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想捧我上皇位》作者:鹤安 文案 当朝五皇子施昼是个异类,不争权夺势,不贪权钱名利,人生理想是安安稳稳、享受生活。 奈何所有人都在要求施昼穿上龙袍。 “殿下,臣只甘愿做你的丞相。” “末将能上阵北疆降蛮奴,也能将兵权重新还回皇家,但这皇位,不是末将的就只能是殿下的。” “殿下喊我一声先生,这帝王之术我必全教与殿下,望不辜负。” “阿昼,皇兄舍不得跟你争,便只能拱手相让了。” …… 有人在他耳边低喃着,殿中的龙涎香燃的愈发厉害,只熏的人迷离恍惚。 绣龙金袍被迫披上身,厚重冕冠被迫戴上发。 施昼迈上台阶,走动间珠玉相撞。 他转身,俯视底下跪拜的众臣。 —— 【食用指南】 1.万人迷苏苏苏爽爽爽主受 2.盛世美颜受,有点(划掉→很、非常)娇气 3.全员单箭头主角,团宠类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施昼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凭颜得世 第1章 画舫 湖岸的树上俱都挂了各色灯笼,密集成片,映得夜间宛若白昼。 林中的道上,马车轮“轱辘轱辘”的转。 几辆马车停在岸边。 为首的那辆率先走下位公子,长相俊美,风姿卓越。 施昼是首次来这些类似“花街柳巷”的地方,他难免有些好奇,眸带新奇的张望。 虽地处偏僻但人却不少,小贩更是不缺,大大小小的摊子铺了好几条长线,嘈杂的谈话声与吆喝声交杂。 看起来与平日去的街市并无不同,施昼想着。 有人一把搂住施昼的肩,吊儿郎当的问:“看哪呢施昼?” 那是与施昼同行的友人,也称狐朋狗友,京城纨绔子弟群中的首位代表人,将军府上的小公子,卫瑾。 施昼打趣道:“看你把我骗来的那由头在哪?” 卫瑾搭着施昼肩的那只手遥遥往湖中一指,他侧头凑近施昼的颈侧,双唇正对着施昼的耳垂处,轻声道:“喏,花街柳巷。” 温热气流吹打在耳处,施昼发痒,下意识将人推开:“痒——你做什么贴我那么近?” 卫瑾调侃:“那我就大声说了啊?” 施昼连忙:“不准说。” 看卫瑾不闹了,施昼才往湖上看。 是一艘画舫,其上镶金嵌玉,雕栏画栋,造型又精致华丽,此时正往岸边划来。 薄如蝶翼的绯纱和着微风轻轻起舞,灯火随着船的滑行在摇晃,似是船板前头跳着鼓点舞的美人的舞姿一样妖艳。 柔婉的女声唱着淫//词艳//曲,淫//靡之音隐隐传到岸上,娇媚的挑逗着。 施昼又回看卫瑾。 卫瑾冲他挑了挑眉。 等画舫靠岸的这段时间,其余人也纷纷下了马车。 众人说着闲话以打发时间,不多时,画舫停靠。 而后施昼下来的那辆马车又下来一位身着墨袍,冷着面的男子,江奕是特地挑着这个点下来的。 江奕一向肃着张脸,又与施昼的其余友人不熟,也没有想与他们交谈的想法,索性待在马车里。 画舫徐徐走下几名颇有风韵的女子,她们迎上前去,为首的女子一眼看中施昼,于是直向人走去,她大胆的凑近人。 “公子,上舫吧。”柔若无骨的美一下人软软地倒靠在施昼身上,玉臂自然抬起搂着人的脖颈,朱唇贴着对方的耳,呵气如兰。 施昼愣住,又慌忙将人推开,却又碰哪都不是,加上对方不知怎的硬是不避让,扭来扭去,他颇手忙脚乱。 卫瑾瞧见,笑得停不下来。 落后施昼、卫瑾一步的公子哥们也嘻嘻笑着。 江奕走上前来就是看见这一幕,他皱眉径直握住女人的手腕粗暴地将人拉开。 那女人哀怨看去,却是被江奕的眼神震的喏喏不敢出声。 “好了,上舫吧。”江奕沉声道,说罢,将人甩开。 女人惊呼一声。 众人也安静下来。 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他们并不清楚,只每次约施昼出来都会见到此人跟随,若是普通侍卫还说得过去,但是就连施昼本人也不得不听此人的话。 从面貌身形看,应该是什么大人物,却一点风声都没听过,只知道名叫江奕。 冷厉的很,气场一放出来他们这一群都得被吓住,一看就不是他们圈子里的人。 卫瑾也不知,但以施昼皇子的身份推测看,最好不要招惹对方。 于是,作为众人中心的施昼一旦被对方开口制住了,他们也只得跟随。 卫瑾见无人敢抬步,就扯住施昼,将人往里带。 “江奕!”施昼猝不及防踉跄几步,他喝了一声,又低声道:“你发什么疯?!” 江奕皱着眉没出声。 施昼心里明白,这次是他硬要跟卫瑾过来,江奕不得不应了,可江奕也不能就这么摆脸色给他。 他脸上笑意匿下去,冷着脸一把甩开江奕的手,跟人分离开。 他自个站住,等卫瑾一群人追过来,又拉住卫瑾叫人带路。 —— 一行人上了画舫,进了他们先前定好的包厢。 卫瑾特地吩咐了人布置好,珍馐美馔摆了满满一桌,美人围绕、如云。 酒过三巡,桌上大多数人神智都略有些不清,再加上饭菜中特意放进的某些催//情药物,场面开始混乱起来。 礼部侍郎家的二公子拥着位娇俏美人,眼眸一转瞧见施昼直愣愣的,冷着脸只坐在桌前喝酒吃菜,无视旁边眼巴巴看着、想伺候人的侍奴。 他以为是施昼眼光高看不上眼。在房内打量了一圈后,他推了个人过去:“施昼你把这当饭馆了吗?” 人是他特地挑的,画舫最近几天的头牌,刚进来,还是个雏,那面貌那气质,乍一看倒是颇有几分姿色。 只不过是个男的。 “难不成是饱暖思□□?”丞相家的小公子和道。 顿时,包厢内一片哄笑。 施昼挑眉:“说什么呢?” 众人再次笑起来。 那位小倌猝不及防被人朝着施昼推了过去,脚下一踉跄,撞在了施昼身上。 施昼手上恰好执着盏酒杯,他这般骤然一撞,施昼手骤然一松,酒水全都倾洒出,酒杯砸在地上。 衣裳湿了小半。 小倌面色都被吓白了,慌忙叠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故……” 施昼没理被弄湿着的衣裳,他下意识扶住站立不稳的对方,给人一个支撑点,他看向那位小倌,温声询问:“你没事吧?” 小倌征愣了一下,他看向施昼,对视了有好一会儿才轻声回:“我……没事。” 等对方站好,施昼这才放开手,褪下了被沾湿的外袍。 他今日穿着外袍是素净的白,被酒水浸透后晕染出显眼的黄色一片,显然不能再穿。 价值千金的外袍被施昼随手扔到地上,幸好里边没被弄湿。 小倌静默片刻后,突然问:“公子,我那……画舫上有专门备衣的房间,公子要去换吗?” 他边说着,边弯腰将外袍拾起,折了几下放入怀中,他的手紧紧攥着衣角,用力到指尖泛白。 此时正处秋季,天气寒冷,施昼没了那层厚重的外袍就感到有些冷了,他是个怕冷的,实在受不了这个冷,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了 这本寒假前隔两天一更,晚上九点更 寒假后,应该日更 —— 小天使们感兴趣的点一下收藏吖 评论是渣作者更新的动力(小声+疯狂暗示) —— 爱你们~比心心~么~ 第2章 服侍 他们走出包厢后,江奕也跟着出来了。 门一阖上,门里的喧闹就彻底被隔开。 施昼和江奕跟着小倌左拐右拐,还上了一两层楼。 “因为是换放衣物的房间,怕客人误进,就安排在了我们住的地方旁边。”小倌轻声解释。 “前面就是了。”他往前一指。 “多谢了。”施昼看了眼,房门半掩着。 小倌走上前推开,等施昼走进去了,他拦住江奕:“公子,因为地方太小,没有安放屏风……” 施昼气还没下来,直接冷声说了句:“外面等着。” 江奕垂着眸,眼睑打下的阴影遮住了眸中神色,他一言不发的退后了一步。 小倌看着江奕,笑了笑,将门缓缓阖上。 施昼站在空荡的屋内,他刚环视了一圈,没找到衣裳放在了哪,于是问:“外袍是在何处?” “在这。”小倌打开柜门。 施昼看去时,小倌正背对他,片刻后才转过身一臂弯搭着他刚才脏了的外袍,另一臂弯则搭着个青色外袍。 小倌将那件脏污了的白袍放在榻上,捧着那个外袍向施昼走去:“我斗胆帮公子挑了这件衣裳。” 小倌展开来给施昼看。 淡青色,宽袖有着束腰,下摆用白色丝线绣了并不繁杂的图案,总得来说,还算可以,布料即不出挑也没差到施昼接受不了的地步。 施昼走近看那布料如何时,他抚了下领口,闻到股奇异的暗香,清淡的,并不明显,倒有些好闻。 他颔首表示同意,而后理所当然的张开双臂。 小倌迎上前帮施昼穿衣,他动作规矩且规范,眼目低垂,十分专注,但是显得仔细过头了,唯有在束腰时出了点差错。 施昼整个人都是纤瘦的,人也高挑,加上吃的少还挑嘴的缘故,身形实在不想一般男子的魁梧,腰就像是姑娘家的细腰般。 小倌一开始估量不准,弄的松了些,再一次后,他又弄的太紧。 “冒犯了,公子。”小倌道。 说罢不待施昼反应,小倌就用手一点一点丈量过去。 异样的感觉从腰间升腾而起,施昼僵硬的立在原地,没有外人这么亲密的触碰过他。 施昼极其的不适应,又有些酥麻的味道。 良久,小倌才将手离开,弄好了束腰。 “公子,已经好了。” 施昼去镜前照,他甚少穿青色的衣裳,今日一换倒是添了分新奇,冷着脸的时候特别像一个正经儒生。 施昼一对着镜子笑,那股文人气质就散了。 没有哪个文人笑得像施昼这般……勾人、显得不正经。 突地,他身后贴了一具温热的身躯。 小倌从背后环抱住施昼,双唇贴在施昼的耳侧,轻声说:“公子,是现在开始吗?” 施昼尚处于惊诧中,征愣说:“什……什么?” “让奴来伺候公子啊。”小倌轻笑。 “公子很温柔,奴很喜欢,奴是愿意的。”小倌耳垂泛红,他吸了口气,才轻声道。 画舫不成文的规矩,备衣房自然是供给客人想玩刺激的地方。 柜里各式的衣物,没有房锁的房门。 当舫内的奴侍对客人进行试探后,客人的回话也表达出有意,就可以来此。 昏暗的烛火投出暧昧交缠住的人影。 施昼被身后的青年紧紧搂住,他深吸一口气,“你……” 秦卿微侧头,他的唇蹭过施昼的颈侧,留下一道唇脂染出的殷红,他用鼻音轻哼:“嗯?” 他的两指指尖按在施昼的腰侧,按在秦卿方才给施昼千辛万苦系上的腰带的绳扣上旁。 秦卿缓缓摩挲着,他低声缓道:“公子还没试过吗?” “方才包厢里,公子的反应很青涩呢……”秦卿又在心里补上一句,青涩的有些可爱。 “那不妨让秦卿来教教公子罢。” 施昼咬了下唇,“不——” 秦卿的一指抵在施昼的微启的双唇前,他说:“不?” 嗓音沙哑似是受了什么莫大的委屈:“公子可是讨厌奴,还是说公子宁愿以后被家里头找来的仆人教导也不愿让秦卿来吗?” 施昼抿了抿唇,不知如何开口。 突然,施昼感到颈窝处落下一滴温热的液体,这是…… 秦——秦卿、哭了? 施昼有些无措,他一直不知如何应对这些这么柔弱的人,不管是女子还是男子。 而且说实话,施昼确实有些动摇,本来这次偷溜出来就是为了开开自己的“视野”,省得以后再被卫瑾嘲笑自己就是个毛头小子。 再说,以后也确实会被母亲安排下来人教授这些东西,本来他早就该知道了,只不过不知为何一直推迟到现在,但反正离那日子也不远了。 也不知道是谁来、长的好不好看、人又怎么样…… 早晚都是要经历的,还不如挑一个自己喜欢的。 秦卿长的也实在是好看极了,是有些柔弱,但施昼对人的感官上还是不错的。 “公子?” 秦卿的询问声将施昼的神拉回来。 良久。 施昼才轻声哼了下:“嗯……” 似是不好意思,耳廓彻底烧红,连脸侧也染上红意。 秦卿手上一下开始动作起来,他贴在施昼的耳畔处:“请公子……享受吧。” 宽大的腰带顺着滑顺的丝绸落在扑了毛绒皮毯上的地上,层叠的衣裳一下散乱开,随着动作而又缓缓滑落。 方才穿上的青袍落在地上,内里的里衫要落不落的半搭在臂弯。 身后的人用指尖揉搓着施昼锁骨旁的软肉。 炙热的气息全喷洒在耳畔。 施昼身子发软,呼吸不由变得急促。 秦卿微起唇,咬了一口施昼的颈侧,用牙尖缓缓研磨,含糊不清的道:“好喜欢……公子……” 施昼被这一咬,瞬间颤了下,他抬手紧握住秦卿动作的手腕。 秦卿顿住。 施昼深吸了口气,道:“你叫什么名字?” “秦卿,我叫秦卿。” “秦卿……”施昼念了一遍,他顿了几秒才道:“结束之后,我会带你走。” 秦卿笑着应下:“好啊。” 突然间,包厢的木门被叩响。 作者有话要说:车来了车来了,快上车! 第3章 竹马 江奕等的太久,于是敲了下门。 施昼还未从这一声轻响反应过来,秦卿就又开始了。 他慌忙阻止:“不行!” 江奕还在外面,这怎么可以。 秦卿轻声道:“公子别怕,秦卿在。” “他是公子的下人,不敢进来的——” 话音未落,包厢门被打开的“吱嘎”声骤然响起。 江奕没听见回应,担心施昼出什么事,便不管不顾闯了进来。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施昼竟是在做这等事才耽搁了这么久。 江奕看着前方拥搂住的两人,眉间紧皱,冷声道:“过来。” 他很生气,气到极致,却又不得不忍耐下来。 施昼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原本听到门开的一瞬间,他是想将秦卿推开的,毕竟让江奕看见这档事实在算不得好,还未动作就听见了江奕的这一句话。 明明他才是主子。 江奕不过一个……怎么可以这般命令他?! 狂妄至极,罔顾尊卑! 这是卫瑾对江奕的评价,当时施昼还觉得卫瑾说的太过,可现在看来,就是这般。 实在是太过分了。 施昼冷下脸,“滚出去。”这话是对江奕说的。 “继续。”这话是对秦卿说的。 施昼感到秦卿明显僵了下,又轻声笑出来应好,薄唇再次贴上他的颈侧。 江奕握了握拳,露出宽大衣袖的手背青筋暴出,他沉声:“施昼。” 施昼头也不回的直接道:“滚。” 江奕狠狠吸了一口气,才大步走过去,将施昼从秦卿怀里扯拖出来,又强攥着人往外走。 施昼被扯的踉跄几步,他狠狠甩了几下,没甩开,于是用言语发泄怒气:“你做什么!” “你凭什么管我?!” “江奕!放开!我叫你放开没听到吗?!” 江奕恍若未闻,只沉着脸径直走着,硬生生拉着人走了一段路,将面前的房门一脚踹开,把施昼强推了进去。 施昼被推到房间里头,差点没摔,刚直起身就听见门“砰”地被大力阖上。 他僵着身子,不敢转身去看。 房间内一片沉寂。 施昼知道江奕在一直看着他,那眼神炙热到化为实体能把他穿两个洞。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施昼才慌张往前走了几步。 他转身去看,暗自掐了掐手心,让自己强行镇定下来,抬眸看着面无表情走向他的江奕,道:“你……” 施昼还是忍不住退了几步:“别过来。” 他没察觉到他竟然在害怕江奕。 江奕却非常安分的停下,他叹了一口气:“去后头洗漱一下,就回宫罢。” 施昼这才注意到,他身后是已经备好了的浴汤。 江奕示软了,施昼也勉强忍下怒气,按着他说的去做,不情不愿的应:“好。” 旋即,江奕就走上前。 施昼张开双臂,任由对方服侍他褪衣。 在以前,施昼跟江奕的关系其实很好,好到可以穿同一条裤子的那种。 类似青梅竹马,最铁的哥们。 吃睡不分你我,大被同眠也是常有的事,比亲兄弟间还要好。 江奕在相处中是作为年长的角色,他很照顾施昼,一些下人做的小事他对施昼已经做的熟以为常。 直到近几年,全变了,变得面目全非。 施昼等江奕给他褪到最后一件里衣时,推开对方,往屏风后走。 等整个人浸没在温热的水中,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靠着后头,半阖着眸,目光虚无的看着徐徐上升的热雾。 他名施昼,未及弱冠,刚至十七,是朝国的皇子,排名第五。 今年是他活的第四十个年头,上一世,他二十三岁时死于车祸,再次睁眼,就看见了他新的母亲。 然后,拥有了新生。 今日,他被将军府家的小公子——他的伴读,跟他玩了好几年的卫瑾蛊惑出来长长见识,去观看对他而言处于传说中的黄色画舫是什么亚子。 不顾江奕这个狗逼的阻拦,偷偷瞒着母妃,也没跟父皇请示,遛出了皇宫。 施昼有些唾弃自己如此儿戏,简直小孩子心性,但实是刺激,他压不下青春期那股叛逆劲儿。 他叹了一声。 “叹什么气?”江奕问。 施昼吓得倒吸一口气,转头去看:“你怎么进来了?” 江奕将手上的木桶放在地上,里边装着刚刚从锅里盛出来的烫水,他挽起衣袖,放手进施昼的浴桶里试探水温。 耽误了这么久,果然凉了许多。 他怕深秋严寒,施昼会冻病。 江奕提起半勺热水,从离施昼最远的那一角缓缓浇下去。 他怕水会溅起,施昼会烫伤。 “没什么。”他边道边往下加水,直到水温差不多了才停手。 施昼自个也被热的暖乎乎的,就没说什么。 他以前也并非没有跟江奕一起沐浴过,此时就算对方在场,施昼也不觉得别扭。 他用皂角随便搓洗着,因为先前出宫时已经梳洗过一次了。 江奕抬起湿漉漉的手指触到施昼染着一抹红痕的颈侧。 那是秦卿与施昼亲热间留下来的。 “这里脏了。”江奕道。 “什么?”施昼抬眸。 江奕用指腹抹了下,将指尖被弄上的那抹红给施昼看:“唇脂。” “哦。”施昼应了声,往那地方浇水。 江奕配合的将施昼脑后黑顺的青丝搂起。 秦卿印下的位置刁钻,施昼连连问了江奕好几次位置才洗掉。 “还有吗?”施昼问。 江奕扫了施昼几眼,骤然转身出去了,走了好几步,才道:“没了。” 施昼莫名的觉得江奕声音有些不稳。 “你又怎么了?”施昼问,他转头去只看到江奕匆匆出去的背影。 瞬时,怒火又升腾而起。 竟然这般嫌弃自己,为何又进来献那一番殷勤,施昼愤然。 果然还是讨厌他。 施昼草草梳洗了后,憋着股气起身。 水声哗啦滴落的声音传到外头,令站在窗旁吹冷风的江奕气息又不稳了。 他方才仅仅是站在施昼的时候,拥着人湿润的黑发,垂眸目不斜视只盯着那一小块颈边的皮肉,都差点按捺不住自身。 出去之前那几眼也是为了看秦卿有未留下其他的痕迹。 入目的艳色让江奕费了狠劲才冷静下来,出了去。 他的施昼,当真是好看至极。 好看到令江奕情难自禁。 作者有话要说:再好看,也不是你的 第4章 自知之明 江奕怕冷风灌进,让刚沐浴过的施昼着凉,把窗阖上了。 他从床边捧起给施昼备好的那一堆衣物,放到屏风旁的小榻下,准备服侍人穿衣。 却没想到施昼一把拍开他的手:“别碰我。” “你走开。”施昼冷声,“我自己来。” 江奕皱眉,差点没被气笑:“你又怎么了?”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施昼也拧着眉,他之前在屏风里已经穿好了里衣,现在往外套着衣裳,听江奕这一冲,差点衣裳都穿不下去了。 他忍着气,背对着江奕整理好衣裳。 施昼现下实在不想跟江奕交谈。 弄完后径直与江奕擦身而过,去铜镜前,梳弄凌乱的头发。 房内低气压弥漫。 “阿昼。”江奕轻声喊:“你过来,别忍我生气。” 施昼梳发的手一僵,随后嗤笑,他面对着铜镜,继续梳理着发,轻嘲:“江奕,你最近似乎很神气啊。” “怎么,仗着母妃给你撑腰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施昼问着,转身向江奕走去。 “你凭什么命令我?又凭什么管我,我跟你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吗?如果不是母妃纵容、如果不是母妃宠爱……”施昼深吸一口气,手中的玉梳被他泄愤般砸在地上,碎成几半。 “江奕,你什么都不是。”施昼冷声:“如果不是母妃心软,你甚至一出生就死了!” “就算没死,长大后也会过的连宫里最低等的下人都不如!”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得看清自己的身份。” 施昼停在江奕的面前,看着江奕深邃的黑眸,面上勾起薄情的笑:“母妃纵然这般对你,又怎么样?” “你在母妃面前像条狗一样听话讨好,又怎么样?” “你在母妃面前做的再好,又怎么样?” 施昼轻声道:“你是不是忘记了,姓施的是我,你姓江。” “名正言顺的是我,至于你?” 施昼向江奕靠的更近,温热的呼吸打在江奕面上,呼出气流又被江奕吸入鼻间。 江奕看着那个被他从小静心护着大的人,他听见施昼对他说:“你不过是个杂种。” 江奕骤然间,有些呼吸不过来,他垂眸看着施昼。 面前一身红衣的青年美的惊人,连面上凉薄的笑也能好看的让他心尖颤了颤,眉眼中含着怒气,仔细看去,却能瞧出一丝脆弱跟落寞,薄唇一张一合吐露出锥心的话:“她再爱你,皇位也只能是我的。” “你现在这般仗势欺人,不怕我以后砍了你的脑袋吗?” 江奕吸了口气,才意识到施昼说了些什么,施昼想杀他。 就这般讨厌他吗…… 江奕低叹:“她最爱的是你,阿昼。” 施昼嗤笑:“江奕,玩过的把戏再玩一遍可就不好玩了。” “施昼,你冷静——”江奕话未说完,施昼毫不留情的转身就朝外走。 江奕将未说完的话重新咽回了肚子里,垂眸站在原地,不知想着些什么。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追了上去。 —— 等施昼走了好一会儿,才隐隐感觉后悔。 他是不是说的太过了?施昼有些茫然。 他脚步慢下来,低叹了一口气,皇家的教育果然还是对他的性格产生了影响吗? 施昼恍恍然向前漫无目的走着,脑海里在回放着刚才的场景。 却骤然间,有谁在喊他。 “公子……” 施昼抬眸看去,是秦卿。 他不知怎的,又走回了先前的那间房间,秦卿正倚在门边,目露担忧的看着他,脸色有些踌躇,半响才再次轻声问:“公子,您没事吧?” 施昼没有掩饰自己心情不佳,他本就不屑于成天装来装去执着于那虚无的面子,于是只勉强勾唇回:“我无事。” 秦卿做出了一番对于施昼而言是大胆的举动。 秦卿走到施昼面前,在这谁都会经过的走廊上,将唇印到了施昼的唇角旁,含糊道:“公子,难受就别笑了,秦卿看着心疼。” 施昼一怔,对方温热的体温传到他身上来,令心底突然隐隐发热,他旋即推开秦卿。 施昼盯着秦卿的面容看了许久,轻声笑出来:“走罢。” 秦卿不解。 施昼道:“我先前说过,赎你回去。” 秦卿听见此话,面上却只是浅笑:“秦卿还以为公子是随口一说……” “他的确是随口一说。”有人打断秦卿的话。 施昼一僵,他只听嗓音便能认出来,这人是江奕。 “不是。”施昼头都未回,从唇缝中挤出了两个字。 “不准。”江奕道。 施昼眸色未明,未出声。 “她不会同意。”江奕轻叹。 施昼吸了口气:“别跟我提她,我怎么做是我自身的事。” “况且我心里有数。”施昼软下语气,江奕这一番劝说到底是起了些成效。 江奕皱了下眉,是被施昼气的。 你能有什么数? 施昼道:“我记得城西那边有处空置的宅子,就那吧。” “不准。”江奕冷着脸道,又想到施昼那股犟劲儿,又缓和了语气:“阿昼,这难免会落人口舌。” 施昼耐心被纠缠的所剩无几,很是烦闷。 江奕再次道:“这等不干不净之人……” 他话未说完,就被一直沉默的秦卿截断。 秦卿看着施昼,面上笑意浅淡,显得微些苦涩:“是啊,秦卿这等不干不净之人怎么配?” 江奕冷声:“你原是也有自知自明——” 施昼突然开口:“够了!” “不干不净?自知之明?江奕你在说别人还是在说自己?” 他说罢,就牵起秦卿的手腕迈步往前走。 徒留江奕唇色煞白的怔留在原地,他缓了许久,才勾起一个自嘲的惨白笑容。 原我在你心中是这等人吗? 阿昼,我知晓了。 —— 偌大的画舫悠悠飘荡在湖面上,岸上行人逐渐稀少,纷纷归家。 画舫有个规矩。 日升,画舫方才靠岸。 施昼一路上不发一言,他快步走到了画舫的甲板上,看了眼远方的岸边。 夜间的冷风徐徐吹过,施昼深呼吸,外边清新的空气跟骤冷的气温驱散了在画舫里头被暖的头脑昏涨的不清醒。 他吐出一口浊气,郁气消散许多。 施昼回头看了眼秦卿。 秦卿在静静的看着他,看的很专注,眼眸好像盛满了他的身影,含着被藏的很深的爱意。 作者有话要说:嗨呀,两小屁孩成天吵架的 —— 我在这里认真解释一下,实在接受不了有些读者没看仔细就发评论喷。 看的出来吧,现在在施昼的眼里,江奕是施昼母亲的私生子,跟别的男人生的,一起玩了这么久的人,结果跟自己有血缘关系,而且一个不好被发现了,就会破坏施昼现在平静的生活,重点这还是施昼母亲亲手放在施昼身边一起放养,在施昼眼里,母亲疼爱江奕大过他,而且施昼还得受江奕管制,事情爆发出来后,两人关系本来就变得不太好,越来越疏远(后文有提),就在这个时候,施昼还不得不接受厌恶的人的管制,打着为你好的名头,两人起争执的时候,理智占了下风,施昼自然会骂人。 如果你觉得这样,施昼不能骂人消除怒火的话,请圣母们点叉吧,也没人强迫你看。 谢谢 这个本来是后文才写的,竟然这么多人骂了,我在这解释清楚。 第5章 刺杀 美人倾心的模样如此动人,施昼只觉得秦卿现在实在是好看的不得了。 “会轻功吗?”施昼问。 他问完又觉好笑,画舫的倌子怎么可能会?“罢了,你搂着我。” 秦卿犹疑着上前几步,他搂住了施昼的脖颈,微侧脸去看施昼近在眼前的俊美脸庞。 舫子里教的东西仿佛刻在了秦卿的骨子里,这个动作,他的鼻息恰恰好打在施昼耳垂的微下方。 炽热,又好似带着些暧昧的勾引。 施昼不适的偏了偏头,一手环住人的腰身,提起内力,骤然向上跃起。 他凌空在画舫上方,下一瞬,就乘风往岸边掠去。 岸上不晓事的孩童们指着施昼喊:“快看!是仙人!” 秦卿安静的让施昼抱着,低垂的眼睑遮住了眸中神色,从面上看,是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 施昼没注意到,他凭着上好的轻功,在空中而行。 却忽地,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他看了眼秦卿。 而秦卿面上一派冷然,无半分笑意,一双眸子黑不见底宛若深潭,他指尖在施昼的脖颈处摩挲着,轻声道:“五皇子,承蒙信任。” 随后,施昼脖颈上突生一股麻痛感!全身骤然无力,内力消失一空,一股巨大的阻力又突从肩上传来!宛如千斤之重,令施昼反抗不能,只得硬生生从空中向下掉落。 施昼猛地抬眸惊怒看去,秦卿正一手压在他的右肩,黑发垂落遮住了人的大部分脸,显得诡异至极。 还未回神,施昼就砰的声掉落水中。 两人掀起巨大的水花。 施昼整个人被湖水浸没,往深处沉降,他被秦卿死死压住,挣扎不得。 他立刻闭气,想掀开秦卿,霎时不好的预感突袭上心头,施昼眼眸一转,看见了秦卿手中直刺他右胸的利器。 电光火石间,施昼手速飞快,掐住秦卿的手腕。 他硬生生冲开一个劲道,使了全身的力气。 “咔——”手腕以一种极其古怪的角度向后堪折,秦卿手骨生生被扭了个方向,他闷哼一声,忍下巨痛,匕首却从手中脱落。 施昼看准时机,一把握住那匕首,他眼眸透着寒意,毫不留情的向下就是一捅,对着秦卿的丹田处狠狠插了进去。 秦卿这个人,算是彻底的废了。 血液疯狂从身体内涌出,染红了湖水,逐渐蔓延开来一片血红。 秦卿唇间溢出血液,他疼的实在忍不住,下意识张口呼痛,下一瞬,湖水就从张开的嘴中灌入。 他眸色不复之前的媚意,全是狠厉带着决然。 施昼从他神色瞧出了什么,扣住人的脑袋,便擒住人的嘴唇,软舌探了进去。 湖水从一方的口腔过渡到另一方,施昼软舌直直探入,在秦卿的口腔内横扫,挑开对方齿尖的毒囊,用舌头卷入自个的口里,再与人分离开来,将毒囊吐入水中。 下一刻,施昼擒着人的脖颈朝水面上划去,他破水而出。 月光打在湖面上,沐浴在施昼的身上。 他露出水面的那一部分沾满了水珠,黑发湿漉漉的紧贴在瓷白的肤上,唇上因为刚才与秦卿的亲吻从苍白染上了点颜色。 一旁的秦卿瞧着施昼,有些移不开眼。 比起这位五皇子,京城里被世家子弟推崇的第一美人又算得了什么? 秦卿并不讨厌施昼,认识人之后也不想杀他,但施昼的生死不是他一个想不想就能决定的。 施昼着了他的道,又被他点了穴,正是虚弱的时刻,又以为他被捅了一刀弄不出什么幺蛾子,警惕松懈。 秦卿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大好时机。 他身上并不止一把刀。 秦卿对上施昼看他的眼神后,却不想下手了,犹疑半响,他放弃了这万无一失的机会。 反正施昼也活不久了。 毒囊上涂了层毒,施昼过了口,必定已经中毒,而秦卿事先已服过解药。 身为一个杀手,杀人自是不可能只留一手。 施昼会在不知不觉中死亡,甚至临到头也不知自己已然中毒。 秦卿垂下眸,不想再想。 施昼先前冲开劲道,但内力并未完全恢复,轻功用不了,索性向岸边游去。 掐着秦卿的脖颈游得。 不过片刻,就到了岸边。 施昼挥袖一抛,将秦卿扔在岸上,再自己上岸,他手中划了个手势,隐藏在暗处的暗卫便纷纷出来 “带下去审问。”施昼冷声道:“人别弄死了。” 秦卿一身白衣,被血水染红,身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流着鲜红的血液,泥土还沾到身上,狼狈的不行。 他却轻笑对施昼道:“多谢五皇子开恩。” 对秦卿而言岂不是开恩吗,施昼死了,守卫松懈,他趁乱逃出并不是难事。 施昼恍若未闻,看都没看秦卿一眼。 秦卿被暗卫押着走的时候,他鬼使神差的,莫名转头看了眼施昼。 施昼全身湿了个透,染上污泥的衣袍往下滴着水,天寒地冻的,又在湖里游了一圈,脸色发白唇色也发白。 他静静的站在原地,微抿唇,低垂着眉眼中叫秦卿看不出神色。 落魄极了。 在秦卿眼里看来,可怜的紧。 秦卿突然心尖发疼,想被什么东西用力刺了一下。 他扭回头,不再去看施昼。 —— “可是江奕江大人?”敦厚的男音蓦地从江奕身后响起。 江奕将情绪压下,如往常无二般,冷着个脸面无表情的转身看去。 是前几日结识的一个官员,官位不高,但职位之处于施昼有大利。 人并不精明,虽有些小聪明,但也可忍耐,是个好掌控的,于是江奕没有将他头顶上的乌纱帽摘下给自家人戴上。 李官员对上江奕的死人脸仍然笑得热情无比,他走过来,非常自来熟的在江奕肩上拍了两下,长吁短叹:“唉——江大人啊是不是遇着什么糟心事了?” 江奕看他。 “可是有关江大人心里头最重之人?”李官员又问。 江奕面不改色,平声道:“李大人好眼力。” 李官员摆摆手:“也就年轻时研究过一些神乎其神之物,算不得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秦卿,火葬场,来。 第6章 教训 李官员走前几步,一把推开右手边的包厢门。 浓郁的酒香味瞬间飘出。 “江大人不如一起喝两杯?这酒下官珍藏多年,是酒中鼎鼎有名的解愁香。” “解愁香?”江奕不好饮酒,于酒之一道也才一知半解。 李官员笑着说:“又可谓一醉解千愁。” 一醉解千愁?何妨不试试。 江奕走进包厢。 —— 施昼立在原地,沉默不语。 方才出现的暗卫除了压走秦卿的四人,纷纷单膝跪在施昼面前。 这并不是第一次暗杀,却是施昼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施昼有些烦躁,心里头闷的慌。 他再一次轻信他人,还为了秦卿让江奕如此难堪,施昼愧的很,极其后悔。 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对江奕说重话,简直是把江奕的脸往脚底下踩。 施昼想扇之前的自己一巴掌。 江奕不是别人,从年幼到现今,他是施昼除了母妃外最信任的人,尽管他们此时的关系闹的很僵。 他不该这么对江奕的,施昼想。 上一世,施昼也是这般一气起来就没脑子的性格,但现在,也许是皇家教育,尊卑观念的熏陶……施昼轻叹,他的确是变了。 他又想起秦卿,叹了下美色误人,警惕自己万不可再犯。 回去就揍卫瑾一顿,让他带自己来这个破画舫,施·无理取闹·昼攥了攥拳。 冷风突地呼啸而过,吹的施昼一个激灵,吹回神了。 施昼才发现眼前乌压压的跪了十几个人,他挥袖让人都下去。 不过片刻,只留下一人,暗卫首领。 “将上次母妃给的丹药全给本殿。”施昼吩咐。 首领很听话的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兜,解开端给施昼。 施昼拨了几下,里头是各种圆润的小瓷瓶,花纹各皆不同,里边装了什么药,除了亲自放入丹药的母妃跟被她念叨无数次的施昼知晓,估计没人了。 他挑出两个小瓷瓶,磕了两粒药。 一是先前在包厢里中的,源自那件衣服上的冷香,这是他内力尽失原因,施昼想了又想,方才察觉出不对劲。 二是刚刚的那个毒囊上沾的毒,这玩意儿他被人科普过,算是老把戏,他不知是何毒,但母妃说这个瓶里的丹药可解百毒。 吃就是了。 施昼用完药,静默片刻,对首领道:“本殿来画舫□□不过临时起意,除了卫瑾、江奕与本殿知晓,就连一同□□的世家子弟也不甚清楚。” “此事本殿是在寝宫偏殿处与卫瑾商议,此地宫人彻查。” 首领应是。 “画舫出了这么大的娄子……” 首领问:“可需向官府拿暂封令?” 施昼摇头:“不,此事不要为外人知晓,暗中彻查,秘密行事,即使闹出事,身份也不得泄露。” “是。” 施昼挥袖让人下去。 —— 解愁香的名头可不是虚的,光是酒香也能令人醉上二三分,更别说入口,即使浸淫酒道多年之人,也不过五杯就倒。 江奕再次一口饮下,这是第六杯。 李官员恭维:“江大人好酒量。” 包厢门突地被人推开,来人一身黑衣,向李官员见礼后,立刻对江奕耳语几句。 江奕面色骤沉,径直起身离席,往包厢外走。 心急到连中途离席向主人赔罪的面子都懒得做了。 —— 施昼在原地静立了片刻,他将愁绪全部压下,也不顾全身湿淋淋的,还往下滴着水,挑了个人少的道,准备慢慢的晃回皇宫。 没走几步,施昼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是江奕。 “阿昼!”江奕上岸后,一眼就瞧见凤啸笼罩在熹微火光下的身影,拖行出一道斜长的水迹。 单从背影看,狼狈的不行。 施昼身子微微一僵,驻住了。 有些突然,他脑子清醒后,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江奕,还在征,就猛地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罩住。 江奕手还在颤,气息不稳:“没事吧?” 明显是心慌到了极点。 对方的体温源源不断过渡到了他冰冷的身上,施昼心尖随着江奕这句话像是被烫了下。 施昼闭了闭眸,回道:“我没事。” 江奕低声道:“明儿让朽老检查一下。” 朽老是手底下一位岁数已高,一身功夫却一点都不含糊的名医。 施昼有些别扭的微侧头,不是很适应一向情绪不外露的江奕这般反常,嘟嘟囔囔的道:“不过雕虫小技,还信不过我吗?” 他用力吸了口气,方才觉微些不好意思,如今这幅模样实在太狼狈了,又被江奕瞧见…… 施昼的耳根处悄然染上薄红,被凌乱的墨发与夜晚的昏暗巧妙掩盖住。 “我信,我只是放不下心。”江奕叹了口气。 这次的暗杀,简直令人猝不及防,先前更是一点风声都没听见,他听到暗卫来报,霎时心跳就乱了,生怕他的阿昼出了什么事。 而这么见到人,缓了过来,又有些生气,若是施昼多些戒心,又怎会遭此一劫? 江奕话中的关心之意令施昼浑浑噩噩的心上泛暖,起了些酸涩。 他眼眶发热,突然有些想哭。 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若是无人理他,自个儿便能忍下去当无事发生,可一旦有人嘘寒问暖,就会不发控制的红了眼眶。 施昼想抹抹眼,不让泪流出来,手臂却被江奕紧锢住:“江奕,你先放开我。” 江奕没听出不对头,他依言放开施昼,“当真无事?” 施昼摇摇头,把泪压下,他吸了口气,准备对之前的事跟江奕道歉,“江——”奕……对不起。 他未说完,就被江奕打断:“受到教训了吗?” 对方骤然的厉声一喝,施昼被吓到了。 “施昼,你就不能好好的听话一次?这是第几次了?第几次因为你玩心过重而招来的祸?”江奕将施昼的身子转向他这边,低头看着人训。 沾了一手冰冷的水,他皱眉冷声道:“不听人言,玩心甚重,戒心却无,还一身刺骨。” 江奕很少训人,却每次一张口就字字戳到对方痛点,半点情面也不留。 更别说他存了心想让施昼吃到教训,识得轻重。 作者有话要说:你怎么那么凶! 第7章 施斐 施昼身子僵了一瞬,猛地抬头看他:“江奕!你说我什么?” 江奕冷着脸再次重复了一遍。 到最后,他微叹:“施昼,你什么时候能长大一点……” 施昼眼眸酸涩,这是江奕第一次对他说这么重的话,重的他不能不去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差劲? 他吸了口气,:“我依心意办事,又有什么错在?” “你还是不明白。”江奕静静看了施昼一会儿,才沉声说道,顿了下接着道:“你不知其中弯道,那我跟你说明。” 江奕一点点剥开了、揉碎了,说给施昼听:“若以此时衣冠不整回宫,明日朝议即会有臣子参你一本不知礼数,丢皇家颜面,这是其一。” 施昼眉蹙的愈发紧,才刚开头,已不想再听下去。 “皇上由此知你深夜仍留宫外,还是隐瞒不报与众大臣之子私下出宫,结党营私之事你既在皇上心中沾了边。这是其二。” 施昼攥紧了拳,心中的怒意与难堪愈发盛。 “细查之后,朝臣便会知晓堂堂皇子深夜前往花街柳巷、寻欢作乐,名声败坏,这是其三。” “而母妃因你连坐,将担上教养不行的名头,这是其四——” “够了。”施昼骤然出声。 他嗤笑,“江奕,你说出其中利害,不留情面的让我下不来台。” 江奕看他:“我并非想你难堪,而是让你清楚,身为皇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施昼反问:“身为皇子?” “不是身为皇子该做什么,而是身为一位想争皇位的皇子该做什么。”施昼顿了顿,他看着江奕,缓缓说:“可我不想啊,江奕,我不想去争……” 为什么非得一定要争那个没用的皇位?他在现代社会长大,纵使重新回到古时活了十几年,他也实在是不清楚那个位置究竟有什么好在。 他这辈子的父亲,也是坐在那张椅子上的皇帝。 吃不能尽兴,睡不能由己,案上的奏折永远比山高,近些日子病倒,多的是恨不得他能因病命丧的人。 施昼看着寒心,对这权势纷争也愈发反感。 他身为皇子,名字里的那个施,就能让他这辈子就算不争不抢也能荣华富贵一辈子,他想不通“争”的意义。 自从到了年纪,他处处都要被逼着照着规矩,但凡在外人面前,时时刻刻都得端着那副架子,一有什么做的不好,就得被罚。 从前与他亲密无间的兄弟逐渐远离,好友开始对他疏远而敬。 更别说三天两头就有派来暗杀他的刺客。 这张假皮施昼戴的实在太累了。 他们怎么就不能去问问他愿不愿。 “江奕。”施昼语音轻颤,嗓音沙哑:“我不愿啊……” 江奕看了施昼很久,才轻叹:“阿昼,这不是你愿不愿的事。” 他抚上施昼的发顶,面上露出片刻的柔情。 施昼因这突来的安抚,眼眸更是酸涩。 江奕道:“所以别再闹了,行吗?” 施昼本就是满腹委屈,江奕这一句,将错全归在了他身上,他一僵,怒气蹭的涌上心头,火气跟委屈再也憋不下去。 江奕成功把人给招惹哭了。 施昼吸了下鼻子,哽咽着质问:“我闹?江奕你再说一遍。” 面前的人眼尾泛红,眸中漫上雾气,被染的湿润,眨一下眼,就掉一滴泪。 这幅委屈的不行的模样,让江奕心都疼的紧缩起来,后悔不已。 “阿昼,是我的错,别哭了,是我在闹。”江奕轻声哄着人。 江奕还未做出动作,施昼就后退了一步,他抬手拿湿漉漉的衣袖擦了擦眼泪,面上反而被弄的更湿。 施昼吸了口气:“我们先冷静冷静。” 他说罢,转身便想提气走人。 江奕皱着眉想拦住人。 施昼语气冷淡:“我自有去处,你回府吧。” 他丢下这么一句,就使了轻功跃上屋顶,几个点地就消失在江奕的视线内。 江奕叹了一口气,也就随他去了,有暗卫护着也出不了什么事,况且施昼今晚的行踪也会被记录下来,呈给他过目。 他想,总也不能把人逼的太紧。 江奕舍不得施昼再哭了。 —— 施昼去的是他三哥的府邸,他今夜就宿那了。 三皇子施斐如今算是兄弟里唯几个跟施昼处得好的,原因很简单。 施斐双腿残疾,皇帝广招天下名医,来看病的都摇头晃脑的叹气,说对此无能为力,这意味着对方一辈子都得在轮椅上度过,也间接代表着,施斐跟皇位——绝无可能。 再加上施斐他并不站队,施昼跟他结交算是放心。 施昼避过施斐府邸中巡视的侍卫,一路溜到了施斐的卧房,翻窗进了去。 一眼就看见伏在桌案前,挽袖执笔挥洒自如,一身白袍面若冠玉,可谓正人君子之首的——施斐。 施昼看人如此投入,半点都没察觉到他的到来,起了心思,想吓唬一番。 他悄声走到施斐身后,微俯身在施斐耳畔悠悠唤道:“三哥!” 施斐恍若未闻,只提笔落下最后一画才将那小狼毫放在笔山上,笑道:“你怎有空来我这了?” “没空我也来。”施昼顿了顿:“我来你这睡一宿” 又是这般,每次吓施斐就没一次成功过,也不知这家伙的功夫怎么练的如此出色。 施斐听出施昼的腔调不对头,侧头看去,待看清了,皱眉道:“怎么弄的?” 施昼还未回,施斐就将轮椅转过来,又道:“冻着没?先把衣裳脱了去泡泡浴汤,着了病就不好了。” 施昼心情本就未平复,刚刚勉强着强颜欢笑,听施斐如此关怀,又忍不住眼眸泛酸,“不小心弄的,不冷。” 施斐抬手握了下施昼湿淋淋的袖字,冰凉的湖水立刻从布料里被挤了出来,沾了施斐满手:“水都冰成这样了,你还跟我逞强?” 施斐又抬起另一只手碰了碰施昼的额头:“还算正常。” 施昼轻笑:“我还没这么娇弱。” 话音未落,施斐就抚上施昼泛红的眼角:“谁惹你哭了,嗯?” 作者有话要说:江奕直男语录+1 第8章 三哥 施斐用指腹揉了揉施昼的眼角,他温热的手触到的是冰凉,还染上了残留的湿润。 他轻轻叹了口气:“怎么了?你跟三哥讲,三哥帮你做主。” 施昼看了施斐片刻,方才边避开施斐的动作,边笑道:“三哥,这是刚刚被水呛红的,没哭。” 总不能直接说,他是跟江奕吵架吵哭的,那他在三哥前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见人不想说,施斐便也只笑。 施昼自觉的将手搭上施斐的轮椅,随着施斐的指示推着走。 “近些日子天冷了,底下人就赶紧将那处暖泉完善好了,离这也近。”施斐语气不急不缓,嗓音柔和。 施昼便有些诧异:“也就个把月,这就好了?” 施斐今年春搬出皇宫,父皇听闻三哥因为双腿旧疾的事,变得畏寒,特地挑了处有暖泉的府邸,只不过荒废很多年了,就佣人来修善。 不仅要引泉水复出,还得修建一旁的亭台楼阁,地块虽小,要下的功夫却不低。 他当时听见还好生眼馋了一会儿,想着等修缮好了就去享受享受,又怕今年冬仍完不了工,心中遗憾,竟是没想到短短几月就好了。 施斐道:“三哥自己也请了人。”他语音一转,“小五。” 施昼:“嗯?” 施斐眼眸微眯:“整个秋季,尾秋的夜最是寒冷,你摸摸,三哥的手都僵了。” 施斐将手抬起,宽大的衣袖半落在臂弯,露出玉白的手臂,青色脉络在细瘦的手腕附近蜿蜒,房梁下的暖黄宫灯照得那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萎靡不堪。 施斐就这么半仰着脸,泛白的唇勾起一个温和的笑,眸中倒映着施昼的脸庞,带着揶揄之意的看着他,而后轻轻的…… 像是不经意的挑逗。 抚过施昼的侧脸,一瞬即逝。 施昼这一番动作弄的怔了怔,又被冰的一个激灵,清醒了,“怎的这么冷?” 施斐此时已经将手放下,又目视前方,轻声道:“小五,那三哥跟你一起泡泡这泉汤,暖暖身子,可好?” 他的声音莫名有些沙哑,音调比方才低了许多,又在夜晚的寂静下显的清晰无比。 伴随着寒风中过的声响传入施昼的耳中。 气氛莫名的旖旎。 施昼一时不知回些什么。 施斐再问:“嗯?” 施昼只好打趣道,想打破这怪异的气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之前就盼着了。” 施斐笑了笑。 两人走着夜路,交谈逗趣,没一会儿也就到了那处泉子。 施昼刚一推着施斐上了石阶,就感到扑面而来的暖意,他嘴上虽说不冷,但都是硬气话,其实身子都快冻僵了。 热气传来的温暖令施昼舒适的不行,他松了一口气。 等到了泉子的近头,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麻烦。 施昼有些头疼,他没再推那轮椅,反而走到施斐面前,蹲下来看他,蹙眉道:“三哥,你府上的侍女呢?” 施斐一愣,不懂施昼为何突然来这一问:“这个时辰,都歇息了吧。” “全都睡下了?”施昼惊讶。 “我府中没那么多规矩,再说天都这么冷了,叫那些小姑娘守夜我心里也过不去,现在这个时候,应该都只剩下一些侍卫还在巡逻,再过一会儿,他们也得去睡了。”施斐笑着解释。 施昼双臂交叠,撑在施斐的双膝上,仰着头看他的五哥,哭笑不得的犯难道:“那三哥,你要怎么下水啊?” 施斐僵了一瞬,反应过来对方是为了这事,他好笑的屈指刮了下人的鼻梁:“小五,这不是有你吗?” 施昼:“……”??? 施斐用被冻的发白的指尖点了点他的眉心,质问:“你不肯帮三哥?” 施昼连忙否认:“不是,我……” 施斐张开双臂,打断:“谢谢小五了。” 这辈子养尊处优十几年、活到现在还没尝过伺候人的滋味的五皇子、施昼:“……” 不是,三哥,您再跟我说一遍? 施斐像是能听到了施昼的心里话,当真再开口了:“小五?” 施昼静默几秒,接受了现实,坚强的站起身。 开始给施斐剥皮。 才刚拉开第一层衣襟就不行了:“三哥,你手臂弯一下,穿不过去。” 施斐依言。 而后。 “三哥,你离木椅远点,衣裳卡住了下不去。” 施斐依言。 “三哥,你这扣绳系太严实了,你委屈一下,这件衣裳不要了,我重新再给你送一件。” 系绳被施昼无情的扯烂。 施斐依言,没有意见。 …… 良久,施斐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裳全被施昼扯了下来,落在木椅上。 施斐此时端坐在轮椅上,从身上滑落的衣袍堆在椅子上围了他一圈,墨发披散,缓缓脱着上身最后那件,施昼死活不肯帮施斐脱的亵衣。 他微仰头,半眯眸的看着面前背对着他脱衣的施昼,眼神意味不明,漆黑的瞳孔显得深邃无比。 施昼就这么静静看着,修长的手指拎着那件雪白的亵衣扔到地上。 他见施昼扯完外裳全扔在了地上,身上只留了亵衣亵裤。 施昼此时刚及弱冠,正面目就透着一股青涩味儿,透过那层薄薄的布料可见对方年轻纤瘦的身材。 因为先前落进了湖里,衣料上还染着一层湿意,贴在肤上。 简直是一览无余。 施斐看着。 墨发湿湿哒哒的黏在人的背部,施昼一头青丝比姑娘家的还长,发梢及臀,有些发丝还纠纠缠缠,凌乱地黏在了一起。 施斐半响才移开目光,垂低了视线。 入目的是施昼精致透着粉//嫩的脚踝,跟赤//裸的双足。 踩在施昼脱下的衣裳上。 旖旎至极。 勾人的紧。 “小五。”施斐喊住了准备下浴池的施昼。 施昼侧身看他。 “你不将三哥抱过去吗?”施昼这般笑着问,面上端的是一派无辜,眼眸含着些许疑惑。 施昼:“……” 他僵了几秒,才道:“三哥……你,” 你的武功呢?你就不能运气过来吗? 帮你脱衣就算了,现在还要抱? 欺负他好欺负?! 作者有话要说:放假了 第9章 三哥 施昼:“……” 他僵了几秒,才道:“三哥……你,” 你的武功呢?你就不能运气过来吗?! 他还未说完,就被施斐打断:“罢了,还是让三哥自己来吧。” 施斐说此话时,眼睑下垂投下一片暗影,遮住了眸中的神色,薄唇被冻的苍白,笑容也收敛起。 莫名的……委屈。 施昼轻叹了一口气,“三哥,你等等。” 他心里知道,施斐自己一人也能下池,也知道施斐刚才的模样只是装的。 明摆着是吃准了他心软。 他思虑间,施斐已转着木轮,往池边滑过来。 施斐边转边道:“你先下池罢,不逗你了。” 施昼没好气的“哦”了一声。 他回罢,就坐到池边,将双足探进了水里,冰凉的皮肤接触到温热的泉水,那股暖意从足底直达心底,施昼舒服的喟叹一声。 他跳下水,温暖便包围了全身。 水深至施昼的胸口,再往上的皮肤也都被热气熏的热腾腾。 他站了一会儿,身体已被热的微微发红,连面上也是泛着红意,眼眸被水汽蒸的湿润。 泉上一片雾气弥漫,施昼在这片朦胧的境遇中,就像是…… 勾人的妖。 施昼往池的旁边靠,给施斐让路,他没再去看施斐,而是把自己埋在了水下。 再次探出头来,一接触到新鲜的空气,施昼大口的喘着气,他垂眸看着被他身上滴落下的水珠荡出一圈圈水纹的水面。 迷茫与清醒冲突的交缠着。 良久,他叹息一声,抬头看向远处闭眸假寐的施斐。 施昼索性也同他那般闭眼假寐。 …… 热气蒸的人困乏,施昼昏昏欲睡的支着脑袋:“三哥,我乏了。” 施斐应:“那去歇息吧。” 施昼慢腾腾的上了去,去了屏风后,脱下了身上最后一块布——亵裤,穿上一旁备上的亵袍。 也就是说,他此时除了亵袍。 什么都没穿。 因是施斐的码数,施昼穿着不合身,松松垮垮的在身上,像偷穿了大人衣物的小孩。 昏黄的宫灯使屏风上投出朦胧的影子。 施斐看了一会儿,就不敢再看。 他怕再多一眼,今夜他就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一时贪欢。 等施昼收拾好自个,探出身时,施斐已经坐在轮椅上等着了。 施斐道:“走吧。” 施昼推着施斐,而施斐充当指路的角色。 越走施昼越觉得有些不对。 “怎么是去主卧的方向?”施昼问。 施斐笑道:“客卧脏乱,只得委屈你跟我一起歇息了。” 施昼:“……” 施昼思考现在去客栈的可能性,跟施斐一起……同床共枕而眠……他掐了掐指尖,没再继续想下去。 施斐见施昼许久未出声,道:“怎么?若是嫌弃三哥的话,那三哥去小间睡吧。” 小间,专门给守夜的奴婢设的一间无门房,内里只放了一张小塌。 施昼下意识道:“不行。” “那是给下人睡的地方,三哥你怎么能去!” 施斐墨眸里映着灯笼透出的火光,隐隐灼灼,将眸中神色全掩盖下去:“无碍的,总归也是一个落脚地。” 施昼以前其实也并不是没跟三哥睡过。 小时候他跟三哥玩的是最好的,因为三哥脾气最温和,长的又好,身上自带亲近的气场,夜里偷跑过去一起玩着玩着睡着了是经常有的事。 后来长大了,渐渐生疏,但也是兄弟里面施昼唯几位私下里还有亲情来往的。 片刻,施昼有些嗫嚅道:“不嫌弃的。” 施斐低声笑了:“那就委屈你跟三哥挤挤了。” 施昼听了这低沉的笑声,脸微微起热。 到了卧房的床前,施昼扶起施斐,将人扶到床上睡下,随后,自个也钻进了被窝里。 床铺很大,施昼与施斐分隔了近半米远,又各自盖了一床被子。 总得来说,并没有施昼预料的尴尬。 施斐此时动了下身子,微撑起,指上运气。 下一瞬,灯火骤然熄灭,只留下一盏微暗,方便照明。 四周顿时,气氛变了。 视线处都带着朦胧之感,昏暗近黑,又并不是完全的伸手不见五指。 施昼睁眼看着上空,睡不着。 他认床,再加上身旁躺了个施斐。 过于无聊,施昼有些想唠嗑,跟施斐说些话,就像少时一样,他们也是聊着聊着就睡下了。 施昼忆起往事又感概良多,谁能想到以后会变成这样? 深夜最能诱发人的思绪,施昼不由想起江奕,跟刚才与他对峙的画面。 良久,施昼轻声道:“三哥。” 施斐也轻声:“嗯。” “你觉得……”施昼微微一顿:“皇位如何?” 施斐嗓音似乎带着惊诧:“为何突然问这个?” 施昼又道:“只是想着,在这盘巨大的棋局中,你身为局外之人,不妨会看的更清些罢了。” 施斐在黑暗中,面上不再是温煦的模样,而是面无表情,神色莫名。 局外人?不。 我早已深陷其中。 施斐回他:“于我而言,自是……” 极好。 “无关事物罢了。” 施昼沉思了会儿,又问:“于我呢?” 施斐道:“三哥直言,小五,你莫要气着。” “这皇位,于你是累赘。”施斐轻声叹着,嗓音柔和,带着安抚。 施昼征了很久,眼眶逐渐发红,喉中逐渐酸涩,带着微些哭腔喊:“三哥……” 他就知道,施斐是看的最明白的,可是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的都不懂。 施昼委屈极了,因施斐这一句,对他的亲近情一下涌出。 施斐笑着叹:“哭什么?”他拍了拍身旁空出的床铺,掀开被子一角:“过来。” 施昼此时急需抚慰的很,没说什么,滚过去了,他缩进了施斐暖和的被窝里,身旁就是他三哥不容忽视的体温。 像个火炉,暖极了。 施斐将人揽进怀里,轻轻拍着施昼的背,“有什么好哭的?” 施昼被这一番温情激的差点泪出,埋头进施斐的胸口上,将眼中的泪水全抹在上面:“三哥,我好累。” “我不想争了。” “我想以前的母妃父皇跟皇兄们,我不喜欢现在这般。” 施斐叹了口气,他看施昼哭了,心里也难受的紧儿,除了终于触碰到人的满足还有心疼。 他轻轻的,不让施昼察觉,在人的发顶轻吻了好几口:“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重新说三遍,娇气受娇气受娇气受 更新时间改为早上九点 还是隔两日更 用评论砸我,让我感觉到你们的存在感 嘿嘿 第10章 点唇 “睡吧。” 他轻声道,柔和的拍着怀里人的脊背。 施昼哭够了,困乏极了,被施斐哄的陷入梦乡。 一夜无眠。 翌日天还未亮,整个大地仍被黑暗笼罩时,施昼就被人摇醒了。 施斐叫他:“小五?” 施昼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又进入梦中。 施斐也不想扰人美梦,可施昼无故缺席早朝可是大罪。 