱听这些八卦，她边吃饭边听旁边那桌聊天，就听见他们提到东海的小公主要过来作客。
    “听说东海的小公主天生丽质，是东海龙王最喜爱的一个女儿，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机会能一睹芳容。”
    “东海的小公主怎么会无缘无故来咱们西海？”
    “莫不是咱们西海跟东海要联姻？”
    “联姻？咱们龙王只有太子一个儿子，要联姻的话，莫非是想把东海小公主嫁过来？”
    “不能够吧，最近王后不是在筹备为太子选妃的事宜么？好些人家的姑娘都送了画像上去，这进行到一半就让个别海的小公主给截胡了？”
    “我也觉得不可能，咱们西海又不缺血统高贵的美人，王后怎么会让其他海的公主做下一任王后呢？”
    “对啊，太子的妻子就是下一任的西海王后，让个东海的公主来做，恐怕不大合适吧？这万一要是东海像北海那样和咱们起了冲突，王后的身份岂不是很尴尬？”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东海小公主这么千里迢迢过来拜访，我看事情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那几人讨论一番，突然有个人开口道：“要我说，那个小公主嫁给丞相的可能性还大一点。”
    其余人一愣：“怎么说？”
    “咱们丞相血统纯正高贵，又是单身，而且人才样貌都是一等一的，配公主怎么都不差吧？要联姻的话，我看丞相才是更合适的人选。”
    这人这么一分析，其他几个纷纷表示认同，鱼小鳐在旁边听得饭都忘记吃了，直到隔壁那桌上了菜，那些人止住交谈开始用饭，她才转过头问小海螺：
    “你说那什么东海小公主，真有可能会嫁给黎江？”
    小海螺咽下嘴里的食物，随口道：“有可能啊，咱们大人那么优秀，娶公主也娶得吧？要是公主嫁给大人，那咱们府里就有女主人了。”
    鱼小鳐一听，突然有了点危机感，如果黎江娶了公主，那他岂不是要跟公主睡在一张床上？这样的话以后她肯定没法再赖在他屋里了 。
    那怎么行？她还没吸到黎江的精气呢！
    第35章 扇坠
    用过午饭, 鱼小鳐和小海螺在大街上闲逛, 小海螺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禁不住问：
    “你怎么了？莫非是肚子疼？”
    鱼小鳐皱着眉头，满脸严肃地问他：“我问你, 如果你觊觎一个人身上的东西, 要怎么样才能让那个人心甘情愿送给你？”
    小海螺认真想了一会儿：“也许可以用灵贝跟他买？”
    用灵贝买？她手里的灵贝还是黎江给的呢, 这招行不通, 鱼小鳐否决了小海螺的建议：“那个人不缺灵贝，再想一个。”
    小海螺挠挠背壳：“不缺灵贝啊？那可不好办了, 假如这个人不缺灵贝，想必也不会缺别的东西。”
    “是啊。”鱼小鳐接话道，“我瞅着他也不缺什么, 我要怎么才能让他心甘情愿把那样东西给我呢？”
    小海螺又想了一阵：“那要不你就跟他打好关系, 等你们俩关系好了，说不定他会愿意送给你。”
    鱼小鳐撇撇嘴, 她才不信，她跟黎江都熟到睡一张床了，也没见他肯让她吸一口精气。
    不过小海螺说的跟他打好关系，鱼小鳐想了想, 发现自己跟黎江认识以来，好像都是他送自己东西, 自己还从来没送过他什么。
    她看着满大街鳞次栉比的商铺，觉得自己应该跟黎江礼尚往来一下。
    鱼小鳐拽着小海螺逛了一间又一间铺子，反复挑挑选选, 最后在一家灵玉铺子里看中个扇坠。
    这扇坠由白色的灵玉打造，整枚扇坠是六角形的，当中镂空，雕了只腾云驾雾的白龙。
    鱼小鳐觉得这扇坠雕得挺好看，里面那只龙惟妙惟肖的，而且上头的灵气也很浓郁，她一时看得有些挪不开眼。
    铺子里看店的伙计见来了两个还没化形的小家伙，扒在柜面上瞅里头的货物，他心里觉得这俩小家伙应当没钱买店里的东西，但面上还是笑容可掬地说：
    “两位想买些什么？”
    鱼小鳐用鱼鳍指指那个扇坠：“你把那个拿来我瞧瞧。”
    本来伙计不是很想取出来，怕被他们弄坏了不好索赔，但鱼小鳐抬起鱼鳍的时候，刚好露出了挂在身上的须弥袋。
    伙计是个识货的，一看就知道鱼小鳐身上那只须弥袋不便宜，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更真诚了些，二话不说就把那个扇坠取过来，摆在柜面上给鱼小鳐看。
    鱼小鳐盯着扇坠看了好一阵，越看越觉得适合黎江，虽说他不用扇子，但他可以拿去挂在别的地方嘛。
    她抬起头问伙计：“这个扇坠要多少钱？”
    伙计也不打算敲她竹杠，报了个实在的价：“您要是诚心想买，我给您折个吉利的数，六千灵贝就好。”
    鱼小鳐倒抽一口凉气：“六千灵贝？”
    她旁边的小海螺也听得呆住了，六千灵贝，他得帮人跑多少次腿才行啊？都够买六株幻形草了！
    伙计笑着道：“是啊，这价格实惠吧？要是在别的店，少了七千您绝对拿不下来。”
    他拿起那枚扇坠给鱼小鳐展示：“您瞧瞧，这质地，这雕工，还有这上头的灵气，怎么样，六千是不是很值？”
    鱼小鳐对这些没什么概念，只觉得那枚扇坠一被伙计从盒子里取出来，看起来更加通透好看了。
    可问题是她没有那么多灵贝啊，虽然早上黎江才给了她一匣子，但怎么想也不可能够六千枚那么多。
    鱼小鳐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扇坠，又觉得自己要是能把它买回去送给黎江，黎江肯定会很高兴，他一高兴，指不定就让自己吸上几口精气了呢？
    她对伙计道：“你等等啊，我先数数我身上的灵贝够不够。”
    鱼小鳐把须弥袋里的灵贝一股脑全倒出来，用鱼鳍拨着数数，伙计做这行已久，一看那一小堆灵贝就知道数目还差得远，他正想让鱼小鳐别浪费时间了，冷不丁看见那堆灵贝里露出来一块儿绿色的东西。
    伙计定睛一瞧，发现那是枚翠绿的灵玉，虽然没雕什么花俏的样式，但上面的灵气却非常浓郁，一看就是件好东西。
    这时鱼小鳐也数好了她手里的灵贝，只有一千二百枚，她失望地把灵贝收回去，正要收那枚灵玉时，伙计突然开口道：
    “客官，您要是灵贝不够，也可以拿别的东西来抵。”
    鱼小鳐不解：“什么别的东西？”
    伙计指了指那枚灵玉：“您这枚灵玉成色上乘，您要是愿意，可以拿来换这枚扇坠。”
    鱼小鳐看向自己这枚灵玉，这是之前敖大送给她的，里头的灵气可足了，她最喜欢把这个和那三颗珠子摆在一起，然后靠着它们睡觉。
    可是跟黎江的精气比起来，这个也就算不得什么了，舍不得灵玉套不着龙，鱼小鳐一咬牙，心里已经做出了决断。
    她斜眼看向伙计，做出副不情愿的模样：“我这灵玉灵气可比你那扇坠足，我要是跟你换，那岂不是亏了？”
    伙计没想到她脑子转得还挺快，愣了愣才道：“话虽这么说，但这枚扇坠的雕工还得值不少钱，咱们可是请名家雕的，您看看这手艺，简直就跟活的一样呐。”
    鱼小鳐把灵玉往身前拢了拢：“那我也觉得亏了，除非你再添个东西跟我一起换。”
    伙计想了想，转身从柜子里取了个小木盒出来，在鱼小鳐跟前打开，里面装了满满一盒子灵玉珠，他拿出一颗道：
    “这些是咱们店里用剩下的边角料加工做的，虽然是边角料，但本身是上好的材质，您看看，要不我加一颗珠子做添头，如何？”
    他说的倒是实诚话，鱼小鳐也能感觉到这些珠子里蕴含的灵气，她眼珠子转了转，指着盒子道：
    “你这珠子也太小了，这样吧，你添两颗一起，我就跟你换了。”
    伙计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下来：“行吧，那就这么着，客官以后可要记得再来照顾生意啊。”
    没多会儿，鱼小鳐就揣着那枚扇坠从铺子里出来了，多得的那两颗珠子她还随手给了小海螺一颗，可把小海螺高兴坏了，满脸感动地说：
    “鱼小鳐，你对我真好！”
    鱼小鳐大方地挥挥鱼鳍：“咱们自己人，客气什么。”
    换了扇坠，鱼小鳐也没心思逛街了，跟小海螺一起回了丞相府，她一回去就兴冲冲往观海居游，刚进院子就喊了起来：
    “黎江！我回来啦！”
    喊完鱼小鳐才发现院子里很安静，书房和卧房的门都关得严严的，这时护院跟过来道：“大人还没回来呢。”
    鱼小鳐一愣：“怎么还没回来？”
    护院道：“这我可不知道，许是宫里有事耽搁了吧。”
    鱼小鳐本来还急着把东西给黎江看呢，没想到扑了个空，顿时有些扫兴，甩着尾巴回外院儿去了。
    黎江今日的确有些忙，好几件事等着他去处理，早朝时龙王还把接待东海小公主一事交给他，他从宫里出来后又特去了趟外礼司，与外礼司大臣何大人商定对小公主的接待事宜。
    因为这是东海小公主第一次到访，且因为现在西海与北海关系紧张，西龙王的意思是要与东海建立更进一步的友好关系，涉及的事难免较多，黎江与何大人商议了一下午，眼看快到晚饭时间，他便请何大人回府用饭，饭后再继续商议接下来的部分。
    鱼小鳐在外院儿还不知道黎江已经回来了，直到吃了晚饭，她和小海螺在后花园溜达的时候才听其他下人说黎江请了客人回来用饭。
    鱼小鳐赶紧跟小海螺告别，急急忙忙往观海居冲，进去的时候护院好心提醒了她一句：“小鱼啊，大人和何大人在书房议事呢，你留心别打扰到他们。”
    鱼小鳐应了一声，扇着鱼鳍往书房游去，果然才到门前就听见黎江在和人说话，她正想从窗户钻进去，忽然听见那个何大人提到了东海小公主几个字。
    鱼小鳐的耳朵一下子就竖了起来，她将身子落下去，把耳朵贴在门边，仔细去听黎江和那人的对话。
    “……丞相说的是，这点我倒是给疏忽了，要是惹得小公主不快那就不好了。”
    “无碍，都是些小事，公主应当也不会为这种事计较，只是既然人家是客，我们周全些必定更好。”
    “那我明日就着手去办，对了，到时可是丞相亲自前去迎接小公主？”
    “目前还不能确定，等事情办得差不多了，我再问一问陛下的意思。”
    两人又说了几句，何大人便起身告辞，鱼小鳐赶紧躲到窗户底下去，看黎江亲自把何大人送出了观海居。
    她望着黎江的背影，想起刚才偷听到的话，心底的危机感顿时更重了几分。
    东海小公主马上就要来了，还是黎江亲自去接呢！
    作者有话要说：黎江：你听话能不能不要只听半截？
    第36章 礼尚往来
    黎江送完何大人回来的时候, 看见的就是杵在书房门口, 皱着一张圆脸的鱼小鳐。
    其实刚才鱼小鳐一进观海居他就察觉到了，也知道她在门口偷听，当然, 何大人同样发现了, 只是看黎江似乎不介意, 也就没多嘴。
    现在见鱼小鳐满脸凝重的表情, 黎江还觉得有些稀奇，认识她这么久, 还从没见过她摆出这副样子。
    他走到书房门口，鱼小鳐才察觉他回来了，连忙跟着他进了书房, 趴进玉缸里也不说话, 就时不时用小眼神偷偷瞅他。
    她这些小动作哪逃得过黎江的眼，他只当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并未搭理，将纸铺好，准备再写一份详尽的章程。
    鱼小鳐心里有事，本来没留意黎江写的什么, 但是她瞄黎江的时候余光不经意扫过纸上的内容，恰好看见两个认得的字：公主。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 用力眯了眯再去看，那两个字果然是公主。
    鱼小鳐心里一个咯噔，莫非黎江是在给公主写情信！？
    这下她也顾不得再去想什么应对之策了, 从玉缸里蹦出来，急急地道：“黎江！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黎江笔下一停：“你要给我东西？”
    鱼小鳐游到他跟前，故意用尾巴将那张纸一扫，才写了两行字的纸就被扫出了几道褶皱，黎江看见她的小动作，心下也弄不懂她的意图，将笔搁到一边，往后靠在椅背上，看她到底是要玩个什么把戏。
    鱼小鳐在须弥袋里找了一阵，最后取出个小木匣，她用鱼嘴把木匣往前拱了拱，扑扇扑扇鱼鳍道：
    “这个，给你的。”
    黎江看她一眼，伸手将木匣打开，看见里面的东西时略微愣了愣，向她确定道：
    “给我的？”
    “是啊，给你的。”鱼小鳐点点头。
    黎江把木匣里的东西拿起来，握在手中端详，有些意外地道：“扇坠？你打哪儿来的？”
    “我在铺子里买的。”
    黎江眉尾微扬：“你在铺子里买的？多少灵贝？”
    鱼小鳐眼神儿往旁边飘：“我忘记了。”
    “忘记了？”
    黎江摩挲着手中的扇坠，这枚坠子玉质尚可，雕工精细，放在外头铺子里起码也要好几千灵贝才能拿下，虽说他给了鱼小鳐零花钱，但他很清楚自己给的灵贝是不足以买下这么一枚扇坠的。
    而且鱼小鳐从来没送过他什么东西，这还是头一回，比起这枚扇坠的来历，黎江反而更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他将扇坠放回匣子里，推至鱼小鳐跟前：“这枚扇坠少说也值几千灵贝，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鱼小鳐顿时急了，用鱼嘴又把木匣拱回去：“我都说了是送你的，你怎么能不收？”
    黎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这枚扇坠不便宜，你平日也没个进项，我怎好意思收你的东西？”
    “我、我……”
    鱼小鳐急得扇了扇鱼鳍，憋了老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没花钱！”
    “哦？”黎江明显不信，“你该不是想我收下才这样说的？”
    “没有！我、我就是没花钱！”
    鱼小鳐怕他不收，一咬牙道：“我是用敖大给的那块灵玉换的！”
    她说完才发现自己兜了底，不免有些懊恼，便悄悄用余光去瞄黎江的表情，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黎江只当她用别的什么法子得了这枚扇坠，却没想到她竟然是用敖禛送的灵玉换的，一时有些怔愣，半晌才道：
    “你不是很喜欢那枚灵玉？怎舍得换了这个？”
    他还记得鱼小鳐之前喜欢抱着那枚灵玉睡觉，没成想她居然会拿去换了这枚扇坠，论价值怎么也是那枚灵玉更高，鱼小鳐竟舍得？
    他这一问，鱼小鳐立刻就找到发挥的机会了，装模作样地道：“唉，我就是逛街刚好看到这枚扇坠，觉得上面那条龙挺像你的，不过我灵贝不够，好在店家说愿意跟我换，我就跟他换啦。”
    黎江看着扇坠上那条白龙，目光顿了顿，她可没见过他的原形，倒是歪打正着，还真送了个对得上的。
    这还是他头一回收到鱼小鳐送的东西，黎江唇角轻抿，心里除了意外还有些稀奇，不由问她：
    “怎突然想起送我东西？”
    鱼小鳐正偷偷瞄他呢，见他看过来，赶紧将视线移开，一本正经地道：“就是觉得这个挺适合你的嘛，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措辞不够婉转，清了清嗓子道：“哎呀，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又待我不错，俗话说礼尚往来，我送你点东西也是应该的嘛。”
    话说得倒是没错，但黎江看她那小眼神就知道这小青鱼肯定又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他也没戳穿她，反正能让她念念不忘的除了他的精气也没别的。
    他将扇坠放回木匣，眼里带起一点笑意：“那就多谢你了。”
    “客气什么，咱俩谁跟谁啊。”
    鱼小鳐见他收下，开心地吐了个泡泡，看他把扇坠放回去，又问：“你怎么不带上？”
    “我平日不用扇子。”黎江提醒她。
    鱼小鳐用鱼鳍指指他的腰：“你可以像玉佩那样带在腰上嘛，我看着都差不多。”
    黎江随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实际上他没有佩戴玉佩这些饰品的习惯，原是想将那扇坠放起来，经她这么一说，他觉得好像挂在腰上倒也合适。
    看鱼小鳐用期待的眼神望着自己，黎江扬了扬唇，又将扇坠从匣子里取出来，当着她的面系在了腰上。
    鱼小鳐看他真带上了，立刻就高兴起来，得意地说：“还是我有眼光，果然很适合你。”
    说完她又叮嘱他：“你可要记得天天带啊。”
    然后美滋滋地游回玉缸，把小脑袋靠在缸沿上，觉得离目标又更近了一步。
    黎江看她那副窃喜的小模样，心里觉得好笑，重新铺了张纸，继续写被鱼小鳐打断的那份章程。
    鱼小鳐本来还在偷乐，忽然见黎江又开始写起字来，她赶紧把脑袋伸出去一点儿，两只眼睛往纸上瞅，这一瞅又瞅见了公主两个字，鱼小鳐呆了呆，才刚放松的心情顿时又沉了下去。
    这龙居然还记着给公主写信，莫非当真要娶公主不成？
    她一急，就有些憋不住了，看看黎江又看看那张纸，终于忍不住问他：“你、你是在给公主写信吗？”
    黎江手下一停：“写信？”
    鱼小鳐指指他写的那些字：“你不是在给那个东海小公主写信？”
    黎江方明白过来，失笑道：“怎可能是给公主写信，我在写关于接待公主的事宜。”
    鱼小鳐一听不是给公主写信，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她又往纸上瞅了瞅，故意问：“那你写的都是些什么呀？”
    她这一问，黎江倒是想起来鱼小鳐识字不多这件事，他食指在桌上敲击两下，问她：
    “你有没有想过多识些字？”
    鱼小鳐歪过脑袋：“识字？识什么字？”
    黎江指了指他写了半篇的字：“你不是许多字不认识？有没有想过把字给认全了？”
    鱼小鳐眨巴眨巴眼：“你要送我去学堂吗？”
    黎江倒不是没想过送她去学堂，沧澜城有专门教幼崽启蒙的学堂，但要是把鱼小鳐送去那儿……
    他看了她一眼，还真担心这小青鱼又惹事，到时把学堂闹得鸡飞狗跳就不好了。
    黎江沉吟片刻，开口道：“这样吧，以后每晚我抽三刻钟出来教你识字，如何？”
    鱼小鳐其实不是只上进的鱼，识字这种事她并没有放在过心上，但她现在正着急黎江和公主的事呢，见他主动提出要教她，立刻一口答应下来：
    “没问题！我保证你一教就能学会！”
    作者有话要说：鱼小鳐：嘿嘿嘿嘿，带了我的扇坠就是我的龙了！
    第37章 下不为例
    说定了教鱼小鳐识字, 黎江当真每晚都抽出三刻钟来教她, 鱼小鳐本身识得一些简单的字，倒省去了从头开始这一步。
    不过有个问题，鱼小鳐现在并未化形, 鱼身的她没法握笔, 黎江便做了个沙盘出来, 教她以灵力在沙盘上写字。
    鱼小鳐先前除了使用水龙卷那招, 并不懂得如何将灵力外放，有黎江细心教导, 她在这方面又天生聪慧，很轻易就学会了将细微的灵力外放，用以在沙盘上写字。
    这对鱼小鳐来说是件好事, 至少她知道了该如何初步掌控灵力, 而这项能力最明显的体现就是她喷出来的水柱比以前更远了，精准度也更高了, 这点令鱼小鳐沾沾自喜，黎江对此不予评价。
    “我写好了！”
    鱼小鳐在沙盘上写完最后一笔，整只鱼都舒了口气，黎江今日让她默了二十个好难的字, 她足足花了一刻钟才全部默出来。
    黎江正拿着本书翻阅，闻言往沙盘上一扫, 淡声道：“错了两个字。”
    鱼小鳐一愣，扭头回去看：“哪错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黎江食指轻抬，将沙盘中的两个字修正过来, 鱼小鳐啊了一声，恍然道：“原来是这样的，我记错了！”
    说完她偷偷瞅了眼黎江，小声地问：“那我还有奖励吗？”
    黎江反问：“你说呢？”
    鱼小鳐的小圆脸就垮了下去，四只鱼鳍垂在肚皮底下，看起来有些丧气，黎江本想不搭理她，先前就说好了，一字不错才能奖励她一颗灵丹，他一向认为奖罚应该分明，定下的规矩就不要轻易更改。
    但现在看她那副失望的小模样，他又有些不忍心，遂静了一阵，还是取出粒灵丹往她嘴边递了过去。
    “下不为例。”他提醒道。
    鱼小鳐看见灵丹眼睛顿时就亮了，高兴地张开嘴啊呜一口吞了下去，当然，顺道还在他的手指上啃了几下，虽然知道自己咬不破，但也能过过嘴瘾不是？
    黎江早习惯了她爱动嘴这个小毛病，他淡定地擦净手指，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为鱼小鳐讲解它们的读音与含义。
    教完之后他便让鱼小鳐自己去沙盘里面练习，拿起书继续翻阅，鱼小鳐去沙盘那捣鼓了一会儿，没两刻钟就宣布自己都记住了。
    黎江看了眼被她写得乱七八糟的沙盘，将书合上，起身道：“明日再默写，今日就到此为止。”
    鱼小鳐知道他是要回房沐浴了，跟在他后头回了卧房，她游到床上，把黎江给的那三颗珠子取出来放到枕头边，然后往旁边一趴，将脑袋凑在珠子旁眯眼准备睡觉。
    黎江看见她这番轻车熟路的动作，正要迈去浴池的脚步一停，像是想起什么，对她招招手道：“你过来，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鱼小鳐睁开眼，从床上支起脑袋：“什么东西？”
    黎江取出个很小的东西晃了晃：“这个。”
    鱼小鳐游过去仔细一看，是只小鱼形状的坠子，这坠子也就指甲盖那么大，长得跟鱼小鳐几乎一模一样，而且颜色还是青色的，就像个缩小版的她。
    鱼小鳐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这是给我的？”
    “嗯。”
    黎江把坠子放在掌心给她看：“我从前杀了头青影兽，骨头一直存着，也没个用处，那日无事想起来，便取它眉心那块骨头雕了只小鱼，你可喜欢？”
    鱼小鳐两只眼盯在这坠子上就挪不开了，张着鱼嘴呆了好一阵，随后满脸欢喜地道：“喜欢喜欢！我喜欢这个！”
    青影兽是高阶妖兽，它的骨头是很珍贵的炼器材料，其中蕴含的灵气也非同一般，可以说这么一小只坠子，灵气的浓度比鱼小鳐那三颗珠子加起来都还要高，她只是嗅上一口就觉得神清气爽了，哪儿有不喜欢的道理？
    鱼小鳐高兴极了，绕着坠子打了好几个转儿，将嘴巴伸过去拱了又拱，就差没含在嘴里了，黎江见她喜欢，嘴角往上扬了扬，温声道：
    “你将须弥袋给我，我帮你挂上去。”
    鱼小鳐赶紧游回床上把须弥袋取过来，黎江用条小绳把坠子串在了袋口上，鱼小鳐让他把须弥袋挂到自己身上，游到镜子前照了好一阵，欢喜得不得了。
    黎江看她这副稀罕模样，眼里也带起几分笑意，其实这只坠子不仅仅是装饰品，还是件防御法器，能抵御中阶灵族及以下的攻击，不过他没告诉她，鱼小鳐这般性子，要是知道自己有了倚仗，他怕她真能把天给捅破了。
    其实他给她的须弥袋上也绘有防御阵法，那日她被朱兀捉住，他原本想赌一赌朱兀伤不到她，但看见她被掐得难受的模样，又怕朱兀临死爆发出的力量超过了阵法的强度，最后还是没敢冒险。
    不过好在鱼小鳐自己藏了一手，倒是得了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否则到时放朱兀离开，也难保他会真的放了鱼小鳐。
    等沐浴出来，黎江躺在床上时，鱼小鳐把须弥袋和三颗珠子并排放在枕头边，她每晚都是如此，要挨着它们睡觉借以修炼，今日她却没早早睡着，将小身子趴在黎江肩膀上，小声地跟他说话：
    “黎江，你对我真好。”
    黎江扬了扬唇，没说话，鱼小鳐也没有等他接话，用尾巴轻轻拍打着他的肩头，继续小声地说：
    “除了爷爷，你是对我最好的人。”
    她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黎江眸光微动，心底不由生起一丝怜惜，就感到鱼小鳐往他脖子边蹭了蹭，声调软软地说：
    “要是你能给我吸一口精气，那就比爷爷对我还好。”
    黎江：“……………”
    他捏住她的尾巴，无情地把她拽下去，翻了个身背对她，冷漠地说：
    “睡吧，不早了。”
    ***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半个月就过去了，这段时间鱼小鳐跟着黎江学了不少新的字，每隔几日黎江会让她将学的字全部默写一遍，只要能写对，就会奖励她一颗灵丹。
    不过鱼小鳐这鱼挺粗心，通常老有那么两三个字会写错，有时候黎江会大发慈悲给她灵丹，有时候也会坚持原则，扣掉她的奖励。
    当然，大多数时候鱼小鳐还是能得到灵丹的，对于这点她很满足，但对于黎江始终不答应给她□□气这一点来说，就令她十分不满意了。
    随着东海小公主来访的日子一天天逼近，鱼小鳐心里的危机感越来越重，尤其是有一天她跟小海螺去戏楼里看了出戏，里面有个情节讲的是一个男人娶了个恶媳妇，恶媳妇进门后百般虐待小姑子，原本待妹妹不算太差的亲哥，一旦娶了媳妇，也就再不管她的死活了。
    从戏楼出来，鱼小鳐心情异常沉重，她觉得自己就像那无依无靠的小姑子，等黎江娶了公主，肯定再也不会对她好了。
    她越想越难过，和小海螺坐在路边摊子上唉声叹气，小海螺见她这般模样，关心地问：
    “鱼小鳐，你怎么啦？是不是肚子疼？”
    鱼小鳐摇摇头，满脸沉痛地说：“我不是肚子疼，而是心痛。”
    小海螺听不懂她说的什么，只眨眨眼道：“莫非你有心疾？那咱们要不要去医馆瞧瞧？”
    鱼小鳐长长叹了口气：“这病医馆是治不了的。”
    小海螺一听更着急了：“那怎么办？要不…要不回去找大人帮你瞧瞧？也许他有办法？”
    鱼小鳐嘬了口冰粉，觉得往日喜欢的冰粉吃到嘴里也没了那股甘甜滋味，她望着天叹了口气，满脸惆怅地又埋下头嘬了一口，然后对老板喊道：
    “老板！你这冰粉是不是忘记加糖水了？”
    和小海螺回到丞相府，鱼小鳐到观海居时又看见那个何大人在，她也不偷听了，就正大光明游去玉缸里趴着，何大人只当她是黎江养的鱼宠，也没在意，继续和黎江商议正事。
    他们俩讨论的当然还是关于东海小公主来访的事，不过前面的都已经安排好了，两人说的是几日后公主抵达沧澜城，要在西王宫内设宴迎接她之事。
    宴会之事有专门的官员操办，两人商讨的不过是一些细节，还有东海与西海风俗不同，如果东海有什么比较忌讳的，他们也要注意避开。
    商讨一番之后何大人道：“那我今晚回去就写下来，明日送去宫里，对了，七日后前去迎接公主的事，丞相可问过陛下的意思？”
    黎江略略颔首：“问过了，陛下的意思还是让太子殿下亲自前去迎接，这样方能体现出对公主的重视。”
    何大人捋了捋胡须，点头赞同：“这倒也是，由太子殿下亲自去就再好不过了。”
    事情说完他便起身告辞，黎江亲自送他出府，鱼小鳐一直呆在玉缸里，将事情听了大半，两人出去后她的脑瓜子就飞快转动起来。
    从方才二人说的内容，她知道了两件事，一是七天后东海小公主会抵达沧澜城，不过是太子亲自去迎接，这点倒没什么可担心的。
    重要的是第二点，小公主来了之后会住进西王宫，到时宫里将举办盛大的宴会，黎江作为丞相，自然也会出席这场宴会。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鱼小鳐的小脑瓜子已经转了好多圈，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坐以待毙，虽然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但至少她得先把黎江给盯紧了！
    过了半刻钟，黎江送完何大人回来，进门听见的头一句话就是：
    “黎江！我也要跟你去宫里！”
    作者有话要说：吹枕边风失败的鱼.小姑子.鳐：我坚决反对这桩婚事！！！
    第38章 保证
    黎江脚下一停, 见鱼小鳐正将半边身子从玉缸里撑起来, 盯着自己两眼放光，就知道这小青鱼约莫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不紧不慢走到案前坐下，鱼小鳐赶紧游过来, 小嘴叭叭地道：“我也要跟你去宫里, 我还没去过宫里呢, 你带我去瞧瞧热闹好不好？”
    黎江拢袖看着她：“宫里没什么热闹可瞧的。”
    “可是我没去过, 我就想去看看。”鱼小鳐急得直甩尾巴，“宫里…宫里的宴会肯定有许多好吃的, 你就带我去一次吧！”
    她说完将身子竖起来，前面一对鱼鳍向内收拢，看起来有些像是在作揖, 两只圆眼睛巴巴地望着他：“我保证乖乖的, 绝对不给你添麻烦！”
    黎江恍然，原来是为了去吃东西, 鱼小鳐一贯有点儿嘴馋，对她这番说辞，他倒是没怀疑，轻易就信了她的理由, 再加上这小青鱼好奇心也重，想跟他去看个新鲜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他思索片刻, 开口道：“带你去也不是不行，但你须得保证，一定乖乖听话, 不在宴会上吵闹，也不会跟人起冲突。”
    鱼小鳐正想一口答应，听了后半句又犹豫起来：“那…那要是有人主动惹我呢？”
    黎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鱼小鳐撇撇嘴，妥协道：“好吧好吧，如果有人惹我，我就告诉你，你帮我出气。”
    黎江有些想笑，这小青鱼还挺知道找靠山的，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只淡声道：“你若乖乖呆在我身边，不会有什么人来招惹你。”
    “那可不一定，上次你带回来那个老头儿，不就当你的面骂我是河鲀？”
    鱼小鳐回了一句，见黎江眼神瞥来，赶紧又把嘴巴闭上，乖乖游回玉缸里趴着，冲他眨巴眨巴眼，表示自己不多嘴了。
    黎江看她这副卖乖的样子，禁不住摇摇头，这小青鱼，你说她不懂事，该看人眼色的时候又机灵得很，罢了，只是带她去一趟宫里，只要自己看紧她一点，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时间过得很快，七天一晃而过，眼看着东海小公主到访西海的日子就这么来了。
    当日前去迎接她的是西海龙太子敖禛，而黎江作为丞相，也陪在敖禛旁侧一同前去。
    鱼小鳐原本还以为黎江不会去接公主呢，当天早上才知道黎江也要陪太子一道去，一张小圆脸顿时就垮了下来，心里老大不乐意，可是这是正事，她也没法干涉黎江，只得呆在府里，眼巴巴地盼着黎江早点回来。
    不过等待的时间就有些难熬了，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又无事可做，只得守着小海螺，看他在花园里修剪枝叶，正是百无聊赖之际，冷不丁听见有下人在议论小公主到访的事。
    “欸，你知道不，今天是东海小公主到访的日子，也不知道这会儿到了没。”
    “知道啊，咱们大人不是也随太子前去迎接了？我听说他们会从定海大街上经过，好多人都去看热闹呢。”
    “唉，我也想去看看，可惜手上有事没做完。”
    “可不是嘛，也犯不着为了这点事请假，算了算了，干活去，左右小公主也与咱们无关。”
    两人渐渐远去，鱼小鳐听完他们的对话，回过头对小海螺道：“小海螺，别剪了，咱们去定海大街瞧瞧热闹！”
    小海螺拿着剪子回过头：“啊？可是我活儿还没做完呢。”
    鱼小鳐把他手里的剪子抢过来往地上一丢：“回来再做，咱们就去一会儿，看完热闹就回！”
    ***
    两人出了丞相府，还没到定海大街就已经看见前面人山人海，鱼小鳐心里嘀咕了一句，不就一个公主，有必要人人都跑出来凑热闹吗？
    她仗着身量小，拽着小海螺在人群里东弯西绕，找了街边的位置浮上去，想从高一点的地方看热闹。
    但他俩才刚浮上去，后面的人就不乐意了，嚷嚷道：“前面那两个小的，干啥呢游那么高，后面都被你俩挡了！”
    鱼小鳐顿时不高兴了，刚想骂回去就被小海螺拽了拽：“鱼小鳐，咱们换个地方吧。”
    鱼小鳐把气咽回去，狠狠瞪了那人一眼，跟小海螺继续往前游，没多会儿她就看见个茶楼，楼上一排窗户开着，里面站了好些人在朝街上张望。
    她索性拉着小海螺进了茶楼，问伙计要了间楼上的厢房，她来得倒是正巧，还剩最后一间，伙计立刻就领着他们上了二楼，为他们斟上茶水，将门掩上退了出去。
    这下两个人可舒坦多了，不但视线不受阻碍，还有茶水喝，鱼小鳐对小海螺说：“你想吃什么就点，今天我请客。”
    说完她就把头探出窗户，全神贯注盯着大街的另一头。
    过了一刻来钟，大街另一头终于有了动静，一只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半空中驶来，队伍上方旌旗飘摇，队中兵士身形挺拔，而在这只队伍当中则有一辆装饰华丽的轺车，车的左侧是身骑寒冰蛟的太子敖禛，右侧是骑在炎鳞金睛兽背上的黎江，而坐在那辆轺车当中的华服少女，应当就是东海小公主没错了。
    因为离得太远，鱼小鳐压根儿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只凭装束认出了黎江来，不过现在她的注意力不在黎江身上，一门心思想要看看东海小公主长什么样，她伸长那莫须有的脖子，整个身子都快要游到窗户外面去了，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缓缓接近的队伍。
    就在她快看清楚公主的时候，突然隔壁房间也探出来一个脑袋，不偏不倚恰好把她的视线挡住，鱼小鳐往上游了游，那个脑袋也刚好往上挪，她往下沉一点，那个脑袋也跟着往下移动。
    眼看公主越来越近，鱼小鳐急了，冲那人喊道：“喂！隔壁那个！你看就看，脑袋伸那么出来做什么？”
    喊完那人没反应，许是不知道她在叫他，鱼小鳐又冲他喊道：“喂！说你呢！那个穿得像锦鲤的！别装聋！”
    她这一吼，隔壁那人终于有了反应，回过头怒道：“你说谁像锦鲤！”
    话刚说完，两人打了个照面，不由异口同声喊了出来：“是你！？”
    隔壁窗口这人鱼小鳐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对他可谓记忆深刻，而对方虽然同样只见过鱼小鳐一面，对她也可谓记忆犹新。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和鱼小鳐在丞相府中大打出手的西海大将军独子，封潜。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大半年，但封潜对曾经受过的羞辱还历历在目，顿时眼睛都瞪圆了，指着鱼小鳐喊道：
    “又是你这只河鲀！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鱼小鳐最恨人家骂她河鲀，这人本来就和她有旧仇，现在又再次犯她忌讳，她张嘴就朝他喷出一道水柱，口中怒骂道：
    “你说谁是河鲀！？”
    经过黎江关于灵力控制方面的教导，鱼小鳐现在喷水柱的功力日益精进，不但距离更远了，准头也提高了，封潜那张脸就这么猝不及防被喷了个正着，他竟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呆呆地站在那儿望着鱼小鳐。
    鱼小鳐见他这副蠢样，顿时哈哈笑着在空中转了个圈儿，扇着鱼鳍乐不可支地道：
    “活该，看你那蠢笨的模样！哈哈哈！！”
    封潜这才反应过来，一时肺都气炸了，拔出腰间的短剑，从窗口跳出来，举起剑就向她劈了过来。
    鱼小鳐见这小子发疯了，门都不走，直接从窗户过来了，赶紧跐溜一下蹿出去，避开了封潜的短剑。
    封潜这一剑砍在窗口，将框架砍出一道深深的缺口，鱼小鳐一看好家伙，这小屁孩力气还挺大，知道自己硬扛是扛不过的，赶紧扇着鱼鳍往大街上逃，边逃还边回过头挑衅他：
    “兔崽子有种就来抓爷爷我！抓到了任你处置！抓不到你就是我孙子！”
    封潜大怒，这死河鲀说话着实气人，今儿他非得剁了她不可！
    两人一个追一个逃，完全忽略了大街上的人，不远处护送公主的队伍越来越近，为首的封霆见前头居然有人敢闹事，正想叫人上前拿下，忽然觉得其中一人身上那件像锦鲤的衣裳有点儿眼熟，定睛一看，居然是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他的脸瞬间就黑了，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好不容易强压下怒火跟副将说了句稍等，就见一道紫影掠过，原本坐在炎鳞金睛兽背上的黎江已经飞了过去。
    第39章 不装了？
    “嘿嘿嘿, 抓不到抓不到, 孙子还不快叫声爷爷来听听！”
    鱼小鳐仗着个头小身形灵活，在空中东躲西闪，一会儿往上, 一会儿往下, 一会儿又绕到封潜背后, 任他怎么追都砍不到她。
    封潜气得七窍生烟, 恨不得把她剁成肉泥，他挥舞着手中的短剑, 跟在她后面一通胡砍，要不是两人从二楼出来的，恐怕有好些路人都得无端遭殃。
    鱼小鳐心里得意, 看见封潜被自己气得面红耳赤的模样就觉得大快鱼心, 上回没出的那口气消了大半，她不断出言挑衅他, 想激得他失去理智，再找机会瞅个空子修理他。
    不过大约人太得意忘形的时候，总是容易乐极生悲，她只顾着挑衅封潜, 完全没注意看前面的路，一不留神就撞上了对面那间铺子的屋檐, 顿时脑袋哐的一声，整条鱼摇摇晃晃地往下落去。
    封潜一看这死河鲀自己把自己给撞晕了，心中大喜, 冲上去二话不说提剑就砍，他本身就有股子蛮劲儿，这一剑下去如果真砍到鱼小鳐身上，恐怕不劈作两截也得落个重伤，但他正在气头上，哪想得到那么多，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对准鱼小鳐就落了下去。
    眼看那剑就要落到鱼小鳐身上，忽然一抹紫影从中拂过，只听封潜一声痛呼，短剑竟从他手中震脱，就这样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名身着绛紫官袍的人落在封潜面前，他用衣袖将鱼小鳐牢牢护住，另一只手凭空一抓，封潜那把飞走的短剑就中途折返，飞入了他的掌中。
    黎江挺直腰背，将那把短剑拎在手里，正欲开口，眸光一顿，侧首看向了往这边疾驰而来的人。
    封霆满脸杀气地冲过来，将还在发懵的封潜揪住，狠狠给了他脑袋一巴掌，他这一掌可没留情，打得封潜眼冒金星，要不是被他揪在手里，恐怕早就跌倒在地了。
    “臭小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种时候闹事！看老子回去怎么收拾你！”
    他恶狠狠骂了一句，转眼看向黎江，还未发话，黎江已将手中短剑奉上，面色冷静地道：
    “这是令郎的短剑，方才情况危急，不得已才夺了他的剑，还请将军勿怪。”
    封霆可不是瞎子，刚才他分明看见是自家这个臭小子挥剑去砍那只小青鱼，这才被黎江震飞了短剑，他心里已认定是这小子为了出上回的气，因而对人家出手，当下押着晕头转向的封潜向黎江鞠了个躬，满脸惭愧地道：
    “实在对不住丞相，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训这小子，回头再带他登门赔罪。”
    黎江未置可否，只将短剑奉还，他看向躺在怀里的鱼小鳐，她还有些晕乎乎的，趴在他手臂上小声哼哼，鱼鳍也无力地垂着，在她身体左侧，那儿原本整齐的青鳞此刻已缺了两片，露出底下浅粉色的皮肉来。
    黎江沉了眸色，取出颗丹药喂进她嘴里，看她吃下去才抬手唤来炎鳞金睛兽，将鱼小鳐放到它背上，嘱咐道：
    “送她回府，请元伯叫人好好照顾她。”
    炎鳞金睛兽是黎江的坐骑，十分通人性，闻言低鸣一声，驮着鱼小鳐向丞相府游去。
    那边他将鱼小鳐送回去，这边封霆也吩咐名手下将封潜送回府，他们耽搁这小片刻，护送公主的队伍已经到了近前，两人各自归位，心照不宣地将事情略过，好在太子也没多问，这个小插曲就这样揭过不提。
    将东海小公主平安送入西王宫，黎江向西龙王复了命，同太子敖禛一起从沧云宫出来，正要道别，敖禛问他：
    “先前在定海大街上是怎么回事？我好像看见那只小青鱼了？”
    黎江脚下慢了一瞬，接着轻描淡写地道：“出了点小岔子，不是什么大事。”
    “哦？”敖禛没有就此作罢，反而感兴趣地追问，“我瞧着似乎跟封将军也有些关系，到底发生了什么？”
    黎江却不答，只道：“王后在天海殿接待公主，殿下不过去陪着？”
    敖禛这才想起还有事情要办，丢下句“那回头你再跟我细说，我先过去了。”，便匆匆往天海殿去了。
    看他离去，黎江转身就朝宫外走，半刻钟之后已回到丞相府，他进府便径直去了元伯那儿，元伯正在吩咐事情，见他回来忙迎上前道：
    “大人，您回来了。”
    黎江略一点头，问：“炎灵可把鱼小鳐送回来了？”
    炎灵是那头炎鳞金睛兽的名字，元伯一听就道：“送回来了，她没甚大碍，回府时已经醒了，只是身上掉了两片鱼鳞，老奴叫人带了她去上药，现在应当是回外院儿了。”
    听见她已醒了，黎江心下稍松，对元伯道：“劳烦元伯了。”
    元伯摆摆手：“大人可别说这样见外的话，这本是老奴的分内事，不过那鱼小鳐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在外被人打了不成？”
    黎江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元伯见状皱了皱眉，正色道：“大人，非老奴多嘴，鱼小鳐这性子您是得好好拘一拘了，哪怕您再宠她也该有个限度，不说别的，就算是为着她好，她这般脾性，出去真惹了事，最后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元伯虽一向不待见鱼小鳐，但此时说的这番话却不无道理，黎江默了默，开口道：“我知道了，谢元伯关心。”
    元伯脸色一松：“大人不嫌老奴多嘴就好。”
    从元伯那儿出来，黎江转道去了鱼小鳐住的院子，他走进院门，来到鱼小鳐那间屋子门前，果然听见她和小海螺在里面说话。
    “鱼小鳐，你感觉怎么样啊？还痛不痛？”
    “……还、还好吧，有点痛，但也不是很痛，哎，你帮我瞧瞧，我没了鳞片的地方怎么样了？现在有没有流血？”
    “我看看…没流血，就是看上去有点红红的。”
    “哎，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好像更痛了……”
    “啊？那、那怎么办？要不要我再去叫人来给你瞧瞧？”
    黎江听到这里便推门走了进去，小海螺正凑在鱼小鳐的伤口前，一看他进来，赶忙让到一边，讷讷地说：“大、大人……”
    鱼小鳐这会儿正靠在床头，见来的人是黎江，圆眼睛睁了睁，立时往床上一倒，有气无力地哼唧起来。
    黎江没看她，只对小海螺道：“你先出去吧。”
    “是、是，大人。”小海螺赶紧贴着墙角溜出去了。
    小海螺出去后，鱼小鳐歪在床头哼哼了半天，见黎江始终没动静，她偷偷睁开一只眼去瞄他，刚好跟黎江的视线对上，鱼小鳐吓了一跳，赶紧把眼睛闭上，继续哼哼起来。
    黎江在床边坐了半晌，见鱼小鳐还在锲而不舍地装病，最终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托起来，迈步向观海居走去。
    鱼小鳐躺在他手掌上，知道黎江是要带自己回去，立刻更加卖力地哼哼起来，过了小片刻，她感到自己被放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这才再次睁开眼，发现已经回了黎江的书房。
    见她睁了眼，黎江淡淡瞥她一眼：“不装了？”
    鱼小鳐抖了一下，心虚地别开目光：“我、我本来就痛，怎么就是装的了？”
    黎江也不跟她争，他仔细看了看鱼小鳐的伤口，那儿已经上了层透明的药膏，底下的皮肉看着是比先前要红些，但并没有出血。
    这样看只是小伤，应当没什么大碍，黎江放了心，将目光移至鱼小鳐脸上，见她一双眼珠子还在滴溜溜乱转，就知道这家伙是真没什么事。
    他往后靠在椅背上，平静地道：“说吧，之前是怎么回事。”
    鱼小鳐看他这反应，知道自己再装也没用了，她甩了甩尾巴，从软垫上撑起身体，没好气地哼哼道：
    “还不是那个姓封的臭小子，我本来好好在茶楼里看热闹，他突然冲出来就要砍我，我总不能傻傻让他砍，当然要跑啦，我一跑，他就追，后来的事情你不就都知道了嘛。”
    黎江食指往鱼小鳐的伤口虚虚一点：“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鱼小鳐张了张嘴，原本想赖在封潜头上，但看着黎江的眼神，她最后还是嘟囔着说了实话：
    “……还不就是被他追的，一时没注意前头，撞到屋檐上了……”
    敢情这伤是她自己撞的，黎江揉了揉眉心，他先前是看见鱼小鳐撞上屋檐，但没想到她身上的鳞片是那时候给撞掉的，还以为真是封潜干的。
    现在她自己坦白，黎江再想她前头说的，就知道恐怕也不尽是实话，他拢袖看着她，淡声道：
    “他为何要砍你？说实话，如果你不说，我可以去问那只海螺。”
    鱼小鳐本来想咬死封潜先动手，一听黎江要去问小海螺，心下顿感不妙，她先前可没和小海螺套好话，而且依小海螺的性子，在黎江面前怕是不敢撒谎的，等他一问，肯定会什么都老老实实说了。
    那还不如她现在自己说呢。
    鱼小鳐吭吭哧哧了一阵，最后只得道：“…就、就是他刚巧在隔壁厢房，他一见我就骂我是河鲀，我气不过骂了回去，结果他就拔剑来砍我，后来的你就都知道了。”
    黎江定定看了她一阵，见鱼小鳐目光还是有些闪躲，便知道她还有隐瞒，不过他没有再追问，以他对鱼小鳐的了解，多半是她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惹得封潜发怒，再或者就是她又往人家脸上喷水，总不过就是这些原因。
    但无论怎么说，封潜提剑砍她是事实，当时他要是没及时出现，那一剑就会落到鱼小鳐身上。
    虽知道鱼小鳐爱惹是生非，但对于封潜下手没个轻重，黎江也十分不虞，即便鱼小鳐身上带有防御法器，但也不代表旁人可以随便对她出手。
    他再看了眼鱼小鳐没了鳞片的那一处，心下也是无言，他给的防御法器防的是灵力类的伤害，当初可没想到会发生鱼小鳐自个儿撞屋檐的事。
    罢了，回头重新添个阵法上去，应当就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想归想，黎江面上神色却依旧冷淡，对鱼小鳐道：“这回的事我暂且不追究，但你原本答应我不惹事，这才没几日又惹了是非，之前的约定暂且作罢，你近日就留在府中养伤，顺道好好反省反省。”
    鱼小鳐原本还在想怎么继续在黎江面前装可怜，好要些好处呢，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傻了眼。
    黎江这是…不带她进宫去了？
    第40章 大骗子
    一听黎江说之前的约定暂且作罢, 鱼小鳐顿时傻了眼：“可、可是你之前答应过带我去参加宫宴的！”
    黎江道：“你也答应过我不会再惹事。”
    鱼小鳐急了：“那是说的不在宴会上吵闹, 我今日是在外头，怎么能一样？”
    黎江定定看着她：“今日是东海公主到访的日子，你却当街闹事, 若非我在, 你恐怕早已被押去了大牢, 你认为这件事不比在宴会上吵闹严重？”
    鱼小鳐呆了呆, 急道：“又不是我想遇见姓封那小子的，谁让他自己撞上来？”
    她急得扇着鱼鳍游起来, 在黎江面前转来转去：“你明明答应过要带我去的，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黎江不为所动，淡淡地道：“你在进宫之前就先惹了事, 要我如何相信你进宫之后会安分听话？”
    他顿了一顿：“我不想翻旧账, 但之前带你去陵山镇，你也口口声声答应我不往外跑, 结果却被朱兀捉住，你要我如何相信你的保证？”
    鱼小鳐被他说得张口结舌，黎江平日不与她计较，她便觉得他是个好说话的, 但当他真计较起来，她连个反驳的词儿都想不出来。
    她急得憋红了脸, 吭吭哧哧半晌说不出话，黎江见状又有些心软，他本意不是要如何责备她, 而是想让她吸取教训，不要老在外头惹是生非。
    他缓了缓语气道：“况且你刚受了伤，也不便出门，这段时日就呆在府里好好养着，将我教你的字多练习几遍。”
    鱼小鳐这会儿可听不进去他的好话，她满脑子都是进不了宫这件事，这变故简直犹如晴天霹雳，她在那傻了半晌，最后尾巴一甩，气急道：
    “反正，反正你就是说话不算话！”
    说完她就掉头冲了出去，黎江看着她的小身影消失在门口，伤神地揉了揉眉心，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罢了，等拘上一阵子，或许她也就习惯了。
    鱼小鳐气呼呼回到外院儿自己的屋子里，扑到床上就是一连串打滚发泄，边打滚还边嚷嚷：“臭黎江！说话不算话！大骗子！”
    等她把床上滚得跟鸡窝似的，鱼小鳐还是不解气，仍觉得心里憋得慌，肚子里的气实在找不到地方撒，一掉头，又往院门外冲了出去。
    她冲出丞相府，来到大街上，一时也不知道该上哪去，只闷着头一个劲儿往前游，越游越觉得生气，明明是封潜先骂她河鲀，凭什么就她一只鱼倒霉？
    下次要再遇上那个兔崽子，她一定要用水龙卷狠狠教训他！
    在心里把封潜骂了八百遍，鱼小鳐的情绪才稍微平定下来，她意兴阑珊地游在大街上，连路过喜欢的包子铺也没了胃口。
    游着游着，她不经意就想起了宋子书，那个有点儿傻的书生，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她当时留了银子给他，他现在应该不再拮据了吧？可以穿新的衣裳，还能顿顿吃肉，就是不知道他还记得她不。
    鱼小鳐仰头望了望天，海里的天总是一片深幽的蓝色，和真正的天空完全不一样。
    她忽然就想要到海面上去看看，便甩动着尾巴向上游去，刚掉了鳞片的地方被海水冲刷得有一点点痛，不过鱼小鳐并不觉得难以忍耐，她从广灵江一路辗转到西海，路上吃过的苦头远比这个多得多，这一点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她游了好一阵子，头上的光线渐渐亮了起来，鱼小鳐一鼓作气游上去，当冒出海面的时候，明媚的阳光简直刺得她睁不开眼。
    鱼小鳐闭着眼睛好一阵才完全适应过来，她睁开眼，转动脑袋向四周张望，发现这儿离陆地很远，除了附近有几个小岛，根本看不见陆地的影子。
    鱼小鳐有些失望，她原本还以为能看看海岸的景色呢，要是现在再朝海边游，恐怕天黑了都不一定能到。
    越是这种时候，她就越想化形，灵族化形是最重要的一次进阶，化形前后的能力根本不能同日而语，而且化形后还能修习许多法术，不同于兽形只能凭借种族天赋捕猎生存。
    一想到化形，她就忍不住想到黎江身上，本来么，她就是为了盯紧黎江才要跟他去宫里的，现在可好，去不成了，没有她盯着，也不知道黎江会跟那个小公主怎么样，要是他真的把她娶回来，她的化形大计可就全泡汤了。
    想到这儿鱼小鳐又难免长吁短叹起来，本来黎江就不愿意给她精气，今天她又惹了事，这下他恐怕更不会答应了。
    鱼小鳐垮着小圆脸，一时有些后悔，当时她要是不去那间茶楼就好了，那就不会遇到封潜，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可是一想起封潜，她又恨得牙痒痒，莫非她跟这臭小子犯冲不成？每回遇上他都没好事！
    浮在海面上胡思乱想许久，鱼小鳐才惊觉天色暗了下来，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响，她用鱼鳍揉了揉肚皮，算起来好像今天早饭后就再没吃过任何东西，这一天下来肚子还真有点饿了。
    可是她出门的时候没带须弥袋，现在身无分文，想买吃的也买不了，鱼小鳐暂时还不想回丞相府去，她左右瞧了瞧，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小岛游了过去。
    鱼小鳐在到沧澜城之前，身上也是没有一枚灵贝的，但对于灵族来说钱不是必需品，水里什么都有，想找些食物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很快鱼小鳐就在小岛周围找到了一种贝类，她以前吃过这种贝类，味道很鲜美，鱼小鳐用牙齿咬碎贝壳，将里面白白嫩嫩的贝肉扯出来吃掉，好久没吃这样没经烹煮的食物，乍一吃，鱼小鳐觉得还挺怀念的。
    她接连吃了七八个，觉得肚子有半饱了便停下来，这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到地平线以下了，只留一点点余晖在天边。
    鱼小鳐还是不想回去，她顺着这座小岛游了一圈，最后在珊瑚礁里找了个看起来比较安全的地方，刚好能将自己完全藏进去。
    她趴在里面，整只鱼都静了下来，仿佛又回到之前独自一鱼的日子，鱼小鳐打了个呵欠，眯起眼，将小脑袋搁在珊瑚礁上，慢慢睡了过去。
    ***
    鱼小鳐离开后，黎江一直在书房处理公务，直到用晚饭时也没再见到鱼小鳐的身影，他只以为她还在赌气，心想或许到了明日她的气就会消了。
    晚饭后没多久，封霆就押着封潜登门道歉来了，封潜一脸的不服气，但被他老子押着，他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丞相，这回这事儿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家不对，我已经教训过他了，这不带过来让他亲自跟你们家那只小青鱼道个歉，还请丞相将她叫来，好让犬子当面赔个不是。”
    封霆一只手拎着封潜的后领，脸上带着愧疚的表情，封潜眼里露出一丝不忿，然而先前在家中已被胖揍一顿，此时也不敢再违逆他老子。
    黎江虽对封潜颇有微词，但封霆态度诚恳，些许介怀也变得无关紧要了，他向封霆颔首道：
    “将军言重了，他们俩起冲突这事各自都有些责任，我这就叫人去将小鳐带来，若能冰释前嫌那就再好不过了。”
    黎江唤来婢女，让她将鱼小鳐带过来，婢女离开后很快又回来了，向他伏一伏身道：
    “大人，奴婢方才在外院儿没见着鱼小鳐，一问才知道她出去了。”
    “出去了？”黎江问，“她去哪儿了？”
    婢女道：“奴婢问了好些人，都说不知道，看门的也只说鱼小鳐是正午前出去的，然后就一直没回来过。”
    正午前就出去了，即是说她从观海居离开后就直接出了府，现在已经是傍晚，她到底去了哪里居然这么久都没回来。
    见黎江蹙着眉，封霆忙道：“既然她不在那我们就改日再来，也怪我今日来得唐突，没事先和丞相说一声。”
    黎江面上露出几分歉意：“劳将军特地跑这么一趟，这样吧，回头我与将军重新约个时间可好？”
    封霆连声说好，与黎江道别后便带着儿子回去了，黎江回到书房，坐在案前却有些心不在焉，这么过了小半个时辰，天已经完全黑了，他唤来婢女，问道：
    “鱼小鳐还没回来？”
    婢女道：“是的大人，鱼小鳐一直都没回来。”
    黎江拧了眉，片刻后起身出了书房，他来到外院儿时小海螺正在院子里做手工活儿，一见黎江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紧张地道：
    “大、大人。”
    黎江边往鱼小鳐的屋子走边问：“鱼小鳐一下午都没回来，你可知道她去何处了？”
    小海螺跟在他后面，怯怯地道：“也、也许是去街上散心去了，她通常就喜欢在街上随便逛逛……”
    随便逛逛也不至于这么晚都还不回来，黎江走进鱼小鳐的房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床上乱得跟鸡窝一样的被子，他往屋子里扫了一圈，接着便发现了静静躺在墙角的须弥袋。
    连须弥袋也没带。
    黎江眉头蹙得更紧，一时也猜不透鱼小鳐会去哪里，正想是不是要让人出去寻她，忽然想起之前在陵山镇的时候，他曾在她身上留了个印记，后来回来时便将这件事忘了。
    而那个印记如今也还一直留在鱼小鳐的身上。
    ***
    夜色渐深，月亮已经升上高空，整座小岛静静沐浴在月光之中，微风拂动树梢，海水轻轻拍打在沙滩上，浪潮声在此刻犹如一曲低低吟唱的歌谣。
    一道人影自海面踏空而来，落在小岛附近的海水中，夜晚的海水有些凉，水底安静休息的小鱼小虾被惊动，纷纷游出来往外逃走。
    这道人影潜入水中，像是在珊瑚礁上寻找着什么，很快，他就停了下来，伸出手将一块碎石轻轻拨开。
    在这块碎石后面，是一道珊瑚礁上的缝隙，此刻里面正躺着一只巴掌大的小青鱼，她似乎睡得正熟，整只鱼静静地趴在里面，两只眼睛闭着，小嘴偶尔动一动，吐出几个细细的气泡。
    见她好好地睡在这儿，来人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眼神却变得柔和起来，他伸出手，将小青鱼小心从缝隙里捧出来，自始至终动作都十分轻柔，直至将她抱在怀里，也完全没有惊醒她。
    看她躺在怀里也依旧毫无防备的模样，来人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用指腹碰了碰小青鱼身上缺了鳞片的地方，见没甚不妥，这才用衣袖掩住她，转身缓缓步入海中。
    作者有话要说：不想翻旧账却翻得很利索的黎江：我和那个书生，你觉得谁更好？
    正在气头上的鱼小鳐：宋子书好！
    黎江：…………
    如果没有意外，以后暂定每天晚上九点更新哈
    第41章 入宫
    鱼小鳐这一觉睡得很沉, 还做了个十分美好的梦, 梦里黎江终于给了她精气，她只吸上一口就化了形，化形后的她风光无两, 不但封潜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叫她爷爷, 就连清风楼的伙计见了她都笑脸相迎, 毕恭毕敬将她奉为座上宾。
    只可惜她还没见到那个头牌, 梦就结束了，鱼小鳐遗憾地咂咂嘴, 翻了个身想要继续未完的梦，忽然发觉身下软软的，好像和入睡前不太一样。
    她睁开眼, 迷迷糊糊往四周一看, 入眼是半透明的纱帐，透过纱帐望出去, 都是再熟悉不过的陈设布置。
    这不是黎江的卧房吗？
    鱼小鳐一下子就清醒了，她从床上撑起身子，用力甩了甩脑袋，昨晚她不是在外头睡的吗？怎么一觉醒来就到黎江屋里了？
    她正迷惑, 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外步入屋内, 鱼小鳐抬眼望去，与他视线对了个正着，来人面色如常地道：
    “醒了？”
    来人自然是黎江, 鱼小鳐一见是他，立刻划动鱼鳍将身子往纱帐后面躲了躲，警觉地看着他问：“我怎么在这儿？”
    看见她这副防备的模样，黎江眸光动了动：“昨晚封将军带着封小公子登门道歉，你却不在，我便去寻了你。”
    鱼小鳐一听，立马把脑袋探出床帐：“啊？那个兔崽子居然上门来道歉了？”
    “是。”黎江道，“只可惜你不在，他们就又回去了。”
    “啊——怎么回去了……”
    鱼小鳐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封潜上门来道歉，这是个多好的报仇机会，她怎么就不在呢？
    她着急地道：“那、那你怎么不让他们等一等，等你把我叫回去？”
    黎江反问：“你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怎么好让人家等？”
    鱼小鳐噘起嘴，不高兴地躲到床帐后面去，只露一截尾巴尖儿在外头，黎江看得好笑，缓声道：
    “我与封将军说好改日另约时间，到时你想让他们什么时候来，我就让他们什么时候来，可好？”
    “真的？”
    鱼小鳐又把脑袋探出去，只露半边脸盯着他，见他颔首，心里这才舒坦了，但想起黎江说话不算话的事，又闹起了别扭：
    “我在外头好好的，你干嘛说也不说就把我带回来？”
    这家伙，真是鱼小心眼儿也小，黎江心里暗暗摇头，面上却不显：“你天都黑了还没回来，我担心你在外面遇到危险，便出去寻你。”
    他停了停，又道：“寻到你的时候，你正在珊瑚礁里睡得熟，我便没吵醒你，直接将你带了回来。”
    哼，还知道来找她，鱼小鳐哼哼两声，转过身用尾巴对着他，赌气道：“你来找我做什么？反正你也不待见我。”
    这话酸不拉几的，明明是她先犯了错，弄得好像反而是他不对了，黎江眼里透出一点无奈，不与她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将话头转开：
    “现在已经申时过半了，宫宴在酉时半，你再不起来准备，恐怕就来不及参加宫宴了。”
    鱼小鳐正跟他闹别扭呢，乍一听这句话还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眨了眨眼，嗖地从床帐里蹿出去，睁大眼问：
    “宫宴？你要带我去参加宫宴？”
    黎江拂了拂衣袖，好整以暇地道：“你要是不想去，那我这就出门了。”
    “我、我要去！”
    鱼小鳐一蹦三丈高，乐得在原地转了个圈儿，急吼吼地道：“我要去我要去！你等等我！我回去取须弥袋！”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黎江望着那个眨眼间就变作小黑点的背影，不由哑然失笑，这小青鱼的脸真是说变就变，刚刚还一副老大不乐意的表情，现在一听要入宫，马上就变得生龙活虎了。
    不过比起昨晚寻到她时那种安静委屈的模样，她还是像现在这般活蹦乱跳来得顺眼。
    鱼小鳐原本对进宫这件事已经完全失去了希望，没想到惊喜来得如此突然，虽然不知道黎江为什么会改了主意，但对她来说都是大好事一桩。
    她急冲冲游回外院儿，正巧遇上小海螺在院子里，小海螺还来不及跟她打招呼呢，她已经冲进了房间，眨眼间又冲出来，连句话也没说上就没了影儿。
    片刻后黎江乘着炎鳞金睛兽从丞相府出发，鱼小鳐趴在炎灵的脑袋上，边用尾巴拍打它的头顶边催促道：
    “大块头你游快点儿，等下进宫要迟了。”
    炎灵不高兴地打了个响鼻，这小青鱼真当自己是它主人了？指挥得这么不客气。
    黎江伸手将她捞过来，让她趴在自己肩头，拍了拍炎灵的脊背以示安抚，淡声道：“不用急，离宫宴开始还有段时间，足够我们慢慢过去了。”
    鱼小鳐现在早忘了之前的不愉快，一想到等下就要进宫了，心情雀跃得很，她兴致勃勃地问黎江：“王宫是不是用金子修的？龙王后宫是不是有好多漂亮的美人？”
    黎江好笑地拨了拨她的鱼鳍：“你这是上哪儿听的？王宫怎么可能是用金子修的，而且陛下并无什么后宫，只有王后一位妻子。”
    鱼小鳐眨巴眨巴眼：“可是我听说陆上的皇帝都有后宫，还会娶很多美人放在里面。”
    黎江失笑：“那是凡人界的皇帝，与我灵族不同，更何况即便是凡人界的皇帝也有只娶一位妻子的。”
    鱼小鳐好奇地问：“那你们龙族是选定了一个伴侣，就会一生都不换人么？”
    黎江道：“倒也并非如此，龙族与其他灵族并无不同，合则来，不合则散，但陛下与王后青梅竹马，在一起已有两千余年，感情一直很好。”
    灵族与凡人不同，在伴侣选择上比较随心所欲，只要看对了眼随时能在一起，要是哪天合不来了分开就是。
    同样灵族也不像凡人那样以男子为尊，除开一些特殊的族群，大部分皆以能者居之，好比四海龙王，其中两位都是女王，这次来访的东海小公主的母亲，东海龙王便是其中一位。
    鱼小鳐之前居住在广灵江，广灵江那地方比较乱，由几个厉害的灵族瓜分了地盘，因此她对于皇帝之类的概念，都来自于别人口中所讲的故事，现在听黎江说了才知道，原来龙王和普通灵族也没什么不同。
    “那你呢？”
    鱼小鳐歪着脑袋看黎江：“你以前有没有找过伴侣？”
    黎江没想到她还问到自己头上来了，不过这种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坦然道：“自然没有。”
    鱼小鳐瞅了他几眼，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又问：“那以后呢？你以后打算什么时候娶妻？”
    她一条小鱼，还关心起这个来了，黎江正要回答，却听炎灵低啸一声停了下来，是西王宫到了。
    将炎灵交给宫人照料，黎江迈步向星月殿行去，鱼小鳐藏在他的袖子里，探出个小脑袋好奇地东张西望。
    这是她第一次来西王宫，立刻就被恢宏大气的宫殿吸引了注意力，这儿不同于丞相府的雅致，处处透着雄伟华贵，就从宫门至星月殿这一段路程，已经把鱼小鳐看花了眼，末了深深感叹一句：
    “龙王可真有钱啊！”
    黎江进殿时已有许多宾客先到了，见他来了，纷纷上前寒暄，鱼小鳐就躲在他的袖子里偷偷观察四周，耳朵里听着黎江与那些人交谈，忽然发现黎江还挺受欢迎的。
    她看见有些女客也过来与他说话，都长得很不错，不过黎江虽然表面客气，态度却很疏离，说上几句便找借口走开，并不与她们过多交谈。
    鱼小鳐从衣袖里冒出半个头，两只圆眼睛盯着他小声说：“你还挺吃得开的嘛。”
    黎江不动声色，将她的脑门儿往袖子里按了按，鱼小鳐哼哼两声，躲进去不说话了，心里想，要是他对那个东海小公主也是这样就好了。
    过了两刻多钟，宫宴便正式开始了，龙王和王后携手入座，敖禛作为太子则紧随二人身后。
    鱼小鳐先看见敖禛时就是一愣，她挤了挤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忙把脑袋拱出来问黎江：“那个人不是敖大吗？他什么时候变成太子了？”
    黎江睨她一眼：“他一直都是太子。”
    鱼小鳐不敢置信地看看他再看看黎江：“你、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黎江在她脑门儿上点了点：“你现在不是知道了？”
    鱼小鳐不服气地咬了下他的指尖：“那可不一样，又不是你告诉我的。”
    黎江嘴角扬了扬，并未接话，鱼小鳐哼了一声，重新将视线投向敖禛，心里琢磨着原来这人是太子，难怪对她那么大方呢。
    接着敖禛之后出来的就是本次宫宴的主角，东海小公主龙菀儿，鱼小鳐一听小公主出来了，赶忙又把脑袋探得更出来，好让自己看清楚一些。
    她看见小公主穿着一身粉紫色的纱衣，她身形高挑匀称，一头浓密的青丝在脑后盘成繁复的发髻，她的皮肤很白，面容也生得十分美丽，那双眼睛看起来清澈明净，站在敖禛身边犹如一位高贵的神女。
    鱼小鳐看得呆了，她觉得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好像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
    鱼小鳐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强烈地羡慕过谁，她紧紧盯着小公主的一举一动，心里充满了无限的向往。
    要是她能尽早化形就好了，等她化了形，一定也能像这个小公主这般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不是情敌哈，而且小鱼化形以后也会很美的
    第42章 气死鱼了！
    直到宴席开始, 鱼小鳐才把目光从小公主身上收回来, 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菜肴上，她从黎江袖子里游出来，把脑袋伸出桌面去看上头摆着的菜肴。
    “我要吃那个, 那个, 还有那个！”
    她小声地跟黎江提要求, 打昨晚吃了几只贝类之后她就没再进食过, 这会儿看见满桌子的美味佳肴，立刻就感到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
    黎江把她的脑袋按下去, 拿只小碟每种装了一点放到桌下，鱼小鳐就着他的手在碟子上埋头猛吃，吃完一仰脸, 舔着嘴道：
    “那个红色的海草好吃, 我还要！”
    黎江用帕子擦了擦她脸上沾的酱汁，这才又举筷为她添了菜, 坐在旁边的一个大臣看见他喂鱼小鳐吃饭，不由奇道：
    “这可是丞相新养的那只鱼宠？”
    关于黎江养了只胖头鱼做宠物这件事，早就经刘太师的嘴传出去了，不过鱼小鳐在刘太师嘴里的形象不佳, 是只十分顽劣凶残的灵兽。
    但此刻看来，她乖乖藏在桌下进食, 声音听起来也脆脆嫩嫩的，生得又圆润小巧，很有几分可爱, 大臣不由好奇地问：
    “下官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小鱼，不知道是个什么品种？”
    除了被人说是河鲀，鱼小鳐也很讨厌人家说她是黎江的鱼宠，她眼睛一瞪正要发作，却见黎江轻飘飘瞥来一眼，忽然就想起了之前和他的约定。
    她要出口的话就憋在喉咙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黎江食指放在她的脊背上按了按以示安抚，侧首对旁边的大臣道：
    “曲大人误会了，这是住在我府中的一位小友，此次带她进宫来瞧瞧热闹而已，并不是什么鱼宠。”
    大臣愣了愣，一想起方才听鱼小鳐说话十分利索，这样看来是开足了灵智的，做宠物的确不太恰当，便笑道：
    “原来如此，是下官误会了，不过丞相这位小友生得如此可爱，不知道是哪一族的？”
    见这人还算上道，夸了自己可爱，鱼小鳐先前的不快顿时没了，心里有些得意，这时旁边又走来一人打断了二人的对话，是敖禛来了。
    敖禛撩开衣袍下摆坐到黎江身旁，目光一扫，发现鱼小鳐正睁着对圆眼睛盯着自己，立时便热络地跟她打招呼：
    “哟，小青鱼，你也进宫来玩了？”
    他见黎江手中的碟子盛着食物，笑着问：“如何？宫里的东西有没有比丞相府的好吃？”
    鱼小鳐冲他吐了个泡泡：“还不错，但是那道醋溜虾丸没有丞相府的厨子做得好。”
    敖禛哈哈笑起来：“这么说要让宫里的厨子去丞相府取经了。”
    他往嘴里丢了颗果子，对黎江道：“要不让你们家厨子来宫里住几天，传授传授经验。”
    黎江执壶斟酒，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敖禛又与鱼小鳐说了几句话，鱼小鳐说话直白，令他感到十分有趣，每回见着她，他就忍不住想多逗逗她。
    他在这边坐了一阵，还想伸手去端酒，黎江却将酒杯往旁边一挪，淡声道：“殿下在这边坐得够久了，要是冷落了公主恐怕不大好。”
    敖禛反应过来：“哦，对对对，我是得过去了。”
    他站起身，对鱼小鳐说：“小青鱼，下次我再来找你玩啊。”
    鱼小鳐看着他去了小公主那边，扭头瞅了正在给自己夹菜的黎江一眼，用鱼鳍把碟子一推：“我吃饱了。”
    说完她就钻回了他的袖子里，黎江愣了愣，看着碟子里还剩大半的食物，她今日吃的分量连往日的一半都还不到，这是又怎么了？
    鱼小鳐藏在他的衣袖中，心里头酸溜溜的，他才见小公主第二面呢，就已经怕她被冷落了，自己天天守在他身边，连口精气都舍不得给自己吸，这待遇，差别忒大了！
    鱼小鳐不满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宫宴结束，在回去的路上也闷闷不乐的，把身子卷成一个团儿，一路上都没跟黎江说一句话。
    黎江猜不透她又在闹什么别扭，也没主动问她，回到丞相府鱼小鳐丢下句“我回去了”，就跑去了外院儿，也不像往常那样跟着他回卧房了。
    黎江在道上站了片刻，这才抬步往观海居走去，待他沐浴一番回到卧房，发现屋子里又多了道熟悉的气息。
    黎江把目光投向床榻，果然看见个小小的青色身影趴在枕头边。
    他顿了几息，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捏了捏鱼小鳐的鱼鳍，她的鱼鳍很薄，摸起来软软的，仿佛一用力就能捏破，也不知道平日怎么能扇得那么快。
    黎江弯了弯唇，上床躺下，枕头边的鱼小鳐似乎感觉到他来了，主动往他脖子边凑了凑，又卷成一团儿不动了。
    黎江合上眼开始入眠，实际上对修炼到他这个阶段的龙来说，即使入睡也只是浅眠，如果没有遭遇重大变故或者进阶，是不需要进入沉睡的。
    因此虽然他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依旧能感知到周遭的任何变故。
    当然，鱼小鳐并不知道这点，在黎江阖眼之后，约莫过了两刻多钟，她团成一团的身子就动了动，随后将小脑袋抬起来，两只圆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起来毫无半点睡意。
    她看着黎江近在咫尺的脖子，悄悄将身子靠近了一些，在这样近的距离之下，鱼小鳐可以嗅到他身上极其好闻的，独属于纯血龙族的气味。
    她可以很清晰地感知到，在他的皮肤底下，有新鲜的龙血正在流淌，鱼小鳐难耐地咽了口唾沫，张开嘴将所有的灵力都集中在牙齿上，对准黎江的脖子就一口咬了下去。
    然而事情并不如她想象中那样顺利，她这一口依旧如以往无数次那样咬了个空，黎江拎住她的尾巴从床上坐起，看着龇着两排小尖牙还在那儿咔嚓咔嚓咬海水的鱼小鳐，满脸的无言之色。
    怪道她怎么自己又跑回来了，原来还是打的这个主意。
    他伸手轻轻弹了下鱼小鳐的牙，她赶紧闭了嘴，气鼓鼓地道：“你做什么弹我的牙！等下又掉了怎么办？”
    黎江好笑道：“方才是谁要来咬我？就不怕又崩了牙？”
    鱼小鳐已经被逮现行许多次，脸皮修炼得够厚了，把脑袋一扭，嘟囔道：“小气鬼，跟了你这么久，一口精气都不给我。”
    黎江只作没听见，松开她重新躺了下去，鱼小鳐眼睛眯了眯，又磨磨蹭蹭挨到他枕头边，小声地问：“黎江，你觉得那个东海小公主漂亮吗？”
    “龙族血脉高贵，化形之后少有样貌丑陋者。”黎江淡淡地道。
    这答了等于没答，鱼小鳐不理他，自顾自地道：“你也觉得小公主漂亮是吧？我跟你说，我要是化了形，说不准比她还漂亮。”
    说完她又往枕头边凑了凑，对准黎江的耳朵轻轻地说：“难道你不想看看我化形以后是什么样子吗？”
    黎江眼皮抽了抽，翻过身背对她：“不早了，睡吧。”
    鱼小鳐不甘心，还想凑过去，却发现他身周又多了那道无形的壁障，任她如何也再靠近不了。
    鱼小鳐气得直甩尾巴，噫——这条油盐不进的龙！她都这么放低姿态了，他居然还是不肯答应！
    真是气死鱼了！
    ***
    第二日黎江起身的时候，鱼小鳐还趴在枕头边呼呼大睡，直到他换好衣裳去厢房用早饭时，她才循着味儿游了过来，往桌子上一落，打了个呵欠道：
    “你怎么吃饭又不叫我？”
    黎江为她舀了一小碗汤，再夹上几只水晶饺，鱼小鳐立刻迫不及待地开吃起来，昨晚跟黎江闹别扭都没吃饱，现在睡了一晚上更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咕咚咕咚把汤干掉，又埋头去吃水晶饺，黎江在旁边慢条斯理用着早饭，时不时为她夹一点菜，吃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开口问：
    “你想什么时候见封潜？”
    鱼小鳐嘴里正叼着水晶饺呢，乍一听他提到封潜，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忙将水晶饺咽下去，飞快地道：
    “今天！就今天！今天就让他来跟我下跪道歉！”
    黎江看她这满脸的兴奋劲儿，到底是耐下性子和她讲道理：“封将军与我是多年的同僚，私交也一直很好，封潜毕竟是他的儿子，这回的事你们两人各自都有错，依我看不如各退一步，握手言和来的好。”
    鱼小鳐一瞪眼：“我哪错了？我没错！是他不对！”
    她生气地甩着尾巴，将桌面打得啪啪作响：“你还是不是自己人了？怎么尽向着外人说话？”
    黎江默了默，决定先顺着她：“即便都是他的错，但封将军亲自带着他登门致歉，你就给封将军一个面子可好？”
    鱼小鳐并不讨厌封霆，也知道封霆跟黎江关系不错，她虽然脾气爆，可也不是完全不懂道理，在那皱着脸想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开口道：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今日就不要他下跪了，但是他得给我鞠躬赔罪，哦！对了，还要给我奉茶！”
    奉茶这个是她在外面听戏文里说的，听说陆上要是一个人诚心向另一个人赔罪，那就要奉上一杯茶请对方喝，这样才算是诚心诚意。
    黎江也不知道她都是打哪儿听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不过鞠躬和奉茶相较于下跪来说已经好得多，并且这件事他也认为封潜错处更多，便遂了鱼小鳐的意，点头道：
    “好，就依你。”
    鱼小鳐这下才满意了，眼珠子一转，又意有所指地暗示他：“我听了你的话，你是不是应该给点什么好处啊？”
    黎江已经习惯她问自己讨好处的行为了，也不墨迹，取出颗灵丹喂进她嘴里，鱼小鳐吧嗒吧嗒吃了，这才满足地扇扇鱼鳍，同他保证道：
    “你放心！叫那个姓封的下午过来吧，我绝对不会为难他！”
    作者有话要说：吹枕边风再次失败的鱼小鳐：人家说床头打架床尾和，你昨晚装睡的事令我很失望，但是如果你给我吸一口精气，我就大鱼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了。
    黎江：…………看来是得送去学堂念念书了。
    第43章 果然是装的！
    下午时分, 封霆果真领着封潜上了门, 婢女将他们引去前厅，很快黎江也带着鱼小鳐过去了。
    黎江和封霆寒暄两句，接着就进入了正题, 封霆把儿子推上前, 对鱼小鳐道：
    “前两日的事是我们家阿潜不对, 我在家已经教训过他了, 今日登门就是为了让他当面向你道歉，还望鱼小友能原谅他。”
    鱼小鳐一看封潜那满脸不服气的样子, 就知道他是被老爹押着来的，不过她并不介意，就是要他不服气才好呢, 想想他被逼着来跟自己道歉, 那心里得多憋屈多难受？
    他憋屈了，她自然就高兴了 , 不过这样还不够。
    鱼小鳐作出一副害怕封潜的样子，往黎江身后躲了躲：“他那天拿着剑要砍我呢，今天他没带剑吧？”
    封霆一看都把人家吓成这样了，忙道：“没带没带, 鱼小友你放心，他身上什么武器都没带, 绝不会再伤着你的。”
    鱼小鳐怯怯地道：“真的吗？那天我身上掉了两片鳞，现在都还有点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长出来……”
    封霆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什么？他还弄掉了你的鳞片？”
    封潜一听, 立刻炸了：“谁弄掉她鳞片了？她那是自己撞的！别什么都赖我头上行不？”
    鱼小鳐像是受到了惊吓，躲去黎江身后不肯出来，只留一截尾巴尖儿在外面瑟瑟发抖。
    封霆大怒，一巴掌拍在封潜后脑勺上：“混账小子！老子以前怎么教你的来着？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做了的事情不敢承认，你出去也好意思说自己姓封？”
    封潜还要辩解，又被他劈头盖脸骂道：“你看看把人家吓成什么样子了？还不快跟人道歉！不然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封潜简直要被气哭了，他那天明明连鱼小鳐一片鳞都没碰到，怎么就变成是他干的了？
    可是他一向怵自己老爹，先前在家已经被胖揍了一顿，还罚了他三个月的零花钱，要是现在跟他爹对着干，免不了再被揍不说，估计接下来半年的零花钱都没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纵然心里再多的不情愿，封潜也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憋着一口气道：
    “……算我错了！对不起！”
    封霆又是一巴掌削在他脑袋上：“怎么说话呢？好好道歉会不会？”
    他看鱼小鳐露在外面的尾巴尖抖个不停，顿时感到十分愧疚，又骂了儿子一句：“看看都把人家小姑娘吓成什么样了？”
    封霆上前对鱼小鳐好声好气地说：“鱼小友啊，你别害怕，有我在，他绝对不会再对你做什么，这件事是我们不对，你看看想要怎么解决，只要能办得到的，我老封绝不含糊。”
    鱼小鳐躲在黎江身后瑟瑟发抖，哪儿是怕的，明明是给笑的，她听见封霆对封潜又打又骂，心里别提多畅快了，一张小圆脸都笑开了花，那自然是得躲起来，可不能被他们看见。
    黎江再清楚不过鱼小鳐的性子，要说她怕得发抖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见封霆跟她说话，便主动打圆场道：
    “这件事也是两人一时冲动所致，相信封小公子也不是故意的，不过小鳐受了伤是事实，若封小公子有心道歉，不如就奉杯茶，鞠个躬，这件事就算揭过了，可好？”
    他还记得自己说的要奉茶鞠躬，鱼小鳐心里满意，用鱼鳍戳了戳黎江的后腰表示赞许，就听封霆拍板道：
    “成，就这么办！”
    封霆做了决定，封潜再有一万个不愿也没办法，在他老爹杀气腾腾的目光下端起茶盏，走到鱼小鳐跟前鞠了一躬，满脸屈辱地说：
    “……之前的事是我不对，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一回吧。”
    鱼小鳐看见他这副明明不乐意却又不得不低头的模样就暗爽不已，但她面上可不能表露出来，装作一副胆怯的样子小声说：
    “那、那好吧，虽然我掉了鳞片的地方还有点痛，但是既然你道了歉，那我就原谅你了。”
    封霆一听就道：“我府里还有些疗伤的灵药，回头就叫人送过来，希望能对鱼小友的伤势有点帮助。”
    黎江道了声客气，封霆又与黎江说了几句话，鱼小鳐趁封霆没看这边，抬起头对封潜做了个鬼脸，用口型对他说：
    活该，孙子！
    封潜的表情顿时裂开，一口血险些从喉咙里喷出来，简直恨不得立时就用剑劈了她。
    这条死河鲀！果然是装的！！
    等封霆父子离开后，鱼小鳐兴致勃勃地开始翻看封霆带来的赔礼，黎江在旁边问道：
    “现在满意了？”
    “满意了满意了。”
    鱼小鳐开开心心地把东西一件件收进须弥袋，准备等下去外院儿送几件给小海螺和雪灵，黎江看她那股高兴劲儿，也禁不住露出一点笑意，起身道：
    “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在府里自己玩吧。”
    听见他要出去，鱼小鳐立刻警觉地问：“你要出去？和谁？”
    黎江还是头一回听她这样问：“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我这些事来了？”
    鱼小鳐哪是关心他这些事，她只是怕他跟东海小公主出去，振振有词道：
    “我每回出门可都跟你报备来着，难道你不应该也告诉我一声吗？”
    她那算什么报备，纯粹是兜不住话罢了，黎江失笑，还是告诉了她自己要出去办什么事，鱼小鳐一听不是跟小公主出去，立时放了心，对他扇扇鱼鳍道：
    “那你去吧，不用早点回来也没关系。”
    黎江：“………”
    ***
    在封潜那儿出了口恶气令鱼小鳐心情大好，加上封霆带来的那些赔礼，很够她捣鼓了几日，一时竟把黎江和小公主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直到过了好几日，一天上午鱼小鳐贪睡，以至于错过了早饭，等她起来时黎江已出了门，原本她没放在心上，只以为黎江又去办正事了，她出了观海居，想去厨房寻些吃食，正好遇到厨娘在跟其他婢女说话。
    “大人中午不回来用饭了？”
    “是啊，大人出门的时候说会在外面用饭，午饭就不用准备了。”
    “想必大人又是为了公事操劳，那我晚上多做些好的，给大人补一补。”
    “今日大人好像不是为了公事出去的，我听他和元伯交代的时候有提到公主什么的，许是陪那位东海来的小公主出去了。”
    “这样啊，大人身为丞相，尽一尽地主之谊好像也合情合理，不管怎么的，总之我得去多准备点食材，晚上做一顿灵气丰盛的给大人补补。”
    两人说完话才发现旁边的鱼小鳐，厨娘笑着道：“是小鳐啊，是不是肚子饿了？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鱼小鳐表情有点儿呆，厨娘一喊才回过神，忙向那名婢女追问：“你刚才说黎江陪那个小公主出去了？他们去哪儿了？”
    婢女想了想：“好像是去戏楼了，我听见锦绣两个字，应该是那间叫锦绣天下的戏楼……”
    她话还没说完，鱼小鳐已经没了影儿，婢女愣了愣，对厨娘道：“她这是怎么了？”
    厨娘摇摇头：“不知道，许是有什么急事吧。”
    鱼小鳐从厨房出来，飞也似的冲出了丞相府，心里急得像有把火在烧，她这才几天没留意黎江，他居然就跟小公主走得那么近了，两个人还一起去戏楼看戏，她要是再晚点发现，他们俩岂不是都要成亲了？
    她跟一阵风似的冲到锦绣天下戏楼，这戏楼她知道，不过因为贵，她从来没进来过，平日和小海螺去的都是另一家接地气的。
    此时到了锦绣天下，鱼小鳐进去才发现里头比她之前去的那家大多了，最外面的大堂正上演着一出热闹的戏，但她没工夫去看，从大堂旁边游出去，转着脑袋四处寻找黎江的身影。
    锦绣天下占地十分宽广，除了大堂，里面还分了十来个园子，主要是供有钱的灵族包场看戏的，园子与园子之间也修建了各色景观，鱼小鳐在里面游了半晌根本找不到头，揪住一个跑堂的问：
    “你知不知道丞相和东海小公主在哪个园子？”
    那跑堂只说不知，鱼小鳐转头又问了好几人，纷纷说不知道，她心里越来越急，就怕自己去晚了就来不及了，便挨间园子去寻黎江。
    她游到一间园子外头，想要从墙头看看里面是谁，脑袋还没冒出去，就听见身后有人粗声粗气地问：
    “你是谁？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鱼小鳐扭过头，看见一头长得像海鳗，却生了对宽翼的蓝色海兽，它两只眼睛又长又细，身上没有鳞片，皮肤看起来光滑而厚实，身后的尾鳍也是细细长长两条。
    鱼小鳐还是头一回见着长成这样的海兽，一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海兽似有些不悦，又粗着嗓子问她：
    “你看什么看？没听见我刚才问你话？你鬼鬼祟祟地在这附近打转做什么？”
    鱼小鳐压根儿不认识它，见它一副质问的口气，不由翻了个白眼道：“你谁啊你，我做什么关你什么事？”
    海兽一听，脸上露出几分怒容：“你在这里偷偷摸摸窥探，一看就是心怀不轨，还不赶紧滚开，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鱼小鳐向来吃软不吃硬，再加上她本来心里就急，这海兽半道上突然跳出来管她的闲事，顿时撩起了她的火气，瞪着它道：
    “这戏楼又不是你开的，我想在哪儿就在哪儿，你管得着吗？”
    海兽见她还跟自己对上了，不由怒道：“哪里来的小泼皮！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对我说话！”
    鱼小鳐也怒了，毫不示弱地回骂道：“我是你娘！”
    对方勃然大怒：“我看你是不要命了！你可知道我是谁？”
    鱼小鳐嘴皮子利索地道：“我当然知道，你是我儿子！”
    海兽从未被人这么羞辱过，一时气得七窍生烟，挥动双翼就冲鱼小鳐咬了过来。
    鱼小鳐一看这家伙居然骂不过鱼就动手，赶紧往旁边躲开，那海兽一下没咬中，扭头追着鱼小鳐又是一口，鱼小鳐吓了一跳，边躲边破口大骂：
    “说不过人就动手，还以大欺小！你要不要脸啊！”
    那海兽可不和她废话，见咬不中她，又改用尾巴去扫，鱼小鳐东躲西藏，仗着个头小，故意绕着海兽转圈，还不时朝它身上喷水柱，气得它怒声咆哮，将周围的布景撞得东倒西歪，就是抓不着鱼小鳐。
    此时黎江与敖禛及龙菀儿三人正在园子里看戏，听见外头传来吵闹声，便起身要出去看看，龙菀儿忙道：
    “我好像听见追光的声音了，我也出去瞧瞧吧。”
    敖禛叫戏班子先暂停，三人一起走出园子，就看见龙菀儿那头叫追光的坐骑被气得哇哇大叫，而一只小青鱼正贴在它头顶上嚣张地喊道：
    “傻大个！还不快跪下叫我爷爷！”
    作者有话要说：鱼小鳐：论气死人，我是专业的。
    有读者问什么时候转移目标，快了，下一章差不多就是，还有读者问什么时候能吸到精气，也快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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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你不生气吗？
    鱼小鳐紧紧贴在那头蓝色大海兽的脑袋上, 满脸得意地大喊：“傻大个！还不快跪下叫我爷爷！”
    她只有巴掌大点儿，动作又灵活，以至于目标太小, 大海兽累得气喘吁吁也没能捉到她, 反倒被她骑上了头顶, 任它如何也甩不掉她。
    “追光！”
    就在鱼小鳐正得意之时, 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声惊呼，她转过头, 整只鱼顿时就愣在了当场，园子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三个人，正是她要寻的黎江和东海小公主龙菀儿, 还有一个敖禛站在他们俩中间。
    这人是寻到了, 不过祸也又闯下了。
    片刻后鱼小鳐趴在椅子上, 闷着头不吭声，她旁边坐着黎江, 再过去些是敖禛和龙菀儿，先前那头蓝色的大海兽正低着头挨在龙菀儿身旁, 也如鱼小鳐般一声不吭。
    黎江揉了揉眉心，开口道：“说吧, 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鱼小鳐歪着头偷偷瞄了黎江一眼, 见他神色还算平静, 便清了清喉咙道：“我来找你, 在外面遇到那只傻大个，它骂我是小泼皮, 还叫我滚，我一时气不过回了它几句，没想到它就张口来咬我。”
    她嗓音脆生生的, 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既然它以大欺小，我当然不能傻乎乎站着让它咬啊，结果它一直追着我，我气不过就给了它一点教训，后来的事情你们就都看到啦。”
    她先前以为那头蓝色的大海兽就是个多管闲事的，现在才知道它是龙菀儿的坐骑，名唤追光，不过即使是这样她也不觉得自己错了，本来就是那只傻大个先对她不客气的，她不过是做了应有的反击而已。
    追光听见她这么说，当下就不服气地道：“明明是你在这附近鬼鬼祟祟，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好鱼，为了公主的安危，我当然不能任你在这儿窥视。”
    说完它又委屈地向龙菀儿告状：“公主，她不但不走还对我出言羞辱，我也是一时气不过才对她出手的。”
    鱼小鳐一听，立刻扇着鱼鳍蹦得老高：“呸！明明是你先叫我滚开，这戏楼又不是你开的，凭什么你叫我滚我就得滚？”
    她酝酿了一肚子的话要骂，还没骂完尾巴尖儿就被黎江捏住，他用手掌将她拢住，对龙菀儿道：
    “小鳐年纪尚幼，心直口快，还请公主勿要见怪。”
    龙菀儿忙道：“哪里哪里，是我们家追光不对才是。”
    她警告性地看了要开口辩解的追光一眼，满怀歉意地对鱼小鳐说：“这位小鱼妹妹，实在对不住，追光一向被我宠坏了，才养成了这般目中无人的性子，这次的事是它不对，我代它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它这一回。”
    鱼小鳐被黎江拢在掌心，正奋力去咬他的手指呢，乍然听见龙菀儿这么说，整只鱼都呆了呆，她没想到龙菀儿身为东海公主，居然这么没有架子，完全没有一点儿责备她的意思，还把错全揽到了自己那边去。
    鱼小鳐这鱼吃软不吃硬，龙菀儿这么好声好气地跟她说话，生得又如此貌美，她的火气立刻就烧不起来了，甚至还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她从黎江虎口处把脑袋拱出来，甩了甩尾巴尖儿，有些扭捏地道：“那…既然你替它道歉了，那这件事就算了吧……”
    龙菀儿舒了口气，对她露出一个笑容：“小鱼妹妹年纪虽小，心胸却宽广，真该叫追光好生向你学学才对。”
    鱼小鳐被她夸得简直要冒泡泡了，打出生起，除了自家爷爷，她好像还没被谁这么夸过，这时敖禛出来打圆场道：
    “既然小鱼都来了，不如就留下来一起看戏吧，看完再跟咱们一道用午饭好了。”
    龙菀儿一听也附和他的提议，旁边追光憋屈得不行，但是它再怎么傲气，有龙菀儿在却不敢造次，只能老老实实趴在她身旁，不再多说一个字。
    黎江对此没有意见，将鱼小鳐放到旁边的椅子上，让她跟他们一起看戏，不过鱼小鳐这场戏看得有些心不在焉，不是看看龙菀儿，就是看看黎江，视线总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也不知道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黎江觉出她的异样，只眸光动了动，并未多言，一出戏结束后几人便移步酒楼，坐在厢房内一道用起了午饭。
    席间鱼小鳐似乎仍装着心事，胃口远不如平常，中途龙菀儿和她说话，她也表露出一副乖巧的模样，这更使得追光认为她是装模作样，心里一时更加愤慨了。
    等用完饭回了丞相府，没多会儿鱼小鳐就收到了来自龙菀儿的礼物，她对着这堆礼物发了好一阵子呆，完全没有之前对着封府赔礼的那股子兴奋。
    黎江将她这副不对劲的样子看在眼里，从事情发生开始，他至始至终未责备过她一句，也不知鱼小鳐为何会这般模样，他将她拢过来，捏了捏她的鱼鳍，开口问道：
    “怎么了？难道是还觉得不解气？”
    鱼小鳐趴在他手掌心，抬头望了他一眼，小声地问：“我又惹事了，你不生气吗？”
    这还是她头一回主动这样问，黎江觉得有趣，故意逗她道：“我生气又有何用？莫非我生气，你以后就再不惹事了？”
    鱼小鳐哼了一声，尾巴在他手掌拍打了几下，接着脸上又露出几分犹豫，吭吭哧哧地问：
    “你…你是不是觉得公主人很好？”
    黎江不知她为何突然这样问，只随口道：“公主修养的确很好。”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鱼小鳐的情绪就更低落了，她从他手上游开，回到玉缸里趴下，将脑袋埋在缸里，再不吱声了。
    黎江愣了愣，摸不透她这是个什么反应，以为她是出去半日累着了，便也没再打扰她，在书房中办起了公务。
    鱼小鳐这番低落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晚上，到就寝时也一声不吭，就静静趴在枕头旁边，黎江有些不放心她，将手指搭在她的脑门儿上探了探，见她身体无任何异样，这才放了心。
    待他躺下后过了许久，趴在旁边的鱼小鳐忽然睁开眼，在黑暗中静静看着黎江，她的视线从他的侧脸一直来到脖颈，望着衣领间露出的那截脖子，悄悄地咽了口口水。
    随后她的脸上又露出那种失落的神色，将身子转过去，闭上眼再不看黎江了。
    第二日早上黎江起身时鱼小鳐也未起，等他用过早饭，见鱼小鳐还没出现，便回到卧房去看她。
    鱼小鳐还躺那儿呼呼大睡呢，看起来仍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黎江无奈地摇摇头，正要转身离去，想了想又取出一粒灵丹放到她旁边，这才离开了卧房。
    ***
    鱼小鳐做了个梦，梦里黎江终于答应让她吸一口精气，她正激动地要扑过去，没成想黎江又改变了主意，告诉她他准备迎娶公主，以后都不可能给她精气了。
    鱼小鳐大受打击，这一难过，梦就没了，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嘴里干嚎了两声，忽然发觉自己还躺在床上，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是在做梦。
    不过虽然是梦，却跟现实也差不了多少，鱼小鳐恹恹地从床上浮起来，鼻端忽然嗅到一阵熟悉的香气，扭头一看，身旁不知何时竟放着一颗灵丹。
    她心里一喜，赶紧凑过去把灵丹吞下，满足地吧嗒吧嗒嘴，心里道，黎江这人还算不错，知道自己没赶上用早饭，特地留了颗灵丹给自己。
    不过没高兴多久，鱼小鳐又沮丧起来，她之前一心想搅和黎江和小公主的婚事，可是昨天见了小公主才知道，原来她人那么好，根本不是戏文里演的那样。
    想起昨天小公主还跟自己道歉，真是人美心善，鱼小鳐顿时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就像是戏文里针对善良媳妇的恶婆婆，简直令她臊得慌。
    不过话又说回来，等黎江娶了小公主，她也不可能再跟他讨精气了，鱼小鳐想到这里不免唉声叹气，连早饭也吃不下了，从黎江卧房出来，漫无目的地在府中乱游，不知不觉就出了丞相府。
    她在大街上四处闲逛，一会儿想黎江的婚事，一会儿又愁自己的化形大事，满脑子胡思乱想，正当她心烦意乱的时候，冷不丁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咦？这不是小青鱼吗。”
    鱼小鳐停下身子，仰起头眨巴了两下眼，昨天才见过面的敖禛正站在她面前，笑着跟她打招呼：
    “小青鱼，又见面了，真是巧啊。”
    作者有话要说：从小姑子转变成恶婆婆身份的鱼小鳐：唉，都是我不对，我再也不反对这桩婚事了。
    黎江：………青鲛，去问问盛先生，患了臆想症该如何医治。
    第45章 龙太子
    街边一家卖馄饨的小摊上, 敖禛坐在鱼小鳐对面，看她埋头吃馄饨吃得有滋有味的模样，不由笑道：
    “如何？这家馄饨味道不错吧？我有时候出宫路过就会顺道吃上一碗。”
    鱼小鳐咽下嘴里的馄饨, 抬头看向敖禛道：“宫里那么多好吃的, 你还来外面吃路边摊子？”
    敖禛一本正经地道：“宫里的厨子可做不出这家的味道, 有时候吃那些山珍海味吃腻了, 也想尝尝这些路边摊子，好换个口味。”
    鱼小鳐可理解不了敖禛的行为, 对她来说巴不得天天都吃山珍海味呢，不过想起敖禛是太子这件事，她又哼了一声道：
    “哼, 你之前还跟我说你叫敖大, 原来是忽悠我的。”
    敖禛一愣, 随即哈哈笑了起来：“那不是逗你好玩儿么，不过父王母后就我一个儿子, 你叫我敖大也行啊。”
    鱼小鳐瞅了敖禛两眼，觉得这个龙太子还真是没有半点架子, 相处起来可比黎江接地气多了。
    她把碗里的馄饨吃完，对敖禛道：“谢谢你请我吃馄饨, 下次我也请你吃别的。”
    在敖禛眼里鱼小鳐就是个有趣的灵族幼崽, 也见过她耍性子胡闹的一面, 此时见她还知道礼尚往来, 顿时乐了：
    “成啊，下回要是我再出宫, 就找你请客。”
    鱼小鳐扇了扇鱼鳍：“没问题，我有钱。”
    敖禛觉得跟她说话特别有趣，问她：“你今日怎地一个人出来玩？没叫黎江陪你？”
    一提到黎江, 鱼小鳐就郁闷起来：“他有事情忙呢，哪儿有空陪我。”
    敖禛没觉察出她情绪的转变，随口就道：“我等下要回宫，不如你跟我回宫去玩？我叫厨子给你做点好吃的。”
    鱼小鳐一听，眼睛立时亮了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
    敖禛走到坐骑身旁，对鱼小鳐伸出手：“来，我带你进宫去。”
    鱼小鳐只进过一次宫，而且只到过星月殿，但她还对宏伟华贵的西王宫念念不忘，闻言半点犹豫都没有，高高兴兴地跟敖禛乘着坐骑一道走了。
    进了西王宫，敖禛特地带鱼小鳐去御花园逛了一圈，还带她去看自己养的那一大群珍贵异兽，鱼小鳐看着那些她从来没见过的灵兽，两只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惊讶地问：
    “这些都是你的坐骑吗？”
    敖禛笑道：“也不全是，有些不适合当坐骑，我就养在宫里当灵宠，左右是没开灵智的，做灵宠也没什么问题。”
    他还给鱼小鳐挨个介绍这些异兽的本事，鱼小鳐一边看一边惊叹，只觉得新奇极了，还试着骑了其中几头温顺的，一圈下来忍不住对敖禛无比羡慕。
    有钱就是好，做太子真是太幸福了。
    看完异兽，敖禛又叫人送了甜品来给鱼小鳐吃，她一边吃甜品，目光一边无意识地往敖禛领口瞄，小小的鼻孔轻轻翕动，嗅着从对面飘过来的气味。
    虽然敖禛身上的气息没有黎江的好闻，但也差不到哪里去，他身为西海龙太子，血脉必定也十分纯正，鱼小鳐瞅着他领口露出来的那一截脖颈，忍不住小小吸了口口水。
    呲溜，他的精气想必味道也应该很不错吧？
    ***
    黎江今日在外办了点事，晚间又与一位旧友见面，待他与友人道别，回到丞相府时，随口问了句观海居的护院，鱼小鳐在哪里。
    “回大人，鱼小鳐快中午时才离开，后来一下午都没来过，许是还在外院儿吧。”护院道。
    黎江一想也是，自己不在的时候鱼小鳐基本不会到观海居来，通常要么出去玩，要么就在外院同那只海螺呆在一起。
    他回了卧房，见自己之前放在床上的那颗灵丹已经没了影儿，心知是鱼小鳐吃掉了，笑笑便去浴池沐浴。
    待他从浴池出来，仍未见鱼小鳐的身影，黎江只当鱼小鳐不知自己回来了，也没放在心上，心道再晚些她自己会知道寻过来的。
    他来到书房，从架子上抽了本书准备翻阅，忽然耳尖微动，抬头见一枚细小的海草飘飘摇摇从窗外飞了进来。
    他抬手接住海草，用指尖轻轻捏碎便听见敖禛的传音，他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朗，只是话的内容令黎江微微一怔。
    “黎江，我今日在外头遇见小青鱼，把她带进宫里来玩了，今晚她就歇在宫里不回去了，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她。”
    黎江听完敖禛的传音，即刻便用神识感知鱼小鳐的位置，果不其然，鱼小鳐此刻并不在丞相府，印记显示她所在的地方正是西王宫里敖禛的住处，太明殿。
    黎江怔了片刻，脸上露出几分意外，接着眉头便不自觉地蹙了起来，去宫里玩倒罢了，还要在那过夜，鱼小鳐年纪小玩心大，敖禛怎地也不知道早些送她回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敖禛也算是知会了他，且现在已经入夜，他也不好再去宫里接人，只有待明日再去了。
    在书房看了半个时辰的书，黎江回到卧房准备就寝，他放好床帐，躺在床上阖了眼，屋子里很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他就这么躺了一阵，却依旧毫无睡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有个小小的身影挨在枕头边，也习惯了听着她细微的呼吸声入眠，鱼小鳐今夜不在，他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黎江睁开眼，轻轻吐出一口气，将神识沉入识海，慢慢运转体内的灵力，开始修炼起来。
    第二日无须上朝，但黎江还是大清早就起来了，他换了常服，也未用早饭，骑上炎灵便往西王宫去了。
    进了宫门一路来到太明殿，侍卫一见是他，连忙将他请了进去，黎江在外殿便已听见敖禛的笑声，他缓缓步入内殿，看见敖禛和鱼小鳐坐在桌前用早饭，敖禛正夹着一只小笼包放到鱼小鳐面前的碟子里。
    “咦，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敖禛看见黎江，显得有些意外，即刻吩咐侍者加一副碗筷，笑着道：
    “来得正好，我们刚开始用饭，你也一道吧。”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彼此熟稔，黎江也是宫中常客，并不和敖禛客气，他走到鱼小鳐身旁坐下，见她正歪头看着自己，嘴角还沾了抹小笼包的汤汁。
    他取出帕子，将鱼小鳐嘴角擦拭干净，这才举筷同他们一道用饭。
    敖禛很喜欢跟鱼小鳐说话，尤其昨日相处下来，更觉这只小青鱼逗趣，用饭时也不断与她说话，鱼小鳐直白的言语时常逗得他大笑。
    黎江在旁边听着两人对话，只安静用饭，偶尔对敖禛回应一句，其余时候并不多言。
    宫中的早饭也非常美味，鱼小鳐一不留神就吃得有些撑了，她用鱼鳍抚了抚圆滚滚的肚皮，趴在桌子上有些不想动弹，黎江侧首看向她，面色平静地问：
    “吃完了？”
    鱼小鳐点点头：“嗯，吃饱了。”
    黎江站起身：“吃完了那就回去吧。”
    说完他便与敖禛告辞，要带鱼小鳐回去，鱼小鳐扭头看看敖禛，问他：“我以后还能进宫来找你玩儿么？”
    敖禛爽快地道：“当然可以，我给你一枚宫中通行的玉牌，你想什么时候来都行。”
    他叫人取来一枚玉牌给鱼小鳐，宫中的玉牌皆是灵玉所制，呈通透的浅绿色，也带有灵气，鱼小鳐欢欢喜喜地把玉牌收下，对敖禛说：
    “敖大，下次你出宫记得来找我啊，我请你吃好吃的。”
    敖禛又哈哈笑了两声：“好，我一定去找你。”
    黎江带着鱼小鳐出了太明殿，乘着炎灵往原路返回，鱼小鳐趴在炎灵头顶上，小脑袋东转西转看沿途的风景，黎江垂眸看着她，半晌突然开口问：
    “宫里好玩吗？”
    鱼小鳐回过头：“好玩呀，敖大养了好多灵兽，我从来没见过，他还让我骑它们了！”
    黎江顿了顿，淡声道：“昨日入宫为何不早些知会我一声，我还是到了晚间才收到殿下的传音。”
    鱼小鳐歪了歪脑袋：“你又不在，我怎么知会你？”
    黎江静了几息才道：“你可以告知府里的人，他们自会转达于我，你离府这么长的时间，若是不告诉我，我又会以为你在外是不是遇到了危险。”
    鱼小鳐扭过头，用后脑勺对着他：“知道了知道了，那下次我就跟大龙虾说一声好了。”
    这是跟不跟大龙虾说的问题吗？黎江微不可觉地蹙起了眉，过了半晌又道：
    “以后出去玩可以，但不要在外面过夜，若玩得太晚，可以叫我去接你。”
    “知道啦——”鱼小鳐拖长尾音道。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没有人记得，其实小鱼在第一次见到敖禛的时候，就已经打过他的主意了
    对了强调一下，敖禛对小鱼没有任何想法哈，对她就像是对待小动物和小孩子那样，小鱼在宫里过夜也不是跟敖禛睡一起哈，她自己单独睡一间的。
    第46章 君子如玉
    回到丞相府, 鱼小鳐也没跟黎江回观海居，直接去了外院儿找小海螺，把在西王宫里的所见所闻跟小海螺吹嘘了一番, 其中当然不乏夸大其词，听得小海螺嘴巴都合不拢, 一直发出惊讶的抽气声。
    “连太子殿下都亲自邀你去宫里, 还让你宿在那儿，鱼小鳐, 你真好命啊。”小海螺满脸的羡慕和向往，也不知道他这辈子有没有机会能进西王宫里去瞧上一眼。
    鱼小鳐被他夸得美滋滋的，得意洋洋地扇扇鱼鳍道：“那可不, 我爷爷捡我回去的时候就说了，我的命那不是一般的好，以后肯定还有大造化呢。”
    看小海螺满脸艳羡，鱼小鳐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拍拍小海螺的背壳道：“不过你能认识我, 也是很好命啦，说出去你可是有个认识龙太子的朋友呢, 多有面子，你说对不对？”
    虽然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但小海螺觉得她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道理，自己有个能跟太子殿下说得上话的朋友，那可不就是面上有光吗？顿时高兴地道：
    “你说得对，鱼小鳐, 你可真聪明！”
    “那是，你知道就好。”
