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所以，为了合理避税结婚了 作者：Ruby今天营业了吗 文案： 您的好友向您发来结婚邀请： “在？” “一起合理避税？” 内容标签：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1. 她是唐礼的相亲对象之一。那天他们被迫共进晚餐，她比预计晚到六分钟。 林小姐穿着一件长到膝盖的风衣，嘴上的唇膏在中间位置淡了一小块，手上的咖啡纸杯开口处殷红。她皮肤很白，神情看起来很冷漠。这是唐礼对她的第一印象。 “不好意思，等咖啡迟到了。” “晚上喝咖啡？” “嗯。” 唐礼看得出她本质是个很守时的人，刚刚走得很匆忙以至于额前刘海乱了。她理了一下，抬右手捋顺了左耳的发。女人撩头发是很动人的，尤其是像她这样的美人。 她是美人吗？唐礼想是的。很多美人的美在于对世人世事的漠不关心，她就是这一种。 2. 餐厅里开了暖气，有点热。林小姐把风衣脱下来，为了保持挺括，没有叠，挂在椅背上。她把米白色毛衣的袖口挽起一点，隐约露出了一个花纹。 到了这个时代，再因为别人的纹身大惊小怪就有些古板老土，且不礼貌。但唐礼实在好奇，这朵小小的玫瑰是有什么特别寓意吗？ “纹身很漂亮。” “谢谢。”她端着水杯，闻言旋腕，让唐礼看到完整的样子。 “是有什么纪念意义吗？” 她抬抬眉。“陪朋友去纹身，第二个半价。” 3. 谈过这里的饭菜口味，唐礼觉得是时候切入正题了。 “林小姐，我听介绍人说你是做文字工作的，方便说说吗？” 林小姐耸耸肩，露出一种“这有什么好说的”的表情。“就是，卖字为生呗。” “自由撰稿人吗？”唐礼斟酌着猜了一个，心想做文字工作的多了，介绍人这么说，估计是她自认为实际情况比较不靠谱。得不到老一辈人认可的，也就是小说家之类的收入不算稳定的工作了。 “差不多吧，不过我签了约。”林小姐说完以后就把视线投向餐厅中央那架钢琴上，看起来对唐礼没什么兴趣。 这让已经准备好回答“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唐礼讪讪咳嗽一声。唐礼一开始是这样计划的，两个人互通姓名工作兴趣爱好，谈得来就聊聊发展发展，看不对眼就算。但是现在这个情形他也摸不准该怎么办了。多说多错，为了保持不逼着人说话的绅士礼貌，他觉得目前自己该闭嘴，等等看林小姐愿不愿意主动开启话题。 4. 林泛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弹钢琴，有点失望。她想起这个相亲对象很久没说话了，就出于礼节问了一句：“唐先生，你读的上一本书是什么？” “呃，《纽约三部曲》。”唐礼顿了一下，“是保罗——” “保罗·奥斯特，我知道。”唐礼这个回答给了林泛“这人还不错”的感觉。之前的相亲对象虽然也不算不靠谱，但三十多岁工作繁忙还愿意读书的，不是很多。她作为文字工作者，天生就要偏爱阅读口味相合的人。 但这不代表她向妈妈屈服了。为什么非要恋爱结婚？她一个人过的又自由又开心，完全没必要找罪受。“他的书里还是《布鲁克林的荒唐事》最适合睡前读。” “确实。这个故事最轻松。”唐礼表示赞同。 5. 林泛对唐礼这个人的兴趣止步于此。她满脑子都是吃饭时涌现的新鲜灵感，此时此刻只想要赶快回到自己的公寓，打开电脑全部输出。 但是对面的男人没说要走，她一个全程没怎么说话的人就更不好意思先提。餐厅里的古董摆钟敲响了七下，林泛又看向外面的夜色。 唐礼十分体贴：“林小姐晚上还有事吗？” 林泛笑笑：“还要回去写稿。” “噢，那我送你？”唐礼结了账，站了起来。 林泛说：“不用，这里离我住的地方很近，我走回家就好。钱我一会儿转给你。” “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唐礼不强求。他露出标准的、绅士的微笑，“下次见。” “下次见。” 第2章 6. 成年人的“下次见”约等于“等我想起来再约你想不起来就算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林泛以为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既定规则。她像之前一样，把这个相亲对象抛在脑后，于是妈妈赶来把她从被窝里拖出来了解情况时，林泛含着牙膏泡沫一脸无辜： “没联系了呀。” 被女儿气笑了的郑女士瞪她：“这个相亲对象，可是我和你刘阿姨精挑细选，千挑万选，百里挑一，给你选出来这么一个，你要懂得珍惜，晓得伐？这个唐先生，不抽烟不喝酒，脾气又好，工作稳定，又有钱，本地又有房子——当然这个妈妈不在乎的哦，妈妈看中他又不是为了钱——这样好的你打着灯找都找不着的呀！” 林泛咂了下嘴：“讲的噶好，那你女儿怎么配得上的呀。” “我女儿怎么配不上的啦？我家囡囡，长得又漂亮，身材又好，脾气么——脾气么虽然差了点，你看你又翻白眼；岁数么也大了点，但可是知名作家哦，前途不可限量的，绩优股诶！”郑女士一边嫌弃一边美滋滋，摸着女儿的绒毛睡衣，又说，“就是不大要好，太邋遢。你这件睡衣几天没洗了？” 林泛无语：“我昨天刚洗的。哎呀郑女士，天上又不会掉馅饼，这个唐先生要是真有你说那么那么那么好，三十二岁了还没有女朋友啊？我也不是知名作家，上次那本书我谈到现在还没谈完。” “那你抓紧点呀，天天睡到十点钟起来你谈到明年也谈不完的呀。晚上么老晚睡，早上么起不来，你住在外面我是管不到你啰，等年纪大了这个痛那个痛的，要上医院，不结婚生小孩谁伺候你呀？你现在就要好好保养，不要老是熬夜熬那么晚。” 郑女士说起来就没完，林泛对她把熬夜和结婚两件事混在一起教育自己的行为感到匪夷所思但又习以为常。她擦干脸，在掌心倒了爽肤水拍上，漫不经心答着：“知道了知道了。嗯嗯嗯，好好好。” “就知道敷衍。你这就擦完啦？眼霜防晒隔离什么都不涂的啊？”郑女士又叫起来。 “我就在家，又不出去！” “什么就不出去了，今天张阿姨女儿结婚，你不要去喝喜酒的？你当我这么早来喊你是发神经啊？” 林泛恍然大悟：“我说你今天怎么没去跳舞。哎呦晓得了晓得了，不要催了。人家结婚又不是我结婚，化化么好了呀，不要抢人家风头。” 7. 然后林泛就毫不意外的在婚礼会场看见了唐礼。郑女士兴高采烈上去打招呼，又轻轻掐了一把女儿的腰，示意她上去讲话。“你们年轻人聊，我先过去了啊。” 林泛觉得郑女士这么着急把女儿往外推的行为在唐礼面前不太妥当，但现在的情况是她被迫成为主动方，只好没话找话：“唐先生今天不上班啊？” 唐礼说：“双休日，我休息。” 真好，不是996。林泛心里感叹了一句，突然想起之前编辑说周一前必须交稿的威胁。 玩球！今天周六了，明天还约了小姐妹逛街，又不能咕咕咕掉她们，那岂不是今晚又要熬夜了！ 唐礼说：“林小姐看起来好像精神不太好。是不是没休息好？” “还好。”其实她本来是打算早睡的，可惜周五的王者峡谷之旅总是起起伏伏十分坎坷，她怒打排位到两点，才升了三颗星，睡前还在骂骂咧咧，早上八点就被亲妈喊醒，精神怎么好得起来！ 反观唐礼，肤色匀净眼神清明，一看就是不熬夜作息健康的人。说实在的，林泛觉得这样的中规中矩男人有点乏味。虽然她也不是爱好狂野男孩，但总要有点个性才有趣啊。 “本来想请林小姐看话剧，但是林小姐最近应该很忙吧？” 话剧？林泛还挺感兴趣的。这种演出，关键也不在于台下聊天，且黑漆漆的根本不会被关注，她忖度了一下就答应了。“我最近几天比较忙。下周后就还好了。” “那我关注一下近期的演出。林小姐有什么想看的吗？” “都行。” 8. 唐礼不喝酒，但还是得和男宾坐一起，因此免去了二人同桌的尴尬。 林泛不喜欢一群人闹哄哄地吃宴席，更何况这是婚礼，又要吵闹又要煽情，还要玩无聊尴尬的游戏......林泛听主持人矫揉造作地说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菜还不错，她也没什么胃口了。 今天恐婚了吗？恐婚了。 郑女士热泪盈眶，完全共情嫁女儿的——不知道是快乐还是悲伤，连林泛站起来都没注意。她出去了，手机一震，是唐礼发来的微信，一条票务网站的分享链接，《摇滚莫扎特》。 “这个可以吗？” 林泛回他：“可。” 过了一会儿，那边又发消息来。“买了前排的票，到那天我来接你还是？” “剧院门口见吧。” 9. 和唐礼预料的一样，这位林小姐完全就是来看演出的。倒也不是他有所图、想要凭借这次见面获得什么或者改变什么，能够邀请她出门、并且再见到她、听到她说话对唐礼来说就已经足够。 但扪心自问，这样的情感也不算是喜欢。毕竟在没有见到林泛的日子里，唐礼忙于工作，忙于日常，也很少想起主动联系。恋爱对于他来说早就已经不是必需品，同理，婚姻也是。他明白二十七岁衣食无忧情感上没需求但还在被迫相亲的林泛和他是同一类人，因此即便他内心认可林泛很有趣，也不愿意用一般人的追求方式给她和自己的生活带来困扰。 能够让她觉得高兴，就足够了。 看完演出后他们顺便一起吃饭。唐礼注意到林泛吃的很少，不免要问一句：“这里的饭菜不合你口味吗？” 林泛笑笑：“我晚上不大吃东西。而且有点辣，我不太能吃辣。” “那下次你来选餐厅吧。今天不好意思，没有事先了解。” “是我说都可以的，不怪你。”大约因为被邀请看了音乐剧，林泛心情不错，对唐礼没有那么疏远。她笑说：“下次我选的话，也行。你有没有什么忌口？” “没有。”唐礼是真没有。他开始期待，但又知道以林泛这个姑娘的个性，还是不要期待——等她主动想起，可能要半年后吧。 10. 林泛这次倒是不负众望，推脱掉郑女士喊她去凑牌搭子的要求，说：“晚上约了唐先生听音乐会，你要硬拉我陪你打麻将，那我跟他讲一声不去了哦？” 郑女士闻言就不顾“三缺一”的事实，连连答应：“约了唐先生啊？好的呀你快去呀，好好表现哦。脸上么稍微化化妆，不要灰头土脸的。对人家热情点，晓得伐？” “晓得了晓得了。” 音乐会前又是共进晚餐。说了不吃晚饭但总是在约晚餐，林泛觉得这是人生荒诞又无奈的一个点。她抿一口奶昔，突然很想念草莓蛋糕。可冬天还没到，大棚草莓还要过一段时间，这会儿面包店里的草莓不酸不甜，没什么意思。 “林小姐平时很喜欢听古典乐吗？” “写东西的时候听歌会分心，所以只有睡前会听。”林泛拿刀叉切割着克林姆顿肉丸，眼睛在看餐厅中央盛装歌唱的俄罗斯姑娘。她对那姑娘弯弯眼睛，得到一个明媚的笑容作为回应。 第3章 11. 唐礼发觉这位林小姐是一个可爱的矛盾体。待人冷淡，却天生怀揣善意；走路带风，骨子里文艺浪漫至极。听完音乐会出来他们瞧见大门口摆着两个筐，里面挤挤挨挨装着满天星和玫瑰。一个女孩子守在自行车边上，并不吆喝叫卖，只是在有人低头拨弄花枝的时候抿着嘴笑一笑，模样看上去很拘谨。 见林小姐驻足了，唐礼问：“要买花吗？”他觉得她应该是喜欢花的，他已经做好了买一束花给她的准备。无关喜欢，只是觉得应该这样。 林小姐笑问：“这花怎么卖呀？” 那女孩子指着玫瑰花说：“一支八块。”又指着满天星，拢了一把，“这么多十五。” 唐礼不了解花草价格，但就这么听觉得是很便宜。果然林小姐仔细挑了十枝玫瑰，一小捧淡蓝色的满天星，请女孩子拿牛皮色的纸包好。唐礼说：“有二维码吗？” “有的。”女孩子拿出自己的手机。“一百二。” 林小姐对唐礼一笑，“唐先生，我自己来。” 唐礼觉得在这里为了一百来块钱推推搡搡不太好看，就没坚持。他说：“那下次我给你带花。” 12. “好呀。”林泛买了喜欢的香槟玫瑰，整个人心情都很不错，莫名其妙就答应了下次见面。不过说实话，这个唐先生一点也不讨厌，和他待在一起就和一个人待着一样——倒不是说他没有存在感，只是一如既往的自在。这一点其实挺难得。 所以唐礼提出要送她回去的时候林泛就没拒绝。抱着花挤地铁，有点不方便。况且也实在很晚了。 “林小姐喜欢这个颜色的玫瑰？” “嗯，香槟色。我经常买花回去插瓶。”林泛咬重了“经常”两个字，希望对方能get到自己不希望他送花的意思。毕竟又没在谈恋爱，莫名其妙送花就太诡异了。 “林小姐的生日是不是就在下个月？过阴历还是阳历？” 林泛笑笑：“我不太喜欢过生日，过一次就老一岁。” 车子遇到了红灯停下。唐先生扶着方向盘转头看她，神情很认真。“林小姐很年轻。”他笑了一下，好像在自嘲，“至少比我年轻。” 林泛在二十四岁以后就没被说过年轻了。在相亲市场中，她身上的标签都是“年纪不小了”。她经常为这一点咬牙切齿，恨不得高喊“二十七岁无罪”。如今被一个年长男性安慰，顿生同病相怜之感。来而不往非礼也，她说：“唐先生看起来也很年轻。” 13. 车停在了林泛住的小区门口。林泛已经被车里的轻音乐送入梦乡，被轻轻叫醒后睡眼朦胧：“到了吗？” 唐先生说：“要开进去吗？” “不用，那还得交停车费，两分钟都按半小时算。”林泛忙不迭摆手，然后把花拢一拢，准备下车。唐先生“诶”了一声，提醒她：“安全带。” 嗐，睡迷糊了！林泛低头解开，推门下车，和唐先生say goodbye。说真的，被提醒没解开安全带这件事让她大脑迅速闪回各种偶像剧和小说片段——男主角冷不丁地抛开安全距离概念靠近，凝视着女主角，带着一分温柔两分戏谑三分邪魅，恨不得贴着嘴告诉女主角“你安全带没解开”，以此达到让女方心脏砰砰跳的目的。林泛吐出一口气，暗自庆幸没碰上这样的相亲对象。 她刷卡进了小区。闸门关上的时候，她回了个头。黑色的车里还亮着暖黄的灯，唐先生冲她挥了挥手。 14. 唐礼没想到她会回头，僵硬着打招呼。他看见林小姐偶遇了一个出来的年轻姑娘，同她笑着问好。大约是熟人，那嫣然一笑又和面对自己时礼貌的笑意不同了。 宜喜宜嗔美人面，唐礼脑海里莫名浮现这句话。他现在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Date是一个美妙的词。是日期，是一场约定好的见面，也是带一点罗曼蒂克的“约会”。 回去的路上又要等红绿灯。看到红灯，唐礼想起林小姐殷红的唇；看到绿灯，唐礼想起林小姐名字里的“林”；而黄灯是林小姐怀里的玫瑰。星子是林小姐明亮的眼，夜云是林小姐低垂的眼睫——他眼前一切的一切，编织成温柔笑着的林小姐，他的心上人。 已经三十二岁了，唐礼觉得自己该有勇气对自己承认有个女孩子是他的心上人。向来和自己坦白是最难，而他跨出了第一步。 