施昼被施斐吵醒,脸色不太好看,只冷着脸靠着床头,眼神却是怔松,还没缓过劲来。 施斐也跟着坐起,看见这一副懵懂样,有些意动。 可爱。 他心中道。 施昼昨晚晚睡今日又得早起,眼袋上浮了一层青,看着就萎靡不振。 他下床来,赤脚踏在地板上。 施斐提醒:“穿三哥以前的朝服去罢,我记得这几年皇子朝服应该还没有变过样式。” “亵衣裤在底下的柜子里头,干净的,我未穿过。” 施昼胡乱的应了声,还是疲乏想歇息。 他找到衣裳,走到屏风后换衣。 似是恰巧,昨夜留下的那盏蜡烛台就在屏风旁,昏暗的火光不能完全照亮一室,却映了些别的东西出来。 那扇屏风在此时看来单薄的很,施昼的影子幢幢投在上面,映出人穿衣的动作,跟曼妙身躯。 施斐吸了口气,现在本就是肝火旺盛的时刻,这一番刺激…… 他别过眼不再看,掀开锦被,起身。 等施昼换好出去,就看见施斐已经起来,坐在轮椅上,在衣柜旁找着什么。 施斐听到声响,转眸过去。 下一霎,他怔住。 施昼并未穿外袍,因房内温暖,穿了难免嫌热,现下最上层的衣裳是一件内袍。 艳丽的红,边角描绣华丽的金纹,其上用稍暗的绯色绣着大片繁复的密纹,衬着施昼俊美的面貌,好看极了。 眼尾是天生的微上挑,眼睑因疲惫而半垂,显出动人的萎靡之色。 右眼眼角下的泪痣又将那一抹动人浓浓的加重。 施昼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问:“三哥,你这可有胭脂?” 施斐回神:“什么?” 施昼道:“就,女人家的胭脂,刚刚在屏风后案台上洗漱,看水中,瞧着脸色不好,想掩掩。”他一顿,轻嘲:“免得被人参一本圣前失仪。” “有的,在镜前。”施斐道,嗓音莫名变得沙哑。 这玩意儿,施昼也未弄过几次,只凭着感觉来,抹粉遮去了眼袋的青黑就没再动手了。 施斐静静的看着人。 他坐在圆木凳上,像一位女子,对镜着妆。 却比姑娘家这般做更加令施斐心许。 他滑着轮椅过去,按在施昼的肩上,组织了人起身的动作,道:“胭脂不是这般抹的,让三哥来帮你。” 施斐执起那圆润的一小木盒,指尖轻点,往施昼眼下细致的抹去。 他凑的极近,鼻息甚至打在施昼的面上。 施昼僵住不敢动,只垂眸,却透过他眼前施斐手中的空隙,看见他与施斐交缠在一起的宽大衣袖。 红与白……纠缠、交叠。 施昼的耳垂不知为何起热染上绯色。 直到施斐涂完,起身抽离,他才松了口气,只下一秒施斐又近身过来。 他手上拿着一张细薄殷红唇纸,施斐用指在纸上一抹,指腹便红了一片。 施斐轻声说:“张口。” 施昼脑子有点浆糊的没反应过来,听话的张口。 而后,施斐往上狠狠的一抹,使了力,将指腹上的红抹在施昼苍白的唇上。 一下而又一下……甚至最后施昼的唇已经涂好,施斐也不停歇,只不停的搓弄。 施斐面上一派正经,施昼又看不见,只以为还没抹好。 那唇逐渐肿起。 施昼因疼微嘶了一口气,因为太久的未闭合,口中涎水积累到一定地步,将将快要流下,施昼只得抿唇吸了几口气。 这般,施斐的指尖便含在了施斐湿润的口中,还被吸了好几下。 施昼又慌忙吐出,“三哥……抱歉……” 施斐脸上是笑,“无事,已经抹好了。” 再不好,也不能再抹了。 不然…… 施斐眯了眯眸,他退离:“你去穿衣罢。” 施昼起身去穿鞋,又套上了外袍。 领口处的布料是墨黑,宽大的黑带延至衣摆,衣裳上绣着威严的四爪金龙,龙头在前,龙身环绕在后。 他拢了拢衣襟,听见施斐道:“过来。” 施昼走上前,施斐手中是一件黑色的薄裘。 他让施昼弯下身,帮人系上:“秋晨寒露深重,披件暖和。” “马车已在大门外备好,三哥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 —— 天还灰蒙蒙,施昼就已至宫门前。 他受父皇宠爱,自有特权不用下马车步行至大殿,于是心安理得的在车上补了一会儿觉。 浅眠着,掐算时间,睡的不□□稳。 于是,待卫炙掀开马车帘时,外头的不甚明亮的天光与火光照进这昏暗无比的马车内,施昼瞬间被惊醒。 他朦胧睁眼看去。 来人手上提着的宫灯,照亮这一方小地,也得以让施昼看清来人。 是将军家的大公子,卫炙。 此人一向与三哥交好,也算是奇,朝内文武两家掐的死去活来,他一介武人怎会与三哥这种文人推崇至极的人物私交甚好? 施昼转念一想,三哥那种性子,怕是谁都交好的过来。 卫炙本等候在殿前,突地听到马车的车轮轱辘转的声响,仔细看去,却是三皇子的马车。 三皇子一向因身体病故,若不是皇上特意召见一般不会进宫来早朝,卫炙心下思虑,想去探探为何。 他与施斐私交甚笃,武人又不甚在意礼节,于是直接上手掀开帘子,便登上马车。 却不想,那宫灯一照,却是同他弟弟卫谨关系甚好的五皇子,施昼。 卫炙微怔。 施昼一身红袍,映着瓷白的肤色,那股朝阳的美艳直冲眼球,他斜倚在马车的小塌上,衣摆垂落出繁复的一片。 脸上睡的酡红,眼眸捎带湿意。 卫炙喉结动了动,低声道:“五皇子,怎是你?施斐呢?” 施昼有些恼怒卫炙扰了他的美梦,但还是本着礼,压下脾气坐起身,道:“昨夜本殿宿在三哥的府里。” 卫炙沉声一应,施斐未来,他本问完就可走人,但莫名的,他还在跟施昼交谈:“五皇子提起,倒是想起昨夜家弟说您不离而别,让臣下实在忧心了一番。” 施昼打着面上交道:“本殿失礼了,但昨夜实在有情急之事,望将军海涵,待将军下朝,也替本殿向令弟赔一声歉意。” 卫炙道:“无妨,那群小崽子后头闹的人都分不清了,哪会还记得你离不离席?” 施昼被这句莫名引的笑了下:“说的也是,整天京城里哪都闹过去,这一沾酒不还是全都倒了?” 他说的得意,大概是因为他那群好友是一杯倒,那么施昼比他们好太多,三杯倒。 他们又调侃了几句,随着话闸子打开,气氛逐渐缓和,施昼也不再是说场面话。 不知不觉间,上朝的时辰已到。 卫炙首先动身,他生的高大,又仗着腿长,一步轻松跨下马车。 而施昼就不同了,没了台阶子,他得用跳的。 他站在马车上的边缘前,提起衣摆,想踏着台阶下去。 突地,施昼整个人腾空而起! 他差点惊呼一声,慌忙将双手搭在了人双肩上。 是卫炙。 施昼的腰身上,是炙热大张的两掌,像铁钳子,彻底围锢住他劲瘦的腰。 卫炙抱着人,也不敢越界太过,两人身子中间还隔了小臂长的距离。 他后退几步,才将施昼放到地上。 心里微叹,好细。 比画舫里舞动着、跳着鼓点舞的舞姬的腰身还要细。 若是女人家,便可说,盈盈一握。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 第11章 何解 卫炙深吸一口气,垂眸低声道:“走罢。” 施昼虽然对卫炙的方才动作不满,但也还是边将薄裘脱了边应:“多谢,不过日后不要再这般做了,走罢。” 他走前将薄裘从马车的窗口那塞了进去,就径直转身走人,无顾及卫炙,端的是一派骄矜。 卫炙只静默跟在身后。 进了大殿,施昼站在平日所占的位置上,背脊挺直。 他身上的朝服虽是施斐几年前的,但终究也还是大了许多,外袍的殷红尾摆甚至逶迤拖在了脚下瓷白的玉砖上,那一身的艳红配着玉白莫名的令人转不开眸。 施昼静默对着远方高处的龙椅,他实在是撑不起精神,微垂着眼睑,透出一丝疲态又显得慵懒。 朝中的规矩可是繁复严厉至极,尽管朝臣陆陆续续的来到殿中,也无一人敢随意交谈,俱都沉默而立。 自然也无人来烦施昼,包括那位讨人厌的二哥。 等的施昼快昏昏欲睡了,一声尖利骤然响起,将他无情惊醒。 是太监的阴柔嗓子。 施昼跟着朝臣跪下,双手交叠在前空中,身子往下伏,直至手掌贴地,而他的额头则贴在手背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个动作,施昼只在上朝的时候做过,教礼仪的夫子先前也不敢逼三皇子真正做的标准无比,于是施昼至今仍是做的有些欠缺,但动作行云流水,也是好看的紧。 殿中寂静无声。 施昼因身份原因,就在第一排,身旁就是过道。 他耳中能清晰的听到逐渐离近的脚步声,余光中,金黄色的龙袍愈发靠进。 皇帝的金冠端正戴着,垂下来的一串串玉珠遮住了大半的面貌,显得神色莫名,随着走动,玉珠碰撞发出声响。 施昼只感到他的父皇走在他身旁时似乎微微一顿。 少顷,皇帝端坐龙椅之上,他俯视朝上的众朝臣,眼眸漆黑无波,沉声道:“众爱卿,请起。” “谢皇上——” 议事开始。 皇帝看向武臣中的卫炙:“卫爱卿,你上奏西北边疆处的涪陵发生动乱,此消息是西北军营你手下的大将传过来的?” 卫炙出列,“是。” 皇帝微顿几秒,又道:“省县府尹办事不利,此间大事本该他们层层上报,却被军中战士更早知晓,下令彻查。” 众臣俯首:“是。” “请卫爱卿将此事俱都说与其余朝臣听。” “西北原本便是干旱之地,今年又犯了虫灾,百姓近乎颗粒无收,人心不稳之下,西北又乃边疆之地,不知何时从民间传出,蛮族不日就会进攻涪陵等地,抢占粮食,百姓恐慌,生出滋事。”卫炙徐徐道来。 “众爱卿何看?”皇帝问。 朝臣皆交头接耳起来,唯握有实权位高的几位仍沉默不语。 施昼也在里头。 不是权大装高深,而是真的不懂。 皇帝又问:“又该何解?” 霎时,殿中立刻寂静无比。 皇帝微不可闻的屈指轻叩龙椅扶手上的龙头,只一下,他又顿住。 施昼感到父皇正在看他,他内心突生不好的预感。 于是,他听见父皇看着他,沉声问:“五皇子,何解?” 施昼暗叹一口气,若是平日这些麻烦事父皇很少会叫他在朝议上回话,最多也就在御书房内商议一二。 这般突然,定是生气了。 气施昼,昨夜未归。 他定了定心,出列,道:“儿臣以为,此事并不简单,蛮族不日进攻涪陵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百姓愚昧,此等大事不可能是民间自发传出。” “最有可能不过一二,有心人故意滋事,扰乱边疆,坏我朝安定。”施昼一顿:“或是,蛮族的确不日进攻涪陵,消息流出。” “此为儿臣之看。”施昼道。 他本以为,他谈到这,父皇本该饶过他这一回,却不想位坐龙椅上的皇帝,再次道:“依五皇子看,何解?” 施昼不禁抬眸往高位看去,只匆匆一眼,就与父皇对视上了。 对方透过玉珠帘,眼神锋利无比,含着无上威仪,仿若一眼就可洞悉人心。 施昼被这严厉的视线一惊,别过眼去。 直视皇帝,可谓圣前失仪,是大罪。 “自当是揪出幕后之人,或是探查蛮族最近的行径一番。”施昼讨了个巧,他只说了该如何做,但过程却一一省去。 皇帝只静静看着施昼,未出声。 殿中安静的极近诡异。 良久,他开口:“可,退。” 施昼见父皇未再逼问与他,松了口气,退下。 卫炙也随之一同退去。 “此事容后再议,下一事——”皇帝继续道。 这一场朝议在施昼的钓鱼中结束。 散朝后,施昼本想去母妃那请早安,却在大殿的转角处被父皇身边的大太监拦住:“奴才叩见五皇子!” 施昼脚步一顿:“请起,何事?” 大太监回:“五皇子,皇上召你去御书房。” 施昼蹙眉,片刻后,他扯了腰带上的一颗玉珠子递过去:“公公可知……” 大太监面上讨好的笑,手上却推拒:“殿下可折煞奴才了,这……奴才不能收啊!” “殿下这份情,奴才记住了,只望殿下可在皇上面前帮奴才说几句讨巧的话,让奴才早日出宫罢……”大太监微苦涩一笑,低声道:“皇上的脸色瞧着是不太好,殿下可要小心些。” 施昼蹙眉半响,问:“昨夜呢?” “昨夜很晚陛下才睡下。”大太监如实回道。 他如今已近中年,在宫中耗了大半辈子,宫外的父母也早就死了,留下的妹妹因他这几年的接济也找了个好人家。 大多人都道他做到这个地步上,最应该的是讨好皇帝的欢心,在老前能賺一分是一分,可……历代来又有几位皇帝的贴身太监可安好晚年? 俱都不是因知道的太多而被…… 他伺候皇帝的日子也不久,只望趁早脱身。 且宫外,他心爱的女子也还在等他。 施昼心下有了思虑,估摸着是父皇知晓昨晚的事,生着气了。 他看着太监悲戚的眼神,明悟几分,微叹:“多谢,本殿记下了。” 大太监面上一喜,连连道谢,五皇子是皇帝最宠爱的孩子,他出面这事起码妥了个七分。 等到御书房,奴才们通报上去,得准了,他才踏步进去。 只不过,等他一迈进那门槛,内里的宫人如潮水般涌出,而后“吱呀”一声,那镶金的雕花木门被关阖。 御书房内,此时唯皇帝与施昼二人在内。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好窝家,出门一定戴口罩呀!!! mua~ 第12章 不懂事 施昼深吸一口气,掀起纱帘,迈步至殿中央,而后跪下。 他未像之前俯首而跪,只双膝跪在地上,唤:“父皇。” 殿中一片寂静。 皇帝没出声,这是让他跪着的意思。 施昼眉目冷淡,背脊挺直,而后一言不发。 施珩确实是气着了。 把暗卫给甩了,偷溜出宫,彻夜不归。 不知道外头有多危险吗,万一出了点什么事那该如何是好? 不知道父皇会担心吗? 不给点教训还真是不长记性了。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施珩铁了心要治施昼一顿,但听到施昼那二字“父皇”时,又心软了。 带着委屈,低声的,沙哑的,还含着些许恐惧,但最多的孺慕。 施珩强行压下不忍,目不斜视,批奏折。 不知过了多久。 施昼的双腿愈发酸涩,双膝疼痛无比,身上的布料本就薄的很,又没垫着什么东西,冰冷坚硬的地板磨的他膝盖发青。 他小心的动作了一下,以缓解身子的酸麻。 皇帝自是立刻注意到,他微叹,终究抵不过心软,将奏折放下,挥袖:“起罢,过来。” 施昼缓缓起身,甚至不慎在走动时踉跄几步,很快又克制的立在原地缓了缓,才迈步向前。 桌前的龙椅旁放着个小椅子,是皇帝特地给施昼准备的:“坐。” 施昼也堵了气,径直坐下,未出声,动作间牵扯到了伤口,轻声“嘶”了一口。 皇帝面上显不出神色,眼神严厉,视线转过,静静看着施昼时。 施昼控制不住的避开眼神,而后,他又愣住了,只征然喊:“父皇?” 这天下最尊贵的天之骄子,不顾身份尊卑,礼仪道常,从桌上执起一玉白小盒,微俯身,将施昼的大红衣摆向上撩起。 一层而又一层,缓慢的…… 精致小巧的脚裸、细瘦光滑的小腿……而后是膝盖。 泛了大片的青,又透着微些诱红。 皇帝将施昼宽长的衣摆全堆在了人的腿上,露出一小半光洁的大腿。 肉粉肉粉的,一戳就往里凹进去,软绵的很。 皇帝打开玉盒,指腹沾上了湿黏状的膏体,往那青色的上头抹去,轻轻揉开。 施珩的动作虽温柔,面上却不是如此,冷声问:“以后可还敢彻夜不归?” 施昼认错:“不敢了……多,”他深吸:“多谢父皇。” 施珩:“昨夜宿在施斐府里?” “父皇怎会知晓?!”施昼惊愕。 皇帝只垂眸掩住了笑意,“皇子的朝服衣摆内里间绣了个排序。” 施昼疑惑,为何这么多年他都不知晓? 衣裳就在手前,他索性扯起腿上的衣摆,动作有些粗乱,抓了一大把,便放在眼前,细细寻去。 露了些光洁的大腿,映着红裳。 施昼与施珩近亲惯了,并未觉得有什么。 皇帝面色如常,在施昼说出那句:“找到了!”后,便随手施昼的双手压下,红布又被放置在施昼的腿上。 “勿乱动,小心伤口。”皇帝沉声道。 少顷,药抹好,将衣摆落回原处。 皇帝方才直起身,他这时才注意到施昼的容貌。 艳丽的过了。 犹如女人家涂了胭脂一般,明了些许颜色。 施珩轻轻一嗅,闻到浅淡的脂粉味儿。 他平日本是最讨厌这些花里胡哨姑娘家的玩意儿,现下却发觉好来。 倒是香的很,施珩又嗅。 他抬手,屈起拇指,在施昼的眼下一抹,那白色的脂粉便染在手上,动作自然。 “这是……”施珩问。 施昼被他父皇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好开口,只轻声道:“脂粉。” 唇间翁合轻启缓闭,施珩往那丹唇看去。 这也是用了那唇纸罢,殷红动人。 施珩不再专注一地,整体看去。 施昼容貌实在俊美的惊人。 施珩叹了一口气:“朕的昼昼长大了。” 从乖巧软糯的模样变成现在此时一举一动都能吸引人的眼光。 施昼下意识回:“父皇也老了。” 说完他就怔了,敢说皇帝变老,是嫌命不够长吗? 他立刻跪下谢罪:“儿臣——” 施珩打断:“父皇的确老了,你没说错。” 他俯身对视着仰视他的施昼的双眸:“但是还不够,你要在父皇彻底的老去之前长大,施昼。” 施昼有些怔,皇帝怕他死去后没有护着他的人,担心他会被欺负,所以才会这般说。 一定不是……不是想把帝位传给他的意思。 施昼闭了闭眸,低头应声:“儿臣明白。” 他在施珩的示意下站起身,施昼想到了刚才那位太监,于是道:“父皇,儿臣看宫内年老的侍人数不胜数,明明已经没有用处了,却还被困在宫内,积压了他们的怨恨不说,还会耗费大量钱财。” “又增添宫内的黄暮之气——” 就是死气。 施珩看他一眼:“朕知道了,会让人去商量对策。” “现在回你母亲那认个错,就回去歇着,别熬坏了身子。” “此事,下不为例。” 施昼退了出去。 在他退出去之后,施珩转眸看着施昼的背影,良久,叹了一口气。 —— 施昼母妃的宫殿落处离此也有一段距离。 等他到了的时候,已过了不久。 施昼拒绝了侍女的引荐,熟门熟路的踏进殿门,一抬眸就看见他母妃坐在桌边,身边站着的是侍卫打扮的江奕。 江奕听见动静,看见是他,默默退了下去。 施昼就只最初撇了一眼,之后目不斜视的走过去坐到他娘亲身旁。 屁股刚挨上那椅子。 就被他娘吓得又蹦了起来:“坐!你还敢坐?!” 施昼缓了缓,不给坐那他就蹲! 他蹲在他娘亲身旁软着嗓撒着娇:“哎呀娘,错了昼昼知错了,下次不敢了。” 江奕走出去转身阖上门时,看见施昼的样态,眸色一暗。 “给我站起来。”华蓉征一声喝道。 施昼立刻噤声,也不敢继续扮乖,站到一旁等着挨骂。 “施昼。”华蓉征冷声吐出两个字:“你还过几年弱冠?” 施昼算了算:“大约是……两年罢。” “一年,离明年开春也就这么两三个月,再过一年你就弱冠,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我的文底下好冷清啊(疯狂暗示) 第13章 卫哥哥 华蓉征这是恨铁不成钢。 她辛辛苦苦教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个死样子? 房内一时寂静。 施昼这辈子终归是在华蓉征严厉的教养下长大的,虽然不甘,但也只能默默听训。 “卫家手上有兵权,我不阻止你去结交,但是我更希望你能跟卫炙交好而不是与卫瑾这个纨绔。” 华蓉征看他:“我记得我当时费尽心思让卫瑾做你伴读时说过,可以通过卫瑾去结交卫炙。” 施昼皱着眉,深呼吸了下。 为什么做任何事都得想着利益纠纷,你不累吗? 他终究还是忍下怨怒。 华蓉征接着道:“你不服气?” “那我问你,你有什么能力可以让自己做错事后不留下把柄?”她顿了顿:“你没有,如果昨晚是江奕,他根本不可能会一点防备都没有就遭遇上刺杀,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也不会让皇帝发现自己偷出宫。” “你行吗?” “你根本就没想到过后果,只是凭借心意做事”华蓉征叹了一声:“阿昼……你得有个度。” 她见施昼冷着脸,抿着唇一言不发,又叹了一声,也是心疼了,毕竟是亲生的,语气软下来:“明白吗?” 就是这一软,施昼委屈全爆发了:“我不明白!” “我也不想明白!”他道:“你每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不累吗?” 施昼吸了口气:“你不累,可是我撑不住了。” 他说罢,直接甩袖走人,拉开门就往外走。 门外的江奕看了眼追出来的华蓉征。 华蓉征道:“你去吧。” 于是江奕追上去了。 华妃的住处比较冷清,附近没多少人。 到了小路后,江奕就把人拉进了假山后面。 “你做什么?”施昼没好气。 “别任性。”江奕道:“母妃是为了你好。” 施昼本来就气,听到这话更气了。 狗屁的为了你好。 “我不需要。”施昼看他:“我不想跟你吵,你让开。” 江奕皱眉:“阿昼……” 施昼攥紧拳:“你们能不能不要逼我,我都说了我不想……” “我不想啊——”施昼吸了吸鼻子,他眨了眨眼,一滴泪就掉下来。 “江奕,我难受……”他心里憋的要疯了。 江奕叹了口气,抱住人,他顺着施昼的长发,一下一下的拍着:“嗯。” 他的动作很熟练,因为施昼以前经常哭。 施昼哭的时候,江奕就静静的抱着人,抚着人的背,任由对方的泪把他的衣裳沾湿,慢慢的等人情绪稳定。 此时的施昼缓缓抱住江奕,然后收紧双臂。 他在发泄,把全身的力气都拾出来,让对方难受自己也难受。 良久。 施昼松开人,拿袖子抹了抹眼泪。 他其实对江奕很有好感,毕竟江奕从小到大在这些小事上都很宠着他,他又经常哭,江奕也会每次都包容这么娇气的他。 但是江奕也是真的讨人厌。 施昼静静跟江奕对视了一会儿,转身走了:“你回去吧,别来我这当说客了。” 施昼回到自己寝宫,把妆用温水洗净,换了自己的亵衣,就上床睡了。 他刚刚又哭了一次,昨个也没睡好,正是身心疲惫,很快便入睡了。 再醒来已是下午。 嗓子干涩的很。 刚准备下床想去喝杯茶润润喉,就发现桌边坐着个人。 是卫瑾。 卫瑾把玩着茶杯:“醒了啊?” 他倒了杯茶给人送过去,还提溜着个茶壶:“怎么做到的,皇上给你睡这么久?” “也不跟我说一声,害我跑过来找你,浪费这大好光阴等你这么久。”他说着,见施昼喝完,又倒了一杯。 “小懒猪。”卫瑾捏了捏施昼的鼻尖。 “你还好意思说我?”施昼抱怨:“我被他们骂的可惨了,都怪你。” “败露了?成吧,那以后不偷出宫了。”卫瑾说着,看施昼不再想喝了,就把茶壶和茶杯放回桌上,自个踢了鞋也上了床。 “哎你昨晚跟那个小倌怎么样了?”卫瑾一脸好奇。 他看了眼施昼的胯//下。 卫瑾没等施昼回话,就靠过去瞧。 他们凑的极近,卫瑾盯着人的双唇看了一会儿:“唇没破。” 施昼往后弯腰。 卫瑾就往前进。 他拉开人亵衣的衣领,皮肤白净,没有任何不还有的东西:“也没有淤红。” “没做啊?还是在下面?”卫瑾问。 “我没有,你起开。”施昼被压的手肘撑在床上,让自己不彻底倒下。 “我不信,那小倌还是有点姿色,你把持的住?”卫瑾嗤笑。 他把人衣裳往下拉,锁骨那块正常,胸前也正常,总之的确没有不该有的东西。 “柳下惠?”卫瑾不是很信。 “我真的没有,你让开,我这样难受。”施昼皱眉。 卫瑾刚想点头,突然注意到他身//下的施昼此时的模样。 刚睡醒的人,脸尤带轻微的酡红,眼眸湿润,又饮了茶水,双唇润滑泛红。 此时被他弄的衣衫半褪,要掉不掉的挂在身上。 卫瑾怔了怔,耳尖有些发热,还是撑着面,压下心里头那股不知道是什么的蠢蠢欲动:“你求我?” 施昼没发觉异样,被卫瑾闹的心烦,冷下脸想把人给吓走:“你起不起?” 卫瑾往下压,笑着说:“你求我?” 施昼撑不住,手一滑,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他立刻转变政策想把人推开。 卫瑾也松开手,压在了施昼身上。 施昼这下推不开了。 卫瑾声音听着特别欠揍:“求不求?” 施昼深呼吸,让自己不跟二货计较。 “起开!”他喝了声。 “求我。”卫瑾没退让。 “你三岁吗?幼不幼稚?”施昼没好气的道。 “求。”卫瑾不依不饶。 “我真的是……”施昼吸了口气,认输了:“怎么求?” 卫瑾想了想:“我好像还没听过你叫我哥来着。” “来,卫哥哥,叫。” “卫瑾!”施昼深呼吸:“卫哥哥,我求你了。” 施昼这一声“卫哥哥”就在卫瑾耳畔响起,近的惊人,暧昧的气息扑散到附近。 差点把卫瑾骨头都喊酥了。 作者有话要说:沉迷于王者的咕咕来了 爱你们,么 第14章 施兆 卫瑾怔了下,旋即笑道:“哎在呢。” 施昼没给他好脸色看:“行了没?” 卫瑾见好就收,麻溜儿爬起来了。 他坐到床上,盘着腿:“你昨晚怎么一回事?” 施昼想说出事情发生的经过,想了下,还是把刺客这一事瞒下来了。 他跟卫瑾这么多年的好友,说是交心的也不大算,关系确实是好,但没好到可以放心把背后交给人的程度。 简单来说施昼就是放心不下。 说白了,感情不够呗。 “没什么,那个小倌带我去换好衣裳之后,之后江奕来了,他拦着,没成。”施昼道。 卫瑾道了声可惜,又觉得有些庆幸。 幸好没成,为什么是幸好呢?按理说兄弟没□□成功他应该是也跟着啧叹的。 他在庆幸着些什么? 卫瑾大大咧咧惯了,没去深思,而是有些烦躁:“怎么又是他?” “他一个奴仆怎么就爬到主子身上作威作福?” 施昼吸了口气,还是没忍住:“是我母妃那边的人,我也没法子。” 卫瑾多多少少也知晓华妃性子的确有些……彪悍。 他有好几次带着施昼玩被华妃发现了,虽然华妃给了个面子,放他走了,但那个脸色也的确是把卫瑾唬到了。 施昼有次被骂,卫瑾也在现场,听了不过半刻,就承受不住溜了。 “你又被娘娘说了吧,我下次还是不带你了。”卫瑾想了下,这么说道。 施昼性子上来了:“不要。” 卫瑾无奈:“那你手脚整干净点儿,或者我借你点人手,保准他们一点儿风声都听不着。” 施昼有些意动,还是保持着理智:“什么人手?” 卫瑾还骄傲上了:“我哥给的,你看,跟你母妃一点儿都不一样。” 施昼想打破他美好的幻想。 你哥这是在养废你啊,你是不是傻?还理直气壮的。 有一说一,施昼也是真的柠檬。 “那定个时辰?”施昼道。 “好咧!” “刚被发现,得避避风头,我得看一个安全点的地,那就明日夜里罢。”卫瑾道。 “成。”施昼点了下头。 于是两人三言两语又商定好了一件大事。 致力于□□的施昼秉持了用完就丢的原则,把卫瑾给赶出去了。 卫瑾笑着骂了一句,也就出宫了。 室内又恢复了静谧。 等人走了,施昼才安下心来想昨晚的事。 他猜不出秦卿是哪位派来的刺客。 父皇年纪见长,一日比一日年迈一分,他作为皇帝最宠爱的一位皇子,盛势不减反而更强,随着他逐渐接近弱冠,底下的人也越来越坐不稳了。 司马之心显而易见。 不停的刺杀闹的他心烦。 当下朝中,施昼作为五皇子对皇位的威胁的确最大。 其余的是嫡出长子大皇子,曾被立过太子,又被废了,跟施昼关系平平,而后皇帝一直顶着满朝的施压没立太子。 而后是二皇子,跟施昼关系最差的那一个,从小就敌视到大,眼红了施昼很久。 再就是双腿残废的三皇子,还有一位公主,是他的四姐,这两位他跟人关系都还算不错。 就没了。 皇帝满打满算四十多岁的人能生五个也着实不易,而且还常年处于苦行憎模式,冷落后宫的状态。 朝廷上的站队他知晓的也不多,暂且不提。 施昼决定去审审,好歹把人抓着了。 事不宜迟,他现在就出宫,他怕再晚人就没了,江奕恐怕已经开始审人了,他审人可以说是往死里下得手,偏偏又拿药吊着人一口气。 看的施昼心里发寒。 昨夜秦卿的姣好面貌与水中冷酷的眼神在他脑海中交织,施昼压下不忍。 他让奴婢进来帮他更衣后就出门了,把换下的衣裳放在奴婢手中,吩咐人洗净后送到三皇子府上,而后跟华蓉征请示了下,径直出宫。 这样的人,一般都会关在江奕宫外住着的那个府邸地牢那。 他坐马车到了府邸大门前,熟门熟路的让人引进,就直奔地牢去。 地牢黑暗阴森,随着逐渐深入,血腥气愈发的浓,前头带路的守卫也不发一言,昏暗的火光幽幽晃动,周围一片死寂。 施昼产生了丝怯意,无论他来了这多少次,也还是会感到害怕。 江奕御下一向森严,自己也是个冷面沉默的性子,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他手底下的人也俱都高冷的很。 施昼又不好贸然上前跟带路的守卫搭话。 终于到地了之后,他才松了口气。 推开门,一眼就瞧见江奕拿着个帕子擦拭手上的血迹。 他来的时候江奕正好擦完,把帕子给了一旁侍从。 施昼还在盯着那个帕子。 江奕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挡住他的目光:“怎么来了?” “你要保他?”他脸色一沉,低声道。 施昼看着旁边被锁链铐起吊起来的秦卿,鲜血还在涌出,仿佛成了一个血人。 秦卿也勉强睁开眼,看见施昼的时候,还下意识扯了下嘴角,因为疼痛还是没有笑出。 他看见施昼只是冷漠的扫了他一眼,又将注意力放回在那个男人身上,道:“怎么可能。” 那一眼是轻视的。 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施昼在乎的是谁,昨天施昼只是拿他当工具人,下那个男人的面子罢了。 秦卿这时就明白了,他在施昼心里什么都算不上。 他咳了几声,喉腔里全是血腥气,嗓音是嘶哑难听的,他重复了一遍昨晚的话:“殿下,承蒙信任。” 施昼笑了下:“不是信任,是自信。” “就凭你那点小伎俩也想要我的命?毒已经解了。”施昼道:“现在也别想我的命在不在,你得想想你自己。” “算盘打的是不错。”施昼叹了一声,在椅子上坐下,江奕站在他后面。 “你是想趁我死了,府里大乱后趁机逃出罢,这样不仅你任务完成了,自己也能留下一条命,秦卿。” “但是你的毒没用。”施昼很是嚣张。 秦卿被疼痛折磨的要说不出话,他又猛烈咳了几声,道:“我技不如人,下场我受着。” “你也可以不受,你主子来找我要人,你说我给还是不给?”施昼面不改色道。 他心里确实不稳,根本没什么所谓的主子,他这是在炸秦卿。 江奕垂眸看了施昼一眼,这招是学他的。 面对求生欲旺盛的愚蠢小人有用,在他看来秦卿不是这般如此蠢笨之人,怕是炸不出了。 但施昼愿意审,江奕也不会拦着,他不可能永远都在施昼身边守着。 施昼也不能永远都做别人羽翼下庇护的雏鸟,他终有一天会不得不能展开翅膀庇护自己。 江奕不希望也不愿意看见这个情况是施昼处于绝境下而生的,他宁愿现在就逼着施昼强大。 阿昼,你明白吗? 我不想惹你生气,我也想一辈子都宠着你。 但不行,我不可能永远都会及时照看你,如果有一天我们都不在了,面对困境的你又该怎么办? 他止住叹气的欲//望,继续沉默的看着。 “小殿下。”秦卿喊,他笑着说:“你的手段不如你身后那位。” 施昼也在笑,他放在桌上的手,食指微屈敲了敲桌面:“那你愿意配合吗?” 秦卿看着面前精致的人。 穿着一袭红裳,衬着冷白的肤色盛是好看,唇角微勾着,看着人的时候,眼眸仿佛全是他。 而施昼此时正在看着秦卿。 秦卿突然有些嫌弃自己此时这般狼狈的模样。 他像是被蛊惑了般。 秦卿由着自己心意,闭上眸叹道:“我愿意。” “不过我有个条件。”他睁眼时把笑容匿去,冷着面说话:“我要留在你身边,做什么都好。”他顿了顿又道:“你可以在外面公布我死去的消息,这样即使我背叛了你,我原先的主子也不会再信任我。” 施昼犯难,身后的江奕又不出声,他就知晓这事江奕不会帮他,得他自己做主。 早知道不来了。 施昼想着先应下,他沉吟着缓缓点了下头。 秦卿也如实说了:“是皇城外的那位,谨王。” 谨王,当朝大皇子,被皇帝废了太子之位后,贬去一个偏远的封地,称号为谨,严谨慎行,这是告诫的意思。 施昼明白了,他大哥还是不死心。 当年他还尚小,并不清楚发生了些什么,也没这个八卦心思,朝臣又都禁言此时,施昼到现在也不甚了解。 只隐约记得皇帝当年盛怒,差点赐死当时还是太子的施兆,太子生母那是还是皇后,领着自家有实权的人硬是去大殿跪求,乌泱泱一片人跪了一地。 哭天喊地好歹把命抱住了。 可是施兆太子的位置终究是没了,皇后也被贬了,至今后宫之主的位置还空着,当时跪下施压以求保施兆一命的朝臣也大都被贬。 据小道消息,施昼是这般听说的。 从卫瑾那听来的,卫瑾不知道从哪些杂七杂八的地方听来的。 施兆这是给皇帝带了绿帽子。 祸乱后宫的罪名。 卫瑾当时还啧啧叹道:“不愧是父子,看上了同一个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了来晚了 —— 补充一下,因为这周榜单我没及时更新被撤榜了,嘤 ——所以要压一下字数,等下周的榜,大概可能会周二再更 抱住小天使 第15章 屠刀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身后的江奕却是出声了:“身家姓名。” 秦卿看着施昼,回答江奕的问题:“我原本姓名就叫秦卿,也确实长成这般模样,幼小便流浪街头,而后才遇见的瑾王。” 江奕道:“你自小就跟在瑾王身边,皇家培养人的手段可不会让人这么轻松背叛幕后的主子。” 秦卿笑了声:“殿下,秦卿说的无一丝虚假。” 他此时一身血污,脸色苍白,强撑着轻声笑时,令施昼有些心软。 他闭了闭眸,摆出副架子。 端起茶杯,热雾弥漫在眼前,施昼不紧不慢晃了几下,“你说的有理。” 这句话是对江奕道的。 “剩下的还需交给你再审审。”施昼说罢,又放下那盏茶。 他嫌弃这个阴暗地牢里的血腥气,也下意识不会去触碰里边的东西。 “那阿昼同我去用膳罢。”江奕道。 施昼应下。 秦卿此时终于看向了江奕。 江奕声音虽然温和,但看着秦卿的眼神冷厉非常。 秦卿的镇定已然不在,施昼这一走,江奕不可能会让他活下来。 是人,都会对死亡有着恐惧。 秦卿想活下来,于是他求饶:“殿下,求您留秦卿一命。” 瑾王不可能来救他,他只能自救。 施昼抬眸:“本殿并没有说要杀你。” 秦卿脸色一冷:“你明明知道,江奕不会让我活着。” 江奕道:“确实,你没了用处,为何还要留着?招也招了,轻易背叛主子的人我也不可能让殿下收下。” 施昼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沉默。 江奕脸色沉下来,“可以动手了。” 江奕原本不想让施昼这么早接触杀人这等血腥的事,瞒着人偷偷动手解决了就好。 可他实在忍不下去了。 他心里头压着火,在看见秦卿蛊惑施昼,而施昼心软的时候,怒气达到顶峰。 不过蝼蚁,有什么资格去触碰他? 秦卿脸色阴沉,他看向施昼:“殿下,我们明明谈好的。” 施昼笑道:“你属实天真。” “况且江奕要你的命,本殿总不能拦着,秦卿该不会被昨晚迷了眼分不清你跟他孰轻孰重罢?” 江奕看着他,思虑着什么。 片刻后,他示意侍从将刀拿过来,亲自将这柄刀递给施昼。 施昼征了下,还是接过了。 他明白,江奕想让他亲手杀了秦卿,因为他刚才的半分心软。 在他们眼里,别说此时没有太子,就算有太子,那皇位也肯定会由他来坐。 那么,身为一位储君,怎么可以犹豫寡决,对敌人心软呢? 施昼想,江奕这是要让他下的去狠手。 他在这杀人不见血的皇宫活了十几年,死人见过无数,该有的狠心还是有的。 见过人在自己眼前的死亡。 现在,他要亲手握上这柄屠刀。 施昼的手有些颤,攥着刀柄的手泛出青筋,他一步一步走到秦卿面前。 秦卿眼神越发悲亡,他没在说些什么,这是必死的局面,再怎么挣扎也无果。 施昼将刀锋抵在秦卿的脖颈上。 一丝血线明显出现。 秦卿道:“殿下,我的死会让你离帝位更进一步吗?” 喉腔的振动使刀锋更加深入,鲜血涌出。 施昼面无表情:“会。” 他话音刚落,秦卿闭眸的瞬间,刀锋狠厉划过,血液在空间喷溅出,沾染到施昼的衣裳上,红裳更加艳丽。 此时冷着面的施昼,着实好看的很,只想让人把心窝子都掏出来给他。 江奕上前想接过刀。 施昼横了他一眼,将刀扔在地上,“哐啷”一声,混着施昼的声音:“走罢,我要沐浴更衣。” 施昼转身的瞬间,背对着江奕时,冷厉的眼神立刻变的疲惫,缩回衣袖中的手止不住的颤栗。 他没敢回头再去看秦卿。 江奕看着施昼的背影,低叹了一口气,也跟了上去。 —— 施昼整个人埋在了温热的水下,片刻又露出面来,周围都是蒸腾的热气,他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 呼吸间也是侍女点燃的熏香,再无那股浓郁的血腥味。 但是施昼闭眸的瞬间,就会出现秦卿认命的那张面孔。 莫名的压抑和难受。 他草草洗漱了下,起身穿衣。 江奕府上有他尺寸的衣裳,准备的也是一件红裳,施昼不想穿,穿着亵袍就出了屏风去。 江奕在外间候着。 施昼没什么好脸色:“换一件。” 江奕应了声,房内烧着地暖,还铺了摊子,他还是怕施昼会着凉,于是给人披了件厚的锦裘。 他微弯身帮人细细系着带子,动作熟稔。 施昼看着江奕近在眉睫的侧颜,突然疲惫一涌而上:“我累了,我不吃了,我要回宫歇息。” 江奕自然是不同意的:“吃几口也好。” 施昼叹了口气:“可是我真的好累。” 他抱住面前的人,紧紧锢住,用的力越来越大,他在发泄。 那点力气,江奕也没多大感觉,他听着施昼在他耳边轻声的低喃:“江奕,我好累啊。” 他心疼,却不得不狠心。 “你跟娘能不能不要再逼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跪下谢罪 第16章 楚青痕 上一世的施昼可以说是被宠着长大的。 他家境好,父母之间深爱对方,施昼又还有一个哥哥,家里的产业用不着他来操心,他哥已经是明面上的继承人,所以施昼很安心的怎么舒心怎么活。 再加上施昼又是晚年来子,跟他哥也差了十多岁,家里人都宠着施昼。 一直平淡和谐的家庭突然之间迎来了一个这么脆弱又精致的小家伙,添了许多手忙脚乱的同时,也带来了非凡的热闹。 施昼的性子又是很乖巧、不平空惹事的。 小时候肚子饿了也不会大哭大闹,会很乖的去找妈妈,揉揉肚子,软糯糯的说他饿了,然后坐在一旁等着。 施昼一直以来的校园生活也是非常的平和。 他成绩算不上顶尖,但也名列前茅,长的又好看,基本上都愿意跟他玩。 一直顺风顺水的长大到二十多岁,那个时候施昼在上大学,他还想着准备去考研。 是很平常的一天,他坐在家里的车上,雇佣的司机坐在驾驶座上,车上除了施昼和他没有其他人。 施昼也庆幸没有其他人。 他如往常一样,有些昏昏欲睡的抵在车窗旁,看着外面一瞬而过的风景。 大早上的车也很多,喧嚣的风声跟车子的飞驰声令施昼补个觉都不行,他想着一会儿上课时教授会讲的知识。 然后就是悲剧的发生。 车祸。 单单就这两个字,就足以让人触目惊心。 施昼被困在车内,整个人在巨痛中浑浑噩噩,呼吸间是浓郁的血腥味,身体缓慢变的冰冷。 他就此陷入无限的黑暗,再睁眼就是另一个世界。 施昼的娇气是上一世就宠出来的,他基本没受过什么很大的委屈。 这一世,除了近几年母妃的施压越来越大,其他人都很让着施昼,因为他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 上一世的施昼除了自己死亡时,没见过鲜血,这一世在皇宫内不可能避开,虽然少见,施昼也不可能真的习惯。 他单是第一次见到死人时,那一夜就害怕的睡不着,叫来江奕陪他,才真正的睡过去。 那几次刺杀,也都是交给江奕处理,施昼偶尔才会去地牢看看。 更别说杀人了。 江奕逼着他去狠下心杀了秦卿。 施昼清楚,江奕不可能会让他逃过去,就算他今日没有下手,江奕也会吊着秦卿的命,等他来将秦卿杀了。 他被逼着握上屠刀。 施昼心里累的难受,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江奕是与他关系最亲密的人,施昼潜意识里他就是最好的倾诉对象。 施昼下意识的,如往常很多次一样,在江奕面前露出软弱,寻求安慰。 他是真的,难受的想哭。 江奕在低声安抚他,手一下一下顺着施昼披散的长发:“阿昼,你是希望我们逼还是别人来逼你?” 施昼认真想了下,当然是江奕他们。 他此时抵在江奕怀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你们。” “阿昼,你得清楚,有些事你是必须得面对的,你不可能永远都躲在我们后面。”江奕轻声道。 施昼闷闷的“哦”了一声,又有些不甘心的问:“为什么不能?” 他像一个闹脾气的,不甘心就这么简单的被说服的孩子。 江奕道:“我们不可能永远都在的。” 施昼明白江奕话里的含意。 施昼抬头看他,眼眸湿润的,他吸了下鼻子,把泪意憋回去:“别咒自己,不能就不能。” 江奕应道:“好。” 他接着轻笑了声:“肯用膳了吗?” 施昼松开江奕,他揉了揉眼睛,泪水沾到手上:“先换衣裳。” 江奕也顺势放开他,去柜子里给人挑了身青袍。 施昼换完衣裳后,两人就在房内简单用完膳。 此时,施昼的心情也平复下来,他看了眼窗外,天色已暗:“你派人送我回宫罢。” 江奕放下手中的茶盏:“不用,我与她说了,你今晚宿在我这。” 施昼不敢置信:“她同意了?” 江奕点了下头:“嗯,她还是很疼你的,知晓你今日心情不好,嘱咐我带你出去逛逛。” “但昨夜那种地方,可是不能去了。” 施昼昨夜惹的祸,被这么一说,霎时有些不好意思,再加上今日与卫瑾定好的明夜之约,施昼心虚的很,他摇了摇头:“我不会去的。” 假的施昼自己都不信。 江奕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的施昼心里发慌,就怕江奕看出了他的小算盘。 “今夜三殿下在书阁设宴,广邀京城儒生文人。”江奕顿了顿:“会试刚刚结束。” 施昼接下:“能有资格被三哥邀请去的,能考中的可能性也不会太小,此时借三哥的宴会去结交一些人再好不过。” 江奕道:“将其变为自己人,登位后,作为新帝也不会面临无人可用的场景。” 施昼虽然想问一句你们是不是想的太多了,但最后只是乖乖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准备好了之后,施昼跟江奕就坐上了马车。 车夫驾到了闹市,并没有直接去书阁。 这是江奕特地吩咐的,在闹市逛逛,施昼心情也能好些。 施昼下了马车,江奕跟在后头,朝着书阁的方向一路逛过去。 他要买什么,江奕也都没拦着,很是纵着施昼。 没过半个时辰,书阁也就到了。 书阁虽以书来名,却并非是卖书的地方,而是一座茶馆,来往皆是有学识的儒生较多,故而为名。 施昼以往也来过几次。 茶是真的香,点心也是真的好吃。 江奕给门外的侍卫出示了表示身份的令牌,那侍卫向施昼行李:“参见五皇子,奴这就去向殿下传话。” 没过多久,侍卫领着施昼去了二楼的包厢。 江奕被留在门外。 施昼走进去时,看见的就是他三哥施斐跟卫炙相对而坐。 卫炙冲他颔首:“见过五殿下。” 施昼没计较卫炙的失礼:“卫将军。” 施斐招手让他过来:“怎么有兴趣来三哥这?” 施昼回道:“就凑个热和。” 他坐到施斐右手边的位置上,刚坐下就听见施斐道:“三哥以为你不喜欢这些场合,就没去请你,小五可别生三哥的气。” 施昼道了声:“怎会?” 他看了茶桌上,除了清淡的茶水之外什么都没有,他咳了下:“那三哥想赔罪的话,请我吃点心好不好?” 施斐为他布茶的手微微一顿:“好,但是不可吃多。” 施昼乖乖的点头。 他出去跟侍从吩咐的时候,眼都不眨说了一大串:“麻酥奶团、桃花蜜糕、凤梨酥、蟹黄雪酥、玉兔团……” 江奕在门外候着,自然也听见了,却因为今日的事,只是道:“只此一次。” 施昼冲他展眉一笑,又进去了,坐到席上也丝毫的不心虚喝着杯中的茶。 卫炙突然道:“倒是没听过家弟说殿下喜甜食,若是殿下真是喜爱,书阁的点心不算上佳,依臣看,几里之外的一家点心铺才算极好。” 施昼来了兴趣:“将军也好甜食?店名是什么?” 卫炙道:“还好,就叫点心铺。” 施昼道:“过几日我就差人去买。” 施斐看着两人相谈甚欢的场面,眼底意味不明。 卫炙怎的同施昼熟稔起来? 施斐噙着抹笑,道:“等下你们二人可要参与?” 卫炙摇首:“我一介武人就不吟诗作赋了。” 施昼好奇:“参与什么?” “在场之人均可作诗一首,交与堂上右方那处台子上,一个时辰后,再由我来过目,拔得头筹之人金银各百两。”施斐解释。 施昼恍然大悟,感情他三哥这是送钱来了:“我看个热闹,不参与。” 刚说完,点心就上来了。 一道接一道,茶桌都快摆不下了,最后还是叠起来放的。 施昼心虚的拿起一块就往施斐嘴边怼:“三哥尝尝,好吃不?” 施斐只得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甜腻的过分,施斐皱了下眉,又快速舒展开,不想让施昼看出来自己的不喜,咽下后才出声:“好吃。” 施斐握住施昼的手腕,阻止人想继续往他嘴里塞的动作,又抬起另一只手掐了掐施昼的脸蛋:“你呀,下次不许了。” 施昼冲人勾了下唇。 施斐把人放开后,将施昼喂他的那块点心放到碟子上,不动声色的饮了口茶水,把口里的甜味压下。 他虽不喜欢吃这些甜腻的东西,但看着施昼吃,却奇怪有了些想吃的欲//望。 精致的玉兔被葱白的指尖拿起,红唇抵在雪白的兔耳尖上,小咬了一口,又伸出软舌舔着唇上沾到的碎屑。 施斐笑着道:“怎的不喂三哥了?” 施昼怔了下,没来得及在心里吐槽,就被施斐再一次握上了右手手腕。 施斐扯着他的手,直到那玉兔到了自己唇边才停下。 施昼眼睁睁看着施斐含住他刚才咬过的地方,然后才轻咬下。 施斐看着他道:“这份也好吃。” 施昼愣愣的点了下头,再迷迷糊糊把那块点心吃完了,他也不能露出嫌弃的模样放到一旁。 他两耳有些发热,施斐这个举动实在亲密的太过了。 卫炙垂下眸来,不想再看,他自个也不知道刚刚那一幕为何会觉得刺眼。 这玉兔,施斐也是觉得甜的很,却不再觉得腻人,他拿了一块,再吃又觉得甜腻,只好放入碟中。 他揉了揉施昼的头:“好了,继续吃罢。” 施昼“哦”了一声。 卫炙也拿起一块,他行军多年,对吃的都不太挑,也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先前的点心铺也只是偶然罢了。 在座三人,喜欢甜食的只有施昼。 —— 施昼吃了个够之后就坐不住了,跟施斐说了声,得到同意,道别后就起身往外走,走时手里还拿着一块。 到了门外,看见江奕后,施昼很自觉的扳一半给江奕。 江奕冷着面,皱起眉:“我不喜——” 话都没说完就被施昼往嘴里塞,因为施昼手速快,点心体积又小。 他的指尖甚至碰到了江奕的唇内。 江奕抿住那块糕点时,也恰好夹住了施昼的指尖。 施昼一惊,迅速抽离开,“不喜欢也给我咽下去。” 江奕咽下去了。 施昼拿帕子擦干净手就往楼下走。 江奕叹了口气,跟在人后头。 一楼都是三三两两围起来的人,施昼看见几个面熟的世家公子,去打了个招呼。 那几人无不外乎都是一脸惊奇,怎么五皇子也在这? 施昼霎时没了交谈的心思,怎么他就不能来凑个热闹? 转眸却看见一位极其俊俏的男子。 一身白衣,坐在角落,桌上只一壶清茶,周围没有其他的人在,很是清冷。 好看的人做什么都是好看的。 施昼只觉得那人持茶微抿都极其有气度。 “公子,不知能否品品你桌上的清茶?”施昼走到那一桌,笑着问。 对方看了眼两人,在看见江奕时,莫名停顿了一下,方才颔首道:“请坐。” 他垂下眸,倒了两盏茶,动作行云流水,而后以三指抵住杯腹,放至江奕与施昼面前。 施昼抿了一口,唇齿生香:“公子也要作诗吗?” 对方应了声:“嗯。” 施昼疑惑:“可你桌上并没有笔墨纸砚。” 白衣公子看了眼右方的台子:“可去那写作。” 施昼:“哦哦。” “那刚才公子可是在想诗词?”他又问。 对方颔首。 施昼很不好意思,他突然上前谈话,肯定打扰到了对方:“抱歉,打扰到公子了。” 那白衣公子看着施昼道:“并没有。” 施昼脸上是困惑。 白衣公子道:“因为已经做好了。” 说罢,他起身往那台子处走,施昼赶忙跟上。 白衣公子挽袖提笔,墨黑沾染到雪白的纸上。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①) 施昼在心里赞了声好诗(②),便去看人在诗下的留名——楚青痕。 “楚公子作的诗可谓浑然天成,就是不知道赞的是哪位美人?”施昼道。 楚青痕放下笔,转身去看那位青袍公子。 诗中人即是眼前人。 楚青痕的确被这位青袍公子惊艳到,几句话下来,一首诗就在心中形成。 面对人的询问,楚青痕只是沉默,而后微弯身道:“公子,在下有事先行。” 施昼有些惆怅:“不知这一别可还能相见。” 他出自真心,想跟楚青痕这么好看的人结交。 楚青痕直起身,他看着施昼,抬眸时跟江奕对视了一眼,道:“能。” 接下来,施昼就目送着楚青痕离开。 施昼下一刻又被先前那几位世家公子扯住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想诓施昼作一首诗。 他们对施昼吟诗作赋的水平心知肚明,却还是想拉着人下水。 施昼反手就回了一击:“你们先作。” 那几人终于罢休。 虽是胡闹,但施昼也跟着他们认了不少人,茶水都要把他撑饱了。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再过了一刻钟,终于到了揭晓金银各一百两花落谁家的时候。 堂上高台现出身影的时候,众人一下安静起来。 仆役推着施斐的轮椅直到正中央偏前的位置,施斐今日如往常一般也是一身白衣,眉眼温雅,光是气度就令不少人折服。 “今夜办这宴会是为了祝各位儒生能榜上提名,前程似锦,能为我朝栋梁。”施斐顿了顿又道:“作诗也只是宴会中的一点乐趣,之所以选这首诗拔得头筹。” “是无论几时看都有的惊艳,跟细品后,此诗的心境与在下不谋而合的原因,此诗已贴在榜上,各位可前去观赏。”施斐说罢,仆役就推着他下台。 施昼不愿意去跟他们挤,便跑去找施斐。 施昼自觉的换下仆役,自个帮施斐推轮椅。 “去哪玩了?也不记得来找三哥。”施斐笑道。 施昼推卸责任,把锅甩到那几个世家公子身上:“还不是程业他们扯着我不让我走。” “所以是哪首诗?”施昼话锋一转,问道。 施斐看了几遍,已然把那首诗熟记在心,很是顺畅的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施昼惊讶了一瞬:“可是楚公子离席先走了啊,那些金银各百两怎么给他?派人送上门吗?” 施斐颔首:“自然,你怎的认识他?” 他刚才并未说出此诗是何人所作,施昼却知晓作诗人姓楚,不是认识是什么? 施昼想了下,道:“因为跟他交谈了几句,他走前写诗的时候,我就在一旁看着。” “是什么样的人?”施斐问。 施昼深思后,才道:“沉默寡言,清冷不近人。” “是位高洁之人罢。”施斐叹了声。 施昼应了声:“的确。” 施斐看着大门处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往外走了:“时辰不早了,回不了宫,你今夜还是宿在我那?” 施昼看了眼身后的江奕,自认为不是很想再次跟施斐同床共枕了,回绝道:“我去朋友府上。” 施斐眼眸一暗,皱起眉,低声询问:“哪位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①:出自李白的清平调其一——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②:为什么主角不认识这首诗,因为剧情需要,作者私设。 —— 五千更新奉上,我鹤短安成功逆袭为鹤长安。 之前几天没更新,咳咳,别问,问就是没存稿了。 更新时间开始不稳定起来了,小天使们做好心理准备呀,爱你们么么啾~ 第17章 施野 施斐沉声问出这句话时,施昼就后悔自己为什么老老实实的回话。 善意的谎言他不香吗? 施昼支支吾吾的:“就……普通朋友。” 施斐不再追问,施昼明摆着不想说,他也不能逼着人回答,他揉了揉眉心:“三哥现在准备回府,我差人送你罢。” 又想了想,有些不放心:“我亲自送。” 施昼连忙拒绝:“不用了三哥,我坐马车过来的。” 施斐眸色一暗,一而再的拒绝……我的阿昼,你这是为了谁而对我如此隐瞒? “路上小心。”施斐只能嘱咐道。 施昼应了声“好”。 —— 等上了马车,一身疲惫的施昼靠着车壁舒缓了口气,天色已晚,平常这个时候他已经睡下了,此时一歇息下来,困意就袭涌而来。 江奕突然问他:“楚青痕如何?” 施昼脑子都不想过,搬出之前施斐的说法:“是高洁之人。” 江奕又问:“做官之后?” 施昼想了下:“那必是两袖清风,一心为民的好官。” 江奕摇头:“此人并非没有狼子野心,以后他为你手下之臣时,需多点提防。” 施昼“嗯嗯”的点头,又撒着软:“我困了,你过来。” 江奕坐过去,叹了声:“睡罢。” 于是施昼安安稳稳的枕着江奕的大腿,沉入梦乡。 江奕为他洗漱更衣时,施昼也只是迷迷瞪瞪的睁了下眼,完事后又迷迷糊糊的被江奕抱到了床上,刚一缩进被窝就进入了深度睡眠。 江奕临走时,抚着人的侧脸,俯身轻吻了下施昼的额头,喃声道:“好梦。” 昏暗的烛火霎时熄灭。 “吱嘎”一声,房门打开又被合上。 江奕退了出去。 —— 施昼睡醒时,外头天光大亮,他愣了一会儿,突地坐起来。 他今日没去早朝?!江奕为什么不叫他? 施昼傻了一会儿,又躺下来。 哦,今日是休沐日。 施昼开始回笼觉没多久,就被江奕从床上拉进来去用早膳。 他在江奕府上摊了一天,夜晚临近宫中门禁才离开了江奕府邸,并且严词拒绝了江奕的跟随。 中途就偷溜了下车,把暗卫喊出来后,逼着他们成为帮凶,不许去跟江奕说。 下一刻就去了跟卫瑾说好的老地方,他俩常去的那座酒楼外,卫家的马车令人瞩目。 施昼踩着梯上去,没掀帘子,嘴里就嚷嚷着:“卫瑾我到了,我们今夜去哪玩啊?” 话音刚落,施昼就被吓得僵住了。 施昼:“……?” 卫瑾呢? 卫炙怎么在这!!! 卫瑾你害我! 施昼跟卫炙直直对视了一会儿,他手一松,放下帘子:“啊走错了,对不住对不住……” 卫炙沉声道:“站住。” 施昼站住。 卫炙又道:“进来。” 施昼心里把卫瑾揍了三四次,做好心里准备才进去坐下,他咳了几声:“卫将军,卫瑾在哪?” “被臣关在府里了。”卫炙道。 