    鱼小鳐又把敖禛给的西王宫的通行玉牌拿出来给小海螺看，小海螺嗅着上面的灵气惊叹道：
    “原来宫里连牌子都是用灵玉做的, 可真是大手笔啊。”
    鱼小鳐大方地让他拿去把玩：“还行吧，也比不上敖大之前送我的那块。”
    就是可惜那块被她换成扇坠了，当时本来想拿去讨好黎江，让他能松口给自己吸一点精气，没想到最后还是没能成。
    想到这里鱼小鳐不由老成地叹了口气，舍了灵玉还是没能套住龙，亏了。
    在外院儿跟小海螺炫耀了一上午，到了用午饭的时候，鱼小鳐急急忙忙往观海居冲，她进院子时刚好看见黎江从书房出来，他今日穿了件檀色的锦袍，身形一如既往的挺拔，乌发只简单束于脑后，完整露出那张姿容卓绝的脸。
    他见鱼小鳐过来，便停下脚步等她，鱼小鳐慢慢向他游去，看见在他腰间挂着的那枚扇坠。
    他倒是记得她说的，每日都将这枚扇坠带在身上，不得不说这枚扇坠由他带着，比放在盒子里更加好看，尤其是他今日穿的衣袍颜色，与白色的扇坠搭配起来更有种极其温润的感觉。
    鱼小鳐不自觉就想起在戏文里听见的一个词：君子如玉。
    虽然她不是很懂这个词的意思，不过总觉得挺适合黎江的，鱼小鳐先前还有点儿惋惜换了敖禛送的那块灵玉，但现在看来，又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惜。
    至少换来的东西给了合适的人，而他带着也让她觉得很赏心悦目。
    只可惜这么赏心悦目的人，却不能给她吸一口精气，鱼小鳐撇撇嘴，甩着尾巴先他一步游进了厢房，将小身子趴在桌面上，期待地说：
    “今天中午都有些什么好吃的？”
    很快婢女们就将饭菜送了上来，鱼小鳐看着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总觉得今天的午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丰盛，她扭头看了黎江一眼：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这么多菜。”
    黎江执起酒壶，淡声道：“许是今日采购的食材比较多吧。”
    鱼小鳐哦了一声，不疑有他，又见黎江斟了一杯酒，将酒杯往她跟前推过来：
    “可要尝尝？”
    “要要要！”
    鱼小鳐把脑袋凑到杯沿，先嗅了嗅酒香，然后眼睛就是一亮：“好香啊！”
    她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带着浓郁灵气的酒液入口甘甜醇厚，只喝这么一口，她就觉得能抵上自己修炼半个月的成效了。
    这酒可真是个好东西！
    鱼小鳐又埋头喝了一口，正陶醉于混合着酒香的灵气中，黎江却伸手将杯子拿走了，她急忙追过去：
    “我还要喝！”
    黎江用手将杯口盖住：“此酒灵气太过浓郁，喝多你恐怕一时消耗不了，还是适量为好。”
    鱼小鳐不服气：“我怎么就消耗不了啦？我现在感觉好得很！”
    黎江却不依她，只道：“你若喜欢，隔两日我再拿出来给你喝就是，现在喝多要是醉了，这一桌子的菜谁来吃？”
    鱼小鳐以前酒量不大行，记得她刚来丞相府时还因为多喝了几口灵酒而醉得不省鱼事，虽然这些日子她时不时跟着黎江喝一点小酒，酒量已经比从前好多了，不过今日黎江拿出来的这壶酒明显比之前的要烈。
    因此鱼小鳐犹豫片刻，还是乖乖听了黎江的话，转头对付起满桌子的丰盛菜肴来。
    一顿饭吃下来，鱼小鳐满足得尾巴尖儿都舒展开了，先前的酒劲也上来了，她懒洋洋地趴在桌上，任黎江把自己捧起来带去书房，被他放入玉缸后就躺在里面再不动弹，没一会儿还打起了小呼噜。
    在一旁翻阅公文的黎江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伸手将她的小身子拨了拨，鱼小鳐咂巴咂巴嘴，睡得依旧很香，只是没再继续打她的小呼噜了。
    看她圆滚滚的肚皮有节奏地一起一伏，黎江忍不住捏了捏上头时不时抽抽两下的鱼鳍，见她睡得毫无所觉，眼里又透出点笑意，将视线收回来，专注看起了公文。
    接下来几日都过得风平浪静，鱼小鳐呆在府里没怎么出去，一日三餐依旧和从前一样赖在观海居解决，晚间也仍然宿在黎江屋内。
    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变化，只黎江总觉得像是缺了点什么，略略一想，又想不出来，便也没放在心上。
    ***
    “黎丞相！”
    从青阳殿出来，黎江被敖禛叫住，他停下脚步，等敖禛走上前，两人一道往宫外走。
    “殿下今日要出宫？”黎江问。
    “是啊，有点事要办，咱们一道走吧。”
    敖禛说完似想起什么，随口问道：“对了，这几日你府中那只小青鱼如何了？可又曾惹出什么好玩的事情来？”
    黎江目视前方，淡淡地道：“她也不是随时随地都在惹事，只是偶尔有些小孩子脾性罢了。”
    敖禛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调侃道：“你还挺护着她的嘛，以前我倒不知你对幼崽这样有耐心。”
    黎江面色淡然，不接敖禛的话，敖禛也不以为意，想了想又道：“对了，小青鱼之前还说过，下次我出宫要请我吃饭，我办完事下午就闲了，不如去你府里找她玩，你记得帮我跟她说一声。”
    黎江脚步微顿：“殿下找她有什么好玩的？”
    “跟她说说话也挺有意思的。”敖禛哈哈笑道。
    黎江瞥他一眼：“殿下不用去陪公主了？”
    敖禛一摊手：“前两日母后就带公主去云仙泽了，那儿不让男人进，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阵子宫里就只有我和父王两人，实在是无聊得很。”
    两人出了西王宫便分道扬镳，走之前敖禛还叮嘱他转告鱼小鳐，黎江乘着炎灵回了丞相府，刚巧碰见鱼小鳐和小海螺要出府去，他停下脚步，开口问道：
    “你要去哪里？”
    “哦，今天戏楼有出新戏要演，我们要去看戏，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鱼小鳐吐了个泡泡道。
    见她转身要走，黎江想起敖禛叮嘱自己的事，又叫住她道：“殿下晚些时候要来府里，你看过戏就早些回来吧。”
    鱼小鳐眼睛一亮：“真的？他什么时候来？”
    黎江从前可没见她对敖禛的到来表示过这么明显的欢迎，眼里透出些若有所思的神色，片刻才道：“大概是下午晚些时候吧。”
    鱼小鳐这两日正琢磨什么时候再进宫去找敖禛呢，没想到他自己主动要来，登时高兴地说：“好呀！我吃过午饭就回来！他要是先来了，你就叫他等等我。”
    说完她就欢欢喜喜地跟小海螺出去了，黎江看着那一小点背影越游越远，在原地站了一阵才回身往观海居走去。
    回到观海居，黎江除去官袍，换上一身常服，他将鱼小鳐送的扇坠捏在手里，不经意想起这枚扇坠的来由，当初还是她用敖禛送的那枚灵玉换的，她倒是也舍得。
    黎江笑了笑，随手将扇坠挂上，走出卧房时脚下忽地一停，他想起这几日是有哪里不对劲了。
    以往鱼小鳐几乎每日都会缠着他耍赖，话里话外都是想要吸他的精气，但这几日下来，她竟然一次也没提起过，就连晚上躺在枕边也规规矩矩，再没做过半夜偷袭的事情。
    黎江恍然回神，再一想到鱼小鳐这阵子对敖禛异样的热情，眸光就微微凝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黎江：府里的饭菜比之太明殿的如何？
    鱼小鳐：都好吃！
    黎江沉默，第二日菜肴丰富程度又翻了倍。
    黎江：府里的饭菜比之太明殿的如何？
    鱼小鳐：府里的好吃！
    黎江：（露出满意的神色）
    第47章 宠得厉害
    因为挂着敖禛要来的事, 鱼小鳐在外面随随便便吃了点东西就拉着小海螺赶回了丞相府，她一回观海居就直奔黎江书房，进去之后转着脑袋四处寻找：
    “敖大呢？他还没来吗？”
    黎江正在案前提笔写字, 见她冲进来头一句话就是找敖大，正落下的那笔便不觉下得重了些, 在纸上晕出一个墨团来。
    他默了默, 将那张纸拿开，重新铺了一张到案上, 这才回答鱼小鳐：
    “他说下午晚些时候过来，并未说具体什么时辰。”
    “哦，好吧, 那我就在你这里等他。”
    鱼小鳐甩着尾巴游回玉缸里趴下，正想调整个舒服的姿势睡觉，黎江却开口道：
    “昨日教你的字都学会了？”
    “那当然。”鱼小鳐不假思索地道，“我这么聪明，当然一学就会。”
    黎江把沙盘取出来放到她面前：“既然学会了, 那就写给我看看，要是一字不错, 就给你一粒灵丹。”
    鱼小鳐本来有点儿犯懒，一听有灵丹，忙不迭地从玉缸里游出来，凑在沙盘跟前写起了昨晚黎江教她的字。
    鱼小鳐记性很好，这段时日下来已经跟着黎江学了不少字，常用的那些基本上都学全了, 她用灵力在沙盘上刷刷刷把昨晚学的字写下来，完了又涂涂改改，最后觉得差不多了才停手。
    她扭头看向在旁边写字的黎江, 他的手生得很好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下笔如行云流水，写出来的字也像他人一样清隽飘逸。
    她歪着脑袋在那儿看了一阵，自言自语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握笔写字呢？”
    黎江手腕顿了一瞬，几乎是习惯性地等待她的下一句：要是某人给我吸一口精气，说不定我就能早点握上笔了呢。
    可是鱼小鳐说完这句就没了，转而将沙盘往黎江跟前推了推，催促他道：
    “我写完了，你快看看。”
    黎江眸光动了动，将沙盘拿过来检查，鱼小鳐这回写的倒是一字不错，他检查时她就在旁边用期待的小眼神望着他，直到黎江看完，她就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我是不是全对了？”
    黎江看她一眼，并未作答，只将手伸出去，说：“张嘴。”
    鱼小鳐欢喜地张开嘴，黎江便如往常那般将一粒灵丹喂进她嘴里，她习惯性咬住他的手指，刚想啃两口，忽然想起什么，又松口往后退开。
    黎江用帕子慢慢擦掉手指上的口水，往日总能被咬出几个齿印的指尖此时却平平整整，他面色平静地将帕子丢到一旁，提笔继续写字。
    吃了灵丹鱼小鳐心满意足，游回玉缸里去消化丹药中的灵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黎江抬起眸子，目光在玉缸中那只圆滚滚的小青鱼身上短暂停留，似带着若有所思之意，片刻后他取出一叶海草，缓声道：
    “上次托你炼的丹药不知可找齐材料了？若有难寻的便告诉我，我再叫人去找。”
    他以灵力将这段话封入海草中，指尖轻弹，海草便飘飘摇摇从窗口飞了出去，黎江望着海草消失在视野里，方才收回视线，将笔重新拿了起来。
    敖禛下午过半的时候才来，彼时鱼小鳐已睡了个囫囵觉，正守着黎江吃点心呢，黎江将点心掰碎了喂她，她吧嗒吧嗒吃得高兴，刚要对黎江说明日也吃这个，一转眼听见敖禛来了，立刻嗖地一下就从门口蹿了出去。
    “敖大！你来啦！”
    鱼小鳐欢喜地扇着鱼鳍迎上去，敖禛也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哟，小青鱼，你还真等着我呢？”
    “那当然，你不是说了要来嘛？”
    两人说话声传进屋内，黎江把手中没喂出去的糕点放回碟子里，将手擦干净，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他走到门外，看见鱼小鳐正仰着头跟敖禛说话，小扇子般的鱼鳍扇得飞快，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黎江视线不着痕迹地从她身上移开，开口道：
    “殿下。”
    敖禛大步向他走来，笑道：“又来扰你清静了。”
    两人进了书房，敖禛逗了鱼小鳐几句，便对黎江正色道：“前几日父王在朝上说的那件事，我今日抽空去查了一下，得了些线索。”
    黎江为他斟了茶，将那盘糕点放到鱼小鳐跟前，才道：“殿下说来听听。”
    两人便在书房里谈起了公事，也没有避开鱼小鳐的意思，当然，他们说的那些事情太复杂，没头没尾的，鱼小鳐听不懂也不感兴趣，就自己在旁边吃糕点，吃完又去黎江杯子里咕咚咕咚喝几口茶，然后开始百无聊赖地吐泡泡玩。
    她刚练成了一次把三个泡泡叠在一起的本领，就见两人似乎谈完了正事，敖禛起身要告辞，鱼小鳐连忙道：
    “敖大，敖大，你别急着走呀，我还要请你吃好吃的呢。”
    敖禛乐了，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成啊，左右我也无事，就跟你去吃点好吃的。”
    见他答应，鱼小鳐高兴地蹦了蹦：“我请你吃南风街的牛肉面，海里可不常能吃到牛肉，那家的牛肉特别好吃！”
    敖禛也没想过真要她请自己吃什么山珍海味，而且他是个很接地气的人，一向喜欢街头巷尾的那些小吃，闻言感兴趣地道：
    “好，我还不知道南风街有哪家牛肉面好吃，正好今儿跟你去尝尝。”
    说完他又问黎江：“你去么？”
    黎江静了片刻，开口道：“不了，方才殿下说的事我还需要捋一捋，你们去吧，用过饭早些回来。”
    最后这句是对鱼小鳐说的，敖禛替她答道：“你放心，吃过饭我一定亲自送她回来。”
    看着鱼小鳐欢欢喜喜地跟敖禛出去，黎江在屋内站了一阵才回到案前，拿出西海的舆图，将注意力转回了正事上。
    鱼小鳐带敖禛去南风街吃了牛肉面，结账的时候敖禛看着她从须弥袋里取出灵贝付账的架势，觉得颇为有趣，不经意瞥见袋子上嵌着的那只小鱼骨雕，顿时奇道：
    “小青鱼，你这袋子上的骨雕是黎江给的？”
    鱼小鳐低头看了看，点头道：“是啊，是他给我的。”
    敖禛摸了摸下巴：“这是青影兽的骨头吧？他还挺大方的。”
    鱼小鳐仔细想了会儿，黎江当初给她的时候的确是这么说的，便道：“是啊，好像是什么眉心骨来着。”
    敖禛一听，更觉意外，青影兽是很稀有的高阶妖兽，这种妖兽的骨头是难得的炼器材料，其中尤以眉心骨为甚，这么珍贵的东西他居然拿来做个骨雕送给这小青鱼，看来当真是宠得厉害。
    敖禛心里大感稀奇，黎江这人平日没什么明显的好恶，看起来虽随和有礼，实则对人待物都很冷淡，自打鱼小鳐来了，他还是头一回见他对朝中公务以外的人事物如此上心。
    不过想起自家表妹养了只形貌丑陋的小海兽，她对那小海兽也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敖禛又觉得好像能理解了，至少这只小青鱼可比那海兽可爱多了，要是当初换他捡着她，也是乐意把她带回宫去养的。
    想到这里敖禛就笑眯眯地对鱼小鳐说：“今日你请我吃了牛肉面，改天你再进宫来，我叫厨子做几道你没吃过的好菜给你尝尝。”
    鱼小鳐双眼即刻亮了起来：“真的？还有什么好吃的是我没吃过的？”
    敖禛嘿嘿一笑，卖了个关子：“我先不告诉你，下次你来就知道了，对了，到时候我再带你去瞅瞅我的珍宝库，保管叫你看花眼。”
    鱼小鳐一听，顿时更加向往起来，急切地道：“那、那要不我后天就去找你玩？”
    敖禛算了算，后日似乎没什么事，一口答应下来：“成，到时你拿着玉牌直接到太明殿来就是。”
    和敖禛做了约定，鱼小鳐心里美得很，一是有好吃的，二是能看他的珍宝库开眼，三是又跟敖禛熟了一点，这些日子她已经想明白了，既然黎江那边不成，那她就找敖禛好了。
    虽然敖禛身上的气息没有黎江的好闻，但也很不错了，她多跟敖禛套近乎，一定能找到机会吸他的精气！
    做好决定的鱼小鳐觉得整只鱼都有了干劲，在丞相府门口跟敖禛道了别，高高兴兴回到观海居，一进书房就脆生生地喊道：
    “我回来了！”
    黎江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书，见鱼小鳐回来那副高兴劲儿，翻页的手停了一下，问她：
    “玩得可开心？”
    “开心，当然开心了。”
    鱼小鳐美滋滋地游去他跟前：“我跟敖大约好了，后天去宫里找他玩。”
    又去？黎江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淡声道：“后日他有空？”
    “有啊，他说他在宫里等我。”
    鱼小鳐说完就把头埋到黎江的杯子里喝了一气茶，黎江又执壶把茶斟满，才道：
    “西王宫离这边有些远，你自己过去恐怕要耗上半个多时辰。”
    鱼小鳐不在意地挥挥鱼鳍：“没事，我知道路，而且海藻胡同那边有载人的大海龟，给五个灵贝就能载我去西王宫一趟。”
    这还打听得挺清楚，黎江轻哂一声，将书又翻过一页，忽然想起什么，再问她：
    “灵贝还够不够花用？”
    鱼小鳐点点头：“够用的，还有好多呢。”
    她现在没化形，除了在外头看戏吃饭，其实没别的开销，黎江给的灵贝作为零花钱来说已经足够多了，且他三不五时就给她一匣子，鱼小鳐花不完的都存起来，已经算是个小富婆了。
    黎江便没再多言，收回目光继续看起书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看看明天剧情可能大概有个大进展
    第48章 大好机会
    和敖禛约好了要去宫里, 鱼小鳐当天一早就起了床，同黎江用过早饭后就把她的小包包挎在身上，精神头十足地要出门。
    黎江看着她的小身影消失在门口, 默了半晌，还是起身走出去, 叫住鱼小鳐道：
    “我正好有事要去宫里, 就顺道送你一程好了。”
    有顺风车搭当然比自己去要方便多了，鱼小鳐高兴地跟着黎江出了门, 她趴在炎灵脑门儿上，小扇子般的鱼鳍在身侧兴奋地打转，挠得炎灵发痒, 用力一晃脑袋，把鱼小鳐给甩得飞了出去。
    黎江适时捞住鱼小鳐，将她送到自己肩膀上，鱼小鳐吐了个泡泡，在他的肩头趴稳了, 就听黎江开口问道：
    “我午时前会出宫，到时去太明殿接你。”
    鱼小鳐愣了愣：“那么早？”
    黎江道：“午前事情差不多能办完, 出宫的时候就顺道来接你了。”
    鱼小鳐犹犹豫豫地说：“可是…那也太早了，都还没吃午饭呢……”
    她歪过脑袋道：“要不你先回去，下午我自个儿回来，我认识路的。”
    黎江一时没回答她，待到了西王宫，他才对鱼小鳐道：“那我办完事先回去, 下午申时半再来接你。”
    鱼小鳐有意在敖禛那蹭晚饭，黎江要是来接她，她可就蹭不了晚饭了, 但不管怎么说，他这都是番好意，鱼小鳐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有点儿不情愿地答应了：
    “那、那好吧。”
    黎江看出她那点不情愿，默了默，也只当她是玩心大，看着鱼小鳐游去太明殿的方向，这才转身往沧云宫去了。
    到了沧云宫，西龙王正在书房里看折子，见黎江来了意外道：“阿江怎地来了？莫非是有什么事？”
    黎江在宫中长大，对西龙王来说算得上半个儿子，因此私底下他对黎江的称呼一向亲昵，如同对小辈一般。
    黎江向他伏一伏身，将前几日敖禛与他商议过的事情拿出来说了，西龙王又问：
    “这也不是什么急事，怎地特地过来一趟？”
    这时宫人上了茶，黎江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道：“今日无事，忽然想起来了，便过来一趟。”
    西龙王也没多想，与黎江探讨一番，忽然似想起什么，稍敛了神色，对他道：
    “你可记得被北海通缉的那个常武大将军？”
    黎江放下茶盏：“自然记得，不是听说他已被捉拿关押起来了？”
    西龙王神色略显凝重：“我听说他又从牢里逃出来了，并且有消息称他已经进了西海境内。”
    “阿江。”他看着黎江叮嘱道，“他与你有生死之仇，你若离开沧澜城，必定要小心提防才是。”
    黎江略一思索，对西龙王道：“谢陛下提醒，臣以后会小心防范的。”
    说完了正事，西龙王又拉着黎江唠嗑，提到王后带着小公主去了云仙泽，都快半个月了还未归返，他同黎江抱怨道：
    “那云仙泽有什么好的？都不许男人进去，这宫里现在就我跟禛儿两人，真是闲出个鸟来。”
    西龙王与王后感情甚笃，黎江幼时在宫中早见惯了他俩恩爱非常的情形，西龙王一向黏王后黏得紧，现下王后离宫半个月还不回来，他自然不乐意。
    黎江安慰了他几句，这才起身告辞，从沧云宫出来，朝太明殿的方向望了一眼，在原地站了小片刻才出宫去了。
    到了下午申时半，黎江准时到太明殿接鱼小鳐，她正在外殿同敖禛下五子棋，敖禛面前摆了一堆灵贝，鱼小鳐满脸心疼的表情，显见是输了好几盘了。
    鱼小鳐一见黎江来了，顿时眼睛一亮，蹦起来道：“我不跟你下了！黎江来了，黎江帮我跟你下！”
    她游到黎江跟前，小嘴叭叭地跟他告状：“黎江，敖大赢了我好多灵贝，你快帮我把灵贝都赢回来！”
    黎江轻瞥她一眼，也没说什么，走到棋盘对面坐下，修长二指拈起棋子，在盘中落下一子。
    半个时辰后，敖禛那边的桌面变得空空如也，黎江这边堆着的灵贝比先前还高，敖禛长长叹了口气，将棋子篓一推：
    “不下了不下了，小青鱼，你找救兵太不地道了，我打小跟阿江下棋就没赢过。”
    灵贝被黎江全赢了回来，鱼小鳐美得不行，浮在他身旁得意地说：
    “你又没说不能搬救兵，愿赌服输，你输了十轮，是不是应该履行诺言啦？”
    敖禛露出个无奈的笑容，从衣袖里掏出件东西放到桌上：“成，那这个东西就是你的了。”
    这是个小巧的贝壳，看质地像是琉璃，表面流光溢彩，做工非常精细，黎江一看就知道是用华明鸟的喙部做的，这东西没有太大的用处，但可以用来当做装饰品，还能炼制出一方小的须弥空间，不少修士和灵族会拿来当做储物的饰品使用。
    鱼小鳐显然很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高兴地凑过去用嘴巴拱了好几下，然后才美滋滋地把贝壳收起来，对敖禛说：
    “等我以后化了形，我就把它用链子穿起来，挂在脖子上当项链带。”
    敖禛打趣道：“哟，你都开始计划化形后的事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化形啊？”
    鱼小鳐扭捏了一下：“那可不好说，这得看我的造化了，没准儿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化形了呢？”
    黎江眸光微动，视线往鱼小鳐脸上轻轻一扫便收了回来，敖禛倒是哈哈笑了一阵，接着黎江就带着鱼小鳐告辞，离开了太明殿。
    当然，离去前鱼小鳐又跟敖禛约了过两日来找他玩，回去的路上她显见心情很好，还时不时把那只小贝壳拿出来看，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小玩意儿。
    黎江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回去之后过了两日，鱼小鳐又要去宫里找敖禛，这回黎江依旧送她入宫，到了下午再去接她回来。
    如此反复几次，一个月下来鱼小鳐颇有微词，白日敖禛醒着，她在太明殿都不好动手，就想找个机会留在宫里过夜，好趁晚上偷偷做点什么。
    可是黎江偏偏每回都来接她，叫她想宿在宫里都不行，这么好几回下来，鱼小鳐就有点急了，因为她听敖禛说王后和小公主不日就要回宫，到时宫里人一多，她想动手岂不是更难了？
    鱼小鳐也不是没想过直接跟敖禛讨要精气，但是她曾经旁敲侧击暗示过两次，敖禛这人心思比较粗，完全没领会出来那意思，而且有黎江的前车之鉴，鱼小鳐觉着或许龙族不是能那么容易就把自己的精气给别人的，她又怕说明了不但成不了，还反倒引得敖禛起了防心。
    因此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找个机会铤而走险，趁晚上敖禛睡着了偷偷试一试，她这段时间着重用灵气修炼了一番自己的牙齿，她相信只要将灵力全部凝聚在牙齿上，一定能一击而中，咬透敖禛的皮！
    可是她准备功夫都做好了，就等个天时地利的大好机会，黎江却每次都准时来接她，让她实在找不到借口留下。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鱼小鳐不免有些着急，她正想着怎么才能正大光明留宿在宫里，老天爷突然就将一个绝好的机会送到她的面前。
    这天黎江接了她回去，用过晚饭后对她说：“我明日有事要离开沧澜城一趟。”
    鱼小鳐一愣，忙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黎江道：“如果来得及，或许当晚就能回来，如果耽搁了，那就第二日再回。”
    听见他最快也要晚上才能回来，鱼小鳐心里立刻飞快地打起了算盘，过两天王后和小公主就要回来了，黎江明天要离开沧澜城，那这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机会，虽然今天才去过宫里，但谁也没说她明天不能再去嘛。
    这样的机会可万万不能错过！
    打定了主意，鱼小鳐假模假样地对黎江说：“这样啊，那你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在府里等你回来啊。”
    黎江以前出门她可从来没关心过他，此时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两只眼睛还透着贼贼的精光，黎江几乎不用想都知道她必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过他也没戳穿她，反正这小青鱼如果不是被逮了现行，一般是死也不会承认的，黎江想到她左不过就是趁自己不在跑去找敖禛，去就去吧，只是去宫里倒也安全。
    第二日黎江一早就出了府，鱼小鳐见他走了，立刻急急忙忙把自己的须弥袋背上，出门时还跟看门的大龙虾说了一声：
    “我今天去宫里玩，晚上就不回来啦。”
    她来到海藻胡同，花五枚灵贝租了只大海龟，老板喂大海龟吃了颗灵兽丹，大海龟就用飞一般的速度游了出去。
    鱼小鳐趴在大海龟的背壳上，心里充满了期待，很快她就到了西王宫，出示了通行玉牌后便一路畅通地来到太明殿。
    敖禛今日呆在宫里没出去，见鱼小鳐又来了，不由意外地道：“咦？小青鱼你怎么来了。”
    鱼小鳐扇扇鱼鳍道：“黎江今天出门了，我在府里没事做，就来找你玩，你忙吗？”
    敖禛笑道：“不忙，我今日也没什么事，你来得正好，咱们再下一回棋，我要是连赢你十次，你就把须弥袋上那只小鱼骨雕给我。”
    鱼小鳐老大不乐意地说：“为什么非得是这个？换一个，这个我可舍不得。”
    敖禛见她不愿，还又拿了个灵宝出来给她看：“我要是输了，就给你这个。”
    鱼小鳐看着他手里的灵宝咽了口唾沫，纠结半晌还是用鱼鳍护住须弥袋道：“那也不成，我可以用蚌珠做筹码，这个骨雕不行。”
    敖禛本来也是逗她玩的，见状哈哈笑了两声便答应下来，两人又下了一上午的棋，最后鱼小鳐输了一颗蚌珠加一堆灵贝出去，心疼得连喝水都难受得不行。
    在太明殿呆了一整天，吃过晚饭后敖禛对鱼小鳐道：“既然黎江今日不回来，那你晚上也宿在宫里吧，明日黎江回来了应当会过来接你。”
    鱼小鳐这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她正巴不得他主动提出来呢，当即就答应下来，等夜色深了就同敖禛道了晚安，去了太明殿偏殿的房间休息。
    夜深人静，眼看已经过了子时，躺在床上的鱼小鳐睁开眼，一双圆眼里全无睡意，她悄悄游到窗边，从隙开的窗户缝隙向外面探了探，见左右无人，便跐溜一下钻出来，贴着墙根偷偷摸摸往内殿游去。
    作者有话要说：
    敖禛：忽然觉得脖子好像有点凉嗖嗖的。
    黎江：忽然觉得头顶好像有点绿油油的。
    第49章 抓了现行
    南海连阴泽某处, 一座乱石砌成的房屋顶上正往外冒着颜色诡异的水雾，房屋四周生长着参差不齐的暗绿色海草，如栅栏般子在周遭圈出一块院子来。
    这些海草看起来寻常, 其间却绞缠着大大小小的白色骨架，有些不知危险的小鱼小虾游到栅栏旁, 下一刻就会被海草缠住, 拖进去当做养分。
    这一片的海水颜色比其余地方更深，使这座形状怪异的小屋看起来更充满了诡秘的感觉, 平日几乎没有人会到这里来，然而今日却有一名访客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白浪翻过，一头炎鳞金睛兽载着名白衣男子落于小院之前, 男子下了地，轻拍炎鳞金睛兽的头顶道：
    “去别处候着吧，归时再唤你。”
    炎鳞金睛兽将头顶在男子掌心蹭了蹭，乖觉地转身往别处游去，白衣男子迈步走进小院, 那些噬人的海草却不像之前那样缠过去，反而往旁边退缩, 似乎并不敢靠近这名男子。
    男子步履从容，走到小屋前便停下脚步，开口唤了一句：“鹤渊。”
    他唤过就静静站在原地，片刻后小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形瘦高，面容有些雌雄莫辨的男人。
    “你倒是来得快。”他开了口, 声音低沉而嘶哑，与他这副阴郁的外形倒很有点匹配。
    黎江站在门前，从袖中取出一物递过去：“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丹药可炼好了？”
    鹤渊黑沉到几乎无光的眼珠在黎江手中之物上定了一瞬，接着便伸手将东西接过来，转身走进屋内，用嘶哑的嗓音道：
    “炼好了，进来吧。”
    黎江跟在他身后进去，这间小屋内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药草气味，屋子里很乱，四处堆满了药草和一些兽类的皮骨，鹤渊在凌乱的桌面上翻找了一阵，最后找出一个玉瓶，随手丢给他道：
    “拿去，一共六十粒，每次服用一粒调和即可。”
    黎江将玉瓶握在掌心，向他致谢：“谢了。”
    “不用，一物换一物而已。”
    鹤渊说完便又做起了自己的事情，黎江正要向他道别，他又开口道：“若不够用，再来信告知即可，我这里还有多余的材料。”
    黎江微微笑了笑：“多谢，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从连阴泽出来，黎江乘炎灵往原路返回，眼见快到沧澜城，看夜色深沉，心道也不知鱼小鳐是否早已睡下，他指腹在玉瓶上缓缓摩挲，不经意想起昨晚鱼小鳐那副鬼机灵的模样，心思稍转，不由牵动神识，想要看看鱼小鳐此时是否乖乖呆在府中。
    ***
    西王宫太明殿内。
    鱼小鳐蹑手蹑脚从偏殿游到内殿大门，这一路上只看见两个守卫在外巡逻，她小心收敛气息，也没惊动到那两个守卫，贴在内殿门口的墙角悄悄咪咪向内张望。
    现在已是深夜，内殿里黑漆漆的，一点儿光亮都没有，鱼小鳐在心里嘟囔了一句怎么连颗夜明珠都不放，紧贴墙根灵巧地从门口游了进去。
    太明殿很大，即使是内殿也有许多房间，而敖禛就寝的地方在内殿最深处，鱼小鳐找准方向，摸黑向内游去，她越靠近，敖禛身上那股纯血龙族的气味就越明显，鱼小鳐想到等下自己就能吸到他的精气，禁不住激动得俩眼放光，连鱼鳍都划拉得更快了一些。
    正当她摸到敖禛的寝房门口时，殿内突然亮了起来，几道冷冰冰的兵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到她的脖子上，瞬间便将她架在了当场。
    “何人竟敢私闯太子寝殿！报上名来！”
    一声厉呵如惊雷般炸响，把鱼小鳐炸得脑子一嗡，反射性从原地蹦了起来，然而她刚一动，脖子上的几道兵刃便将她死死按住，那道惊雷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还不束手就擒！休想玩什么花样！”
    鱼小鳐整只鱼在这瞬间完全懵了，她仰着头朝四周看了一眼，发现几名侍卫正拿着兵刃围住自己，而在他们身后有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大胡子男人，正面色严厉地盯着自己。
    “你、你们做什么！我可是敖大…你们太子请来的客人！还不快放开我！”
    鱼小鳐只懵了小片刻，随即马上就反应过来，她努力挣了挣，冲那个大胡子男人喊道：“你这个大胡子是谁？凭什么对我动手？”
    大胡子男人厉声呵道：“放肆！我乃太明殿侍卫统领烈风！你是从何处潜入太明殿的？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鱼小鳐可没见过这个什么侍卫统领，气急道：“我管你是什么统领！我是你们太子请来的客人，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烈风怒目圆睁，正要再呵斥她，这时一名用兵刃指着鱼小鳐的侍卫却开了口：
    “头儿，这只小青鱼真的是殿下请来的客人，您这段时日出去办事了，所以才不知道，她都来过宫里好多次了。”
    说着那侍卫似乎想把兵刃收回去，被烈风一瞪，又赶紧不动了，有人给鱼小鳐作证，她立刻嚣张起来：
    “看吧！人家都知道我是谁！你还不快点放开我？否则等下太子知道了一准儿砍你这大胡子脑袋！”
    烈风自然不会怀疑自己的手下，但看鱼小鳐如此嚣张，且她大半夜偷偷摸进内殿，怎么看都有猫腻，便沉着脸道：
    “这件事我需要向殿下进行请示，况且就算你是殿下请来的客人，为何要在夜深人静时鬼鬼祟祟进入内殿？谁知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鱼小鳐见自己的心思还真给他猜准了，一时有点卡壳，刚想要死不认账，寝房的门就从内被推开，敖禛穿着一件睡袍站在门口，诧异地看着外面的情形：
    “你们这是怎么了？”
    “敖大！”鱼小鳐一看他出来了，连忙喊道，“你的手下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捉住，我脖子都被他们削痛啦！你快叫他们放开我！”
    敖禛这时才看清外面的情形，顿时吃惊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把她放开。”
    太子发了话，几名侍卫自然要照办，烈风却出声阻止道：“殿下不可！”
    他指着鱼小鳐面色严肃地说：“这只小青鱼半夜偷偷摸摸进入内殿，属下在外便察觉了她的行径，一路跟着她入内，见她在您的房门外窥视，这才叫人出手将她捉住。”
    他向敖禛一抱拳道：“殿下，这只小青鱼恐怕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万不可轻易放过！”
    敖禛被他说得有点儿懵，一时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正想叫他们先放开鱼小鳐，突然殿外一名侍卫通传道：
    “丞相来了！”
    话音未落，黎江已经大步从殿外走了进来，他面沉如水，行过之处带起一阵细微的水浪，直至走到敖禛跟前才停下，向他伏一伏身道：
    “殿下，微臣前来接鱼小鳐回府。”
    语毕长袖一拂，几名押住鱼小鳐的侍卫便卸了力道，黎江把鱼小鳐拢在掌中，对敖禛道：
    “深夜前来，还请殿下见谅，那么臣这就不继续打搅殿下安寝了。”
    他抬步要离开，却被烈风拦住，烈风皱着眉道：“丞相，这只小青鱼形迹可疑，恐怕您现在不能将她带走。”
    黎江冷冷看着他：“本相要将她带走，你待如何？”
    烈风被黎江看得愣了愣，他与黎江也算熟识，从未被他用这般眼神看过，这时身后的敖禛赶紧打圆场：
    “天色这么晚了，阿江就快带她回去吧，这件事想必只是一场误会，就不用再追究了。”
    黎江向敖禛略一颔首：“多谢殿下體谅，臣告退。”
    说完他就带着鱼小鳐出了内殿，无一人再敢阻拦，敖禛在门前站了半晌，完全摸不着头脑，自言自语道：
    “这大半夜的，他怎么想起来接小青鱼了？”
    ***
    黎江带着鱼小鳐出了西王宫，乘炎灵返回丞相府，途中他一言不发，周身仿佛罩着寒气，鱼小鳐闯了祸多少有点心虚，想从他袖子里钻出来，被他按住脑门儿往里一压，也乖乖呆在里面不敢再动弹了。
    到了丞相府，黎江径直回到卧房，将鱼小鳐从衣袖里放出来，自己坐到案前斟了杯茶，方才开口道：
    “你胆子倒是大。”
    鱼小鳐心虚，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四处乱瞄，躲闪着不敢看他，试图转移话题道：
    “你、你怎么来了？”
    黎江面无表情地道：“我要是不来，你想要如何向殿下解释？”
    鱼小鳐想装傻：“解释什么？我又没做什么，明明就是他们误会了我。”
    黎江瞥她一眼，敖禛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他心里可是门儿清，这小青鱼这阵子反常地黏着敖禛，又想方设法要在宫中留宿，现在大半夜潜去敖禛的寝殿，还能有什么别的目的？
    他冷着嗓子道：“大晚上潜入太子寝殿，如果遇到个狠一点的侍卫，恐怕当场就能要了你的小命，你做这件事之前就没仔细想过后果？”
    鱼小鳐心虚地缩了缩脖子：“那…那不是…我看太明殿里也没几个侍卫嘛……”
    黎江揉了揉眉心：“宫里的侍卫并不都在明处，你真当同我丞相府一般能来去自如？”
    鱼小鳐被他问得哑了声儿，在那吭哧了半天，噘着鱼嘴小声嘀咕：“那还不是你老不给我吸你的精气吗？你要早答应我，不就没这些事了？”
    黎江没接话，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片刻后他忽地开口问道：
    “我答应了你，你就不会再去找别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小鱼就要梦想成真了
    第50章 精血
    他这句话来得突然, 鱼小鳐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什么意思？”
    “我答应了你，你就不会再去找别人了？”
    黎江轻缓的嗓音在屋内响起, 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鱼小鳐呆呆地望着他, 一双圆眼里开始有光亮起, 小圆脸上逐渐露出欣喜的表情，然而紧接着她又犹豫起来, 看了黎江一眼，扭扭捏捏地说：
    “可是你……你不是要娶那个东海小公主吗？要是你娶了她，以后还能继续给我吸□□气吗？”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 黎江的神色慢慢变得古怪起来：“………你这是听谁说的？”
    鱼小鳐支支吾吾的：“也、也不是听谁说的吧，就是我自己猜的嘛。”
    “………”
    这可真是够能猜的。
    黎江伤神地揉了揉太阳穴，缓了口气道：“你天天跟我在一起，我是不是要成亲你会不知道？”
    鱼小鳐看着他眨巴了两下眼，试探着问：“这么说……你不是要娶公主啦？”
    黎江再忍不住, 抬手往她的脑门儿上敲了一下，简直想看看她这小圆脑袋里都装的些什么。
    “公主有可能成为下一任西海王后, 你觉得谁才是会娶她的人？”
    鱼小鳐鱼嘴半张，呆滞地望着他半晌：“……难、难道敖大才是要和小公主成亲的人？”
    黎江也不答，就淡淡地瞥着她，鱼小鳐愣是从他平淡的眼神里看出点儿哂笑来，她突然觉得这次脸可算是丢大了，简直想一头扎进玉缸里再不出来！
    她在那吭吭哧哧了好一会儿, 憋得脸上的青鳞都透出了浅浅的红晕，这大约是鱼小鳐这辈子最窘迫的时刻，偏偏她又舍不得走人, 心里还惦记着黎江刚才说的话。
    大约是觉得差不多了，黎江才重新开口道：“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鱼小鳐愣了愣，突然从原地蹦了起来：“我要我要！只要你答应给我吸□□气，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去找别人了！”
    她两只圆眼倏地放出光来，视线紧紧落在黎江的脖子上，一想到自己的美梦将要成真，就激动得鱼鳍都抖了起来。
    她努力嗅着黎江身上的气息，在心里幻想龙族的精气该有多么美味，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往他面前蹭了蹭，目光若有似无地向他领口扫，意有所指地道：
    “那、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吸呀？”
    黎江定定看了她一阵，这才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瓶，他将玉瓶打开，倒出一粒丹药在掌心，递给鱼小鳐道：
    “你先把这个吃了。”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丹药，但黎江给的一定是好东西，鱼小鳐毫不犹豫把丹药吞了下去，咂巴咂巴嘴，评价道：
    “味儿有点淡，没有你之前给我的那种好吃。”
    “这是能让你能更好融合龙血的丹药。”
    黎江把玉瓶收回袖中，耐心向她解释：“你年纪小，修为也弱，体内经脉还未长成，若贸然吸食龙血，不但消耗不了，恐怕还会伤及根本，影响寿数也未知。”
    鱼小鳐一呆，她可从没想过还会有这种事，她只觉得黎江身上的气味很好闻，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她就想要他的精气，那是一种发自本能的向往，她总觉得，只要能吸到他的精气，自己就能早日化形，修为也会有极大的提升。
    可是现在黎江告诉她，如果直接吸食他的精气，反倒对她的修为有害，鱼小鳐才知道自己先前想得太简单了，她只想着要好东西，但这件东西好过了头，也不是她能轻易承受的。
    “那、那你之前一直不答应，难道就是为了这个原因？”鱼小鳐傻傻地望着他。
    “差不多吧。”黎江面色平静地道，“先前想过让你试一试，又怕出了岔子，正巧我有个朋友于炼丹一道颇为精通，我便请他炼了能压制龙血强度，使之能更好融合的丹药。”
    “今日我离开沧澜城，为的就是去取这瓶丹药，却没想到这么短短一天之内，你就能再惹点岔子出来。”
    黎江语气轻描淡写，鱼小鳐听在耳朵里却无端心虚，她甩了甩尾巴，小声嘟囔道：
    “那你怎么不早说？什么都瞒着我，能怪谁？哼。”
    她惯来嘴硬又爱面子，黎江已经习惯了，也不和她恼，只向她伸出手道：
    “过来。”
    鱼小鳐见他这般举动，心里顿时一喜，开心地蹦到他的手掌心上，扑扇着鱼鳍道：
    “你要给我精气了吗？我自己来就好！”
    说着她就沿他的手臂游上去，在他的颈侧拱来拱去，想要找块儿好下嘴的地方，忽觉尾巴一紧，整只鱼又被拽了开去，鱼小鳐挣了挣，不满地道：
    “干嘛呀你？莫非现在又后悔了不成？”
    黎江一阵无言，也不与她多解释，抬起另一只手，食指伸出，于指腹慢慢渗出了一小点猩红，那点猩红逐渐扩大，最后变成豌豆大的一滴血珠。
    他方才松开鱼小鳐的尾巴，对她道：“这才是精血。”
    从那颗血珠出现起，鱼小鳐就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香味，她双眼发直，腹中的干渴简直快要压抑不住，当黎江松开她的尾巴，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就冲了过去，张开嘴一口咬住了他的指尖。
    龙族的精血蕴含了极其精纯而强悍的灵气，当那颗血珠顺着喉咙滑下去的时候，鱼小鳐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未尝过这样美妙的味道，全身的皮肉骨骼仿佛在这一刻受到了滋养，修为就像是竹笋般噌地拔高了一大截。
    她半眯着眼，脸上露出一副无比满足的表情，鱼嘴含住黎江的手指不肯松开，两排小尖牙还在上面咬来咬去，想要让血再多出来一点儿。
    不过很可惜，以黎江皮肉的坚韧程度，鱼小鳐是无论如何也咬不破的，当他把手指抽出去的时候，她还意犹未尽的想要追过去，被黎江点了下脑门儿才作罢，舔舔嘴惋惜地道：
    “怎么才一滴血啊？这里面才含了多少精气？怎么不多来点儿？”
    这小青鱼果然贪心不足蛇吞象，黎江用帕子擦净手指，将凑过来嗅嗅的鱼小鳐推开道：
    “一滴已经够你消耗了，待你全部吸收了再说。”
    鱼小鳐一听有戏，立马急急地追问：“那，那我要是都吸收了，你是不是就要再给我吸一次啦？”
    黎江不置可否，只道：“待你吸收完了再说。”
    鱼小鳐虽然贪心，但还是知道分寸的，黎江终于给了她觊觎已久的精气，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而且他话也没说死，等她吸收完以后，肯定还会再继续给她。
    于是鱼小鳐见好就收，往黎江身旁蹭了蹭，小尾巴在他手臂上拍来拍去，撒娇般地道：
    “还是你对我最好，我以后再也不去找敖大了。”
    黎江早知道鱼小鳐是副有奶就是娘的德性，不过看她这么小小一点儿偎在身旁，又觉得难得的乖巧，他心中无奈，捏了捏她的圆肚子道：
    “你往后能少惹些事就行了。”
    鱼小鳐立刻跟他保证：“只要你每天给我吸一口精气，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出去惹事了！”
    她这般保证不知道做过多少回了，黎江早就听得麻木，只站起身道：“不早了，去睡觉吧。”
    达成了目的，鱼小鳐心情好得不得了，她躺在枕头边，感受着龙族精血对体内经脉的滋养，那叫一个通体舒畅，小尾巴美滋滋地在身后甩动，只觉得这种感觉真是再美妙也没有，她已经开始期待起下一次了。
    等黎江沐浴出来，鱼小鳐还没睡着，她觉得自己现在精神好得很，要是上山能一口气打十头老虎，见黎江在身旁躺下，她赶紧挨过去道：
    “黎江，黎江，你今天怎么来得那么及时？我一被那个大胡子逮住你就出现了。”
    黎江顿了顿，还是选择将实话告诉她：“我之前给你的那只骨雕，上面绘有防御阵法，并且融入了我的一道神识，你被捉住的时候大约是他们不慎碰到了骨雕，牵动到我的神识，我以为你遇上危险，就赶过来了。”
    原来如此，鱼小鳐才知道他给自己的这只骨雕还有这般用途，心里又不免高兴起来：
    “幸亏你来得及时，要不然我就要被那个大胡子给欺负了。”
    说完她又问：“那以后我要是遇到危险，你都能来救我么？”
    她的声音清脆细嫩，就如同个小姑娘在和他说话，语气中包含着信任与期待，仿佛他是个值得她依赖的人。
    黎江的心口莫名就有些发软，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轻声道：
    “好，以后你遇到危险，我都会来救你。”
    作者有话要说：龙血虽好，可不要贪杯哦
    第51章 输了
    鱼小鳐觉得自己睡了这辈子最最舒坦的一觉, 就好像躺在一个灵气团中，当她熟睡的时候，不断有精纯的灵气滋养着她的骨骼和经脉, 她甚至能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发生变化，仿佛尚在土壤底下的幼芽, 经过了雨水的滋润, 终于将土壤顶开，探出头去接受温暖阳光的洗礼。
    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感受, 舒服得她在睡觉时脸上也不自觉带上像是微笑般的表情，当她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甚至觉得有些惋惜, 要是能再多睡一会儿就好了。
    她睁开眼打了个呵欠，下意识在身旁寻找黎江，发现床已经空了，就扇扇鱼鳍浮起来，想出去看看他是不是正在吃早饭。
    然而她的鱼鳍一扇, 整个小身子就像弹弓上的石子儿似的飞了出去，险些撞到墙上, 鱼小鳐赶紧扇动鱼鳍稳住身形，吃惊地朝自己身上看了看，她什么时候劲儿这么大了？
    不过她左看右看，自己身体外部好像没什么变化，就是体内的灵力比以往增加了足足三倍，当她在水里游动的时候, 只需花三分之一的力气，就能划出比从前更远的距离。
    鱼小鳐张着嘴呆了好半晌，高兴得一蹦三丈高, 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没想到龙族的精气这么厉害，她才只是吸取了一滴精血中蕴含的精气，竟然就能发生这样大的改变！
    她兴冲冲地从屋里冲出去，想要赶快告诉黎江这个好消息，却发现他不在书房内，鱼小鳐游到观海居院门口，问看门的护院：
    “管大叔，黎江是去宫里了吗？”
    护院一见她惊讶地道：“小鱼，你终于醒啦？”
    鱼小鳐觉得他说的话奇怪，疑惑地问：“什么叫我终于醒了？”
    护院道：“你都睡了整整十天了，我还以为你又生病了呢。”
    鱼小鳐呆住：“十天？我…我居然睡了那么久？”
    “可不是，你这是干啥了睡这么久？咦，你的鳞片怎么长出来了？”
    听见护院的话，鱼小鳐扭头往身侧一看，才发现自己原本缺了鱼鳞的位置居然恢复如初，重新长出了两片完整的鳞片。
    她先前看的时候忘记缺了鳞片这回事，所以没留意，现在护院一提，她才发觉鳞片居然就这么长出来了。
    鱼小鳐满脸惊喜，要知道掉了鳞片起码得几个月才能完全长出来，她不过才吸了一回黎江的精气，居然一夜之间就全长出来了！
    虽然她睡了十天，不知道是在第几天的时候长好的，但也够叫鱼惊喜了好嘛。
    看见自己身上产生的这些变化，鱼小鳐简直迫不及待想要立刻进行下一回了，不过在那之前她得先去找小海螺，和他分享分享这个好消息。
    她从观海居出来，兴奋地冲去外院儿，发现小海螺不在，又在府里绕了一圈也没找到他。
    “这是上哪儿去了？”鱼小鳐在心里嘀咕，决定先去厨房找点吃的再说。
    丞相府的厨娘很喜欢鱼小鳐，因为鱼小鳐每回去讨吃食的时候嘴巴都特别甜，见她来了立马塞了一大堆吃食给她，还笑眯眯地打趣：
    “小鳐这都好多天没来了，还以为你不爱吃我做的东西了呢。”
    鱼小鳐把那些好吃的装进须弥袋，骄傲地挺了挺胸脯道：“那怎么会？我这些天是在闭关修炼，所以才没空过来。”
    “哟，你还闭关修炼啦？”厨娘惊奇地看着她，“这修炼出个什么成果没？”
    鱼小鳐把身子侧了侧：“你看，我的鳞片都长出来了！”
    厨娘一看果真如此，立刻大大夸奖了鱼小鳐一番，完了又给她加两只蟹腿，鱼小鳐心满意足地从厨房出来，回到小院儿里去边啃蟹腿边等小海螺。
    她啃完一只，第二只正啃得起劲儿呢，就看见小海螺背着个包袱从门外游了进来，鱼小鳐把蟹腿一撇，欢天喜地地迎过去：
    “小海螺！你终于回来了，你刚才去哪儿啦？”
    小海螺一看见她在，也很高兴：“鱼小鳐，你都好几天没出现了，我听说前几天晚上大人把你带回来，难不成你在宫里闯了祸，这几天是在关禁闭？”
    鱼小鳐圆脸一拉：“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被关禁闭？这几天我是在闭关修炼，修炼懂不？”
    她又把长好鳞片的位置显摆给小海螺看：“你看看，这就是我闭关修炼的成果之一。”
    小海螺一瞧，立刻惊讶地赞叹起来：“真的啊，这么快就长好了，你是怎么修炼的？有什么诀窍吗？”
    灵族不同于人类修士，基本上没什么功法可言，全凭吸收天地灵气和进食来提升修为，高等的灵族化形之后会有同族长辈传授一些功法，低等的灵族就没这么好命了，有些幸运的，能在偶然间得到一部适用于灵族的功法，但大部分都没这么好的运气。
    鱼小鳐得意地说：“倒没什么诀窍，就是黎江给了我一个提升修为的好东西，加上我自己天赋异禀，这不就有成效了嘛。”
    小海螺满脸羡慕地望着她：“大人对你可真好啊。”
    鱼小鳐也觉得黎江对她很不错，但嘴上还是说：“还好啦，主要还是我可爱，招人喜欢不是？”
    她显摆够了，看见小海螺背壳上挂了个包袱，不由好奇地问：“你背上背的是什么？”
    小海螺把包袱解下来，打开给鱼小鳐看：“我前些日子存够了钱，但是卖灵草的老板说幻形草没货了，我就先交了定金，昨天老板差人来通知我到货了，我今天就特地出门去灵草铺子把幻形草给买回来了。”
    随着包袱皮揭开，里面出现了一个小盒子，小海螺小心翼翼把盒子打开，鱼小鳐看见里头躺着一株半透明的灵草。
    这株灵草看起来好像还是活的一般，半透明的叶片里仿佛有水在流动，鱼小鳐不由屏住呼吸，小心地用鱼鳍碰了碰：
    “这…这就是幻形草吗？”
    小海螺给她看过就赶紧把盒子盖上，将包袱抱起来道：“是啊，这就是幻形草，等我吃下它，就能化形啦。”
    鱼小鳐一愣，接着急急追问：“那、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吃掉它？”
    小海螺抱着包袱往屋里游：“就今天晚上吧，等我吃完以后化了形，休养一晚上，明天说不定就能去找元伯报道领活计做了。”
    鱼小鳐呆呆地浮在院子里，看着小海螺游进屋内，连鱼鳍也忘了扇，她本来还以为自己抢了个先，可没想到小海螺居然今天就要化形了。
    这……她这也输得太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会尽快让小鱼化形的哈，这周内肯定没问题
    今天鼻炎犯了特别特别严重，所以字少一点，还请大家见谅
    第52章 嫉妒
    黎江下了朝从西王宫出来, 又被敖禛叫住，两人并肩走着，敖禛随口问道：
    “你们家那只小青鱼呢, 怎么这阵子都不来找我玩了？莫不是那晚被烈风给吓着了吧？”
    黎江没答他的话，只反问他：“王后和公主已经回来了, 殿下还有旁的时间？”
    敖禛俊脸一热：“你这话问的……我又不是成日都跟菀儿呆在一起。”
    都叫得这么亲热了, 黎江瞥他：“殿下还是珍惜现在的时间吧，过阵子公主回了东海, 恐怕就不是能那么容易见面了。”
    敖禛愣了愣，他还没想到这个问题，这一想, 顿时感觉时间紧张起来，遂拍拍黎江的肩膀道：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件事，就不跟你聊了，回头见啊！”
    看他匆匆离去，黎江回过头继续往外走, 他想起府中尚在沉睡的鱼小鳐，估摸着这两日也该醒了。
    那日他给了她一滴精血, 第二日早上起床时他便探了鱼小鳐的经脉，见她一切正常，也就放下心，只是到当天晚上鱼小鳐都还没醒来，他就知道，这滴精血她一时半会儿吸收不了, 需要花些时间来慢慢消耗了。
    这样的情况倒也正常，虽然鱼小鳐处处表现出和普通鱼族不同的地方，但她修为总共就那么点, 乍然得了他的精血，自然是要花些时间来吸收的，如果当时他没给她服下鹤渊炼的丹药，恐怕精血还会损害她的经脉，即便有丹药调和，那滴精血中蕴含的灵气对她来说也极其庞大，不是一时半刻能吸收完毕的，因此她现在沉睡不醒算是意料之中的事。
    不过距离那日到现在，已经足足有十日之久，她若一直不醒，他恐怕还得去问问盛先生，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为好。
    心里挂着鱼小鳐，黎江出宫后哪里都没去，径直回了丞相府，他回到观海居，刚走到院门口就见一团小黑影朝自己扑过来，随之而来的是鱼小鳐脆嫩的声音：
    “黎江！你回来啦！”
    她一头扎进黎江怀里，用脑门儿在他胸口拱了又拱，那架势很像一条在砧板上扑腾的鱼，黎江默默用手将她托住，鱼小鳐才把脑袋从他胸前抬起来，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
    “你怎么才回来，我可想你了！”
    忽略掉在旁边围观的护院，黎江抱着她往书房走，神色平静地问：
    “什么时候醒的？现在感觉可好？”
    “我上午就醒了！现在感觉挺好的！”
    鱼小鳐忙不迭地道，说完又用小尾巴拍了拍他的手腕，扭扭捏捏地说：
    “就是一觉醒来没见着你，还怪想你的。”
    黎江面上毫无波动，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将她放到案上，自己在旁坐下，才道：
    “你刚吸收完我的精血，最好是先缓上几日，万事不宜过急，循序渐进方为最好。”
    鱼小鳐努力挤出来的亲热表情一僵，这条龙，她还什么都没说呢，他怎么就知道她想干嘛？
    黎江看见她被噎住般的神情，心中一阵无言，这小青鱼平日何时说过想他这种话？今日一醒来就这样热情得反常，都不用猜就知道是为的什么。
    他将手指搭在她的小身子上，探了探鱼小鳐现下的状况，不由轻轻“咦”了一声。
    鱼小鳐对龙血的适应程度比他想的还要好，不仅骨骼的强度有所提升，连体内的经脉也大大拓宽，修为翻了两倍不止。
    他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片刻将手收回，对鱼小鳐道：“你目前状况尚可，过几日若无异样，我再给你第二滴精血。”
    鱼小鳐一听，有些着急：“可是我都睡了十天了，现在感觉好得很，你就不能现在给我吗？”
    黎江道：“你也知道你睡了十日，你现在才刚醒来，贸然再吸收大量灵气恐怕会出岔子，还是缓缓为好。”
    鱼小鳐被他说得哑了声，黎江这般考量都是为了她好，她总不能说自己看小海螺要化形了，不想输给他才这样着急的。
    想到明天自己见到的可能就是已经化成人形的小海螺，鱼小鳐就觉得自己的化形之日遥遥无期，她不死心地又往黎江跟前凑了凑，用商量的语气说：
    “那要不…你给我半滴好了？”
    黎江面无表情地将她拎出书房：“我还有事，你自己去玩吧。”
    一回头看见房门关上的鱼小鳐：“…………”
    噫！这条龙！真是油盐不进！
    不过鱼小鳐可不是一条容易气馁的鱼，当天晚上用过晚饭后她就乖乖陪着黎江呆在书房，也不闹腾，就静静趴在玉缸里，把黎江给的那三颗珠子取出来放在身边，靠着它们汲取灵气。
    她难得这般乖巧，黎江这一晚上倒是格外清静，到了就寝时鱼小鳐都还躺在玉缸里假寐，他便将她捧在掌心，抱着她回了卧房。
    待黎江沐浴完出来，见鱼小鳐乖乖躺着，像是真的睡着了，他也没在意，如往常那样将夜明珠换了，上床躺下，阖眼准备入睡。
    这时枕旁的鱼小鳐忽然动了动，往黎江颈侧挪过来，用小脑袋往他的颈窝拱了几下，撒娇般地说：
    “黎江~~你就再给我吸一口嘛~~~”
    黎江眼皮一跳，这一晚上她这么安分，他还以为她放弃了，原来都等在这儿呢。
    他假装没听见，不搭理她，鱼小鳐却不死心，依旧在他颈侧拱了又拱，那小脑袋拱得黎江颈窝那块儿有些泛痒，他忍了半晌，最终无声地叹了口气，取出一粒灵丹递到鱼小鳐嘴边。
    “把这个吃了就睡吧。”
    鱼小鳐虽然想要黎江的精气，但是到嘴的灵丹也没有不吃的道理，她赶紧一口吞下去，当然，顺便还在黎江指尖啃了两下。
    黎江默了默，自己将手指擦干净，把鱼小鳐推开，淡声道：“再不睡就没有下次了。”
    鱼小鳐得了灵丹也算不亏，再听黎江这句话，赶紧闭上眼，把脑袋一歪假作打起了呼噜，这样没一会儿她就真的困了，很快进入了熟睡。
    ***
    第二天鱼小鳐没睡懒觉，黎江起来的时候她就跟着起了，同他一道用过早饭，丢下一句“我出去玩了”，就匆匆离开了观海居。
    她出了观海居急急忙忙往外院儿游，一进院子就大声喊了起来：“小海螺！我来啦！”
    她接连喊了几声，院子里都静悄悄的，鱼小鳐游到小海螺房前，从窗户往里一瞅，里头没人，原来是不在。
    这是上哪儿去了？
    鱼小鳐心里嘀咕，掉头正要出去找他，就见院门口走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陌生少年，那少年一看见她就扬起笑容：
    “鱼小鳐，你这么早就来啦。”
    鱼小鳐心中顿时警铃大响，她一双鱼眼将少年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警惕地问：
    “你、你是谁？难不成……”
    少年摸摸自己的后脑，有些腼腆地说：“我是阿罗啊，昨晚吃了幻形草，到半夜就化了形，刚才我吃过早饭就去找元伯报备了。”
    阿罗就是小海螺的名字，听他自己说出来，鱼小鳐犹如遭到晴天霹雳，一张鱼嘴张成圆形，望着他好半晌回不过神。
    小海螺真的化形了！完了！这下她就是拍马也追不上了！！
    见鱼小鳐愣在那儿，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小海螺走上前担忧地问：“鱼小鳐，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啊？”
    小海螺化形之后的模样很清秀，皮肤是浅浅的小麦色，及肩的黑发整齐束在脑后，他身上穿了套丞相府下人统一的灰蓝色布衣，已经完全是个精神小伙了。
    他身量并不太高，也就五尺左右的样子，但在鱼小鳐看来却十分高大，要知道之前小海螺个头和她差不多，可现在他化了形，就比她高出这么多了，站在她面前跟个巨人似的。
    鱼小鳐心里不服气，往上面游了游，直至比小海螺的脑袋还高，这才哼了一声道：
    “我没事，你、你化形以后怎么这么矮？都没有黎江高。”
    小海螺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我当然比不过大人啦，不过我现在还小，过几年应该会再高一点的吧。”
    鱼小鳐一听，更加不开心了，过几年小海螺长得更高了，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有没有化形呢，不过虽然心里嫉妒，但她还是对化形充满了好奇，在别扭了一阵子后就跟在小海螺身边，缠着他问化形是什么样的感受。
    “唔……化形感觉有点像喝醉了，身体有点热，脑子有点晕乎乎的，好像自己被什么拉长了一样，也不难受，就是迷迷糊糊的，等清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变了样子了。”
    小海螺说完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我刚发现自己化形成功了，想下地走一走，结果刚下来就给摔了。”
    他把裤腿挽起来给鱼小鳐看，膝盖上果真有一处淤青，小海螺道：
    “刚化了形总觉得手软脚软，也很不习惯，过了两三个时辰才自在点，我在屋子里练习了一下走路，到早上就完全习惯啦。”
    鱼小鳐瞅了瞅他的腿，问道：“那你还能变回原形吗？”
    “当然可以。”小海螺说，“我也试过变回去，还是挺容易的，不过我现在已经喜欢上化形以后的感觉了，吃饭做事都方便好多啊，难怪大家都想早日化形。”
    鱼小鳐在旁边听着，心里酸溜溜的，谁不想早日化形呢？她也想啊，可是按现在这情形，也不知道她何年何月才能化形。
    不行，她今晚就要再去磨磨黎江，连小海螺都先一步化了形，她怎么能输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五尺大约是1米66的样子
    第53章 看戏
    小海螺刚化了形, 年纪也还小，元伯并没有给他安排什么重活，他之前帮着花匠庞叔干活做得挺顺手, 元伯就让他继续帮庞叔打理园子，反正丞相府这么大, 就庞叔一个也有点忙不过来。
    鱼小鳐一整天都跟在小海螺旁边, 不时问问他化形以后做这个方不方便啦，做那个费不费力气啦, 看小海螺适应良好，她心里更羡慕了，等黎江一回来就急急忙忙跟过去, 缠着他要再吸第二回 精气。
    黎江还是那副态度，要缓一缓，他把凑到自己手上啃来啃去的鱼小鳐拎开，无奈地说：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你修为太低，过于急切反而不好, 等这两日过了，我自会再给你。”
    鱼小鳐在他手中扭了扭圆乎乎的身子, 噘着嘴说：“可是从你上次给我到现在，都已经有十二天了，都这么久了，怎么就太急了？”
    黎江也不懂她为何如此急切，但为了鱼小鳐好，他不能事事都由着她胡来, 任鱼小鳐如何耍赖，他始终不为所动，最后把鱼小鳐给气着了, 丢下一句“不理你了！”，就跑出了观海居。
    见她气跑了，黎江也不急，鱼小鳐惯来这样，等过一会她自己气消就会回来了。
    果然，晚上黎江从浴池出来，鱼小鳐已经乖乖趴在了枕头边，不过他坐到床上的时候，就看见她把小脑袋往另一边一扭，还附送了一声哼哼。
    这是还在跟他赌气，黎江失笑，他用手指拨了拨鱼小鳐胖乎乎的肚皮，她立刻用鱼鳍扫开他的手指，往床里侧挪了挪，脑袋依旧朝着那边。
    她这副赌气的样子还怪可爱，黎江难得起了玩心，又用手指去捏她的尾巴，鱼小鳐回过头就冲他的手咬了一口，黎江也不松开她的尾巴，只扬眉问道：
    “肯理我了？”
    “哼！”
    鱼小鳐扭过头继续跟他赌气，黎江摇摇头，鱼不大，脾气还挺大，他取了粒灵丹出来放到鱼小鳐身子旁边，自己则躺到床上，阖眼佯作睡觉。
    果然，没一会儿他就听见耳畔传来窸窣声，接着是轻微的吧嗒嘴的声音，黎江嘴角无意识地往上翘了翘，静下心进入了浅眠。
    第二天不是上朝的日子，但黎江有些事要出去办，出门前他又给了鱼小鳐一匣子灵贝，鱼小鳐昨晚得了灵丹，又睡了一觉，今早气性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再看见这匣子灵贝，立刻就不生气了，抱着匣子高高兴兴地去外院儿找小海螺。
    “小海螺，小海螺，我们去外面玩呀，我请你吃好吃的！”
    鱼小鳐找过去的时候小海螺正在园子里修剪花木，他现在化了人形，动作比以前利索多了，拿着剪子咔嚓咔嚓就是一排剪过去，鱼小鳐瞅着那成果比老花匠庞叔也差不了多少。
    听见她叫自己，小海螺回过头道：“啊？不行啊，我还有活儿要做呢。”
    鱼小鳐游到他身前：“你这也没剩多少了，赶紧做完，我们去外面玩。”
    小海螺挠挠后脑勺：“可是我剪完这个园子的，还有其他园子要剪呢。”
    鱼小鳐不高兴了：“活儿都你做了，那只大螃蟹还做什么？”
    小海螺憨憨地说：“那也没有，丞相府这么多园子，庞叔只让我打理其中三分之一，其余的都是他来打理的。”
    “那你剪完这个园子的就陪我出去玩，等下回来再做剩下的不就行了？”
    鱼小鳐说完就催促道：“赶紧的，今天戏楼有新的戏要上，你动作快点，我们看完戏还能吃个饭再回来呢。”
    小海螺一听有新的戏，赶紧动作麻利地把剩下的活儿都做完了，然后两人就出了丞相府，赶去戏楼看戏。
    今天戏楼上的新戏讲的是一个道士和一只小狐狸精的故事，道士捉住了一只还没化形的小狐狸精，本来想杀了她，可是小狐狸精苦苦向他哀求：只要你放过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小狐狸精生得可爱，道士一时心软，最后饶了她一命，让她天天在家里给自己洗衣做饭。
    后来相处久了，道士喜欢上了小狐狸精，就翻山越岭去寻找仙草，想要帮小狐狸精化形。
    可是等他找到仙草回来的时候，小狐狸精已经偷偷溜了，结尾的一幕是为寻找仙草身受重伤的道士倒在家门口，怀里抱着仙草，口中无意识地念叨小狐狸精的名字。
    这出戏演完的时候现场一片唏嘘，还有好多人感动哭了，戏楼老板出来宣布，这出戏还有下集，但是要过两个月才会上演。
    小海螺也被这出戏感动得不行，他出来的时候眼眶红红的，揉着眼睛对鱼小鳐说：
    “那个道士太可怜了，他明明是真心喜欢小狐狸精的，为什么小狐狸精要抛弃他呢？”
    鱼小鳐扇扇鱼鳍，对小海螺说：“你傻呀，明明一开始是道士捉住小狐狸精的，而且他去摘仙草也没有告诉她，她难得有机会逃走，难道还傻傻等着他回来？”
    小海螺傻乎乎地说：“可是…可是道士也对她很好啊。”
    鱼小鳐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好的，天天叫她洗衣做饭，换我我也跑。”
    小海螺仔细想了想，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顿时心里的感动就烟消云散了，对鱼小鳐佩服地道：
    “鱼小鳐，还是你想得透彻，你不说我都没想这么多。”
    鱼小鳐得意地一仰脑袋：“那可不，像我这么聪明的鱼已经不多了，走，咱们吃饭去。”
    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鱼小鳐还是把这出戏记在了心里，她觉得小狐狸精很聪明，知道先降低道士的警惕，而且小狐狸精跟道士求饶时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啊，连她这只鱼看了都心软。
    她脑瓜子转了转，顿时就生了个新的主意出来。
    ***
    黎江从外面办完事回来，同元伯边往观海居走边说话，途中经过一个院子时听见鱼小鳐的声音，他循声望去，发现院子里鱼小鳐正和个十五六岁的小少年在说话。
    她的表情语气看上去很亲昵，显然跟对面的小少年非常熟悉，而且说着说着还主动落到他肩膀上趴着，黎江脚下停住，眉头不着痕迹地蹙了蹙，问身旁的元伯：
    “那名少年是谁？府里之前有这个人？”
    元伯一看：“哦，那是阿罗，才刚化形没两日，已经来老奴这里领了差事了。”
    阿罗？黎江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那只跟鱼小鳐玩得好的花螺族，竟这般早就化了形吗？
    他走回观海居，心思还放在这件事上，渐渐回过味来，难怪鱼小鳐这几日天天缠着他，跟她关系好的都化了形，她心里自然会着急，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想要进行下一回。
    黎江摇摇头，这小青鱼，完全还是副孩子心思呢。
    到了晚饭时，鱼小鳐准时回到观海居，跟黎江一道用晚饭，她的气好像已经完全消了，表现得跟往常没什么两样，不时催促黎江给她夹菜，还要喝他杯子里的灵酒。
    黎江喂她喝了一点，问她：“今日去哪里玩了？”
    鱼小鳐咂咂嘴：“今天戏楼上了新戏，我和小海螺一起去看戏了。”
    “嗯，好看吗？”黎江随口问。
    “还行吧，今天没演完，说是过两个月才演下集呢，真难等。”
    鱼小鳐抱怨了一句，又凑到黎江手边，扒拉着他的手指道：“我再喝一口，就一口嘛。”
    黎江无奈，只得再给她喝了一小口，看她那副满足的小模样，心里想，算算日子也有几天了，或许今晚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到了就寝的时间，黎江照例沐浴一番，当他坐上床的时候，鱼小鳐立刻从枕边翻起身，游到他肩膀上，对着他的颈窝一阵乱拱，用黏糊糊的声音说：
    “黎江~~今天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吧？你就再给我吸一口嘛~等我化了形，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黎江本来在取丹药的手一顿，太阳穴突突跳了几跳，他把鱼小鳐从颈侧拎下来，看着她问：
    “这些话你上哪儿学的？”
    鱼小鳐眨眨眼，作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没有上哪儿学啊，都是我自己想的。”
    信她就有鬼了，黎江按了按太阳穴：“你今日都看的什么戏？”
    鱼小鳐支支吾吾的：“也、也没什么啦…就是讲的道士和狐狸精的故事……”
    黎江太阳穴又跳了两下，这戏名一听就不正经，他冷着脸对鱼小鳐道：“这些戏看过也就罢了，不要跟戏里演的那些学。”
    鱼小鳐还嘴硬，小声嘟囔：“我没学，我哪儿学了……”
    这时黎江拈着一粒丹药递到她面前，鱼小鳐眼睛一亮，立刻改口道：
    “不学，我以后绝对不跟戏里演的学了！”
    她将丹药吞下去，然后就迫不及待地盯着黎江，黎江在她期待的小眼神中将精血从指尖迫出，看着那鲜红的血珠，鱼小鳐激动得心跳都快了起来。
    她毫不迟疑，张开嘴一口咬上去，含住他的指尖使劲吸溜，只可惜血珠就那么小一颗，无论她再怎么吸，也没有多余的一丝半点儿冒出来。
    虽然有点意犹未尽，但鱼小鳐还是满足得打了个嗝，她用鱼鳍抚了抚自己的肚皮，美滋滋地说：
    “好饱，真香啊……”
    黎江用手指在她身上探了探，见她适应良好，没什么异样，便将她放回枕边，自己也躺了下去，鱼小鳐往他身旁凑了凑，甜甜地说：
    “黎江，你对我真好，等我化了形，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黎江：“………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鱼小鳐：面子要，灵丹也要，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小海螺虽然化形以后是十几岁的样子，但心智也就十岁左右，还是个小男孩哈~
    第54章 谁比较重要
    鱼小鳐第二次吸取精血, 明显适应得比上一回更好，只短短睡了五日便醒了过来。
    这次醒来她依旧感到体内的灵力更加充沛，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总觉得自己身上的鳞片好像比以前更加坚固，想来这次要是再撞上一撞, 鳞片应当是不会那么容易掉落了。
    就这么过了三个多月, 鱼小鳐从最开始每次吸过精气后要睡上几日来完全消化，到每晚吸上一次, 第二天照旧活蹦乱跳，再也不用花费太多时间来进行消化了。
    甚至到了后来，连鹤渊炼的丹药都不必再用, 黎江直接将精血给她，她也能毫无阻碍地完全吸收。
    在这样频繁地吸取精气之后，鱼小鳐身上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她的身子变得比以前长了三分之一，渐渐开始抽条, 周身青色的鱼鳞隐隐开始泛白，四只鱼鳍也从圆圆的小扇子形状变长变硬, 本来分岔的尾巴渐渐向内合拢，并且变得更坚硬了一些。
    对于这些改变，鱼小鳐喜忧参半，她一会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很威风，一会又觉得好像不如从前那么可爱了，这使她的心情变得很复杂, 直到有一天她和小海螺去戏楼看了一出新戏。
    那出新戏讲的是一只鲶鱼精和一条小白龙的故事，鲶鱼精是个非常善良的姑娘，有一次无意间救了条小白龙, 她在照顾小白龙的时候和他互生情愫，等小白龙的伤好了，就决定带她回家，告诉父母自己要和她成亲。
    可是小白龙的父亲是个很看重血脉的人，他觉得鲶鱼精太过低等，生得又丑陋，根本配不上自己儿子，因此坚决反对两个人在一起。
    鲶鱼精虽然人形漂亮，但是原形的确不好看，小白龙的父亲为了让儿子对她死心，就用了法术将鲶鱼精变回原形，并且不能再恢复人的模样。
    小白龙虽然喜欢鲶鱼精，但是看见鲶鱼精没法恢复人形，原形又这么丑，一时也产生了动摇，鲶鱼精察觉出他的想法，伤心之余便要离开小白龙。
    小白龙想挽留她，可是他的父亲却说：如果你执意要跟她在一起，那就不要再认我这个父亲。
    在亲情和变得不那么纯粹的爱情之间，小白龙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后者，完结的一幕是鲶鱼精含泪远走他乡，想要找一个地方修复自己的情伤。
    这出戏落幕之后，戏楼里一片骂声，所有人都在骂小白龙以貌取人，是条渣龙，还有人骂小白龙的父亲心眼儿坏，为了拆散小白龙和鲶鱼精，居然施法让鲶鱼精恢复不了人形，真是太恶毒了。
    不过很快戏楼老板就上台告诉大家，这出戏还有续集，续集主要是讲鲶鱼精如何恢复人形，获得真爱的故事，这样台下的叫骂才减轻了一些，还有人催促老板赶紧排演续集，不然下次就带臭鸡蛋来砸他。
    从戏楼里出来，小海螺脸上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鱼小鳐却和他不同，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他发觉鱼小鳐不对劲，不由担忧地问：
    “鱼小鳐，你怎么啦？是不是肚子疼？”
    鱼小鳐摇摇头：“我不是肚子疼，唉，你说，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小海螺愣了愣：“怎么会呢？我觉得你现在这样看起来很威风啊，一看就不是一条好惹的鱼。”
    鱼小鳐嘟囔道：“就是太威风了点，都不可爱了。”
    小海螺嘴巴笨，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了半晌才憋出来一句：“可是我觉得这样威风点比较好，走出去也不容易被欺负呢。”
    鱼小鳐老成地叹了口气：“唉，威风与可爱，不可兼得啊。”
    她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小海螺的安慰而好转，这都三个多月了，她最近天天晚上吸黎江的精气，可是却一点化形的苗头都没有，鱼小鳐不禁开始担忧，要是这样下去她一直不化形，样子又变得越来越吓人怎么办？
    她想起戏里的那条小白龙，他和鲶鱼精要成亲了都能被动摇，那自己要是老是不化形，黎江会不会也开始嫌弃自己，不再给自己吸取精气了？
    鱼小鳐的担忧在回府以后又加重了几分，她和小海螺道了别回到观海居，刚好撞上黎江和元伯在说话，元伯照例板着个脸，一见她进来就皱起眉，严厉地说：
    “鱼小鳐，你又擅自把阿罗叫出去了，你知不知道他手里还有活儿没做完？”
    鱼小鳐跟元伯有梁子，一看见他就没好脸色，扇着鱼鳍游到黎江身旁，哼了一声道：
    “等他回来再做不就行了？又不是不让他做。”
    元伯沉着脸道：“阿罗现在不比从前，他是正经在府里领差事的人了，你别老去打扰他做事，你整日没事干，不代表他也没事干。”
    鱼小鳐最讨厌元伯对自己说教，一瞪眼想怼回去，被黎江伸手拢住，就听他对元伯道：
    “这件事我知道了，回头我再和她好好说，劳烦元伯费心了。”
    主子发了话，元伯也没有再啰嗦的意思，向黎江伏一伏身，离开了书房。
    等元伯离开后，鱼小鳐才从黎江手心拱出来，没好气地说：“你干嘛拦着我？那老乌龟又找我麻烦，还不许我说两句啦？”
    黎江捏了捏她的鱼鳍道：“元伯也没说错，你虽然不用做事，但那只海螺却有活计要做，如果你以后再想找他玩，还是等他把事情都做完了再去为好。”
    鱼小鳐不高兴地扇开他的手：“可是等他事情做完了都要晚上了，还能去哪里玩？”
    她瞄了黎江一眼：“我成日在府里也没人陪，你又老要出去办事，可怜我一只鱼孤零零的……”
    她说得很有几分可怜，黎江虽然知道她多半是装的，却又觉得她所说不假，最后只叹了口气，罢了，回头他和元伯说说，给那只海螺派些轻松的活计，让他有空多陪陪鱼小鳐好了。
    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到了晚间黎江照例喂鱼小鳐吃了精血，又去沐浴一番，躺上床的时候鱼小鳐就往他枕边蹭了蹭，用软绵绵的声音说：
    “黎江，你会不会觉得我现在这副样子很难看啊？”
    黎江微愣，侧头看向鱼小鳐，她现在是有些变化，不过在他眼里也还是那么小一点儿，跟难看是怎么都沾不上边的。
    虽不懂她为何这样问，黎江还是宽慰她道：“不会，你现在跟以前没什么变化，并不难看。”
    “真的？”
    鱼小鳐对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又扭扭捏捏地说：“那…那我和元伯，谁对你来说比较重要呀？”
    猝不及防被问了这种问题，黎江险些没被噎住，他眼神复杂地看着鱼小鳐：“……怎么突然想起这么问？”
    鱼小鳐当然不会说自己今天又看了新的戏，只跟黎江撒娇道：“就是想问问你呗，你就照实说就行了。”
    黎江揉了揉眉心，觉得这小青鱼估摸又上哪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但是这个问题实在让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他默了半晌，最后还是对鱼小鳐说：
    “你和元伯…都很重要。”
    “真的？”
    鱼小鳐心里一喜，戏里的小白龙在鲶鱼精和父亲之间选择了父亲，黎江却说她和元伯都重要，这么看来他和那条小白龙还是不一样的。
    这一来她心情立刻就好了不少，又对黎江黏黏糊糊地说：“黎江，你对我真好，等我化了形，一定会报答你的。”
    黎江眼皮跳了跳，为了防止她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他伸手将她的头转过去：“不早了，睡觉吧。”
    解决了这件事，鱼小鳐心情变得好了起来，虽然她的身体还在持续发生变化，但她也没再忧心了，反正黎江说过了，她和元伯同样重要，就是说她不用担心黎江会为了元伯不要她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又是三个月过去，这期间鱼小鳐的身体大小没什么改变，但身上的鳞片又变得更白了一些，原本的青色已经很淡很淡，乍一看都要像只小白鱼了。
    而且最近吧，她总觉得头顶有点痒痒，一有机会就钻到黎江怀里，要他给自己挠脑门儿。
    这天她照例趴到黎江腿上，把脑袋往他手上拱，黎江也习惯性地将手指放到她的脑门儿上轻轻挠了起来，听着鱼小鳐舒服的哼哼声，他唇角弯了弯，总觉得这小青鱼越来越黏人了。
    挠着挠着，黎江发觉鱼小鳐的头顶似乎没有往日那样平整了，他将她托起来仔细观察，发现在她的头顶上方，稍微偏向两侧的位置，各凸起了一个小小的包。
    这两个包实在太小，肉眼看的确不容易察觉，但是当指腹触碰上去的时候却能感觉出来。
    鱼小鳐还不知所觉，只奇怪地问黎江：“怎么了？我头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黎江沉吟片刻，取了面镜子出来给她看：“你头上好像长了两个东西，但是现在还太小，看不大出来。”
    鱼小鳐朝镜子里使劲儿瞅，瞅了半天才看见自己头顶上好像是有两个小小的凸起，她顿时大惊失色地喊道：
    “完了？难道我要变成个怪物了？”
    “怎么会。”黎江赶紧安抚她，“大概是你又要进阶了，灵族进阶，身体发生变化是常态，不必太过担忧。”
    可是鱼小鳐还是很受打击，她觉得自己原来光溜溜的脑门儿可好看了，现在长两个包包出来，看起来就像俩疙瘩，怎么看怎么丑。
    再一想到自己都吸了这么久的精气，却还是没能化形，鱼小鳐不由沮丧起来，整只鱼蔫蔫地趴在黎江腿上，时不时抽一下鼻子，看上去可怜极了。
    黎江看她这样也不免心软，摸摸她的脊背道：“你体内的经脉很正常，没有什么问题，别难过，等过了这阵子应该就能好了。”
    鱼小鳐抽了抽鼻子，可怜兮兮地说：“可是都这么久了，我还是没能化形，会不会…我根本就没法化形了？”
    要知道她吸的可是纯血龙族的精气，这么好的东西给了她都化不了形，鱼小鳐想起府里看门的那只大龙虾，他都两百岁了还是这样，难道自己也像他一样，永远化不了形？
    她难得表现出这般沮丧的模样，黎江好脾气地安抚她道：“万事不宜太急，你现在应当是时机还未到，有些灵族可能几百岁才能化形，你现在才过了半年，不能化形也是正常的。”
    刚说完他就发觉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因为鱼小鳐看起来更加难过了，垂着小脑袋抽抽搭搭，仿佛下一刻就立马要哭出来。
    黎江：“…………”
    作者有话要说：日常爱给黎江吹枕边风的鱼小鳐：呼~~~我和元伯只能留一个，你要留谁呀？
    黎江：………以后不许再去戏楼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鱼小鳐：（晴天霹雳）
    马上要换地图，小鱼也要化形啦
    第55章 出发
    因为担心自己不知何时才能化形, 鱼小鳐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情绪都很低迷，黎江在的时候她就蔫蔫地趴在玉缸里不动弹，黎江不在的时候她就去外院儿的屋子里睡觉, 也不找小海螺出去玩了，半个月下来安分得出奇, 连元伯都以为她转性了, 还随口问过黎江是如何教育她的，效果怎么这么好。
    黎江也拿过一些东西哄她, 譬如灵丹或一些天材地宝之类的，鱼小鳐刚收到的时候倒是开心，但没高兴多久就又消沉下去, 有时候大半夜还在那抽抽，黎江起身看她，眼泪倒是没掉，就是那小模样瞧着可怜巴巴的，弄得黎江一时也不知要如何开解她。
    恰在这时黎江收到一封信, 是他的昔年同僚兼好友，穆清澜写来的信, 信里提到他的妻子前阵子诞下一子，这是他们夫妇俩的第一个孩子，特地办了百日宴，希望黎江能前往出席。
    提到穆清澜就不得不提到西海曾经的广威将军，在三十年前，西海最骁勇的两大战神一是大将军封霆, 二就是广威将军穆清澜，后来穆清澜引退，战神便只剩下封霆一个, 当然也有其他的后起之秀，但三十年来暂时还没有能与穆清澜相提并论的。
    算起来自穆清澜引退后黎江就没再同他见过面，一别竟已有三十年之久，旧友喜获贵子，于情于理应当前往祝贺，又加上鱼小鳐最近情绪低落，黎江思索一番，便点了点躺在玉缸里打盹儿的鱼小鳐。
    鱼小鳐正睡觉呢，乍然被他弄醒，打了个呵欠没精打采地转过头：“干嘛？”
    黎江道：“我有位好友写信来，邀请我去莲华山做客，你愿不愿意同我一道前去？”
    鱼小鳐眨巴眨巴眼，忽地把小脑袋支棱起来：“莲华山？是陆上吗？你要带我去陆上玩？”
    黎江略略颔首：“如何？你愿不愿意去？”
    鱼小鳐一下子来了精神，从玉缸里嗖地蹿出来，欢喜地扇着鱼鳍道：“去去去！当然要去！咱们什么时候走？明天吗？”
    见她总算有了精神，黎江的心情不知为何也松快起来，温声道：“过两日便出发，你有什么要带的就准备好，两日后的中午启程。”
    鱼小鳐欢呼了一声，萎靡的情绪一扫而空，想到要出远门，她一刻也等不及了，急急忙忙从书房里游出去，找到小海螺拉着他出了府，要去街上买些零嘴带出门。
    她买了许多吃食存起来，还跟小海螺在酒楼里美美地大吃了一顿，最后结账的时候小海螺先付了钱，鱼小鳐愣了愣道：
    “不是说好我请的吗？你干嘛要付钱？”
    小海螺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我现在也有月银了，而且老是你请我，总得也让我请一回嘛。”
    鱼小鳐满不在乎地道：“嗨，你那点月银还是自己好好存着吧，反正我花光了灵贝，黎江会再给我的。”
    小海螺羡慕地说：“大人对你可真好啊，我从来没见过他对谁那么好。”
    鱼小鳐得意地甩了甩尾巴：“谁让我这么招人喜欢呢？你知道不，过两天他还要带我去陆上玩呢，到时候我再给你带土特产回来啊。”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到了出发这日，鱼小鳐一大早就起来等着，好不容易捱到中午，被黎江装在衣袖里带着出了海。
    许久没到海面上，刚离开水面鱼小鳐就迫不及待地把脑袋伸出去左右张望，她吸了口外面的空气，觉得虽然有点儿干燥，但还蛮新鲜的。
    黎江把她抱在怀里，对空吹了声长哨，很快远处就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一只通体火红的大鸟从天边飞了过来。
    鱼小鳐乍一看见这么大的鸟，眼睛都瞪圆了，那只鸟似乎对黎江很熟悉，停在他身前温顺地低下头，黎江摸了摸它的脖子，含笑道：
    “好久不见，近来过得可好？”
    大鸟叫了一声，像是在回答他，黎江抱着鱼小鳐坐到它的背上，轻拍它的脊背道：
    “去莲华山，不用急，慢慢飞就是。”
    大鸟又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然后便挥翅腾空而起，鱼小鳐这时才顾得上问黎江：“这是你养的鸟吗？”
    “是，这是阿月，属赤姑鸟一族，当初我在海边拾到尚在壳中的它，就将它放到海岛上用灵石孵化，后来它破壳之后就自动认我为主，但我成日在海里也不方便带着它，便让它自由往来，只我偶尔出海时才唤它。”
    鱼小鳐好奇地从黎江怀里滑出去，想要近距离接触一下这只大鸟，黎江似想起来什么，将手点在她额前道：
    “倒是忘记了，既然离了海，你还是换个模样比较好。”
    语毕，鱼小鳐便感到自己的身体往下一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从鱼鳍处传来，她低下头，看见毛茸茸的胸脯和两只小爪子，一张口就是喵的一声。
    好嘛，她又被黎江给变成猫了。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鱼小鳐现在已经不那么排斥变成有毛的东西了，她站起身抖了抖，又拉长身体伸了个懒腰，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晃来晃去。
    她探出爪子在赤姑鸟背上扒拉，想看看这鸟的毛有多厚，黎江伸手将她拢进怀里，无奈道：
    “等下把阿月抓疼了，我们俩都要掉下去了。”
    “我明明把爪子收起来的，怎么会痛？”
    鱼小鳐不满地甩甩尾巴，到底是安分下来，没再去扒人家的鸟毛，她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忽然想起来问黎江：
    “对了，你说你那个朋友以前是西海的将军，那他应该是海里的灵族吧？怎么现在跑山上去了？”
    黎江道：“清澜是吞天蟒一族，本就属陆生灵族，不过在水里同样骁勇善战，昔年他的祖父为了逃避仇家追杀，才带着他辗转来到西海，后来他祖父去世，他又遇到了现在的妻子，便向陛下辞了广威将军一职，去了妻子母族所在的莲华山定居。”
    鱼小鳐好奇地问：“那他的妻子是哪一族的？”
    “他的妻子是银云雀一族。”黎江答道。
    鱼小鳐努力想了想：“没听过这族的名字，不过听起来好像不怎么厉害。”
    黎江用手顺着她脊背上的毛，慢慢地说：“银云雀本就是低等灵族，论寿数也不过二百来载，当初清澜辞去职务的缘由，便是为了替他的妻子寻找提升资质的灵草。”
    鱼小鳐愣了几息，仰起头看向黎江：“那他找到那种灵草了么？”
    黎江颔首：“自然是找到了，否则他的妻子也不可能诞下与他的后代了。”
    怀孕生子一事对身体的消耗，无论是灵族还是凡人都是一样的，穆清澜与他的妻子修为相差太远，若不是寻到灵草为妻子提升了资质，他是断不可能让妻子怀孕的。
    鱼小鳐听完出了好一会儿的神，然后才感叹道：“你那个蟒蛇朋友对他娘子还蛮好的嘛。”
    说完她忽然灵光一现，急急地撑起身子道：“对了，你说他找的那种灵草，对我能有用吗？”
    鱼小鳐觉得自己一直不化形，可能是因为资质不够好，要不怎么会天天吸黎江的精气都迟迟没个动静呢？此时听到穆清澜寻了能提升资质的灵草，自然想到了自己身上，心思一下子就活泛起来。
    黎江捏住她软乎乎的小爪子，嘴角含笑：“其实本次带你出来，也正是有这个原因。”
    鱼小鳐眼睛一亮，两只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就听他道：“若能从清澜口中得知那种灵草的下落，我就带你去一趟，将灵草采回来为你提升资质。”
    作者有话要说：鱼小喵再次上线
    今天比较忙，所以稍微晚了一点，本来计划这周内让小鱼化形，看来要推迟一点了，不过也就这几天，尽量三章内让她化形
    第56章 莲华山
    莲华山位于内陆南部, 空气湿润，气候宜人，黎江和鱼小鳐去时正是春季, 漫山遍野开满了花儿，一派烂漫景象。
    鱼小鳐在海底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 勾着小脑袋眼睛都不带眨, 她突然开始羡慕起陆上的灵族来，虽然海底也自有一番风景, 但总觉得陆上的东西来得更丰富多彩呢。
    见她心情好转，黎江也觉得松快了些，看鱼小鳐毛茸茸的小脑袋左顾右盼, 他心里想，或许以后有空能时常带她出来散散心，也好过老闷在府里。
    银云雀一族的居住地在莲华山顶，赤姑鸟带着黎江他们飞过去的时候，看见山顶长着成片的参天巨树, 那些巨树的树冠上筑满了草藤编织的房屋，不时有银云雀一族飞进飞出, 看起来景象十分壮观。
    银云雀是低等灵族，因此大部分族人的化形都不完全，虽然有着人形，但后背仍生有羽翼，而且他们的体型比较小巧，看上去比人族要稍微袖珍一些。
    所以当黎江抱着鱼小鳐走在银云雀族的寨子里时, 就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大部分银云雀的族人都只能到他的胸口的位置，加上他又是高等灵族, 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令许多胆小的银云雀族都躲进屋子里，只敢从门缝偷偷往外看。
    不过这种情形在穆清澜出现后有所好转，得知黎江到来，他很快就从寨子中央最大的那棵树上飞了出来，热情地迎向黎江，满脸惊喜地道：
    “你怎地不说一声就直接来了？我还以为你忙得来不了呢。”
    黎江看见旧友，面上也带起几分微笑：“你的第一个孩子出世，我自然是要前来祝贺的。”
    穆清澜显得十分高兴，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转眼发现黎江怀里还抱着只白色的小猫儿，那猫儿正睁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
    他奇道：“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养猫儿了？不对，海里能养猫儿么？”
    黎江笑了笑：“这是鱼小鳐，她可不是猫儿，只是到了陆上变作这个样子比较方便罢了。”
    说着他便向鱼小鳐介绍穆清澜：“这是我的好友穆清澜，你唤他一声穆将军即可。”
    鱼小鳐眨巴了两下眼睛，开口唤道：“穆将军，我是鱼小鳐。”
    穆清澜才发现这是个开了灵智的，立时就明白她不是黎江的灵宠了，又听她声音脆嫩，知道是个小姑娘，便笑着和她打招呼：
    “原来是鱼姑娘，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将军了，直接唤我的名字就好。”
    接着他便为黎江引路：“玲玲在屋子里看孩子呢，我现在就带你去瞧瞧他们母子。”
    在寨子中央最大的那棵树上，有一座修建得明显比其他房屋更宽的屋子，装饰得也更漂亮，屋檐四角还挂了水晶和贝壳做的风铃，风一吹，就发出细微的清脆响声。
    穆清澜的妻子云玲玲是个体型娇小的姑娘，生得秀丽娇俏，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外貌看上去也不过就十六七岁的年纪。
    与云玲玲比起来，穆清澜的身形就显得十分高大了，他面容俊朗，气质出众，虽曾经是四海闻名的战神，但此刻在妻子面前却显得温柔体贴，完全没有黎江描述中的那股子令敌军闻风丧胆的气势。
    此时云玲玲正坐在屋子里的地上，身下铺了厚实的毯子，在她的面前有一只竹编摇篮，里面躺着个小小的婴孩，两只眼睛闭着，似乎是睡着了。
    穆清澜一进去就放低了声音，笑着对云玲玲道：“玲玲，你看看谁来了？”
    云玲玲往穆清澜身后一看，也同样露出惊喜的表情，赶紧从地上站起来，向黎江曲膝唤道：“黎大人，您来了。”
    黎江隔空扶了她一把，温和道：“不必如此多礼，现在清澜已非我下属，你也不必再对我用尊称了。”
    云玲玲露出个娇憨的笑容：“话虽这么说，可已经叫习惯了，一时也不好改口。”
    穆清澜道：“叫你一声黎大人也无可厚非，你现在不还是西海的丞相么？好了，别说这个了，快来看看我们家的小子。”
    黎江抱着鱼小鳐走过去，看见躺在篮子里的婴孩，虽出生还不满百日，但已生得十分白嫩可爱，他笑着夸了一句：
    “果然可爱，比起你，倒是生得更像云姑娘。”
    穆清澜笑道：“可不是？我也觉得他更像玲玲，就是以后个子还是要像我才更好，这样才好找媳妇。”
    云玲玲在旁边打趣道：“要是个子也像我，那就在族里找个姑娘好了，也免得被人嫌弃。”
    说着夫妻俩都笑了起来，看他们俩相处得如此融洽，黎江眼里也透出几分笑意，但他怀里的鱼小鳐注意力却全放在摇篮里的婴孩身上，她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盯着那孩子看了好半晌，满脸复杂地问黎江：
    “为什么他刚出生就已经化形了？”
    她一开口就吸引了云玲玲的注意，云玲玲惊讶道：“这只小猫儿是开了灵智的呀？不知是哪一族的小姑娘？”
    对于鱼小鳐的族群黎江也不清楚，只随口说她是鱼族，至于具体是什么鱼，却没说了。
    他向鱼小鳐解释道：“清澜是高等灵族，修为也高，他的后代自然能更加轻易的化形。”
    鱼小鳐死死盯着摇篮里的婴孩，又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人比人气死人，嫉妒简直快要让她无法呼吸了，她吸了这么久的精气都还没能化形，可这个幼崽才刚出生就已经化形，难不成这世道真的只能拼爹娘？
    黎江一看她的表现就知道这小家伙心里在想什么，但这个问题目前无解，他只能揉揉鱼小鳐的脑袋以示安抚。
    对于黎江的到来穆清澜和云玲玲都很高兴，当晚张罗了一顿非常丰盛且具有特色的晚饭，鱼小鳐虽然心情不好，但看着这些从没见过的菜肴，还是吃得停不下来，颇有几分化悲愤为食欲的意思。
    看黎江把鱼小鳐照顾得妥帖，穆清澜不由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他：“不知这位鱼姑娘和你是……”
    黎江把鱼小鳐跟前的酒杯挪开，拦住还想用爪子去够酒杯的她，对穆清澜道，“她现在住在我府中。”别的却没再多说了。
    穆清澜和云玲玲对视一眼，心里都有点迷惑，他们从来没见过黎江对谁这么上心，可这小姑娘都还没化形，要说他对她有点什么也不太可能。
    穆清澜想，或许是哪位朋友托付给他的后辈吧，不管如何，总之这位鱼姑娘是他看重的人就对了。
    酒过三巡，黎江和穆清澜已经聊了一阵往事，鱼小鳐也吃饱了，躺在他腿上懒洋洋地不想动，黎江边替她揉肚皮，边对穆清澜开口道：
    “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件事正好想问问你。”
    穆清澜放下酒杯：“哦？什么事但说无妨。”
    黎江道：“是关于九阳紫芝的下落。”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穆清澜和云玲玲皆是一愣，穆清澜问：“九阳紫芝？你如何想起要寻这个？”
    黎江看了看怀里已经因为听到这个名字而坐起来的鱼小鳐，开口道：“我记得你当初为云姑娘寻来九阳紫芝，而云姑娘服下之后也的确提升了资质，可对？”
    穆清澜点头：“没错，玲玲的资质的确是因服用了九阳紫芝才得以提升，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有了阿昭。”
    阿昭是穆清澜儿子的小名，他说完，脸上露出疑惑：“可是你的资质并不需要这等灵草，莫非你是为了旁人所寻？”
    黎江微微颔首：“正是，小鳐她迟迟无法化形，正巧我收到你的信，便想起这件事，特此向你问上一问，关于九阳紫芝的下落，你可方便告知于我？”
    得知是为了鱼小鳐，穆清澜立刻爽快地道：“当然没问题，我说你怎么会想起问这个，原来是为了这位鱼姑娘。”
    他仔细想了想，开口道：“世间关于九阳紫芝有许多传闻，有说它生长在梦仙湖，也有说它生长在极北雪山上，还有说它长在凤凰一族的栖息地，实际上都是误传。”
    他慢慢回忆：“当初为了寻到九阳紫芝，我去了很多地方，却都无功而返，后来我查寻了一些古籍，无意间看到一个传说，唔，这个传说有些啰嗦，我就不复述了，总之我根据那个传说终于摸到了九阳紫芝的生长之地。”
    他抬起手，往东边一指：“向东四万里的易星山上有棵红云古树，离那棵树二百尺远的地方有一个洞穴，从那个洞穴进去能看见无数条天然地道，其中一条里有个千年寒潭，在千年寒潭的另一个出口，就是九阳紫芝的所在地。”
    穆清澜继续道：“但那个洞□□眼是看不见的，需要以神识感知，以你的修为应当是没问题，不过里面的地道数不胜数，我当初探了足足七十六条才寻到那个寒潭。”
    他看向黎江：“还有一点，那个洞穴里可能有什么天然屏障，使人进入之后不能使用神识，因此只能一条条地道挨个寻找。”
    “不过这倒不麻烦，左右花些时间罢了，倒是那个千年寒潭里有一头极凶恶的黑蛟，那头黑蛟的修为大概也就比我弱上那么一点吧，你可以伤它，却不能杀它，因为九阳紫芝正是依靠这头黑蛟的涎水得以生长。”
    穆清澜摊开手：“当初我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那头黑蛟揍晕，那儿就长了两株九阳紫芝，我担心一株不够，就把两株都采回来给玲玲吃了，要是早知道你要用，我就给你留一株了。”
    鱼小鳐正听他说的听得津津有味，闻言一呆：“啊？那…那那儿岂不是一株九阳紫芝都不剩了？”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
    第57章 有缘
    穆清澜的话有如一盆冷水, 滋的一下浇灭了鱼小鳐希望的小火苗，她呆呆地看着他，猫脸上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黎江微微蹙眉，问穆清澜：“你说九阳紫芝是靠那头黑蛟的涎水才得以生长, 既然黑蛟还在, 那九阳紫芝应当是可以再生的。”
    穆清澜点头：“没错，这也是我要告诉你的重点, 九阳紫芝每三十年长成一回，距离我之前找到它们的时候已经过去二十六年，目前算来应当还有四年就能再次采摘了。”
    他这番话说出来, 鱼小鳐愣了愣，原本已经熄灭的小火苗顿时又嗖地蹿了起来，她将爪子搭在黎江手臂上，把上半身撑得高高的，急切地问穆清澜：
    “真的吗？九阳紫芝真的可以再长出来吗？”
    “自然可以。”穆清澜道, “我采摘时并未破坏它的根部，想来现在恐怕已经长了大半出来, 顶多再等上四年，你们就能前去采摘了。”
    鱼小鳐脸上不由露出欣喜的神色：“那太好了！我要是一次也吃两株，一定能早早化形！”
    云玲玲笑着说：“不止能化形，资质提升之后修炼也比以往快了百倍，我先后服下两株九阳紫芝，虽然比不上清澜, 但寿数也翻了十倍不止。”
    她看向穆清澜，眼中闪着依恋的光：“这样我便可以更长久地陪伴在清澜和阿昭身边了。”
    穆清澜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再过个几十年, 下一次九阳紫芝长成后，我再去为你采来，等你服下，就可以陪我和阿昭再久一点。”
    说着他便叮嘱黎江：“九阳紫芝的下落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就怕出了什么岔子，你切记勿要告诉他人。”
    黎江颔首：“放心，除了我和小鳐，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是我承你的情，日后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来找我，我绝不会推托。”
    穆清澜打趣道：“能得黎丞相这样一句话，那我可赚了。”
    他和云玲玲都忍不住笑起来，黎江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几人又继续喝了会酒，穆清澜便安排黎江去了一处收拾出来的屋子进行休息。
    银云雀族的房屋里都没有床，只以软毯铺在地面充作床榻，因席间喝得有些多，鱼小鳐进了屋子后就趴在软毯上，眯起眼懒洋洋地不想动弹，黎江将她的小脑袋转过去，给自己施了洁净的法术，又在屋子里换了睡袍，这才在软毯上躺下。
    过了没一会儿，鱼小鳐翻过身，往黎江怀里拱了拱，将头枕在他的胳膊上，表情看起来有些郁闷：“那个九阳紫芝还要等四年才能长成，这也太久了……”
    她先前是没反应过来，因穆清澜先说九阳紫芝没了，后又说再过四年就能长出来，令她由悲转喜，一时只顾着高兴去了，可是现在躺在床上，不免就回过神来，这么说起码还要等四年，这四年里她都没法化形了？
    黎江摸摸她的脊背，温和道：“也或许这四年间你早已自己化形呢？你放心，等时间到了，我一定去将九阳紫芝寻来，无论你是不是化形，都能靠它提升资质。”
    “真的？”
    鱼小鳐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黎江慢慢顺着她身上的绒毛，轻声道：“自然是真的，你不必太担心，化形这种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有我在，必定能让你如愿。”
    鱼小鳐心里突然有点感动，觉得黎江对自己真的没话说，她用脸颊亲昵地在他胳膊上蹭了蹭，软软地说：
    “黎江，你对我真好。”
    黎江笑了笑，并未接话，鱼小鳐又靠过来一点，凑近他的耳朵神秘兮兮地说：
    “我跟你讲，那个穆清澜虽然长得好看，但是身上的气味没有你好闻。”
    黎江从以前就听她说过自己身上气味好闻，今日她又提，他不免问：“我身上有什么气味？”
    鱼小鳐之前刚看见穆清澜的时候就伸长鼻子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觉得比黎江差远了，还不如敖禛呢。
    她舔舔嘴，抱住他的手指啃了两口：“当然是你的精气的味道啦，对了，今天的你还没给我呢，哎，你这皮怎么这么厚……”
    黎江把被她啃得全是口水的手指抽出来，脸上满是无奈，他如往常那般将精血从指尖迫出，鱼小鳐只嗅着那股味道就兴奋得喵喵叫了起来，待黎江把手指伸到她面前，她立刻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住，小尖牙在手指上磨来磨去，任如何使劲儿也咬不破分毫，反倒咬得黎江有些泛痒。
    “好了，睡吧。”
    黎江用帕子擦净手指，揉了揉鱼小鳐的脑袋，她一脸的满足，将下巴靠在他的手臂上，从喉咙里发出惬意的呼噜声，过了好一会儿这声音才小下去，她终于闭着眼睡熟了。
    鱼小鳐睡熟后过了一刻多钟，黎江从床上坐起来，披上外袍推门出去，他御风来到山顶一处悬崖前，穆清澜已经盘腿坐在那儿等着他，身旁还放了一坛酒。
    见他来了，穆清澜提起酒坛道：“晚间喝得不够尽兴，咱们再喝上一坛。”
    黎江从容在他身旁坐下，与他边喝酒边闲聊，两人各自说了下这三十年来发生的一些事，穆清澜问：“北海那群宵小最近都还安分吧？”
    黎江道：“明面上安分，私底下小动作不断，不过都不是什么大问题，自百里炽被关押后，北海这几十年都未出一个能与他比肩的。”
    穆清澜喝了口酒，忽然说：“北海那老头子会不会又重新起用百里炽？”
    黎江摇头：“不会，我得到消息，百里炽前些日子已经从牢里逃了出来，现下行踪不明，况且即便是北龙王愿意起用他，他那般自负的人也绝不会愿意。”
    “他从牢里逃出来了？”穆清澜面露讶异，“怎么逃出来的？关进大牢的人不是都会用缚魂钉锁住经脉，这样还能逃出来？”
    “总有些旁的法子能使出来。”黎江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或许有人从旁相助也不一定。”
    “这倒有可能……”