15. 林泛回到家先蹬掉高跟鞋，然后吸口冷气揉揉发红的脚后跟，去厨房把花瓶收拾出来，好放新的玫瑰。刚才在车里睡了一会儿，现在反而精神抖擞，觉得打开电脑可以一口气写个万把字。 可是马上就要收拾东西去横店剧组，她可不想带着这张憔悴的脸见心心念念的小爱豆。剧方给的“编剧”头衔虽然是挂名，但也得物尽其用，不以权谋私见见拍自己剧本的爱豆怎么行？说不定还能加个微信聊聊天，互相点赞朋友圈。 不过也只限于点赞之交了。偶像，还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距离产生美，林泛认为能看富士山就好，没必要攀登，更不可能私有。 况且自己都二十七岁了，而小爱豆才二十二，见面必然是客客气气叫一声“林老师”或者“林姐”，叫得她露出苍老而不失慈祥地微笑。提起年纪，她不由自主又要想起下个月的生日了。 算了，过就过吧，不过也不会停止衰老。过生日还能给自己一个吃草莓蛋糕的机会。林泛坐在梳妆台前，开始卸妆。她严肃地看着眼下的皮肤。过完生日，一定开始控糖。 第4章 16. 林泛在家收拾行李箱到一半，门铃响了。她想起是自己预约的美甲师，起身开门。 “霏霏！好久不见了呀。”林泛很熟稔地和她拥抱，请她换拖鞋进门坐。 美甲师把工具一一摆出来，笑说：“你都有两三个月没找我了吧？这么久没出门呐？” 林泛被她说的有点不好意思，皱皱鼻子：“嗐，这不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嘛。” “今天要做个什么呢？焦糖色？枫叶色？还是莫兰迪色？” “就做这个吧，金箔什么的不要加了。一把年纪，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了。”林泛打开手机相册，找出图给她看。 美甲师当然说：“什么就一把年纪了，你看起来和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一样的。这个颜色好，显手白，也不脏。” 做着指甲，不免要闲聊。 “我妈又给我挑相亲对象了。介绍人说男方条件还可以的，人也很老实，一米七出头，稍微有点胖。我一听么就晓得顶多一米六十五，果然我那天穿个高跟鞋，他比我还矮。胖是胖，一点也看不出老实，眼睛贼溜溜瞄服务员。把我气得，回去就跟我妈讲不要相亲了，‘你家女儿在别人眼里就只能配这种货色！’”美甲师一边上底油，一边气鼓鼓吐槽，“我想想还是不要结婚的好。我开个美甲店，自己给客户做做上门，钞票够花，我爸妈也有退休金有房子，不要老写意哦。找个男的给他生小孩做家务，我吃饱了没事做？” 林泛笑道：“老一辈都不听的，他们觉得结婚生小孩肯定好。” “那就慢慢和他们磨好了，难道还能按着头叫我结婚啊？”美甲师话锋一转，“不过像林姐这么成功，叔叔阿姨肯定很看得开吧？” 林泛想起那个见她时都是西服配大衣活像刚开完联合国会议的唐先生。“我妈也叫我相亲啊，不过那人还行？”她有些不确定地吐出一个“还行”，然后很确认地点点头。“嗯，还可以。” 17. “还可以”的唐礼现在不太可以。快年底了，各类报表堆了一桌面（电脑桌面）等着他审查；制定来年公司发展计划、本年度总结、组织分公司进行审计的大小会议等着他参加；而他还要抽出时间审定集团公司及子公司财务、会计、审计机构负责人的任免、晋升、调动、奖惩事项。他忙到只有去茶水间倒咖啡的路上才能喘口气稍微后悔一下当初草率答应了江叔叔跳槽过来做CFO。小江先生秉着“CEO不必事必躬亲”的原则逃之夭夭，把大小事都交给他处理，这让他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不知道林小姐在做什么？倒咖啡的时候唐礼想起来，想发个消息问问，但又怕一会儿忙工作反而顾不上回她消息。那样就太失礼了，而且万一林小姐在忙，也很打扰她。 还是算了，等忙过这一阵再邀请她见面吧。 唐礼坐到电脑面前，深吸一口气，心里念念有词： 等忙完这一阵，就可以见林小姐了。 18. 林小姐对于成为一个忙于搬砖男人的工作动力一无所知。她很快乐地编辑文案，在微博上po出和小爱豆的合照，口吻十分慈祥： “这个弟弟钻研剧本很认真哦~期待一下最终结果吧！” 果然没多久她又涨了一波粉，评论里一片感激之声，清一色的“谢谢老师”“谢谢编剧姐姐”，看得林泛直捂心口。小爱豆跑去拿来剧本，煞有其事地拉着她问自己对人物的理解对不对，情绪是要这样还是那样。林泛心想这剧本快改得妈都不认识了问她干什么，面上和蔼地笑笑：“我觉得你这么理解没错。” 也不是糊弄，毕竟一千个读者心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当年写出这本小说的时候评论里怎么解读她都没回应——规定了标准答案的就是索然无味的语文题，没有美感了。更何况她认为写小说的时候后期就是故事人物带动写手，不一定就在笔者的控制范围内了——换句话说，就是“角色属于读者，不属于作者”。 剧组搭的景还不错，林泛戴着副导演给她的“工作人员”牌子无所事事瞎逛。今天冬至，赶上小爱豆的粉丝来做应援，她上前看看，被认出是刚刚发合照的编剧兼原作者“不系舟”。 “是不系舟老师！”年轻姑娘闪着星星眼望她，“我是您的书粉！” “啊你好你好。”林泛和她也合了影，得到一碗八个芝麻馅儿汤圆。 我现在的合影也很值钱嘛。林泛美滋滋，边看她们摆易拉宝和海报边吃汤圆。刚吃完要走，姑娘追上来送她一袋子礼物。 “谢谢您照顾我们萧萧，祝您工作顺利！” 得，这还给了一份应援礼物，不知道从谁份上拆出来的。林泛现在觉得有一丝惭愧漫上心头，但她转念一想自己才发的这条微博也许哪一天就可以作为“合作老师的赞美”用以给小爱豆反黑，那一点惭愧也就烟消云散了。她拍了张海报和自己礼物袋的合影，发在刚才那条的评论区。“喜欢他的小朋友们也很可爱！谢谢你们！” 19. 林泛在横店待了两天，认认真真和小爱豆讲了一下自己对人物的设计，确保没辜负他和粉丝对自己的信任，这才告辞。 怎么说呢，她虽然怕麻烦，但这么沉甸甸的感情，她更怕还不清。 回上海以后她交了几篇在横店酒店写的稿子，认认真真构思该怎么过几天后的生日。 在酒店摆一桌，太大张旗鼓了；叫几个好朋友通宵在外面喝酒唱歌，她又吃不消。还是请朋友们来家里，买菜做饭分蛋糕来得省力。 想一出是一出的林泛当即发微信挨个通知，得到“我们都给你留着档期”的回复后恃宠生娇“那你们到时候洗了碗再走”。滑到好些天没联系的唐先生后，她迟疑了。要不要跟他说一声？毕竟人家上回还有送花的好意，要是不声不响过了生日，到时候朋友圈都不好发——要是只屏蔽他一个人，她心里也怪过意不去的。 “唐先生，我29号打算请几个朋友一起过生日，你有兴趣过来吃个饭吗？” 等了一会儿，那边回消息过来了。 “不好意思，我那会要出差去趟杭州，估计来不了。等我忙过这阵另外请你吃饭。” 林泛松口气。 20. 唐礼无语凝噎。但工作是不能推掉的，他只好飞速思考该准备一样什么礼物表示自己无法到场的歉意。蛋糕？鲜花？他觉得到那天林小姐家里肯定不缺这两样。 那该送什么呢？唐礼太久没有考虑过情感类问题的大脑陷入苦想。且一片空白。 唐礼叫住来送文件的小王。 姑娘下意识以为是自己送错了文件，连忙搂回来再看一眼。“唐总监，有什么问题吗？” 唐礼斟酌着开口：“如果你过生日，你希望你朋友送什么礼物？” 姑娘战战兢兢：“可能，兴趣爱好方面的东西？或者化妆品？”她见唐礼若有所思，小心问道，“唐总要给朋友送生日礼物吗？” “算是吧。” 反正不是工作上有问题，小王大胆起来，飞速运转大脑：既然是问自己不是他的助理，那必定是要送个女孩子无疑了。八卦之魂熊熊燃起，她问：“唐总这位朋友喜欢什么？” “文学艺术。” 小王笑笑：“那就送值得收藏的书，或者摆设，装饰品。再不然看看她的购物车，或者微博转发抽奖也行。” 唐礼心想要是能看到她购物车还至于在这冥思苦想吗。他说：“我知道了。另一份表什么时候交给我？” 小王收起轻松的笑容。“我马上去催。” 办公室里又只剩唐礼一个人发愁了。 第5章 21. 29号林泛起了个大早。她洗漱完就开始收拾房间——扫地拖地拍打毛毯，清洗餐具茶具，整理厨房和冰箱。忙忙活活到中午回家陪林先生和郑女士共进午餐。 郑女士煮了一大碗清汤寡水阳春面，美其名曰“长寿面”，满眼殷切看着女儿吃：“多吃点，妈妈自己煮的！” 林泛面对这一年一度的坎坷，决定还是像往年一样闭着眼迈过去。 能够面不改色吃完不太好吃的饭菜并且违心说出溢美之词真是当代儿女孝顺父母的天花板了。林泛笑呵呵推到林先生面前：“爸爸也尝尝。” 林先生推回来。“今天你生日，你先吃。” 郑女士又催：“再不吃就冷了，坨了不好吃了呀。” 林泛起身拿碗，把面分过去，端到爸爸面前。“我先吃，然后爸爸也吃。妈妈难得做饭，对吧？” 有难同当，父女俩视死如归一口气吃完。 22. 睡个午觉起来，朋友们带着气球鲜花彩带到了。趁还没装饰，朋友推林泛出门买菜。 “鲍鱼海参帝王蟹，多买点！” “还有澳龙！” 林泛翻个白眼。“行啊，先给我打个五百万。” 嘴上说着你们想也不要想，看见新鲜的海产品林泛还是狠狠动了心。算算才到手一笔稿费，她很爽利地要了几只鲍鱼，一条东星斑。但是朋友里有不喜欢海鲜的，她忖度着又买了鳜鱼和大闸蟹。家里还有前几天妈妈拿过来说亲戚给的土鸡蛋，林泛买了精排和梅花肉，又挑了几样素菜，袋口全部扎紧了码在后备箱里，满载而归。 “Surprise！”林泛毫不意外地一进门就被喷了礼花。她又好气又好笑：“来帮我拿东西！” 客厅已经被布置好，沙发后的墙壁上贴着“Happy Brithday”拼写的气球和闪闪的彩缎，茶几堆着鲜花束和包装精美的礼物盒。而沙发上还躺着一只耳朵上打了丝带蝴蝶结的垂耳兔。林泛把头发上身上的碎纸片摘下来，摸摸粘在天花板上垂下来的彩球，笑道：“哇，真好看。” “那当然，我还特意做了设计图呢。”做美术设计的朋友小黄颇为自得。 已经洗手进了厨房的朋友阿龙啧啧：“鲍鱼，东星斑，寿星过个生日真是肯下本。” “那明年请你们一人一碗素面，大家清清肠胃。”林泛笑。 23. 晚饭后他们围坐着打牌，说先消消食，顺便等蛋糕送来。 门铃一响，负责订蛋糕的朋友连忙起身：“我来开我来开！”结果开了门迎面就是一束香槟玫瑰，后面露出一个男人的脸：“是林小姐吗？给您的花签收一下！” 朋友回头：“小林过来，给你的花！” 林泛茫然过来，身后跟着一串探头探脑的朋友。她接过，派送员手里还拎着一个包装好的礼盒递给她：“还有这个。祝您生日愉快！” 朋友们不免要起哄：“哇！有人给你送花诶！是哪个暗恋我们林老师的纯情小男孩？” 林泛笑着打她，在玫瑰里找到一张卡片。“生日快乐”，落款是唐礼。 果然。林泛觉得是在意料之中的，但生日收到礼物还是觉得很高兴。她笑着回答朋友们：“不要瞎猜。是之前那个唐先生。” “快看看是什么！”大家把桌子腾一腾，让林泛把礼物盒摆在中间。拆掉外面一层彩纸，里面露出封好的纸盒。拿剪刀裁开胶带，林泛惊讶地发现是一个需要拼装的立体纸雕夜灯，看图纸是小王子捧着玫瑰花。 她是喜欢拼装这种小东西的，可因为时间不多不太做，这个爱好连朋友都没几个知道，唐先生怎么猜到的？ “听你的形容，我还以为这个唐先生会送珠宝首饰之类的呢。”一个朋友说。 林泛说：“不会的。哪有才见几面就送很贵重东西的？这个挺好的，正好把我现在床头柜上的灯换下来。” 礼物越看越喜欢，林泛忍不住给唐礼加了分。她趁着把花和礼物收起来背对着朋友们的空档，给唐礼发微信。“花和小夜灯收到了，我很喜欢，谢谢你！” 已经不早了，林泛没打算今晚收到回复。但她刚锁屏，就响起提示音。 唐礼的消息过来了。“不客气。生日快乐，玩得开心。晚安。” “晚安。” 24. 唐礼觉得此时此刻自己脸上的笑容像个纯情的十七岁高中生。可是精心挑选的礼物得到认可，还是第一时间收到认证，怎么都让掐着时间守在手机旁边的奔四男人感到欣喜若狂。他把手里没翻几页的书放在床头柜上，关掉床头柜，开始他推迟的休息。 不行，太兴奋了，有点睡不着。 唐礼翻了个身，开始思考下一次见面应该是以什么借口。 元旦还不错。如果邀请她一起看黄浦江的倒计时烟花会不会有点莽撞？ 在倒计时之前该做什么呢？看电影？还是听一场新春音乐会？林小姐好像比较喜欢巴赫。 唐礼在思考中迷迷糊糊入睡。明天就可以回上海了。即使不是马上就能见到林小姐，但能够在同一个城市，想想就令人高兴。 25. 林泛抽时间把小夜灯拼装完后单独发了个朋友圈炫耀自己用时比平均用时要短。说实话，她对这个礼物很满意。在此之前她很怕唐先生会像很多男生一样，在不了解对方肤质和使用习惯的情况下送化妆品或昂贵但材质不太值钱的首饰。显然唐先生是个聪明人，她喜欢和聪明人相处。 因此对方发来听新春音乐会的邀请时她顺理成章答应了，并且提出自己来挑选餐厅的建议。 “你买了票，就我来负责晚餐吧。” 唐先生说：“林小姐把账算太清了。” 林泛意有所指：“有来有往，朋友才能长久。” 她目前还是不太想结婚，但又很乐意交这个朋友。倒也不是坚定的不婚主义，只是抛开感情谈利益，如果结了婚生活质量较之婚前还有所下降，那不是很没必要？ 第6章 26. 音乐会听完，也才九点半。今天出来跨年的人极其多，他们停停走走开车到浦东都花了半个多钟头。外滩必定是人山人海，他们说好了不去凑热闹。 保安对于唐礼的夜晚到访表示不太惊讶。他笑说：“唐总也来了？” 唐礼挑眉：“有谁回来加班了？” 保安说：“江总带着他女朋友刚刚上去，说是来跨年看烟花。” 林泛心想可能有钱人之所以有钱，就是懂得在分毫处也省钱——在自家公司看烟花可比包个游轮在黄浦江上漂着便宜多了。 不过要是在汤臣一品的阳台上看，那当她没说。 唐礼的办公室带大落地窗，夜景很不错。他开了空调，说：“过会再去阳台看，外面太冷了。” 他顺手开了饮水机的加热开关。“稍等。” 林泛笑问：“你喝不喝热巧克力？我想点个外卖，帮我凑个起送价。” 唐礼想了想。“可以。” 其实他不太喜欢奶茶一类的甜饮料，但是既然林小姐想喝，那就喝好了。他觉得跟着林小姐做什么都快乐。 27. 林泛把数据线从包里扯出来给手机充电，抬头看看顺手加了个班的唐礼，觉得这种人间社畜真是千载难逢。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沉迷刷微博，他觉得无聊？