施昼心里叹了声,真惨。 卫炙脸上毫无笑意,显得无比严肃,经历过战场上浓厚的鲜血,他身上的戾气也唬人的很。 施昼自个又理亏心虚,于是默默闭嘴不出声。 马车内一时寂静。 半响,卫炙拿出了什么东西,掀开那一层油纸后,露出里边被裹住的点心:“上次臣说的点心铺。” 施昼拿了一个,往嘴里塞。 的确好吃,比宫里的点心也不枉多让,却有着民间独特的味道。 施昼赞了声:“好吃,多谢卫将军。” 卫炙又将那油纸裹上,他递给施昼:“殿下吃完就回宫罢,别总跟着卫瑾皮。” “你是皇子,与他不同,出行都得注意点,但凡出了事,皇上跟娘娘都会心疼的,更别说自身也会受罪。” 施昼接下,很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嗯。” 卫炙比他大的多,又这般苦口婆心,施昼也就忍下了君臣之别,卫炙这种举动实是冒犯。 马车悠悠行驶起来。 施昼刚吃完那块糕点,马车就停了。 卫炙先是利落的跨下去,再搀扶施昼也下了来:“明日早朝见,路上小心。” 施昼颔首,往宫内走的同时又道:“卫将军就饶过卫瑾这一次罢。” 卫炙没同意,只静静的看着施昼越走越远。 施昼刚进宫门,就看见专门候着他的轿子。 他回头望了眼,已经看不见卫炙了,满目都是点点昏暗的星火与黑暗。 黑夜下,施昼看了眼宫女手中的宫灯,他眼眸低垂叹了声:“再点亮些罢。” —— 将军府。 卫瑾被锁在自己的房里,他一听门外熟悉的走动声,就狠狠拍起门:“哥!放我出去!” “阿昼怎么样了?”卫瑾问。 卫炙道:“已经回宫了。” 卫瑾舒了口气,又很气愤:“为什么拦我?” 卫炙冷声:“这是第二次,幸亏被我阻拦。” “卫瑾,这是皇子,但凡出了什么事,整个将军府都负担不起,你一个人的胡闹不能让整座府的人命来为你赔!” 卫瑾只得沉默。 “更别说此时正是局势紧张的时刻,你平日带他去别的地方还好,但是那种三教九流极其混乱的地方,明摆着跑去送命。” “怎么?嫌命长了是吗?”卫炙面色冰冷。 卫瑾忍着火气,低声道:“我记住了。” “禁闭三日。”卫炙说罢,就走了。 卫瑾烦躁的踢了下门,只得上床睡下。 —— 又过了四五日后。 会试放榜时间为第三场结束的五日后。(①) 施斐那场宴会正是第三场结束之后的第一日。 今日正是放榜日。 谁能榜上有名谁又会名落孙山就由今日揭晓。 施昼让侍从去榜前给他抄写了一份,此时正坐在书房观看。 他从第一名看起,第一名是在京城世家中颇有名声的一位公子,施昼也略有耳闻,却因为圈子不同,未曾结识过。 第二名是与他相识的楚青痕。 再往下看,直到末尾。 里边他认识的人名并不多,十几个是京城里一起玩过的,还有些就是那日宴会上结识的。 施昼又过了一遍,加深了自己的印象,大概心里有个数之后,就将这张纸放到一旁。 倒是越发的公正了,今年中榜的世家子弟仅占了两三层,施昼揉了揉眉心,皇帝这又是出了什么心思? 离下月初的殿试也就还有那么几天了。 施昼沉思了下,还是静待殿试出榜后再做打算。 朝中腐败现象积压多年,近几年怕是要进一批新血,上榜人数比往年的都多,世家子弟又仅仅只占少数,里边还多数是没落的名望家族。 这几天太医院又传出来消息,说是皇帝召太医的次数又增加了。 施昼再次揉了揉眉心,局势有些难看啊。 他怕有人抓紧这个空子,趁乱做出什么事。 施昼起身,往外走,已经到点去读书了,虽然大早上瞅见夫子的脸很扫兴。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课堂上打的瞌睡,莫名的更香。 “夫子。”进门后,施昼颔首叫了一声。 夫子也像施昼行了礼。 施昼往自个位子上一看,看见了旁边坐着的卫瑾,惊讶了下:“卫瑾?” 卫瑾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应了声。 施昼坐下后,开始询问:“前几天怎么回事?怎么近几日都没见着你?” “我本来想带上我哥的人去找你,毕竟你是皇子,多带点人也能防着出什么事,然后不知道谁跟哥说了我的安排,我哥套出我的话,就把我锁家了。”卫瑾压低了声音,道出事情的经过。 “之后四日?”施昼问。 卫瑾深吸了一口气:“我哥让我禁闭三日,我差点就以为我要死在我寝房里。” 施昼了解,卫瑾以前也被禁闭过,他清楚卫家的禁闭不是单纯的禁足,而是关在房里,不给吃也不给喝,无论卫瑾怎么呼天喊地也不会有人理他。 他光是听着就背脊发寒。 “我让你哥对你下手轻点了。”施昼叹了口气。 “第四日是我在家中休息。”卫瑾道。 施昼看着卫瑾此时精神气差外带半死不活的模样,有些对不住人又觉着有些好笑。 他咳了几声,把笑意压下。 卫瑾一听就知道他心思,当即就坐起身,做势要扑到施昼身上给人一个教训:“你还想笑?” 施昼一把搂住人,拍了拍人的背:“不是,我——” “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施昼听见这嗓音就生烦。 他二哥莫名其妙的对他充满了敌意。 施昼松开卫瑾,转头去看,施野已经坐在了自个的位置上,就在他位置的后面。 “友人之间的安慰以拥抱来表现又如何能称之为失礼?”施昼冷声道。 他又扬起一抹笑,凑近低声对施野笑着道:“先前二哥与那位宫女间的搂搂抱抱,又成何体统呢?” 施野脸色霎时一沉:“你如何看见的?” 施昼脸上笑意不减,轻声道:“还真有啊。” 施野瞬间握紧拳,青筋都显出来了:“你诓我?” 施昼挑眉:“怎么?” 施野深吸了口气,压下怒火:“闭嘴,转回去。” 施昼笑道:“我偏——”不。 话未说完,就听见夫子说晨读开始了。 施昼只好转回去,旁边的卫瑾吃瓜吃的有点撑,小声道:“漂亮。” 下一刻夫子的厉喝就响起:“卫瑾!” 卫瑾瞬间站起身:“夫子何事?” 夫子看着他道:“背诵昨日教学那篇文章。” 卫瑾心下一喜,道:“夫子,我昨日没来啊。” 夫子到底年纪有些大了,记不太清事,听卫瑾说了才想起来,沉吟了下,道:“那就请隔壁的五殿下起身背诵。” 躺着也能中枪,施昼心梗。 他昨夜温习过之后,还有点印象,起身流畅的背诵完了,夫子才放过他们两人。 经过这一出,晨读顺利的过去,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夫子叹了声,这群小崽子果然还是得被吓唬几下才听话。 就是欠。 转眼就到了下学的时候,夫子布置了任务后,年龄小的就迫不及待的往外跑了,剩下的都是慢条斯理收拾东西的。 他跟卫瑾走时又看了施野一眼。 施野恰好也在看他,发现他的视线后,又快速的移开视线。 这种情况已经发生了两三次了。 施昼虽心生疑惑,但也不想去探究清楚。 他跟卫瑾出了门,就往他的宫殿走,走了一会儿后,周围就没多少人了。 宫中道路一向冷清的很。 紧接着就听见一声“施昼”响起。 施昼转身一看,是施野在叫他。 等施野走到他的面前,施昼才问:“二哥,有什么事吗?” 施野吸了口气,看着施昼,却是对周围的太监宫女道:“都退下。” 卫瑾只好也去了远点的地方避退。 施昼冷声问:“有什么大事?” 施野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那宫女,是因为她突然跌倒,恰好我就在一旁。” 施昼很是惊奇,施野改性了?特地来向他解释这个?还是说怕他说出去坏了施野名声? 施昼只好道:“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卫瑾也不会,你没必要特地过来解释。” 也不知这解释是不是真的。 施野皱起眉,轻嘲:“不用,这等事你就算说出去也无妨,我何曾在意过?” 施昼很是冷漠的:“哦。” 施昼又问:“还有事吗?” 施野顿了下:“没了。” 于是施昼朝一直望着这边的卫瑾招了下手后,转身就往之前的路走。 没走多久,回眸一看,施野的背影已经离他很远了。 卫瑾问:“怎么了?二皇子居然破天荒的来找你。” 这两人关系是真的不好,卫瑾作为伴读,看了几年,深有体会。 施昼只摇头:“没事,你记着别把今日听到的话说出去就好。” 卫瑾来气了:“我是那种嘴欠的人吗?你信不信的过我?” 施昼只好安抚人:“不是不是,好了,等下回到殿中我们休息下,再做夫子的作业。” 卫瑾应下:“夫子也是狠,居然拿会试的试题让我们写文章。” 施昼也很是头疼:“举人们九天写完的试题,让我们一日就赶出来。” 太狠了。 虽然坚持的很辛苦,但第二天施昼还是成功完成了任务。 又过了几日,殿试。 日暮后,施昼领着人去殿旁看了几眼,去的途中恰好同出来的贡生们撞上。 他一眼望过去,瞧见楚青痕落在后头,却不再是孤单一人,周围已有了三四个人,众星捧月般围着他。 楚青痕感受到这股视线时,抬眸就跟施昼的眼神撞上。 两人隔着人群对视。 楚青痕向施昼颔首。 他今日穿的是正经的宫内皇子服,他一路走过去,周围的人就避让开,向他行礼。 施昼跟几个眼熟的说了几句话。 楚青痕就差不多到他面前了。 “楚公子。”施昼道。 楚青痕行礼后,道:“殿下。” 他这番平淡的模样,反让施昼心生疑惑,楚青痕为何对他是皇子的身份没感到半分惊讶? “自从楚公子作出那首诗后,本殿就知今日能在殿外与公子相见。”施昼说着场面话。 楚青痕此时也仍是一身白衣,清清冷冷的模样,还是同之前一样寡言少语:“殿下过誉了。” 施昼突然想起他三哥也好白衣,但两人终究是不同的。 楚青痕的白衣是清冷高洁。 施斐的白衣却是温润和雅。 “那就祝楚公子,前程似锦。” “多谢殿下。” 等楚青痕说罢,施昼就继续向前走,与楚青痕擦肩而过。 施昼大抵对在场之人的相貌有了个印象后,就转身去御书房了。 去找皇帝,探探口风。 太监通报之后,获得皇帝许可,施昼就进了御书房。 他跪下来行了礼。 皇帝沉声道:“怎么过来了?” 施昼跪在地上,丝毫不脸红:“儿臣想父皇了,就过来看看父皇。”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才出声:“过来。” 施昼立刻站起身,走到御桌前,瞅见桌上叠着的厚厚一层纸张:“这是方才殿试的考卷?” 皇帝应了一声:“嗯,你同朕一起看看。” 施昼说了声好,他走到皇帝坐着的椅子旁,很是熟稔的蹲下来,这个高度他刚刚可以看见桌上放着的纸张写了些什么。 桌上摆着的赫然是楚青痕的考卷。 施昼看了眼试题,大致意思是:若是蛮族最近在准备入侵我朝,那么是我朝率先开战,还是安抚蛮族为主,再写出具体做法。 狠还是皇帝狠。 这试题看似简单,但不管是主和还是主战,儒生在朝上站队就立显分明。 在这些人还未入朝的时候,就可以分辨出这些人大概会站在哪派。 那么很多事情就可以明了了。 楚青痕主战。 施昼扫了两眼,华彩的文章,方法也可行,推举的将军也很合理。 皇帝问:“如何?” 施昼道:“甚好。” 皇帝又拿出一份卷子压在楚青痕的上面:“朕觉得这份也不错。” 这是会试的第一名写的,世家中很有名声的那位简公子。 简若生主和。 一份主战,一份主和,简直是天差地别。 施昼猜不透皇帝的心思,只能道:“这份也甚好。” 皇帝问他:“施昼,你觉得哪位,可夺状元之名?” 施昼一下就怔住了,皇帝摆了一个大坑给他, 楚青痕平民出身,简若生却是含着金匙出身。 一份主战,又一份主和。 皇帝这是想看他,究竟是站在世家那边还是站在平民那边,对蛮族又是主战还是主和。 施昼许久没回答。 皇帝道:“嗯?” 作者有话要说:①:古时放榜时间没这么快的,大概是三月十五考完,四月十五才放榜。 跟现在考完试,两天就能出成绩没得比。 第18章 先生 皇帝道:“施昼,你认为如何?” 御书房内此时除了皇帝只剩下施昼,一时如死寂。 大冷天的,施昼掌心已经出了汗,这是被吓出来的。 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 施昼猜不透,又不敢硬着头皮回话。 皇帝突然叹息一声,他揉了揉施昼的发顶,低声道:“别怕。” 对方突如其来的温和,令施昼松了口气,他又深思了下,才道:“儿臣认为楚青痕的文章更胜一筹。” 当今朝中,世家扎根至深,领着朝廷俸禄却不干实事,而且官官相护,更有甚者,例如当年大皇子那件事就是一个缩影,后宫都能干政了,皇后领着一众臣子向皇帝施压。 这些迂腐的势力,施昼认为,留着就是个祸害。 是时候该除去了。 但要想一时断绝此事,接下来的臣子若是再从世家中选中,即使是不沾关系的,也难免被蛊惑。 平民却不同。 权贵与平民从根本上就是对立的,平民若想起来,损失的必然是旧贵族的利益。 再谈蛮族。 前些日子再朝会上就得知,边疆处已有蛮族准备入侵的谣言传出,皇帝之所以会出这个试题,估计也探查到了什么消息。 虽然此时西北正闹饥荒,但南方今年却是丰收,千里送粮也不是不可,再说蛮族作为多年的一个毒瘤,近年来有壮大的趋势,得趁朝里还打的动的时候去降服他。 还主和?蛮族狼子野心,长了眼的都看的出来。 我泱泱大朝又何惧一个小小蛮族? 皇帝接着就是沉默。 御书房里寂静的让施昼心里发慌。 难不成他给出的答案同皇帝心里想的不同? 施昼知晓皇帝在细细端详楚青痕的文章,也不敢出声打扰。 直到抵不住了,腿是真的麻了,才小声的喊:“父皇?” 皇帝这时有点恍然的意味:“朕看状元郎的文章看的入了迷,倒是忘了你还在这了。” “起来罢,去底下坐着歇歇,等会儿陪父皇用膳。”施珩道。 施昼应了声“好”,才缓缓起身,有些僵硬的往底下走。 他强忍着才保持着在皇帝面前的礼仪,没有在下阶梯时倒下去。 这股酸爽…… 施昼走着走着突然反应过来,皇帝刚才说的什么。 状元郎?! 就凭他刚才那一句,皇帝就给楚青痕一个状元郎吗? 施昼心里有了个数。 等施昼腿回来之后,也到了用膳的时候。 皇帝的吃食自是极好的,施昼筷子就没怎么停下过。 等施昼放下筷后,皇帝也放下了。 施珩把玩着桌上的茶盏,“朕看过了李卿交上来的,你所作会试试题的文章。” 李大人就是布置这项任务的那位夫子。 施昼饮茶的动作,瞬间顿住了。 施珩道:“尚可。” 施昼放下心。 施珩又道:“朕又过目了楚青痕先前的试题文章。” 施昼放下茶杯:“父皇?” 施珩道:“楚青痕的许多观点与你不谋而合,却较之要成熟很多,对比许多朝臣也不枉多让,也深得朕心。” 施昼不解,那些试题大抵与帝王之术相关,皇帝为何说起这个? “前些日子,你母妃又跟朕哭诉,说上书房里的夫子管不住你。”施珩这般道。 施昼心生不详,他只听皇帝道:“这样,让楚青痕做你的夫子如何?” 施昼怔了:“他能教我什么?” 皇帝轻声道:“帝王之术。” 施昼一惊之后,立刻就想拒绝:“我不——”要。 皇帝打断他:“你以后去上书房待一个时辰,接下来回宫听授楚青痕的教学。” 施昼被这一出整的闹心,什么狗屁的帝王之术?他张口就是顶撞:“这不符规矩。” 皇帝沉声道:“朕说符,他就符。” 施昼只好忍下了。 施珩放下茶杯:“朕只是突然察觉,上书房的夫子教的的东西已经不适合你了。” 施昼隐隐猜出皇帝话里的内含,却不敢再深想。 施珩见施昼不出声,开口道:“等楚青痕任职,朕会安排,你退下罢。” —— 三日后,殿试出榜。 施昼既然知晓了最大的谜底,就不在意其他的了,他此时正坐在一座酒楼中,位置正是二楼靠窗。 垂眸就可看见大街上的热闹场景。 皇帝宣完榜后,最精彩的一幕就是此时。 有道是——打马御街前,赴过琼林宴。 施昼就在此等着楚青痕一身红衣骑白马的模样。 万民同喜的日子,百姓的热情高涨到离谱,施昼也远远看去也能见到楚青痕满怀的花枝。 姑娘们还在抛个不停。 楚青痕一身红袍也是好看的,就算面上仍是冷然也能令人觉得惊艳。 骑着马的红衣状元郎从远方缓缓而来。 楚青痕隐隐感觉到了什么,抬眸就瞧见趴在窗台上笑的好看极了的施昼。 他与那处窗台的距离越发的近。 临近时,楚青痕忍不住再次抬首去看。 施昼跟楚青痕对视上,他手中捏着根花枝,先是喊了一声:“楚状元。” 手中一松,花枝就摇摇下落。 楚青痕抬手,握住了。 这是他这御街一路走来,主动去接的第一根花枝。 打马御街前。 —— 等楚青痕路过了此处,施昼方才起身准备赶去宴会。 宴会在皇家园林的琼林苑举行,故而为名——琼林宴。 他入座后,用了几样点心,再喝了几口茶,楚青痕他们就到了。 宴会主角的到来,气氛一下更加热闹。 施昼看见,楚青痕手上还拿着他丢的那束花枝,入座后放到了案桌上。 “楚状元。” 楚青痕听到后,才发现施昼来到了他的桌前,他躬身行礼:“殿下。” 施昼拿起他桌上的两只酒杯,斟满,笑着道:“祝楚状元前程似锦。” 他说罢很是豪迈的一饮而尽,对自己的酒量一点都没数。 楚青痕饮尽:“多谢殿下。” 施昼接着又去给探花榜眼一一敬过去,满满三杯酒入腹。 回到自己的位置时,头脑已经有些昏沉。 这种宴会江奕也没有来,施昼怕自己醉过去,没人收拾烂摊子,就想趁机离席了。 但此时恰好有人来到他的桌前,施昼看着人:“三哥?” 施斐道:“嗯,跟三哥敬一杯?” 施昼皱起眉:“可是,我不能喝了。” 施斐倒了酒:“小五连给三哥敬杯酒都不乐意?” 施昼打着商量:“那就一杯?” 施斐点头:“一杯。” 于是一杯下去,施昼更加醉了,醉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施斐捏了捏他染上酒后酡红的脸蛋:“阿昼啊,怎么那么乖呢?” 乖的可爱。 施昼皱皱眉:“可是母妃说我不乖。” 施斐笑着道:“你觉得三哥说的对,还是你母妃说的对?” 施昼认真想了想:“三哥说的对。” 施斐满意了,让施昼起身:“你喝醉了,三哥送你回寝宫歇息好不好?” 施昼点点头:“好。” 施昼听话的起身,又听见施斐道:“你帮三哥推轮椅,三哥给你指路。” 施昼也很听话的去了。 两人离席后,出了琼林苑,外头就有等候的马车,施斐让施昼自个上去后,又让下人将他的轮椅搬了上去。 施昼醉了之后,就会昏昏欲睡,他靠着马车壁,眼眸低垂。 施斐跟他说着话,让他不至于真的睡去。 “你觉得三哥怎么样?”施斐问。 “三哥对我,特别好,很温柔。”施昼轻声回。 施斐凑近他,“那三哥问你,你喜欢三哥吗?” 他们凑的极近,唇与唇间不过相隔一指。 施昼眨了眨眼,“喜欢的。” 施斐轻声问:“喜欢谁?” “喜欢三哥。” “谁喜欢三哥?” “施昼喜欢三哥。” 施斐一下怔住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只是克制而又谨慎的轻啄了下施昼软嫩的唇。 施斐道:“三哥也喜欢阿昼。” 不是施昼喜欢三哥的亲情间的喜欢。 而是想吻到你呼吸不过来的喜欢。 马车停下。 施斐轻声叫着施昼下车后,自个也下了去,就让宫女带路,去施昼的寝殿,再吩咐人准备热水跟干净的亵袍。 东西准备好之后,施斐就让施昼去屏风后脱了衣裳自个沐浴。 他此时正拿着木梳帮蹲在他面前的施昼挽发,免得一会洗漱弄湿了。 施昼听话的去洗漱完,等穿上亵袍时,已经困的快睁不开眼了。 施斐领着人到了床边:“好了,可以睡了。” 小醉鬼就特别听话的,缩进被窝,下一刻就睡过去了。 施斐在床边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帮施昼掩了掩被角,他俯身,吻了下施昼的唇:“阿昼,等三哥……就不会再忍了。” 他知晓施昼醉酒不记事,才会有刚才那哄骗一出。 他起身,转着轮椅,出了寝殿。 —— 施昼是饿醒的。 在床上摊了一会儿后,才起身去找吃的,看见桌前坐着的江奕时,笑了下:“你送我回来的?” “是三殿下。”江奕道。 他皱着眉,脸色沉下来:“我说过宴会上不许喝酒。” 施昼转移话题:“江奕我饿了。” 江奕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先更衣,晚膳去华宫用。” —— 两刻钟后,施昼就到了华妃的宫殿处。 他给华蓉征请了安后,坐到华蓉征旁边的位置上。 江奕自然是站在门外候着了。 上完菜,两人开始动筷。 他娘亲这随意的很,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华蓉征问他:“楚青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你父皇突然让他当你夫子?” 施昼反问:“娘怎么知道的?” “昨夜他来这跟我说了两句。”华蓉征道。 施昼特地加重语气的重复道:“昨夜。” 华蓉征手指一戳他的脑袋:“想什么呢?你父皇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施昼偏头:“哦哦。” “楚青痕,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施昼说不清,只好把那日御书房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口述出来。 华蓉征神色若有所思:“帝王之术……” 施昼点头,又夹了块排骨啃。 汁浓味香,骨头细,肉却多的很,好吃的不行。 “你父皇看起来有想立你为储君的心思,但是他这人心思深的很,怎么轻易对你表露?”华蓉征道。 不排除这是为了稳定他们这一派,让他们歇下其余不该有的心思的可能性。 施昼用公筷夹了块排骨到他娘的碗里:“想的再多,也不会相信自己对父皇的猜论,又何必再想?” 华蓉征叹了口气:“也总比不想的好。” “让我好好尝一口娘做的菜,这事容后再谈。” 华蓉征有些高兴:“怎么吃出来的?” “娘做的好吃一点。”施昼笑着道。 施昼隐瞒下了他是因为摆盘的不同才看出来的,华蓉征做菜不喜欢摆盘,但宫里做的菜都是精致漂亮的。 他说的也是实话,华蓉征虽然很少下厨,但是味道是真的好。 施昼嘴甜了两句,才安安稳稳吃完了这顿饭。 用完膳后,华蓉征也没有接着谈下去,两人说了会儿话,施昼就回寝殿了。 翌日。 施昼在上书房待了一个时辰,就被皇帝派来的太监通知了回宫。 施昼临走前,对着卫瑾道:“你要珍惜以后每天这一个时辰的我。” 卫瑾还没反应过来,施昼就走了。 听闻这位皇帝的新贴身大太监道,楚青痕在他的书房外候着了。 施昼叹了声,造孽啊…… 楚青痕向他行礼。 施昼上前扶着人起身:“先生请起,日后楚公子是本殿的老师,就不必多行礼了。” 楚青痕应是:“是。” 踏进书房后,教学正式开始。 楚青痕道:“帝王之术可大致分为治国之道、帝王学以及统御天下之术,殿下想从哪学起?” 施昼挑了头一个:“治国之道。” 大抵是夫子变得好看了,再加上一对一教学,施昼听的认真,楚青痕一讲大致就了解了。 午膳是施昼与楚青痕一起用的。 再讲了一个时辰,才到了下学时间。 因是第一日,施昼亲自送了楚青痕出宫,显得自己尊师重道。 两人共坐与软轿内。 施昼看着楚青痕一身白衣,调侃道:“先生比昨日的楚状元好看。” 意思就是楚青痕白衣时比红衣好看。 楚青痕只淡声道:“不及殿下。” 施昼笑了下:“本殿倒是很少穿白衣。” 楚青痕道:“殿下不是寡淡之人。” …… 他送楚青痕出宫后,恰好碰见了卫家的马车。 他让人拦了下来,没过多久,卫瑾就上来了他的软轿。 卫瑾一上来就问:“你今日说的话是何意思?” 施昼回:“我以后只用去上书房一个时辰就好了。” 卫瑾震惊又羡慕。 施昼解释:“因为我娘跟皇上说上书房的夫子管不住我。” 卫瑾附和:“还真管不住。” 施昼踢了他一脚,让他闭嘴:“然后皇上就给我专门安排了一个夫子。” 卫瑾也不在意被踢了,软绵绵的力道,疼都不疼:“哪位大臣?” “是昨日的楚状元。”施昼道。 卫瑾幸灾乐祸:“那岂不是打个盹都不能?” 施昼呛回去:“可人长的比上书房里的所有夫子都好看。” 这话是真的,上书房里的夫子都上了年纪,最年轻的脸上也有许多皱纹了。 卫瑾不乐意了:“那你就不能看我吗?我不好看?” 施昼乐了:“有这个功夫我为什么不去看铜镜?” 卫瑾被他气的下轿走人了。 施昼追下去,“捎我一程。” 不久后就是秋日射猎,他出宫叫江奕给他准备一些东西。 也跟华蓉征谈好了,今夜宿在江奕那。 卫瑾嘴上嚷着让他自己走,还是让施昼上了马车。 在一个分叉口时,施昼下车又上了另一辆马车。 他跟卫瑾闹的头发有些散乱。 江奕让他坐过来,拔了簪子,为施昼重新挽发。 “要我准备什么?”江奕边梳边问。 施昼想了下:“骑装不要红色的,大腿处再多布置一个刀鞘。” 秦卿那事还是把他吓着了,怕又遭刺杀。 秋猎上可是乱的很。 “嗯。”江奕挽好后,又问他:“其余如往常一般?” 施昼沉默了一会儿:“再多备点人手。” 江奕又如那日一般问道:“楚青痕如何?” 施昼回:“教学上没有半点敷衍。” —— 过了个七八日后,就到了秋日射猎的时候。 天子出行,阵容盛壮。 施昼一身青色的骑装,却并没有跟着二哥去骑马跟随大队,而是待在了施斐的马车上。 施斐双腿残废,不能骑马,往年施昼这时也会上他的马车去陪施斐。 今日的日头出奇的好,施昼还觉着热到有些出汗。 一握施斐的手,却被冰了一下。 “三哥的手怎么这么冷?”施昼道。 “习惯了,夏日也是如此,老毛病了。”施斐道,“阿昼的手于我而言却像暖炉一样。” “不妨,让三哥一直握着罢。” 作者有话要说:老读者这个时候可能看出来今天我为什么更一万五了 咳咳 —— 帝王之术什么的,渣作者也不是很懂,都是搜的。 第19章 刺客 施斐握着施昼的手,握了一路,到最后,他的手也被捂着暖和了。 施昼将施斐的手抬起,用脸往人手掌心蹭了蹭:“暖了。” 他又放下来。 施斐笑笑道:“好了,你去玩吧,我也不拘着你了。” 施昼起身道:“那我晚点再来找三哥。” 施斐就看着施昼说罢转身就下车的背影,叹了一身:“少年脾性。” 阿昼啊阿昼,你身边的人都想你登上那个位置,他们就没想过你甘愿守住这万里河山吗? 耐得住性子守一辈子吗? “上马!” 施昼转眸过去,这一声是卫瑾喝的。 他琢磨着估计卫瑾为了等他,憋的够久了,二话不说就上了匹马,骑到了卫瑾身边。 往年秋猎他都是跟卫瑾疯来疯去的,进了猎场逮着猎物就唰唰几箭过去,疯累了就驾着马随处走走。 这时江奕也不会在他身边跟着,没人约束着,施昼玩的也是畅快。 今年也是如此。 他俩骑马进了猎场。 “我今个给你猎几头狐,恰好也快入冬了。”卫瑾嘴上道着,眼睛也没闲下。 他眼眸危险的半眯着,寻找着猎物。 施昼清楚卫瑾的本事,笑着应下了:“好啊,猎不到你买都给我买来。” 卫瑾一副纨绔样,说到底也是将军府出来的,有两把刷子。 他们骑着马,此时大致已在猎场内走了一刻钟。 听到施昼这句话,卫瑾问:“你不信我?” 话音刚落,他立刻取箭搭弓。 卫瑾偏头正正看着施昼,轻声道:“嘘——” 他拉开弓,猛然放手。 银箭划破空气的利声骤然响起,然后是猎物中箭的闷声。 施昼看过去,一只白狐倒在地上。 “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练的?”施昼好笑。 卫瑾过去准备将狐收拾起来,此时听见这一句话,有些傲气的道:“没练,天生的,我们家祖传!” 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骑在马上,提着白狐,笑的张扬。 “从你哥手下抢猎物,也是祖传的?”马蹄声响起的同时,沉稳的男声也随之入耳。 施昼看过去:“卫将军。” 卫炙颔首:“殿下。” 卫瑾愣了下,又立刻道:“我猎到了,就是我的猎物。” 卫炙又道:“你再仔细看看,那只箭是谁的?” 这一说,施昼也来了兴趣,他仔细瞧去。 染上暗红血液的白狐身上插着的那只箭,的的确确刻着属于卫将军的标识。 而属于卫瑾的箭却在先前白狐的一旁,因有草丛掩埋,所以未被发觉。 卫炙的箭比卫瑾先一步射出,两处破空之声重叠在一起,白狐中了卫炙的箭,身体因疼痛偏移,卫瑾的箭才会没射中。 施昼想了下,这才恍然。 卫瑾眼里含着不甘,把白狐还了回去。 卫炙道:“回去好好练练罢。” 当场被打脸,卫瑾心里也不好受,听了这话,掉马就走人。 施昼“哎”了一声,没“哎”回来。 卫炙叹声:“让殿下见笑了,这白狐,不如就献给殿下罢,当做赔罪。” 施昼被卫炙这一耽误,没把卫瑾拦下来,对方这么一说,他也没法子拒绝,只好收下了。 卫炙道:“也省的那小子老烦着殿下。” 施昼收好那只白狐:“并未,卫瑾性子其实挺好的,本殿未觉着烦。” 卫炙没接话,他只是转眸半眯着看了施昼一眼。 施昼怔了下,不知为何,那一瞬间他突然有种惊人的心慌感。 他发现,卫炙那一眼,跟方才卫瑾盯着猎物时的眼神极其的相似。 但施昼又觉着此时这位兄长在观察四周有无猎物时又不像卫瑾这弟弟了。 卫瑾的眼神是紧绷的,看过去的时候会觉得此时他已经紧锁住你了。 而卫炙的眼神是漫不经心的,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虽是兄弟,但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看见了吗?”卫炙轻声道。 “什么?”施昼走了神,不知道卫炙在说什么。 卫炙道:“那只鹿。” 施昼顺着卫炙的视线看过去,远方一处处的草丛掩埋处,的确有些异动,他又仔细看了几眼,才发现露出的那一只鹿耳。 此时真的对卫炙实力有了深刻的认知。 “拔箭。”卫炙低声道。 “哦哦。”施昼听从指挥。 “搭弓,瞄准,角度偏了。”卫炙道着,倾身过去,背对着那鹿的位置,就帮施昼调整角度。 他放下手,看都不看一眼,就道:“射。” 施昼松手。 箭身没入草丛后,就没了动静。 卫炙驾着马过去,将死去的鹿提起。 施昼被两兄弟接连秀了满脸:“早就听说卫家箭术出名,果然名不虚传。” 所以,知道你们秀了,别秀了行不? 施昼心里叹气。 卫炙在原地等着施昼过来,道:“不是。” 施昼疑惑:“嗯?” “在战场上,卫家的枪术才是闻名。”卫炙道。 “的确。”施昼想起曾经的听闻。 老祖宗开朝的那年,就是当年的卫家那位将军,在战场上一枪横扫过去,力顶百人,最后直冲敌营,一枪挑起对方首领的枭首。 潇洒风姿,今日也在传闻。 他们一路走,卫炙一路教着施昼射箭,还说些其他的在战场上的趣事。 施昼偷到了师,高兴还来不及,又对卫炙说的事起了兴趣,渐渐的深入猎场的内围。 两人关系逐渐拉近。 “殿下,该往回走了。”卫炙道。 施昼这才发现,此时周围一片荒芜寂静,已到了猎场边缘。 再走下去可就危险了。 两人刚有掉转马头的动作,异动霎时响起。 在暗地里等待了许久的人终于按捺不住动手了。 “唰唰”几箭,正中两匹马的马腿,两马高高仰起。 施昼差点控制不住就将将倒下,掉马的瞬间,立刻反应过来,握着缰绳支撑着翻身下马,在地上滚了两圈才起身。 十几个黑衣刺客在这时猛然跳出。 施昼拔出大腿处刀鞘里的短刀,回眸一看,卫炙也已经翻身落地,从腰上抽出一把长剑。 大部分的黑衣刺客冲施昼袭来,只有小部分才往卫炙那去。 明显这些人是冲施昼来的。 施昼轻功练的可以,躲伤厉害,却反杀不起来,多人纠缠着他,也难以脱身,身上慢慢有了伤口。 而这时,卫炙已经杀了两个人,正在逐渐靠近施昼。 他厉喝:“别犹豫,下死手。” 卫炙这一声犹如醍醐灌顶,施昼这时才清醒过来,他之前下意识的避开那些刺客的要害下手,可谓是糊涂。 他狠了狠心,深吸了一口气,又抽了一把短刀出来,一手抵挡伤害,另一手看准就往人脖子上抹。 鲜血飞溅而出。 一人,再一人。 施昼踩着人尸体,飞身跃起,倾身过去的同时,短刀赫然插进面前人的右胸口,正中心脏。 新鲜黏稠的血液喷溅而出,施昼侧身避过,脸上还是染上几滴,顺着白瓷的皮肤往下滴落。 两人终于汇合。 此时场上还剩七个黑衣刺客,跟他们打斗的五人,树上放暗箭的两人。 施昼上前拼死杀了两人。 猝不及防间,被人怼着脸靠近,那人扬手一洒,施昼马上屏住呼吸,但还是慢了一步,几乎是下一刻,就感到头晕目眩。 “小心!”卫炙接住倒下的施昼,闷哼一声,又沉声道:“撑住。” 施昼视线开始朦胧,他闻到了卫炙身上浓重的血腥味,隐隐约约听见利箭刺中皮肉的声音。 他心里发凉,卫炙怕是帮他挡了一箭,方才卫炙杀了一人,还有四人,他又倒下了,卫炙带着伤,还得护住他,拼的过吗? 施昼逐渐陷入黑暗。 的确是不易的,卫炙几乎是拿着自己的命做堵,护着施昼去杀了那两人,又中了一箭后,等放箭的那两人下来时,他放下施昼,忍着身上剧烈的疼痛,冲上前一阵纠缠后,才抓住对方弱点,一击解决。 此时的卫炙腹部中了一箭,左臂也中了一箭,不深。 他半跪在地上,为自己拔了这两箭,撕了衣裳随便包扎了两下,就勉强站起身,刚走到施昼身旁,想抱起人回去,下一刻,自己也昏了过去。 失血过多。 —— 施昼再醒过来时,已是黑夜了,月光隐隐照射下来,被高大的树林又遮挡住,周围几乎黑的什么都看不见。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才勉强看清躺在他旁边的就是卫炙。 施昼尝试了许多次,发现真的抱不起来卫炙,只好扶起来人,让人撑着他走。 他仿佛听到了兽吼,又找不出回去的路,只得先找一处地方,歇下来再说。 他寻了许久,身子都快被深秋的寒意冻僵了,才找到一处洞口,周围就有些草木。 施昼放下卫炙后,也不敢离得太远,寻了一些草木过来,就生火,又耽误了好一些时间。 等火生起,有了些光亮,施昼身上的寒冷和心底一直压着的恐慌才稍稍褪去。 他这才去查看卫炙的状态,人唇色发白,摸着就像个死人,如果不是探着还有气进出,施昼就真的以为卫炙已经没了。 他随身带着药,出发前是真的为了以免出现意外,做了许多准备。 又幸好做了准备。 仔细着给人上了药后,又把人挪到火堆旁,跟卫炙靠在一起。 施昼想,他该做的都做了,能不能撑过去就靠卫炙了,现在也还没有发热,估计情况也是稳定的,他稍稍放下心。 他守着夜,迷迷糊糊间闭眼靠着卫炙就睡过去了。 施昼是被冷醒了,他迷迷糊糊间睁眼。 看见天光大亮。 熟悉的沉稳男声响起:“醒了?” 施昼看过去。 卫炙脸上是虚弱的淡笑:“醒了就走吧。” 施昼应了声,从卫炙的怀里起来。 他们骑着马也差不多走了一两个时辰,更别说此时用人腿走回去。 走了许久,卫炙突然身子一晃。 施昼才发现不对劲:“你怎么了?” “没事,接着走罢。”卫炙道。 施昼自然是不信的,他手又脏的很,只好走到卫炙身前,扯着人也脏兮兮的染了血的衣袖。 卫炙恰好低头看他。 施昼踮起脚。 额头与额头贴在一起。 不正常的温度立刻被施昼发觉,炙热令施昼心里发慌:“你发热了怎么不说?!” 卫炙叹了一口气:“说出来做什么,平白让殿下心慌吗?” 对方贴上来的一瞬间,卫炙为了那一霎的温凉稍微松了一口气,他强撑着这么久,炙热仿佛要把他烧焦,全身上下都是热的。 热的卫炙想紧紧抱住,贴住施昼降温。 对视的那一瞬间,他看着施昼的透的像琉璃的眸子,不知为何又忍住了。 他一直是个能忍的人。 施昼质问:“那你一直扛着又有什么用?” “卫炙,我一直都知道的,你很疼,你很冷,你现在烧的难受,闭眼一放松就能晕过去,但你没有说出过一句,抱怨过一句,你一直忍着,扛着,撑着,但是这样就有用吗?” 施昼吸了口气:“卫炙,我在的。” “你可以将一切不好的都说与我听,你不用一直忍着的。” 卫炙看着他好一会儿,出声道:“然后呢,两个人难受不如一个人难受。” 施昼看着卫炙道:“但是你可以不用那么难受了。” 卫炙怔了怔,突然笑了下:“好,可以让臣抱一下殿下吗?” 施昼见着卫炙的笑,不知怎的就有些结巴了:“但但,我……我现在很脏——” 卫炙道:“没事。” 施昼道:“哦哦。” 卫炙抱住施昼,他有一瞬间的放松,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到施昼身上,这种感觉,美好的令他贪恋。 如果说先前是为了施昼的身份,才拼死护住的施昼,因为施昼死了,那么卫家绝不会好过。 但是现在,如果有人敢再来杀施昼,卫炙也会拼死护住。 这一次,却是真心的了。 怎么会有人可爱的令他心动,甚至是沉迷? 卫炙松开施昼:“走罢。” 随着时间缓缓过去,卫炙的状态越来越不好,到了最后甚至要靠着施昼的搀扶才能勉强走路。 卫炙断断续续的轻声道:“殿下……如果臣晕过去了,殿下就丢下臣……自己先回去,保证了安全,再找人回来救臣……” 施昼眼眶都红了:“不会的,不会丢下的,你烧这么久,我再回来,你就……你就……” 死了。 更别说,现在卫炙的伤口又被折腾的流血了,为了赶时间,也不能停下来处理。 那血沾到了施昼身上,他心里慌乱,怕卫炙真的死去,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又死劲儿憋着,只得压着哽咽道:“卫炙,卫炙你再撑一下好不好?” 卫炙轻声应:“好,殿下不哭。” 施昼慌道:“嗯嗯,我不哭。” 卫炙骤然闭眼倒下后,施昼憋不住,还是哭了。 他眼泪滴落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把泪意憋回去,把卫炙靠着树放好。 起身就是拼命的往回跑。 大概一两刻钟后,施昼喘着粗气,脚步愈来愈慢。 耳边突然听见了众多的脚步声,和呼喊声,随着距离的拉近,声响愈来愈大。 是见施昼跟卫炙不见,出来寻的一干人。 施昼看见施斐的那一刻,眼泪霎时就流出来了。 他跑过去,差点扑倒在地,半跪着,被施斐俯身抱住的时候,眼泪愈流愈凶,哽咽着:“三……三哥……” 施斐拍着人的背:“没事了,没事了,阿昼别哭啊。” 施昼吸了口气:“三哥,去……去救卫将军。” 他埋在施斐的怀里,抹了干净泪水,又深吸口气。 施昼起身,牵了匹马,让上面的兵将下马,[なつめ獨]自己立刻翻身上马,又喝道:“都跟上,三哥你让人回去喊太医备着,说卫将军中了箭伤还在发热。” 随即就窜了出去。 卫炙还是同先前那般安静的靠着树。 施昼下马,探了下气息。 万幸,卫炙还活着。 他让人托扶着卫炙上马,让人送了回去。 他站在原地,这时才骤然间松了口气,心底一松,身上的疲惫立刻上涌,眼前控制不住的发黑,他又死死撑住,伸手往右前方一指:“现在就派人过去,猎场边缘,把尸体跟兵器给本殿拖回来,彻查!” “是!” 周围将士纷纷应道。 此时的施昼才安心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清清爽爽的躺在床上,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就是渴,还有饿。 渴的嗓子发干,说不出话。 饿的整个胃连着肠子搅的生疼。 施昼坐起身。 施斐听到动静,转过身看他:“醒了?想喝水吗?” 施昼点头。 施斐拿了碗水,转着轮椅过来。 施昼喝了两大碗才稍稍停歇。 施斐道:“先洗漱一下再用膳,菜温着,我让人布上来。” 施昼点头:“好。” 他洗漱完,菜也布好了。 施斐让奴侍退下去,才开口:“太医诊过了,你身上的伤都上过药,没其他的问题,那些尸体跟兵器大理寺在查,还没什么进展,对方的手脚很干净。” 施昼饿的受不了,闻着菜香味,也不想去穿衣裳,草草披了个狐裘,坐在桌前就问:“卫炙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是一万五的一天 惆怅的点烟.jpg 第20章 年底 施斐犹豫了一瞬。 施昼吸了口气,放下筷子:“他怎么样了?” 施斐道:“还没醒,情况不稳定,反反复复的发热。” 施昼起身:“我去看看。” 施斐提高了嗓音:“坐下!” 施昼被吓得一懵,坐下了。 施斐在他面前都是温温和和的模样,冷脸时候施昼的确吓着了。 “两日未进食,把自己当铁人了?”施斐沉声道,他随手拿起一旁梳妆台上的镜子丢在地上:“你自个瞧瞧自己被折腾成什么样了?” “现在还想逞能,急着去那,阿昼是会医术还是怎么?”施斐被气的头疼:“别去了又倒下,给人太医添麻烦。” 他昨夜听到施昼失踪的消息就担忧,派了一拨又一拨的人去找,怎么也寻不到。 施斐本是待在营阵里等待消息,后来坐不下去了,自个也去找,寻了许久,刚见着人没多久然后就看见人被驮着回来了,施斐生怕施昼出了什么事。 听完太医诊断后,就在人房里守着。 担心受怕的情绪刚褪下,又被施昼不好好照顾自己身体的行为激起了久违的愤怒。 施昼被骂也不难受,他明白施斐在气什么,施斐担心他出事。 施昼又站起身,他蹲在施斐的轮椅面前,伸手怀抱住人的腰身,蹭了蹭:“对不起,让三哥担心了。” 施斐叹了口气,气也消了,揉了下人的发顶:“好了,去用膳罢。” 施昼控制着食量,即使很饿,也没有拼命去塞,七八分饱就停筷了。 他换了衣裳,被施斐带着去卫炙的房间去看。 推开门就是浓郁的药香味混合着轻微的血腥味。 施昼被这味道冲了下,皱起眉,他眸子微垂,就看见坐在桌前一脸疲惫的卫瑾。 他脚步微微一顿,低声道:“抱歉。” 卫瑾看了他一眼,起身摇头道:“你们都没事,就是最好的。” 施昼伸手去探了下卫炙的额头,好似退烧了。 卫炙虽然面色虚弱,唇色苍白,但呼吸好歹是有力平稳的。 卫瑾道:“不发热了,刚太医又过来测了一遍,说是得再看看,脉象不平稳。” 施斐道:“皇上已经下令让宫内的太医都抓紧带着药材赶过来,卫小公子可稍放下心先,此次卫将军舍命救了阿昼,陛下必有重赏。” 施昼点头道:“我欠卫炙一个人情。” 卫瑾眸底有些晦色,他面上不显,掩在袖中的双手却缓缓握紧,青筋爆出。 如果……如果他哥真的死了,难道几个奖赏一个人情就能抵的过去吗?但是……他还能做些什么?要施昼把命赔给他哥吗? 不可能的。 他们卫家不仅什么抱怨都不能有,还得装作喜色的收下。 这,就是皇权。 卫瑾闭了闭眸。 再睁眸,就是一个怀抱。 施昼抱住卫瑾,低声道:“阿瑾,你别胡思乱想,我会去求皇帝,卫炙一定会活着。” 他有那么一瞬间,他看见了,看见卫瑾眼里的怨和不甘,他和卫瑾这么多年朋友,卫瑾心里想的什么,他也大多明白,于是他去安抚。 卫瑾吸了口气,他缓缓放开双拳,又深深叹了下气,哑声道:“好。” 施昼又道:“这次是我连累了卫炙,阿瑾你要怨就怨罢。” 卫瑾缓缓抱住施昼:“不会。” 我怎么舍得去怨你? 施昼没多说些什么,只是拍了拍卫瑾的背:“嗯。” 施斐冷眸看着,道:“走罢,父皇等你很久了。” 两人松开。 —— 皇帝听见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找,施昼昏睡着的时候,他也去看过,坐了一会儿就去处理公务了。 施昼是自己一个人去的。 施斐在门外候着。 “父皇。”他还没跪下,就被皇帝一声免礼给叫起来了。 皇帝沉声道:“过来,让朕看看。” 施昼依言。 “你这药啊,送药的奴仆追了你一路,先是去了你寝房,再去了卫将那,最后送到了朕这来。”施珩笑了笑:“该喝了罢。” 施昼最是讨厌喝这苦的要死的中药了,现在又不敢不喝,苦巴巴的灌入嘴里,差点没苦的吐出来。 施珩指尖捏着颗糖,紧跟着就塞进施昼嘴里:“含着,咽下去,不准吐。” 施昼乖乖的照做。 皇帝又道:“是朕的错,让人混了进来,幸好有卫将在,你没出事。” 施昼道:“是儿臣不该深入猎场的。” 皇帝微眯眸:“你错了,麻烦总归会是去寻你的,你不能怪自己,得去怪幕后的人。” 施昼怔了下:“好,儿臣记住了。” 不该怪的吗?可是为什么每次出事都是怪的他呢? 施昼吸了口气,他问:“父皇,卫将能活着吗?” 他在试探。 卫炙两处箭伤他仔细处理过,按理说伤口不会发脓,方才施斐跟卫瑾也未提及太医说过此事,那么又为何稀奇的迟迟不醒?反复发热? 他怕,怕皇帝趁此时为了兵权……不折手段。 皇帝反问他:“你希望卫将活着吗?” 施昼深吸一口气,他跪下来:“边疆降蛮奴的战场,需卫将军上阵杀敌。” 皇帝冷声道:“卫家人人皆可为将,那卫瑾小子也可上阵杀敌。” 施昼轻声道:“父皇,卫炙救了昼昼一命。” 他仰视着皇帝平静的面孔,宛如浓墨的黑眸,抬手握住了皇帝的一手手腕。 施昼拉下来,低头,脸在人掌心里蹭了蹭。 然后趴伏在皇帝的膝头,轻声道:“昼昼希望的,父皇。” 良久,皇帝低低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 皇帝揉了揉施昼的发顶:“你日后需多加留意。” 施昼应了声:“嗯。” 皇帝有一下没一下顺着施昼柔顺的长发:“陪朕一会儿。” 施昼低声应:“好。” 皇帝在心里叹,阿昼啊,你终究是太心软了。 施昼又陪了施珩一会儿,施珩就道:“下去罢,你身上的伤是时候换药了。” 他刚出去,施斐就迎上来,道:“走罢,换药。” 施昼身上的伤口都是皮肉伤,而且并不多道,被卫炙护的很好。 几处刀伤分别分布在背后一道,左臂上一道,腹部腰侧上一道,以及右腿膝盖上往上一点点的大腿处。 口子并不大。 施斐让施昼脱了衣裳。 晕着的时候,施昼被施斐扒光了上药,他都不会害臊一下,可现在是清醒的,施昼不好意思了起来。 先前的温泉有水雾与夜色的遮挡,但现在可是清清明明的大白天。 施斐皱了下眉:“嗯?” 施昼只好慢吞吞的脱了外袍,半褪下剩下的衣裳,耳根处染上诱人的粉色。 施斐让人坐在床上, 床幔层层交叠遮掩下,从外头看里边两个交杂的朦胧身影。 “疼吗?”施斐垂眸给人上着药,看着那狰狞的伤口又是心疼又是好气。 “疼。”药粉洒上去的一瞬间,施昼抽了口气。 施斐清楚施昼娇气的很,怕苦怕疼怕累,果不其然抬眸一看,面前的人眼眸都被疼的泛起湿意。 故意下手重了点的施斐现在是怎么也不忍心了,只得凑过去轻轻吹了吹,轻声道:“忍忍。” “一开始会疼,后面就好了,再忍忍,快了。”施斐道。 施昼再次嘶了声:“好。”他顿了顿,又道:“三哥的别吹,痒。” 施斐笑了下,给人左臂也上了药:“翻身,转过来。” 一直在窗口偷听偷看的那人终于忍不住了,走到门前,推门就进来道:“你们在做什么?” 施昼听到声音忍不住转身想去看,被施斐止住了:“别动。” 施野掀了幔帘。 发现是自己心思不干净,里边两人清清白白的在上药。 施野深呼吸,刚想说什么,又被施斐喝住:“出去。” 施野还没被人这么冒犯过,打眼一看,就瞧见施昼衣裳半褪,露出大片脊背的模样。 气也消了,二话不说退了出去。 施斐低声道:“好了,再转过来,坐下把裤腿拉开。” 腿上的口子有些大,施昼忍不住叫疼:“好疼啊。” 施斐应道:“嗯。” 药上好了,施昼已经疼的不想动弹了:“三哥,让我歇会儿。” 施斐还是应:“好。” 一堆药罐瓶子被施斐整齐的放好,他用房内备好的水将手洗净,用帕子一点点仔细的擦干净手:“小五无事,现在需要歇息了,二哥请回罢。” 施斐嗓音温柔的,此时连面都没有转,背对着施野仔细擦着手。 这种怠慢不是因为太熟稔,而是因为不放在眼里。 施野却已经习惯了:“嗯。” 因为施斐的腿,跟施野有很大关系。 那年众人还都小的时候,兄弟间的关系都是很不错的。 一次秋猎,几人玩耍着,施斐骑上了施野的马,一匹小马驹会暴动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几个孩童在场,仅剩的几个士兵光是保护人都不够人手,更别说去拦着了。 施斐摔下马,腿是硬生生被马蹄踩断的。 等大人们反应过来感到的时候,场面被立刻控制住,施斐的腿却是挽救不回来了。 如果那日施斐不上马,那么腿断的就是施野。 也是从这件事开始,兄弟之间开始有了隔阂。 施野沉默的站起身退了出去。 施野想起那年他去问施斐能不能原谅的时候,施斐笑着道:“不能。” —— 施昼先前算是猜对了。 他今日找完皇帝,晚上就听说卫炙醒了。 施昼伤口也不疼了,有了力气去看人。 卫炙此时半靠在床上,吃着流食。 “卫炙!”施昼喊。 卫炙抬眸,看见施昼时怔了下,又反应过来:“殿下。” 施昼道:“太医如何说?” 卫炙微垂眸:“无碍了,现在等伤养好就可,殿下怎么样?” 施昼坐在卫炙床前的凳子上:“一些皮肉伤,有点点疼。” 他叹了口气:“是很疼。”又问,“卫将军疼吗?” 卫炙忍不住轻勾唇,低声应:“疼。” 施昼又道:“太医有未说会不会留疤?” 卫炙摇头:“无妨。” 他从军这么多年,身上的疤只多不少。 施昼只好应道:“哦哦。” 他们又聊了些其他,施昼就退出去,不打扰卫炙歇息了。 他们又在秋猎上歇息了几天,等卫炙伤势稳定恢复后,才启程回宫。 刚进宫,施昼自然是去了他娘那。 他出事的那一天,宫里肯定得到了消息,虽然后面无事了,他娘亲见不到他的人,这几天肯定都在担心着。 他得让人放下心。 一进宫门的时候,华蓉征抬眸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仔细剪着手中的花枝。 施昼愣住。 为什么跟他脑海里扑上来一脸着急的模样一点都不一样? 他娘亲果然不愧是他娘亲? 华蓉征道:“来我这作甚?等会出宫去那带点人手,再去大理寺那查。” 妆容精致,华服雍容的华妃淡声道:“大理寺那群废物,给他们一个月也查不出来什么东西。” 施昼还能怎么着,只能照做,他转身就想走。 华蓉征却提高嗓音:“等等。” 施昼脚步顿住。 华蓉征叹了口气,问:“无事罢?” 施昼道:“无事。” 他娘亲其实还是关心他的。 —— 出宫后,江奕已经在府上等着了,又是好一番训斥。 那堆尸体此时过了几天,虽是深秋天气寒冷,但也发了臭,施昼嫌弃,只去查看了兵器。 寻视着,施昼拿起一把匕首,仔细观看后突然顿住,这把匕首很是眼熟。 像是秦卿的那把。 施昼递给江奕。 江奕只过了几眼,就下了定论:“是。” 施昼面色一沉:“让人去看,那些尸体口中是否含着毒囊。” 没过多久,就有人回报,的确含着。 江奕拿起一只染着血的利箭:“箭身细长,箭头锋利,偏细窄,的确是南方的造箭风格。” 而谨王,确是被贬到了南方。 施昼突然看向一旁候着的大理寺卿:“听清了吗?” 大理寺卿赔笑:“殿下,臣可牢牢记在心里了。” 施昼沉声道:“明日就这般上报给皇上罢。” 区区南方二字,皇帝应该就可以清楚这一出是谁弄的。 大哥啊大哥,您好好在南方缩着不好吗? 哪来的野心,没兵没权没钱。 一辈子都想争,最后可别把命也赔上了。 现在可没人护的住你了,施兆。 —— 事情上报之后,皇帝并未说些什么,奇异的平静,谁也猜不透皇帝此时再想些什么,也就暂且压下。 还有一两个月就年底了罢,正是各地王爵回宫上供朝贺之时,等这时,施昼再做打算。 虽然受了伤,但是课程却是不能落下的。 每日的上学还是不能免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寒意愈发的浓重,由深秋过渡到初冬。 京城的第一场雪在入冬后的第三日开始下起,下了整整三天三夜,整座京城都被染上了素净的白。 施昼披上了厚重的狐裘,手里拿着个暖炉子,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 掀帘一看,外边就是清晨浓厚深沉的雾。 他之前往将军府上跑了几次,与卫炙熟稔了许多,有次见着卫瑾穿着单衣就在院子里练枪术。 他远远看着都冷,卫瑾却出了满头的汗。 见了几次,就起了兴趣,自个也想学。 卫瑾挑枪横眉冷冽的一瞬间是当真帅气的不行。 卫炙也在一旁看着,他受了伤,得等伤好了才能去练。 卫炙问他:“想学?” 施昼为自己那时的点头而后悔,悔不当初。 卫炙是这般道的:“你每隔几日就来我这,不用来的太勤,上午又得上学,不妨就清晨来罢。” 初冬啊,下着雪,雪到大站外边一会儿就能把自个埋了。 施昼想到等会儿他这手炉得放下,狐裘得脱下,外袍也得褪下,就想原地去世。 他挑的是卫炙自个那把钩镰枪,枪杆被摩擦的润滑,配着黑色的枪缨,枪头尖锐锋利。 卫将军用的□□当然是上好的品次,不然施昼也不会在众多花花绿绿的□□里一眼相中。 这□□好是好,却是难掌握的。 施昼练了这么多天,也只学了个把式。 卫炙披着件锦裘,站在他身后教他。 卫炙冷着面的时候确是挺凶,挺唬人的,施昼也不敢抱怨说冷,毕竟是自己嚷着要学的。 做了准备后也并不是多冷了。 “手腕抬高,攥紧枪杆,弓步上前,戳刺后猛退,而后上前再来一个横挑……”卫炙调整好施昼姿势,就缓缓握着施昼的手,让人跟着他的动作来。 卫炙身上温热的体温传过来,施昼身子有些僵硬。 对方带着他走了一遍,就退后了,剩下的就是施昼反反复复的练习,直至形成肌肉记忆,把这招式刻在了心底。 还不会,再由卫瑾快速给他示范一遍。 等再次听到卫瑾说他笨的时候,施昼已经麻木了,他已经不知道听这句话听了多少次了。 雪停了又下,下了又停。 日子在这一场场大雪中穿梭而过。 终于,这整日的白可算是被喜庆的红给掩盖了过去。 年底到了,整京城都在为大年的到来做着准备。 而各地的王爵明日就会入京。 作者有话要说:枪术什么的都是编的。 渣作者写那一段的时候脑子里在想着婉儿。 训练营待到绝望,肌肉记忆还是没有形成。 放弃刺客.jpg 第21章 除夕夜 施昼一袭红袍,外边裹着个白色的锦裘,带来的小暖炉给施斐了。 这是除夕夜的宴会。 施昼不敢吃酒,随便用了点东西,他准备安安稳稳的坐在自己位置上,不乱跑,不然又被人引着灌酒。 但是施昼不主动去找人,别人也总会来找他。 心累。 先前认识的那些世家公子赶都赶不走,又被卫炙带着去认识了一些武将,最后跟着施斐结交了众多文臣。 一圈儿下来,若不是施昼控制着每次只是微抿酒杯,现在人已经倒下了。 不过也没差离。 施昼晕晕乎乎的坐在自个位置上。 