    穆清澜沉思片刻，对他道：“那你日后须得小心防范，他与你有仇，指不定会找上你。”
    黎江端起酒盏与他碰了一碰：“我会小心的。”
    两人聊着聊着，穆清澜忽然又问：“对了，你带来的那位小鱼姑娘，她是你什么人？我瞧着你对她挺上心的，莫不是谁托付给你的后辈？”
    他突然问到鱼小鳐，黎江端着酒盏的手一顿，片刻才道：“不是什么后辈，只是我之前去办件事，偶然遇到她在外流浪，便将她带了回来。”
    “只是这样？”穆清澜不太信，“你可不像是那么烂好心的人。”
    黎江不置可否，只笑了笑：“或许是与她有些缘分吧。”
    ***
    鱼小鳐喝多了酒，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早上还是被黎江叫起来的，两人一道用了早饭，饭后云玲玲就带着他们在寨子里四处转转。
    今日银云雀族的人已经不那么畏惧黎江了，都开始正常出来走动，云玲玲作为现任族长，很得族人爱戴，走出去没多远就碰到一群小银云雀，他们一见云玲玲就跑过来，围着她说话。
    鱼小鳐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鸟类幼崽，看他们一个个生得毛茸茸的特别可爱，禁不住一直盯着他们，那些小崽子很快也发现了鱼小鳐，又围到黎江脚边，看着他怀里的鱼小鳐不眨眼。
    “这是猫吗？”
    “我看就是猫。”
    “可是她为什么和山里的猫长得不一样？”
    “我知道，她肯定还是小猫崽，所以跟咱们一样还没换毛。”
    “小猫崽真可爱。”
    “她的毛看上去好漂亮，我想摸摸。”
    “你手都还没长出来，怎么摸？”
    “那我用嘴巴碰碰她。”
    “我还有爪子！”
    一群小云雀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还有几个用喙去啄黎江衣袍下摆，想要他将鱼小鳐放下来，云玲玲抿唇笑道：“这些都是咱们族里的小崽子，还不会飞呢，鱼姑娘愿意跟他们玩么？”
    鱼小鳐以前不喜欢长毛的灵族，可现在看着这些小毛球，又觉得莫名可爱，便主动要黎江把自己放下来，那些小云雀一见她落了地，立刻凑过来好奇地打量她，还有一个小家伙偷偷用喙去碰她的尾巴。
    不过这些小云雀还算有礼貌，没有得到鱼小鳐的允许，大都不敢随便碰她，只是围在她身边和她说话，见他们相处融洽，黎江就将鱼小鳐留在这里，和云玲玲继续逛去了别处。
    等他逛了一圈回来，发现鱼小鳐正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底下一群小云雀如众星捧月般把她围在中央，她声情并茂地跟他们讲着故事：
    “后来鲶鱼精和青鸾鸟就幸福地在一起了，他们还生了一个小宝宝，一家三口过上了美好的生活。”
    她讲完，那些小云雀安静了几息，然后就纷纷发出“哇”的感叹声，几十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用翅膀使劲儿给她鼓掌。
    “太精彩啦！”
    “这个故事真好听！”
    “鱼老大再给我们讲一个吧！”
    鱼小鳐何曾被这么多人一起夸过？立时得意地挺起胸脯：“哎，说了这么多，我都有点口干了。”
    几只小云雀争先恐后地说：“我家里有好喝的果汁！我去给你拿！”
    这几只毛团子蹦蹦跳跳地跑开，其余的还围着鱼小鳐，七嘴八舌地问她问题，有人问：“那鲶鱼精和青鸾鸟的孩子长什么样啊？是鱼还是鸟呢？”
    另一个问：“那小白龙被鲶鱼精拒绝了，还会继续等她回头吗？”
    还有人说：“小白龙的爹爹好坏，为什么他都没有受到惩罚？”
    他们问题太多，鱼小鳐都有点答不上来了，一转眼看见黎江，赶紧从大石头上跳下来，跑到他脚边说：“你回来啦？”
    黎江把她抱起来，看那群小云雀又一窝蜂地涌到自己脚边，他对鱼小鳐道：“你还要继续跟他们讲故事？”
    鱼小鳐被几十双期待的小圆眼望着，犹豫了一下道：“那就再给他们讲一个吧，等下吃午饭的时候你记得来叫我啊。”
    黎江揉揉她的脑袋，将她放回地面，看鱼小鳐领着一群小家伙回到大石头旁，还有刚才离开的几只小云雀跑回来，把果汁拿给鱼小鳐喝。
    他站在那儿看了一阵，心里想，这次回去之后，或许可以考虑考虑把她送去学堂，这样多些玩伴，她应当也会开心一些吧。
    作者有话要说：鱼小鳐：耻辱！我身为一条鱼，居然喵喵叫！
    两天内应该可以化形了
    第58章 百里炽
    在莲华山呆了七八日, 鱼小鳐玩得乐不思蜀，她白日就跟那些小云雀混在一起，要么跟他们讲故事, 要么就跟他们去山里玩。
    别看这些小家伙还不会飞, 对莲华山里好玩的地方可谓了如指掌，一群小毛团子在地上蹦蹦跳跳带路, 只要有他们在的地方都充满了叽叽喳喳的声音。
    他们的父母也不担心自己孩子会遇到危险, 莲华山是银云雀一族的地盘, 现在还多了个穆清澜坐镇，山里的灵族没谁会不长眼地去欺负银云雀族的小崽子们。
    总之这几天鱼小鳐过得非常开心，自从爷爷过世后, 她就没再跟这么多小伙伴一起玩过，天天跟这些小家伙在一起，他们不仅带她四处玩耍，还叫她鱼老大, 令鱼小鳐有存在感极了，甚至有种不想离开这里的感觉。
    不过她再怎么喜欢莲华山, 总不能一直呆在这儿, 黎江作为丞相, 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等穆清澜和云玲玲的儿子云昭的百日宴过后, 他就带着鱼小鳐告辞，乘赤姑鸟返回了西海。
    他们离开的时候，那群小云雀依依不舍地跟在后面, 他们从自己家里带了好多东西过来送给鱼小鳐，还叫她以后有空了一定要再来做客，给他们讲故事。
    鱼小鳐也很舍不得走, 她趴在黎江怀里，将小脑袋从他的肩头探出去往后看，看着那群小毛团子眼泪汪汪地目送自己，心里也怪难受的。
    她想，等自己化形了，就再不用黎江带，自个儿就能来莲华山玩了。
    可是想着那九阳紫芝还得等四年，鱼小鳐又叹了口气，真想早点化形啊，到时候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多自在。
    看鱼小鳐有些失落，黎江只当她不舍那些小云雀，遂出声安抚道：“待日后有空，我再带你过来可好？”
    鱼小鳐点点头：“好，下次再来，我要多带些海里的东西送给他们。”
    赤姑鸟载他们回到西海，黎江抱着鱼小鳐落于海面上，取出一枝灵草喂给它，温和道：“谢谢你了，阿月。”
    赤姑鸟用脑袋在黎江掌心蹭了蹭，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张开翅膀向天际飞去。
    把鱼小鳐变回原来的样子，黎江依旧将她装进衣袖，沉入海水准备返回沧澜城。
    当他刚下潜至百丈左右之时，变故突生，四周的海水忽然温度骤降，原本空无一物的水中蓦地出现无数道尖利的冰棱，从四面八方向黎江刺来！
    黎江反应极快，扬手长袖一挥，转瞬间便震碎了那些凭空出现的冰棱，然而这些冰棱碎掉之后又有新的出现，不死不休地继续向他飞来。
    黎江表情沉着，一面应付那些冰棱，一面将神识往四周铺展，正在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黎丞相，别来无恙？”
    黎江耳尖微动，在这人声音响起时便迅速转身，没有半点迟疑地将灵力打向来人。
    一道强劲的灵力夹裹着海水往说话的人袭去，但刚刚到得那人跟前，便被凝结成冰的海水阻隔在外，然而即使如此，那片冰障依旧被黎江打得产生了裂痕，紧接着发出咔嚓的脆响，纷纷碎落成片。
    “黎丞相还是这般狠。”
    那人立于海水中，满脸讥讽地看向黎江，鱼小鳐先前在黎江的衣袖里被晃得头晕眼花，这时才从袖口的缝隙看见袭击他们之人的面目。
    这是个身形瘦削的年轻男人，他虽然瘦，个子却很高，五官生得还算英俊，但面相瞧着却十分狠戾，尤其是那双上扬的眼睛，令鱼小鳐觉得他一看就像个大坏蛋。
    他穿了一身黑衣，满头长发就这样飘散在身后，一双眼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用嘲讽的语气对黎江说：
    “黎丞相是不是没有想过，我有朝一日还会再站在你的面前？”
    面对来人，黎江的表情依旧显得十分平静，只是眼神变得冰凉了一些，他看着对面的男人，缓缓从口中吐出几个字：
    “百里炽。”
    百里炽发出一声冷笑：“承蒙黎丞相还记得我，我等你离开沧澜城等了许久，现如今总算让我等到了。”
    黎江面色不变：“看来北海大牢的看守还不够森严，竟然能让百里将军这样鼎鼎大名的人物轻而易举逃出来。”
    百里炽的神色一瞬间阴沉下去：“托你的福，我可算是费了番功夫才离开北海，这些帐我可都一笔笔记在心里，就等着有朝一日能跟你讨回来。”
    黎江淡淡地道：“百里将军不急着逃避北海的追捕，居然还有空来找我叙旧？”
    百里炽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自然，我会落得这般境地不全都拜你所赐？今日被我等到，你也别想回沧澜城了，就将命留在这里吧。”
    话音未落，他将右手往旁一伸，海水便自动在掌中凝结成了一柄三叉戟，他扬起那柄冰筑的三叉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黎江袭来。
    黎江眸色沉凝，从容躲过百里炽的攻击，将一只手背到身后，把鱼小鳐从衣袖里放了出来。
    他旋身用衣袖掩住鱼小鳐往外一推，同时手中现出一柄长剑，回身便架住了百里炽挥来的三叉戟。
    黎江手中灵力迸发，那柄冰造的三叉戟瞬间便被震碎，百里炽并不惊慌，只冷笑一声，另一只手又凝出一枚尖刃，毫不停顿地向黎江刺来。
    鱼小鳐被那股力道送出二百来丈才停下，她努力扇动鱼鳍稳住身形，找了块大岩石躲起来，从后面探出头去偷看黎江那边的情形。
    就这转眼间的功夫，黎江已经与百里炽打得不可开交，两人所在之处海水翻涌，无数冰棱源源不绝地向黎江刺去。
    那百里炽下手极狠，每一招都是冲着黎江的性命而去，鱼小鳐离得太远，那边又有冰棱和海水形成的旋涡挡住，使她一时也看不清战况，只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自己是该先逃回沧澜城去搬救兵，还是在这里守着黎江。
    正在她犹豫之际，忽然一股强大的威压自前方迸发，鱼小鳐骇了一跳，定睛细看，发现黎江和百里炽竟皆已化作原形，以惊人的气势战在了一起。
    一时间四周风云变色，鱼小鳐不得不又往外逃出几百丈，否则恐怕要被牵连进去，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处的两条龙，努力辨认了一番，判定白色那条应当是黎江，而另一头蓝色的必定就是百里炽了。
    百里炽曾是北海战神，足有一千余岁，而黎江只不过才五百岁，若不是他天赋过人，百里炽又有伤在身，恐怕黎江早成了百里炽的爪下亡魂。
    然而两人修为终究有差距，一番交战下来，黎江身上已多了数道伤痕，不过那百里炽也并不轻松，他已经没有更多的灵力凝结冰棱，只是用利爪往黎江身上招呼。
    这是极其惊心动魄的一战，百里炽几次三番瞄准黎江的脖子，想要咬断他的咽喉，然而都被黎江躲过，反倒是百里炽的一只前爪不慎被黎江扯断，痛得他张口发出一声龙啸，震得鱼小鳐耳中嗡嗡作响。
    黎江这一举动无疑更激怒了百里炽，使他的攻击更加疯狂，转眼间黎江身上就又多了几道伤痕，但百里炽也没讨着好，他断了一只前爪，原本的优势大打折扣，全凭一股子疯劲儿撑着。
    两条龙打得越久，受的伤就越多，相继维持不住原形，纷纷变回了人的形态。
    恢复人形后百里炽召出一柄黑色三叉戟，用仅存的那条手臂挥舞着削向黎江，而黎江则继续使用之前的长剑，三叉戟虽气势凶猛，但灵活度不如长剑，一时二人竟也打了个不分上下。
    但百里炽终究修为更高，眼看二人皆伤痕累累，连武器都再握不住，几乎是两败俱伤的境地，然而他依旧凭着一股气用最后的灵力刺向黎江，虽黎江避开要害，但左肩却被刺穿，一时再支撑不住，重重跌倒在地。
    百里炽摇摇晃晃站起来，挂着鲜血的嘴角扯出一抹透着快意的残酷笑容，他拾起黎江落在地上的长剑，对准他就要刺下去。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忽然一道水龙卷凭空顿生，将百里炽整个人都卷入其中，与此同时一道巴掌大的黑影蹿到黎江身旁，叼住他的衣领匆匆往外逃去。
    鱼小鳐觉得自己从未经历过这样惊险的时刻，她用力咬紧黎江的衣领，拼了吃奶的力气带着他一刻不停地往前逃窜，她不敢回头去看百里炽是不是有追上来，只憋着一股劲往外直直逃出百来里。
    也亏得鱼小鳐这半年来时时吸取龙血中的精气，否则她根本不可能在施展出水龙卷后还能带着黎江逃这么远。
    不过再如何她也只是条修为低微的小鱼，当她感到自己要力竭之时，赶紧就近找了个洞穴，带着黎江藏了进去。
    她松开黎江的衣领，只觉得自己一口牙都快掉了，鱼小鳐晃了晃身子，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这是脱力的前兆，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陷入沉睡了。
    可是现在黎江生死未卜，也不知道那个百里炽还会不会追来，她想都不想就把脑袋凑到黎江左肩的伤口前，张开嘴一阵吸溜。
    精纯的龙血不但滋味美妙，还富有极为浓郁的灵气，这可和鱼小鳐之前每日喝的那一滴不同，她才吸了两口就感到浑身精神一振，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竟烟消云散，体内枯竭的灵力又重新充盈起来。
    她大大喘了口气，这才顾得上去看黎江，他此时双目紧闭，也不知道如何了，鱼小鳐心里一紧，忙凑过去小声而急切地问：
    “黎江，黎江，你怎么样了？你还没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化形，刺激（搓手手）
    第59章 化形
    鱼小鳐心情忐忑地唤着黎江, 心里还真怕他死了，好在她只喊了两声黎江的眼皮就动了动，随后慢慢睁开了眼。
    “太好了！你没死！”
    鱼小鳐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连忙关心地问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还能动吗？”
    黎江没回答, 而是用手撑着地面缓缓坐起身，向后靠在洞穴石壁上, 他做这些动作稍显吃力, 做完才慢慢吐出一口气, 开口却是问话：
    “你怎么不逃？”
    鱼小鳐游到他跟前：“我也想逃回去叫人来着，可是又怕我还没到沧澜城你就被他杀了，所以就留下来, 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她说完有点小得意：“你看，我可不就帮上忙了？刚才要不是我，你肯定被那条大蓝龙给杀了。”
    她能留下来救自己离开，已经叫黎江很意外, 虽说他重视鱼小鳐，但也清楚她是个什么性子, 他方才将鱼小鳐送出去, 本就是让她先逃的意思, 却没想到她不但没跑, 还在生死关头冒着性命危险对百里炽出手, 转而带着自己逃走。
    黎江胸口有些发暖，温声对鱼小鳐道：“这次要多谢你救我了。”
    他这样道谢，鱼小鳐反倒有点不好意思, 扭捏地道：“哎呀，都是自己人，这么见外做什么。”
    黎江眼里浮起抹笑意, 抬手用仅存的灵力将洞口施以障眼法，又禁不住咳嗽两声，一缕鲜血慢慢从嘴角溢了出来。
    鱼小鳐被他这样吓了一跳，急得绕着他团团转：“黎江，你、你没事吧？你都吐血了！”
    黎江摇摇头：“放心，我性命无虞。”
    “可，可是你流了好多血！”
    鱼小鳐看着黎江被鲜血染红的衣袍，他的外袍已经破得不像样子，里头白色的里衣也沾满了大片大片的血迹，难以想象底下该是如何的遍体鳞伤。
    但在这样的情形下，黎江的神色依然很平静，他抬起手将外袍除去，接着再解开里衣，对鱼小鳐道：
    “我需要处理一下伤口。”
    随着里衣褪去，黎江的上半身完全露了出来，他身上有好几处大小不一的伤口，然而最令人触目惊心的，还是他左肩被百里炽以灵力刺穿的地方。
    那儿血肉模糊，即使过了这一会儿依旧还在汩汩冒着鲜血，那些血腥气钻进鱼小鳐的鼻腔里，使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黎江想从须弥空间里取出伤药，却发现体内灵力枯竭，竟无法打开空间，他微微蹙眉，问鱼小鳐：
    “你的须弥袋可还能用？”
    鱼小鳐赶紧点头：“能用能用，我有上次你给我的伤药。”
    她从须弥袋里取出个小瓷瓶，却没有能包扎伤口的布料，鱼小鳐现在没化形，布料衣物等东西她根本用不着，须弥袋里自然不会备着这些。
    黎江缓缓吸了口气，对她道：“把我的外袍拿来。”
    鱼小鳐游过去，将破破烂烂的外袍叼过来，帮着黎江把外袍撕成一道道布条，黎江这外袍是法器，不是那么轻易能撕破的，还颇费了鱼小鳐一些力气。
    等布条撕好，黎江似乎也有些疲累，他靠在洞壁上，半闭着眼像是在恢复体力。
    鱼小鳐看他伤口还在流血，也不忍唤他，便自己将瓷瓶叼过去，想要帮黎江上药，她看见那血肉模糊的肩膀，虽觉得有些吓人，但不断从伤口处飘出的香甜气味却诱得她直咽口水。
    她忍不住再凑近一些，鼻孔微微翕动，只感到那股气味更加明显了，大量鲜红的血液仿佛在对她招手，使她体内对龙血的渴望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生长。
    黎江本来正闭目养神，想稍微恢复一点体力再对伤口进行包扎，实际上他现在已经觉不出什么疼痛，尤其是肩膀那处，早已痛得麻木了。
    他感到鱼小鳐靠了过来，小小的身子挨着自己肩头，没一会儿就微微颤抖起来，同时传来的还有一阵细微的水声，黎江心头一软，以为鱼小鳐因担心自己而忍不住哭了，他吃力地抬起手想要摸摸她的头，睁眼轻声道：
    “别担心，我没什么大碍，等伤口包扎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话音未落，黎江的视线就定在了自己肩侧，鱼小鳐的确正趴在那儿，但她并不如他以为的那样在哭泣，而是将整张脸埋在他肩头的伤口上，滋溜滋溜地吸着从里面冒出来的血。
    黎江：“…………………”
    鱼小鳐趴在黎江肩膀上，贪婪地吸食着香甜的龙血，大量精纯的灵气涌入她的身体，她的皮肤、骨骼、经脉，都在源源不断受到滋养，她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受，这与先前每日一小滴精血相对比，简直就像一桌饕餮盛宴和一个肉包子，肉包子虽好，但怎比得上满满一桌山珍海味？
    随着龙血入腹，她感到浑身渐渐热了起来，脑子有些晕眩，整只鱼轻飘飘的，仿佛快要飞起来。
    “鱼小鳐！”
    黎江适时接住从肩头跌落下来的鱼小鳐，低声唤她的名字，鱼小鳐躺在他掌心哼唧了两声，半睁着眼迷迷糊糊地说：
    “…黎江…你怎么变成三个了？”
    紧接着她身子一蜷，整只鱼烫得仿佛要烧起来，黎江心头一跳，将手指搭在她额前想要探一探她现在的状况，却被鱼小鳐挣开，在他面前打了个转儿，又直直掉落到他身上，口中发出一阵呜咽，像是难受得紧。
    黎江眸色微沉，他方才没留意鱼小鳐的动静，以至于一时不慎让她吸入大量自己的血，她的修为怎么承受得了这样多的龙血，若不及时想个法子，恐怕不但会对她的经脉造成损害，连性命也可能有恙。
    黎江拧眉沉思，想要寻找一种最为稳妥的方式，正在这时鱼小鳐又在他怀里打了个滚儿，整条鱼身拉长，从口中发出一道长长的低鸣。
    “鱼小鳐！”
    黎江心头一沉，刚想探探她现如今体内的情况，就见鱼小鳐的身体忽然变大了一圈，整个身子逐渐模糊拉长，原本覆满鱼鳞的皮肤变得光滑，颜色也从淡青转为了白皙，鱼身的外形发生转变，鱼尾慢慢消失，四只鱼鳍往外伸展，竟渐渐变作了双手双腿。
    她的脸庞开始具有了人的轮廓，头部有乌黑的发丝生长出来，身躯逐渐显出纤细的曲线，就这样在黎江面前经历了整个由鱼化人的过程！
    当那具柔软娇小的身躯靠在怀里时，黎江有很长时间的怔愣，直至他终于反应过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耀目的雪白，还有少女鸦羽般的黑发。
    他猛地扬起头，不敢再往怀里多看，滚了滚喉咙，用有些僵硬的语气唤她：
    “鱼小鳐，你…现在感觉如何？”
    回应他的只是少女的一声梦呓，还有她微微动弹所引起的那一片温热触感，黎江眼皮一跳，顾不得多想，伸手拽过丢在一旁的里衣，闭眼用里衣将鱼小鳐裹起来。
    这其间难免又碰到点什么不该碰到的地方，等好不容易将她裹严实了，黎江居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甚至脸上都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狼狈。
    做完这一切他才顾得上去看鱼小鳐此刻的情形，她睡得很沉，或者不能说是睡着了，应当说是化形后进入自我休眠调息的阶段。
    她已经从一只小青鱼变成了一个小姑娘，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生了张还略带婴儿肥的小脸，她的五官十分秀气，虽未睁眼，但也看得出很漂亮，柔软的乌发垂在脸侧，有一缕落到她的嘴边，花瓣一样的唇噘了噘，竟将那缕发丝吃了进去。
    黎江忍不住伸手将她的发丝挑出来，指背触及她的脸颊，便感到一片温软的细腻。
    他的手指有瞬间停顿，接着收回身侧，将头向后靠在洞壁上，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肩膀上的伤还未处理，但现在抱着鱼小鳐，黎江也无暇顾及伤势，他就这样闭着眼，一时说不出是个什么心情，他万万没想到鱼小鳐居然多吸几口血就化了形，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原来之前她迟迟不化形并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吸取的龙血不够罢了。
    黎江心中百感交集，又有几分无奈，倒也亏了这小青鱼没甚自制力，见着他伤口的血竟就直接凑了上去，没成想阴差阳错还促进了她的化形，该不该说她是运气太好呢？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将鱼小鳐往怀里拢了拢，就这样抱着她坐在原地，闭目吸纳四周海水中的灵气，借以滋养自己枯竭的经脉，慢慢地开始调息养伤。
    作者有话要说：化形了！这次我没有食言！
    第60章 苏醒
    海中某处不知名地界, 成群结队的鱼儿游来游去，穿梭于海草之间，当它们游到海草中某处, 会突然撞上一道无形的壁障, 明明面前是同样的海草，却如何都再进不了分毫。
    那些鱼儿试探几次后便会放弃, 转身游去另外的地方觅食, 它们自然不会知道, 这些看似普通的海草，实际上是一个被施了障眼法的洞穴，而在这个幽暗的洞穴中, 正坐着两个人形的灵族。
    年轻男人阖眼倚靠洞壁而坐，他乌发披散，上身未着，浑身沾染了不少血污, 左肩有一处两寸许宽的疤痕，现在看来已经愈合, 只是伤口太大, 瞧上去颇有些狰狞。
    他怀里抱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那女孩儿靠在他胸前一动不动, 周身被一件染满鲜血的白色里衣裹住, 只底下露出一双纤细的裸足。
    两个人维持这样的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女孩儿均匀平缓的呼吸声中，男人终于睁开了双眼, 他刚睁眼的一瞬眸子呈现金色，过了片刻金色才渐渐隐去，重新变回了深沉的黑。
    他用右手抱住女孩儿, 腾出左手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肩膀使他的动作稍有些迟钝，不过除此之外并无大碍，他张开手掌又握起，如此反复数次，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而低头去查看怀中少女的情形。
    女孩儿乖乖靠在他胸前，双眼闭合，眉目舒展，大半张脸被秀发遮住，当中那张小巧饱满的唇微微噘起，偶尔翕动两下，看起来仍旧睡得很熟。
    黎江将手置于鱼小鳐额前轻探，见她体内经脉无损，情况比半月前刚化形之时还要更好，心下稍松，知她还处于进阶中，正在慢慢转化吸收他的精气，待全部吸收完毕，便是她化形进阶完成之时。
    他抬首向洞外看去，在这里休养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
    元伯正在府中处理事务，间或分心想大人这次去陆上竟这么久还未归返，这时忽然听见下人来报，说是大人回来了，他立刻站起身，快步向外迎去，刚走到后花园就看见黎江抱着个人向自己走来。
    黎江头发散着，怀中抱的人用一件袍子裹住，从那人露在外面的头发和底下的一双小脚来看，应当是名女子。
    元伯吃了一惊，连忙迎上前道：“大人，您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黎江面色如常，只简单两句话讲明归海时遇到百里炽的事：“……小鳐带我逃出来，我灵力枯竭，有伤在身又恰逢她化形，便在外耽搁了这许久，伤势恢复后才回来。”
    听完他所说，元伯大感震惊，看着被裹得只露出半张小脸的鱼小鳐道：“她…她竟化形了？”
    又见黎江身上带着血腥气，知他伤势恐不如说的那般轻微，不敢多问，忙陪同黎江回了观海居，又叫婢女过来照顾鱼小鳐。
    如此一番折腾，最后鱼小鳐被安置在观海居的厢房内，也方便黎江时时查探她进阶的情况。
    ***
    鱼小鳐感觉自己睡了许久，还做了个十分美妙的梦，梦里黎江给了她好多好多精气，吃得她都打饱嗝了，但是黎江却不许她剩下，叫她必须把精气吸完，撑得鱼小鳐直皱脸。
    啊，这真是个甜蜜的烦恼，鱼小鳐翻了个身，咂巴咂巴小嘴，心道这样的美梦要是能成真就好了。
    她又这么迷迷糊糊地眯了一会儿，睡意渐渐散去，这才在床上拉长身体，美美地伸了个懒腰，边打呵欠边想今天吃点什么好吃的。
    鱼小鳐呵欠打到一半，忽然停住了，她动了动手掌，又动了动脚，顿时吓得从床上嗖地一下弹了起来，慌忙埋头去看自己的身体，怎么会多了几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具人类的躯体，身上穿着白色的里衣，露在衣袖和裤管外的是一双白皙的手脚。
    鱼小鳐不敢置信地把手抬起来，这是一只骨骼纤细的手，白嫩细腻，五个手指甲都是浅粉色的，看上去像小小的贝壳，非常漂亮。
    她把手拿远一些，再凑近，仔仔细细看了许久，然后张开嘴在手上咬了一口，顿时疼得哎哟了一声。
    这、这不是做梦？
    鱼小鳐呆了半晌，忽地伸出手在身上一阵乱摸，这的确是属于人类的身体，她、她这是终于化形了！？
    从鱼小鳐醒来之时，在书房的黎江就已经察觉到了，他将剩下的事几句交代给下属，然后便叫下人送客，自己则出了书房，来到鱼小鳐住的厢房外。
    他推开门进去，迎面就看见鱼小鳐站在床上，胸前大敞，两只手抓住衣襟往外扯开，正低头往身上看。
    黎江：“……………”
    听见开门的声音，鱼小鳐抬起头，与站在门口的黎江对视几息，然后就看见房门在自己面前砰的关上，黎江又退了出去。
    鱼小鳐眨巴眨巴眼，从床上跳下来，赤脚跑到门边，推开门问站在外面的黎江：“你怎么不进来？”
    黎江面朝庭院站着，声音有些僵硬：“……你刚才在做什么？”
    鱼小鳐歪着脑袋看他：“我好不容易化形了，当然要看看自己身体长什么样啦。”
    她接受了自己化形这个事实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衣服解开，想要看看自己现在到底长啥样，虽说灵族有许多不爱好好穿衣服的，她大概知道点女子身上会有些什么，但是真的脱光了还没见过，自然会对此感到好奇。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脱裤子呢，黎江就来了。
    “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你的伤怎么样了？”
    鱼小鳐把黎江拉进屋，伸手就去扒他衣服，想看看他肩头的伤，黎江眼皮一跳，握住她的手道：“我的伤已经痊愈了，不必担心。”
    鱼小鳐不信：“那么大的伤口，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痊愈呢？你肯定是骗鱼，快给我看看。”
    黎江捉住她的手腕不放，耐着性子道：“真的好了，离我受伤已经过去半年，早就恢复如初了。”
    鱼小鳐呆了呆：“半年？我…我居然睡了那么久！？”
    两刻钟后，鱼小鳐站在镜子前，身上已经换了套浅绿色的衣裤，上身是剪裁合体的对襟上衣，袖子到小臂中部，露出一截莹白的手腕，裤腿也只到小腿中间，将纤细的脚踝露在外面，脚上则穿了双镶嵌珍珠的绿色布鞋，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画里的娃娃。
    她一头浓密蓬松的秀发被婢女梳成了两个包包头，以珍珠装饰在左右，她摇一摇脑袋，连着流苏的两颗大珍珠就轻轻晃动起来，简洁又精致。
    鱼小鳐是头一回被人打扮，觉得新奇极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在脸上摸了又摸，禁不住感叹道：
    “我化了形果真好看，也不比那个小公主差什么嘛。”
    镜中的少女娇俏明丽，眉色浓淡适宜，鼻子秀挺，嘴唇饱满水润，颜色就像陆上的花儿一样好看。
    她的脸还带着些婴儿肥，脸颊肉嘟嘟的，下巴却生得小巧，肤色白净细腻，找不到一丝瑕疵。
    而在这张脸上最为出众的还是那双眼，她的眼睛大而明亮，眼尾稍稍上扬，看上去有些像是猫儿，在这双眼里，嵌了一双琥珀色的瞳仁，通透纯净得如同水晶一般，当她看过来的时候，连婢女都有些隐隐失神，随后禁不住在心里感叹。
    这只小青鱼，真的变成了一个过于漂亮的小姑娘。
    鱼小鳐对自己化形后的相貌十分满意，打扮好后就哒哒哒跑去书房找黎江，想要跟他显摆显摆自己现在的模样。
    黎江就站在案边，也没做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鱼小鳐推门进去，兴高采烈地喊道：“黎江！我换好衣服啦！”
    说着她就往黎江身上扑，两只胳膊吊住他的脖子，欢喜地道：“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很好看？”
    黎江猝不及防被她扑进怀里，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直到鱼小鳐吊在他身上晃了晃，他才回过神，见婢女就站在门口，也不好再让她吊着，握住她的手臂从脖子上拿开，让她在地上站好，僵着脸道：
    “……你现在已经化形，日后还是要注意些分寸，我毕竟是男子，举止太过亲密有些不妥。”
    鱼小鳐满脸不解：“为什么化形了就不能这样？你以前不是经常抱我么？”
    黎江噎了噎，组织了许久语言才道：“……从前你没化形，无须太过讲究，但现如今你已化了形，便要懂得何谓男女有别……”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鱼小鳐打断了，她一脸的不高兴，气呼呼地道：“我们以前还在一张床上睡觉呢，怎么就要这么生分了？难道我化形以后，你就不喜欢我了？”
    黎江简直不知道怎么回答，一旁的婢女听了想笑又不敢笑，只得努力憋住，黎江揉了揉眉心，觉得要教会鱼小鳐什么是男女有别，恐怕要列为她化形后的头一件大事。
    “……你先下去吧。”
    他屏退婢女，把鱼小鳐牵到椅子上坐下，耐心和她讲了好一阵，这才让她勉强答应以后不随随便便对他做这么亲昵的举动了，却见她又一脸机灵地道：
    “我知道了，以后有旁人在的时候不这样，等没人了就行了。”
    黎江按了按太阳穴，罢了，至少成功了一半，后面的再慢慢教着吧。
    鱼小鳐刚醒来，肚子饿得很，这时正好也到了晚饭的时辰，两人一道在厢房里用晚饭，鱼小鳐还习惯性等黎江用小碟子给她布菜，在桌边坐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现在可以自己用筷子吃了，不用再靠别人了。
    不过她刚刚化形，还不知道要如何使用筷子，黎江教了好一阵，鱼小鳐才勉强能用筷子夹菜，就是磕磕绊绊的，老夹到一半就掉了。
    最后黎江叫人取了勺子来，让鱼小鳐用勺子舀着吃，这样才方便多了，她埋着头吃得不停歇，一张小嘴油汪汪的，黎江又递了帕子给她擦嘴。
    鱼小鳐没接帕子，有些不满地道：“以前都是你帮我擦的，现在我化了形，你就不管我了。”
    黎江顿了顿，到底是拿着帕子帮她擦去了嘴上的油，鱼小鳐这下开心了，又欢欢喜喜地继续吃起饭来。
    吃过饭没多久鱼小鳐又犯了困，黎江握住她的手腕探了探，觉得约莫是刚进阶，还需要几日的缓和时间，便将鱼小鳐送去厢房，让她在厢房进行休息。
    鱼小鳐一看自己要睡隔壁，顿时睁大眼道：“为什么我要睡这儿？以前我都跟你一起睡的！”
    黎江耐心道：“你现在既然化了形，自然不能再和我睡在一起，以后你就住在这间屋子，想要添置什么就和元伯说。”
    鱼小鳐不乐意：“我不干，我就要跟你一块儿睡！”
    黎江头疼地和她解释了许久，最后用一瓶灵丹跟她交换了乖乖睡在厢房的条件，看鱼小鳐关上房门，他总算是舒了口气，转身回了书房。
    到了就寝的时间，黎江照例回房沐浴，他沐浴出来没多久，房门就被敲响了，鱼小鳐在外面喊：
    “黎江，黎江，快开门呀！”
    黎江走过去将门打开，还未开口，鱼小鳐已经从他身侧钻了进来，兴奋地跑到床前：“黎江，我知道怎么办了！”
    接着她便在黎江眼前变作鱼身，口中欢快地道：“我变回来不就可以和你一起睡了吗？”
    她嗖地蹿到枕头边趴下，用小尾巴拍打着床面道：“快过来呀，该睡觉了！”
    黎江：“……………”
    作者有话要说：丞相的折磨开始了（不是）
    第61章 不能再由着她
    黎江躺在床上, 耳边传来鱼小鳐轻浅的呼吸声，已有半年多没过过这样的夜晚，当她重新趴在自己枕头边, 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与安宁。
    然而这样过了一阵, 他还是没办法睡着，倒是枕头边的鱼小鳐呼呼大睡, 身后的小尾巴还时不时甩两下, 也不知是不是在做梦。
    想到她化形后的样子, 黎江不由有些感慨，这小青鱼即使化了形，性子也完全没变, 只是以往两人都习惯了的亲近，化形后反而会令他不自在了。
    这小家伙还是需要教一教的，虽说灵族不像人族那么刻板拘束，但他并非她的血亲, 日后还是要保持些适当的距离为好。
    思绪一旦放开，就不是那么容易收得回来了, 黎江一时禁不住想了许多, 关于日后要如何与鱼小鳐相处, 甚至还开始考虑, 是不是该送她去学堂。
    他正想得出神, 忽然感到床榻微微一沉，原本空旷的身侧忽地多出个人来，那人个头娇小, 整个人倚在他身边，毛茸茸的小脑袋还往他颈窝里拱了拱，嘴里哼唧了两声, 含糊不清地说：
    “……精气……”
    黎江躺在那儿愣了半晌，才缓过神来，这小青鱼是睡到一半自己变成人形了，他揉了揉发疼的眉心，看着乖乖偎在自己身旁睡得正熟的鱼小鳐，一时不知道是该叫醒她，还是该怎样。
    正为难之际，胸口突然横过来一条胳膊，鱼小鳐伸出手把他抱住，脑袋又往他胸口蹭了蹭，嘴里嘟嘟囔囔也不知道在梦呓些什么。
    黎江：“…………”
    眼看她的腿也要搭上来，黎江不得不坐起身，将她从床上抱起来，出门来到隔壁厢房，把鱼小鳐放回床上用被子掩住，这才算是松了口气，他看着鱼小鳐单纯无辜的睡脸，心中无奈叹气。
    就不该心软答应她一起睡，她刚刚才化形，还控制不好变化，睡着了无意识变成人形也是正常的。
    明日可不能再由着她了。
    第二日鱼小鳐睡到天光大亮才起来，她也没换衣服，穿着里衣就跑去隔壁找黎江，却发现黎江已经出门了。
    鱼小鳐气呼呼地站在那儿踹了脚门，大骗子，说好一起睡，半夜居然偷偷把她送去厢房！
    婢女千香一进观海居就看见鱼小鳐穿着件里衣赤足站在屋檐底下，连忙走过去道：
    “小鱼，你怎么没换衣服就出来了？快回去把衣服换了。”
    鱼小鳐脸色臭臭的：“黎江呢？他又出去啦？”
    千香拉着她往屋子里走：“大人今日要上朝呀，你坐好，我先给你梳头发。”
    鱼小鳐坐到妆奁前，这是昨日黎江才叫人临时添置的一些女儿家用的东西，她好奇地在里面摸摸看看，拿起一盒胭脂翻来覆去做研究。
    千香边给她梳头边赞叹她的头发生得好，转眼就看见鱼小鳐打开胭脂盒，用手指挖了一坨要往嘴里塞，她吓了一跳，赶紧叫住她：
    “小鱼，那个是胭脂，不能吃的！”
    鱼小鳐一愣，看了看手上那坨红红香香的东西，不解地问：“这个不是甜糕吗？闻起来这么甜。”
    千香笑着用帕子把她的手指擦净，从胭脂盒里轻轻抹了一点涂在她的脸上：
    “这个是胭脂，虽然闻起来很香，但是不能吃的，你看，要这样涂在脸上才好看。”
    鱼小鳐往镜子里瞅了瞅，嫌弃地用袖子去擦：“噫，这么红，像猴子屁股一样，我才不要涂。”
    千香噗哧笑了出来，这小青鱼即使化了形也依旧是原先那般性子，不过她生得这么好看，不画那些东西也照样漂亮。
    鱼小鳐把妆奁里的瓶瓶罐罐都摸了一遍，然后就没了兴趣，千香帮她梳了头发，又教了她各种衣裳的穿法，鱼小鳐虽然有点不耐烦，但还是全部记住了，完了又抱怨道：
    “化形以后真麻烦，还得天天换衣裳，还是以前做鱼自在，衣服都不用穿。”
    千香笑吟吟地帮她把衣领整理好：“那可不，我刚化形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日子久了你就知道化形的好处了，不说别的，咱们吃饭做事，哪样不是有手有脚来得方便？”
    鱼小鳐歪着脑袋看她：“你是什么时候化的形啊？”
    千香道：“大概五十年前吧。”
    “那你多大啦？”鱼小鳐好奇地问。
    千香笑眯眯的：“两百多岁吧，具体我也记不清了。”
    灵族就是这样，年岁久的通常都记不清自己的具体年纪，鱼小鳐听千香这么一说，突然觉得自己十几岁化形真是太棒棒了，顿时有点小骄傲。
    不愧是她，连化形都来得比旁人早。
    千香被元伯安排来照顾鱼小鳐，主要是教她一些女孩子的事情，不过除了穿衣打扮，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可以教，伺候鱼小鳐换好衣服后千香就去干别的事了，鱼小鳐自己一溜小跑去了厨房找东西吃。
    府里乍然多了个漂亮的小姑娘，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鱼小鳐来到厨房，厨娘一开始还没认出她，只奇怪这小姑娘怎么这么自来熟，一来就问她要东西吃。
    直到鱼小鳐说出自己的名字，大伙儿才知道原来她居然化形了，一时在厨房里做事的下人全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夸鱼小鳐漂亮。
    鱼小鳐被夸得有点飘飘然，心里美滋滋的，在厨房饱饱吃了一顿，擦擦嘴掉头又去找小海螺。
    她在府里转了一圈，最后在一个小院儿里找到了正在打扫院子的小海螺，鱼小鳐躲在院子外面，当小海螺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她就突然跳出来哇的一声，把小海螺吓得原地摔了个屁墩儿。
    “哈哈哈！看你给吓的！”
    鱼小鳐叉腰哈哈大笑，满脸得逞的表情，小海螺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她，似乎一时没认出来她是谁。
    鱼小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你傻啦？还是没认出我？”
    小海螺眨了眨眼，试探着问：“你是…难道你是鱼小鳐？”
    鱼小鳐惊讶地道：“咦？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小海螺从地上爬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当然是你的声音啊，你虽然样子变了，但是声音可没变。”
    原来如此，鱼小鳐感动道：“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大家都认不出我，就你把我认出来了。”
    小海螺看着她，显得很开心：“鱼小鳐，你半年都没出现，我还以为你是不是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呢，那天大人把你抱回来，说你在进阶，然后我就再没见过你。”
    他高兴地说：“现在看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对了，你这么久没出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鱼小鳐道：“唉，这事说来话长，走，咱们出去玩，等下我再详细跟你说。”
    小伙伴许久未见，都有很多话要说，小海螺也不干活了，高高兴兴和鱼小鳐一起出了门，两人边走鱼小鳐边和他说遇到百里炽的事，不过她当然不知道百里炽到底是什么人，只用大蓝龙来指代他。
    两人一路说到大街上，找了个摊子坐下吃冰粉，小海螺边听边配合地发出“啊”、“哇”、“哦”的声音，十分捧场，等把这段精彩的故事讲完，当然，免不了其中添油加醋夸夸自己，鱼小鳐端起冰粉用力喝了一大口，歇了口气道：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才睡了半年呢，总之这事比我说的还要惊险一百倍，要不是我机智勇敢，说不定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她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还有你们大人。”
    小海螺被她感动得不行，擦擦眼睛道：“鱼小鳐，你真是太厉害了，这么说来你是咱们大人的救命恩人啊！”
    鱼小鳐晃晃脑袋，两边吊着的珍珠坠子一甩一甩的：“哎，差不多吧，不过你也别到处说，我怕黎江觉得没面子，毕竟他可是差点被那条大蓝龙打死了呢。”
    小海螺赶紧点头如捣蒜：“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两人吃完冰粉就去戏楼看戏，看完戏鱼小鳐又请小海螺去酒楼大吃一顿，最后两个人都抚着肚皮出来，回到府里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今天看的戏文。
    黎江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正好遇见鱼小鳐和小海螺在花园的凉亭里说话，她似乎正说到高兴的地方，还比手画脚的，一张脸笑得跟花儿一样，两只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
    黎江脚下一顿，站在树后看了一会，两个都是年龄相当的少年少女，以前鱼小鳐没化形的时候看着还没什么，但现在再凑到一起，看起来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他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从树后走过去，鱼小鳐一看见他就站起身，跑过来往他怀里一扑，半开心半抱怨地道：
    “黎江！你可算回来了，你今天去宫里怎么去了这么久？”
    黎江接住她，没有马上把她推开，只往小海螺那边扫了一眼，小海螺赶紧自觉地向他鞠了一躬，摸着墙角边边溜走了。
    见小海螺离开，黎江才提起鱼小鳐让她站好，对她道：“今日有些事，在宫里耽搁了，你用过午饭没有？”
    鱼小鳐点点头：“吃过了，我跟小海螺去外面吃的，好久没出去玩了。”
    又是跟小海螺，黎江眸光闪了闪，也没说什么，只道：“我还没用，你要不要再陪我用一点？”
    有吃的鱼小鳐当然乐意，就跟着黎江回了观海居，她现在个头只到黎江肩膀，两人走了一截，鱼小鳐仰起头看看他，有些不服气地道：
    “你吃什么长大的，怎么那么高？为什么我化了形还是比你矮这么多？”
    黎江嘴唇轻抿：“我是男子，高一些也正常。”
    鱼小鳐哼了一声：“厨房的张大娘就和你差不多高，为什么我没有跟她一样高？”
    黎江顿了顿：“张大娘原形是大海兽，化形出来自然比较高大，你这样也很好，无须和他人比较。”
    鱼小鳐满脸羡慕地说：“我要是生成张大娘那样，走出去一定没人敢惹我。”
    黎江哑然失笑，她之前鱼身稍微变了点模样还担心自己不够可爱呢，现在倒是又想变成张大娘那样了，这小青鱼的想法，真是一天一个样。
    两人一道吃了午饭，下午黎江照例呆在书房，鱼小鳐就变回鱼身，躺去玉缸里打盹儿，这个下午过得如往常那般清静，令黎江有种又回到了从前的感觉。
    只是这种感觉在晚间便荡然无存，鱼小鳐叉腰站在他卧房的床榻前，气鼓鼓地瞪着他：
    “凭什么不让我跟你睡？我变成鱼不就好了吗！”
    黎江有些头疼：“即便你变成鱼，但也是个大姑娘了，还是自己睡一间比较好。”
    鱼小鳐脖子一梗：“我不！我就要跟你睡！”
    黎江只觉伤神，又耐心和她解释了几句，鱼小鳐这人死倔，不但不听，还拿出他昨晚趁她睡着了，偷偷把她送回隔壁的事来谴责黎江，完了一扭头道：
    “不睡拉倒！我这就找小海螺去！”
    说完她就往外面冲，黎江眼皮一跳，伸手拉住她：“现在这么晚了，你去找他做什么？”
    鱼小鳐气呼呼地嚷嚷道：“当然是找他睡觉！”
    黎江太阳穴又突突跳了起来，他闭了闭眼，伸手往还在挣扎的鱼小鳐额前一点，她立时便从个小姑娘咻地变回了小青鱼。
    鱼小鳐愣了愣，想要变回来却怎么都没法再变成人形，顿时大惊失色：
    “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变成人了？”
    黎江把她拢在掌心，叹了口气道：“你不是要在我这边睡？现在就先这样，到了早上我再替你解开。”
    鱼小鳐睁大鱼眼瞪着他：“那我可以自己变成鱼，你干么不让我自己来？”
    黎江把她放到枕边，喂了她一颗灵丹道：“你刚刚化形，还控制不好，为了避免你睡到半夜不自觉变回人形，只能暂且这样。”
    鱼小鳐得了灵丹安抚，吧嗒吧嗒小嘴，用眼睛斜着黎江道：“哼，那好吧，你早上可要记得把我变回来。”
    见她终于安分了，黎江才舒了口气，去隔壁沐浴时也有些心不在焉，想着鱼小鳐的事总觉得伤脑筋，待他从浴池出来，回到床边时发现鱼小鳐还没睡。
    鱼小鳐一看他过来了，赶紧从床上蹦起来，游到他跟前说：“黎江，黎江，我想起来有件事你忘记了。”
    黎江坐到床边：“何事？”
    鱼小鳐往他手上凑：“你这两天都忘记给我精气了，今天你得把昨天的份补上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黎江：下次一定不能再任由她胡来。
    第二天，黎江：……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说吧。
    总在无限循环自己推翻自己的黎丞相
    第62章 心法
    鱼小鳐用鱼嘴在黎江手上一阵乱拱, 嘴里嘟囔道：“快些给我，你得把昨天的份儿一起补上。”
    黎江反手捏住她的身子：“你现在已经化形，无须再用我的精气, 回头我教你一些修炼的功法, 你学会之后便可自行修炼了。”
    鱼小鳐却不依，在他掌心扑腾了几下, 嚷嚷道：“之前可没说过我化形了就不能再吸你的精气, 你不能出尔反尔！”
    黎江之前的确没说过只让她吸到化形为止, 但鱼小鳐一直觊觎他的精气就是为了化形，现在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他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要继续给她精气。
    但鱼小鳐才不管那么多, 在他掌中扭来扭去耍混，见黎江不应，又假模假样装哭，抽抽噎噎地说：
    “我冒着性命危险去救你, 你居然翻脸不认鱼，见我化了形就不给我精气了, 你这个负心汉嘤嘤嘤……”
    黎江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直跳了, 他觉得要是再不答应鱼小鳐, 恐怕她还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词来, 他默了默, 将手抬起来，从指尖迫出一滴精血。
    “只得这些，再多就没有了。”
    话音未落, 鱼小鳐已经扑上去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把指腹上的血吃得干干净净，完了舔着嘴道：“怎么只有一滴？昨天的你还没补上呢。”
    黎江用帕子把手擦干净, 淡声道：“你昨日要了我一瓶灵丹，便算是相抵了。”
    鱼小鳐有些不大乐意，但又怕黎江叫她把灵丹还回来，想想反正今天已经吸到了精气，以后每天都有，便也没那么不满了，甩着小尾巴游回枕边趴着睡觉去了。
    这天晚上因为有黎江施的法术，鱼小鳐一晚都维持着鱼身，黎江终于过了个清静的夜晚，第二日他照例早起，恐鱼小鳐起来又找他闹腾，便先将法术解除，这才出门去厢房用早饭。
    早饭用到一半，鱼小鳐就从门外哒哒哒跑了进来，往桌旁一坐，噘着嘴道：“你起来了怎么不叫我？我肚子都饿了。”
    黎江见她头发披散着，便叫婢女过来替她梳头，再倒了杯茶递过去，鱼小鳐接过喝了一大口茶润喉，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抓起筷子去夹东西吃。
    不过她筷子还使得不好，一只水晶包夹到一半儿就落在桌上，鱼小鳐还想用筷子去戳，黎江挡住她的手，重新夹了一只放到她碗里，对她道：
    “筷子的事不急，慢慢学就好，等下吃过饭来书房，我教你握笔写字。”
    鱼小鳐哦了一声，端起碗开始吃早饭，黎江见她吃得专注，又替她盛了碗虾肉粥，再不时夹些早点到她碗中，这一顿早饭吃下来倒也和谐。
    因鱼小鳐在吃早饭，婢女只简单帮她把头发分成两束，分别在耳后用鹅黄色绸带扎起来，底下多留了两截绸带垂在外头做装饰。
    鱼小鳐在婢女拿过来的镜子里面照了下，扭头问黎江：“好看吗？”
    黎江端着茶盏的手停住，往她看了一眼，点头道：“不错。”
    鱼小鳐就高兴了，从凳子上跳下来：“你不是要教我握笔？咱们快去书房！”
    黎江这才发现她还光着脚，又叫婢女去取了鞋子来替她穿上，叮嘱道：
    “日后不可赤足在外跑动，既然化了形，该穿戴的就要穿戴齐整。”
    鱼小鳐才不听那么多，拉着他的袖子往书房拽，嘴里道：“好多灵族都不穿鞋子，那么讲究做什么？而且我看有些灵族连上衣都不穿呢。”
    黎江眼皮一跳，将她的手臂握住，认真道：“你是姑娘家，万不可不穿上衣。”
    鱼小鳐仰起小脑袋，鹅黄色的绸带在耳后轻轻飘动：“知道啦，我就是说说而已么，不穿上衣会乱晃的。”
    黎江来不及思索她说的会乱晃是怎么个乱晃法，或者是什么地方乱晃，已经被鱼小鳐拽去了书房，她兴致勃勃地把那些笔都摸了一遍，又学他以前的样子，握笔在纸上涂涂画画。
    等她玩了一阵，黎江才纠正她握笔的姿势，又教她如何下笔，鱼小鳐记性不错，虽然性子散漫，但真要学东西，其实是学得很快的，在黎江的教导下只反复试了几次，便已学会正确的握笔姿势，只是写出来的字像狗啃了一般，颇有些磕碜。
    当然，鱼小鳐不会嫌弃自己的字写得不好看，她自己觉得还挺满意的，黎江见她对写字还有些兴趣，便取了一沓纸出来，叫她在案边练习，自己则拿了公文出来翻阅。
    他看了一会公文，见鱼小鳐还在那埋头写个不停，便将目光移到她面前的纸上，才发现她哪儿是在写字，原来是在涂鸦，纸上画了只大王八，在背上写了元伯两个字。
    黎江：“…………”
    鱼小鳐专心画了好一阵，画完兴冲冲地拿给黎江看，上面除了刚才画的那只王八，还有条看起来像蚯蚓一样的东西，嘴巴上长了两根长须，头顶有两只角。
    黎江默了默：“这是画的什么？”
    鱼小鳐兴奋地道：“是你呀！你看，这是条龙，是不是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黎江又默了默，在那条蚯蚓旁边看见只圆圆的东西，上面还有几个黑漆漆的墨点。
    “这个是那只海螺？”他问。
    鱼小鳐使劲儿点头：“对对对，我是不是画得很像？”
    黎江把纸放下，给了个中肯的评价：“……很生动。”
    鱼小鳐得了夸奖，心里十分高兴，继续再接再厉画画，一上午过去把一沓纸都给霍霍完了，她这才放下笔揉揉肚子，对黎江道：“黎江，我肚子饿了，是不是该吃饭了？”
    黎江正想说是该用饭了，抬头发现鱼小鳐鼻尖上有抹淡淡的墨痕，便下意识伸出手，替她擦拭脸上的墨痕。
    当他碰到鱼小鳐的脸时，才发觉自己行为的不妥，但指腹已触到她的鼻尖，黎江犹豫了一下，还是用手将那抹墨痕擦拭干净。
    鱼小鳐也不问，就乖乖仰着脸让他擦，琥珀色的大眼睛对着他眨呀眨的，黎江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太自在，他收回手，轻轻摩挲了两下指腹，站起身道：
    “好了，去用饭吧。”
    午饭时鱼小鳐又尝试了一下使用筷子，因为练习了一上午的握笔，她再拿到筷子竟觉得简单许多，到午饭结束时基本可以正常使用了，鱼小鳐对此非常高兴，自己会使筷子，想吃什么就夹，再不用等着黎江帮她了。
    下午黎江取了一本册子给她，鱼小鳐接过来一看，封面写着‘灵修心法’几个字，她好奇地问：“这个就是你说的功法么？”
    黎江道：“这是适宜灵族修炼的心法，是用来打基础的，你先将这本心法学会，日后修炼进阶，靠这本心法可以事半功倍。”
    “真的？”鱼小鳐脸上一喜，又问他，“那你也是修习的这本心法么？”
    黎江道：“是，这本心法还是陛下给我的，龙族基本都是用的这本心法，你虽非我族，但用来修炼应当没什么问题。”
    鱼小鳐一听是西龙王给的，顿时觉得这本心法闪起了金光，她打开翻了两页，忽地抬起头问黎江：
    “我要是学了这本心法，什么时候修为才能和你一样啊？”
    黎江愣了愣，半晌道：“若你勤奋刻苦，或许七八百年便能修到如我现在这般。”
    鱼小鳐睁大眼：“七八百年？你不是才五百岁么？为什么我就要用那么久？”
    黎江没有立刻回答，将手拢在衣袖里，过了片刻才重新开口道：“我之前和你说过，有些灵族生来会具有特别的天赋。”
    鱼小鳐点头：“我知道，就好像我的水龙卷嘛，怎么，你也有天赋？”
    黎江颔首：“是，我也有天赋。”
    鱼小鳐立马往他那边凑了凑，感兴趣地问：“是什么呀？你告诉我，我保证不说出去。”
    屋中静了一会儿，黎江的声音再度响起。
    “是内丹。”
    “我生来便拥有两颗内丹，因此修炼的速度差不多比得上寻常龙族的两倍。”
    黎江的嗓音如一道和缓微风，很慢，却又很清晰，将他的天赋一事娓娓道来。
    “我从前没有与你说过，我出生时便父母双亡，是陛下将我抱回王宫，用灵药保住了我的性命。”
    “我从三岁时便开始修炼，且修炼速度一日千里，陛下觉得奇怪，又瞧不出什么异样，后来还是盛先生的父亲看过我，才道出我有两颗内丹的事实。”
    他看向鱼小鳐道：“我现在已接近寻常龙族九百年的修为，但我实际年龄不过五百岁，这都是拜了两颗内丹所赐，因此我才说，你若勤奋刻苦，或许七八百年能达到我五百岁的修为也不一定。”
    鱼小鳐听得呆住，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居然有灵族会有两颗内丹，好半晌才道：“那、那你有两颗内丹的话，岂不是就有两条命？”
    黎江笑了笑：“算是吧，若一颗内丹损毁，但另一颗完好，我仍旧可以活下来。”
    鱼小鳐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或许有点儿自作多情，她盯着黎江问：“这么说我当初要是没带着你逃走，你也不会死啦？”
    黎江却摇摇头：“这倒不一定，若百里炽对我下了死手，未必能保证我的身体完整，龙族的骨血皮肉皆是宝贝，他很有可能将我的躯体带回去炼器炼丹，这样一来即便我有两颗内丹，也未必能活下来。”
    鱼小鳐这么一听，心情又好了许多，习惯性地想扇扇鱼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人形，只得吐了个泡泡得意地说：
    “那还是我救了你。”
    黎江眼神柔和：“是，是你救了我没错。”
    有一件事他其实没说，百里炽要杀他时也已经灵力枯竭，即便他被损毁一颗内丹，凭着剩下那颗，他依旧能反杀百里炽。
    不过看鱼小鳐那副高兴劲儿，黎江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要说出来了，就让她多开心开心吧。
    拿到黎江给的心法，鱼小鳐就坐在案边翻看起来，她现在除了少数的生僻字，基本已经把常用的字儿都认全了，不过识字和阅读又是两码事，开篇第一句她就看不懂，接着往后翻了好几页，没一句话能看明白的，只得又拉着黎江为她讲解。
    黎江对着鱼小鳐惯常有耐性，拿着心法逐字逐句为她讲解，遇到她实在不懂的，便扣住她的手腕，以灵力于她的经脉中演示。
    这么教了鱼小鳐三日，她总算是摸着了门道，黎江在书房办公，她就盘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吐纳生息，竟也修炼得像模像样。
    黎江还特地拿了个蒲团给她，叫她坐在上面修炼，这蒲团上刻有聚灵阵，修炼起来速度会更快，对于有两颗内丹的他来说是用不着，但对于鱼小鳐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鱼小鳐一开始还嫌这个蒲团太丑，后来亲自体会过才知道多好用，立刻就爱不释手，甚至连晚上睡觉都试图搬去黎江枕边，想要躺在蒲团上睡觉。
    后来还是黎江拿了一块千年寒玉出来，这才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鱼小鳐虽然有些好逸恶劳，性子又散漫，但对于修炼却并不懈怠，用她的话说就是等她修炼有成，以后出门都可以横着走了，因此每日都很积极地呆在书房修炼，一时间倒是安分了足足小半月。
    十三天之后，鱼小鳐总算是迈过了修炼的门槛，开始进入心法的初级阶段，她憋了十几天终于憋不住了，这天早上吃过饭就一溜烟跑出观海居，准备去外院儿跟小海螺好好显摆显摆。
    第63章 你会救谁？
    “你站过来点儿, 要不等下把你给卷进去了。”
    丞相府后花园里，鱼小鳐指使着小海螺靠边站，她近日已经迈过修炼的门槛, 开始了灵修心法的初级阶段, 终于再憋不住了，今日一大早吃过饭就跑去外院儿寻了小海螺。
    她对着小海螺吹嘘了一阵, 又为他展示了如何以灵力隔空取物, 或是将海水凝成一颗颗小珠子, 小海螺是低等灵族，可不会这些手段，顿时大感惊奇, 对她好一阵夸赞，把鱼小鳐夸得飘飘然，突发奇想决定再给他露几手。
    虽然化形以来她还没有再次尝试过，但鱼小鳐觉着现在的自己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只是使一下水龙卷应当不会再造成灵力枯竭，便将小海螺拉到后花园里, 找了个稍微空旷点的地方准备施展自己的看家本领。
    她小心调动灵力, 照往常那样以灵力搅动海水, 空中很快就渐渐形成一个小型旋涡, 当然, 这样的旋涡并没有什么威力，只能做个演示罢了，然而即便是这样也已经引得小海螺大为惊叹, 看向鱼小鳐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鱼小鳐，你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真是太厉害了！”小海螺由衷地赞叹道，“这是大人教你的吗？”
    鱼小鳐得意地道：“哪儿呀, 这可是我生来就会的，才不是他教的，想当初我就是用了这招把黎江从那条大蓝龙手底下救出来呢。”
    小海螺更加惊讶了，还尝试着伸出手去碰一碰那个小旋涡，不解地问：“可是这样小的旋涡，能救出大人吗？”
    鱼小鳐一听他的质疑，顿时不服气了：“我这只是跟你示范一下，实际上我的水龙卷可不是这么小的！”
    小海螺眨巴眨巴眼：“水龙卷？就是这道旋涡的名字吗？”
    “差不多吧，这个是简略的名字。”
    鱼小鳐道：“实际上我这项招数的全名是：超级无敌势不可挡所向披靡无坚不摧百战百胜狂暴水龙卷。”
    说完她侧头问小海螺：“怎么样，这名字是不是很气派？”
    小海螺迟疑道：“……会不会有点太长了？”
    “怎么会，这样才有气势呢，这么一长串说出去多震慑人啊！”鱼小鳐叉着腰道。
    小海螺认真想了想：“那、那好吧，好像是挺震慑人的……”
    鱼小鳐满意了，又说：“你再站远些，我现在要让你看看，我这招水龙卷到底有多厉害。”
    说完她便加大灵力输送，想如往常那般使出些气势来，眼看着水龙卷果真越来越大，将后花园里的花木搅得左摇右晃，连花坛里的小石子儿都被卷上了天。
    小海螺这下真的被震住了，张大嘴巴呆呆地道：“……鱼小鳐，你…没想到你这招这么厉害啊！”
    鱼小鳐心里得意：“这算什么？我还能让它更厉害些！”
    说完她手掌一抬，将三分之一的灵力都送了出去，那道水龙卷霍然增大数倍，将海水搅出个巨大的旋涡，周遭的花木全数被卷了进去，连地上铺着的青石板也掀飞起来。
    离两人不远处有片景观湖，里面原本盛满了特制的透明石浆作为观赏用，也被这道巨大的水龙卷给卷上了天，甚至连花园一边的凉亭也未能幸免。
    一时间园子里飞沙走石，声势大得将整个丞相府的人全都吸引了过来，当鱼小鳐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后花园入口已经站满了目瞪口呆的群众，她刚缓了口气，想嘚瑟地问问小海螺怎么样，就听见门口传来元伯怒气冲冲的声音。
    “鱼小鳐！你又在后花园里搞什么鬼！？”
    一个时辰后，从西王宫回来的黎江坐在书房里，旁边是余怒未消的元伯，另一边的椅子上则坐着鱼小鳐。
    “大人，您不能再这么纵着鱼小鳐了，您看看后花园都被她弄成什么样了！得花多少时间和人力去修复？”元伯气愤地道。
    鱼小鳐心里老大不服气，还嘴道：“我又不是故意的，那不是一时没控制得住么？又不是把屋子掀了，修一修不就行啦？”
    元伯气得音量都提高了：“园子里的凉亭都被你掀了！你那还叫没掀屋子？你知不知道有块假山石飞出去险些砸到人？”
    听到险些砸到人，鱼小鳐顿时有些心虚了，把眼神别开，噘起嘴不说话了，元伯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对着黎江鞠了一躬道：
    “大人，非是老奴要找她麻烦，实在是今日这事太过火，不止老奴，府里的人也都看见了，且她将后花园弄得一片狼藉，那些平白多出来的活儿总不能叫人白干，还有那些被损坏的东西都要重新购置，虽说府中不缺银钱，但也不能这么浪费。”
    鱼小鳐小声嘀咕：“多少钱我出还不行吗？抠门儿……”
    见元伯又要发火，黎江连忙安抚他道：“我知道了，这次是小鳐不对，还得辛苦元伯督促人将后花园修整如初，那些额外的花销就从我账上支吧。”
    “大人，这不是银钱的问题！”
    元伯板着脸，又对黎江控诉了一番鱼小鳐的行径，很有些痛心疾首，最后义正辞严地要求他多多管束鱼小鳐，得到黎江的保证后才离开了观海居。
    待屋子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黎江缓缓吐出口气，刚想要对鱼小鳐说话，却见她用力哼了一声，把脑袋给转了过去。
    黎江：“…………”
    “……鱼小鳐。”他揉了揉太阳穴，总觉得近些日子头疼得愈发频繁。
    “你好好的，为何要去后花园捣乱？”黎江问。
    鱼小鳐又哼了一声，把脸别得更开了。
    这小青鱼，他还没说她什么，就跟自己使上性子了，黎江心中颇为无奈，放缓嗓音道：“我不是要责备你，但你总得将这件事和我说清楚。”
    他这句话说完，鱼小鳐又在那自个儿别扭了一会儿，这才不情不愿地说：
    “……我这不是刚学了心法么？就想去后花园试试水龙卷呗，结果一试就没控制好，稍微过火了点，我又不是故意要把后花园弄成那样的……”
    她不过就是一时得意忘形没收住手，到那老乌龟嘴里却好像她是故意把园子弄成那般一样，真是想想就叫人生气。
    修炼心法这事黎江当然清楚，但没想到鱼小鳐会去后花园试她的水龙卷，试也就罢了，却将后花园弄得一片狼藉，怪道元伯火气那么大。
    他停了停，开口道：“后花园地方太小，不适宜施展术法，你往后要是想练习，可以去外面空阔的地方。”
    他慢慢跟鱼小鳐讲道理：“府里毕竟人多，你刚开始用心法修炼，对于术法的控制不那么自如，只是损毁了花木布景倒也罢了，万一伤了人又如何是好？”
    鱼小鳐眸子动了动，两片小扇子般的睫毛忽闪了两下，似乎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从黎江的角度看过去，小姑娘脑袋半垂着，脸颊粉嘟嘟的，小嘴翘得能挂油壶，虽然是一副生气的模样，却也显得可爱。
    他不着痕迹地将视线收回来，继续道：“日后我还会教你更多的术法，你若不谨慎使用，要我如何敢再放心教你？”
    鱼小鳐一听，顿时有些着急，她当然想学更多的招数了，万一黎江真的因为这回的事不教她，那她岂不是亏大了？
    于是她终于抬起头来，瞄了他一眼，吭吭哧哧地道：“那、那我以后不在府里用就是了，我这回可不是故意的。”
    黎江知道鱼小鳐一向要面子得很，要她主动承认错误是不可能的，她能说出这样的保证已经很不错了，而且他也的确相信，她不是故意的。
    他便放缓了语气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府中是由元伯打理，你这回的确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他生气也在所难免。”
    话是没错，但鱼小鳐和元伯有梁子，她可还记得他拆自己窝的事儿呢，闻言便老大不乐意地道：
    “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他还咄咄逼人，我看他就是想把我赶出去！”
    黎江有些哭笑不得：“都这么久了，他怎么会还想把你赶出去？元伯虽为人严肃，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在这府里这么久，他早把你当府中的一份子了，这一年来何时又再提过要把你赶出去的话？”
    鱼小鳐哼哼道：“那刚才他骂我，你都不帮我说话。”
    她像是受了委屈般把身子转过去：“你以前还说我和元伯对你一样重要，你明明就比较喜欢元伯。”
    黎江：“…………”
    好在鱼小鳐这回的气性不大，到了晚饭时就自己消了气，大约是她心里还算知道分寸，这次毕竟是她自个儿闯祸在先。
    只是到了就寝时，她又凑在黎江耳边，小声地问他：“黎江，黎江，要是我和元伯被怪物捉住了，只能救一个，你会救谁呀？”
    黎江：“…………”
    他实在不知道这小青鱼成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默了半晌，又见她不得到答案不罢休，只得道：
    “元伯修为比较高，你修为低，自然是先救你。”
    鱼小鳐这下可开心了，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用小尾巴亲昵地拍着他的肩膀道：
    “算你有良心，我原谅你白天的事啦！”
    看她终于满足地闭上眼睡去，黎江不由松了口气，他躺在床上，听着耳畔均匀的呼吸声，觉得鱼小鳐终究还是年纪太小，在府里闲不住才会闯祸，或许是时候该把她送去学堂了，这样让她跟同龄人在一起学些术法与知识，也好过成日闷在府里的好。
    心里打定了主意，黎江第二日便去了趟沧澜城最好的学院，西鸣堂，西鸣堂的老院长昔年与他的父母是故交，幼时他也曾得老院长指点一二，想起要将鱼小鳐送往学堂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西鸣堂。
    有黎江亲自前去，事情自然办得很顺利，待他从西鸣堂回来，便将鱼小鳐叫到书房，问她愿不愿意去学院上课。
    鱼小鳐小时候也是去过学堂的，虽然当时闹过不愉快，导致没能继续在学堂上学，但在那之前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她闻言便好奇地道：“可是我现在已经会识字了，去学院还能学什么啊？”
    黎江道：“学院不仅仅是教念书写字，更重要的是会传授一些基础的法术，我虽也能教你，但学院的夫子必定比我教得更好，而且还有你的同龄人一起上课，也能认识些新的朋友。”
    鱼小鳐一听学院也能教法术，顿时来了兴致，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倒是比黎江想的更顺利。
    不过想到学院人多，他也怕鱼小鳐又闯祸，再三叮嘱她在学院要遵从夫子的教导，鱼小鳐拍着胸脯保证道：
    “你放心，我小时候也是去过学堂的，知道该怎么做，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黎江看她应得这么爽快，虽有些不放心，但还是没再继续啰嗦，过了两日便亲自送鱼小鳐去了西鸣堂，将她交到了老院长手里。
    老院长是个白胡子老头儿，长得慈眉善目，鱼小鳐看见他时愣了愣，偷偷凑到黎江耳边说：“他长得有些像我爷爷。”
    黎江微怔：“你爷爷不是没化形？”
    鱼小鳐道：“虽然没化形，但还是有些像，你不懂，就是给人的那种感觉。”
    黎江实在无法把老院长的脸和一张鱼脸联系到一起，没再接鱼小鳐的话，向老院长道了谢以后便先行离去了。
    老院长看着慈眉善目，性子也很温和，对鱼小鳐招招手：“小姑娘，过来我瞧瞧。”
    因为觉得他像爷爷，鱼小鳐表现得很乖巧，还主动唤了他一声院长，老院长问了她一些问题，见她字儿都认全了，也正在修炼心法的初级阶段，点点头道：
    “确实如丞相说的那样，既然如此，那你就去玄武班听讲吧。”
    他叫人将学院的玉牌及纸笔交给鱼小鳐，再领她前往玄武班听课。
    带鱼小鳐过去的是只大海蝎，那只大海蝎把她领到玄武班门口，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大海蝎也不在意，就带着鱼小鳐走进去。
    班里的人见来了个新人，顿时都安静下来，就看着他把鱼小鳐领到一处空位上，再替她把纸笔放好。
    “这里就是玄武班啦，门口贴着上课的时辰表，你回头去看看记好就行，上课尽量不要误了时辰，我就先回去了，你有什么事儿要么来找我，要么就问问同窗。”
    大海蝎跟鱼小鳐叮嘱一番，便勾着尾巴一摇一摆从门口出去了，鱼小鳐在椅子上坐下，把纸铺开，再将笔架好，这才有空去看这班里其他的学生。
    她一抬头，发现本来闹哄哄的环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安静下来，班里的人都在盯着自己，鱼小鳐正要说话，忽然一名花枝招展的美妇从门口走了进来，伸手在讲桌上敲了敲道：
    “上课了，都给我回去乖乖坐好。”
    学生们似乎很听她的话，闻言赶紧回了座位，鱼小鳐旁边的位置也有人坐了下来。
    那个人坐下来之后还在偷偷看她，然后又忍不住小声对她说：“你、你是新来的学生吗？”
    鱼小鳐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她转过头，看见一个生得有几分英气的俊朗少年，正有些羞涩地看着自己。
    虽然一年未见，这人已经变了些样子，往日那般圆润的体型也抽了条，不再是那副虎头虎脑的模样，但鱼小鳐还是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
    这不是她的老仇人封潜吗？
    第64章 西鸣堂
    俗话说冤家路窄, 鱼小鳐一看见是封潜，眼神瞬间就变了，她下意识想要开骂, 站在前头讲桌旁的美妇却开口叫她。
    “你就是新来的小姑娘吧？我是陈夫子, 玄武班都由我负责，院长方才和我说了, 以后你就是咱们玄武班的一员, 现在跟大伙儿做个自我介绍吧。”
    陈夫子看着鱼小鳐, 脸上笑眯眯的，表情很和气，鱼小鳐被她叫住, 想起黎江和自己说的，来了学堂要听夫子的话，不能再闯祸，就收了想骂封潜的念头, 规规矩矩站起来道：
    “我叫鱼小鳐，以后每天都会来玄武班上课的。”
    她说完这句就没了, 陈夫子提醒她：“你再说说, 你多大年纪, 平日喜欢做些什么, 这样才好和大家交流嘛。”
    鱼小鳐想了想：“我十六岁了, 平日喜欢吃饭睡觉，还喜欢看戏。”
    她这话一说出来，班里立刻响起了笑声, 哪儿有人说自己喜欢吃饭睡觉的？不过因为鱼小鳐生得太好看，也没人嘲笑她，反倒觉得这个新学生直白得可爱。
    陈夫子也笑了起来, 叫鱼小鳐坐下，开始讲授今天的课。
    时隔多年再次坐在学堂里，鱼小鳐决定好好听夫子讲课，完了回去还能跟小海螺讲讲自己学到的东西，然而坐在她旁边的封潜却一直不大安分，时不时偷偷看她几眼，那目光频繁得鱼小鳐不用看他都知道这人又在瞅自己。
    当封潜第三十六次偷看鱼小鳐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嘴里骂道：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封潜被她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随便偷看她了。
    这下鱼小鳐终于可以安静听课，陈夫子讲了一个关于西海的古老传说，鱼小鳐听得津津有味，下课时陈夫子还布置了任务，要他们每人回去写一篇关于传说的感悟，三天后交上来。
    每堂课之间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鱼小鳐对陈夫子讲的这个传说太有感悟了，一下课就趴在桌上，埋头开始写自己的感悟，旁边的封潜看她下课都不休息，还在那儿写字，忍不住说：
    “你可真用功啊，都不休息一下吗？”
    鱼小鳐不理他，继续写自己的，封潜安静了一会儿，又不死心地道：“那、那个，我叫封潜，在西鸣堂已经上了两年的学了，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他停了停，又小声道：“对了，你的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我总觉得以前好像在哪儿听过。”
    废话，两人结了那么深的梁子，他怎么可能没听过她的名字？就是这孙子记性也太差了点，这才一年不到居然就把她的名字给忘记了。
    封潜看鱼小鳐还是不理他，在旁边扭捏了半晌，又开口和她说话：
    “你、你家里住哪儿啊？以前也是沧澜城的人吗？我之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鱼小鳐正写感悟呢，思绪屡次被他打断，实在忍无可忍，没好气地骂道：“闭嘴！我是你大爷！”
    她这一骂，顿时把封潜给震住了，看他呆在那儿，鱼小鳐这才回过头继续写她的感悟。
    封潜在旁边呆了一阵，看着鱼小鳐专心写字的侧脸，耳朵禁不住悄悄红了起来。
    没想到她长得这么可爱，性子却如此火爆，真的好特别哦。
    这一天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下学的时间，鱼小鳐收拾好东西就往外走，封潜赶紧跟在她后面，却不敢上前和她搭话，今天一整天鱼小鳐都不搭理他，他要是多和她说几句话就要被骂，导致他现在只敢偷偷缀在后面，想看看她出了学堂往哪个方向走。
    鱼小鳐可没察觉封潜在后面跟着自己，她走到西鸣堂大门，一眼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黎江，顿时高兴地跑过去，往他怀里一扑，脆生生地喊道：
    “黎江！你来接我啦！”
    黎江接住她，不着痕迹地将她扶正站好，这才问她：“今日在学堂呆得如何？与同窗们处得可好？”
    提到这个鱼小鳐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跟他抱怨道：“其他的都挺好的，就是那个封潜居然坐我旁边！他太讨厌了，你能不能叫老院长帮我换个班？”
    黎江领着她往回走，鱼小鳐主动把手伸过去握住他的手掌，他顿了顿，到底是没避开，只问道：
    “我倒忘记他也在西鸣堂念书，今日他可有再找你麻烦？”
    鱼小鳐撇撇嘴：“那倒没有，就是他老说话，烦都烦死了。”
    听见封潜没有找鱼小鳐麻烦，黎江沉吟片刻，对她道：“换班的事等过段时间再说，本来进入西鸣堂需要考试，是我寻了老院长才让你直接入学，现在不好又对他提要求，你且先忍一忍吧。”
    鱼小鳐噘了噘嘴：“那好吧，那你今晚要给我两滴精血做补偿。”
    这小丫头，就爱讨价还价，黎江无奈地摇摇头，到底还是应了她。
    在两人身后不远处，封潜一直躲在西鸣堂大门边偷看黎江和鱼小鳐的背影，他自然是认得黎江的，看见两人举止亲近，心里禁不住犯起了嘀咕。
    莫非鱼小鳐是黎丞相的妹妹？他怎么以前去丞相府从来没见过她？
    封潜有了心事，回到家中吃饭时都心不在焉，封霆见儿子平日都要吃四碗饭，今日才吃了两碗就不动了，不由疑惑地问：
    “你今日怎么才吃这么一点？难不成是肚子疼？”
    封夫人一听儿子可能是肚子疼，立刻放下筷子对他嘘寒问暖，封潜道：“我没事，就是在外面吃了点东西，现在不饿。”
    封夫人这才放了心，封潜坐在桌边犹豫了一阵，开口问封霆：
    “爹，你知不知道，黎丞相是不是有个妹妹？”
    封霆愣了愣：“怎么可能，黎丞相是独子，哪儿来的妹妹。”
    见封潜皱着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封霆问：“你怎么了？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来？”
    封潜迟疑着道：“今天班里来了个新的学生，我看见她下学的时候同黎丞相一起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妹妹。”
    封霆想了一会儿道：“我同黎丞相关系不错，但的确没听说过他还有个妹妹，不过也许是他们家其他的亲戚，什么表妹堂妹的，也不是不可能嘛。”
    说着他就正色道：“既然是黎丞相的亲戚，那你可得对人家客气点，不要又寻人家麻烦。”
    这回封潜倒心甘情愿地点了头：“我知道了爹，我会和她好好相处的。”
    只是人家不一定愿意搭理他呢，封潜有些惆怅地想。
    第二日的课是关于药草方面的知识，上课的夫子教了十种药草的特征，然后布置了任务，要班上的学生以同桌二人为一组，在两刻钟内从一百种药草里分辨出哪些是他刚才讲的那十种药草。
    这一百种药草不是普通状态的药草，而是生长周期不同，且用不同方法炮制过的，因此要从它们里面寻找出那十种药草并非易事。
    按夫子吩咐，所有的学生都以同桌两人为一组来对药草进行分辨，鱼小鳐自然就跟封潜分在了一组。
    大海蝎帮着夫子把一堆堆药草分发下来，看着面前的一大堆药草，鱼小鳐毫不犹豫地将药草一分为二，指挥道：
    “你找那堆，我找这堆。”
    封潜本来还想和她一起找呢，见她把药草分开，心里不免觉得遗憾，不过他在学堂的时间比鱼小鳐久，对药草也更为熟悉，当他把药草全部找出来，鱼小鳐这边还没完成。
    封潜赶紧凑过去主动示好：“鱼小鳐，我已经找完了，你要不要我帮忙？”
    鱼小鳐硬梆梆地道：“不用，我自己能找。”
    封潜不死心，又出声提醒她：“这株就是，你别看漏了。”
    鱼小鳐神烦他在自己旁边指手画脚，闻言又剜了他一眼，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又大又亮，即使泛着凶光，也有种与众不同的明丽。
    封潜的耳朵又禁不住偷偷发起烫来，他在旁边坐了一阵，看鱼小鳐找得差不多了，就小声地跟她套近乎：“那个，鱼小鳐，我昨天看见你和黎丞相一道走的，你是不是他家亲戚啊？”
    鱼小鳐把找出来的药草往桌上一甩：“是又怎么样？”
    封潜羞涩地道：“以、以前我也去过丞相府，都没见过你……对了，你知道不，他们府里有只可凶的胖头鱼，长得还像河鲀……”
    他原是为了找话题，谁想一句话还没说完，鱼小鳐已经勃然大怒，指着他破口骂道：
    “你才是河鲀！你全家都是河鲀！”
    封潜呆了呆，一时觉得她骂人这语气挺耳熟，又见她凶巴巴地瞪着自己，脑子慢慢转了几下，忽然一个激灵。
    那条胖头鱼，好像就是叫鱼小鳐啊？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黎丞相就会后悔自己不给鱼小鳐转班的决定了（搓苍蝇手）
    第65章 赔罪
    封潜呆呆地望着鱼小鳐, 脑子里断掉的那根弦终于嚓地搭上，他打了个激灵，盯着鱼小鳐结结巴巴地道：
    “你、你……莫非你就是那条胖头鱼？”
    鱼小鳐一拍桌子：“是又怎样！？”
    她以前都没怕过封潜, 现在更不会怕他, 她已经化了形，真要打起来还不定谁吃亏呢, 鱼小鳐恶狠狠地瞪着封潜, 心里已经做了打算, 如果再从他这狗嘴里吐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她今儿就要亲手揍到他跪地求饶！
    哪知封潜的反应却和她想的不一样，他先是满脸的不敢置信, 然后露出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活像是鱼小鳐对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你、你真的是那条胖头鱼？”
    封潜像是不敢相信，又颤着嗓音问了一遍，鱼小鳐凶巴巴地道：“废话, 不是我还能是谁！？”
    封潜傻呆呆地坐在那儿，一时没说话, 鱼小鳐哼了一声回过头去, 自己把药草规整好, 准备等会儿交给夫子验收。
    等夫子检查过他们这组, 封潜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偷偷看了鱼小鳐一眼，然后把视线收回去，过一会儿又偷偷看她一眼, 再收回去，如此几次三番，鱼小鳐受不了了, 转过头凶神恶煞地道：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泡酒！”
    封潜抖了一下，小声地说：“你、你别生气，我不看你就是了……”
    接着他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那样坐在旁边，不敢再像之前那么看鱼小鳐，但还是偶尔飞快瞥她一眼，然后自己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看得不是很频繁，鱼小鳐也懒得理他，等到这堂课上完，封潜又蹭过来，小心翼翼地问：
    “你、你是什么时候化形的？”
    鱼小鳐实在不耐烦搭理他，这人还老往她跟前凑，她一瞪眼：“关你什么事！？”
    封潜抖了抖，缩回座位上不吭声了，虽还偶尔偷看她，但在鱼小鳐可以容忍的范围内，她也就没再骂人。
    西鸣堂的课程安排是上午两节，下午两节，上课时长不等，由夫子视当节课的内容而定，如果遇到需要实际操作的课，时间相对来说就会更长一些。
    至于每日中午的休息时段，学生可以选择回家，也可以留在学院，学院设有专门的修炼室，可供学生在里面修炼养神，同时也设有食所，全天候提供食物，随时随地都能去取用。
    鱼小鳐对西鸣堂的食所很感兴趣，她今日又认识了两个班上的学生，中午就跟着他们一道去食所用饭。
    封潜也去了食所，只是不敢太靠近鱼小鳐，取了饭菜后就远远坐下，偶尔偷看她一眼。
    鱼小鳐新认识的两个朋友是对兄妹，哥哥叫水千骁，妹妹叫水千姝，属海鳗一族，两人的母亲是沧澜城的守备，算个不大不小的官，他们告诉鱼小鳐，能在西鸣堂上学的多是官宦贵族子弟，除了特别优秀的，几乎没什么普通灵族。
    在得知鱼小鳐是丞相府的人后，兄妹俩对她的态度顿时显得更热络了些，还问她与丞相是什么关系，鱼小鳐随口说是亲戚，两人也没再过多追问。
    “对了，听说丞相大人不是和封大将军私交不错么？你和封潜以前应该见过吧？”水千姝发现封潜也来了食所，便问了鱼小鳐一句。
    提到封潜鱼小鳐就满脸厌恶：“见过是见过，不过我跟他有梁子，我能不能找夫子换个位置啊？真不想跟他坐一块儿。”
    “哦？你们有梁子？”水千骁感兴趣地道，“是怎么回事？”
    鱼小鳐就简短说了几句，当然，经她说出来那肯定都是封潜的错，她自己是一点问题没有的，水千姝听完有些惊讶：
    “平日是看着封潜有些高高在上，没想到他去了丞相府还这样。”
    完了她道：“其实咱们每三月就会换一次座位，夫子的说法是为了增进学生之间的交流和感情，离下次换座位还有一个月，要不然你再忍忍，一个月后你就不用再挨着他坐了。”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鱼小鳐想了想：“那好吧，我就再忍他一个月。”
    鱼小鳐原本准备一个月都不理封潜，除非他主动找自己麻烦，没想到在学院上学的第三日，他就主动找过来了，不过却不是找她麻烦，而是向她赔罪。
    封潜把一只锦盒放到鱼小鳐桌上，半低着头吭吭哧哧地道：“那啥，鱼小鳐，之前的事都是我不对，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之前犯的过错。”
    鱼小鳐看着他，表情跟见了鬼似的，她警惕地看了眼那只锦盒，充满防备地道：
    “你又发什么神经？这盒子里是不是装了整人的东西？”
    封潜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怎么会，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是真心和你道歉的。”
    他扭扭捏捏地道：“咱们现在是同窗，又在一个班挨着坐，我总不能还记着以前那点过节，总、总之，我是真心和你道歉的，以后我绝对不说你是河鲀了，你能不能原谅我一回？”
    鱼小鳐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这人古古怪怪，之前他道歉还是被他爹押着来的，现在怎么会这么主动和她认错？
    封潜见她像是不信，有些着急，又把盒子往她面前推了推：“我真不是骗你的，这是我娘费了好些功夫才买到的灵参，对修为大有裨益，我特地带来向你赔罪的，你、你就收下吧。”
    他怕鱼小鳐不信，主动把盒子打开，里面果然躺着一只雪白的灵参，浓郁的灵气随着盖子掀开，一下子就往外溢了出来，班上的其他学生全都向这边望，好奇是谁带了好东西来学院。
    鱼小鳐原先还带着狐疑的眼神也变了，盒子里的这只灵参一看就很值钱，她只是嗅着那参味儿都觉得神清目明，虽说黎江这段时日也给了她一些天材地宝，不过谁会嫌好东西少呢？而且封潜要是真的舍得把这只灵参给她，也说明他的道歉不是作假。
    “你真舍得给我？”鱼小鳐斜眼看着封潜。
    封潜赶紧点头：“那当然，我都带来了，肯定是给你的。”
    鱼小鳐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利弊，如果这小子是真心实意道歉，那她原谅他也没什么，还能多根灵参，算起来好像不亏。
    于是她便作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那好吧，既然你这么诚恳地跟我道歉，那我就既往不咎，勉强原谅你吧。”
    封潜脸上一喜，就听她又道：“不过如果你再说我像河鲀，我就跟你爹说你又欺负我！”
    封潜忙道：“怎么会，我绝对不会再胡说了，你一点也不像河鲀，你比河鲀好看多了！”
    鱼小鳐对他这句话不是很满意，但好像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哼了一声道：“以后在我面前不许提那两个字。”
    封潜忙不迭应了，将锦盒合上推到鱼小鳐跟前，见她收下，这才舒了口气，又偷偷摸摸瞄她一眼，心里想，她现在的样子可跟河鲀半点搭不上边，之前明明就是只胖头鱼，为什么化了形以后会这么好看呢？
    总之两人算是尽释前嫌，鱼小鳐虽然一开始还有点嫌弃封潜，但两个人本来年龄相仿，封潜又是个爱吃爱玩的主，哪儿有什么新鲜事都能很快知道，这才没几天的功夫就跟鱼小鳐熟悉起来，时常和她讲些沧澜城里新发生的事。
    封潜有心讨好，鱼小鳐也就慢慢放下了之前的芥蒂，两人倒真做上了朋友。
    这日封潜告诉鱼小鳐，东街那边新开了一家酒楼，据说味道不错，想要请鱼小鳐去尝尝，就算是对之前那些事的赔罪。
    鱼小鳐诧异地说：“我不是都原谅你了吗？而且你还给了我灵参，怎么还要赔罪？”
    封潜支支吾吾地道：“…但是我心里还是过意不去，你就赏个脸行不？”
    鱼小鳐顿时对他有点刮目相看了，觉得这人认错的态度还是很端正的，她想了想道：“那好吧，不过今天不行，今天晚上厨房要做我最爱吃的菜，等休沐过后再去吧。”
    封潜大喜：“那就这么说定了！”
    西鸣堂实行的制度是上五休一，每上五日课休息一日，跟封潜约好的第二日正是休沐，鱼小鳐却没睡懒觉，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她吃过早饭就拽着小海螺出了府，急着去戏楼看新排的戏文。
    这回的戏文演的是一只寻宝鼠如何靠自己的天赋和机智帮助主人寻找宝贝的，过程十分惊险曲折，最后结局是主人用寻宝鼠找来的大量宝贝建立了一个宗门，成为了一派掌门。
    不过这个故事似乎并不讨灵族们的欢心，完结时全场嘘声一片，大家都觉得这只寻宝鼠既然这么有本事，为什么要给人修做嫁衣，真是太丢灵族的脸了。
    鱼小鳐和小海螺深以为然，从戏楼出来时两人还在讨论，这只寻宝鼠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两人一道进了家酒楼，鱼小鳐又开始跟小海螺讲她这几日在学院都学了些什么，小海螺听完十分向往，羡慕地说：
    “原来学堂那么有意思啊，可惜我小时候都没有去过。”
    鱼小鳐道：“你要是想学，我就把学院发的课本册子借你看看，不过你识的字儿够全么？”
    小海螺摸摸脑袋道：“现在识的比以前多了，庞叔有时候会抽空教教我。”
    鱼小鳐就大方地把学院发的课本拿出来给他：“那你拿去看吧，我要用的时候再问你拿。”
    小海螺大为感动，抱紧课本道：“谢谢你鱼小鳐，你对我真好！”
    鱼小鳐大方地摆摆手：“嗨，咱俩还说什么谢，你放心，就算我在学院交了新的朋友，你永远都是跟我最铁的那个。”
    两人好几日没出门玩，今日看了戏文，又在酒楼美美吃了一顿，这才高高兴兴往回走。
    优哉游哉走在大街上，鱼小鳐的目光随意往街边一扫，忽然停在其中某处。
    那是间修建得十分气派的大酒楼，门上挂着块匾额，上面写着大大的三个字：清风楼。
    鱼小鳐看见这三个字，一下就想起来自己曾经试图进去，却因为没化形而被伙计赶出来的事，她正要习惯性朝清风楼呸上一声，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已经化了形，这下那狗眼看鱼低的伙计该再没借口赶她出来了吧？
    她可还记得上回在酒楼听人家说的，清风楼的头牌厉害得很，能让人欲仙.欲死呢，鱼小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体会过这种感受，怎么想怎么好奇。
    想到就做，鱼小鳐脚下一转，拉着小海螺就往清风楼里走，迎客的伙计生得斯文白净，目光往两人身上一扫，立时就定在了鱼小鳐身上。
    “这位贵客，今儿是头一回来咱们清风楼吧？快里面请。”
    他脸上露出殷勤的笑容，客客气气把鱼小鳐往里边请，鱼小鳐本来都做好了和伙计吵架的准备，没成想他态度这么好，搞得她一时都不知道要不要翻旧账了。
    那伙计正要将鱼小鳐引进去，看见她身后的小海螺，脚下停了停，笑着道：
    “贵客有所不知，咱们这儿只接待女客，您这位朋友恐怕不大方便进来。”
    鱼小鳐一愣：“可是他是和我一起的。”
    伙计态度十分客气：“实在对不住，咱们楼里的规矩就是只接待女客，还请贵客多多体谅。”
    鱼小鳐有些不满，正想说两句，小海螺连忙道：“那、那要不我就先回去吧？正好我还有活儿没做完呢，就不在这耽误你了。”
    鱼小鳐面露迟疑，虽说她对伙计不让小海螺进去很有意见，可她又实在好奇头牌到底有什么厉害的本事，犹豫了片刻才道：
    “那好吧，等我回去了再找你。”
    和鱼小鳐道别，小海螺从清风楼离开，也没在外逗留，直接回了丞相府，他正准备去做早上没做完的活，经过后花园时刚好碰见黎江从那头走来，小海螺赶紧向他鞠了一躬，恭恭敬敬地唤了声大人。
    黎江本没留意他，忽然想起鱼小鳐早上似乎是说过要和这只海螺出去，便停下脚步，开口问道：
    “鱼小鳐呢？她今日不是和你一道出去了，怎地没同你一起回来？”
    小海螺忙道：“回大人，鱼小鳐早上是跟我一块儿出去的，不过方才回来时她去了清风楼，我就先回府了。”
    “如此。”
    黎江点点头，正要抬步，忽然目光凝了起来：“你说什么？她去哪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丞相要去捉奸了（不是）
    第66章 清风楼
    “贵客今儿是头一回来咱们清风楼吧？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喜好, 也好让小的为您做些推荐。”
    清风楼的伙计眼力好得很，一看鱼小鳐身上穿戴的都不是便宜货，对她便格外客气。
    鱼小鳐被他引着穿过大堂往楼上走, 见这楼里修建得雅致, 海水中充斥着一种淡淡的清香，四处挂着半透明的轻纱, 有种影影绰绰的感觉, 不由在心里点了点头。
    这清风楼果真高档, 看着就和那种路边小店不一样。
    “我没什么特别喜好，就想来看看你们家头牌。”鱼小鳐道，“他今天在楼里么？”
    伙计笑道：“贵客果真有眼光, 咱们头牌那可真的是百里挑一，功夫是一等一的好。”
    说最后半句的时候伙计的笑容有点暧昧，鱼小鳐没留意，就听他话头一转：
    “不过咱们家头牌现在正好有位客人, 贵客要不要瞧瞧别的公子？也都是艺貌双全的呢。”
    鱼小鳐一听就不乐意了：“我就是冲着你们头牌来的，我才不要别人。”
    伙计面露犹豫, 片刻道：“那要不小的领您去屋里先坐坐, 估计那边也快好了, 小的等下就给您去问一问, 可好？”
    鱼小鳐今日也没什么事, 来都来了，自然想要见到头牌才回去，便点点头道：“那好吧, 你去催催，叫他们快些。”
    伙计又露出个暧昧的笑容：“这事儿怎好催呢？不过小的等下就去帮您问着，等头牌出来了立马叫他过来伺候您。”
    鱼小鳐也看不懂他那笑容是什么意思, 跟着他去了间厢房，伙计叫人送了茶水和点心过来，对鱼小鳐道：
    “您请稍待，小的这就去帮您打听。”
    等伙计掩上门出去，鱼小鳐才有功夫打量这间屋子，里面布置得温馨淡雅，跟寻常人家的卧房差不多，除了成套的桌椅与一些花草摆设外，中央还摆了道屏风将房间一分为二。
    鱼小鳐推开屏风，看见后面是一张帐幔半垂的床榻，心中顿时了然。
    果然是采耳推拿的，这不还有床嘛，不知道他们提不提供鱼鳞护理，虽然她已经化了形，但是鱼身也是可以保养一下的嘛。
    等下头牌来了再问问他好了，既然都来了，还是做个全套比较好。
    鱼小鳐坐到桌前，想着自己还没来这种店享受过，也不知道那个头牌功夫到底有多棒，真是叫人有点小期待呢。
    桌上摆了茶水和糕点，清风楼在沧澜城算是比较有格调的那种，楼里的吃食用料也算讲究，鱼小鳐坐下来喝茶吃糕点，听着外面传来的悠扬丝竹声，觉得这清风楼还真是个不错的地方，要是今天能让她满意了，下回她还来。
    她吃了几块糕点，见头牌迟迟不来，不禁有些不耐烦了，正想出去瞧瞧，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你可总算来了，叫我等了这么久。”
    鱼小鳐不满地抱怨了一句，抬起头向门口看去，然而站在那儿的并不是什么头牌，而是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黎江？”鱼小鳐愣住，“你怎么来了？”
    黎江站在门口，面色发沉，他目光往屋内扫了一眼，在经过那张床时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这时跟在他后面的伙计战战兢兢地道：
    “丞、丞相大人，这位可是您要找的姑娘？”
    黎江没理会他，大步走到鱼小鳐跟前，牵住她的手道：“咱们回去。”
    说完他就要牵着鱼小鳐离开，鱼小鳐却不肯，拉住他道：“你怎么会来这儿？是专程来找我的吗？”
    黎江不答，只沉声道：“先跟我回去。”
    鱼小鳐拖住他的手企图耍赖：“我不要！我还没见到头牌呢！”
    黎江面色一黑，这时外头又来了几个人，领头的是清风楼的老鸨，她一见黎江就陪笑道：
    “草民见过丞相大人，听说大人来咱们这儿找个姑娘，不知这……”
    她看见鱼小鳐时声音戛然而止，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黎江并不理她，此处人多口杂，他不欲过多逗留，见鱼小鳐不肯走，抬手在她额间一抹，直接将她变回原形，装在衣袖里就出了清风楼。
    黎江径直往丞相府返回，一路上不管鱼小鳐在袖中如何吵闹都不放她出来，直至回到观海居，才将衣袖抖开，只见一只比巴掌略长的小青鱼从袖口里滚出来，原地翻了个圈儿，然后就腾地变成了个小姑娘。
    “黎江你干什么！”
    鱼小鳐简直被黎江给气坏了，他不但阻扰自己找头牌，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她变回鱼身，就这样将她强行带了回来，简直太过分了！
    “你凭什么把我带回来啊？我还没见到头牌呢！”
    鱼小鳐气呼呼地冲他嚷嚷，转身就往门外跑，黎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拧眉道：
    “你去哪？”
    “当然是清风楼了！”鱼小鳐用力挣了挣手腕，“你放开我！”
    黎江只觉得头疼，他把鱼小鳐拉到身前，尽量放缓语气道：“清风楼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鱼小鳐不信，梗着脖子道：“人家明明接待我了！我怎么就不能去啦？”
    黎江揉了揉眉心：“……你可知道清风楼是什么地方？”
    “我当然知道！”鱼小鳐大声地说，“清风楼就是采耳推拿的地方，我还没去过这种地方呢，你快放开我，我今天一定要去体验体验！”
    黎江：“…………”
    他先前听小海螺所述，就知道鱼小鳐恐怕并不清楚清风楼到底是干什么的，现在听她这样说，既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又觉啼笑皆非。
    见鱼小鳐还在奋力挣扎，他只得道：“府中也有婢女会做这些，等下我叫婢女来伺候你，你就乖乖呆在府里，今日不要再出去了。”
    其实他哪里知道婢女们会不会采耳推拿，他又没叫人伺候过，不过是为了哄住鱼小鳐罢了。
    没成想鱼小鳐依旧不肯：“我不！清风楼除了采耳推拿，还能做鱼鳞保养呢！”
    黎江：“………婢女也会做鱼鳞保养。”
    鱼小鳐还是不乐意：“可是我都听人家说了，清风楼的头牌是只八爪鱼，手艺可好，能教人欲仙.欲死，人家肯定比府里的婢女厉害。”
    黎江险些没被她的话给噎住，这丫头整日到底是去了些什么地方？都上哪儿听说的这些？
    他闭了闭眼，觉得太阳穴愈发的疼了，又不好告诉她清风楼究竟是做什么的，偏这小丫头还在闹腾个不停，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最终黎江只得妥协道：
    “你要是不去清风楼，我今晚就多给你几滴精血。”
    鱼小鳐一听，立时把脸转了过来，两只眼睛圆溜溜地盯着他：“真的？你多给我几滴呀？”
    黎江心下稍松：“三滴吧。”
    鱼小鳐噘嘴：“这么少，那我不干。”
    黎江眼皮一跳，默了默道：“那就五滴吧。”
    鱼小鳐眼珠子转了转：“你本来要给我一滴，再加五滴，那就是六滴，对不对？”
    还挺会算账，黎江哭笑不得，点头道：“对，一共六滴，满意了？”
    鱼小鳐这是真满意了，她正要答应，忽然想起刚才在清风楼发生的事，又哼了一声道：
    “可是你刚才在清风楼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我变回鱼，这也太不给我面子了，简直就像当众脱我衣服一样，多叫我难堪啊！”
    黎江：“……………”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黎江心里一时竟升起种无力感，他缓缓吸了口气，向她解释道：
    “当时人太多，我恐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情急之下这才将你直接带回来。”
    鱼小鳐哼哼道：“那也不能这么对我，你要知道，面子对一个姑娘家来说是很重要的。”
    她用眼角余光瞅他，意有所指地说：“总之你这样对我的伤害很大，你是不是得给我一点补偿？”
    这小丫头，还是一如既往地得寸进尺，黎江面露无奈，叹了口气道：“明晚也给你六滴精血，可好？”
    鱼小鳐眼睛一亮，成交两个字险些脱口而出，好在她及时收住了，眨了眨眼睛，故作矜持道：
    “那、那好吧，既然你都主动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吧。”
    黎江真是拿她没法子，他以前还算能管得住她，但最近总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纵着她了，看鱼小鳐高高兴兴跑出去，又从门外探个脑袋出来，提醒他等下记得叫婢女去帮她采耳推拿。
    她今日头发仍在耳后分成两束，粉色的绸带与秀发垂落下来，显得既乖巧又可爱，偏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叫她整个人都变得活泼起来。
    黎江应了句好，见她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不由微微出神，在屋中静坐了半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黎江：八爪鱼有我好吗？
    鱼小鳐：他有八只脚，你只有两只。
    黎江：……………
    第67章 角
    鱼小鳐在府里体会了一把采耳推拿外加鱼鳞保养, 伺候她的婢女实际上压根儿不会做这些，纯粹赶鸭子上架，好在婢女做事细致, 鱼小鳐以前又没体验过, 就躺在那儿让婢女帮她挠挠耳洞，再按摩按摩腰背, 便这么被糊弄了过去。
    至于鱼鳞保养, 鱼小鳐变回鱼身, 婢女用香膏在她的鳞片上涂抹一番，由于太香，令她十分不喜, 又叫婢女帮她洗干净才总算是消停了。
    这一番折腾下来，鱼小鳐对黎江说：“清风楼也不过如此嘛，还不如以前你帮我挠痒痒来得舒服，就算那头牌有八条腿, 我想也厉害不到哪里去，定是人家传得太夸张了些。”
    黎江见她终于对清风楼没了兴趣, 心下松了口气, 忽想起她化形之前头顶长了两处小的突起, 这些时日他也没留意, 便对她道：
    “你且变回鱼身我瞧瞧。”
    鱼小鳐正坐在书案边吃冰碗, 闻言老大不乐意：“有什么好瞧的？你要想瞧等天黑了上床再瞧吧。”
    黎江：“…………”
    黎江觉着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大对劲，默了默才道：“你之前头顶不是长了东西？最近还有没有泛痒？”
    鱼小鳐才想起来这回事，她摸摸自己的脑袋, 奇道：“咦，怪了，好像我化形以后就没怎么痒了。”
    说到这个她也有些担心, 连忙放下冰碗，变回鱼身给黎江看。
    她游到他跟前，低下头道：“你快瞧瞧，我头上的疙瘩有没有变大？”
    黎江托住她的身子，仔细端详她的头顶，发现那两处小小的突起似乎变得明显了些，他用指腹在上面碰了碰，问她：
    “有感觉吗？”
    鱼小鳐扭了扭身子：“有点痒痒。”
    黎江轻轻摩挲着其中一处：“只是痒？会不会痛？”
    鱼小鳐被他摸得有点儿舒服，哼唧了两声，把小脑袋又往他掌心拱了拱：“你再挠挠，这边这边，对，就是那儿。”
    黎江感到指腹底下的那一小粒突起，似乎较半年前要明显一些，他仔细看了几眼，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而且那小小的两粒颜色和质地也与她的鳞片不大一样，原先藏在头顶的鳞片下倒看不明显，现在冒出来了一点，露在外面的部分看起来是莹白色的。
    黎江瞧出来一点什么，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对鱼小鳐道：
    “你头顶这两处又长出来了少许，我估计日后可能会变成角。”
    “角？”
    鱼小鳐一呆，随即脑海里立刻出现了一条长着两只大角的小青鱼，她被自己想象的怪异模样吓得脸色大变，惊恐地道：
    “那、那我以后岂不是会变成个怪物？”
    “怎么会？”黎江失笑，“龙族也生有角，你瞧着可像怪物？”
    说完他微微一顿，似意识到什么，鱼小鳐却哭丧着脸道：“可是龙瞧着多威武，我只是一条小鱼，头上要是长两只大角那多奇怪？”
    黎江揉了揉她头顶的两个小包包，安抚道：“不会的，你个子这么小，即使真长出对角来也不会太大，不必过于担忧。”
    鱼小鳐抽抽搭搭地说：“那、那万一呢？我以前在广灵江有个邻居，他的嘴巴生得又厚又大，把一张脸都占满了，以后我要是长成那样怎么办？”
    她这般爱胡思乱想，黎江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她，半晌才道：“……你现在已经化了形，如果长出来以后你不喜欢，那便一直维持人形就是。”
    鱼小鳐一听，眨巴眨巴眼，觉得黎江说得挺有道理，左右她现在都已化了形，要是真长出对难看的大角来，那不要在人前变回原形就好了嘛。
    想通之后鱼小鳐心情有所好转，把脑袋往黎江手里拱了拱：“那你再给我挠挠，我觉得还有些痒。”