林泛反思了一下，主动开口： “唐先生，你打不打游戏？” 唐先生握着鼠标的手停住了。“什么游戏？” 这话是白问，因为什么游戏他都不打。可是无论林小姐的答案是什么，唐礼都会回答： “我可以试试。” 他不知道这无条件吃安利的样子带给林泛多么震撼郑女士的感动。林泛现在甚至觉得把小爱豆的照片拿给唐礼说“看看我家漂亮弟弟吧”，对方都会说“那我试试”。 要是全世界的路人都像唐先生这样，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人间！林泛指导唐礼下了个王者，然后拿出自己尘封多月的小号，决定手把手教导。 “这个游戏不难的，我有个朋友，她一开始也不会，我带带带带就会了，现在也玩的很好。”林泛一边鼓励，一边上小号看了眼。嗯，两个赛季不用，掉回青铜。她本来都想把这个做好铭文的小号给唐礼算了，但是转念一想这和大号绑了一个手机号，只是系统不同，没法组队开黑，只好作罢。 从头开始好了，就当养一个小孩。林泛安慰自己。 28. 唐礼乍一接触这个游戏还觉得有点复杂，但是跟着新手教学，又有名师一对一辅导，很快初步掌握亚瑟的技能，能够跟着林泛在峡谷跑跑了。 “你先跟着我。买个辅助装，就是这个，学识宝石。你先从辅助位开始玩好了，这个开局就要买的，不然要被射手骂的。”林泛把几栏装备给他讲完，自己选了个虞姬。她虽然什么都能玩，但是还是有个部分女玩家都有的通病：偏爱长得好看的女英雄。 本来她大可选个打野，把唐礼扔在上路然后时不时去支援一下切切对面射手就行，但她一是老母鸡心态觉得得把唐礼带在身边保护才放心，二是单纯自负——她怕把对面射手心态切崩。跨年呢，破坏人家游戏体验不太好。 点掉对面水晶的时候林泛听到了窗外燃放烟火的声音。她看看时间，笑说：“我们错过倒计时了。” 唐礼结算页面关掉后退出游戏。“去阳台吗？”他捞起围巾递给林小姐。 29. 上海的冬天很冷，是风吹到骨缝里的湿寒。林泛把围巾缠好，把手缩进袖子拿厚厚的麂皮外套垫着扶栏杆。江面上的烟火接二连三升起，在空中迸裂，四溅出绚烂花火。 远远近近高楼的玻璃幕墙都映照出这流光溢彩。林泛眯了眯眼，顿生感慨： 这光污染还挺严重。 她转眼看唐先生。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站得笔直，神情若有所思。林泛语气不无遗憾：“错过跨年了，不然还可以许个愿。” 唐先生问：“只有那一分钟可以许愿吗？” 林泛被问住了。但是大家约定俗成的规矩不就是零点那一分钟狂欢、过了和没到都不算新年吗！虽然也没人说那一分钟对着烟火许愿就有什么烟花爆竹女神——如果有，那必然是湖南浏阳人——能听见并且给你实现，但是中国人对个石王八都能投币祈福，还有什么不信？ “按理说是的，但是这个事也不能按理说。”林泛捋捋被风吹乱的头发，最后决定随它去算了。“就是有一点点遗憾吧，没一起倒计时。” 唐先生说：“打游戏也挺好的。你本来有什么愿望？” 林泛朝他笑：“我也不知道，忘记想了。可能，希望接下去谈的剧本多给我点钱？” 唐先生笑：“那祝你心想事成。除夕还有倒计时，不用太遗憾。” “对哦，也没多久了。唐先生过年应该不留在上海了吧？” “我回杭州。” “唉，说起来杭州我也去过好几次了，西湖十景还是没看全。就比如南屏晚钟——现在撞钟都是除夕的活动了！”林泛随口说。 唐先生说：“我回去以后拍给你看。” 林泛笑：“我说说而已，唐先生不用特意去的。”这是真话。毕竟为了声钟响要人家大过年从家里出门，那未免太不体恤人。说什么西湖十景，一开始也只是为了有话可谈。 唐先生不响。等到烟火放完，他说：“我送你回家。” 林泛又在车上睡着了。这次她没等唐先生提醒安全带，下车后带着迎接新年的兴奋，笑道： “唐先生，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30. 元旦是一个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节日，说好了一天就是一天，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狂欢，过了这一天，迎面就是工作日。林泛躺在被窝里关掉闹钟，觉得很痛苦。 为什么又要起床啊我昨天不是起过了吗？！ 可是要恰饭的啊。今天要签个合同卖小说影视版权，还要和出版社谈旧书再版和新书出版的事情，简直算从早忙到晚。 林泛看着影视公司开给她的价格，心里美滋滋。但是这个数很整，她不免要问：“税后是多少？” 对面很快给了她一个数字，林泛心都在滴血。她想说可不可以分期支付，这样一次性打过来当月真是要交好高的个税；但是她忍住了，她不能给人留下不系舟不是个不愿意依法纳税的好公民的坏印象。林泛小心翼翼：“那这个钱是一次性打给我吗？” “是的。但是要划这笔款给您的手续会比较复杂，预计两个月之内会到您的账户上。” 谈完这个林泛就趁出版社负责人还没来去找编辑阿兰倒苦水。阿兰边审稿边听，面无表情说：“交完税还有七位数，你是想活活酸死我吗？” 林泛叹气：“谁不想钱多点啊？阿兰，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合理避税啊？” “我这么点工资都快够不上起征点了，还用合理避税？”自嘲完，阿兰正色，“我觉得你可以去横店开个公司。东阳横店影视公司在征税上有优惠。” “......你好好的。” “还有一个办法。”阿兰故意顿了顿，吊足了林泛胃口。“结婚。” 林泛：“你和我妈串通好的？” 阿兰翻个白眼：“你真当普天之下皆你妈、人人关心你结不结婚？别人只关心你飞得高不高，只有我关心你什么时候交稿。你什么时候把二十号约那篇给我？” 林泛嬉皮笑脸：“马上，马上。你先讲嘛。” “已婚要比单身少缴税，有税收优惠，你晓得伐？” “什么方面啊？” “方方面面。” 林泛心想你这是讲了白讲。她正要再问，和她谈出版的负责人开完会急匆匆出来叫她了。她只好暂别阿兰，专心听负责人说话。 “这是初版的销量，扣掉那些七七八八的费用，这是盈利。你可以看一看这个表格。”负责人又抽出一张表。“这是我们做的再版销量预估。你也仔细看看，看看你马上就要到手的钱。” 林泛说：“个税也扣掉了？” “扣了啊。”负责人觉得奇怪。“我们正规公司。” 林泛整个人陷入个人所得税魔咒。她好恨自己收入不稳定，一会赤贫阶级一会又要缴纳巨额个税。她觉得自己真要考虑一下结婚的问题了。 第7章 31. 但是这个婚也不能想结就结，凡事都得先问问是什么为什么怎么样。可林泛脑子里冒出一个在她看来不合时宜的想法：如果和唐先生结婚会怎么样？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可是倒计时两个月，她哪儿还有机会在这六十天里认识一个男人并且将感情迅速发展到可以假装结婚？ 对哦，假装结婚，又不是真夫妻，都是为了合理避税嘛。林泛觉得现在和唐先生至少也算朋友，如果和他谈一谈，说不定他能理解？毕竟他也是被催婚才来相亲，结婚的话就是他母亲、郑女士、他和林泛的win-win-win-win。 林泛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她打开微信找到唐先生，很严肃地输入文字： “有个问题想和你谈一谈。” 32. 唐礼点开微信的手，微微颤抖。他先反思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做什么让她觉得不喜欢的事，想来想去想不到，这才回消息：“请说。” “你家里催你结婚催得急吗？” 这个问题很委婉，唐礼一时摸不准她到底想问什么。斟酌了一下，他回：“还行。” “这周六你有时间吗？我觉得还是得当面谈一谈。”林小姐说。 唐礼的心高高悬起。但是从字里行间表露的情绪来看，林小姐不像是要结束和他的接触。 可是讲到了催婚......难道林小姐想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和他结婚吗？ 这简直是痴心妄想。 可如果真是要解决一些问题呢，他愿意吗？ 唐礼觉得自己是愿意的。 33. 林泛把见面地点定在了咖啡厅。大棚草莓已经上市，她点了个草莓蛋糕。 本来嘛，冬天就更容易心情不好需要摄入更多糖分。更何况她现在很焦虑，必然需要一点甜食。所以今天不控糖。 趁唐先生还没有到，林泛把腹稿顺了又顺。但是等那人坐到对面，熟悉的高中演讲前大脑一片空白的感觉又回来了。她眨眨眼，挤出真诚笑意：“唐先生喝点什么？” “美式就好。” 趁着招手等服务员过来的间隙，林泛深呼吸调整心率，回头看向唐先生：“是这样的，你有没有听说过已婚要比单身有税收优惠？” 唐先生看起来不假思索：“确实有。” “那，唐先生要不要考虑一下结婚？”林泛说着都觉得不好意思，低头看蛋糕。“我接下来会拿到几笔稿费版权费，但是个人所得税太高了......我妈那边又催很紧，所以想问问唐先生你，有没有兴趣合作一下？不用办什么婚礼什么的，就为了合理避税？要是后期你遇到真正想结婚的对象，也可以离婚嘛，我们财产独立！” 服务员把美式端上来，打破了他二人之间的沉默。林泛觉得咖啡厅的暖气实在太足，她脸烫到可以煎鸡蛋了。 34. 为了合理避税而结婚？真是意料之外但仔细想想又是情理之中。很像因为第二个半价而纹身的林小姐会做的事。唐礼默默叹气，喝了口美式压惊。 “林小姐的想法我已经明白了。”唐礼的理智告诉他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至少拿SWOT分析法做个表格，但是他嘴比脑子快。他清清楚楚听到自己说： “我同意。” 这可真是苍了天了。他看到林小姐惊喜的表情，居然自己也觉得挺高兴的。 虽然你的确很喜欢林小姐，但你也不能什么都不想就答应吧？唐礼唾弃自己一秒，转眼又说：“这件事是不是应该先和你父母商量？毕竟他们肯定会要求办婚礼，还有婚房婚车、彩礼这些事情。” 这些有的没的你想的真快。他又对自己说。 林小姐看上去信心满满：“不用，我告诉他们真话就好了。婚车婚房什么的，就不要搞了，还是先把证领了，然后我和影视公司谈谈看这个税要怎么减法。唐先生是不是也要和家里商量？” 唐礼想起自己正不知在南半球哪个国家度假的父母。“这件事我可以自己做主。” 35. 林泛晚上就回家蹭饭了。郑女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有一搭没一搭织她那从秋天就开始织的围巾。 “妈妈，我有件事要和你讲。”林泛挨挨蹭蹭挤到郑女士边上，“你是不是挺喜欢唐先生的呀？” 郑女士用她敏锐的第六感察觉到了什么，停下手：“怎么，你们开始谈恋爱了啊？” 林泛笑眯眯摇头。“不是。”郑女士翻了个白眼把头转回去了。“我们打算结婚。” 林先生从厨房跑出来了。“你刚刚讲什么？” “爸爸你先别激动，你把菜刀先放下爸爸！” 郑女士抱臂听完陈述，不置可否。反而是林先生，长篇大论说着什么“婚姻不是儿戏”，话里话外都是要女儿再考虑一下最好就不要实行了的意思。 “虽然是你妈妈的朋友介绍的，但你也要慎重。万一他有坏心思呢？住在一起多不安全啊？你想想，和一个成年男性住在一起，老危险的，是伐？” 郑女士不乐意了：“我小姐妹介绍的，那绝对可靠的！而且囡囡也说没问题，你见都没见过人家哪来那么多事体。” 林泛说：“就是个名头，我没打算搬过去住啊。我自己租的公寓也挺好呀。” “那你就又傻了。都结婚了，还自己花钱租房子住？我就不相信小唐的房子没有两个房间。家务么你们可以分摊的，对吧？平时抠抠搜搜，房租钱就不是钱了？”郑女士按住躁动的林先生。“妈妈支持，全力支持。” “嘿嘿，那谢谢妈妈。”林泛露出乖觉的笑容，看向林先生。“妈妈都同意了，爸爸。” “哼！反正我不赞成，你不要把他带回来！”林先生甩手进厨房了。 “你爸爸这是吃醋，不要管他。”郑女士和女儿偷笑完，又开始语重心长。“和人家相处要注意点形象。小唐答应你这么胡闹结婚，心里肯定有点欢喜你的。你抓住机会。” 林泛扁扁嘴：“我怎么就胡闹了？这不是皆大欢喜嘛。”她补一句，“爸爸除外。不过真的就是表面上结婚而已啊，又不是栓定了。” 郑女士笑得意味深长。 第8章 36. 唐先生十分善解人意，主动提出自己的房子里还有一间卧室，林泛可以免交房租。于是林泛在他的帮忙下搬了家，又很迷信地挑了个“宜嫁娶”的日子，俩人把九块钱交了。接下去，该上班的上班该码字的码字，生活平静如水。 林泛虽然会做饭，但只是勉强能吃的程度，于是唐礼不加班的时候就负责做晚饭。 唐礼做饭，林泛就仔细研究税法。她抱着手机和学经济的朋友聊，同时电脑开了好几个网页查。 “我有点看不懂~”林泛把唐礼召唤过来。“什么东西啊，什么专项附加扣除？” 唐礼研究了一下，半晌给了个总结： “你的收入减去个税起征点金额就是你的应纳税所得额，对吧？专项附加扣除就是一些可以减少你应纳税所得额的优惠项目。这里涉及到的就是子女教育支出、继续教育支出、大病医疗支出、住房贷款利息和住房租金。你朋友说，其实涉及到已婚和单身的只有子女教育支出这一项，如果不生孩子那其实结不结婚差不了多少。”他说完，引申道，“不过在英国每个人都有个人免税额，是一万一千八百五十英镑，但如果收入超过十二万三千英镑，那就没有个人免税额。配偶之间可以转移一千一百九十英镑的额度，相当于减税二百三十八英镑。中国的税法和英国很多地方很像。” 林泛一脸问号，眼巴巴望着唐礼：“所以中国有吗？” “就是个人所得税起征点，五千。英国是每年报一次税，我们是每个月。” 林泛的情绪逐渐从疑惑转为崩溃。“所以我不能少交钱对吗？” 唐礼很抱歉地拍拍她肩。“目前来说，不能。” 林泛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你这房有没有贷款？我能不能平摊？” ？这什么奇怪要求。唐礼哭笑不得：“可我这是婚前首套房？” “你看这个！”林泛滑动网页，“‘是否婚前各自首套贷款，且婚后分别扣除50%’，这句话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我们两个只有一套房贷款，那这个专项只能一个人扣除100%，不能两个人各自平摊50%，到时候填表要填‘否’。” “那你把这个专项扣除给我好不好？