卫瑾靠过来,小声叫唤:“阿昼?” 施昼迷迷瞪瞪看过去:“啊?” 卫瑾道:“是不是感觉晕晕的?” 施昼点点头:“晕晕的。” 卫瑾就明白现在人已经醉了,他握起施昼的手:“出去吹吹风就不醉了。” 施昼摇摇头:“外边儿,冷。” 卫瑾面色一正:“谁说的?外边儿不冷。” 于是施昼就被卫瑾骗出去了,一出外边就变刮来的大风冷的一哆嗦。 施昼想回去。 卫瑾不让他回。 施昼冷的蹲在地上缩起来。 卫瑾也蹲下来,把他的狐裘掀起裹住施昼:“还冷啊?” 施昼小声道:“冷。” 卫瑾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大冬天的发疯不在里边好好窝着,反而拉着施昼出来吹冷风。 可能是里边太热闹了,太多人了,他想跟施昼两个人待一会儿。 也可能是,醉酒的施昼不常见罢。 “那你清晨练枪的时候怎么就不怕冷?”卫瑾道。 施昼想了下:“也冷,我不敢说。” 卫瑾跟他挨得极近,手臂一张把人搂住了:“为什么不敢?” 施昼道:“因为卫将军,很凶。” 卫瑾笑了下:“那确实,卫炙的确凶巴巴的。” 施昼煞有其事的附和着点头。 卫瑾静默了一会儿,突然道:“那阿昼离他远一点儿好不好?” 施昼歪头看他:“为什么啊?” 卫瑾道:“因为他会凶你。” 因为我嫉妒。 施昼又想了下:“好叭。” 卫瑾苦笑了下,我嫉妒啊,我嫉妒的快疯了魔,恨不得你们再也不会碰面。 为什么?你一开始认识的是我不是吗? 你一开始与我的关系最好不是吗? 为何现在你却渐渐的与卫炙关系亲密,甚至亲密过了我? 如果,如果那天我没有置气离开,陪你的是我,事情就会不会不同了? 你是不是就会为我落泪了? 我的……阿昼。 在昏暗的宫灯下,卫瑾看着施昼的侧脸,那面上有着醉酒后的酡红,眼眸湿润,眼尾泛红,估摸着是被酒劲儿冲的。 好看的令卫瑾骤然心动。 胸膛里那颗炙热的心脏跳动声仿若愈来愈重,愈来愈大。 这是沦陷的声音。 卫瑾微低头,他垂眸,轻轻吻上了施昼的眼尾。 我想,你的眸子里只看着我。 这是独属于少年卫瑾的霸道。 “卫小公子。”突然响起的声音令卫瑾身子一僵。 卫瑾抬眸看过去,对上了施斐冰冷含着警告的眼神。 他在施斐的眼神里看见了某些熟悉的东西。 卫瑾并没有放开施昼,他只是强盗般不讲理的搂住施昼,然后在人脸蛋上啄吻了一下。 施斐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放手。” 卫瑾脸上扬起张扬的笑,是挑衅的,得意的,因为施昼没有反抗。 他很乖的待在了卫瑾的怀里,安静的接受了卫瑾的怀抱,接受了卫瑾的吻。 醉酒后的施昼的确是乖的不行。 卫瑾放开人走后,施斐说些什么,施昼也照做着。 施斐沉着脸,低声道:“过来,蹲在我面前。” 施斐将一开始施昼给他的小手炉还给了施昼,他又拿起了帕子,道:“看着我。” 施昼仰视着施斐。 施斐就着这个姿势,去擦刚才卫瑾吻过的地方。 施昼不解:“我的脸,脏了吗?” 施斐应:“脏了,非常脏,三哥帮你擦干净。” 施昼小声道:“那三哥轻点好不好,有些疼。” 施斐凑近他,突然笑了:“阿昼竟然怕疼的话,就要听三哥的话,离那些人远点,不然三哥会让阿昼变得……更怕疼。” 施昼被施斐的眼神吓了一下,愣愣着没出声。 施斐问他:“阿昼知道了吗?” 施昼回:“知道了。” 施斐将帕子随手扔在地上,让施昼推着他的轮椅走。 他们走后不久,又一阵大风吹过,吹起了那块帕子。 风停了,又落到雪地中。 雪纷纷扬扬的下,白与白融合在一起,逐渐掩埋。 —— 一走到无人的地方,施斐就忍不住了,方才周围有奴仆经过,他才一直强忍着。 现下这条黑暗的宫道上只有他和施昼两人。 他抬手握住施昼的手臂,往下用力一扯。 施昼还没反应过来,惊的叫了一声,就跌落在施斐怀里。 他坐在施斐的大腿上,两条腿搭着轮椅的扶手,垂落下去。 施斐低声道:“别动。” 施昼强忍着不适,没动。 施斐笑着啄吻了下施昼的唇:“真听话。”他顿了顿又道:“抱着我。” 施昼搂住施斐。 此时的施斐搂住施昼的腰身将人压向自己。 唇与唇紧贴在一起,两人暧//昧的气息交织,青丝勾勾缕缕的纠缠不清。 施斐咬了下人粉嫩的唇瓣,才伸舌撬开,探舌进去。 他抚着施昼的后颈,在人凸起的那块小软骨上缓缓摩挲。 温柔又细密的吻普天盖地的袭来。 施昼躲不开,挣扎不掉,被迫的沉沦。 舌与舌抵死的纠缠不休。 到最后,就是施斐安抚般的缓慢舔//舐。 施昼此时全身都软了,一下下的喘着粗气,也不冷了,反而燥的很。 施斐轻声问:“舒服吗?” 施昼很诚实的点点头:“舒服。” 施斐满足的抱着人:“再让三哥抱一会儿,三哥就送你回寝宫。” 施昼缓了过来,也有些累了:“好。” 施斐眼眸暗沉,他一向不做这么不过脑子,危险性又大的事,方才是实在忍不下去了。 谁给卫瑾的胆子,动他的人? 小毛头一个也敢在他面前挑衅? 等兵权回到皇家手上…… —— 第二日施昼起来时,还穿着昨日亵袍,唇上有些麻麻痒痒的,他被自己满身的酒气吸引了注意力,没多想。 实在受不了,叫人备水上来,准备沐浴。 洗漱一番后,施昼换了朝服。 各地亲王侯爵进京,皇帝下旨在殿上接见,夜晚设宴。 他得过去,好好看看那位谨王。 施兆被贬出京的时候,施昼还小,过了好几年,此时已有些记不清了,记忆中这是个脾性极大的人。 以前的骄傲,是属于太子应有的自傲。 现在的骄傲,是一个败者仅剩下的可怜自尊。 施昼看着殿中的那人,面容阴沉,眼眸乌黑。 他看第一眼,就是控制不住的厌恶,甚至想不起来他以前还在宫内跟这位前太子有什么交流过。 皇帝沉默了良久,才让施兆站起来。 这是一个隐形的下马威。 皇帝沉声问:“大皇子在南方可还好罢?” 施兆恭敬道:“谢父皇关心,儿臣一切安好。” 皇帝道:“朕想着南方那处最近有些动乱,不如派蒋卿前去帮你平乱,职位……就给一个可监督地方府兵的罢。” 施兆面色一下就沉了。 皇帝这是派人去监视他们,以免他们出什么动作,兵事上也不好再去做手脚。 施兆咬着牙应了:“谢父皇。” 施昼畅快了,总归这人他也杀不得,只得压着施兆不再做幺蛾子,吃了个大亏。 —— 夜晚的宴会,施昼学聪明了,待了一会儿就向皇帝称病离席了,出了殿就去他娘亲宫里。 这宴会儿虽然面上看着热闹,可终究假的很。 指不定你面上笑脸相迎,他背地里想着你什么时候去死。 还是家人的小聚才是温馨。 桌上的菜一看就知道是他娘亲做的,喝的也是他娘亲特地准备的去了腥味加了糖的去热的奶。 厅内只三人。 施昼,江奕,华蓉征。 华蓉征心里高兴,面上也显出来,拉着江奕一杯酒一杯酒的灌,施昼眼巴巴看着,喝着自己的奶。 他也不敢说些别的什么,委屈巴巴的吃着菜。 他们用完膳,收拾好了桌子,再上了一些瓜果点心。 今夜的华宫只有他们三人。 刚坐下没多久,江奕听到了什么声响,突然沉声道:“有人来了。” 说罢,他就起身退出去。 没过多久,皇帝自己推门进来,面对着娘俩共同的注视,他脚下微微一顿。 施珩道:“怎的,你们称病嫌麻烦,就不准朕这么做?” 华蓉征跟施昼当然是表示没意见,并且给施珩挪了个位置。 也没行礼什么的。 就想京城脚底下的普通人家一般。 施珩叹了口气:“施兆那小子,朕会让人去收拾的,昼昼可别生朕的气。” 施昼磕着瓜子,本来在偷听着施珩跟华蓉征两人的谈话,琢磨着这两人是怎么着擦出爱情的火花。 突然被这么一叫,一怔又笑了:“父皇帮我出气,我生什么气?” 瓜子磕完了,夜也深了,皇帝终于回寝宫了。 施昼跟施珩同路,也蹭了个便车。 他实在是好奇的很,于是犹犹豫豫的问:“父皇,怎么不再多留会儿?” 意思是为什么不留下来,温香软玉在怀他不香吗? 施珩听着施昼不解又带着质疑的语气,被气笑了,伸手点了点施昼额头:“想什么在?” 施珩道:“今年也十九岁大的人了。” 施昼迟疑的应了声,总觉着有什么不妙的事情要发生。 施珩又问:“你娘可有在你宫内放人?” 这里的人是指给皇子做些见不得人的事的奴仆。 施昼很是疑惑:“什么人?” 施珩沉默了下,不知如何进行话题的延续:“就是……”他咳了两声:“罢了。” 施昼被他这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勾起了兴趣:“什么呀究竟?” 施珩揉了揉额心:“房事。” 他又道:“你母亲未和你提过吗?” 施昼想了下:“没有。” 施珩沉吟了下:“明日我让教养嬷嬷到你宫中,你再挑个自己喜欢的……” 施珩也不明白他身为一个皇帝为什么要操心皇子的这种问题。 施昼连忙拒绝:“我不要。” 施珩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瞅着他:“太监也可以。” 施昼被气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音刚落,马车就停了。 施珩已经不想讨论此事了,将施昼赶了下去。 施昼站在自家寝宫的宫门前,在萧瑟的寒风中站立,捧着个手炉不知所措。 他为什么要多嘴? —— 过年无需上学,也不用早朝。 施昼一觉睡到午时,满足的醒来洗漱后,刚用完早/午膳,就被告知皇帝派过来的教养嬷嬷已等候许久。 施昼怔住,有些不敢置信。 说来就真的来? 施昼:“……?!” 他叹了口气,不是很想去面对现实。 他企图跟教养嬷嬷讲道理。 “嬷嬷,本殿其实已经对这事了解的够多了,嬷嬷就回去罢。”施昼道。 教养嬷嬷有着皇帝命令,不敢轻易松口:“奴今日得教会殿下。” “父皇那本殿自行去说,不会让嬷嬷难做的。”施昼苦口婆心。 教养嬷嬷也很无奈,皇帝的命令她也没法子。 施昼取了个折中的:“不然这样,嬷嬷让本殿过一遍,嬷嬷也算是能交差了。” 他是真的不想跟一个陌生女子,讨论这等事,那得多尴尬。 教养嬷嬷思虑了许久同意了。 施昼左耳进右耳出听完了嬷嬷的长篇大论,又随便翻了几下传说中的古代小黄本跟一些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 施昼叹着气,在他以为这场折磨总算过去的时候。 那教养嬷嬷上了最后的杀手锏。 真人版的活春//宫。 施昼忍不下去了,把人都给轰走了。 喝了口茶水消了消气,他坐不住,往御书房走。 —— 施珩问:“学完了?” 施昼点点头。 施珩又道:“可朕听说,你把朕派去的人都赶走了。” 施昼吸了口气:“父皇,儿臣再也不多嘴了。” 施珩好笑的看了底下认错的施昼一眼:“行了,下去罢。” 出了这等事,施昼准备出皇宫散散心。 他想了又想,还是放不下,去了同是皇子的三哥府上。 施昼坐在榻上,手里拿着块点心。 施斐见他欲言又止这么多次,开口问:“怎么了?” 施昼很小声的问:“三哥以前,父皇跟三哥的娘有没有给三哥派教养嬷嬷啊?” 施斐在他对面坐着,起了心思想逗人一下:“什么嬷嬷?” 施昼耳垂烧的红透了:“房事上的,教养嬷嬷。” 施斐很自然的笑道:“有,不过开蒙的宫女太监都被三哥拒了,阿昼是拒绝还是……” 他说罢,眼眸半眯。 施昼抱怨的道:“自然是拒绝啊。” 施斐笑了下:“那就行了,别怕。” 只要你不肯,又有哪位开蒙奴仆敢这么大胆去强迫你? 事情并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结束。 夜晚。 施昼在寝宫内洗漱要后,看在跪在他床边,衣衫不整的宫女时,霎时就被吓到了。 “你就是父皇安排的开蒙宫女?”施昼问。 那宫女柔顺的颔首,唇边是魅惑的笑,下一瞬,她脸上的笑就僵住了。 施昼再次重复:“出去。” 宫女见施昼面色不好看,脸色煞白就哆哆嗦嗦穿起了衣服跑出去了。 施昼叹了口气,上床合被没多久。 就被床边一个阴柔的声线吓得坐起。 是一个太监,眉目清秀,披散着发,宛若女子。 这个太监比先前的宫女大胆多了。 施昼唬着脸,重复了两遍“出去”之后,那太监还是面上还是笑着的。 一点也不矜持。 跪直起身,就搂住施昼的腰身,轻声道着:“让奴来——” 施昼把人推开。 他现在是真的生气了。 施昼皱起眉,指着门外:“滚出去,本殿不想再重复一遍。” 那太监的面色有些苍白,但还是大胆的迎上前,他不知从哪听来的,五皇子脾气好,而且这是个好机缘,他抓住了,要什么没有? 施昼低喝:“滚,你是想明日让众人都在本殿宫门前见着你的尸体吗?” 太监终归是怕的,忙不迭就连滚带爬出了去。 施昼此时睡意也没了,披着个大狐裘,衣裳也没换,上了软较,就让人往皇帝那抬。 他睡不好,施珩也别想睡好。 皇帝深夜还在处理公务,刚停下来歇了会儿,就有人通报五皇子求见。 放了人进来,见着人这幅穿着打扮,就是一声喝道:“胡闹!冻出病怎么办?!” 施昼也没心思行礼了,反呛了回去:“究竟是谁胡闹?!” 施珩见罢,大袖一挥,让殿中伺候着的奴仆都下去了。 皇帝放下手中的折子,起身走到施昼身边,摸了摸人的脸,就被冻了下,有些心疼又气:“你不满意?” 施昼皱眉道:“为什么我要满意?” 皇帝看他:“你可知道,还没有哪位皇帝是操心皇子的这个的?” 施昼吸了口气:“父皇觉得这是恩典?” 作者有话要说:众所周知,正攻是可以换的 下注了下注了 第22章 斩草除根 皇帝面色沉下来。 他在这个位置上坐的愈久,威严积压的愈发深重,就愈少有人敢顶撞他。 莫不是都瑟瑟缩缩的跪伏在地上听从顺服。 少有的反抗,让施珩起了些怒气。 皇帝沉声道:“朕赐的东西,都是恩典。” 施昼不平,赌气般的不吭声。 皇帝索性转身回桌前坐下,拿起本折子批了起来。 施昼握紧双拳,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外边儿的雪虽是已经停了,却依然寒冷,更别说此时是夜晚,殿内烧着的地暖在身着单衣,仅仅披着锦裘的施昼面前,根本毫无用处。 沁入骨子里的冷。 施昼忍不住瑟缩了下,呼出的气都成了白雾。 他想着,一直僵持下去吃亏的只是自己,让皇帝知晓自己的不满之后,今夜也不会再派人过来了,不如直接回殿。 他快困的眼都要睁不开了。 皇帝到底是心疼的,拿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孩子没办法,又看见人冻的抖了身子,唇也冻的苍白,服软了。 他低声道:“过来。” 施昼转身想走人的想法只得罢休,走到皇帝身旁。 皇帝把人藏在锦裘下的手攥出来,冰冷的。 瘦削苍白的手与皇帝有力的腕骨有着明显的对比。 皇帝叹了一声:“罢了。” 施昼明白皇帝这是松口了,他仗着人的宠爱,才敢这般大胆。 他打了个哈欠:“冷,困。” 皇帝好笑般抬手揉了下人发顶:“下次可还敢再闹朕了?” 施昼慢吞吞的道:“敢。” 皇帝起身道:“你去榻上坐着等一会儿。” 施昼乖乖的去了。 皇帝去殿外喊人端热水过来。 施珩拿起被水浸的暖热的帕子,给人擦了擦脸,再让下人伺候着施昼简单的泡了下脚,看着脸上困意浓重,已经变得迷迷糊糊的施昼轻声道:“今夜就睡朕这罢。” 眼眸半阖的施昼点点头,他抱住施珩的腰身:“父皇早点睡。” 施珩道:“嗯。” 施昼又道:“别让那些人再来烦我。” 施珩也应道:“不会了,” 晚安抱结束,想得到的也得到了,施昼松开人,缩进被窝,没一会儿就睡去了。 第二日早,施昼醒的时候榻上只有他一个人,从旁边的痕迹判断,他昨夜确实跟皇帝睡一起了。 他坐起身沉默了一会儿。 下床换上一旁准备好的衣物,洗漱好就麻溜儿的头也不回就走了。 他昨夜是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 施昼:“?” 他去了他娘亲宫里,给人请安,顺便蹭了个早膳。 施昼给华蓉征盛了碗粥:“这几日盯着施兆的人有什么消息了?安妃那边呢?” 安妃是之前的皇后,也就是大皇子施兆的母妃。 他原本并不想去了解这些事,但是人已经觊觎他的命了,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干。 华蓉征眯了眯眸,道:“很安分,皇帝那一出估计让他小心思歇了会儿。” 施昼笑了下:“不够。” 华蓉征冷声:“自然不够。” 企图杀她儿子两次,就这么点惩罚,怎够? 做错事总得付出代价的。 华蓉征道:“蒋大臣那边我已经让江奕去收拢了。” 这里的蒋大臣是前些日子皇帝下决定派去谨王封地监督地方府兵的臣子。 蒋大臣在朝上也算清正廉洁,并且属中立一派,若是不肯接受,那就收拢陪同而去的人。 —— 谨王住的是宫外的驿馆。 施兆当年身为太子,一直住在东宫,废太子封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往封地,在京城外!并无自己的府邸,进京的亲王又不可在宫内过夜,只得去驿馆居住。 当夜。 施兆回到驿馆自己的寝房,推门而入后,脸色瞬间阴沉:“日后必会让这些墙头小人后悔!” 这几日他都在费劲心思的结交,那些朝廷大臣敷衍的态度跟不屑的眼神令施兆内心窝火之极。 跟在后头的心腹手下低声道:“有朝一日,主定会东山再起,那些人自会后悔不已。” 施兆愤怒的往内走:“孤——” 他想起这不是谨王府,而是京城驿馆,强迫自己改口:“本王——” 施兆一把掀开榻前的帘子,还未开口,就被吓得噤声。 他的榻上摆着副尸体。 看上去已经死去好几个月了,腐烂不堪,烂肉腐臭,还有蛆虫在黑红的碎肉与森林的白骨中翻滚,众多的白色蛆虫密密麻麻纠缠成一团蠕动,又跌落到榻上。 尸臭味从鼻腔内直冲进胃,让人恶心至极。 施兆离榻只有一两步之远,他看着尸体面目全非的脸,跟空荡荡的黑色眼眶和蠕动的蛆虫团。 他忍了又忍,终于退离几步,直接弯腰稀里哗啦呕吐在自己脚边。 吐完之后,施兆只想离开这个房间。 秽物的恶臭与尸体腐臭交杂一起,对人的感官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镇定下来之后,施兆才发觉众多先前因愤怒未注意到的疑点。 一进门后隐隐的臭味儿,仔细一闻儿却只是新鲜的空气,怕是用了什么东西将气味掩盖在不知何时垂落的帘帐内。 驿馆本就人龙混杂,各方势力的人皆有之,朝廷看管也并不严,不像他的府邸防的似铁桶,难免被人钻了空子,也很难查清。 这口气,施兆只能硬是吞下。 他此时人都要气疯了,立刻换了一间房,迫不及待的清理全身。 完事后。 “主,尸体手上握着的那柄匕首,是秦卿的。”手下恭身敬道。 秦卿自从被派出后不久,就没了消息,有过人已经死去的预想,也没有想到会以这种方式重新见面。 既然知晓这是秦卿的尸体,那么这就是施昼做的无误。 施兆气的理智不存,愤恨:“孤要让施昼死!尸体扔了,把那间房间清理了,这几日派人跟着,引人落单后,直接出手。” 他低咒:“孤当时就不该信任这个叛徒。” 如果不是秦卿背叛,将他施兆卖了出去,施昼又如何知晓这是他做的? 施兆咬牙,他此时还被恶心的反胃,今夜是肯定没个好觉了。 他又想起之前秋猎时的失手,眼神阴狠:“一群废物。” —— 昨夜施昼在自己宫里睡了个安稳觉,没什么不安分的人来骚扰了。 起了个大早,准备去将军府看看兄弟两耍的红缨枪。 他不练,天寒地冻,无意找死。 卫炙的伤势也差不多好全了,可以亲身给施昼示范了。 施昼来的时候,两兄弟在练场里耍着把□□,威风凛凛。 卫炙转眸望去,就看见红顶屋檐下,青丝披散的人。 外披一件白狐裘,小半张脸埋在绒绒的毛下,双眸盛满了笑意,就这么静静的瞧着他。 在漫天雪色下,好看的令人心尖颤动。 卫炙忍下心中悸动,冷淡收回眸,继续练着自己的钩镰枪。 卫瑾停了下来,走过去,喘出的热气清晰可见:“我哥那么好看?” 你为什么不看我,仅看我? 施昼仰头看他,笑笑:“第一次见,瞧个新鲜。” 他眼眸又转回去:“你我都看腻了,有什么可看的,你哪我没见过?” 卫瑾凑近他,笑了下:“还真有。” 他俯身在施昼耳边轻声呢喃:“你什么时候看过我那地方了?” 炙热的气息喷洒在施昼略有些冰冷的耳畔处。 施昼耳处有些敏感,猝然如此,忍不住抖了下身子。 卫瑾起身笑了起来。 施昼耳上泛红,怒道:“卫瑾!给我滚远点!” 卫瑾还是笑,快停不下来了:“哎在呢,恼羞成怒了?” 施昼不想理他:“你走远点,快走,练你枪去。” 卫瑾悠闲道:“不练了,教你,赶紧把衣裳褪了。” 施昼看着这个不做人的东西:“谁要你教,我要卫将军。” 卫瑾眼眸微眯,笑意也没了:“你再说一遍?” 施昼以为他特意拉下脸唬自己,重复了一遍:“我不要你,我要卫将军。” 卫瑾眸色瞬间暗沉,不甘与嫉恨等等复杂的情绪交杂在一起。 为什么你要选择他?凭什么该我让步? 身旁突然响起低沉的男声:“嗯,我教。” 施昼一怔,看着他,这么冷的天,他随口一说,卫炙就当真了?! 这个也是不做人的东西。 但这般的卫炙确实俊的好看极了。 上半身//裸着,露出伤痕累累的皮肉,都是经年战场的荣誉,八块腹肌分明,恰到好处的劲瘦有力。 视觉盛宴。 身材是真的好,施昼忍不住看了一眼,又看一眼。 最后一眼,不,再来一眼。 “褪衣吧。”卫炙道。 施昼被美色蛊惑着点头:“好。” 应完才感到后悔。 卫炙的□□是见过血,杀过人,在伏尸百万的战场上横扫千军过的,施昼光看着,就有一种莫名心底发寒的感觉,与卫瑾的飒爽终归是不同。 施昼学到的也更多。 一套下来后,他已不觉得有多冷了,微喘着气道:“将军伤好后自个也要练,我也不能再占着将军这钩镰枪了。” 卫炙的钩镰枪握在施昼手中,清瘦的腕骨与粗壮的黑色抢杠强烈不符,而卫炙手上则是随便挑的一把□□。 用着也着实是不顺手。 卫炙道:“殿下想要什么把式的?臣让人去做出来。” 施昼想了下,道:“我也不是很懂,由将军决定吧,要轻巧些的。”说罢,又有些抱怨:“将军这把钩镰枪实在是重极,手酸。” 卫炙心里好笑:“好,过几日殿下来臣这取罢。” 施昼把手中的枪抛给卫炙,他抛的艰难,暗中使了内力与巧劲儿,卫炙却随手抬臂接下,接的轻松。 “那就多谢将军了。”施昼道。 施昼停下了,卫炙也不再练了,他把手中的□□放好。 至于卫瑾,人早就走了,此时已沐浴完换好了衣裳,来到练场时,看都未看卫炙一眼,拿着件干净的狐裘给施昼披上了。 “上次在猎场就说要给你的,这几日我特地去猎了几头,派人赶着做好了。”卫瑾低声道,转眸才看向卫炙:“哥去换洗罢。” 卫炙轻挑了下眉:“嗯,殿下可要一起?” 施昼的确有些想,先前他过来这练完连个换洗的时辰都没,就回宫了,此时正是清闲的时候,他也受不了身上的汗渍。 于是点头应道:“好。” 卫瑾垂眸给施昼系狐裘的手顿住,又若无其事的继续,他道:“府上没有给你的换洗的衣物,赶紧回宫去。” 施昼不以为意:“穿你的啊,反正我两身高也差不了多少。” 卫瑾沉默了下,嗓音莫名暗哑:“好。” 心爱之人穿着自己的衣物,任谁都会心动。 出于私心,卫瑾妥协了。 将军府家大业大,一处温泉还是有的,卫炙跟施昼前去,卫瑾回房给人拿衣裳了。 良心还是在的,亵袍拿的是未穿过的,衣裳拿的是卫瑾很少穿的红袍,暗红镶着金边,繁复的绣纹。 这件衣裳并非适合卫瑾的风格,却奇异的适合施昼。 他天生就该这般艳丽华复。 施昼下水后,也不敢多往卫炙那边看,虽跟人熟稔了许多,但这么亲密的事总会有些尴尬。 卫炙半阖眸靠着池岸,耳边即是那人撩动温水的声音,眼前是弥漫离合的雾气,让皮肤感到烫热的水温仿若慰热到了人心底,卫炙深吸了口气。 他又听见,一旁的施昼因水温而感到舒服的慰叹和轻微的喘气声。 他攥紧拳,臂上泛起青筋。 连相隔也有着需要忍耐的折磨。 没过一会儿,施昼就道:“将军。” 良久,卫炙才应,他声音低沉:“嗯?” 施昼压下疑惑:“本殿泡好了。” 卫炙只道:“嗯。” 施昼看过去,是卫炙闭眸养神的侧脸,他只好起身,踏上了地面后就走到屏风后,然后喊外边儿的卫瑾将衣裳拿过来。 谁也不知道,卫炙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从始至终未去看施昼一眼。 施昼麻溜儿的换好衣裳后,叫着冷,让卫瑾将狐裘给他披上。 两人虽是身高差不多,但终究是有差距。 这红袍松松垮垮的穿在施昼身上,底摆还拖在地上,连赤//裸的双足也一并遮去,只堪堪在走动间露出半点。 艳丽的红跟冷冽的白交织,是能勾//人的欲。 卫瑾深吸一口气:“又不穿鞋,还有脸叫着冷?” 施昼坐在榻上,裹着那个狐裘,一脚踹到人卫瑾身上:“我就有。” 卫瑾直接抬手握住人脚裸:“行了,把鞋穿上。” 施昼抽了抽脚,没抽动:“放手。” 卫瑾又使了些力,暗暗压制住,抑制住自己想摩挲的手中细腻的皮肤的冲动。 他也不吭声,静静的给施昼穿上鞋。 施昼吓得还是想抽回脚:“你干嘛啊?” 卫瑾皱眉:“别动,我还没给其他人穿过鞋呢,好好珍惜。” 施昼呛他:“谁想珍惜你这个?” 却也还是听话的没动了。 等卫炙换好衣物出来后,施昼就向人告别了。 卫瑾是想跟他一起走的,这几天街上热闹,想拉人去逛逛。 施昼也起了心思,过年的时候可以说是京城里最热闹的时候了,摩肩擦踵的,挤着心累。 但别的不说,好玩好吃的玩意儿的确特别多。 施昼拒绝了,跟人约定今夜再去,他等会儿还得去找江奕。 谈些事儿。 江奕知晓他要来,又临近午时,已备好了午膳候着。 一见着人,眸色一变,让人坐下后,不经意的问:“身上的衣裳怎不合身?” 江奕知晓,这本不就是施昼的衣裳,当然不合身,经过秦卿那件事后,施昼就有些厌恶这般似血黏稠的红。 他垂下眸。 怕又如何,厌恶又如何,经历的多了,自会习惯的。 施昼自然是没隐瞒的说出:“我方才去了将军府,顺便换洗了下,这衣裳是卫瑾的。” 他又问:“怎么?” 与卫炙两兄弟结交并不是坏事,江奕抬眸,面上仍是一片冷淡:“无事,用膳罢。” 江奕又道:“等下回房将衣裳换了,换件合身的。” 施昼应下。 江奕道:“近几日我会多加些人手在你身旁跟着,谨王要开始动手了。” 秋猎那次暗卫不能跟随施昼身侧,才出了这般意外。 这次率先防范必不会再出错了。 至于施兆,引得他先发疯,才能收齐证据。 施昼有些困惑,江奕私底下做的事他并不是全部清楚的,更多的是被华蓉征与江奕知会儿一声罢了。 江奕解释:“秦卿的尸体,我派人送去他榻上了。” 施昼一时有些作呕,饭菜都要咽不下了,死去几个月的尸体,可想而知是有多么惨不忍睹。 江奕停住,揉了下人发顶:“待用膳后再说罢。” 施昼吸了口气,道:“不用。” 江奕没理人,不再开口了。 用膳后,又继续谈论。 施昼吃的有些撑,瘫在椅子上:“这么一激,那施兆肯定得疯,会像疯狗一样追着我咬。” 江奕沉声道:“即使不激,日后也一定会不饶你,不如趁此时斩草除根。” 他又道:“谨王既然敢来京城,就要做好回不去的准备。” “而且这么一激,对方的破绽也会更多,等到时抓到人了,让大理寺的人直接往上报即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两万,高兴吗,这章五千。 跪下谢罪.jpg 都怪峡谷风景太美,渣作者一时沉迷忘返。 下章还是五千更新。 下下章万字更新(入v章) 第23章 知道错了 施昼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接口:“就算否认,也要把这锅盖到施兆头上。” 江奕微点头:“之后皇帝自会处理。” 施昼自个也是知晓的,无论是面上还是私底下,皇帝都很是纵着他,说是最受宠的皇子完全不掺假,证据若是确凿,施兆逃不了好处。 将这件事明明白白的摆在台面上,不用施昼出多少力,事情就可以解决了,私底下反击回去反而会落人口舌。 引蛇出洞虽然危险,但施昼在暗卫在的时候,自保还是足够的。 他逐渐分析完,又仔细想了下。 今夜恰好出门去街上,倒是可以利用此事勾//人出来。 施昼道:“我今夜会和卫瑾出去。” 只简单一句,江奕就明白了施昼话底下的意思。 江奕手指微曲,用指节轻轻敲着木桌,而后微微一顿:“我扮作暗卫跟着你罢。” 施昼迟疑了下,同意了。 他觉着有些委屈人,但是的确会安全,两个他也打不过江奕一个人。 江奕道:“假装跟卫瑾走散,留下线索,要让人找到你。”他顿了下:“最后,要让卫瑾自觉去寻兵将相救。” 施昼叹了声:“他是将军府的人,定会带着士兵过来,事情也就必会闹大。” 江奕抬眸看着面前微垂下眸看着茶面的人,这样,一切就都与施昼沾不上关系了。 是施兆自行去刺杀的施昼,是卫瑾将事情闹大的。 在百姓眼中,被迫接受一切的五殿下声誉不会染上分毫污点。 多么好的一件事。 —— 夜晚。 一身青袍的施昼坐在他与卫瑾相约好的酒楼上,江奕就在旁边。 时辰快差不多了,卫瑾才到。 他坐下的同时,江奕紧跟着起身离开。 卫瑾没弄明白:“他怎么见着我就走?不待见我?” 施昼解释:“不是,上次秋猎那事之后,江奕就一直看着我很紧,怕我又出事,若不是我极力反对,他都不愿走。” “那今日两人行就变三人行了,多没意思。”施昼笑着。 卫瑾脸色缓缓沉下来:“说起秋猎,我听到点消息,说是谨王弄的?” 施昼顿了下:“的确。” 卫瑾瞬间气愤又不乏担忧:“谨王也真是疯了,还得几日他才会离京,你需得多加小心。” 施昼笑着应下:“会的,这次能出来还是我央着我母妃久了,她受不了我才同意的。” 卫瑾深吸一口气:“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施昼面上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得了吧,卫将军都差点没了,真出事了你也别逞强,不然我们两人都得没。” 他面上一转,沉下脸来:“人是冲着我来的,你见着出事了就赶紧走,头都不要回。” 卫瑾不甘道:“我怎么会抛下你?你当我是那些卖友的小人吗?” 再说,你不是友人,是我心爱之人。 施昼好笑道:“不是,京城是我们的地盘,又何须怕他?我并非让你逃,而是让你带人来救我。” 卫瑾面色还是没有好转:“那我也不可能留下你一人独自面对。” 我又怎么舍得? 施昼叹到:“不然我们去送死吗?” 他们僵持了一会儿,施昼将利害说了个清楚,苦口婆心的才把人说服了。 卫瑾面上还是有些不高兴。 施昼哄着人,吃了几口菜后,人也就消停了。 这桌菜食施昼没点多少,也没吃多少,就尝个味儿,留着肚子,等会儿街上的东西才是他真正想入口的。 皮薄馅大的白胖云吞,清汤酿着,往上飘着香喷喷的热气。 各种口味都有的黏糊年糕,清新的糖香味儿的直钻进胃。 腊月粥熬的老道够味儿,一口下去,满是料的粥暖了心脾。 圆滚滚的浮元子,轻咬下去,浓稠的糖心就流了满嘴,烫的人吐舌。 油炸的脆糖丸喷香的叫人吞咽口水,撒上调料更是一绝。 …… 施昼一家一家吃了过去,待□□分饱之后,才堪堪收住势,卫瑾没吃多少,只是陪着人,他对吃食不感兴趣,喜玩乐。 又去耍了些物什,猜灯笼赢得了几个丑的施昼看不下眼的花灯,总归是自个赢的,总得去用了。 施昼开口:“去放花灯罢。” 此时夜已深,人已经变少了许多,就连放花灯的河流旁人也不多。 卫瑾刚放下一个,就听见施昼道:“不行,我去来时的那条路上买几个花灯,你在这放,等我回来。” 他没多想,随施昼去了。 主要是他自个也觉着丑。 没眼看。 施昼走着夜路,那条路上人少的很,那老贩也快要收摊了,见施昼过来一下子卖了这么多,还把剩下的几个也送了出去。 等那老贩逐渐远去,这条路上也只剩下三三两两的行人。 施昼孤零零的抱着满怀的花灯往回走。 说不怕是骗人的,他一路引了卫瑾到这,就看此时施兆会不会出手了。 他让自己安心,不要忘了江奕也在暗地。 施昼吸了口气,仔细听周围的动静。 风声愈发的大,细瘦的树枝摇晃的厉害。 他听见了。 风声里隐藏着东西。 施昼假装惊慌一喝:“什么人?!” 几个黑衣刺客猛地跳出,人手一把锋利的弯刀,施昼假装惊惶失措的抱着那花灯就逃。 中途不经意间掉下的几个,被几个刺客毫不留情的踏上去,花灯被踩了个稀烂。 满怀的花灯在施昼慌不择路进了处巷口后,终于撑不住扔到了地面上。 他又逃进了巷口里几米,又骤然跳出来十几个黑衣刺客。 施昼喘着气打了个手势,他的暗卫立刻跳出与刺客上前搏斗起来。 江奕来到人身旁,塞了把短刀给人,低声道:“别怕,我护着你。” 听到江奕的声音是,施昼不知为何有些慌乱的内心终于镇定下来。 他应了声:“嗯。” 很令人惊怪的。 施昼对江奕的对他的管教感到厌恶,对华蓉征更看重江奕的态度感到不甘,对两人之间的商量不都不参考他的意见是感到不满。 他的的确确,越清楚这些事,对江奕的反感也愈发重。 但是,他又是依赖的,施昼对江奕又是极其依赖的。 他习惯了,习惯江奕的陪伴。 习惯江奕何事都为他解决,习惯江奕在他担忧害怕时的安抚与陪伴,习惯江奕一直在他的身边,能让他累的时候去寻求安慰。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因此施昼又是对江奕喜欢的。 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并且在经年累积积压愈深,导致两人的相处逐渐变得疏离,施昼也常常在争执中被感情占了上风,与江奕对峙起来。 但此刻的心安是真真实实,无法取缔的。 换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只一句话,就让他不再慌乱害怕。 施昼有些触动,他想知道和江奕能不能回到从前? 江奕为他挡下一刀:“莫分心。” 刀剑碰撞的铮锵之声猛地令施昼回神,他定了定心,耍着把式。 这些刺客可以死几个,却不能死太多,他要让兵将过来的时候能抓到活人,压进牢狱。 并且还要防止人自杀。 演的施昼的确心累。 —— 等卫瑾放完了手中花灯,才惊觉施昼怎么还未回来,又想起今日谈话,生怕人出了什么事,径直往方才来的路去找。 却正巧碰巧了那位老贩。 因那时街上卖花灯的摊子仅此一家,卫瑾对人还是有些印象的,他上前去问。 “老人家,先前是否有一位身着青袍的俊俏公子在你这买了花灯?”卫瑾问道。 那老贩应:“这公子可是我最后一位客人!” 卫瑾急忙问道:“老人家可知晓他方才去哪了?” 老贩回:“那公子跟我同路,但他抱着这么多花灯,走得慢罢?” 卫瑾听完,匆匆说了一句多谢,就头也不回的往那条路走。 走的再慢,此时也不应该连人影都没一个。 肯定是出事了。 卫瑾此时后悔不已,他为何没跟着施昼一起前去? 在一旁屋檐下的灯笼与白净的月光下,他看得清楚,道路上有几只被人踩的支离破碎的花灯。 卫瑾攥了攥拳,满是心急忧乱。 他顺着寻过去,隐隐听到了打斗声,那巷口出跌落下的几只花灯便是证据。 卫瑾忍了又忍,才强迫自己转头。 他耳边仿佛又听见施昼说的话。 ——“你见着出事了就赶紧走,头都不要回。” ——“而是让你带人来救我。” ——“不然我们去送死吗?” 带人?带什么人? 京城府伊里的府兵还是将军府手下管着的兵将? 卫瑾对自家的人信任才是大的,连忙将马车的马当坐骑,一路猛奔至将军府。 他连气都来不及喘上几口,就去书房找卫炙,“哥!出事了!阿昼他遇上了刺客。” “兵权在你手上,快派人去救他。” 卫炙自是心急的,直接起身亲自带着人去,也没来得及去质问为何不先去寻京城府伊? 是觉着将军府不够树大招风? 他自个心里隐隐也清楚,若是他自己,也会选择将军府。 —— 黑暗的巷子里,混乱还在进行,江奕听见众多马蹄声之时,就隐去了身影,那些暗卫可以解释,他为何在这可就是不好说的。 施昼此时已经镇定下来,见江奕离开,也并不慌乱,反手挡下一剑后,做了个手势给暗卫们知会一声。 等兵将来到时,局面瞬间逆转。 到最后,在场刺客也只留下五六人,其余人不是死在剑下,就是自行自裁。 满地的尸体与鲜血淋漓看着人胆颤心惊。 施昼就站在这些脏污的中央,他朝远处的卫家兄弟两看去,脸上的笑容还未展开就缓缓阖眼倒了下去。 那一刻当真是要卫瑾吓出病来了,他怕……怕施昼真的……出了什么事。 卫炙手都是冷的,撑着面子,缓步走过去,从暗卫手中接下了施昼,感受到人呼吸时的热气才稍稍放心。 而后便是混乱。 众多兵将在夜晚的京城中横行直冲惊动了许多人,五殿下的倒下让太医院乱成了一团,大理寺与京城府伊的人匆匆赶忙现场,烛火一夜通明。 皇帝未给将军府做什么惩罚,人两次救下施昼,这不仅不能罚,还要赏,但方法终究还是欠妥的,皇帝敲打了几句,就让人出宫了。 心底是怎的一般忌惮,无人知晓。 太医院说辞是这般,殿下惊吓疲累过度,才倒了下去。 这话说的也差不离。 施昼的确是真晕过去的。 满地尸体与浓厚的血腥味儿,施昼当时一看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只入心底的厌恶与反胃。 他昏迷了不久,再醒时,睁眼便瞧见来看望他的皇帝。 皇帝召太医进来,又开了几幅安心静气的药帖子。 施昼张嘴便是反抗:“儿臣又未受伤,作甚喝药?” 最后还是乖乖的把黑乎乎、苦味冲天的药给喝了进去。 这次还没有糖。 皇帝坐在人榻边,面上一如往常般冷肃。 施昼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皇帝又开口道:“朕的人跟朕说,前日施兆在驿馆中换了间房,前去收拾房间的奴仆说是看见了几只蛆虫。” 施昼听见这句,面上也不敢作妖了,乖顺的垂眸听着皇帝说道。 内心却是惊慌到不行,皇帝的眼线怎的那么长? 皇帝像是知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道:“因秋猎那事,朕对谨王上了心,安排了些人在驿馆。” 施昼只得试探道:“为什么会有蛆虫?” 皇帝道:“因为当夜谨王房中出现了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朕的人跟在施兆抛尸体的人身后查探到的。” 即使这般,皇帝也不能确认这件事是他所做,施昼心里慌的不行,强行镇定想。 皇帝再开口:“朕的人发现了一把匕首,与秋猎那时的刺客携带的匕首无二样,于是朕又派人查,秋猎那是死去的刺客的尸体有未不见,收集到的匕首有未不见。” “大理寺禀报朕说,是都没有。”皇帝低声道。 他说罢,揉了揉施昼的发顶,轻声道:“昼昼可否跟朕说说,那具尸体是从哪来的?” 施昼指尖发凉,只觉皇帝这话是在诓他,嘴上还在硬着:“儿臣怎会知晓?” 皇帝道:“昼昼,你看着父皇。” 施昼自是不敢看过去的,他此时怕的不行。 却感觉脸上一疼,皇帝抬臂张开手掌掐住他的脸,硬生生掐着人转了脸过来看他。 施昼疼的厉害,跟皇帝黑的不见底仿若什么都知道的双眸对上时,却什么都不敢再说。 他仰视着皇帝,看着皇帝冷着面再问:“昼昼,那具尸体是如何来的?” 施昼不敢再有隐瞒,将心里的委屈压下:“有次晚上来的刺客,手下人自作主张,留着尸体。” “那就将那手下人砍了,不听话的狗还留着做什么?”皇帝沉声道。 施昼又怎么会将江奕砍了,他没应,瞧皇帝面色有些转缓,软着声叫疼。 “昼昼疼的厉害,父皇能不能松一下手?” 皇帝冷声:“朕恨不得让你再疼些,长个记性。” 他终究还是放开手了:“朕那夜就说过,朕与你说,施兆朕自会帮你出气。” 施昼不满:“他刺杀我多次,就区区那一个惩罚,我又如何心甘?!” 皇帝看他:“那你又知晓,朕原本是想要他死在回封地的途中!” 施昼怔住:“什么?” “无非是跳梁小丑一只,当年就该死去的人,又怎值得你作践自己?!”皇帝怒道:“你以自身做饵,有未想过若是真出事了,” 皇帝突地低声:“朕会如何心疼昼昼,你母妃又会如何担忧?” 施昼到这时才明白,皇帝这是气他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他被吓了一通,还有些赌气般的委屈,呛道:“我敢这般做,便有足够的能力让自己不会出事。” 皇帝见人知错不改,更气了:“若是有意外出现,你又能当如何?” 施昼面上还是不满,见皇帝更气了,也不敢再呛了,软着嗓音,想给人哄消气:“好了父皇,昼昼知道错了。” 皇帝面色还是肃沉:“哪错了?” 施昼一听这话,就知道皇帝不想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他想着把人搪塞着哄过去。 他索性抱住皇帝的腰身,软声道:“昼昼错在不该拿自己当饵。” 皇帝半搂住人,顺了下人披散在身后的一头柔顺的青丝:“父皇在小时就跟昼昼说过,做错事的人得接受惩罚。” 施昼身子一僵:“父皇饶了昼昼吧,昼昼下次不敢了,真的。” 皇帝没下过什么重的惩罚给他,但即使是不重,施昼也是不想受着的。 能逃就想着逃过去,撒娇赖皮耍性子……怎么样都好,只要不受这个惩罚。 万一又想上次他彻夜不归时,让他跪这么久,天寒地坼的,他双腿岂不是要废了? 施昼想起那股沁入骨子的寒意,就是打心底的抗拒。 像小时的抄书也不行,手酸累的很。 皇帝只道:“让你记住这个教训,才会真正的长记性,下次才会真正的不敢了。” 施昼听见皇帝沉声道:“将亵裤褪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入v,如果今晚没有及时更新,那就是明天 谢谢支持,入v后,渣作者一定会摆脱峡谷的纠缠,来爱你们的,么~ 第24章 哥哥 施昼人有些懵:“啊?” 他不是很信,他都多大了,施珩还来打屁股那套,当他三岁小孩吗? 他自是强烈的抗议:“我不!” 施昼嚷嚷着:“你休想!” 若是真的被揍了,那他面子还要不要了? 他也不敢继续抱着施珩了,松开手就想往后退。 施珩是搂住他的,见他有后退的趋势,不急不忙收紧了臂弯:“你若是不想褪去,穿着也行。” 施昼真的要哭了:“父皇……父皇,昼昼求你。” 他双手拼命推着施珩,想把人推开,推不动。 这事真的丢脸,而且被打了之后还要上药,然后就谁都知道了,快弱冠的五殿下做错事被皇帝打了屁股。 施昼要求并不大,他想要他的脸。 皇帝知晓他在想些什么:“无事,朕这有药,不会让太医过来。” 施昼挣扎的动作缓了下来,但是……还是要有人给他上药的啊! 施珩道:“朕给你上药。” 施昼停了下来,认命了:“那父皇轻点?” 施珩低声应了:“嗯。” 施珩又道:“趴好。” 施昼乖乖的趴在施珩腿上,眨巴着眼等待疼痛的降临。 施珩沉声道:“二十下,自己数着。” 施昼有些忐忑的应声道:“哦哦。” 施昼的身子是清瘦的,各处都是匀称的,臀上的肉多了点,软绵着合手。 施珩一手按着施昼的背脊处,下了狠手,不留情面的直接一掌下去。 空气中骤然响起的“啪”一声,跟施昼的咬唇的闷哼。 突然袭来的疼痛和麻痒几乎是立刻就让施昼后悔了,但自己又是应好的,现下想反悔也反悔不了了。 施昼咬紧唇还是压不下喉腔里因疼痛溢出的闷哼。 他在心里默默数着。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十下……十三下…… 愈到后面,疼痛就愈发的重,施昼忍不住,眼尾泛红,眼眸也渐渐染上湿意,再一眨眼,眼泪就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太疼了,疼的要命。 第十四下,他没忍住,溢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呼痛:“疼——” 皇帝面上无所动,只淡声道:“忍着。” 施昼怀疑自己臀是不是要被施珩打烂了,不然怎么那么疼? 他哭出来:“你轻点……” 皇帝下手越重。 施昼愈来愈疼。 等二十下一到,他就忙不迭的想爬起身,却被疼的身子一软,再次倒了下去,倒下去的时候还按着施珩的手,嗓音还带着哭意:“到了二十下了!” 施珩应了:“嗯,放开朕,自己去床上趴着,朕去拿药。” 施昼只好乖乖做了。 施珩拿了药放到一旁,直接拿剪子从边处剪开施昼臀上的布料。 红肿带着掌印的,的确凄惨的不行。 施珩顿了下,用圆润的木条沾了药膏细细抹上。 施昼方才感到那阵火辣的疼痛感稍稍退去。 施珩给人涂完药道:“这几日在房内好生养伤,若是想让朕给你上药,你就让下人过来知会一声,明白吗?” 施昼脸埋在枕头上,闷声应了:“嗯。” 施珩合上药罐,在一旁备着的温水里洗净了手:“下次可还敢了?” 施昼还是闷声闷气:“不敢了。” 敢也不会让你发现。 施珩又道:“伤好后朕会让楚青痕回宫给你上课,施兆那朕也会处理。” 皇帝说罢就走人了,一堆折子还在等着他批。 等皇帝走了,施昼才掀开被子,忍着疼痛换了身亵裤。 他趴在床上,艰难的给自己盖好被子。 这都算什么事啊?施昼心里叹。 又过了会儿,他才沉沉睡过去。 —— 后来近十日,施昼养伤的时候,皇帝都在关他禁闭,有时施珩会过来给他上药,大多数的时候还是施昼自己随便抹了下。 这就导致,伤势又拖了几天才好全。 他出不了门,其余消息也是听来的。 被刺杀的第二日,大理寺就往上报,说是活抓的那几名刺客招了,是谨王吩咐他们干的。 皇帝听了震怒,在朝臣面前怒批了几句谨王,极力压下怒火后,就下了道旨意,命谨王即刻离京返回封地,不可多留,并且摘取施兆亲王身份和逐出皇室。 说是天家没有觊觎兄弟的命的龌鹾之人。 令人唏嘘。 后几日又听说,施兆在返程中自刎了,皆说是施兆受不了这巨大的落差,刺激之下自赴黄泉。 等终于能出门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这个年也过完了,伤好的头一天他又得去上书房了。 卫瑾十多日都未见到施昼,又进不去施昼的宫殿,他看不见人,即使听见人说施昼好好的没事,心里头也还是担心。 此时看见施昼的确好好的,才放下心来。 “怎么才见着你?那日当真未受伤?”卫瑾忙着问。 施昼摇头道没有,其实还是受了伤的,没脸见人了说出口。 “这几日是皇帝在拘着我,关了几日禁闭罢了,可闷死我了。”施昼抱怨。 他身后的施野听着了,接口道:“那也是你该受着的。” 施昼不想理他,回了一句:“关你何事?” 施野被呛了下,呛回去:“你那个时辰还不回宫,可还有理?出事了也只能怪着自己,的确该罚。” 施昼就烦这种什么都不清楚,还在人面前乱说一大通的人,冷淡的应了声“哦”,就继续跟卫瑾聊去了。 没聊几句,就被身后的施野用笔戳了戳背脊:“你当真未受伤?” 施昼冷声道:“没有,你别烦我了行吗?” 施野怔了下,沉默的收回手。 卫瑾将施昼扯回来:“夫子来了,别吵了。” 等念了几句诗,施昼方才想起来,他前些日子跟卫炙说好的红缨枪,小声问卫瑾:“我枪做好没?” 卫瑾轻声回:“做好了,你随时都可过来取。” 施昼想着自己下午才下学,就道:“那下午我去将军府罢,你下学时等我会儿。” 卫瑾应:“好。” 这一个时辰的课上完了,施昼就回自己宫的书房去等楚青痕了。 见着人就笑喊:“先生过年快乐啊,不知先生可要送礼给本殿?” 楚青痕对施昼腆着脸要礼的行为不知做何反应,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臣可作字画赠予殿下。” 施昼觉着能少听一会儿课,他就是賺了,賺大发了,此时忙应下来:“那先生作罢。” 他说罢,让出书桌正前的位置。 楚青痕躬身行礼,面色不改,淡淡应了声:“好。” 他走到书桌前,随手抽了张纸出来,用镇纸压着,眼都未看,抽了只狼毫,沾了墨,就挽袖书写。 楚青痕身姿绰约,俯身垂眸挽白袖的时候,也是清清冷冷的。 他放下笔,就让那宣纸那么摊着,道:“殿下上课罢。” 施昼只来得及匆匆看了一眼,写的是前程似锦四字。 四字风骨峭峻。 但这又是何意?他身为一位皇子,哪还用的来前程似锦四字祝福?他再往上,前程再好,也就是那个位置了。 前程似锦啊……有点难。 施昼轻笑着看了一眼,又转眸看楚青痕:“好。” 下午下学时,施昼才有空仔细端详那画,他当着楚青痕的面夸这字好看是好看,却是用错了人。 施昼缓缓卷起纸张:“本殿觉着,这前程似锦四字更适合给先生。” 他塞到了角落里精致的木筒内。 楚青痕还是那副清冷的模样,连丝毫表情也不愿裸//露叫人看出:“多谢殿下。” 施昼笑笑道:“今日还是让本殿送先生出宫罢。” 楚青痕啊楚青痕,你当真是如你身上这一身白衣般高洁清冷,还是这只是表面上的一层皮? 一路也如往常般,都是施昼笑着说道,楚青痕简简单单应几句。 等到了宫门口,楚青痕下了马车后,施昼也下去相送,再上了一旁等候着的卫家马车。 卫瑾看着他挑眉问:“走着?” 施昼点头。 卫将军亲自吩咐的,自是做的极好,质量与卫瑾那把也是不遑多让,虽比起卫炙手上的那杠钩镰枪仍是差了许多。 施昼总体还是满意的。 总长近八尺,枪杠用暗沉的红挑上,枪头尖锐,薄如荞麦,枪缨是柔顺的红,手一握,确实轻巧的很。 施昼道了谢后,简单的耍了几下,喜欢的紧。 但是走时也没带走,而是放在了将军府这,他也只有在将军府会练几下了。 施昼清楚自己疲懒的性子。 去江奕府中,那日江奕走后,他俩就再没见过,施昼也是念着人的。 见到江奕后,就问他过年礼物呢,怎么还没给他? 江奕揉着他的发顶,“送去母妃那了,你记着去拿。” 施昼好奇是什么,缠着人问,江奕也不开口。 感到无趣之后,又坐了会儿就离开了。 施斐也是皇子,知晓他近几日关着禁闭,早送了帖子,让施昼能出来就过来见他,说是忧心。 施昼见天色未晚,去了施斐府上。 施斐也简单问了几句当日的事,有些感概道:“我小时与大哥的关系也是极好的,愈长大也愈发疏远。” “三哥想知晓,他是如何变成了这般陌生的模样,最后落的这么个凄惨的下场……”施斐面上惆怅。 他强笑着,轻勾唇道:“阿昼,也幸得你未出事。” 施昼见人眸里含着落寞,也有些不知如何说好,只道:“三哥心善。” 他是真心这么觉着,施斐没几个交恶的人,朝臣百姓间也多是称赞的多,温润的如玉公子模样,眼里仿佛时时刻刻都含着笑意。 就算是害的施斐双腿残废的施野,平日里施斐也只不过是冷脸相对,背地里还是会关心的。 这样人的还不心善,那还有谁称的上这二字? “施兆这是咎由自取,三哥,不是人人都会一直是你记忆中的模样,三哥实是太心善了。”施昼轻声道。 施斐面上看上去被施昼这一句说开了,笑着道:“阿昼就是啊,小时候阿昼软糯的可爱,现下也可爱的紧。” 施昼恼道:“我怎么可爱了?!” 施斐凑近他,轻声笑道:“看着三哥的时候可爱,叫着三哥的时候也可爱,小时候叫三哥——哥哥的时候更可爱。” 施昼被施斐这一句说的耳上泛了红。 施斐叹道:“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听一次小五喊我哥哥了。” 施昼知晓施斐在想什么小心思,都不带理人的。 施斐又叹:“可能这辈子都听不着了。” 施昼不想理他。 在施斐府中用完膳后,天色已暗了,宫灯已经挂起,施昼也该回宫了。 他临走的时候,像施斐要礼:“三哥给阿昼的礼在哪啊?” 施昼蹲在施斐轮椅旁,仰着头问。 施斐掐了下人的脸:“作了幅画,在书房放着,等会儿再给你。”他顿了顿又道:“不准卖了。” 三皇子画技高超,一幅画千金难求。 施昼要是卖了,可就賺翻了。 “怎么会?书房哪?拿完我就要回宫了。”施昼边道边起身。 施斐压着人肩,不让人起来:“阿昼连声谢谢哥哥也不愿说吗?” 施昼吸了口气,“三哥,谢谢三哥。” 施斐低声看着他道:“不是三哥,是哥哥。” 施昼受不了他,张口喊了一通:“哥哥,谢谢哥哥,哥哥满意了吗?哥哥你快放手吧。” 再不放手,宫禁时间就要到了。 施斐低咳了一声,松手了:“就在书桌上,去罢。” 起身就走的施昼,没有看见他背后的施斐享受般的双眸微阖。 宫灯仅照着了施斐一半身子,另一半隐在暗中。 他心善的三哥,在轻声道:“不满意。” 怎会满意? 我要的哥哥并非是屋檐的风雪下,而是在屋内的烛火摇曳下。 施昼此时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见。 他的三哥支在轮椅的扶手上,撑着头看他,整张脸都露在宫灯的光亮下,见着他转过头,温温润润地笑了下。 施昼也冲他笑了下,做着口型:“明日我就卖了。” 施斐好似低头笑了下,不信的模样。 有一说一,价值千金的东西,再炒炒价,价格可再翻几倍。 血賺。 施昼在书房将画打开,是穿着红色朝服的他,背景是施斐房间,估摸着是那日穿着施斐朝服的他。 好了,不能卖了。 还不能给人看。 这幅画,施昼自己看着都觉着画中人像艳丽的妖。 血亏。 施昼叹声。 而后卷起画就回宫了。 —— 翌日,施昼上完早朝,正准备前往上书房听学,心里还在想着方才混乱一通的朝堂。 原因是卫将军道,西边边疆处涪陵等地人心仍是不稳,隐隐有爆发动乱的趋势。 而后又争执不休,一方说是蛮族确是想要进攻我朝,不然流言怎么会这么久都未散,反而愈发严重。 然后开始了主战主和的论辩。 皇帝是有先见的,殿试的论题的确出的奇妙无比,大部分人的站位与施昼想象的相差不多。 另一方又说,这是有心人的布局,想让我朝人心不稳,人人自危! 然后开始了该不该立太子以安抚人心,立又得立谁? 没想多久,就被人拦下了。 皇帝的贴身太监向五殿下行了礼道:“皇上让奴喊殿下去御书房见他。” 这位新太监作风似是严谨,婉拒了施昼塞给人的金叶子。 施昼本以为自己探不了这个口风了。 谁知那太监又开口:“殿下,皇上面色如往常无二般,殿下不需担心。” 施昼听了又想给人塞金叶子。 那太监再次推回去:“殿下,奴能有今日的风光,全是因着殿下的善心,奴是不会收的。” 施昼听了莫名其妙,没想起来什么时候帮过人,还是想塞金叶子。 太监第三次推回去:“先前皇上身旁的公公是奴的师傅。” 