    黎江用指腹轻轻挠着她的头顶，见鱼小鳐半眯起眼一副享受的模样，小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还时不时哼哼两声，嘴角不由向上抿了抿。
    这小青鱼，倒是越来越会指使人了。
    学院休沐只得一日，第二天鱼小鳐早早起了床，和黎江一起吃过早饭，出门前想起来和封潜约好的事，就特地跟他提了一句。
    黎江刚放到嘴边的茶盏停住，抬眸道：“你不气封潜了？”
    鱼小鳐摆摆手道：“哎呀，你知道我是只大度的鱼，他这人虽然以前讨厌，不过现在已经跟我认错，我也就不再跟他计较了嘛。”
    她完全不觉得自己这番话有什么问题，振振有词道：“他说要请我吃饭作为赔罪，唔，就在东街那家新开的酒楼，他这么盛情难却，我也不好推辞嘛，就答应他了。”
    黎江垂下眸子，叮嘱了一句：“用过饭早些回来，一人在外不要饮酒。”
    鱼小鳐应得十分爽快：“知道了，那我先去学院啦。”
    待她走后，黎江来到书房开始办公，他边翻看公文边进行批阅，看过几份习惯性往桌角一瞥，目光落在空荡荡的玉缸上，稍顿了几息才再收回来。
    自从鱼小鳐去西鸣堂上学后，白日办公便不再有人陪着他，虽说更加安静，但有时也难免觉得冷清了些。
    他从前是断不会如此的，许是这两年习惯了鱼小鳐呆在身边，乍然只留他一人，倒有些不适应了。
    到了下午黎江又出去一趟，晚饭前将公事办完，要回府时被兵部胡尚书开口留住，邀他一同用饭。
    黎江本想拒绝，话到了嘴边却又停住，略顿了一顿，开口道：“听说东街开了间新的酒楼，不如就去那里用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丞相又要去捉奸了（不是）
    今天字数比较少，太忙了，明天尽量多更一点
    第68章 骚包得很
    封霆大清早起来, 盘腿坐在院子里吐纳生息，他闭着眼，吸收海水中的灵气进行修炼, 忽然眼皮动了动, 感到属于儿子的气息由远及近，直至来到院子外面。
    他掀起一只眼皮, 瞧见封潜从院门外走过, 他今日头发梳得十分顺滑, 用一只玉冠齐齐整整束在脑后，身上穿了新做的那套白色劲装，腰间别着把外形华丽的短剑, 上头镶满了五光十色的宝石，看起来颇为惹眼。
    奇了怪了，封霆记得儿子向来不爱穿白色的衣裳，今日却一反常态, 穿了这么身从头白到脚的，心下大感稀奇, 出声叫住他道：
    “你今儿是怎么了？穿得这般人模狗样的, 是要做什么去？”
    经过院门外精神抖擞的封潜脸色一拉：“爹您说什么呢, 什么叫人模狗样？有您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
    封霆道：“你平日不是从不穿白的？今日怎穿了这么一身？”
    封潜咳了两声, 有些不自在地道：“不做什么去, 就是随手拿到什么就穿的什么。”
    接着他整了整衣领，又扭扭捏捏地问：“如、如何？我这样穿还算英俊潇洒么？”
    封霆仔细打量他一番，给了个中肯的评价：“骚包得很。”
    封潜：“………”
    算了, 就知道不能指望自己爹说出什么好话，他抬脚就走，再不想和自己老爹说话了。
    今日是休沐过后第一天上学, 封潜从前日就开始眼巴巴盼着今日的到来，之前在学院鱼小鳐亲口应了他，要与他一道吃顿晚饭，封潜盼了两日，今天一大早就起了床，在屋子里足足捯饬了一个时辰才出门。
    他到西鸣堂时鱼小鳐已经来了，正站在窗边和水千骁兄妹讲话，封潜一见她跟水千骁有说有笑，心里就老大不爽，故意走到两人中间挡住水千骁，只跟鱼小鳐一人打招呼。
    说话时他才看清鱼小鳐的打扮，她今日把头发挽了起来，在脑袋两侧各梳了个包包头，下头缀着珍珠流苏，随着她说话一晃一晃，俏皮又可爱。
    她身上穿了件粉色的裙子，最外面罩着层薄纱，瞧着如烟似雾，裙摆底下露出小小两截足尖，是绣了金色花纹的缎面绣鞋。
    鱼小鳐往日都爱穿裤子，今天却穿了身长裙，还打扮得这么漂亮，封潜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一颗心在胸腔里跟小鹿似的乱撞。
    莫非是因着今日要同他一道吃饭，鱼小鳐才特地这样打扮的？
    鱼小鳐可不知道封潜心里这番自作多情的想法，她每日梳头穿衣都是由千香帮着打理的，今日也是千香取了条裙子出来，她就穿上了，不过出门没多久她已经开始嫌弃这身裙子实在太不方便，打算以后再也不这样穿了。
    等两人回到座位上，封潜才羞答答地对鱼小鳐说：“鱼小鳐，你、你今日穿的这身裙子真好看……”
    他说了半晌没回应，一扭头见鱼小鳐正拿着本书看得专心，哪儿像是听见了他的话，封潜有些郁闷，把脑袋凑过去道：
    “你在看什么呢？”
    鱼小鳐哦了一声，把书的封皮翻过来给他看，上面写着‘吞天蟒大战双头蛟’几个大字，原来是册话本子。
    “刚才水千骁拿给我的，说写得特别精彩。”
    鱼小鳐还是第一次知道话本子这种东西，她刚才翻了前两页就被吸引住了，因此才没听见封潜夸她的那句话。
    封潜一听又是水千骁，在心里骂了句死鳗鱼，酸溜溜地道：“这本有什么好看的，最后吞天蟒都瞎了一只眼，真没劲。”
    鱼小鳐才刚看了个开头就被他剧透结局，气都气死了，把话本子往桌上一拍，骂道：
    “要你告诉我？我没长眼睛不会自己看啊？”
    封潜被她骂得有点儿懵，正想跟她解释，陈夫子已经进了课室，他一向有些怵陈夫子，只得闭了嘴，心里懊恼得不行，早知道刚才就不多嘴了，这下惹了她生气，会不会等下午下了学，不乐意跟自己去吃饭了？
    想到这里他又恨恨地剜了水千骁一眼，都怪这人，没事拿什么话本子给鱼小鳐看，要是他不拿话本子不就没这些事了，真讨厌！
    封潜忐忑了一节课，好在下课时鱼小鳐的气已经消了大半，封潜跟她认了错，又告诉她自己家里买了许多话本子，她要是喜欢，回头他全部带来给她看。
    鱼小鳐这才不生气了，还说要去他家里挑话本子，封霆大喜，这可算是因祸得福了，即刻就跟她约了下回休沐去将军府做客，完了用十分嘚瑟的目光睨了眼水千骁，小样儿，你不就是给了她一册话本子，我家里可是有上百册，看谁比得过谁！
    到了下学时封潜生怕水千骁兄妹又缠过来，催促着鱼小鳐出了学院，他早就在那间酒楼订下厢房，去了之后便由跑堂领着进了房间。
    落座后鱼小鳐往四周打量了一圈，又将目光朝窗外投去，封潜殷勤地道：“怎么样？这间酒楼修得还不错吧？”
    鱼小鳐回过头：“这间酒楼修得跟定海大街那间有些像。”
    封潜愣了愣，立马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上回两人动手的那间酒楼，不由心虚地干笑起来：“啊？是、是吗……我倒没注意那么多……”
    怕鱼小鳐想起以前的事又生气，他赶紧把点菜的册子打开放到她跟前：“来来，点菜点菜，你看看你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千万别跟我客气。”
    鱼小鳐也没有要跟他客气的打算，她一口气点了十来道菜，封潜越听心里越美滋滋的，看来鱼小鳐是真的不和自己见外呢，就是对着自己人才能这样。
    点完菜跑堂便出去了，屋子里只留下他们两人，封潜想方设法地找话题和鱼小鳐聊天，将最近听到的新鲜事儿一一说给她听，鱼小鳐听得津津有味，待他讲完一个八卦，她突然说：
    “你对沧澜城里的事怎么这么清楚，什么事儿都知道。”
    封潜得意道：“主要是我朋友多，路子广，知道的事自然也就多了，你以后要想知道什么就来问我，我保管帮你打听到。”
    实际上封潜是有个爱听八卦的小厮，那个小厮每日就喜欢在他去学院后跑出去跟人唠嗑，等封潜晚上回去，他就捡些有趣的和他说，不过这些八卦都是被传过许多次的了，压根儿没什么可信度。
    鱼小鳐听他这么说，突然想起件事，随口问道：“那你知道清风楼的头牌长什么样么？”
    虽说她已经对清风楼失去了兴趣，但还是很好奇头牌究竟长什么样，毕竟他可是八爪鱼呢，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化形，如果化了形，那他会不会比旁人多出几只手来，这倒是很令鱼小鳐好奇。
    她才把话问出来，封潜就被茶水给呛住了，埋着头咳了好半晌，抬起张通红的脸道：“你、你怎么会想起问这个？”
    鱼小鳐道：“我昨日去了清风楼，但是还没见到头牌就离开了，也不知道那头牌到底长什么样。”
    封潜一听，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噎住，眼珠子都瞪得快掉出来了，满脸的不可思议：“你去清风楼了？你……你怎么会去清风楼呢？”
    鱼小鳐对他的反应感到很奇怪：“怎么，莫非我不能去清风楼？那不就是采耳推拿的地方，有什么去不得的？”
    “当然不是——”
    封潜一句话没说完，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下半句也不知到底该不该说出来，不过鱼小鳐已经听清了前面半句，愣了愣道：
    “清风楼不是采耳推拿的地方？那是做什么的？”
    “这、这个…那个……”
    封潜本就红的脸顿时变得更红了，眼神四处乱瞟，说话也支支吾吾起来，鱼小鳐本能感觉到不对劲，皱起小眉头盯着他问：
    “快告诉我，清风楼究竟是做什么的？”
    这叫他怎么好开口？封潜正想随便糊弄过去，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许撒谎，你要是骗我，我就再也不理你！”
    “这…这个……”
    封潜纠结了一阵，最后还是红着脸小声说：“清风楼…自然就是那啥…双修的地方嘛……”
    他说完更觉不好意思，只敢偷偷拿眼角余光去瞄鱼小鳐，鱼小鳐在那愣了几息，自言自语道：
    “这么说…清风楼不是采耳推拿的地方，而是让人双修的地方？”
    ***
    黎江与胡尚书来到东街新开的珍鲜酒楼，由跑堂领着上了三楼，他用神识略略一扫，即刻便在三楼其中一间厢房内找到了鱼小鳐。
    见她正和封潜说话，而坐在她对面的少年满脸通红，一副难为情的模样，黎江不由微微蹙眉。
    这两人在说些什么，竟还脸红上了……
    跑堂引着他与胡尚书往前走，在经过鱼小鳐那间厢房外时，黎江稍稍将听觉放开，厢房中的声音就这么传入了他的耳洞。
    “你这么磨磨蹭蹭的干嘛？还不快告诉我双修到底是怎么个修法。”
    鱼小鳐不满地看着对面的封潜，已经有些没耐心了，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墨迹，就这么个简单的问题，她都问了三遍了他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封潜被她这么追问，脸愈发的烫了，他用力揉了把脸，深吸一口气道：“双修…就、就是…两个人………”
    眼看他要说到关键点，鱼小鳐耳朵都竖起来了，就等着后面半句，正在这时厢房的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砰的一声撞在墙上。
    鱼小鳐和封潜不约而同扭头向门口望去，就见有三人站在厢房门外，最前面那人身着一袭月白锦袍，俊颜面沉如水，不是黎江又能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黎丞相再次捉奸成功（不是）
    抱歉今天周五太太太忙了，晚了更新（落泪） ，请大家轻点骂我
    第69章 陌生
    “黎江？你怎么来了？”
    鱼小鳐看见黎江站在门口, 心里觉得有点疑惑，最近她怎么好像走到哪里都能碰上黎江过来？
    黎江未答，走到鱼小鳐跟前将她牵起来就要往外走, 鱼小鳐拽住他道：“你干嘛呀？我们还没吃饭呢。”
    黎江顿了顿, 侧首道：“府里有点事，我们先回去。”
    “可是我还没问……”
    鱼小鳐想说她还没问出双修究竟是什么呢, 就被黎江带到身前, 他握住她的肩膀, 不容置疑地带着她往外走，宽大的衣袖掩住她的后背，从后面看上去鱼小鳐就好像整个人在他怀里似的。
    “鱼、鱼小鳐！”
    见他们要走, 封潜这才着急出声唤了一句，黎江回过头，冷冷看了他一眼，吓得封潜打了个哆嗦, 竟再说不出话，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二人出了厢房。
    出去后黎江对胡尚书道：“抱歉, 今日家中临时有事, 改日再请胡大人用饭以做赔罪。”
    胡尚书忙道：“大人有事便请回吧, 一顿饭而已, 无须介怀。”
    黎江向他略一颔首, 带着鱼小鳐出了珍鲜楼。
    一路上黎江也没说什么话，鱼小鳐问他究竟是什么事，他只道回去再说, 把鱼小鳐整得满心纳闷，这到底是有什么事那么急，饭都不让她吃。
    回到观海居, 鱼小鳐终于忍不住了，撇开黎江的手道：“你干嘛呀？到底什么事也不说，我饭都还没吃呢！”
    黎江说有事本就是找的借口，又不可能跟鱼小鳐说他是为了不让封潜在她面前胡说八道才将她带回来，见她一脸的不满，小眉头也拧着，默了半晌，将手指伸出去道：
    “你不是要精气？今日给你十滴，要不要？”
    鱼小鳐一听有精气，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了，赶紧点头道：“要要要，说好了十滴，不许反悔啊！”
    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黎江稍稍松了口气，遂用灵力将精血迫出指尖。
    见鲜红的血液缓缓从指尖渗出，鱼小鳐哪里等得及，捧住黎江的手就一口咬了上去，两排细白的牙磕在他的手指上，小舌头将指腹上的血珠舔得干干净净，一丝儿也没浪费。
    黎江看着鱼小鳐毛茸茸的脑袋，一时有些愣神，往常他喂她精血的时候，鱼小鳐都化作了鱼身，今日突然说要给她精血，她竟就这样咬住了他的手指。
    她以人形吸他的精血，这还是头一遭。
    有柔软温热的触感滑过指腹，耳中传来鱼小鳐吃得吧嗒吧嗒的响声，黎江整个人逐渐变得僵硬，一种极为陌生的情绪慢慢从他的心底涌了上来。
    他甚至忘记继续迫出精血，直到鱼小鳐抬起头，不满地看着他道：“这才几滴呀？离十滴差得远呢！你是不是又想骗鱼？”
    黎江蓦地回过神，开口欲言却觉喉咙无端有些发干，被鱼小鳐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盯着，他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只得将剩下的精血迫出指尖，令鱼小鳐吃得满意了，这才松开他的手。
    看着她心满意足地舔嘴，黎江不由别开视线，指尖上的温热湿意久久未曾褪去，竟觉喉咙愈发干涩，他走到桌前，为自己斟了一杯茶，端起来饮下之后方觉好些。
    他的视线不自觉扫向方才被鱼小鳐咬过的手指，瞧见上面薄薄一层水光，才倏然意识到，他忘记擦手了。
    黎江一时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他取出帕子擦拭手指，却觉那种湿软的感觉怎么都消不去，甚至顺着指尖缓缓蔓延上来。
    鱼小鳐可不知黎江的异样，她吸饱了精血就坐到书案边，将小脸枕在手臂上趴着，一脸的心满意足，不时还伸出舌尖在嘴唇上舔两下，似乎还在回味精气的美味。
    直到黎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回过身就看见鱼小鳐半眯着眼趴在书案边，小脸粉润润的，一脸的餍足，像只刚吃了鱼的猫儿一样，要是生了尾巴，此刻一定是在身后慵懒地晃动。
    那张花瓣一样的唇看着也似乎比平日要红润些，黎江移开视线，缓声道：“还要不要用饭？”
    鱼小鳐眯着眼，过了半晌才道：“我吃饱了，不吃饭了。”
    说完她又吧嗒两下小嘴，还从鼻腔里哼唧了两声，惯是副平日吸过精气后懒洋洋的撒娇模样，但往日她都是用的鱼身，今日突然换成人形这般作态，令黎江愈发感到不自在起来。
    他在屋中站了一会儿，这才走到书案前坐下，也无心用饭了，随意取了本书翻阅，却频频走神，始终无法集中注意力。
    过了一阵他心绪终于平定些，转头发现鱼小鳐已经趴在那儿睡着了，小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双眼闭着，绒羽般的睫毛偶尔轻颤两下，在脸上投下两道淡淡的影子。
    黎江微微叹了口气，起身想将她抱去卧房，忽想起她现在是人形，犹豫片刻，还是将手点在鱼小鳐额前，把她变回鱼身，放进玉缸里去才作罢。
    许是吃了太多精血，鱼小鳐这一晚上都没醒来过，直到第二日天光熹微才有了动静，黎江睁眼时就看见她趴在自己胸口上，睁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
    见黎江醒来，鱼小鳐往前蹭了蹭，小声地问他：“黎江，我想起件事，昨天忘记问你了。”
    黎江捏住她的背鳍，将她从身上拎开，哑声道：“什么事？”
    鱼小鳐扭着身子挣开他的手，游到他肩膀上趴着，在他耳边问：“你知道双修是什么吗？”
    黎江正要下床，被她突如其来一问，顿时僵在了床边，半晌才道：“……你上哪儿听来的？”
    “昨天封潜告诉我的，原来清风楼不是采耳推拿的地方，他说清风楼是让人双修的。”
    说到这里鱼小鳐抱怨道：“都怪你，要是昨天你晚点来，他就告诉我什么是双修了。”
    完了她又迫不及待地扇扇鱼鳍，问他：“你快告诉我，到底双修是什么呀？”
    黎江昨日是听见了两句她和封潜的对话，却没想到原来封潜竟告诉她清风楼是双修的地方，他眸色顿沉，心里对封潜的感观又差了些，论年纪他比鱼小鳐还小些，竟跟她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看来他真该去寻老院长替鱼小鳐换个班了。
    鱼小鳐见黎江迟迟不答，忍不住催促他道：“你快告诉我啊，干什么老是不说话？”
    黎江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向她解释，但他要是不说，恐怕鱼小鳐到了学院去问封潜，还不知道他会再说些什么污人耳朵的话，遂斟酌了一下词句，含糊不清地道：
    “双修……就是两个人一起修炼的意思。”
    鱼小鳐眨巴眨巴眼：“两个人一起修炼？修炼还能两个人一起么？那是什么特别的心法？”
    黎江被她问得卡了壳，实在不知要如何回答，偏偏鱼小鳐好奇心又旺盛得很，非得缠着他问出个所以然来，还问他：
    “那你双修过吗？具体是怎么修的？”
    黎江被她问得又僵了一僵，半晌才道：“…自然没有，双修需得两人一起，我一向是独自修炼。”
    鱼小鳐眼睛眨巴了两下，眼里满是浓浓的好奇：“那要是两个人修炼，会比一个人修炼得快么？”
    黎江揉了揉眉心，感到太阳穴又疼了起来，敷衍着道：“或许是要快些吧……”
    话刚出口，他就觉得有些不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果然下一刻鱼小鳐就满脸兴奋地说：
    “真的吗？那我们也来双修吧！”
    作者有话要说：黎江：我拒绝
    鱼小鳐（变成人）：真的吗？
    黎江：………
    第70章 教子有方
    听见双修比一个人修炼要快, 鱼小鳐立刻兴奋地表示要和黎江双修，还游到他面前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两个人要怎么双修啊？你快点教我！”
    黎江又没双修过，也没研究过双修的功法, 要怎么教她？
    不对, 就算他研究过也不可能教她，鱼小鳐这想一出是一出, 张口就来, 还缠着他不放, 弄得黎江只得告诉她：
    “……双修是伴侣之间才能进行的修炼，寻常关系的两个人是不能双修的。”
    鱼小鳐听完满脸的不解：“为什么啊？双修到底是什么样的功法，为什么只能伴侣之间修炼呢？”
    ……这问起来还没完没了了, 黎江有点心累，站起来去桌边取茶喝，鱼小鳐赶紧跟过去，绕到他跟前, 边扑扇鱼鳍边问：
    “那清风楼其实是专门供伴侣修炼的地方啦？可是为什么我去的时候，他们说只接待女客？”
    黎江喝茶的动作一停, 险些没被茶水呛住, 鱼小鳐又自言自语道：“哦！我知道了, 清风楼是专门帮人找伴侣的地方。”
    她自己想出了说法, 黎江稍稍松了口气, 没成想接下来鱼小鳐又在那儿琢磨开了：
    “那为什么我去的时候，伙计说他们那的公子可以任我挑选？”
    黎江：“…………”
    黎江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直跳了，他要怎么回答她这种问题？
    “哦！我知道了！”
    这时鱼小鳐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黎江眼皮一跳，总感觉她又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果然, 下一句话就是：
    “清风楼是专门让人换伴侣的地方！”
    她对自己这番推测感到十分在理，煞有介事地点着头道：“没错，一定是这样，我以前在广灵江的时候，附近有条大白蛇，她就成日换伴侣，我离开之前，她已经换到了第八十六个，可厉害了！”
    黎江：…………你还专程去数了人家有几个伴侣来着？
    她甩了甩尾巴，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是鱼身，赶紧变作人形，站在黎江跟前，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
    “难怪那条大白蛇那么厉害，每次咱们邻居受到欺负都是找她帮忙出头，肯定是因为她伴侣换得多，修为才那么高！”
    黎江：“…………”
    黎江眼皮又开始跳了，他觉得要是再不制止她，恐怕鱼小鳐接下来就会说出“我以后也要像大白蛇那样找许多许多伴侣，这样我的修为就能尽快提升啦！”的话，他及时牵住她的手往外走：
    “去用早饭吧，不然等下你去学院该要迟到了。”
    他步子迈得大，鱼小鳐被他牵着一路小跑，她抱住黎江的胳膊，不满道：“你走慢些啊，我现在可不是鱼了。”
    乍然被她抱住胳膊，黎江感到手臂上一片绵软，他浑身一僵，不由停下脚步，鱼小鳐这才满意，自己走在前面，拉着他去了厢房。
    用过饭鱼小鳐就出府往西鸣堂去了，黎江今日有事要进宫，也换了衣袍出门。
    他来到西王宫，几位大臣已经到了，众人一起进去见了西龙王，议事过后，黎江与大臣们从沧云宫出来，人群里的封霆叫住他，走上前乐呵呵地道：
    “黎大人，听我儿子说，你有个亲戚小姑娘在西鸣堂上学？刚巧跟他是一个班的，还和他挨着坐呢。”
    黎江脚下微顿，就听封霆又道：“听我家那小子说，他现在跟那小姑娘关系挺好，这下我可放心了，之前刚听说你们家亲戚在西鸣堂上学，我还怕那小子又欺负人，看见现在两个人处得好，我也就不用担心了。”
    说着他问黎江：“不过我从前怎么没听说过你还有个妹妹？是哪条旁支的吗？”
    “非是亲戚。”黎江淡淡地道，“她就是一直住在我府里的那只小青鱼，只不过现在化了形，我便送她去西鸣堂念书了。”
    封霆一愣，随即露出惊讶的神色：“什…她就是那只小青鱼？”
    见黎江颔首，他满脸的不可思议：“这么说我家那小子是跟你们家的小鱼姑娘尽释前嫌，和好了？”
    说到这里他不由高兴起来：“看来咱家那混小子真的长大了，之前我还觉得他认错不是真心实意，现在看来倒是我误会他了。”
    他笑哈哈地拍拍黎江的后背：“什么时候叫你们家那位小鱼姑娘来咱们府上做客啊，我一定好好招待她。”
    黎江不动声色，只平静地道：“她平日忙着修炼，还有许多夫子布置的功课，毕竟是十几岁的人了，总不好再和从前般成日玩耍，还是要多学些本事为好。”
    封霆一愣，随即联想到自家那小子，武也不好好练，整天就吃喝玩乐，不惹事都算是好的了，顿时觉得黎江说得很有几分道理，正色道：
    “你说得很是，不愧是做丞相的，脑子就是比我这武夫清楚，我还是有孩子的人，之前怎么没想到这茬？我家那小子马上就要十五岁了，再不拘着他些，以后恐怕会变成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不行，回头我得好好管管他才是。”
    黎江微微一笑，用赞许的语气道：“将军教子有方，日后我西海定能再多位封家的战神。”
    经黎江这么一捧，封霆更觉得自己必须好好约束儿子了，竟一时等不及，和黎江说一声就急匆匆赶回去找夫人商量了。
    这边鱼小鳐到了西鸣堂，封潜正伸长脖子眼巴巴望着门口，一见她进来，连忙殷勤地拉开椅子，对她道：
    “你可算来了，对了，昨天丞相带你回去是有什么事啊？”
    鱼小鳐想起昨天那十滴精血，心里美得很，得意洋洋地说：“总之是好事，说了你也不知道。”
    封潜：………不是，你不说我才不知道，你说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不过看鱼小鳐不愿意告诉他，他也不敢多问，怕问多了惹鱼小鳐烦，就在旁边搓着手说：
    “昨天咱们没吃成饭，要不改天我再请你？或者就今天下学后，怎么样？”
    鱼小鳐想起今天戏楼有出新戏要上演，她前两天就跟小海螺约了今晚去看，摇摇头道：
    “今天不成，我要去戏楼看戏，改天再说吧。”
    封潜一听，忙道：“你要看什么戏？我也一起去。”
    鱼小鳐没意见：“叫风流寡妇俏书生，你想来的话就来吧。”
    封潜：………这名字听上去好像很刺激啊，没想到鱼小鳐喜欢看这样的……
    虽然没能跟鱼小鳐一块儿吃饭，但能跟她一起看戏，封潜也很知足了，他一整天都很兴奋，十分期待下学的到来，好不容易熬到下学，课本都懒得收了，跟着鱼小鳐就往学院外走。
    小海螺此时正等在西鸣堂大门口，一见鱼小鳐就开心地挥手，封潜顿时眼睛瞪得老大，看着鱼小鳐跑到小海螺跟前，两人一副熟稔的模样。
    他心中警铃大作，走过去装模作样地道：“鱼小鳐，这个人是谁啊？”
    鱼小鳐转过头：“这是我的好兄弟小海螺，你可以叫他阿罗，今天我跟他约好了一起去看戏。”
    封潜一看小海螺穿得副穷酸样，顿时有些鄙夷，心道这么个穷鬼还好意思缠着鱼小鳐，正想讥讽他两句，忽然看见自己的小厮从街对面跑了过来。
    “少爷，将军让小的来接您，叫您下学了就赶紧回去。”
    小厮跑到封潜跟前，抹了把头上的汗道，封潜满脸的莫名其妙：“我这还有事呢，我爹做什么叫我回去？”
    小厮道：“小的也不知道，总之将军让您下了学不要耽搁，立刻回府去。”
    封潜本来要跟鱼小鳐去看戏的，被他老爹这么横插一脚，自然不乐意，可是他也怵他老爹，要是真有什么急事儿，他不回去肯定又要挨揍。
    权衡一番利弊，封潜只得忍痛和鱼小鳐道了别，悻悻地回府去了。
    鱼小鳐和小海螺去看了戏，出来时天已经全黑了，两人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戏里的内容，这出戏讲的是一条大鲨鱼化形而成的美艳寡妇，和一只海贝化形成的书生的故事。
    大鲨鱼长得美又厉害，一直有许多追求者，她丈夫死了以后众多追求者十分开心，纷纷要与她做伴侣，可是大鲨鱼却看上了一只不起眼的海贝，她的追求者又妒又恨，给海贝使了许多绊子，还故意制造了许多误会，好在最后两个人排除重重误会，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小海螺感动地说：“太感人了，这一定是真爱！”
    鱼小鳐赞同地点头：“对啊，大鲨鱼放着那么多修为高的人不选，偏偏选了海贝，一定是真爱了。”
    黎江见天色晚了，便出府去戏楼接鱼小鳐，刚走到门外就听见两个人在讨论什么是真爱，他默了默，出声叫住鱼小鳐，鱼小鳐看见是他，立刻高兴得一步三跳扑进他怀里，搂住他的脖子道：
    “黎江，你来接我啦！”
    黎江接住她，不着痕迹地瞥了小海螺一眼，见他满脸憨厚的模样，才收回视线道：
    “我看天色晚了，便过来接你。”
    他牵住鱼小鳐往回走，小海螺就安安静静跟在后面，鱼小鳐一面叽叽喳喳跟他说戏里的故事，又感叹道：
    “唉，可惜那只大鲨鱼只选了海贝一个伴侣，不然修为肯定能更高。”
    她接着道：“要是我——”
    我字才刚出来，黎江立刻打断她：“我今日得了瓶新的灵丹，品质比之前的更好。”
    鱼小鳐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两眼放光地说：“我要吃！”
    黎江抿了抿唇：“先回府，我没带出来。”
    鱼小鳐闻言立马拽着黎江往前走，还催促他走快点儿，把先前要说的话全忘得一干二净了。
    作者有话要说：黎江：论上眼药，我是专业的
    第71章 不一样
    封潜最近有点苦不堪言, 他不知道自家老爹是抽的什么风，管他管得前所未有的严。
    每天下学后不能出去玩，必须立刻回府, 回到府里要先写夫子安排的功课, 写完还要交给他爹检查, 如果写得不认真，就会被他爹狠批一顿, 然后丢回来让他重写。
    好不容易写完功课，他爹就会押着他开始练武, 不练满一个时辰不让休息，练武过程中稍有懈怠又会被劈头盖脸臭骂一顿, 并且附赠他爹年轻时的艰辛往事若干。
    这么半个月下来，封潜整整瘦了一大圈, 鱼小鳐还问他是不是没吃饭，怎么突然瘦了这么多。
    封潜一把鼻涕一把泪跟她哭诉家里老爹惨无人道的行径，又在鱼小鳐面前装可怜：
    “我都好久没出去玩了, 我爹现在连零花钱都给我扣了。”
    鱼小鳐一听，果然很同情，安抚他道：“那我明天给你带些好吃的来，对了, 今天的话本子你带来没有？”
    封潜忙道：“带了带了, 我今天带了十本过来。”
    他从须弥袋里取出十册话本子放到桌上, 鱼小鳐立刻感兴趣地拿起来翻看, 封潜还想和她说话, 但她的注意力全被话本子吸引住，半点也分不出来给他了。
    封潜：…………失策，早知道少带几本过来。
    封潜这回带来的话本子有几本十分有趣, 鱼小鳐看起来就入了迷，晚上回府后也捧着书本不丢手，到了入睡时黎江从浴池出来，鱼小鳐正趴在床上，翘着两条小腿看得津津有味呢。
    看着那双白白嫩嫩的小脚丫一晃一晃，黎江站在床边默了默，伸手往鱼小鳐额前一点，她就咻地变成了鱼身。
    鱼小鳐正看得起劲儿，乍然被他变作鱼，立刻不满地嚷嚷起来：“你干嘛呀？我还在看书呢！”
    黎江把床上的话本子收起来，往上面扫了一眼，封皮上写着：《蜘蛛精的六十六次失恋》。
    黎江：“…………”
    他将话本子丢到桌上，对鱼小鳐道：“该睡觉了，明日再看吧。”
    鱼小鳐正看到精彩的地方，突然被他收了话本子，很有点不满，但转念想到黎江今天还没给她精气，忙道：
    “你今天的精气还没给我呢。”
    黎江坐到床边，将精血从指尖迫出来，鱼小鳐立刻急吼吼地咬上去，鱼嘴含住他的手指吧嗒吧嗒一阵吮吸，两排小尖牙磨得黎江的指腹又有些泛痒了。
    他垂眸看着鱼小鳐圆滚滚的身子，思绪不禁有些飘远，又回想起那日鱼小鳐以人身吸取精血的情形，少女的唇柔软温热，当她吸取精血时，舌尖偶尔会从他的指腹上滑过，与她的唇同样柔软……
    黎江倏地回过神，心跳比往常要快上些许，他将手指从鱼小鳐嘴里抽出来，用帕子擦净，放下床帐道：
    “睡吧。”
    他的声音略有些干哑，鱼小鳐没察觉出来，只嘟囔了一句怎么不多给点儿，扑扇扑扇鱼鳍，游去枕边趴着了。
    黎江躺在床上，虽阖了眼却许久没睡着，听着耳畔鱼小鳐轻浅的呼吸声，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是哪里不一样呢？
    他慢慢想了很久，依旧没找到答案，直到思绪终于平静下去，这才开始进入了浅眠。
    ***
    鱼小鳐这几日看话本子看得十分入迷，每日在西鸣堂上学，课间总把话本子翻出来看，封潜想跟她说话都得不到回应，一时更加郁闷起来。
    看完《蜘蛛精的六十六次失恋》和《一只穿山甲的爱恨情仇》，鱼小鳐对感情故事有点儿腻味了，便从剩下的话本子里挑了册叫做《屿州游记》的，准备换换口味。
    鱼小鳐原本对这本书没有抱太大期待，主要是名字看起来太普通了，不像之前两本那样有噱头，但没想到内容却出乎意料的有趣，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她。
    写这本书的人用十分生动有趣的笔法讲述了他在屿州游历的所见所闻，各地迥异的风土人情，以及鱼小鳐听都没听说过的奇特灵族，还有各种奇妙的景观，她才看了第一个故事就已经欲罢不能，连上课都有些心不在焉。
    第二个故事的名字叫做沉星海，沉星海位于西海边界，是一处位置隐秘的海域，据说那里曾有星辰掉落，因此海水中常年闪烁着星光，尤其是夜间，就好像繁星洒落在海中，非常美丽。
    沉星海中的贝类肉质鲜甜，味道极其美妙，还有各种奇特的海草，那儿甚至有会唱歌的岩石，到了晚上会吟唱动人的曲调，如果能从中领悟出天地法则，于修为会有极大的裨益。
    鱼小鳐看得心驰神往，忍不住在封潜面前提了几句，封潜自然是看过这本书的，一听就道：
    “不止呢，我听说运气好还能遇到五百年才出现一回的星髓草，那种草吃了能增进百年修为，还能帮助突破修炼的瓶颈，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鱼小鳐听了顿时更加神往，她将手肘放在桌子上，用手托住脸，出神地道：
    “真想去那里看看，就是听说位置很隐蔽，一般人都找不到呢。”
    封潜听了往左右瞅了瞅，见没人注意这边，便将脸凑到鱼小鳐耳边，用手挡住小声地说：
    “我跟你说，我知道怎么去那儿。”
    鱼小鳐一愣，扭过头看他：“你知道？真的？不会是骗人吧？”
    封潜神秘兮兮地说：“我骗谁也不会骗你啊，我跟你讲，我爹有沉星海的路线图，你要是想去，我可以偷偷把路线图拿出来，咱们趁休沐的时候过去玩玩儿。”
    鱼小鳐满脸的不信：“不是说那地方很难找吗？你爹怎么会有路线图？”
    封潜急道：“你别不信，我爹可是西海的大将军，咱们全西海的地形图他都有，沉星海属于西海境内，他有路线图那不是很正常嘛？”
    听他这么说，鱼小鳐信了几分，封霆的确是西海大将军，这么说来他有沉星海的路线图倒是合情合理。
    她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封潜的提议，转而又问：“那你偷你爹的路线图，被他知道了会不会挨揍？”
    封潜想起他爹发怒的样子，不由打了个哆嗦，但嘴上还是道：“不会，沉星海又不是什么禁地，咱们去玩玩儿又怎么啦？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原先鱼小鳐是担心因为自己害封潜被揍，现在听他这么说，立刻没了心理负担，在他背上拍了两下，夸赞道：“不错，够意思，明天我还给你带好吃的！”
    感到她拍在后背的手软软的，封潜脸上红了红，吭吭哧哧地说：“那什么…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我怎么都会想办法带你去的……”
    他羞答答地说完，半晌没见着反应，一抬头鱼小鳐正捧着话本子看得认真呢，压根儿就没听见他方才说的话。
    封潜：“…………”
    两个人约好下个休沐日就去沉星海一游，不过封潜近日被他老爹看得紧，休沐日是不让他出去玩的，封潜思索一番，最后想了个法子，直接跟他老爹说，他要跟鱼小鳐出去玩。
    他对着封霆振振有词：“爹，之前的事我就很对不住鱼小鳐，现在她难得找我带她出城去玩，我怎么好意思拒绝？而且她在班上就跟我熟点，我要是都不和她玩，她一个人多孤单啊。”
    封霆一听很有道理，鱼小鳐还是丞相府的人，瞧着黎江对她也上心，既然如此，更不能叫儿子冷落了人家，加上他之前就说过要他好好跟鱼小鳐相处，此时人家小姑娘开口叫封潜带她出城玩，他再反对就不合适了。
    于是封霆大方地松了口：“成，那你去吧，多带些零花钱，请人家吃顿饭，表示表示诚意。”
    说着他还递了一袋子灵贝给封潜，封潜大喜，原本他还想怎么找借口跟老爹骗点钱呢，这下都不用自己开口了。
    到了下个休沐日，恰好是黎江要上朝的日子，鱼小鳐连和他打招呼都省了，等黎江出府，她就换好衣裳也后脚出了门。
    沉星海离沧澜城有些远，如果靠他们自己游过去，一日内都是到不了的，不过封潜对此早有准备，他将珍藏的万里遁符拿出来，拉住鱼小鳐的手，把遁符往身上一贴，转眼两人已到了西海边界。
    鱼小鳐还是头一回用这玩意儿，心下大感奇妙，寻思回去也问黎江讨几张来放着。
    封潜从须弥袋里取出路线图，跟两人所在的位置对比了一下，指了个方向道：“走，咱们往这边去。”
    西王宫。
    今日政事有些繁忙，下朝后黎江又与几名大臣去了沧云宫，与西龙王继续商议国事，这一番商议就到了中午，西龙王留下大臣们用饭，午饭后众人继续议事，直到下午过半才离开了沧云宫。
    回去的路上封霆又与黎江并肩同行，两人聊了几句，封霆笑呵呵地说：
    “今日我家那小子跟你们家小鱼姑娘出城去玩，也不知道几时回来，我叫他回来得早就请小鱼姑娘来咱们府上用顿便饭，要不你也来？”
    黎江脚下一慢，蹙眉道：“封小公子同小鳐出城去了？”
    封霆道：“是啊，你不知道？前几日我家那小子就和我说了，说小鱼姑娘想出城玩，叫他陪她去，我就答应了。”
    黎江没说话，只是眉头慢慢拧了起来，这件事鱼小鳐一句没和他提，两人真是出城去玩了？
    他没和封霆多言，回到府中便直接问看门的大龙虾，鱼小鳐今日有没有出去，得知鱼小鳐一大早就出了门，到此时都还未回来，黎江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暗中牵动神识，想要感知鱼小鳐此刻是否在城外。
    几息后黎江脸色微变，鱼小鳐根本不在沧澜城附近，她此时的位置竟在万里之外的西海边界！
    她和封潜两个去那里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丞相又双叒叕要去捉奸了（手动滑稽）
    第72章 沉星海
    沉星海的位置非常隐蔽, 鱼小鳐他们用万里遁符在西海边界落脚后，跟着路线图绕了近两个时辰都还没找到，最后误打误撞闯过一片海草密林, 这才看见了沉星海的入口。
    原来外面有一片天然阵法, 不通此道的人来了这里也摸不着头绪, 鱼小鳐他们一是有路线图，二是运气好, 这才能找到入口。
    沉星海的入口是个不到一人高的洞口，鱼小鳐和封潜没学过幻形术, 还得猫着腰钻进去，不过当他们穿过这个洞口, 立刻就被背后的景色震住了。
    漫天的海水犹如一张深蓝色的纱幕，其中撒满了大大小小的碎芒, 那些星光若隐若现，闪烁时交相辉映，随着海水缓缓飘动, 美得简直要令人屏住呼吸。
    一些小鱼小虾在水中游动，便有几点星光落在它们身上，看上去就像它们披了件带着星星的外衣，随着它们的游动, 就好似有流星在海水中划过一般。
    鱼小鳐睁大眼, 看着面前的一幕出了神, 她身旁的封潜也呆呆地张着嘴, 两人从未见过这样美好的景色, 饶是西海有万千美景，竟也比不上此刻的神秘与宁静。
    他们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鱼小鳐足尖一蹬, 纵身向前游去，她伸出手去抓那些星芒，竟真的有点点微光落在手中，只是当她用手指一捻，那些光就碎了，飘飘摇摇散入了海水中。
    这实在是太神奇了，鱼小鳐对这些星芒愈发好奇，想不明白它们究竟是什么东西，难道真的有星辰落入海水，变成了海里的星星？
    封潜也跟在她身边伸手去捉那些星芒，他还逮住一只小虾，用手指去抹它身上的碎芒，结果也和鱼小鳐一样，那些碎芒揉一揉就消散了，什么也没剩下。
    两人慢慢往沉星海内部游，这儿四周布满了形状各异的山石，还有他们叫不上名字的海草，鱼小鳐甚至看见一种海草长得像陆地上的树，枝丫上还结了红彤彤的果子，只得拇指大小，亮晶晶的十分讨喜。
    她游过去，用手捏了捏那颗果子，对凑过来的封潜道：“你说这个能吃吗？”
    封潜摇摇头：“不知道，我也没见过这东西。”
    鱼小鳐摘了一个下来：“那我摘些回去问问黎江，看看能不能吃。”
    在她心里黎江什么都知道，有不懂的问问他就成了。
    她把这一树的果子都摘完了，最后只留下光秃秃的枝丫，还问封潜：“你要不要啊？我分你些带回去。”
    封潜赶紧摇头：“不了不了，你留着吧。”
    他怎么敢把这东西带回去，要是给他爹看见问他是哪儿弄来的，那可就不好说了。
    两人继续往内游，越往里面，越能看见不一样的景色，四周游弋着许多不知名的鱼类，还有他们没见过的小兽，有一种长得像陆地上的马，只是四肢要短一些，个头就巴掌大点儿，身后还拖了长长的尾鳍。
    封潜自告奋勇要为鱼小鳐捉一只带回去玩，没成想这种海兽看着小巧可爱，实际上却很凶悍，他才伸出手就被狠狠咬了一口，手指上顿时多了两个小窟窿，还有血珠往外冒。
    鱼小鳐把他嘲笑了一番，也想试着抓一只，没想到对着封潜很凶悍的小兽对着她却很温顺，甚至还隐隐发抖，像是有些怕她似的。
    鱼小鳐捉住一只翻来翻去看了看，捏了捏它没有鳞片的滑溜溜的身体，最后还是将它给放了，那小兽如蒙大赦，忙不迭地一溜烟逃了。
    封潜对此十分纳闷，难不成这小兽只喜欢小姑娘，讨厌男子接近它们？
    沉星海景色奇特美丽，两人玩得乐不思蜀，还找到了屿州游记里面写的那种贝类，这种贝类的确肉质鲜甜，不需要烹饪就能直接入口。
    封潜用匕首将贝壳撬开，和鱼小鳐一人吃了十几个，鱼小鳐还捡了许多装进须弥袋，准备带回去给黎江和小海螺他们尝尝。
    “这里真好玩，下次我们还来吧。”
    鱼小鳐对这趟出游非常满意，已经在心里计划下回带小海螺来了，她想，或许还能叫上黎江，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封潜羞涩地说：“只、只要你想来，什么时候我都愿意陪你……”
    鱼小鳐探头东张西望，自言自语道：“可是怎么没瞧见你说的那种星髓草呢？难不成是咱们来得不是时候？”
    封潜道：“那也不一定，咱们四处找找，反正还有半天功夫，实在找不到再回去。”
    两人便各自分头寻找，沉星海内有许多岩山，山壁上有大大小小的洞窟，有些是通的，一眼就能望到对面，有些则黑漆漆一片，不知道里面藏了些什么。
    鱼小鳐正挨个洞穴往里头张望呢，就听见那边封潜在唤她：“鱼小鳐！你快过来！”
    她身子一转，往封潜那边游去，在岩山中左右穿梭，没多会儿就见到封潜站在一座岩山上向她招手。
    鱼小鳐落到他身旁：“你找到星髓草了？”
    封潜表情有些兴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但是看着像是个好东西。”
    这座岩山形状比较奇特，四周高耸，当中却深陷下去，形成一道狭长的沟壑。
    封潜领着鱼小鳐从山上的口子游进去，刚进去鱼小鳐就嗅到一股子淡淡的腥味，她皱了皱眉，捏着鼻子道：“这什么味道那么臭？”
    封潜道：“大概是这中间太捂了，味道散不去吧，不过底下有好东西，你忍着点儿，咱们先去瞧瞧。”
    鱼小鳐便没再抱怨，这道沟壑并不深，几乎一眼就能望到头，两旁的岩壁上附着各种贝类，还有些细小的海藻，沟内感觉特别安静，比外面还要更寂静几分，静得鱼小鳐甚至能听见她和封潜的呼吸声。
    快接近底部时，她看见岩壁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穴，封潜指着洞穴道：“就是这里面。”
    两人游到洞穴口，鱼小鳐向内望去，瞧见里面有微弱的光芒，他们游进去，见到在洞穴十来丈深的地方，静静地生长着一株灵草。
    那株灵草很纤细，叶片和茎干接近半透明，在它的顶端，缀着一只玉白色的果子，形状有些像个小小的灯笼，那阵微光就是这果子发出来的。
    这一看就是好东西，鱼小鳐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叶片，对封潜道：“你也不认识这是什么？”
    “不认识，要不咱们先采回去再说？”
    说干就干，鱼小鳐在西鸣堂已经学了如何采摘灵草才能最大限度地保存它们的灵气，她从须弥袋里取出个玉盒，这其实是黎江放墨条的盒子，被她给腾了一个出来。
    她将灵力束在指尖，轻轻拨开灵草根部的砂石，将整株灵草完整地采了出来，然后放入玉盒内。
    她还没盖上盖子，忽然感觉四周的海水动荡了一下，鱼小鳐疑惑地回过头，问封潜：“怎么了？我怎么感觉海水有些动荡？”
    封潜也摸不着头脑，正想说自己也不知道，就感到海水又动荡了一下，而且这次的动静明显比之前大，紧接着他们听见一阵低沉的吐息声，像是有什么在往这边靠近。
    “不好，有东西过来了，咱们赶紧走！”
    鱼小鳐常年在外流浪，对危险比封潜更加敏锐，她将玉盒盖好丢进须弥袋，扯了封潜一把就往外游去。
    两人游到洞穴口，才刚出去就感到一片黑影压了过来，鱼小鳐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只身形庞大的海兽，正从岩山上往下游来。
    它通体乌黑，生得有些像海鳗，体型却比一般的海鳗不知大几百倍，只是那双眼睛就抵得上半人那么大，尤其是里面的瞳仁还是血红色的，正向她和封潜这边看来。
    双方的视线对上，那海兽顿时目露凶光，张口向他们俩发出一阵低吼，浓烈的腥味熏得鱼小鳐直眯眼。
    封潜被吓得都傻了，还是鱼小鳐拽住他往外扯：“快跑！”
    说话时海兽已经向他们冲了过来，鱼小鳐拽着封潜往沟壑边缘逃窜，那儿有一些夹缝，他们刚好能躲进夹缝里，海兽身形庞大，即使追过来也无法将嘴伸到夹缝中，这为他们争取了一些时间。
    好在海兽似乎只是想吓唬他们一下，见他们跑了，就转过身往洞穴内游去。
    鱼小鳐和封潜赶紧趁这个机会拼命往上游，哪知两人还没游出岩山，就听见洞穴里传来一阵愤怒的咆哮，紧接着那头海兽就气势汹汹地追了出来。
    “不好，那株灵草肯定是它看守的！”
    封潜吓得脸都白了，对鱼小鳐道：“要、要不咱们把灵草给它还回去？”
    “你傻啊，灵草都离了地，还回去它也不会要的，要是成熟了，早就被它吃了，还轮得到咱们？”
    鱼小鳐小小年纪爷爷去世，独自一鱼在外求生，对这种事见得多了，总有些妖兽会守着灵草等待成熟，她以前又不是没干过偷灵草的事，被追杀也好几回了，对灵族来说，弱肉强食是基本法则，好东西谁能抢到手，那就是谁的。
    虽说现在他们才是弱吧，但这灵草已经采出来，再种回去也活不了了，两人目前只得一个法子：那就是逃。
    好在沉星海岩山众多，两人仗着个子小，在岩山中四处躲藏，不过那头海兽实在凶猛，不仅个子大，力气也大，在后面追赶他们时庞大的身躯将岩山撞出许多缺口，不时有石块往下滚落，好好一个沉星海，因这番追逃弄得烟尘滚滚，那股神秘浪漫的气氛一时被破坏得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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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叫你欺负我
    鱼小鳐和封潜被海兽追得在沉星海中到处逃窜, 两人试图藏进岩山的洞窟里，以此躲避海兽的追杀，但那海兽力大无穷, 见二人进了岩山, 就一头撞上去, 把整座岩山撞得摇摇欲坠，两个人在里面站都站不稳, 还要担心岩山被撞塌了把他们给埋在里面。
    因此他们只得不断往前逃，好在海兽体型过于庞大, 远比不上他们灵活，鱼小鳐就拉着封潜往那些细小的缝隙或洞窟里躲, 被找过来了再换个地方，一时海兽竟也逮不到他们。
    饶是如此两人也被追得够呛, 当他们又从一座岩山里逃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前方再没了岩山，地上只有海草和一些奇形怪状的大石头, 鱼小鳐心道不妙，正要拉着封潜换个地方，回头却发现海兽已经凶神恶煞地追了过来。
    “快跑！”
    鱼小鳐推了封潜一把，两人不要命般往前逃窜, 只期望能在沉星海中兜个大圈子, 再绕回岩山那边去。
    然而之前有遮蔽物时他们俩还可以仗着体型灵活躲藏, 现在没了东西可隐蔽身形, 那海兽尾巴一划就能往前游出一大截, 速度根本不是他们俩可比的。
    两人一时被追得上蹿下跳，海兽在后面步步紧逼，它张嘴冲他们发出一阵咆哮, 声浪卷着海水袭向他们，把鱼小鳐和封潜打得各自飞了出去。
    封潜被打得晕头转向，在海水里飘飘荡荡一时缓不过来，鱼小鳐倒是反应快，翻了几个圈儿就稳住身形，她生怕海兽把晕乎乎的封潜给吃了，刚想游过去把他带走，就见那海兽张着血盆大口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那大嘴里布满了白森森的獠牙，想也知道只要被咬住，必定遭个透心凉，鱼小鳐脊背发毛，转头就往前跑，海兽像是认准了她，也不去管封潜，就在鱼小鳐后头穷追不舍。
    这么追了一阵，鱼小鳐大约是回过味来了，这海兽的目标估摸就是她，刚才她采了那株灵草，身上带了灵草的气息，而封潜自始至终都没有碰过灵草，这海兽可不就认准她了么？
    呸，这傻大个还挺机灵，鱼小鳐心里骂了一句，不过也暗暗松了口气，追她一个总比两个都追来得好，而且封潜反应太慢了，好几回险些牵连她，还不如她自己一个人逃呢。
    眼看海兽再次逼近，张口向她发出一阵怒吼，鱼小鳐被那味儿熏得睁不开眼，一个错神就已经被它追到跟前，眼看海兽张口就要冲她咬下来，鱼小鳐忽然听见一声大喊。
    “鱼小鳐！我来救你了！”
    封潜不知什么时候清醒过来了，手里举着把短剑冲过来，一剑砍在海兽尾巴上，边砍边喊：
    “有本事你来吃我！欺负个小姑娘算什么好汉！”
    虽然他那把短剑是上品兵器，但拿在封潜手里想当然发挥不出相应的威力，他使劲儿砍了几下，根本伤不到海兽半分，那海兽被他骚扰得不耐烦了，尾巴一扫，把封潜打得飞出去二百多丈远，栽到地上脑袋一歪，这回是真晕过去了。
    鱼小鳐在心里为封潜掬了一把泪，暗道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她趁这个机会催动体内灵力，往海兽打出一道水龙卷。
    这是化形后鱼小鳐第一次正儿八经使用水龙卷，跟之前在丞相府后花园里试手那次不同，这回用了足足五成的灵力，沉星海中顿时聚起一道巨大的旋涡，饶是海兽身形庞大，也被这道旋涡掀得在空中颠了好几个跟斗。
    鱼小鳐抓住时机再绕回岩山那边，趁海兽还没来得及追过来，她把装了灵草的玉盒拿出来，将灵草的一片叶子掐掉，随手丢进一个洞窟里，然后足尖一划，再往前游去。
    那海兽被水龙卷打得也有些犯晕，待旋涡褪去，它甩甩脑袋，左右一看，发现没了鱼小鳐的人影儿。
    它抽动了一下鼻子，嗅到海水里有淡淡的灵草气息，立时循着气息追过去，绕着一座岩山打起圈来。
    见海兽被自己丢的叶片骗住了，鱼小鳐赶紧偷偷摸摸往封潜那边游，想要看看他是不是死了，哪知道她一动，海兽立时就察觉到了，眼里迸射出两道凶光，扭过头就朝她冲了过来。
    ***
    西海边界，一道颀长身形落在沉星海外的砂石地上，他左右分辨了一下地形，抬脚毫不犹豫地往一片海草密林走去，才刚走到密林前，忽然又停住了脚步。
    黎江脸色微沉，他放在鱼小鳐身上的防御阵法被触发，因而牵动到他的神识，她必定遇到了危险，否则不可能会触动防御阵法。
    他再不耽搁，纵身便飞入海草密林中，往沉星海内游去。
    黎江一入沉星海便感知到鱼小鳐的位置，虽不知她现在的情况，但能确定还活着，他以极快的速度往前掠去，却在经过某处时停了下来。
    在离他不远处的乱石堆中正躺着一个人，那人双目紧闭一动不动，黎江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是封潜。
    他眉头一皱，来到封潜身前，在他颈侧一探，见没有生命危险，喂他吃下颗丹药，再布了道防御的屏障便要离去，正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旁边地面有个白色的东西。
    黎江伸手将那东西拾起来，是只仅剩一半的鱼形骨雕，那是他之前给鱼小鳐防身用的，现在碎了，可见已经为她抵挡了极大的冲击。
    黎江收起骨雕，从神识中确定鱼小鳐的方位，足尖一点飞了出去，须臾间便已来到沉星海的岩山群之上，远远见得一头大海兽正用脑袋撞击着一座岩山。
    鱼小鳐的气息就在那座岩山中，黎江来到那头海兽上空，用灵力将海兽往后拂了一把，海兽正撞得起劲儿，忽然被人制止，顿时怒气冲冲地转过头来，张口向黎江发出一阵威慑的怒吼。
    黎江放开威压，独属于龙族的气息顿时笼罩住整片沉星海，原本凶神恶煞的海兽浑身一滞，竟不受控制地微微发起抖来。
    这是来自高等灵族的血脉压制，同时也是来自上位者的实力碾压，感受到黎江身上的龙族气息和他远胜过自己的修为，即便海兽满心不甘，却也再不敢造次。
    此时正躲在岩山中的鱼小鳐显然也察觉到了黎江的气息，她惊喜地从洞窟里探出头来，果然看见黎江就在外面。
    “黎江！你怎么来了？”
    随着一声欢快的呼喊，黎江看见岩山上的一个小洞里钻出条巴掌大的小青鱼来，她甩着尾巴向他冲来，到得跟前就咻地变作个少女，生生扑了他满怀。
    鱼小鳐扑进黎江怀里，抱住他的脖子欢喜地道：“你怎么来啦？是来救我的吗？”
    黎江本有满腹责备的话要说，但当她冲进怀里，又用欣喜的眼神望着他时，那些责备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鱼小鳐亲昵地在他颈窝蹭了蹭，甜甜地说：“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她又知道了？黎江心中无奈，想也知道这是鱼小鳐讨好的话，她毛茸茸的小脑袋蹭得他颈侧泛痒，他将她稍微推远一些，手却仍护在她的腰间，开口道：
    “说吧，你到底怎么惹了它。”
    黎江太清楚鱼小鳐的性子，这头乌极赤睛兽并非残暴的海兽，不会无缘无故袭击人，很有可能是鱼小鳐对它做了什么，才会引得它发狂。
    鱼小鳐理直气壮地说：“我才没惹它，我和封潜不过去采了株灵草，它就跟发了疯似的追过来，封潜还被它打飞了呢！”
    “啊，对了，封潜不知道怎么样了，咱们快过去看看他！”鱼小鳐着急地道。
    “他没事，我来时见过他了，只是晕过去罢了。”黎江道。
    鱼小鳐松了口气：“那就好，这傻大个一尾巴抽中他，我还担心封潜会不会被它抽死了呢。”
    说着她转过头去，对匍匐在地上的乌极赤睛兽做了个鬼脸：“傻大个，叫你欺负我！”
    乌极赤睛兽瞪圆眼，气愤地冲她喷了道鼻息，水浪把鱼小鳐冲得身形不稳，她赶紧抱住黎江的腰，气呼呼地道：“小气鬼，不就拿你一株灵草？上面又没写你的名字！”
    黎江乍然被她抱住腰，颇有些僵硬，好在鱼小鳐很快就松开来，他才隐隐放松，对她道：
    “想必那是它看守的灵草，你去摘了它自然生气。”
    他叫鱼小鳐把灵草拿出来，那乌极赤睛兽一看见灵草就激动得抬起头来，黎江微微摇头：“这灵草还未成熟便被你采了，于它也无用了。”
    他将灵草放回去，从须弥空间里另取出一株灵草，对乌极赤睛兽道：“这株灵草比成熟的白笼果品阶更胜一筹，便算作对你的补偿罢。”
    他将灵草丢出去，乌极赤睛兽喜出望外，一口便将那灵草吞了下去，然后打了个满足的嗝，向黎江拜了拜，甩着尾巴慢悠悠地游走了。
    鱼小鳐看他给了那头海兽那么好的灵草，有些吃味：“它刚才欺负我，你还给它那么好的灵草。”
    黎江轻轻敲了下她的脑门儿：“若不是你采了人家的灵草，我也不用舍出去一株更好的。”
    鱼小鳐噘起嘴：“那上面又没写它名字，怎么就是它的了？”
    黎江摇摇头，知这小青鱼有时候心眼儿也挺小，他问鱼小鳐道：“你既然想来沉星海，为何不叫我带你来？偏要瞒着我与封潜出来，这下遇到危险，若我没及时赶到又会如何？”
    鱼小鳐一脸的无辜：“我本来想告诉你的，可是你早上出去得太早了，反正我想着晚上就要回去，回去再说也是一样的嘛。”
    她这么坦荡，黎江倒不知该说什么了，细细想来，鱼小鳐出来玩倒并不算错，只是想着她跟封潜一起，却瞒着自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罢了。
    他牵起鱼小鳐的手道：“先回去再说吧。”
    鱼小鳐赶紧拖住他：“咱们再等等吧，我听说晚上这里的岩石会唱歌，我们等到晚上听听看，到时再回去，好不好？”
    她在外头已经玩了一天了，惹出这番事端还不想回去，黎江蹙起眉，却觉腰身一紧，鱼小鳐又抱住他的腰撒娇道：
    “再等等嘛，反正今天又不用去学院，咱们晚上听过岩石唱歌再回去，好不好？”
    她这么软软地靠在他身上，声音又甜又糯，两只琥珀色的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他，黎江忽觉有些面热，他别开头，半晌才嗯了一声，算是应了她的要求。
    作者有话要说：封潜：欺负个小姑娘算什么好汉！
    海兽：老子是母的。
    封潜：………
    第74章 进阶
    黎江来时已是下午, 这番事了后也几近傍晚，随着乌极赤睛兽的离去，沉星海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虽那些被撞毁的岩山有些破坏美感, 但其余地方还算完好如初。
    鱼小鳐拉着黎江选了处景色最好的地方, 和他一起坐在块大石头上，等待夜晚的降临。
    “是封潜和你提到这个地方的？” 坐定之后, 黎江开口问鱼小鳐。
    鱼小鳐晃了晃脑袋道：“不是，是他借给我的话本子, 有一本书叫作屿州游记，里面有写到沉星海, 我看写得特别有意思，就跟他说想来玩。”
    “然后封潜说他家有路线图, 我们就趁今天休沐过来玩啦。”
    鱼小鳐双手撑在身后，两条小腿垂在石头边缘晃来晃去，她今日也是穿的裤子, 长度不及脚背，这么坐下来刚好露出两截纤细的脚脖子，白嫩嫩的很有些惹眼。
    黎江只扫了一眼就将视线移开，对她道：“下回有什么地方想去, 可以告诉我, 我带你去便是, 就不要再劳烦别人了。”
    “真的？”
    鱼小鳐往他那边挪了挪, 靠在他身旁, 欢喜地道：“好呀，我还看见那本书里面写到有个叫青莲泽的地方，下回你带我去呀！”
    黎江微微偏过头, 垂眸看着身旁的少女，不知何时起，她开始对他充满了信任和依赖，他还记得刚开始遇见她的时候，她警惕心重，小算盘也多，心里打的许多主意从来不告诉他。
    而他对她的态度也逐渐在发生转变，从一开始将她半当做灵宠养着，到后来像对妹妹一般看待，他会花心思多教她一些东西，会为她的未来打算，当她有危险的时候他会紧张，想要尽可能地保护好她。
    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她在他心中已变作极为重要的存在，他习惯了有她陪在身边，哪怕他向来喜静，却也喜欢她带来的鲜活与热闹。
    看着女孩儿近在咫尺的脸，以及生动的表情，她的嘴一张一合，不停歇地和他说话，黎江隐隐有些出神，之前曾经有过的那种感觉又悄悄出现了。
    那是从心口开始微微发热，一种柔软而陌生的感觉，仿佛想要占有某种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黎江，黎江？”
    直到鱼小鳐的声音将他的思绪唤醒，黎江才蓦然回过神，他看见鱼小鳐手里捧着那只玉盒，将里面的白笼果拿出来问他：
    “你说这株灵草没成熟，那上面的果子还能吃吗？”
    黎江看着那株白笼果，过了几息才道：“虽未成熟，但也有十之二三的效用。”
    “这么说这果子可以吃啦？”
    鱼小鳐面上一喜：“那我现在就把它吃了！”
    见黎江并未制止，她伸手将那颗白色的果子摘下，张口就往嘴里丢，那果子小小的，没什么味道，鱼小鳐嚼巴两下咽下去，自言自语道：
    “哎，也没什么好吃的嘛，那傻大个用得着这么激动吗？”
    她把剩下的叶片也拿到鼻子底下嗅嗅，张嘴一并吃了下去，舔舔嘴道：“我怎么什么感觉都没有？还不如你给的灵丹呢。”
    黎江握住她的手腕，将指腹搭在上面探了探，慢慢地说：“白笼果并不算是提升修为的灵草，它的主要作用在于激发灵族的潜能，这效用非一日两日能体会出来，要等时日长一些，才能渐渐发挥效用。”
    他观鱼小鳐经脉没甚变化，只道还不是时候，松开她的手道：“这株白笼果并未成熟，作用自然会更缓慢一些，不必太过着急。”
    “那我要是没潜能，岂不是这灵草就一点用也没有？”
    鱼小鳐嘀咕了一句，将玉盒放回去，又从须弥袋里取出几枚红色的果子给他看：“还有这个，我今天在这里摘的，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黎江认真看了几眼才分辨出来：“是红珊果，这倒是味炼丹的药材。”
    “那能直接吃吗？”鱼小鳐问。
    黎江摇头：“红珊果味道苦涩，寻常都是用来炼丹，没有人会直接食用。”
    一听这果子不好吃，鱼小鳐就一股脑把自己采的全拿给黎江：“那我不要了，你拿去炼丹吧。”
    完了还叮嘱他：“要是炼好了，记得给我尝尝味道啊。”
    总忘不了吃，黎江无奈，将红珊果收好，准备回去交与盛先生炼丹，这时天色愈发暗了下来，沉星海中的星芒变得更加明亮，两人犹如置身于夜空之中，面前就是无数触手可及的星光。
    这一幕太过美丽，以至于鱼小鳐都忘记了和黎江说话，她伸出手，有几点星芒落在她的手背上，像是有生命般跳动几下，然后才静止不动了。
    这时四周渐渐开始响起一种奇特的旋律，像是某种乐器奏鸣的曲调，又像有人在吟唱，一开始声音很小，渐渐地稍微大了一些，鱼小鳐露出惊喜的表情，抓住黎江的衣袖道：
    “是岩石！岩石真的在唱歌了！”
    她望着前方，琥珀色的瞳仁在星芒照耀下更显澄澈，白皙的小脸蒙着一层淡淡的微光，连唇瓣看起来也更加柔软粉润。
    她仿佛又对他说了什么，黎江却听得不是很分明，耳畔回荡着空灵悠扬的曲调，少女紧紧依偎在他身旁，四周散落着点点星芒，这一刻前所未有的美好，竟令他有种想要一直延续下去的念头。
    在这样的情景下，他看见鱼小鳐闭上了眼，仿佛在用心聆听周围岩石发出的声音，她的肌肤在星光的映照下愈显通透，秀气的唇微微隙开，像是在跟随着曲调一起吟唱。
    黎江的目光定在她脸上，一时有些挪不开，他隐隐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某种情绪在心里慢慢生长，从心口一点点往外溢了出来。
    鱼小鳐并不知道此刻黎江复杂的情绪，她闭着眼，整个人沉浸在周遭的旋律中，体内的灵力开始自发运转，与天地间的灵气产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共鸣。
    她仿佛回到了幼时仍在壳中的情形，有一团迷雾将她包裹，而体内运转的灵力则将迷雾层层拨开，直至有一束光亮照射进来，眼前赫然开阔，从前看不见的万物这一刻在眼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鱼小鳐睁开眼，琥珀色的眼睛直直望向前方，她站起身，喃喃地说：“黎江，我觉得我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音落，她已腾空而起，转眼化作原形，飞快地往前游了出去。
    黎江反应过来，即刻跟在她身后，鱼小鳐越游越快，在无数星芒之中穿梭，她的身体开始一点点发生蜕变，原本仅余的一层青色全部褪去，浑身的鳞片逐渐转为莹白，之前稍变得有些尖利的鱼鳍与尾部重新恢复柔软，同时向外延展，最后如同轻纱一般缀在身体周围。
    她的体型随着这番变化增长了数倍，变得更加细长轻盈，在她飞快的前行中，头顶那两个小小的突起也在加速生长，真正变成了两只小角，同鳞片一样呈现莹润的白色。
    黎江在后面跟着她，将鱼小鳐的变化全部看在眼底，心中惊讶之余也很快明白过来，许是先前吃了那白笼果，又听了这岩石发出的旋律，产生了某种顿悟，从而唤醒体内的灵力，直接进阶了。
    不过他实在没想到鱼小鳐进阶后会变成这般模样，她现在的样子是他从未见到过的，令他更加猜测不出，她究竟属于什么灵族。
    鱼小鳐在沉星海中自由穿梭，她的身体前所未有的轻快，仿佛每一寸皮骨，每一片鱼鳞都充满了灵力，她能明确感到自己的修为有了明显的提升，这种提升是质的飞越，意味着她已经更上了一层新的台阶。
    她一直往前游了许久，直到那种与天地灵气的感应慢慢消失，鱼小鳐才终于慢了下来，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宛若新生的身体，将薄如蝉翼的鱼鳍抬起来扇了扇，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
    她回过头，看着停在自己身后的黎江，呆呆地问：“黎江，我现在是不是和以前一点儿不一样了？”
    黎江来到她跟前，伸出手在她的脸侧轻轻抚了抚，用温醇的嗓音道：“对，你进阶了。”
    鱼小鳐傻乎乎地望着他：“那…那我现在的样子好看吗？”
    黎江眼神柔和，眸中倒映出她的模样：“好看。”
    “真的？”
    鱼小鳐似乎有些不信：“我现在还和从前一样可爱吗？”
    黎江哑然失笑，揉了揉她的头顶：“自然，还是一样的可爱。”
    他收回手时碰到鱼小鳐头上的角，她晃了晃脑袋，奇怪地说：“我头上怎么有点儿不对劲？是不是长了什么东西？”
    黎江但笑不语，以灵力画水为镜，鱼小鳐顿时看见自己的模样在水镜中清晰显现了出来。
    她现在和从前可以说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了，之前的她只有五寸来长，不过就巴掌那么大，身子圆滚滚的，总叫人错认为河鲀。
    而现在的她身长足有一尺，整只鱼身变得细长许多，再没了以前那种虎头虎脑的感觉，身上的鳞片全部变成了白色，瞧着像玉石一般，鱼鳍和尾部变得柔软轻盈，犹如几条薄纱，瞧上去十分漂亮。
    她之前鱼身时的眼睛是黑色的，而现在的眼睛却和她人形一样，也呈现琥珀色，除此之外在她的头顶立着两只小小的角，并不大，像是两根小枝丫插在上面。
    鱼小鳐眨巴眨巴眼，在水镜前转了一圈，禁不住感叹道：
    “我现在也太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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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不想放开
    鱼小鳐在水镜面前照了好一阵, 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美极了，她扭来扭去看自己的身子，还晃了晃鱼尾, 半透明的鱼尾在水中飘摇, 就像缀着轻纱一般。
    鱼小鳐陶醉地说：“原来我进阶以后这么好看,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说我是河鲀了。”
    她摇了摇脑袋，看着头上的两只小角, 嘟囔道：“要是没有这两只角就好了，好好的鱼, 干么要长角？”
    她仰起头问身旁的黎江：“你说我这角还会长大吗？会不会以后变得很难看？”
    黎江道：“会不会长大还未可知，但怎会难看？龙族也都是有角的, 你觉得难看吗？”
    鱼小鳐一想也是，龙族都有角, 瞧着也不难看，而且她现在的模样变了，好像生两只角出来也不算太违和。
    她又盯着水镜瞧了一阵, 这才满意道：“那好吧，说不定我以后还能再变化呢，肯定比现在还漂亮。”
    这话黎江倒有些认同，自他认识鱼小鳐以来, 她已经进阶两次, 每次都有不同的变化, 而且看着她头顶的角, 他总觉得有些熟悉。
    那角与龙角看着有几分相似, 但鱼小鳐此时的外形却又与龙半点不像。
    想起之前敖禛曾经说过，鱼小鳐身上的气息有那么一缕与钟山神君相似。
    黎江心头微微一动，虽然他不至于认为鱼小鳐与钟山神君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但若要说有某些关联，也并非不可能。
    他思索这会儿鱼小鳐已经在水镜面前又照了好几个来回，然后满足地变回人形，还对着镜子臭美：“咦？我怎么觉得我的人形好像也变得更好看了？”
    现在岩石唱歌也听过了，阶也进了，鱼小鳐心满意足，再没什么遗憾，两人来到封潜身旁，见他还晕着，黎江在他额前一点，封潜就变回原形，成了只乌漆嘛黑的小海兽。
    鱼小鳐好奇地看着封潜，用手指在他身上戳了戳，这家伙没鳞，一身厚实的黑皮，她问黎江：“封潜是什么灵族啊？”
    “封家是雷廉一族。”黎江道。
    “雷廉？就是传说中那种有两对翅膀，能生吃蛟龙的怪物？”鱼小鳐吃惊地问。
    黎江把封潜装进衣袖：“是，也不是，雷廉主雷善水，曾有祖先与蛟龙恶战，最后获胜将蛟龙吞食，但并不代表雷廉一族会以蛟龙为食，而且他们也没有两对翅膀，大约万年前雷廉的祖先曾经生有四翼，但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又迁入水中生活，早已退化为双翼了。”
    “原来是这样，那封潜背上怎么没翅膀呢？”鱼小鳐不解。
    黎江把她揽进怀里，取出万里遁符道：“他年纪尚幼，以后进阶自然会长出来的。”
    他撕开遁符，两人眼前一晃，下一刻已身在沧澜城外，黎江先将封潜送去将军府，随后才与鱼小鳐回了丞相府。
    这时已是深夜，黎江按照往日的习惯，回了卧房后便要去沐浴，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像小尾巴般跟着自己的鱼小鳐。
    “你跟过来作甚？”
    鱼小鳐理直气壮地道：“我也要沐浴！”
    黎江顿住，实在不知道她今日又想的哪一出，就见她振振有词道：“我都化形好久了，还没有去那边沐浴过呢，现在我也是个人了，也要跟你一样每天沐浴！”
    黎江琢磨着她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但鱼小鳐说要沐浴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便将她领进去，对她道：“池子里是灵草熬的水，你可浸在里面修炼，但也不要太久，两刻钟即可。”
    鱼小鳐还是第一次进这屋子，见这房间修得颇为宽敞，当中有一白玉砌成的浴池，边缘建有台阶，池中水雾弥漫，那白雾实则是灵气，只吸上一口都沁人心脾。
    鱼小鳐张了张嘴，随后就埋怨黎江道：“难怪你每天都要沐浴，哼，居然都不告诉我。”
    这等小事有什么好特地说的，且她每日都要吸他的精血，莫非还比不上这浴池？
    黎江摇摇头，并未接茬，转身出去将鱼小鳐一人留在了屋子里。
    两刻钟很快过去，鱼小鳐倒是没贪心地多呆，准时从浴池里出来了，黎江听见一阵门响，转头就看见她穿着白色的里衣光脚跑过来，往他身上一扑，口中唤道：
    “黎江！你今天还没给我精气呢！”
    黎江正坐在桌前看书，被她这么一扑，书也从手中落了下去，鱼小鳐刚沐浴过，身上只穿了套里衣，扑过来的时候黎江就觉怀中绵软一片，鼻端嗅到淡淡的灵草香气，垂眸便是少女微敞的领口，以及一抹纤细的锁骨。
    他倏地移开视线，忽觉浑身有些僵硬，鱼小鳐却不知他的异样，自顾自在他怀里寻了位置，坐在黎江腿上，两只小脚丫悬空晃来晃去，抓起他的手道：
    “快给我精气！”
    她从前也时常躺在他腿上睡觉，但当她化形以后再这么做，黎江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也有五百岁了，几时跟姑娘家这样靠近过？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鱼小鳐。
    但是再怎么感觉不对劲，黎江也没想过要将鱼小鳐推开，在她的连声催促下，他缓缓吸了口气，将精血从指尖迫出，鱼小鳐立刻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了上去。
    黎江僵着坐在椅子上，看鱼小鳐抓着自己的手滋溜滋溜吸得津津有味，大约是没控制好，今日他给她的精血稍微多了些，还沾了一点儿腥红在她的唇上。
    她的嘴唇柔软饱满，透着浅浅的粉色，乍然印上一抹鲜红，便看起来格外显眼，但很快，鱼小鳐就伸出舌尖在嘴上舔了一圈，将那抹血迹吃得干干净净，再也不留一点儿痕迹了。
    黎江的喉咙莫名有些发干，他避开视线，将手收回来，鱼小鳐吸了精气一脸的餍足，顺势靠在他胸口，吧嗒吧嗒小嘴道：
    “真好喝。”
    黎江就任她这样靠着，小姑娘身子软软的，小小的一只偎在他怀里，屋子里安静下来，感受着怀中传递过来的温度，他突然就有些不想放开她。
    他抬起手，轻轻顺着她柔软的发丝，鱼小鳐似乎觉得很舒服，脑袋在他颈窝蹭了蹭，还小声地哼哼了两下。
    两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过了许久，直到鱼小鳐眯起眼，一副快睡着的模样，黎江才回过神，他将她抱到床上放下，自己则去隔壁沐浴。
    浸在池水中，黎江隐隐有些走神，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刚才的一幕。
    他手中仿佛还残留着少女发丝的柔顺触感，当她全无防备倚靠在他怀里时，那种被信任和依赖的感觉竟令他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还有心头萦绕不散的隐秘欢喜。
    他将手轻轻搭在眼上，视线顿时变得漆黑，感观也因而变得更加敏锐。
    即使隔着一道墙，但他依旧能清晰听见鱼小鳐的呼吸声，他将神识铺展过去，看见她睡得很熟，躺在平日他睡的那个位置，双眼闭着，纤长的睫毛偶尔微颤一下，脸颊也因为熟睡而有些泛红。
    水珠顺着黎江的手臂和脸颊慢慢下滑，重新落回浴池中，一滴、两滴，直到再也没有水珠落下，不知道过了多久，黎江终于将手拿开，眸底一片幽深。
    他起身从浴池中出去，回到床前时鱼小鳐已翻了个身，面朝外侧躺着，依旧睡得很熟。
    黎江在床边站了小片刻，最终伸出手往她额前一抹，鱼小鳐便恢复了原形。
    他将她放回枕边，现在的她比以前大了许多，再不是小小一团了，轻纱般的鱼鳍垂在身侧，看上去格外漂亮。
    黎江在她身旁躺下，也阖上眼，唇角微微抿了抿，对于自己心里那点不一样的感觉，似乎明白了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丞相差不多明白自己的心思了
    抱歉昨天眼睛特别痛，痛到睁不开，所以没更，今天好了一点了，让大家久等了。
    第76章 多好看？
    第二天又是去学院的日子, 鱼小鳐进了阶劲头足得很，用过早饭就神采奕奕地出了门。
    她原想跟封潜说自己进阶的事，可是这一整天封潜都没来学院, 鱼小鳐不由在心里暗自嘀咕, 他该不会到现在还没醒吧？要不怎么都没来学院上课？
    想到封潜还是为了救她才被乌极赤睛兽扇晕的, 鱼小鳐觉得自己就这么不闻不问好像有点儿不够义气，于是下学后她没直接回丞相府, 而是先去了一趟将军府。
    鱼小鳐没去过将军府，不过封潜曾经告诉过她将军府的位置, 她一路寻过去，很轻易就找到了地方, 将军府的大门实在太显眼了，左右两尊玄武石像, 门上斗大的将军府三个字，想看不见都难。
    她敲开门，守门的看见是个穿得挺好的漂亮小姑娘, 又听她说是自家少爷的同窗，便先客客气气请她进去，再将这件事通报给将军和夫人。
    正院这边封霆夫妇正准备用饭，乍一听儿子的同窗找来了, 封霆心里疑惑, 自家小子去西鸣堂念书有两年多了吧, 从来没见哪个同窗来找过他, 今日他才将儿子关了禁闭, 怎地就有人来找他了？
    再一听来的是位小姑娘，说是姓鱼，封霆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丞相府那位小鱼姑娘，刚想叫仆人去前面把鱼小鳐请过来，又想起儿子这才关禁闭第一天，怎么能因为有人来就轻易放他出来？
    封夫人看出他的迟疑，对仆人道：“你将那位小姑娘引去潜儿的院子便是，待人客气些，万不可怠慢了她。”
    仆人便领命去了，封夫人转头对封霆道：“也不知这小姑娘过来，有没有知会过丞相，昨日那件事全是潜儿自作主张带她出去，丞相心胸宽广，没和我们计较，今日这小姑娘过来看潜儿，你还是叫人去丞相府知会一声，免得丞相不知道人家过来了。”
    封霆是个妻奴，夫人说什么他就听什么，闻言立马叫人去丞相府传话，又将晚饭推迟，准备等下请鱼小鳐到前面来用饭。
    这边鱼小鳐被人领去封潜的院子，院门外还有两个守卫看着，听仆人说是夫人的意思，才将门打开请她进去。
    鱼小鳐进去的时候刚好看见个小厮从屋子里出来，听说鱼小鳐是来探望封潜的，他连忙回到屋子里，对没精打采趴在床上的封潜道：
    “少爷，有位姓鱼的姑娘来看您了，要请她进来吗？”
    封潜起先还没反应过来，双眼无神地发了会儿呆，接着才猛地回过神：“你说什么？谁、谁来了？”
    紧接着屋子里就是一番鸡飞狗跳，鱼小鳐在院子里等了好半晌，才见封潜一瘸一拐地从屋子里挪出来，满脸惊喜地道：
    “鱼小鳐，你怎么来了？”
    “我看你今天没来学院，就来看看你。”
    鱼小鳐往他腿上瞅了一眼，有些担忧地问：“你的腿怎么啦？莫非是昨天被那傻大个给扇瘸了？”
    封潜脸上一僵，他哪是被那头海兽扇瘸的，是被他爹给揍的！
    可是当着鱼小鳐的面他又不好意思说出来，支支吾吾地道：“也、也没什么啦，我在家躺一天，明天就能好了，对了，快别在外面站着，进来坐啊！”
    他将鱼小鳐请进去，叫小厮去倒茶，自己歪着屁股小心翼翼在椅子上坐下，鱼小鳐见他这般，不由更加同情他了。
    “你用药了吗？伤得严重不？”
    “用了，用了，我没事，就是有点痛，明天肯定能好。”
    封潜看着坐在对面的鱼小鳐，心里甜滋滋的，真没想到挨顿打还能换来鱼小鳐的探望，这顿打挨得值了！
    两人在屋子里说了会儿话，鱼小鳐告诉封潜昨日后来发生的事，以及她进阶这件事，完了又问他明天去不去学院上课。
    “我…我明天可能还是去不了，我爹关了我禁闭，叫我十天不许出这院子。”
    说起这个封潜就一脸的郁闷，整整十天呢，十天都没法跟鱼小鳐见面，这可太难熬了。
    鱼小鳐同情地道：“唉，早知道我就不叫你带我去沉星海了，对了，我这里有盒伤药，效果可好了，你拿去用吧。”
    她从须弥袋里取出个小盒子递给封潜，封潜小心翼翼地把伤药收起来，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似的，鱼小鳐往屋子四周打量一番，问道：
    “你的话本子都放在哪儿呀？我想再借些回去看。”
    封潜一听忙道：“在书房呢，我这就带你去。”
    他站起来，一瘸一拐往屋外走，把鱼小鳐带到书房，指着角落一口大箱子道：“我的话本子全收在这儿，你慢慢翻吧。”
    他又歪着屁股在一旁坐下，叫小厮再送些茶水过来，鱼小鳐就盘腿坐在大箱子前，开始翻看里面的话本子。
    她一边看，一边问封潜书里的内容，碰上感兴趣的就收进须弥袋，准备带回去慢慢看。
    不得不说封潜买的话本子相当多，满满一大箱子，鱼小鳐翻了两刻多钟还没翻完五分之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鱼小鳐随手拿起一本书，看见封皮上写着‘风流寡妇俏书生’几个字，顿时愣了愣。
    “咦？这不是戏楼排的戏吗？原来还有话本子？”
    鱼小鳐翻开瞅了几页，发现内容和戏里相差无几，就听封潜道：
    “哦，这本书是后来出的，戏楼老板见那出戏受欢迎，就专程出了本书来卖，不过书里的剧情更曲折点，比戏里要复杂。”
    “真的啊？那里面那个寡妇最后还是跟书生在一起了吗？”鱼小鳐问。
    “当然，不然就不会起这个名儿了嘛。”封潜道。
    鱼小鳐把话本子收进须弥袋：“那我再拿回去看看，那出戏也挺好看的。”
    封潜有些意外：“原来你喜欢这种故事啊。”
    鱼小鳐道：“还行吧，主要是里面那几个寡妇的追求者蛮有意思的，我一开始看的时候还以为寡妇会选那条大鳄鱼或者是和她同族的那条大鲨鱼呢。”
    “为什么？难不成…你喜欢那两个角色？”封潜问。
    “还不错啊，他们俩挺有意思的，比那个书生好玩儿。”
    听见鱼小鳐这么说，封潜忍不住试探着问她：“那、那要是你的话，你以后想找什么样的伴侣啊？”
    他问这话时耳朵已经有点儿红了，问完后也不敢看鱼小鳐，就垂着脑袋抠衣角，偶尔飞快瞄她一眼，心脏跳得扑通扑通的。
    鱼小鳐以前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思索了一会儿才掰着手指道：“首先当然是要对我很好啦，唔…还得要长得好看才行。”
    封潜的小心肝跳得更快了：“要、要多好看啊？”
    鱼小鳐认真想了想：“得像黎江那么好看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封潜：晴天霹雳
    明天丞相又来捉奸了（不是）
    本文又名：丞相每天在捉奸感谢在2020-08-22 14:58:46~2020-08-23 19:2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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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不会骗你
    听见鱼小鳐说得像黎江那么好看, 封潜颇有些受打击，要知道黎丞相在沧澜城可是出了名的美男子，还是姑娘们心中最佳夫婿人选第二名, 他怎么比得过他？
    记得前些年沧澜城曾经举办过一次姑娘们心中最佳夫婿人选的投票, 当时盛先生和黎丞相可谓不分上下, 最后盛先生以仅仅十几票的优势位列第一，这并不是因为黎丞相生得不如他好看, 只因为盛先生是西海医圣，而姑娘们更喜欢大夫罢了。
    看封潜脸色不大好看, 鱼小鳐奇怪地问：“你怎么啦？难道是伤口又疼了？”
    封潜勉强扯了扯嘴角，正想说自己没事, 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封霆的大嗓门响了起来。
    “小鱼姑娘, 黎丞相来接你了。”
    鱼小鳐回过头，看见封霆杵在书房门口，高大的身形将门外的光挡住大半, 而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黎江正站在那儿，隔着封霆向她望来。
    “黎江，你怎么来啦？”
    鱼小鳐看见黎江, 高兴地跑过去往他怀里一扑, 黎江适时接住她, 眸色沉沉地看了仍在书房中发呆的封潜一眼, 垂下眼帘道：
    “封将军派人来丞相府, 告知我你在这里，我正好有事要办，就顺道过来接你回去。”
    封霆在旁边乐呵呵地道：“来都来了, 就用顿便饭再回去吧，走，咱们去前面，我夫人已经叫人备好了饭菜，现在过去刚刚好。”
    封潜一听，挪着腿就想跟去，被封霆狠狠瞪了一眼，骂道：“你小子好好给我在屋里反省，别想趁机往外溜！”
    说着他对封潜的小厮道：“把他给我盯紧了，要是被我发现他私自溜出去，你们两个我一起罚！”
    说完他就带着黎江和鱼小鳐出了院子，封潜在后面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的背影，黎江宽大的衣袖掩住鱼小鳐的后背，就像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似的，怎么看怎么扎眼。
    封潜瞪着眼盯住他们俩，直到院门被守卫关上，他拧紧眉头，暗自嘀咕道，鱼小鳐又不是黎丞相的亲戚，黎丞相怎么待她那么亲近，难不成……
    他大惊失色，难道黎丞相是想老龙吃嫩草不成？
    黎江和鱼小鳐随封霆来到正院，封夫人已等在那儿，几人就座便开始用饭，黎江同封霆私交不错，与封夫人也较为熟悉，席间交谈自若，气氛轻松融洽。
    封霆虽然是个大老粗，封夫人却生得秀美温婉，夫妻俩气质互补，坐在一起倒也十分登对。
    封夫人心思细腻，见席间黎江对鱼小鳐多有照顾，两人言行举止亲近自然，黎江还不时为鱼小鳐夹菜，便笑着夸了一句：
    “黎丞相待妹妹真是细致，瞧着你们兄妹二人感情甚好。”
    妹妹二字令黎江手中的筷子停顿了一瞬，他侧首看向旁边专心致志吃饭的鱼小鳐，见她嘴角沾了抹酱汁，便用帕子为她擦去，随后才回答封夫人的话：
    “夫人误会了，小鳐并非我的妹妹。”
    不是他的妹妹？封夫人愣住，就听封霆道：“哦，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小鱼姑娘是你从外面带回来的是不？”
    黎江略略颔首，又为鱼小鳐夹了菜，看着她的眼神虽平静，却透着对旁人不曾有的柔和。
    封霆粗线条，压根儿没注意这些细节，倒是封夫人留意到了，她脸上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表情，将视线从二人身上移开，没再继续问下去。
    饭后辞别封霆夫妇，黎江与鱼小鳐从将军府出来，走在回府的路上，鱼小鳐习惯性地扯住他的衣袖，黎江极其自然地将她的手牵住，鱼小鳐也没觉有何不妥。
    感到掌心传递过来的温度，黎江的脚步放得更慢了些，他看着还在东张西望看街景的鱼小鳐，轻声道：
    “方才你在封潜的书房里，和他都聊了些什么？”
    “就聊了些关于话本子的事，我今天跟他借了好多话本子，回去慢慢看。”鱼小鳐道。
    想起在院子前听见的那些话，黎江的手微微收紧了些，将她的小手裹在掌心，状似无意地问：
    “除了话本子，还聊了些什么？”
    鱼小鳐歪着脑袋想了想：“没聊什么啊，就聊了点话本子里面的内容，唔…然后他就问我想找什么样的伴侣。”
    黎江神色微动，问她：“你怎么答的？”
    鱼小鳐觉得他今天问题还挺多，但也没有不耐烦，就实话实说：“哦，我就说要对我很好，还得长得好看才行。”
    原来如此，黎江总算知道他为何会听见最后那句话了，刚才封霆带他去封潜的院子，如黎江他们这般修为的人五感极其敏锐，通常都是收敛着，但走到院门口时他并未刻意收敛，因此刚好听见他们二人最后的对话。
    封潜问：要多好看啊？
    鱼小鳐答：得像黎江那么好看的吧。
    当时他没想明白为何鱼小鳐会提到自己，现在总算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黎江唇角轻扬，将鱼小鳐的手握得又紧了些，温声道：“你上次不是说想去青莲泽，过些时日待我有了空暇便带你去可好？”
    “真的？”鱼小鳐仰起头，一张小脸满是欣喜，“那你可要说话算话啊，不能骗鱼！”
    黎江脸上露出个清浅的笑容：“不会骗你，等我安排好时间就带你去。”
    两个人一路慢慢走回府，鱼小鳐半道上还买了盒糯米团子，回到观海居后黎江照例去了书房，她跟着他过去，坐在书案旁，黎江看书，她就吃糯米团子。
    黎江看她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只小动物似的，心里觉得可爱，忍不住问：
    “糯米团子有这么好吃？”
    “好吃。”
    鱼小鳐吧嗒吧嗒嘴，从盒子里叉了一颗递到他嘴边：“你尝尝？”
    黎江愣了愣，看着近在咫尺的糯米团子，再看鱼小鳐一副极其自然的模样，似乎并不觉得这样的举动太过亲密。
    他张开口，将那颗团子吃进嘴里，口中一片软糯香甜。
    果然很好吃。
    鱼小鳐看他把团子吃了，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黎江轻轻点头：“是不错。”
    “那就再给你吃一颗吧。”
    鱼小鳐大方地又叉了一颗喂给他，嘴里念念有词：“明天从学堂回来，我还去买一盒，不对，买两盒，给小海螺也带一盒。”
    黎江眸光动了动：“那我呢？”
    鱼小鳐看向他，眨巴眨巴眼：“你不是跟我吃一盒吗，难道你觉得太少了？那要不我多买一盒？”
    听见她的话，黎江莫名觉得心里舒坦起来，翻了页手中的书：“那就一盒吧，多了吃不完也是浪费。”
    吃完糯米团子，鱼小鳐也坐在书案边看她的话本子，大约是晚上吃得太多，看了一会儿她就开始打呵欠，黎江见她犯困，主动问她：
    “要不要睡一会？”
    鱼小鳐揉着眼点点头，放下话本子变回原形，习惯性想往玉缸里钻，才发觉自己现在比以前大太多，玉缸已经完全装不下她了。
    鱼小鳐绕着玉缸游了一圈，表情有些郁闷，要知道她这鱼还是挺念旧的，这只玉缸她睡了这么久，早就睡出感情了，而且里面铺的小石子都是她精心布置的，别处一定找不来这么合她意的石子儿。
    黎江见她一脸郁闷，合上手中的书道：“明日我为你换只大的玉缸。”
    “我就喜欢这只。”鱼小鳐不开心地甩甩尾巴，“而且你这桌子就这么大，换了大的玉缸都要摆不下了。”
    黎江这书案虽宽，但鱼小鳐现在个子也不小，要放只能容下她的玉缸，案上就会显得过于拥挤。
    黎江笑了笑：“那便不换，我教你一门幻形术，你学会之后便可以变幻身形大小。”
    “幻形术？”鱼小鳐扭过头，眼睛睁得圆圆的，“那我还能变得和从前一样小么？”
    “自然可以。”
    “那我能不能变得像小山那么大？”
    “如果你体内灵力充足，自然也可以。”
    鱼小鳐立时来了兴致，睡意一扫而空：“那你快教我，我现在就要学！”
    黎江铺好纸，提笔写下一份口诀，交给鱼小鳐道：“你将这口诀记住，按上面的方法控制灵力走向，待熟练之后便可尝试变幻身形了。”
    鱼小鳐接过口诀，坐在书案旁大声念了一遍，然后按照口诀里写的方法开始控制体内的灵力，她天生聪慧，这门幻形术本来也只是门简单的术法，鱼小鳐不过尝试几次便领悟了其中的要诀，站起身跑到一边开始试着变幻大小。
    黎江在旁边看着她，原想她要是失败便提点几句，没想到鱼小鳐学得非常顺利，没一会儿就幻形成功了，她看着重新变回巴掌大小的自己，乐得在空中游了好几圈，兴奋地道：
    “真的成功了！原来幻形术也没什么难的嘛。”
    她说着又将身子变大，直至脑门儿碰到了屋顶，低头看着现在比自己小了许多的黎江，得意洋洋地说：
    “嘿嘿，现在我比你大了！”
    黎江但笑不语，就任她在屋子里变大变小闹着玩儿，没一会儿鱼小鳐又兴冲冲地跑出去，到外院儿寻小海螺显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黎江笑着摇摇头，在书房又坐了片刻，见天色不早了，索性先回卧房去沐浴。
    等黎江从浴池出来，发现鱼小鳐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椅子上闭着眼，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俨然是睡着了。
    黎江估摸她是在等自己出来，想去浴池泡澡，自从那天她进去过一回，后来每日都要去泡一泡药汤才觉得舒服。
    不过此时看她睡得香，黎江也不欲吵醒她，他走过去，将鱼小鳐从椅子上抱起来，想要将她放去床上。
    大约是太过习惯他的触碰，鱼小鳐完全没被弄醒，还在他怀里蹭了蹭，口中软软地梦呓：
    “……黎江……”
    黎江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拨了一下，有种前所未有的柔软，他看着怀中睡得毫无防备的少女，目光落在那张粉润的唇上。
    女孩儿的唇形饱满且小巧，颜色是淡淡的粉，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此刻嘴角微微上翘，看起来像是在笑一般。
    黎江眸色微深，心神隐隐有些动摇，他就这样抱着她站在床前，一时没再动分毫。
    过了半晌，鱼小鳐在他怀里动了动，小声又嘟囔了一句什么，黎江离得近，将那几个字听得分明。
    她在说：精气……
    黎江哑然，眼里透出一点无奈，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鱼小鳐放到床上，用指尖一点，她便变回了鱼身原形。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两天比较忙，眼睛又不大舒服，所以昨天也没能更新，跟大家说声对不起啦
    感谢在2020-08-23 19:20:00~2020-08-25 20:5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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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又换牙了
    鱼小鳐早上有动静时, 黎江立刻就醒了，他并未睁眼，感到枕旁的鱼小鳐打了个呵欠, 又在原地滚了一圈儿, 然后晃晃悠悠浮起来, 往他胸口上一趴，用鱼鳍扑扇着他的胸膛喊道：
    “黎江, 黎江，起床了。”
    平日鱼小鳐很少会比黎江先起, 总是他起床了，她才跟着起来, 今日她一反常态，又主动唤他, 他便知道鱼小鳐是有事了。
    果然，黎江刚睁眼就听见她说：“我昨晚睡着了，你怎么都不叫醒我？害我没吸到精气, 今天你得赔我一滴！”
    这理直气壮的模样，活像他欠她似的，黎江有些想笑，他抬起手抚了抚她的背鳍, 鱼小鳐现在的背鳍很薄, 摸起来软软的, 他忍不住用指腹从前往后顺, 哑声道：
    “我要是叫醒你, 你又该怪我打扰你睡觉了，再说只是迟一晚，今日再给你不也一样？”
    鱼小鳐当然知道, 她只是想趁机多骗他一滴精血而已，她在黎江胸口扑腾了两下，耍赖道：
    “我不管，反正你昨晚没给我，我就耽搁了一晚上，对我的修炼有很大的影响，你得补偿我一滴才行！”
    黎江本也只是逗逗她，几滴血而已，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更何况是给她。
    他将精血迫出来，鱼小鳐赶紧一口咬上去，两排小尖牙磨着他的指节，明明血已经吃完了还不肯松嘴，就好像在啃骨头似的。
    黎江一只手撑在身后，神色慵懒，就任鱼小鳐这么啃着自己的手指，看她尾巴甩来甩去的模样也觉可爱，正想开口和她说两句话，忽然听见鱼小鳐哎哟了一声，嘴巴一松，一粒白白小小的东西从她嘴里掉了出来。
    “我、我的牙！”
    鱼小鳐一脸吃痛的表情，咧着嘴直抽气，黎江把那粒白色的东西捡起来一看，果真是颗牙齿，他朝鱼小鳐摊开掌心：
    “过来，我看看你的牙怎么样了。”
    鱼小鳐游到他手上，眼泪汪汪地张开嘴，果然下面那排小尖牙缺了一颗，还刚好在靠前的位置，连她说话都有些漏风了。
    “…应该是又在换牙了。”
    黎江把手伸进去在她其他的牙齿上按了按，果然有几颗都有些松动，鱼小鳐皱着脸，苦哈哈地说：
    “怎么会又换牙了呢？我这都是换第三次了。”
    黎江把手指拿出来：“无碍，应当是你进阶的缘故，待这次换过牙之后，应当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换了。”
    鱼小鳐趴在他腿上，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哎，真讨厌，换牙可不舒服了，吃东西都不方便……”
    黎江看她跟个小可怜似的，忍不住心软，伸手在她头顶摸了摸，安抚道：
    “我叫厨房这阵子都做软一些的饭菜，你想吃些什么就跟我说。”
    他轻轻摸着她头顶的小角，鱼小鳐觉得挺舒服，半眯着眼哼哼了两声，又把脑袋往他手里拱，示意他多挠挠。
    屋子里一时又安静下来，偶尔响起鱼小鳐的哼唧声，黎江低着头，乌发从脸侧垂落下来，眼中是从不曾在外人面前流露过的柔和。
    就这样过了一阵，见时辰不早了，黎江用指尖在鱼小鳐脑门儿上点了一下，温声道：
    “该起了，不然你等下去学堂要来不及了。”
    鱼小鳐张嘴打了个奶声奶气的呵欠，这才晃晃悠悠浮起来，在床边变回人形，跑去屏风后面换衣服了。
    她刚化形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自己穿衣服，也不知道更衣要避开旁人，有一次在黎江面前把外衣都脱了，亏得黎江动作快没叫她继续下去。
    后来被黎江说了两次，她才记住换衣服不能叫男子看见，现在每天早晨都会在屏风后把衣服换好，然后再叫婢女帮她梳头。
    两人各自换好衣服去厢房用早饭，因为换牙的缘故，鱼小鳐这顿饭吃得不大痛快，只能捧着粥多喝了半碗。
    临出门前她想起今晚和小海螺约好要去看戏，特地跟黎江说了一声，黎江正在整理袖口，闻言抬眸道：
    “戏楼几时散场？我去接你。”
    鱼小鳐摆摆手：“不用啦，这么点路，我跟小海螺很快就回来了。”
    黎江顿了顿，又问：“几时散场？”
    “大概亥时吧，我先走啦。”
    鱼小鳐跟他说了声再见，一溜小跑出了观海居，黎江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为何她从来没叫过自己一道去看戏？
    ***
    到了西鸣堂，鱼小鳐意外地发现封潜居然来了，她坐到位置上，奇怪地问：
    “你不是说要被你爹关十天禁闭吗？怎么今天就出来了？”
    封潜长长叹了口气：“唉，我娘说学业还是不能落下，叫我每日准时来上学，但是下了学不许逗留，得马上回府去。”
    “这样啊，那跟你之前差不多嘛，好像没什么区别。”鱼小鳐道。
    封潜愁眉苦脸地说：“哪儿能呢，我爹扣了我一年的零花钱，还说明年的压岁钱也不给我了。”
    鱼小鳐顿时露出同情的神色，扣一年的零花钱，那是够惨的，她要是没了零花钱，还怎么去看戏和下馆子？想想都难熬。
    她安慰地拍拍封潜的背：“唉，说起来这件事我也有点责任，这样吧，要不我请你吃顿饭好了。”
    封潜先是眼睛一亮，随即又黯然下去：“不行啊，我爹不让我在外面逗留，我下了学得立刻回去，不然他要发火的。”
    发了火就要揍人，他上次被揍的地方还在痛呢，短时间内可不敢再违逆他爹了。
    这真是太可怜了，鱼小鳐叹了口气：“好吧，本来还想叫你晚上一起去看戏呢，既然这样，那你下了学还是赶紧回家吧。”
    封潜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他也好想跟鱼小鳐一道去看戏，也不知道他爹这气什么时候才能消，他怎么这么命苦啊。
    不过至少他能来学院上课了，比起被关在府里禁闭，怎么说都是来学院更好，有鱼小鳐在，封潜心情好了不少，不过到了下学的时候，他的心情又不那么美妙了。
    看着鱼小鳐和小海螺有说有笑地离开，封潜简直要咬破自己的手指，真是前有狼后有虎，丞相府里不仅有黎江这条老龙，还有这个穷酸样的小鬼，实在是太不省心了！
    鱼小鳐可不知道封潜这番心思，她和小海螺去了往常惯爱去的那家戏楼，今天这出新戏名叫《谁是我爹》，讲的是一头小野猪的妈妈去世了，临终前拿了一件信物给她，让她去找她亲爹的故事。
    小野猪就带着这件信物踏上寻找亲爹的路途，她中途一共遇上了四个曾经和自己娘亲有过一段的人，每个人见了那件信物都说自己是她的亲爹，到最后小野猪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自己亲爹了，真相一度变得扑朔迷离。
    看完这出戏，散场的时候鱼小鳐还在和小海螺讨论剧情，两人走到戏楼大堂，小海螺突然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大人。
    鱼小鳐抬起头，看见黎江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从戏楼里出去的人很多，黎江那出众的姿容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有不少人都在偷偷打量他，想要确认他究竟是不是丞相大人。
    “黎江！”
    鱼小鳐高兴地一步三跳跑过去：“你怎么还是来接我啦？”
    黎江极其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左右晚上无事，出来接你，顺道走走也好。”
    两人牵着手往回走，小海螺跟在后面，黎江问鱼小鳐：“晚饭吃过没有？”
    “吃过了。”
    “今日看的什么戏？”
    “哦！今天看的小野猪找爹爹，可有意思了！”
    鱼小鳐兴致勃勃地跟黎江讲述今晚看的故事，完了感叹道：“哎，结果那头小野猪的爹爹早就死了，但是那四个人都很喜欢她的娘亲，所以才冒充她的爹爹。”
    “不过还好最后他们四个人约定共同抚养小野猪长大，小野猪终于不再是孤零零一头猪了，她一下子有了四个爹爹呢。”
    黎江：………这戏楼一天天的都演的些什么戏？
    鱼小鳐似乎很喜欢这次的戏文，回到观海居的时候还在跟黎江描述戏里的剧情，黎江见她说起小野猪有四个爹爹时满脸羡慕的表情，心头不由微微一动，问她：
    “你有没有想过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鱼小鳐正羡慕小野猪有四个爹爹呢，乍然听见黎江这么问，眨巴了两下眼睛才道：
    “怎么突然这么问我？”
    黎江牵着她坐下，开口道：“我见你似乎很羡慕戏文里的野猪，便想，你是不是也想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没有啊。”鱼小鳐摇摇头，“我只是羡慕她有四个爹爹，能领四份零花钱，而且那头小野猪之前被人欺负，以后就有四个爹爹给她撑腰，谁也欺负不了她了。”
    听了她的解释，黎江哑然半晌，先是思索莫非自己给鱼小鳐的零花钱太少，转而又问：
    “你以前在广灵江，可有被谁欺负过？”
    “那倒没有。”鱼小鳐挺了挺小胸脯，“我爷爷很厉害的，要是谁敢欺负我，爷爷就要去找人理论，他们都说不过爷爷，最后还要赔礼道歉呢。”
    接着她哼了一声：“再说了，我瞧着是好欺负的吗？我才不会傻傻的让人欺负。”
    这话黎江倒是信，就鱼小鳐这性子，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别人欺负她？想想都不大可能。
    说到这里鱼小鳐还口渴了，倒了杯茶喝下，忽地又道：“不过我以前是想过，我的亲爹亲娘到底是谁，居然能狠心把我丢在广灵江边的泥洞里，要不是爷爷捡到我，等我在那个泥洞里破壳，指不定就被周围的大鱼给吃了。”
    她呸了一声：“我才不想要这么狠心肠的爹娘，不管他们是谁，都比不上我爷爷的一片鱼鳞！”
    黎江见她说得生气，从须弥空间里取出盒桂花奶羹递过去：“要不要吃这个？”
    鱼小鳐脸上一喜：“咦，你什么时候买的？”
    “去的路上看见有卖，就买了一盒。”
    看鱼小鳐打开盒子，开开心心地吃起桂花奶羹来，黎江想起她方才说的话，又道：
    “或许你的父母并不是存心抛下你，也许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不得已才将你留在那儿。”
    鱼小鳐满不在乎地道：“我才不管他们是什么原因呢，反正我只认爷爷一个亲人。”
    黎江笑笑，没再说下去，但心思却依旧停留在这个话题上，鱼小鳐这次进阶，她头顶的角也长了出来，那形状生得很像龙角，但她的原形偏偏又是条鱼。
    黎江从未在书上见过任何一种灵族是这般形态，但鱼小鳐对自己的身世一问三不知，叫他想查也不知该从何查起。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不老的，在龙里面他算很年轻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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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准备
    因着换牙的关系, 鱼小鳐多少有些不得劲，她变成人形之后该缺的牙还是一样缺，要是鱼身瞧着倒还没什么, 但这一变成人形，张嘴露出口缺牙，那就太磕碜了。
    因此这阵子鱼小鳐出门在外都老闭着嘴, 尽量减少说话，在学院也是一样，封潜还以为她不待见自己了，整天回家就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搞得封霆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儿子太过严厉了。
    不过鱼小鳐惯是个鬼机灵的主，虽然换牙有损她的形象, 但她正好能以这个为理由, 每天晚上多跟黎江讨些精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情她，黎江最近待她格外纵容，她每每在他面前装可怜, 以此来向他多讨精血，他总是很轻易就松了口，这么几日下来, 鱼小鳐顺理成章从每日一滴改作了每日两滴，心里窃喜不已, 觉得自己占了老大的便宜。
    不过她这回换牙也挺快，上次耗了一个多月，这次不过二十日就换得差不多了，只余最里头两颗后槽牙还没换完，但已经不影响鱼小鳐的形象了。
    换好牙的鱼小鳐又是生龙活虎一尾鱼, 出门在外再不用老闭着嘴了，封潜不知道这里面的原因，以为她又重新待见自己了，高兴得不得了，还叫小厮去寻了许多新出的话本子回来，想多讨好讨好鱼小鳐。
    这些新出的话本子里，有一册是屿州游记的笔者写的，书名叫《梦仙游》，记录了他曾经去过的一些世外桃源，那些地方位置隐蔽却景色优美，是寻常人难以找到的方外之地。
    鱼小鳐拿到这本书翻了几页，忽地想起来黎江之前说过要带她去青莲泽，这都快一个月了，怎么还没见动静？
    她当晚回去就问了黎江这事，黎江当然没忘，只是之前刚好有些公务要忙，才推迟了这些时日。
    “你下次休沐时，我就带你去，可好？”黎江道。
    鱼小鳐这下满意了：“好呀，那咱们是当天早上去么？”
    青莲泽位于内陆中部偏北，比莲华山与西海的距离要略微近些，考虑到学院休沐只有短短一日，黎江沉吟片刻道：
    “那便前一日晚上去，当日夜里再回。”
    鱼小鳐高兴地掰着手指：“还有三天休沐，那咱们两天后的晚上就要出发啦。”
    看她满怀期待的样子，黎江嘴角弯了弯，也对这趟行程有了些期待，他从前去内陆时曾路过青莲泽，对方位倒是清楚，思及去青莲泽的路线，黎江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对鱼小鳐道：“青莲泽地处内陆中部以北，从西海过去途中正好会经过广灵江，你可要顺道回广灵江看一看？”
    鱼小鳐正坐在他身旁吃豆糕呢，闻言眨巴眨巴眼：“广灵江？你是要带我回去一趟么？”
    黎江轻轻颔首：“你若想回去看看，我便顺道带你去一趟。”
    鱼小鳐歪着脑袋想了一阵：“也好，我还有些东西放在那里，正好这次去拿回来。”
    她从广灵江离开时什么都没带，当时的鱼小鳐没有须弥袋，实在不方便把东西带走，便将所有东西都留在了她和爷爷居住的巢穴里。
    想到要回去，鱼小鳐立马就行动起来，把自己须弥袋里的东西归整了一下，准备明日买些好吃的回去送给以前的邻居，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还在黎江耳边念叨之前住在广灵江时发生的一些事。
    “住我们家附近那条大白蛇挺大方的，我经常路过她家门口，她都会请我吃零嘴，有时候她逮了新的猎物也会分我和爷爷一点，明天我要多买些好吃的，带回去送给她。”
    “我们家隔壁那只大青蛙，每天早上准时打鸣，跟公鸡似的吵死了，不过他这蛙挺热心的，有一回有个拐子见我可爱，想用零嘴把我骗走，那时我年纪小，险些上当，还是那只大青蛙把他赶走了。”
    “我家隔壁的隔壁住了螃蟹一家，以前我跟他们家的小螃蟹打架，打断了他一条腿，虽然后来长出来了，他也再不跟我玩儿了，哎，怎么说也是朋友一场，我就给他带罐糖豆吧。”