我帮你还一下房贷。” 唐礼笑说：“那你这样还是不合算。扣能扣多少，抵不上房贷。” “房贷我摊一点也应该啊，就当交房租嘛。” “倒也不用这么斤斤计较。” 林泛抱着手机理直气壮：“这叫开源节流。我，一个打工仔，不斤斤计较一块钱当两块花怎么活下去？” “但是也只能省这么点了。” 林泛做最后的挣扎：“你说去横店开个影视公司怎么样？” 唐礼看看她。林泛泄气了。“算了。” 就在唐礼以为她下一句就要说“那离婚吧”的时候，林泛把手机一丢拎个抱枕就往沙发上倒。“不搞了。饿了，排骨汤什么时候好？” “马上。” 37. 白天唐礼去上班，林泛就在家上班。虽然她有时候灵感降临日更数章会被誉为“人间打字机”，但事实证明哪怕是人工智能打字机也会出故障。 林泛不可避免的卡文了。她在电脑前呆坐，脑子里光怪陆离划过许多碎片，全是新脑洞，没半点现在有用的。她和电脑相对无言。陌生，焦虑，烦躁，还有点饿。 算了刷刷微博吧。林泛掏出手机摆弄了一会儿，想起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于是放下手机继续枯坐。 看看手机，看看电脑，循环往复。 六点了。林泛不知不觉就看完了两集小姐妹强烈安利的剧，一抬头天都黑了。 又虚度光阴了！她抱着个毛绒抱枕崩溃地在地毯上滚了两圈，在听到门锁“滴”地响起时快速坐起，假装若无其事。 唐礼进门，看她头发乱乱搂着抱枕，光脚盘腿坐在电脑前，笑了一下。“怎么了吗？” “没事。”林泛故作镇静。 “噢。今天吃不吃晚饭？我买了鱼。”唐礼提起袋子，放在水池里。洗过手擦干，他脱下外套挂好，林泛乖乖抱着垂耳兔等在流理台边上，递给他围裙。 “吃。”林泛又想起之前说的“不吃晚饭”，老脸一红。“今天一下午都坐着，没吃零食。” “噢，辛苦了。” 林泛看他挽起袖子麻利地处理鱼，往后一仰没让水珠溅到自己。唐礼做饭真的很好吃，这一点她不得不承认。想到这里，她说：“我觉得我得健□□活。” “嗯？”唐礼抬眼给了她适当的关注。 “就，要合理饮食，不……少熬夜。”林泛话到嘴边，把不熬夜改成少熬夜。也是给自己一点余地嘛。她安慰自己。干这行哪有不熬夜加班的，比如今晚就得勉强自己写出来。 唐礼明白了，没故意问一遍要她更不好意思。“那你要不要吃早饭？” “早饭……那还是算了吧。”林泛拎着兔子耳朵，突发奇想，“我能养只猫吗？” “那你得对它负责，不能养几天嫌麻烦了送人。”唐礼正色。他甚至已经在思考要把家里所有桌上的摆设都收起来，或者固定好。还好阳台是早就封了。 “那后天周六，你和我一起去买好不好？我想养一只腿短的，然后美短英短都可以。银渐层金渐层什么的你喜欢哪个？”林泛兴致勃勃，眼睛亮亮。 唐礼把葱洗了，打成结。林泛不吃葱，她估计是不好意思说，但吃饭的时候一点都不碰。做鱼汤要放，他就打成结，到时候拿出来就好。“都好。看你喜欢吧，我在家时间也不多。” 林泛当然注意到了他给葱打结，又惊喜又感动，笑说：“那不行，你也要帮忙的呀。我们两个养的猫，又不是别人家的。” “行，我当自己亲生的养，好吧。” “你要这么讲也不是不可以。” 38. 周六一早他们就去了宠物店。林泛隔着玻璃窗一眼看中只漂亮的小奶猫，兴奋到声音都变了，连连朝后招手：“看这只！可不可爱！” 店主揣着热水袋：“是长毛曼基康，也叫拿破仑。它才两个月，可乖了。”她补充一句，“长大了也腿短。” 唐礼拍拍林泛的胳膊示意她冷静点。他显然是做过了功课，问：“疫苗开始打了吗？有没有体检报告和血统证明？” 店主说：“都有，疫苗才开始打，还没打全。你要看的话，我有疫苗本。不过为了小猫好，我们都养到三个月以上再卖，这样抵抗力会好一点，对你们买家来说也好。三针疫苗一针狂犬，我们包的；一个月内传腹猫瘟我们也负责。” 林泛算算时间，望着店主：“那我先下个定金，年后来拿可不可以？” 店主说：“可以的。家里猫砂猫粮猫罐头猫抓板猫窝，还有那些保健品，化毛膏营养膏鱼油，你要自己做做功课的。”说着从抽屉里找证明拿给唐礼。 “我知道的，昨天还在挑，你帮我看看这个牌子怎么样？”林泛忙不迭掏出手机打开淘宝购物车。 “这个还可以。猫砂要自己勤快换，不要图方便搞自动的，有些对小猫有危险的。还有猫窝，有几种猫窝要闷死小猫的。我待会发给你看，加个微信。” 第9章 39. 从猫舍出来以后林泛还在逛淘宝看猫咪用品。唐礼伸手拦她：“看路。走路不要玩手机。” 林泛抬头时感觉是有辆电动车从前面飞驰而过，还好唐礼拦住。她心有余悸拍拍胸口，看见唐礼对她玩手机表示很不满意并且神情严肃，林泛开玩笑说：“你不拦我，我还能碰瓷他一笔。别紧张，我买了保险的。” 唐礼心想你看我像要和你开玩笑的样子吗，但也不忍苛责，叹气：“走路小心点。” 坐回车里，林泛偏头看到路边卖“上海特产”的店挂起红灯笼，里面人头攒动开起来生意很好的样子，感慨：“人傻钱多，上海哪有什么特产？”她又问唐礼，“杭州有什么特产？” 唐礼想了想：“好像没有。可能只有本地人看多了才会觉得没什么稀奇。” “那你要不要买点年货回去？你什么时候放假？” “我二十八早上回去，年初三就回上海。” 林泛啧啧：“这钱不好挣啊。” 唐礼想起什么来，问：“下周五我们公司年会，你要不要去？” “不来。”林泛干脆拒绝，“我社交恐惧症，看见人多就烦。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带点给我当夜宵好了。” 40. 林泛在家码了一天字，直到腰酸背痛脖颈僵硬才停手。与此同时她看见夜幕降临，窗外是万家灯火。 七点了，他加班到现在吗？林泛觉得自己有必要发个消息过问一声表示朋友的关心。 “还在加班？” 过一会唐礼回了。“今天年会啊。” 我真是写糊涂了。林泛扶额，从他末尾的“啊”中解读出对她糟糕记性的不解与诧异。 “对不起，我忘了......您忙。” “是不是饿了？”唐礼敏锐察觉到林小姐过问自己去向的原因。“我给你点个外卖？” “不用！家里有燕麦片。” 为了表示自己能够独立行走不用捆绑，林泛拒绝了。但话是这么讲，低卡的燕麦肯定和鱼汤鸡汤排骨汤幸福感不一样。林泛拌着据说口感很好的中科院研究的麦片，觉得自己咀嚼粗粮的样子好像某些食草动物。 “你看那个人的样子好像一头驴哦” 41. 唐礼在台下端着果汁走神。冷餐台上有小点心，甜且腻，他不喜欢。但是林泛很喜欢，他四处寻找可以要求打包小蛋糕的工作人员，看见HR老赵。 老赵也在找工作人员，笑着和唐礼打个招呼。唐礼出于礼貌问一句：“在找什么吗？” “嗐，我找人问问能不能给我打包个蛋糕回去。我女儿就喜欢这个。唐总是——？” 唐礼泰然：“我也打包。” 老赵的猜测立刻天马行空起来。没想到唐总这么西装革履一本正经，背地里喜欢吃漂亮的小蛋糕？但转念一想，唐礼平时喝咖啡都是美式，可见不爱吃甜食，那必然是带给喜欢吃的人。没听说他有女儿啊，不迟到不早退不请假加起班来眼睛也不眨也不像有女朋友。这就很令人费解了。 唐礼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给我太太。” 老赵震惊了，他大脑飞速运转检索，最后得出结论自己的确没听过唐礼的婚讯。 那就是隐婚了，老赵了然于心，连连拍胸脯保证：“唐总放心，我不告诉别人。” 唐礼：？你听不出来我隐隐约约有炫耀一下的意思吗。 42. 林泛抱着膝盖坐在客厅沙发和茶几之间的地毯上看综艺。她说不上来自己在等什么，可心里莫名其妙就有点期待。她很早就告诉自己不要时时保持希望，降低心理预期会让任何事情都没那么糟糕；现在也是，如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她也只会一笑而过。 门开了，林泛假装若无其实：“你回来啦。”她小幅度歪了下身体，想看看他手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她恍惚觉得这种小心翼翼又克制激动的心情好像小时候等应酬的爸爸回家。 想看的被鞋柜挡住了，林泛只好等他走过来。 唐礼慢条斯理地，先把蛋糕放在玄关。他看见林泛抿着嘴唇而期待从她的眼睛里冒出来，不由想笑。他站在衣架边上，故意让林泛看到空空的双手，边把大衣脱下挂上边说：“年会的蛋糕没法打包。”他注意到林泛面露失望嘴上却说“啊没关系我不饿”，笑起来，回身把蛋糕盒提起拿到茶几上。“所以我回来路上买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林泛惊喜地“Wow”了一声，迫不及待拆开，看到里面摆了满满一层草莓的奶油蛋糕后更是忍不住的开心。她笑着仰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草莓蛋糕？” 唐礼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看她笑得眼睛弯弯见牙不见眼，自己也心情舒畅，完全体会到花钱的快乐。“你不是喜欢吃草莓吗？这个月都买了好几回了。之前你在咖啡店也点过。” 林泛收收自己的笑，故作矜持：“其实不能打包就算了，不用特意买的。” 唐礼笑着看她欲盖弥彰：“可是我记得你说要我年会回来给你带夜宵的。” “原来你记得呀，我都快忘了。”林泛嘴上这么说，心里很感激他。随口说的一句话能得到认真对待，没什么比这个更能打动她了。她率先吃了一颗草莓，立刻赞叹：“草莓好甜！谢谢你！这个蛋糕也好吃！” 唐礼笑吟吟看着她吃。“那下次我还买这家店。” 43. 按理说小年夜林泛是要回家吃饭的。但是林先生不欢迎唐礼去，她也不忍心把他扔下自己跑回去，于是和郑女士说了声不回去。郑女士“哦”了一声挂了电话，下一分钟林先生就发微信过来了： “你必须回家！” 林泛边笑边回：“那他怎么办？” 林先生不情不愿十分变扭：“他爱来不来。” 那就是允许唐礼去的意思了。林泛转述了郑女士十分欢迎的态度，唐礼觉得自己不去不太好，说：“那我要买点什么吗？” “空着手是不太好，我买吧，到时候你拿着。” “会不会有点没诚意？” 林泛想想，一脸理所当然：“咱们本来就不是诚心结婚，你对我爸妈要什么诚意？面子上过得去就好了，对吧？” 唐礼叹了口气。“好吧。”他屈服了。林小姐说的有道理；也总是她有道理。 第10章 44. 唐礼大包小包拎着东西，林泛空着手——也不能说是空着手，她拿着自己的小皮包——敲敲防盗门。她清清嗓子，拿又轻快又甜蜜的声音对来开门的林先生说：“爸爸！小年夜快乐！”她算准了这个时候林先生在厨房忙活，而厨房离门口这么近，郑女士不会从沙发上起身的。 林先生看见女儿嗲兮兮就知道准是要讨好他。果然门开到一半，露出了一个陌生男子的面孔。他心里警铃大作，想起这是妻子给他看过照片的“女婿”，没好气，哼了一声：“进来。” 林泛回头对唐礼眨眨眼表示问题不大。她在门口走廊翻出新拖鞋给唐礼，自己哒哒哒跑到客厅：“妈妈，你看谁来了呀？” 郑女士一听就晓得了，迅速扶扶耳边才烫过焗油的卷发，拍掉领口的瓜子碎屑，笑容亲切热情不失端庄：“小唐来了呀？哦呦来就来了，还买东西。人到了就好了——你就这么空着手啊？也不知道帮帮忙？”她最后假意责怪女儿，要她帮忙一起放东西。“来，小唐，坐。” 林泛刚坐下，郑女士就瞪她：“眼里一点活都没有的，倒杯水给小唐，到厨房帮帮你爸爸去。” “啊？我不去，爸爸要嫌我碍手碍脚的。”林泛很乖觉地泡了茶给唐礼后，又倒了一杯水递给郑女士，心想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这话真是一点不错。 等一下，她和唐礼又不是真结婚，再怎么欢喜郑女士也不能把他当真女婿啊！ 45. 晚饭前布置餐桌的时候林泛就悄悄对郑女士说：“唐先生这个人不太喜欢别人太热情的，妈妈你有点距离感好伐。” “那人家也是客人，你爸爸那个德行，我不能不招呼呀。我也摆张冷脸，小唐不要以为我们对他有意见的？好了好了，妈妈知道分寸的。你拿筷子去。” 反正人少，就没必要折腾一桌子菜——不仅做起来麻烦，还得老两口收拾剩下的。所以林泛早早申请煮火锅，觉得这样方便且有助于促进关系的发展。 林先生把电磁炉拿上桌，插线对着自己常坐的位置，然后摆上煮了筒子骨的汤锅，叫郑女士调火力。唐礼跟着林泛从厨房里把泡着水的花蛤蛏子土豆片娃娃菜鸭血等等菜品一趟趟拿出来。林泛开冰箱找川崎，顺口问：“你要辣的还是和我们一样吃海鲜的？” 唐礼答：“海鲜的吧，再开一个也用不完。” “没关系，我爸爸也吃辣的。你俩用一盒，我跟我妈用一盒。”林泛把牛羊肉片也拿着，出了厨房。 他们四面坐定。林先生靠墙，管着插头不松开也防着线绊到起身拿东西的人；郑女士坐在他对面，要一手掌管电磁炉的火力控制。于是林泛和唐礼被分开坐着，不能有眼神外的交流。 “来，先吃块肉。”郑女士拿公筷率先给唐礼投喂。 林先生开了小瓶黄酒，觉得该给女儿一个面子：“小唐喝不喝酒？” “他不喝酒，回去还要开车的。”林泛拒绝。 林先生皱皱眉：“你不是也会开车吗？” 郑女士帮腔：“小唐不高兴喝不要逼着人家喝，你自己喝喝么好了。” 唐礼笑笑：“没关系，我只是酒量不行，所以在外面一般都不喝。”言下之意是在这里可以喝一点，但不能多，已经是看在林泛的份上很给面子了。 郑女士听他破例，也觉得面上有光，起身拿了个瓷杯过来，亲自倒：“那就喝一点点，要是喝醉了难受的。老林，你也适可而止，医生说叫你少喝点。” “我有数。”林先生哗啦哗啦倒了一满碗。“就喝这么多。来，小唐，不要客气。” 有了酒喝，明显情绪就好了。林泛现在怀疑刚开始林先生臭着个脸是因为郑女士中午没允许他喝酒。 46. 什么酒对唐礼来说都不算好喝，所以这黄酒他权当是中药，喝的时候闭气屏息。为了避免自己喝完而老丈人还没有喝尽兴希望他再倒一杯的情况出现，他把一小杯分了好几次喝，确保最后一口是在老丈人放下空碗的时候一饮而尽。 林先生看看杯子看看碗，终于有些微满足感。这么多年饭桌上都是自己一个人喝酒，也是有点寂寞。眼下唐礼愿意作陪，他也就对这个“女婿”没那么抵触了。毕竟当夫妻和当朋友不一样，朋友要互相尊重互相理解，但夫妻总得为对方——不说牺牲，适当的退步和破例要有。如果这一小杯酒都不喝，那他们又怎么“凑合过”柴米油盐鸡零狗碎的日子呢？ 以他吃过的盐走过的桥来看，女儿林泛不是随便挑个人就能结婚随便过的性子。