施昼懂了,他上次跟皇帝提了一嘴,那太监把自己徒儿提点上来安安心心的出宫罢。 施昼把金叶子塞回兜里。 进了御书房后。 皇帝让他站着磨了一会儿墨,才问道:“今日有些消息,蛮族的确在大规模操//练兵将。” 施昼面色一沉:“他们真想与我朝开战?” “蛮族今年也颗粒无收,近几年的秋冬也愈发的冷了,瞧着朕脚下这块地,就像饿了多日的疯狗瞧着肉。”皇帝沉声道:“也不知这疯狗还能忍耐多久?” 施昼接道:“军中得提前做好准备,我朝西北处此时也正处不稳,最好先安抚人心。” 皇帝突然沉默了一会儿。 施昼感受到皇帝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然后听见皇帝道:“你想立太子?” 施昼猛地跪下来:“儿臣并无这个想法。” 真是……祸从口出。 安抚人心为何要立太子,因为宫中太子之位空缺多年,百姓虽然知道皇帝有着几位皇子,但这太子一日不立,民间就会认为朝廷没有继位之人,我朝根基不稳,蛮族若是入侵,根基不稳的朝廷又如何相扛? 皇帝又是沉默了半响,才让施昼起身:“无妨。” 皇帝问:“不立太子,你觉着要如何安抚人心?” 施昼分析道:“西北缺粮,这才是百姓不安的最大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正攻是怎么来的,是因为报备的时候,编编说必须要有,我就随手挑了一个,跪下.jpg 众所周知,正攻是可以换的(bushi 还有五千字,渣作者继续了 第25章 厌恶 皇帝赞道:“不错。” 施昼道:“让百姓不饿肚子,才是根本,上年西北大旱导致的粮缺,但同时南方又是奇异的丰收,可把南方的粮食匀点送去西北,暂缓人心。” “再谈,西北常年大旱,为何不兴修水利,将仅有的水流利用起来。”施昼再简单说了几句:“……安抚好百姓,才好开战,赢面也才最大。” 皇帝沉声道:“可,开战后呢?” 施昼对战争一事未有多少熟悉,只推道:“儿臣不知。” 皇帝叹了声:“你成日与卫家两兄弟混在一起,要学的不仅仅是卫家流传下来的红缨枪,而是他们对战场的透彻。” 皇帝问:“可懂?” 施昼对皇帝如此清楚他的行踪暗自心惊,面上却应下:“儿臣明白。” 皇帝挥了挥袖:“你且下去罢,十日后交一篇策论给朕,从开战前至开战后的,不懂的可前去询问你楚先生或者去问卫将军。” 施昼不敢置信,怔怔着礼都没行就下去了。 施昼:“???” 什么策论?什么开战前开战后?也就这十日的时间还有些良心。 能不能做个人?! 施昼是当真对战争一事没多少了解,他上辈子生活在和平年代,这辈子被养在深宫的繁华中,两辈子都离战争仿若天隔般的远。 他上书房也没去了,径直回了宫,想去找些文献看看。 楚青痕一推门,就瞧见满书房乱扔的书,他躬身行礼:“殿下在找些什么?” 施昼让他过来:“先生也快过来帮本殿寻寻。” 楚青痕走过去,他没有弯下身,而是将施昼拉了起来,他轻轻梳理了下施昼凌乱的青丝,为人整理了衣着,道:“殿下是皇子,应注意仪表。” 动作是恭敬且疏离的,没让施昼感到一丝冒犯。 施昼退后一步,与楚青痕拉开距离:“多谢先生,本殿知晓了。” 楚青痕又问:“殿下在寻何书?” 施昼吸了口气,让自己静了静心:“先生可知晓有无详细描述战场或者战争的书籍或者战时献策的策论?” 楚青痕道:“臣曾研究过一段时间,还为此专门做了整理,殿下可前去臣家中观看,或是待明日臣拿过来。” 施昼知晓自己要学的东西不少,十天时间虽多也紧迫,耽误不得,直接道:“上完今日的课,下学了便走罢。” 楚青痕点头应了。 书房乱成这般,自然不可能再待,施昼让下人过来收拾,去了空着的偏殿处。 待下学,出宫后,施昼就坐上了楚青痕的马车。 一进去就是一股清淡墨香与茶香夹杂在一起的味道,与楚青痕身上的味道有些差异,施昼没有特地闻过,只隐隐记着是淡若无味的冷香。 清寒似松雪。 施昼饮了口茶,果然,楚青痕这的茶才是极好的。 他们逐渐远离了闹市,驶向安静的有着众多府邸的一区。 楚青痕的府邸并不大,他刚进京考取功名不久,能买处这个面积的宅子已经算是不错了。 府中的下人并不多,很是安静。 主院的空地里栽着树白梅,映着星点的雪,盛是好看。 书房也是有整理的井井有条。 楚青痕道:“放不下这么多书籍,又弄了个暗间塞了进去,殿下莫惊慌。” 他说罢,抬手按下了墙边的某块砖石。 施昼面前的墙便无声向内转,露出黑黝黝的一个巷道。 若不是楚青痕提了一口,施昼当真会被吓到。 楚青痕拿了个烛台,道:“里边就亮了。” 施昼有些不敢进去。 楚青痕见他愣着,只得道:“殿下若是害怕,就牵着臣的衣袖罢。” 施昼吸了口气,去牵他的衣袖:“走罢。” 楚青痕提着烛台率先走进去。 施昼牵着人衣袖,跟在后面。 楚青痕说的不假,一开始黑的只看得见那盏星点油灯的光,到了后头,宽敞起来的同时,周围墙上也镶了烛台。 楚青痕垂眸,一盏一盏点亮。 施昼就像个小尾巴,呆呆的跟着人,看着人点了一盏又一盏。 分两个暗室,书多的离谱。 可以说是一处小型的书阁,四面墙上都靠着高大的书架,还有几箱箱子估计也装着书,正中央是一处书桌。 直到楚青痕看了眼施昼还拉着他衣袖的手。 施昼才恍然把手收回,咳了几声道:“先生这些书都看过吗?为何看起来如此之新?” 楚青痕道:“是近些日子来了京城后去书铺买的,都是先前在家中看过的。” 施昼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佩服的情绪油然而生。 “那外面书房里的书?”施昼问。 楚青痕回道:“是臣近些日子要看的。” 施昼沉默了。 人与人的差距。 楚青痕带人来到一处书架前,道:“前三层都是,殿下挑些带走罢。” 施昼看着满架的书和陌生的书名,最后道:“先生帮本殿挑罢。” 等再出来的时候,施昼抱着满怀书,楚青痕要拿着烛台还要看路,索性就没帮施昼。 等出了书房后,就让奴仆搬运到了马车上。 施昼满载回宫。 也幸得他现下与卫炙关系不错,若是向几个月前那般的生疏,施昼还不知如何是好。 翌日下学后,施昼就捧着书到将军府里了。 卫炙重复道:“策论?从开战前到开战后的?” 施昼点点头。 卫炙看着他:“殿下难不成真想用这些死书读懂战场?” 施昼迟疑的点点头:“现下也只能这般了。” 卫炙随手从他怀里抽了几本书,看了眼书名,道:“尚可。” 施昼笑道:“那就多谢卫将军了。” 他们没去书房,卫炙只让人将沙盘搬到了厅内,卫瑾在一旁看着。 卫瑾挑眉道:“这么大阵仗?” 他听施昼说了一点,现下倚着柱子看好戏。 施昼对这种幸灾乐祸的损友回击:“夫子布置的策论你完成了吗?没有就赶紧去。” 卫瑾摇首笑笑:“不急,乐子还没看够。” 施昼气的想踹他,在人哥哥面前只得强忍下。 卫炙将沙盘复原后,低声道:“殿下。” 施昼应了声,赶紧过去了。 卫瑾也上前了几步,怎么着他也不会走的,私心里并不想让施昼与其他人独处这么久。 卫炙也是有私心的,他也不知为何,就这般开口了:“既然殿下不想看见家弟在此,来人,请公子去书房。” 他道完时,还在专注的看着手下的沙盘,一眼都没分给其他人。 施昼也乐的看卫瑾吃瘪,笑着看卫瑾被迫离开了。 “蛮族主骑射,且人高马壮,武力强的令人震撼,我朝在这不可硬扛,但弱点也是相对的,他们缺粮,缺兵器,缺人,与之相反,这又全是我朝的优点。”卫炙缓声道。 “西北虽粮食紧缺,但我朝除之各地,粮食富有充足,可提前运往西北,安抚了人心后再做军粮。”卫炙顿了顿:“蛮族的弓弩技术厉害,但箭头却并不锋利,他们造武器的技术极其低下,因此可在士兵防御上下重功夫,而我朝刀剑出名,武器上的不对等可做一番压制,就看户部肯不肯出钱了。” 卫炙又话锋一转:“若是一直僵持不下,就陪他们耗,我朝物资充沛,人口尚多,打久战的优势较大。” 施昼借口:“那蛮族在最初开战时一定会进行猛攻,势必想着在短时间内将我们打下。” 卫炙赞道:“不错……” 两人就着沙盘模拟分析,等到用膳的时间,才堪堪停下。 卫炙教的也并不费劲儿,很多时候一点就通,虽然尚多想法有着些许稚嫩,但也算比旁人聪慧了。 施昼在将军府用了晚膳后,就赶着宫禁前回宫了。 又在书房内记下些心得,看了会儿在楚青痕那拿回来的书。 施昼想了下,决定日后书里不懂的就去问楚青痕,然后每日下学就去将军府与卫炙就着沙盘讨论。 又过几日,因这件事他对楚青痕与卫炙又熟稔许多,对着楚青痕这位冷清的仙人他都敢不要脸的调戏了。 他这楚先生,生的实在是好。 施昼看着楚青痕的脸,在心里叹道。 楚青痕提醒了一句:“殿下莫分神。” 施昼就笑:“本殿在想为何先生长的这般俊俏?” 他说了句玩笑话,也想不到楚青痕竟会认真回答。 楚青痕垂下眸看施昼,面上还是淡漠,道:“臣家父家母生的好看。” 施昼笑了出来:“说的也是,那先生的爹娘肯定对先生很满意。” 楚青痕皱了下眉,半响才道:“并非。” 施昼第一次见楚青痕皱眉的模样,起了兴趣下意识问:“什么?” 问完才觉冒犯,又开口道:“先生不必——” 楚青痕已经开口了,神色还有些不解:“臣想,他们对臣应该是厌恶的。” 否则怎会在腊月寒冬,将孤零的他徒留在一片空茫的雪地里。 施昼戳到人的伤心事,又听到这么一句,赶忙反驳的安慰道:“怎会?天底下父母都是喜爱自家孩子的。” “先生也不会例外的。”施昼轻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晚,但来了 谢谢小天使们的继续支持,么么啾~ 第26章 安嫔 有例外的。 他就是例外。 楚青痕缓声问:“是吗?” 他心下已然否认,看着施昼的双眸,却不知怎的,问出这一句。 施昼一边唾自己说话不过脑子,一边说着些好话:“是的,先生生的这般好,气度常人无法可比,又满腹学识,还考中成了状元。” “谁不喜欢自家年少有成的孩子?”施昼道。 楚青痕轻声应下:“嗯。” 他分明已经知晓这明明是不可能的事,却被对面人说出口的话哄的有些信了。 楚青痕啊楚青痕,你何时这般不理智了? 他反问完自己,又垂下眸来,淡声讲学。 下学后,送楚青痕出宫,去了将军府。 他与卫炙熟多了,张嘴就喊厅内候着他的卫炙:“卫炙!” 他寻思着这几日朝上事多,卫炙还要每日空出时辰来陪他,想准备送个谢礼。 又不知晓卫炙喜欢什么。 施昼索性直接问道:“卫炙,你觉着自个喜欢什么?或者缺什么?” 他欠卫家兄弟也实在是多,卫炙秋猎了拼死救他,卫瑾在前些日子又带着兵将救他,虽说皇帝给了赏赐,但自己无甚表示,也着实失礼。 最近策论一事,两人也帮上良多。 卫炙稍一想,就知晓施昼的心思,回他:“没什么喜欢,也无甚缺的。”顿了顿又道:“谢礼就不必了,这是臣自愿的,殿下。” 争到最后,也只是要施昼请一顿菜食就行了。 卫瑾送他出去的时候,快出府时,搂住人肩,斜斜歪歪的倚着人,靠在人耳边说道:“你怎生不问我?” 施昼嫌他太重,推搡了下:“什么?” 卫瑾攥住他的手腕:“谢礼啊,我也要。” 霸道的话像蛮不讲理的孩子。 “你怎知我不会问你?”施昼先是反驳了一句,卫瑾压着他难受,受不了的抱怨人:“太沉了……松手,起开。” 卫瑾见人真的难受,才起身了:“我也没多沉啊。” 施昼不想和这种对自己没有清晰认知的人再继续谈论这东西,“你想要什么?” 卫瑾看了他几眼,突然笑着凑近:“就这个吧。” 他抽走了施昼发上的发簪,攥在手心里。 那一瞬间,面前人的青丝骤然披散下。 卫瑾看着人,移不开眼,低声道:“改日再还你一支。” 施昼顺了下自己的长发:“什么毛病,走了,明日见。” 他刚走没几步,又转头对着卫瑾道:“听闻你今夜又去那些地方跟人吃酒,可别又像上次闹过头了,实在不行,你把簪子还我,我让太医院给将军府送些补品。” 卫瑾低声笑起来:“快走吧你。” 等人走了,他又看着那府邸门口好一会儿,才端详手中的发簪。 很朴素的样式,金身玉顶,殷红饱满的玉如主人一般艳丽。 施昼上了府外候着的马车,车上坐着江奕。 看见施昼此时的模样,面色就沉了下来:“怎么回事?” 人端端正正的进去,现下狼狈的出来,谁看都窝火。 施昼此时满头青丝凌乱的披在身后,这是走过来时被风吹乱的,衣裳也没有拢和,是方才与卫瑾一阵推搡弄的凌乱。 “卫瑾要了我簪子当谢礼,也不知又发什么疯。”施昼随口道,很自然的坐下来,背对着江奕。 没有梳子,江奕用手掌拢起面前人的长发,理到背后,用很轻的力道一下一下顺着,怕人被自己弄疼:“疼了就与我说。” 施昼的头发是很柔顺的,梳理起来无甚难度。 江奕与他说着话:“策论还未弄完?” 施昼想摇头,想到自己头发还攥人手心里,又忍住了:“没有,可难了。” 江奕道:“不急,还有好些日子。” 施昼叹道:“还得累好些日子。” 江奕直接拔了自己头上的发簪给施昼挽发,他手艺可以说是熟练的,没几下就挽好了,没有玉冠束缚显得有些松垮,但也是好看的。 他此时又想起自己第一次给施昼挽发的时候,江奕动作难免生疏,把人给扯的生疼,年幼的施昼怕疼又娇气,哭着说疼,又不让他走,闹着就要他挽。 他特意像姑娘家们学了一段时间,才把人伺候舒服了。 现下面前的人,却也不再是哭闹着离不开他的模样了。 江奕心底发疼,他有多久没与施昼好生相处过了? 那件事的隔阂什么时候才能消下去? 什么时候他们两人不再这般生疏? 他亲手推开的人,现在又有什么脸面说舍不得?江奕轻嘲般笑了声:“好了。” 江奕发上有玉冠束缚着,没了这发簪,也没彻底垮下。 施昼转过身来:“这发簪我明日还你。” 江奕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现下你我二人,也要分这些了吗?” 施昼忍住心里的不舒服,笑笑道:“总归是要分的。” 他下马车前,道:“不如早些的好。” 江奕手上还隐隐残留着施昼青丝穿过指间的触感,他挺直的背脊弯下来,靠在马车璧上,他阖上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响,才叫车夫打道回府。 —— 天色将暗,施昼上了软轿,撑着脑袋,满脑子都是江奕方才那一句。 ——“现下你我二人,也要分这些了吗?” 施昼闭上眸,突然感到很是疲惫,累的他快要倒下。 他算着时辰,此时已快要经过后宫,再不久就能到他的宫殿了。 突地,软轿却一阵动荡,施昼吓了下,还没问怎么回事,就听见外头尖利的太监声叫喊:“来人!快拦住她!” “莫要让人冲撞了五殿下!” 轿子被下人们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上,施昼出了轿后,对现下的场景还有些愣。 几位宫女围在他面前,前面不远处有一位披头散发的女人,嗓音尖利的怒吼着:“放开本宫!” 几位太监一起上前压制,才堪堪制住,压跪在地上。 远处禁卫军在匆匆赶来。 施昼让那些宫女们让开,走到那披头散发的女人面前:“本宫?你是谁?” 他示意那些太监把人的头抬起来。 他俯视着面前的女人,遮挡住的黑发被太监们粗暴的扯开,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施昼诧异道:“安妃?快些将人扶起来。” 他身后的宫女却拦下:“不可!” 施昼转眸,是一位他面熟的宫女。 这宫女知晓施昼性子好,又过于担心,才这般大胆。 施昼问她:“青栖?为何不可?” 宫女回道:“奴是青芸。” 施昼尴尬的咳了声:“嗯。” 宫女回:“她已经不是安妃了,是安嫔,殿下出事的那一天,皇上就立刻下诏,这些日子都锁在宫里紧闭着,奴听到些风声,说是安嫔疯了。” “一直念叨着她要找殿下报仇,还整日摔砸东西,今日不知怎的跑了出来,殿下可要小心。” 施昼示意他知晓了,让人退下去。 他轻声问:“疯了?本殿不太相信,不然安嫔怎会特地来此候着本殿?” 施昼对上安嫔那双愤恨瞪大,泛着血丝的眼珠子,看着人面目的扭曲。 有些唏嘘,但却没同情。 自作孽不可活。 有些事敢有这个胆子做,也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安嫔一时的沉寂,与宫女的诉说,令众人都少了些许警惕,此时施昼更是在想些有的没的。 一声尖叫猛然让施昼回身:“殿下小心!” 却已然来不及了。 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安嫔,挣脱开禁锢之后,就猛地朝施昼冲过去。 施昼被他一撞,不慎跌倒在地上。 安嫔跪压在施昼身上,一手大力掐住他的脖子,另一手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至极的匕首,狠狠刺下:“去死!” 施昼被掐住脖子,呼吸困难,力都使不出来,拼劲了全力才堪堪拦住安嫔。 他左手想扯开安嫔掐住他脖子的手,右手却紧紧攥住了安嫔手中的匕首的刀身。 刺目的鲜血立刻涌出,顺着修长的手指不停的流下,又流过泛出青筋的手腕,染红了施昼身上的青袍。 施昼闷哼一声。 疼,太疼了。 他怀疑他的手掌都被刺穿了。 “我要让你跟我们母子一起下地狱!!!”安嫔疯狂道,双眸全是浓烈的恨意跟即将报仇的快感。 那些宫女太监扑上去想拉开安嫔。 此时却有人突然冲过来。 皇帝弯身一手掐住安嫔的脖子,力气愈发的大,最后安嫔也愈发的无力,慢慢松开对施昼的压制。 匕首无力掉到地上。 安嫔两手都在扯着皇帝掐住她脖子的手,无力沙哑叫着反抗。 皇帝才看见安嫔手上施昼的血沾到他手上时,力气猛的一大。 安嫔面态丑陋的抽搐着。 皇帝在人即将死去之前,将人扔到一旁的地上,他半蹲下身道:“将人按宫规处置过后,压入冷宫。” 又道:“传太医。” 太监宫女们以及赶过来的禁卫军俱都跪伏在地上:“是。” 施昼卷缩在地上,无力的喘息着,有一下没一下的咳嗽,看起来是极其难受的,他被掐的面上泛红,眼尾那处更是红的厉害,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皇帝抱起人,嗓音里是心疼:“没事了,朕在。”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小宝贝们 第27章 疼的难受 皇帝抱起人,大步往施昼的宫殿走去。 施昼缩在人怀里,眼眸半阖着,喘的厉害,嗓子跟右手也疼的厉害。 他忍着把泪意压回去,但眼镜一眨,之前蓄积的泪水就会顺着脸颊流下。 狼狈的模样,可怜的紧。 皇帝看着就心疼的很,自己千般护着,惩罚也不敢下重手的人,却被一个疯子伤到了:“是朕的错,别哭了。” 早知如此,他就该把那疯女人直接杀了,而不是顾忌朝中残留的势力。 施昼呛他,嗓音沙哑的不成样:“我还……咳咳不能哭了?” 皇帝沉声道:“不能,朕不想看。” 看着难受的紧,自然不想看。 施昼受了伤原本就有些委屈跟气不顺,一听这宛如强盗般的话,瞬间不想理人了。 忍了半天,忍不了了,低声道:“疼……” 皇帝应了:“嗯,再忍忍。” 施昼又道:“难受……” 皇帝还是应了:“嗯,朕知道,下次不会了。” 不会再有下次了。 皇帝冷肃的脸上,眸里含着浓重的煞气,垂眸看像怀里人时,却莫名的觉着柔和。 踏进宫门后,径直往内走,皇帝把施昼放在了榻上,半靠着床头,动作间小心着没碰着伤口。 现下几位太医也赶来了,上前查看伤势后,就打开药箱给施昼处理伤口,剩余的人就在一旁开药。 太医们手抖的厉害。 皇帝就站在他们旁边,平日平静无波的面上都紧皱着眉,眼神冷的像刀子。 伤口用温水配着用布仔细着清洗完毕后,药粉一沾上去,施昼就疼的嘶了声,他知晓太医们下手已经很轻了,伤口沾药本就会很疼,也没抱怨些什么。 反到是皇帝开口了:“轻点。” 太医们只好点头应是。 处理完手上的伤口,一位太医就躬身上前,恭敬的查看施昼颈上伤口。 白皙的脖颈上是五道泛着青紫的手指印。 光是看着就让人不忍。 一切都在有条不絮的进行着,在太医扯开施昼领口的衣裳要上药时,停顿住了。 皇帝打断这个步骤后,眸色平静的看不出什么,沉声道:“朕来。” 太医递给人药后,自觉让开位置。 皇帝坐在榻边,用手抬了抬人下巴,让施昼头仰起来。 用细棍沾了点药膏抹在施昼颈上,而后用手指细细揉搓抹匀。 好一会儿,施昼才能不仰头了,再久一点儿,他就会仰着难受,掐的时辰算的上刚刚好。 皇帝用干净的手背拭了拭施昼眼尾沁出的湿意:“好了。” 他起身用备着的温水洗净手,用布擦拭干净好,又吩咐奴仆备好热水。 皇帝转身对施昼叮嘱道:“沐浴后,去用晚膳,记得喝药。” 他抬手揉了揉人的发顶:“听话,觉着苦朕就让人给你送些甜枣过来。” 施昼应下:“嗯。” 皇帝说罢就走了。 这会儿消息估计也传出去了,这次就让他看看御书房外会跪着多少人去保那个女人。 有些人头顶上的乌纱帽该摘下了。 皇帝一走,寝殿内的气氛一下从紧绷变得放松。 施昼靠在床头,阖上眸歇了会儿,才起身去沐浴换洗。 在地上滚了一圈,血水泥水都沾上了,他现在自个都嫌弃自己。 奴仆们自觉去收拾弄脏的床榻。 施昼泡在温热的水里,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小心的不让水沾到脖子跟手上包着布的伤口。 换了衣裳后,在饭桌上见着了他娘亲。 华蓉征一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现下听完太医说完,才安心些。 “娘,疼。”施昼坐在华蓉征旁边的位置上,把被包着厚厚的布的手给人看。 华蓉征看人还有心思撒娇,就知晓没多大事,点了点人的脑袋:“行了,用膳罢。” 她叹了一声:“没事就好。” 施昼拿筷夹了口菜。 华蓉征冷着面道:“安嫔那边我会让人去处理掉。” 施昼咬了口红烧肉:“嗯。” 华蓉征又道:“再往你身边多塞点人。” 施昼把肉咽下,唇齿生香,这肉好吃,他又夹了一块:“用不着。” “塞再多的人,那些人也会像疯狗一样扑过来,总归防不胜防。”施昼面色平静。 他轻笑:“除非,我没争那位置的心思。” 华蓉征脸色沉下来。 施昼不知怎的,就想冲人。 第几次这样了?如果不是施珩过来,他今日有的够受了。 除了施兆和安嫔,背地里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觊觎着他这条命。 施昼笑笑:“对了,我本来就没有。” 有什么好争的呢?把命都争没了就舒坦了? 他突然起了厌倦。 华蓉征夹菜的手一顿:“施昼!” 她放下筷,叹道:“娘知晓你心里难受,但这是为了你——” 施昼打断她,给华蓉征盛了碗汤:“娘,先用膳罢。” 用完膳,施昼就说着自己困了,想睡了,华蓉征走了,先前的话题也自然没再继续下去。 施昼其实不困。 嗓子被掐的疼的不想说话,手上也在隐隐作痛,怎会有困意? 只是想一个人待着罢了。 他喝了药后,吃了几个施珩送来的甜枣,在因药性而涌上的困意中睡去了。 第二日去上书房。 卫瑾见着人脖颈上狰狞的指痕还在吃惊:“怎么回事?” 施昼摇了摇头:“没什么,遇上个疯子。” 施野在他坐下来后,突然出声道:“安嫔死了。” 施昼怔了下:“怎么?你要抱不平吗?” 施兆出生后,过几年施野也出生了,两人一起长大,算是玩的比较好的。 施昼以为施野见施兆死了,安嫔也死了,看不过眼,觉得他实在是赶尽杀绝,不给人留活路。 施野顿了下,没有像他想象的那般说,而是道:“父皇也贬了一些臣子。” 施昼起了些兴趣,转头看他:“你想说些什么?” 施野只是摇首:“我只是觉着,他们做这些,你也不会高兴罢了。” 施昼愣了好一会儿,才笑出声:“你又怎知?” 你怎知我会不高兴? 施野没好气的道:“我长着眼睛。” 施昼笑着道:“嗯,我第一次知道。” 施野轻踹了一脚施昼椅子腿:“我也第一次知道,你能听得进人话。” 施昼不想理他,正好夫子也来了。 他现在手都握不起来,被包的像个猪蹄子,翻书都是卫瑾给他翻的,更别说写字了,夫子也没为难他,见人愿意张口就知足了。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 回到宫里的时候,施昼以为自己看错眼了。 如果不是看错眼,为什么楚青痕会跟施斐对坐品茶? 施昼:“?” 楚青痕见到施昼,远远颔首,又回眸与施斐说话。 至于施斐,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施昼过去:“三哥怎么来我宫里了?” 方才上早朝的时候,他见施斐特别显眼的在朝臣前头,坐在轮椅上。 想着昨日一些臣子被贬的事,他又觉得施斐今日上朝也不怎么出人意料了。 又因为赶着去上书房,下朝后施昼也没跟人说话,径直走了。 谁能想到会在自己宫里看见人。 施斐面上是温和的笑:“听闻昨夜的事,有些担心阿昼,便过来看看。” “谁知阿昼走的那么快,连看三哥一眼都不肯。”施斐看着他调侃。 施昼自觉理亏,坐下后就讨饶:“下次不会再让三哥等一个时辰这么久了。” 他看向楚青痕,问:“那三哥跟先生?” “等的久了,正巧遇见过来给你上课的楚先生,聊了几句才知楚先生也好品茗,算是脾性相投?”施斐解释道。 楚青痕也颔首:“正是。” “昨日的伤怎么样了,让三哥看看。”施斐道。 施昼把手伸出去给他看:“就是疼,嗓子也疼,疼的难受。” 施斐凑近他,一手按住人额头上往后压,一手掐住人下巴往上台,看见青紫的印痕,紧皱起眉:“还疼吗?” 施昼抱怨道:“嗯,疼。” 施斐凑的更近了,轻轻吹了几口气:“不疼了。” 温热的气息细细密密的散在肤上,施昼莫名觉着麻痒的厉害,想缩缩脖子,又被施斐禁锢住了。 他想让人放开,还没说出口,施斐就放手了。 施昼抚了抚被吹的那几块地方,刚放下手,一抬眸,就迎上了施斐满目的心疼。 那一瞬间,他几乎要认为自己要溺毙近这汹涌的情感里。 施昼不知怎的,猛地就错开了施斐的视线,轻咳了几声:“三哥方才在和先生聊些什么?” 楚青痕收回眼神,垂下眸看着手里精致的茶盏,眼睑映下的阴影遮住了眸里的神色。 他转了下手中的茶盏,把玩着,道:“无甚相关的事情。” 楚青痕抬眸看向施昼,眸中还是冷清的神色:“殿下,到时辰该上学了,已经耽搁许久了。” 他说罢,又转眸看向对面的施斐:“三殿下可还同殿下有事吗?” 摆在台面上的逐客话语。 偏生施昼还没回过神来,没听出这话的潜在意思,也同楚青痕一起看向施斐。 施斐轻笑着道:“还未见过楚先生给阿昼上课的模样,楚先生不介意本殿旁观罢?” 作者有话要说:楚青痕:“介意。” 第28章 腿脚不便 楚青痕便冷淡垂眸:“随殿下意就可。” 施昼反应过来这是在说他,他没说话,有些难办。 皇帝在面上并未说楚青痕在教他什么,若是施斐旁听,自然就知道这教的是是帝王之术。 虽说施斐并不是多嘴之人……但总归有些风险,若是泄露出去,盯着他的人只会多不会少,危险也会变大。 施昼看着施斐含着些许期待的双眸,躲闪开人目光:“有人在一旁,会分心。” 施斐揉了揉他的发顶,含笑道:“三哥会很安静的。” 施昼看他,有些动摇。 施斐见施昼沉默,笑意收敛了下,道:“阿昼是在嫌弃三哥吗?” 施昼道:“怎会——” 施斐打断他,又笑了下,嗓音还是柔和的:“无妨,三哥这就走罢。” 但从眸中看的出来,是有些难受的,落寞的紧。 施昼差点就被施斐的美色诱惑开口同意了。 不过也差不多了。 施斐现下怎么看,都觉得他家阿昼太好骗了。 可爱。 他也确实被勾了些兴趣,想知晓皇帝究竟叫楚青痕教施昼些什么。 施斐叫侍从过来给他推轮椅,叹息道:“这些日子一直闷在府中,想来想去来了阿昼这,想说些话解解闷。” 现下侍从已经将轮椅推下了亭子,施斐是背对着施昼与楚青痕二人的。 施斐继续道:“却没想到……还是怪我腿脚不便——” 施昼还是忍不下心,开口了:“三哥,你等会儿!” 他的眸中在听见施昼嗓音时,盛满了笑意。 怎么这么容易心软? 侍从退让到一旁,施昼走过去,推着施斐的轮椅走向书房:“那三哥可不能吵着我。” 他不是不知道施斐是故意这般说的,那又能怎办?人就是抓准了他心软,掐着这点,可劲儿的欺负他。 施斐笑着应下:“好。” 楚青痕看了会儿两人的背影,跟上了。 —— 施斐坐在一旁,垂眸看着手中的书籍,愈听楚青痕给施昼讲的课,眸子的晦涩也就愈重。 他方才还有些云里雾里,不知楚青痕在说道些什么,直到时辰愈久,才察觉出些许不对劲。 帝王之术。 皇帝亲自吩咐叫楚青痕这位刚入朝、未跟各位世家沾染上关系、背景干干净净的状元郎,来教施昼这位皇子帝王之术。 打的什么心思,谁都看的出来。 施斐心下阴狠的情绪暗发。 是病情愈发严重才这般的心急吗,父皇? 乃至于手忙脚乱到匆匆喊了个脚跟都没站稳的楚青痕去教阿昼吗? 他记得现下这个时候,皇帝也没有病的要死吧?施斐唇角勾起。 他轻叹了一声。 无妨罢,几个月的时间也不能学些什么。 他的阿昼这般心软,这般娇气,这般好骗,为何所有人都想着他能坐好那个位置? 施斐至今忘不掉,施昼第一次扑到他怀里寻求安慰的时候。 小阿昼第一次见到死人,身旁只有他一个,害怕的极了,死死抱着他,怎么哄都不松手,眼泪不停的流,只会奶声奶气的哭着喊三哥。 漂亮的眸子里只有他施斐一个人。 那个时候施斐就觉得,他这五弟,哭的真好看。 不能怪施昼哭的那么丢人。 深夜里再加上昏黄的宫灯下,本来就面目狰狞的尸体更加令人恐怖,黏稠的鲜血流到他脚下,身下几处洞口露出殷红的内脏。 事后皇帝好好惩罚了这群夜晚不睡觉,闲的出来玩躲猫猫的皇子。 罚的最重的还是排行第四的施殊。 因为这是她提意的,施殊小时候玩心慎重,愈长大反而愈像她名字“诗书”那般温婉了。 施斐算着日子,过几日他这位皇妹也该回来了,毕竟母妃的忌日也快到了。 此时是中途歇息的时候,施昼见施斐勾唇笑了下,问道:“三哥在看些什么?怎生笑了?” 施斐摇首道:“想起殊儿过几日要回来了,有些高兴。” 施昼也挺高兴的:“四姐要回宫了吗?” 他小时候被这四姐坑了不少回,但是关系也愈发亲近,长大后施殊变得性子愈发好了,又宠着他,施昼自是喜欢这个皇姐的。 只不过后面出了些事,他这一年里也就只有几天能见着人。 说是不想,那肯定是假的。 而这几日又是施斐和施殊母妃的忌日,高兴也不是,不高兴也不是,倒是让人难做。 施斐叹了声:“也不知她这性子什么时候能闹完。” 施昼也不知如何说,想了会儿道:“四姐重情,父皇又纵着她,估计有的等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施殊这么看得开的一个人,现下仿佛被中了蛊一样,怎么说也不听,非得为了一个男人带发修行。 施斐在心中道,怎是纵容?皇帝只是不上心罢了,只要施殊不做出伤及皇室的事,皇帝任她如何,这般痴情反而还在百姓中赢得了名声。 女子的忠贞不渝总是令人赞叹的。 下学后,施昼送了楚青痕与施斐出宫,再跟卫瑾说了声他今日不去将军府了,就回宫歇息了。 受了伤的缘故,施昼总是感到疲惫。 给太医诊了脉后,施珩就来探望了。 问了下太医,得知人伤势在稳定恢复。 施昼抓住时机,缠了施珩许久,才让人松口,他的策论可以在伤好后再上交。 这些日子施昼就安安稳稳的养伤。 脖颈上的青紫慢慢淡化到恢复白洁,施殊也回来了。 他四姐一般会提前两日回宫,到了忌日那天去祭拜后,又在宫内小住几日才走。 施昼站在施殊冷清的宫殿外。 她走的时候轰轰烈烈,一开始回来的时候也热闹的很,过了几年,却是变的这般冷清。 施昼叹了声物是人非。 “杵在外边儿作甚?进来罢。”站在宫门后的女子一身素寡,面上是温柔的笑。 施昼走过去,低声道:“四姐。” 施殊轻轻抱了下他:“许久不见,昼昼又长高了许多。” 施昼也抱着人:“想四姐了。” 施殊轻轻应下:“嗯。” 他们松开,走了进去。 施昼问道:“四姐今年还走吗?” 施殊轻声道:“不走了。” 施昼怔了下,转眸震惊地看着人:“四姐你说什么?!” 施殊回眸看他,眸中又像没有施昼,像是在看着远方:“昼昼,四姐想开了。” 她看着的方向,是皇帝居住宫殿的方向。 施昼跟着施殊去了宫中特地建的小厨房,见施殊又挽袖切菜,连忙拦下:“怎生由你来做这事?是不是那些奴仆怠慢了你?” 见施殊许久未回,便以为人失宠了,想骑在主子头上作威作福?! 施殊笑着道:“怎会?只是我做习惯罢了。” 她顿了顿又道:“昼昼用过膳没?” 施昼不拦着人了,摇头:“还未,那我今日有口福了。” 施殊道:“怕你吃不惯,清汤寡水的。” 施昼把手给人看:“我受了伤,也不能吃那些油腻的。” 施殊看了眼,蹙眉叹道:“昼昼受委屈了。” 她仔仔细细询问了伤势,才转回眸又继续专注手下的动作。 施昼也想帮忙:“我帮四姐打下手。” 施殊捏了捏他鼻尖:“你呀,又想给我添乱,去外边儿等着罢。”她面上笑容温婉:“给你带了些糕点。” 施昼“哦”了一声,对自己有自知之明,乖乖的出去了。 他两辈子都没下过厨,真要去给施殊打下手,还真的是添乱。 施殊手艺是不错的,清汤寡水施昼也停不下口来。 —— 又过两日。 皇帝一直不常去后宫,施斐与施殊的母妃也并不受宠,又很安分,不怎么与人交谈。 墓前祭拜的人并不多,能来的都是真情实意的。 施昼与施斐、施殊的两人关系好,再加上以前也受过他们母妃的恩惠,也来了。 他们母妃是个很温柔的人,所以生出的儿女也都很温柔罢。 施昼看着施斐与施殊想。 祭拜完后,施昼也就回宫了。 自己回的。 出宫祭拜的也就只有他与施殊了,他看得出来施殊与施斐得要一起说这话儿,没去打扰人。 自觉回宫接受楚青痕的折磨了。 师生都风雨无阻的为学业做着努力。 施昼哭出来,他手伤也快好了,策论还是一个字没动,听完楚青痕的,还要去听卫炙的。 一开始的新鲜全都被磨没了。 上辈子学生时代被作业支配的恐惧现在施昼又体会到了。 —— 施斐府上。 施殊与施斐书房相对而坐,门窗紧闭。 施斐在茶桌上煮着茶,动作从容:“听阿昼说,你不走了。” 施殊颔首道:“想开了,一直在寺里待着也不是办法。” 施斐看她,面色冷下来:“你想做什么?” 施殊面上是笑,眸里含着无尽的痛楚,压着令人惊讶的癫狂,轻声道:“我听闻,人死之后是可以复活的。” 她嗓音柔和:“我想寻些法子将人带回到我身边,他一定还在等我。” 她笑着说,眼眸却流下泪。 施斐皱眉道:“随你罢,别妨碍到我就成。” 施殊用手指擦拭掉眼角的泪:“我有分寸。” 施斐煮完茶之后,挽袖给自己倒了一杯,他握着滚烫的茶杯,仿佛察觉不出烫意,把玩着道:“别寻着寻着把自己弄没了。” 施殊摇首道:“我比你还在乎我的性命,他还在等我去救他呢。” 施斐没说些什么。 施殊轻启唇:“查到些东西,皇帝似乎病情好转了。” 施斐放下茶盏:“被察觉到了?” 施殊摇头:“并未。” 施斐看她,没出声,是示意人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施殊却笑着道:“这么久未见,哥哥不给皇妹倒杯茶吗?” 施斐冷眸看了她一会儿,而后提着茶壶起身,走过去给施殊倒茶。 作者有话要说:施斐:没想到吧? 第29章 猫 施殊饮了口茶道:“宫里的人说并未出问题。” 施斐坐下,皱眉想了会儿,道:“加大药量罢。” 施殊笑了笑:“我会去吩咐。 “皇帝撑不了多久,但到时势必与蛮族开战,卫炙走了,你要如何?”施殊看着施斐的双眸问。 施斐沉吟了下,道:“三分兵权在皇帝手上,皇城与宫内的禁卫军也由皇帝统领,若是卫炙走了……” 他敲了敲桌子:“他的亲信也会留下,再说,禁卫军头领可是极其崇拜这位战无不胜的卫将军。” 施殊笑笑道:“卫家那小子可是站在昼昼那边的。” 施斐垂下眸:“阿昼对皇位并没有心思,不必动他。” 施殊道:“可他身边的人有心思,你也同我说,皇帝教他帝王之术,华妃倾尽势力护他,卫家兄弟给他在武臣那边铺了路子,楚青痕在文臣中也受人吹捧。”她顿了顿:“他确实没心思,他身边的人都有心思。” 施斐轻声道:“再说罢。” 施殊明白他心内的退避,也不再说此事了,道:“楚青痕背景有些古怪,你多仔细。” “今日就到这罢,我先回宫了。”施殊说罢,起身推门出去了。 施斐坐在原地,垂眸看了手中的茶良久。 —— 几日后。 施昼手上的痂终于掉落,伤已好的差不多,每日涂些祛疤的药膏就行了,施珩给人下了最后的通令,让施昼明日上交策论。 施昼坐在书房的书桌前,桌上铺着的宣纸白如雪,他撑着脑袋,手里把玩着精致小巧的镇纸。 楚青痕今日不知怎的回事,晚来了,现在也没见着人。 正想着,书房的门被人推开。 施昼直起身,道:“先生总算来了。” 楚青痕微颔首道:“有事耽搁了,望殿下恕罪。” 施昼把镇纸丢到桌上:“先生今日不上学了罢,这策论想的本殿头疼。” 楚青痕一眼就看见桌上那张一字都无的白纸,眉眼染上分无奈:“那就不上了罢,臣陪殿下将策论作完。” 施昼打的就是这个算盘。 从早晨到下午,施昼先大致将策论写出来,再由楚青痕挑出毛病,反反复复修改了几次,才得出此时施昼手上拿着的那张纸。 施昼得了好,让楚青痕留下来用了晚膳后,再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翌日。 下了早朝后,施昼拿着那张纸去了御书房。 太监一道一道的传上去,皇帝知会让人进来。 奴仆们退到外殿。 刚下早朝,皇帝头顶上厚重的冕旒还未摘下。 施昼进来时,宫女真准备给皇帝更衣,又被吩咐退了下去。 他叹了声,施珩事务繁忙到都快把御书房当家了,连回寝殿更衣的时辰都没有。 他正想着,就察觉到皇帝看了眼他手上卷起来的纸张,听见人道:“放着。” 施昼“哦”了一声,将纸放到桌上。 皇帝又道:“过来。” 施昼过去了,就看见施珩自然的张开双手:“衣裳在榻上放着。” 施昼怔了下。 成吧,因为他,人走了,所以这份活儿他来干,施昼咬牙。 施昼半俯身,将皇帝宽长的镶金嵌玉的腰带解开,从施珩身后饶开。 不太熟练的缘故,他动作缓慢,环着人腰身,将腰带扯了下来,又抬起双手,去解系带,又是解了半天。 施珩见人笨手笨脚的模样,眸里浮现出笑意。 良久,才将外裳褪下,又给人换上一旁的轻薄的玄色衣裳和简单的腰带。 上朝的朝服过于厚重,施珩下朝就会将朝服换下。 最后是冕旒的褪下。 天子自是不可能低头的。 施昼与施珩的身高又差距良多,他踮起脚,双手费力的去解着暗扣,冕旒重的很,他扶起来的时候,身子不稳,还是施珩逗够了人,才伸出手扶住了施昼的腰身。 施珩眸中浅淡的笑意都压不住。 施昼瞧见了,哼哼着,没好气的把冕旒随手放到桌上。 却突地,施珩低咳了几声。 施昼看过去,才发现人面色有些苍白:“父皇无事罢?” 施珩摇首道:“受了些寒罢,过几日就好了。” 施昼听了也就没放在心上。 待施珩御座上坐下后,自觉的站在一旁。 施珩不用猜都知晓,这是在等着自己夸奖。 仔细看完之后,施珩是带着赞许的,这篇策论看过去,无疑会让人猜测是一位上过多次战场的老将所书,其对战场的详细认知令施珩赞叹,所出的方法也成熟可行。 皇帝赞道:“不错,是在卫炙与楚青痕手上学了些东西。” 施昼不满:“我呢?” 皇帝低声道:“也很好。” “让司天监过几日算一下黄道吉日,就让卫炙出征罢。”皇帝淡声道。 施昼没反应过来:“什么?” 话题转变的过快,施昼有些懵。 皇帝将纸张放下:“与蛮族开战。”施珩顿了顿:“让朕寻个理由。” 施昼怔怔的:“啊?” 没过多久,施珩又开口:“就说,蛮族日前一再骚扰我朝边境处,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我朝被逼不得不与蛮族开战。” 施昼现下已然回过神,又听见这么厚颜无耻的一句,他看了眼施珩,人面色如常,他在心里暗暗佩服。 皇帝叹了一声:“你也同去。” 施昼僵住:“什么?!” 他身娇肉贵这么多年,自是不肯上战场这种折磨人的地方,况且那地方动乱不断,死个人都是寻常的事。 他去战场,明摆着找死。 施昼不愿,不愿极了,也有着对陌生事物的恐惧。 他面上委屈,深吸了一口气:“父皇,为何要我去战场?” “儿臣无能,也不会起什么大作用,更可能会拖了卫将军的后腿。” 皇帝沉声道:“不许贬低自己。” 施昼蹲下来,伏在皇帝膝上,轻声道:“父皇,昼昼不愿……” “不想去。”他嗓音里含着委屈。 你不是最疼我吗,为何一定要让我去送死? 良久,皇帝揉了揉他的软发:“昼昼要听话。” 施昼吸了口气,没说话。 两人僵持着。 最后还是皇帝妥协了,他叹息道:“你先下去罢,让朕再想想。” 施昼只好出了御书房。 他心中不稳,面色也不好看,出御书房之后,就有些慌乱的往华宫跑。 华蓉征听了之后,面色骤沉。 “太医院那边的眼线道皇帝召人的次数多的不寻常,太医院里几位皇党最近也有些心神不宁。”华蓉征精致的面容上却莫名令人感到寒气:“怕是……出事了。” “若是真是如此,后面一定会出乱子,你身为朝中最宠爱的皇子,多的是人想从你这下手。”华蓉征细细分析。 施昼接口:“父皇这是想让我跟着卫炙去避避?以免我淌这浑水,最后自个却出事了。” 华蓉征冷笑:“这浑水本来就该淌,这种局势,你更应该留在京内,免得有些人趁虚而入。” “怕的就是,有人在你回京的路上埋伏,想回宫也回不了,这帝位自然跟你没有关系了。” 施昼试探道:“那我去战场后,卫炙会护着我不让我出事?” 华蓉征看了他一眼,缓缓颔首:“自然。” 这是她生出来的孩子,养了十几年,想的什么心思,华蓉征自然都知道:“别想着那些有的没得。” 施昼打着这个算盘,他本来就不想登皇位,跟他没关系自然最好,去战场卫炙也会护着,不伤性命,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拒绝? 施昼后悔不已。 接下几日,华蓉征求见皇帝多次,皇帝就拒了几次。 倒是宣了施昼过去。 “朕会让人暗中护着你。”施珩缓声道。 施昼想了会儿,点头了:“几时出发。” 皇帝沉声道:“一月后。” 殿内一时沉寂。 皇帝突然上前抱住施昼,声音有些低哑,似是一下苍老许多:“昼昼乖……” “朕舍不得让你出事的。”施昼听见施珩在他耳畔低声道。 他又想起华蓉征那日说的话。 施珩宠了他这么多年,施昼自是担忧着人身体的,他深吸一口气:“父皇要等昼昼回来。” 施珩应下:“朕会的。” 施昼才稍稍放下心。 “莫分心。”楚青痕再一次提醒道。 “先生继续讲罢。”施昼揉了揉眉心,回过神来道。 这几日上学,楚青痕发现施昼分心的次数比往日多了不少,莫名的心神不宁。 他索性将手中的书籍放到桌上,问道:“殿下有何事可与臣倾诉。” 与蛮族开战的事知晓的人并不多,除了施昼与华蓉征,再加上卫炙,也就只有几个皇帝的心腹大臣知晓,就连卫瑾也不知晓。 此事自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就与楚青痕说道的。 施昼想了想,才道:“前些天在店中看中一样小东西,我问了店家是否能卖与我,店家说可以,那只猫似乎知晓了自己的命运,我那日过去取它的时候,焉的不行,我也就想再等几日。” “我心疼这只猫,又舍不得放离它,想着如何是好。” 楚青痕想了想,道:“不如殿下带臣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别看了,在你面前。 第30章 楚青痕 这只在施昼口中焉的不行的猫就在楚青痕面前。 因心中愁了几日,睡得不好,眼下染了微些青黑,面色也有些发白,懒洋洋支靠在椅子上,却是叫人看出几分病弱慵懒的艳色。 施昼随口胡诌的事情,自然没有猫给楚青痕看。 他摇首道:“罢了,先生还是继续讲学罢。” 楚青痕见人气色不好,现下也无心思再听学,继续讲下去也只是做无用功罢了,索性拒了:“殿下不必勉强,今日早些下学罢。” 施昼这几日疲惫的很,既然楚青痕提出来了,他自然也不会拒绝,应下了。 他眸子里盈上笑意,鲜活的不行,直直瞧着楚青痕道:“先生真好。” 楚青痕对上那双漂亮的眸子,心上不知为何微动,他垂下眸收拾桌上的物什,避开人的视线,声线还是平稳的:“那臣先退下了。” 施昼应下,顺下起身目送人出书房:“嗯。” 楚青痕一身白袍,手中握着几卷书,文人的高洁、翩翩公子的清冷,好看的令施昼移不开眼。 待到楚青痕转身要退出房外时,才开口道:“明日见先生。” 楚青痕淡声应了:“殿下好生歇息。” 房门被阖上。 施昼重新坐下,靠着椅背,舒服的叹息一声。 他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觉着楚青痕比上书房里的夫子好上太多,若是那些夫子们,别说只是单单气色不好了,就算卧病在床也会来到跟前滔滔不绝的念叨书里的内容。 施昼隐隐觉着自己忘了什么,漫不经心扫过书房那满架子的书时,才突地恍然。 楚青痕借给他的书! 他一直念着要还给人,最近心思烦扰,老是忘记,今日又忘了。 不过楚青痕刚走不久,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施昼赶忙把一早就收拾好的那堆书抱在怀里,出了书房随便找了个太监接手过去。 他追着楚青痕,那太监追着施昼。 “先生停步!” 施昼喊,他几步跑过去,大力攥住楚青痕的手腕。 他跑了一路,被冷风刮了一路,手心是凉的,这下触手又是温暖的。 楚青痕一身清冷白袍的底下,暖的不行。 令施昼想起,同样是一身白袍的施斐,温润的底下,却是冷的他一抖。 他压了压心思,把这些无关的对比抛出脑外。 楚青痕一怔,转身去看人:“殿下怎的追过来了?” 施昼跑的气有些不顺,微喘着气,面上染了些粉,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上唇,才道:“先生的书……本殿……” 施昼深呼吸,把气喘匀了:“一直忘记还,方才突然记起,就追过来了。” 其实那些书,楚青痕并不在意,虽说是借,但在楚青痕心里就是赠给施昼了,借完书的第二日他就去买了新的回来。 莫名的。 楚青痕看着面前年轻的小殿下,莫名的隐瞒下,又莫名的这般道:“那殿下可要随我一道出宫?” 施昼想,自己出宫去拿的书,自然也得亲自送回,不然有怠慢之意。 于是应道:“好,我让他们备马车,先生稍等。” 楚青痕低声回:“嗯。” 他们坐下马车,一路出了宫,到了大街上,进了闹市,在马车里便是嘈杂的人声。 施昼坐不住,掀帘看了一眼,而后吞了口口水。 烧鸡,剔了骨的,整只被吊起,金黄色的油滴从酥嫰的皮上滑落,那肉里也滴着汁水。 那铺子还在给人做生意,取了一只下来,用油纸裹住,接过油纸包的人馋的受不了,就地大快朵颐起来。 施昼就看着人扯下那肥厚的鸡腿,咬了一大口肉。 馋了。 楚青痕将一切瞧在眸中,却并未出声,直到他的小殿下欲言又止的看了他好几眼,才出声问:“殿下?” 他眸底压着丝笑意,马车里光线昏暗,叫人看不出。 施昼咳了几声,问楚青痕:“先生可想下去逛逛?” 楚青痕也不在作弄人,符合施昼的心意道:“随殿下意。” 施昼立刻接口:“那先生我们下去瞧瞧?” 楚青痕自是同意的:“嗯。” 施昼一下马车,顾不得楚青痕,就往回走,走到那铺子面前,毫不客气的要了一整只。 铺主利索的弄好,施昼接过了油纸包,刚想掏出荷包付钱时,身旁却突然伸出一只手,将碎银递给铺主。 施昼看过去,是楚青痕。 应是楚青痕以为他身为皇子,不会有带银钱出门的习惯,但施昼出宫惯了,这银钱他自是随身带着。 他怔了下,一直在他眼中清清冷冷的楚青痕,骤然触碰到这些俗物,仿佛沾上了些人间的烟火气。 施昼道谢:“多谢先生。” 楚青痕只道:“走罢。” 施昼边走边吃,半点皇家子弟的颜面都没。 他下意识递给身旁的人,却突然反应过来他身旁不是与他熟到不行的江奕,也不是卫瑾那不拘小节的纨绔,而是他的先生楚青痕。 实是冒犯。 施昼立刻想伸回手,却没想到楚青痕微低头,就着他的手轻咬了一口。 他瞧得仔细,那薄唇贴的是他方才咬过的地方,轻撕了点肉丝,就淡淡移开,面色上也是淡淡的,道:“尚可。” 施昼只好装作不在意的收回手。 嗯,这天仙被他扯下凡了。 罪过。 楚青痕触碰过的地方,施昼也吃下了肚,人对他都没嫌弃,他自个也不能这么小气,大大方方咽了下去。 施昼轻扯了下楚青痕的宽袖,这人不知为何有些心神不宁,快撞着人了也不知避避。 此时走的道狭小,路边一乞儿跪坐在地上乞讨,面前摆着个破碎的瓷碗儿,里头是稀疏的铜板。 方才楚青痕就差几步,就踩着人讨饭的东西过去了。 楚青痕定睛一看,随后俯身在那碗里放了些碎银,低声道:“抱歉。” 那脏污的少年似是孤僻阴沉的性子,看了楚青痕一眼又畏缩的垂下,蚊子声道:“谢……谢谢。” 施昼也想出一份善心,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蹲下身借宽袖遮挡,塞到那少年紧攥的手中,笑着道:“收好,可别被人瞧见了,会抢走的。” 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些的,这少年这般瘦弱,若是手中突然得了什么好东西,被些混子瞧见,定是守不住的,那么他的好心就成了坏。 少年怔怔的看着他,又看着人走远,攥紧了那锭银子,半响才道:“谢谢。” “哟!谢谁呢?得了什么好东西,给爷交出来!”是一个有些健壮的男人,身上衣服破烂,头发黏结,瞧着比那少年还脏。 他蹲下身,大手一握,就将少年碎碗中的银钱揣进兜里,后头跟着的几个青年也上前围起人。 不是第一次,少年也已经吃过教训,反抗的下场曾让他奄奄一息。 他想起那位公子的笑颜,又攥紧手。 男人大力扯住他的头发,啐道:“小兔崽子,还想吃教训?” 头皮被扯的生疼,少年皱起眉,配合性的往后仰让疼痛减缓,而后犹犹豫豫的伸出手,才露出银子一角。 一旁的青年污浊的眼中顿时盛满肮脏的欲//望,急//色的抢过来:“这小子走了大运!” 男人松开少年,把银子夺过来,忙不迭的塞进怀里:“这贵人也是大方!” “那还不是便宜了我们。” “这小子怎么老是这么走运!” “真是让人不爽!” 少年被他们踢倒在地,他抱头,蜷缩起身子默默承受拳打脚踢,猛然一个踢翻,他瞳孔骤然一缩,眸子里倒映着方才那两位公子。 从喉腔里挤出嘶哑难听的低笑。 被看见了啊,他难看的、丑陋的、被任意羞辱甚至屈服的一幕,抱歉……玷污了你的眸子,求求你……别看了…… 楚青痕似乎能从他身上看见自己以前懦弱无能的一幕。 预料之中的,他看见施昼冲过去阻止。 本来一开始只是简单看了几眼,施昼见少年乖乖交出去后,觉得这人还是拎得清楚的,没有因为身外之物而选择丢了性命,却没想到那群混子仍不肯罢休。 一群垃圾,施昼眼里泛出冷意。 他身后的楚青痕只静静站在那看着,似乎叹息了声。 不愧是母子吗?一样的好心。 袖里的匕首探出,刀刃用令人反应不过来的速度贴到男人脖颈上,施昼冷声:“停手。” 那男人还不以为意,低头一看,吓得直接坐倒在地,大喊道:“停停停!” “银子拿出来。”施昼威胁的将刀刃往内压。 刺痛感让男人恐惧的不行,从怀里掏出来所有的银子就想讨好的给施昼。 “还给他。” 男人一下黑了脸,咬牙切齿的将银子丢到一旁的更加破碎的碗里。 “跪下来,道歉。” 男人眼里满是愤恨跟屈辱,让他给一个废物跪地道歉?!又不得不恐惧的跪起身。 他递给一位还算镇定的青年一个眼神。 就在那一刹那!男人手肘猛地往后一撞!那青年配合默契的往前一扑,其余青年也暴起围攻而上。 就这些人三脚猫的功夫,施昼根本没带怕的。 快速侧身一躲,匕首配合内力瞬间往前飞起,直直插进扑过来青年的臂膀,那青年痛嚎一声跪倒在地,施昼手下一转,掐住男人的脖颈,大力收紧,男人面色涨的青紫,双眸睁大到几乎暴出。 这一幕直接逼的剩余几人不敢靠近。 那男人终于知晓怕了,内心充斥着对死亡的恐惧,断断续续的从口里挤出几个字:“对……对……不起……” 施昼松开手,低声道:“滚。” 一群人逃命般地瞬间跑的不见人影。 那少年还倒在地上,身上疼的不行,勉勉强强半撑起身,垂下眸不敢对上施昼的视线,小声道:“谢谢。” 施昼蹲下身:“能走吗?” 少年点点头。 施昼道:“我带你去医馆。” 他问少年:“你怎生不去找个活儿干?” 少年小声回:“我年纪小,力气不大,还吃得多……没人要我。” 楚青痕听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府上还缺伺候的人,你可要来?” 这孩子瞧着可怜,当年有人这般救他,现下楚青痕也无妨再救别人。 施昼听了有些诧异,他见楚青痕方才淡漠的模样,以为人是不屑于理这些麻烦事,此时却开口了。 少年自是无二话。 —— 医馆。 大夫在内堂给人治病,施昼跟楚青痕在外堂候着。 少年不再此处,施昼也有机会提方才的事:“先生是好心人。” 楚青痕只道:“你觉着是就是罢。” 此时在外头,他也没再喊殿下。 施昼困惑楚青痕有些生硬的语气,以为人不同意自己的说法:“先生的确是啊,换做是我,付了这药钱也就作罢了。” 就算他在宫外有府邸,也不会再多管,收纳来历不明的人,他又不是嫌麻烦不够多。 楚青痕摇首,口中提起另外一语:“你……” 他顿住,这般称呼实属失礼。 施昼知晓他在困扰什么,道:“先生唤我阿昼即可。” 阿昼……单单这两字一瞬内就在楚青痕心上滚了好几圈,才出口道:“阿昼……为何救他?” 施昼想都没想,就道:“心下不忍就出手了,倒是没想其他的。” 楚青痕在心里道,还是有些不同的…… 施昼也问他:“先生呢?” 楚青痕在袖子的手微微一攥:“觉着他可怜得紧。” 他垂眸看着杯中茶,神色仍是淡漠:“同我一般。” 