    鱼小鳐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以前的事，黎江都静静听着，并未打断，这些事以前鱼小鳐说得不多，难得见她打开话匣子，他也想多了解些她的过往。
    鱼小鳐讲到半夜才犯了困，迷迷糊糊睡过去，黎江看着她的睡脸，忍不住抬起手在她的背鳍上抚了抚，心里想，平日她从来不提，实际上还是有些想家的吧。
    只要她想，以后他时常抽空带她回去瞧瞧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字比较少，明天尽量多更一点。
    第80章 广灵江
    两天很快过去, 出发这日鱼小鳐下学后回到府里，和黎江用过晚饭便急着催促他出发，她变回鱼身, 将自己缩小到巴掌那么大，自顾自地就要往黎江衣袖里钻。
    黎江按住她往衣袖里拱的脑门儿，失笑道：“你现在已经化形, 既然要离开西海，自然是以人形更为方便，还是说你又想要做一回猫儿？”
    鱼小鳐这才回过神来，对啊，她现在都化形了, 哪还用得着藏在他的袖子里，她赶紧变成人形, 拽住黎江的衣袖道：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天都要黑啦。”
    黎江抬袖将她揽进怀里，直接从观海居往海面游去，他施展神通, 不过短短半刻钟便已破出水面，他对空吹了声长哨，很快天边就飞来一只火红色的大鸟, 在二人头顶盘旋起来。
    黎江带着鱼小鳐坐到赤姑鸟背上，轻轻拍了拍它的脖子, 温声道：“阿月，去广灵江吧。”
    阿月温顺地鸣叫一声，随后便腾空而起，载着二人往广灵江的方向飞去。
    鱼小鳐坐在黎江身前，好奇地用手抚摸阿月的羽毛, 她上回乘它的时候还是猫儿的形象，现在化了人形，终于可以摸一摸鸟毛是什么触感了。
    她摸赤姑鸟的背也就算了，还伸长手去摸它的翅膀，黎江只得从后圈住她的腰，防止她从鸟背上掉下去，等鱼小鳐满足了好奇心，这才收回手，往后靠在他的胸口，从须弥袋里取了零嘴出来吃。
    她并没意识到此举太过亲密，嘴里啃着厨房做的糕点，还拿了一块儿递给黎江。
    “这是张大娘做的栗子糕，你要尝尝吗？”她仰起脸问。
    黎江看着她递过来的栗子糕，顿了一顿才张口吃进去，嘴唇无意间碰到鱼小鳐的指尖，就见她收回手，又去摸下一块来吃。
    她的手指因碰了糕点而沾上碎末，每吃完一块总爱伸出舌头在手指上舔一舔，舌尖舔过的位置，刚好就是方才碰到他嘴唇的地方。
    黎江蓦地收回视线，喉咙隐隐有些发紧，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云层，脑海里全是刚才看见的一幕，一时间思绪纷乱，连鱼小鳐唤他都没听见。
    “黎江，黎江。”
    鱼小鳐接连唤了好几声才把黎江唤回神，他看着小姑娘清澈的眼，半晌道：
    “怎么了？”
    他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有些低哑，鱼小鳐没察觉，只问他：“我们到广灵江还要多久呀？”
    黎江喉头轻滚，过了会儿才道：“大概半个时辰吧。”
    “哦，还要这么久啊。”
    鱼小鳐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侧过身子坐着，将脑袋靠在他的胸前，嘟嘟囔囔道：“那我睡会儿，到了你再叫我。”
    黎江从后环住她，使她可以舒服地靠在自己怀里，小姑娘闭上眼，呼吸很快就变得绵长起来，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和微翘的嘴唇，嗅着她发丝上淡淡的清香，黎江忍不住将她圈得紧了些，心口软得不可思议。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鱼小鳐被黎江唤醒后揉着眼往下一看，发觉脚下已是广灵江上游，一道温醇的嗓音从后面传来：
    “你以前住的地方具体在什么位置？”
    两个人离得很近，黎江的声音就像贴在她的耳边，鱼小鳐觉得耳朵痒痒麻麻的，感觉有些奇怪，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直到那股痒意没了，才伸出手往前面一指：
    “再往下二百里，江边有片芦苇丛，还有两棵大古藤木的地方就是。”
    赤姑鸟听了她的话，往广灵江下游再飞了二百里，很快鱼小鳐就兴奋地喊了起来：
    “就是那！我家就在那！”
    赤姑鸟应声落下，将二人放在江边，黎江喂了它一株灵草，赤姑鸟亲昵地在他手上蹭了蹭，然后便飞向附近的山林，准备在此等待黎江的召唤。
    许久未回广灵江，鱼小鳐拉着黎江迫不及待往水里钻，广灵江不比西海繁华，一路过去黎江并未看见什么成规模的聚集地，这里的灵族似乎大都是分散居住的。
    鱼小鳐以前和爷爷住的地方在江底一处小山坡边上，这座小山坡上有许多洞穴，大部分洞口都挂着海草或者帘子，有些讲究的还有竹木做的门，黎江甚至看见有个洞穴入口堵了块大石头，鱼小鳐跟他说：
    “那是大强伯伯住的地方，他每次出门就用块大石头堵住，谨防有人进去偷东西。”
    她小声地和黎江说：“大强伯伯是只虾子，力气可大了，他喜欢收集珍珠，家里全是各种颜色的珍珠，有一回遭了贼，气得他嚎了大半夜，后来就改成用大石头堵门了。”
    鱼小鳐带着黎江来到山坡脚的一个洞穴，这个洞口挂着块破破烂烂的帘子，鱼小鳐把帘子掀开道：
    “我和爷爷以前就住在这儿，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占了我们的窝。”
    黎江跟着她走进去，发现这洞穴里头比外面要宽敞些，形状像一个倒下来的瓶子，洞壁上凿了大小不一的坑充当柜子，坑里摆着些瓶瓶罐罐，洞穴的一边有只箱子，最里面的两边角落各挂了张海草编织的吊床，其中一张床里还铺了层小石子儿。
    鱼小鳐走到床边，伸手在石子儿上摸了摸，满脸怀念地说：“这就是我以前睡的床，旁边那张是爷爷睡的。”
    她往洞穴里环视了一圈，自言自语道：“跟我走的时候一模一样，看来应该没有人来过吧。”
    她指着那些洞壁上的坑，对黎江说：“那些罐子都是爷爷以前用来装腌渍的食物的，有时候他带回来的东西太多，我们一时吃不完，他就用罐子腌起来，放着以后慢慢吃。”
    鱼小鳐把其中一个罐子拿下来晃了晃：“不过我离开之前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吃光了，现在这些罐子都是空的啦。”
    她将罐子挨个收进须弥袋，然后又把地上那只箱子打开，里面放着些杂物，鱼小鳐从里面捡出一只大蚌壳，边将蚌壳打开边对黎江说：
    “对了，这里面放的是我以前的蛋壳，爷爷都替我收集起来了，他说万一以后我能遇到亲生父母，就可以用壳跟他们相认。”
    黎江走到她身旁，看见蚌壳里果然放着些碎片，他将其中一片拾起来仔细观看，发现这碎片十分坚硬，颜色是纯白的，一丝杂质都没有，质地紧密细腻，看上去不太像是灵族的蛋壳。
    旁边鱼小鳐还在絮絮叨叨，黎江摩挲着手中的碎片，将灵力缓缓探入其中，须臾，他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这碎片果然并非什么蛋壳，而更像是失去了灵力的灵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27 20:46:16~2020-08-28 20:5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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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容器
    看过碎片之后, 黎江问鱼小鳐：“你破壳时，没有吃掉这些碎片？”
    鱼小鳐奇怪地道：“当然没有啊，蛋壳碎片怎么能吃？”
    黎江把那块碎片放回她的掌心, 食指轻轻在上面点了一点：“通常卵生的灵族，在破壳后会吃掉蛋壳碎片，借以为刚破壳的虚弱身体补充灵力。”
    “真的？”鱼小鳐眼睛一亮, 拿起碎片就往嘴里塞，“那我试试能不能吃。”
    黎江赶紧拦住她：“都过了这么久了，就算当时能吃，现在也不能吃了。”
    “哦…这样啊……”
    鱼小鳐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黎江颇有些哭笑不得, 这小丫头，何时都忘不了一个吃字。
    他将那枚碎片重新从她手里抽走, 夹在指间道：“况且这并不是真的碎壳。”
    “不是蛋壳？那还能是什么？”鱼小鳐不解。
    “是灵玉。”
    黎江以灵力注入那枚碎片, 碎片表面顿时泛起一层微弱的蒙蒙白光，这是灵玉才有的特质，若是蛋壳绝无可能会产生这样的变化。
    鱼小鳐惊奇地睁大眼：“真的是灵玉啊？为什么我的蛋壳会是灵玉？”
    “啊！我知道了！”她双手一拍, 恍然道，“难道我是从灵玉里生出来的，所以没爹没娘？”
    这小脑瓜子可真能想的, 黎江笑着摇摇头，缓声道：“并非如此, 我猜测，当初你应当是被人以某种方法封在一个灵玉做成的容器中，然后藏在了广灵江的某处。”
    “封在容器里？”鱼小鳐满脸疑惑，“为什么要把我封在里面？”
    “许是当时有什么特殊情况，譬如遇到危险想要将你藏起来, 亦或是你出生时太过虚弱，需要用这样的方法来温养身体。”
    黎江边说边将蚌壳中的碎片一一拿起仔细辨认，在其中几片上果然有所发现。
    他将一片递给鱼小鳐看：“这上面绘有某种阵法，看起来绘制得很仓促，应当是在危急情况下临时绘制的。”
    鱼小鳐往上一瞅，果然有些不显眼的暗纹刻在上头，她用手指在上面摸了摸，好奇地问：
    “那这是什么阵法？”
    黎江把几枚绘有阵法的碎片拼凑起来，仔细端详片刻，得出结论：“是将聚灵和隐息两种阵法结合而成的多重阵法。”
    “聚灵和隐息？”
    鱼小鳐在西鸣堂上了一阵子学，虽还不会绘制阵法，但已经有了点初步的认知，聚灵不必多说，就是聚集灵气以供人能更好修炼的，而隐息的作用则是隐匿气息，使阵法中的人不易被他人发觉。
    她看着碎片喃喃自语：“是谁想要把我藏起来吗？”
    黎江轻轻颔首：“应该是了，我猜当初你出生时或许有什么危急情况，导致你的父母不得已将你封存在灵玉中，并埋在广灵江边，事后机缘巧合，你又被你的爷爷发现带了回来。”
    鱼小鳐一脸不解：“那他们为什么没回来找我？”
    黎江沉默半晌，将碎片放回蚌壳中道：“或许有什么原因吧，也或许……”
    他话未说完，但鱼小鳐已经听出来了，将后半句接上：“或许他们已经死了？”
    “小鳐……”
    黎江神色微动，看向鱼小鳐，见她表情并无任何悲伤，似乎没有因此而难过，心下略松，对她道：
    “真相如何还不能下定论，总之能将你封在阵法中保护起来，想来你的父母一定不是故意遗弃你的。”
    鱼小鳐倒不是很在乎这个，她又没见过自己爹娘，从小对她好的就只有爷爷，要说对未曾谋面的父母有什么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咦，这么说我的年纪不止十八岁啦？”
    她忽然想起，如果事实如黎江所说，那她的实际年龄就不能按破壳的日子来算了。
    “正是如此。”
    黎江此刻终于能明白，为何鱼小鳐的神魂强度远超过同等修为的灵族，她在“壳”中所呆的时间应当不短，至少也该有五十年以上。
    不过以灵族来说，有的族群一两百岁都还是幼崽，按鱼小鳐的修为来看，她的族群应当也是这样。
    知道自己实际年龄没这么小，鱼小鳐还挺高兴的，美滋滋地说：“我果然比小海螺大，等我回去，还让他叫我老大。”
    说完她就把蚌壳收进须弥袋，继续翻拣箱子里剩下的东西，那里面还有些她儿时的玩具，都被鱼小鳐一并收了起来。
    她收完外头的东西，又走到洞穴最里面，边取吊床边说：“这床是爷爷做的，里面的小石子儿都是爷爷从外面捡回来的，睡起来可舒服了。”
    她心里盘算着，等回去之后就把吊床绑在黎江屋子里，晚上还像以前那样睡在吊床里。
    黎江可不知道鱼小鳐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帮着她将吊床取下来，两人收好东西，鱼小鳐留恋地看了这里一眼，自言自语道：
    “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回来了，等下次回来，这里肯定被其他人给占了。”
    她正说着话，黎江忽然道：“有人来了。”
    鱼小鳐扭头往洞口看去，果然见帘子被人掀开，一个打扮妖冶的女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们是谁？没见这儿是有人住的？还不赶快出去。”
    那女人生得艳丽，表情却不大客气，双手叉在细腰上，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开干。
    “大白蛇！”
    鱼小鳐往前跑了两步，对着她道：“大白蛇，是我啊，我是鱼小鳐。”
    被她唤作大白蛇的女人怔了怔，目光往她身上扫了一遍，脸上露出几分惊喜的表情：
    “哟，还真是你，你这是化形了？”
    “是啊，我也化形了。”
    鱼小鳐得意地挺了挺胸脯，又问：“大白蛇，这段时间都是你在替我们看家的吗？”
    大白蛇笑眯眯地道：“是啊，你不是说你要出去闯闯，以后再回来么？我想着你迟早会回来，就顺道替你看着，免得有不长眼的把你们家给占了。”
    她看了黎江一眼：“这位是？”
    鱼小鳐扯住黎江的衣袖：“这是黎江，黎江，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大白蛇，我出生的时候她就是咱们家的邻居，跟爷爷认识好几十年了。”
    黎江向大白蛇点头示意，大白蛇冲他笑了笑，上前一把将鱼小鳐肩膀揽住：“走走走，去我那儿坐坐，咱们好久没见了，正好叙叙旧。”
    三人来到大白蛇家里，她家住在小山坡最顶端，明显比鱼小鳐家要宽敞许多，门口挂着贝壳串的帘子，里面布置得也挺讲究，甚至还有桌椅等家什，洞穴中央还隔了道帘子，将睡觉的地方和外面区分开来。
    大白蛇请他们俩坐下，为二人倒了茶，又取了个石钵过来放到鱼小鳐面前，笑着说：
    “这是我做的酸梅渍螺肉，你以前最喜欢吃了，现在可还喜欢？”
    鱼小鳐接过筷子，高兴地说：“喜欢喜欢，我就喜欢吃这个。”
    她夹起螺肉放进嘴里，腮帮子吃得一鼓一鼓的，大白蛇托腮看着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道：
    “你化了形看起来也还是这么可口…不是，可爱，喜欢就多吃点，回头我再给你装些。”
    鱼小鳐吃了两块螺肉，想起还有黎江，便夹了一块递到他嘴边，他略犹豫了几息，还是在大白蛇面前张口吃了下去，鱼小鳐满眼期待地望着他：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回去以后叫张大娘也做这个来吃吧。”
    “嗯，不错，你喜欢就好。”
    黎江微微颔首，嘴角因为她在外人面前毫不避讳的举动而上扬了几分，大白蛇将二人亲昵的举动看在眼里，也没多问，只与鱼小鳐说了些她走后发生的事情。
    “……螃蟹一家早搬走了，你们家隔壁的肥蛙还在，不过他这几日去探亲了，你要是急着走，恐怕是见不到他了。”
    “大青蛙还有亲戚啊？我以为他就一只蛙呢。”鱼小鳐奇道。
    大白蛇笑了笑：“他那个亲戚还是条泥鳅，就住在西山那边的一个小湖里。”
    “青蛙为什么会跟泥鳅是亲戚？”
    鱼小鳐一脸的迷惑，大白蛇摊开手：“我也不知，或许是远亲之类的吧，对了，只说这边的事，还没说说你呢，你离家以后都去了什么地方？现如今又住在哪里？”
    鱼小鳐便将自己离开广灵江后遇到的一些事挑挑拣拣说了，又告诉大白蛇，她现在住在西海沧澜城，大白蛇不由感叹道：
    “你是真出息了，没想到都住西海的都城去了，鱼大碗在天有灵，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以后有机会来西海，就来沧澜城找我玩呀，我就住在丞相府。”鱼小鳐真诚地对大白蛇发出邀请。
    “丞相府？”大白蛇意外地往黎江看了一眼，“那这位黎公子难不成是……”
    “他就是西海的丞相呀。”鱼小鳐心直口快地道。
    听见黎江就是丞相，大白蛇更加意外了，没想到自家这个小邻居不但有造化，还是大造化，都能跟丞相攀上关系了，而且看他们俩这表现，关系还不是一般的亲近。
    她心里又感叹了一番，对着鱼小鳐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态度，两人这一番叙旧下来，已是第二日的凌晨，大白蛇听说他们要去青莲泽，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
    “看我，一聊起来就忘了时间，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吧。”
    鱼小鳐把为邻居们准备的礼物拿出来，请大白蛇帮她转交，然后才和黎江回了洞穴。
    黎江取了张垫子出来，自己盘腿坐在上面，鱼小鳐则变回原形，趴在他的腿上阖眼休憩。
    两人就这样凑合过了一晚，清晨天光熹微的时候，黎江睁开眼，抱着仍在熟睡的鱼小鳐从洞穴里走了出来。
    “黎公子。”
    他出来时大白蛇也掀开帘子从洞里游了出来，开口和他打了声招呼，看见他怀里的鱼小鳐时不由愣住。
    现在的鱼小鳐原形和以前大不一样了，要不是昨日见了她，今日大白蛇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只小白鱼就是鱼小鳐的。
    她愣了半晌才回过神，对黎江道：“黎公子这就要带小鳐离开了？”
    得到他的确认后，大白蛇叹道：“小鳐这孩子从小就没爹娘，后来大了些，她爷爷又被海虺给吃了，她这一路去西海，途中必定吃了不少苦。”
    她说话时黎江并未打断，只是静静地听着，大白蛇又道：“不过看她现在有黎公子照顾，我也就放心了。”
    黎江领会她话里的意思，开口道：“小鳐于我是很重要的人，以后我也会好好待她，从前多得你对她的看顾，若有难处，可来沧澜城寻我。”
    他取出一只玉盒以灵力送到大白蛇手中，说了声告辞便带着鱼小鳐离去了。
    看着二人的背影转眼消失在视野内，大白蛇打开手中的玉盒，呼吸不由瞬间屏住。
    盒子里躺着一株五百年份的灵草，浓郁的灵气在揭盖后便从玉盒中往外缓缓溢出，正是她梦寐以求的进阶之物。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短小了吧（挺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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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青莲泽
    鱼小鳐醒来的时候, 嗅到一阵轻浅的莲花香气，她迷迷糊糊扬起小脑袋，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广灵江了。
    鱼小鳐打了个呵欠, 在黎江怀里伸个懒腰，用鱼鳍揉揉眼睛道：
    “我们现在在哪儿啊？”
    她睡眼惺忪的样子也很可爱，黎江抚了抚她的背鳍, 温声道：“已经到青莲泽了。”
    鱼小鳐听见已经到了青莲泽，困意顿时一扫而空，她从黎江怀里支棱起上身，扭着头往外看去。
    眼前一片无垠碧水，远处似与天际相连, 水上盛开着无数莲花，正随水波轻轻摇曳。
    青莲泽最独特的地方便是这里的莲花, 虽然名为青莲, 但花瓣大部分仍是白色，只在尖端或根部的位置染一抹青色，看上去淡雅而高洁。
    这样的莲花只一朵两朵时或许并没什么特别, 但当无数莲花在清澈碧波上盛开时，这样的画面就足够令人震撼了。
    鱼小鳐何时见过这么多莲花，她常年在水下活动, 很少离开水中，此时视野内乍然撞入这么一大片莲花, 顿时把她看得呆住了。
    青莲泽的莲花并非普通的莲花，而是属于灵草的一种，花瓣花蕊，乃至根茎叶片皆能炼丹，修为低弱的灵族甚至只食用莲花便能汲取灵气借以修炼。
    而当这么一大片莲花聚集在一起的时候, 灵气的浓度也提升了数倍，鱼小鳐嗅着淡淡的莲花香气，感觉连身体都轻快起来。
    风轻轻吹拂着水面的莲花，引起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像是有细小生灵在其间低语，鱼小鳐看得出了神，过了许久才慢慢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和黎江此时正停于一片莲叶之上，前后左右皆是一望无垠的碧水青莲。
    鱼小鳐迫不及待地用鱼鳍拍了拍黎江的胸口：“黎江，我要下去看看！”
    黎江松开手，她便纵身跃入水中，在大片青莲之间飞快游动，这儿的水里也含有充盈的灵气，同时还混合了莲花的清香，鱼小鳐只是吸上一口都觉得沁鱼心脾，舒服得尾巴尖儿都伸展开了。
    黎江以水为地，不疾不徐跟在她后面，看她欢快地在水中穿行，时而还跳起来去撞水面上的莲花，眼里不由生出几分笑意。
    带她出来果然是正确的选择，以后有了空暇，也时常带她出来散散心好了。
    鱼小鳐在水中好一阵畅游，觉得此地比沉星海也不差什么，莲花的香气令她身心愉悦，有种说不出的畅快感。
    这水里还有些别的小鱼小虾，看见突然出现的鱼小鳐，有的被吓得躲了起来，有的则好奇地跟在她后面，不过它们速度没鱼小鳐快，很快就被她远远地抛开了。
    鱼小鳐游了许久，玩得舒坦了才慢悠悠地回到黎江身边，从水里冒出个脑袋看着他道：
    “你为什么可以踩在水面上？我也想这样。”
    黎江俯身把鱼小鳐从水里捞起来：“不是什么难事，我现在教你就是。”
    实际上这件事本身就很容易办到，只是之前鱼小鳐一直在水里，黎江没想过要教她罢了，现在她主动提起，黎江便教她如何运用灵力使自己能在水面停留。
    鱼小鳐变回人形，按照黎江所说试着将脚点在水面，她怕自己掉下去，紧紧拽住黎江的衣襟，黎江伸手从后揽住她的腰，缓声道：
    “不必怕，我扶着你，你只管当做自己还在水中，让自己漂浮起来，待你学会了这个，后面再学御风就很容易了。”
    鱼小鳐惯来聪明，有黎江的指点，没一会儿便已经能踩在水面上而不落下去，她慢慢试着往前走，偶有一步走得岔些，不慎被水润湿了鞋面，鱼小鳐抬起脚晃了两下，绣鞋便从脚上松脱，就这么落进了水里。
    “哎呀，我的鞋掉了！”
    鱼小鳐抱怨了一句，将光裸的脚踩在水面上，忽然觉得这样似乎更方便，索性将剩下的那只鞋也蹬了，就赤足在水面走动起来。
    光着脚就再也不用担心鞋被弄湿了，鱼小鳐放心大胆往前走了一截，觉得这样果真自在，又跑了几步，对于灵力的使用愈发熟练，很快就在水面如履平地，再不会踩进水里了。
    新学会了一项本事，鱼小鳐很有点兴奋，光着脚丫在莲花间跑来跑去，她今日穿了身浅粉色的衫子，在一片青白的莲花间倒显得她才像那朵花儿似的。
    黎江从水中将鱼小鳐的绣鞋拾起来，以灵力弄干收回须弥空间，他慢慢跟在她后面，直到鱼小鳐终于玩得满足了，便带着她飞往青莲泽边的草地上稍作休憩。
    青莲泽位于一道山谷之中，边缘是草地，再远些则被树林环绕，鱼小鳐坐在草地上，手里拿着朵刚刚摘下的莲花，她凑近花蕊嗅了一口香气，再扯了片花瓣放进嘴里。
    “咦，是甜的。”
    鱼小鳐咂巴咂巴嘴，对黎江说：“我们多摘些莲花回去吧，叫张大娘用这个做糕点吃。”
    “好。”
    黎江应了，看她一双光洁的小脚丫踩在草地上，十个脚指头小巧圆润，指甲透着淡淡的粉色，两只脚白白嫩嫩，看起来说不出的可爱。
    他顿了一顿，将方才收起的绣鞋取出来，托起鱼小鳐的一只脚，把绣鞋套在了上面。
    两人亲近惯了，鱼小鳐完全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妥，黎江替她穿了一只鞋，她还自觉地将另一只脚伸过来，等两只脚都套好了鞋，她就把腿一伸，直直地放在草坪上，身子极其自然地往黎江身上靠去，边扯着花瓣往嘴里放，边说：
    “这里离广灵江这么近，我以前怎么都没听说过？”
    感受着小姑娘的亲近，黎江面色愈发柔和，温声道：“青莲泽外有天然阵法，寻常人到了附近便会被阵法引开，少有人知道此地所在，我也是无意间从这里路过，才会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鱼小鳐晃了晃脚，把脑袋也靠在他肩头，惬意地说：“这地方真漂亮，下回我还想来。”
    黎江轻声道：“好，下次你想来，我再带你过来。”
    鱼小鳐高兴地用脑袋蹭了蹭他：“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黎江嘴角轻抿，看着小姑娘近在咫尺的脸，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将头低下去，这时鱼小鳐却抬起头道：
    “哎呀，我想起来了，昨晚你都没给我精气！”
    所有的气氛顿时被她一句精气破坏得烟消云散，鱼小鳐却浑然不觉，急吼吼地把他的手捧起来，十分理所当然地道：
    “既然昨晚你忘了，那现在就和今天的一起给我吧，一天两滴，加起来就是四滴，你昨晚忘了，得补偿我一滴，那就五滴好了。”
    黎江：“……………”
    作者有话要说：黎江：她根本就不喜欢我，她只是馋我的精气。
    第83章 我就要看！
    沧澜城最负盛名的广益堂内, 一名面容俊逸出尘的男子正坐在堂中问诊，他面前坐着位老妪，双目已经失明, 耳朵也不大好使，一句话要讲上三四遍才能听清。
    但男子却没有任何不耐，只细心询问她的病情, 再以灵力把过脉象，方才有了定论，为老妪写下一单药方。
    这位男子正是西海的名医圣手，盛浮安。
    将老妪送走，一名学徒小跑着从后堂出来, 对盛浮安恭敬地道：“盛先生，丞相大人来了。”
    方才那老妪本就是盛浮安今日最后一位病人, 听闻丞相来寻, 盛浮安并不耽搁，抬步便去了后堂。
    黎江果然在后堂等着他，盛浮安上前在他对面坐下, 黎江亲手为他斟了一杯茶，饮罢，盛浮安才问：
    “丞相今日可是有事来寻我？”
    “正是。”
    黎江面上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 问他：“我此时过来可有打扰到你？”
    “不会，方才刚送走最后一位病人, 现下正好有闲。”盛浮安道。
    “那便好。”
    黎江取出一方木盒推至盛浮安跟前，开口道：“这里面的东西，还请盛先生替我看看。”
    盛浮安将木盒拿起来打开，看见里面放着一堆白色的碎片，他看了黎江一眼, 以目光询问，黎江道：
    “这些碎片是我偶然得来的，盛先生可否看一看，这些碎片是个什么材质，又是产于何地？”
    盛浮安收回视线，将其中一枚碎片拿起来细细观看，片刻后道：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以某种鳞片或骨骼与灵玉融合，炼制而成的一种材料。”
    他一边说，一边将木盒中的碎片都拿出来拼凑，拼到一半时已看出此物的全貌，口中道：
    “原来这是个蛋形的容器么？唔…上面还绘有阵法，可是造来保护容器内物所用？”
    世人皆知盛浮安于医术有极高的造诣，却无人知晓，他于炼器丹药一道也颇有研究，他的母亲是东海著名的炼器大师，父亲是南海的丹圣，因此除了医术，他对炼器炼丹也有些见地。
    “我与盛先生想的一样，这容器应当是为了保护某种东西而造，不知盛先生能否看出，此物已经炼制有多长时间了？”
    盛浮安将灵力注入碎片，仔细查探一番道：“应当有百年以上，具体的时间不是很能确定。”
    “百年？”
    黎江微怔，倒是没想到这些碎片竟是百年之前的东西，这样说来，鱼小鳐出生的时日也有可能是百年前。
    他稍微走神片刻，很快就收回思绪，对盛浮安道：“那盛先生能否看出，这些碎片当中融合的鳞片或骨骼是属于何种灵族的？”
    盛浮安闻言抬起眸，看他一眼道：“黎丞相为何能断定是灵族？或许是妖兽灵兽也不一定。”
    黎江顿了顿，道：“我与这碎片的主人相识，因此猜测炼制此物所用的鳞片属于灵族的可能性较大，不知盛先生如何认为？”
    盛浮安笑了笑：“黎丞相这就高看我了，我只能看出里头有鳞片或是骨骼，却不能判定究竟是属于灵族抑或灵兽，毕竟二者之间并无太大的差距，你说呢？”
    见黎江神色稍敛，似陷入沉思，盛浮安想了想道：“不如这样，若黎丞相很想知道此物的来历，可以将这些碎片留在我这里，我回去之后查一下古籍，有了头绪便告知于你，如何？”
    黎江自然没有意见，颔首道：“那就多谢盛先生了。”
    “小事而已。”
    盛浮安与黎江坐着聊了些别的事，似想起什么，忽地问他：“对了，我听说丞相府中养的那条胖头鱼化了形，还被你送去西鸣堂上学了？”
    黎江端茶的手微停：“盛先生消息倒是灵通。”
    “也不是灵通，就是前阵子封将军来找过我一趟，闲聊时听他提了一句。”
    盛浮安从袖中取出一瓶丹药放到黎江面前：“正好我近日炼了一炉丹药，适宜刚化形的灵族巩固修为，便赠一瓶与丞相吧。”
    黎江把玉瓶握在手中，微微一笑：“那便多谢盛先生了。”
    从广益堂出来，黎江本想回府，看时辰刚好接近西鸣堂下学，略一思索，脚下又换了个方向。
    去西鸣堂路上又看见卖糯米团子的，黎江心想鱼小鳐这阵子换牙，都没敢吃这些粘牙的东西，便顺道买了一盒带上。
    到西鸣堂时还未放学，黎江在门外站着等鱼小鳐，守门的将他看了好几遍，这才确定他是丞相大人，连忙上前行礼问安，想请他进去坐下慢慢等。
    黎江不是那等爱摆架子的人，只客气地道了谢，依旧在外等着，倒是那守卫看他在外面站着，颇有些忐忑不安，生怕自己怠慢了丞相大人。
    好在西鸣堂很快就放了学，一众学生从里面出来，几乎都留意到了在门外等待的黎江。
    西鸣堂的学生大部分是官家子弟，少有不认得黎江的，有些胆子大的还上前向他行礼，黎江也温和应对，引得许多学生跃跃欲试，都想上前和他说上两句话。
    不过很快黎江就看见鱼小鳐夹在人群里走了出来，她身旁跟着封潜和另外两名学生，封潜似乎说了什么，逗得鱼小鳐笑开了怀，黎江唇角微抿，开口唤了一声：
    “小鳐。”
    鱼小鳐扭过头，看见黎江站在门口，立刻丢下封潜向他跑来，满脸欣喜地问：“咦，你今天怎么来接我啦？”
    黎江极其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温声道：“我去了趟广益堂，顺道过来接你一起回去。”
    这时封潜和水家兄妹走上前，三人向黎江问了安，封潜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心里跟有把火在烧似的难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牵人家小姑娘的手，这黎丞相也太轻浮了！
    打过招呼，眼看鱼小鳐和黎江要走，封潜急忙叫住她：“鱼小鳐，你、你今日不去我家玩吗？我又买了好多新的话本子，还有我娘从陆上带回来的吃食，你不来尝尝吗？”
    先前封潜的确是在邀请鱼小鳐去玩，不过鱼小鳐还没答应就看见黎江了，这会儿他又这样问，鱼小鳐正考虑呢，黎江已经先开了口。
    “今日小鳐有事，不便去府上打扰，改日再说吧。”
    封潜一呆，想说我问的鱼小鳐，干么是你来回答？就见黎江俯首在鱼小鳐耳边说了什么，她马上扭过头道：“我今天就不去了，改天吧，今天有事呢。”
    说完她就和黎江牵着手走了，封潜在后头傻傻看着两人离去，半晌，气得狠狠一跺脚。
    这老龙，实在是太讨厌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黎江把糯米团子拿出来给鱼小鳐吃，鱼小鳐心里高兴，边吃糯米团子边对黎江说：
    “你真的要带我去看戏吗？可是我们没有叫上小海螺，会不会不大好？”
    黎江道：“今日就不叫了，下回再叫上他吧。”
    鱼小鳐就开开心心继续吃糯米团子，黎江带着她来到锦绣天下戏楼，鱼小鳐平日和小海螺去的都是另一家老百姓们常去的戏楼，除了那回找黎江和小公主，这还是第二回 到锦绣天下来。
    很显然这里的跑堂都认识黎江，一见他来了赶紧上前问安，立刻引了他去其中一间园子，没多会东家也过来和他打招呼，还叫人上了一桌丰盛的饭菜，供二人边吃边看。
    今日的戏是鱼小鳐点的，锦绣天下的戏和外头不太一样，有好些鱼小鳐听都没听过，而且尽是些文绉绉的名字，她翻着册子选了好一阵，最后点了出叫美人醉的。
    黎江很少来看戏，通常是别人邀请，或是公务所需才会来，他也没看过这出，鱼小鳐要看，就让她点了。
    不过当戏开演后，黎江才觉得不大合适，这出戏的主角是一名烟花女子，整出戏都是围绕着她与客人的恩怨情仇展开的。
    戏的开头瞧着还好，那女子只是弹琴唱曲，与客人调笑几句，随着剧情展开，居然演到了她接待客人的部分，看着屏风后两人拥在一起的影子，黎江迅速抬起手捂住鱼小鳐的眼睛，不叫她继续看下去。
    “你干嘛捂我的眼睛？”
    鱼小鳐不满地伸出手去掰他，黎江不敢松开，只低声道：“这出戏不好看，咱们换一出吧？”
    “我不！我就要看这出！你快放开，我还没看见他们俩怎么了呢！”
    鱼小鳐使劲儿抠黎江的手，见他不放，她气得变回原形，扑扇着鱼鳍往上一蹦，顿时看见了戏台上的情形。
    她看见屏风后的人影紧紧拥抱在一起，然后往地上倒了下去，有女子的娇笑与男子的低语从屏风后传出，鱼小鳐正看得入神，就被黎江拽进怀里，男人略有些不悦的声音响了起来。
    “将戏撤了，换一出。”
    他发了话，戏台上的人赶紧照办，鱼小鳐顿时不乐意了，又咻地变回人形，气鼓鼓地瞪着他道：
    “你干嘛不让我看？”
    黎江揉了揉眉心，放缓语气道：“你年纪太小，方才那出戏不适合你看。”
    “我哪小了？”鱼小鳐一瞪眼，“我都几十岁了！有什么戏是不能看的？”
    自打回了趟广灵江，鱼小鳐就时常以几十岁自居，时时摆出副老成的模样，虽然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那么回事。
    黎江被她噎住，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半晌才道：“……那出戏排得不好，我们换一出看吧。”
    哪知鱼小鳐却不好糊弄，闹着非要看刚才那出，吵得黎江脑仁发疼，只得叫她等在园子里，自己走出去寻了跑堂来叮嘱一番，叫他们将少儿不宜的剧情减去重演，这才回了园子。
    戏重新开演，鱼小鳐终于消停下来，她一边吃饭一边看戏，等饭吃完，戏也看完了，鱼小鳐满足地摸摸肚皮，对黎江说：
    “有钱人来的地方就是不一样，比我和小海螺去的那家宽敞多了，还没有汗臭味。”
    她和小海螺常去的那家是沧澜城很受欢迎的戏楼，但因此人也特别多，有时候挤起来难免有点儿汗臭脚臭之类的，鱼小鳐鼻子又灵，闻着甚是难受。
    此时在这宽敞的园子里坐着看戏，鱼小鳐觉得舒坦极了，两人出去的时候她还在对黎江说：“下回你还带我来这里看戏吧，他们演得也好。”
    黎江口中应了，心里却道下次要再来看戏，得提前跟戏楼这边打声招呼，该减的内容得减了，才能让鱼小鳐看。
    他以为先前的小插曲这样就算揭过了，没成想到了夜间，鱼小鳐吸过精气后懒洋洋靠在他怀里时，突然仰起小脑袋盯住他问：
    “今天戏里那两个人在屏风后面的时候，是不是在双修？”
    作者有话要说：快在一起了，这周内可以在一起，绝对没问题！
    以后晚上九点或者12点更，如果九点没更，大家可以12点来看看，如果当天有事没法更新我也会在评论区说明的哈~
    感谢在2020-08-30 23:35:27~2020-08-31 21:5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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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到底是什么功法
    黎江眼皮一跳, 突然有种该来的还是得来的感觉，他有心想糊弄过去，但转念一想, 鱼小鳐年纪也不小了，虽然时常表现得跟小孩儿一样，但按照实际年龄来算, 已经脱离了幼崽的范畴。
    且她好奇心旺盛，正是处于对什么事情都很感兴趣的阶段，若他不告诉她，让她心里一直记挂着这回事，要是再像上回那样去问封潜, 反倒叫人不放心。
    因此黎江权衡利弊，最终还是没有避开这个话题, 在心中组织了一番语言, 慢慢开口道：
    “算是吧，不过……”
    后面的话还未出口，鱼小鳐已经露出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果然是双修！那岂不是像我们每天晚上一样？”
    她这句话脱口而出, 直把黎江震得有一瞬间的凝滞，他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难地道：
    “……并非如此, 我们……”
    “为什么不是啊？他们俩抱在一起修炼，你不也老抱着我？还给我你的精气, 我明白了，这就是双修吧！”
    他的话依旧没说完就被鱼小鳐打断，她以自己的逻辑将整件事串联起来，黎江乍然一听，居然觉得没什么毛病, 自己一时间还找不出话来反驳。
    “原来我们早就双修过了啊，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鱼小鳐抱怨了一句，然后又眨巴眨巴眼睛道：“可是你不是说双修要两个人是伴侣才可以吗？我们又不是伴侣，怎么也能双修的？”
    黎江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痛了，他缓缓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道：“双修…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小姑娘琥珀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移地盯着他，她坐在他的腿上仰着头，两个人靠得很近，黎江甚至能从她的眼里清晰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轻缓，喉咙不自觉地动了一下，脑子在这一瞬间似乎想到了某些不够理智的事情。
    直到鱼小鳐又重复了一遍问话，黎江才回过神，他略有些狼狈地移开眼，哑着嗓子道：
    “……双修是需要两个人…共同修习一种特定的功法，要互相认定彼此是伴侣，在最亲密无间的时候才能进行的事情。”
    他撒了谎，实际上双修并不需要任何感情基础，尤其是对于随性而为的灵族，双修不过是一种过程较为特殊的修炼功法罢了。
    他会这样说，只是出于自己的私心，或者说他希望鱼小鳐对于双修这件事能够拥有和他一样的认知。
    修行一途大道三千，选用何种方法都是自己的选择，然而唯独对于此道，黎江不想让她选择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
    在此之前他从未对鱼小鳐之外的人起过这样的念头，事到如今黎江便是在这方面再没经验，也早已清楚意识到，自己对鱼小鳐究竟是抱着何种感情。
    在与她熟悉自然的相伴之中，已经多了一份与从前不同的情愫。
    那是种不甘于只隐藏在心底的念头，如埋在土壤中的种子，不知何时发了芽，每与她相处多一日，便往外偷偷抽出一小截枝叶。
    然而看着少女懵懂单纯的双眼，黎江终究还是将心里的话转为一道无声的叹息，他将她重新圈进怀中，唇在柔软的发丝上掠过，便觉那一处如心口般泛起浅浅的痒。
    “哎呀，你干么抱住我？你还没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样的功法呢！”
    鱼小鳐在他怀里挣了挣，还没忘记刨根问底，整个人不安分地扭来扭去，个子虽娇小，却也有着与男子截然不同的柔软与曲线。
    黎江身形微顿，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好，他抿了抿唇，松开鱼小鳐，背往后靠在椅子上，与她拉出一点距离，就见小姑娘抬起憋得有些发红的脸，顶着一头略显凌乱的秀发，气鼓鼓地说：
    “你是不是又想糊弄我？”
    许是方才使了劲儿，她此时眼睛亮得出奇，黎江却有些不敢与她对视，他垂下眸子，忽略掉那种不太对劲的感觉，从须弥空间里取出个玉瓶放到她的手上。
    “这是今日我在盛先生那里得的丹药，适宜刚化形不久的灵族巩固修为，你拿去吃吧。”
    他的嗓音听起来比方才又更哑了一点，但鱼小鳐的注意力却全被丹药吸引住了，压根儿没留意到他的不同。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瓶塞，将鼻子凑到瓶口嗅了嗅，随即又倒出一颗丢进嘴里，吧嗒吧嗒嘴，半眯起眼道：
    “味道不错，灵气也足，不比你之前给我的灵丹差。”
    说完她双手把玉瓶捏住，身子侧了侧，跟他确认道：“这一瓶都是给我的？说话算话？”
    黎江低垂的眸子有些发深，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我何时骗过你？”
    鱼小鳐这才高兴了，把玉瓶小心收进须弥袋，准备每日吃一两粒当零嘴，得了好东西，她已经把之前的话题忘得一干二净，从黎江腿上蹦下来变回鱼身，晃着轻纱般的尾巴往床上游，嘴里欢快地道：
    “都这么晚了，睡觉睡觉。”
    看鱼小鳐游到枕边趴下，黎江仍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半刻钟后才站起身，来到床边将帐幔放下。
    他躺到床上，枕边的鱼小鳐习惯性地往他这边蹭了蹭，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惬意的哼哼，随后屋子里便安静下来。
    这样过了一阵，黎江几乎以为鱼小鳐睡着了，她忽然又动了一下，把小脑袋搁到枕头上，在黎江耳边小声地问：
    “黎江，要是有一天我找到伴侣了，你愿意教我双修的功法吗？”
    黎江：“…………”
    作者有话要说：后来体会了某种功法的鱼小鳐：呸！你还说你不知道怎么双修！你这只大猪蹄子！
    提前看书临时抱佛脚的黎江：…………
    最近眼睛一直不舒服，昨天去检查发现是得了结膜炎，所以今天的字也比较少，这几天都要少用眼，不过我会努力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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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化蛇
    时间过得很快, 一晃已是两月过去，这日黎江从西王宫出来，接到了盛浮安的传信, 请他有空往广益堂去一趟。
    他正好有时间，即刻便去了广益堂，盛浮安正在替病人诊治, 黎江于后堂稍等了片刻，才见他从门外进来。
    两人坐定，盛浮安将一个木匣放到桌上，对黎江道：“此次请丞相前来，是为了你上次放在我这里的这匣子碎片。”
    “抱歉耽搁了这许久, 我之前查阅了一些典籍，实在找不到相关的线索, 便自作主张将碎片寄回东海我母亲那里, 请她帮忙瞧一瞧。”
    盛浮安从衣袖里再取出一枚鳞片放到黎江面前，对他说：“我母亲使用溯源之术，还原了这些碎片本来的模样。”
    黎江把面前这枚鳞片拿在手中端详, 半寸大小，质地坚硬，呈现半透明的绿色, 看上去如同琉璃一般。
    他耳中听盛浮安继续道：“这些碎片是由鳞片与星陨玉融合炼制而成，至于里面的鳞片, 我母亲刚好有一片十分相似的，便寄来借我看上一眼。”
    黎江把鳞片捏在指间，微微挑眉：“这便是盛夫人寄来的鳞片？”
    盛浮安颔首：“正是。”
    黎江又问：“可否请盛先生告诉我，这枚鳞片来自于何种灵族？”
    盛浮安道：“据我母亲说，这枚鳞片的主人是化蛇一族。”
    黎江抬眸：“化蛇？”
    “正是。”盛浮安轻轻点头, “你也知道化蛇是极古老的灵族，寻常并不轻易在外人面前现身，这枚鳞片还是我的母亲偶然得来的，本是极好的炼器材料，但因只有一片，她舍不得用，便妥帖存放了起来。”
    听完盛浮安这一番话，黎江面上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他当然知道化蛇一族，不过却从未亲眼见过，这一族自上古时期便存在于世间，古老的程度与龙族相差无几，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化蛇一族逐渐隐居，开始被世人所淡忘。
    而化蛇这一族的天赋便是洪水，上古时他们的祖先只要开口必定会招来洪水，这不仅为旁人，也为他们自己带来了许多灾难，后来化蛇一族渐渐开始学会控制这种能力，现如今早已能应用自如，不再畏惧开口说话了。
    想到鱼小鳐的天赋水龙卷，黎江便将之与化蛇的天赋联系起来，这样说来她很有可能是化蛇一族的后人，但思及鱼小鳐的外形，黎江又觉得有些疑惑。
    她的外形实在与化蛇找不出半点相似之处，唯一硬要说相同的一点，恐怕就是都有鳞片。
    他正想得入神，盛浮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但炼制这些碎片的鳞片，与化蛇的鳞片又有些微不同。”
    黎江眸光一动：“盛先生此话何意？”
    盛浮安手指在桌面敲击两下，开口道：“我母亲说，这些碎片若是以化蛇本族的鳞片炼制而成，强度不至于如此，她猜测，或许是带有化蛇血脉的灵族，并非纯正的化蛇一族。”
    听完这番话，黎江心中豁然清明，原是如此，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为何鱼小鳐完全不像化蛇了，想必她的父母中有一人是化蛇与别族的混血，而鱼小鳐的外形恰好完全继承了另一族的模样，因此才没有半点化蛇的影子。
    但想到鱼小鳐进阶后生出的那两只角，他禁不住又产生了另一个猜测。
    莫非她身上还有龙族的血统，才会生出那样两只角？
    怀着这样的想法，晚上就寝时黎江看着枕边的鱼小鳐，忍不住伸出手在她头顶的角上轻轻捏了一下。
    她头顶的角这段时间并没有继续长大，仍旧是小小白白两只立在脑袋上，摸起来并不算太硬，表面有些绒绒的，像是幼龙初生的嫩角。
    鱼小鳐刚闭上眼，乍然被黎江捏了一下角，令她感到有些痒痒，她晃了晃脑袋，睁开眼看着他：“你捏我的角干嘛？”
    黎江正想把今日从盛浮安那里得知的事情告诉她，忽然发现鱼小鳐其中一只角的分岔处，似乎有一点不同的颜色。
    他将目光定在那里，仔细辨认后方才看出，那只角上的小枝丫中间，透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银色。
    他眼里露出几分意外，对鱼小鳐道：“你的角可能要变化颜色了。”
    鱼小鳐不解：“什么？变化颜色？”
    黎江画了面水镜给她看，鱼小鳐在镜中瞧了半晌，果然看见自己的角上多了抹银色，她好奇地睁大眼，晃晃脑袋道：
    “怎么会这样？难不成我以后全身都会变成银色的？”
    “也不一定。”黎江道，“或许只是角的部分改变，身上的鳞片未必会发生同样的变化。”
    鱼小鳐转来转去又照了一阵，并不排斥这种变化，反而美滋滋地说：“要是我变成银色的鱼，岂不是看上去就很威风？”
    她开始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如果我的鳞片也变成了银色，那我拔下来能当银子用吗？这样我去了陆上岂不成了有钱人，随随便便拔两片鱼鳞就能吃香喝辣了。”
    黎江不想跟她继续讨论鱼鳞到底能不能当银子花，他迅速转移话题道：“我今日去见了盛先生。”
    “盛先生？”
    鱼小鳐听见这三个字立刻仰起脑袋，满脸期待地看着他：“他是不是又给你丹药了？”
    黎江默了默，最终还是摇了头，在鱼小鳐的眼神变得失望之前开口道：
    “你可还记得，我前些时候将你那匣子像蛋壳的碎片交给盛先生，请他帮我查一下那些碎片的来历。”
    这件事当时黎江是告诉了鱼小鳐的，不过鱼小鳐对于寻找亲生父母这件事并不上心，因此转眼就给忘了，对她来说，盛先生给的丹药可比这事重要多了。
    “哦，我想起来了，怎么了？”鱼小鳐打了个呵欠，心不在焉地问。
    黎江便把自己在盛浮安那里听来的事告诉她，但他只说了化蛇一事，并未将自己认为鱼小鳐可能有龙族血统的猜测说出来。
    毕竟以鱼小鳐的性子，若是知道自己有化蛇的血统一定会洋洋自得，再叫她知道自己可能还有龙族的血统，恐怕会更得意忘形，要是出门在外惹了事，他又恰好不在，那就不太妙了。
    果然，听他说完，鱼小鳐脸上睡意顿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融合了沾沾自喜与嘚瑟的表情，她高兴地浮起来，扇着鱼鳍欢快地说：
    “我就知道我不是普通的鱼！原来我竟这么厉害，还有化蛇的血统！”
    她兴奋得不得了，在原地游了两圈，往黎江怀里一扑：“那我的鳞片是不是也能炼器？要不你拔几片去，给我炼制一把威风凛凛的兵器？”
    黎江托住她的小身子，对她奇特的想法有些哭笑不得：“你若想要兵器，我挑一把送你就是，犯不着拔身上的鳞片，再者你只是有化蛇的血统，与纯血的化蛇还是不同，想必鳞片不一定适合炼器。”
    鱼小鳐自动忽略他后面半句，只听见他说要送她兵器，立刻激动地蹦起来：
    “那我们现在就去挑！我要挑一把最好看最威风的！”
    这都深夜了，还挑什么兵器？黎江抚了抚她的背鳍，无奈道：“现在太晚了，明日你下学回来，我将适合你的兵器都拿出来给你挑，你喜欢哪件就拿哪件，可好？”
    鱼小鳐歪头想了想，觉得这样也不错，虽有些迫不及待，但黎江都答应她了，肯定不会说话不算数，这才消停了，从黎江胸口滑下来，游去枕边趴着乖乖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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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比试
    西鸣堂是沧澜城最好的学堂, 不仅教授读书写字，还会传授学生们各种修炼的知识，整个西海的灵族没有不想进入西鸣堂学习的。
    不过西鸣堂门槛太高，想进去得经过严格的考核, 因此最终能进去的多是起点较高的官家子弟, 当然, 也有少数极为优秀出色的平民能破格被录取。
    鱼小鳐虽然是走后门进去的, 但她天资聪颖，夫子教的一学就会, 于修炼一道进展很快，再加上黎江去接过她许多回, 班上的学生都以为她是黎丞相的亲戚, 也没谁会不长眼地找她麻烦。
    因此鱼小鳐在西鸣堂上了半年的学, 一直风平浪静，她不跟人起冲突时倒也显得乖巧，夫子们都还挺喜欢她。
    眼看一年一度的考核即将来临，鱼小鳐表现得非常积极，呆在府里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练习术法，连话本子都看得少了。
    与鱼小鳐认识这么久, 黎江还是头一回看见她对吃喝玩乐以外的事这么上心, 问她为何如此积极，鱼小鳐振振有词道：
    “你不知道，这次考核要是拿了前三名，会有很丰厚的奖励, 就是冲着奖励我也不能叫别人抢了先，再说了，像我这么聪明的鱼, 不拿个第一名怎么对得起我化蛇的血统？”
    这又是鱼又是蛇的，黎江觉得有些好笑，问她：“这次学堂都准备了些什么奖励？”
    提到这个鱼小鳐可来了兴致，掰着手指跟他数：“第三名奖励五千枚灵贝，一套法衣，第二名奖励一万枚灵贝，一套法衣和一件灵器，第一名就更不得了了，奖励两万枚灵贝，法衣灵器，还有一瓶蕴灵丹呢！”
    蕴灵丹是一种中阶丹药，不仅仅能提升修为，还对神识也有增进，市面上购买也要一万灵贝一瓶，而且还并不是那么好买。
    这样看来这回考核的奖励的确很丰富，不过这些东西黎江随时能给鱼小鳐，见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他正想说如果她那么想要，他可以现在就给她，就听鱼小鳐又道：
    “除了这些，第一名还能拥有下一年的特权！”
    她激动地说：“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每天中午都能跟学院的食所点餐，想吃什么都可以点！全西鸣堂独一份！”
    黎江：“…………”
    鱼小鳐美滋滋地问他：“怎么样，这个奖励是不是很棒？”
    原来还是冲着吃去的，黎江无奈，府里的厨子难道还比不过西鸣堂食所的厨子？
    不过鱼小鳐有想争第一名的上进心，倒也是件好事，黎江笑了笑，对她道：“既然如此，若你能得到前三名，我也另加一份奖励，如何？”
    “真的？”鱼小鳐眼睛一亮，“那你给我什么奖励？”
    “你想要什么？”黎江反问。
    她想要的东西还能有什么？鱼小鳐往黎江手上一瞄，舔了舔嘴道：“当然是精气了，要是我得了第一名，你就每天给我十滴精血，连续给一个月，怎么样？”
    黎江微顿，他原以为鱼小鳐会提出要些丹药灵器之类的，没成想会是自己的精气，不过她提出这样的要求，想想反倒好像没什么不对，毕竟这小丫头一直以来最觊觎的就是他的精气了。
    见他久久不答，鱼小鳐歪着脑袋凑过去看他：“十滴而已，又不是很多，你都说给我奖励了，难道这点精气都舍不得？”
    两人坐在书案边，鱼小鳐这么把脑袋伸过来从下往上看着他，两只琥珀色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就像只可爱的小猫儿。
    黎江呼吸慢了一瞬，忍不住伸出手将她的脸遮住，指腹抚过女孩儿幼嫩的脸颊，触感令他的身体不由微微绷紧了些许。
    “哎呀，你拍我脸干嘛？”
    鱼小鳐坐正身子，双手在脸上揉了揉，噘起嘴道：“这么小的要求你都不愿意答应，还说要奖励我，骗子。”
    黎江缓缓吸了一口气，哑声道：“我答应你，只要你得了前三名，就连续一个月，每日给你十滴精血。”
    鱼小鳐原以为没希望了，听他这么一说，顿时高兴起来：“真的？说话算话，可不许反悔啊！”
    “嗯，不反悔。”
    黎江看着她的眸色变得深了一点，鱼小鳐得了允诺，压根儿没注意他的异样，欢天喜地跑去园子里练习术法了。
    黎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身体向后靠住椅背，将双眼闭上，心绪略有些不定。
    怎么才能让小丫头开窍，这是个问题。
    ***
    又过了半个月，西鸣堂一年一度的考核终于开始，考核总共分为三个部分，一是笔试，由夫子出题制作试卷，分发给学生们在规定时间内作答。
    二是武试，同一级的学生通过抽签来决定对手，赢的人进入下一轮比试，直至决出最终胜者。
    而第三个部分则是小组试炼，以四个人为一组，地点定在西海的栖云湾，那儿连接陆地，有山有海，灵草妖兽种类丰富，非常适合做试炼的场地。
    第一部 分的笔试连续考了三日，鱼小鳐答得得心应手，三天考下来，她觉得自己的第一名十拿九稳，还不忘提醒黎江记得兑现诺言。 
    笔试之后就进入武试阶段，鱼小鳐抽到的第一个对手是隔壁朱雀班一名叫恒威的学生，他生得人高马大，面带凶相，武器还是对带刺的铁锤，看起来就不太好对付。
    封潜的比试排在后面，他守在比武台下，担忧地对鱼小鳐说：“鱼小鳐，你要是打不过可千万不要硬扛啊，咱们认输就是，反正考核是看总分，我们还可以在小组赛里赢回来。”
    鱼小鳐正信心十足准备上台呢，乍然听封潜说这么番丧气话，顿时勃然大怒：
    “呸！你这乌鸦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今儿你就好好看看，我是怎么收拾他的！”
    说完她就抬头挺胸上了比武台，对面的恒威见上来这么个小丫头，又听见她刚才跟封潜放的狠话，便嘲笑道：
    “小妹妹，看你生得这么漂亮，不如就体面认输算了，总好过等会儿被我打得哭了，我也于心不忍啊。”
    鱼小鳐一听，更加生气了，抬手指住他道：“我呸！傻大个尽管放马过来！今天我要是不打得你满地找牙，我鱼小鳐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恒威原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见她不把自己看在眼里，哼了一声，抡起铁锤就朝她砸了过来。
    鱼小鳐个子小，身形灵活得很，轻而易举便躲开恒威的铁锤，她甚至没用武器，边在台上闪躲边不断挑衅他，口中讥讽道：
    “没想到你长得傻，打起架来也傻，看你那慢吞吞的动作，王八都比你跑得快，今天但凡你要是打中我一下，我就爽快认输，你要是没打中，从明天开始你就改名叫恒王八！”
    她这番话喊得又脆又响，台下观赛的学生以及旁边的夫子全都听见了，现场一阵哄然大笑，把恒威气得满脸通红，底下的封潜眼里露出几分迷茫，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一幕好熟悉，像是在哪里看过？
    “你这臭丫头！看我今日怎么好好教训你！”
    恒威怒骂一声，抡着铁锤更大力地挥过去，铁锤飞过处带起强劲的水浪，那些水浪顺着铁锤往鱼小鳐冲去，若她被正面击中，必定会被砸得口吐鲜血。
    然而鱼小鳐的身手极其灵敏，她在台上四处闪躲，还不时瞅准空子去踹恒威一脚，一刻钟下来恒威不但没打中她，身上的衣服反倒被她踹出许多脚印，同时还要面对鱼小鳐的冷嘲热讽。
    旁边监考的夫子见了这一幕不由深深同情恒威，怎么就遇上个嘴巴这么厉害的对手？再这么下去怕是比试还没决出胜负就已经要被她活活气死。
    恒威一直打不中鱼小鳐，反被她气得七窍生烟，索性将铁锤往地上一丢，霎时化作一只巨大的黑色蟾蜍，张口就朝她喷出一道浓雾。
    鱼小鳐被他突然变回原形吓了一跳，就见一道绿色雾气向自己袭来，她赶紧避开那道雾气，扭头一看，被雾气喷中比武台石栏竟在顷刻间冒起一阵白烟，这雾气有毒！
    鱼小鳐刚刚意识到这一点，就听台下封潜喊了声小心，她下意识挪动脚步，然而一回头，一道雾气已扑至面前，她先前扭头去看石栏分了神，现在再来不及避开，就这么生生被雾气喷了个正着。
    在场的人眼睁睁看着恒威的毒雾喷到鱼小鳐身上，封潜不由大骇，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句：
    “鱼小鳐！！”
    作者有话要说：黎江：喊什么喊，她的名字是你能随便喊的么？
    封潜：………
    第87章 战利品
    在场围观的学生全都眼睁睁看着绿色的雾气将鱼小鳐包围, 所有人的心都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封潜更是大惊失色，扒着石台就要上去救鱼小鳐。
    旁边监考的夫子也皱起了眉，虽然武试并未规定不得伤人, 但这个小姑娘是丞相府的人, 若被毒出个好歹也是麻烦。
    他正要去看看鱼小鳐的情形, 就听见两声咳嗽响起, 绿雾中的鱼小鳐往后退出数步，边用衣袖擦自己的脸, 边骂骂咧咧：
    “这喷的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臭？”
    她晃了晃脑袋抬起头来，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脸完好如初, 那些毒雾竟对她没半点影响。
    在场的人都大感意外, 尤其是正在得意的恒威, 见自己的杀手锏居然没对鱼小鳐造成任何损伤，他一边觉得不可思议，一边又毫不犹豫张口再度对她喷出一道毒雾。
    “嗨呀！你还来！”
    鱼小鳐连忙往旁边躲开，足尖一点，整个身子在空中翻了一圈，稳稳当当落在恒威的背上, 踩住他的背骂道：
    “臭蛤.蟆！看大爷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她说着就用脚去踩恒威背上的疙瘩, 恒威怒火中烧，在台上跳来跳去，扭动身体想要将她甩下去，然而鱼小鳐也不是好打发的, 她伏下身子，用拳头去捶恒威的脑门儿，还别说, 看起来小小的拳头力气还挺大，把恒威捶得直叫唤，在台上跳得更快了。
    眼看恒威拿鱼小鳐没办法，可鱼小鳐也一时半会儿没法让他认输，夫子正寻思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就见恒威忽地在台上停下，张口发出一阵低沉的咕噜声。
    鱼小鳐捶了把他的脑袋，嘲笑道：“恒王八，怎么不跳了？大爷我还没坐过瘾呢。”
    恒威被她气得直翻白眼，却依旧趴在那儿不动，鱼小鳐正觉得奇怪，忽然发觉脚下像是黏黏的，低头一看，恒威背上那些丑陋的疙瘩正不断往外渗出绿色的黏液，将她的鞋面都浸湿了大半。
    “哎呀！好恶心！”
    鱼小鳐再顾不得去打他，赶紧从他身上跳下来，一脸嫌恶地在地上擦自己的鞋底，被那些黏液碰到的地面很快也冒出阵阵白烟，反倒是她的鞋子完好无损。
    “那些黏液也有毒。”
    台下的水千姝摸着下巴道，对旁边焦急的封潜说：“不用担心，看起来小鳐带有避毒的宝贝，这点毒应当伤不了她。”
    封潜正急呢，听了往鱼小鳐身上定睛一看，果然她手上沾到的些许黏液似乎完全没有对她造成影响，她把那些黏液往衣服上一擦，将脚边之前被恒威丢弃的铁锤捡起来，抡着就朝恒威砸了过去。
    恒威完全没想到自己丢弃的武器居然会被鱼小鳐拿来对付自己，他再张口喷出一道毒雾，却没想鱼小鳐不避不让，对毒雾迎面而上，抡着铁锤当头就给他来了一下。
    “呱——！”
    恒威发出一阵惨叫，还没来得及缓过气，脑袋又挨了第二下，这把铁锤是他专程找人打造的，不仅威力十足，还不受他的毒气腐蚀，没成想现在倒成了自己的催命符，被鱼小鳐抡着一锤又一锤砸在脑门儿上，没几下功夫他就双眼一翻，肚皮朝上晕倒在了比武台中央。
    见恒威晕倒，夫子连忙叫鱼小鳐停手，鱼小鳐还有些不信，跳到恒威肚皮上蹦了两下，见他真的没甚反应，这才从上面跳下来，得意洋洋地说：
    “这下是我赢了吧？”
    夫子都没想到这场比试会这么出人意料，他抹了把额头的汗，宣布道：“玄武班鱼小鳐对朱雀班恒威，鱼小鳐胜，进入下一轮比试！”
    鱼小鳐赢了比试，高兴得很，将地上两只铁锤捡起来，正要跳下比武台，被夫子叫住：
    “鱼小鳐，那是恒威的东西，你不能带走。”
    鱼小鳐回过头，奇怪地说：“可是我赢了他，难道他的东西不应该属于我吗？”
    夫子被她噎了一下，解释道：“这是学院的比武考核，只在考校学生们的武力，即使你赢了，也不代表他的东西就属于你了。”
    要都像鱼小鳐这样，那谁胜了，岂不是连对方的须弥袋都可以取走？跟外面劫道的有什么区别？
    可是鱼小鳐却不乐意，把两只铁锤往身后一藏：“但是考试规则上没有写不能拿走，既然是我赢了，那这就是我的战利品，他要是想拿回去，再来找我抢回去就是。”
    说完她就飞快地从比武台上溜走，再不留给夫子说教的机会，夫子站在那儿呆了一阵，随后满脸哭笑不得，这丫头都哪儿来的歪理？怎么整得个土匪似的呢？
    于是下午鱼小鳐回府的时候，丞相府的人就看见她提着两只老大的铁锤从门口大摇大摆走了进来，看门的大龙虾好奇道：
    “哟，小鱼你这是上哪儿弄的俩大锤子？看起来挺沉呐。”
    鱼小鳐挥了挥手中的铁锤，嘚瑟地说：“还好啦，也没有很沉，这是今天学院比武考试，我从对手身上赢回来的。”
    “哎哟，你这是跟人比武赢了啊？”大龙虾夸道，“我听说西鸣堂的学生都是很有能耐的，你能赢他们，看来比他们还有能耐。”
    这番夸奖鱼小鳐非常受用，难得谦虚地说：“哪里哪里，主要是对手太傻了，后面还有好几场比试呢，到时候我要是都赢了，就请你吃好吃的。”
    跟大龙虾唠了几句，鱼小鳐又去找小海螺显摆，小海螺羡慕得很，由衷地佩服道：
    “鱼小鳐你现在越来越厉害了，果然有天赋的人就是不一样，不像我，什么能力都没有，唉。”
    鱼小鳐一听，顿时有些同情小海螺，她想了想道：“我们夫子常说勤能补拙，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对的，不过你也别妄自菲薄，不如我就把这对铁锤留给你，你每天练习个把时辰抡大锤，说不定也能练出一把子力气来呢。”
    小海螺大为感动：“真的吗？鱼小鳐，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鱼小鳐摆摆手：“好说好说，咱们可是最铁的兄弟。”
    于是第二天恒威找到鱼小鳐想把铁锤讨回来的时候，鱼小鳐双手一摊，无辜地说：
    “你不早来，我都送人了，你要是实在想要，就上丞相府去讨吧。”
    恒威被她气了个仰倒，他现在头上还包着布条，肿了老大一个包，那铁锤可花了他不少灵贝，鱼小鳐说拿就拿，还跟他耍赖，简直是太不要脸了！
    可是真让他去丞相府讨，他又不敢，先前他不知道鱼小鳐是丞相府的人，才会加以轻视，现在知道了，也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憋着一肚子气回朱雀班去了。
    学院武试比笔试的时间要长，总共花了半个月才全部考完，鱼小鳐过五关斩六将，十几场比试下来，表现好得出人意料。
    就连玄武班的陈夫子也没想到自己这个看起来娇小可爱的女学生，打起架来居然判若两人，而且她似乎完全没什么比武切磋的道义可讲，经常想一出是一出，完了还总喜欢把对方的武器抢走，说也说不听。
    最后夫子们只得更改了考试规则，禁止学生拿走对方身上的任何东西，鱼小鳐这才不情不愿地消停了。
    除此之外，封潜和水家兄妹的表现也很出色，封潜平日看着像个二世祖，但毕竟还是封家的人，认真起来也不弱。
    而水家兄妹作为武将家的孩子，身手自然不俗，且海鳗一族自带雷电天赋，有时候打起来离比武台近的学生都会被波及，后来但凡他们俩的比试，学生们都离得远远的观看。
    最后封潜和水家兄妹在决赛前被刷掉，而鱼小鳐大约是运气好，决赛前的最后一个对手实力平平，轻易就被她干掉，顺利跻身最后的比试。
    参与决赛的三人分别是玄武班的鱼小鳐，青龙班的明武，白虎班的游长风，通过抽签，鱼小鳐和游长风被安排在第一轮比试。
    游长风平素为人低调，实则实力不俗，他是河蛟一族，父亲在西海为官，因此一家子才迁来沧澜城定居。
    作为蛟类，在血脉上本就有优势，有些血脉差一些的灵族，他只需将威压放开，便能将对方吓倒。
    不过鱼小鳐当然不会怕区区河蛟的威压，在台上跟游长风打了一刻多钟，最后一时不慎，被游长风掀下比武台，输了这场比试。
    武试只拿到第三名，令鱼小鳐忿忿不平，她觉得游长风实在是太狡猾了，居然靠着让她离开比武台获胜，晚上睡觉时还在大骂游长风，被黎江多喂了几滴精血才哄住。
    武试结束，接下来最后一场考核是小组合作，以四人为一组完成任务，鱼小鳐封潜还有水家兄妹刚好凑成一组，还没出发前她就摩拳擦掌，准备在这场比试里务必要拿到第一名。
    小组比试的考核地点选在西海的栖云湾，总共时长定为三日，夫子们将五百枚特制的玉牌藏入栖云湾旁的山林中，这种玉牌会发出特殊的微弱灵息，需要细心才能感应到。
    任务的内容就是寻找玉牌，不论通过何种手段，最终以获得玉牌数量的多少来计分，亦即是说，学生之间可以相互抢夺，但也有一条规则，不许伤人性命，不许损人经脉。
    而除了玉牌，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如果能采到罕见的灵草上交给学院，那么考核可以额外计分，至于计分的多少，就要由夫子们来斟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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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试炼
    出发去栖云湾的头一日, 黎江准备了不少东西交给鱼小鳐，有遁符、丹药、伤药，还有几件防御攻击的法器，除此之外, 他还将上次鱼小鳐在沉星海, 被乌极赤睛兽弄碎的那枚鱼形骨雕重新炼制了一番, 恢复得跟碎裂之前一模一样。
    黎江把骨雕用红绳串起来, 挂在鱼小鳐的脖子上，对她道：“这枚骨雕我重新炼制过, 防御的强度比从前更好，里面依旧融入了我的一缕神识, 若遇到什么危险, 以灵力注入, 触动我的神识即可。”
    鱼小鳐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骨雕，触手冰凉沁润，感觉灵气的确比之前要浓郁得多，她高兴地把骨雕放进衣领里，大大咧咧地说：
    “你放心吧，那山里全是咱们西鸣堂的学生, 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而且我们是四人一队呢，也不是只我一个人。”
    黎江虽也认为同学院的学生不太可能有谁会对鱼小鳐不利，但与鱼小鳐相识以来，这还是她头一回要离开他身边这么几日, 即使有西鸣堂的夫子们看顾，他也依旧有些不放心。
    他抬手轻抚鱼小鳐散落下来的柔软发丝，温声道：“若遇到什么事, 不要执着于胜负，记得护自己周全。”
    彼时鱼小鳐坐在他的腿上，仰头看着男人清雅俊逸的脸，他的表情很温和，眼底似乎还带了一抹她看不懂的情绪，鱼小鳐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扑扇了两下，像是两片羽毛，轻轻拂过黎江的心口。
    “我要是遇到危险，你会来救我的对吧？”她糯糯地问。
    黎江的心在这一刻软到不可思议，他点了点头，低低应了一声。
    “无论你在哪里，遇到任何危险，我都会去救你。”
    ***
    栖云湾，照雾山。
    在确定好到场的人数没有任何问题后，西鸣堂的夫子重申了一次此次试炼的规矩，接着便将学生们按组陆续放入照雾山。
    进入照雾山时，每个人都需要通过夫子们特地设置的传送阵，他们会被随机传送到照雾山任何一个地点，确保本次试炼的公平公正。
    鱼小鳐他们这队运气还算不错，传送到的地方正好藏着一枚玉牌，本来几人都没察觉到，还是水千姝先发现的。
    那枚玉牌藏在树上一个蜂窝里，水千骁爬上去将玉牌从蜂窝里取出，那些野蜂追着他叮了好一阵，虽然它们的刺伤不了他，但也够惹人烦，最后水千骁用微量的雷电将那些野蜂电晕，几人才得以清静。
    进入照雾山的第一天，鱼小鳐这队可谓战果丰硕，他们很少碰到其他学生，凭着水千姝出色的感知能力，一天下来足足收获了八枚玉牌。
    本次参与试炼的学生共二百人，四人一队就是五十只小队，五百枚玉牌平均分配下来，每队应该是十枚，而鱼小鳐他们头一日就找到了八枚玉牌，可以说运气非常不错了。
    不过事情显然并不会这样简单。
    “我听往届的师姐说，第一日是最轻松的，大家都只顾着找玉牌，不会有功夫去想别的。”
    傍晚，四人在山中某条小溪边，随意捉了几只野鸡烤来吃，吃完之后鱼小鳐将带在身上的糕点分给大家，水千姝一手拈着糕点，一手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
    “第二日就会有运气不太好的人意识到，只靠傻傻地寻找玉牌恐怕无法在试炼中脱颖而出，于是他们会选择别的方式来通过这次试炼。”
    水千姝把糕点塞进嘴里慢慢咀嚼，刻意卖了个关子，封潜立刻追问：“还有什么法子？难不成是抢人家的玉牌？”
    “没错。”水千姝咽下糕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封潜皱起眉：“这么说，我们还得防着别人来抢咱们的玉牌了？”
    水千骁道：“是的，今日我们还可以放松些，到了明天早晨，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防备动了歪心思的其他小队了。”
    封潜冷哼了一声：“怕什么，来一个我揍一个，来两个我揍两个，咱们几个在武试中都有不错的名次，我就不信谁那么不长眼，敢抢到我们头上来。”
    水千骁笑了笑：“希望如此，这样我们也能省些力气。”
    三人讨论时鱼小鳐一直在旁边啃糕点没搭腔，不过水千姝他们说的那些话，她却全部听在了耳朵里。
    等他们讨论完，鱼小鳐也吃完了手中最后一块糕点，她舔舔手指，眼珠子转了几转，忽地道：
    “我有个主意，让咱们可以多得些玉牌，你们想不想听？”
    第89章 下套
    照雾山的丛林中, 一只四人小队正在前行，这只小队由四名少年组成，他们边走边像是在搜寻什么，片刻, 其中一人边开口喊道：
    “等等, 这边有玉牌的气息。”
    那人钻进附近的草笼里, 很快就拿着枚沾了泥土的玉牌走出来, 他施了个术法将玉牌洗净，递给另外一名少年道：“魏前收着, 看看咱们有多少玉牌了？”
    那名叫魏前的少年接过玉牌，从须弥袋里取出个布袋, 打开布袋仔细数了数, 高兴地说：“已经有二十一枚了！”
    前头那个少年哈哈大笑：“这回铁定是咱们拔得头筹。”
    他拍了拍另一名少年的后背, 恭维道：“还是多亏了长风，咱们队有长风在，其他人见了咱们都绕道走，没谁敢来抢玉牌的。”
    游长风是名肤色微深的挺拔少年，性子较为内敛，与他组队的都是平日关系好的几个, 收着玉牌的叫魏前, 前头找玉牌的那个叫云昭，剩下的一个叫叶思远。
    游长风笑笑没说话，几人继续往前搜寻，就这么又走出一截, 游长风忽然出声道：“前面有人。”
    “有人就有人，怕什么，我还不信谁敢来打咱们的主意。”
    云昭不以为然, 迈步就要继续往前走，被游长风一把拉住，他摇摇头道：“先等等，似乎是有两方人在打斗。”
    几人愣了愣，最终决定听游长风的，收敛了气息往前靠近，他们穿过一片密林，很快便看见前方不远处站着四个人，而在他们的脚边，还另躺了四人。
    “哈哈哈，这把赚大发了，居然有五枚玉牌！”
    封潜从一只口袋里倒出几枚玉牌，数了数顿时眉开眼笑，地上躺着的人有两个晕了，还有两个醒着，都对他怒目而视，其中一人骂道：
    “卑鄙！无耻！居然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嘁。”封潜伸腿踢了他一脚，“要不是你们先动歪心思，我们也不会对你们出手，做贼的喊做贼，我看无耻的是你们。”
    那人气得脸都红了，忿忿看了旁边的鱼小鳐一眼，刚才他们小队见鱼小鳐一人落单，便起了抢她玉牌的念头，没想到他们追了鱼小鳐一截，居然中了对方的套，被鱼小鳐引进阵法，来了个瓮中捉鳖，现在可好，他们辛苦一天搜集的玉牌全被对方给抢了，简直要把人给气死！
    鱼小鳐冲醒着的两人做鬼脸：“略略略，活该，以为我一个人好欺负吧？叫你们长个记性，以后不要一群爷们儿欺负个小姑娘！”
    封潜又踢了那人一脚：“就是，叫你们欺负小姑娘，活该，我们这是替天.行道！”
    说完他对着鱼小鳐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嘴脸，把玉牌交给她道：“鱼小鳐你快收着，咱们现在存了多少玉牌了？”
    鱼小鳐数了数，立时眉开眼笑：“有二十八块了！”
    “这么多了？”封潜也一脸喜滋滋的表情，“那咱们都不用找玉牌了，就等着这些家伙自投罗网就行了。”
    他向水千骁一招手：“水千骁，该你干活了。”
    水千骁走上前，手里拿着只笔开始在这只被他们夺了玉牌的小队周围画阵法，醒着的那两人警惕地道：
    “你们还想对我们干嘛？”
    水千骁笑眯眯地说：“不干嘛，但是为了防止你们追过来纠缠，剩下的两个时辰就劳烦你们乖乖呆在这里吧，两个时辰之后阵法会自动解除的。”
    那两人气得不行，冲他们破口大骂，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水千骁设下阵法，就在阵法即将完成之际，水千姝忽然转过头喊了一句：
    “谁在那里？”
    几人一愣，俱都抬头向水千姝喊的方向望去，她的感知能力尤为出色，即使旁人用了敛息的术法也不容易瞒过她。
    果然，在水千姝喊过之后，不远处的密林动了动，从后面走出来几名少年，这几人大家都认识，尤其是里面的游长风，可是前两日才和鱼小鳐交过手的。
    “我道是谁，原来是白虎班的，你们鬼鬼祟祟躲在旁边偷窥干嘛？是不是也想打咱们手里玉牌的主意？”
    封潜嗤了一声，口中不无讥讽之意，云昭听见他的话，立刻不忿道：
    “你以为都像你们？净想些歪门邪道，我们不过是凑巧路过罢了，没想到你们居然干出抢同窗玉牌这样的事，真是令人不齿！”
    封潜往日就看不惯这几个自命清高的家伙，立刻反唇相讥：“试炼规定了不许抢别人的玉牌吗？再说又不是我们主动抢的，是他们先打咱们的主意，我们才出手的，要是他们一开始没想抢我们的玉牌，也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魏前几个也早就看封潜不顺眼了，他们一直觉得封潜是个二世祖，没什么能力就知道吃喝玩乐，见云昭被封潜说得噎住，叶思远立刻跳出来帮腔：
    “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再说了，就算他们一开始动了歪念头，你们把他们赶走就行了，何必还抢人玉牌？你们现在这样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封潜可不耐烦和他们一直叨叨，翻了个白眼道：“少说废话，我们怎么样关你们屁事？还不快点滚，少在这里打扰我们办事！”
    云昭上前一步，怒道：“我们既然遇见了就不能袖手旁观，你们抢了玉牌还要把人困在这里，实在是过分！”
    这时水千骁道：“我们若不将他们用阵法困住，他们必定会追过来继续找我们的麻烦，这事本也与你们无关，何必为了他们出头？”
    云昭道：“我们都是同窗，怎么就无关了？你们抢了玉牌便罢，人却是不能困的。”
    说着他就取出疗伤的丹药喂给地上几人，一副要把事情管到底的态度，封潜被他气了个仰倒，挽起袖子就想开打，水千骁把他拦住，轻轻摇了摇头。
    “让开，你拦着我做什么？”封潜瞪着他道。
    水千骁正想劝他，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鱼小鳐突然开口道：“算了，我们走。”
    “鱼小鳐？”
    封潜一愣，有些意外这句话是从鱼小鳐嘴里说出来的，她看了游长风一眼，转身往另一边走，口中道：
    “他们爱管闲事就让他们管，我们可没空跟他们磨叽，走了。”
    封潜看看那几个人，再一回头，见水家兄妹和鱼小鳐都走了，只得一咬牙，冲游长风几人放了句狠话，随后也追了过去。
    “鱼小鳐，你怎么就那么算了啊，那几个人实在是太讨厌了！”
    封潜跟在鱼小鳐后面嘟嘟囔囔抱怨，鱼小鳐瞥了他一眼：“你傻啊，他们要救就让他们救了，你不让他们救，难不成和他们打一架？这可不合算。”
    “可是……”
    封潜话没说完，又被鱼小鳐打断：“我们现在搜集玉牌要紧，等回头拿了第一才是狠狠打他们的脸呢，争一时之气没什么意思。”
    鱼小鳐这人平日表现得冲动，其实很会权衡利弊，虽然她也讨厌游长风那几个人，可是对她来说在试炼里拿到第一名才是最重要的，武试她已经输给了游长风，小组试炼可绝不能输了，不然那多没面子？
    水家兄妹也赞成鱼小鳐的决定，封潜只得作罢，只是还有些不服气，自己一个人在那儿生闷气。
    他们下午又如法炮制干了两票，事实证明，并不是每只小队看见落单的人都会起歪心思的，遇到这种比较厚道的小队，鱼小鳐他们也不会主动去找茬。
    到了傍晚时鱼小鳐把搜集到的玉牌数了数，总共已经有四十六枚了，这个数字几乎快占到玉牌总量的十分之一，封潜乐得合不拢嘴，之前因游长风那队起的怨气也烟消云散了。
    “明天咱们再干几票，第一名铁定是咱们的！”鱼小鳐信心满满地说。
    第90章 过夜
    第二天的夜晚对参加试炼的学生来说, 应该是最不能掉以轻心的一夜，头两日没有寻到足量玉牌的人很有可能会铤而走险，趁夜深人静的时候进行偷袭，抢夺其他人的玉牌。
    因为手里的玉牌数量多, 鱼小鳐他们并不打算在晚上搞事, 早早就寻了处山中的湖泊, 准备变回原形藏进水底休息一夜, 等到第二日早上再出来。
    然而到了这个关头，封潜却死活不肯和他们一起藏进湖底, 鱼小鳐和水家兄妹轮番劝他，怎么劝都劝不听, 几人正僵持着, 水千姝忽地道：
    “难不成, 你是不想被咱们看见你的原形？”
    她这番猜测一讲出来，封潜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立时跳了起来，满脸激动地嚷嚷道：“谁说的！我只是不想藏去湖底而已！你少在这胡说八道！”
    他的反应这么大，鱼小鳐几个又不是傻子，一看就知道是被水千姝给说中了, 鱼小鳐叉着腰, 没好气地道：
    “别不好意思了，我早就见过你的原形了，你还忸怩个什么劲儿？”
    封潜大惊：“啊？你什么时候看见的？我怎么不知道？”
    鱼小鳐道：“上回咱们去沉星海，你晕过去之后黎江把你变回原形, 然后再送你回将军府的。”
    封潜闻言大受打击，一张脸臊得通红，少年郎最是爱面子,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原形太丑，才不愿意在鱼小鳐面前展露，没成想她居然早就看过了，封潜一时难堪得不得了，简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这么耗了一阵，他的态度终于软化，变成只乌漆嘛黑的小兽，同鱼小鳐几人一起藏进了湖底，不过鱼小鳐变回原形时倒把封潜看得愣了好一阵，她现在的模样可和他记忆里不同，封潜小心翼翼地问：
    “鱼小鳐，你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鱼小鳐晃了晃半透明的鱼鳍，得意地说：“当然是因为我进阶了，那回在沉星海，我吃了那株白笼果，又听了岩石的歌声，一时顿悟，就进阶了。”
    在封潜眼里，她现在这般模样可比以前好看太多了，他绕着鱼小鳐转来转去，越看越觉得漂亮，又说了许多讨好她的话，把鱼小鳐夸得飘飘然，盘在一旁的水千骁掀起眼皮瞅了封潜一眼，把头转过去对着妹妹，就封潜现在的形象还要讨好小姑娘，真是没眼看。
    他们在水底藏了一刻多钟，水千姝忽然把头抬起来，开口道：“有人来了。”
    话说完没多久，鱼小鳐他们就看见一只乌贼，一只海龟，一条海蛇，还有一只螃蟹从水面潜了下来，刚好跟他们四人看了个对眼。
    鱼小鳐队：“………”
    对方小队：“………”
    很快，双方达成共识，在湖底各据一方，井水不犯河水，然而没过多久，湖里又来了一只小队，和他们一样，也是变回原形，准备在湖底歇上一夜。
    鱼小鳐队：“………”
    第二只小队：“………”
    第三只小队：“………”
    这回他们依旧达成了和先前一样的共识，湖底再次安静下来，鱼小鳐他们这边按照之前计划的那样，每两个时辰轮换一人守夜，只是每轮换一人时，都觉得好像湖底的人又多了些。
    到了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鱼小鳐他们打着呵欠钻出水面，一睁眼，看见湖面上密密麻麻全是冒头的学生。
    所有人：…………这片湖到底是有多受欢迎？
    不过这个时候大家都没有旁的心思，彼此尴尬地笑了笑，亦或打声招呼，然后忙不迭地各自离开了。
    离开湖泊后，鱼小鳐几人在山林间走了一阵，大约是玉牌都被学生们搜寻得差不多了，一个时辰下来，他们一枚玉牌也没找着，鱼小鳐心里不禁嘀咕起来，照这样下去，他们还能拿到第一名吗？
    这么想着，鱼小鳐就对水千姝三人说：“既然一直找不到玉牌，那我们就再干两票吧，多收集点玉牌，这样也稳妥些。”
    大家都没有意见，谁不想拿第一名呢？而且本来也不是他们主动去抢人家的，都是别人自动送上门的嘛。
    于是他们还照昨天那样，由水千骁设了阵法，鱼小鳐出去做饵，等有人上钩了，把人引来后再来个瓮中捉鳖。
    到了最后一天，玉牌争夺战逐渐白热化，大部分小队都不会放过能抢夺别人玉牌的机会，尤其是鱼小鳐这样落单的，她只需要在其他小队面前流露出警惕的神色，就能让人充分怀疑她身上藏有玉牌。
    这一招屡试不爽，到了中午时分，他们已经抢了三只小队的玉牌，加起来手里的玉牌足足有八十五枚之多，鱼小鳐数玉牌数得眉开眼笑，对小伙伴们说：
    “咱们再干两票就收手，这样第一名铁定稳了。”
    大家都没什么异议，这法子安全稳妥，玉牌由水千姝收着，就是鱼小鳐那边真出了岔子，也不用担心会被抢走。
    几人选了个地方设好阵法藏匿起来，鱼小鳐只身一人出去，在林间四处徘徊，想要寻找下一个目标。
    她走着走着，忽然听见前头有声音，鱼小鳐心里一喜，连忙装出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跟队友走散了，正在四处寻找队友的状态。
    很快，前面的林子里就走出来四名少年，鱼小鳐装作受惊的样子，扭头朝他们看去，几人视线相接，俱是一愣。
    那四名少年的样子实在是再熟悉不过，鱼小鳐昨日才和他们打了照面，正是游长风的小队。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字数比较少，这两天眼睛还是不舒服，滴了医生开的眼药水，但是感觉没怎么恢复_(:3」∠)_可能过两天还得再去趟医院吧
    第91章 西鸣堂之耻
    “我道是谁, 原来是玄武班的。”
    游长风一队的人对鱼小鳐这队可谓印象深刻，云昭一见是她，立刻出言讥讽道：
    “你这是又设了圈套想诱骗别人吧？真可惜来的是我们，不能让你如愿了。”
    鱼小鳐看见这群人就讨厌, 她本来不想和他们多浪费时间, 没成想那个云昭见她要走, 还不依不饶, 继续在后面讽刺：
    “我劝你们还是少走些歪门邪道，好好一场试炼, 就是被你们这种人弄得乌烟瘴气的，真是西鸣堂之耻。”
    鱼小鳐原本想赶快走人, 去找下一个目标, 没想到这个云昭嘴这么贱, 她登时大怒，回过身指着他骂道：
    “你算老几也敢教训爷爷我？我们做什么关你屁事！别以为你长得丑就能横着走，两条腿的东西学人家八条腿办事，趁早给大爷我滚得远远的，要不然今儿我就要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噼里啪啦一顿骂，把云昭几人都给骂懵了, 昨日一直是封潜跟他们对阵, 没想到鱼小鳐的嘴皮子比封潜还利索，云昭被她气得满脸涨红，撸起袖子就要动手，游长风赶紧一把拉住他, 对他轻轻摇了摇头，偏偏这时鱼小鳐还在旁边叫骂：
    “想动手？来啊，今儿本大爷倒要叫你知道, 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云昭气得不行，但游长风紧紧拽住他往另一边走，口中道：“有什么等试炼结束再说，现在不要中了她的圈套。”
    几人都很生气，但此时听游长风这么一说，恍然醒悟过来，她这般挑衅他们，岂不就是想引他们入套？
    看这几人要走，鱼小鳐还不停歇，在后面继续叫嚣：“怎么跑了？有本事过来啊！你们要不过来就是我孙子，以后见了我非得叫我声爷爷跪下磕头不可！”
    这嘴，真是贱得出奇！云昭几人气得头顶冒烟，连一向冷静的游长风都把拳头握紧起来，加快步子迅速离开了这个地方。
    “啧，居然就这么走了，真怂。”
    见几人走了，鱼小鳐撇撇嘴，她本来想激那几人动手，然后将他们引去阵法处，没想到他们还挺谨慎的，被她这么骂了都还不中计，没劲。
    算了，还是再找别的目标吧。
    鱼小鳐拍拍手，掉头去了别的地方，不过也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怎么，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她居然一只小队都没遇上，眼看时间慢慢过去，玉牌的数量一枚也没增加，鱼小鳐跟几个小伙伴凑在一起商量，准备再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
    几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到了一处山坳，忽然水千骁出声道：“你们看，那几个是不是白虎班的？”
    鱼小鳐他们朝水千骁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左侧的山壁有四人正攀爬于其上，看他们的目的地，似乎是位于山壁中央的一处洞窟。
    “没错，就是白虎班那几个。”封潜一眼就认出是游长风他们，不由奇道，“咦，他们在那爬山干嘛？难不成是想进那个洞里去？”
    他自言自语：“莫非那洞里有玉牌不成？叫他们费这么大的劲儿都要过去？”
    “也说不定是有别的好东西。”
    鱼小鳐俩眼一眯，凭直觉认为游长风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去爬那陡峭的山壁，他们这届的学生大都没学会御风，要是一时不慎摔下去，多少会受点轻伤，能让他们费这般气力也要去的地方，必定有值得他们冒险的东西。
    鱼小鳐和封潜都格外讨厌游长风那几个，两人一合计，决定也跟过去看看，水家兄妹倒是无所谓，反正跟去看看也不亏，要是能得着什么好处，那岂不是赚了？
    不过游长风他们已经爬到一半，眼看离那个洞窟没多远了，鱼小鳐正琢磨要怎么才能比他们先到，就见封潜嘿嘿一笑，从须弥袋里摸出把符箓，贼兮兮地说：
    “这是我娘给我的神行符，贴上这个速度老快了，咱们一人一张，从山壁上面下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于是几人贴上神行符，从山坳底下绕到山顶上，封潜这神行符是上品符箓，效果非同一般，本来他们上去要花个两刻钟，贴了符箓只花五分之一的时间就到了，鱼小鳐从山崖上探出脑袋往下面看了看，果然瞧见游长风那几个还在吭哧吭哧往上爬。
    “你们等等，我有个好东西，咱们用这个爬下去。”
    鱼小鳐叫住正要往下爬的封潜，从须弥袋里取出根银色长链，将一头固定在棵大树上，拽住另一头道：
    “这条链子结实得很，而且伸缩自如，咱们用这个下去，铁定能抢在他们前面。”
    这根链子是鱼小鳐逛法器店的时候随手买的，买的时候她也没想过要拿来干嘛，单纯觉得这链子只要注入一点点灵力就能长能短，还挺有意思，没成想现在还派上了用场。
    这边游长风一队正努力往山壁上的洞窟攀爬，他们方才在底下发现这处洞窟，游长风手中的阵盘显示，这洞窟里有富含灵气的东西。
    几人讨论一番，觉得洞窟中或许有什么天材地宝，值得一探，因他们身处山坳底下，从下面上去是最省时的办法，便一同徒手往上攀爬，当然，区区一处山壁，对于他们这样有修为的灵族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眼看离洞窟越来越近，游长风忽然察觉到有人接近，他拧起眉头，往四周看了一眼，却没发现有旁人，正在这时一颗小石子儿从上面落下来，刚好砸到云昭的脑袋上，他哎哟了一声，仰头一看，发现就在洞窟的正上方，有四人正拽着根链子，不疾不徐地往下降落。
    “长、长风！你看他们！”
    云昭目瞪口呆，怎么都没想到上头居然会有人，听见他的声音，其余三人纷纷抬头往上看，也看见了正拽着链子吊在山壁上跟串辣椒似的几个人。
    几人一眼就认出来鱼小鳐他们，震惊之余就见鱼小鳐低下头，冲他们露出个奸诈的笑容，云昭大感不妙，脱口喊道：
    “不好！他们是想抢在咱们前面进那洞里去！”
    随着他的话音，果然那链子下降的速度又快了些，游长风几人顾不得许多，即刻加快了速度，不想让鱼小鳐他们抢了先。
    然而不论他们多快，徒手攀爬怎么也比不上链子降落的速度，鱼小鳐催动链子伸长，轻而易举就到了洞窟入口，她是最后一个进入洞窟的，随着她前脚进去，后脚游长风几人也纷纷抵达了洞窟。
    “你们这群厚颜无耻的！跟着我们来做什么！”
    云昭一进洞就气愤地嚷了起来，鱼小鳐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怎么？你们来得我们就来不得？这照雾山又不是你们家的地，我们想来就来，你们管得着吗？”
    “你！”
    云昭先前就被鱼小鳐骂出了一肚子火气，现在看她这副欠揍的样子，更是怒从中来，纵身就向她扑了过去。
    鱼小鳐早有防备，不仅避开云昭害他扑了个空，还一脚将他往后踹出一截，刚好撞到游长风几人身上，这时水千骁将鱼小鳐拽了一把，同时往后扔出颗黑不拉几的弹丸，只听嘭的一声轻响，洞口瞬间白烟弥漫，将游长风一队困在了里面。
    “咳咳咳！！”
    这白烟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又辣眼睛又熏喉咙，弄得游长风几人狂咳不止，连眼泪都出来了，等白烟散去，鱼小鳐他们早就没了影儿，云昭气得破口大骂：
    “玄武班这群卑鄙小人！今天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他们！”
    第92章 抢夺
    暂时甩掉游长风一队, 鱼小鳐他们直奔洞窟内部，这洞窟出口在山壁上，里面蜿蜒曲折，鱼小鳐几人跑出老长一段, 依旧只看见空荡荡的甬道, 并没有其他任何发现。
    “这里面真有东西？该不会弄错了吧？”鱼小鳐小声嘀咕道。
    “不, 我感觉到有灵气波动了。”
    这时水千姝忽然出声, 她闭上眼又感知了一会儿，睁开眼道：“大约距离我们三百丈左右的位置, 有极微弱的灵气波动，应当就是游长风他们要找的东西。”
    “这么说, 那东西并不是玉牌？”水千骁问。
    水千姝摇摇头：“与玉牌的灵息不同, 应当是另外的东西, 我猜是灵草的可能性较大。”
    “真的？”
    鱼小鳐面上一喜，转而又有了危机感：“那就更不能让游长风他们采到了，咱们赶紧过去，只要能采了这灵草，第一名铁定是我们小队的！”
    他们二话不说又往前奔出一段距离，中途遇上岔道, 也凭借水千姝优秀的感知能力选了路, 不过随着他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身后不远处也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封潜暗道不好，口中催促道：
    “肯定是白虎班的追上来了！咱们得再快些！”
    几人催动灵力, 将速度施展到极致，在半刻钟不到的时间里，终于到了水千姝所说, 散发着灵力波动的地方。
    相比较之前的甬道，这里显得宽敞高阔许多，路在此间也到了尽头，在这样一个宽广的洞窟内，几人看见正中央的位置有一处丈许宽的幽深水潭。
    在那水潭的中心处，正静静盛开着一朵浅蓝色的睡莲，花蕊中似有莹莹光辉，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灵草。
    “就是这株灵草了！”
    封潜兴奋地大喊，正准备冲上前去采摘，这时身后一阵凌乱脚步声传来，游长风几人也抵达了此处。
    “玄武班的！你们这群卑鄙小人！”
    云昭一到就怒气冲冲地向几人发难：“我们先发现的东西，你们居然使贱招来抢！真是恬不知耻！”
    他的眼睛都被那白雾熏红了，此时俩眼赤红，看着还真有点吓人，不过鱼小鳐显然不会跟他们浪费口舌，一见竞争者到来，即刻转身，毫不犹豫地向潭中睡莲冲去。
    云昭正顾着和他们叫骂，游长风却密切注意着鱼小鳐一队的举动，在鱼小鳐动的时候，他也动了，纵身往水潭飞出，与鱼小鳐不分先后，同时到达了水潭上方。
    鱼小鳐刚将手伸向睡莲，游长风已经一道灵力打来，将她的手打歪半寸，同时伸手去摘那睡莲。
    鱼小鳐怎会让他得逞？她顺势一脚踹向游长风，想要将他踹出水潭的范围，然而游长风反应极快，一手抓住她的脚踝，再向外一抛，将鱼小鳐整个人用力掷了出去。
    他再次将手伸向睡莲，却没想旁边又是一道劲风袭来，游长风侧身避开，就见水千骁站在水潭边，满脸的跃跃欲试。
    “之前就想和你比划比划，可惜武试没遇到机会。”水千骁笑眯眯地说，“现在有了机会，正好咱们过几招。”
    这时云昭叶思远已经和水千姝封潜他们打在了一起，而被游长风甩出去的鱼小鳐也被魏前拖住，暂时脱不了身。
    游长风冷静自若，不顾水千骁的挑衅，只将目标放在睡莲上，然而水千骁可不会那么轻易让他得手，他下一招就使出善用的雷电，在睡莲周围形成一张雷网，硬生生将游长风隔在外面。
    游长风并不慌乱，下一刻手中就多出一条长鞭，竟是要用鞭子穿过雷网将睡莲摘下，水千骁纵身去拦，却被游长风另一只手截住，两人在水潭上过了几招，眼看水千骁落了下乘，游长风的鞭子已经穿过雷网，就要碰到睡莲。
    这时鱼小鳐终于摆脱魏前，瞅准空隙纵身往前一扑，伸长的手就这么硬生生冲破雷网，一把拽住了游长风的鞭子！
    “鱼小鳐！”
    水千骁吃惊地喊了一声，即刻将雷网撤去，游长风显然也没想到她会有此举动，手中动作一滞，就这么眨眼间的功夫，鱼小鳐已经用另一只手掐住了睡莲根部。
    鱼小鳐和游长风他们这些从小生长在优越环境中的人不同，即便她有爷爷照顾，但也打小就明白一个道理，想要什么东西，那就要豁得出去。
    因此她抢起东西来，比其他学生多了那么股狠劲儿，哪怕拼着被雷网电击，也要将睡莲给抢到手。
    不过说来也怪，水千骁的雷电威力不俗，但当鱼小鳐穿过雷网的时候，却只感到一点点疼痛，并不是那么难以忍耐，反倒是游长风的鞭子将她的掌心抽出了一道血痕，痛得鱼小鳐直咧嘴。
    不过虽然她已经掐住睡莲根部，用力之下却没能将睡莲拔起，就好像底下有什么东西拽住睡莲一般。
    鱼小鳐正觉得奇怪，游长风已经再次欺身而上，欲要抢夺她手中的睡莲。
    这时水千骁已被游长风踹了出去，水潭上只余他们两人，鱼小鳐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催动体内灵力将潭中的水掀起，在半空中形成一道水龙卷，狠狠打中了游长风。
    在化形后鱼小鳐时常练习自己这项本事，早已控制自如，她操控着水龙卷将游长风裹住撞到岩壁上，使他一时之间无法脱身，洞窟中的其余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道水龙卷，谁也没想到鱼小鳐居然还有这样的杀手锏，一个念头不约而同出现在几人脑中。
    要是武试的时候鱼小鳐一开始就使出这项本事，恐怕未必会输了那场比试。
    游长风被制住，其余三人也被封潜他们拦住，睡莲已经是鱼小鳐的囊中之物，她转头想要看看睡莲根部究竟有什么东西拽着，怎么使了老大的劲儿也拔不出来。
    谁料就在此时变故突生，从幽暗的水底忽地伸出一只干瘦的手，紧紧掐在了鱼小鳐的脖子上！
    这一下来得突然，鱼小鳐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被那只手拽入水中，一直用余光留意鱼小鳐这边的封潜不由大骇，张口喊了声鱼小鳐，再顾不得许多，转身就朝水潭这边冲来。
    然而他还没靠近水潭，便被一道气浪掀飞，硬生生撞到了岩壁上，这一下撞得极重，封潜哇的一声吐出口鲜血，只觉得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了一般。
    “封潜！”
    水千姝喊了一声，急忙上前将封潜扶住，这时整个洞窟内的气温急剧下降，地面和岩壁开始生出一层寒霜，紧接着这些寒霜又凝结成冰，而唯一的出口也被冒出的无数冰棱挡住，将两队人困在了里面。
    “这是怎么回事！？”
    几人大惊失色，弄不明白怎么会眨眼间的功夫就起了这样的变化，这时潭中的冰面破开，一个高大瘦削的人影从里面踏出，而他的一只手还掐在鱼小鳐的脖子上，就这么将她提在手中，缓缓走出了水潭。
    “哪里来的小崽子扰我清静？”
    从水潭中出来的这个男人很高大，披散着一头灰白的长发，他很瘦，可以用瘦骨嶙峋来形容，裸着的上身甚至能看见一排排的肋骨，配着他阴冷的眼神，看起来格外瘆人。
    他恶劣地晃了晃手中的鱼小鳐，用嘶哑的嗓音说：“既然来了，那就一个都别走，留下来供我疗伤吧。”
    最后几个字恶意十足，听在几人耳朵里不由打了个寒颤，封潜见鱼小鳐被他掐得直翻白眼，愤怒地喊道：
    “你快放开她！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灰发男人眼珠子慢慢转动，将视线投向封潜：“哦？你们是谁？”
    这时水千姝在封潜之前抢着开口道：“这位前辈，我们是沧澜城西鸣堂的学生，此番是到照雾山中历练，并不知道此处有前辈在，无意间扰了前辈清静，还请前辈恕罪。”
    她快言快语道：“我们的夫子都等在照雾山外，若前辈想要惩戒我们，可以亲自将我们送去夫子手中，必定给前辈一个满意的答复。”
    她这样说一是为了表明大家的身份，二是为了让这个灰发男人知道，他们还有夫子在外面，叫他想伤人也要先掂量掂量。
    “哦？沧澜城？”
    灰发男人脸上露出个怪异的笑容：“原来是西海的人，既然如此，那我就更不能放你们离开了。”
    他说着紧了紧手指，鱼小鳐被他掐得就快要背过气去，这人力道奇大，就这么挣无论如何都挣不开，鱼小鳐只得咬牙催动灵力，用尽全身的力气再次施展水龙卷。
    这次她没有半分保留，整个洞窟内瞬间升起一道巨大的水龙卷，将洞壁上的寒冰卷成碎渣，夹裹在风中盘旋而上，这道掺着冰渣的水龙卷刮得其余人站立不稳，声势大得几乎要冲破洞顶。
    趁着这个机会，鱼小鳐终于摆脱了灰发男人的钳制，她忍住脖颈上的疼痛，一边咳嗽一边往外逃，然而才刚逃出去没几步，身后又是一股力道袭来，将她的衣领拽住，硬生生往后拽了回去。
    鱼小鳐大惊，正想挣扎，手腕却被人一点，体内灵力瞬间被封住，她被人拎着后领向上提起，灰发男人由上而下睥睨着她，冷冷地问：
    “你这招倒是叫我有点眼熟，是上哪儿学来的？”
    鱼小鳐先前一直被掐着，并未来得及留意灰发男人的脸，此时与他打了照面，心里一惊，立时便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这不是百里炽吗？他、他怎么没死？
    作者有话要说：老仇人来了
    第93章 我不是我不是
    认出眼前的男人, 百里炽三个字几乎要从鱼小鳐口中冲出，但她即刻反应过来，死死将话憋了回去，百里炽和黎江有大仇, 要是这时候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一定会杀了她。
    幸亏她现在化了形, 原形也不再是以前的模样, 只要不主动承认，他肯定认不出她来。
    这样想着, 鱼小鳐在他手中挣了两下，装作有些胆怯又生气的模样喊道：
    “你快放开我！我又没惹你, 你干嘛抓我？”
    百里炽眯起眼, 将她提到跟前仔细打量, 鱼小鳐作出一副对他完全陌生的样子，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两人对视了片刻，百里炽忽地伸手在她眉心一点，鱼小鳐就这么在他手中被变回了原形。
    变回原形的鱼小鳐在空气中没有任何行动能力，她的背鳍被百里炽拎住, 只能在空中划拉着鱼鳍, 气急败坏地喊：
    “你放开我！放开我！”
    百里炽看见她的原形，眼里透出几分意外，口中喃喃自语：“居然不是……”
    封潜见他如此对待鱼小鳐，气不过大声呵斥：“你还不快放开她！你知不知道她是谁！？你要是伤了她——”
    “我们夫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鱼小鳐眼皮一跳, 急中生智截住封潜的话，用比他还大的声音嚷嚷道：“我们夫子很厉害的！你最好是赶快放了我！这样夫子就不会跟你计较了！”
    百里炽不疑有他，嗤笑道：“你以为我会怕你们区区一个学堂的夫子？”
    他将鱼小鳐拎着在空中晃了两下, 目光又落到她头顶的角上，饶有兴味地道：
    “你这鱼倒是生得古怪，也不知吃了能不能增进修为，不如今日我就来试试好了。”
    鱼小鳐被他说得后背的鳞片都要竖起来了，封潜更是大惊失色，脱口喊道：
    “她可是丞相府的人！你要是敢动她，黎丞相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情急之下，封潜这句话的声音尤其大，在整个洞窟中甚至产生了回音，鱼小鳐气得要吐血，慌忙摇头：
    “我不是我不是，你别听他瞎说！”
    然而百里炽却对她的话毫无反应，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封潜，一字一顿地问：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完了，鱼小鳐闭上眼，心里恨得想把封潜大卸八块，截住了一次没截住第二次，这家伙自曝身份，这下她铁定逃不掉了。
    百里炽的眼神阴森森的，看着颇为瘆人，封潜吓得打了个寒颤，禁不住往后缩了缩，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道：
    “我、我说她是丞相府的人，你要是动了她，黎丞相必定不会放过你！”
    “黎丞相？”
    百里炽将目光移回鱼小鳐身上，将她从头到尾再打量了一遍，那眼神越看越令鱼小鳐心慌，总觉得下一刻他就要把自己弄死。
    百里炽就这么盯着她看了一阵，忽然弯起嘴角，露出个十分诡异的笑容：
    “我道你方才使的那招怎如此眼熟，原来当日是你这条小鱼坏了我的好事。”
    他将鱼小鳐握在掌中，力道大得快要将她的骨头捏碎，恶狠狠地说：
    “想来你这小鱼是进阶了？亦或当日并不是你真实的形貌，天道好轮回，今日再叫你落入我手中，你说说我该怎么料理你才好？”
    鱼小鳐浑身的骨头被他捏得咔咔直响，痛得她几乎要晕厥过去，封潜看得心惊胆战，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又纵身向百里炽扑了过去。
    “你快放开她！”
    然而他还没到得百里炽跟前，就被一道灵力扫出去，再次重重撞到了岩壁之上，原就受了内伤的封潜这下被撞得头破血流，连声音都没吭，当场就昏死过去。
    “封、封潜……”
    鱼小鳐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用仇恨的目光看向百里炽，她觉得今天大家都完蛋了，估计都得把命交代在这儿。
    这时的鱼小鳐后悔不已，早知道百里炽在这里，她死也不会叫封潜他们过来横插一脚，就是游长风的小队也与百里炽无冤无仇，然而因为她，或许他们也活不下来了。
    鱼小鳐闭了闭眼，吃力地道：“你、你放过他们，他们跟这件事无关，要杀要剐，你冲我一个人来！”
    “哦？倒是有些骨气。”
    百里炽冷笑一声，将鱼小鳐抛起又接住，拎着她的鱼尾在空中甩动，晃得鱼小鳐头晕眼花，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其余人见他这般态度，都猜到了他与鱼小鳐和丞相府或许有些旧怨，心中一阵绝望，暗自后悔为何要进这个洞窟。
    百里炽将被甩得有气无力的鱼小鳐捏在掌中，抬手摸了摸下巴，看向面色灰败的几名少年少女，他的目光将几人逐一扫过，最后落在水千姝身上。
    “我看着就你这个小丫头还算机灵点。”