既然她选中了唐礼，并且从他今天的观察看两个人也没有那么生疏，是所谓“各过各的”，那么他们的感情其实还是有发展的余地，自己又有什么必要做恶人呢。先结婚后恋爱，这个戏码他在肥皂剧里可不是没有瞥到过。 “你不要老是夹菜，来捞点蛏子，不吃要老了。”他对给唐礼频频推销乡下“绿色”娃娃菜的妻子说。 郑女士抬抬眉，对丈夫突如其来的妥协感到点到为止的惊奇。她从善如流，“对呀，再不吃要老了。” 47. 一小杯黄酒虽然问题不大，但回去必然是林泛开车。她笑起来：“吃太多，安全带好勒啊。” 副驾驶上的人不响。林泛把音乐调到两格，暖气开得不那么高，防止一会儿下车着凉。 路灯暖黄的灯光在余光里闪着掠过，林泛的心变得很安静。车载音乐是她喜欢的巴赫，内饰上还残留了一点她上次喷的香水味道。副驾驶被她调过，此刻有些委屈了那人的腿。而浅浅睡着的那个男人是她的丈夫。 “已经结婚了”这个感受从没像此时此刻一样明朗。这个人的生活留下了她的痕迹，而她从不邀请朋友拜访的家里，鞋柜上有了属于他的拖鞋。不管他们曾经因为什么理由结婚，终有一天他们将成为命运共同体。 车开进地下车库，林泛叫醒唐礼。“到家了。”她说。 第11章 48. 廿八一早唐礼就要开车回杭州。听到客厅里轮子滚动的声音，林泛一个激灵惊醒。她睡眼朦胧找不到拖鞋，就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跑出来，看见已经在穿外套的唐礼。“你要走啦？” 唐礼从鞋柜里拿绒拖鞋过来给她。“嗯。我本来还想这么早不要吵你，等到了给你发消息。” 林泛倚在墙上看他整理衣服，伸手扯他衣领折起的一角。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林泛因为才睡醒而粉扑扑的脸颊更红了。她故作镇定：“看着变扭。” 唐礼笑笑，把鞋换好，自己的拖鞋放进鞋柜。“才六点半，你回去睡吧。” “那你路上小心。”林泛摆手和他说再见。 “到了拍照给你看。” 客厅的中央空调没开，唐礼走后林泛突然觉得冷。她扑回床上又睡了。 49. 回笼觉醒来将近九点。林泛起来洗漱，发现唐礼把他自己的东西都收起来了，洗手台上空了一小块。林泛盯着那块突兀的空白刷完牙，决定中午就回家。 房子对她一个人来说太大了。林泛不喜欢空空荡荡的感觉，像住博物馆。 郑女士中午炖了鸡汤。她一边盛汤一边感慨：“这是前两天才送过来的，三黄鸡哦，你看看这个汤色。” 林泛接过来，拿筷子先挑掉葱花。 郑女士啧啧：“吃点葱要命了。吃葱聪明的呀。” 林泛撇撇嘴：“我不吃葱，也没有傻到哪里去。妈妈你科学一点，不要迷信。你上午又发那种乱七八糟养生文到群里，都从哪儿看的？” 林先生插了句：“还能从哪看，你妈那些老姐妹呗。” “你才老。”郑女士瞪他一眼，又对林泛说，“怎么又乱七八糟了，要你早睡也错的？都是为你好呀，你沈阿姨的女儿，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的，你小时候叫她‘姐姐’黏着她玩的，你记得吧？她就从来不熬夜的，十点钟前就睡了。我昨天碰见她带小囡回来，那个精气神哦，一点不像三十几岁。” 林泛疑惑：“不是说带小孩很累的吗？” 郑女士干笑一声：“她老公在静安区买了楼中楼，请保姆带的。” 林泛翻个白眼，心想富太太和我这种打工仔哪有可比性？碗里的鸡腿一下子不香了。 50. 唐礼到杭州家里以后先给林泛发了个定位，得到一个“OK”后就没再多说。进门唐太太先往他身后看，脸上流露出失望：“回来了？” “嗯。”唐礼把行李箱先拿进房间，然后下楼陪父母——准确的来说，是唐太太，唐先生负责听——聊天。 唐太太开始话题之前，唐礼就忖度着开口：“我有个事情要跟你们交代。” 交代，又是先斩后奏。老夫妻俩对视一眼，唐先生收起《财经报》，坐起。“你说。” “妈，你还记得之前你让我见一下的林小姐吗？” 唐太太记忆回溯，立刻说：“是那个小说家，对吧？”她把身体前倾，眼神灼灼：“你们谈恋爱啦？” 唐礼神情平静：“我们已经结婚了。” “你再说一遍？”老唐现在怀疑自己耳朵出了点问题。 “我和林小姐已经结婚了。” “不像话！”老唐的第一反应是愤怒。“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和家里商量？” “对呀，你好歹打个电话跟我们讲一声。你不声不响的，算怎么回事？而且你们才认识多少天，就结婚？”唐太太也很不满。 “这件事我可以自己负责，所以你们先冷静，听我陈述。”唐礼示意父母好好坐着，说，“我们有过协议，财产独立，互不干扰。之所以结婚，是因为不想再被催婚，同时合理避税。因为林小姐是你介绍给我的，所以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唐太太嘟囔：“我们又不是担心她图你的钱。就是觉得结婚这样的事情，总要两边家长见个面，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 “你听他的口气，有好好过的意思吗？”老唐没好气，“过年也没带回来我们看看。” “她过年也要陪家里人。”唐礼舒了口气。“好了，讲完了。”为了逃避追问，他起身回房间。 “什么你就讲完了？那婚礼呢？酒席不办了？彩礼不下了？你婚假休了没有？现在时兴旅行结婚，你们蜜月也不度啊？你戒指买了没有？我还有个古董手镯这是要给不要给啊？”唐太太连珠炮一样发射问题，跟着儿子上楼。 老唐抖开报纸。此事必有蹊跷，还得慢慢问。 这个臭小子。 51. 下午林泛被小姐妹约着逛街。走累了就坐在靠窗的甜品店里，看广场上几个小网红街拍。 手机一震，是唐礼的消息。“和我爸妈说过了。” “你辛苦。”林泛回。“替我向叔叔阿姨问好。” “好的。” 小姐妹正分享八卦，见她兴致缺缺，有点不满：“小林，你都不听我讲话了！” “啊听着呢听着呢。你讲呀，你同事买了个GUCCI，然后呢？” “然后当然就被我一眼识破啦！她天天背，去哪都拎着，结果五金都不掉漆的？哪有这样的真包。不过呢我没跟其他人讲，戳破人家白富美美梦也不是很有意思。” “......那你确实高尚。”林泛敷衍。她托着腮，“放假好无聊，都没人找我约稿了。” 这话完全是无意识说出来的。林泛看见姐妹“您有什么疾病”的眼神，才发现自己被唐礼同化成了什么人间社畜。有工作的时候心无旁骛，没工作的时候想着工作，在家俩人静悄悄加班，堪称双职工家庭典范。 但结了婚工作和独居时候工作还真不一样。林泛解释：“你要是在我那，你也会想工作的。太有氛围了。你旁边有个人在加班的时候你不会想打开电脑努力一下吗？”反正唐礼在家看文件的时候她是不好意思像白天一样松懈。 姐妹摇摇头。“我老公要是晚上在家还工作，我会问他‘工作有我好玩吗’。” 林泛象征性地老脸一红。“大白天搞颜色，你注意点影响。” 第12章 52. 除夕夜，林泛一边帮郑女士包馄饨，一边瞄客厅里在放的“春晚直通车”。郑女士絮絮说着最近见闻，林泛有一搭没一搭回一个“嗯”“确实”“然后呢”，确保着谈话能流畅进行。 心是早就不在这里了。她垂眼看向暗着的手机屏，忍不住要想一想别的事。唐先生这会儿也在家准备晚饭吗？他是吃饺子还是吃馄饨的呢？他不吃芹菜，要是在这里肯定吃不惯芹菜猪肉馅。 郑女士见女儿没反应，拿手肘推推她：“在想小唐啊？” 林泛下意识否认：“没有！” 郑女士窃笑。“还装。你那点小心思，全写在面孔上，我要是看不出来白当妈了。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哦。”她故作感慨，啧啧摇头。 “没有！我在想馄饨馅，你爱信不信！”林泛扁扁嘴，心想郑女士真是慧眼如炬。 “好好好，我不讲了。馄饨馅怎么了？你不要给我搞花头，是你喜欢吃芹菜才买的。” “下次换换馄饨馅行不行？换......虾仁馅？”林泛回想着，发现唐礼好像没有表现过对某种食物的偏好，他们在家也没有自己裹馄饨吃过。但是虾仁他应该不讨厌？吃火锅的时候他也吃虾滑。等他回来试试看好了。 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林泛在开着空调的家里，圆满里带一点思念。 53. 唐家在饭店和几家世交的年夜饭已经接近尾声。装着桂圆和西瓜的果盘端上来，小孩子们绕着饭桌跑，在桌布底下窗帘后面捉迷藏然后被妈妈奶奶们揪出来哄着喝最后一口鸽子汤吃最后一口八宝饭。 “小唐，一会儿去不去净慈寺烧头香啊？” 唐礼婉拒的话到了嘴边，打了个旋儿又咽下了。“我还没有见过南屏晚钟”，他想起林小姐说过的话。傍晚的钟声是晚钟，深夜的钟声也是吧。于是唐礼第一次答应参与大型封建迷信活动：“去。” 和平时不同，除夕夜的净慈寺游人如织摩肩接踵。今夜会响起一百零八下钟声，而最后一声敲在新年伊始之时。唐礼心想这一百多下全录下来也没什么必要，况且这么拥挤又人声鼎沸的场景，离林小姐想看的浪漫景致未免相去甚远。他按兵不动，一声声听着。 “你怎么不去拜一拜？”同行的人里有一个姑娘笑盈盈发问。她怀里睡着的小女孩粉雕玉琢，被妈妈搂着远离吵闹的人群。 唐礼往边上挪了一步，让她们母女站在背风的地方。他说：“不知道许什么愿。” 姑娘整整女儿的帽子，仔细不让冷风吹到她的脸。“都说这里很灵验，你求个姻缘试试？阿姨好像上个月还问过我认不认识合适的女孩子，想要介绍给你呢。” “我已经结婚了。”唐礼看着姑娘惊讶的表情，“那会我妈还不知道。” “噢，这样啊。你们打算在上海办婚礼？” “她说不办。” “也好，省力。办婚礼太累了，没意思的。”姑娘很通情达理。面前这个已婚人士把手插在口袋里，她看不到他是不是戴了戒指，只当自己没记住，还有点惭愧这个社交失误。 唐礼的手机振动，他拿出来看到备注是“太太”的那一栏最后冒出红红的数字。林泛边看春晚边拍，和他吐槽炫目浮夸的舞台效果。他刚刚开车没顾上一一回，那边还是源源不断发过来。刚才突然安静了一会儿，现在又开始了。 “确实不好看。”他回。“刚刚在？” “刚刚打了把游戏。马上要零点了，消息一大堆就不打了。你干嘛呢？” 唐礼回她：“陪家里烧头香。” 他看看时间，最后几响了。他站在高处，摄像头对准了青铜大钟，录下据说可以带来福运的钟声。 54. 手机时间跳到整点，林泛立刻一一发送提前打在对话框里的“新年快乐”。她快速发完，回过来才发现唐礼那个半分钟的视频。“你说的南屏晚钟。” 浑厚的钟声立刻通过耳机在耳畔敲响。林泛一动不动听着。福运正走沪昆高速穿过174公里的路程降临到她头上，她想。 这个人啊，她该说什么好呢？对她朋友圈发“水逆退散”都不赞成的无神论者怎么会莫名其妙答应烧头香？结婚都不告诉父母的“叛逆小孩”才不会这么乖顺！她觉得这不是自作多情，唐先生的确在挂念她。 就像她把第一句“新年快乐”留给他一样。 “你许愿了吗？” “对方正在输入”的小字出现了又消失，林泛被他突如其来的欲言又止弄得十分心痒。“可以说吗？” 唐礼说：“没，拍视频忘记了。” 好吧，意料之中。林泛默默打开视频又听一遍。 信女林泛，希望佛祖保佑我接下来灵感不断财运亨通月月暴富，我愿意交换身上十斤肉。 她还想继续合理避税下去。 55. 新的一年，新的打脸。唐礼摸摸鼻子，坦然面对父母戏谑的眼神。他把香毕恭毕敬插进炉灰，郑重许愿： “请保佑我太太财源广进，永远需要我合理避税。” 56. 年初三下午，唐礼抵达上海。他原以为到家后会需要大扫除，结果窗明几净，客厅木地板上没有了头发，买了还没拆开的猫爬架都已经被组装起来放在阳台门边。 林泛闻声抬起头，看见站着的男人后笑笑：“我还以为你晚上才到。你房间里东西我没动，就搞了下地板，晒了晒被子。” “噢，辛苦。你收拾了多久？” 林泛耸肩：“家政公司来打扫的，两个钟头。” 唐礼很赞成地点点头。能够花一点钱解决的问题，就不要花时间精力了，这是他们都认可的消费观念。“晚上想吃什么？” “糖醋鱼。”林泛把电影暂停，“明天我们去把猫接过来好不好？” “好。” 57. 猫装在猫包里带回来了，很安静，稍微有些怕人。林泛生出无限怜爱来，蹲着拿食指轻轻摸它的小脑袋。“是不是该起个名字？” “你决定吧。” “叫建国怎么样？”林泛灵光一现，越想越满意。“建设国家，为实现中国伟大复兴奋斗！” 唐礼沉默。“女孩子叫建国？” “女孩子也可以建国啊，妇女能顶半边天嘛。” “......我以为你会给它取可爱一点的，比如果冻芋圆这种。” “建国也很可爱呀，你说的果冻芋圆那是上一代的猫了，我们这一代就流行复古风。” 唐礼妥协了。反正建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叫建国，对吧？ 唐叔叔已经努力过了，希望建国你明白这个家里还是你林阿姨说了算。 第13章 58. 林泛立刻就意识到养猫如同养祖宗。自从把建国接回家，原来三四天一拖地改成两天，但还是到处都是它的猫毛。买了猫抓板，它还是要挠沙发挠抱枕；有一大一小两个猫窝，她也总把自己困在玄关暂时没来得及扔的快递纸箱里喵喵求救。 自己的衣服上沾到猫毛，林泛倒还没那么在意；但是看到小猫在唐礼怀里撒娇打滚，她就要横眉—— “建国，你怎么又掉毛！” 唐礼把它抱好，捏着它的爪子剪指甲，说：“没关系，待会粘掉。”他想到了什么，说：“今天一个同事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减轻这种情况了。” 虽然只能是“减轻”，但林泛还是要学习：“你说说我听听。” “家里不是有做家务的橡胶手套吗，沾点水给它从头捋到尾，把浮毛捋下来，再拿梳子梳。早晚各一次。对了，化毛膏给过了吗？” “中午喂的，你放心好了我都有备忘录提示的。对了，后天还有一针疫苗，你去还是我去？” “后天周六，我休息。我去吧，你休息。” “那我去买菜。” 59. 猫是打了疫苗健健康康，可春寒料峭、冷空气回头一击，唐礼感冒了。 “下个礼拜，好吧？他感冒了，我打算让他清清淡淡先喝两天粥。”在谢绝郑女士邀请他们回家吃春卷的电话里，林泛只是这样随口提了一句。 第二天郑女士就带着保温桶来了。“我让你爸爸炖了鸡汤，还有粥和小菜，你送到小唐公司里去。” 林泛勉强一笑：“这不太好吧，人家要工作的呀。” “工作也要有午休时间的，你就送个饭，又不要你陪他上班。