施昼没反应过来,只看着人:“先生?” 楚青痕眉眼无波,道:“便救下了。” 施昼突兀的想起那次在书房里楚青痕道他父母对他是厌恶的,可是楚青痕背景上却是一家和睦,他开口试探道:“先生说笑了,先生家境殷实怎会同他一般?” 楚青痕却是没再开口了。 等少年看好伤,大夫开了药后,三人打道回府。 楚青痕进府后,让坐着轮椅的管家带少年下去安排了。 施昼捧着堆书,在心里想,楚青痕府上还是同上次那般沉静,他一路随着楚青痕走到书房,在院子里看见一位有些年纪的老人修理着白梅树垂下的花枝。 他这时才突然发觉,楚青痕府上的奴侍怎的都是老弱病残?他想着想着,心下有了个不敢置信的想法。 “先生府上的奴侍该不会都是京中的乞儿?”施昼问。 楚青痕推开书房木门的动作顿了下,道:“大部分。” 施昼心下惊叹,楚青痕心地暖的不如面上那般清冷。 他跟在后头,也进了去,顺手将房门阖上。 楚青痕手中替他拿了些书,打开暗室后,提了个烛台停在门外。 施昼疑惑他怎么还不走,就听见人道:“阿昼若是还怕的话,就仍牵着臣的衣袖进去罢。” 施昼本是不怕的,被楚青痕这么一说,往那黑黝黝的廊道看了一眼,顿时就怕了,抬手牵住人的袖摆,才微微安心,“牵住了。” 待他们穿过狭窄的廊道,楚青痕开始点亮烛台时,施昼才微松了口气。 他如上次那般,扯着人衣袖,乖乖的跟在人后面,看着人点亮一盏一盏烛台。 施昼看了许久,将心下压着的好奇问出:“这些乞儿大都来历不明,先生不惧吗?若是他们有旁的心思……岂不是引狼入室?” 楚青痕手上动作微微一顿,又继续:“瞧过的,他们眸子是干净的,臣不惧。” 施昼忍了又忍,还是问:“先生为何?” 烛台此时已全部点亮,楚青痕将手上的烛台放在室中的木桌上。 他道:“臣并非家境殷实。” 楚青痕走到一处空着的书架前,将怀中的书整整齐齐的摆上。 “那处人家并非臣亲生父母,有养育之恩,却无生育之恩。”楚青痕动作不急不慢,语速也如平常那般。 施昼打断:“先生若是不想说便不用说了。” 他没有逼着人撕开鲜血淋漓的伤口给他看的爱好。 楚青痕沉默了一瞬,道:“无妨。” 施昼被这人硬赶着给自己撕伤口的行为气到:“怎会无妨?我知晓先生心里对这事过不去,若是无事便不会收养这些乞儿。” 他顿了顿:“先生若疼的话,不说我也不会怪罪的。” 楚青痕闭了闭眸,他家小殿下怎么这般心软的让他…… 让他怎么?楚青痕说不清,只是此时心尖随之颤了一下。 楚青痕转身,看着施昼叹道:“臣当真放下了,无妨的。” 他上前,对上人清澈的双眸,控制不住的想靠近面前的人。 揉揉发顶、抱抱人……怎么样都好。 却是不能,君臣间不得越矩。 他心下道,不急。 楚青痕接过施昼怀中的书卷,复又转身往书架上塞书。 施昼试探道:“若是先生想与我倾诉,也是可的。” 楚青痕低声应了:“多谢……阿昼。” 他复又道:“臣一出生便被丢弃,那时正是寒冬,第一对养父母与臣说,幸好来得及。” 听说他那时全身被冻的青紫,他们若是晚来一步,他指不定就命丧黄泉了。 “但是没过几年,他们又丢弃了臣,而后才是臣现下的父母。”楚青痕声线稳定,仿若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臣知晓他们为何丢弃臣,臣的命格不好,给他们带了霉运。” 施昼愤愤反驳:“哪有这个说法?怎么能凭着掐指就能胡说的事就罔顾人命?!” 他是现代人,自是不信这些的。 况且楚青痕这么好一人,他肯定是偏心楚青痕的,觉着凭一些莫须有的猜测就将楚青痕丢弃实在是愚蠢至极。 楚青痕只道:“不怪他们。” 的确如此,第一任父母他已然记不清,但第二任却是隐隐有些印象的,在他到来后,他们的确非常倒霉。 “而第三任父母本身就乃命格富贵的大运之人,他们才未受到臣影响。”楚青痕缓声道。 楚青痕第二次被丢弃时,是明事理的年纪,本身又是极其聪慧的,十里八乡都晓得那户人家出了个俊俏又聪明的孩子,任凭那男人绕了不远路将他丢到城里,他也仍是知晓回家的路怎么走。 他以为这是意外,不肯相信心中的隐隐猜测。 楚青痕从白日走到深夜,用双腿赶着来时坐牛车的路。 房子隔音不好,他们嗓门又大,楚青痕站在窗旁,听的仔仔细细。 他们是故意的。 楚青痕转身走了,在外流浪了多月,他也曾像那少年那么懦弱无能的被欺凌过,后来遇上贵人才有今日的功成名就。 不是并未受到影响,而是一切都未被人发觉。 面上看虽家境殷实,仔细一查就会发现他们手底下的生意惨淡的不行,家中多人因意外病残。 钱是哪来的? 从贵人手里出的,一家人全靠贵人手里的钱过活儿,对吩咐的任何事完全没有意义,连带出着楚青痕也被像皇帝一样供起来。 施昼眨了眨眼,楚青痕面上说的轻描淡写,他心里知晓当时被丢弃跟辗转间的痛楚,一定令楚青痕不好受。 “先生,这些都是无稽之谈。”施昼轻声道:“佛道家有言大善之人必有福报,先生这般心善的人,若是沾到这种命格,岂不是自相驳论?定是他们胡言。” 楚青痕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眸底压着的晦涩叫人看不出,他突地上前,俯身凑近施昼,掌心覆上人的侧脸,微微用拇指摩挲了一下人滑嫩的脸。 他低声问:“阿昼……怕吗?” 施昼被这突来的亲近弄的一怔,他对上楚青痕的双眸,这人面上仍是无甚表情,眸中却是含了些许痛楚以及脆弱的试探等复杂交织一起的情绪。 他心中蓦地一软,这人面上的清冷只是一层保护内里的壳子吗? 楚青痕似是见施昼许久未回话,低叹了一口气,缓缓抽离那只手,眼眸低垂,似是被伤到了:“殿下若是怕的花,可离臣远些。” 施昼回过神,连忙握住楚青痕抽离的那只手的手腕,道:“本就是无稽之谈,我又怎么会怕?” “先生莫多想。”施昼低声道。 楚青痕怔了下,低声应了:“嗯,本就是无稽之谈。” 他眸中染上些许笑意,唇角也轻勾了上去。 施昼第一次瞧见楚青痕露出笑颜,看的他移不开眼。 太犯规了。 本来冷着面就好看的不行,突然笑起来简直心神都要被蛊去,施昼被这美颜冲的耳上都泛起红来。 楚青痕用另一只手,捏上他的耳垂:“阿昼怎的耳红了?” 施昼耳上是碰不到的地方,平日就敏//感的不行,被气息略过是还会觉着酥麻,这下骤然动手,施昼腰都要软了,更别说那只手掌还贴着他的颈处。 他惊的吸了口气:“先生别!” 这下不仅耳上泛红了,面上都有些泛粉了。 而后连忙用手攥住人的手腕,软声道:“先生……别碰了。” 楚青痕看着他家漂亮的小殿下,眨着眸低声求道,也就松了手,还装模作样低咳了下,淡声道:“是臣失礼了。” 他松手后,面上的笑也慢慢淡了下去,道:“阿昼也该松手了。” “天色要晚了,该出去了。”楚青痕说道。 施昼这才发现自己两只手都攥着人手腕,宽大的白色长袖与他的红裳交叠在一起,衬的此时清冷的白都有些艳丽。 他忙不迭的松开手,转身道:“那我们出去罢。” 楚青痕缓声应了:“嗯。” 他走到桌前提起那烛台,施昼本想自觉的牵上人的衣袖,却没料到楚青痕直接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出去:“方才空不出手,现下不用阿昼牵着臣衣袖了。” 施昼“嗯”了一声,眼神有些飘。 施昼想起些什么,道:“先生笑起来这么好看,要多笑笑。” 楚青痕攥紧手中的人,应下:“嗯。” 作者有话要说:跪下谢罪,这是双更。 (别骂了别骂了再骂人傻了.jpg) 一群戏精,昼昼怕是要被骗的底裤都没了。 —— 推下预收,都耽苏爽小甜饼 攻是衣冠禽兽、在受面前骚的不行、一个劲儿撩撩撩的费铮 受是懒散还容易害羞、但是镇定装的不错的小万人迷聂展清 《你就是我的理想型》 文案: 聂展清单方面看不惯费铮。 这人太会装了。 在学校里看见费铮的时候,人校服拉链乖乖的拉到了领口,握笔姿势自带学霸气质,活脱脱一清冷男神。 然而在聂展清面前,费铮校服一撩,露出锁骨上的纹身,肆意地笑着低声问:“好不好看?” 聂展清耳垂红了个透,偏过脸没好气的说:“不好看。” 费铮低头堵住人的嘴,口里粗犷浓烈的烟味传了过去。 聂展清推开他:“说好的戒烟?” 费铮懒散的靠在人身上:“怪你不给我买糖。” 聂展清从一开始对人的剑拔弩张变得乖乖给人靠住。 —— 学校贴吧里一个帖爆了,是一个小姑娘大胆@聂展清告白。 聂展清拒绝了。 那小姑娘有些不甘心:“聂展清你谁都拒绝,你理想型究竟是什么?” 费铮回复:“是我。” 第31章 与蛮族开战 距大军出征时间,只剩半月。 前些日子涉及的几位核心大臣已做准备,今日才将此事拿到朝廷上详谈,在出征前几日散发消息到民间。 消息是朝廷与蛮族开战的原因,也就是施珩那个没脸没皮的说法。 战书在出征日一同快马加鞭到边疆,为的就是打蛮族一个猝不及防。 施昼随着太监的高嗓,缓缓下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后便是皇帝的沉声:“众爱卿请起。” 卫炙出列:“臣有本上奏。” 皇帝沉声道:“卫将所奏为何事?” 卫炙道:“几月前便有说西北边疆处有蛮族不日进攻我朝的说法,涪陵一连带是边关要塞,一旦攻破,我朝岌岌可危。” “为此,陛下命我等彻查。”卫炙顿了顿。 此时,老丞相上前一步,先是对皇帝拱了拱手,面色凝重:“蛮族近日的确在操练兵士,我朝危矣。” 朝臣哗然,俱都面面相觑。 老丞相暗中给他手下弟子——正二品臣子使了一个眼色。 那名臣子也抱手出列:“臣受命令底下的地方官细查,果不其然,时隔几日就会有蛮族之人来城镇扰乱。” “抢占粮食,伤害百姓,边疆处各自人心惶惶!”那臣子哀乎。 没等朝臣们分析完,卫炙又开口了:“那么百姓自然会动乱,长此以往后果将不堪设想,请陛下重视!” 此时有些朝臣已经反应过来了,他们几人这一环套一环的,连个喘气的时间都没,倘若不是提前安排好的,谁都不信。 几个朝臣身形微微一动,想插嘴进来,却被一人截断,定睛一看,这是卫炙近些年培养的心腹大将,只得走默默把气憋了回去。 开口说话的这几人,都是位高权重,又有谁敢打断? 那心腹大将一脸正气,面上愤愤,煞气怨重,是对蛮族的嫉恨,他父亲就是在战场上被蛮族所抓,而后被折辱至死:“陛下!蛮族多年来一直觊觎我朝,这些疯狗紧紧盯着不属于它们的东西。” 他顿了顿,一一列举:“粮食,衣物,女人和土地,现下若不是蛮族头领身亡,内部争权情势激烈,怕是已然进攻我朝,倒时是怎样一副人间地狱可想而知!臣愿领兵!与蛮族开战!” 主和派的人站不住脚了,几位领头人拱手就想站出驳回,万万没想到此时五殿下又站了出来,只好又缩了回去,那股气憋的脸都通红。 施昼一身殷红朝袍,裙摆微拖,背脊挺直,无一丝出格的动作,他面上无甚表情,声音冷冽。 什么样的人面前就合该怎么装,这幅唬人的模样还是江奕手把手教施昼的。 “蛮族往日便不把我朝放在眼里,现下这种举动更是把上次签订的和平约定撕毁,将我朝面子放在脚底下踩。”施昼眼眸微下垂,默默背着早就打好的腹稿:“我泱泱大朝怎可容如此冒犯?现下与蛮族开战,还能抢占先机,打蛮族一个措手不及,儿臣也觉是时候该收服蛮族了。” 楚青痕在施昼话落的下一刻就接上话,他此前未得到任何消息,静静看着这几人一个接一个,心下转了一转便明白了。 凭殿试的出题与之前他辅助施昼做的那篇策论也预料到一二,楚青痕也是主战派,便开口了:“蛮族一直为我朝心腹大患,此时天气还属严寒,蛮族缺衣少食,生存环境恶劣,作战能力大打折扣,而我朝今年南方大丰收,户部余出的军资现下也富足……完全有能力与蛮族一战。” 楚青痕缓声道:“臣以为,可与蛮族开战。” 他分析的仔细,说话不急不缓,尚属中立派的朝臣也觉得所言极是,有了像主战派靠拢的心思。 施昼站在最前方,此时望上方看了一眼,皇帝面色微和缓,眼神带着少许赞许。 他就知晓楚青痕这一步棋走对了。 楚青痕未参与到计划之中,此时敢站出来也是知道,皇帝与几位掌握重权的臣子已下了决心,他这般不仅在主战派与皇帝面前搏了一个好印象,而且还拉拢了中立派,也是出了一大力。 皇帝终于开口了,他这一声又将急如热锅上蚂蚁的主和派再次憋了回去:“蛮族近些年气焰愈发嚣张,朕一退再退,是为了百姓能不受战争之苦。” “可蛮族却咄咄逼人,对朕的子民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依朕看,不若永除后患,一劳永逸。”皇帝沉声道,一身皇袍庄肃严明,被冕旒垂下珠玉遮住的面孔隐在暗中,“永除后患”四字所含的寒意令人不寒而栗。 主和派领头人此时未出列便大呼:“请陛下三思!” 那老臣缓步走出,未发觉此时殿内死寂,老态龙钟的他却将双膝重重砸到地上:“陛下——” 还未说完,施昼已先一步踏出,他一撩袍,跪姿已学的标准,微垂头,双手交叠在胸前,前头不远,便是第一阶御阶。 散开的裙摆衬着以白玉所铺的地面像殷红滴血的花。 施昼冷声道:“儿臣请愿,为我朝百姓安危着想,与蛮族开战!一劳永逸!” 他道完缓缓俯下身姿,额头抵住交叠的双手,再触碰到冰凉的地面。 他身后,卫炙、老丞相、心腹大将、二品大臣与楚青痕以相同跪姿跪下,一齐道:“臣请愿,与蛮族开战!一劳永逸!” 第三批跪下的人是已经得知此事的核心大臣,声音交叠在一起,莫名威慑人心:“臣请愿,与蛮族开战!一劳永逸!” 此时情形还有谁不明晰? 主战派的人自是也跟着跪下,就连先前中立派的朝臣一被楚青痕动摇,二被这一波操作震住,也纷纷跪下齐喊道。 大势所趋,大殿上只站着主和派的寥寥数人,他们隐隐感到皇帝的视线如刀锋般刮过露出外表的皮肤,并且在仔细端详他们这些人。 几息下,就有一人撑不住这强大的气场,跪下了。 有一便有二,不过片刻,大殿上的朝臣全都跪伏在地上。 皇帝撑着龙椅扶手上的龙头起身,声音饱含威严:“求和是为了百姓,此时开战更是为了百姓,朕的泱泱大朝又何惧一小小蛮族?” “三十万大军半月后即刻前往西北边疆!此次一战务必将蛮族连根端起!” 众臣齐声:“陛下英明。” 皇帝此时再去看那位跪伏在地上的主和派老臣:“简爱卿先前似是要与朕说些什么来着?” 老臣近乎要被气的吐血,此时不得不道:“臣请愿,与蛮族开战,一劳永逸。” 皇帝沉声吩咐:“此次由五皇子作为主将率兵出征。” 施昼深吸了口气,应下:“是。” 此时那位主和派的老臣终于抓准了机会:“陛下!此等大事,五殿下又从未上过战场,第一次就作为主将率领三十万大军怕是——” 话音未落,那老臣就感到面前垂落下一道阴影。他缓缓起身,却是看见近些日子宫内新上位的大红人,皇帝的新贴身太监。 那太监只将一张薄如蝶翼的纸张递给那位老臣便无声退去。 那老臣心有古怪,却不得不看下去,愈看便愈惊为天人,浑浊的双眼含着喜色的睁大:“陛下,此为何人所书?” 皇帝只问他:“简爱卿可认为这所书之人可够格领兵?” 老臣实话道:“自是够的。” 皇帝下一句话塞的他不上不下:“这就乃朕的小幺所书。” 老臣一口气没喘上来,咳了几声,只能闭上嘴了。 皇帝继续道:“卫将军辅之以佐,为副将,可有异议?” 卫炙习以为常,除了这次并非他为主将外:“臣未有异议,谨遵圣命。” 皇帝一句一句的吩咐下去,点到的朝臣俱都应是,也许诺若战胜归来,必有重赏。 跪的腿脚酸麻的施昼松了口气,这事总算完了。 皇帝站在御阶上:“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施珩已料到此时无人再敢出声,话音刚落,便大步离去。 等皇帝走了,施昼才双手撑着地面,挣扎着起身。 酸麻,还疼,估计膝盖又青了。 这简大臣也是够拼的,一把年纪的,这膝盖说不要就不要,眼都不眨就往地上砸,施昼也不得不用这个力道砸下去,疼的他差点话都说不稳了。 同为皇子,施野自是跪的离他最近,臭着张脸将施昼扶了起来:“为兄方才见你戏演的这么好,原来还知晓疼啊?” 施昼被他一把大力扒拉起来,站都要站不稳,差点就往施野怀里栽去了。 还差一点点却被施野一把推开。 太近了! 施野感到两端的耳有些发热,下意识就将人推了出去,他眸里划过一丝懊恼,还未来得及伸手拉回来,就见人已经被扶住了。 是楚青痕,施昼的先生。 施野眸中划过暗色。 施昼一开始还觉得施野变好心了,猝不及防听到这一波冷嘲热讽,最后还被无情的推开! 他以为自己就要摔倒了,朝臣还未散去,被人瞧见,他这皇子的面子都要没了。 却突然有人双手锢住了他的双肩,极熟悉的清淡冷香传来,施昼就知晓这是楚青痕。 他道谢:“多谢先生。” 楚青痕怔了下才道:“无事罢?” 你怎知晓是我?还是因为你知晓我一定会来扶你?你信任我…… 卫炙好不容易摆脱那些武将的纠缠,就瞧见他心心念念的阿昼被二皇子推开,瞬息之间又被那位楚青痕扶住,两人此时挨得极近。 他眼眸一厉,大步走过去。 施昼那声:“卫将——”军。 还未说完,便看见卫炙二话不说半跪下来,右手揉上他的双膝:“还疼吗?”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更了,别打我,打我我就……我就哭给你们看!!! 错了错了下次还敢(bushi) —— 皇帝究竟会不会死呢?我也挺纠结的,我也有点雷攻不洁……有过设想,比如双生兄弟(咳咳) 后期会有很大反转,反正都没有血缘关系。 发二十个红包呼噜呼噜我们家小可爱~ —— 另外,看看这本文好不好吖!!!渣作者想开的坑! 《种族不同也要谈恋爱》万人迷苏爽甜娱乐圈~ 鲛人攻x人鱼受 【文案】 很久很久以前,蔚蓝的海里有一条人鱼破壳而出,他孤孤单单一个人长大。 虽然小美人鱼有很多朋友,但是没有族人的他还是很羡慕小伙伴们每日跟族里成群结队的觅食。 直到有一天,他有了双jio,上了岸,感受到了科技的力量,也见到了一个跟他一样有大尾巴的男人。 小美人鱼:原来我还有族人!!! 实则是鲛人的男人冷漠看着面前这条傻呼呼的美人鱼。 不,我是鲛人。 我是可以一爪子见血杀人的东方鲛人,你是软弱无力的西欧小美人鱼,我们不止不是同一个种族,还不处于同一个世界。 但是—— 男人挑眉笑着:“你乖一点,我就养你。” —— 小美人鱼被影坛歌坛双栖的影帝包养,众人纷纷对这位凭借美貌上位,来历空白的漂亮青年不满。 后面——身体这么柔软确实适合跳舞,唱的歌也好好听哎! 真香。 【食用指南】 1.团宠、主受(高亮),第三人称。 2.沙雕欢乐风,保证不虐。 3.内含大量私设,考据党误入。 4.攻宠受!假包养真恋爱!!娱乐圈(高亮)。 5.小美人鱼软软糯糯可可爱爱的,怎么可以不收藏呢!!! 第32章 无碍 施昼被揉的腿一软,疼的他轻“嘶”了一声,他骤的半退了一步,被身后的楚青痕撑住了。 下一刻,施昼就连忙弯身去扶卫炙起来:“卫将军这是作甚?” 大殿里朝臣未散,卫炙突然跪在他面前,还伸手揉他跪疼的地方,多半是有些不好的。 “是有些疼,不过无妨。”施昼在扶卫炙起来后,才回。 他复又从侧面走出几步,拉离了与楚青痕的距离,虽然靠着的确很舒服,但是不合礼仪。 施昼道谢:“多谢先生。” 离开了包围圈,才看见方才那位主和派的简大臣正被人颤颤巍巍的扶起来,面色不好的看着施昼,冷哼了一声。 这简大臣乃那位殿试中唯有一位够资格与楚青痕争状元的简若生的父亲,京城世家中简家是排的上名号的诗书世家,虽结党成派,但对皇帝与朝廷并无恶心,也算清廉爱民,又爱才,不然方才也不会因惊艳而没看出皇帝陷阱。 于是施昼对着简大臣还是好脸色的,微颔首:“简老。” 他视线移到一旁:“简公子。” 搀扶着简大臣的就是简若生。 简若生面上只微勾唇:“五殿下。” 那简大臣又是冷冷一哼,让他儿子扶着往外走了几步,突然顿住,又转过身了:“五殿下,您这书面理论的确不错,但战场并非如此儿戏。” 他说的是方才他们演的那一出。 简大臣深深一躬,拱手道:“臣望殿下可,战胜归来。” 施昼上前双手扶人起来:“本殿必不会负此众望。” 待简大臣继续往外走后,施昼才转身看向背后的三人。 施野看向他:“方才本殿并非故意——” 施昼看都未看他,径直跟卫炙道:“想必卫瑾已在去上书房的路上了,本殿就先走了。” 卫炙皱了皱眉:“殿下的伤记着喊太医看看。” 施昼应了,又跟楚青痕笑道:“等会儿在书房等先生过来。” 楚青痕微颔首,看了看施昼的腿:“嗯,仔细着。” 待施昼快步走出大殿时,才微微放缓脚步,往底下等着的轿子走。 此时大殿内,卫炙挑眉间带着横气:“楚大臣反应真快。” 他分明未参与这计划一分一毫,却能凭着仅有的信息与胆魄得了皇帝的青眼,日后这朝上可少不了这楚青痕的好。 楚青痕将此时这一身艳色朝袍也穿的个冷清味儿,冷着面也冷着声微颔首:“过誉。” 自古文武便不是一家,楚青痕不用对这卫炙有好脸色,他用这种借口来掩饰对卫炙莫名的厌恶。 从这人碰到他的小殿下的时候,楚青痕就近乎装不了外边儿那层皮了。 哪有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不过是为了掩盖住骨子里肮脏的欲望,麻痹他看中的猎物罢了。 楚青痕转身,垂下的眸中藏住眼里翻滚暗色。 身旁突然快步走过一道身影。 施野走出大殿,几眼便看见他那个被太监搀扶,走的极为艰难的皇弟。 施昼忍着疼一步一步下着阶梯。 亏了,早朝前应该在膝盖处绑个软布的。 却突然被人拉住:“施昼!” 敢这般大胆又无礼喊他的人除了他那个二皇兄还有谁?施昼没好气的停住:“干嘛?” 施野道:“本殿用不着故意推你。” 施昼气笑了,行呗,推了我还说我不配? 他“哦”了一声,轻嘲:“有意的?” 施昼现在又被疼的心里烦,直接甩开施野拉住他的手,开口赶人了:“走开。” 施野又拉住他,这次他耳尾又泛起不明显的红,吞吐道:“本殿……背你下去。” 施昼讶异了下,当然是拒绝:“不用了,怕皇兄把皇弟直接抛下去。” “万一像三哥小时那样把腿摔断了,可怎么办?” 施斐的双腿残废确实应施野而起,施昼这么一冲,施野脸色骤然一沉:“够了!他的事本就与我没多大干系。” 施野攥紧拳,那辆马被人下了药,突然暴起是谁都预料不及的,施斐骑了他的马,的确帮他挡了这一招,可是又与他有何干系?他也是受害者之一,他在事发前又怎知这马是坏的? 凭什么就为了这事,除了大哥之外,所有的皇子皇女都不与他亲近? 施斐因这事唯独对他冷脸,施昼与施斐玩的好也不待见他,而施殊是施斐同母的亲妹妹,自然也不与他一起。 大哥年纪又已大,陪不了他多少时候。 算起来,施野在出事不久后从未融入过他们,也因施斐这一事,受够了独自一人的苦楚。 但是一开始,施昼与施斐关系未有那么亲近时……那时候的小施昼还会搂着他安慰他道,此事与他无关,叫他不要让愧疚迷了心。会拉着他一起玩,努力缓和与施斐关系…… 后来……后来怎就变了?从那一晚夜遇死尸后,施昼就逐渐融入了施斐与施殊两兄妹的圈子。 施昼抛弃了他……又怎么能怪他对此产生了怨和怒呢? 施野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轻声道:“我永远都不会害你。” 施昼也攥紧拳,发现自己说的过火了,他别过脸:“是我口无遮拦了。” 施野在施昼面前蹲下:“瞧你走着可怜,你上不上?” “再这么走着,丢的可是皇家的颜面。” 施昼想了下,也是,让自己少受点苦它不香吗,也就俯身趴上去了。 两手搂住施野的脖颈,双腿再夹着施野的腰身,在感受到施野的双手拖住他的臀时,施昼不自在动了动。 下一刻就听见施野嗓音有些沙哑:“别动。” 施昼:“……哦。” 不动就不动,你凶什么凶?你凶啥?! 施昼被舒舒服服的背到了轿子上,施野走了后,轿子立刻起轿。 轿子里帘子都放下来了,光线有些昏暗。 没有别人,施昼也顾不上礼了,撩开袍子,卷着裤脚到大腿上,亵裤是宽松式的,倒是轻松。 施昼弯下身去看,他膝盖上黑青了一大块,与旁边冷白的肤色形成了醒目的对比。 他抬起手,好奇地用指尖戳了戳,施昼疼的抽了口气。 疼,算了别作了。 施昼放下裤脚。 没过几刻,轿子突然就停了。 施昼心有疑惑,平日去上书房有那么快吗? 太监将帘子掀开,嗓子阴柔尖细:“殿下,御书房到了,陛下已等候良久。” 他在大殿耽误了些时辰,此时皇帝朝服也换下了,被先前的宫女端正的叠好在榻上。 此时殿内仍旧除了施珩与施昼外,无其他人。 施珩挥了挥手让他过来,御座旁就是把小椅子。 施昼乖乖的坐下。 施珩揉了揉他的发,低声叹:“疼吗?” 施昼点了点头:“疼。” 哪能不疼?砸地板那声,响的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上回的药朕还留着。”施珩拿起桌上放的药罐与药棍道。 施昼跟方才在马车里那般,自觉的撩起袍子,熟练的卷起裤腿,堆到大腿上。 他嗓音有些委屈:“都青了。” 施珩哄他:“涂了药,过几天就好了。” 施昼叹气:“嗯。” 施珩将药膏均匀的抹上去:“会有些疼,忍着。” 说罢,他就挽起袖子,用手掌大力搓揉施昼膝盖那块青紫到近乎泛黑的地方,一眼就把人吓住了。 施珩有些后悔,这孩子憋了这么久,在人前肯定不敢真叫疼,若不是想让施昼在朝臣面前培养点威严出来,他也不舍得让人当这个领头的。 施昼疼的叫了声:“父皇!别!” 施珩另一手制住施昼乱动的双手,把它们摁在大腿上,顺便还压住了不安稳只想动腾的一双腿。 他低声道:“揉开了,才会好的快些。” 施昼在疼痛中被施珩的嗓音拉回了一丝清醒,他也知晓皇帝这是为了他好,咬着下唇硬生生把痛呼咽下去了,双拳攥着堆起来的衣裳,忍得眼尾都红了。 又时不时含含糊糊的、压抑着痛楚、吞吞吐吐地问:“父……皇,好……好了没?” 施珩声都不吭的,没回他。 好半响,这场对于施昼来说是非人的折磨才算结束。 施珩嗓音低沉:“好了。” 他说罢,站起身去一旁架子的金盆洗净手。 施昼小心翼翼动了动两腿,酸麻的感觉还在却是真的没先前那么疼了,他有些高兴的把裤腿跟袍摆放下,下意识的抬手去抹眼中的湿意。 却被人一把握住手腕,那人扯着块帕子,微俯身,细细的给他将湿意擦干:“朕说过多少次?不准用手。” 施珩直起身,刚坐回御座上,却突然咳嗽了好几下。 像是要被肺都咳出来了。 施昼看的清清楚楚,施珩紧抿住唇,硬是将咳嗽忍下了。 咳得脸侧微红,但唇却是泛着苍白,眼下有些青黑,精神怎么瞧着也不算太好。 施昼全身发凉,被吓住了。 他想起先前听到的一次又一次的关于太医院异常的消息,颤着声问:“父皇……您,您无事罢?” 施珩面色如往常一般冷静:“无碍,被药味刺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提问一下,小天使们是想要父皇死不死? 会对后面的剧情有些影响,毕竟是买股文,问问金主的意见(点烟,快抓紧下股) 如果死的话,可以安排一个双生兄弟,设定先前做的比较亲密的事都是跟他做的。 不死的话会有别的剧情。 —— 瞅瞅我的专栏那几本预收好吗~(爱你们) 更新会不稳定,但渣作者发四,最多隔两日更,平常一定隔日更。 日更不敢保证,尽量。 第33章 狼子野心 施昼并没有因为皇帝这短短一句就安下心来,他觉着应是自己想多了,又怕真的出事了。 施珩又道:“今日就不用去上学了,养一天伤,下去罢。” 施昼想说些什么,又只好行了李转身退下,没走两步,他却突然发觉这殿中的龙涎香怎么这么浓? 施珩不喜点这么浓的熏香,平日殿中龙涎香的味道都是清浅的,怎么今日却浓的近乎让人呼吸不过来? 施昼脚步放缓,他轻轻嗅了下,浓郁的龙涎香中似乎还参杂着什么味道。 是什么味道…… 施昼静止在空荡的御书房内殿中央,他又轻嗅了几口,似是药味。 没错的,就是药味儿。 施珩见他停住,问道:“怎么?” 施昼攥紧双拳,转过身就往书桌前走。 明明就是出事了!为什么还要瞒着他?施珩这是信不过他吗? 施昼深吸一口气,停在施珩面前:“父皇,儿臣想问,这药味儿从何而来?” 摆在台面上的质问,换成平常人,皇帝已然将人拖下去治个大不敬了。 面对他这位最宠的小幺,施珩却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又该怎么做,他沉默地看着眸中是怒气的施昼。 施昼咬牙道:“你骗我,你明明——” 皇帝突然抬手握住施昼紧攥的右手,不费力的包住。 施昼顺着那股力,缓缓蹲下,感受到皇帝顺着他披在身后的一头柔顺的青丝。 宽厚的手掌,修长的手指,指尖一下一下顺着,是在安抚。 施昼趴在人膝上,不知怎的,突然就有些难以呼吸,心里难受的喉头哽住。 皇帝叹道:“朕没骗你,不过是风寒罢了,太医院开了些药,几日就好了。” 施昼嗓音有些闷:“骗人,你半月前就说风寒,怎的现在还未好?” 施珩道:“病去如抽丝,毋须多想。” 施昼吸了口气,仰头看他:“真的?” 施珩应:“嗯。” 施昼心下还有些许不信,对着皇帝深邃墨黑的双眸也不敢胡闹了,他心下转了转,问:“太医怎么说的?” 施珩心下想,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想些什么,他也清楚,无非就是从他口里问出来后再去太医院求证,这点小九九也敢用在他身上? 皇帝沉声:“哪来的胆子?” 也就仗着自己宠他,他的昼昼啊……被他宠了这么多年,若是有朝一日,他死了后施昼又如何会不受气的活下去? 皇帝想保他的小幺。 皇帝圣宠独一份儿,施昼在宫里宫外横着走,不小心得罪了人也不会出事,招了许多妒恨和眼红,施珩想让人坐这个位子不仅是为了保施昼的命,也是为了施昼不用委屈受气。 况且,施兆已废,施野戾气太重,施斐双腿残废,也就只有施昼可塑了。 施昼被唬住了,怔了下。 皇帝看这小白眼狼还知晓关心自己,又缓和道:“毋须多想。” 你只需要安安心心的接受朕给你准备的一切,朕会将一切都给你备好。 朕的昼昼。 “此去战场,朕会让卫将仔细着你,莫怕。”皇帝骤然说起这事,道:“朕会在京中等你回来。” 施昼点了下头。 皇帝这句话是对他的保证,这一去并不会出事,回来的时候路上也不会有人阻拦,大可放心。 施珩摆了摆手:“下去罢。” 施昼退下了,他上了御书房外候着的轿子,嘱咐了抬轿的人,不用去上书房了,回他的寝宫。 半途又被人拦下。 施昼掀开帘,前头是一位眼熟的宫女,他娘亲宫里的,跟随的太监前去询问,回来道:“殿下,华妃请您去她宫中一见。” 施昼放下帘布,同意了。 不出意外,是来相谈今日早朝那一事,但是……刚下早朝没多久,深处后宫的华蓉征为何如此快速就得到消息? 他正疑问着,却突然从被吹起的轿帘缝隙中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楚青痕。 他怎么在这里?现下离后宫也不远了,他身为一个臣子为何在此?又或者是为了走这条路去他宫中给他上学? 施昼的宫殿离后宫也不远。 施昼索性让太监前去跟楚青痕说一声,今日不用讲学,休息一日。 进了华妃宫里,去内殿坐下后,华蓉征屏退了下人,厉声问:“朝上的事为何没跟我说过?” 施昼皱眉道:“这等私密大事,皇帝在昨日才安排好,下了死命让我等封口,我又如何能跟你说?” “况且后宫本就不得干政,我与你说了,娘又能如何?” 华蓉征伸手一拍桌:“你若同我说清,我还能去求皇帝免了你领兵的职位,战场岂能如此儿戏!” 施昼反问道:“娘可想过这三十万兵若不在我手上的后果?” 身为皇子前去战场,却并非主将,岂不是引人发笑?何况,没兵在手上,军中又会有几人将他放在眼里? 他此去不求建树。 战场上兵权在手的卫炙是不是主将也不会有什么妨碍,可若京中出了什么事,由他掌管的这三十万大军就是他的保障。 华蓉征几下已想明白,她急于顾着施昼的安危,反倒是糊涂了。 施昼困惑问:“娘是如何这么快得知消息的?” 华蓉征神色有些纠结,还是避开道:“我自有渠道。” 施昼心中漫上怨怒,又是隐瞒,从来都是这般,华蓉征什么都会与江奕说清楚,只有他一直以来被蒙在鼓里。 他到现在都不知晓,华蓉征与江奕手下有多少人手眼目,这朝堂上有多少是他们的人,他们平日又会策划些什么。 施昼心底有丝丝刺痛,他压下情绪。 又说了些别的事,华蓉征开始赶人:“行了,回去听学。” 施昼回:“休息一日,方才皇帝说的,路上我让楚青痕回去了。”他顿了下将先前的疑惑说出:“也是奇怪,按理说那个时辰,楚青痕不应该在那儿的,离后宫这么近,他身为臣子来这作甚?” 施昼没看见华蓉征眸中情绪复杂。 华蓉征握中手中温热的茶杯,心下思绪万分。 楚青痕其实是她的人。 之所以没跟施昼说,是想把他当一个底牌,楚青痕这种人,第一眼就能知晓以后必定不凡,当底牌的资格是有的。 可谁也没想到,皇帝会把楚青痕安排成施昼的夫子,这般就直接把两人放在一条船上了,从楚青痕给施昼讲学的那一日起,他就已经归为施昼名下了。 华蓉征舒了口气,那就跟施昼直接说了罢。 “忘记同你讲了,”华蓉征开口:“楚青痕是我们的人,方才的消息也是他传来的。” 施昼愣了下,他如何也想不通楚青痕一位民间考上来的状元怎么会同京城华家的人有联系? “他是否与你讲过,他如今的父母并非亲生?”华蓉征没等施昼接话,又径直往下说:“我年少时是没住在京城的。” “遇见楚青痕的那一日,正好见他被抛下,却发现这孩童顺着来时的路线回去了,我起了兴趣,派人去查。”华蓉征细细说来。 “他的名声十里八乡都知晓,那相貌跟气度一看就不会止步于此,被流言蜚语所误住罢了,我只不过顺手帮了一把,也帮了自己。”华蓉征看向施昼:“之所以未与你说,是想将此人当做一张底牌。” 施昼心下叹,原来那时楚青痕口中的贵人就是华蓉征。 而他印象中与楚青痕第一次在书阁相见时,楚青痕也应该认出他了,难怪施昼那时觉得江奕与楚青痕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奇怪。 也不知那首诗也是不是楚青痕故意为之。 又听见华蓉征道:“你也莫太过信他,他眼底有狼子野心,对我也不是彻底忠诚,楚青痕报完恩之后,说不定就同我们是两路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我,鹤短短,更新了! 别养肥呀(哭出声),别抛弃我(跪下.jpg) 怎么又掉收了(呜呜呜) —— 隔日更隔日更隔日更(重要的话说三遍) 爱你们 —— 皇帝就是不死呀,我记得我发了个评论说来着,那双生就没了,你们自己下的股啊,记住。(点烟) 第34章 骗子 离开华妃宫里后,施昼径直回了寝宫。 施昼摊在榻上,看着眼前的帘幔,他今日也累了,准备睡一会儿。 躺了许久,才有了些许困意,施昼缓缓闭上眼,快睡前又想起了楚青痕,他在心里低喃。 骗子。 —— 施昼再醒来时,房内昏暗,已是不知几时,他又继续赖床躺了会儿。 房内突然有人出声:“醒了还不起来?” 施昼吓了一跳,讶异道:“卫瑾?你怎么在这?”又有些埋怨:“也不提前叫醒我,害我吓了一跳。” 卫瑾提了那根看似轻轻一吹就能熄灭的蜡烛,点燃其他几盏油灯,室内一下明亮起来。 施昼被刺到了眼,半阖上眸等适应,感受到卫瑾在他床边坐下。 听到人笑道:“早朝的事我也听说了,知晓你累。” 卫瑾缓缓俯身,右手撑在施昼脸侧:“倒是不舍得吵醒你。” 施昼见他慢慢压近,别过脸,两手抬起去推他:“你干嘛?” 卫瑾微眯起眸,低声问:“多久了?” 施昼顿了下,咳了声道:“半个月前。” 问的是施昼决定要上战场这事是多久之前的。 施昼看到卫瑾唇立刻紧抿起来,就知晓这人果然生气了,还没来得及哄,就被卫瑾用左手迅速包住了两手手腕,一下压在了头顶上。 卫瑾半跪在榻上,气道:“半个月!你瞒了我半个月?!” 施昼心虚,此时又受制于人,不得不讨好道:“这事有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想说也不能说啊。” 他笑了笑:“有话好好说嘛,动手动脚做什么?” 施昼脸皮都不要了,看着卫瑾的双眸,就软着嗓笑:“卫哥哥,你先放开我嘛。” 不软不行啊,现在的卫瑾生气地看起来能一怒之下把他被砍了,施昼欲哭无泪。 卫瑾吸了口气,眸底瞬间漫起晦色,哑声道:“你说什么?” 现在的卫瑾看起来更凶了。 施昼更怕了,他挣扎了下,泄气了:“你放不放嘛?” 不放,怎么可能会放?卫瑾在心里回,又在心里暗戳戳道,也就在我面前你敢这般,若换成别人哪还会像我这般柳下惠?早就连皮带骨生吞活剥进肚了。 他又有些好笑,一点防戒心都没。 所以,这是不是你信任我的表现? 我的阿昼。 卫瑾松了手放下腿,整个人都压在了施昼身上,舒了口气叹着:“你知不知晓战场上多凶险?” 施昼被压的话都要说不出来了,太重了:“我……气喘不过来……” 卫瑾笑了下,转过身躺在了一侧:“行了,不弄你了。” “我卫家这么多代列祖列宗都是死在战场上,尤其是对战蛮族时,他们勇莽又天生神力,一人一马便可顶我军十人。”卫瑾吸了口气:“皇帝可有想过,你要怎么才能扛下?” 施昼沉寂下来,半响也不知该说什么。 皇帝说会在京中等他,华蓉征说暗地里会有人护你,卫炙也说战场上只用我在后营就可,但终会怎么样,许多事还是只能靠自己。 他会如何,他自己也说不准。 若真死了,也只能怪他自己,连老天爷这第二次机会也掌握不好。 施昼深呼吸:“你放心,在京中等我回来。” 卫瑾突然沉默。 施昼侧头看他,人才半撑起身看着他道:“我与你一起去。” “说来也好笑。”卫瑾脸上笑容渐渐褪去:“我身为卫家儿郎,一次战场都没上过。反倒是卫炙,十六岁便已能扛起主将之职,是人人称颂的大将军。” 他感谢他哥给了他安宁的前半生,他也不会对卫炙让他藏拙的举动反抗,他知晓,卫家锋芒过露的后果可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但是……世人似乎都只看得到卫炙,眼中没有他这个卫瑾,就连他的阿昼也是,也以为他是一个败家纨绔罢了。 “阿昼,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啊?”卫瑾对着施昼的双眸低声问:“你也更喜欢卫炙过我吗?” 施昼现下就是很懵,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种死亡二选一问题的? 谁来救救我?我该怎么回答? 他清咳了几声:“怎么会啊?为什么要跟卫将去比较?你们根本不是同一个类型的对不对?” 施昼有些惊恐的看着卫瑾突然笑了下:“你也觉得我没得跟卫炙比?” 不是,我没说这句话啊!你能不能不要自我理解过度?! 施昼连忙否认:“我没觉得!” 他深思了会儿:“你们两个人都有各自的好,我——” 卫瑾直接打断,而后继续死亡发问:“那你觉得谁更好?” 他也知晓他这就是为难施昼,但莫名的就是过不去这个坎儿,就是想争个高低。 施昼厚着头皮求生:“你好你好行了吧。” 卫瑾终于畅快了,他靠在施昼身上,嗅着人肩颈间的香味儿,道:“你说的。” 施昼应了一声,觉着有些奇怪,卫瑾有一种小狼狗莫名惊变小奶狗的错觉,还是挺好哄的。 卫瑾又坐起身。 施昼没被压着了,也跟着起身盘腿坐在榻上:“我记着今早朝上皇帝并未提及你,你要如何同我一起去?” 卫瑾看着他:“我去求皇帝。” 施昼笑了下:“得了吧,好好在京中待着。” 卫瑾皱眉:“我待不下去,没人跟我吃酒乱晃,觉都睡的不香了。” 施昼见人闹脾气的模样,有些管控不住自己的手,一抬就摸上了人发顶:“不是还有那些闲的没事的世家子弟吗?找他们。” 卫瑾忍受着施昼呼噜自己毛的新鲜滋味儿:“没兴趣。” 况且都担心你担心的要死了,哪还有心情吃喝玩乐? 施昼叹气:“依卫家的状况,皇帝不可能答应你。” 卫家兵权在手,这辈又只有卫炙一个人能抗,令皇帝没彻底下狠心,若是再多一个卫瑾,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缓和的夺回兵权了。 这次拿他来当主将也有这另一层深意,他不仅能掌管卫炙手底下的军将,若是战胜,还能借奖赏升职为名,夺回一部分兵权。 虽然说,谁也不知晓这卫瑾究竟起不起得来,但总归是还防范的,而且留一个卫瑾在京中也可以更好的牵制卫炙。 毕竟卫炙除了卫瑾可就没有旁的直系亲人了。 这心思论谁都能一猜就透,怎么卫瑾就无论如何都不明白? 施昼劝不动了,只道让他尽管去试。 卫瑾又与施昼聊了会儿,就去求见皇帝了。 翌日。 施昼已然知晓结果,不出意料在上书房见到愁眉苦脸的卫瑾时:“都说过了,你不信我。” 卫瑾看了他一眼,突然笑着道:“那我就在京中等你回来。” 施昼自觉有些许奇怪,却想不通旁的,应了一声,就随着夫子的节奏听学了。 回到自个宫殿时又瞧见熟悉的两人对弈。 施斐与楚青痕两人俱都一袭白衣,在亭下相对茶桌而坐,热雾缭绕升起。 两位仙人。 施昼觉着自己一介凡人不适合过去打扰。 今早上朝的时候施斐奇异的在,下了早朝就与他说在他宫中等他,不出意外也是因为与蛮族开战一事。 施斐招手让他过来。 施昼刚走近,就听见施斐对楚青痕道:“楚先生,本殿与阿昼还有事相谈,实是冒昧,但能否请你先退避一旁?” 楚青痕把眼眸转向走过来的施昼。 施昼因昨日华蓉征说的事还有些气这人一直以来都在骗他,移开了视线,径直坐下:“先生先下去罢。” 楚青痕握着茶杯的手僵了一下,缓缓放下后,淡漠起身:“是。” 作者有话要说:【叮】您的更新已到达~ 请发布评论: —— 咳咳,疯狂暗示 楚天仙失宠现场 第35章 大骗子 “施昼作为主将,领三十万大军与蛮族开战。”施殊轻笑道:“皇帝莫不是病疯了?” 施斐低声道:“他可能是想保阿昼一命。” 施殊轻嘲道:“战场上可趁之机更多。” 施斐微眯眸:“我说过,不许动他。” 书房内门窗紧闭,烛台上的火焰燃的厉害,施殊瞧着施斐隐在暗中的阴狠一眼,被吓的一怔。 她深吸口气,笑着道:“我怎会呢?我也是疼过阿昼的。” 施斐闭了闭眸:“他不能去战场。” 施殊道:“此时圣旨已下,大局已定,你也无其他办法了。”她微微一顿:“况且,施昼若是不在京城于我们来说也是好事。” “你若是担心,就多派人些人跟着罢。” 施斐微垂眸,面前看似平静:“不可。” 施殊嘴角的笑容一僵:“他这一去,大部分势力也跟着转移,有何不可?” “京城无人,皇帝病危,大好时机怎能辜负?”施殊一字一句道。 施斐并非看不出,他只是心有不好的预感,舍不得人又担心的很。 现在也并非无破解之法,来一手“狸猫换太子”将施昼留在京城,派手底下的千面人换上去就行了。 谁也不会知晓,真正的施昼锁在他的府中。 施斐眸底一下就涌出了强烈的欲,他深吸一口气,平稳心态。 不能再想。 不对……事到如今也太轻松了。 皇帝自然也察觉到了身体一日一日的衰弱,从最初的气血不足到如今的病重,太医院此时也应该正忙乱不堪,想着解决之法。 但是,他怎么精明的父皇真的没查出毒是从哪来的,这毒又是谁下的吗?而且在知晓此事后还一点动静都没,不准备后手? 施斐用指节轻叩茶桌,如果没猜错的话,皇帝一定下了一个坑。 万事还是以稳为主,施殊说得对,施昼走才是最好的。 施斐揉了揉眉心,问:“阿昼,你对昨日早朝一事可有什么看法?” 施昼手中握着方才施斐倒给他的茶水,有些烫,暖了会儿手又放下了,叹了口气:“我就知晓三哥是来找我这个的。” 施昼继续叨叨:“三哥,你不必担心我。” 施斐面上是浅笑,揉了下人的发顶:“三哥如何不担心?” “你是我看着,宠着长大的皇弟。平日破了点皮,划了个小口子,三哥都得心疼的不行,更别说危机四伏的战场了。”施斐凑近人,缓缓抱住,轻声道:“你武功又不行,三哥在京城会担心死的。” 施昼怔了下,他现在整个人都被锁在了施斐的怀里,说话时吞吐的热气也洒在他敏感的耳根,几乎是一瞬间,耳上就染了粉。 很温暖的怀抱,他的三哥是真的对他这个皇弟极好。 宠极了。 施昼此时对亲人的感情一霎升腾起,很乖的待在人怀抱里,想安抚着人:“三哥——” 话未说完,就被施斐打断:“阿昼,你与三哥说,你心里是想不想去?” 若是想去,三哥不会拦你。 若是不想去,三哥也自会帮你,只不过会付出一点代价罢了。 施斐近乎是一想到那个场面,呼吸就要不稳,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施昼认认真真的想跟人说清:“三哥,这不是我想不想的事,事情已经定下了,非去不可。” “若是能不去,我当然是不想的。”施昼顿了下。 施斐眸里的暗色瞬间浓稠:“阿昼是不想去的吗?” 施昼继续笑着道:“可是现下已经定下了,无所谓想不想了,三哥。” “阿昼,”施斐轻声唤道,用手顺着施昼披散在背后的青丝:“你只要与三哥说不想,那么三哥就有办法……” “让你不去。”他的尾音越拖越轻,轻到只有此时靠地极近的施昼可以勉强听清。 施昼吸了口气,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气氛有些怪异。 怪怪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施昼在心里打了下腹稿,才道:“嗯……三哥,现下是想的吧。” “毕竟责任已经担我肩头上了,我不能躲,也不会躲。”施昼道:“即使三哥有法子,我也不会用的。” 施斐顺着他乌发的手一僵,轻笑了声:“三哥晓得了,阿昼长大了啊。” 施斐缓缓放开施昼:“那三哥也就不再拦着阿昼了。” 三哥尊重你的意愿。 施昼仰头看他:“怎么能叫拦呢?三哥也是关心我。” “也罢,我会派些人手暗地里护着你。”施斐坐直身子,继续道:“你莫怕,必不会让你出事。” 施昼眉眼弯起来,笑着道谢:“三哥对阿昼真好。” 施斐温声道:“你是我皇弟。” 你是我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不对你好,对谁好?”他反问着。 施昼被这一手直球打的面上微烫。 施斐道着,与不远处看似在观赏花花草草云卷云舒的楚青痕对视了一眼,他笑着微颔首。 施昼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与楚青痕对视上,却在下一瞬就转移开视线。 施斐看向施昼道道:“楚先生好像要等不及了,这一眼看的,弄的三哥也不再好耽误阿昼了。” 施昼皱眉:“管他做甚?” 施斐倾身帮施昼抚平蹙起的眉心:“楚先生毕竟是皇帝派来教学的,对待外人也不可无礼。” 他们双眸对视,靠的极近,是施斐一低头、施昼一抬头,便能唇唇相碰的近。 施昼愣住,还未反应过来退开,就听见施斐又勾唇笑道了:“阿昼,战场上一定要万事小心,不可鲁莽,以自己性命为重。” 他愣愣地应了:“哦哦,我会的。” 施斐直起身:“那三哥走了。” 施昼眨了眨眼:“哦哦。” 等施斐人影都没了,施昼还在原地坐着,用清凉的双手捂住自己还有些烫的脸蛋。 他三哥也太会了吧,这么俊气温柔、善解人意还会撩,谁嫁谁就賺翻了啊! “殿下。”楚青痕行了个礼,淡声道:“该去书房听学了。” 施昼一听见这性冷淡的声音,热度迅速下降,站起身冷声道:“走罢。” 大骗子。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就会骗人。 还骗的这么天衣无缝! 选择性忽略自己也是男人的施昼一进到书房,就径直坐到书桌前的木椅上。 跟随走进来的楚青痕,将门阖上,又自发熟悉的将窗打开,让日光透进来。 施昼瞧着他的动作,也没再想往日一般挑起话题闲聊。 楚青痕走到施昼面前,两人隔着一张书桌,无声对视了一小会儿。 施昼有些困惑:“先生?怎的不讲学?可是有何事吗?” 楚青痕垂眸看着人,一身白衣映着日光仿若什么肮脏事都碰不上边的模样:“殿下……阿昼,可是生气了?” 施昼冷哼,否认道:“谁生气了?我没有。” 楚青痕内心思虑着要怎么哄人,半响,才有些忐忑的外加笨拙的解释:“我并非有意瞒你。” “一开始遇见你也并非谋划,只是碰巧,那首诗也是见了你之后,才有了灵感。”楚青痕话语中颇有些小心翼翼试探着施昼因何生气的意味。 “与江奕也的确相识,未下指令,我也不能与你说出此事。”他抿了抿唇,即使现在,楚青痕眉眼中也是淡漠的,从眸底又可看出是有些心急的,他继续道,“若是我有意瞒你,我又何必自行与你说出我的身世?” 楚青痕见施昼还是不出声,轻声道:“你莫气,终归是我的错。” “你要我如何,尽管说罢。”他俯下身,看着人的双眸:“可之后,就莫要不理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楚天仙沦陷了,楚青痕没了。 不争气啊!你看看你一开始出场的样子,在对比一下现在,活像个话唠。 第36章 同去 施昼现下还是懵的,直愣愣听着楚青痕一波直球不紧不慢的徐徐解释完,被最后那哄小孩的语气给弄的面上染红。 楚青痕说的也没错,华蓉征下令不许他说出真相,他也无其他办法。 而且,从他与楚青痕的相处之间,人也没有刻意装不认识他,在后面还把身世赤//裸裸的说出。 那次殿试在殿外相见时,施昼还疑惑为何楚青痕未对他身为皇子而感到惊诧,当时人面上那副平淡的表情却已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了——楚青痕是早就知晓施昼身份的。 施昼吸了口气,抬眸看着人。 他虽是心里头这么想,但面上还是过不去,冷声哼哼着:“我何时不理你了?” “你莫空口泼我脏水!”施昼吞吞吐吐的小声道:“我也未曾生气。” 楚青痕抬手抚了下施昼的脸侧,又放下,半点都不给施昼怪罪的机会。 他在书桌对面坐了下来。 我的小殿下,你要是未生气,那怎么脸都被气鼓了? 楚青痕轻声应下:“嗯,阿昼未生气。” 他看着对面人墨色清澈的双眸:“方才。” 施昼看他:“什么方才?” 楚青痕又开口:“方才三殿下在的时候。”不理我的。 施昼刚刚的确是故意不理人。 现下被人点出,他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面上恼怒,垂下眸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楚青痕眸底泛上丝笑意,面上仍是那副清冷模样,道:“那就听学罢。” 下午下学后,施昼照例上了马车送楚青痕出宫。 楚青痕突然唤:“殿下。” 施昼应:“嗯?” 楚青痕淡声道:“臣祝殿下首战告捷。” 施昼看着人,眨了眨眸:“多谢先生。” 楚青痕的眸色好像柔和了一丝,又恍惚是错觉,声音还是冷的:“预祝殿下尽早归来。” 施昼应下,他又听见楚青痕的语气放轻:“臣会在京城等阿昼回来。” 施昼笑着许诺:“定不负先生期望。” 楚青痕在心里头是不担心施昼去战场上的安危,若不出意外,多方势力护着下,小伤难免会受,但性命无恙。 怕的是……施昼未能急时赶回来。 华蓉征短短几句话,楚青痕就能将此时的情势分析明白,现下最缺的就是时间。 而且从他来看,施昼心里未免不清楚局势,私下必合皇帝商量过,打着就是个远走高飞后,京城一切与他无关,甚至还可能会下绊子,让自己不能急时赶回京城。 所以—— 江奕沉声道:“我会与你一同前去。” 施昼皱眉道:“你要如何同我去?你以什么身份同我去?” 送了楚青痕出宫后,施昼换了辆马车来了江奕府上,刚谈了没几句,江奕就说了这决定。 施昼自是反对的。 江奕同他一起去战场作甚?不知晓战场上是多么凶险吗?他身为主将,身旁好歹还有战士围护,江奕若是同去,是去送死吗? 施昼抿了下唇,反对道:“不准去。” 江奕只道:“半月后大军出发,我会扮作侍从跟随在你身边,不知晓皇帝能撑多久,在后宫她会尽力稳住,防止消息泄露,朝廷上楚青痕会协同我们手底下的人稳定局势。” “剿灭蛮族后,我会带你尽快赶回京。”江奕道完。 施昼怔了下,眼中是轻嘲。 他明白了,就是为了怕他跑了嘛,所以亲自跟随在旁,事后押送回京是吗? 无非就是要继续看管束缚他罢了。 那个位置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施昼对上江奕漆黑的双眸,一字一句道:“你们这是疯了吗?” “皇帝还没死呢!你们就想的这么长远了……若是赶不回来,那下一步就是逼宫了吗?!”施昼深吸了口气,双眸含着痛楚。 江奕定定看着他:“也并非不可。” 施昼震住了,眸中是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江奕抬起只手压住他的肩,示意他镇定:“所有的皇子皇女中,仅你一人在这种情势下远离皇城,不是我们疯了,而是……防止事情出乎我们的预料。” 施昼也看着人:“能有什么出乎意料的,皇姐她好不容易回宫,现下一心在宫内吃斋念佛,什么时候能走出来都不知晓。” “三哥双腿有疾,这辈子都不可能从轮椅上站起来,他在府内静静品茗了这么多年,远离权势中心,怎会对皇位有其他之想?” 施昼继续道:“至于施野与他母妃一直安分守己,未有什么大动作。” 江奕只一句就让施昼闭了口:“那你说,皇帝是如何病重的?这毒又是谁下的?” 施昼睁大眸:“什么下毒?” 江奕叹了声:“太医院有我们的人,探查了快半月,终于知晓了,皇帝中毒了。” 他叹的是施昼实在是心性单纯,施昼看见的只不过是表面,看见的是那些人想让他相信而演出来的东西,却还真是信了。 江奕想不通,阿昼怎么说也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中生存了这么久,怎么还是这幅轻易就能被人骗走的模样? 还是那种被人骗了还会帮着人数钱的小傻子。 