    百里炽用一种非常愉悦的口吻说：“不如这样，我们来做个游戏，我放你一个人回去，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让黎江来照雾山见我。”
    “我会将这几个小崽子藏在山里，每个人由一个阵法看守，若黎江能在一个时辰内找到他们并解除阵法，他们就能活下来。”
    他再次露出了那种恶劣的微笑：“若他不能找到他们，那时辰到了，阵法便会自行摧毁里面的一切。”
    随后百里炽又晃了晃手中的鱼小鳐：“至于这条小鱼，就让他在解除掉所有阵法之后，亲自到我这里来取。”
    他的语气充斥着满满的恶意：“记住，只许黎江一个人来，若阵法由其他人触动，我会首先杀死这条小鱼。”
    他将被冰棱封闭的洞口化出一个出口，对水千姝道：“去吧，记住，你们总共有三个时辰的时间，三个时辰之后，若我还未见到黎江，那这条小鱼一样会死。”
    第94章 杀鱼啦！
    “呸你这个王八蛋！有本事跟黎江单打独斗, 欺负我一只小鱼算什么本事！”
    鱼小鳐被禁锢在阵法里，冲盘腿坐在不远处的百里炽骂骂咧咧，她刚才被他掐得够呛，现在声音还有些哑, 她觉得自己今天是不能活着离开这儿了, 索性豁出去先骂个痛快。
    “一大把年纪的人了, 就知道欺负弱小, 你爹娘没教过你尊老爱幼吗？什么都喜欢玩阴的，难怪打不过黎江, 我呸呸呸！”
    鱼小鳐在阵法里转了一圈，用脑门儿往无形的屏障上撞了几下, 见阵法纹丝不动, 更生气了, 正准备将自己毕生所学的骂人的词儿全部使出来，就见百里炽睁开眼，阴恻恻地看着她道：
    “谁说我打不过黎江？”
    鱼小鳐认定自己今日是死定了，也不怕他，就瞪着眼道：“你要是打得过何必用我来威胁他？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有什么冲他去！抓我做什么！”
    百里炽冷笑一声：“你不要忘了, 上回是你在我要取他性命时横插一脚, 害我功亏一篑，你说我应不应该找你算账？”
    鱼小鳐原本是想激他放了自己，被他这么一噎，顿时卡了壳, 百里炽看她趴在阵法里，一双眼珠子四处乱转，瞧起来就是个不安分的主, 显见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长手一伸，将鱼小鳐抓在掌中，鱼小鳐以为他又要掐自己，大惊失色，扯着嗓子喊道：
    “救命啊！救命啊！杀鱼啦！！！”
    “聒噪。”
    百里炽往她身上一点，鱼小鳐立刻就再发不出声音了，她惊恐地看着百里炽，以为他接下来要开始折磨自己，没想到百里炽却捏住她头顶的角仔细观察，好奇地道：
    “你这鱼是个什么品种？居然还生了角，这角看起来倒跟我们龙族有几分相似。”
    说到这里他忽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将鱼小鳐拎到眼前：“难不成…你是黎江和哪个鱼族鬼混生下的私生子？难怪黎江把你带在身边……”
    话没说完，百里炽脸上就被鱼小鳐喷了道水柱，她用愤怒的眼神看着他，龇着两排小尖牙冲他发出无声的威慑。
    百里炽抹了把脸上的水，表情变得危险，他捏住鱼小鳐的一只角，冷嗖嗖地说：“如果你再不安分，我就先拔了你的角。”
    他这话肯定不是说来吓唬她的，鱼小鳐打了个寒颤，再不敢造次了，百里炽哼了一声，将鱼小鳐丢回阵法，重新闭上眼开始打坐修炼。
    鱼小鳐在阵法中滚了一圈，用鱼鳍撑起身子，看着旁边闭目养神的百里炽，他身旁那朵浅蓝色的睡莲依旧散发着莹莹光辉，鱼小鳐心里一阵懊恼，原来这莲花是他的灵器，难怪当时她拽不出来。
    她往洞口看了看，也不知道水千姝通知到黎江没有，鱼小鳐现在心情很纠结，既希望黎江来救她，又希望黎江不要来，她不是傻的，凭百里炽对黎江的仇恨，不管他来不来，自己都活不下去，黎江来了，恐怕还会因为自己而受到牵制，要是着了百里炽的道就麻烦了。
    不过鱼小鳐知道，黎江一定会来救自己，她愁眉苦脸地趴在阵法里，一时担忧黎江，一时又担忧起封潜他们几个，希望黎江能及时救出他们，要不然自己死了，在地底下碰见他们几个得多没脸啊。
    这么担心了一会儿，鱼小鳐见百里炽始终不动，便悄悄将神识沉入体内，开始内视自己被封住的经脉，她发现有一团灵气裹在自己的内丹上，想来这就是灵力使不出来的原因。
    她在学堂还没有学过要如何解放被封禁的灵力，不过想来只要将那团灵气剔除，就能重新恢复灵力。
    鱼小鳐又瞅了眼百里炽，悄悄咪咪地开始用神识去拨那团灵气，一开始没什么作用，不过多尝试几次之后，那团灵气终于动了一下。
    有用！
    鱼小鳐眼底一亮，立马专心致志用神识去对付那团灵气，就在她将灵气拨出一个小孔的时候，百里炽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他来了。”
    鱼小鳐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赶紧转过头去看他，百里炽已经睁开了双眼，正向某一个方向看去。
    “他果然来了。”
    百里炽脸上露出诡异的神色，嘶哑的声音显得有些激动。
    “我等了这么久，终于又等来了一个机会。”
    他看向鱼小鳐，用讥讽的语气说：“看来黎江果然很在意你和那几个小崽子的生死？真不愧是爱国爱民的好丞相。”
    见鱼小鳐使劲儿瞪着自己，百里炽又道：“你也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可以给你个机会，如果今日我能顺利杀了黎江，那我就放你一马。”
    他似乎对自己这个想法感到很满意，摸着下巴道：“如果黎江死了，你就能活，小鱼儿，你是希望他死，还是你死呢？”
    鱼小鳐觉得这人心眼忒坏了，可惜她现在说不出话，只能用力地向他飞眼刀子，百里炽像是想起什么，又道：“不过要是能当着他的面折磨你一番，好像也很有意思。”
    他将目露警惕的鱼小鳐从阵法里抓出来，用手指在她的鳞片上缓缓滑动：
    “我要是在他面前将你的鱼鳞一片片拔下来，然后再扯断你的鱼鳍和尾巴，黎江的反应想必会很有趣吧？”
    鱼小鳐被他说得背鳍都立起来了，死就算了，难道自己死前还要被他折磨一番？这还不如即刻就让她死了呢！
    百里炽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在她额前一点，将鱼小鳐化为人形，他捉住鱼小鳐的手腕，用目光上下打量她，饶有兴致地说：
    “唔…比起原形，似乎还是这副样子折磨起来更有趣，等黎江到了，我就在他面前将你的手脚逐一斩断，然后再挖出你的眼珠和舌头，你觉得如何？”
    鱼小鳐眼睛瞪得老大，浑身的鳞都要张开了，这个百里炽，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12 22:58:24~2020-09-13 22:3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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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旧怨
    栖云湾, 照雾山。
    山林间很安静，此时已经没有其他学生的踪迹，大约是收到夫子的召唤, 全都下山去了。
    林中某一处, 水千骁单膝跪在地上，专心致志地研究囚禁住自己的这个阵法, 虽然在学堂以外的时间他也修习了许多阵法知识，但今日这个用于禁锢的阵法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从布阵的手法上来说像是种很古老的方式，一时令他起了些兴趣。
    他正研究得专心, 忽然感到眼前一暗, 一道人影将光线遮住，水千骁反射性抬起头来, 不由惊讶地喊道：
    “丞相大人！”
    站在他面前的人正是黎江, 水千骁面露讶异, 离自己被百里炽丢在这里只过去了不到一个时辰, 他竟然这么快就到了？
    两人打了照面，黎江只略看了下阵法, 挥袖几道灵气打在上面，阵法便自行解除, 他将水千骁从阵中拉出来，拎住他的后领道：
    “我现在去找其他人, 你将事情经过再和我说一遍。”
    “是、是，丞相大人。”
    水千骁被黎江带着在山中御风而行，一面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个清楚，途中黎江面色平静，一直在仔细聆听, 只偶尔问一两句，其余时候都不多言。
    很快，他就将游长风小队的人逐一找出，解除阵法后便令四人即刻下山，不可再在山中逗留。
    发生了这种事，游长风几人怎敢再在此逗留，向他道谢后便忙不迭下山去了。
    最后一个被黎江找到的是封潜，他坐在阵法中，嘴角还有鲜血，人倒是醒了，一副焦灼不安的样子。
    见黎江和水千骁前来，封潜先是吃了一惊，阵法解除后他连忙抓住黎江的衣袖，焦急地道：
    “黎丞相，鱼小鳐被那个老妖怪抓去了，您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黎江没回应他，取出颗丹药塞进他的嘴里，将封潜交给水千骁道：“将他带下山，封将军在山下接人。”
    水千骁搀住封潜，见黎江转身要走，忙道：“丞相大人，请您务必多加小心！”
    黎江侧过身，朝他略一颔首，接着便消失在了水千骁二人眼前。
    封潜看着黎江消失的方向，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他能把鱼小鳐安全带回来吗……”
    “肯定能的。”水千骁扶着封潜往山下走，“咱们先下山，你爹都来了，黎丞相肯定有所准备的。”
    两人贴了黎江给的神行符，很快就来到山脚，封霆果然在那儿等着，水千姝也在，一见水千骁他们出来，她赶紧迎上前打量水千骁，关切地问：
    “哥，你没事吧？我走了以后那个人有没有再为难你们？”
    水千骁摇头：“我没事，你怎么又回来了？”
    见他确实没有受伤，水千姝舒了口气，解释道：“我从山上下来就将事情告诉了夫子，夫子他们立刻召集大家下山，陈夫子回去通知黎丞相，其他人也回去了，但我担心你，就在这儿等着。”
    她看了眼旁边正给儿子疗伤的封霆：“不过陈夫子在回去的半道上就碰见了黎丞相，她向黎丞相说了情况，黎丞相便给封将军传信，他上山没多久，封将军也带着人到了。”
    水千骁往四周扫了一圈，不解地问：“带着人？”
    水千姝压低声音道：“封将军带来的人已经将照雾山围起来了，那人必定跑不掉的。”
    她面露担忧：“就是不知道鱼小鳐有没有事，黎丞相要能把她平安带回来就好了。”
    水千骁心里其实不太乐观，但还是安抚妹妹道：“你放心，黎丞相神通广大，一定能将鱼小鳐救出来的。”
    水千姝点点头，喃喃道：“……嗯，我也希望如此。”
    ***
    照雾山，洞窟内，鱼小鳐被绳索缚在石壁上动弹不得，她死死瞪着不远处的百里炽，恨不得在他身上剜出两个窟窿来，这个人刚才说了一番折磨她的法子，然后就将她绑了起来，也不知道待会儿究竟要怎么虐待她。
    百里炽对她的眼刀子视若无睹，他似乎在用神识窥探黎江的进展，每当黎江解除一个阵法，他就露出扼腕的神色，自言自语道：
    “动作倒是挺快，早知我应该多设些阻碍的。”
    呸，他还没设阻碍？方才他可是把她丢在这里，自己出去不知道捣鼓了些什么，鱼小鳐用脚指头也能猜到他去干嘛了，肯定是设了许多陷阱，想要阴黎江一把。
    不过她虽然心里把百里炽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会儿却不敢再开口，百里炽想的那些折磨人的法子把她给吓住了，她怕自己再刺激他，黎江还没到她就先被他给拆了。
    她只得忍气吞声，用眼神表示心中的愤怒，就这么过了会儿，百里炽忽地开口道：
    “你想不想知道，为何我这么恨黎江？”
    鱼小鳐本想说关她屁事，但转念一想，她的确不清楚百里炽和黎江有什么恩怨，便将话咽了回去，只瞪着他不吭声。
    显然百里炽也没有征询她意见的意思，他只略停顿了一下，便说起了他与黎江的旧怨。
    “我曾经有个弟弟，他比我小五百岁，我母亲生下他没多久便去世，弟弟是由我一手抚养长大的。”
    百里炽像是陷入了回忆，提到弟弟时，他脸上的表情没有那么阴森了，语气也多出几分怀念的意味。
    “我弟弟很调皮，小时候时常闯祸，然后被我打骂，不过他再怎么顽劣，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后来他大一点，便懂事些了，他很聪明，在修炼一道上比我更有天赋，我相信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迟早能超越我，成为北海最骁勇的将领。”
    “如果他能活下来的话。”
    说到这里，百里炽的表情一变，眼里涌上了恨意。
    “在北海与西海的战役里，有一次他带着将士们扫荡了西海的一个小镇，本来那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然而就在当晚，他们在那个镇子里庆功的时候，黎江带着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我的弟弟也在那天夜里，死在了黎江的剑下。”
    “我的弟弟是那样年轻，原本他前途无量，有着不输任何人的大好未来，却生生死在了黎江手里。”
    百里炽从地上站起来，将视线投向洞口，看着出现在那里的男人，一字一顿地说：
    “说起来我的弟弟与你还是同龄，你做着高高在上的丞相，他却再也看不见这美好的世间景象。”
    “黎江。”他的语气充满了恨意，“你凭什么还能好好活着？”
    第96章 你疯了？
    随着百里炽话音落地, 一道颀长身形已站在洞口，黎江穿着他惯爱的月白长袍，慢慢从外面走进来, 他第一时间便将目光投向鱼小鳐, 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确定她是否安然无恙。
    鱼小鳐看见黎江也松了口气, 接着就眼尖地发现他的衣袖上染着点点鲜血，她吃了一惊, 下意识喊道：
    “黎江，你受伤了？”
    黎江见她好好的, 心下稍松, 对她露出个安抚的眼神：“我没事，无须担心。”
    说完他才将视线移至百里炽, 淡声开口道：“你弟弟杀光了一个镇子的人, 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你问我为何要杀他？”
    他再往前踏了一步, 目光直视百里炽：“我西海子民岂容你北海兵士如此任意虐杀，我杀他, 是他罪有应得。”
    百里炽脸色一变，忽又冷笑出声：“黎丞相果然能言善辩, 我管你诸多理由，总之我只认一件事。”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 往黎江一指：“你杀了我的弟弟，就要拿命来偿！”
    话毕，黎江身后的洞口已被无数冰棱封住，地面与石壁再次布满寒霜，整个洞窟内的气温急剧下降, 连那方水潭都以极快的速度凝结成冰。
    黎江不动声色再往内踏了一步，百里炽冷笑道：“你倒是有些本事，怎么，上次的伤这么快就好了？早知道今日我该多给你准备几份大礼。”
    说着他忽地又是一笑，迈步走到鱼小鳐身旁：“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份大礼，倒也不算怠慢你。”
    他捏住鱼小鳐的下巴，对黎江道：“看来黎丞相挺重视这个小丫头，还肯亲自来救她。”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恶意：“就是不知道你能重视她到什么地步？”
    鱼小鳐下巴被他捏得生疼，张口想要去咬百里炽的手，却被他将下巴往上一抬，愣是动不了分毫。
    黎江眸色微沉，对百里炽道：“她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你我的恩怨无须牵扯旁人，将她放了，今日我与你做个了断。”
    “不相干？”
    百里炽嗤笑道：“不相干你会特地来救她？你当我没认出来？她就是上次你带的那条小鱼，当日她坏了我的好事，叫你捡回一命，今日落在我手里，你说我该如何料理她为好？”
    他说着便举起手中的匕首，将刃尖戳在鱼小鳐的脸上，恶劣地说：
    “你说，如果我把她这张漂亮的小脸划花了，不知道会不会更好看一点？”
    他将匕首下压，鱼小鳐的脸即刻便被尖利的刀刃戳破，一滴殷红的血顺着脸颊滑落下去，颜色鲜艳得叫人刺眼。
    鱼小鳐吃痛地哎哟了一声，黎江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去，他眸色发冷，盯着百里炽一字一顿地道：
    “放了她，今日我随你处置。”
    “放了她？”
    百里炽语带讥讽：“你那日也未曾放过我的弟弟。”
    他将匕首移至鱼小鳐的眼尾：“这样漂亮的一双眼睛，倒是叫人有些想挖出来。”
    说完他又将鱼小鳐的手捏住：“或者是这双小手，这手指头这样细，想必掰断的时候声音会很清脆吧？”
    他将脸转向黎江：“黎丞相，你觉得我先从哪里开始比较好？”
    黎江下颌绷得死紧，面色却维持着冷静，看着百里炽开口道：“你想要什么？”
    百里炽冷冷一笑：“你说我想要什么？我自然是想要我的弟弟活过来。”
    “只可惜他再也不可能活过来了。”
    百里炽自言自语般喃喃道，他似发了会儿呆，接着便将匕首放到鱼小鳐腕间一划，鲜红的血珠从伤口淌出，一滴滴很快串连成线，顺着手掌往下落去。
    “嘶——”
    鱼小鳐痛得嘶了一声，就听百里炽道：“你说她这一身的血，要全部放完得花多少时间？”
    百里炽脸上带着恶作剧般的微笑：“不如我们来打个赌，你我各猜一个时间，等她的血放完，如果离你说的时间近，我便让你带走她，如何？”
    看见鲜血从鱼小鳐的手腕不断往下淌落，黎江瞳仁微缩，往前再踏出一步，百里炽将匕首抵在鱼小鳐的喉间，冷笑道：
    “黎丞相，你可不要再靠近了，否则我现在就削断她这好看的脖子。”
    黎江的脸色再不如先前那样平静，他盯住百里炽，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
    “你想要什么？”
    百里炽将匕首在鱼小鳐脖子上敲了两下，像是在思考，口中唔了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片刻后忽地道：
    “不如这样吧，你先自断一臂，若我开心了，说不定就把这小丫头给放了，如何？”
    “听你放屁！”
    鱼小鳐听到这儿实在忍不住了，这人又拿刀戳她的脸，又划她的手，她算是明白了，这人今天就是存心想要折磨她和黎江，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还要忍？
    她冲着百里炽破口大骂：“你这老不死的！大老爷们儿欺负一只小鱼，要脸不要？有本事跟黎江单挑，拿我威胁他，你还算不算男人！？”
    她扭过头冲黎江喊：“黎江你别听他的！这老妖怪存了心要折磨咱们！就算你听了他的，他也不会放过我们！”
    喊完她又继续骂百里炽：“有本事你现在就一刀给我个痛快！你这混账小人，狗都不如……”
    百里炽冷哼一声，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恶狠狠地道：“这张嘴倒是利索，不如我现在就将你的舌头拔了，看看你再拿什么来骂人。”
    说完他就要将匕首伸进她的嘴里去，鱼小鳐死死咬紧牙关不叫他把刃尖戳进去，但百里炽只稍一用力，她的齿关就被撬开，眼见那截刀刃便要探入她的口中，黎江的声音响了起来。
    “放了她，我自断一臂。”
    百里炽手中一顿，缓缓转过头看向他，黎江面色沉凝，不避不让地回视过去。
    “你放了她，我便照你说的做，但你若再继续伤她，今日我便与你不死不休。”
    百里炽半眯起眼，似在思索黎江的话，鱼小鳐脑袋一侧将那截刀刃吐出来，不顾刃尖划破了她的嘴唇，冲黎江喊道：
    “黎江你疯了？这家伙就是故意想折磨你！你不能上他的当！”
    见她嘴唇有血珠渗出，黎江眸色又不着痕迹地暗了暗，他看向百里炽：
    “我说话算话，你现在将她放了，我便随你处置。”
    百里炽眯眼看了他半晌，忽地一笑，将匕首抛到黎江脚下：
    “行，我就信你一回，你现在就用这把匕首自断一臂，展现展现你的诚意。”
    黎江不动：“你先将她放了，我便按你说的做。”
    百里炽冷冷一笑：“黎丞相，需要我提醒你吗？现在你可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若你不照我说的做，那就让她替你来。”
    话音刚落，他手中已经又多出一把短剑，剑刃落在鱼小鳐的肩膀上，划破她的衣裳，浅浅刺入皮肉之中。
    黎江心头猛地一跳，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脱口道：“好。”
    他将地上的匕首捡起，对百里炽说：“把你的剑拿开。”
    百里炽笑了笑，将短剑从鱼小鳐肩膀上拿开：“黎丞相，该你了。”
    见黎江拿起匕首，鱼小鳐急了，大声嚷嚷道：“黎江！你别听他的！他肯定是骗你的！”
    黎江抿唇看了她一眼，眼神透着些不易察觉的柔和，百里炽催促道：“黎丞相，别让我等，我可没那么好的耐心。”
    黎江收回视线，用匕首对准自己的手臂，毫不犹豫一刀挥下。
    “黎江！！”
    鱼小鳐瞳仁骤缩，眼睁睁看着黎江的左臂落到地上，鲜血如泉涌般喷了出来，几乎是瞬间就将黎江的半边衣衫染得鲜红。
    “黎江！你疯了！！”
    鱼小鳐的眼眶变得通红，牙齿止不住地开始打颤，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面临这样的情景，为了救她，黎江居然生生将自己的手臂斩断了！
    百里炽似乎也被黎江的果断震住，片刻后他露出个畅快的笑容，叩击着双手笑道：
    “好，好，不愧是黎丞相，看来这小丫头对你来说果真重要。”
    黎江丢掉匕首，用仅存的一只手点了几处穴位止血，他往前走了两步，看着百里炽道：
    “我已经照你说的做了，将她放了。”
    鱼小鳐呆呆地看着黎江半身的鲜血，还有他依旧冷静的面容，视线忽然就变得模糊起来，胸腔里仿佛堵了一口气，那股气越来越热，好似要冲破什么一般。
    自爷爷离开后她几乎从未哭过，然而此刻眼泪却如断线的珠子收也收不住，她感到心口有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疼痛，那种痛转化为炽烈的怒火，让她整个人都要灼烧起来。
    然而百里炽却似乎对此还不够满意，他用短剑敲了敲掌心，笑着道：
    “黎丞相的表现倒是令人意外，可是这样，我又觉得现在就放了这小丫头未免有些可惜。”
    黎江眸色冷凝，沉声道：“我既照你说的做了，你便该遵守承诺。”
    百里炽阴恻恻一笑：“我倒不是出尔反尔，不如这样，你再挖去一只眼睛，并自断灵脉，我便遵守承诺将她放了。”
    他无视鱼小鳐愤怒的目光，笑着说：“放心，这次我绝对不食言，只要你照我说的做，我必定将她放了。”
    说完他似乎为了展现诚意，将鱼小鳐身上的一条绳索切开，看着黎江道：
    “如何，黎丞相？”
    “黎江！不许听他的！你要是听他的，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鱼小鳐用力挣扎，拼尽全力对黎江大吼，胸中的那团热气越来越胀，令她头脑有些晕眩，密密麻麻的汗珠从后背渗出，将衣衫打湿了一片。
    她看见黎江对她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然后弯腰将血泊中的那把匕首拾了起来，一种巨大的不安瞬间从鱼小鳐的心头漫上来，她看着黎江慢慢将匕首举起，眼看就要碰到他的脸。
    “黎江——”
    鱼小鳐眼睛睁大，泪水从眼眶中迸落，那团热气终于冲破了某种壁障，被封存的灵气顷刻间便充盈了所有经脉，她感到一股庞大的灵力由体内向外冲出，这与以往熟悉的灵力不同，强大到令她有种陌生的感觉。
    百里炽正专注于黎江的举动，忽然感到身后传来一股磅礴的灵气，紧接着整个人便被卷入气旋之中，速度快得令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是那条小鱼搞的鬼？
    百里炽第一时间便想到鱼小鳐身上，不过这股灵气虽然强大，却并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他只是一开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很快就回过神，在夹杂着冰碴的气旋中稳住身形，试图通过灵气来分辨鱼小鳐的位置。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一道带着强悍灵力的剑光倏地从他胸口穿过，百里炽双眼微张，不敢相信地往自己胸口看了一眼，随后便感到内丹在剑气的穿透下一寸寸碎裂开来。
    “不…可能……”
    他口中喃喃吐出几个字，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被重新卷入了气旋，他茫然地睁着眼，在灰白的气旋中看见了一道银色的长影。
    那是头他从未见过的灵兽，它浑身覆满了银色的鳞片，头顶生有一对比龙更长更尖的角，脊背上的鳍是一串锋利的骨刺，前爪与龙一般无二，后爪的位置却仍是两只鱼鳍，当它转过来的时候，百里炽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琥珀色眼睛。
    果真是她——
    百里炽心中只来得及出现这样几个字，下一刻撞入视线的就是鱼小鳐尖利的牙齿，他看见自己的身体被撕碎，然而他却再也感觉不到痛了，碎裂的内丹带走了所有知觉，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最后留存在心中的唯一念头是：
    好遗憾，没能亲手杀了黎江。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不会残疾的哈，手会好的，放心
    预告一下，下一章就在一起了，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写出来，感冒的我还在身残志坚地奋斗_(:3」∠)_
    第97章 疼吗？（二更）
    随着百里炽被撕碎, 鱼小鳐犹觉得体内那股暴戾之气未发泄痛快，她感到周身充满了强大的灵力，那力量远远超过之前, 虽然陌生, 却又令她觉得好似本就该属于自己一般。
    她不懂这种力量是从哪里来的，只觉得有些不受控制, 直到她的余光瞥见一道染了红的月白身影，鱼小鳐才猛地一震, 在半空中硬生生化为人形，纵身向他扑了过去。
    “黎江！”
    黎江半跪在地上, 手中一把长剑撑住身体, 他看见鱼小鳐冲过来，便丢开长剑, 张开手将她迎进怀里。
    鱼小鳐才刚扑进他怀里, 接着又意识到什么, 赶紧松开他, 低头去看他的伤口，焦急地问：
    “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没事。”
    黎江笑了笑, 唇色看起来有些苍白，用一如既往的温柔语气安抚她：
    “我已经止住了血, 于性命并无大碍，无须太过担忧。”
    鱼小鳐鼻子一酸, 禁不住哽咽起来：“你…你的手都断了，还说没有大碍……”
    看她鼻尖哭得红红的，黎江的心又软又有些泛疼，他抚了抚她的头发，温声道：“真的没有大碍, 这点伤不算什么。”
    他都这样了，还要安慰她，鱼小鳐终于忍不住，跌坐在地上，抽泣着道：
    “你为什么要砍断自己的手？你、你这样我一点儿也不高兴，我明明说了不许你听他的……”
    她哭得很伤心，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黎江抬起完好的那只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嗓音低沉温柔：
    “……大概是不想你受伤吧。”
    他的指腹抚过鱼小鳐脸上的伤口，轻声问：“疼吗？”
    鱼小鳐胡乱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疼，你、你的手才疼……”
    她又低低地哭了起来，琥珀色的眼睛浸在盈盈泪水里，黎江从未见她这般哭过，既觉得心疼，又觉得心软，胸中的感情满到极致，终究是忍不住，将头垂下，在她的眼睫落下一吻，语气像是带着叹息：
    “别哭，我没事。”
    鱼小鳐只感到眼前一暗，然后眼皮上便传来阵温热的触感，接着男人清俊的脸又重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那双眼里透着某种鱼小鳐看不懂的感情。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疑惑地唤了声：“黎江？”
    声音哑哑的，带着鼻音，还有一点儿独属于少女的娇憨，花瓣般的唇微微翘起，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便真的叹了口气，将她的腰肢扣紧，又垂下头，将唇印在了那张柔软的唇瓣上。
    ……
    ……………
    封霆站在山下，眉头拧得死紧，他一直在等待黎江的讯息，但从他进山到现在，始终没有任何传讯。
    他带来的人已经将照雾山围得滴水不漏，并且在照雾山四周设了禁制，在这么严密的包围下，百里炽插翅也难飞，绝无可能再从山中逃脱。
    方才看见封潜被水千骁扶着出来，他心里可是紧了老大一下，幸亏儿子只是受了些内伤，没有伤及根本，否则他恐怕会憋不住直接杀进山里找百里炽算账。
    但这几个小子都出来好一阵了，黎江那边始终没动静，封霆正犹豫要不要进山去瞧瞧情况，就见山上远远飞来一片火云。
    是黎江的坐骑，炎鳞金睛兽。
    封霆松了口气，站在原地等黎江过来，然而当炎鳞金睛兽飞得近了，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黎丞相，你这、这是怎么回事？”封霆目瞪口呆地看着黎江被染红的衣衫，以及那只空荡荡的衣袖。
    黎江怀里揽着鱼小鳐，小姑娘一只手揪住他的衣襟，脸和眼睛都红红的，看上去精气神还算不错，炎鳞金睛兽还没落地她就着急地冲封霆挥挥手：
    “黎江手断了，要赶着回去接，我们先回沧澜城了！”
    说着炎鳞金睛兽长啸一声，眨眼间便钻入了海面，封霆望着海水发呆，旁边的副将小心翼翼地问：
    “将军，这…这是没事了吧？那咱们是不是可以撤了？”
    封霆哑然半晌，回过头道：“撤什么撤，先进山去搜一遍再说。”
    ***
    盛浮安正在广益堂中诊治病人，忽然学徒从后面疾步走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
    “盛先生，黎丞相来了，他受了重伤，您赶紧过去瞧瞧吧。”
    盛浮安神色一凝，对病人交代了几句，即刻起身匆匆走向后堂。
    来到后堂，他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道带着鼻音的少女声：“你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
    紧接着响起的是黎江有些无奈的声音：“…我都说了没什么要紧的，等下盛先生就来了，你别急。”
    “我不，我就要现在看看，你坐着别动，我帮你脱。”
    少女的声音显得很倔强，接着又传来黎江的劝阻和她执意不听的声音，盛浮安再不好耽搁，推开门迈进房间，就看见一个生得娇娇小小的姑娘正站在黎江身前，抓住他的衣襟要往下拽。
    随着他推门进去，那小姑娘回过头，一双漂亮的琥珀色大眼往盛浮安脸上一扫，即刻松开黎江的衣襟，几步跳到他跟前，噼里啪啦地道：
    “你就是盛先生吧？黎江的手断了，你赶紧来给他瞧瞧！”
    盛浮安是第一次见鱼小鳐，却早就知道有她这么个人，闻言礼貌地向她点一点头，当他的视线重新投向黎江的时候，才看见他的外袍有半边都被血染红了。
    他神色微怔，随即快步上前，对黎江道：“还请黎丞相让我看一看伤口。”
    黎江向他微微颔首：“劳烦盛先生了。”
    他解开衣襟，将受伤的那边身体露出来，鱼小鳐在旁边不服气地说：“看吧，刚才让你脱你不脱，现在还不是要脱。”
    黎江：“…………”
    盛浮安：“……………”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终于戳破窗户纸了！
    第98章 懵懂
    随着衣袍褪去, 黎江的伤口也完整露了出来，因为是他自己斩断的，切口很整齐, 血虽然已经凝固了, 看着仍有些瘆人。
    “黎丞相这是刚受的伤？”
    盛浮安目测黎江受伤不会超过一个时辰，但他也很讶异, 是谁有这本事伤了黎江。
    他边处理伤口边问：“可否冒昧问一句，黎丞相是被何人所伤？”
    黎江与他私交不错,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听完是百里炽所伤, 盛浮安惊愕道：
    “竟然是他……那他现在如何了？”
    “百里炽已经伏诛, 不会再有后患了。”黎江淡声道。
    “那便好。”盛浮安松了口气，“黎丞相可有将断臂保存起来？”
    黎江微微颔首, 从须弥空间中取出自己的断臂, 那么一截手臂被他拿在手里, 面上也依旧云淡风轻, 仿佛只是破了点皮一般。
    盛浮安为黎江接上断臂，因要削去一层皮肉, 鱼小鳐在旁边看得难受极了，黎江看她眼眶红红的, 不由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轻声道：
    “莫哭, 只是接上断臂而已，不疼的。”
    鱼小鳐抽了抽鼻子：“骗人，断了手怎么会不疼？我掉一片鳞都会疼的。”
    黎江当然痛，但他忍耐力一向过人，且有鱼小鳐在身侧, 他也不想露出痛苦的模样叫她难过。
    黎江捏了捏她软绵绵的小手，温声道：“盛先生医术精湛，由他医治真的不怎么疼，你别太担心了。”
    正在为他续接断臂的盛浮安手下略顿，忍不住用余光瞟了二人一眼，见小姑娘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黎江满脸温柔，眼里还透着点心疼，他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黎丞相对这小姑娘不一般啊。
    因医治及时，且龙族的再生能力本就不俗，这番断臂重接进行得很顺利，只是接上之后三月内要小心将养，这样才能恢复如初。
    “丹药每日服用一粒，药液每日早晚涂于断口处，十日后我再为你重新配药。”
    盛浮安将药交于黎江，细心叮嘱他半月内切不可使用受伤的手臂，黎江谢过他，这才带着鱼小鳐回了丞相府。
    回到府里，元伯早得了消息，见二人回来便快步上前，关心过黎江的伤势之后，才对他道：
    “大人，太子殿下来了，现在在前院等着，您伤得不轻，要不要先请他回去？”
    黎江并不意外，封霆得了他的传信，必定会着人向西龙王禀告，敖禛知道这件事也正常，他想了想道：
    “不必，将殿下请到观海居，我在书房见他。”
    说完他牵着鱼小鳐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问她：“你饿不饿？要不要叫厨房准备些吃的？”
    鱼小鳐哪里有胃口，这一天的担惊受怕，她现在又累又倦，只想睡一觉，但黎江还要去见敖禛，她自然不能落下，摇摇头道：
    “我不饿，我要跟你去见敖大。”
    黎江也没有阻止她的意思，和她一同回了观海居，两人进了书房，看鱼小鳐神色恹恹，黎江忍不住将她拉到身前，低声道：
    “别担心，过几日我的手便能恢复了，没有大碍的。”
    鱼小鳐低着头，闷声道：“要是我没有进阶，你是不是真的会挖了自己的眼睛？”
    黎江抚了抚她的头发：“不会，因为百里炽等不到那一刻。”
    鱼小鳐不解，抬起头问：“什么意思？”
    黎江慢慢对她解释：“我在斩断手臂时，便已引导地面的血开始布阵，他逼我挖眼时阵法马上就要完成了，只是没想到你会在那个关头进阶，阵法倒没派上用场。”
    鱼小鳐睁大眼：“原来你不是真的要挖眼，是装样子骗他的？”
    “是，我再如何也不可能傻站在那儿任人宰割，只是先前需要些时间拖住他罢了。”
    黎江含笑看着恍然大悟的鱼小鳐：“现在总不用担心了？”
    鱼小鳐呆了几息，又噘起嘴抱怨：“怎么不担心？你的手还不是断了……”
    黎江哑然，正想再安慰她几句，敖禛便来了，他早已得了黎江受伤的消息，一进门就关心他的伤势，得知百里炽已死，他感慨道：
    “北海威名赫赫的常武大将军，没想到竟会是个这样的下场。”
    “不过这样也好，他死了，你也少个仇家，对了，这是父王和母后要我带给你的东西，父王叫你这半月都不用去上朝，安心在家休养。”
    敖禛将一只须弥袋交给黎江，起身道：“那我就不继续打扰你了，你好生养伤，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他瞥见鱼小鳐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笑着道：“小青鱼，你别太担心，阿江在家里将养一段时日就能好了。”
    鱼小鳐皱着脸道：“你快走吧，你老在这他怎么休息？”
    敖禛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道：“我这就走，这就走。”
    敖禛离开后，黎江与鱼小鳐回了卧房，因他伤了手，也不便沐浴，只往身上施了洁净的术法，鱼小鳐倒是去隔壁浴池洗了个澡，待她出来，黎江已经换上干净的里衣，正靠坐在床边等她。
    他披散着一头乌发，断掉那只手臂垂在身旁，眼帘半垂，似在走神，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鱼小鳐总觉得他的气色看起来要比平日差一些。
    她走到黎江旁边坐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黎江，我想看看你的手怎么样了。”
    黎江坐直身体，无奈道：“盛先生才帮我将手臂接好，没有那么快的。”
    鱼小鳐却固执地拉住他的衣袖：“我就想看看，你给我看看吧。”
    黎江拿她没法子，只得将半边里衣除去，露出受伤的手臂给她看。
    他已经自行上了药，受伤的地方裹着层白色棉布，虽未渗血，但看那手臂无力垂落的样子，也能想象当初断臂时该有多痛。
    鱼小鳐看着看着，心里又有些难受，黎江见她眼眶泛红，连忙宽慰她：
    “别哭，我现在真的没事了，只需要休息几日就好。”
    鱼小鳐揪住他的里衣下摆，眼里难得露出几分自责，闷闷地说：“要是我没有去跟游长风他们抢那株睡莲，也不会被百里炽抓住，都是我不好。”
    “怎么会。”黎江摇摇头，“百里炽恨我入骨，就算这次你没有碰上他，以后他也会寻机会向我复仇，倒不如说多亏了你，让我能有个机会解决掉他。”
    他说得倒是没错，但鱼小鳐还是很内疚，她抠着布料上的线脚一声不发，黎江见她眼里隐有水光，不免有些心疼，抬手捧住她的脸，耐心哄道：
    “而且你借这个机会进了阶，也算是因祸得福，我的手已经治好了，只需要多加休息就是，待我恢复如初，再带你出去游玩，好不好？”
    鱼小鳐仰头看着他，黎江清俊的脸上是她熟悉的柔和神色，只是他的眼里仍然有种她看不懂的感情。
    “黎江。”鱼小鳐喃喃地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小姑娘说话声气软软的，还带着些鼻音，一双大眼里蒙着层薄薄的雾气，头发柔顺地垂在胸前，显得又乖巧又可怜。
    黎江的指腹缓缓滑过少女细腻的脸颊，他埋下头，在她的唇上轻轻碰了碰，想要分开时却又不舍，最终还是没忍住，将那两片柔嫩的花瓣吮了进去。
    许久，当黎江终于抬起头，鱼小鳐眼里的雾气比方才更浓了些，淡粉的唇已经转为红润，上面还带着浅浅的水光。
    她一脸懵懂地看着他，糯糯地问：“黎江，你为什么要亲我？”
    黎江的心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柔软，他眼里带起几分笑意，用温醇的嗓音说：
    “大概是因为这样，我的伤口就不会痛了。”
    作者有话要说：鱼小鳐：我信了你的邪
    抱歉这几天结膜炎又严重了，所以没能更新，也不知道是用眼过度还是怎么，滴了半个月的药也没完全好，过两天会再去医院看一下，希望能尽早恢复，让大家久等了。
    第99章 怕你死了
    大约是今日受了惊吓, 鱼小鳐晚间并未变回原形，就挨在黎江身侧，朝着他的方向躺下, 黎江也没阻止, 放下纱帐，与她一同躺在床上, 阖眼准备入眠。
    房间里很安静，虽是头一回与化形后的鱼小鳐同床共枕, 黎江却并未觉得别扭，反倒因与她的关系有所进展而更觉安心。
    这样过了一阵, 身旁的鱼小鳐却始终不睡, 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直盯着他。
    黎江睁开眼, 侧过头看向她：“怎么不睡？”
    鱼小鳐眨了眨眼：“我想等你先睡。”
    黎江不解, 就见她往他这边蹭了蹭, 小声地说：“我怕你睡着睡着就不行了, 我得看着点。”
    黎江：“…………”
    鱼小鳐郑重其事地说：“我以前住在广灵江的时候，附近有对河虾夫妇, 有一天丈夫出去觅食，被恶鱼给咬了一口, 虽然逃回来了，但半夜的时候还是死了, 妻子早上起来看见丈夫死在旁边，眼睛都要哭瞎了。”
    她睁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黎江：“我得看着你，万一你半夜也不好了怎么办？”
    黎江听了这番话实在哭笑不得，但又因为她担心自己而感到窝心，他伸出右手, 将鱼小鳐的手握住，温声道：
    “不会的，盛先生已经替我诊治过了，我不会有事的。”
    鱼小鳐还是不放心：“可是你之前流了好多血。”
    “你忘记上次我们从莲华山回来，那次我流的血更多，不也没事？”
    黎江安抚她：“而且我有两颗内丹，不会这么容易出事的。”
    听完他的话，鱼小鳐终于放心了一些，又看了他一会儿，这才慢慢闭上眼睡了。
    黎江握着她软绵绵的小手，虽然断臂相接处仍隐隐作痛，心中却格外平静，两个人就这样挨着一同睡去。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清晨时分，鱼小鳐早早醒了，从黎江身边爬起来，睡眼惺忪地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见黎江呼吸平稳，她小小松了口气，打了个呵欠还想继续睡，刚闭上眼又把眼睛给睁开了。
    鱼小鳐从床上爬起来，将上半身探出去，勾着小脑袋去瞧黎江的左臂，他穿着里衣，这样看也看不出来什么，鱼小鳐又缩回脖子，轻手轻脚地去解他的衣襟。
    黎江虽闭着眼，实则在鱼小鳐有动静的时候就醒了，感到她的手在胸口乱摸，他眼皮一跳，及时将她的手腕握住，睁开眼道：
    “你在做什么？”
    鱼小鳐睁着双大眼，眨巴了两下：“我想看看你的手好了没。”
    黎江无奈地提醒她：“昨日盛先生不是说了？半月内不能用这只手，就算好也没那么快的。”
    听了他的话，鱼小鳐觉得自己更得看看了，缠着他道：“那我也要看看，对了，你不是每天要上药？我帮你上呀。”
    黎江被她缠得没法子，只得遂了她的意，将半边里衣除下，露出受伤的那只手臂来。
    鱼小鳐跪坐在他身侧，小心翼翼地将他胳膊上的布条松开，随着布条一圈圈散开，手臂上的伤痕也露了出来。
    经过一夜，这道伤痕没有昨日看上去那么狰狞了，呈现暗红色细细的一条，有半透明的线将断掉的位置缝合起来，针脚细密均匀，看得出来缝合的人手法很熟练。
    不过鱼小鳐还是觉得这条伤痕有些吓人，她抬起头问黎江：“你还疼吗？”
    黎江语气柔和地道：“不疼，这是药水，你薄薄洒一层上去就好。”
    鱼小鳐接过他递来的药水，小声嘀咕：“怎么会不疼呢…看起来都好疼的……”
    她小心翼翼地将药水洒到伤口上，盛浮安给的药水是无色的，洒上去之后很快就渗入肌肤，只余下淡淡的药草气味。
    鱼小鳐主动帮黎江把里衣拉上来，又跳下床，噔噔蹬跑到衣架旁将外袍取来替他披上，完了还自告奋勇要帮他梳头，不过连梳了几次都惨不忍睹，最后黎江只得阻止了她，就散着头发和她一起去厢房用早饭。
    用饭时鱼小鳐也对黎江非常照顾，只顾着给他夹菜，没一会儿黎江的碗就变得满满当当，一顿饭下来愣是比平日多吃了三分之一。
    饭后元伯帮黎江梳好头发，看见他腰间那个歪歪扭扭的结，元伯沉默了一下，将结解开重新系好，问黎江：
    “大人，您受了伤，要不要另收拾个房间出来给鱼小鳐住？”
    他问完黎江还没回答，鱼小鳐已经跳过来，冲元伯嚷嚷道：“我不！我就要跟黎江一个屋！你别想赶我走！”
    她这样咋咋呼呼的，元伯板起脸正要责备，黎江已经开口打了圆场：“谢元伯关心，小鳐在也不影响我的伤，不碍事的。”
    元伯还想说什么，但看见黎江温和的神色，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向他伏了伏身告退，临走前表情复杂地看了鱼小鳐一眼。
    鱼小鳐发现他看自己，朝他做了个鬼脸，元伯瞪她一眼转身离开，他前脚走鱼小鳐后脚立刻跟黎江告状：“你看看，他就是想赶我走，哼。”
    黎江但笑不语，迈步去了书房，鱼小鳐也跟着他去了，黎江在书房看书，她就坐在旁边看话本子，昨日的惊险仿佛一场梦境，两人又恢复了往日平和的状态。
    因为出了百里炽这件事，考核被迫提前中止，又有学生受到惊吓，西鸣堂暂时停课，这几日鱼小鳐都不用去学堂，黎江走到哪里，她就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到哪里，都不去找小海螺玩了。
    等头两日过了，鱼小鳐见黎江好好的，这才有心思想别的事情，她想起自己进阶的事，就拉着黎江到院子里，变回原形给黎江看。
    观海居的护院乍然看见鱼小鳐变成条体型庞大的银龙，眼睛都瞪直了，弄不明白怎么才两天没见，鱼小鳐就从鱼化了龙。
    鱼小鳐这番变化着实大，她也对自己这样的形态感到非常惊奇，在院子里转了两圈觉得挤，便用黎江教的术法将身子缩小，直至变得跟条小蛇差不多大，这才游到黎江跟前，得意洋洋地说：
    “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很威风？”
    黎江摊开手掌，鱼小鳐立刻自觉地游到他手上盘起来，他仔细端详鱼小鳐现在的模样，若有所思道：
    “这样看来，你身上除了化蛇，的确还有龙的血统。”
    他的目光移到鱼小鳐后面两只鱼鳍上：“但你后鳍仍未化爪，也不知日后会不会继续变化。”
    鱼小鳐啪嗒啪嗒甩了甩后面两只鱼鳍，满不在乎地道：“不化也没什么，鱼鳍不比爪子好看么？我就喜欢鱼鳍。”
    她从小就是鱼，乍然变成像龙的形态，也仍旧觉得自己从前的模样很好看。
    黎江弯了弯唇，心里忽然想起，怪道鱼小鳐对他的精气那般执着，或许是因为她本身有一部分龙的血统，才会追求纯血龙族的精气，借以进阶提纯血脉。
    这样想着黎江便觉得自己当初答应她的决定做得很正确，他捧着鱼小鳐回了书房，将她放进玉缸里，鱼小鳐现在的大小盘在玉缸里将将好，黎江看书，她就把小脑袋搁在缸沿上打盹儿，睡得一点一点的，十分可爱。
    黎江的手臂仍有些痛，伤口处有皮肉再生的灼烧感，这使他不能很专心地看书，反倒是看着打盹儿的鱼小鳐还能转移点注意力。
    她两只眼睛闭着，如龙般的脸竟显得有几分憨态，与龙不同的是，她鼻子边没有那两道龙须，那日刚进阶时尖利的背鳍此时也恢复了半透明的柔软状态，配合着银色的鳞片，看起来很漂亮。
    黎江忍不住将手伸过去，在她的脑门儿轻轻抚摸，鱼小鳐似乎觉得很舒服，眯着眼主动往他手里蹭了蹭，嘴里还哼哼了两声，示意他继续。
    黎江眼底的神色又变得更柔和了一些，顺着鱼小鳐的意抚了许久，直到她睡熟了才将手收回来，竟也不觉得伤口如何痛了。
    第100章 什么关系？
    在府中守了黎江几日, 西鸣堂终于恢复了上课，开学这日鱼小鳐出门前对黎江絮絮叨叨一番，叮嘱他在府里好好养伤, 不要用到左手。
    她以前从未这样紧张过他, 这般啰嗦的样子竟也显得别样可爱，黎江忍不住, 又将她拉进怀里，低下头亲了好一阵。
    二人分开时, 鱼小鳐的嘴唇红润润的，一双眼睛也比之前多了点水光, 她仍旧是那副懵懵懂懂的模样, 似乎并不明白黎江为何老是亲她，却也没有表露出半分抵触。
    黎江抚了抚她的脸颊, 轻声道：“去吧, 我在府里等你回来。”
    ***
    鱼小鳐到西鸣堂时, 班里大多数人都已经来了, 课室里原本乱哄哄的，她一进去就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盯着她。
    鱼小鳐正莫名其妙，就听见封潜喊了声她的名字, 然后朝她扑了过来。
    她闪身避开，封潜扑了个空, 险险稳住身形，激动地道：“鱼小鳐！你、你还好吧？这几日我爹娘不让我出府，那日那个恶人把我们丢出去后有没有再为难你？”
    他问话时水家兄妹也迎了过来，还有班上其他学生，都七嘴八舌地问鱼小鳐那日的情形。
    那天水千姝从山里出来后, 夫子们即刻召唤所有学生下山，大家不明所以，出来之后才知道班上有学生被人给绑了，后来学院又停课几日，弄得学生们人心惶惶，甚至有传言说是谁谁在山里遇到歹人，遭遇了不测。
    直到今日恢复上课，大伙儿来了学堂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关于封潜他们被百里炽丢出来之后的事就没人知道了，这会儿鱼小鳐来了，所有人见她好端端的，便都围上来向她打听那日后来的情形。
    “……然后那个老妖怪就用匕首在我的手腕上狠狠划了一刀！”
    鱼小鳐目露凶光，用手刀在手腕处比划了一下，众人发出一阵惊呼，然后就有人眼尖地发现她的手腕完好无损，插嘴道：
    “可你的手腕现在看起来好好的呀。”
    鱼小鳐瞪了那人一眼：“都这么多天了，自然是早就好了，而且我还涂了药膏呢。”
    那人不吭声了，鱼小鳐哼了一声，继续讲述那天后来发生的事，当她说到百里炽要黎江自断一臂的时候，众人又惊呼起来，还有人愤慨地说：
    “这个老妖怪太坏了！之前杀了我们西海那么多百姓，现在还要害黎丞相，真是死有余辜！”
    其他的人迫不及待地问鱼小鳐：“然后呢？黎丞相真的按那老妖怪说的做了吗？”
    鱼小鳐先前讲得兴致正高，此时想起当时黎江半身是血的模样，心中又不免有点难过，情绪也比方才低落了许多，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
    “啊！那、那黎丞相现在怎么样了？”众人忙不迭地追问。
    “他的手臂已经治好了，不过还需要休养，要几个月才能完全恢复。”鱼小鳐闷闷不乐地道。
    学生们纷纷流露出感动的神色，有人钦佩地说：“黎丞相果真爱民如子，为了救人一命，居然能做出这样大的牺牲，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他这番话得到了大家的认同，众人对黎江赞不绝口，鱼小鳐没搭腔，心里偷偷地想：
    才不是呢，因为被抓的人是她，黎江才会答应百里炽的要求。
    虽然说不清楚理由，但鱼小鳐觉得，自己的想法一定没错。
    快上课时鱼小鳐和封潜回到座位上，封潜趁着夫子还没来，小声地对她说：“鱼小鳐，还好你没事，那天我可担心死你了。”
    鱼小鳐还记得封潜被百里炽打得吐血的样子，关心地问：“你那天没事吧？我记得你吐了血，现在都恢复好了吗？”
    鱼小鳐难得关心他，封潜心里美滋滋的，羞涩地说：“都、都好了，这几日我娘成天给我吃补药，我的伤早好全了。”
    他偷偷瞄了鱼小鳐一眼，又吭吭哧哧地说：“其实我前两日就想来看你的，可是我爹不许我出门，非把我关在府里养伤，今天看到你好好的，我总算是放心了。”
    鱼小鳐对此表示理解：“你受了伤是应该呆在家里，这几天黎江也没出门呢，我天天都在照顾他。”
    听见她说自己天天照顾黎江，封潜顿时有些吃味，不过想到黎江之前把自己从阵法里救出来，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撇撇嘴道：
    “他那么大个人了，还要你照顾啊？”
    鱼小鳐理所当然地道：“那当然，以我和黎江的关系，我当然得好好照顾他啦。”
    封潜一听，更加嫉妒了，酸溜溜地问：“你跟他算什么关系啊？”
    鱼小鳐愣住，一时竟回答不上来封潜的问话。
    对啊，她和黎江，算是怎么个关系呢？
    要说朋友，他们俩明显比朋友更亲近，要说兄妹，那也不合适，哪有哥哥亲妹妹嘴的？
    鱼小鳐皱着脸想了好一阵，直到夫子开始讲课都没想出个答案来，她耳朵里听着夫子授课，心里却始终绕不过封潜的那个问题。
    她和黎江，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呀？
    ***
    到了午休的时候，鱼小鳐和封潜水家兄妹往食所走，半道碰上游长风几个，云昭一看见鱼小鳐就睁大眼，刚要说些什么，衣袖被旁边的叶思远扯了一下，到底是没说出来，只表情瞧着有些愤然。
    倒是游长风见了鱼小鳐，略犹豫一下，走上前道：“鱼小鳐，上次在山里的事情，麻烦你帮我们跟黎丞相道声谢，多谢他及时前来救下我们几人。”
    经历了那件事，鱼小鳐现在看着游长风没那么讨厌了，毕竟两人本来也没什么大矛盾，而且她多多少少还连累了他们几个，便对他点点头道：
    “好，我知道了，等我回去会告诉他的。”
    游长风向她道了声谢，与叶思远几人走到另一边去用饭了，封潜在旁边嗤了一声：“亏他们几个还知道道谢。”
    听了游长风的话，水千姝转头对鱼小鳐道：“对了，我娘也想亲自登门向黎丞相道谢，不知道黎丞相方不方便？”
    鱼小鳐想了想：“这半月黎江要专心养伤，要不等半月后吧，到时我跟黎江说一声。”
    水千姝忙道：“不急的，等黎丞相养好伤再说。”
    四人取了饭菜，寻了张桌子用饭，一坐下封潜就急着问：“对了，你刚才都没说清楚，那日后来你们究竟是怎么脱身的？”
    先前班上的学生问鱼小鳐时，她只说黎江降低百里炽的警惕，趁他大意出了手，却没说具体是什么情况，封潜好奇黎江是怎么从百里炽手中救出鱼小鳐的，现在有了机会自然要问个仔细。
    提到这个，鱼小鳐不仅有些自得，她把手挡在嘴边，神秘兮兮地说：
    “我就不瞒你们了，实际上那天是因为我在紧要关头进阶，打了那老妖怪一个措手不及，黎江才寻住机会把他就地正法的。”
    封潜睁大眼：“真的？可、可是你前几月不是才进阶过吗，怎么这么快又进阶了？”
    鱼小鳐得意洋洋地说：“谁让我天赋异禀呢？你是不知道，我进阶以后可厉害了，把那老妖怪掀上了天，还把他大卸八块，也算是亲手报了仇。”
    封潜不解地问：“你不说是黎丞相把他就地正法的吗？怎地又变成你把他大卸八块了？”
    鱼小鳐一瞪眼，凶巴巴地道：“这又不冲突，黎江把他就地正法之后我再大卸八块不行吗！”
    封潜缩了缩脖子：“行、行，我就是随口问问而已么……”
    第101章 名次
    恢复上学的第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到下学时封潜提议一起去酒楼吃顿饭聚一聚，自从受了伤，他爹对他的管束松了许多, 也没要求他下学必须立刻回府了。
    “不行, 黎江受了伤，我得赶回去看他。”
    鱼小鳐一口拒绝了封潜的提议, 收拾好课本就急匆匆往外走，封潜赶紧跟上去企图说服她：
    “黎丞相在府里好好的, 你急着这会儿回去做什么？和我们一道吃顿饭再回去也不迟啊。”
    “那怎么行，他现在不能用左手, 好多事情不方便, 我得早点回去照顾他。”鱼小鳐振振有词道。
    她对封潜挥挥手：“我先走啦，你们去玩吧。”
    封潜看着鱼小鳐的背影, 一脸的郁闷, 黎江都这么大个人了, 用得着她照顾吗？再说了, 丞相府那么多下人，难不成还没人供他使唤？
    和妹妹等在旁边的水千骁问他：“咱们去哪里吃饭？”
    封潜没好气地道：“还吃什么吃？不吃了。”
    看他气冲冲地离开, 水千骁转过头对妹妹说：“就他这样，能追到鱼小鳐才怪。”
    鱼小鳐回到府里, 急急忙忙往观海居跑，她一到院门口护院就提醒道：
    “小鱼, 太子殿下来了，正跟大人在书房议事呢。”
    “哦，我知道了。”
    鱼小鳐走到书房门口，果然敖禛正坐在里头，见鱼小鳐回来, 敖禛笑着对她道：“小青鱼，刚从学堂回来呢？”
    鱼小鳐撇撇嘴：“你怎么又来了？在宫里没事做吗？”
    敖禛摸了摸鼻子：“我怎么觉着你现在这么嫌弃我呢？以前你可是很喜欢来找我玩的。”
    鱼小鳐坐到黎江身边，不满地道：“黎江现在受伤了，你老来找他，还让不让他好好休息了？”
    敖禛咳了声：“我这不是关心他，来看看他么？”
    他冲黎江挤眉弄眼：“对吧，黎丞相？”
    黎江但笑不语，提起茶壶为鱼小鳐倒了杯茶，鱼小鳐捧着茶咕咚咕咚喝了个光，放下杯子关心黎江道：“你今天胳膊还痛吗？”
    “不痛的。”
    黎江温和回应，又要为她倒茶，鱼小鳐抢过茶壶道：“我自己来，你别动。”
    她拎着茶壶，给三人面前的茶杯都满上，敖禛笑眯眯地说：“小青鱼现在这么会照顾人了，果真是长大了。”
    鱼小鳐不服气地道：“我本来就是大人！”
    完了又问他：“都快吃晚饭了，你怎么还不走？”
    敖禛被她嫌弃得有点郁闷：“你就不留我吃顿饭再走吗？”
    鱼小鳐叉着腰道：“黎江吃完饭要早点休息的，晚上我还要给他上药呢。”
    “那也不用这么早吧？”
    她越赶人，敖禛越赖着不走，还是黎江打了圆场：“殿下就留下来一道用晚饭吧，我已经吩咐厨房多备几个菜了。”
    敖禛立刻说：“哎，还是你够意思，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他笑嘻嘻地对鱼小鳐道：“小青鱼，这下可是你们家黎丞相请我留下来的，不是我不走啊。”
    看鱼小鳐嘴巴翘得能挂油壶，黎江笑着将糕点碟子递过去：“今日在学院过得如何？”
    “还行吧。”
    鱼小鳐摸了块糕点，啃着啃着忽然想起游长风的事，对他说：“对了，今天游长风让我替他们向你道谢。”
    敖禛插嘴道：“这么一说，前两日游侍郎也找过我，想要为他儿子的事登门致谢，不过被我给推了，我说你这阵子要养伤，让他过段时日再说。”
    黎江颔首道：“多谢，我的伤也就耽搁半月，半月后就能归朝了。”
    敖禛感慨道：“你是不知道，那几个顽固的老家伙太叫父王头疼了，还得你在才行，那几个老家伙只听得进你的话。”
    说着他想起什么，又笑道：“对了，还有那个刘太师，这几日都旁敲侧击打听你的情况，我看呐，他怕是还没打消让你做女婿的念头。”
    黎江端起茶饮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道：“我与刘太师并无私交，这些玩笑话殿下还是少说为好。”
    鱼小鳐看看敖禛又看看黎江，吃糕点的速度慢了下来，原来还有人想叫黎江做女婿，那岂不是要把女儿嫁给黎江？
    她听进去敖禛的话，到了晚上心里还挂着，替黎江上药时都在走神，黎江看出她有心事，将药瓶收起后问她：
    “今晚怎么心不在焉的？可是学院有什么事？”
    “没有啊。”
    鱼小鳐摇头否认，自动爬到床榻里侧，朝着黎江侧躺下来，见她不说，黎江也没追问，放下纱帐也躺到她身旁睡下，这几日晚上鱼小鳐都没变回原形，睡到半夜还老喜欢爬起来看黎江的手，实际上她一动黎江就会醒，不过他都没出声，就装作还在熟睡的样子。
    喜欢的小姑娘就躺在旁边，即使她安安分分睡觉，黎江也多少会有些旁的念头，这导致他这几日都不能很快入眠，但又不想让鱼小鳐变回原形，因此每晚鱼小鳐睡着后好一阵子，黎江才能慢慢入睡。
    不过今日鱼小鳐似乎一直没睡着，两人安静躺了许久，她忽然爬起来，往黎江那边蹭了蹭，小声地问他：
    “黎江，你会娶刘太师的女儿吗？”
    黎江正酝酿睡意，闻言眼皮一跳，睁开眼道：“……为何会这么问？”
    鱼小鳐趴在他枕头边，歪着脑袋说：“敖大不是说刘太师想让你做他的女婿？如果要做女婿，是不是就要娶他的女儿？”
    黎江有些哭笑不得：“他怎么想的与我何干？我与刘太师并不熟，断不可能做他的女婿。”
    “真的？”
    鱼小鳐眨了眨眼，把下巴搁在枕头上：“那如果是跟你很熟的人呢？”
    这小脑瓜里面整日都想的些什么？
    黎江失笑，捏住她的手低声道：“不会，我不会娶旁的人。”
    鱼小鳐没去想旁的人是指谁以外的人，只是听见黎江这么说，心里有些高兴，再不问他奇奇怪怪的问题，就偎在他身旁闭上眼，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这样过了几日，盛浮安来了丞相府一趟，他检查了黎江的伤势，见恢复得不错，又给了些新的药，嘱咐黎江按时吃药上药。
    黎江恢复良好，鱼小鳐白日在学院也没那么挂着他了，这日西鸣堂将所有学生召集在一起，向他们宣布本次考核的结果。
    笔试分数位列前三的共有五人，第一名是朱雀班的学生，鱼小鳐和游长风并列第二，水千姝和青龙班的一个学生并列第三名。
    武试的第一名是游长风，第二名是青龙班的明武，鱼小鳐位居第三，这个名次在决赛当天就已经揭晓，并没有任何悬念。
    至于照雾山的试炼，虽然因故提前中止，但学生们下山时已是第三日的下午，离原定结束的时间只差了个把时辰，因此夫子们还是统计了每只小队搜集的玉牌数量。
    鱼小鳐他们小队以八十五枚玉牌稳居第一名，而游长风小队则以七十一枚玉牌位列第二，第三名是青龙班的一只小队。
    最后综合了三项考核的成绩，总的名次为游长风第一名，鱼小鳐第二名，朱雀班的一个学生拿了第三名，这可把鱼小鳐郁闷坏了，输给谁不好，偏偏输给游长风，上去领奖时她用眼刀子狠狠剜了游长风好几眼，险些没在他身上戳出个洞来。
    不过虽然不爽输给游长风，但在考核中拿到第二名也是值得庆贺的事，封潜兴冲冲地提议晚上去酒楼庆祝一下，鱼小鳐想着黎江最近恢复得挺好，她只是一天晚归应当没什么，便答应了封潜的提议。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去医院复查，结膜炎还没好，医生让我少看屏幕，真是太难办了，天天上班都对着电脑，不看不能够啊_(:3」∠)_感谢在2020-09-22 19:44:56~2020-09-23 20:5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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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章 他才不会找伴儿呢
    自打黎江受伤后, 鱼小鳐就再没出门玩过，今天在考核中得了好名次，和小伙伴们一同庆祝, 鱼小鳐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她本来还想叫小海螺一起来的, 但小海螺和水千骁他们并不相识，封潜又在旁一直说叫个不熟的人过来大伙儿都不自在, 鱼小鳐便打消了念头，准备到时打包些饭菜带回去给小海螺吃。
    四人去了沧澜城很出名的一家酒楼, 去时已经宾客满座，险些没位子, 幸亏那家掌柜认识封潜这位将军府的小公子, 特地将一间客人临时有事空出来的厢房留给了他们。
    几人被小二引着上楼，在经过其中一间厢房时, 从敞开的门口看见里头坐着几个熟识的人, 正是游长风四人小组。
    显然他们也看见了鱼小鳐几人, 双方视线相交, 鱼小鳐一看见游长风就不爽，顿时重重哼了一声, 用力踩着地板往前走去。
    封潜作为鱼小鳐的狗腿子，也跟着她冲游长风几人翻了个白眼, 水千骁兄妹则装作没看见，淡定地从门前走过。
    “他们有病吧？摆什么脸色给人看？”
    云昭气得一拍桌子, 撸起袖子就要过去找他们理论，游长风按住他的肩膀，摇摇头道：
    “坐下吧，少生事端。”
    “长风，你这脾气也太软和了, 那死丫头三番两次找咱们麻烦，在照雾山还害得我们险些丧命，你怎么就半点不气？”云昭忍不住嚷嚷起来。
    魏前连忙打圆场：“话不能这么说，那个丫头虽然讨嫌，但是照雾山那回事也不能全怪她啊，她就是不去，咱们估计也会被那百里炽逮住，更何况最后还是黎丞相来救了咱们呢。”
    云昭不服气，正要反驳，叶思远倒了杯酒递给他：“喝酒喝酒，别为了那些人不开心，总之今日是长风得了第一名，我猜那丫头就是不甘心罢了。”
    听了这番话，云昭的气才稍稍消了些，端起酒杯道：“也是，那臭丫头就是不爽长风赢了她而已，真是小肚鸡肠，懒得和她一般见识。”
    这边游长风几人开始喝酒吃菜，那边鱼小鳐等人也进了厢房坐定，她一坐下就不爽地说：
    “要不是武试的时候我一时大意，第一名铁定是我，还轮得到他游长风？哼！”
    “对对，就是，他不过就是比较滑头，你要是一开始就使出杀手锏，他肯定赢不了。”
    封潜立刻出声附和，还亲手给她倒了杯茶：“喝杯茶消消气，还有明年的考核呢，到时候你一定能拿第一。”
    鱼小鳐被他捧得心情舒畅：“你说得没错，下次武试我一定把他打得个狗吃屎！”
    虽然觉得她好像哪里说得不对，但封潜还是又吹捧了她几句，水千骁看着封潜的狗腿样觉得有点辣眼睛，抬手招呼小二过来点菜。
    随着菜陆续上桌，几人动筷边吃边聊，席间水千姝关心了黎江几句，听鱼小鳐说他恢复得还不错，她笑着道：
    “那就好，我娘叮嘱过我和我哥，让咱们不许把黎丞相受伤的事传出去，想想黎丞相爱慕者甚多，要真的传出去了，不知道沧澜城多少姑娘会伤心担忧呢。”
    鱼小鳐举到空中的筷子停住，疑惑地问：“爱慕者？你是说，爱慕黎江的人很多吗？”
    “是呀。”水千姝道，“黎丞相可是咱们沧澜城姑娘们心中最佳夫婿人选的第二名，爱慕者能不多吗？”
    鱼小鳐眨巴眨巴眼：“最佳夫婿人选？那是什么？”
    水千骁插嘴道：“就是前些年沧澜城曾经举办过一届姑娘们心中最佳夫婿人选的投票，当时黎丞相以超高的票数稳居第二，和第三名足足拉开了一百来票呢。”
    “他是第二名，那第一名是谁？”鱼小鳐好奇地问。
    “第一名是广益堂的堂主，盛浮安先生，据闻他和黎丞相也是好友，没想到两人分别得了一二名，果然优秀的人都是和优秀的人来往的。”水千骁感叹道。
    鱼小鳐仔细想了想盛浮安的长相，撇撇嘴道：“他还没黎江好看呢，怎么就得了第一名？”
    水千姝捂着嘴笑：“当然是因为盛先生更加接地气，还是咱们沧澜城的名医圣手，现如今姑娘们最喜欢的就是大夫啦。”
    看鱼小鳐对这个票选结果不满，水千姝摆摆手道：“其实黎丞相就比盛先生少了十几票，第一第二也没什么区别，说起来黎丞相好像已经有五百岁了吧？像他这么完美的人，也不知道以后的伴侣会是什么样子。”
    鱼小鳐鼓动的腮帮子一停，脸上露出不高兴的神色：“黎江才不会找伴侣呢。”
    水千姝没注意她的表情，顺口接道：“可是黎丞相不可能永远独身一人啊。”
    旁边的封潜从刚才起就留意着鱼小鳐的脸色，见她提到黎江找伴侣似有不悦，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点不太妙的感觉，赶紧附和水千姝道：
    “对对对，黎丞相都这么大年纪了，指不定没多久就会找个媳妇，我猜他肯定会找个朝中官员的女儿，朝里还有不少单身的女官，好像都挺漂亮的，黎丞相说不准每日跟人家共事，哪天就跟谁看对眼了呢？”
    他冲水千姝挤眉弄眼：“你说对吧？”
    水千姝对他这积极的态度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点头道：“你说得没错，朝中的官员就没几个丑的，尤其女官，大多都漂亮，若是官位高，家世好的，跟黎丞相倒也般配。”
    灵族不像人族，只许男子入朝为官，东南西北四海朝中都是男女官员参半，某些分署甚至女子还多一些，封潜的说法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他们这番话鱼小鳐听在耳朵里就觉得老大不舒服，不开心地道：“为什么一定要找伴侣？”
    水千姝撑着下巴说：“倒也不是一定要找吧，但找了伴儿才能留下后代啊，每族不都是这么繁衍的？更何况像人丁本来就稀少的龙族，繁衍后代也是一项重要的职责。”
    鱼小鳐此前从来没想过什么繁衍后代的事，闻言睁大眼：“那要是没遇见合适的伴侣怎么办？莫非要随便找个人一起下崽吗？”
    水千姝噗哧笑道：“那也不至于，可是咱们灵族寿命本就长，龙族更甚，在漫长的生命中，要想寻得一个契合的伴侣，应当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那谁知道啊……”
    鱼小鳐嘀咕了一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难道黎江以后无论如何也会找个伴侣一起繁衍后代？明明他前阵子才说过，不会娶旁的人做妻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让大家久等了，结膜炎终于好了一点，第一次得这个病，本来还以为很快就能好，没想到这么久都没好全，今天恢复更新啦，马上小鱼就要开窍啦~感谢在2020-09-23 20:55:43~2020-10-08 22:4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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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章 先存着
    夜色降临, 丞相府里各处都亮起了灯盏，看守观海居的护院刚换了班，院子里只有书房的灯亮着, 屋内黎江坐于案前, 手中捧着本书册，心思却不在上头。
    傍晚时将军府的小厮过来传了信, 说是鱼小鳐同封潜等几名学生要去酒楼聚一聚，就不回来用晚饭了, 但现在已近亥时，她却还没回来, 这顿饭也用得太久了些。
    这是自照雾山试炼之后, 鱼小鳐头一回下学没有立时归来，她本是爱玩的年纪, 能安分呆在府中陪他这么久已是难得, 黎江对她与同窗出去玩耍并无异议, 只是这偌大的丞相府没了她, 总觉得有些冷清。
    他合上书，抬眸向窗外看去, 院中一片静谧，草木随波摇曳, 廊下悬挂的灯笼发出柔和光芒，明明与往日无二, 却又显得空旷了几分。
    黎江觉得自己有些变了，以前的他最爱独处，也喜欢安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习惯有人陪在身旁, 也习惯了坐在案前办公时，偶尔往那只玉缸看上一眼。
    这是一种生命中有了牵绊的感觉，从前的他认为自己不需要，然而当不知不觉间拥有了以后，才发现这种感觉并不坏。
    黎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然眸光微动，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进了丞相府，是鱼小鳐回来了。
    他坐在书房里静静等待，可是鱼小鳐进府后并没有立刻回观海居，而是先去了趟外院，直到一刻钟后才离开，这回她没有在别处逗留，径直回了观海居。
    “黎江！我回来了！”
    鱼小鳐一进观海居就兴冲冲往亮着灯的书房跑，进门第一句话就是问黎江的伤。
    “你今天伤口有没有痛？”
    这是她每日必问的话，黎江也依旧如往常那般回答：“不痛，今天也没什么异样。”
    “真的？你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
    鱼小鳐绕到他左边，伸手去扒拉他的衣袖，黎江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气，神色不动，握住她的手道：
    “睡觉的时候再看吧，你今日出去可玩得开心？”
    鱼小鳐一听也对，顺势坐到书案上，垂着两条腿在半空晃悠，笑嘻嘻地说：
    “开心呀，今天我们去的那家酒楼不错，做的菜好吃，酒也好喝。”
    “哦？和哪些人一同去的？”黎江状似无意地问。
    “就是和封潜，水千姝，水千骁他们几个。”
    鱼小鳐说到这儿露出有些嘚瑟的表情：“今天学院公布了这回考核的名次，你猜我得了第几名？”
    见她这股兴奋劲儿，黎江恍然，难怪今日要去酒楼用饭，原来是为了庆祝。
    他笑了笑：“你都这样说了，名次一定不差，总归出不了前三名。”
    鱼小鳐得意洋洋地说：“你猜的没错，我这回得了第二名，老院长奖励了我一万灵贝，还有一套法衣和一件灵器，你要不要看看？”
    她嘴上在问，实际已经动手把东西拿了出来，学院奖励的法衣是一套白色的裙装，上面镶了亮晶晶的贝壳和珍珠，腰间配根半透明的绸带，看起来仙气飘飘的。
    鱼小鳐拎着法衣给他看，嘴里有些不满地道：“就是这裙子太不方便活动了，我看第一名的奖品是套金色的法衣，瞧起来可威风呢，可惜被游长风那小子给得了，哼！”
    说到这儿她又不服气地抱怨了几句，黎江默默想象了一下鱼小鳐穿上金色法衣的模样，心里觉得还是这套白色的裙子比较好。
    不过嫌弃归嫌弃，鱼小鳐还是很爱惜鱼生中第一套奖品的，她仔仔细细把法衣收好，又取了灵器给黎江看，那是一副玄铁炼制的环刃，手柄处系有鲛纱，既能近身使用，也能操纵鲛纱从远处进行攻击。
    这一对环刃造型优美，被鱼小鳐拎在手里时鲛纱如两条飘带，与她十分合衬，且材质也属上乘，可见西鸣堂对学生的奖励还是很大手笔的。
    黎江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对灵器，点头道：“的确不错，回头我再帮你炼制一下，添些材料进去，你用上百年都不成问题。”
    鱼小鳐立刻眉开眼笑：“还是你最好了！”
    说完她马上道：“不过得等你的伤好了再说，你现在要专心养伤，不要做旁的事情。”
    黎江含笑应了，看她将东西宝贝地收起来，想起之前应允她的事，开口道：
    “我之前答应了你，若你得到前三名，便另给你一份奖励，现在你得了第二名，我的奖励可以兑现了。”
    鱼小鳐还埋着脑袋在整理须弥袋呢，闻言噌地把头抬起来，两眼放光地盯着他：
    “真的？你说好的每天给我十滴精血，连续给一个月！”
    黎江颔首，将右手伸出去，刚要从指尖迫出精血，却又被鱼小鳐握住了手指。
    “你…你现在受了伤，还是先不了。”鱼小鳐咬咬牙道，“等你的伤恢复好了再说吧……”
    黎江微愣，看鱼小鳐一副忍痛割爱的模样，明明稀罕他的精气得紧，又顾忌他的伤而不得不拒绝。
    他抿了抿唇，嘴角微微翘起，反手捏住她的手，温声道：“好，那就先存着，等我的伤好了，随时可以兑现。”
    鱼小鳐一听，立刻又高兴起来，习惯性想往他身上蹭，看见黎江垂着的左手才硬生生刹住，舔了舔嘴美滋滋地道：
    “你说的，等你的伤好了我可就要来取奖励了！”
    黎江眼神柔和：“嗯，我说的。”
    临到睡前，鱼小鳐替黎江上了药，她现在做这件事已经很熟练了，看着药液渗进去，那一圈伤痕似乎比前段时日淡了些，鱼小鳐小心翼翼用手指碰了碰，问黎江：
    “现在碰到还会疼吗？”
    小姑娘指尖微凉，被她触碰到的地方泛起点点痒意，黎江顿了一顿才回答：
    “不会，我最近感到这只手比之前有力气了一些，应当很快就会好了。”
    听见他这样说，鱼小鳐很开心，帮他把外袍拉上去，然后主动爬进床榻里侧躺下，打了个小呵欠说：
    “那我们睡觉吧，我都困了。”
    黎江放下纱帐，也在她身侧躺下，看着已经阖眼的小姑娘，他有些想凑过去亲亲她，又怕扰了她的睡意，最终还是将念头按下，只将她的手握在掌中，缓缓闭上了双眼。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两个人均匀轻缓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黎江感到身侧的鱼小鳐动了动，往自己这边靠过来，在他耳边小声地问：
    “黎江，你以后真的不会娶媳妇嘛？”
    黎江没睁眼，开口道：“怎么突然又这么问？”
    鱼小鳐在他旁边磨蹭了一阵，噘着嘴说：“水千姝他们说，龙族以后都是要找伴儿下崽的，你要是不娶媳妇，就没法下崽了。”
    黎江默了默，终于睁眼侧过头去，枕旁小姑娘正睁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他叹了口气，无奈道：
    “别听旁人胡说，龙族并没有这般规矩，娶妻也好，不娶妻也好，都由我自己决定。”
    鱼小鳐眨了眨眼，心里有一点点高兴，她把小脑袋靠在黎江肩头，糯糯地说：
    “那就好，我才不想你娶妻呢。”
    黎江心头一动，看向她的发顶：“为何不想？”
    鱼小鳐闭上眼，嘴里嘟囔道：“你要是娶了妻，晚上就要跟妻子一起睡，以后再不能和我一块儿睡觉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随后整个人安静下去，黎江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心跳竟没来由地快了些许。
    他的小姑娘，是不是快要开窍了？
    第104章 还是灵族好
    清晨时分, 丞相府外院其中一处院落，一名少年正站在院中，双手各抡着只铁锤锻炼身体。
    别看这名少年身形单薄, 却将一对大锤舞得虎虎生风, 挥出的水浪将院角的小草带得左右摇曳，看上去很有几分架势。
    他正舞得起劲儿, 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从院外跑了进来，她生了双琥珀色的大眼, 五官精致秀美，面上带着满满的朝气, 一进门就冲他大声地喊：
    “小海螺, 今天戏楼有新戏要上，下午你来学院等我, 下学了咱们就去看戏呀！”
    小海螺停下手里的动作, 抹了把汗, 憨厚地道：“好啊, 那我做完活儿就去西鸣堂等你，要不要给你带些吃的？”
    鱼小鳐点点头：“行, 你到时候去厨房拿些糯米团子，再带些炸肉丸, 咱们去路边买酸梅汤就着吃。”
    她转眼看见小海螺手里的大铁锤，又问：“你现在练得怎么样啦？还趁手吗？”
    小海螺不好意思地说：“挺好的, 我、我自己觉得还成……”
    鱼小鳐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儿：“对了，有件事我还给忘了。”
    她从须弥袋里取出本小册子递给小海螺：“这是我在书肆买的，你拿去看看有没有用。”
    小海螺接过册子，看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前面两个字他认识, 是少林，后面两个字太复杂，他疑惑地问：
    “鱼小鳐，后面两个字是什么？我不认识。”
    鱼小鳐指着字念给他听：“前面这个是秘，后面这个是籍，合起来就是少林秘籍，厉害吧。”
    小海螺挠挠脑袋：“少林秘籍是什么？”
    鱼小鳐神秘兮兮地说：“我在话本子里看的，少林是人族的寺庙，里面住了许多秃驴，他们每天都会练功，这本秘籍里头记的就是他们练的功夫。”
    小海螺满脸不解：“可是我不秃啊，为什么你要给我看这个？”
    鱼小鳐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傻啊，虽然这是秃驴发明的功夫，但又不是只有秃子才能练，我瞅着里面的招式挺适合强身健体的，你就看看吧，这本册子可花了我五十个灵贝呢。”
    小海螺一听要五十个灵贝，顿时觉得这本册子精贵起来，他把册子抱在怀里，郑重其事地说：
    “谢谢你鱼小鳐，我一定会好好照着册子练的！”
    鱼小鳐露出满意的神色：“这就对了，好了，我去上学了，记得下午来等我啊！”
    看鱼小鳐蹦跶着跑出去，小海螺翻开手里的册子，照着里面第一页上的动作，举起铁锤摆出了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
    到了西鸣堂，封潜听说鱼小鳐今天要去看戏，立刻嚷嚷着也要去，鱼小鳐本来想拒绝他，但看着他那副巴巴的模样，想起之前在照雾山，封潜因为自己被百里炽打得吐血的事，心里软了一下，松口道：
    “那成吧，水千姝你们也一起来吧，咱们一块儿去看戏。”
    于是下学后，西鸣堂附近卖酸梅汤的摊子上就多了五个少年少女，鱼小鳐把小海螺带来的吃食分给大家，又叫了酸梅汤和凉粉，几人吃饱喝足，掐着时间点儿去了戏楼。
    封潜现在知道小海螺对他没啥威胁，也因此对小海螺没了敌意，不过看戏的时候见鱼小鳐极其自然地坐在小海螺旁边，他还是有些醋，正想去抢她另一边的位置，就看见水千姝在那儿坐了下来。
    这个水千姝！真没眼力见！
    封潜在心里暗暗抱怨了一句，偷偷戳了下水千姝的肩膀，用眼神示意她把位置让给自己，水千姝没看懂，莫名其妙地道：
    “封潜你戳我干嘛？”
    见鱼小鳐也看了过来，封潜只得吭吭哧哧地道：“……没、没啥，我看你肩膀上有只蚊子……”
    水千姝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你没事吧，海里头哪来的蚊子？”
    封潜：“…………”
    最后水千姝旁边的位置被水千骁坐了，封潜只得憋屈地坐在最边上，时不时越过两个人看鱼小鳐一眼，见她和小海螺有说有笑，心里别提多吃味了。
    不过他也没吃味多久，因为很快戏就开演了，今天这出戏的内容有点小刺激，讲的是一对人族师徒的禁忌恋情。
    现今人族喜欢讲什么伦理，师徒之间的恋情在人族是不被世人所接受的，戏里的男主角广岳真君是一个宗门里的长老，虽然已有三千多岁，但看上去还是青年模样。
    而女主角秀莲则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她自幼没了爹娘，日子过得很苦，有一次在山里被野兽追逐时恰好遇到路过的广岳真君，就被他顺手救了下来。
    广岳真君发现秀莲身负单一火灵根，是上好的修仙苗子，又念她身世可怜，便将她收作徒弟养在身边。
    随着秀莲慢慢长大，出落成了一位清丽少女，而她与俊逸出尘的广岳真君朝夕相对，两个人也渐渐产生了超出师徒以外的感情。
    起初秀莲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师父，只是在其他女修接近师父时会有些不开心，后来她越来越被这种情绪困扰，在一天喝醉酒之后向师父撒娇，请他不要理会旁的女修。
    没想到广岳真君的反应出人意料，他不仅答应了秀莲的请求，还顺势亲吻了她。
    原来广岳真君早就明白了自己对秀莲的心意，只是碍于小徒弟没开窍而迟迟没说出来，现在他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秀莲却没有惊喜只有惊吓。
    因为师徒恋是为世人所不允许的，师父竟然对她有男女之情，这使秀莲感到很害怕，她开始刻意躲避广岳真君，但广岳真君却并不放弃，两个人开始上演了一出霸道师尊与娇软小徒弟的戏码。
    接着画面一转，秀莲虽然也心悦师父，但她觉得如果自己答应他，不仅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师父，于是她决定和一个追求她已久的同门师兄成亲，以此来断了师父的念想。
    没想到这件事大大的刺激了广岳真君，在秀莲和师兄的双修大典上，师父当着众人的面入了魔，并掳走秀莲，不许她嫁给师兄。
    后面就是一番催人泪下的虐恋情深，在场看戏的许多人都忍不住啜泣起来，好在戏的结局皆大欢喜，秀莲和广岳真君终于修成正果，幸福快乐地在一起了。
    看完戏出来，封潜的眼眶有些红，边往外走边骂：“人族真是虚伪，师父和徒弟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还是我们灵族实在，以后我看见人族一定离得远远的，坚决不和他们打交道！”
    水千姝虽然没哭，但也认同他的话：“的确，还是咱们灵族好，只要没血缘就成，咱们修行可不是为了给自己添那么多桎梏的，灵生在世，当然要活得痛快才好。”
    水千骁点头：“是啊，幸亏咱们生在灵族，要是生在人族，可不被那些条条框框给束缚死。”
    他们热烈讨论着，旁边的鱼小鳐却显得若有所思，连水千姝问她要不要去吃宵夜都没听见，还是小海螺扯了扯她的衣袖才反应过来。
    几人又去寻了个路边摊吃宵夜，吃完才各自回家，回府路上鱼小鳐比平常安静很多，像是有什么心事。
    小海螺察觉她的不对劲，不由担心地问：“鱼小鳐，你怎么啦？是不是肚子疼？”
    鱼小鳐摇摇头：“不是，我…我就是觉得秀莲和广岳真君太可怜了……”
    小海螺叹了口气：“可不是呢，广岳真君为了秀莲还被关起来废了修为，好在最后他的修为恢复了，也能和秀莲光明正大在一起了，要不然我今晚恐怕都得睡不好。”
    听见小海螺说的话，鱼小鳐心情更复杂了，两个人回府后道了别，鱼小鳐回到观海居，看着亮灯的书房，没有第一时间跑进去，而是想起了戏里的画面。
    那是广岳真君在月色底下头一次亲吻了秀莲，对她说自己除了她，不会多看任何女修一眼。
    原来广岳真君亲秀莲是因为喜欢她。
    那黎江亲自己，也是因为喜欢自己吗？
    可是…可是她和黎江又不是师徒的关系……
    鱼小鳐站在院子里久久未动，以她小脑瓜里对男女之情的微薄认知，一时还不能很清晰地捋清这其中的关联。
    直到在书房里一直没等到她进去的黎江走出来，站在廊下眉目含笑地看向她。
    “回来了怎么不进来，站在院子里做什么？”
    鱼小鳐这才回过神，迈开步子跑到他跟前，黎江顺势牵起她的手，温声问：
    “怎地这么晚才回来，这出戏很长吗？”
    鱼小鳐仰起头看他，男子清俊的眉眼在灯光下愈显柔和，黑眸中唯有她一人的身影。
    “……嗯，是有点长。”
    鱼小鳐低声喃喃，跟着他进了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10 03:43:32~2020-10-11 06:0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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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章 反常
    黎江觉得今晚的鱼小鳐格外安静, 往常她看完戏回来，总会叽叽喳喳跟他讲许多戏里的剧情，每讲完一段还会点评一下, 发表自己对戏中人物的看法。
    就算没看戏, 她每日回府也会主动告诉他白天学院里发生的事，譬如夫子教了什么新东西, 又譬如中午食所的厨子做了什么好吃的，再不然就是些她新看的话本子里的内容, 诸如此类，总有说不完的话。
    可是今夜的她却一反常态, 回来后就静静趴在玉缸里不吭声, 两只眼睛看似半眯着，黎江却能感觉到她在用余光偷瞄自己。
    只是当他看过去, 她就闭紧眼皮, 一副打盹儿的姿态, 等他收回视线, 她又把眼睛隙开一条缝，继续偷看他。
    黎江心里觉得好笑, 将手中的书翻过一页，状似无意地问：“今晚看的戏如何？好看么？”
    鱼小鳐本来在装睡, 黎江乍然开口还吓了她一跳，她把脑袋往玉缸里缩了缩, 哼哼唧唧地道：“还、还行吧……”
    黎江还想问她戏里演了什么，鱼小鳐就打了个呵欠，从玉缸里游出来，嘴里嘟囔道：“我困了，我要先去泡澡了。”
    见她离开, 黎江在书房坐了片刻也熄灯回了卧房，等他后沐浴完出来，看见鱼小鳐躺在床上背朝外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黎江走到床边坐下，他每日要上两次药，这件事一向是由鱼小鳐包揽，可是他坐了一阵也不见她有动静，黎江顿了顿，将药瓶取出来，将左边衣衫除去，准备自己上药。
    听见他拔瓶塞的声音，躺着的鱼小鳐终于有了反应，她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噌噌噌爬到黎江身旁，抢过他手里的药瓶道：
    “我来给你上药！”
    黎江侧头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言，任鱼小鳐解开手臂上的布条，将药液均匀洒在伤痕处。
    她上药的时候很专心，垂着脑袋，动作小心翼翼，从黎江的角度能看见她那两片绒羽似的睫毛，随着她眨眼扇呀扇的，像是轻轻拂在他的心口上。
    他抿了唇，眸色变得深了些，片刻鱼小鳐上好药，替他将里衣拉上来，看她凑在身前系那条衣带，黎江忽地开口道：
    “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啊？”
    鱼小鳐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带着不解，黎江又问：“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鱼小鳐呆了呆，低下头将他的衣带系紧，然后又噌噌噌爬回去，嘴里嘟囔道：
    “没有啊，哪儿有不开心了，我只是困了而已。”
    她在原位躺下，依旧背对着黎江，黎江定定看了她一阵，这才将纱帐放下，也躺了下来。
    床榻上鱼小鳐面朝里侧睡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全无睡意，她拧着小眉头，心里全是今晚看的戏，还有自己和黎江发生过的种种事情。
    戏里广岳真君为了救秀莲，甘愿成为阶下囚，还被废去一身修为，她不由想到百里炽拿自己来威胁黎江，而黎江毫不犹豫自断一臂的画面。
    现在想起来，当时那种悲伤愤怒的感觉仍记忆犹新，上一次这样是在爷爷离世时，她以为再也不会有这般令人难受的事了，可是后来却在黎江身上再一次体会到了。
    鱼小鳐摸了摸胸口，又想起秀莲见到被废了修为的广岳真君，她哭得很伤心，终于接受了广岳真君的心意，并且告诉他，其实自己也和他一样。
    这一年来鱼小鳐看了许多戏，但从来没有哪出戏像今晚这般让她有代入感，虽然广岳真君和黎江的性子完全不一样，而她和秀莲也不是同一类人，甚至于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也和鱼小鳐跟黎江完全不同。
    可即便是这样，这出戏里的许多剧情仍会让鱼小鳐情不自禁联想到自己和黎江身上，例如广岳真君教秀莲修炼，例如广岳真君亲秀莲，当然，其中最令她印象深刻的还是广岳真君被废了修为那回。
    她翻了个身，在黑暗中看着黎江的侧脸，他生得很好看，侧面的线条也十分完美，高挺的鼻，略薄的唇，还有角度刚刚好的下巴，组成了一张赏心悦目的脸。
    鱼小鳐看着黎江的唇，忽然想到他亲自己的时候，他的嘴比看上去要软一些，气味也很好闻。
    黎江阖眼躺在床上，鱼小鳐一动他就察觉到了，起先他没有做声，直至感到鱼小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联系到她今晚的反常，黎江不由睁开了眼。
    他侧头看向鱼小鳐，就见她两只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正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
    黎江：“……你不睡觉盯着我做什么？”
    鱼小鳐眨了两下眼，倏地翻过身背对他，从嘴里发出一串呼噜声。
    黎江：“…………”
    他叹了口气，阖上眼继续睡觉，过了一阵鱼小鳐的呼噜声渐渐减轻，随后变作平稳的呼吸声，黎江这才睁开眼再看向她，小姑娘已经换成平躺的姿势，小嘴微微翘着，胸口有节奏地起伏，这回是真睡着了。
    鱼小鳐头天睡得晚，第二天却一大早就醒了，黎江睁眼时又看见她趴在枕边盯着自己，两眼依旧瞪得圆圆的，头发有些乱，看上去就像只刚打过滚儿的小猫儿。
    鱼小鳐一见黎江醒了，立刻呲溜一下爬起来，蹦下床到屏风后换衣服去了，没一会儿又噔噔噔跑回来，向黎江伸出手：
    “把药给我，我给你上药。”
    上过药两人一道去厢房用早饭，吃饭时鱼小鳐吃一口饭看一眼黎江，那模样活像是把他当成下饭菜似的，黎江也弄不明白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往她碗里夹了颗水晶包，淡声道：
    “专心吃饭，别盯着我。”
    鱼小鳐把脸一别：“谁看你了，我就在吃饭呢！”
    有黎江这句话，她倒是终于肯好好吃饭了，吃完饭把碗一搁，嘴巴一抹，大声说：
    “我去学院了！”
    黎江望着她跑出去的方向好一阵才收回视线，看这小丫头古里古怪的表现，多半是昨日又看了什么奇怪的戏，过两日应当就好了。
    他回到卧房，将官服取出来换上，将养了这些时日，他的左臂已经能慢慢活动了，只是有鱼小鳐在的时候，她是断不许他用左手的。
    想起她时时表现出的紧张模样，黎江嘴角弯了弯，将腰带扣好，好些日子没进宫，公务也落下许多，今日该进宫去见一见陛下了。
    他出了观海居往大门走，经过后花园时恰好碰见小海螺在那儿修剪花草，见他过来，小海螺赶紧向他行礼问安，黎江从他身旁走过，几步后又停下，回过头问：
    “昨日你和小鳐去看了戏？”
    小海螺听见他的问话，赶紧应道：“啊，是、是的，大人。”
    “你们看的什么戏？”黎江问。
    小海螺老老实实回答：“入魔。”
    “我是说戏的内容。”
    小海螺恍然：“哦！回、回大人，就是讲的一对师徒的故事，师父喜欢徒弟，徒弟不喜欢他要嫁给别人，然后师父就走火入魔了，后来徒弟又喜欢他了，两个人就在一起了。”
    黎江越听眉头拧得越紧，从小海螺说的内容来看，他实在想不出来鱼小鳐为何会是那般表现，等小海螺说完，他又问：
    “你们看完戏出来，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小海螺茫然地挠挠头：“没有啊，我们看完戏就回家了，没发生什么事啊。”
    见他一脸憨相，黎江知道是问不出什么来了，点点头道：“知道了，你继续做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鱼小鳐：除了爷爷，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黎江：…………一时竟不知是不是应该高兴。
    第106章 大猪蹄子
    因心里老想着她和黎江的事, 鱼小鳐上课时频频走神，被夫子叫起来回答问题险些没答上，好在有封潜在旁边偷偷给她提示, 这才没被夫子责备。
    鱼小鳐这般明显的不在状态, 同桌的封潜自然也察觉到了，好不容易等到课间休息, 封潜关切地问她：“鱼小鳐，你今天怎么了？怎么感觉好像有心事？”
    鱼小鳐原本趴在课桌上看窗外的风景, 封潜问过后好一阵她才慢吞吞转过头：“啊？我没事啊，哪有什么心事。”
    她这模样看起来可不像没事, 封潜以为她是昨晚上没睡好, 还好心让她趴一会儿，等上课了叫她。
    鱼小鳐却没照做, 而是又发了会儿呆, 忽地回过头问封潜：“封潜, 你说要是一个人亲了另一个人, 这代表什么意思？”
    封潜一愣，随即紧张起来：“谁？谁亲了谁？”
    鱼小鳐犹豫了一下道：“就是…就是小海螺, 他被府里一个婢女亲了，对, 就是这样。”
    听见是小海螺，封潜松了口气, 心里又觉得不是滋味，连那穷小子都有姑娘主动示好，什么世道？
    “那应该就是那婢女喜欢他吧。”封潜道，“不然姑娘家是断不可能随便亲人的。”
    鱼小鳐迟疑着说：“这样啊…那要是反过来，男子会随便亲人么？”
    “那得看什么人啊。”
    封潜跟鱼小鳐分析：“要是那种不正经的男人就会, 要是正经的男子当然不可能这么做了。”
    说着他挺了挺胸脯：“比如像我这样的正经人，是绝不会随便对人做那种轻浮的事的。”
    完了他又扭捏起来：“但、但要是对着喜欢的姑娘…那就不一样了……”
    鱼小鳐没留意他羞答答的神色，只在心中若有所思，黎江肯定不是不正经的人，那他亲自己，难道真的是喜欢自己？
    就像广岳真君喜欢秀莲那样喜欢？
    在鱼小鳐走神的时候，封潜已经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关于这方面的想法，接着问她：
    “那小海螺要答应那个婢女么？”
    鱼小鳐回过神：“答应什么？”
    封潜道：“人家不是都亲了他了，他肯不肯和人家好，总得给个态度吧，我娘说了，态度含糊不清的都是大猪蹄子，小海螺看着挺老实，应该不会是那种人吧？”
    “当、当然不会！”鱼小鳐一口否认道，“小海螺才不是那种人！”
    “那就好，他要真是那种人，你以后可别和他玩了。”
    正说着上课的钟声就响了，封潜赶紧把课本拿出来准备上课，鱼小鳐的眉头却紧紧拧了起来。
    黎江亲了自己，难道自己还得给他一个答复？不给答复她就成大猪蹄子了？
    心里装着事情，到了吃午饭的时候鱼小鳐也心不在焉，连往日爱吃的酱茄子也没动几口，水千姝问她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她只说自己不饿，心里想的却全都是之前封潜那番话。
    吃过饭后几人往课室走，他们穿过长廊，快到拐弯的地方，冷不丁听见那边传来几道熟悉的声音。
    是游长风四人小组。
    “后日休沐我爹娘不在家，你们都来我家玩吧。”这个声音是叶思远。
    “好啊，正好我也没事。”
    “成啊。”
    云昭和魏前爽快地应了下来，唯独游长风婉拒道：“后日不行，我爹要去丞相府向黎丞相致谢，我得和他一道前去。”
    听了他的话，其他两人都表示理解，唯独云昭不悦道：“有什么好致谢的，我们几个被抓不都是因为鱼小鳐那丫头，而且那个百里炽也是跟黎丞相有仇，咱们都是被连累的，要我说，他才应该跟我们道歉吧。”
    “话不能这么说。”游长风语气里带着不赞同，“行恶的是百里炽，而且也是我们自己撞上去的，并非因黎丞相而起。”
    云昭不屑道：“百里炽要是没和黎丞相有仇，也犯不着抓我们来为难他，反正我可不觉得他对咱们有恩，要不是因为他，照雾山的试炼还不会提前中止呢。”
    他这番话说得有些没心没肺，连魏前和叶思远都听不下去了，游长风正想说他几句，那头的鱼小鳐已经勃然大怒，一个箭步冲出转角，指着云昭就开骂：
    “好你个姓云的，黎江好歹也救了你的命，你却在这儿诋毁他，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她突然冲出来，把几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云昭，被鱼小鳐这么指着鼻子骂，硬是愣了好一会儿，等他反应过来，鱼小鳐已经噼里啪啦骂了一大堆。
    云昭气得脸都涨红了，一把拍开鱼小鳐的手，怒道：“你们居然躲在那边偷听我们说话？”
    “呸，谁稀罕偷听你们说话？这学院又不是你修的，谁让你们要往这边走，怎么，心虚啦？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没想到人品这么烂，恶心！”
    鱼小鳐叉着腰，又是劈头盖脸一顿骂，云昭被她气得浑身发抖，跳脚道：
    “你这臭丫头！就你也配说我人品？你们几个在照雾山不知道抢了多少人的玉牌，现在倒还有脸装好人了？简直虚伪无耻！”
    两人对骂时周围已聚集起不少看热闹的学生，云昭说到这里故意提高音量道：
    “试炼本来是为了让我们得到锻炼，你们却尽打些歪主意，四处去抢别人的玉牌，依我看，夫子就该取消掉你们几个试炼的资格，这样对其他人来说才公平！”
    云昭这么说的时候，有些曾经被鱼小鳐他们小队抢过玉牌的便出声附和，但大多数都没吭声，本来历年试炼都是允许学生之间互相抢夺玉牌的，鱼小鳐他们的行为并不算违规，更何况这里面有些人也抢过其他人的玉牌。
    见有人附和自己，云昭更加得意了，将双手环在胸前道：“要我说，最后那百里炽捉人也是你们捅的篓子，要不是你几个想跟咱们抢灵草，也不会惊动到百里炽，偏偏他又和黎丞相有仇，自然不会放过西海的人。”
    他抬起下巴，大声地说：“所以这番凶险全拜你们所赐，黎丞相所为是他该做的，我们才是受了无妄之灾，做什么还要谢他？”
    云昭先前的话还有人附和，可最后这番话说出口，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偏偏他未察觉，还在那儿得意洋洋。
    鱼小鳐哪儿容得他几次三番诋毁黎江，顿时怒不可遏，口中大喊一声“你放屁！”，挥拳就朝云昭脸上揍去。
    云昭正为一时的口舌之快而得意呢，措不及防就被鱼小鳐扑倒在地，脸上结结实实挨了她几个拳头，打得他整个人都懵了，好几息后才反应过来，立马抬腿给了鱼小鳐肚子一脚，将她踹离自己，一个挺身从地上跳起来，也朝鱼小鳐扑了过去。
    鱼小鳐可不是吃素的，方才那一脚纯粹是没提防，她往后退出一截，又毫不犹豫向云昭迎过去，两个人瞬间打在了一起，你一拳我一脚，也没用任何兵器，纯粹跟小孩儿掐架似的打得不可开交。
    西鸣堂一向管理严格，严厉禁止学生私下斗殴，平日极少有人敢违反这条规定，也因此鱼小鳐和云昭这么突然掐起来，对其他学生来说非常新鲜。
    众人围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只有他俩各自的伙伴着急，游长风还想上去劝架，被魏前一把拉住：
    “长风你别去，你看他们这是打红了眼，你要去了也讨不着好，等会儿夫子来了把你一块儿算成私斗就麻烦了！”
    他的话成功令游长风的脚步停下，这边封潜同样想去帮鱼小鳐，也被水千骁拽住。
    “你别去，打架是两个人的事，你要去了不就变成二对一？这样鱼小鳐就是赢了也没面子，她那人最要面子，不想以后被她撒气就乖乖呆着。”
    水千骁这番话也很有道理，封潜迟疑了片刻，果然没再坚持，只站在原地担心地看着鱼小鳐，顺便再咒骂云昭两句。
    就这么短短的功夫，鱼小鳐和云昭已经从廊下打到了外头园子里，两个人都在气头上，虽然没用兵器，灵力却没省着，园子里的花草尽数遭殃，连山石都被掀飞了出去。
    虽然云昭比鱼小鳐入学早，但论打架的野路子可不如她，鱼小鳐打起架来角度刁钻，不是戳眼睛拽头发就是踹下三路，甚至还会咬人。
    几个回合下来云昭被逼急了眼，也不顾还在学院里，往后与鱼小鳐拉开一段距离，双臂交叉横在胸前，整个身形急速膨胀，在众人面前化为一头灰色海兽，竟是现出了原形！
    第107章 原形
    西鸣堂食所旁的庭院中, 一群学生望着半空中现出原形的云昭，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神色。
    虽说这儿的学生都是灵族，但很少有人会当众显露自己的原形, 学院管理严格, 学生们平日并不敢越矩，今天好不容易有热闹看, 压根儿没人想着要去劝架或者知会夫子，只聚精会神盯着面前的一幕, 就跟看戏似的带劲。
    此时半空中的云昭现出原形，当着众人的面变成了一条足有两丈来长, 头侧与后背生着骨刺, 浑身布满灰鳞的海兽。
    那外形鱼小鳐再熟悉不过，正是她最痛恨的灵族, 海虺一族！
    同一灵族内部通常分为三个等级, 未能开启灵智的是低等, 能开启灵智却无法化形的是中等, 而能够化形的则属于一族中最高的等级。
    云昭是化形的高等灵族，即使仍处于少年时期, 身形也比低等成年海虺大出足足两倍，双眼和普通海虺一样呈血红色, 看上去颇有些凶狠。
    他已经被鱼小鳐气到失去理智，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口, 冲她发出一阵怒吼，声音带起一道水浪，使站在周围的学生也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看见云昭的原形居然是海虺，本来就生气的鱼小鳐顿时跟见了仇人一样，要知道这世上她最痛恨的族群莫过于海虺, 云昭之前就已惹火了她，现在又变作海虺，更使得鱼小鳐怒气高涨，迎面就朝云昭冲了上去。
    眼看一人一虺打了起来，封潜紧张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在原地急得团团转，口中念叨着：
    “鱼小鳐这下怎么打得过他？不行，我得去叫夫子，万一云昭发疯伤了她怎么办？”
    说着他就急急忙忙冲出去找夫子了，水千姝也担忧地问水千骁：“哥，你说鱼小鳐能赢吗？我看云昭不好对付啊。”
    水千骁也说不准，只得道：“再看看吧，封潜不是去叫夫子了，等会儿夫子来了就会阻止他们了。”
    就这么短短两句话的功夫，鱼小鳐和云昭已经打了几个回合，她身量小又灵活，云昭一时捉不到她，转而张口向她喷出一道紫黑色的液体。
    那液体在水中散开，如网一般向鱼小鳐包抄过去，她纵身往上一掠，那液体却像是认准了她，竟跟在她的后面穷追不舍。
    “对了！海虺有毒！”
    水千姝忽地想起来，海虺一族向来善于使毒，未开灵智的低等海虺就身怀剧毒，更何况是修炼化形了的。
    她紧张地抓住水千骁的胳膊，担心地看着鱼小鳐，此时鱼小鳐已经被云昭喷出的毒液围住，只露出一只手在外头，眼看是避无可避了。
    紫黑毒液在云昭的操纵下收拢，如网般将鱼小鳐紧紧缚在了里面，围观的学生们都发出一阵惊呼，以为鱼小鳐这下必定会中毒了，就连云昭的兽脸上都露出了一抹胜利的笑容。
    然而下一刻被毒液裹住的鱼小鳐却动了动，随后从里面钻了出来，一边挥手一边发出呸呸呸的声音，抹着脸骂骂咧咧道：
    “这什么玩意儿这么恶心？臭死了！”
    她甩了甩头，将身上残余的毒液甩开，对着满脸震惊的云昭鄙夷道：
    “孙子，你就这点小把戏？真给爷爷丢人，以后出去不要说我是你爷爷，免得人家笑话我有个这么不成器的孙子！”
    这嘴太能损人了，把云昭气得来不及去想为何自己的毒对鱼小鳐不起作用，张开大嘴就一口冲她咬了过去。
    虽然鱼小鳐身形灵敏，但维持人形的她对上恢复原形火力全开的云昭还是稍有些吃力，你来我往间她一时不慎被云昭的尾巴拍中，顿时整个人往外飞出去一大截，连脑子都被拍得嗡嗡直响。
    云昭可不会给她喘息的机会，立时杀气腾腾地追过去，张嘴就要给她一口，眼见即将咬中她的时候，鱼小鳐却身子一翻，就在云昭眼前也化出了原形！
    因为冲得太急，云昭根本来不及刹住，他只感到自己像是一头撞在堵墙上，撞得他头晕眼花，在水中划拉了好几下才稳住，接着一道巨大的黑影将他笼住，他愣愣地抬起头，发现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体型庞大的银龙，此时正紧紧盯着自己。
    不，这不是龙，是一头他从未见过，生得和龙极其相似的灵兽。
    它的全身覆满了银色的鳞片，脸虽然与龙很像，却没有龙须，头顶那对角也更尖更长，看上去有一种与龙不同的锐利锋芒。
    当云昭看见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时，心头登时猛地一震，这是鱼小鳐！原来她的原形竟然是这副模样！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突然化出原形的鱼小鳐震住了，没有任何人见过如她这般外形的灵族，看上去与龙极为相似，却又并不完全相同，云昭的原形已经不小，她的体型却是他的三倍之多。