小唐上班多少辛苦，你都不知道关心一下？” “那建国一个猫在家要害怕的——” “妈妈帮你照顾！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走，好吧？来，建国，外婆抱抱~”郑女士已经上手了。建国在家待熟了胆子日益变大，也亲人，完全享受郑女士的抚摸。 “什么外婆，它又不是我小孩。妈妈，你不是不喜欢猫的吗？”林泛想起往事，很不忿，“我小时候说要养猫你都不同意的！” 郑女士瞥她：“我家里只能养一样，养了你就不养猫。我没说不喜欢猫，你不要瞎讲啊，建国听到要以为我对她有意见的。”她把小猫搂在怀里，笑眯眯把林泛往外推。“快去，粥和汤要冷的。来建国，跟外婆送送你林阿姨。说阿姨再见。” 建国：“喵~” 60. 林泛拎着保温桶来到阔别数月的大楼前。还没到午休时间，出入的人不太多。前台小姐看见她进来，带着职业微笑起身：“有什么可以帮您吗，女士？” “我找人。”林泛说。她给唐礼发了消息，可他应该在开会没有回。他开会的时候都不看手机。 前台小姐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我找唐礼。见他一定要预约吗？我就送个东西。” 看见保温桶这种很私人情感的东西，前台的神情一下子耐人寻味起来。“冒昧的问一句，唐总是您的——？” 林泛微笑。“配偶。” 前台的脸色很精彩。她颤颤巍巍拿起电话：“您稍等，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喂，小陈，唐总的太太来了，你要不下来接一下？” 林泛想说不用麻烦，但是要自己走进去还真的挺需要勇气。她想想闭了嘴，等唐礼的助理下楼。 小陈也没有见过林泛。他一头雾水领着林泛穿过格子间到办公室，搓搓手：“那个，唐太太，唐总还在开会，您先等一会儿。我估计快结束了，哈哈。您喝不喝咖啡？我泡杯茶去。” 林泛“嗯”了一声坐下了。她把保温桶搁在办公桌上，很高兴这里的WiFi密码没有改，她的手机自动连上了。 小陈很快带着咖啡回来了。林泛突然感到一阵后悔：小陈把消息带到茶水间，那岂不是很快就要扩散出去了？ 她自己是不太介意被讨论的，毕竟有一定知名度，在网上被人说好说坏都习惯了；可唐礼不一样。他要是不喜欢怎么办？ 下次还是不来的好。她想。点个外卖就解决的事，干什么搞七搞八的。 61. 唐礼从会议室出来，很明显感受到下属们探究和好奇的目光。小陈等在楼层口，看见他就说：“唐总，您太太来了。” 随手关上办公室门，唐礼看见窝在椅子里正打游戏的林泛，抬抬眉：“家里网不好？” 林泛跟着他的脚步把椅子转回去，拿下巴点点保温桶：“来给你送温暖。昨天不是和我妈打电话提了一嘴你感冒的事情吗，她今天就按着我爸炖了汤煮了粥，叫我拿过来。”她想了想，又补充，“我先说好啊，要是你同事问起什么，和我没关系啊。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是前台小姑娘问咱俩什么关系的时候我说配偶。” 唐礼不置可否，把桌上文件收起来，这才打开保温桶。“你吃饭没？” “吃了。”林泛打完这把，锁了屏，指尖戳着电脑旁仙人掌的刺玩。“说真的，要是他们议论，你会不会不高兴啊？” 唐礼心想你看我像要生气的样子吗，简直美滴很。他正色：“不会，我很荣幸和林小姐的关系合法。” 林泛笑起来：“挺会说话。” “你下午什么安排？” “家里蹲呀，还能干嘛。这几天我做饭好了，你下了班就直接回家。虾仁馄饨吃不吃？” 唐礼笑笑：“都好。我一个小感冒，福利这么好？” “你珍惜，我良心发现的机会不多的。” “一直很珍惜。” 第14章 63. 上半年唐礼是不太忙的。他算算自己工作安排，向林泛正式提议： “要不要出去走走？” 林泛随口问：“小区里散步吗？”她正在和编辑掰扯稿子的事情，头都大了。 “不是。最近比较空，我还有个婚假没有休，你要不要去什么地方看看？” 一起旅行吗？林泛抬头看他。不可否认，这是个很不错的提议。上一次出门还是去横店，她实在是很向往外面的山清水秀。况且现在还是旅游淡季，不用人山人海挤来挤去。 可是。她看向自己的行程，叹了口气。“我最近要出门，有很多事情。” 林泛掰着手指算给他听：“我先要参加公司搞的作者见面会，这个要办巡回，好几个城市；然后是我自己的签售会，也是巡回。再然后，去年年底结束的一个写作大赛，我是评委，得出席颁奖活动。” 唐礼叹气。“那等你忙完这阵吧。” “忙完这阵，就要收拾收拾准备忙下一阵了。我之前卖过一个小说拍剧的版权，也参与改编剧本，剧组筹措得七七八八了，我得进组参加剧本围读。”林泛呼噜着建国的肚皮。“阿姨不在家的时候你要乖啊，回来给你买小鱼干。你想吃哪个地方的小鱼干啊？”她装模作样把耳朵贴在建国脸边，“嗯，长沙小鱼干。正好阿姨去多喝几杯茶颜悦色。” “那就下半年吧。你中间会回来吗？” “说不准。我尽量。” 64. 但林泛出了门以后唐礼反而不要求她有空回家了。奔波工作本来就很费神，有那么几天空闲唐礼反而希望她能在陌生的城市走走看看，或者就在酒店睡觉。 “建国我会照顾的。白天阿姨说有空会过来，你放心。”他发信息过去，想想觉得这么说又很冰冷。“你一直用的抱枕我暂时没有洗。建国很喜欢这个抱枕，我觉得她很想你。” 林泛天天捧着手机看唐礼发给她的建国照片，恨不得贴上去亲一口。“我买了一种新猫粮，还有玩具，你要告诉她是我买的！” “知道了。工作辛苦吗？你早点休息。” “还行，今天坐了一整天，签掉不知道多少支笔。这个油墨味道我闻到想吐，晚饭都没吃。” “我知道广州有一家餐厅海鲜粥挺好，我给你点一份。酒店地址发给我。” “谢谢唐总。”林泛想一出是一出，立刻把“唐先生”备注改成“唐总”。 这样别人要是看到我微信界面会不会觉得我把“领导”跟爸妈一起置顶太奇怪了？ 林泛给“唐总”后面加了颗和爸妈闺蜜同款不同色的爱心emoji。 65. 开门看不到坐在客厅地毯上等自己回家的人，唐礼做饭的时候还有点怅然若失。建国在家闷了一天，看见他回来绕着裤腿喵喵叫，还拿爪子扒拉着往身上爬。唐礼伸手帮它跳上来，任由它趴在自己肩上。 唐礼看看炉灶，看看墙上林泛买保险送的挂历，再看看自己跳下去在玩逗猫棒的建国，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怎么说呢，“悔教夫婿觅封侯”。 饭后唐礼照例抱着建国拿起手机。今天他不打算拍照。 66. “对方向您发起视频邀请” 林泛心跳加快。他们从来没有视频通话过，连打电话或者语音都很少。这个举动太亲昵了，她竟然紧张起来，连忙捋捋头发在床上坐好。 视频接通，迎面就是一张猫的大脸。然后屏幕晃动，手机被架好了放在桌上，摄像头对准了坐在男人怀里的建国。 唐礼正色说：“建国想你了。” 林泛无言以对。 唐礼有理有据：“她今天晚上一直在挠你天天抱的那个兔子，还朝我叫个不停。我告诉她林阿姨出差去了过几天回来，她不听。你自己看，是不是？”他低头捏捏建国的爪子，示意它看镜头。 林泛觉得这个男的真的好幼稚。 并且别扭。 明明是他自己牵挂，还拿建国当借口！林泛腹诽，笑说：“那你隔几天就让她看看我。不然我回家她会不认识我的。” “好。” 67. 此后他们就保持隔天一次的视频联系。建国一开始还坐得住，但是他们聊的琐碎事太多，并且常常是无话可说也不关，一个看文件一个看电脑，有一搭没一搭把视频开到天荒地老，以至于逐渐失去耐心，自己钻进猫窝睡觉。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个月，唐礼还是不习惯一个人吃饭，或者不愿意习惯。他翻到林泛滞留在长沙一天喝两杯茶颜悦色的朋友圈，忍不住要问：“工作暂时结束了吗？” “目前的结束了，进组还有半个月！”林泛正在等菜，切出去看了眼天气预报。“今天上海太阳不错，你把窗帘拉开让建国晒晒太阳。” “今天该喂营养膏了。还有化毛膏！她不喜欢吃这个，你给她一点小零食。” 唐礼回：“不会。你什么时候回来？”他“深坐蹙蛾眉”，觉得自己好像个怨妇。 但是怨妇又怎么样！要是能把林小姐哭回来，他愿意切上一斤洋葱。 林泛被他突如其来的无理取闹惊到了。“？你不是学习能力很强，忘了就再学习一下。” “我没说过。” “你刚开始打王者的时候说的......” “年纪大了，有所退化。我前两天把你的抱枕和兔子都洗了，打算现在就告诉建国，林阿姨不要她了。” 这明晃晃的威胁！林泛愤愤。 “图片信息” “这是明天最早的航班，你带建国来接我！” 林泛心里默默流泪。还能怎么办呢，最后只得向小猫咪投降。 第15章 67. 运气很好，航班没有延误。林泛在回转寿司一样的转盘边上等到了行李箱，径直去地下停车场。她按照唐礼的短信找到车，刚走到车尾，后备箱“咔哒”弹起，林泛眼前一亮。 后备箱里有一捧白玫瑰，香气扑鼻。林泛笑着对走下车的男人说：“我还以为你只会买香槟玫瑰。” 唐礼说：“花店老板刚刚收到这批‘荔枝’，说是奥斯汀型玫瑰，有荔枝的香味。你前几天还说想吃荔枝，但是还没上市，只能先‘望梅止渴’了。” 说话间唐礼已经把行李箱放好，很绅士地替抱了花的林泛开了车门。 “建国没带来吗？”林泛在后座上也没看见猫包。 “她在车里不安全，回家再看吧。累不累？” 林泛打个哈欠，干涩的眼睛蒙上水雾。“困。八点的航班，我五点不到就起了。” “那你回家睡会，我让建国别来吵你。昨天我把你被子晒过了。” “谢谢唐总！”林泛伸懒腰。“但是回家要收拾箱子，要洗衣服，要改剧本......”她说着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的嘟囔消失在呼吸声里。 林泛抱着玫瑰睡着了。唐礼专心开车，不去看副驾驶心上人。他不去看她垂到红唇旁的一绺乌发，不去看她微微颤动地蝶翼一样的眼睫，不去看她弯弯的纤长的眉，不去看她耳上圆圆的珍珠，不去看她天鹅般的颈和领口设计突出的锁骨。她不笑的时候也很美，是“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可一笑，就是极寒的料峭天气里忽然百花齐放。 她太瘦了。唐礼只是这样想着，没来由觉得心疼。当下是流行瘦的，可他觉得是林小姐的话，胖也好，瘦也好，浓妆，淡妆，男装，女装，不化妆，都是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 要让她好好吃饭。唐礼暗下决心。 68. 林泛回家就先睡到了午饭时间才被建国踩醒。她迷迷糊糊坐起，发现睡前被唐礼关上防止建国来吵她的房门开了。 大概是要叫她吃饭吧。林泛拍拍脸，从行李箱里先掏出盒子，藏在身后蹑手蹑脚走到厨房。唐礼背对着她正在翻动鸡翅，看上去一无所知，但却在她要出声吓自己的时候笑了一声：“别闹。”语气当然是没有一点责备的。他盖上锅盖，看到林泛□□的脚后颇为无奈：“把鞋穿上。” 为了不发出声音，林泛没有穿拖鞋。既然被发现，也就没必要再吓他。她到房间穿好拖鞋又跑回来，“猜猜我买了什么！” 林小姐的大脑里有什么奇妙的想法，唐礼觉得自己完全猜不到。但是这也不失为一种生活小情趣，他笑问：“冰箱贴？” “我是买了多少冰箱贴，你印象这么深刻？”林泛说完，看到男人挪开后露出的冰箱。Q版小动物，名人肖像，名画......简直什么都有。她心虚地移开目光：“下次不买了。你再猜！” “口味虾？臭豆腐？”唐礼逗她，“还是收购茶颜悦色的合同？” 林泛笑：“胡说八道。呐，是这个。”她把盒子拿出来给他看。 是一只袖扣躺在黑色的天鹅绒上。唐礼看着觉得眼熟：“这不是我丢的那个？” “哪儿能呀，你都找不到。虽然你说不太值钱，但看起来好像又挺惋惜。所以我买了个新的。 唐礼有被打动到。但他更多的是好奇：“他们愿意单个卖给你？” “没有......我打算把另一个改成胸针。反正挺别致的，我也可以戴。” 唐礼想问她知不知道自古以来一对东西一分为二男女分开保管就是默认定情的意思。可这只是一对袖扣。也许她根本就没在意这个吧。他还是没问出口。 林泛觑着他的神色。他会不会猜到自己这点暗戳戳的小心思？ 69. 饭后林泛乖觉地挽起袖子准备洗碗，唐礼拨开：“我来吧。” ？林泛一头雾水：“这不是我们说好的吗，分工合作？” 唐礼指指她的手指：“不是昨天说吃小龙虾手划破了？你去陪建国玩吧。” 被提起憨憨往事，林泛还怪不好意思的。她甜甜说了句“谢谢唐总，唐总真好”就把碗筷放进水槽，抓起逗猫棒和刚刚用完餐的建国滚成一团。她把自己写东西窝的懒人沙发拽过来，把建国放倒，去揉她肚子上的毛。“建国，你怎么胖这么多？你腿怎么这么短？” 建国：喵？我不是只短腿猫吗？ 林泛捏着它的肉垫自说自话：“你怎么不学学你唐叔叔？你看唐叔叔的腿多长！” “建国啊，你什么时候学做家务呀？腿短没关系，阿姨给你拿个凳子垫一垫，以后自己的碗自己洗，听到没有？唉你不要舔我——啊这什么！有虫子！”建国玩来玩去突然扑到一个黑色的东西，林泛好奇地跟过去，立刻尖叫起来。她飞速把建国抱起来往浴室躲，眼看着不明昆虫被闻声而来的唐礼抽纸巾制服才伸出一个脑袋。 “没事了。”唐礼云淡风轻。 林泛心有余悸：“我们家里为什么会有虫啊？” “是不是有房间的窗没关？这好像就是个普通甲壳虫，不是蟑螂。”他四处检查，果然是书房的窗没关紧。 建国到手的玩具被处理掉了，很不满意地叫了几声。林泛摸摸它头：“乖哦，那个脏，我们不玩。你刚刚摸它了是不是？那阿姨给你洗个澡没意见吧？” 建国：？我哪敢有意见 第16章 70. 本帮菜这个东西，就是天天吃的时候要嫌弃一成不变，一时半会吃不到又要想念。林泛在外面本着“来都来了当然要尝尝当地特色”的原则，再想上海菜也一点没吃，胃口全留到回家。唐礼被她天天点菜，倒也乐在其中。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当厨师会很幸福。 “晚上想吃什么？”趁着午餐时间休息，他在办公室给林泛发消息。 “糖醋小排！” “又吃这个？你四天点了三次，不要换换吗？” “那糖醋肉丸子，糖醋鱼，都可以。你看着买，唐总做什么都好吃！” 唐总被花言巧语哄得很开心。但他下班回家，林泛就委屈巴巴跟他说能不能晚点吃饭。 “你又吃零食了？”唐礼叹气。 “我突然想吃鲜肉月饼，就去买了......谁知道今天礼拜五，好多人买，我排队排了好久。