傻就算了,气性还大。 江奕看着人,这股娇气也算是他宠出来的,他受着。 施珩果然骗了他,还说是什么风寒!施昼又气又心疼。 “情势还尚未明确,皇帝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人算计,你暂可不必太过于担心。”江奕低声道。 施昼静了静心,把杂乱不宁地心绪压了下来。 江奕看着人道:“阿昼莫气我,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害你的。” “同你前去,不仅仅是为了此,更是怕你在战场上受伤。”江奕继续道:“我们从未分离过,我不可能不同你前去。” 施昼怔住。 是的,自从见到江奕的那一日起,他们就从未分离过。 施昼也想不出,他若是离了江奕会如何。 他咬了咬下唇,语气到底是缓和了下来:“娘同意了吗?” 江奕应声:“嗯。” 施昼闭了闭眸,应下了:“随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可以换地图了 第37章 战场 与蛮族开战的消息一路从京城传至边疆,难免会有百姓人心惶惶,更多的是对朝廷能力的信任。 百姓们这些年过的都是安稳日子,吃得饱穿的暖,即使发生灾害也没有颠沛流离,全靠的是统治者与朝廷的努力。 这消息传出来反而使边疆发生动乱处的百姓人心镇定。 区区蛮族,怎敢与我朝对敌? 半月后,大军浩浩荡荡的启程,赶往边疆修整。 施昼一路风餐露宿,大腿内侧被马鞍磨的生疼肿红,他这身子的确娇气,施昼自己知晓,他隐忍不发,也不能因他一人而耽误大军行程,以大局为重。 最后还是江奕早有准备,每夜给人上药。 粮草先行,此时已到边疆,不日大军也会相至。 蛮族内部一片慌乱,上任大汗的几个亲生的儿子还在因争权夺位而争吵不休,两两相看生厌。 消息经人传报上时,本就紧张的局势更是一触即发。 内忧外患。 “是谁泄露了消息?!”大帐内,虎背熊腰的男人叫嚷着。 “他们这是污蔑,我们近日明明没去骚扰中原。”又有一强壮男人怒道。 “必须要有人继承大汗的位置,来统率这场战事!” “你还敢肖想大汗之位?” “父汗生前最看好我,若是要有人继承,也应当是我。” “我们敌不过中原,该如何办?” 上一任大汗的几位子嗣争吵不停,直至坐在上位的一人突然出声:“噤声。” 大帐内一下子沉静下来。 有人喊高座上之人:“大将!” “此时唯有大将能护我族!”一人起头道,剩下众人跟随符合。 却有一人只沉默跟那被众人称为“大将”的男人对视。 众人发现气氛不对头,渐渐闭上嘴不再出声。 场面开始僵持。 那大将轻笑:“可汗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只扫了一圈周围人,眼神狠戾,道:“一群窝囊废物,我族危机时还只会依靠外族人。” “没什么意思,只希望大将谨记自己身份。”他看向那人说道,随后径直转身,掀开帐帘离去。 张狂之派却无任何人敢言说。 因为这是草原上实力最令人佩服的鹰和狼。 两军交战数日,一时僵持不下,蛮族进攻之势的猛烈,只能勉力抵挡,却不得寸进一分。 现下只能干耗,蛮族打不得持久战,但他们可以。 硝烟四起,厮杀声响彻整个天地,血液将战场的土地染的深红黏重。 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人就如同填鸭式般补上。 乌云压顶的高深城墙之上,施昼一袭军袍静站着,手持着是那把差人特地打造的□□。 卫炙就站在他身旁,手中那把钩镰枪染着深黑色的血渍,身上是浓重的血腥气,眼神似可杀人。 这一场战事他还未下场,身上的军袍尚且干净,卫炙开口道:“殿下,此处危险,还是下城墙罢。” 的确,若是有箭只突射,即使前方有战士持盾,也有一定几率受到伤害。 施昼一动不动,这是他第二次上城墙。先前一直在后方听着军事传报,而后与众将商量策略。 他虽然活过两世,出的点子算是新颖,但上一世没过多了解这方面的知识,这一世也没亲身经历过,总而言之,能发挥的作用并不是很大。 只能算是一个坐在后方稳定军心的吉祥物,皇子的作用还是发挥到了。 第一次上城墙是昨日,听闻卫炙受了轻伤,施昼才有了想法,也打破了自己怯弱去看看真正的战场是何模样。 被吓到了,也被震撼到了。 这是千百万人的厮杀,每过一刻,就会有无数人倒下。 眼前鲜血的飞溅令施昼呼吸都有些滞住,他又有什么理由,躲在这些千千万万为他们付出性命的人背后苟且偷生呢? 施昼闭上有些干涩的眸,轻微的吐了口气。 手都在颤,是因为生命在眼前逝去的恐惧感笼罩在心头,密密麻麻的交织在一起,又生出了另一种不惜付出自己性命也要守护的责任感。 再睁眼时,却是一片黑暗。 卫炙用还算干净的掌心捂住了他的双眼,低声道:“殿下,若是撑不住,就回去罢。” 施昼眨了眨眸,有些好笑,因为卫炙这个举动好像将他当成了未见过鲜血的稚子,却不可遏制的眼中一酸。 这是吧,是铁血柔情吧。 这些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铁血儿郎,也是有属于自己的柔情的。 施昼接下了这份臣子对他君主的爱护。 卫炙也有一瞬征愣,对方眼睫轻扫过他的掌心时,不知怎的,心下就突然一软。 他看的出来,施昼心底是有恐惧的,人眼中的红血丝他也看的清楚。 上一次来这城墙的时候,估摸着吓得不轻,觉也没睡好了。 方才施昼站在城墙上征征地看着战场上残忍的厮杀时,眼中的无神让卫炙看着心疼,舍不得再让人看下去了。 施昼只抬手把卫炙那只手扒拉下来,转身看着人的双眸,认真道:“卫将,本殿知晓将军对本殿的爱护之心。” “但是,本殿虽身为皇子,却与底下那些战士同样为人,我与他们并无不同,我朝的战士们可以撑的下去,我又为何不能撑下去?” 施昼一字一句道:“身为皇室之人,怎能让我朝的儿郎们在前阵奋战,而自身却贪生怕死的在后方苟且偷生。” 卫炙看见了施昼眼中的赤忱,知晓他心底的热血,但这不是只靠着一腔热血就能做成的事。 施昼在他的眼中,在这战场上的确如稚子无异。 卫炙嗓音沙哑,是这些天的高强度的战事所致:“殿下……” 施昼截住卫炙接下来的话,问道:“将军可能信任本殿?” 卫炙沉默了一会儿:“臣信。” 无论殿下说何亦或是想做些甚,臣都会信,因为不管出了何事,臣都会护着你。 施昼轻笑了下,道:“那么将军就不要将我护在后面了,只有理论讲解可行不通。” “不用派些老将给我浪费,让一位老兵跟我在这城墙上战术讲解就好了。”施昼很是认真。 卫炙也很认真:“那殿下随着臣吧。” 施昼:“嗯?” 卫炙反问:“难道臣算不上老兵?”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我来了,我有罪,我跪下 前段时间,渣作者发了条围脖,内容简短一点就是:下周有好榜就日六 话放这了,可能之后会啪啪啪(不是) —— 围脖是@鹤短短安 第38章 耿戎 接下来施昼换上了厚重的战袍,卫炙跟随在其后。 又是一场战事。 近些天持续的战争令众人都疲惫不堪,相对的蛮族的攻势也减缓稍许。 施昼看着底下两军交战:“蛮族撑不了多少时日。” 卫炙陪同他站在城墙之上,随着战势变化发送指令,他微颔首对施昼的话表示同意。 又对身旁的将士道:“左右翼军突进,而前阵战士们持盾后退……” “是!”将士不敢耽搁,急忙退去。 卫炙看了施昼一眼,道:“蛮族人现下杀红了眼,假装撤退后,诱敌深入,再由两侧兵将包围而噬之。” 那一眼实是惊心动魄,凶狠又弥漫着冲天的血色。 如果说先前在京城里的卫炙像歇息舔毛的狮王,只是有些凶罢了,那么现在的卫炙就是带领族人觅食的狮王。 全是凶性。 偏偏那股狠戾劲中还夹着理性的沉稳。 施昼被看的一怔,又将注意力放回战场上。 卫炙教他策略,他又怎能分心? 施昼看了会儿,皱眉:“蛮族先前分明有随我军的撤退而进攻的趋势,怎么现在也撤退了?” 底下沙场的蛮族后方,一骑着壮马的男人用军旗挥出撤退的指令。 施昼眯眸看去,这是个蒙面的男人,面上带着半遮脸的面具,低声问:“那是谁?那个遮住面的。” 卫炙看去:“蛮族大将,被蛮族上一任大汗捧到这个位置上,也的确有些本事。” 施昼明悟了:“他瞧出了我们的策略。” “不出意料,是的。”卫炙又道:“有消息说他并不是蛮族人,之后被上一任大汗赐姓为耿。” 卫炙与这位来历不明的蒙面大将交过几次手,是不可轻视的一人。 “不是蛮族人?难不成是我朝之人?”施昼紧紧盯着那人。 却没想到那大将似是感受到了什么,遥遥望向施昼这方。 施昼与他隔着千军万马,似乎就这么对视了。 下一刻,那大将就转移了视线,而施昼也正好转头去看卫炙。 卫炙沉声道:“不管他先前是否我朝人,此刻他冠上了蛮族的姓氏,助蛮族杀我族人,此人就非我族类。” 城墙之上一身染血军袍的大将军眯起眸,弑住远在千里之外的敌人,道:“必诛之!” 施昼又望向底下一位骑马挥刀,似杀至癫狂的高壮蛮族人:“这个前阵领军的人呢?” 他注意到这个男人的原因是,此人在先前勇猛突进像是眼中只有杀人,却在发现我军撤退时,第一时刻带领蛮族人在我军形成包围之势时从侧边击破也随之撤退。 比那位蛮族大将所下指令之前还要早一步。 卫炙随着施昼的视线看过去:“那是蛮族上一任大汗的第一个儿子,耿戎。” 施昼困惑:“为何蛮族会让他在去前阵这么危险的地方冲锋陷阵?” 卫炙回道:“耿戎在蛮族众多可汗中是唯一智勇兼全之人,臣与他在战场上对战过几次,不可轻视。” “此次他之所以上阵,不止是因为蛮族想在一开始就压住我军士气,还有就是——蛮族无人。”卫炙说罢,就转身道:“此次战役差不多结束了,殿下随臣去后方营帐罢。” 施昼看去,的确,两军都撤退了,这次战役自是结束了。 是夜。 施昼随众将商量完策略后,就回自己的营帐歇息了。 他实是累的很,眼眸一闭,泪腺就自动分泌湿意润住,酸涩的很,面上就大大写着两字——疲惫。 施昼瘫坐在靠椅上,养了会儿神,就听见有人走进来的脚步声。 他抬眸看去,是一位后勤的小兵,看军袍就可认出,带着头盔,低着头,瞧不清什么模样,拖着个盘,上面摆着制作粗糙的饭菜。 是送晚膳过来的。 施昼叹了口气,没什么食欲:“放在小桌上即可。” 他身为皇子用的饭菜都这么粗糙,更别说那些士兵们吃的是什么了,施昼揉了揉眉心,再上奏让户部拨些物资下来罢。 那小兵摆放完后,突然出声:“殿下还是趁热吃罢再歇息罢,冷食对身子不好。” 声音是嘶哑的,有些难听,像是可以压住了嗓子。 施昼一怔,他怎么觉着这声音如此耳熟?像是……像是谁来着…… 他微颔首:“本殿知晓,多谢关心了。” 那小兵转身向帐外撤去。 施昼看着他的背影瞧,越看越熟悉。 他出声叫住人:“等下,你停下。” 那小兵脚步顿住,身子一僵。 施昼继续吩咐:“转过来,到我这边。” 小兵没动,只是道:“殿下有何事吩咐?” 施昼拧眉:“无甚事,本殿不想再说第三次,过来。” 那小兵慢吞吞的转过身,还是低着头,不发一言的走到施昼桌前。 此时正是夜晚,帐内光线昏暗,这小兵又深深的低着头,还戴着头盔,离得近了,施昼也没看清他清晰的面貌。 施昼冷声吩咐:“抬头。” 那小兵推拒:“殿下,我……我相貌长的丑,天生就有一块大红疤,怕吓着殿下。” 施昼看他,越看越可疑,他缓缓坐直身:“无事。” 小兵还是不动作。 施昼直接站起身就越过案桌,径直摘了那小兵脑袋上的头盔扔到案桌上,而后不容反抗的拖起那小兵的双颊,逼迫人抬头看他。 瞳孔一瞬紧缩,溢满讶异,施昼喊道:“卫瑾!” 那小兵确是本应远在京城的卫瑾。 卫瑾上前捂住施昼的嘴:“嘘!你小声先。” 施昼恨不得对这胡闹地人的虎口一口咬下去:“你自己偷溜出来的?” 卫瑾“嗯”了一声。 “简直是胡闹!你作甚非得来这?” 他双唇启启闭闭的,呼出的热气倒是让卫瑾红了耳尾撒手了。 卫瑾冲他笑道:“我来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出现了!新的两个炮灰攻……应该吧? 经典瞳孔地震hhhhh 第39章 出战 施昼气的够呛,他当日还真以为卫瑾会好好待在京城,但这家伙又哪是个安分的主?一不注意就整出了这么大的事。 他深吸了口气:“我哪需要你陪?” 说罢又觉得好笑,卫瑾为了他而来,他也不能将话说的太重。 施昼好好告诫他:“这些时日你就在后勤那好好待着,或者我安排人将你调遣到我身边随侍。” 卫瑾挑眉:“阿昼这么担心我?” 施昼道:“不然还能让你把命丢了?” 卫瑾认真回:“不会出事的,你且放心,我敢来这自然承担的起后果。” 施昼不是很相信,主要是卫瑾平日吃喝玩乐的纨绔模样实在深入人心,再者他们一起长大,施昼还不清楚卫瑾是什么德性? 他叹了口气:“你心里有数就好。” 施昼揉了揉眉心,问他:“吃过没?” 卫瑾道:“尚未。” 施昼起身,边走到那放着饭菜的小桌前,边道:“过来与我一同吃。” 卫瑾看着已经坐好在小板凳上,眼巴巴等着他的施昼:“我拿的是一人的份量。” 他们有两个人,不够吃。 但军中一人的份量规格也是蛮大的,施昼饭量小,平日就会剩下大半,再加上卫瑾饭量不大,理应说够的。 施昼没理他,自顾自的盛了大半饭给他,拿了双筷子放在上面:“够的,你不是不知晓我饭量。” 卫瑾只好坐下。 几刻钟后,两人用完后,卫瑾就端着餐盘出去了。 守在外边儿的江奕自然注意到了,这小兵进去了这么久才出来,餐盘上摆着两双筷子。 此时的江奕戴着□□掩饰真容,装作施昼身边一位平平无奇的侍从。 江奕等那小兵走远后,转身进了房,问他:“方才发生了何事?” 施昼回:“那人其实是卫瑾,偷摸着跟过来了,方才被我揭穿了。” 江奕瞧出了他的意思:“你想帮他瞒下来?” 施昼反问:“难不成我去告诉卫炙?” “他的弟弟自由他管,何需你拿命护着?你可知晓,若事情败露,查出你隐而不报,是何后果?”江奕闭了闭眸。 他的任性何需你来负责? 阿昼,曾几何时,你也这般护我,现在连认真瞧我一眼都成奢侈。 因我也是华蓉征亲生一事,你怨我怨了这么久,你以为她更偏爱我……可你又知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般……而你又可曾想过,我也何其无辜? 华蓉征亲手将我安在你身边一同长大,是为了让我以后不恨你,现在你倒是恨起我来了…… 江奕冷下眸,将思绪压下:“阿昼也快弱冠了,不需事事都要我替你决定了。” “你自个好好想想罢。”他低叹。 —— 翌日。 蛮族营帐,耿戎坐在下位,而上方首位正空着,他道:“谁要是擒到卫炙,那这大汗之位就由谁坐如何?” 还未等其他可汗起身反对,耿戎对面的戴面具之人也开口附和:“此意甚好,倒也免得众位可汗继续争吵下去了。” “大将怎可——” 耿戎猖狂打断:“你们可是怕了?不敢与我想争?” 大将同耿戎对视一眼。 营帐内气氛一时沉静,大将一锤定音:“若是众位可汗无意义,此事便这般了。” 会议散后,营帐内只剩耿戎与大将两人在。 耿戎站起身:“大将莫不是讹我罢?” 大将轻笑:“此事必万无一失,只希望事成之后,大汗能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 耿戎被那声大汗愉悦到:“合作愉快。” 大将微颔首:“这几日我们攻势逼近,他们一定抵挡不住,卫炙自然会上战场……” 里应外合,必定拿下。 —— 夜晚。 施昼随着卫炙赶到会议地,他们身上沾染了浓重的血腥气。 是因为刚从大夫们那查看完。 施昼坐在首位:“今日伤亡惨重,蛮族不知为何攻势突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边道边围绕了眼在座众人。 “怕不是觉着抵挡不过,狗急跳墙罢?” “并无这个可能。” “若不是想一鼓作气,将我们拿下?” “末将倒觉着是蛮族那位大将的策略,那人的计谋可谓诡辩莫测。” …… 众人轮番争议了几回,被卫炙打断:“今日领兵之人伤势颇重,可有人自告奋勇?” 施昼瞧见那位一直沉默的老将,面色凝重道:“臣以为,卫将军出战更能震慑肖小蛮族。” 谁也没看清,此时那老将的手心已汗湿不已。 “现下我们与蛮族僵持不下,蛮族的确打不得长战,可我们也正同蛮族两方消耗着,战争越久对百姓更加不利。”老将徐徐说道。 “不如直接摆上全部实力,将蛮族一口吞下!” 施昼皱眉:“前辈们多年未攻下的蛮族怎可如你说的这般轻松,我们打的是等蛮族消耗完,而我朝实力尚存,趁他们疲软不敌时,再一举攻下的法子。” 场面一时沉静。 周老将继续开口道:“殿下,不试试又怎知不可?” 卫炙半眯眸:“这一试的代价可不小?你可承担的起?” 周老将起身道:“将军,若久攻不下可及时止损。” 施昼反驳:“那蛮族岂不是有了警惕,龟缩不出又当如何?” 周老将一时哑然,他道:“臣……并无办法,但可一试不是吗?臣愿担上性命作堵!” 卫炙冷声道:“你一人的性命可比不上千千万万战士们的性命。” 有一人却道:“办法虽激进,却也不是不可。” 周老将半跪下,抱拳道:“臣请将军出战,臣愿一同前往!” 先前附和的那人也半跪下:“臣请将军出战!” 其余人虽不出声,但也没有反驳的意思在,因为这些时日以来,卫炙未上过战场令他们疑心。 却不知这是因卫炙亲身陪护施昼的缘故。 卫炙沉默半响,还是应了:“三日后,本将领十万大军出战,周将军一同前往,其余人在后方镇守以免被蛮族趁虚而入。” “切记,殿下一定不能出事。” 除去施昼外,众人皆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战术什么的,都是随便写的(别较真别较真别较真) 开始了,开始搞事了! 摆在明面上的伏笔哈哈哈哈哈 第40章 内奸 此时营帐内只剩施昼与卫炙二人,其余人皆散去。 施昼向后靠在座椅的椅背上,阖上眸,他缓了会儿,等身体上的疲惫消去了些,才复有睁眸。 他直起身,屈起指尖在桌上轻敲着:“周将军未免太操之过急了些。” 卫炙也沉声道:“他一向勇莽,这次却是过了头了。” 施昼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想不出来。 这位周将军跟随卫炙身边一同作战已有几年时间了,说是亲信也不为过,施昼心里有疑惑却也不知该如何说。 但按理说,若不是因为自个,卫炙早上战场领兵将敌方杀穿了,周将军的想法也只不过是激进了些,想将蛮族一股拿下实是异想天开,但求卫炙领军也并无过分之处。 这是态度着实有些让人琢磨不透。 施昼理不清,他第一次来这边疆,也不知晓这周将军以前就是否这般行事。 不管如何不安,三天后,卫炙还是如约领着十万大军出战了。 施昼站在城墙上俯视这战场。 卫炙领兵自是极猛的,更别说今日不同前几日领了十万大军。 但战势并未呈一边倒的形势,那蛮族似早有准备,攻势比前几日更莽,连几个可汗也纷纷上了前阵,就连那神秘的大将也出场了。 一副早知今日要临大敌的模样。 施昼不安的感觉愈发攀升,尤其在看见那几位可汗全围着卫炙一人进攻时达到峰顶。 他们眼中怎么好像只看得见卫炙一个敌人?疯了是吧?! 施昼心急如焚,直接下令道:“分割那几位可汗,让将士们围攻后,再护着卫将撤退。” 却不料再一转眼,卫炙好似受了重伤撑不住般骤然跌下马来,施昼可以看见那周将军就在卫炙身后,提起了长刀像是想要去救卫炙,确实不敌被打退。 施昼眼睁睁看着耿戎一把提起卫炙驱马向后撤退,眨眼之间就已撤入了蛮族后方。 时机已失,追不回了。 他身旁那小兵惶恐道:“殿下,这该如何办?” 施昼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拳:“下令,先撤退。” 他转身缓缓迈步下了城墙,眼眸泛上涩意,怎么会?怎么就出事了……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蛮族一副早知他们今日安排的模样,几位可汗全盯着卫炙而去,又是谁将卫炙重伤的? 施昼冷着面,扫了一圈在座众人:“众位将士心中也有数,军中出了内奸。” “三日前商量的东西全被透露了出去,才会导致卫将军被蛮族生擒。”施昼说到这,顿了下,眸中发狠:“别让本殿找出此人,不然必让他死无全尸。” 他说罢,往周将军那看了一眼。 一眼对视之后,那周将似是被施昼眼中的怀疑之色激怒,骤然起身:“殿下这是怀疑臣?!” “臣跟随卫将军多年,卫将对臣有大恩大德之在,臣绝无可能背叛将军!”周衡说道。 施昼微眯起眸:“那周将此时确实嫌疑最大。” 周衡眼中是怒意:“想必殿下在城墙之上也是看清了的,臣在最后是追着蛮族直去想救下将军的,却被殿下的撤退召回。” 施昼冷声道:“你觉着是本殿的错?” “臣不敢,臣只是想说这内奸绝无可能是臣。”周衡问:“我周衡这么多年来,各位有目共睹,我怎会加害将军?” 有人站起身问周衡:“那你当日怎会态度如此强势请将军出战?” 周衡怔了一下,突然哑然。 施昼紧紧盯着他:“这也是本殿想问周将军的。” 周衡皱眉沉默了会儿,才道:“是臣手下一位亲信进谏臣说,请将军出战必能攻破此时我朝与蛮族僵持之势。” 施昼好笑:“他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让你如此轻信不疑?” 周衡道:“臣当时不知怎的……着迷了一般,像被下了蛊。” 施昼挥袖道:“先差人将你那位亲信喊过来。” 不料几刻钟后,那传话人满头大汗跑进账,喊道:“殿下!那人已死于在帐中。” 施昼掐了掐掌心,让自己镇定:“请众将随本殿前去查看。” 他又唤了一人前去传唤大夫。 施昼走进那帐中一看,皱起了眉,不为别的,就为这现场一看就让人想到这人是自杀的。 尸体倒在地上的血滩之中,脖颈中刀伤瞩目,手中就握着一柄沾了猩红血液的匕首。 大夫匆忙赶到后,当做仵作尸检一番后道:“殿下,此人刚死不久,匕首上的刀锋与脖颈上的伤口吻合,血指印也的确对的上,大体上看身上无其他伤口,现下看应是自杀无疑,具体事项还需给臣一些时辰仔细查看。” 周衡接口道:“这分明是畏罪自杀无疑!” 他突地眼中通红,承受不住般跪下来痛恨道:“是臣轻信小人的罪过!臣对不住卫将军!” 一位老将低叹道:“周衡你糊涂啊!” 施昼静战在原地,冷眼看着这一出闹戏,看似真相已水落石出,但事情进展的太过顺利,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就这么轻易相信的。 “人死无对证,偏听周衡一人之辞,本殿是不信的。”他道:“尸体先具体检测过后再下定论。” 施昼一字一句吩咐道:“将周衡先关押下去。” 有人反驳道:“殿下,周将军只是听信谗言就受如此大罪?” “这是什么?!”有人提起案桌上一张纸张道。 施昼抬眸看去,几刻钟后这纸张在众人手中传阅完。 这是一份自首书,说是他与蛮族之人做了约定,若事成必得重赏,却听见卫炙被生擒之后,后悔不已,以死谢罪。 施昼低斥:“简直荒唐!” 他还是不信,一环扣一环,顺利的过头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拙劣的计谋,将人当傻子糊弄? 施昼喝道:“没听到?将周衡关押下去!” “殿下,内奸已找到,怎还关押周将军?”一位士兵不服道。 施昼深吸一口气:“先不说这是否为这人亲手所书?”他指向地上那具尸体:“再者,我们几人会议中商量的机密,他是怎么知晓的?知晓卫炙会领十万人出战?” “最后,即使内奸就是此人,周衡听信谗言间接导致卫炙被擒就没有罪过吗?” 施昼围绕了一眼众人:“各位怕不是糊涂到底了罢?” “还是连本殿都指挥不动你们?”施昼轻声问:“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此言一出,众人皆跪下齐声道:“臣不敢!” 施昼闭了闭眸:“来人,将周衡关押下去逼问。” “寻尸体主人的熟悉之人与其他所书对比此信笔墨,再请太医来此尸检。” 众人道:“是!” 第41章 背叛【一更】 施昼回到自个营帐内,没坐多久,就有人进来了。 是江奕。 他在施昼对面坐了下来:“事情如何了?” 施昼看他:“你也知晓了?” 江奕道:“几乎全军都知道了罢。” 战场上发生的那一幕有目共睹,一个接一个的传,不过几刻钟全军无人不晓卫将军被蛮族生擒一事,恐慌迅速蔓延至整个军营。 卫炙可以说是战场上的神,神在顷刻间的骤然倒下,施昼不用想都知晓现在军中一定人心惶惶,更别说周衡疑似内奸被关押一事更会令人人自危。 此刻,军心不稳,不战自会败。 江奕沉声问:“他是如何被擒的?” 施昼闭上眸回想,轻声道:“我也不知晓,一转眼……卫炙就倒下了。” 他往后倒在椅背上,靠着,抬手用手背抵住额,宽袖罩住了面,睁眼时是一片昏暗:“江奕……我累了,我该如何办……” 第一次上战场,什么也不知晓,就遇到了如此大的事,偏偏这个时候,军中只有他可以撑住。 现下谁都可以倒,身为皇子的施昼不能倒下。 施昼心中全明白,他只是想暂时歇息一下,于是他习惯的在江奕面前露出自己弱势的一面,寻求安慰。 江奕看见他这幅模样,又何尝不心疼。 他起身走到施昼身旁,半跪下在他椅旁,唤了声:“阿昼。” 施昼吸了口气,放下袖,怔了下才反应过来江奕跪在他身旁:“你怎么——” 话未说完,就被江奕不容反抗的搂住腰身就往自个身上靠。 施昼也很顺其自然的靠上去了,脑海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反抗或者推开的想法。 这是十几年的默契。 施昼叹了口气,闭上眸静静的靠了会儿人,江奕身上熟悉的气息的确让他安心许多。 半响,施昼缓了过来,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直起身放开人,轻咳了两声,道:“可以了。” 他是真的不知如何是好,冷着面推开江奕的是他施昼,却又在撑不下去时在江奕这厚着颜面寻求安慰的也是他施昼。 妥妥的渣男行径,施昼唾弃了自己几声。 但无论如何,那个心结解不开,他永远就不会像年少时那般自然的面对江奕。 江奕这才起身,拉了张椅子坐到施昼旁边。 施昼看了眼江奕的双腿,跪了这么久腿不疼不麻吗?他这么想着,也问了出来:“不麻吗?” “不会。”江奕否认,他还没弱到这个地步,跪一会儿就不行了,他又道:“我不是你。” 施昼瞬间抬眸看他:“你瞧不起我!” 像炸毛的猫,可爱的想让人顺毛。 江奕眸中漫上笑意,否认道:“没有。” 施昼冷哼哼着低咕:“算你识相。” 江奕又开口很认真地矫正施昼的说辞:“事实。” 施昼咬牙,但这的确是事实,他说不过江奕,暗自生了会闷气,喝了口茶水让自个消消火。 江奕见人心情好点了,才再一次提起来此找施昼的目的:“现下你准备如何办?” 施昼面上恢复正色,沉默了好一会儿,心中心思转了又转,才冷声道:“停战。” “士气已衰,军心大乱之下,无人领的动兵,我也不如卫炙般可以每一场战事都万无一失的发布命令,坐稳后方。”施昼低声道:“况且内奸还未查出……想反打蛮族属实不易,并且还有很大可能落败。” “现下,我想赎回卫炙。” 与此同时,蛮族营帐内。 耿戎坐在营帐首位,正下方的地上就是胸口破了个洞卫炙。 鲜血一刻不停的涌出,伤势严重到人早已昏迷不醒。 浓重的血腥味却更加激起蛮族人的血性,几位可汗眼中皆是不服,就不得不遵守约定,愤愤不平的跪下齐声喊道:“拜见大汗!” 站在下方的大将也微躬身,平静道:“恭贺大汗。” 耿戎并未欣喜过头,一双招子犹如兽眸般狠戾:“各凭实力的赌局,我的兄弟们可不会想违反约定?” 他笑道:“该不会输不起罢!” 有人不服叫道:“那人怎会帮你!” “收买敌方人心这些肮脏手段我们可不承认!” 耿戎笑他们愚蠢,嘲讽道:“我可未收买人心,只是大将也在帮我罢了。” 其余人瞬间将视线转到那脸戴半面具的男人身上。 仇恨被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轻松转移。 大将没接下话茬,转移了话题:“再不喊人来救治,卫炙可就真的死了。” “死就死了,他欺压我族多年,死不足惜!” “卫炙死了与我蛮族而言,是好事。” 耿戎没眼看他这群愚蠢的兄弟,让一旁候着的医者们上前救治。 医者道:“刀口从后背直穿前胸,差点就破了一个洞口,失血量惊人,怕是……” 话外之音,在场人都听的明白,卫炙这条命怕是悬了。 医者们也满头大汗,打个比方,这人的脖颈时时刻刻都在阎罗王的刀尖下,一个不慎就会被那鬼差拽去阴朝地府,他们这着实难抢人。 大将开口道:“起码人在现下不能死,你们无论用什么法子,暂时把命吊着也行,撑个十来天也就够了。” 那些医者硬着头皮应下,生怕自己慢了一步,脑袋就会被凶残的蛮族人砍下来。 “大将这是为何?”有可汗发问。 “我们现下打不过他们,卫炙在我们手上,他们有所顾忌。自然会停下攻势,我们就可趁此拿卫炙威胁他们。”大将顿了顿:“他们必会求着我们放了卫炙。” “那时什么要求都任我们提,若是不同意,便把刀架在卫炙脖颈上逼他们同意,再大不了,拿着卫炙的身躯在战场上当前阵,我们必胜。” “卫炙是他们士兵们心中的神,谁又敢对神下手?”大将轻笑:“等大局已定,再反手当着他们的面儿将卫炙杀了,岂不快活?” 在场之人无不在大将话落那一刻,心中一股刺骨的寒意突生而起,这心计与城府令他们脊背发冷。 就连耿戎也不得不对此人高看一眼,与他合作,着实不亏,他问:“大将为何如此肯定他们不会放弃卫炙?” 大将皱了下眉,让自己耐心与他们说道:“我来自中原,许多事比你们更为了解。” “这些年中原的兵力之所以如此强大,全靠卫家撑起,而如此卫家仅剩两人,一个是兄长卫炙,另一个是他未上过战场的废物亲弟。” “换言之,除去卫炙以外,中原无人可战。”大将仔细道来:“他们无可奈何,不得不求着我们放过卫炙。” 想是所有人都未想到,撑了中原许多年脊骨的战神会一朝轻易倒下,只不过是因为他共同作战了多年、给予无比信任的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废物卫瑾: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 这是一更,补昨天的更新 二更应该在晚上,可能会很晚(提前预警) 第42章 哭了【二更】 江奕显然是不赞同的:“你难道不清楚蛮族的打算?” 这明晃晃就是明知前方有陷阱,却装傻径直往里跳。 施昼深吸一口气:“那还能如何办?卫炙不能死!你知晓的……知晓卫炙对我朝意味着什么。” 江奕沉声道:“为了卫炙单单一人,不值得。” “先不说蛮族会不会应允诺言,再说卫炙若真的能活下来,你又如何能保证他这个人没被蛮族或者因伤势弄废?”江奕继续道:“就算此人未废,他不也要花近半年养伤。” “阿昼,我们等不起半年。”江奕一字一句道。 施昼闭了闭眸,他想象不出卫炙若真的死去的模样。 以私心而言,他是想救卫炙的,当年卫炙拼死就他一命,他怎能恩将仇报? 他看着江奕:“但是,总得尝试过才知道罢。” “况且若没了卫炙坐镇,还有谁能——” 施昼话未说完,被江奕骤然打断:“不过一个卫炙,缺了他我军中又不是无其他将领!难道我朝无一人可领兵作战吗?” “只需谋策的好,军心稳下——” “江奕!”施昼顿了下,缓声道:“我意已决。” 江奕皱眉还想说些什么。 施昼霎时起身挥袖道:“本殿是皇子,还是你是皇子?下什么决策还得你万般劝阻?” 江奕哑然。 半响,他轻声笑了下,站起身对施昼行了一个跪礼:“愿殿下三思而后行,臣先退下了。” 施昼怔在原地,在仅他们二人之间,江奕从未对他行过礼。 他眨了下眸,怔怔的看着江奕站起身后背身逐渐离去,施昼才发现,他似乎从未怎么见过江奕的背影。 施昼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江奕……我总得试试的,若实在不行,我会顾全大局,及时止损,我都知晓的。 我只是不想做一个忘恩负义之人。 施昼突地心理难受的不行,所有的委屈难受一股涌了上来,眼眸瞬间泛上湿意,眼尾泛着红。 江奕于是就听见了他身后,那个被他捧在心尖上的人,哽咽着,很委屈很难受的喊他:“江奕……” 施昼低垂着眸,眼眸一眨,他就能看见地面上湿了一小块。 他以为江奕已经走了。 他喊的时候,江奕已经半只脚踏到外面了,他又喊的那么小声,谁能听得见? 施昼抽了抽鼻子,其实如果今天换做是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哭的,可江奕是不同的。 江奕陪了他十几年。 他方才转身的那一刻,施昼是真的以为江奕抛下他了,再也不会管他了,巨大的恐慌就一下笼罩整个心头。 眼泪糊的他连盯着的那块地板都看不清了。 施昼整个人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里,连脚步声都没听见。[なつめ獨] “抬头。” 施昼想都不想就拒绝:“不要。” “那不哭了?” 施昼更委屈了,哭都不让我哭!他抽了抽鼻子:“我不。” 他就听见很熟悉的一声低叹,随后就有人捧起了他的脸。 江奕抬手想用帕子擦掉施昼面上的泪。 施昼一把挥开他的手:“擦什么擦,我都还没有哭完!” 他这时才反应,他面前站着的是那个把他惹哭的人。 施昼委委屈屈的问:“你怎么——嗝——又回来了?” 江奕有些好笑:“谁哭着喊我名字的?” “不是我!”这话脱口而出,施昼尬的顿了下,打了个哭嗝,才又继续哭:“你继续走啊,不是走嘛?!” 江奕反问道:“那我走了?” 施昼口是心非的扯住他的袖子:“你要是敢走——嗝,你就——嗝——别想我理你了” 江奕顺着他这股力道,将面前的小哭包一把拽到自个怀里,满足的紧紧搂住人,低叹道:“走不动,我舍不得。” “阿昼一哭呀,我心都要被阿昼哭化了,又怎么敢舍下你?” 江奕软声软语的哄着人,他心里心疼着又有些许高兴。 阿昼哭着要他别走,是不是心里也舍不得他? 阿昼也没放下过他罢? 江奕低声问着人:“阿昼是不是也舍不得我?” 施昼想了会儿,没心口不一,很诚实的道:“是有些……舍不得。” 他说的时候犹犹豫豫的,毕竟一直以来把人往外推的是他施昼。 施昼又磨磨唧唧的哭了一会儿,哭完了,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 江奕这才轻声问他:“阿昼,那别再怨我了好吗?” 施昼身子一僵,把自己从江奕怀里拔出来,深吸了一口气:“江奕……我方才情绪有些失控……” 他来这军营后,憋的太久了,心里早就撑不下去,现下哭出来反而还轻松了一些儿。 现下不哭了,理智回来了,才发觉自己是真的丢人到家了。 施昼都不想承认方才的是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卫炙的事我不会轻易放弃,总得试试才知晓,他救过我的命,也救过千千万万百姓的命,他值得我一试。” “如果什么都没做就放弃了,不止将士们心寒,百姓们也会心寒。”施昼说罢。 江奕回他:“你心中有数就好。” 施昼与他对视了一会儿。 江奕的眸子是有些晦暗的,半响才低声问道:“阿昼还未回我方才问题。” 施昼见怎么也是逃不过了,才叹了声:“让我们再好好想想罢。” 江奕身子一僵,吸了口气道:“那我先下去了。” 施昼明显看见江奕在他话落是黯淡下去的眸子,看见江奕的背影走远后,才不忍心道:“江奕……那件事我不可能那么快想通,你了解我的……” 他轻声道:“至少不是现在。” 江奕脚步一顿:“我知晓了。” 至少不是现在,那么……以后就一定会罢。 施昼走了几步,倒在了榻上,放任自己摊了一会儿,才起身去公务。 没静心待多久。 就有人掀帘走了进来,是卫瑾。 他在得知这个他哥——卫炙被生擒后,就迫不及待想问施昼是什么情况的,可惜平常人不得随便接近殿下的营帐。 他耐心等到了午时送餐的时候,才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卫瑾第一反应不敢置信的,在他心中,他虽然不服卫炙,却没想过卫炙有朝一日会倒下的事,当这事骤然发生时,卫瑾问了不同的人好几遍,才确定真是真的。 然后是悲痛、担忧、着急……等等复杂的情绪一涌而上,最后得知是有内奸背叛的所导致的结果,通通变成了滔天的怒意。 他们两人对视那一瞬间,两个人都有些惊讶。 他们眼眸都是红的。 卫瑾的是漫上些红血丝,是气的。 施昼的是眼尾上残留着红,是哭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明也不是多虐,为啥我写的时候想跟着昼昼一起哭??? 而且我怎么觉得他哭的像个小智障(小声bb) 可爱的小智障? 第43章 你不信我 卫瑾将手中的托盘放下:“你哭过了?” 施昼不承认:“没有。” 卫瑾直接把桌上的镜子怼到施昼面前。 施昼:“……” 证据摆在眼前,施昼哑言了。 卫瑾放下镜子:“你为卫炙哭的?我哥……究竟怎么回事?” 他就知晓卫瑾会过来问这个,只是没想到来的如此快。 施昼垂下眸细细与他讲诉了一通:“周衡的确跟随卫瑾作战多年,军中信服他的人不少。” “我本是不愿去怀疑他的……但他实在可疑,他手底下那名亲信也死的过于蹊跷,太过□□无缝反而更令人警觉。”施昼说道:“还有那张遗书,更像玩弄一般。” “但周衡当时也的确提刀想去追被耿戎擒住的卫炙。”施昼揉了揉眉心。 卫瑾皱着眉:“你是想与蛮族停战?” 施昼微颔首:“我晓得蛮族不会轻易放了卫炙……还是先与蛮族见过再说罢。” 卫瑾沉默了半响才问:“消息传送出去给皇城了吗?” 施昼应道:“已让人快马加鞭禀报过去了。” 他有些恍然,半月前与卫炙出征之景犹在眼前,不过仅仅半月,卫炙却已变得生死不明。 卫瑾低垂着眸,好一会儿都没出声。 施昼怕他接受不了,情绪出问题,想将人喊回神:“卫瑾?” 卫瑾拳紧握起来,突地抬眸看向施昼,像是下了什么决定:“阿昼,你可信我?” “你要做什么?”施昼神色微迟疑地问。 “若是与蛮族换不来我哥,就抢回来罢,打到他们求着还给我们为止。”卫瑾眸中尽是狠色。 “不可,还是待朝中派人来罢,此刻无人领兵——” 卫瑾打断他,很是肆意的笑着,挑眉道:“我不是人?” 施昼总算明白了他的想法:“这……卫瑾,大事在前,你别胡闹。” 卫瑾微俯身,手撑在桌上逼近他,微眯起眸看他:“你不信我?” 施昼吸了口气,不想与他在此时纠结过多:“卫瑾,这不是我信不信你的问题,你我认识多年,我还不清楚你吗?” 卫瑾嘲讽般笑了下:“原来阿昼也这般看我吗?也觉得我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罢了。” 施昼不知说些什么好,他不是觉得,而是卫瑾本来就是,他又不能点头说是,直勾勾的落卫瑾面子。 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夸也不是,骂也不是,简直进退两难。 卫瑾见施昼眸中复杂的神色便明白过来,他叹了口气,探身过去,微侧身拔出了施昼发上的簪子。 墨发一瞬间披散下来,这般艳色差点令卫瑾失神。 施昼微后仰,抬头看着他手里那根玉簪,讶异道:“你拿我簪子作甚?” 卫瑾静了静心,当着施昼的面,合拢了掌心,再打开来便是一堆粉尘,他手一翻,那些粉尘便飞飞扬扬的落在地上。 施昼怔住了,倒也不是心疼他的宝贝簪子,好吧……是有点心疼,这簪子以顶级玉料制作而成,也是镶了真金白银的,而且被制作的手艺人特地用一种极其坚硬的特殊材料在外围当做装饰般围了一圈。 到底上皇家最受宠的皇子用的东西,每一处都不可马虎。 施昼用上全部内力,也可能只堪堪折断他。 而卫瑾方才轻轻合拢掌心,那根簪子就已“粉身碎骨”了。 施昼听见卫瑾低声在他耳畔一字一句道:“卫家从不出废物。” “阿昼,你怎可忘记夫子曾尝尝在我们耳边念叨的那句话——眼见不为实。”卫瑾顿了顿:“勿轻信眼中所见之物、之事、之人。” 施昼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眸。 卫瑾眉目染上得意之色:“怎么不说话,被吓到了?” 半响,施昼低叹道:“你们卫家真是好算谋,卫瑾……也就是说,你骗了我这么多年?” 卫瑾立刻就张狂不起来,求饶道:“阿昼,你也知晓的,我不这么做,卫家早没了。”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阿昼别怪罪我了。” 施昼端不下去了,他就想吓唬吓唬卫瑾,其中的道理他都明白,他勾唇笑出声,一把抱住了卫瑾,还非常“好兄弟”般拍了两拍:“我还以为,我真的无路可走了。” “却没想到……果真得凭心识人。”施昼说罢,就放开了卫瑾。 完全没看到卫瑾耳根子都烧红了。 施昼这一抱实在太突然了,卫瑾还有些怔。 方才……阿昼主动抱他了。 刚回过神,就听见了施昼死亡一问:“那你之前天天去青楼做什么?” 卫瑾咳了几声:“我就去听听小曲儿,喝个小酒儿什么的,哪敢做其他的?每次没待多久就被那些孟浪的姑娘吓回来了。” 施昼毫不留情的嘲笑出声:“你就这也敢说要带我见见世面?” 卫瑾反驳:“那也比你没去过好,我起码去过!” 施昼挑眉:“去过又怎么了?你体验过?” 两个好歹要弱冠的人了,幼稚的拌起嘴。 好一会儿才回到正题。 卫瑾正色道:“之前卫炙也偷偷带我上过几次战场历练过,我脊背上还有那时留的疤在。” “经验不是很足,但是杀蛮族一个寸步不留也是足够了。”卫瑾放下话来:“也就卫炙他能被这些废物弄成这幅模样。” 施昼皱眉道:“你莫自大,若是蛮族提的要求不算太过分,我也会应了,总之会尽力避免你领兵上战场的。” 卫瑾极其不服:“为何?你还是信不过我?还得我再毁你几只簪子?” 施昼连忙制住他:“你消停些罢,我那些簪子一个顶一个金贵,再折我就要你赔我了。” 卫瑾当然是赔不起的。 施昼耐心解释:“此次由你来领兵,身份一定会暴露,你私自偷溜出京城,本就违反皇命,若是立下战功,可功过相抵,但卫家可就难保了。” “树大招风,父皇一直放心不下卫家。” 又有哪位皇帝,能放心的下来掌握大半兵权的世家,能容的下一位民心所向的卫炙,就再也容不下第二位了。 “若是立不下……你承担不起这份罪责。”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人在一起正经不过一秒。 还有,为什么没有小天使评论了。是想失去日更的我吗! 我生气了!(超大声的委屈) 第44章 议和【一更】 当日下午,蛮族就派人递了帖子。 那蛮族使者单枪匹马,一人前来,仅这而言就是对中原是踩在面上的蔑视,气焰之嚣张令边上瞧着的士兵恨不得生宰了此人。 施昼面前的桌上就摆着那卷起纸张,没有立刻去查看。 他听完禀报后,得知此时这使者尚在城墙外候着等待回复,便先下了命令:“你前去告诫军中的人,勿意气用事对使者下手。”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这已是常识,怕就怕有些人控制不住自个脾气。 那小兵下去后,营帐内就只剩施昼一人,他这时才将纸卷摊开。 大致是写,两天后请他去蛮族那商量议和与卫炙一事。 施昼未过多犹豫,直接让人去告诉那使者他应下了。 他知晓此去有如鸿门宴,他也敢赌,赌蛮族不敢对他下手。 第二日,施昼下了一个命令,让当日在前阵看清战场上卫炙是如何重伤倒下的战士前来禀报,禀报者有重赏。 他等了许久,却未等到一人,仔细一查才发现,当时卫炙已被围住,他身后能看清状况的士兵仅有十几人,却大部分都已重伤昏迷不醒。 醒着的却纷纷说自己当时未看不清。 “怎么会如此巧合……唯一安好的人居然是周衡。”施昼讶异道。 “周衡的口供是说当时卫炙是被耿戎击倒的。”江奕沉声道,衣摆上沾了点鲜红的血液,还在逐渐晕染着。 他刚从关押周衡的地方出来,逼问了一番,却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其他的。 要知晓,江奕审问人可是有一手的。 施昼也闻到了江奕身上的血腥味,叮嘱道:“别太过了,若是冤枉了他……也不好对军中交待他满身伤痕是如何回事。” 江奕应了声。 已近傍晚时分,施昼收到了京中回信。 一天一夜,使者拼了命又废了好几匹马才能如此快速的往返边疆与京城。 所有人都撤下去后,施昼才掀开那个金属质地却又做工精致的盒子。 这是……虎符! 施昼手一抖,差点没摔下来,忙不迭的又拆开虎符下压着的那封信。 ——这战事全交于你一手负责,无论出了何事,朕都不会怪罪,勿让朕失望。 皇帝手中剩下的那一部分兵权全交给了他 施昼想骂人。 他怎么负责?拿命负责?皇帝就不怕他一个不好,蛮族入侵他这皇位就别想坐了吗? 也真的是敢,全部担子都给他来挑! 施昼将虎符牢牢握在掌心,站在原地深思了会儿,决定过两天去蛮族的时候,他要带着十万大军去,就在战场中间那候着,蛮族怎么着也不敢对他下手了。 总的来说,就是一个敢给,一个敢用。 施昼用的也心安理得,他父皇给他撑的腰,不好好做出一番成绩他都感觉对不起那千里迢迢给他送虎符过来的战士。 况且虎符在手,施昼怼起人来也更加不方了,走路都大摇大摆的。 —— 耿戎骑着马亲自来迎接对面这五皇子,在看到人身后那千军万马时,嘴角一僵,脸色瞬间沉下。 “大汗!这该如何办?” “他们该不会想出尔反尔?” 耿戎回道:“再等等看,卫炙在我们手上,他们不敢。” 待那五皇子缓缓靠近时,耿戎看清了那红衣人的面貌,挑眉叹了声好相貌。 再看这人清瘦的不成样,心下不禁对这五皇子的实力轻看几分。 “殿下,您身后这是何意?”耿戎高声问道。 施昼不急不慢,驱马向耿戎那走进,轻笑道:“这是本殿对蛮族的诚意。” “十万大军,不知可汗满不满意?还是说本殿太过高看蛮族了。”施昼冷声道。 □□味十足。 耿戎也‘回敬’了一句:“殿下,是您太过低估了。” 施昼径直跨过了那条肉眼不可见的线,进入到了蛮族的领地,他身后跟着十几位看似平平无奇的骑兵,距离最近的那一位是易容了的江奕。 还未等耿戎调转马头,施昼就在他身旁停下。 耿戎就见着这位五殿下很是高傲的斜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似是理所当然地道:“可汗还不带路?” 有些意思,像爪子未锋利就迫不及待向比他强大好几倍的敌人张牙舞爪的笨猫。 耿戎肆意的笑出声:“殿下好气度,我这就领路,不过此时殿下应该称呼我为大汗。” 施昼皱起眉,心下却一惊,不过短短时日,耿戎就成了蛮族大汗吗? 耿戎提醒道:“殿下可跟紧了。” 话音刚落,耿戎骤然掉头,握紧缰绳狠狠一拍,那马霎时超前冲了出去。 施昼二话不说,也拍马紧跟,江奕紧随其后。 剩下的蛮族人与中原士兵也赶忙跟上。 施昼在蛮族营帐内蛮族人安排好的座位坐下。 耿戎坐在首位:“殿下,我们蛮族无中原的茶叶,只能以酒相替。” 施昼就见他对面那位脸戴半面具的男人提着酒壶走过来倒酒。 酒满至溢出,男人才提起壶口。 施昼提杯站起,酒液随着动作洒出,顺着手骨弧线划下,又染湿了袖子,使得那红裳更加暗沉。 “有劳大将。”施昼道,说罢从大将手中径直拿过那酒壶,就往自个桌上空着的酒杯倒,倒完,将酒壶放下,提起那个杯向大将示意。 大将怔了下,方才接过,轻笑道:“殿下不用如此防备。” 怕是怕他们下毒,才又给他倒了这杯酒。 施昼困惑:“什么防备?本殿只不过想与大汗、大将共饮一杯。” 他的确是以防万一。 耿戎与大将一口饮下,施昼微抿了一口,笑道:“见笑了,本殿酒量不好。” 大将提起酒壶往回走:“无妨。” 施昼坐下:“大汗想议和,总得拿出些诚意来。” 耿戎问:“就是不知殿下想要什么诚意?” 施昼冷眸看向他:“本殿要见卫炙。” 大将坐回自己的位置:“殿下大可不必担心卫将军的伤势,我们派了上好的医者与草药去医治卫将军的伤。” 施昼重复道:“本殿要见卫炙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昨天的更新,二更应该在晚上。 第45章 议和【二更】 昏暗的营帐内,身着血袍、一身脏污的男人被镣铐锁住了双手双脚,关在了囚笼内。 面色苍白如纸,还出了细密的冷汗,身上的伤势只是简单处理过。 施昼看着面前昏迷不醒的卫炙,心中疼的窒息了一瞬,他深呼吸一口气,压着愤怒道:“大汗这是何意?” 他见到卫炙这般狼狈、奄奄一息的模样,心下难受的不行,恨不得将如此对待卫炙的蛮族人一刀杀了。 耿戎状似疑惑:“难不成中原对待俘虏是当做座上宾般伺候吗?” 施昼骤然转身怒视他,手抬起对准耿戎那张脸就想甩袖下去。 耿戎毫不费力的抬手握住施昼的手腕,他制住人的动作,低声一笑:“殿下这是想跟我动手?” 此时营帐内只剩三人,除去地上昏睡的卫炙,就只有耿戎与施昼二人,其余人全在账外等候。 施昼拽了拽手,没拽动,咬牙道:“大汗欺人太甚!” 耿戎迈步逼近他。 他低头看着施昼那双清澈的黑眸,又掂量了下握着的那截手腕骨。 没多少肉,一掐就硌的不行。 软弱无力的,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哪来的胆挑衅? 施昼也只看着他逼近,未生出怯意后退,虽是仰视着人,眼中却是蔑意。 他镇了镇心,勾唇轻声道:“大汗若想议和,本殿劝你好生待卫炙。” “或者今日就让我带走他。” 耿戎站定,他垂眸看着面前艳丽的过分、好看极了的人,红唇吐着狠话,却让人未感受到丝毫威胁之感。 他们挨的极近,鼻息交杂在一起,偏偏谁也不想后退。 耿戎是因为美色惑人。 施昼是因为气势上不能输。 “放开本殿。”施昼冷声道。 而后耿戎态度极其轻佻的,歪头凑在了施昼的耳畔:“殿下好香。” 确实挺香的,远了没感觉,凑近了才觉得简直是香的要命。 活脱脱的调戏,这把戏一看就老流氓了! 施昼气的想扇他一耳光,低斥道:“放肆!” 耿戎不再逗弄他了,后退一步将施昼的手放下:“是我过界了,望殿下莫怪罪。” 怎么可能不怪罪? 被敌方头子将面子活生生的踩在地上,他若是不管其他的,这人已经死在他剑下了。 早晚他会将此仇报回来。 施昼压下眸中的戾色。 他垂眸不再去理耿戎,而是转身向被关在笼子里的卫炙走去。 施昼走到笼子前半蹲下,毫不在意垂下的衣摆被地上的尘土弄脏,他透过缝隙向笼内伸出手去探卫炙的鼻息与脉搏。 吐息与脉搏平稳,就是虚弱极了,但可看出是无大碍的。 “卫炙?卫将军?”施昼轻声喊道。 躺在地上的人毫无反应。 施昼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从里到出了几粒药丸就想喂卫炙咽下。 耿戎问道:“这是什么?殿下可不要乱喂的好,若是人死了将这罪名怪到我们头上可如何办?” 施昼吸了口气,在心底重复了好几遍“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不过是疗伤药而已。” 药粒是华蓉怔特地制作给他的,药效惊人,不止能在危急时刻保人一命,对严重的伤口更是有着奇效。 他不要钱似的喂卫炙咽下那几颗药丸。 药粒入口即化,施昼眼见卫炙喉结轻动了几下,全咽下了之后,施昼又继续蹲了一会儿,见人实在没其他动静,方才起身。 施昼出营帐时,未看见那一直没动过的人手指轻微蜷缩了几下。 卫炙在剧烈的疼痛中醒来,他凭着直觉,侧头向发出走动声响的地方看去,只轻轻一睁眼,模糊的视野中就出现了一位红袍人的背影。 只一眼,他就认出这是施昼。 下一刻,卫炙又在疼痛中昏睡过去。 回到了最初商议的营帐后,施昼提出条件:“议和可以,本殿只有一个要求,将卫炙交出来。” 耿戎一口饮尽杯中酒:“我听闻,中原的连州七城水草肥美,适合放养牛羊与牧马。” 大将也紧跟着接口:“不知卫将军可否值连州七城这个价?” 这算盘打的谁还不明白,蛮族不止想让他们退兵,还想拿卫炙来换这连州七城。 异想天开! 连州七城是近年来富裕起来的城池,因为地形奇异,道路互通,易守难攻,再加上近几年风调雨顺,粮产惊人。 蛮族好大的胃口。 施昼一座城池都不敢送出去。 施昼未出声,只用微屈起手指,轻敲了敲桌面。 场面一时僵持。 大将徐徐问道:“殿下的意思是,卫将军不值此价?” 施昼抛出他可以接受要求:“本殿记得近来天气干寒,蛮族缺衣少食……” 他可以给粮食与衣物,至于土地,一亩都别想得到。 耿戎将兽性的贪婪藏在张狂笑声之下:“殿下可就多虑了,有了连州七城,这些不过是小问题罢了。” 他们要这连州七城也是有打算的,一是这几座城池囊括了与蛮族毗邻的边疆,地形复杂多变有利作战,作为因人口流通变大而富裕起来的城池,相对的,中原安居的人数也相对较少,异族人反而最多,比较好收复。 施昼也毫不客气:“本殿曾听闻这草原上的野兽最是贪得无厌,果真如此。” 耿戎笑容缓缓匿去,脸色沉下来:“殿下,卫将军的伤势颇重,我怕拖的过久,人就死了。” 大将接口道:“殿下,我们诚意十足,若是我族与中原交和,蛮族人必不会对友邻下手,而且我们愿与中原同分连州七城产出的作物,并且每年都会向中原上贡。” “接下百年,必不会再对中原出兵。” 