    原先鱼小鳐在云昭面前如同小虾米似的，而现在两人的位置却完全调换过来，云昭在她面前倒彷如小鸡崽似的了。
    且两人之间存在的不仅仅是体型上的差异，还有鱼小鳐身上散发出来的似龙般的气息，那是来自于种族等级的压制，云昭尚处在少年时期，竟一时被鱼小鳐震住，呆呆地停在原地动弹不得。
    鱼小鳐冲云昭龇了龇牙，也冲他发出一阵低吼，那声音令周围的海水都起了波澜，震得云昭一颤，竟瑟瑟发起抖来。
    围观的学生们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半空中的鱼小鳐，谁也认不出她究竟是何种灵族，那股属于高阶灵族的气息令在场许多人都禁不住咽了口唾沫，等阶低一些的甚至心生怯意，往后慢慢退去。
    “那、那是什么？”
    “是龙吗？”
    “好像跟龙有点不一样啊？”
    “但是跟龙好像，而且她身上的气味也和龙差不多！”
    学生们议论纷纷，水千姝和水千骁也震惊地看着鱼小鳐，虽然之前听她说过进阶了，却并未见过，哪知道原来鱼小鳐所谓的进阶居然是这样翻天覆地般的变化，这哪里还有之前的影子？与其说是进阶，不如说根本就是换了个族群还来得贴切。
    被众人以惊叹的目光注视着，鱼小鳐从未出过这样的风头，很有些得意，她本想再吓唬吓唬云昭，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一排屋舍背后，封潜正拉着夫子急急忙忙往这边跑过来。
    就在夫子和封潜同时看向她的时候，鱼小鳐飞快收回视线，扬起尾巴对准面前的云昭重重一拍，就见云昭划破海水远远飞出去，眨眼间连影儿都看不见了。
    第108章 维护
    许久未进宫, 西龙王见了黎江不免好一番关心，中午又留黎江在宫中，与王后和敖禛一同用了午饭, 黎江临走时他与王后还塞了一大堆灵药补品, 嘱咐他务必好好养伤。
    从西王宫出来，黎江顺道去了趟广益堂, 请盛浮安替他检查左臂的复原情况。
    “恢复得不错。”
    盛浮安笑着说：“看这情形，再过一月应当就能活动自如了, 但半年内最好这只手都不要做太大的动静，若与人动手, 尽量避开这只手。”
    黎江笑笑将外袍披上, 他平日也没有什么和人动手的机会，现在看这手状态良好, 以后就不用再往广益堂来劳烦盛浮安了。
    两人闲聊了几句, 黎江想起鱼小鳐进阶的事, 便将事先画好的画像拿给盛浮安看, 盛浮安见了也不免惊讶，谁能想到原先那么小的一只胖头鱼, 现在居然变得这般有气势。
    他拿着画像仔细端详，口中道：“这样看来她必定有龙族的血脉, 之前推测她身怀化蛇之血，再加上龙族血脉, 进阶后变成这般模样倒是合情合理了。”
    黎江点头：“只是她化形前是鱼身，或许她父母的其中一方还有鱼的血统，因此在血脉尚未觉醒时才会是鱼的外形。”
    “不错。”盛浮安放下画像，“但黎丞相既然已有判断，何故又来寻我说此事？”
    黎江道：“我是想请盛先生将这张画像寄于盛夫人一观, 她见多识广，或许能知道更多关于小鳐身世的事。”
    盛浮安略一沉吟：“此事倒不麻烦，只是黎丞相为何如此执着她的身世？小鱼姑娘现如今也住在丞相府中，她的身世如何，对你二人的关系其实并不影响。”
    他这般说便是已经明了黎江和鱼小鳐的关系，黎江也没否认，沉默半晌道：
    “我只是想，或许能寻到她的父母，这样她应当会更开心一些。”
    虽然鱼小鳐在黎江面前从来都表现得对亲生父母毫无兴趣，但每当她说起爷爷时，又显得无比亲昵和怀念。
    黎江便知，她并不是不需要亲人，若能寻到父母，想必能弥补她失去爷爷的缺憾。
    “若能多一份牵绊，我想也不是坏事。”
    说罢，黎江便起身告辞，走在回去的路上，他心里想的还是鱼小鳐的身世，不过在有确切的消息之前，他不会与她多说，以免空欢喜一场。
    回到丞相府，黎江还没进门，看门的大龙虾就急急忙忙迎了上来，挥着钳子说：
    “大人！西鸣堂来了人请您去一趟，说是小鱼惹了事！”
    黎江脚下一停，蹙眉道：“惹事？有没有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大龙虾抖了抖胡须：“好像是小鱼把同窗给揍了，您快去西鸣堂瞧瞧吧。”
    黎江连丞相府的门都没进，径直去了西鸣堂，此时午休还未结束，他进去时便听见有些学生在议论鱼小鳐的事，当他穿过长廊，看见庭院中一片狼藉，甚至连屋舍的一角都塌了下去。
    看来这动静的确闹得有些大，黎江担心鱼小鳐，加快脚步来到夫子平日备课的房间，还没进门就听见一个男人愤怒的声音。
    “我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只知道我儿子被这丫头给打伤了！纵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个合理的说法！”
    房门没关，黎江抬步走进去，就见屋子里有好几人，负责玄武班的陈夫子正坐在椅子上，屋子一侧坐了个头顶包着白布的少年，一名应当是他母亲的女人在旁边对他嘘寒问暖，而在他们俩身旁站着个高大的男子，刚才的声音应当就是他发出的。
    黎江只往那边扫了一眼，接着便将视线定在了离陈夫子不远的鱼小鳐身上，她站在那儿，脸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头发略有些乱，但看着好好的，应该没有受伤。
    “黎江！”
    鱼小鳐首先发现了黎江，脸上一喜，随即便向他跑过来，到得近前又担心地看了他几眼，不放心地说：
    “你的手都还没好，这么出门不要紧吧？”
    “无碍。”
    黎江摇摇头，揽住她的背往陈夫子那边走，黎江位高权重，即使陈夫子是鱼小鳐的夫子，也赶紧站起来向他行礼问安。
    黎江虚扶陈夫子一把叫她免礼，开口问道：“陈夫子，我刚刚回府得到传信，这便立刻过来了，不知小鳐在学院出了什么事，可否详细告知一二？”
    他与陈夫子交谈时并未往云昭那边看，云昭的父亲在朝中做官，见黎江来了，方才的气势也有些弱下去，反倒是云昭的母亲心疼儿子，看鱼小鳐这边终于有个能管事的人来了，不等陈夫子回答便抢先道：
    “丞相大人，非是臣妇无礼，实在是您家这姑娘太横了，您看看都把咱们家云昭打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脑子里头，这事还请丞相大人务必还咱家儿子一个公道。”
    两人交谈被打了岔，黎江往云昭那边瞥了一眼，他脑袋用白布缠着，脸上也有几处青紫，垂着头没往黎江这边看，精神显得有些萎靡。
    “我又没怎么着他，哪儿会伤到脑子？”
    这时鱼小鳐小声嘟囔道：“要真脑子有什么，那也是他本来就有问题。”
    她声音虽小，但屋里的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云昭的父母顿时气得脸都红了，他的母亲更是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鱼小鳐怒道：
    “你、你这小姑娘看着乖乖巧巧，居然如此顽劣！你打了同窗还有理了？”
    虽然鱼小鳐刚才说的那番话不好听，但黎江对于云母用手指着她仍感到不虞，他往前一步挡在鱼小鳐跟前，不对云母做出回应，只向陈夫子道：
    “还请夫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告知于我，我方能对此事做出判断。”
    云母还想说什么，衣袖被云父扯了扯，这才不情不愿地坐下。
    “……事情大致的经过就是这样。”
    陈夫子将她知道的情况叙述了一遍，黎江仔细听罢，颔首道：“原是如此。”
    旁边云母忍不住，又插嘴道：“丞相大人，您可听见了吧，您家这姑娘把我家云昭拍飞出去，最后还是夫子和几个学生去把他救回来的，当时他们找到他的时候，我家昭昭都晕过去了！”
    她情绪有些激动，最后连儿子的小名都叫出来了，对于她屡次插嘴，陈夫子的眉头微微蹙了蹙，黎江却神色不动，只问鱼小鳐：
    “你和云昭是为何起的争执？”
    陈夫子先前只说两人起了口角继而动手，但并未说是因何而起的口角，此时黎江问起，鱼小鳐却不愿说，只噘着嘴道：
    “反正这小子每回见我都阴阳怪气的，我回他几句，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呗。”
    她这话云母一听就来气，提高音量道：“您看看，这可是她自己说的，小孩子家拌个嘴她也能下这么狠的手，我家云昭可从来没被人打成这样过！”
    黎江看鱼小鳐不肯说实话，对陈夫子道：“夫子可否叫几个当时在场的学生过来，我想亲自问他们几句话。”
    陈夫子自然没有不应的，半刻钟后封潜水千骁兄妹，游长风魏前叶思远全都到了，黎江还没开口，云母就抢先对游长风几个和云昭玩得好的道：
    “长风啊，你们当时都在场，赶紧将事情原委清楚说出来，不能叫咱家昭昭白挨了这顿打！”
    魏前和叶思远面面相觑，见黎江在场，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游长风也面露迟疑，三人一时都未开口。
    “怎么了？你们快说啊，丞相大人最是公正，必不会因你们说出实情而惩罚你们的。”
    云母故意搬出黎江，催促游长风几人回答，封潜憋不住了，跳出来道：
    “让我来说吧！夫子是我去叫的，这件事我来说合适！”
    他也不等云母再发言，快言快语将事情说了一遍，途中鱼小鳐冲他使了好几次眼色他都没看见，将前因后果说得清清楚楚，完了愤慨地道：
    “是云昭先变回原形的！我担心鱼小鳐被他打伤，就赶紧跑去请夫子了！”
    说完他还狠狠瞪了云昭一眼，可惜云昭低着头，没看见封潜的眼刀子，倒是原先怒气冲冲的云昭父母乍然听见事情是因自己儿子说丞相闲话而起的头，顿时愣住了，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一时间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那、那也不能随便动手啊！”
    很快，云母反应过来，首先抓住了其中的关键：“黎丞相，这下您可听见了吧，是你们家这姑娘先动的手！”
    云父扯了她一把，她不理会，继续道：“我们家昭昭年纪还小，不懂事说错了话，她可以指出来，但怎么也不能动手啊，而且学院是有规定不许学生私下斗殴的，是你们家姑娘违反规矩在先，这总没错吧？”
    她这副姿态有些咄咄逼人，鱼小鳐哼了一声，理直气壮地说：“谁让他乱说话来着？而且他自己打不过我，能怪谁？”
    云母没想到鱼小鳐会这么蛮横，顿时气得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陈夫子连忙出来打圆场：
    “云夫人还请消消气，这件事他们两人各自都有错，不能说哪一方是绝对占理的，依我看，不如就让他们俩分别向对方认错握手言和，鱼小鳐这边再承担了云昭的伤药费，这件事就算了了，各位觉得如何？”
    很明显陈夫子想用最快最简单的方式将这件事就此揭过，然而云母却不同意，板着脸道：
    “陈夫子，您这样可有失偏颇了，不管怎么说都是那位鱼姑娘先动的手，咱们家云昭也不过是被迫还手而已，即使先前说了些不合适的话，但再如何也错不及她的大吧？”
    鱼小鳐立时不乐意她这么说了，瞪着眼嚷嚷起来：“明明是他先胡说八道的，我揍他又怎么了？我有什么错？难不成他太弱也要赖我头上？”
    “你、你这丫头——”
    云母被鱼小鳐的话惊呆了，指着她的手都抖了起来，云父也沉着脸道：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丞相大人，陈夫子，你们这下可都听见了，她对于打伤我儿子这件事根本毫无悔意，陈夫子所说的解决方法怕是不合适了。”
    陈夫子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这时旁边的水千姝细声细气地说：
    “可是是云昭先化回原形的，而且他还冲鱼小鳐喷了毒，幸亏鱼小鳐身上带了避毒的东西，这才逃过一劫，否则……”
    她恰到好处地停下，作出一副后怕的模样，陈夫子闻言立刻追问：“果真如此？云昭还对鱼小鳐用了毒？”
    水千姝点点头，似乎欲言又止，陈夫子忙道：“你还想说什么都说出来吧。”
    她看了云昭一眼，这才继续说：“后来云昭用尾巴将鱼小鳐拍了出去，又张嘴去咬她，鱼小鳐在紧要关头才变回原形，她也没将云昭如何，就是同样用尾巴拍了他一下，想来是没控制好力道，这才使云昭受伤的。”
    水千姝生得秀气，说话时语速不快不慢，吐字清晰，听起来非常有可信度，完了她还补充一句：
    “夫子若是不信，还可以再叫些人来询问，相信当时在场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说完，屋子里又短暂的安静了片刻，随后黎江的声音响了起来。
    “原是如此，多谢这位姑娘将实情说出。”
    他之前一直没开口，此时说话语气虽淡，却令低头坐在那儿的云昭颤了一颤，连云母一时都不敢再出声打岔。
    黎江没看云昭那边，侧首对陈夫子道：
    “这样看来虽然一开始只是学生间的小打小闹，但从云小公子使毒那一刻起，便可算是动真格的了，陈夫子，你认为我说的可对？”
    陈夫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道：“丞相大人说的没错。”
    “嗯。”
    黎江略略颔首，继续道：“小鳐被云小公子用尾巴拍中，他也没有就此作罢，反倒还张口去咬她，可见是云小公子先下狠手的，我说的对吗？”
    他语速很慢，说最后一句时加重了语气，目光缓缓从云昭一家三人面上扫过，原本还想反驳的云母被他的目光震住，一时竟哑了声，心中不由敲起了鼓。
    黎江收回视线，淡声道：“要说这件事的起因的确在我，百里炽一事大半责任在我身上，云小公子对我有怨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丞相大人……”
    云父心里有些发慌，刚开口，话就被黎江打断了。
    “云小公子，以及当初被连累的几位学生，黎某在此向你们说声抱歉。”
    黎江神色平静，拢袖向游长风几人微微弯了弯腰，他们连忙避开，连道黎江言重，连一直垂首的云昭都抬起头来，脸上露出惶惶之色。
    黎江面色淡然，挺直腰身道：“但这却不是云小公子对小鳐下狠手的理由。”
    他的嗓音不疾不徐，依旧如之前那般平静，但在场的人都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即便是小鳐先动的手，云小公子也未免太过了些。”
    “若小鳐当时中了毒，亦或被咬伤，云大人与夫人可能负起责任？”
    他终于再度将目光投向云昭父母，眼中带有与先前不同的严厉，云母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云父的后背也渗出一层冷汗。
    黎江为人处事向来宽和，他们先前认为鱼小鳐只是寄住在丞相府，与黎江并非族亲，应当也不足为惧。
    但此时看见黎江对鱼小鳐非同一般的维护，云父意识到黎江对她的看重，心中不由渐渐生起悔意，云母也嗫嚅着半晌说不出话。
    在黎江的责问下，在场的人都不敢随便出声，就连水千骁几个站在鱼小鳐这边的都轻松不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云父才硬着头皮开口道：“……先前是下官没弄清楚状况误会了鱼小姑娘，但我们家云昭想来也只是一时冲动，并非故意要伤害鱼小姑娘，还望大人能原谅他的不懂事。”
    他向云昭递了个眼色：“昭昭，还不快向鱼小姑娘和丞相大人认错。”
    云母面露不忍，嘴张了张，在触及自家夫君的眼神时，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云昭先前已被变回原形的鱼小鳐吓住，又被她拍出去撞晕，早在她面前横不起来了，蔫头耷脑地跟鱼小鳐认了错，就是那声音跟蚊子似的，轻得几乎听不见。
    鱼小鳐哼了一声，把下巴仰起来不搭理他，黎江也没有要她回应的意思，见云昭认错便转了话题，对陈夫子道：
    “小鳐此次也确有些冲动，方才我来时见到庭院中的情形，稍后我会叫府中仆从过来帮忙清扫，学院遭受的损失一应由丞相府承担。”
    说罢他牵起鱼小鳐的手，对陈夫子颔首道：“那么今日我便先将小鳐带回去了，明日再让她照常上课。”
    第109章 有一点懂了
    黎江带着鱼小鳐离开西鸣堂时, 下午的课已经开始了，他们穿过静悄悄的长廊，从大门出去, 街上依旧热闹, 黎江没说话，鱼小鳐也没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牵着手一直走到丞相府门外。
    看门的大龙虾见鱼小鳐回来了，免不了关心她几句, 等两人回到观海居，又是半刻钟后了。
    鱼小鳐从进了观海居就是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黎江只作未见, 为她斟了茶，又叫人送了些糕点过来, 这才在鱼小鳐身旁坐下, 温声问她：
    “怎么还是副不开心的样子？这事情的处置方法你不满意？”
    鱼小鳐抬头瞅了他一眼, 垂下眸子不吭声, 黎江也不催促，就耐心在旁边等着, 过了好一阵，她才闷闷地开口道：
    “你为什么要跟他们道歉？你又没有做错什么, 凭什么要道歉？”
    黎江愣住，随即哑然失笑, 原来这小丫头是替自己鸣不平了。
    他好声好气地跟她解释：“无论如何，百里炽抓了他们也有我的因素在里面，我就是道个歉也无可厚非，只是一句话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鱼小鳐想法却和他不一样, 忿忿不平道：“那也不行，分明是他们先扰了百里炽的清静，就算他们不是西海的人，百里炽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你明明就没有错，还救了他们的命，那个云昭就是个没良心的，在背后说你坏话，你居然还跟他道歉，实在是太憋屈了！”
    黎江看她嘴翘得都快挂油壶了，心里既觉得可爱又有些发暖，他温言细语哄了她一会儿，又道：
    “我都不气，你又有何好气的？说就让他说了，也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为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得。”
    鱼小鳐气鼓鼓地道：“我就不喜欢别人说你的坏话！”
    黎江看她气得跟只小河鲀似的，还是为了自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柔软，他握住鱼小鳐的手往自己这边带：“过来。”
    鱼小鳐乖乖站起来走到他身前，在黎江的腿上坐下，黎江用右手环住她的腰，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看着她有些懵懂的眼，轻声问：
    “为何不喜欢别人说我的坏话？”
    他的眼生得深邃，这样专注看着鱼小鳐的时候，黑色的瞳仁就如两抹浓得化不开的墨，会令人产生一种要沉溺进去的错觉。
    鱼小鳐定定地望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几息后忽然开口道：“黎江，你以后都不要找伴侣好不好？”
    黎江心头微动，口中却问：“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鱼小鳐垂下眸子，盯着黎江衣襟上的暗纹，小腿晃了几晃，软软地说：
    “如果你不找伴侣，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黎江怔住，看着她许久都没出声，鱼小鳐得不到他的答复，疑惑地抬起头，就看见黎江靠近的脸，然后眼前一暗，唇上传来了熟悉的温热触感。
    黎江托着她的后脑，缓慢而轻柔地吻着她的唇，两个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令鱼小鳐的视线渐渐变得迷蒙起来，她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后脑却被黎江扣得更紧。
    一种与之前全然不同的感觉侵袭过来，先是微凉，随后慢慢变得炽热，那是种她从未体会过的感受，感官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时间的流逝却仿佛变得缓慢。
    她颤了颤睫毛，从喉间发出一声细细的哼鸣，手指无意识地勾住他的衣袖，紧紧拽了起来。
    鱼小鳐拽了许久，直到黎江终于松开她，那截衣袖也早已在她手中皱得不成形了。
    她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看见的是黎江柔和而专注的双眸，其间饱含的那种她从前看不懂的感情，鱼小鳐现在却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点懂了。
    “黎江。”
    她张开嘴，发麻的舌尖令她说话有一些迟缓。
    “你是不是想做我的伴侣？”
    小姑娘的嗓音清甜软糯，用最直白的方式将话问了出来，黎江微怔，看着她那双澄澈的眼，竟久久不能言语。
    直到鱼小鳐的眼里露出疑惑，他的唇角才往上弯了弯，用极其愉悦的语气说：
    “是，我想要做你的伴侣。”
    第110章 戏里说的都是真的
    夜色降临, 观海居的书房里亮起了灯盏，黎江坐在案前，翻看前阵子因受伤而堆积的卷宗。
    往常这个时候鱼小鳐都会坐在书案的另一侧, 要么写夫子课堂上布置的功课, 要么就拿着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
    然而今日她却一反常态，变回原形缩小了趴在玉缸里, 把小脑袋搁在缸沿，却不睡觉, 时不时瞅上黎江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黎江知道她在瞅自己, 只装作没发现, 依旧翻阅着卷宗，低垂的眼眸里却始终带着些笑意。
    下午回府后, 他与鱼小鳐终于算是互通了心意, 在他承认自己想做她的伴侣后, 小姑娘只是歪着脑袋思考了很短的时间, 就点点头答应了他。
    “好吧，那我就和你做伴侣吧。”
    她的眼神依旧单纯, 似乎伴侣这件事对她来说就像吃饭喝水那么简单，但黎江却仍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的心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安定，又控制不住地感到愉悦。
    即使翻阅着卷宗, 但他的注意力却始终停留在鱼小鳐身上，现在的她在他眼里仿佛变得更加可爱起来，连她张开嘴小小地打个呵欠，黎江都想要伸出手去揉揉她的脑袋。
    鱼小鳐并不知道黎江心里的想法，不过她也同样在想着今天答应黎江的事。
    她觉得很奇妙, 原来戏里说的都是真的，黎江之前老亲自己，真的是因为喜欢自己。
    她歪过头看了眼黎江，他看起来很专注，翻着卷宗的手指修长而白皙，鱼小鳐不禁联系到他受伤的左手，出神地想，原来黎江早就喜欢自己了，所以才愿意为了她斩断一只手臂呢。
    就像广岳真君为了秀莲甘愿被废修为那样。
    她的小尾巴轻轻拍打着玉缸里的石头，琥珀色的眼眨呀眨的，忽而又将身子盘起来，把脑袋搁在身体上，心里有点美滋滋的。
    黎江跟自己做了伴侣，那他就不会娶别人了，以后自己就能一直和他呆在一起，他的精气也都是她一个人的了。
    鱼小鳐觉得自己答应黎江做伴侣真是太明智了，等他的手臂好了以后，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向他讨要更多的精气，只要一想想那味道鱼小鳐就不自觉地舔嘴，好些日子没尝到精气了，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呢？
    于是到了晚间就寝的时候，鱼小鳐替黎江上药上得格外仔细，她绕着那圈伤痕足足洒了三层药水，黎江都忍不住提醒她了。
    “够了，不用洒这么多的。”
    “哦。”
    鱼小鳐这才把药瓶子盖紧，又凑近看了看他的伤势，见那圈伤痕已经变浅了许多，不由期待地说：
    “你的伤是不是快好啦？还要多久能完全恢复呀？”
    她说话时吐息喷洒在他的手臂上，令黎江觉得伤痕处有些莫名的痒意，他不动声色地将衣襟扯上来，慢慢抬起左边的胳膊给鱼小鳐看。
    “现在已经可以动了，盛先生说再过一月就能活动自如，到时应当就没什么大碍了。”
    鱼小鳐见他抬手，有些紧张地问：“你这样动会不会痛？”
    “不会，只是感觉这只手有些迟钝，暂时也还不能使用灵力。”
    黎江将左手张开又握紧：“这几日我能感觉到恢复得比以前快，手臂也渐渐能使上力了，或许要不了一月就能复原。”
    他没告诉鱼小鳐，盛浮安嘱咐他将养半年的事，只往好的说，好叫她安心，果然鱼小鳐听了显得很高兴，边往床榻里面爬边欢喜地说：
    “那赶快睡觉吧，早点睡身体才能恢复好呢。”
    她在里侧躺下，脸朝着黎江这边，两只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看上去就像只乖巧的小猫咪。
    黎江躺下睡好，将右臂展开：“过来。”
    鱼小鳐蹭到他身旁，黎江揽住她，让她把头靠在自己肩膀上，亲了亲她的发顶，柔声道：
    “睡吧。”
    鱼小鳐眨巴了两下眼睛，这是黎江头一回让她以这样的姿势靠着他睡觉，她觉得有些新奇，在他怀里动来动去好一阵才静下来。
    黎江以为她终于要睡了，却忽然听见鱼小鳐问：“黎江，我们俩既然成了伴侣，那是不是就要双修啦？”
    黎江浑身一震，睁眼就见鱼小鳐正盯着自己看，眼里满是好奇，他喉头微动，哑声道：“……现在…还不急。”
    “哦。”
    鱼小鳐埋下头，忽而又抬起来：“那我们什么时候双修？”
    黎江眼皮重重一跳，实在不知她为何对双修这件事这么感兴趣，他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鱼小鳐突然又恍然道：
    “哦，对了，你的手还没好呢，没好当然不能练功了。”
    她还记得黎江之前告诉自己，双修是一种特定的需要两个人一起修炼的功法，既然要练功，那黎江现在这样肯定不行了，怎么也得等他的伤势完全恢复了再说。
    “那等你好了再说吧。”
    鱼小鳐自言自语，把脑袋重新靠回他的肩头，这回她没再想出新的问题，闭上眼很快就睡了过去，反倒是黎江经她这么一番折腾，心绪很有些不稳，加上鱼小鳐又靠在他怀里，使得他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再阖眼没两个时辰，天就又亮了。
    第二日早晨鱼小鳐起来的时候精神抖擞，早饭比平日多吃了半碗，还一个劲儿往黎江碗里夹菜，嘴里念叨着：
    “你多吃点儿，早些把伤养好。”
    黎江手里拿着的筷子险些掉下去，想到鱼小鳐昨晚说的话，他忽然又觉得喉咙没来由的发干。
    她这么急着想要他快些恢复，是为了…和他双修吗？
    但他于双修一事并无研究，小鳐年纪也还小，会不会太早了些？
    黎江思绪有些飘远，哪儿知道鱼小鳐盼着他早些恢复，实则是为了他的精气呢？
    待吃过早饭鱼小鳐出门去学院，黎江在院中顿足片刻，回身去了书房，在存放书籍的内室里寻了许久，终于找出一本陈旧的册子。
    那是他父母留下来的双修功法，但黎江从未看过，一直丢在角落蒙灰。
    他将册子拿在手中，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翻开，只收入须弥空间内，迈步走出了内室。
    鱼小鳐到了西鸣堂，从大门走到课室的途中，总觉得其他学生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了，当她走进课室，班上的学生也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里带着些羡慕，还有些佩服和崇拜，令鱼小鳐鱼心大悦，本来就不错的心情顿时变得更好了。
    果然，不管在哪里都是要凭实力说话的，鱼小鳐坐到座位上，有些飘飘然，转而又苦恼地想，不小心在大家面前暴露了实力，以后就不能再低调地上学了呢。
    啊，这就是强者的烦恼吧，她惆怅地想。
    鱼小鳐今日到得早，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封潜和水千骁兄妹才前后脚进来，封潜一见她就赶忙跑过来，关心地问：
    “鱼小鳐，你昨天回去没被黎丞相责罚吧？”
    “他怎么会责罚我？”
    鱼小鳐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我又没犯错，他责罚我做什么？再说了，黎江对我可好了，才不会责罚我呢。”
    听见黎江没责罚她，封潜松了口气，接着听见后面半句，又禁不住吃味起来，小声嘀咕：“我对你也不错啊……”
    鱼小鳐没听见他的话，扭头对水千姝说：“昨天谢谢你们帮我说话啊，还是你们够意思，今天晚上我请客，咱们去珍仙大酒楼！”
    她要请客，水千姝几人也没什么不乐意的，今天鱼小鳐心情很好，中午在食所吃饭都多吃了一碗，四人聊着天往课室走，冷不丁在长廊上撞见了游长风几人。
    云昭因为受了伤，请假没来，因此游长风这边只得三人，鱼小鳐一看见他们就重重地哼了一声，把下巴抬得高高的，大摇大摆从他们面前走过去。
    “鱼小鳐。”
    她才刚走出几步，就被游长风开口叫住，鱼小鳐一回头，边挽袖子边凶巴巴地道：
    “干什么？是不是又想打架？”
    游长风并没有因为她的态度而生气，神色平静地说：“昨天的事是云昭不对，我们几个也有责任，没能及时阻止他。”
    他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歉意：“这件事是我们的错，我们想请你吃顿饭赔罪，不知你方不方便？”
    他居然这么直白地认错，令鱼小鳐大感意外，她上下打量游长风一眼，见他态度诚恳，表情不似作伪，而魏前叶思远两人也没有不服气，反而显得有几分忐忑。
    这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游长风一直表现得有些清高，而跟他关系好的几个也总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样，今日居然肯对她低头认错，鱼小鳐觉着，一定是她威风凛凛的原形把他们给震住了，进而使他们发自内心地感到折服。
    没错，一定是这样。
    她得意地挺了挺胸脯，即使个子比游长风几人矮上一大截，但还是犹如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算了，我大鱼有大量，之前那些话是云昭一个人说的，既然你们知错，那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不过吃饭就不必了，我忙得很，可抽不出时间呢。”
    说完她就仰着下巴往前走了，游长风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半晌，魏前开口道：
    “她既然都这么说了，应该就不碍事了吧？”
    游长风收回视线：“嗯，应该没事了，不过云昭那边恐怕是和解不了了。”
    叶思远叹了口气：“云昭也是，怎么就在这件事上这么钻牛角尖呢？算了，以后再慢慢开解他吧。”
    魏前道：“那咱们今天下学了去他家里看看他？”
    “成，他呆在家里心情肯定不好，长风，你去吗？”
    “嗯，去看看他也好，希望他已经想通了吧。”
    ***
    黎江这一日在府中呆得有些心不在焉，哪怕是翻看卷宗也总是静不下心来。
    他时而想起昨日鱼小鳐答应做他伴侣的情形，时而又想起睡前她说的那些话，心思便会不可避免地飘到收藏在须弥空间里的那本小册子上，但他犹豫几番，最终都还是没有拿出来翻看。
    在这般不断变幻的心情下，时间过得倒也快，黎江没翻完一本卷宗，竟已到了鱼小鳐下学的时辰，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卷宗合上，罢了，今日大约是静不下心来，明日再看吧。
    他在观海居等待鱼小鳐回来，过了小半个时辰，却没等到她的人，而是等来了封潜的小厮，说是鱼小鳐今天要和封潜几个出去吃饭，就不回来用晚饭了。
    黎江微微蹙眉，并未说什么，让封潜的小厮走了，心里却禁不住想，昨日才说要一直和他在一起，今日就丢他一个人在府里用饭。
    待到晚饭时，黎江看着一桌的饭菜，忽然就没了胃口。
    他揉了揉眉心，罢了，从前自己也是一个人用饭，今日怎地就矫情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患得患失黎丞相
    上一章高甜你们千万不要错过啊！！
    第111章 神仙眷侣
    西鸣堂放了学, 鱼小鳐高高兴兴和几个小伙伴去酒楼吃饭，水千姝他们看出来她今天心情很好，只以为她是因着昨日让云昭吃了憋的缘故。
    封潜一边给鱼小鳐倒酒一边说：“云昭那个孙子, 打不过还叫爹娘来, 也不嫌害臊，我要是他, 就没脸再来学堂上课了。”
    鱼小鳐想起昨日云昭爹娘一开始对着自己那副态度，撇撇嘴道：
    “有其父必有其子, 他爹娘就不讲道理，难怪儿子也是个不知感恩的, 哼。”
    说着她自夸起来：“不像我, 我爷爷对人就特别有礼貌，所以我也学了他。”
    饭桌上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封潜立刻大力地拍马屁：“说得对, 鱼小鳐的爷爷必定是知书达礼, 极有涵养的人, 看鱼小鳐就知道了！”
    鱼小鳐被他这顿马匹拍得飘飘然，谦虚道：“唉, 也还好啦，我也就有我爷爷的一半吧。”
    水千骁水千姝：………从某种角度来说, 封潜也算是挺厉害的了。
    几人在酒楼吃饱喝足，出了门在大街上闲逛, 封潜忽然想起件事，提议道：
    “对了，过两日我爹要陪我娘去外祖家，休沐日的时候你们来我家玩吧？”
    嘴上说你们，其实眼睛是盯着鱼小鳐的, 水千骁兄妹没什么意见，反正休沐日他们也没事儿干，去将军府打发时间也行。
    鱼小鳐想了一下，封潜家有很多话本子，上回他拿来的她都看得差不多了，正好可以再去挑些新的。
    于是她爽快应道：“好啊，那就去你家玩吧。”
    得了鱼小鳐的同意，封潜高兴得不行，连话都比刚才多了起来，叽里呱啦说着家里的事，还提到这回是他姨姥姥的外甥女的小姑子生了孩子，封将军才陪夫人一道回去探望的。
    鱼小鳐：“……你家亲戚还挺多的。”
    封潜深表认同：“那可不是？那些亲戚我根本认都认不过来，也不知道我娘是怎么能记清楚那么多人的名字的。”
    水千姝在旁赞了一句：“封将军和封夫人感情真好。”
    这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生个孩子，封将军都要陪妻子回去，可不是感情好么？
    “那倒是。”封潜双手交叉放在脑后，“我爹就听我娘的话，我想要什么只要能说动我娘，我爹那就不用操心了。”
    “我娘也跟我和我哥提过，当年封将军和封夫人成亲的时候场面可大了，封将军带了一支队伍去迎亲，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打仗呢。”
    水千姝笑道：“我娘说那天全城的人都出来围观了，她多派了好些人手出来维护秩序，忙得不可开交。”
    那时水家兄妹都还没出生，全是后来从自己母亲口中得知的。
    “听说封夫人的父亲并非雷廉一族，她幼时跟着父亲在外生活，后来她的父亲去世，才被母族寻回的？”
    水千姝将她听说的事讲出来，封潜也不介意人家提自己娘亲的过去，点头道：
    “是啊，我听我爹说过好多次了，他还说我娘回去的那一天，他刚好受命要领兵出发，在族地入口与我娘擦肩而过，然后他就被我娘的美貌折服了。”
    说到这里他嫌弃地啧了一声：“他每回喝了酒就喜欢说这些事，我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
    水千姝笑眯眯地说：“要知道有很长一段时间，封将军和封夫人的事可是在西海百姓口中广为流传，就是现在，他们俩也被称为沧澜城的神仙眷侣呢。”
    封潜理解不了百姓们为何会对自己父母的爱情故事感兴趣，纳闷道：“莫非别人家的夫妻俩不是这样的？”
    水千姝正要说并非全部都如封将军夫妇一般，就听鱼小鳐忽然开口问道：“做了伴侣还要成亲吗？”
    封潜一愣，挠挠后脑勺：“我也不知道，但我爹是和我娘成了亲的。”
    鱼小鳐有些迷惑：“我以前在广灵江住的时候，有个邻居是条大白蛇，她找了好多伴侣，都没有成亲过。”
    水千姝噗哧笑了出来：“你说的那种哪儿算是伴侣，顶多只能算是个相好的。”
    鱼小鳐不解：“这有什么不同吗？”
    水千姝也不管自己兄长在旁边咳了好几声，向鱼小鳐解释道：“伴侣是指具有稳定性的对象，通常如无意外，很大概率是会相伴一生或者是很长一段时间的，你说的那种啊，应该只是双修的对象，说句相好的都算好听了。”
    以前哪儿有人跟鱼小鳐说过这些，她所知道的全部关于这方面的讯息都是从戏文和话本子里得来的，听到水千姝这么说，她不由睁大眼：
    “那、那清风楼原来不是找伴侣的地方？”
    水千姝三人险些没被口水呛住，鱼小鳐刚才那句话声音又大，过往的人全都朝他们这边看来，有些年长的眼里还露出几分鄙夷。
    这谁家的孩子？年纪小小就在讨论清风楼了，真是不学个好。
    几人赶紧拉着鱼小鳐走出去一截，水千姝这才问她：“谁告诉你清风楼是找伴侣的地方？”
    鱼小鳐道：“黎江告诉我的。”
    三人面面相觑，不太明白为何黎丞相会这么误导鱼小鳐，最终还是水千姝简洁地告诉鱼小鳐，清风楼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听完水千姝的话，鱼小鳐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原来清风楼是这样的地方，为什么黎江要骗我？”
    水千姝咳了声道：“也许黎丞相是觉得不好和你细说吧，毕竟他是男子。”
    “这有什么不好细说的……”
    鱼小鳐嘀咕了一句，忽然又问：“那这么说，双修不是只有伴侣才能做的事情啦？”
    她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旁边的封潜和水千骁都快要呆不下去了，天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在这儿听两个姑娘家讨论双修不双修的问题？
    “这是自然，双修也只是修炼的一种形式罢了。”
    水千姝说到这里停了停，补充道：“不过也有许多人会在成为伴侣之后才双修，只能说每个人对于这回事的想法不同。”
    鱼小鳐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正当水千姝以为她终于理解了的时候，她突然又开口问道：
    “那双修真的对修为很有帮助吗？要是有了伴侣，是不是就可以尽情双修啦？”
    ………
    半个时辰后，坐在书房里的黎江终于感觉到鱼小鳐的气息进了丞相府大门，他将早就看不下去的卷宗丢开，起身走到院子里，很快就看见鱼小鳐从外面跑了进来。
    倒是还知道赶着回来。
    黎江眼里带上些笑意，刚要开口说话，就见鱼小鳐气鼓鼓地冲着他道：
    “你为什么要骗我清风楼是找伴侣的地方？”
    第112章 以后告诉你
    鱼小鳐气呼呼地看着黎江, 头一句话就是质问他为什么要骗她，刚才水千姝全都和她说了，清风楼根本不是什么找伴侣的地方, 她以前还傻乎乎地认为可以去那里找伴侣呢, 谁知道压根儿就不是那样！
    黎江有瞬间的怔愣，接着第一反应就是, 又有谁在鱼小鳐面前说这些污七八糟的事情了？莫非还是封潜那小子？
    “……谁又和你提清风楼了？”
    黎江伸手去牵她的手，被鱼小鳐避开, 她腮帮子气得鼓鼓的，不满地看着他道：
    “都怪你, 今天害我在大家面前出糗, 你肯定早就知道清风楼是做什么的，不告诉我就算了, 还骗我, 实在是太过分了！”
    黎江：“……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种话？”
    “你怎么没说过？上回我问你双修是什么功法, 你不就告诉我是伴侣之间才能修炼的？”鱼小鳐嚷嚷起来, 小脸上全是愤慨。
    黎江往院门看了一眼，正在那儿探头探脑的护院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他只觉得脑仁有些发疼，伸手将鱼小鳐牵住, 硬把她拉回了书房。
    关上房门，黎江才回过头, 对正瞪着自己的鱼小鳐道：“我的确是这样认为的，有什么错吗？”
    鱼小鳐生气地说：“你还骗我清风楼是找伴侣的地方！明明就不是，我今天全都知道了！”
    黎江揉了揉眉心，实在很想把在鱼小鳐面前多嘴的人揪出来揍一顿，他压下询问到底是谁告诉她的念头, 无奈地说：
    “我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你忘记了？这些都是你自己猜测的。”
    “胡说！我什么时候——”
    鱼小鳐瞪大眼，刚反驳到一半突然没了声儿，她想起来了，当时黎江的确告诉她双修是伴侣之间才能进行的修炼方式，但后面关于清风楼是找伴侣的地方这个结论，是她自己总结出来的。
    这么说……她还真错怪黎江了？
    鱼小鳐张着嘴，好半晌才憋出一句：“那、那你前面总骗了我，他们都告诉我了，明明双修不用非得是伴侣的。”
    她双手叉着腰，气鼓鼓地别过头去，一副虽然我错怪了你但我是不会承认的模样，黎江颇有些哭笑不得，叹了口气道：
    “我哪里骗你了？在我心里的确是那样认为的，我说出自己的认知有何不妥？”
    他走过去握住鱼小鳐的手，她甩了两下没甩开，顿时嘴巴翘得更高了，黎江捏了捏她的手心，温声道：
    “我一直都认为，双修应该是伴侣之间才能做的事，不管过多久，我的想法都不会改变。”
    他看着鱼小鳐，认真地说：“小鳐，我不想让你认为双修是一件很随便的事情，你明白吗？”
    鱼小鳐起先一直别着脸，听到这里才慢慢转过头，她看着黎江，眼里仍有些懵懂，喃喃地说：
    “那双修究竟是什么功法？为什么你总不肯告诉我是怎么修炼的？”
    她心里虽然有个模糊的概念，但具体是怎么回事还是不太明白。
    黎江顿了顿，将她揽进怀里：“再等一等，以后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鱼小鳐趴在他胸前，已经没了刚才的气恼，仰起头问黎江：“以后是多久？水千姝说，成了伴侣都要双修的，对修为的增进可大了。”
    原来是水千姝告诉她的，黎江对于两个小姑娘为何会讨论这件事实在感到费解，见鱼小鳐睁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他终究还是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的问题，只得转移话题道：
    “我最近手臂恢复了许多，应允你的精气也可以给你了，你现在要不要？”
    一听见精气二字，鱼小鳐的注意力就完全被吸引住了，她刚想点头说要，又有些迟疑道：
    “可、可是你的手还没完全好呢……”
    黎江把手抬起来：“无碍，只是还需要将养一段时间而已，给你几滴精血并不影响什么。”
    说话间他已将精血迫出指尖，鱼小鳐看见那鲜艳的红色眼睛都有些直了，当那股诱人的气味钻进她的鼻腔，她再也顾不上旁的，张开嘴一口就把他的指尖含了进去。
    许久没有尝到精血的滋味，当那股属于龙血的浓醇香气在口中弥漫开时，鱼小鳐简直幸福得要化了。
    黎江说话算数，按照承诺的那样给足了她十滴精血，精纯的灵气瞬间充裕了经脉，鱼小鳐半眯起眼，觉得整个人像是踩在云端上，有种轻飘飘的感觉。
    直到吃完精血，黎江抱着她坐在椅子上时，鱼小鳐还在回味那种美妙的滋味，她靠在黎江颈窝，吧嗒了两下小嘴，意犹未尽地说：
    “你要是能每天给我十滴精血，我就是不吃饭也行。”
    黎江哑然失笑，抚了抚她的头发，此刻的鱼小鳐就像只吃饱了的猫儿，乖巧得不得了，他忍不住亲了她的额头一下，鱼小鳐就在他的颈窝蹭了蹭，还适时地哼哼了两声。
    等到从书房出来的时候，鱼小鳐的嘴巴又变得红润润的了，双颊透着粉色，眼里还泛了些水光，她小声地跟黎江抱怨：
    “黎江，我舌头都发麻了。”
    黎江脚下一顿，低声说了句什么，鱼小鳐噘了噘嘴，没再抱怨。
    两人回到卧房先后沐浴过，最后就寝时鱼小鳐趴在床上玩黎江之前给她的那几颗珠子，虽然现在这些珠子的灵气对于她来说已经没什么大用处了，但鱼小鳐还是很宝贝它们，平日都放在须弥袋里收得好好的。
    她正用手指弹着珠子玩儿，忽然面前递来个东西，鱼小鳐愣了愣，仔细一看，那是只小鱼的骨雕，形状和黎江之前给她的那个一模一样。
    “咦？这是我的骨雕？你修好了？”
    鱼小鳐惊喜地把骨雕抢过来，拿在手里左右翻看，突然又想起来，不对，她的骨雕早在照雾山碎得不能再碎了，怎么可能还能复原呢？
    “这是我用龙骨玉重新雕的一枚，你看看可还喜欢？”
    这阵子鱼小鳐每日上学，黎江一人在府里养伤，有时也觉得无事可做，想起他给鱼小鳐的那枚骨雕碎了，便取了块存放已久的龙骨玉，重新雕了枚一模一样的小鱼骨雕。
    鱼小鳐一把这枚骨雕拿在手中，立刻就发现了和之前那枚的不同，她从前那枚的灵气已经很浓郁，而现在这枚却还要胜出一截，只是握在掌心就觉得浑身熨帖。
    “喜欢！”
    鱼小鳐把骨雕举起来细细端详，发现还是和之前稍有区别，之前那枚是真正的骨头，而现在这枚看着要通透一些，质地更接近灵玉。
    “龙骨玉是什么？”鱼小鳐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不由好奇地问黎江。
    “龙骨玉是数万年前的龙骨，经过漫长的时间渐渐变作接近玉石的质地，因为是龙骨，其中蕴含的灵气也非比寻常，用来炼器是最上乘的材料之一。”
    听完黎江的解释，鱼小鳐惊讶地道：“这么说，这是你们龙族先辈的骨头啦？”
    黎江颔首：“是，我刚好有一块大小合适的，一直放在那儿也是放着，便拿出来重新做了骨雕，上面依旧刻有阵法，你带着能抵御与我同等修为的三次攻击，如无意外应当够你使用遁符脱身了。”
    鱼小鳐摸了摸骨雕，问他：“那里面也有你的神识吗？”
    她还记得，自己之前有两次被捉，一次是在西王宫里想偷摸去吸敖禛的精气被逮了个现行，一次是在照雾山被百里炽抓住，都是因为触动了骨雕上的神识，黎江才能来得那么迅速。
    “当然。”
    黎江伸出手，将鱼小鳐的手连同骨雕包在掌心，用温醇的嗓音说：“上面依旧有我的神识，无论你在哪里，只要遇到危险，我一定会来救你。”
    鱼小鳐愣愣地看着他，许久都没说话，夜明珠的光芒下，黎江的眉眼显得格外柔和，她不由又想起他之前也答应过自己，只要她遇到危险，无论何时何地，他一定会来救她。
    而他的确每次都做到了。
    她忽然觉得心口那一块儿有种酸酸胀胀的感觉，令她有些难过，还有种近似于感动的情绪。
    她说不出来那究竟是怎样的感觉，却在心里有了一个清晰的念头。
    她真喜欢黎江。
    大约是和喜欢爷爷一样的程度，不过两者之间似乎有些不同。
    现在的她还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同，但她可以确定，除了爷爷，这世上不会再有比黎江对她更好的人了。
    她仰起头，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用清脆的嗓音说：
    “黎江，我最喜欢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鱼小鳐：和喜欢爷爷一样喜欢。
    黎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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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章 带上我
    鱼小鳐这个人, 一向好奇心很旺盛，对于感兴趣的事都爱刨根问底，不过同样的, 她忘性也大, 那日之后就把双修这回事抛在脑后，再没缠着黎江问东问西了。
    日子过得很快, 转眼间过去三月有余，黎江的手早已活动自如, 只是要完全复原，大约还需要一两月的时间。
    这段期间, 他和鱼小鳐的生活也恢复了以前的状态, 白日他上朝或处理公务，鱼小鳐去西鸣堂上学, 晚上两人就呆在府里, 要么各自看书, 要么黎江教一些有关修炼的事给她。
    这样的生活平静自在, 黎江很喜欢这样的状态，鱼小鳐也过得挺开心, 白天跟小伙伴一起玩耍学习，晚上有黎江陪着, 吃得好睡得香，日子真是再舒坦也没有了。
    最近西海国泰民安, 北海那边也挺安分，眼见三年一度的云海祭即将来临，黎江作为一国丞相，不免开始忙碌起来。
    云海祭对于西海来说是一个举国同庆的重要节日，尤其是西海的都城沧澜城, 更是会举行盛大的祭典，到时西龙王和王后也会从王宫里出来，到城中与百姓们见面。
    往年云海祭都是由天运司负责，黎江从旁监督，今年依旧如此，不过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祭典多了一位贵客，这位贵客的身份有些特殊，是曾经到访过西海的东海小公主，龙菀儿。
    之前龙菀儿来西海做客的时候就与敖禛互生情愫，这两年来二人书信不断，私底下也时常抽空见面，这件事他们并没有瞒着各自的父母，王后本就喜爱龙菀儿，对此十分乐见其成，而龙菀儿的母亲东海龙王，因着两国的友好关系，对于女儿看上西海的龙太子也并不反对。
    听到龙菀儿要来参加云海祭，鱼小鳐不由想起自己以前闯过的祸，当时她把龙菀儿当做假想敌，以为她要和黎江成亲，自己从此就吸不到黎江的精气了。
    因为她的这番误会和脑补，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事，鱼小鳐只要一想到自己当时转移目标瞄上了敖禛的精气，半夜偷摸潜入寝殿时被宫里的侍卫抓了个正着的事，就觉得非常没面子。
    黎江显然也想到了那一回，看着鱼小鳐眼珠滴溜溜乱转的模样，他忽然庆幸得亏那回她被烈风逮住，否则等他从南海回来，她恐怕就要变成别人家的鱼了。
    再一想鱼小鳐见了龙血就两眼发直的样子，黎江更觉得自己的设想很有可能。
    “那、那敖大是不是要和小公主成亲了？”
    鱼小鳐不想再回忆丢脸的糗事，顺着黎江刚才的话题随口问道。
    “应当没那么快。”
    黎江道：“他们相处的时间尚短，也不会贸然决定婚事，更何况东海龙王非常疼爱小公主，一时半会也舍不得她离开身边。”
    “这么说公主和敖大成亲还要等很久啦？”鱼小鳐问。
    见黎江点头，鱼小鳐又好奇地问：“如果小公主以后真的要跟敖大成亲，搬到西海来住，东海龙王的王位是不是就不能传给她了？”
    她倒是想得远，黎江失笑道：“东海龙王不止小公主一个女儿，她一共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王位必定是要传给长女的，对次子和幺女自然没那么严格。”
    “原来是这样。”
    鱼小鳐摸了块糕点吧嗒吧嗒吃下去，点评道：“这么说还是做大公主好，有王位可以继承，成了龙王得多威风啊，啧啧。”
    这丫头，还挺精明的，黎江笑着摇摇头，牵着她起身道：“该睡了，咱们回房去。”
    两个人从书房里走出来，鱼小鳐晃着他的手说：“黎江，云海祭我也要和你一块儿，你带上我好不好？”
    云海祭时黎江会跟随西龙王左右，在城中主要街道上□□一圈后才回宫，这么拉风的事，鱼小鳐当然不想错过，不待黎江回答，又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
    “你放心，我这次绝对不会惹祸的，我到时候就变得小小的，藏在你的衣袖里，好不好？”
    她倒是还知道自己爱惹祸，黎江笑看她一眼，推开卧房的门，站在门口垂头看她：
    “你不跟朋友一起去祭典上玩，跟着我有什么意思？”
    “哎呀，谁说跟着你没意思了？”
    鱼小鳐抱住他的腰，跟他撒娇道：“我还没有仔细看过龙王和王后呢，你就带上我吧，等你们回宫了，我再和他们去逛祭典也不迟啊。”
    鱼小鳐好一阵子没这么求他，黎江乍然被她抱住腰身，愣了好几息才回过神，身前软软一片，夜色下小姑娘的眼分外明亮，他的呼吸有些变缓，心跳却快了一拍。
    “……若你□□之后和我一同去逛祭典，我便答应你。”
    黎江出口的声音变得稍稍低哑了一些，鱼小鳐并未发觉，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我跟你去逛祭典。”
    实际上黎江往年是不怎么去逛祭典的，因云海祭当晚宫中也要举办宴会，他通常会随西龙王返回王宫，在宫里呆到晚宴结束才回府。
    不过今年有鱼小鳐在，他便很想和她一起逛逛云海祭，自手臂受伤后他都没带她出去玩耍，现在三年一度的祭典来了，也正是个好的时机。
    她答应得这样爽快，黎江的唇角不由向上翘了几分，又道：“宫里晚上还有宴会，等逛完祭典，我再带你去宫里，可好？”
    “真的？说话算话，不许骗鱼！”
    “自然算话。”
    “我就知道，还是你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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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 云海祭
    到了云海祭那日, 黎江寅时半就起了身，他用罢早饭，回房换好朝服后看向床榻, 鱼小鳐还躺在被窝里睡得正香, 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黎江走过去，看小姑娘睡得脸颊粉粉的, 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往眉心轻轻一点, 鱼小鳐便恢复原形，变得跟条小蛇般大。
    黎江将她收入袖中, 乘炎灵往西王宫去了, 鱼小鳐一路都睡得很沉，黎江出门这一番动静也没有弄醒她。
    到西王宫后黎江没有去沧云宫, 而是先去了敖禛居住的太明殿。
    他到时敖禛正披着件宽松的袍子坐在殿里喝茶, 他似乎是刚起来, 头发也散在身后, 看着有几分慵懒，一派惬意的神色。
    他见黎江走进来, 便端正了坐姿，笑道：“你这么早就来了, 用过早饭没有？”
    “已经用过了。”
    黎江也走过去坐下，敖禛亲手为他倒了杯茶, 随口问道：“你养的那只小青鱼呢？怎地没和你一起来？”
    黎江目光往衣袖一扫：“来了，还睡着。”
    敖禛明白过来，哈哈笑道：“这小青鱼，还挺能睡的。”
    完了他又揶揄黎江：“你可真够宠她的，这么疼她, 不如娶来做媳妇算了。”
    黎江端起茶抿了一口，神色淡定：“她现在还小，暂时不急。”
    敖禛原本只是一句开玩笑的话，闻言险些被茶水呛住，他看了看黎江的衣袖，又看向他，眼里带着震惊：
    “你…你真的看上这只小青鱼了？”
    他声音不小，黎江用神识扫了眼衣袖中的鱼小鳐，见她仍乖乖睡着，才嗯了一声。
    敖禛惊讶地看着他，忽而从椅子上站起来：“我、我得告诉父王和母后！”
    他往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对着黎江：“你不是和我开玩笑吧？你真喜欢这只小青鱼？像男人对女人那种喜欢？”
    黎江淡淡瞥他一眼：“很奇怪？”
    “不，那倒不是……”
    敖禛喃喃一声，忽地又道：“不对，奇怪，就是奇怪，你清心寡欲这么多年，怎地突然开了窍？”
    他瞪大眼：“你、你该不会有那种喜欢小女孩的癖好吧？”
    黎江把茶杯往桌上一搁，发出清脆的响声，不虞道：“殿下慎言，小鳐的年纪已经近百岁，并非未长成的幼崽。”
    “……你刚刚还说她年纪还小，现在怎么又变成近百岁了？”
    敖禛满脸纳闷：“你可不能骗我啊，小青鱼就一小姑娘，你怎么能对她下得了手？”
    黎江揉了揉眉心，没想到大清早的会跟敖禛纠结起这个问题来，淡声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告知殿下，现在时辰不早了，殿下该更衣换装，准备去见陛下了。”
    说完他又问敖禛：“公主那边殿下可安排好了？别误了云海祭的时辰。”
    敖禛摸了摸鼻子，咳了声道：“哦，菀儿在我屋里还没起呢，我这就去叫她。”
    黎江：“……………”
    他往内殿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回过身走到黎江跟前，压低嗓音问：
    “小青鱼现在还跟你住一块儿吧？你们俩有没有……”
    黎江看见他满含暗示的暧昧眼神，冷下脸，声音凉嗖嗖地道：“这就不管殿下的事了，殿下还是快些请公主起来做准备吧。”
    被黎江给了个没脸，敖禛也不生气，就干笑了两声，一溜烟跑回内殿去了。
    敖禛进去之后黎江便出了太明殿，去检查本次云海祭的准备事宜，查验一番下来后见并无纰漏，这才又转脚往沧云宫去了。
    他到沧云宫时西龙王和王后已准备得差不多，见他来了不由笑道：
    “阿江这么早就来了，倒是禛儿那小子现在都还没过来。”
    “臣来之前去了趟太明殿，殿下已经起身了，正在换装，应当很快就会过来了。”
    黎江正与龙王王后交谈，忽觉衣袖里动了一下，然后鱼小鳐就从袖口探出个小脑袋来，张开嘴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她迷迷糊糊往左右一看，正疑惑这是哪儿呢，就与站在对面的王后对上了眼，王后吃惊地道：
    “咦，这个小家伙是哪儿来的？”
    “她就是一直住在我府里的鱼小鳐，之前带进宫里和陛下娘娘见过。”
    黎江抬起手，低头对鱼小鳐道：“小鳐，还不快见过陛下和娘娘。”
    鱼小鳐是记得西龙王和王后的，这会儿看见他们俩，瞌睡都醒了，她将身子往外探出一截，乖乖地跟龙王夫妇问好。
    “小鳐见过陛下，见过娘娘。”
    王后对鱼小鳐没什么印象，因她只露出了前半截身子，还以为她是条幼龙，不由笑道：
    “这是你从哪儿带回来的幼崽？怪可爱的。”
    倒是西龙王还记得那只住在丞相府的小青鱼，疑惑地问：“你说的是那只小青鱼？她不是鱼么？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黎江把鱼小鳐托在掌心，向西龙王简短解释道：“小鳐进阶了几回，所以才换了样子。”
    他将她抱在怀里，王后这时才看清，鱼小鳐没有后爪，只有一对鱼鳍，西龙王也大感稀奇，仔细打量了片刻道：
    “是咱们龙族的混血幼崽么？混的哪一族的？”
    黎江用指腹轻挠鱼小鳐的下巴，她舒服地眯起眼，将头仰起来，他嘴角弯了弯：
    “应当还有化蛇的血统，旁的便不清楚了。”
    “化蛇……”
    西龙王和王后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惊讶，化蛇是很古老的灵族，就是他们俩都没亲眼见过化蛇一族的人，没想到今日居然能见到化蛇与龙族的混血幼崽。
    “那……这小家伙多大了？”西龙王问。
    “小鳐早已成年，估摸年纪在百岁左右。”黎江道。
    听完，西龙王和王后更加惊讶了，他们还想再问，外头敖禛就带着龙菀儿走了进来，敖禛一见鱼小鳐就笑嘻嘻地打招呼：
    “哟，小青鱼，你醒啦？”
    说着他一拍巴掌：“不对，你现在都不是鱼了，我得叫你什么来着？小银龙？”
    话刚说完，黎江的脸色就有点黑，冷声道：“殿下唤她名字即可。”
    敖禛正想说为什么不能那么喊，就被自己亲娘瞪了一眼：“多大年纪了还没个正形，也不怕叫菀儿笑话。”
    说着她走上前牵起龙菀儿的手，把她从头到脚夸了一遍，龙菀儿今日盛装打扮，穿着仙气飘飘的鲛绡纱衣，头上戴着流光溢彩的发饰，看起来华贵又美丽。
    鱼小鳐望着龙菀儿出了神，被她头发上光华流转的装饰品给迷住了，她向来喜欢那些亮晶晶的东西，乍然看见龙菀儿带的这套，只觉得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灵宝。
    “好漂亮啊……”
    鱼小鳐喃喃了一句，心里对龙菀儿羡慕极了，黎江以为她是觉得龙菀儿的裙子漂亮，垂头低声道：
    “你喜欢？回头我叫人为你做几套这样的衣裙来穿。”
    龙菀儿的裙子的确也挺漂亮的，鱼小鳐看了两眼，甩甩尾巴道：“不用了，看着好看，穿着麻烦，我比较喜欢她头上带的那个。”
    黎江扫了眼龙菀儿的头饰，那是蜃彩珠炼制的灵器，不仅仅是漂亮，作为攻击防守的灵器来说也是非常强悍的。
    刚巧他的库房里存了一匣子，那是他满三百岁的时候，王后送给他的生辰贺礼，只是黎江不习惯用外形太过张扬的灵器，因此一直放在库房中并未使用。
    今日鱼小鳐不提，他都把那匣子蜃彩珠给忘了，黎江但笑不语，心里想着等回头送给鱼小鳐，她一定会很惊喜。
    等到了出发的时辰，西龙王和王后乘着一头雪白的巨蛟，他们俩的左面是龙太子敖禛和东海小公主龙菀儿，右面是骑在炎鳞金睛兽背上的黎江，由宫廷侍卫们组成的队伍簇拥着，浩浩荡荡地从西王宫出发了。
    敖禛原本有一园子的坐骑，但因为龙菀儿的缘故，两人便乘了她的爱宠追光出行。
    鱼小鳐看见追光的时候就是一愣，随即立刻想起来这头蓝色的大家伙，不就是上次在戏园子里骂她是小泼皮还想打她的傻大个吗？
    过了这么久了，这家伙看起来还是这么傻，鱼小鳐露出鄙夷的神色，心里又暗戳戳地想，等会儿要是找着机会，她一定要整一整这傻大个，嘿嘿嘿……
    当队伍来到大街上的时候，百姓们已经聚在道路两侧了，西龙王和王后不停向众人挥手示意，人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沧澜城内一时热闹非凡。
    鱼小鳐从黎江的袖口偷偷探出头来，顿时被外面的景象迷花了眼，大街上布置得五彩缤纷，空中还有大片颜色绚丽的鱼群游弋，再远些有蜃龙一族布下的幻象，如同人间仙境一般。
    她从未见过这样热闹的情景，哪怕是过年也比不上现在的一半儿，鱼小鳐往四周环视了一圈，忽然在一间茶楼的窗口发现了封潜和水家兄妹。
    她脸上一喜，忙往外游出去，想要跟他们打招呼，谁知刚拱出一截，脑门儿就被黎江按住，将她往衣袖里推了推。
    “你忘记答应我的事了？”
    黎江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并未看鱼小鳐，只低声与她说话，鱼小鳐才想起自己答应过他一定乖乖的，这才把脑袋缩回去，小声哼唧道：
    “知道了。”
    不过虽然嘴上答应着，鱼小鳐的视线还是落在外面，她东张西望，看什么都觉得有意思，有时候看见不认识的就问黎江，那条小尾巴在他手臂上不断扫来扫去，黎江眸色微深，将手伸进去捏住她的尾巴，低声道：
    “别乱动。”
    鱼小鳐不满地扭了扭身子：“我又没出去，还不让人家动。”
    黎江在她尾巴尖儿上捋了捋，指腹又顺着她后尾的鳞片慢慢滑动，哄着她道：
    “你乖些，等下回去了我再陪你出来玩。”
    鱼小鳐被他摸得舒服，哼哼了两声，不闹腾了，嘴上却跟他讲条件：“今天没吃早饭，我都饿了。”
    她看着街边卖吃食的小店，馋嘴道：“那家的炸丸子看起来好好吃，哎，前边那家的肉包子看起来也不错……”
    谁叫她早上一直睡来着，黎江无奈，从须弥空间里取了颗灵丹喂给她，鱼小鳐赶紧一口吞了，完了又吧嗒着嘴意犹未尽地说：
    “唉，就这么一颗，我怎么觉得还是有点饿呢？”
    这丫头，就会拐弯抹角地讨吃的，黎江失笑，又取了颗喂给她，鱼小鳐迫不及待吃下去，两排小尖牙轻轻磨在他的手指上，令黎江觉着有些痒。
    他按了按她的嘴，轻声道：“等会儿回了宫，叫厨子给你做些吃食，可好？”
    “真的？”鱼小鳐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点头，“好呀好呀！我要吃！”
    “那你现在乖些，等下回宫吃过东西后，我再带你出来玩。”
    鱼小鳐惦记着宫里的吃食，又惦记着出来玩，立马应下，乖乖盘在黎江的衣袖里，终于安分下来。
    第115章 未婚妻
    西龙王和王后在沧澜城中巡游一圈后便回了王宫, 黎江也跟随在旁，回去后和西龙王说了几句关于晚上宴会的事，这才从沧云宫告退出来。
    他将鱼小鳐放出衣袖, 让她变回人形, 敖禛和龙菀儿也在一旁，他见着鱼小鳐就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
    “小青鱼, 要不要跟咱们去外头玩？我请你吃好吃的。”
    黎江牵住鱼小鳐的手，淡声道：“我和小鳐还有事, 就不同殿下和公主一道了。”
    说完他就把鱼小鳐带走了，敖禛看着俩人的背影自言自语：“这么瞧着居然有点般配, 这是怎么回事？”
    黎江把鱼小鳐带去西王宫的后厨, 请厨子做了几道菜送上来，他从小在宫中长大, 性子又温和, 与宫中众人相熟, 大厨在他面前也不拘谨, 反倒笑着说：
    “咱还是头一回见大人带人来咱们这儿用饭，还想吃什么尽管点, 左右今晚要举行宴会，食材早早儿就准备足了。”
    黎江向他道了谢, 大厨又好奇地问起鱼小鳐的身份，黎江看着吃得正香的鱼小鳐, 顿了顿道：
    “是我的未婚妻。”
    “哦！原来是大人的未婚妻——”
    大厨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随后眼睛倏地瞪大：“这、这…大人您不是和小的开玩笑？”
    黎江取出帕子替鱼小鳐擦了擦嘴角的酱汁，鱼小鳐抬起头看他一眼，又把脑袋埋下专心吃起饭菜来。
    “自然不是开玩笑。”
    黎江把帕子放到一边，对鱼小鳐方才并未反驳他的话而感到心情愉悦, 大厨看着他对这小姑娘照顾得这般仔细，震惊得险些把舌头给咬了，他可以说是看着黎江从小长大的，哪儿见过他跟姑娘家亲近？更别提这样体贴周全了。
    他用力揉了揉眼，再看看埋头大吃的鱼小鳐，这小姑娘确实漂亮，就是看着年岁太小，也不知成年没有，没想到原来黎丞相喜欢这样的姑娘。
    难怪刘太师想尽办法撮合他和自己女儿都没能成，人家黎丞相压根儿就不喜欢那一款。
    大厨在心里感叹了一番，转身回厨房准备再做两个拿手菜，黎丞相第一回 带未婚妻上这儿来用饭，他可不能慢待了。
    大厨的手艺自然是相当不俗的，把鱼小鳐吃得心满意足，走的时候还不忘跟他说下回还来。
    看俩人离开，大厨都顾不上叫人收拾碗盘，嗖地冲回后厨，找到二把手神秘兮兮地说：
    “我刚才在外头听见个大事，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黎江牵着鱼小鳐往宫外走，一路上不少宫人侧目，对丞相大人牵了个小姑娘感到十分稀奇，黎江对旁人的目光视若无睹，只侧首对鱼小鳐道：
    “等会儿还吃得下旁的吗？”
    鱼小鳐摸了摸肚子，很有自信地说：“当然吃得下！”
    接着她又补充道：“要是吃不下就先买着，等回去再吃。”
    黎江轻轻笑了一声，道了句好，两人往外走出一截，鱼小鳐忽然抬起头问：
    “黎江，刚才你为什么要说我是你的未婚妻？”
    黎江顿住，他以为鱼小鳐没太在意这句话，没成想倒是等到现在来问了。
    他垂首问她：“我这样说不好么？”
    鱼小鳐眨了眨眼：“没有不好，但是未婚妻是不是以后要跟你成亲的？我们已经是伴侣了，为什么还要成亲？”
    灵族并不像人族那样有仪式感，通常看对眼了就在一起，很少有特地成亲的，像鱼小鳐以前在广灵江的时候，周围那些个夫妇都没成过什么亲，直接就搭伙过起了日子。
    所以鱼小鳐不是太能理解成亲的必要性，像那天听说封潜的父母成亲，她也觉得很稀奇。
    黎江握紧她的手，没有立刻回答，过了片刻才道：“成过亲之后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不是说要和我永远在一起么？我们成了亲就可以再也不分开了。”
    鱼小鳐愣愣地看着他，一时没意识到黎江把她说过的一直在一起，直接换作了永远在一起，她转过头，努力用小脑瓜子思考黎江的话，脚尖踢走了五六七八颗路边的小石子，终于抬起头道：
    “好吧，那我们就成亲吧。”
    看着小姑娘认真的脸，黎江眼里染上一抹浓浓的笑意，他握紧掌中的小手，也同样认真地回应：
    “好。”
    他牵着她慢慢地往前走，胸口仿佛被什么填得满满的，柔软而温暖，忽然又听见小姑娘开了口，语气很有点得意。
    “这样以后你的精气就全都是我一个人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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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 逛祭典
    云海祭是西海最盛大的节日, 每当到了三年一度的祭典，整个沧澜城都会庆祝三天三夜，而祭典的第一日自然是最最热闹的, 不仅龙王和王后会出来巡游与百姓见面, 城中更有各种表演，供百姓们观赏玩乐。
    熙来攘往的大街上, 三名少年少女正夹在人群里观看戏法表演，其中一名少年显得心不在焉, 只短短半刻钟时间内就叹了十几回气，站在他身旁的少女终于忍不住了, 扭头对他说：
    “封潜, 你要不想出来就回府去，欢欢喜喜的日子就在这儿叹气, 累不累啊？”
    封潜对着鱼小鳐狗腿, 对水千姝可不会怂, 瞪了她一眼道：“我就叹口气, 惹着你什么了？再说我可没说不想出来，我就是觉得鱼小鳐不在, 有点儿无聊罢了。”
    水千姝翻了个白眼，都不想和他说话了, 转过头跟水千骁道：“哥，咱们到前面去吧。”
    正在这时, 水千骁忽然指着一个方向道：“咦，那不是鱼小鳐吗？”
    封潜咻地抬起头：“哪儿？哪儿呢？”
    他顺着水千骁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几丈外的人群中有名熟悉的少女，她穿着粉色的衣裤，头上一左一右扎了两个小包包, 手里捧着只油纸包的烤乌贼，正边走边啃。
    那只烤乌贼非常大，快抵得上鱼小鳐半个身子那么长，以至于封潜看见她的时候都愣了愣，随后才留意到她旁边还站了一个人。
    鱼小鳐旁边的人身高腿长，穿着一袭浅紫色的长袍，头戴白色玉冠，容貌清俊，气质出尘，走在人群中尤为惹眼，许多姑娘从旁经过都会忍不住多看他两眼，然后议论起他的身份来。
    “他怎么又跟鱼小鳐在一块儿？”
    封潜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扬起笑脸迎过去：“鱼小鳐！你也来逛祭典啦！”
    鱼小鳐抱着烤乌贼啃得正起劲儿，乍然听见封潜的声音，抬头一看，就见他拨开人群往这边挤来，后面还跟着水千骁和水千姝兄妹。
    “是啊，我和黎江从宫里出来就直接过来逛祭典了。”鱼小鳐咽下嘴里的食物道。
    封潜跟黎江问了好，乐呵呵地看着鱼小鳐，本来他还以为今天见不到她了，没想到居然运气好，在这儿碰见她了。
    他看了眼鱼小鳐手里的烤乌贼，傻笑着说：“这乌贼好大啊，你抱着就像拎了条狗一样。”
    鱼小鳐：“……………”
    刚刚走近的水家兄妹：“……………”
    “咳，见过黎丞相，您今日也来逛祭典了。”
    水千骁打破了冷场，向黎江问过好后才对鱼小鳐道：“真是巧，你们是刚刚过来么？”
    “过来一会儿了，我们从长阳街那边走过来的。”
    鱼小鳐对水千姝说：“我早上还看见你们了，你们在茶楼里是不？”
    水千姝还没应声，封潜就急急插嘴道：“对啊对啊，你怎么知道？”
    鱼小鳐得意地说：“我猜你们就没发现我，我和黎江一块儿，跟着龙王巡游呢。”
    封潜惊讶地道：“啊？我怎么都没发现你？”
    鱼小鳐更得意了：“那当然，我藏在黎江袖子里呢，你们当然发现不了。”
    封潜顿时有些吃味，酸溜溜地想，这样是不是也太亲密了些，不过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敢说出来，只殷勤地道：
    “既然碰上了，那咱们就一道逛吧！我刚才在那边看见有玩杂耍的，还能在海里喷火呢，你要不要过去瞧瞧？”
    鱼小鳐一听有好玩的，立刻伸长脖子：“要要要，在哪儿呢？”
    封潜笑咧了嘴，引着鱼小鳐往杂耍那边去，黎江神色不动，也跟在后面去了，水家兄妹走在旁边，水千骁摸摸后颈，有些莫名地想，怎么忽然觉得有些凉飕飕的呢？
    平日沧澜城也有杂耍班子，但都比不上今日的花样多，鱼小鳐一过去就看得入了迷，封潜还在旁跟她介绍：
    “听说这个杂耍班子是从北陆那边的河里来的，喏，你听那个班主说话的口音，就和咱们不一样。”
    鱼小鳐点点头：“好像是不太一样。”
    两人有说有笑，黎江在后面看着也没说什么，只站在鱼小鳐旁边，不让其他人挤到她。
    等到看完一轮杂耍，鱼小鳐已经把那只烤乌贼啃完了，她舔舔嘴，觉得有些渴，伸手拽了拽黎江的衣袖：
    “黎江，刚才买的甜汤呢？”
    黎江先用帕子擦去她嘴角的油渍，然后才从须弥空间里取出甜汤递给她，鱼小鳐接过去喝了一大口，满足地说：
    “真好喝，回头让张大娘也做来吃吧。”
    黎江笑了笑：“好，回去跟她说一声就是。”
    封潜看见黎江给鱼小鳐擦嘴，心里又醋了起来，这人怎么老对鱼小鳐动手动脚？也不知道男女有别……
    几人在城中四处乱逛，鱼小鳐对什么都感兴趣，什么都想去看一看，黎江始终耐心在旁边陪着，并不多话，但只要鱼小鳐想买什么吃什么，他都会掏钱付账。
    逛了一圈下来，几人找了间茶楼进去稍作休憩，鱼小鳐要了几样点心，水千姝咋舌道：“你还能吃得下啊？”
    除去鱼小鳐一开始啃的那只烤乌贼，刚才在外面逛的时候她已经吃了至少五六种小吃了，这会儿还能要点心，这食量真是非同一般。
    鱼小鳐摸摸肚子：“我不撑，吃得下。”
    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日她的食量比以前大了许多，虽然一日三餐吃了不饿，但要再多吃几顿也是完全吃得下的。
    对此鱼小鳐归结为进阶的缘故，她个头变得那么大，食量变大也是正常的，要再像以前吃那么点儿，也配不上她现在的体型不是？
    几人坐在窗边闲聊，主要是鱼小鳐几个聊，黎江在旁边喝茶，并不怎么说话，不过有他在，封潜三人还是会稍稍拘谨些，有些八卦话题也不好拿出来谈论。
    听鱼小鳐说起晚上要进宫参加宴会，封潜眼睛一亮，立马道：“我也要跟我爹进宫去，那我到时候来找你啊！”
    “咦？你上午不是说不跟你爹去宫里么？”水千姝奇怪道。
    封潜噎了一下：“我、我改变主意了不行么？总之我就是要去！”
    黎江淡淡瞥了他一眼，给鱼小鳐喝空的茶杯重新斟上茶水，低声和她说了两句话，鱼小鳐仰起头回应，两人挨着，举止看起来十分亲密，封潜酸得都浸醋坛子里了，简直恨不得挤进去，不让他们挨在一起。
    从茶楼出来，封潜也顾不上继续逛了，立马回了将军府，一冲进正院的门就对封霆和封夫人大喊：
    “爹，娘，我也要跟你们进宫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04 12:07:45~2020-11-06 11:4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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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封霆正帮封夫人描眉呢, 他耐心把手上那一笔描完，这才转头对着儿子纳闷道：
    “你不是说宫里很无聊么？怎地又突然说要去了？”
    “我、我改变主意了！总之等会儿我也要跟你们一块儿去，我现在先回去换衣裳！”
    丢下这句话封潜就跑得没了影儿, 封霆嘀咕了一句“这小子, 想一出是一出。”，又转过身继续帮夫人上妆了。
    两刻钟后封潜穿着一身赤色的法衣出现在将军府门口, 等在大门前的封霆奇道：
    “你不是说红色的衣裳穿着像过年么？今日怎地穿得这般鲜艳？”
    封潜被自家老爹噎了一下，随即梗着脖子道：“今日是云海祭, 我穿喜庆一点不行么！”
    “行行行。”封霆嫌弃地看他一眼，揽着夫人往外走, “快走吧, 等你这会儿都要迟了。”
    封潜挺了挺胸脯，昂首阔步往前走, 要上坐骑时被他老爹撵下去：
    “乘你自己的, 我这坐不下。”
    封潜：………明明还有那么大一截空位, 有你这样当爹的吗？
    一家三口来到西王宫, 把坐骑交给宫人后去了灵澜殿，灵澜殿是专门举办宴会的地方, 进门就是花园，已经有许多大臣先到了, 正在园子里三五成群地交谈。
    封潜随着爹娘跟一众大臣寒暄，封霆位高权重, 主动找他攀谈的人不少，没一会儿封潜就腻味了，伸长脖子往四周打量，口中自言自语道：
    “鱼小鳐怎么还没来呢……”
    正念叨着，就见园子入口走进一对男女, 正是黎江和鱼小鳐。
    黎江还穿着下午那身浅紫色的袍子，鱼小鳐倒是换了身装束，她难得地穿了长裙，裙子底色是纯白的，袖口与裙摆带着青翠的绿，上面还镶了些细小的珍珠，走路时裙裾飞扬，更衬得她灵气动人。
    “鱼小鳐！”
    封潜眼睛一亮，丢下爹娘就撒丫子跑了过去，他跑到鱼小鳐跟前，红着脸扭扭捏捏地说：
    “你、你回去换了衣裳呀？你这身打扮真好看……”
    鱼小鳐扯了扯身上的裙子，小声埋怨道：“就是穿着怪不方便的。”
    她本来没想换衣服的，千香非拉着她回房一阵捣鼓，她现在头上带的发钗听说老贵了，鱼小鳐都怕走着走着掉在哪儿不见了，那得多可惜呀。
    封潜才刚和她说了两句话，忽见旁边黎江伸出只手揽在鱼小鳐肩膀上，对他道：
    “封小公子请自便，我还要带小鳐去见些人。”
    说着他就把鱼小鳐带走了，封潜在后面瞪眼看着黎江搭在鱼小鳐肩上的那只手，嫉妒得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这人怎么这么碍事？还搂鱼小鳐的肩！男女授受不亲他知道不知道？
    真是气死人！
    话说鱼小鳐住进丞相府已有近两年，但在这之前，黎江的同僚几乎没几个人见过她，大都只是听说他养了只凶残的胖头鱼，后来又听见过一些传言，说是那只胖头鱼化了形，至今还在丞相府里好吃好喝的养着。
    到了今日黎江带着鱼小鳐进宫，旁人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当初惹恼过刘太师的那只胖头鱼。
    看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鱼小鳐，众人都极度诧异，没想到那只传闻中的胖头鱼化形后居然是这般模样，简直完全跟之前听说的形象联系不起来。
    再一看她跟在黎江身边乖乖巧巧的，瞧上去就是个普通小姑娘，除了格外漂亮些，哪儿有半点凶残的影子？
    有些人就在心里嘀咕，刘太师是不是老糊涂了，干嘛跟这么个小女娃过不去。
    黎江在西海的地位算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加上他本身性子好，又会为人处世，与朝中大臣关系都不错，众人因着他的关系，也就愈发觉得鱼小鳐顺眼，对着她一阵猛夸，无非是赞她漂亮可爱，把鱼小鳐夸得飘飘然，就差没飞上天了。
    鱼小鳐虽然对交际应酬不感兴趣，但她喜欢听好话，一时半会儿跟着黎江倒也没觉得不耐烦，倒是封潜在不远处眼巴巴望着她，就想找机会上去跟她说话，无奈黎江身边的人来去不断，硬是没找着空隙，把封潜郁闷得眉心都皱出褶子了。
    黎江带着鱼小鳐到了没多会儿，那边刘太师也带着自己女儿刘娇娇来了，刘娇娇之前被黎江委婉拒绝，在府里很是怄气了一阵，但心里还是记挂着他，今日进宫也是冲着黎江才来的。
    父女俩一进院子，刘娇娇就四处张望，很快便找到了黎江的身影，她脸上一喜，拎着裙摆就向他走过去，口中笑吟吟地道：
    “黎大人，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黎江回过头见是刘娇娇，脸上神色未动，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同她问了好，然后又对身旁的鱼小鳐说：
    “小鳐，这位是刘太师的千金，你唤一声刘小姐便好。”
    鱼小鳐瞄了眼刘娇娇头上的发饰，觉得那几颗宝石挺漂亮的，口中照黎江说的唤了一声，目光始终在刘娇娇的头顶打转。
    刘娇娇原先没看见鱼小鳐，待黎江侧过身才发现他身旁原来还站了个小姑娘，这会儿又见黎江与她言语亲近，心中不由咯噔一下，突地生起点危机感来。
    她仔细打量鱼小鳐，见这小姑娘少见的漂亮，脸上的笑容也开始发僵，干巴巴地问：
    “不知这位小妹妹是……”
    恰巧这时刘太师也往这边来了，黎江余光瞥见他过来，便将鱼小鳐轻轻往身前一揽，微笑着说：
    “倒是忘记跟刘小姐介绍，小鳐是我的未婚妻，回头定下成亲的日子，我再遣人送帖子去太师府。”
    黎江先前跟人介绍鱼小鳐，也没提未婚妻这回事，现下这么一句话说出来，离得近的人都愣住了，刘娇娇更是呆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该做何反应。
    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半空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不、不可能！”
    这声音挺大，众人闻言都齐刷刷转头望去，就见封潜站在鱼小鳐身后几步远的位置，满脸震惊地看着黎江和鱼小鳐。
    他盯着鱼小鳐，磕磕巴巴地说：“鱼、鱼小鳐，他说的不是真的吧？你、你不是他的未婚妻，对不对？”
    鱼小鳐歪了歪脑袋：“怎么就不是真的啦，我以后要和黎江成亲，当然是他的未婚妻啦。”
    封潜闻言大受打击，踉跄着后退两步，眼眶顿时就红了，他嘴唇哆嗦了两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转过身边往外跑边喊：
    “不！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刘小姐和封潜：今夜，又多了两个伤心人。
    结膜炎又复发了，我好惨t_t
    第118章 定亲
    看着边哭边跑出去的封潜, 鱼小鳐满脸莫名其妙：“他这是怎么了？哪根筋搭错了？”
    黎江看了眼跑出园子的封潜，嘴唇轻抿，揽住鱼小鳐的后背, 对呆立在旁边的刘娇娇颔首道：
    “刘小姐, 我们就先失陪了。”
    黎江当着众人的面说鱼小鳐是自己的未婚妻，在场的人看鱼小鳐的眼神顿时就和先前不一样了, 还有好些人在心里想，怪道刘太师看人家小姑娘不顺眼, 原来是瞧上的女婿飞了啊。
    那边封霆看见自己儿子闹这么大的动静，满脸疑惑地道：“这小子又怎么了？怎么才来就和人家小姑娘吵架？”
    封夫人看了眼儿子离开的方向, 笑吟吟地说：“别管他了, 晚点会自己回来的。”
    又过了半刻钟，西龙王和王后终于来了, 虽然是宫宴, 但灵族向来较为随性, 龙王王后说了几句场面话, 接着大家就该吃吃该喝喝，顺便观赏宫中舞姬和乐师的表演, 气氛非常轻松。
    不过鱼小鳐却没什么机会欣赏表演，她被黎江带去龙王王后面前, 王后见早上那只小龙现在成了个小姑娘，立时新奇地牵着她的手打量, 不住夸她生得可爱，言语间对她十分喜爱。
    敖禛在旁边道：“阿江，我方才进来见那刘太师脸色很不好看，你是不是又哪儿得罪他了？”
    黎江瞥他一眼：“殿下慎言，我与刘太师并无龃龉, 得罪要从何说起？”
    敖禛嘿嘿笑了两声，脸上露出揶揄的神色：“我还看见刘娇娇了，脸色也不大好，是不是你把小青鱼带来，打击到人家了？”
    这人还真挺八卦的，黎江刚想说自己和刘娇娇不熟，就听西龙王问道：
    “禛儿何出此言？这位小鱼姑娘又和刘太师的女儿有什么瓜葛？”
    被亲爹问起，敖禛哈哈笑道：“这个我可不好说，让阿江自己来讲吧。”
    西龙王和王后都将目光投向黎江，黎江也不恼敖禛，拂了拂衣袖，从容地对二位长辈道：
    “陛下，娘娘，既然今日是云海祭，趁着大家齐聚一堂，臣有件事想禀告陛下和娘娘。”
    他将鱼小鳐的手握住，牵到自己身边，开口道：“臣与小鳐两情相悦，决定选择彼此作为此生伴侣，还望能得到陛下和娘娘的祝福。”
    敖禛本来在看戏，听见黎江这番话顿时被酒呛住，猛烈咳嗽起来，龙菀儿赶紧轻拍他的后背，递了帕子过去，敖禛擦了把嘴，大喘一口气道：
    “阿江你这动作也太快了，早上才跟我说不急，怎地这下就要打算成亲了？”
    黎江没理他，只神色坦然地与鱼小鳐站在一起，龙王和王后也被这个消息惊住了，黎江这几百年都清心寡欲，从不与哪位女子过多接触，他们还以为黎江的心思只在国事和修炼上，这会儿才刚见着他带来个小姑娘，开口就是什么此生伴侣，这也太突然了些。
    不过龙王和王后好歹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初时的震惊过去后，将黎江对这小姑娘前后的态度联系起来，似乎又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毕竟这么多年，这个小姑娘是唯一被他带回丞相府的人，虽然之前只是条小青鱼，但后来也化了形，两人在府中朝夕相处，日久生情倒也合情合理。
    再加上这小姑娘还有龙族和化蛇的血统，进阶又快，想来天资不俗，生得也如此标致，王后越想越觉得合适，看着鱼小鳐的眼神立时更亲切了几分，对她招招手，笑眯眯地说：
    “是小鳐对吧？你快过来，让本宫再好好瞧瞧。”
    鱼小鳐慢吞吞地走过去，对大家这么关注自己感到有些不习惯，好在王后挺喜欢她，不但夸她，还把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取下来给她带上，那镯子上镶了大颗的宝石，鱼小鳐最喜欢亮晶晶的东西，立时就把那点不习惯抛开了，喜滋滋地摸着镯子看来看去。
    鱼小鳐只要不露出她凶残的一面，平常乖乖巧巧的时候还是很招人疼的，见她喜欢镯子，王后显得很高兴，又从须弥空间里取出几件外形华丽的法器送给她，鱼小鳐半点不推却，开开心心地收下来，就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小孩儿，那模样瞧得王后忍俊不禁。
    王后喜欢鱼小鳐，龙王也没什么意见了，黎江一向有主见，又是一国丞相，只要他自己喜欢，龙王作为长辈，也不打算反对。
    他看着鱼小鳐问：“小鳐姑娘家中可还有其他长辈？”
    鱼小鳐正在看王后送自己的东西呢，闻言抬起头道：“没有了，我爷爷去世了，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
    龙王和王后微怔，黎江向他们解释：“小鳐自幼与父母失散，收养她的爷爷因意外离世，所以我当初才会带她回府。”
    “原来是这样……”
    龙王夫妇眼里流露出一抹同情，王后看鱼小鳐的目光不由添了几分怜爱，拉着她嘘寒问暖，还又取了好些宝贝送给她，把鱼小鳐乐得笑弯了眼。
    龙王岔开这个伤感的话题，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不过小鳐姑娘年纪还小吧？成亲一事……”
    “回陛下，臣想先和小鳐定亲，成亲一事等她年纪大些再说。”
    看黎江安排得明明白白，敖禛突然有些郁闷，他和菀儿都还没到议亲这一步呢，黎江倒是先把小青鱼给定下了。
    他偷偷看了龙菀儿一眼，心中暗想，他是不是也应该跟菀儿商量下婚事？
    可是想到东海龙王的暴脾气，敖禛又禁不住打了个哆嗦，罢了罢了，还是以后再说吧，他和菀儿在一起这还没两年呢，不急，不急。
    总之二人的婚事得了龙王王后的认可，王后颇为喜爱鱼小鳐，拉着她说了好一阵子话，还主动问黎江，丞相府要不要翻修，毕竟府里即将有女主人，他住的观海居也应当重新规划一下了。
    对于这些事鱼小鳐没什么意见，黎江和龙王他们交谈时，她就坐在一旁专心致志吃饭，虽然丞相府的厨子手艺绝佳，但宫里的也不差，就冲着这份新鲜感，鱼小鳐就能比平日多吃两碗饭。
    她还趁黎江不注意，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好几杯酒，等黎江这边谈话告一段落时，才发现这丫头已经喝得小脸发红了。
    敖禛想起第一回 见到鱼小鳐时，她喝了一口酒就晕倒的事，拿出来当笑话跟龙王他们讲，鱼小鳐不满地瞪着他：
    “那都是多久的事了，我现在才不会，呃，醉、醉了！”
    她说着还打了个酒嗝，敖禛不免又哈哈大笑，黎江无奈地把鱼小鳐拉过来，取出粒解酒的丹药喂给她，倒了杯茶递到她手里，温声道：
    “别喝了，这酒有些醉人的。”
    鱼小鳐把灵丹吃下去，吧嗒吧嗒嘴，又缠着黎江还要一颗，王后看着二人亲密无间的互动，心中有些感慨，原来这孩子也有对姑娘家温柔细心的一面，可算好，以后她再不用操心他的婚事了。
    晚宴过半，鱼小鳐吃饱喝足，呆在大殿里未免有些无聊，她跟黎江说了一声就跑出大殿，在外面的园子里散步透气。
    她转着转着，忽然想起敖禛那一园子灵宠，鱼小鳐回头看了大殿一眼，灯火通明，宫人还在进进出出，想来离晚宴结束还有一段时间。
    趁着这个时间，不如去瞅瞅那些灵宠，也不知道她上回骑过那只还记不记得她，要是不记得她了，她就给它一只鸡腿，叫它再让自己骑一骑，要是还记得她，那她就给它两只鸡腿，当做好记性的奖励。
    作者有话要说：灵宠：我稀罕你一只鸡腿？tui！
    前两天去打了hpv疫苗，打完腰好痛_(:3」∠)_
    第119章 老仇人
    灵澜殿离太明殿不远, 鱼小鳐只需要穿过一条长廊，再绕过片湖就到了。
    这会儿天色已黑，除了灵澜殿, 其余地方都安安静静的, 鱼小鳐一路走来连个宫人都没碰上，她走到湖边时, 不经意听见旁边的假山后有些响动，鱼小鳐停下脚步, 将视线往那边投去，只见假山后一片漆黑, 什么都也看不见。
    鱼小鳐不由警惕起来, 扬起声音喊道：“谁在那儿？”
    她喊完后，假山后面就没了动静, 也没人回应, 鱼小鳐又扯着喉咙喊了声：“谁在那儿？再不说话我可要叫侍卫了啊！”
    这句话喊出来, 鱼小鳐又等了几息, 假山后才终于传出道熟悉的声音。
    “……是我。”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假山后慢慢走出来一个人, 鱼小鳐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诧异地问：“封潜？你怎么会在这里？”
    封潜走了两步就站在那儿不动了, 半边脸隐藏在阴影里，闷声闷气地道：“……我刚才在打盹儿。”
    他刚才从灵澜殿跑出来, 在湖边哭了好一阵，后来有宫人过来，他不想让宫人看见自己的糗样，就躲到假山后面去了，没成想假山后光线昏暗, 一不小心就给睡着了，直到刚刚鱼小鳐经过，他才被她的脚步声吵醒。
    “你刚才跑出来就是为了偷偷睡觉啊？那你还不如呆在家里呢。”
    鱼小鳐往前走了一步，对他道：“你方才在灵澜殿是怎么啦？干什么哭啊？”
    封潜一僵，他最不想自己的糗态被鱼小鳐看见，今日被她瞧见了不算，现下还当着面问他，封潜只能梗着脖子死不承认，嘴硬道：
    “我、我没哭！谁哭了！是你看错了！”
    说完他似乎觉得自己语气太急了些，又缓和下来，闷闷地说：“……你怎么在这儿？是来找我的吗？”
    鱼小鳐本来想说不是，但看封潜心情不好，就顺着他的话道：“是啊，我出来散步，顺便找你，结果你在这儿睡大觉呢。”
    她对封潜招手：“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封潜心情低落得很，尤其想到刚才鱼小鳐承认她是黎江的未婚妻，他的心就抽抽的痛。
    “……不了，我想回去了。”
    封潜第一次说出拒绝鱼小鳐的话，说完总觉得好像更难过了，他吸了吸鼻子，刚想转身离开，手腕却被鱼小鳐一把抓住。
    “哎呀，你爹娘都还在灵澜殿，你一个人回去有什么意思？走走走，我带你去太明殿看好东西。”
    鱼小鳐二话不说，拖着他就往前走，封潜手腕被鱼小鳐握住，心脏砰砰跳得飞快，一时再顾不上旁的，就这么轻飘飘被她拉着往太明殿去了。
    ***
    与热闹喧嚣的灵澜殿不同，太明殿显得格外安静，一群侍卫巡逻过去，四周再无半点声响，过了好一阵，路边的海草丛突然动了动，从里面冒出个脑袋朝左右张望。
    “没人了，咱们进去吧。”
    鱼小鳐从海草丛里面迈出来，拍了拍身上的裙子，心里嘀咕了一句裙子就是麻烦，随后拽了封潜一把，从太明殿的院墙上翻了进去。
    太明殿里头也很安静，鱼小鳐进去时一个人都没瞧见，她大了胆子，引着封潜轻车熟路地朝左面走，敖禛养的那些珍禽异兽就在左面的园子里。
    两人走到门口，鱼小鳐刚把手放到门上，冷不丁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哪里来的小贼！太明殿也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这一声来得突然，封潜被吓得魂儿都险些飞了，鱼小鳐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她转过头，果然看见一头长了双翼的蓝色海兽，它生得像海鳗，浑身没有鳞片，正用那双细长的眼睛不善地盯着自己。
    这不是她的老仇人，东海小公主的坐骑追光嘛？她早上还想着要报仇呢，现在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鱼小鳐看清是谁后立刻就镇定下来，她回过身，不慌不忙地说：“你又是谁？我怎么从来没在太明殿里见着你？该不会是来偷东西的毛贼吧？”
    追光原本是来逮鱼小鳐和封潜的，没想到她居然还倒打一耙，说自己是毛贼，当下气得不行，打了个粗重的鼻息，恶狠狠地道：
    “你这小贼真是胆大包天，可知道我的身份？竟敢如此污蔑于我！”
    鱼小鳐故意道：“我瞧你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定是想趁太子不在进来偷东西，亏得被咱们撞见，必定不能叫你得了手！”
    这些话全是追光上回用来说她的，现在被鱼小鳐还了回去，追光最是好面子，被她这么一说，顿时大怒，尾巴一甩就向她抽来。
    鱼小鳐推开封潜，纵身往上一跃，躲开追光的尾巴，冲它做了个鬼脸道：
    “傻大个，说不过人就动手，瞧你这没出息的熊样儿，难怪只有一辈子被人骑的份儿！”
    这话骂得太难听了，追光一向以公主的坐骑自傲，现下被鱼小鳐这么侮辱，登时气得七窍生烟，挥动着双翼朝鱼小鳐冲了过去。
    鱼小鳐的目的本就是要激怒它，一看追光中计，心中暗自窃笑，足尖一蹬就往太明殿外游去。
    追光此时已没什么理智可言了，红着眼睛跟在鱼小鳐后面穷追不舍，誓要把她大卸八块，它边追边怒骂：“小贼你有本事别跑！”
    鱼小鳐回过头用挑衅的语气道：“傻大个，你叫我一声爷爷我就站在这儿等你过来，你敢不敢叫啊？”
    追光头顶都冒烟了，口不择言道：“我叫你祖宗！”
    鱼小鳐哈哈大笑，立马接上：“孙子真乖！”
    追□□了个仰倒，没想到骂人的话都能被她占便宜，不过说来也怪，鱼小鳐接了这句后当真停下不动了，追光也没功夫去想是为什么，只一心想着教训她，他冲到鱼小鳐跟前，张开大嘴就一口冲她咬了下去。
    可没想到这一口咬下去，却像是咬中了什么铜墙铁壁，把追光震得眼冒金星，连牙都被崩掉了两颗。
    它被撞得往后弹出一截，用力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再定睛一看，眼前哪儿还有什么小丫头，竟凭空出现了一条比自己大得多的银鳞巨龙来！
    追光整只兽都懵了，被撞晕的脑袋一时半会儿还想不明白，这条龙是哪儿来的。
    鱼小鳐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变得渺小的追光，心里别提多畅快了，她用尾巴将它卷住，冲它龇了龇牙，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孙子，现在还要教训你祖宗吗？”
    第120章 冤家路窄
    追光一向被小公主惯得有些跋扈, 且自己也是血脉优秀的灵兽，素日在外几乎从未吃过瘪，今日被鱼小鳐挑衅, 本想好好给她个教训, 没成想一转眼，被教训的反倒成了自己。
    鱼小鳐用尾巴卷住追光一阵乱晃, 摇得它头晕眼花之际又将它抛向空中，接着再用爪子接住。
    她存了心要捉弄它, 把追光当个球似的用尾巴拨来拨去，追过来的封潜看得目瞪口呆,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担心鱼小鳐, 还是该同情追光才好。
    鱼小鳐报了上回的仇，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不过这番动静引起了王宫侍卫的注意, 她在半空中看见几队侍卫从不同方向赶来, 立时见好就收, 将追光啪叽一声扔下去，自己则化回原形, 身姿轻盈地落到地上。
    “雩？”
    她足尖才刚落地，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鱼小鳐嗖地转头，冲黑漆漆的墙角喊道：“谁？”
    话音落地, 几息后，墙角的阴影中慢慢走出来一名青年男子，他穿着一身青衣，披散在身后的长发是耀目的白色，形容清瘦, 脸上带着意外的表情。
    他在距离鱼小鳐十来步远的位置停下，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像是在打量她。
    鱼小鳐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刚想问你谁啊，几队侍卫就齐齐赶到，形成个圆圈将她围在了中间。
    “何方宵小敢在宫中闹事！？”
    随着一声惊雷般的怒喝，侍卫中走出一名身形魁梧的虬须男人，鱼小鳐一看见他这标志性的大胡子，立马就认出他来，这不是太明殿的侍卫统领烈风吗？
    在认出烈风的同时，鱼小鳐也想起了自己没化形时的往事。
    当时她在太明殿留宿，想半夜去偷吸敖禛的精气，结果一时不慎被这大胡子逮住，要不是黎江及时赶到，她恐怕就要栽在烈风手里了！
    嗬，真是冤家路窄，才教训完一个，居然又来了一个。
    这一晚上见两个仇人，对鱼小鳐来说颇有点刺激，不过她也不是傻的，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经过上回交手，鱼小鳐知道烈风不好对付，就连太子殿下敖禛都得对他礼让三分，而且她一个人对上这么多侍卫，打是肯定打不过的。
    于是鱼小鳐眨巴眨巴眼，双手握成拳放在胸口，对着烈风开口道：
    “哎呀，你们是宫里的侍卫吧？可总算把你们等来了，还不快把这个大家伙抓起来，他刚才追在我后面想要欺负我呢！”
    这番话一说出来，周围诡异地安静了片刻，烈风目光犀利地上下打量了鱼小鳐几眼，拧着眉道：
    “你说什么？他欺负你？”
    鱼小鳐点点头，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是啊，刚才我和朋友从这边路过，他就突然冲出来拦住我，还想要揍我！”
    听她这么说，烈风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又不是瞎子，刚才分明看见一条银鳞长龙在空中把追光当球似的抛着玩儿，后来那龙就变成了眼前这个小丫头。
    现在追光还有气无力地趴在旁边呢，她居然好意思说是追光要欺负她？
    “一派胡言！要是它欺负你，为何现在晕过去的反倒是它？”烈风毫不留情地戳穿鱼小鳐的谎言。
    鱼小鳐半点不脸红，理直气壮地道：“他来欺负我，莫非我就任他欺负么？我当然得反抗了，对了，这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不信你问问他们！”
    她抬手指向傻在一边的封潜，接着又往白发男子那边指了指：“对了，还有他，刚刚他也在呢！”
    她冲白发男子挤眉弄眼：“白头发，你快告诉他，我刚才是不是被这个大家伙追着欺负的？”
    烈风看见这名白发男子，脸上的怒意收敛了些，对他拱手道：“原来是胡公子，您没去灵澜殿？”
    白发男子将落在鱼小鳐脸上的视线收回来，嗯了一声：“我不喜欢太吵闹的地方。”
    烈风正要向他询问刚才的情形，忽闻一阵喧哗，原来是敖禛和小公主带着人从灵澜殿过来了。
    走在二人身侧的正是黎江，鱼小鳐一见他脸上就是一喜，迈开腿哒哒哒向他跑去，嘴里喊道：“黎江你可算来了！”
    黎江接住鱼小鳐，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个来回，见人没事，心下略松，这才问：“出了什么事？”
    鱼小鳐立马将方才的事添油加醋颠倒黑白地说了一遍，完了还假哭两声：“呜呜，它仗着个头大就想欺负我，黎江，你说它是不是很过分！”
    “你、你胡说！”
    被甩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才缓过来的追光，乍一清醒就听见了鱼小鳐这番话，顿时气得脸比之前更蓝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扑到龙菀儿跟前向她告状：
    “公主！我刚才见他们两个在太明殿鬼鬼祟祟，就出言警告，没想到她反倒污蔑我是贼，还用污言秽语辱骂我！”
    追光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越说越委屈，跟公主哭诉道：“公主，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敖禛和龙菀儿面面相觑，两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龙菀儿虽然宠爱追光，可鱼小鳐是黎江的未婚妻，且追光以前还欺负过人家，要她为了追光斥责鱼小鳐，她好像也做不出来。
    对于追光说的话，鱼小鳐当然不能认，她从黎江怀里跳出来嚷嚷道：“你胡说！明明是你欺负我在先！其他人都看见了！”
    说着她伸手往旁边一指：“不信你们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年底实在是太忙了，断了这么久，后面会尽量多更的，本文也接近尾声啦
    第121章 原来是她！
    鱼小鳐这么一指,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到封潜和那名被称为胡公子的白发男人身上。
    封潜跟鱼小鳐是一道的，众人自然而然略过他，看向了那位胡公子。
    按理说在场的人里, 做主的应该是敖禛, 但因着追光和鱼小鳐的身份问题，他一时不好开口, 便由太明殿的侍卫统领烈风出声询问。
    “胡公子。”
    烈风向他一拱手：“请问在他二人起冲突之时，您可是一直在场？”
    在众人说话间, 胡公子一直静静站在那儿，目光若有似无停留在鱼小鳐身上, 直到烈风开口问话, 他才将视线收回来。
    “算是吧。”
    这个回答模棱两可，烈风不由再问：“那关于他二人的冲突, 您可是从头到尾看得清清楚楚？”
    胡公子往鱼小鳐轻轻一瞥, 正巧看见她在对自己挤眉弄眼, 不过下一刻她的脸就被宽大的衣袖遮住, 接替而来的是年轻丞相沉静无波的眼。
    他与黎江的目光一触即离，转而面向烈风, 姿态从容地道：“是。”
    烈风神色一松，再问：“那可否请胡公子将您的所见所闻描述一遍？”
    胡公子没有马上回答, 而是静了片刻，似在回忆眼见的过程, 半晌，他才慢声道：
    “我方才看见公主的爱宠，追赶着那位小姑娘从太明殿出来，接着那位小姑娘化了原形，后面的事你们应该都看见了。”
    他这番话一说出来, 等于确认是追光先对鱼小鳐动手，鱼小鳐立刻嚷嚷道：
    “看吧！我没撒谎吧！就是那傻大个欺负我，我逼不得已才反抗的！”
    追光顿时急了：“你、你胡说！明明是你先一一”
    “好了追光。”
    龙菀儿打断它的话，面色不虞地道：“胡公子都已经作证是你先动手，你还不知错？”
    “公、公主……”
    追光傻了眼，一时间不知如何辩驳，又听龙菀儿道：“上次在戏园子里你就欺负人家，这次还不学乖，看来我真是把你给宠坏了。”
    听见龙菀儿的话，追光有一时的迷惑，脑子在戏园子三个字上打了个转，突然反应过来，顿时吃惊地睁大眼。
    这个臭丫头，原来就是上回那条胖头鱼！？
    可是她刚才化形明明是条龙，跟先前那条胖头鱼哪有半分相似？
    他回过头死死瞪着鱼小鳐，誓要从她身上盯出个所以然来，鱼小鳐从黎江臂弯里冒出个小脑袋，偷偷冲着他做了个鬼脸，用口型说：
    活该。
    这、这个死丫头！她今天绝对是故意整自己的！！
    追光气得七窍生烟，刚想扑过去，就听见龙菀儿警告的声音：
    “追光，还不快向小鳐姑娘道歉？”
    “可是公主！我……”
    追光心里都冤死了，他觉得自己两次都没错，却偏偏两次都被那条胖头鱼颠倒黑白，就连公主都被她哄骗了去！
    “追光！你不听本宫的话了吗？”
    龙菀儿的声音严厉起来，追光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公主一旦用本宫自称，就代表她真的生气了，这种时候如果再不认错，一定会被重罚。
    它只得低下头，憋屈地跟鱼小鳐道了歉，心里别提多委屈了，要是没有旁人在，恐怕当即就要哭出来。
    鱼小鳐也见好就收，没再刁难追光，还做出一副大度的模样：“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和你计较了。”
    追光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喷出来，气得再也待不下去，转身甩着尾巴飞快地游走了。
    “哎这家伙，真是太任性了……”
    龙菀儿埋怨了一句，又转身语带歉意地向鱼小鳐道：“小鳐姑娘，这次的事情都是追光不对，回头我再好好罚它，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鱼小鳐报了仇，再没什么可计较的了，大度地表示自己不介意，这场闹剧总算是告一段落。
    人群散去，鱼小鳐正要跟着黎江回灵澜殿，一转眼瞧见仍站在不远处的白发男子，想了想，把手从黎江掌中抽出来，哒哒哒跑到他跟前。