然后买回家本来想给你留一半的，但是我中饭消化掉了，一时没忍住......”她从茶几上拿来盒子，“就只剩两个了。唐总，你等我运动运动消化一下好不好？我下楼跑两圈！” 唐礼拍拍她发顶：“那就明天吃糖醋排骨，今天我得把鱼煮了。不然明天就不新鲜了。” “嗯嗯嗯。你尝尝鲜肉月饼！我给你热一下！”林泛格外乖巧，眨着眼看他吃。“是不是很好吃？” “嗯。”唐礼顺手把最后一个递到她嘴边。“最后一个。” 林泛下意识就张嘴咬下去了。她后知后觉困惑起来：“你怎么塞给我？” “呃......习惯了。” 71. 所以说习惯这个东西的确很可怕。这个事，还得追溯到去年唐礼积极吃安利的时候。 正值年底超市促销，林泛扫货的时候觉得唐礼应该可以帮忙解决，就买了家庭装乐事。结果拆开以后放在茶几上，林泛咔嚓咔嚓吃掉半袋把自己吃腻歪了发现唐礼动也没动。她推过去：“帮帮忙。” “不想吃了？”唐礼抬眉。 “也不是......这个我本来就是买了跟你分的。你什么零食都不吃吗？”林泛悔不当初。 “这几年的确不太吃。”但是林小姐要求帮忙，那当然不能束手旁观。唐礼动手了。 林泛正好渴了，洗洗手起身去泡杯茶。等她再想起来吃，袋子就空了。“没有了吗？”林泛颇为遗憾。 唐礼手上还拿着最后一片，闻言给她。“喏。” “果然，还是最后一片和第一片最好吃。”林泛又快乐了。她感慨，“要是有卖一口装的可乐就好了。还有最中间的西瓜。” 就是从这袋薯片开始，唐礼习惯把零食最后一口留给林泛。 可扪心自问，也不是出于习惯。因为喜欢，所以薯片最后一片，饼干最后一块，鲜肉月饼最后一只，将来西瓜最中心位置，都属于林小姐。 72. 逍遥快活了半个月，林泛要进组了。她无比后悔自己写了一堆古言小说，拍起来就得进深山老林。她本来以为自己待两天意思意思就行，没想到来了就一时半会没法脱身。 寒假里有一部书改剧爆红了。虽然不是她写的，但因为这剧的特点就是百分百还原原著，抄书抄得很认真，又是作者当编剧，一时间成为行业标杆，林泛此刻在制片方眼里就和救命稻草无异。 剧本围读在开机之前，美术组道具组没完没了和她聊细节，搞得林泛有种被逼着做自己小说阅读理解的崩溃感。但是这个瞎讲是要负责任的，她不会讲也要重看小说然后硬讲，一时间觉得自己和高中英语老师讲选择题原理差不多。 几个演员也写了人物小传来找她。林泛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后脑隐隐作痛。 所以我当时为什么七扯八扯搞这么多人物支线？她又悔不当初了。 73. 唐礼不在，林泛决心好好实施控糖计划。趁着在山沟沟里买不到甜食，她取消晚饭，又因为难以早起忽视掉早餐，饿的时候就瞅瞅组里女演员的手臂、腿和腰。 明星真不是普通人能当的。她对唐礼这样感慨。大山里信号不好，连视频都卡，只好打打电话。 “我大学同学结婚，周六我要来成都一趟，过来看看你？有什么想吃的？” “想吃糖醋小排，想吃红烧狮子头，想吃油炸小黄鱼，想吃甜的番茄炒蛋，想吃宁波糕团和鲜肉月饼......” 唐礼笑起来：“你直接说想回家不就行了。” 林泛沉默了。良久才扭捏又不好意思地轻声对着手机说：“是有点想家。”即使她知道对面看不见她发红的耳朵，林泛也心虚地眼神游离。有些没说出口的话，不晓得他懂不懂？ 不止是想家。也是有点想你。 74. 唐礼本来是不打算参加婚礼的，那样就要请假，会打乱他的工作节奏。可是地点在成都，离林小姐又那么近，那么破个例也是可以的吧？ 他下飞机第一件事就是开机联系林小姐，然后惊讶地发现两通未接来电，都来自岳母郑女士。他连忙打回去。 “小唐，你在哪里呀？泛泛出事情了！”郑女士声音发颤，还带着隐隐的哭腔，“医院打电话过来，我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打她电话也不接，怎么办啊？” 为了不让长辈更担心，唐礼稳住心神，先安抚：“没事的，我刚到成都，现在就过去看看。你把医院名字和号码发给我，我了解情况以后就给你们消息。” 75. 林泛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很茫然。明明自己只是在椅子上睡了一会，怎么就躺在医院了？ 她还没有住过院呢。这床太软了，有些不得劲，林泛试图坐起，被进门的男人及时制止：“别乱动。” 她眨眨眼，“你来了呀？” 唐礼走过去帮她调整床的高度，看她因为床板可以自己升起而有些惊喜的脸，颇为无奈：“不来谁交医药费？” “诶，这个医保能不能报啊？我还有做保险，缴费单和□□什么的你收收好。”林泛抬头看自己挂的是什么，“葡萄糖？我低血糖还是营养不良了？” “低血糖昏迷。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唐礼正色，口吻十分严肃，“林小姐，如果你发生意外，根据《继承法》，你的财产第一顺位继承人是我，你觉得合算吗？工作到住院，为谁辛苦为谁甜？” 林泛沉默。沉默，是今晚的上海长江大桥。 76. 鉴于林泛平时身体还不错，葡萄糖挂完唐礼就带她离开了医院。坐上出租车，林泛对着手背的针眼出神。 “很疼吗？”教育完，唐礼还是觉得心疼。刚刚取置留针撕固定胶布的时候，那么大一片，他看着都要倒吸一口冷气。 林泛本能地摇头，说“还好”，可是唐礼问她，她又改口，点点头：“疼。还饿。” 唐礼叹气。他发现婚后他多了很多无可奈何的时刻，可偏偏又有那么点乐在其中。“那我们先去吃饭。” 林泛想起什么来：“送我来的人去哪了？你见过了吗？” “见过了。好像是另一个编剧，我来了她就走了。她还问我要咱俩关系合法的证明。” “哎呀，那这样他们都知道我结婚了。”林泛故作惋惜。“可惜了。剧组里长得好看的弟弟还挺多的。” 唐礼凝视她。“不吃饭了吧，我气饱了。” “唐总我错了，我错了！” “我错了下次还敢是吗？” “不敢！再犯错就让建国长不高！” 建国：？短腿猫风评受害 第17章 77. 即便林泛已经在身边说说笑笑和自己闹，但唐礼还是心有余悸。他不能忘记给医院回拨电话时的手抖，看到她面容苍白沉睡时的惊慌。医院在电话中明白告知无大碍，可他还是觉得害怕，心头阴影挥之不去。他不敢想象“假如林小姐不醒来”，只是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要相信现代医学。 坐在林泛床边，唐礼甚至觉得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天来？或者，哪怕只是选择早一班的飞机？前一天晚上为什么没有过问她是否正常用餐？ 林泛见身边的人又陷入沉思，扯扯他衣袖：“中午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想吃火锅。我来成都一个礼拜了，还没去吃过火锅。唉，其实也不是没有机会，就是和不熟的人吃，感觉怪怪的。”林泛皱起脸来。 “那点鸳鸯锅，你吃清汤。” “我觉得我可以试试辣锅！我前阵子也算走南闯北锻炼味蕾，已经比之前能吃一点点了。你让我试试呗！” “不行。你得吃点清淡的。”唐礼看起来不容拒绝。 “我就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进步呢？”林泛觉得来硬的不行，转而示弱，扁扁嘴摆出楚楚可怜的样子看他，“我刚刚还是病人呢，你就答应呗。” “还是病人”的潜台词当然是“请你心疼我”，唐礼心想我还不够心疼吗，天天搁这得寸进尺；但是他偏偏又很吃这一套。林小姐肯对他撒娇耍赖，当然已经默认把他当做家人一样可以信任、可以得到爱的对象，知道做什么都可以被包容和理解。这么一想当然就没有不让步的了。“你可以用辣锅，但是必须点一个清汤。” 林泛得了便宜还卖乖：“谢谢唐总。我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啊？” “你可以和我不讲道理。”这个问题，说“不是”太假，而“是”又显然是错误选项。唐礼略一思忖，给出了答案。 “噢~那男女平等，你也可以和我不讲道理。”林泛说完，怕唐礼顺势反悔，连忙找补一句，“下次。这次你答应我了，不可以改。” 78. 唐礼参加完婚礼，下午就回了上海。林泛送他到机场，又被嘱咐了一通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后再三保证接下去吃饭前先拍照，必然不流连剧组漂亮弟弟早日回家，唐礼这才安心进休息室等待起飞。 山里网不好打游戏老是460这一点让林泛着实烦躁。眼看着服化道都确认过细节，剧情线也没有问题，林泛归心似箭选了个红眼航班就回了上海。 航班稍微延误了一会儿，到家已经是后半夜。林泛开了门，惊讶地发现客厅里开着灯，唐礼坐在沙发上等她。 “饿不饿？”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林泛匪夷所思：“你不是不熬夜的吗？这都快两点了。” “你不让我来接你，只好在家做点后勤工作了。”他起身到厨房。 “家里有没有酒酿？想吃酒酿圆子。” “喏。”唐礼从冰箱里拿出一整盒，看起来是新买的农家自制。“你前天说过我就买了。” 林泛想起什么，笑问：“唐总说酒量不行，吃这个会不会醉？” “会。”唐礼见她满脸调侃笑意，忍不住反问，“看来你酒量很好？” “千杯不倒。”林泛得意洋洋。 79. 千杯不倒的林小姐在家睡了一天，晚上元气满满去参加姐妹的单身派对。 第二天只是订婚仪式，因此小周喝得很放肆。鸡尾酒一杯又一杯，她斜乜着眼朝林泛举杯：“小林，今晚不醉不归！” 小黄搂着林泛，把她手臂按下，笑说：“我劝你们少喝点，家里都有人等呢。” “让他们等去！这可是我最后一天单身了，你们说点开心的行不行？”小周有点不乐意。 林泛笑问：“单身开心、结婚不开心，那你为什么结婚？” “嗐，这不是家里催得急嘛！”小周一拍大腿，谈兴起来了，“你是不知道，我家老头多着急，一听小崔跟他说要求婚，恨不得马上就把我嫁出去。其实吧，我也没什么不开心的，谈恋爱谈到现在，家长也见过，旅游也一起过，车也买了，家里婚房也准备了，不结婚还能干嘛呢？”感慨完，她又拿手肘推推林泛，“你呢，结婚开心吗？” 林泛还未答言，小黄就笑：“你忘了她是协议结婚？合租室友，算什么结婚？” “没有啦，其实，”林泛有些羞于启齿地挽挽耳边头发，“他人很好。” “喔~看来有情况~”朋友们都起哄。“那你们有没有什么进展？” “这......都已经结婚了，还能有什么进展？”林泛拿手捂住双颊，回避朋友们的打趣。 “唉，你的爱情直接从终点开始！我们的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你的婚姻是爱情的开始——这什么先婚后爱小说情节啊！也太烂俗了吧！” “不过也很浪漫！但这种故事啊，只会发生在小林这种有钱人身上！” 林泛被七嘴八舌吐槽也不恼。她又喝下一杯白兰地，透过玻璃杯看这闪着五光十色的酒吧灯。其实朋友说的没错，如果不是因为个税太高，她根本想不到结婚；而普通人的生活又是一地鸡毛，哪里还有这么奇特的开始？没有金钱就没有选择权，太多女孩子会被迫过着一眼望到底的生活。不断的争吵，积年的怨恨，忍无可忍的背叛，让一切都更难分割的孩子；车子，学区房，教育基金，老人的赡养，经不起变故的生活岌岌可危，只消一场疾病就足够把安稳幸福的泡影戳破。 林泛想自己无疑是幸运的：从事热爱的领域并小有成就，选择的伴侣无可挑剔。她不能辜负这样的好运气。 80. 唐礼根据定位找到了醉醺醺的林泛。她显然是醉得厉害，已经不大认识人，谁来拽她都不肯挪，嘟嘟囔囔说要打车自己回去。唐礼到她面前蹲下。“认识我吗？” 林泛困惑：“唐先生？你不是不喝酒吗，为什么来酒吧？” 那看来还有印象。唐礼说：“我来接你回家。” “噢。”她把手递给唐礼，被他牵着跌跌撞撞上车回家。 也不能倒头就睡啊，脸上还带着妆。唐礼把她扶进洗手间，边问边找：“这是卸妆水吗？”“沾湿了直接擦吗？” 林泛靠在冰冷的瓷砖上，倒是一激灵清醒了几分。她自己把日抛摘了扔进垃圾桶，动作粗暴让男人一度担心会弄伤眼睛。“这个卸眼睛和口红，这个擦脸。” 唐礼依言拿化妆棉先倒上卸妆水。因为怕直接擦弄疼她的眼睛，他倒无师自通先捂上了一会儿。接着是口红，然后是眉毛和全脸。男人做不惯这些事，略显笨手笨脚；可他不忘又拿清水给林泛擦脸，在一堆瓶罐中找出护肤品。水，乳，精华，一丝不苟。 林泛被涂完眼霜后睁开了眼。她的后脑勺被唐礼托着隔开了硬硬的墙，此刻二人不过咫尺之遥，呼吸都交缠。她展颜一笑：“唐礼，你喜不喜欢我？” 这是第一次被直呼名字，唐礼紧张到心脏快要漏跳。林小姐这么醉，恐怕醒了也不会记得吧？那是不是可以说实话？ “喜欢，非常喜欢。”他低低说，下一秒就被搂住了脖子。 林泛好像察觉到他突然的僵硬，咯咯笑起来。她踮起脚凑到他耳边：“我也很喜欢你。” 这无疑就是一种邀请。唐礼另一只无处安放的手搭在她腰上，逐渐收紧了。他知道自己已经在边缘状态，可林小姐醉着，他不能够。“你醉了。”林泛呼出的气息中都带着酒精，他分不清自己是醉是清醒。 林泛莞尔：“我没醉，唐总。要不要我给你背《蜀道难》？‘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她发不出声音了。 第18章 81. 他们抵在冰凉的瓷砖上接了一个漫长而细致的吻。直到分开，唐礼也捏着林泛的下巴，唇瓣轻轻摩挲着她的。 林泛说不出是嘴唇痒还是心痒，偏头躲了一下；就是这么一躲，又激起那人莫名的胜负欲来，细碎像蜻蜓点水的吻又纷纷落在唇角、脸颊、耳畔。男人又很郑重，带着珍视意味地捉住她的手，在手背上一吻。“你真的愿意吗。”他还在确认。 “我愿意。” 林泛后来颠簸如在舟中的时候混混沌沌，可一直在想，他们的婚姻缔结得草率，没有恋爱长跑，没有婚礼，没有蜜月，应当在神父、亲友面前郑重许诺说的誓言竟然在这样的情形下完成。 遗憾吗？她朦胧中感觉眼睛上得到一吻。如果是和这个人，那就没有什么遗憾。 82. 林泛很想拉着唐礼一起赖床，可惜工作日，闹钟一响他就要起床。林泛无端被吵醒，非常不情愿地嘟囔：“今天为什么不是星期六？” 唐礼原想轻手轻脚不打扰她的，闻言把被子掖好，拍拍她发顶：“你睡吧。” 林泛无比庆幸自己不需要朝九晚五，毫无心理负担地睡到日上三竿，爬起来洗漱到一半就收到消息：“给你点了外卖，定到十一点半。” 这估计是担心她一个人在家不敢开门。唐礼一向细心谨慎，林泛就没太在意。直到下午唐礼源源不断发来消息： “晚上想吃什么？” “要不要吃鲜肉月饼？我下班去买。” “宁波糕团呢？” “家里水果还够吗？樱桃上市了，吃不吃？” ............ 林泛心想这倒没有什么必要，突然献殷勤她还真是心里毛毛的。放下指甲钳，她问：“我能把你床上四件套换掉吗？” 这就是表示同意不分房住了。直白地表达感情看来效果不错，唐礼一口答应：“你喜欢就好。” “那，粉色？” 唐礼决定挣扎一下：“要不蓝色系？” “紫色？” “行。” 83. 唐礼在办公室堂而皇之摸鱼一下午，直到助理小陈敲门才收拾好只是看着微信界面就忍不住想笑的状态。“什么事？” 小陈把要签字的文件放下，愁眉苦脸：“唐总，您看看要不要考虑招一个二助？这我实在有点忙不过来。” “噢，可以啊。回头和人事部商量一下。” 下班时在电梯里碰见HR老赵，唐礼就和他闲聊了几句。老赵笑说：“那是不是还要招一个小伙子？” “这，只看工作能力就行。”唐礼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值得性别歧视的。 “嗐，不是这个意思。要是招来个漂亮姑娘，家里不是要多心？” 唐礼恍然大悟，旋即笑说：“我太太不管这个。” 老赵：？那您也不必笑得如此荡漾。有这么可乐吗？ 唐礼看着他困惑的“原来你是这种人”的表情，也懒得解释什么就走出了电梯。一提起就想笑的当然是“我太太”这个字眼——谁有林小姐这样的太太会不觉得一想起就心花怒放？ 84. 虽然坚信林泛不会介意，但报备还是需要的。唐礼老实交代了即将招一个新助理的事，然后眼巴巴观察林泛的表情。 林泛正在写稿，面不改色：“朕知道了。”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唐礼身体前倾。其实如果林泛这时候耍小性子不许这个不许那个，他也觉得挺好。 但是林泛茫然：“说什么？” “有什么意见吗？” 林泛“噢”了一声，把手一拍：“你不说我都要忘了！” 迎着期待的眼神，她调出朋友发给她的简历，调整屏幕角度：“我有个朋友，小黄，就昨天晚上一起喝酒的，她跟我讲有个妹妹在找实习，就是想做文秘相关的，问我有没有什么内推的渠道。我把她简历发给你，你到时候让她一起面试好了。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算。你看，她第一学历也不错，研究生就在上海本地念的，人么也相当赏心悦目。” 可是男人看上去有点失望，居然还挺委屈。林泛好奇：“怎么啦？” 唐礼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没别的了？” “没了啊。”林泛终于隐隐约约察觉到什么，忍不住想笑。她合上电脑，去捏他的脸：“不至于吧，唐总，你应该挺坚定的？不至于看见漂亮的年轻小姑娘就‘抛妻弃猫’啊？”她故作感慨，“唉，色衰爱弛，我这还没人老珠黄呢，唐总就要移情别恋了~建国，你瞧你唐叔叔是不是很气人？以后咱不理他了。” “没有。”看见林泛装模作样小小闹了一下，唐礼莫名就觉得安心了。她必然是在乎我的。他这么想着，又美滋滋起来了。“不会的，我保证。” 林泛见好就收，把电脑打开：“嗯，那我把简历发你，记得通知她面试啊。” 85. 太太的面子要给，但是唐礼绝不委屈自己。内推是要内推，但他仗着小江总也在招秘书，把姑娘推到总裁秘书备选名单里去了。他还特意嘱咐面试官不用太放水。 可面试官又实在是太聪明，觉得唐总八百年内推一次，实在得给一个面子；况且小江总也不常在公司，这个位置其实没那么举重若轻。于是这位笑眼弯弯的漂亮姑娘顺利被留下，而唐总又招了个年轻小伙。助理小陈成功晋升“陈特助”。 唐礼原以为可以就这么相安无事和平共处，可小媛频繁在自己和助理的办公区域往来。 “陈特助，这个文件我有点不明白，是要拿给唐总签字吗？” 小陈正在读一份很长的协议，突然被打断，有点不爽，但碍于对方是个小姑娘又不好表露：“对。” 小媛怯生生敲开唐礼的门：“唐总，文件。” 唐礼头也没抬：“放这，过半小时来拿。” 小媛笑笑：“唐总咖啡喝完了，我帮你倒一杯吧？” “不用。” “噢。” 唐礼终于把眼神从屏幕上移开。他平静地看着这个欲言又止的姑娘，暗自庆幸没招她当助理。“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那，我过半小时来取文件。” 小媛含羞带怯跑了。唐礼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该在桌面上摆一点林泛的照片，或者......给同事们发一点迟到的喜糖？ 第19章 86. “很坚定的”唐总觉得自己虽然作为男性，在第六感上吃点亏不如女性灵敏，但自己有被觊觎必然是没错的。但是公司里大部分人都知道自己有家室，莫名其妙发一波喜糖算怎么回事呢？而且就为了打消一个人的心思花钱买喜糖，林小姐知道了肯定要说他资产阶级就会乱花钱。 灵光一闪福至心灵，聪明的唐总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87. 林泛震惊了，无语了，沉默了。 “所以这就是你带我来这里的原因吗？”她抬头看看巨大广告牌上的女明星。女明星托着下巴，露出耳朵上手指上脖子上熠熠生辉的大钻石。 “没有婚礼，戒指得有吧？你挑一对。” 林泛看看钻戒标价上的成串零，拉着唐礼到导购听不到的地方窃窃私语：“钻石是骗局，你知道吧？其实根本就不值这么多钱！” 唐礼笑：“我觉得还可以。你要不看看珍珠？我觉得珍珠也挺好看的。”反正男戒也就那样了，翻不出什么花头。他觉得必须要为林小姐挑一只合适又漂亮的戒指。 “你的钱大风刮来的？”林泛说着被他揽住腰看柜台。“珍珠......我妈老是说珍珠老气，我戴不出来。” 导购露出八颗牙齿：“那□□要看看吗？或者铂金也很经典。” 林泛微微摇头婉拒。她才不选呢，铂金虽然便宜很多，但是将来又不能参加以旧换新！ 左挑右选，还是没有满意的。林泛心一横：“要不挑个贵的吧，男戒我给你买。” “都好。” 抱着“只选贵的不选对的”这种心态，林泛果不其然被一只漂亮的红宝石戒指撞了满心满眼。 导购听到她“哇”一声，立刻取出来介绍：“这个是天然红宝石，不是人工合成的。”她又摸出一个小小手电筒，照那宝石给林泛看：“喏，你看，这有六道线的，这个是红宝石才有的。” 林泛“嗯嗯”答应着，又把戒指戴在手上左右晃着看。她本身就白，被红宝石一衬更是“肌肤胜雪”。引得导购连连夸赞：“好看，真是好看！先生你看看是不是？” 唐礼趁机就把太太的手接过来托着，笑：“特别适合。你喜欢吗？” 林泛抽手没抽动，给他一个娇嗔的眼刀。她简直不明白这个男人怎么现在摸摸小手还能美成这样，真是纯情的不得了。“喜欢呀。这个稍微有点大，有没有小一号的啊？” 导购蹲下身去找，林泛就给唐礼使眼色：你不觉得贵吗？ 唐礼疑惑：你不是喜欢吗？ 林泛：喜欢就得买啊？ 唐礼一脸理所当然：你喜欢就要买！ 88. 经过砍价和索要售后保证，小夫妻俩成功拥有了姗姗来迟的婚戒。林泛翻来覆去看戒指，差点被停车场的植草砖绊到。 唐礼扶住她，开了副驾驶车门：“回家再看。” 林泛笑说：“回家还要洗澡，这个不能沾水。你那个就没事，也不会掉色。不过你真的觉得戴了戒指就有用吗？” 唐礼想了想，有点不确定：“应该吧？” “没事，大不了你场外求助，一个电话过来我就杀到你们公司，”林泛顿一顿，“给你送加班餐。不过你之前说她好像也不太厉害？看来你的内推对面试官影响还挺大的。” “我都说是我太太内推的，他们哪敢不选？”唐礼信口胡诌。 “我在他们心里是这种形象？等一下，那这样他们不会以为你怕我？”林泛觉得自己和唐礼同时形象受损。 “怕太太怎么了？”唐礼张口就来，“这是出于爱和尊重，不是出于恐惧。” 林泛被他突如其来的油嘴滑舌惊住了：“你是唐总吗？你是不是背着我看《说话的艺术》了？还是学了pua？你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打压我了？” “我这是无师自通。”车停住，唐礼去牵林泛戴了戒指的手，不由自主就十指相扣。“真好看。” “戒指好看？” “你好看。” 89. 有了戒指和太太认可的唐总腰杆都硬了，走起路来都自觉扬眉吐气。小陈——现在是陈特助，不由好奇：“唐总是有什么喜事吗？”他暗搓搓期待了一把：“是要发奖金吗？” 唐总和颜悦色：“你今天早上是不是迟到了？” “是迟到了三分钟......” “啊，那可以理解。年轻人吗，有点赖床。我太太也赖床。”唐总笑眯眯，“今天就算了，下不为例。” 陈特助一头雾水，又有点羞愧：“我今天是坐反了地铁......” “坐反地铁了啊......”唐总想起某一次见面林泛迟到的陈述，笑眯眯，“我太太也坐反过。下次注意啊。” 张口闭口“我太太”，恋爱中的男人太可怕。陈特助被平时不苟言笑的唐总身上令人如沐春风的气息感染到了，顿时浑身起鸡皮疙瘩。 可是唐总结婚也有一阵子了吧，上次见到唐太太，他们也不是这样啊？陈特助想起刚刚唐礼频繁的整理腕表袖口和领带的反常行为，突然发现他好像手上多了个什么。借着送文件，小陈又观察了一次——他本来以为要暗中观察，但是唐礼又一反常态地把手放在桌面显眼的地方，一个崭新的戒指一览无遗。 懂了，这必然是太太给的礼物。小陈叹气。怎么说呢，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90. 百年难得一遇的小江总今天也来了。他先跑去见唐礼，看对方面无波澜，不免要说：“你看到我不觉得惊喜吗？” 唐礼挑眉：“欢迎江总莅临我司指导工作。” “我买了块手表！你看，是不是特别帅？”小江总兴兴头头就伸手展示，然后很眼尖地发现了戒指，“诶，老唐，你结婚啦？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也不告诉我呢？” 唐礼瞥见小媛在门口探头探脑，朗声道：“进。” 小媛垂眼把文件放下给他签，唐礼边看边回答：“去年年底，忙就没办婚礼也没通知你们。但是我太太来过，挺多人见到的。” 小江总看了眼小媛：“你新秘书啊？外面不是有两个吗？” “这是你秘书。”唐礼又对小媛说：“这是江总。回头你把最近的重要文件给他看，还有今天下午的会议流程。” 小媛显然没有这样的准备，小脸一白，立刻拿了文件就去准备。小江总站起来，半真半假抱怨：“又给我安排工作。” “你难得来一趟，公司里什么事你得知道知道。行了，去看看吧。”唐礼抱臂往后一靠，突然有种看好戏的心态。如果小媛一开始对他有所图，那么见到这位更年轻活泼的老板，估计会转移阵地吧。 手机响了，是“太太【爱心】”发来的图。“你看建国的爪子像不像山竹？” 唐礼懂了。“晚上我买回去。” 第20章 结局 91. 唐礼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的时候，小江总又来了。他看上去欲言又止，觑着唐礼脸色，良久才憋出一句话：“这个小媛是不是你小姨子？” 唐礼匪夷所思：“不是啊。只是我太太的朋友拜托我们内推面试。” “噢，这样。”小江总松了口气，又显得异常愤慨：“那我就要说说老赵了，不能因为我水，给我招的助理也这么水啊！当我总裁办公室水产市场啊？文件么丢三落四，会议流程么一问三不知，要不是——要不是你们内推，她又懂个什么东西呢？” 唐礼听着，给他倒了杯水又拍拍他肩以示安抚：“反正是实习，你把她开掉不就好了。” 小江总揉揉眉心：“我得跟老赵说一声，不要搞七搞八。” 他神色看起来有些疲倦，唐礼随口关心了一句：“怎么脸色不太好，睡眠不行？” “是不太好，最近老是做梦......”小江总想到什么，刹住了话头。他摆摆手表示再见，“明天见。” 唐礼不置可否。明天见？小江总看来最近经济有压力，居然主动来上班。 92. 精挑细选买了山竹，一回家就看见林泛拿着说明书对厨房新增的烤箱琢磨。 “回来了？”林泛对男人勾勾手，躲一下没躲过，反而被搂住后仰的腰背在额上一吻。她半嗔半喜“啧”了声，又说：“我买了个烤箱，以后可以做点小面包小饼干你带去给同事。” 唐礼取来围裙准备做饭：“可以，你注意安全。” “这有什么不安全的，要是把厨房烧了我们换房子嘛。”林泛开玩笑，“618买房还有优惠。” “你想换房吗？”唐礼觉得女人开玩笑的话也需要认真对待。 林泛笑说：“不要。挺好的呀，地段也好，空间也够。突然换房子，建国要不习惯了。” 唐礼正色：“我妈前几天告诉我想抱孙子。” “那你怎么说？”林泛抬眼看他，手里“哐”敲开一个鸡蛋。 “我说随时欢迎她来看看建国。”唐礼小心翼翼，“你是不太喜欢小孩子，对吧？” 林泛拿筷子快速打蛋：“不喜欢。生孩子很痛，会有后遗症，还要无数的时间、金钱、情感，成本太高，效益没人保证。万一没教好，将来杀人放火我们太亏。而且，”她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不快乐的小孩太多了，不想再多一个来体会人间疾苦。” 见唐礼不说话，林泛觉得话还是不要说死：“但你要是特别喜欢小孩子，可以领养一个。” “我比较喜欢现在这样二人世界，就是担心你会不同意。但是你都这么说，那我们算是达成统一了。”唐礼去牵她的手，“等退休，我们两个去环游世界。” 林泛又笑起来：“怎么办，我现在就想退休。” “好，那我宣布‘不系舟’封笔，现在就开始安度晚年。” “等我手上这个事情结束，我们去度蜜月好不好？”讲着讲着，林泛整个人都被圈在男人怀里。她偏头就可以看到男人喉结和下巴上微微的胡渣。 “好。你想去哪里？” “去海南好不好？”林泛突发奇想。 “为什么是海南？” “那里有天涯海角。” 93. 我想和你去天涯海角，从清晨第一缕曙光照到床头到夜幕降临万家灯火，从冰天雪地到四季如春。少一次因缘际会，少一次邀约，少一次放纵，我们都不能相爱相逢。我爱你，并将永远爱你，而“永远”是无数个“我永远爱你”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