    “白头发，刚才谢谢你啦！”
    她仰着头向他道谢，胡公子垂眸，视线在她脸上扫过，说了句不必客气，略一停顿，又道：
    “你……”
    “公子可还有事？”
    话刚出口一个字，鱼小鳐身后已站定一道颀长身影，黎江抬臂将她拢在身前，看着胡公子淡声开口。
    这无疑是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同时还有那么点儿宣誓主权的意味，胡公子撩起眼皮，视线与他对上一瞬，竟从这位今日才初次见面的丞相眼里，瞧出抹不悦来。
    他忽地弯了弯唇，往后退了一步，笑道：“无事，只是觉得这位姑娘有些像我一位故人罢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鱼小鳐一眼：“小姑娘，改日再见。”
    说完他便隐入墙角阴影中 ，鱼小鳐眨了眨眼，待再去看，已经没了那人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快乐呀！新的一年希望大家身体健康，万事顺心！
    大年初一瑟瑟发抖来更新的我_(:3」∠)_这次断了这么久实在对不住大家，我一定会好好完结的！不会烂尾，也绝对不会再断这么久了！向大家鞠躬道歉！(＞人＜ ）
    第122章 可有梦见什么？
    一众人回到灵澜殿时晚宴已近尾声, 黎江有心想问鱼小鳐实情，但因有龙王王后及龙菀儿在场，便暂时按下不提。
    小半个时辰后晚宴结束, 与一众大臣从西王宫出来, 黎江才刚上了炎鳞金睛兽的背，鱼小鳐就化回缩小的原形, 往他袖子里一钻，只留个尾巴尖儿在外头甩了两甩。
    “我睡会儿, 到了你再叫我。”
    今天一整日在外头吃喝玩乐，晚上也没闲着, 鱼小鳐是真有些困了, 钻进黎江的衣袖没多会儿就睡了过去。
    本有话想问她的黎江顿了顿，最终还是没硬将她拽出来, 只对炎鳞金睛兽说了声‘回府’, 便未再开口。
    待回了丞相府, 与元伯交代几句后回到观海居, 黎江才将袖中还在熟睡的鱼小鳐拿出来，轻轻放在床榻之上。
    这一番动作她仍未醒, 小翅膀般的鱼鳍扑扇两下，吧嗒吧嗒嘴往外吐出个泡泡, 嘀嘀咕咕地呓语了几句，黎江听不太分明, 只听见最后两个字是在唤他的名字。
    她梦见他了？
    黎江眼神放柔，先前因鱼小鳐丢下自己去寻封潜的些微不虞顷刻烟消云散，他伸出手捏了捏鱼小鳐的尾巴，她那泥鳅般的小身子扭了扭，前头两只爪子扒拉几下, 往旁边一翻，竟不自觉变回了人形。
    黎江微愣，不由哑然失笑，他替鱼小鳐除去两只鞋，把她挪进床榻里侧，刚要起身，忽然听见小姑娘口中又溢出一句呓语。
    “封潜……”
    他身形顿住，看着鱼小鳐熟睡的脸，眸色渐渐变得深沉起来。
    鱼小鳐可不知道自己的一句梦话对黎江造成了影响，她喊完这句咂咂嘴，往黎江这边缩了缩，靠在他身旁不动了。
    黎江薄唇轻抿，抬手放在鱼小鳐的脸上，少女脸颊幼嫩，触手滑如凝脂，他的指尖沿着她的脸缓缓下滑，最终落至双唇间，那张如花瓣般小巧柔软的唇，竟微微隙开，使他的指尖陷了进去。
    黎江眼皮一跳，感到指尖触及一片温润，再接着竟好似有细细的贝齿在上头咬了一下，有些痒，又有些麻，令他的呼吸都变得缓慢了几分。
    软纱帐中，男子高大的身形便覆了下去，很快，少女细细的哼鸣也随之响起，夜明珠的光朦朦胧胧照在纱帐上，水影绰绰，透出几分别样的旖旎光景来。
    这么过了片刻，两人的身影终于分开了些，黎江看着怀里半梦半醒的少女，她的唇已由淡粉变得红润，双颊也染了些霞色，杏眸惺忪，用带着鼻腔的声音软软哑哑地唤：
    “…黎江？”
    黎江用力闭了闭眼，深觉再继续下去恐怕会克制不住自己，他扯过被子盖在鱼小鳐身上，开口用极沙哑的嗓音道：
    “…无事，你睡吧。”
    说完一刻也不敢停留，迅速起身去了浴池，裹在被子里的鱼小鳐睫毛忽闪两下，来不及去想他是怎么了，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因头天晚宴喝了酒，鱼小鳐这一晚睡得极香，第二日醒来天光大亮，身旁已没了黎江的身影，卧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身上穿着里衣，想来外衣是黎江帮自己除去的。
    鱼小鳐随便换了身衣服，披散着头发就往外跑，出去时刚好看见廊下正和元伯说话的黎江，她立刻跑过去，嘴里嚷嚷道：
    “黎江，你怎么不叫我吃早饭？”
    黎江伸手接住她，看见她踩在地面白嫩嫩的一双脚丫子，眼里透出些无奈。
    “怎地鞋也不穿？我还没用早饭，等下一起吃。”
    鱼小鳐这才高兴了：“那你快些叫他们摆饭，我饿了。”
    黎江笑着摇摇头，对元伯吩咐了一句，牵着鱼小鳐进了厢房，元伯在后面看着鱼小鳐的背影，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
    就这小丫头，以后要做丞相府的女主人，他可真怕自己折寿。
    用早饭时黎江才终于有时间问鱼小鳐，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鱼小鳐一双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乱转，嘴里道：
    “哎呀，就是我昨天说的那样嘛，那个傻大个看见我和封潜就说我们是贼，还要抓我，我气不过揍了它一顿，后面就是你见到的那样啦。”
    黎江深谙鱼小鳐的脾性，知道事情不可能像她说的那样，不过虽然她不愿说，但他大约能猜到几分，也就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话锋一转，落到了封潜身上。
    “你昨晚不是说出去透气，如何又与封潜一道去了太明殿？”
    提到这个鱼小鳐可不虚了，实话实说道：“哦，我出去的时候碰巧遇到他了，就叫他和我一起去太明殿看灵兽。”
    这个理由倒是说得过去，黎江看她一眼，见鱼小鳐神情自然，便知她说的是真话。
    他心下稍缓，忽然想起昨晚鱼小鳐的梦呓，握着筷子的手顿了半晌，又问：
    “你昨晚…可有梦见什么？”
    鱼小鳐正在啃虾饼呢，闻言眨巴眨巴眼，将嘴里的虾饼咽下去，答道：
    “有啊，我梦见学院考试，封潜答不出来就想抄我的，我本来想偷偷给他看一下答案，结果夫子就过来了。”
    原是如此，怪道会听见她唤封潜，黎江唇角轻扬，心里那点计较顿时散了，夹起一块水晶糕放入鱼小鳐碗中，又想起她之前还唤了自己的名字，状似无意地问：
    “就这样？可曾还梦见过旁的？”
    鱼小鳐认真想了想：“哦，还梦见你亲我了。”
    黎江：“……………”
    第123章 直接
    云海祭共有三天三夜, 今日才第二天，外头热闹得很，鱼小鳐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府中呆得住的。
    她昨日就先与水家兄妹约好了再出去玩, 黎江虽有心陪她, 但今日还有些事要进宫一趟，便与鱼小鳐说好, 晚上带她去西郊的海月坊用饭。
    怕鱼小鳐零花钱不够，临出门前黎江又给了一袋子灵贝, 还嘱咐她如果看上什么贵重的物件，直接报丞相府的名, 让店家送到府上结账就是。
    鱼小鳐虽然喜欢宝贝, 但自从来了丞相府，黎江拿了不少好东西给她, 她出门在外除了吃吃喝喝, 看看戏买买话本子, 旁的倒没太大需求。
    更何况还有什么宝贝能比黎江的精气更让她喜欢的呢？鱼小鳐不在意地丢下句知道啦, 就往外院儿寻小海螺去了。
    看着鱼小鳐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黎江回屋换了件外衫, 也出门往西王宫而去。
    在宫中处理了一干事务，中午黎江被龙王留下来用午膳, 因敖禛陪龙菀儿去城中逛祭典，沧云宫中便只得他与龙王夫妻三人。
    席间王后提到鱼小鳐：“阿江今日怎地不将小鳐带来？就留她一个在府里？”
    黎江放下酒杯, 答道：“回娘娘，小鳐今日约了同窗出去玩耍，臣便没带她入宫。”
    王后笑道：“原是这样，本宫还担心她在西海无亲无故，既有要好的同窗, 那就最好不过了。”
    黎江脸上也带起一抹笑意：“小鳐性子活泼开朗，与同窗关系融洽，虽入学时日尚短，但也有几个要好的朋友。”
    龙王随口道：“譬如封将军的独子？”
    黎江笑容顿了顿，颔首道：“正是，还有水守备的一双儿女，也与小鳐颇为投缘。”
    “水守备…哦，原来她家还有一双儿女，朕倒是记不起来了。”
    实际上龙王连水守备的模样都想不起来了，反倒是对封潜与鱼小鳐关系要好这回事颇感兴趣，揶揄道：
    “你与老封关系不错，小鳐姑娘偏又和他的儿子是同窗，这样辈分岂不是乱了？”
    王后听了这番话也笑起来，黎江倒是神色自若，饮了口酒才缓声道：
    “封将军是臣的前辈，臣就是唤他一声封叔，也无不妥。”
    龙王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用手点了点黎江：“你这小子，倒是难得说些打趣的话，下回朕要说给老封听一听，看他要不要认你这个侄子。”
    因着这一番玩笑话，午膳的气氛倒是格外轻快，完了王后又叫黎江带了不少赏赐回去，都是给鱼小鳐的。
    从沧云宫出来，黎江沿着长长的游廊往前，在经过玉仙湖时，瞧见湖边的岩石上坐着个白衣白发的男子。
    黎江停下脚步，待那白发男子转过头来时，朝他客气地颔首：“胡公子。”
    白发男子正是昨晚见过的那位胡公子，他看见黎江，也对他打了声招呼：
    “黎丞相，好巧。”
    彼此算是问候过，黎江向胡公子点头示意，迈步从他身旁走过，忽然听见胡公子开口问：
    “不知昨晚那条小鱼儿，是黎丞相的什么人？”
    黎江脚下一顿，侧头看向依旧坐在原地的胡公子，他一脸慵懒，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闲聊一般。
    但这可不是闲聊能问得出的话，昨夜鱼小鳐虽现出原形，但无论如何也与鱼沾不上边，此人是如何看出她之前是条鱼的？
    再想起昨晚他说鱼小鳐像他的一位故人，黎江当时就将这句话记在心里，原想今日寻着龙菀儿问一问这位胡公子的身份，没成想又在宫中遇上了他。
    黎江心里有了思量，面上却不显，语气平静地反问：“我记得胡公子昨夜说小鳐像你的一位故人，不知道你的那位故人是谁？”
    胡公子笑了笑，从岩石上站起来，回过身道：“我与那位故友多年不见，早已忘记他姓甚名谁，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忘记他姓甚名谁，却还记得长相？”
    黎江不与他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胡公子，你今日特地在此等我，所为何事？”
    胡公子怔了怔，面色微讶：“……倒没想到黎丞相是个这样直接的人。”
    黎江不语，只静静等待他的回话，若是平常，与这位胡公子绕些圈子也无妨，但事关鱼小鳐，他便不想多费口舌，索性单刀直入，与对方把话挑明了来讲。
    胡公子看了眼天，叹气道：“既然黎丞相这样直接，那我就直说了吧。”
    “我来西海，是为了寻蜃渊境的入口。”
    “蜃渊境？”
    黎江眸色微深：“蜃渊境的入口可不是那么好寻的。”
    “正是。”
    胡公子颔首，看着黎江道：“若黎丞相能助我寻得蜃渊境的入口，那有关那位故人的事情，我自当全数奉告。”
    作者有话要说：封霆：啊这，我就平白多了个大侄子？
    第124章 反正我现在威风了
    和龙菀儿从酒楼用过午饭出来, 敖禛陪着她去锦绣天下听曲儿，进了戏楼，两人不免提起上回追光和鱼小鳐在这里起冲突的事。
    龙菀儿叹了口气道：“追光实在是被我宠坏了, 在外头闹事也就罢了, 到了宫里还敢这样，我若再不拘着它, 怕是以后得闯大祸。”
    其实这回追光倒霉，敖禛是有点儿幸灾乐祸的, 主要龙菀儿平日太宠追光了，随时随地都爱带着它, 明明两个人难得见面, 那个大家伙老在旁边碍事不说，还尽喜欢跟龙菀儿撒娇, 令敖禛觉得十分辣眼睛。
    当然, 敖禛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在嫉妒追光, 总之他现在心情很不错, 还不介意给追光上点儿眼药。
    “唉，追光还小呢, 你也别太生气，等它大点再慢慢教不迟。”
    敖禛不说还好, 一说龙菀儿就更觉得头疼了：“它可不小了，都快百岁了, 还是这么孩子心性，放任下去以后迟早得出大事，不成，回头我非得好好管管它不可。”
    敖禛假模假样劝了几句，实则心里暗爽不已, 正在这时园子外跑堂唤了一声，说是黎丞相求见。
    黎江怎会突然过来？敖禛和小公主对视一眼，忙叫跑堂的请黎江进来。
    “阿江，你怎地寻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敖禛对黎江的到来有些意外，边招呼他坐下，边问他有什么事。
    黎江于敖禛身旁落座，目光却落在龙菀儿身上，有礼地道：
    “我今日来是有件事想请教公主。”
    龙菀儿一愣：“丞相有事要问我？不知是什么事？莫非是追光……”
    “非也。”
    黎江摇头：“此事与公主的爱宠无关，我来是想请问公主，您带来的那位胡公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胡公子？你是说胡诸？”
    龙菀儿见与追光无关，心下稍松，笑道：“他是我的朋友，也算得上我的半个师父，之前在东海时教过我古阵法，这次我来西海，他说也想来看看，我就带他一同来了。”
    说完她用好奇的目光看着黎江：“丞相向我问他，莫非与胡诸之间是有什么事？”
    黎江微微颔首：“的确有些事，我还想再问公主，可知道这位胡公子更详细些的情况？譬如年岁几何，所属族群之类。”
    虽对黎江问起胡诸感到好奇，但龙菀儿没有多问，想了想道：“我对他了解不多，他这个人挺神秘的，年纪应当在千岁以上。”
    听见胡诸在千岁以上，黎江倒不怎么意外，紧接着就听龙菀儿道：
    “至于你问的族群，他是夫诸呀。”
    ——夫诸，上古异兽，形如白鹿，却生四角，所至之处必现水灾，乃兆水之兽。
    黎江目露讶色，夫诸，胡诸，是了，他一开始就应该想到的，要他帮忙寻找蜃渊境的入口，恐怕也是为了里面的那件东西。
    ***
    是夜，黎江与鱼小鳐坐在床榻上。
    今晚他带鱼小鳐去西郊的海月坊用饭，完了又带她去锦绣天下看了出戏，现在回到府中，两人先后沐浴完，鱼小鳐打了个呵欠正要躺下，忽然想起今日还没问黎江要精气，刚要开口，就听他先道：
    “小鳐，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知道自己的身世？”
    “身世？我不是早知道了吗？”
    鱼小鳐仰起头，满脸不解：“你不是都说了我是化蛇的后代，其他还有什么好知道的？”
    “我先前说的是，你有化蛇的血统，但不是只有这一族，应当还有别族的血统。”黎江耐心道。
    “唔，别族么？那一定是鱼吧。”
    鱼小鳐觉得自己有鱼的血统没什么悬念，要不她以前怎么会是鱼的外形呢？
    “是不是鱼姑且不论，我问你，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他们现在又在何处？”
    黎江把小姑娘的手握住，眸色柔和地看着她，不管胡诸的提议如何，他总要先问过她的意思，确定她想要找到自己的父母族人。
    鱼小鳐歪着脑袋想了想：“哎，知不知道也没什么所谓啦，能知道当然好，但是不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挺了挺小胸脯：“反正我现在威风了，有没有他们都一样。”
    鱼小鳐在很小的时候，曾经想过自己会不会有爹娘这回事，她当时想，如果有爹娘，每天给自己找好多好吃的回来，那就好了。
    后来大一些了，她觉得自己跟爷爷两只鱼就很好，不需要什么爹娘。
    再后来黎江告诉她，她有化蛇的血统，化蛇是上古神兽，只说出去就觉得拉风，便也曾幻想过，自己会不会有什么厉害的爹娘，等找到她，就把所有本事和宝贝都传给她，那她倒是可以勉强原谅他们当初丢下她的事情。
    不过再多也只是想想而已，鱼小鳐从没有真正想要找到自己的爹娘，毕竟她从未见过那两人，也无法对他们的存在产生感情。
    现在黎江提起来，鱼小鳐便如实回答了，态度就是不排斥，但也不强求。
    黎江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道：“有个人告诉我，他知道关于你父母的消息，不过在这之前需要我帮他办一件事，办成了他才会告诉我。”
    鱼小鳐眨巴眨巴眼：“他让你办的事麻烦么？要是麻烦的话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非找到爹娘不可。”
    黎江看她一副替自己着想的模样，心下更软，许是他从小没有父母，便不愿看她也与自己一般，现下有找到鱼小鳐父母的可能，那他总是想试一试的。
    他亲了亲鱼小鳐的额头：“不会，不麻烦，是很简单的事，如果你愿意，那我明日就去应了他。”
    鱼小鳐看了眼黎江的脸，点头道：“那好吧，你看着办就行。”
    说完她就往黎江身上爬，黎江眼皮一跳，适时掐住她的腰：“你做什么？”
    鱼小鳐睁着一双大眼望着他：“你今日还没给我精气呢，可不许赖皮！”
    原来是为的这个，黎江把她放到身旁，无奈地伸出手指，才刚将精血迫出指尖，鱼小鳐就立马一口咬了上去，两只小爪子捧住他的手，将指尖嘬得吧嗒吧嗒直响。
    她□□血吸得专心，黎江却觉得有些不好，他的身体不自觉地绷紧，尤其是看着小姑娘那张花瓣一样的嘴唇时，喉咙不免就阵阵发干。
    于是在吃完精血后，鱼小鳐就被丞相大人按在床榻上亲了许久，久到她觉得嘴唇都开始发麻了，脑子也有些晕乎乎的，细白的小腿无意识踢蹬两下，恰巧踢在黎江的腰侧，他才猛地回过神，起身快步去了浴池。
    鱼小鳐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迷迷糊糊地想：奇怪，他不是刚刚才沐浴过吗？
    ***
    翌日，胡诸用过早饭从院子里出来，才走了几步便停下，看着小径另一头缓缓步来的男子，脸上露出个极浅的笑容。
    “看来黎丞相是想好了。”
    黎江慢慢走到他面前，并没有回应胡诸的话，而是开口问他：
    “胡公子，我要怎么相信你给的信息是我需要的？”
    胡诸闻言笑了笑：“这我却是没办法证明了，但我可以告诉黎丞相，那条小鱼儿如今尚有亲人健在，我还可以告诉你，我知道她的亲人在哪里。”
    说完他神色自若地站在那儿，似乎完全不担心黎江会拒绝自己。
    过了片刻，黎江终是开口道：“好，我会助胡公子寻得蜃渊境的入口，也请胡公子勿要令我失望。”
    胡诸脸上的笑容便深了些，扬唇道：“自然，那便要劳黎丞相费心了。”
    黎江转身：“一月内，我会再给你答复。”
    第125章 晚归
    虽然黎江说要帮她打听父母的下落, 但鱼小鳐实际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加上云海祭结束，学院恢复上课, 她便将这事远远抛在了脑后。
    不过虽然学院开了学, 却似乎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譬如封潜变得沉默许多, 不再像从前那般叽里呱啦跟鱼小鳐说个没完，现在即使鱼小鳐主动和他说话, 他也没精打采的，仿佛丢了魂儿似的, 就连上课也有些恍恍惚惚。
    至于其他的学生, 对鱼小鳐的态度也隐隐有些变化，西鸣堂入读的本就是官宦贵族子弟, 黎江在晚宴上公开鱼小鳐是自己未婚妻的事, 在场的人难免回去都会提上一句, 尤其是家里有孩子在西鸣堂念书的, 更要叮嘱他们和鱼小鳐打好关系。
    因此许多得到父母叮嘱的学生对鱼小鳐就更热情了些，与他们比起来, 唯一不变的恐怕就是夫子们和水家兄妹的态度了。
    虽然对封潜的变化有些纳闷，但好在有水家兄妹, 鱼小鳐在学院也不至无聊，照旧常跟他们约着放学了去吃吃喝喝, 或者看看新出的戏，日子还是很快活的。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月一晃而过，这日鱼小鳐回到府里时黎江不在，一直到用过晚饭他都还没回来。
    鱼小鳐只当他公务太忙, 也没多想，吃完饭就去找小海螺玩，还把自己新买的话本子带去和他分享。
    在外院玩到天黑，鱼小鳐回到观海居时看见院子里黑灯瞎火，一片静悄悄的，她不由问护院：
    “管大叔，黎江还没回来吗？”
    “是啊小鱼，大人一直未曾回来呢。”
    得到肯定的答复，鱼小鳐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她走进院子，回到卧房中，去浴池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出来后就披着头发趴在床榻上，边看话本子边等黎江。
    话本子的内容新鲜有趣，鱼小鳐一看也入了迷，直至子时过半，她觉得有些困了，大大地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往门口看去，心里有些迷惑。
    这都这么晚了，黎江这是上哪儿去了？该不会今晚不回来了吧？
    想到这里，鱼小鳐就不由想起看过的话本子里，曾经有一个故事写到，有个妇人的丈夫是衙役，时常以巡夜为由不回家过夜，妇人一开始只当丈夫公事繁忙，还很是心疼他，但过了一段时间，她外出碰巧遇到丈夫同僚的妻子，与对方闲聊之下才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巡夜，全是丈夫编造来骗她的。
    于是那个妇人就留了心眼，在一天丈夫再次说要去巡夜时，偷偷跟在他后面出了门，她一路尾随丈夫，最后发现他在一户人家门外学猫叫，接着就有个陌生女人开门让他进去了。
    妇人才知道，原来丈夫这么久以来都是借口巡夜，实则是偷人！
    鱼小鳐当时看到这里的时候，随口问了黎江一句什么叫偷人，然后话本子就被他给收走了，虽然他用灵丹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但她还是牢牢记住了这个词。
    黎江今日这么晚都不回来，鱼小鳐鬼使神差就联想到了那个故事，她一个人坐在床榻上想得出神，以至于门被推开，黎江从外面走进来站到床前时，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这么晚了怎地还没睡？”
    黎江坐到床边，抬手抚了抚她的脸，温声道：“今日有些事情耽搁，回来得晚了些，抱歉。”
    鱼小鳐望着眼前的黎江，俩眼眨了眨，脱口问道：“你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去偷人了？”
    黎江眼皮重重一跳，唇角的笑有一瞬间的凝固，他看着鱼小鳐那双清澄澄的眼，便知道这丫头又不知在话本子里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又在哪里看的这个词？”
    “就是上次在话本子里面看的。”
    鱼小鳐直白道：“当时我还问你偷人是什么，你都不告诉我。”
    她噘了噘嘴：“你今天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去偷人了？”
    黎江脑仁又有点发疼，他按了按眉心，耐着性子道：“……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不能随便拿来说。”
    “那是什么意思？你都不告诉我。”
    鱼小鳐一脸的不满，黎江没法子，只得斟酌着词句道：“…就是…背着人干坏事的意思。”
    “哦，那我没用错啊，为什么不能说？”鱼小鳐叉着腰，理直气壮地瞪着黎江。
    见越说越乱，黎江果断起身：“我先去沐浴，你要是困了就先睡。”
    逃过小姑娘的追问，黎江松了口气，在浴池里呆了半柱香的时间，出去后发现鱼小鳐竟还没睡。
    她正趴在床上看话本子，一听见他出来，立马就撑起身子道：“你今天还没给我精气呢！”
    怪道等他这么久，原来是挂着这件事。
    黎江无奈，坐到床边将精血从指尖迫出，鱼小鳐一口就咬了上来，柔软的舌尖在指腹上滑来滑去，令黎江身体难免又有些绷紧。
    不过想着今日的事，他还是将亲她的冲动压了下去，待鱼小鳐吃完精血，一脸满足的时候，他才哑声开口道：
    “我明日会离府，恐怕要过几日才能回来。”
    鱼小鳐正回味精血的滋味呢，乍然听见黎江说要离府，不由抬起头，疑惑地问：
    “你要去干嘛？为什么几日都不回来？”
    “哦！你果然是——”
    她露出一脸恍然的表情，黎江生怕她又说出那个词，立马截住她的话头：“是寻你父母的事。”
    “啊？”
    鱼小鳐呆了呆，似是没想到会是这件事，过了几息才问：“你找到他们了吗？”
    “不是。”
    黎江向她解释道：“你可还记得那日宫宴，你在太明殿外见到的那位胡公子？”
    鱼小鳐努力想了想，点头：“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白头发。”
    “是，他便是知晓你父母下落的人。”黎江道。
    “他知道我爹娘在哪儿？”
    鱼小鳐回想了一下：“难怪他那天说我像他的一个故人，哦，对了，他刚看见我的时候，还叫了一个名字，应该是名字吧？”
    “名字？”
    黎江目光微凝：“他叫的什么？”
    鱼小鳐仰着下巴想了半晌：“好像是雨？我也记不清楚了。”
    雨？
    黎江蹙眉，这样单独的一个字，也看不出什么线索，罢了，总之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他便对鱼小鳐说：“他托我帮他寻找蜃渊境的入口，作为交换，他会告诉我有关你父母的事情。”
    蜃渊境是西海的一处秘境，这处秘境和其他秘境有些不同，它的关闭和开启时间都不固定，而且从来不会重复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要寻蜃渊境的入口要么碰运气，要么就耗费人力四处搜寻，黎江此次还是找封霆借了兵，耗时一月才总算找到蜃渊境的入口。
    今日他便是得到传讯，说是找到了蜃渊境的入口，就在西海以东的一道海沟内，位置极偏僻，为了确定是蜃渊境，黎江亲自去了一趟，他去时那入口才拳头大小，要开至容纳一人进入，起码要等到明日下午。
    这一来一回，他又进宫去告知胡诸这个消息，才拖到这么晚才回来。
    “我会与胡诸一同进入蜃渊境，因此恐怕要耽搁几日。”
    有件事黎江没告诉鱼小鳐，蜃渊境里有种灵草，能提纯灵脉，增进修为，他想借这个机会进去找一找那种灵草，若能采到，便可带回来给鱼小鳐服用。
    哪知鱼小鳐一听见他要进蜃渊境，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地嚷嚷道：
    “我也要去！我也要和你们一起进那个蜃渊境！”
    作者有话要说：假期总是过得特别快，复工了又好忙（哭）
    第126章 蜃渊境
    胡诸到的时候, 蜃渊境的入口已完全打开，他看着里面和外头截然不同的景象，毫不犹豫便要迈步进去。
    不过下一刻他就停住了, 放下脚慢慢转过身, 对着不远处说：
    “黎丞相，你们来迟了。”
    在他身后二十来丈的距离, 一头炎鳞金睛兽正拨开水浪往这边游来，它的背上驮着一双男女, 清俊高大的男子将一名娇小少女圈在身前，正是黎江和鱼小鳐。
    炎鳞金睛兽到得跟前, 鱼小鳐先一步自个儿蹦了下来, 她跑到入口前，往里面东瞅瞅西瞅瞅, 兴奋地说：
    “这就是蜃渊境啊！怎么长得和陆上一般？”
    黎江从炎鳞金睛兽背上下来, 对胡诸道：“我要带小鳐一同进去, 胡公子不会介意吧？”
    胡诸微微一笑：“自然不会, 这入口本就是黎丞相找到的，更何况这位小鱼姑娘与我故人相似, 看着她我只会觉得亲切，更不会介意她与我们同去了。”
    黎江听见故人二字, 眸色微动，伸手将还在入口往里东张西望的鱼小鳐牵过来, 对胡诸道：
    “之前胡公子答应我的事，现在可能兑现了。”
    胡诸往鱼小鳐看一眼，她还在往入口里瞅，一副全然没把这回事放在心上的样子，相比起来, 黎江反而对这件事要重视得多。
    这倒是有趣，胡诸嘴角弯了弯，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自然是要兑现的，不过现下我们还是先进去再说罢。”
    三人便一同入了蜃渊境，前一刻还在海里，下一刻却换了深山密林，四处是参天古木与叫不出名字的灵植，湛蓝天空偶有异禽飞过，稍远的山林中传来低沉的兽类吼叫，这一切对鱼小鳐来说有趣极了，虽然她之前不是没到陆上玩过，但仍旧觉得此处似乎有些不同，扭着头频频左顾右盼。
    黎江的心思显然不在周遭环境上，进去后他正要继续刚才的话题，却见胡诸出神地望着天际，口中喃喃自语：
    “……还没到时辰啊……”
    黎江心中一动，问道：“胡公子可是要取与方镜？”
    胡诸神色顿了顿，转头看向他：“你去找过小公主？”
    黎江当然不会明说自己找龙菀儿打探过他的事，委婉道：“之前听小公主提过一两句公子的身份。”
    胡诸也不傻，自然不会信这番说辞，但他并不觉得被冒犯，只淡淡一笑。
    “丞相猜的没错，我的确是为了取与方镜而来。”
    他的声调似带着叹息：“拿到与方镜，我才好离了这水中。”
    黎江听得分明，知他是要用与方镜压制夫诸一族的天生神力，至于胡诸之后要去哪里做什么，就不关他的事了，便未再多问。
    倒是胡诸主动开口：“那我也猜一猜，丞相可是为了灵鸾峰上的琼阳树而来？”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黎江颔首：“正是。”
    胡诸目光扫过还在东张西望的鱼小鳐，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片刻后道：
    “丞相这回帮我找到蜃渊境的入口，除却原先答应你的事，我另再卖你个人情，这琼阳树的枝，我可以顺便带下来，只一点，灵鸾峰我要独自一人上去，丞相可愿意？”
    琼阳树的枝对鱼小鳐来说很有用，但对胡诸这等岁数和修为的灵族而言，就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了，黎江无须担心他会反悔，没多考虑便答应了他的要求，三人一同往灵鸾峰的方向飞去。
    蜃渊境比鱼小鳐想的还要广阔，他们申时进入秘境，待到了灵鸾峰下，天色已开始变暗，取与方镜的时辰还未到，胡诸也不急着上去，就与黎江二人在山脚暂作休憩。
    在秘境中飞了几个时辰，鱼小鳐早饿了，一落地就把须弥袋里备着的零嘴拿出来吃，还大方地分给胡诸。
    胡诸接过她给的糕点，道了声谢，拿在手里也不吃，只含笑看着鱼小鳐。
    他这么看了好一阵，黎江微微蹙眉，心中略有些不虞，正想问他那位故人的事，就见鱼小鳐拍拍手上的糕点屑，扯住他的衣袖道：
    “黎江，我没吃饱，你快给我些精气。”
    黎江一顿，没料到鱼小鳐会当着胡诸的面提这回事，正想道晚些再说，转眼看见胡诸的目光，要出口的话便收了回去。
    他揽住鱼小鳐的背，以宽大的衣袖拢住她，将手指递过去，鱼小鳐可不管有没有旁人在，看见精血就什么都顾不上了，一口咬住他的手指，眼睛眯得像猫儿一样。
    虽然鱼小鳐背对胡诸，但当黎江迫出精血的时候，他还是嗅到了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龙血气味。
    胡诸怔了怔，脸上露出意外的神色，他实是没想到黎江会拿自己的精血来喂鱼小鳐，目光不由在他身上定了一瞬。
    当黎江看过来时，他才将视线转开，却对着已经吃完精血，满脸餍足的鱼小鳐说：
    “小鱼儿，我的血也很美味，你要不要尝一尝？”
    这句话带着笑意，明显是在开玩笑，可鱼小鳐却不这么想，她一听，半眯着的眼立刻就睁大了，双眼发亮地看着胡诸，甚至还往他那边迈了一步。
    黎江脸色一沉，拦在鱼小鳐身前，冷声道：“还请前辈不要随便开这样的玩笑。”
    年轻的丞相周身散发出冷意，显然对胡诸刚才那个玩笑极度不悦，连前辈两个字都搬出来了，偏鱼小鳐毫无所觉，还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看着胡诸说：
    “真的？你——”
    一句话没说完，黎江已经捂住她的耳朵，直接将人带走了，胡诸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林间，愕然半晌，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啦！不知道能不能在十章内完结，我争取！
    第127章 讨价还价
    黎江带着鱼小鳐飞出两三里, 落在一棵参天古木的树冠中，鱼小鳐在他怀里挣了挣，把他捂住自己耳朵的手扯开, 不高兴地说：
    “你捂我耳朵干嘛？”
    黎江背靠树干, 掐住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面带不虞地道：
    “刚刚才给了你血还不够？去想别人的作甚？”
    提到这个，鱼小鳐想起胡诸说的话, 忍不住露出向往的表情：“也不知道那个白头发的血好不好喝。”
    这句话一出口，黎江的面色更沉了, 他静了半晌, 鱼小鳐见他不说话，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
    “你怎么不说话？”
    鱼小鳐也不是完全不会察言观色, 她看得出黎江脸色不太好, 却又不知道究竟为何, 只能用不解的目光望着他。
    看着小姑娘纯澈的眼，黎江心里那点儿不虞就慢慢散了, 随之而来的是满心的无奈。
    鱼小鳐虽然答应和他成亲，但于情之一事仍旧处于懵懂的状态, 即便他为着方才那点事心生不悦，但在她看来, 恐怕根本不懂他为何会不高兴。
    黎江捧起她的脸，指腹在少女柔软的唇上轻轻摩挲，垂眸道：
    “你既吸了我的精血，就不要再想着旁人了。”
    说完他似觉得自己语气不够柔和，又加了一句：“可好？”
    鱼小鳐其实也没想着要吸旁人的精气, 不过就是胡诸主动提起，令她有些好奇罢了，见黎江这么说，她也没多犹豫，点点头道：
    “那…那好吧。”
    说着她眼珠子又转了转：“那你每日再多给我一滴血，我就不去想着旁人的精气了，如何？”
    黎江就知道她会趁机讨价还价，但看着鱼小鳐那双透着点狡黠的眼，再多的哭笑不得也化作了满心的柔软，他低下头，将唇印了下去，她便只来得及发出‘唔’的一声，再没了机会开口。
    他揽着鱼小鳐的腰，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山中不知何时起了风，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但小姑娘唇齿间溢出的那点咿呜声，黎江依旧听得无比清晰。
    他呼吸渐沉，唇也用了些力，鱼小鳐起先有些退缩，却不期然尝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蕴含了浓郁灵力的精血，鱼小鳐将将才尝过，只不过不是从黎江口中，而是从他的指尖。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又给自己精血，但鱼小鳐还是毫不犹豫地追了过去，这个吻充满了龙血的味道，比先前指尖那一点要多得多，龙血顺着她的喉咙往经脉中游走，大量精纯的灵气甚至令鱼小鳐产生了晕眩的感觉。
    当黎江松开她的时候，鱼小鳐还晕乎乎的，她两颊绯红，整个人都有些发热，双眼迷蒙地看着黎江，半张着唇小口小口地喘.气。
    “够了没？”
    黎江开了口，声音有些低哑，鱼小鳐还没完全缓过神，被他这么一问，下意识道：
    “够了够了……”
    她说着小小地打了个嗝：“呃，这下一个月都不用再吸你的精气了……”
    黎江眸色暗了暗，一个月？那可不行，他精血充沛，就是每日喂她也没甚不妥。
    他抚着她柔软的发丝，唇角轻轻抿了起来，不把小丫头喂饱一点，万一日后真跑去别人那了如何是好？
    鱼小鳐吃了比往常多几倍的龙血，需要更多时间来消耗，不免有些昏昏欲睡，黎江见她打呵欠，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低声道：
    “睡一会吧。”
    鱼小鳐揉揉眼睛：“我们不回白头发那里了吗？”
    “晚些再回去，睡吧。”
    第128章 故人
    鱼小鳐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 当她终于将龙血中蕴含的大量灵气消化完毕时，才迷迷糊糊从沉睡中醒来。
    她缓缓睁开眼，视线由模糊逐渐转为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黎江优越的下颌线条, 晨曦透过枝叶缝隙落在他的脸上，令他的轮廓比往日看起来更显柔和温润。
    “醒了？”
    鱼小鳐刚一睁眼黎江就察觉到了, 他低下头，看见小姑娘正睁着双大眼望着自己, 眼里还带有刚睡醒的朦胧。
    他笑了笑，温声道：“睡得可好？”
    鱼小鳐眨巴眨巴眼, 从他腿上坐起来, 朝空中望了一眼：“好，都早上了, 我们不用去找白头发吗？”
    黎江抬手拂去她腮边的碎发：“他已经上灵鸾峰了。”
    “他已经上山去了么？”
    鱼小鳐往灵鸾峰那边看去, 见山顶似有微光泄出, 不由嘀咕道：“那边怎么发光了？莫不是有什么宝贝…他该不会一个人独吞了吧？”
    黎江哑然失笑：“宝贝是有, 但不是你用得着的，唯有琼阳树的枝对你有益, 他也应了会顺道带下来，无须担心。”
    鱼小鳐听见他说有宝贝, 忍不住好奇地问：“山上有什么宝贝？为什么我不能用？”
    黎江简略道：“灵鸾峰上有一面与方镜，乃上界朱兆神君落在人间界的仙器, 此物有一用途，可压制灵族天赋神力，同时也是维持蜃渊境平衡的关键之物。”
    听见是神君留下来的仙器，鱼小鳐顿时觉得有些厉害，又问：“那白头发把镜子拿走了, 这里会怎么样？”
    “短时间内仍能维持原样，但若超过七日，便会崩坏。”
    鱼小鳐愣住，实在难以想象这样广阔的天地崩坏之时会是如何情形，她不放心地道：
    “那、那要是白头发不把镜子还回来，这里就会坏掉啦？”
    “他会还回来的。”
    黎江又望了灵鸾峰一眼，峰顶的光芒比方才更甚，想来胡诸已经在着手取与方镜了。
    “蜃渊境崩坏前，为了维持平衡会通过与方镜汲取最近的灵气，除非他将镜子丢去别处，否则会被吸空灵气。”
    他抚了抚鱼小鳐的头发：“这样做不值得，他不会冒这个险。”
    “哦……”
    鱼小鳐没有再问，她对胡诸的兴趣没那么大，比起他会不会把镜子还回来，她倒是更关心所谓的琼阳树的枝。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峰顶陡然光芒大放，鱼小鳐吃了一惊，支棱起脑袋使劲儿往那边看，却除了光，再没瞧见旁的。
    “胡诸应是取到与方镜了。”
    黎江望着峰顶道了一声，果然，片刻后那光芒便渐渐隐去，一道流光自峰顶飞来，落于二人面前，正是手持与方镜的胡诸。
    鱼小鳐好奇，盯着他手中那面镜子瞅，胡诸将一物抛向黎江，笑道：
    “这是答应丞相的琼阳树枝，这回还得多谢丞相相助了。”
    黎江接住树枝，看着他道：“胡公子答应我的还有一件事。”
    胡诸点一点头：“自然，我这就将知道的事告诉丞相。”
    他沉吟片刻，开口道：“不知丞相可听过，钟山神君的幼子，曾经在人间界有过一段风流往事？”
    黎江神色未动：“未曾听过。”
    “钟山神君的幼子，在万年前曾来下界游玩，期间与一蛟族女子相恋，在他回上界后，那名蛟族女子诞下一女，同时承袭了烛龙与蛟族的血统，该女名叫雩。”
    “因是混血，那名女子在族内颇受排挤，后来她离开族群，与另一名龙蛟混血的男子诞下后代，在两代之后，她的子孙已有数十人，便以她的名字命名，自成一族，名曰雩族。”
    “雩族长期隐居，外人并不能轻易见到他们的踪迹，我在三百年前曾结识了一位朋友，恰好就是雩族的后人。”
    听到这里，黎江眼神微动：“胡公子的这位朋友，是否与小鳐有关？”
    胡诸看向鱼小鳐，点了点头：“我第一次见到小鱼姑娘，是她在西王宫现出原形，当时我一眼就认出她是雩族，在她化为人形后，我发现她与我的那位故友生得有五分相似。”
    从胡诸开始讲述起，鱼小鳐就认真在听，她的小脑瓜子向来与旁人有些不同，加上最近话本子看得多，边听胡诸的话就边在脑子里联想，到了此时听他说自己与那位故友有五分相似，顿时露出震惊的神色，看着他道：
    “莫非你说的那位故友是我娘亲，你、你就是我爹？”
    胡诸：“…………”
    黎江：“…………”
    “……小鱼姑娘误会了。”
    胡诸掩了掩唇：“我的那位故人是男子。”
    “哦，这样啊。”
    鱼小鳐丝毫不觉得尴尬，追问道：“那莫非他就是我爹？”
    胡诸颔首：“应当是了，即便不是，也多半与你有亲近的血缘。”
    “那他现在在哪儿呢？”鱼小鳐问。
    “我与他已有三百年未见，并不知晓他现下身在何处，不过他曾经告诉过我雩族所在之处。”
    胡诸抬手向东边指去：“极东之地，迷雾深处，九霜花盛开之时，便能寻到雩族的入口。”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结膜炎又严重了，都半年了还没好完t _ t
    第129章 龙骨渊
    从蜃渊境出来, 胡诸便与黎江二人道别，独自离开了，难得出来一趟, 鱼小鳐也不愿意就这么回去, 对黎江道：
    “上回你还说带我出去玩，过了这么久也没说话算话。”
    方才胡诸告诉了他们关于鱼小鳐父族的消息, 黎江本想回府吩咐底下的人去查，但看鱼小鳐也不急的样子，略一思索，便应了她的要求。
    两人现下是在西海以东的一道海沟内，离这里二百里远的地方有一处风景优美之地，名唤龙骨渊。
    “传说上古时期有一头巨龙曾在此升仙, 离去前它蜕下龙骨肉身，巨大的骨架在海底形成一道渊谷, 后来便有了这龙骨渊。”
    “龙骨中大量的灵气滋养了此地，渐渐形成一处独特的风景, 若不是只有身具龙血的灵族才能进入，龙骨渊恐怕早就成为众多灵族的栖息之地了。”
    坐在炎鳞金睛兽背上, 黎江缓缓讲述龙骨渊的由来, 鱼小鳐听得津津有味，见他停下, 忍不住追问：
    “只有身具龙血的人才能进入，那岂不是其他灵族都进不去？”
    “正是。”
    黎江颔首, 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大眼, 笑道：“若你能进去, 也能证明你的确身负龙族血脉。”
    鱼小鳐这么一听，更加迫不及待了, 她拍了拍炎灵的脑门儿，催促道：“大家伙，你游快些，别慢吞吞的。”
    炎灵打了个响鼻，敢怒不敢言，甩着尾巴加快了行进的速度，炎鳞金睛兽本就是速度见长的灵兽，这么下来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已到了龙骨渊的入口。
    鱼小鳐只见前方出现一道巨大的深渊，在这深渊中有无数璀璨星光往外溢出，靠近深渊的海水也被这星光映得流光溢彩，在空中缓缓翻涌。
    整道深渊在这海底宛如一条庞大的星河，散发着瑰丽绚烂的光芒，它不像别处的深渊那样幽深黑暗，反而如仙境一般引人入胜。
    “这是……”
    鱼小鳐看得呆了，她从未想过世上竟有这样的地方，先前看过的沉星海已是景色极美，但当见了这龙骨渊，还未进去便已觉是人间仙境。
    黎江牵着鱼小鳐从炎灵背上下来，叮嘱它在此等候，又取出一颗灵丹给它。
    得了丹药炎灵十分高兴，踏着海水往一旁去了，黎江松开鱼小鳐的手，对她道：“进龙骨渊须得暂时化回原形，你跟着我就是。”
    说完他身量见涨，须臾间已化为一头白色巨龙，鱼小鳐见状也化出原形，黎江身旁顿时多出一头银色蛟龙来。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同时化出原形，与黎江相比，鱼小鳐的身形要稍微小一些，她绕着黎江打了个转，用尾巴拍了拍他，有些不满地说：
    “为什么你个头比我大？”
    她不是纯血龙族，体型小一些也正常，但黎江怕直说她不高兴，便找了个十分合理的说辞：
    “你年纪还小，等以后大一些，身量还会再长。”
    鱼小鳐总算满意了，随着黎江一道往龙骨渊游去，当二人行至深渊入口，她才发觉这些闪着星光的海水似一道分界线，将渊内渊外分成两个世界。
    黎江先游入渊内，鱼小鳐跟在后面进去的时候，感到自己好似穿过一层有如实质的灵气壁障，体内的某种血液似乎被唤起了意识，在她的身体里微微发热，流动得更加快速了。
    这里果然不一般，鱼小鳐甩了甩身后两只鱼鳍，背上的骨刺展开又收拢，她张口吐出一串水泡，有些兴奋地说：
    “黎江，我觉得这里跟其他地方都不一样。”
    黎江眼神温和地看着她：“这里灵气充裕，对龙族来说比外界更为舒适，走，我带你去里面瞧瞧。”
    说着他便舒展身形，往渊中游去，鱼小鳐赶紧跟在后头，二人在绚烂海水中化为两道银白长练，直直飞向龙骨渊深处。
    龙骨渊中的景色果然绮丽非凡，就连珊瑚也泛着宝石般的光泽，两侧渊壁上有不知名的海草，同样五光十色，其间有小巧的鱼虾来回游动，鱼小鳐看得奇了，问黎江：
    “你不是说这里只有龙族可以进来吗？为什么还有这些鱼虾？”
    黎江解释道：“这是龙骨渊中被灵气滋养而生出的鱼虾，只能在渊中生存，也离不开这里。”
    “原来是这样。”
    鱼小鳐再看了那些鱼虾一眼，心道要是没有这些鱼虾，龙骨渊恐怕就会少几分生气了。
    渊中地域宽广，鱼小鳐随着黎江在中游弋，只觉心旷神怡，那些星光原是凝结的灵力结晶，一挨在鳞片上就会化为灵力，哪怕不刻意去吸收，它们也会自行钻入灵脉，在体内缓缓流动。
    鱼小鳐从未到过这样神奇的地方，一开始她还跟着黎江，后来就玩得野了，自顾自往前飞驰，每当看见那些不知名的小鱼，她便玩心大起地去追逐，用鼻子把它们推得在空中翻几个圈，晕乎乎地直打转，鱼小鳐就开心得大笑起来。
    黎江在旁看见鱼小鳐这般高兴，心情也倍感愉悦，静静地陪伴在她身侧。
    鱼小鳐追了会儿小鱼，回头看见落后自己一截的黎江，便倒回去用头亲昵地蹭了蹭他，又用尾巴往他身上一拂，转身再往前头游去。
    她那一拂恰好拂在黎江腰下的位置，碰得他身形一顿，自己却毫无所觉地跑了，黎江在后看着鱼小鳐欢快的背影，略停顿了片刻，尾巴一甩，划破海水便往她追了过去。
    鱼小鳐正在逗一只小虾，忽觉身子一歪，是黎江追了上来，庞大的龙身紧挨着她，龙头顶在她的颈侧，竟张口在她的脖子上轻轻咬了一下。
    鱼小鳐呆了呆，回头看见的是黎江那双温柔的眼，但那眼里似乎还蕴含了一些什么，她没多想，本能地也张嘴咬了他一口。
    这一下要比黎江更用力些，咬得他那双金色瞳仁暗了几分，鱼小鳐完全没察觉，还调皮地用尾巴卷住他的腰，将头凑过去在他的下巴上又咬了第二口。
    黎江喉头滚动数下，只感到卷在自己腰间的力道紧了一下又松开，鱼小鳐的尾巴尖儿拂过他的鳞片，再一转眼，她又游到前面去了。
    他眸色渐深，纵身又追了上去，鱼小鳐只感到一道黑影将自己笼住，黎江的尾巴已经缠了上来。
    他亲昵地蹭着她的颈侧，尾巴轻轻在她身上拍打，鱼小鳐用爪子挠了他一下，他便更紧地缠过来，令她再也动弹不了了。
    两道龙影纠缠着隐入深渊，细碎星光将他们包围在其中，水浪被轻轻拨开，如一首婉转曲调，时而涌动，时而柔和，久久不能平息。
    鱼小鳐对接下来的事有些弄不大明白，四周的水温似乎上升了许多，缠绕着自己的力道温柔却不容拒绝，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感受使她的意识变得模糊，彷如坠入渊底，又好似飞上浪尖。
    许久，当黎江化回人形，抱着鱼小鳐乘在炎灵背上的时候，她仍然晕乎乎的，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还有些懵懂。
    她把脑袋靠在黎江胸口，打了个小小的呵欠：“黎江，我们刚才那样是双修吗？”
    黎江面上有些发热，低声道：“…还不是。”
    鱼小鳐抬起头看他，大眼迷蒙水润：“那刚才那样是什么？”
    黎江垂首在她额上亲了亲，声音轻得鱼小鳐快要听不见。
    “……是成为伴侣后会做的事。”
    鱼小鳐心里还有很多疑问，可是她现在脑子不大灵醒，又止不住的犯困，便将头埋在黎江胸口打起了盹儿，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回到了观海居，黎江正抱着她往卧房隔壁的浴池走。
    她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伸出胳膊去搂黎江的脖子，黎江顿了顿，脚步突地加快，身后的门砰地关了上去。
    随着门合上，门那边隐约传来少女的轻哼和水声，又过了许久许久，才终于恢复平静。
    门吱呀一声打开，黎江穿着浴袍，浑身水汽地踏入卧房，怀中鱼小鳐勾着他的脖子，眼眸半睁，双颊粉润，迷迷糊糊地问：
    “黎江，刚才那样也不是双修吗？”
    黎江垂眸看她，眼神柔得要化成水：“还不是。”
    鱼小鳐噘了噘嘴，似乎对此感到不满：“那我们什么时候双修呀？”
    黎江把她放到床榻上，吻了吻她的脸颊，声音低哑轻柔：“明日，明日我们就双修。”
    看着小姑娘合上眼睡去，黎江将她脸颊上的碎发轻轻拂开，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起，心中却想：
    等下得去看看双修的功法了。
    在屋中陪了鱼小鳐片刻，见她熟睡，黎江起身来到书房，青鲛等人正候在那儿，早已做好了听候差遣的准备。
    在案前坐定，黎江执笔写下一行字，将纸交给青鲛：“去吧，按上面写的办。”
    青鲛接过纸，恭敬道：“是，大人。”
    那张纸上写着：极东之地，迷雾深处，九霜花盛开之时，雩族入口。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人用原形在龙骨渊中畅游，黎江拥住鱼小鳐，鱼小鳐一个转身，他顿时吐出一口鲜血。
    鱼小鳐大惊：黎江！你怎么吐血了？
    黎江：……你背上的刺，有点儿扎。
    久等了，希望大家喜欢这章的剧情
    第130章 吃撑了
    跟学院请的假还未过, 鱼小鳐第二日也不需早起，她一觉睡到天光大亮，醒来时发现黎江竟仍在屋里, 衣衫齐整地坐在床边, 手里捧着本书正翻看。
    她一睁眼黎江就看了过来, 温声道：“醒了？”
    鱼小鳐揉揉眼从床榻上爬起来, 滑落的被角底下露出一截圆润白皙的肩头, 黎江一滞, 赶紧伸手将被子往上提了提, 嗓音不免有些发紧：
    “……仔细着凉，我去外面等你。”
    说完他便起身去了屋外, 站在廊下思绪一时有些飘忽, 过了半晌听见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方才惊醒, 回过身看向鱼小鳐。
    她已换好一套浅蓝色的衣裤, 袖口镶着半透明的荷叶, 隐约透出半截白嫩的小臂, 底下的裤管只到小腿中间, 将纤细的脚踝露了出来。
    鱼小鳐不怎么会梳头, 只将头发简单束成两股, 完整露出那张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
    她十分自然地跑到黎江身旁，将右手放入他的掌心，黎江握住她, 垂眸往小姑娘脸上一扫，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她今日的脸色看起来要格外红润一些，就连唇色都比往日更显娇艳。
    想起昨日的事, 黎江面色微赧，握着鱼小鳐的手却更紧了一些，他牵着她往厢房走，用极低的声音问：
    “昨晚睡得可好？”
    鱼小鳐打了个呵欠：“还行吧。”
    看她似还未睡足，黎江眼里透出几分宠溺，柔声道：“若还觉得困，等下用过早饭再回房睡一会儿。”
    鱼小鳐摇摇头：“还好啦，也不怎么困，就是感觉有点奇怪。”
    黎江一愣：“奇怪？”
    鱼小鳐抬起左手捂住小腹，皱着眉说：“总觉得小肚子好撑，感觉怪怪的。”
    黎江眼皮猛地一跳，耳根瞬间不受控制地烫了起来，小姑娘不懂事，想到什么说什么，幸亏旁边没有下人，否则就要叫旁人给听了去。
    他牵着她快步走进厢房，声音有些干涩地道：“…以后这些话不可在人前提及。”
    鱼小鳐满脸不解：“什么话？”
    黎江艰难地道：“就是…有关昨日的那些事……”
    鱼小鳐眨巴眨巴眼，领会过来：“哦！你是说你把那个放进来——”
    话未说完，嘴已经被黎江捂住了，素来沉稳的丞相此时也未免露出几分失措，他圈着小姑娘的后背，一只手按在她的嘴上，哑声道：
    “…这些话只可在我们独处的时候说，有旁人在时万不能提，知道吗？”
    鱼小鳐对于他捂自己嘴的行为颇有些不满，一边去掰他的手，一边呜呜地道：“放开我，你捂我嘴做什么？”
    她说话时柔软的唇蹭过掌心，黎江感觉到那一点湿润的吐息，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绷紧起来。
    于是在早饭开始前，鱼小鳐被黎江按在怀里亲了许久，结束时两瓣唇红润润的，就像是抹了口脂。
    她被亲得气喘吁吁，又被黎江在耳边反复叮嘱，直到鱼小鳐保证绝不将昨日的事告诉别人，黎江才松开她，为她整理了衣衫，叫下人将早饭送进来。
    鱼小鳐是真的饿了，一顿饭吃了往日两倍的份，用过饭黎江问她今日打算做些什么，鱼小鳐低下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对眼神瞬间紧张的黎江说：
    “吃得好撑啊，我要休息一下，等会儿去找小海螺玩。”
    黎江原先还以为她又要说什么虎狼之词，听见是吃撑了，心下蓦地松了口气，将人牵去书房，自己批阅公文，鱼小鳐就呆在旁边看话本子。
    休息了一会儿鱼小鳐就去找小海螺了，待她离开，黎江在案前坐了片刻总有些心不在焉，这么过了好一阵，他最终还是将案卷合上，取出先前看的那本书，翻到未看完的部分继续下去。
    ***
    鱼小鳐最近发现了新大陆。
    她原先以为黎江的精血就是最好的东西了，里面蕴含的灵气可以充分滋养她的灵脉，使她的修为提升迅速，比单纯修炼要来得更快。
    可是从龙骨渊回来后，某天晚上黎江和她在浴池里双修了一回，鱼小鳐才真正体会到纯血龙族的精气有多厉害。
    到底有多厉害呢？
    那日双修完毕，鱼小鳐连口气都还没来得及缓就陷入了沉睡，大量精纯的龙气与灵力不止填满了她的灵脉，还隐隐超出了负荷，虽有黎江帮忙疏导，但她仍旧花了足足两日的功夫才转化吸收完毕。
    这两日自然也是没法去学院了。
    从沉睡中醒来的鱼小鳐只觉得神清气爽，修为也提升了一大截，精神好得能一拳打死五条海虺，尝到甜头的她立马缠着黎江要再来一回。
    而对于刚刚和未婚妻更进一步的黎江来说，这种要求怎么舍得拒绝？
    当然是要满足她啊。
    至于学院那边，请一段时间的假也没什么，反正鱼小鳐要学什么，他都可以教她。
    不过这样的日子没能持续太久，半个月下来鱼小鳐就有些腻了，她觉得吧，这双修就好比一块儿好吃的糕点，当她吃下去正觉得满足的时候，发现后面还有一块儿，于是她继续吃了第二块儿，但再好的东西也是有限度的，多吃两块儿还行，吃得太多，就未免有些撑了。
    对于黎江这种五百年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龙来说，素来过人的定力在喜欢的姑娘面前好像都成了浮云，再加上还是鱼小鳐主动，那大约，可能，就稍微有一些些那么过头。
    不论怎么说，两个人修为差距巨大，这就导致了鱼小鳐“吃太撑”的后果。
    于是她丢下黎江，自个儿跑去学院上学了，晚上回来变回原形往被子里一钻，甩着尾巴嚷嚷一句“我睡了，别吵我！”，就自顾自地睡了过去。
    刚过了半个月好日子就被冷落的黎江：“………………”
    不过黎江也没被冷落太久，五日后他下朝回府时，得到了青鲛带回来的消息。
    雩族的入口，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黎江（发愁）：怎么才能让未婚妻说话矜持一点？
    剩下的剧情估计五章左右就会结束啦
    第131章 化龙谷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有加一段剧情，漏看的小可爱可以回去再看一下哦
    “…雩族就位于那化龙谷中, 外人想要进入雩族须等九霜花盛开才能看见入口，但九霜花半年开一次，一次只开三十六个时辰。”
    书房中, 青鲛呈上一只玉盒, 黎江接来打开, 看见里面放着一株月白色的灵草, 上面结有小小的花骨朵, 看起来离盛开还有一段时间。
    “大人, 这就是九霜花, 化龙谷外四处都是，属下便采了一株回来, 据周边的灵族说, 下一次盛开正好是半月后。”
    黎江看着玉盒里的九霜花，修长的食指轻轻叩着扶手, 沉吟片刻, 再问青鲛：“你说整座化龙谷都隐匿在阵法之中？”
    “是, 大人, 属下是这么以为的, 化龙谷雾气缭绕, 即使属下站在跟前也难窥其貌, 即便是进去，也只会在雾气中迷失方向，最后好不容易出来, 依旧身在谷外。”
    黎江点点头：“的确像是阵法所为。”
    “属下还问过周边的灵族，他们说雩族很少出来，也不欢迎有外族进去，曾有几名外族在入口显现时想要强行闯入, 结果被大卸八块丢了出来。”
    “我知道了。”
    黎江盖上玉盒，对青鲛道：“辛苦你们了，先下去休息吧。”
    青鲛走后，黎江看着桌上的玉盒，思忖片刻，起身出了门。
    下午鱼小鳐从学院回来，在黎江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她手里捏着啃了一半的糕点，鼓着腮帮子道：
    “这么说，我又要跟学院请假啦？”
    黎江伸手抚去她嘴角的碎屑，温声道：“先不急，离九霜花下次盛开还有半月，届时我先让青鲛他们去探探路，和雩族联系上了再做打算。”
    “不是已经找到地方了吗？到时候我直接去不行吗？”
    鱼小鳐觉得这样弯弯绕绕的很麻烦，颇有些不解。
    “雩族素来禁止外族进入，直接去恐怕有些麻烦。”黎江解释道。
    “可我不是外族呀。”
    鱼小鳐理所当然地道：“我不是和他们一族的吗，他们总不能不让我进去。等青鲛他们去探路回来，又要等下一次花开，岂不是很浪费时间？”
    好像说的也有些道理，黎江想了想：“那我们便一起去，但还是让青鲛他们先通个信。”
    这一点鱼小鳐没什么意见，其实她也不是急着想见自己的族人，只是觉得这样绕来绕去费事罢了。
    于是半月后，黎江带着鱼小鳐出了海，极东之地离西海甚远，两人乘着赤姑鸟，足足花了一天一夜才到。
    鱼小鳐看着脚下两座巍峨高山，却都隐藏在雾气中瞧不分明，即便用上学院夫子教的术法，也依旧窥不见化龙谷的真实样貌。
    “这就是化龙谷吗？好浓的水气啊，就像在海里一样。”
    鱼小鳐趴在赤姑鸟的脖子上看得出神，黎江怕她掉下去，伸手将她揽回身前，对赤姑鸟道：
    “阿月，下去吧。”
    赤姑鸟带着二人落于化龙谷前的草地上，黎江喂了它一株灵草，拍拍它的脖子道：
    “辛苦你了，去吧。”
    赤姑鸟叫了一声，亲昵地用头顶蹭了蹭黎江的手，随即便展翅离去，鱼小鳐抬头望着面前被雾气包围的化龙谷，抬头用力在空气里嗅了嗅。
    “这里的气味好像有一点熟悉。”
    鱼小鳐闭上眼感受了一下，回头对黎江说：“我以前在壳里的时候，曾经感受过这气息。”
    她努力回想：“那时我太小了，旁的也记不清，但应当就是这股气息没错，不过它只出现了很短的时间，大概就是喝一杯水的功夫，就消失了。”
    听到鱼小鳐这么说，黎江想当然认为她曾经感知到的那股气息属于她的父母，这样看来雩族与鱼小鳐有关联是十有八九了。
    很快青鲛他们也到了，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化龙谷外的那些含苞待放的九霜花便缓缓张开了花瓣。
    随着花开的细小声音，围绕着山谷的大片雾气开始慢慢散去，化龙谷终于在黎江等人面前现出了真正的面貌。
    两座高大的山峰直入云霄，山上树木茂密，两山之间的谷地也被树木覆盖，唯有正中一条羊肠小道，想来正是通往雩族的入口。
    黎江将一封信交到青鲛手上：“去吧，记住，勿要与雩族的人起冲突，将这封信交于他们即可。”
    “是，大人。”
    青鲛拿着信，与几名侍卫一同入了那小道，鱼小鳐晃晃黎江的衣袖：“我们现在不进去么？”
    “先等青鲛回来，九霜花开会持续三十六个时辰，暂且不急。”
    鱼小鳐也没有什么意见，就自己跑去周围的树林里玩，她很少来陆上，一时间也觉得新奇，看见什么没见过的鸟兽都想抓来看一看。
    这一玩就忘了时间，直到听见黎江唤她，鱼小鳐才赶紧跑回去。
    “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了么？”
    她回到黎江身旁，见青鲛等人也站在那儿，便知道应该是信送到了。
    “嗯，我们现在去见雩族的族长。”
    雩族的寨子离入口有一段距离，黎江带着鱼小鳐御风过去，到了两棵高大的碧阳木前才落下，两边树上各盘着一头黑蛟，黎江和鱼小鳐进去时并未受到阻拦，但身后跟随的青鲛等人却被拦下了。
    其中一头黑蛟口吐人言：“未受邀请者不得进入雩族地界，请止步。”
    青鲛正想分辩，黎江回头道：“你们在外等我即可。”
    “大人。”
    青鲛有些担心，黎江又道：“放心，这里都是小鳐的族人，我只是带她来认亲，不会有事的。”
    青鲛只得带着手下往后退出一截，却未离开，依旧守在那儿，黎江和鱼小鳐继续往内走，没走多远就有名雩族男子迎了过来。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鱼小鳐身上，打量了一番才对黎江道：“想必您就是西海丞相了，族长正在议事堂等你们，这边请。”
    雩族甚少有外人到访，黎江二人走在寨子里一时引来许多目光，鱼小鳐好奇地东张西望，除了已经化形的雩族人，她还看见有一些幼蛟在外玩耍，那些幼蛟对陌生人也非常好奇，纷纷朝这边望来。
    鱼小鳐看见那些幼蛟的脑袋上都光秃秃的，想起自己也是后来才长出角，心里暗自嘀咕，莫非这族的特点便是这样？
    可是那些幼蛟的模样和她小时候也不同，鱼小鳐自然而然把这一点归到了自个儿娘亲的头上。
    既然她的爹是雩族人，那她的娘亲肯定是条鱼，唔，还得是有化蛇血统的鱼才行。
    两人到议事堂时已有一名白发老者等在那儿，他和之前那名雩族人一样，首先就将视线投向了鱼小鳐。
    他的目光带着审视，鱼小鳐被他看得怪不舒服，正想说老头儿你看什么看，那老者就将视线移开，转而看向了黎江。
    “这位就是西海丞相吧。”
    老者开了口，声音嘶哑低沉，却隐隐带着威严。
    “丞相大人不远千里而来，只是为了替您的未婚妻寻亲？”
    “正是，在下的来意正如同信中所说。”
    黎江向他略略拱手，客气有礼地道：“您想必就是雩族的族长了。”
    老者微微颔首，又将视线投向鱼小鳐：“小姑娘，你可知道自己的生辰？”
    鱼小鳐摇头：“不知道，我从出生就在蛋里，不知道具体时间。”
    “蛋？”
    族长蹙眉：“你是说，你从出生有意识起就在蛋里？”
    见族长有疑，黎江便把鱼小鳐的那些事简略说了一遍，最后道：“因此我们才会前来化龙谷，为的就是寻找小鳐的父亲。”
    族长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对鱼小鳐招招手：“小姑娘，你过来，且让我探探你的灵脉。”
    鱼小鳐看了黎江一眼，见黎江点头，才慢吞吞走到族长面前，族长将手覆于她的额前，片刻后放下手，长叹一声道：
    “的确有我族的血脉，真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居然会有我族的后代从外面寻来认亲。”
    得到族长确认，鱼小鳐是雩族人已经没什么悬念了，黎江问道：
    “请问族长，不知小鳐的父亲现下可在谷中？”
    族长看着鱼小鳐的眼神有些复杂，几息后才道：“老夫并不能确定她的父亲究竟是谁，但我族中人都留有玉牌，要想知道她的父亲是谁，只需引血出来，自会与血脉相连的玉牌产生呼应。”
    黎江知道这秘术，虽是引血，但只需一滴即可，并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心下倒不排斥，却又听族长道：
    “明景，你带这位小鱼姑娘去灵心堂，看看她到底是谁的血脉。”
    先前带他们来的那名雩族人走到鱼小鳐跟前，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小鱼姑娘，请随我来。”
    黎江迈步欲要跟上，族长却出声道：“丞相大人，灵心堂外人不得进入，还请在此稍候。”
    黎江皱眉，正要说什么，族长又道：“关于我族的事，老夫也正好想跟大人说一说，不知大人可愿听老夫啰嗦？”
    黎江默了默，最终还是转身面向族长：“那就劳烦族长了。”
    第132章 族规
    “……自此, 我雩族便在化龙谷落地生根，数千年来一直扎根于此。”
    议事堂内，两盏清茶薄烟袅袅, 黎江与族长各自端坐一方, 听他将雩族的由来娓娓道出。
    说到这里, 族长端起茶饮了一口, 待他放下茶盏, 黎江才道：“族长, 小鳐已经去了近一炷香的时间, 怎么还未回来？”
    “丞相勿急。”
    族长不紧不慢地道：“查验血脉需要做些准备，而且也不是每次都能显效, 若一次未成, 难免要多试几次。”
    黎江对此种秘术有所了解，但并不透彻, 便接受了族长的解释, 又听族长继续说：
    “因我雩族有钟山之神的血脉, 族中后人便有几率化龙。”
    他掀起眼皮, 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丞相本是龙族, 大约不知蛟族对于化龙的向往, 而我雩族托了老祖的福, 族中后人一开始有三成的几率能够化龙，并且身具钟山神力。”
    他前面半句似带有些炫耀的意味，黎江只作没听出来, 静静坐在那儿听族长说后面的话。
    “族中的幼崽在出生后一年内都与寻常幼蛟没有区别，但一岁之后，他们中的一部分便会慢慢生出角来。”
    “有角的，则有机会化龙, 而无角的，则一辈子只能做蛟。”
    “当然，蛟族的修为上去了，也有机会化龙，但那与幼时便化龙的相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一开始刚迁到化龙谷的时候，老祖并没有限制族人与外族通婚，但几百年过去，族中新生儿的化龙几率开始越来越低，约莫千年后，已降至堪堪一成。”
    族长说到这儿略顿了顿，黎江的眉头不着痕迹地蹙起，总觉得心里有种莫名的不适。
    他往门外望了一眼，正要提出去寻鱼小鳐，族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至此，老祖才惊觉钟山之神的血脉在慢慢淡化，若长此以往，迟早有一日雩族会变得和普通的蛟族无二，即便修炼化龙，也不会再有神力了。”
    “于是老祖定下族规，雩族中人不得与外族通婚，以此维系仅存的血脉。”
    随着族长的话，黎江的眸色渐渐沉了下去，待最后一句话说完，他不再等待，从椅子上站起来道：
    “多谢族长与我闲聊，不过小鳐去了太久，我想我还是去灵心堂外等她为好。”
    说着他大步往门外走去，才刚走出议事堂，原本四散在周围的雩族人竟都围了上来，齐齐将黎江的去路拦住。
    黎江停下脚步，回身看着站在门内的族长，面色已冷了下来：“族长这是何意？”
    “丞相大人。”
    族长淡淡地说：“鱼小鳐既是我族中人，便该遵守族规，你与她的婚约一事，就此作罢吧。”
    黎江先前已觉得族长和自己说的那些话有古怪，此时见他道出目的，心中先是有些愕然，随即便气得笑了起来。
    他带着鱼小鳐来寻亲，却没想到雩族是这样一群蛮不讲理之辈。
    “族长未免太过霸道。”
    黎江冷笑一声：“我堂堂西海丞相，莫非能叫你们就这样扣下我的未婚妻？现在让开，我可以当做这件事没发生。”
    他说话时放开威压，独属于上位者的气势顿时令围住他的雩族人神色微变，然而那些人却没有退让，依旧紧紧拦住他的去路。
    相比较起来，族长倒是淡定，他语气冷硬地道：“老夫已将雩族的来龙去脉与丞相说清楚，丞相应当明白我们这么做的理由，即便你是西海丞相，也没有破我族规的道理。”
    双方互不相让，已呈剑拔弩张之势，黎江虽年轻，修为却不低，更是身负两颗内丹的纯血龙族，龙对蛟有天生压制，当他将威压全部放开，拦住他的雩族人有好些都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他们退一步，黎江便往前迈一步，族长脸色一沉，高声呵道：“将丞相请出谷去！”
    他话音刚落，就有几个雩族人当场化出龙形，这是黎江第一次见到化龙的雩族人，不由细细打量了几眼。
    化龙后的雩族人与龙族并无两样，但他们身上的确带着和鱼小鳐如出一辙的气息，敖禛曾经说过，那种气息与钟山之神很相似，想来就是他们所继承的神力。
    即便如此，黎江也并不畏惧，他的脸上开始慢慢浮现出龙鳞，双目也变为金色，今日即便是将这化龙谷翻过来，他也势必要将鱼小鳐带回去！
    就在黎江正要化出原形时，寨子里突然传来一声轰隆巨响，所有人下意识抬头望去，就见灵心堂上空赫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水龙卷。
    那道水龙卷夹杂着砂石瓦砾，将灵心堂的屋顶全都掀飞了出去，如一条巨蟒直冲天际。
    “小鳐！”
    黎江瞳仁微缩，纵身就朝那边飞去，其他雩族人慢了一步，也赶紧跟在他后面追了过去。
    灵心堂离议事堂不过百丈距离，眨眼间黎江已飞至跟前，他看见鱼小鳐正站在灵心堂的断墙上，堂内被水龙卷搅得一片狼藉，玉牌散落一地，大部分都碎裂了。
    灵心堂外站着两人，还有一人正从地上爬起来，鱼小鳐站在断墙上跳脚，对着他们大喊大叫：
    “谁要留在你们这个破地方！还不快放姑奶奶走！”
    那三人面色极其难看，齐齐向鱼小鳐包抄过去，还未到得跟前，已被一股力道推开，黎江长袖翻飞，落于鱼小鳐身旁，揽住她的腰就直往化龙谷外飞去。
    “黎江！”
    鱼小鳐一看见他就赶紧告状：“他们刚才想抓我！不让我回去找你！”
    “我知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见小姑娘没事，黎江心下稍定，接着全神贯注要带鱼小鳐冲出化龙谷，化为龙形的雩族人在他身后穷追不舍，才飞出去没多远，迎面又来了几条颜色各异的长龙。
    黎江面色沉凝，鳞片在腮边隐隐浮现，就在他即将化回原形之时，天色忽地一暗，一股蕴含神力的磅礴气息如海浪般向他二人涌来。
    鱼小鳐大吃一惊，回头朝身后望去，只见方才在议事堂中见过的族长正拿着一尊玉印，扬手向他们抛来。
    鱼小鳐甚至还没来得及喊一声黎江，两人的身影便倏地消失在空中，那尊玉印晃了晃，接着就如沉石般落了下去，将地面砸起一片尘土。
    族长落于玉印跟前，正要弯腰去拾，却身体一偏，整个人跌倒在地，其余的雩族人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起他。
    “族长，您没事吧？”族人关切地问。
    族长摇摇头，一缕鲜血从他嘴角缓缓溢出，他咳嗽了两声，嗓音低哑地道：“我无事。”
    “您不该强行催动归元锁魂印的，驱使神器所耗巨大，您的身体怎么承受得住？”族人埋怨道。
    族长在搀扶下站起来，将那尊玉印握在手中，慢慢地说：“西海丞相不是好对付的主，我不想族中有人员伤亡，便只能祭出归元锁魂印了。”
    他看着玉印冷笑一声：“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雩族中会藏有一件神器吧？”
    族人脸上露出几分担忧：“族长，锁魂印中本就关着那人，您再将他们两人收进去，那岂不是……”
    族长又咳嗽了好几声，抹去嘴角的血迹道：“无碍，只要我不催动锁魂印，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里面出来。”
    第133章 他没死呀？
    天地苍茫, 一片漫无边际的白，冷冽的风夹着雪花在空中打转，除了风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就在这雪白的天地间, 忽然有两道身影从空中落下, 打破了周遭的寂静。
    黎江和鱼小鳐原本正往化龙谷外飞驰, 却被雩族族长收入归元锁魂印, 两人眼前一黑, 再睁眼就出现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
    黎江反应迅速, 揽住鱼小鳐慢慢降落到地面, 他往四周环视了一圈，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 但方才他还是从族长手中的那尊玉印上感知到了一缕神力, 如果他没有猜错，那应当是一件神器。
    “这是哪儿？”
    乍然换了个地方, 鱼小鳐有些发懵, 她扒着黎江的衣袖往外瞧, 实在弄不懂明明之前还在雩族的寨子里, 为什么转眼间周围就变了个样儿。
    “这里应该是神器中的界域。”
    黎江放她站直, 轻声和她解释：“雩族族长手中那尊玉印应当是一件神器, 而我们现下就身处于那尊玉印里。”
    鱼小鳐在学院曾听夫子讲过, 有些灵器中自成天地，可容物载人，甚是奇特。
    她恍然道：“原来我们在神器里呀？那神器——神器就是天上仙人们用的灵器么？”
    见黎江颔首, 她又好奇地问：“为什么雩族会有仙人用的灵器？”
    黎江牵住她的手，见她小手热乎乎的，心下稍松，温声道：“应当是雩族的先祖传下来的, 你可记得胡诸曾经说过的雩族的起源？”
    鱼小鳐点头，黎江又道：“那件神器，应当是钟山神君的幼子赠予她的，然后就作为雩族的东西流传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
    鱼小鳐了然地点点头，问他：“那我们现在怎么出去？”
    黎江抻直身体，抬目远眺：“虽是神器，却也有相对薄弱之处，只要找准地方，以强力击之，未必就不能出去。”
    “那我们能找到那个地方吗？”鱼小鳐问。
    黎江垂首一笑：“自然可以，不过并不急于一时。”
    虽说有黎江在身边，鱼小鳐并不慌乱，但听他说不急着出去，这就令人感到奇怪了。
    她不解地问：“为什么不急着出去？”
    黎江道：“我来之前，曾将此事告诉过陛下和封将军，若有变故，他们会派人前来接应，方才进来前我已传了信，青鲛他们收到传信便会即刻通知封将军。”
    鱼小鳐眼睛一亮：“那封将军会来救我们出去啦？”
    黎江颔首：“如无意外，天黑之前我们就能出去，所以我才说不必急于一时。”
    即便现在他能带鱼小鳐出去，也难免和雩族一番恶战，雩族能化龙的人数不少，黎江并没有信心能带着鱼小鳐全身而退，倒不如在此等一等，待封霆到了化龙谷，说不定和雩族交涉之后，他们会主动放他俩出去。
    想到雩族族长说的话，黎江眼神微凉，他来之前去见龙王和封霆的时候，本意只是想知会他们一声，却没想到来了这里还真能出事。
    他斟酌了一番语句，将族长那番话告诉了鱼小鳐，她听罢满眼放光，兴奋地说：
    “那我身上也有那什么神力了？”
    “你自幼就会的水龙卷，还有对大部分的毒物免疫，应当都是属于你的神力。”
    听完黎江的话，鱼小鳐更高兴了：“原来我这么厉害，我就知道我不是普通的鱼！”
    见她开心，黎江心里的气也消了些，含笑道：“随着年龄增长，应当还会有其他天赋显现出来，不过最重要的是，你身上有钟山之神的一缕血脉，也正因如此，你进阶才会这般轻松。”
    鱼小鳐越听越得意，心里盘算着回去要如何跟小海螺他们显摆，嘴里问黎江：“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吗？”
    黎江从须弥空间里取出一方罗盘：“为防意外，我先将这处界域最薄弱之处算出来，我们去那里等待即可。”
    他将灵力注入罗盘，根据罗盘上的显现演算一番，最终确定了一个方向，牵起鱼小鳐的手道：
    “我们去那边。”
    他带着鱼小鳐御风前行，这里冰天雪地，一眼也望不到尽头，或许是因为在神器里面的缘故，即便黎江把神识铺到最远，也依旧只能看到皑皑白雪，若长期被囚禁在此处，恐怕于心性会有很大的折磨。
    两人往前飞了近半个时辰，四周都是一模一样的景物，没有半点变化，鱼小鳐无聊得打起了呵欠，就在这时，她忽然指着前方喊道：
    “咦？那里好像有人！”
    就在两人正前方二百来丈远的位置，地面上有一块醒目的巨大岩石，岩石前靠着个白衣男人，与其说是靠，不如说是被绑着，几根粗壮的铁链在他身前纵横交错，将他牢牢绑缚在这块岩石上，想来是无法轻易挣脱的。
    黎江带着鱼小鳐落了地，鱼小鳐从他怀里蹦出来，跑到这个白衣男人面前仔细打量，他低垂着头，白色的长发将脸遮住大半，双眼紧紧闭着，胸口也没有起伏，头发和睫毛上全是积雪，看起来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
    “这个人是不是死了？”
    鱼小鳐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想去戳他，手指还没碰到对方，那双紧闭着的眼就忽地睁开了，她吓得呀了一声，赶忙往后跳了开去。
    黎江从后接住她，凝目往那个男人看去，那人缓缓睁开眼，露出一双琥珀般的瞳仁，或许是因为刚醒，看起来有些浑浊。
    当他看见鱼小鳐时，那双眼忽然睁大了些许，视线在她身上凝滞了几息，接着又松散下来。
    “他、他没死呀！”
    鱼小鳐抓住黎江的衣袖，好奇地探着头往他脸上瞅，这会儿她才发觉这人原来长得很好看，剑眉凤目，挺鼻薄唇，如果不是双颊过于瘦削，应当是个挺拔的美男子。
    那人一双瞳仁从鱼小鳐身上移开，在眼眶里动了动，最终定在黎江身上，缓缓开口问道：
    “你们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鱼小鳐：我是你大爷！
    白发男人：..............
    第134章 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们无意误入此地, 惊扰了前辈，委实抱歉。”
    黎江不知此人是谁，出于礼貌, 他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 白发男人嗤笑道：
    “无意误入？怕是被仲昊那老不死给关进来的吧？”
    黎江并未听过仲昊这个名字, 但只需略一思索, 便能将其与雩族族长联系起来, 这时鱼小鳐扒着他的衣袖, 先一步问出口道：
    “仲昊是谁？”
    白发男人掀了掀眼皮, 目光再次扫过她的脸庞，嘶哑的声音里依旧带着讥讽：
    “你们被关进此地, 却不知仲昊是谁？这才过了一百年, 雩族的族长恐怕不会那么短命吧？”
    “哦！原来你说的是那个白胡子老头儿！”
    鱼小鳐一脸恍然大悟，赞同地说：“那个老头儿太讨厌了, 你也是被他关进来的吗？”
    白发男人没回答, 算是默认了, 黎江视线落在他被白发半掩的脸上, 莫名觉得有一点熟悉, 他正要想究竟是何处令人熟悉, 鱼小鳐又开了口：
    “那你知道要怎么从这里出去吗？”
    白发男人笑了一声, 讽刺道：“我若知道，还会被囚禁在这里么？”
    鱼小鳐眨了眨眼，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歪着脑袋想了半晌，猫腰从黎江的衣袖底下钻出来，跑到他跟前说：
    “要不我们先帮你把这几根大粗链子解开吧！”
    说着她就伸手去碰那铁链，白发男人眼睛微微睁大, 刚要开口，鱼小鳐身后的黎江已一把将她拦住，沉声道：
    “别碰。”
    “为什么不能碰？”
    鱼小鳐仰起头纳闷地看他，黎江抬手指尖轻弹，一道灵气打在铁链上，白发男人身前倏然闪现一片耀目白光，好几息后才恢复如常。
    “链条上设有屏障，若贸然碰触，将会受到反噬。”黎江淡声道。
    “哎呀，幸亏我没碰！”
    鱼小鳐咋舌，同情地看向白发男人：“难怪你在这里出不去，你为什么会被关起来啊？”
    白发男人冷冷瞥她一眼，并不言语，黎江知他不愿对陌生人透露私事，便牵起鱼小鳐的手，向他颔首道：“如此，我们就不打扰前辈了。”
    他牵着鱼小鳐往旁边走了几步，鱼小鳐频频回头看那白发男人，总觉得这冰天雪地中，那个瘦削的男人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两人走出约莫二丈远，黎江取出罗盘看了看，对她道：“就是此处，我们在这里等待即可。”
    他在地上铺了一张妖兽皮毛，与鱼小鳐席地而坐，方想起来问她，之前在灵心堂具体发生了什么。
    “……那屋子里摆了好多玉牌，他们先戳破我手指，挤了一滴血出来，然后那滴血就飘在空中，我又等了许久，那滴血才朝其中一块玉牌飞过去。”
    提到这个鱼小鳐可来劲了，噼里啪啦就是一大串话，黎江心头一动，问她：“你可看清那块玉牌上是否刻有名字？”
    鱼小鳐摇摇头：“没有。”
    但她马上又道：“不过那个叫明景的走过去把玉牌拿起来，接着就变了脸色，说：果然是明祈的女儿！”
    “随后他就要来捉我，我怎么会乖乖等着他来捉？就跟他们打起来了！”
    黎江心下稍缓，幸亏他去得及时，鱼小鳐哪里打得过那些年岁比她长不知几何的雩族人，估计那些人没想到她还有水龙卷这项能耐，才一时不备被她掀了屋顶，若他去得晚了，鱼小鳐先被带走，那他就未必找得到她了。
    他握紧鱼小鳐的手，低声道：“这么说，你的父母中有一人名叫明祈……”
    话音未落，一道声音陡然从不远处传来：“那个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黎江一顿，与鱼小鳐同时回头看去，白发男人靠在岩石前，正望着这边。
    鱼小鳐向来机灵，反问道：“你又叫什么名字？你先告诉我，我再告诉你。”
    白发男人垂眸无声地笑了笑，抬首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会被关在这里吗？若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告诉你，我被关在这里的缘由。”
    鱼小鳐眼珠子转了转，觉得也不亏，不就回答他几个问题，反正他被绑在那儿动不了，也不用担心他会对自己做什么。
    于是她大声道：“这可是你说的，说话要算话啊！”
    白发男人嗤道：“我还不至于骗你一个小丫头。”
    鱼小鳐就爽快地说：“我叫鱼小鳐。”
    “你年岁几何，母亲可还在世？”
    白发男人接连又抛出两个问题，鱼小鳐都一一答了：“我也不知道具体年龄，大约有个百来岁吧，我从小被爷爷收养，父母都没见过。”
    听完她的回答，白发男人垂下眸子，一时辨不清神色，鱼小鳐怕他食言，催促道：“我都回答了，你现在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了吧？”
    白发男人久久不语，正当鱼小鳐有些着急时，他忽然开口道：“你方才说，你在灵心堂引血时，与你的血发生呼应的是一枚刻有明祈字样的玉牌？”
    “我没看见玉牌上的字。”鱼小鳐纠正道，“是带我去那儿的人看过玉牌之后说的。”
    白发男人目光停留在鱼小鳐的脸上，明明在看她，鱼小鳐却觉得他好像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
    她心里觉得古怪，刚想提醒他该兑现诺言了，白发男人就垂下头去，轻声笑了起来。
    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只有鱼小鳐三人，他这样的笑声听起来颇有点瘆人，鱼小鳐被他笑得起了身鸡皮疙瘩，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疯了，忍不住道：
    “你笑什么啊？这有什么好笑的？”
    白发男人没有理会她，又笑了好一阵才终于停下来，用低得几乎要听不见的声音说：
    “因为我就是明祈。”
    第135章 明祈
    冰天雪地之中, 鱼小鳐坐在兽皮上有些发愣，白发男人说的话颇有冲击性，以至于她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黎江比她先一步反应过来, 从兽皮上站起身, 面向白发男人发问：
    “前辈说自己就是明祈，此话当真？”
    白发男人淡声道：“我骗你作何？雩族人没有重名, 族中的明祈只有我一人。”
    黎江愕然，他方才的确想过会不会有重名，但白发男人这句话成功将他的疑问堵了回去，原先他和鱼小鳐还想明祈会在哪里，没成想竟然已经站在他们眼前了。
    “你、你真的是明祈？”
    这么几句话的功夫，鱼小鳐终于回过神来, 她嗖的一下从地上蹦起来，朝白发男人跑了两步, 睁大眼睛盯着他问：
    “这么说，你就是我爹？”
    与鱼小鳐的震惊不同, 明祈除了初时那番不寻常的轻笑，后面一直表现得很平静, 面对她的问话, 他也只是淡淡地说：
    “若你方才说的是真话，你的血与我的玉牌互生感应, 那我的确就是你的父亲没错。”
    见鱼小鳐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似乎是为了确定, 明祈接着道：
    “我在百年前, 确实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如果他平安出生长大，应当和你的年纪差不多。”
    “出生？”
    黎江捕捉到这个词, 出声问道：“前辈的意思是，您未曾见到孩子出生？”
    “是。”
    明祈抬首望向茫白天际：“孩子出生前，我就被迫与妻子分开，后来得知她的死讯，我以为她并未来得及生下孩子。”
    他看回鱼小鳐：“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将你生了下来。”
    黎江留意到，明祈提起妻子时，那双冷漠的眼有一瞬间变得柔和，但当他看向鱼小鳐时，却全然没有惊喜与感动。
    这使黎江不由微微蹙眉，明祈的反应太过奇怪，无论从哪个角度讲，一位父亲在见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时，都不可能表现得如此冷淡。
    鱼小鳐倒没有想得那么多，她今日才跟明祈第一次见面，自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在得知他的身份后，她更多的是惊讶与好奇。
    “那…那你为什么会和妻子分开呢？”
    不知不觉，鱼小鳐已经走到明祈跟前，睁大的眼里满是好奇，她之所以来雩族，就是为了知道自己的身世，现在歪打正着见到亲爹，自然是要问个清楚了。
    黎江在旁边看着明祈，他那双琥珀色的瞳仁和鱼小鳐一模一样，两人的外貌细看有三分相似，想来鱼小鳐更像母亲一点。
    明祈盯着鱼小鳐看了一会儿，目光有些阴沉，片刻后他将视线移开，缓缓说道：
    “罢了，既然你在这里见到我，或许也是冥冥中注定的事，当年的事情你也有权知晓。”
    “一百五十年前，我奉命离开化龙谷，去寻找几味长老炼丹用的药草，因那些药草并非急用，我又是第一次出谷，对外界的事物倍感新奇，便四处游玩，想要多见识见识再回去。”
    明祈当时不过二百来岁，在高等灵族中算是非常年轻的岁数，头一回接触到外界，自然玩心大起，短短几个月内走遍了四海及大半陆地，在外面的见识越广，就越不想回族里去。
    他途中经过南陆一处叫作子乌河的地界，恰好遇到河主要纳第八十八房小妾，正在大摆筵席。
    雩族中人都是一夫一妻，明祈第一次看见纳妾，难免觉得新奇，就混进吃席的人群里，也去凑凑热闹。
    这场筵席一直摆到深夜，明祈离开时在河主后花园墙外，撞到一条冒冒失失从里面冲出来的小鱼。
    那条小鱼撞上他后还想跑，被明祈逮住，他正想教训教训它，却听到河主府里一片嘈杂，其中还夹杂着有人在喊“河主死了！八十八姨娘不见了！”。
    明祈直觉这条小鱼有问题，可是对方哭着苦苦哀求，求他不要把它交出去，明祈一时心软，便将这条小鱼带离了子乌河。
    离开之后明祈才从小鱼口中得知，原来她就是河主的第八十八房小妾，她的姐姐曾经被河主强抢去，因不堪受辱而自我了断，小鱼忍不下这口气，便假装与河主看对眼，被他纳入府中，今晚河主回房后她骗他喝下掺有迷药的酒，再趁机杀死了他。
    听完小鱼的讲述后，明祈也觉得河主该死，又奇怪为什么河主会看上一条鱼，口味是不是太奇特了一点？
    这时小鱼在他面前化出人形，原来是个漂亮的姑娘，明祈才明白，为什么河主会上当了。
    小鱼告诉明祈自己叫素瑶，无父无母，唯一相依为命的姐姐也离世了，因为无法留在子乌河一带，又感谢明祈没有交出她，素瑶就和他结伴同行了一段时日。
    两人在这段日子里渐生情愫，明祈为了和素瑶多呆一些时间，将长老安排的事抛在脑后，他们相处越久，感情就越深，但雩族的规矩明祈再清楚不过，是严令禁止与外族通婚的。
    于是明祈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反正离开化龙谷后族人也找不到他，他索性就和素瑶结为夫妻，打算一辈子都不回族地去了。
    两人朝夕相伴，恩爱非常，日子过得十分快活，以至于明祈逐渐淡忘了自己的族人，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和他们相见。
    五十年的时间一晃而过，一日明祈家中忽然来了两名不速之客，哪怕离族已经五十年，但明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来的两个人是雩族人，一个是明祈从小到大的玩伴，另一个则是族长的左右手，他们来势汹汹，一来就要带明祈回去受罚，还想将素瑶也一同抓回去。
    明祈当然不肯束手就擒，带着素瑶从族人手下逃走，而那两名雩族专程奉命出来捉拿他，自然也不会就这么放弃。
    于是明祈和素瑶不得不边躲边逃，彼时素瑶已经怀有身孕，腹中胎儿吸收了她的部分灵力，使她的身体和修为都比平日要弱上几分，明祈带着她躲得十分吃力，好几次都险些被族人抓住。
    两人逃了几十日，有一日又被堵住，明祈没有把握带着素瑶全身而退，只能叫她先逃，自己则留下来拖住族人。
    没想到这一别就永无再见之日，明祈被带回雩族关押起来，没多久族长就告诉他，素瑶被他们杀死了，连同腹中的孩子。
    明祈悲痛欲绝，一面恨族长心狠手辣，一面又恨自己没用，他没了求生意志，想要自绝时却被族长制住，将他封入神器归元锁魂印。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应该是大结局
    第136章 大结局
    雩族后山, 一方寒潭中，一头黑鳞长龙正盘踞其间，它双目闭合, 吸纳着天地之间的灵气, 鼻侧的龙须随着吐纳轻轻颤动，颜色已呈灰白。
    这是一头很有些年纪的龙了, 正当它静心吐纳之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灵力波动，黑龙眉头微皱，却未睁眼，只缓缓吐出一句人言：
    “何事？”
    这声音与雩族族长仲昊一模一样，原来这头黑龙正是现出原形的仲昊, 他先前强行催动归元锁魂印，导致元气大伤, 不得不来到寒潭之中，借这里的浓郁灵气进行疗伤。
    很快, 前方的浓雾中走进一人，拱手向他禀报：“族长, 方才谷外来了一人自称西海大将军, 说是来接西海丞相和鱼小鳐回去的。”
    听了这番话，仲昊依旧没睁眼, 不紧不慢地说：“可有告诉他们，谷中并无这二人？”
    “正是这样说的, 可是…可是那人称收到了西海丞相的传信, 知道他二人就在谷中, 还说今日不接到人就不走了。”
    仲昊终于将眼皮掀开，眸中闪过轻蔑之色, 冷笑一声道：“不走又如何？不必管他，他爱呆多久呆多久。”
    “是。”
    来人转身离去，然而不到一刻钟，他又匆匆归来，脸色有些发白：“族长，我方才叫人这样告诉他了，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仲昊身体不适，正需专心疗伤，几次三番被人打断，心中已十分不耐，语气里也透出浓浓的不悦来，就听来人咽了口唾沫道：
    “没、没想到他竟然带来一支大军，现在重重围在谷外，说若不把人交出去，他们就要硬闯！”
    “他们敢！”
    仲昊双目倏地睁大，整条龙身从潭水中高高竖起，张口怒喝道：“真以为我们雩族是好欺负的不成！？传令下去，严守入口，绝不能让他们踏入我族一步！”
    来人面色忐忑地道：“可、可是……”
    仲昊怒瞪他：“一口气说完，别吞吞吐吐！”
    来人哭丧着脸：“可是那支大军人数足有数千人，且那个大将军说、说他是奉了西海龙王的命前来接人，若我们不把人交出去，就是要跟西海开战！”
    “什么！？”
    仲昊大吃一惊，他今日才将黎江与鱼小鳐关入锁魂印，没成想不过几个时辰，对方的援军就到了，还是以这样强硬的姿态来要人。
    雩族在化龙谷中数千年，极少外出，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们自负钟山神君血脉，瞧不起其他灵族，养成了盲目自大的性格。
    也因此仲昊才会将黎江也关起来，他原想关些日子，给黎江一些教训再放他离开，哪里想到西海的人竟会带着大军前来呢？
    他脸色几变，最终压下气来：“那就将那丞相放出去，但要他们保证，以后绝不再打扰我族。”
    来人应声退下，然而这次不到半刻钟就又回来了，战战兢兢地说：“族长…那大将军说鱼小鳐是他们丞相的未婚妻，今日务必要将两人一起带回去。”
    仲昊大怒：“简直是欺人太甚！鱼小鳐乃我雩族人，他们有什么资格前来讨要！？”
    他从潭中纵身而出，立地化为人形，冷声道：“老夫这就去会会那所谓的大将军！”
    归元锁魂印中，鱼小鳐二人尚不知外界变化，还在听明祈述说过往之事。
    “我在这锁魂印中已有百年，想逃逃不出去，想死也死不了。”
    明祈阴郁的眼中划过一抹讥讽：“一眨眼，便是百年之久。”
    他看向鱼小鳐的眼神有些复杂，原本他对这个女儿的到来是很期待的，可是族人的到来打破了他和素瑶的宁静生活，若素瑶不是怀有身孕，他们俩也不至于在逃亡中那样狼狈，最终导致夫妻俩天人永隔。
    从得知素瑶死去那一刻起，他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就没了任何感情，到现在见到她，他也仍旧生不出为人父的心情来。
    但鱼小鳐的五官多少能看出些素瑶的影子，又令他想起深爱的妻子，明祈闭了闭眼，忆起昔日妻子对这个孩子的期待，好半晌才又开口道：
    “当年…你母亲应当是在逃避追捕的途中将你生下，再藏于某处，独自引开捉她的人，因此你才会得以存活。”
    这一点倒是与之前鱼小鳐所得到的信息相合了，她愣愣地看着明祈，口中喃喃道：“……原来我娘真的不是不想要我啊……”
    听见她的话，明祈眼中快速闪过一抹悲痛，转瞬又被垂下的眼睫遮住，黎江适时开口将鱼小鳐被封在蛋中的事说出来，明祈眼皮动了动，却仍未说话。
    眼见两人相对无言，这一场父女相认竟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感人画面，黎江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道：
    “前辈，晚辈先想办法将您身上的禁制打开，有什么等出去再说吧。”
    明祈抬眸沉沉看向他：“不必了，这禁制是打不开的。”
    黎江以为他是在说这禁制难解，又道：“可否先让晚辈看看？”
    明祈摇头：“不必看了，我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
    鱼小鳐不解：“为什么不能离开这里？”
    明祈眸色暗了暗，刚要作答，地面忽然传来一阵动荡，三人抬头往四周看去，就见整片大地连着天空开始轰轰震动，竟好似整个空间都摇晃起来！
    “怎么回事？”
    鱼小鳐大吃一惊，赶紧捉住黎江的衣袖，黎江护住她，蹙眉道：
    “应是空间不稳导致的……”
    “是有人正从外界进行攻击。”
    明祈在这动荡的天地间依旧面色平静，抬头向空中某处望去：“你们看那里。”
    鱼小鳐二人朝他所说的方向看去，只见天空中一处隐隐有雷电闪烁，明祈道：
    “那便是空间薄弱之处，以全力击之，或可破出此地。”
    黎江颔首：“多谢前辈。”
    他对鱼小鳐道：“你在此等候，我且试一试。”
    说完黎江便腾空而起，在明祈两人面前化身为龙，朝空中雷电闪烁之处飞去。
    “龙族？”
    明祈愕然，鱼小鳐接话道：“是啊，黎江是龙族的。”
    明祈默了默，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哦，他是我的伴侣，我们要成亲的。”鱼小鳐如实答道。
    “伴侣吗…难怪仲昊那老家伙会将你们关进来……”明祈喃喃自语，心中五味杂陈。
    这时黎江已飞至雷电处，以头用力撞击起来，他每撞一下，那闪烁的雷电就更明亮一分，鱼小鳐仰头看了片刻，脖子都痛了，忍不住足尖一点，口中喊道：
    “我也来帮你！”
    说着她便飞向黎江，在半空中化为一头银鳞长龙，迎风来到他身边，和他一道撞击起来。
    明祈看着她的身影，眼中再次露出意外，算起来她的年纪不过百岁，还是混血，竟这么早就已能化龙了么？
    空间薄弱之处在黎江和鱼小鳐坚持不懈的撞击下，那片雷电越来越亮，越来越大，隐约间他们仿佛听见了外界的人声，两人再齐心协力狠狠一撞，空中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整个空间如破碎的镜面一般裂开，归元锁魂印，被他们给撞破了！
    鱼小鳐只觉眼前画面一变，再睁眼已置身于外界，面前正对先前见过的那名族长老者，此时他正捂着胸口，嘴角挂血，不敢置信地看着鱼小鳐。
    “你、你们竟然！”
    鱼小鳐被他的老脸吓得往后跳了一步，迅速往周围一扫，只见雩族人站在族长身后，而在对面，则是带着大军的封霆。
    鱼小鳐没来得及和封霆打招呼，眼角余光瞥见明祈也一道出来了，正半跪在地上口吐鲜血。
    鱼小鳐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道：“你、你没事吧？”
    明祈捂住胸口，摇摇晃晃站起来，淡声道：“我没事。”
    他目光越过鱼小鳐，直直看向族长仲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恨意，一字一顿地道：
    “仲昊！”
    仲昊抹去嘴角的鲜血，面色呈灰败之相，方才他与封霆动手，想再用归元锁魂印将他制住，但他之前便受了内伤，此时再次强行催动神器，不仅发挥不出本来的神力，反倒被打得节节败退。
    且封霆属雷廉一族，此神器刚好受其克制，再加上黎江和鱼小鳐适时从内部以强力摧之，里应外合之下，竟硬生生将这神器毁了！
    看着地面碎裂的锁魂印，仲昊的心头都在滴血，他与锁魂印神识相连，锁魂印一碎，他自然也受到重创，恐怕原有的寿数都要大打折扣了。
    仲昊心里恨极，此时见到明祈，只冷哼一声，并不多言，对封霆道：
    “今日你们以强欺弱，算老夫栽在你们手里，这两人你们可以带走，但必须起誓，以后绝不再踏入我雩族半步！”
    封霆哈哈大笑：“早这样不是挺好么？放心，我们把人带走了，以后你们求我，我都不来！”
    黎江牵着鱼小鳐往封霆那边走去，经过明祈身旁时，鱼小鳐停下脚步，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些什么。
    明祈没看她，只是死死盯着仲昊，黎江看了眼鱼小鳐，对他道：“前辈随我们一起离开吧。”
    听见他的话，明祈眼珠终于动了动，这时一道嘶哑的声音响起：“不行！”
    仲昊冷冷盯住明祈：“他是我族罪人，自该留在族中，还请丞相不要得寸进尺！”
    鱼小鳐一下子就火了，转过身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呸你个臭老头儿！你们杀了我娘，又把我爹关这么久！现在还想扣人！简直是卑鄙无耻！！”
    仲昊被她骂得脸色黑了又黑，刚要呵斥，明祈忽地开口道：“我走不了。”
    鱼小鳐一怔：“为什么？”
    明祈捂着胸口，哑声道：“百年前归元锁魂印就呈枯竭之势，为了保住锁魂印，仲昊将我封在其中，以我的生气为养分，润养这尊神器。”
    他抬眸，冷冷地注视仲昊：“我与锁魂印早成了一体，印毁了，我也不能独活。”
    他说话时，持续有鲜血从嘴角溢出，顺着脖子下淌，将他的衣襟染得鲜红。
    明祈抬步缓缓走向仲昊：“我生机已断，撑不了多久了，至少死后，想要被埋在族地坟墓之中。”
    听闻他的话，仲昊冷哼一声：“倒算你还有些雩族人的自觉，罢了，我就允你——”
    话音未落，走至跟前的明祈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当然，须得族长你来陪葬！”
    随着明祈的动作，他胸口蓦地亮起一团白光，一股强烈的灵力波动从他身上传来，仲昊脸色大变，失声道：
    “你要自爆内丹！？”
    明祈死死捉住仲昊，鲜血不断从他口中喷涌而出，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将死之人，仲昊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他的钳制。
    明祈双目亮得惊人，眼中是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他嘴角喷着血沫，高声道：“杀人偿命，你杀了我的妻子，今日就拿命来偿！”
    在这短短十来息的时间，周围的人慌忙往外退开，黎江也护着鱼小鳐疾退百来丈，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耀目的白光将整个化龙谷照亮，强烈的冲击掀得黎江往外再飞出百丈，好在有灵力护体，除了血气有些翻涌，倒并未受伤。
    那白光持续了片刻才黯淡下去，鱼小鳐从黎江怀里抬起头，只见先前明祈和仲昊所站之处已夷为平地，两人在内丹自爆之中化为齑粉，竟连一点尸骨都未留下。
    远处有修为较低的雩族人受到冲击而受伤，其余族人看到空荡荡的地面，纷纷失声痛哭，哀恸地喊着族长。
    大半个雩族都化为废墟，雩族人群龙无首，一时之间除了悲恸，竟也顾不上这些外来者。
    鱼小鳐看着明祈先前所在的位置出神，许久都未说话，黎江将她抱在怀里，一时不知道该安抚她，还是该怎样。
    直到封霆过来唤他，他才低声对鱼小鳐道：“小鳐，我们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鱼小鳐这才回过神，愣愣地点了点头，黎江无声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揽着她随大军一起退了出去。
    他们来到谷外，赤姑鸟早已等在那里，黎江要牵鱼小鳐上去，她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再看向化龙谷。
    鱼小鳐怔怔地看了半晌，左眼忽然落下一滴泪来，黎江心口微紧，轻声道：“难过的话，哭出来会好一些。”
    鱼小鳐低头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摇头道：“没有，我就是…觉得他们很可怜。”
    她看上去倒不很悲伤，但黎江还是禁不住地心疼，低低地说：“回去之后，我们为你父母立两道牌位可好？”
    鱼小鳐点头：“好，还有爷爷也一起。”
    黎江颔首：“好，一起。”
    鱼小鳐又说：“黎江，我想在这里走一走。”
    黎江自然是顺着她，他递了个眼神给封霆，封霆自觉地叫大军在此地等候，两人便牵着手步入不远处的树林。
    鱼小鳐很安静，一直没说话，黎江也不打扰她，两人静静走在林间，听着周围的雀鸟鸣叫，似乎心情也慢慢平和了些许。
    这样走了一会儿，鱼小鳐终于开了口。
    “黎江。”
    身旁人温声应道：“嗯？”
    “这下我是真的没有爹娘啦。”
    黎江握紧掌中的小手，心中有许多话，最终却只化为一个字：“…嗯。”
    鱼小鳐仰头看他，眼神清澈纯净：“以后我们俩就是一样的了。”
    黎江哑然，半晌，他垂下头去：“是，以后我们俩就是一样的了。”
    “你要永远陪着我。”
    “好，你也要永远陪着我。”
    “嗯！”
    此生只有你与我。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_(:з」∠)_让大家久等了，下一本我要先囤稿，预计在两个月内开下一本，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收藏一下，下面是文案。
    《我下蛋给你吃啊》
    初见琉烟的时候，焱九觉得她是只又傻又烂好心的雉鸡精，不但好（强）心（迫）他吃她下的鸡蛋疗伤，无论他怎么嫌弃，她都尽心尽力地照顾他。
    直到仇家找上门，那只雉鸡精毫不犹豫抛弃他跑路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看走了眼。
    焱九：老子要再看到那只鸡精非拔光她的鸡毛不可！
    为了寻找族地，琉烟和被仇人追杀的焱九结伴上路，途中焱九遭遇三次危机，琉烟也丢下他跑路三次。
    焱九从一开始发誓拔她的鸡毛，到后来已经没了脾气。
    跑就跑吧，只要她最后还肯回来就行。
    琉烟除了会下蛋，还有一招炉火纯青的技艺：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她于危难中抛弃焱九三次，到了第四次突然良心发现，回去和焱九并肩作战，没成想焱九为了保护她，几乎和对手同归于尽。
    琉烟抱着奄奄一息的焱九哭得梨花带雨：焱九，我会永远记得你的，以后我要是成了亲，生下来的第一个孩子就起和你同样的名！
    还剩最后一口气的焱九立马睁了眼，满脸狰狞：老子就是从地府爬回来，你也休想嫁其他野鸡！
    婚后小剧场：
    有一天焱九回家，在床上看见一颗带着花纹的蛋，而他家小鸡精变成原形蹲在旁边。
    焱九（皱眉）：…这是什么？
    琉烟懒洋洋地挥挥翅膀：这是你的崽啊。
    焱九：………
    一只很会见风使舵明哲保身的鸡精和坏脾气混血狐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