蛮族人奸诈狡猾,施昼是一句话都不信的,犹想十几年前,他们中原与蛮族议和时,蛮族也是这般说法,不过缩尾了几年,就又敢侵犯中原。 施昼临走前只扔下几句:“退兵可以,粮草与其余物资也尽管你们提。” “但这边疆之地,本殿不可能让那道防线后退乃至一步!” “大不了,来战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让我看看,我的小可爱们的评论都在哪呀? 第46章 森严律规【一更】 “他们要连州七城。”施昼在绘着中原国土的纸上圈出一块地方。 语罢,又在虚空中对着沙场那道边疆线一划:“若给了,烈将们守了几十年的界线就将不复存在。” “卫将过往的功劳本殿都看在眼里,但我朝国土绝不可能让蛮族侵犯哪怕半步。”施昼叹了声:“本殿不是不救卫将,而是迫不得已。” 在场之人面上无不悲怆。 半响,他们才接连叹道。 “将军领我们作战多年,臣从未想过有一天将军也会倒下。” “并不是在战场上战死,而是受尽折磨死于蛮族小儿的手中。” “臣……”有人半跪下来,将杯中酒液挥洒在地:“敬将军。” 一息间,除施昼立在原地,其余人全半跪下倾倒手中酒杯,齐声道:“臣敬将军!” 满目无不是怆然,甚至有些人已双目通红,流下两行泪来。 若不是施昼今日在蛮族营帐内好好给卫炙诊脉了一番,确认人尚且还能撑一段时日,他也就跟这些大老爷们一起哭了。 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施昼提起酒杯,手中一挥。 耿戎在他走时,虽说若是施昼不同意,他们还会再好生考虑几日,希望那日再仔细商量。 言语中隐隐暗示若是割舍其他城池他们也可接受。 要不是不能轻举妄动,施昼恨不得生宰了耿戎,一是为报轻薄无礼之举,二是为报辱我国土之耻。 别说连州七城,一捧土蛮族也不配拿。 还有那大将,他听得出那个男人口中轻微的中原口音,生为我朝儿郎,却为蛮族人办事,说是狼心狗肺也算夸了。 畜生不如。 施昼在心底愤愤骂着。 但他现在还是只能小心行事,单凭卫瑾简简单单几句话,还是不能令他信服卫瑾真的可以力挽狂澜,攻下蛮族。 纵使……卫家从古至今的确只出过卫瑾这么一个纨绔……哦不,装的纨绔。 不能怪他,只能怪卫瑾演技太好,废物形象装的深入人心。 “众将起来罢。”施昼淡声吩咐。 “现下耽误之急是将军中的内奸揪出来,以免后患,加派人手彻查此事。” “几日后若蛮族还是这般贪婪无厌,不知收敛,便送战书罢。”施昼敛眸,眸中是无尽深寒:“由本殿亲自提笔。” 他抬眸,一一扫过在座众人,沉声问:“这落败后的第一战,不知哪位勇将敢于本殿一同出战?!” 施昼喝的这一声铿锵有力,眸中尽显战意。 扑面的朝气令这十几位将领心中因卫将被擒而染上的暮气蓦然横扫一空,他们这五殿下,未及弱冠便有如此志气与心性。 陛下派此位殿下前来还真是未派错人。 下一刻,便有几位将领抱拳跪下请战,不过几息之间便全已跪下。 施昼一怔,低笑道:“谁说我朝除了卫炙无人可战?本殿面前的将领难得算不上人?” “简直一派荒唐之言!” 我朝实在是被庇护在卫家的身后太久了。 施昼令他们退出去,不顾众人面面相觑之色,只道:“等内奸查出本殿再做部署,防止消息泄露。” “至于私底下,本殿不拦着众将毛遂自荐。” 施昼在这耍了个心计,军中将领这般多,他总不能一个一个去了解每人擅长什么,毛遂自荐,不都得好好说一下自己的本领。 “等等,你留下。”施昼指向那天会议时随周衡一同请卫炙出战之人。 这是当日唯一一个出声附和周衡的人。 这人也相当聪敏,知晓施昼要问些什么,坦白道:“殿下,当日臣只是觉得卫将军多日不上战场,是时候该给蛮族一些震慑。” “若是臣能料到今日,臣当日就是把舌头割了都不会开口!”那人伸出四指,神情痛恨。 施昼定定看了他一会儿。 那人不知是心有所虚,仅仅与施昼对视片刻,便转移视线,问道:“殿下这是怀疑臣?” 施昼抿了抿唇,挥手让他下去。 江奕见最后一人也退了出来,便走进去。 施昼沉声了会儿,吩咐道:“你让人将那日全须全尾的十几人押起来审讯。” 是卫炙被围住是,他身后能看清状况的而且此时还未昏迷不醒的十几人。 “再让人暗中传出消息,就道没了卫将军,凭我朝军力也能与此势均力敌,先稳住军心,莫让恐慌升级。”施昼看向那绘着中原大好河山的宣纸:“逃兵者,当着全军的面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传谣言致使人心惶惶多嘴者,施杖刑三十;屡教不改者,处拔舌之刑;不服管教者,笞二十……”施昼冷着面,吐出一条又一条森严律规。 他要替代卫炙的位置,就必须将这些人掌控在手上。 这些日那些将领敢大着胆子顶撞他无非就是期他第一次来边疆,人生地不熟,没作出战绩,势弱至谁人皆可欺。 施昼从袖中掏出一块黑底金字的令牌,抛在桌上:“你动手时,敢有反抗质问者,便拿出此令。” 这是以示他皇子身份的令牌,手中有此令,便可得出他的作为都由施昼示意,也就无人敢怪罪到江奕一人身上。 施昼这是表明,有他给江奕撑腰,谁不遵守诫命,便是欺上。 他又道:“若是那些将领提出异议,就道我手中掌有虎符,不信者可来我这确认。” 江奕俯身垂眸:“是。” 他心中是有欣慰的,在他眼中,现下的施昼有了主见,在缓慢的成长,与小时遇到难事就扑到他怀里的阿昼是不同的。 在江奕退下时,施昼又想到些什么,道:“审讯一事,由你亲自来。” “将你京中的那些手段都摆上来。”施昼勾起唇,眸中是幸灾乐祸。 江奕审讯的手段令他这个在旁看着的人都不寒而栗,有的是不伤人性命就能折磨人至癫狂的法子,下手有分寸,又能将消息从那人口中硬生生的挖出来。 “是。”江奕应下。 虽说施昼现下还是疏远着他,江奕心中也是极满足的,因为他瞧得出来…… 施昼在军中最信任的人只有他,不然也不会事事都交与他办,并且毫不顾忌的说中心中所有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五一节快乐呀,是不是又可以浪五天了? 我还没开学哈哈哈哈哈 —— 看见了吗!正攻在崛起! —— 这是昨天的更新,二更应该在晚上吧,如果我没碎觉觉的话 第47章 叛徒【二更】 这几日施昼忙着与卫瑾商量与蛮族对战的对策,方案是备了好几个,人选却仍在犹疑,内奸还未查出,他用谁都不放心。 他处理完这一堆公务,往后靠在椅背上。 他当日下的命令反响甚好,军中作风整治了一番,因卫炙被擒而颓靡的军风顿时肃清不少。 施昼伸了一个懒腰,宽袖因半抬起的手臂而滑落,层叠堆砌在手肘处,露出光洁清瘦的半臂,瘦削修长的手指微屈,捂在微张的唇上。 顺便打了个哈欠。 他眼角沁出泪意,眨了眨酸涩地眸子,湿意便罩了上来。 施昼又用手抹去了泪,被一旁的江奕喝住了:“说了几次了,不要用手去揉眼睛。” “没揉。”施昼撇了撇嘴,说罢又想抬手抹去另一边的。 江奕拿手中的书轻拍了一下他的手:“放下。” 他掏出帕子,俯身仔细的去帮施昼擦拭。 施昼怔住了,不自禁的眨了下眸。 江奕就感受到很细小的一把刷子扫过了他的指尖,柔软脆弱的,轻微的痒霎时就酥到了他骨子里。 两个人顿住,对视在一起。 施昼率先反应过来,后退开:“你干嘛?擦个泪还带发呆的?” 江奕垂下眸,藏住眼中的暗色:“想起了些事。” 他方才是有那么一瞬间想在施昼后退的时候,制住人的手脚,揽住他的腰,无论施昼怎么后退,都拦不住他逼上前,而后张唇咬下去。 “若是累的话就歇会儿罢。”江奕直起身,面上仍是漠然端正。 只能从语气中听出关心之意。 “不了。”施昼回绝,他得去看看那些重伤仍昏迷不醒的士兵,尤其是那日在卫炙身后那些大部分重伤的。 他这几日去过一两次,无甚收获,反而心情更加沉重。 战场上重伤的兵将只多不少,胸口破开一个大洞的、断手断脚的、腰腹肠子都流出来的……满目疮痍。 每过一刻钟可能就会有一人死去,而更多的是大夫们救治不了,看过之后,确认没有活的可能性了,就只会放到一旁待那人死去。 葬法很简单,马革裹尸,或埋或烧。 不能怪他们冷血,药材有限,与其在要注定死去的人身上浪费,不如留给仍有生的希望的人。 施昼当日站了良久,他亲眼看着许多人在无限地痛苦中等死,尚有意识者还在不断哀求战友们给他们一个痛快。 战争的残酷不止仅仅与此。 回去后,他做了一夜的噩梦,神色恹恹的,无甚人气,心中对蛮族的恨与怒却在不断增加。 施昼仔细询问后,才知晓那大部分人差不多死全了,还活着的人只剩二三。 他躬身查看那二三人伤势,一位大夫恰好过来给他们喂药。 施昼轻嗅了下那浓重的药苦味,皱眉道:“等等,将药端给我。” 他接过,放在鼻下轻嗅了几下,味道有些许不对,这种严重的伤势…… “这药方是何?”施昼冷声问。 “这……臣也不知晓,这三人的伤势是由李大夫负责的,药方也是他出的,臣只是等药煎好后过来喂药而已。”那大夫不明所以。 施昼直起身:“传李大夫来本殿营帐,先停止给他们用药。” “拿纸笔来。”施昼提笔写下一纸药方:“按照本殿写的来煎药,他们三人转由你负责。” “若是出了何事……”施昼眯眸看他。 这一眼令那大夫胆颤心惊,连忙道:“臣定竭尽全力!” 华家本就是上百年的医药世家,家中子弟医术都不俗,更别说华蓉征这位直系嫡女,医术精湛,令人叹为观止,他娘亲带着施昼也学了不少,不然施昼身上也不会随身携带这么多保命的丹药。 这药他一闻,就闻出了不对。 “殿下传臣何事?”李大夫跪下行礼,额外冷汗不断的冒。 “本殿问你,你给那三人治伤的药方是何?”施昼端着那碗药,缓缓走到李大夫面前。 李大夫也不知怎的,内心莫名被施昼这几步的森严气势吓到,哆哆嗦嗦的念药方:“甘草四钱,黄莲一钱……” 施昼听完,沉默良久。 凝重地气氛压的李大夫呼吸都不敢太过大声。 施昼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道:“你在撒谎。” “你说的药方的确未有任何问题,用于疗伤不仅效果出奇,见效也快,但你多加了一味白蕴。”施昼眼神愈来愈冷,似有切骨寒意:“闻之多了一丝清甜,这一味加进去,先前的药效就会全部作废,喝了跟没喝差不多。” 李大夫心性极差,见事情败露,也不敢辩解,只颤着身子求饶。 施昼端着碗的手倾倒,碗中药水“哗啦啦”的倒在地上跪着的李大夫身上。 药水从头上流下,身上湿了一片,李大夫也不敢抬手去擦被药水糊住的眼睛。 施昼攥紧拳,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压抑住,狠狠一挥手将碗砸到地上,碎片飞溅起来划破李大夫的右脸,扯出深长的一道血痕:“狼心狗肺的东西!” 鲜血流下的同时,李大夫哀嚎一声,捂着脸颤粟不已。 “你居心何在!谁指使你这么做的?!”施昼厉声逼问。 李大夫只哀哀的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是臣一时鬼迷心窍。” “臣与那几人有仇,方才这般做的,无人指使臣啊!” 漏洞百出,你与那三人有仇,与那十几人也有仇? “不说是吧?来人!压下去斩首示众!”施昼喝道。 “殿下饶命!”李大夫哀乎。 “你想活?”施昼冲闯进来的士兵们挥手示意他们停手。 “殿下!殿下,臣想活。”李大夫涕泗横流。 施昼勾起唇:“你将幕后使者说出来,本殿不仅不杀你,还重重有赏!” 李大夫神色纠结,犹疑不定,眼中的渴望却愈来愈重,最终还是臣服:“是……是周衡将军指使臣的。” “臣当军医多年,与周衡将军熟识,他前些日吩咐臣办好此事,不仅会给臣黄金千两,以后也不用当军医,每天提心吊胆——” 施昼已是听不下去,抬脚对着那叛徒狠狠一踢:“所以你就为了一己私欲背信弃义?!” “给本殿压下去,处以极刑!”施昼喝道,他吸了口气,又低声道:“吊着口气,等事情水落石出,再宰了他项上人头。” 作者有话要说:药方什么是编的,勿考究。 第48章 奸细 施昼缓了会儿,将怒气压下后,召来江奕询问。 江奕如今还是什么都未审讯出。 夜晚的时候,那重伤的三人醒了一位,施昼听罢后立刻赶了过去。 —— 张江是在剧烈的疼痛中醒来的,全身无力,视目不清,耳中嗡鸣,他内心知晓自己恐怕离死不远。 他只有一件事想告知旁人。 张江身为一个骑兵,那日知晓他要跟随卫将军身后护卫作战,内心高兴的不行。 卫将军是他们这些兵心中的神,他能有如此殊荣自是兴奋不已。 跟前几次战争一样,张江跟随将军奔向了前线,手起刀落便能宰下一个蛮族人的头颅,并且因将军领兵,他能感受到优势是在他们这边的。 心中更是钦佩。 而后,张江隐隐感觉到不对,蛮族那些身骑大马看似身份不俗的人为何一个接一个的与将军交手? 他们渐渐被蛮族人围了起来。 偌大的战场上,千万人的呼啸中,仿佛只剩下他们孤军奋战,将军□□不停,一人就独自面对了十几个人的进攻。 张江身上也受了不轻的伤,他感觉到有些许不对劲,为什么蛮族人不怎么攻击周衡将军?明明周衡将军离卫将军最近。 下一刻却见周衡拔刀对准了卫将军的背后! 张江瞳孔突地紧缩,大吼道:“将军小心!” 却已是为时已晚。 卫将军把背后交给他们,由于信任也未设防,变故就这么发生。 张江亲眼看到周衡提刀捅//进了将军背后,鲜血霎时喷溅而出,他看见卫将军不敢置信的转头看向周衡。 周衡却一把将刀抽出,战马受惊,前蹄高高扬起,发出嘶吼,似在为主人悲鸣。 张江在看清卫将军从马上跌落的下一刻,就被蛮族一刀刺向了胸口,而后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 他此刻醒来,只想将周衡是叛徒一事告发出去,视线逐渐清晰。 张江眼前出现了五殿下的身影,他虚弱的抬起手,眼中愤恨、悲痛种种复杂的情绪交杂。 施昼过来时,便看见醒来的那人朝他抬起了手,他快步走过去,一把握住。 “殿下……”张江声音虚弱:“周……周衡是叛徒!咳咳——” “他捅了将军一刀,将军没有对我们……设防,受了重伤后……才摔下了马。”张江又咳了几声。 施昼才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恍然之感,道:“你立了大功,伤好后本殿必予你重赏。” 张江摇了摇头:“殿下,张江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只求……殿下能将张江的骨灰,带回去给我的娘……”亲。 他声音愈来愈轻,眼睛缓缓闭上,又昏睡了过去,此时的呼吸轻不可闻。 施昼闭了闭眸,他清楚,张江伤势严重,又一直拖了这么多天未有一个合理的疗伤,他下午那一剂药,只是给了张江一个回光返照的机会。 张江,必死无疑。 施昼轻声道:“本殿答应你。” 他松开张江的手,站起身吩咐:“人死了后将骨灰保存好,等战争结束随赏赐一起送去给他的家人。” 事已至此,内奸已水落石出。 此时已是深夜,明日还要去赴蛮族的“鸿门宴”,施昼想等明日从蛮族那回来后,再处理此事。 —— 随那天一样的十万大军随后出行,施昼这一次熟门熟路,也不用耿戎带路了。 进了蛮族的地盘后。 “本殿要去确认卫炙的情况。”施昼马都没下,冷声道。 “殿下还真是担心卫将军的安危。”耿戎笑道。 这次关押卫炙的地方不是施昼上一次去的营帐,应该是怕他们派人前来将卫炙劫走了,转移了地方。 施昼翻身下马,理都没理跟在身后的蛮族大汗,径直走到笼子前就蹲下身查看卫炙的伤势。 他注意到卫炙的姿势是趴在地上的,他观详了会儿,伸出手揭开卫炙的衣裳。 “殿下这是作甚?怎么还扒起衣服来了?”耿戎出声道:“光天化日之下……殿下这行为,不太好吧。” 施昼觉得这人有病:“闭嘴。” 他没动作多少,就听见卫炙闷哼一声,眉间紧皱。 隔着笼子实在不好操控,他怕是弄疼卫炙了。 施昼手中一顿,站起身看向耿戎:“不知大汗可否打开笼子?” 耿戎只勾唇看着他,没出声。 施昼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别跟他计较:“是本殿失言了。” 让你闭嘴你就闭嘴,这么听话?怎么让你放了卫炙就不听话了? 施昼在心里暗骂。 耿戎这才开口:“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施昼想对着他那张恶臭的嘴脸来一脚:“本殿保证不做其他手脚。” “我自是信殿下的。”耿戎拿出钥匙递给他,却在施昼伸手要接过的时候又立刻收回。 施昼快被他这逗弄气死了:“放肆!” “就是不知殿下拿什么与我做交换?”耿戎的视线从施昼的双眸一路往下。 鼻尖、唇、喉结、锁骨、胸口、腰腹……视线有如实质。 简直不像一个蛮族大汗,反倒是一个地痞流氓。 耿戎那双如兽眸的眼微眯:“殿下身上好像没带什么值钱的物什。” 施昼的确不喜欢带什么装饰,一袭衣袍也就够了,来蛮族他也不会带什么贵重物什,能记得带几瓶伤药给卫炙就不错了。 耿戎迈步走近,又扫了几眼,才道:“殿下这发簪,我实是心喜。” 施昼不多废话,手抬起落下,那发簪就摘了下来。 青丝披落下时,耿戎眸底时惊艳,能见此美景,是他賺了。 他们交换手中之物。 施昼打开笼子,也没进去,只是躬身将卫炙半抱了出来,很是轻柔的将人抵在身上,而后褪去了衣裳,再拆开了包住伤口的纱布。 他眸中寒意一瞬深重。 伤口的确在背后,是刀伤,从后背刺入。 施昼确认了伤势后,掏出了药瓶,给卫炙没怎么被处理过的伤口仔细上药,而后再围上了纱布,给卫炙喂了几颗保命的药丸后,才有心思把脉。 卫炙的伤势愈发严重了…… 施昼不心疼是假的,他不想失去卫炙这一个好友,昔日与卫炙相处的画面仍历历在目,此时却—— 耿戎打断施昼的联想:“殿下确认好内奸了就将笼子锁上罢。” 施昼在做什么,耿戎岂会不知? 这五殿下第一次来的时候分明未想起查看伤势一事,而这一次却细细查看,不是发现了内奸偷袭一事前来确认还能是什么? “大汗脸皮之厚令本殿叹为观止。”施昼将卫炙轻轻放在地上,锁上了笼子,起身看向耿戎。 这种令人不齿的手段竟然还有脸在他面前说出。 “只要能达到目的,又何必纠结于过程?”耿戎笑问。 奸诈阴险,不愧为无耻兽类,施昼心里唾弃。 “若是蛮族还是想要连州七城,接下来就不用谈下去了。”施昼说道:“割地求和一事,本殿绝无可能答应。” 耿戎神色一变。没有再像先前一样不正经,眸中染上戾气:“我劝殿下还是应下的好。” “连州七城你们捧手奉上,那里住着的百姓还能安好,若是要我亲自打下,可就要尸横遍野了。”耿戎话语威胁。 施昼笑他太过猖狂:“大汗可莫要口中狂言,这尸横遍野、生灵涂炭的景象本殿看怕是要在蛮族的土地上发生。” “你们欺人太甚,就休要怪本殿来日不手下留情。”施昼与他直直对视。 到了这个地步,议和一事也已作废。 施昼翻身上马,衣袖翻飞间,他回眸看向耿戎:“这战书本殿不会让大汗多等。” 话音落下,也就与蛮族彻底撕了脸皮。 施昼驱马离去,他敢堵蛮族不敢杀了卫炙,卫炙一死,他们就完全没了顾忌,反而对蛮族不利。 卫炙若还活着,就算蛮族打不过他们,也还会有一线生机。 这也就表明,他们不能在战争中露出一丝劣势,若让蛮族有了一丁点必胜的决心,卫炙就不能活了。 —— 施昼回到自家地盘后,整理了衣冠,他也不知晓,这发簪为何用着用着,一日比一日少。 而后就立刻去了关押周衡的牢狱。 他来到牢笼前,命江奕打开笼门,而后将宛如死狗的周衡拖出。 “周将军还不肯说吗?”施昼笑问,笑不达眼底,仔细看去是一派森寒。 周衡还在抵死顽抗:“臣不是奸细!又有何话要说?” “殿下动用私刑,必遭百姓唾弃!”周衡唾道。 施昼冷声道:“叛徒周衡还不认罪?你同僚已什么都招出。” “那日是你致使卫将军重伤,贿赂军医帮你灭口,让手下逼还活着的人闭口,周衡你还想狡辩什么?”施昼一字一句道。 “臣不知殿下在说些什么!臣冤枉!”周衡叫冤。 江奕抬手示意,已成血人的李大夫被丢了上来,周衡的另一亲信也被押了上来,还有零碎的一些人。 “殿下,就是他说若我们将事情暴露出去,就将我们全杀了。”卫炙被擒那日跟随卫炙一同被蛮族包围住,从战场上下来却还清醒着的几人指着那周衡亲信说道。 亲信百口莫辩,只认罪道:“一切都是周将军致使臣做的啊!殿下饶命!” “周衡让臣将他的亲信杀死,做成自杀的模样,那份遗书也是他让臣仿写的……” 周衡面如死灰,人证物证具在,他除了认罪无其他办法。 施昼示意众人闭嘴,场面一瞬死寂。 他问道:“又是谁指使你做的?周衡。” 周衡神色变幻莫测,最后道:“是臣被蛮族贿赂……臣罪该万死,殿下给臣一个痛快罢!” 怎么被蛮族贿赂?周衡堂堂一位将军,再跟着卫炙混几年,说不定还能再升几品。 是什么值得他放弃家中的妻子与身份背叛卫炙? “将其余人拖出去在全军面前斩了。”施昼不顾一片哀嚎求饶,转头看向江奕:“周衡还有些事不肯交代。” “你这次……不用顾忌了,只要能从他嘴里挖出东西就成。”施昼说道。 其余人全都退下了,此时只剩下周衡、江奕与施昼三人。 江奕动刑的时候,施昼就在一旁看着。 周衡渐渐被折磨成一个血人,血腥味愈发的浓重,施昼闻着作呕,看着也作呕,觉得自己怕是要几天吃不下饭了。 他也是第一次真正地了解清楚江奕的手段是多么令人发指。 施昼骨子里都冒出了寒意,他看着江奕沾上血液的侧脸,深吸了一口气,以后还是不要轻易惹他了。 终于,周衡承受不下去了,虚弱的叫道:“我说……我说!” “我……是四皇女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粗长了。 第49章 秘法【一更】 纵是江奕在听到这句话时,手也僵了下,眼底划过诧异。 施昼怔了下,骤然站起身:“你说什么?” 周衡剧烈喘息着,咳出一口血:“我什么……都说,只求殿下给我一个痛快。” “一切都是四皇女的吩咐——”周衡话未说完,面前就猛地被砸落一只茶杯,碎片飞溅在他面上割出伤痕,可他此时双手已废,连抬手遮挡都做不到。 那只茶杯是施昼砸的,他眼神冷冽:“你可知污蔑皇女该受什么罪罚?” 周衡大笑出声,又咳了几口血才道:“殿下知晓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施昼又何尝不清楚,到这份上周衡怎敢说假。 他只是不相信,他四姐那么温婉贤淑的女子是何时生出这么多心思的? 施昼闭了闭眸,倒退几步坐回椅子上,这是叛国啊,四姐……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继续。”施昼道。 “我本就是四皇女外戚家一手培养的门生,入朝后安排在卫将军身边等候皇女的吩咐……咳咳,离京的时候,皇女让我跟蛮族大将暗中联系,一切听他吩咐。”周衡艰难说道。 施昼屈指敲了敲桌面:“还有呢?” 那蛮族大将先前的确是中原人,怕是在那时跟施殊扯上的联系。 周衡有气无力:“皇女虽把我安插在将军身边,但并未生事,之后驸马死了,皇女吃斋念佛了许久,有一日却吩咐当时随将军镇守边疆的我……咳咳,去探查域外的一种秘法。” 施昼皱眉:“什么秘法?” “令人死而复生……的秘法。”周衡回道。 施昼静默了会儿,才叹了声。 死而复生,施殊还是没放弃。 早些年驸马因病去世,四姐就像着了魔一样,谁都劝不住,在寺庙里长住下来,施殊此次回宫道她看开了,施昼也真以为她放下了。 原是因为这般吗? 域外之人擅蛊,蛮族更是翘楚,多的是稀奇古怪的蛊毒,这秘法施昼也听说过,是掌握在蛮族皇室手中。 施昼仔细捋清思路:“蛮族大将是何时入的蛮族?四皇女又是什么时候让你去探查这秘法?” 周衡答:“蛮族大将是一年前声名鹊起,这秘法是一年半以前让我探查的。” 这大将应是之前在中原时与施殊相识,施殊听闻这则秘法后,让这位大将潜入蛮族查探。 ……即是如此,又为何叛国呢?为何要谋害卫炙? 施昼眉间紧皱,他想起那日在场的可汗包括耿戎疯了似的去围剿卫炙的场景。 可汗……施昼眼眸垂下,当时耿戎身份还是可汗,怎么过了几日就成蛮族大汗了?当日怕是谁擒到卫炙,这大汗之位就给谁坐。 大将命周衡暗中下手,为的就是耿戎能生擒卫炙,这是大将与耿戎的交易,拿卫炙与这秘法而作的交易。 施昼想通了,又隐隐觉得不对劲。 仅仅为了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秘法,做了这么多年的部署,等了许久的时机做这舍弃家国的事。 父皇最恨背叛之人,事情一旦败露,纵使施殊是皇女也保不住性命,若父皇饶过她,后半生身败名裂也与死无异。 施昼沉声问:“你可有证据?” 周衡回道:“有……那秘法与蛊虫大将还未交与我,他肯定还在等我与他联系,大将说过,他会亲自将东西交到我手上。” 施昼心下思虑:“你们多久联系一次?” 周衡道:“十日。” 十日也合理,两军交战戒备更加森严,避开耳目传信已是不易,若是频繁传信难免让人生疑。 “上一次你们联系是在几日前?”施昼问。 周衡被关押了这么多日,早就数不清了,瑟缩道:“记不清了,只记得是在将军下令出战的前一日。” 施昼算了算,恰好就是明日。 他心想,蛮族大将多便携的身份,若是能为他用,事情就会变得顺畅很多。 施昼冷声道:“明日若大将未与你联系,你知道下场的。” 周衡忙道自己所言皆是真话。 “你好生与他联系,等他约你相见那日,将蛊虫与秘法收下后再交与我们手上……”施昼勾唇,眉目间却是冷的:“千万莫动什么手脚,可知晓?” “若是事情办的好了,本殿赏你一个痛快的死法。”施昼说罢,站起身往外走。 江奕跟在身后,他沾了满身血,血腥味浓重的不行,没跟施昼靠的太近。 施昼走出帐外才低声吩咐:“你派人看着他,别让人死了,再派大夫来治伤。” 他回眸看了眼,才发现江奕没在他身边:“怎么离得那么远?” “身上脏了。”江奕那衣袍还在滴着血。 施昼挑眉:“我又不嫌你。” 江奕只好走近他,不是怕你嫌,而是怕弄脏你。 施昼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他抬眸看着近在眼前的江奕,血腥味令他皱了皱眉,又看见江奕眉目间与脸侧沾上些血滴,看着恐怖的很。 他索性拿了干净的帕子出来,对江奕说:“闭眼。” 江奕闭上眸。 施昼抬手去擦,血迹难擦的很,江奕又比他高多了,过了会儿他手酸了:“低头。” 江奕忍不住轻笑了声,闭着眸低下头,等面上那个轻柔的力道褪去后,才低声问:“好了?” 施昼将脏了的帕子塞到江奕手上,反正江奕的手也全是血,应了声:“嗯。” “我先去洗漱,阿昼回去歇会儿罢,其余事交于我来做。”江奕有些心疼施昼眼中的疲惫。 施昼回他:“备多些水,我身上也脏了。” 他等会儿洗漱过了,准备睡一会儿再起身处理公务,这些天他都未怎么歇过,实在太累了。 总的来说,奸细一事水落石出,对付蛮族的办法也有了,施昼总算可以不用时时刻刻都绷着股劲,能歇一会儿了。 江奕吩咐完其余事,自己洗漱过后,换了身衣袍才让人备水至施昼的营帐。 有些折磨自己的,亲自伺候施昼洗漱。 为施昼将发全部挽起,又褪下了人的衣裳,像之前那般,算着时辰往里加热水。 不知怎么控制自己目不斜视的。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会补回来(小声) 第50章 丢人【二更】 说是目不斜视也不太对。 沾了水湿润的眼睑,微抿着诱红的唇,水珠顺着搭在边上的玉臂往下滴落,江奕匆匆一撇间,瞧见了人清瘦的锁骨旁有一颗细小的痣,再往上是小小的喉结。 江奕才发觉,他定力弱的可怕,仅仅因为一颗痣,就差点糊了脑袋。 想吻上去,轻轻地在盛着一小滩水的那个地方,对准凸起的骨侧,肩下一点的位置,吻上去。 施昼被热水的雾气熏得面上泛红,眼眸半阖,腿微屈着,靠着边上,脑袋昏昏沉沉的。 他身上本也没多脏,就是沾了点血腥气,施昼进了水随便撩了几拨水擦拭,就静静泡着不动了。 很舒服,就这么泡着。 反正江奕也会浇热水下去,他再泡一会儿……就一会儿…… 施昼睡过去了,因为这几天的疲惫,他好不容易能松懈一会儿,就迫不及待的揪着这片刻的轻松,沉沉的睡过去。 他睡的很死,江奕叫了好些声,也没动一下。 湿漉漉的、沾着水微泛着红的指间还抓了一个拿来擦拭的帕子,手腕骨抵在边上,手落在外边儿,抓的松松的,又因睡着,力道逐渐松下来。 最后“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溅起的水珠砸到了江奕的衣角,也像是砸到了他的心上。 砸的他醍醐灌顶,整个人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不知道看睡着的施昼,看了多久。 他喉结轻动,上下滚了两滚,怎么也不能把内心愈来愈盛的欲//望咽下。 江奕唇微抿,嗓子此时干的可怕,他俯身下去,抵在那处长着颗痣的皮肉时,脑子里还在想,你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在我的面前睡过去? 他压抑不住自己,情不自禁的在那微凉的皮上又啄了几口,吸进口里的水珠在舌尖上滚了几圈,被江奕咽下了肚,只觉得这水甜丝丝的勾进了心里,也热的烧喉。 江奕撑着浴桶边,微起身,抬眸看着施昼的脸,克制自己别往不该看的地方看。 也不知在固执些什么,明明不该做的事就在方才做了。 于是盯着施昼微启的唇看了会儿的江奕,想再做一些不该做的事。 江奕再次俯身,这次吻上的是他心上人的双唇。 他明知此事不该做,却还是忍不住放肆着自己。 微抿了几次,在唇上轻轻磨着,再大的动作却是不敢做了。 片刻后,江奕起身去了屏风外冷静了会。 没站多久,怕里边的人放久了,被凉下去的水冷到,又转身进了去。 江奕将全身赤//裸的施昼抱出,刚换的衣袍也被人身上的水弄湿了,随便拿了些干净的布裹住软的像没骨头、缩在他怀里的施昼。 等了会儿,又将湿布拿开,把人塞进了榻上的被里,连件衣物也没敢动手给人穿。 也不敢在这里多待,江奕匆匆离去了,幸好衣袍宽大,没见人发觉不对劲。 他离去时,还记得吩咐若是施昼没命令,谁都不准擅自进去。 而后叫人备了桶冷水去处理那个硬的发胀的物什。 —— 施昼迷迷瞪瞪醒来时,还有些发懵,在被窝里翻了好几次身,只觉得这一觉舒服的不行。 等他坐起身才发觉出不对劲,而后整张面都往上爬着红,耳垂也红的不行。 丢人,真的丢人。 施昼心说,他不活了。 怎么泡个澡都能睡过去?还睡的这么死? 施昼骂着骂着又幸好自己睡的死,要不然刚好江奕把他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他睁眼跟人对视才是最尴尬的。 现在也很尴尬。 施昼不知道接下来怎么面对江奕,他呆呆地在榻上又坐了会儿,双手揉了下脸。 他心想,没事的,他跟江奕不知道多少年交情了,江奕不就是当了回他娘了吗?没多大事,他不尴尬谁也不尴尬,就江奕那木的样,提都不会提。 施昼给自己做好心理安慰,起身下来穿好衣裳。 没过多久,江奕就过来了:“什么时辰醒的?” 他看江奕仿若无事,心里稍稍放松:“方才。” 谁知江奕下一句就踩到了施昼的雷:“下次回榻上再睡,免得着凉。” 施昼自己方才做的心里建设全塌了,那最后一句“提都不会提”更是打的他脸都肿了。 屁的不会提。 施昼平静的应:“哦。” 江奕就瞧见施昼白净的耳垂下一刻就染了红,偏偏面上还一派镇定自若,看着手中的公务,冷冷的“哦”了一声。 他眸中漫上笑意,不知怎么的,想起少年时他总是会忍不住想逗弄施昼。 江奕那时是真的狗,面上装的比谁都像样,偏生耐不住心思,每每平静的说了几句话,就逗得施昼不想理人。 所有的焉坏儿都藏在了心里,面上平稳成熟的像经过世间百态的大人。 久而久之,施昼仍傻傻的以为江奕只是无意。 此时江奕也很自然的俯身伸手,指尖碰了下施昼红的不行的耳垂,沉声问:“怎么红的这么厉害?” 施昼差点面上也烧红了,他知晓江奕木,没想到这人这么不识眼色,没好气看了他一眼:“热的。” 他拍下江奕的手:“你别说话了,免得吵我处理公务。” 江奕将手收回,平淡的应声:“嗯。” 心里其实比谁都爱看施昼这幅强撑面子的模样,可爱的紧。 两人就这么静坐在一旁,施昼处理着事,江奕在一旁摊着张纸,提笔记下一些需传达下去的命令。 像少时那搬,他跟施昼坐在书房里,明明各干自己的事,却在静谧的气氛中,莫名的相谐。 等大部分全处理完了,也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施昼撑在脑袋,将笔放好在笔山上:“你先去用膳罢,顺便将命令传达下去。” 江奕离去时,卫瑾正好捧着盘子进来,里边放着饭菜。 江奕垂眸看了眼,虽说是用一人份的餐具装的,但硬生生塞下了两人份。 卫瑾此时也抬眸看了他眼,觉得此人莫名熟悉,但是面孔又是极其陌生的。 说不出为什么,卫瑾讨厌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寻思着应该也没写什么,希望别锁(小声) 第51章 三个条件【一更】 翌日。 军里将士们见施昼又罢免了每日的例会,不免担忧。 卫炙生死未定,又与蛮族即将再次开战,形势紧急至刻不容缓,而奸细已查出,现下没了后顾之忧,他们实在不明白施昼为何还不召开会议? 有几人来问过施昼,他把他们全拒了,施昼想策反蛮族大将的计划除了江奕与周衡无人知晓,他只想等此事落定下来,再做准备。 下给蛮族的战书也已写好,就等着这几日了。 一切如计划进行,周衡如他所说与蛮族大将联系上。 令施昼出乎意料的事,大将给的时间是明日,态度之迫切让他有些怀疑自己军队的防守能力,怎么能这么轻松的在两军间来去自如? 约的地方是他们军外十几里远的一处山坡脚底,林子挺深的,方便他们‘埋’人。 时辰定的是深夜,更方便他们动手了。 施昼刚得到消息时没去令人立刻去埋伏,担心那处地方被人时时刻刻盯着。 他派人先去那山坡附近不露马脚的好生探查一番,那大将确实什么防备都没,才叫人去埋伏。 奇了怪了,施昼不放心,对面看似一点警惕心都没。 着实奇怪。 就这么熬着到了第二日夜晚,周衡虽被折磨的重伤,但撑不住也得撑,被两个打扮成士兵的暗卫骑马提前过去等候。 而施昼陪着那些暗卫一起蹲草,江奕也在一侧。 施昼带的全都是自家人,在他娘亲手底下千挑万选出来的,护送着他从京城一路到边疆,没有一个军里的人。 一是不信任忠诚,二是不放心能力,三是这事不管成没成,施昼都会在回京城前将施殊的事烂在肚子里,兹事体大,他怎么会让那些不受掌控的兵来? 他承认他对施殊有私心,这么多年的姐弟情施昼是放在心里头的。 但也没准备包庇,他只是要回京后由父皇亲自处理,他在场的时候处理。 施昼明明现在就能一封信书让传信兵八百里加急上报给皇帝,可施珩什么性子他也清楚,等他回京那时,连见一面施殊也无可能了。 他想起离京前,施殊特地去寺里给他求了一纸平安符,亲手交到他手上,不知嘱咐了多少次,让施昼一定好生带着,千万要注意自身安全,眼眶红的似乎下一刻就能泪出来。 施昼也很乖的每日带着施殊这一份心意,周衡交代事情真相那一日,他就把平安符摘下了。 四姐糊涂了。 蛮族大将准时而至,带了两个护卫,翻身下马走到周衡身旁,因是深夜,怕生意外,两方都没提灯,仅靠着那丁点月光是瞧不清周衡苍白如纸的面色。 面戴半面具的男人在原地站了片刻,抬眸往周围扫了一圈。 那眼神就像是早已看透施昼他们每一个人的位置所在,施昼差点以为他们已经暴露了。 纵使施昼现在被这个眼神扫的胆颤心惊,面上只能硬生生又放轻了几分吐息,眼都不敢多眨。 江奕不动声色的捏了捏他的指尖,让他稍安勿躁。 他跟暗卫都是受过训练的,施昼比不过他们,却也不弱,不出差错,那大将绝对发觉不了,不能自乱阵脚。 周衡问:“大将这是?” 林中静谧,他嗓音压的很低,反倒是不易听出那股虚弱。 大将只摇了摇头,又等了片刻,才从拿出一个玉盒递给周衡,低声道:“这玉盒里有她想要的,交给她即可。” 他说罢,转身立即上马,调转马头就驾马而去。 周衡也按照原计划也骑马被那两名暗卫压回军营。 此时施昼紧紧捏了一下江奕的手,在他手掌上快速写道:别动,出了极限距离再追,我不放心。 江奕怔了下,微颔首。 他没有再同以前那般反驳施昼,说这样不能做,得听他的,施昼其实成长了不少,江奕在试着放手。 江奕知晓自己不能永远替施昼做主,即使他多不放心,也该尝试去放手了。 他们静静看着那三人骑马快速奔远。 施昼紧紧攥着手,死憋着让自己别沉不住气去下命令,在心里算着距离。 快了,就快了,出了那个坡他们就有可能追不上蛮族大将了。 施昼本来在他们马蹄扬起踏过那块地的时候,手就松开了,想抬手示意时,又猛地一僵,不知废了多大劲才中断自己连贯多少次了的动作。 他眼尖,看见大将身后靠左的那个人拉了下缰绳,往后拉的。 施昼猜对了。 三匹马接连减速,而后骤然掉头拼命追赶周衡他们。 周衡三人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是缓慢,因为施昼没下命令,那两暗卫担心自己走远了跟不上。 在听见愈来愈大的马蹄声就彻底停下了,还在施昼他们的视线与听力范围。 不过片刻,大将三人追上周衡三人。 施昼见着他们重新下马,骂了句够阴。 周衡紧跟下马:“大将方才是试探我们?我绝对没有背叛四皇女。” 大将笑了声:“是我多心了,将军勿怪。” 他又拿出一个相差无几的玉盒,道:“这才是真正的玉盒。” 周衡接过。 “再帮我带一句话给她。”大将顿了下,道:“债我已还完,从此两清,望你也遵守承诺。” 他话音刚落,施昼就抬手示意了,并且毫不顾忌的低声道:“动手。” 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到这份上还是演的,施昼也认了。 大将微勾的唇角一僵,而后变得平直冷硬,眼神更是一点温度都没了,眼睁睁看着这树林子钻出了十几个人。 他看向为首的施昼,半响低声笑了:“殿下好心性,我栽了,我认。” 大将低叹:“是我小看你了。” 暗卫从周衡手中接过玉盒,递到了护在施昼身侧的江奕手上。 施昼冷声吩咐:“打开确认一下。” 这玉盒的确是真的,里边放着写了秘方的纸张与装了蛊虫的玉瓶。 施昼这才微勾起唇:“过誉。” 嘴上说着谦虚的话,眸中却带着点傲气,骄矜的不行。 “本殿无意伤害大将,只是想同大将谈点交易。”施昼徐徐说道。 大将眼底无笑,话语却还是平和:“殿下想做什么交易?” 施昼毫无廉耻心的指了下那个刚从人那里骗过来的小玉盒,轻笑了声:“用这个做交易,三个条件,本殿亲自交给大将要给的人手上,那句话也会亲自代为转达,不用大将操一丝心。” 嚣张的不得了。 大将片刻没出声,似是在稳住自己心态,而后才道:“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前期正攻股无人问津 江奕:“现在你们高攀不起。” 正攻在后期才发力这事早就定了哈哈哈哈哈。 —— 大将:“翻车了。” 第52章 蛮族落败【二更】 “一是将卫炙交还我军,二是说说你与施殊的牵连,三是我要蛮族的兵阵图。”施昼说道。 这般狮子大开口,无外乎强盗作风。 大将静默片刻,笑问:“殿下是喝酒了吗?怎么醉的这般厉害?” 而后抽出携带的长剑,提步直冲手握玉盒的江奕,他身后两人紧跟而上。 十几人随即缠斗在一起,江奕护着施昼的同时,也抵挡着蛮族大将的进攻。 刀光剑影间,率先落败的自然是大将三人。 施昼带的人个个武功高超,纵使大将身手不凡,也难以突破防线,受了些轻伤后,只得停手。 一人将剑横于大将脖颈间,剑刃锋利,皮肉轻动就划出不浅的伤口。 施昼反问道:“本殿看大将才是喝醉了罢?” “纵使本殿将那玉盒当场销毁,你又能奈何?”施昼与他盘算:“大将觉得本殿用你跟耿戎去换卫炙如何?” “至于你跟施殊的事,在我军刑罚下走个来回,相信大将那时会求着说的。”施昼笑了下:“算下来,本殿只不过用这玉盒换兵阵图而已。” “与本殿说的三个条件而比,也就一个要求罢了。”施昼叹道:“天大的便宜大将怎么就不晓得賺呢?” 大将一怔,气极反笑:“好算谋。” 施昼重复了最初那句:“过誉。” 他没脸没皮的细细分析完,也不敢去瞅身旁江奕的面色,毕竟自己都有些唾弃这蹬鼻子上脸的行径。 飘了,施昼心里头念了好几遍“稳重”,又抬眸去看大将。 他们对视片刻,大将轻笑了声。 “她夫君与我有恩,未想这人情还未还,齐公子就因病去世。”大将抬手,用指尖推开那剑刃:“我回京拜访,才知晓他早已去世一年。” “与皇女相谈下,我感慨间无意说出蛮族有一可令人死而复生的秘法。”大将擦了擦被剑割开一道口子而流出的指尖血:“她要我这秘法来报恩。” 施昼皱了下眉:“什么恩情值得你叛出中原?” 大将问道:“我记得殿下的条件是我与皇女的牵连?” 施昼挑眉,下一刻那剑刃又抵在了大将脖颈上。 大将皮笑肉不笑,眸底下全是冷冽杀意:“并非叛出中原,我本就是蛮族人。” “前任大汗是我生父,只不过我由中原女子所生,生母死后,我一人带着信物辗转多年才被发觉出身份,被有心人追杀不断。”大将细细道:“齐公子救我一命,并说明我为何被追杀的原因,我才知晓我的身世。” “齐公子护我多日。”大将叹了声,追忆往昔是他最不想做的事:“我本不愿回蛮族,却不想一再劳烦齐公子。” “只得先回蛮族表露身份后,那些人才不敢再下手脚,而后我回京报恩,与皇女做下交易,我才正式回了蛮族。”大将说道。 施昼问:“可蛮族并不称你为可汗。” 大将回:“血统不纯,前任大汗不忍屈才,封了我大将之位。” 施昼让那暗卫把剑放下:“大将是重诺之人,无其他交易了吗?” 当然是有的,大将心说,还有让他们竭力与中原相持一事。 他那时猜想良多,相持只是为了能让中原大部分军力留在边疆,而此时京城就空下来了,打的什么算盘,昭然若揭。 施殊身为女子自是不可能对那皇位有什么想法,就只能将目光放在她那位同父同母的兄长施斐身上。 但大将听说这位皇子双腿残废,又不是很敢断定了。 他少时随着生母居住在中原,生母弱女子一枚,生活自是穷苦不堪,因无生父在旁,还频频遭人非议,背上众多骂名。 大将因此对中原并无归属感,他又恨前任大汗抛妻弃子,对蛮族也无甚好看法,所做一切仅为报恩。 给他的善意的人不多,但他都会放在心里,这大概是生母留给他的唯一一点善罢。 他唯恐天下不乱,施昼这般问了,他也就如实回了。 大将又道:“你们在此等候,我去将卫炙与兵阵图带出来。” 施昼应下,觉得此行过于轻松,不放心的让大将咽下一枚丹药:“两个时辰后毒发,望大将切莫耽误了时辰。” 大将骑马离去,他自会守诺,生母与齐公子千辛万苦替他留下的命,他珍惜的紧。 不过一个时辰半,大将就驮着人回来了。 大将咽下解药,手起刀落,施昼还未反应过来,他就将自己带过来的那两名护卫杀了,手段利落,灭口非常熟练。 “望殿下守诺,将玉盒与那句话代我转达。”大将说罢,骑着马悠闲离开。 施昼手拿着那几张兵阵图,探着卫炙脉象时,还有些不敢置信。 他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疼的,不是梦,施昼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下来。 形势至此已完全扭转。 翌日,奸细周衡斩于全军目下,卫将军已被救回一事传遍全军,军心已稳。 一日后,施昼亲自书写战书派人送至蛮族,此时卫炙伤势已稳。 当日下午,施昼召集全部将领恢复例会,就兵阵图讨论战术,最后揭露卫家二公子身在军营一事,决定由卫瑾来领兵作战,虎符在手,无人敢有异议。 三日后,我朝与蛮族再次开战,施昼亲自领兵第一战,士气大涨。 第一战,蛮族落败, 施昼全身浴血而回,不停挥动□□的右手虎口微撕裂渗血,受了些轻伤。 他仍记得卫瑾亲手砍下蛮族领兵那位可汗的项上人头一幕,满目都是飞溅的鲜血。 人头已与脖颈分离的同时,施昼与那双愤恨瞪大的眼睛对视上,看着那双眼对着他眨了眨,顿时毛骨悚然。 而后蛮族节节败退,仓皇撤兵而逃。 施昼有些缓不过来,太刺激了,也太恶心了,他亲自上了趟战场才体会到这说不清的滋味。 要疯了般,眼中像是只有杀人,理智仅残留着几分。 施昼让自己不再去想,深吸了口气,却被浓重的血腥味冲的几欲作呕。 他没立刻去治伤,而是让那几个心急如焚,担心他伤势的太医等候在一旁,先去沐浴。 这一身脏污不洗掉,施昼就浑身不自在,怕自己真撑不住吐了。 换了两次水才洗干净,施昼穿上干净的衣裳,总觉得自己身上还是有浓稠的血腥味,忍着烦躁的心情去让太医前来治伤。 伤口上药被包扎好后,太医在一旁开着需要服用的药方。 施昼靠着榻,神态焉焉,他一闭上眸眼前就是方才厮杀的状况,只好睁着眼想些有的没的。 正好来人上报,施昼听完后,心绪才稍稍平复下。 卫炙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副本大概要结束了。 修罗场快了。 —— 第53章 冷静 施昼去卫炙营帐的路上,正巧碰见了听见消息赶来的卫瑾。 染血的战袍未褪下,还是方才下战场的狼狈样,想必没来得及收拾自己一身脏乱,就去处理战后事务了。 这本是施昼该做的,但他刚刚实在没精力。 “卫瑾。”施昼拦住他:“先别去你哥那。” “啊?”卫瑾迟疑道,步子将迈未迈。 施昼解释道:“卫炙刚醒,正是虚弱的时候,还是别去刺激他了。” 卫瑾没明白:“我去看他怎么就刺激了?” 施昼深吸气,咬牙道:“你是不是忘了他还不知道你偷偷从京城跑来边疆?” 合着这几日身份揭露,不用费尽心思隐藏后,就忘了这回事? “别刚醒,又给气昏过去了。”施昼好心劝着。 卫瑾半点不领情,又抬起了步子:“他承受能力没这么弱。” 他还真有点好奇卫炙会不会真气晕过去,若真晕了,见到就是賺到。 卫瑾没怎么见过卫炙出丑,心底发痒。 施昼清楚他心里想些什么,坚定的拦在人面前:“胡闹些什么?” 卫瑾冲他笑了下:“阿昼让我去嘛,我就在外面看一眼。” 施昼一句话都不信,卫瑾肯定会进去。 卫瑾叹了口气:“卫炙好歹是我亲生兄长,我担心他。” 别说施昼了,卫瑾自己都要被“我担心他”这四个字恶心的够呛。 施昼眉角轻挑,见鬼的担心,这人脸上就差没写着“我要去看笑话”这六个字了。 “不行。”施昼叹口气:“不准去。” “阿昼,就一眼。”卫瑾抬手想去握住施昼的手腕,突地在空中一顿。 他的手太脏了,全是血污。 卫瑾垂眸仔细看了施昼几眼,他应该是刚洗漱完,一头乌发还是湿漉漉的披散在身后,换了件宽松的衣袍,再凑近点还能闻到平日他很熟悉的清浅香味。 同他身上臭烘烘的血腥味完全不同,很干净,干净的卫瑾不敢去碰他,怕人的袖角会被他指尖弄脏。 下一刻卫瑾就怔住了,施昼很自然的将手腕塞进他半张的手中,笑着道:“想握就握,我又不嫌你。” 卫瑾这一身血污是为了挡住蛮族进攻中原的铁骑,谁都不能去嫌一位刚从战场下来的将士脏。 卫瑾缓缓握紧他清瘦的腕骨,颔首道:“好。” 他眸中满是笑意,对着施昼诱哄道:“你难道就不想看看吗?难得一见。” 施昼可耻的心动了,他真想象不出卫炙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昏过去的模样:“挨训的是你。” “早晚都得挨骂。”卫瑾道。 施昼静默片刻,痛快答应了:“你仔细点分寸。” “成。”卫瑾放开施昼:“我先去洗洗再过来。” 施昼先在心里痛斥了下他俩不做人,再心安理得看着卫瑾远去,最后继续往卫炙营帐那走去。 卫炙虚靠在床头,面色苍白,微阖着眸,不发一言,营帐被人掀起,他抬眸看去。 施昼走进来就对上了卫炙的眸子。 眼神很平静透着点冷,如同往日一样的稳重,看见是施昼时,柔和了些。 “你们先下去。”施昼吩咐完,营帐内的侍从太医鱼贯而出。 施昼搬了个椅子坐到卫炙塌边:“总算醒了。” 他端起一旁小木桌上摆着的一碗黑不溜秋,苦气冲天的药。 卫炙接过去,药已放温,他抬手很干脆的几口吞下,随手放回桌上,仿佛这苦涩至极的药不过是一碗白水:“这些日辛苦殿下了,是臣不够谨慎。” “刚醒你就谢罪?嫌我不够辛苦?”施昼说罢,与卫炙对视片刻,才勾唇笑了下:“都过去了,你没事就好。” 卫炙不知怎的,避开了施昼的视线,道:“有些事我听太医与我说了,没听全。” 他没去说施昼处死了一堆人的事,也没说起擅自发布的一系列军令军规,也没提起那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虎符,而是问:“殿下如何救臣出来的?” 施昼面色一僵,半响没出声。 怎么救得?蛮族大将亲自将你送到我手上来的;他为何会送?因为我策反了蛮族大将;如何策反的……一问一问的接过去,他就不得不说施殊叛国一事。 此事只有施昼、江奕与手底下的自家人知晓,他不想与其他人说,因为施昼不能确定,卫炙会不会直接一封书信告去京城。 卫炙可信吗? 施昼敛下眸,良久才启唇道:“我策反了——” 话未说完,迅疾的脚步声传来,而后有人掀帘走进。 卫瑾顶着施昼与卫炙两人的目光,差点想转身退出去,定了定心,才挑眉笑道:“臣是不是打扰到殿下与将军二人的谈话了?” 施昼斥了他一声:“好好说话。” 这么多年就没听过卫瑾在他面前自称臣子。 卫瑾看着卫炙,一个俯视,一个仰视,幼年时的他跟他哥两人在此时完全对置。 他问道:“哥你身体没事罢?” 卫炙从面上看不出什么其余神色:“无事。” 施昼看着卫炙那只紧攥起来的手,其上青筋暴起,觉得卫瑾今日要把命留在这。 他深吸口气,心底开始慌了。 施昼快速握住卫炙的手腕,软声劝着:“卫炙,你先冷静,一定要冷静。” “我好不容易把你从蛮族那抢回来,几位太医日夜颠倒照顾你,才把你从死门关上救回来,万一气急攻心,伤势加重,不知道还要废多少精力养回来,你冷静!”施昼语速愈发的快,因为他感觉到手掌下脉络分明的手腕,青筋愈发明显。 他离得最近,也能瞧出卫炙眸底下的怒气。 “殿下。”卫炙反握住施昼的手。 施昼看他:“嗯?” 卫炙低声道:“殿下可以先出去吗?” 按理说这是别人的家事,他一个外人在这的确不好,但施昼实在担心卫瑾等会儿人真的没了:“我,我担心你伤势,等会儿加重没人照看怎么办?” 他看见卫炙胸腔明显起伏了下,像是在深吸气,施昼后悔了,又不是他作死,跟他有什么关系? 卫炙半响道:“好。” “怎么过来的?”卫炙沉声问。 卫瑾答道:“拖了些人脉,没多少人知晓,知晓的全是自家人。” 卫炙再问:“现在呢?” 卫瑾回:“方才替你打了一战,没人不晓得了。” 卫炙定定看了他片刻,眼神令人发毛:“赢了还是输了?” 卫瑾语气有丝傲:“赢了,我还将他们一个可汗的脑袋宰了下来。” 卫炙眉间紧皱,完全不知收敛,若是装的平庸些也比卫家再出一个将军来的好。 “为什么来?”卫炙问。 “为施昼。”卫瑾答。 作者有话要说:过几天开学,更新估计要更加不稳定了。 打一剂预防针 第54章 耿戎死了 施昼脑子一嗡,他看戏看的好好的,万万没想到锅从天上来。 这怎么也能跟他扯上关系? 坐在病人身边,被殃及的小小无辜池鱼施昼眼见卫炙面色一沉,而后朝他看过来,忙把手一松,咳了两声,正色道:“本殿离京前已好好告诫过令弟了。” 施昼妄图拿出他在兄弟两面前仅剩的那一点点皇子威严,并偷偷撒了一个小谎:“本殿也是在将军出事后才发现令弟在军营的。” 卫瑾听罢,挑眉看了施昼一眼,眸中满是戏谑,倒是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的。 施昼背对着卫炙,使了个眼色,无声道:别说。 卫瑾不为所动。 施昼在心里暴打这个忘恩负义的卫小人,用眼神威胁。 卫瑾勾唇:“其实我是在——” 施昼咬牙,再次无声道:求你。 “给阿昼送饭的时候被他看出来的,那日——”卫瑾接着说道。 施昼慌了,狠下心再次无声道:卫瑾哥哥,求你了。 卫瑾话语一顿,才道:“哥的确已深陷蛮族阵地中。” 施昼松了口气。 卫炙对他们的小动作心知肚明,片刻才应道:“嗯。” 卫家与皇帝间的事还是别牵扯施昼进来了,现下他重伤未愈,也只能由卫瑾暂代领兵了,况且施昼在此他也不方便训话,等回京再说罢。 卫炙眉心拧起,将此事暂时放下,又提起之前未说完的事:“我如何被救得?” 施昼迟疑着自己要不要说真话,他该信他们吗? 他犹疑半响,最终还是下决定合盘拖出。 有什么不能信的?他跟卫瑾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与卫炙又是过命的兄弟,这些不算大的事,说也无妨,再说他们二人被迫害至此,该说与他们知晓得。 施昼徐徐说完整个事情的经过,说出他的请求:“周衡与蛮族大将来往的书信在我手中,那些奸细的认罪书也留着,物证据在;当日知晓我与大将谈话的还有我手底下的人,这是人证;至于那秘法,我会当着皇帝的面交给她。” “我不会包庇施殊,尽管她是我四姐,我只是想回京城后再告发他。”施昼说罢,抬眸向两人看去。 卫瑾是最先同意的:“好。” 卫炙沉凝片刻,道:“回京城第一件事就去揭发,书信可先我们一步到达皇宫。” 施昼颔首应下。 事情就此告一段落。 大军休整后,翌日再次向蛮族发起进攻,兵阵图在手,蛮族的一切抵御宛如纸般薄弱。 将士们手中的刀枪剑戟势如破竹,战场的中心一步步向蛮族那推进,最后大军攻进了蛮族阵地上的草原。 鲜血一路蔓延了千里,遍地可见的尸体。 十日后,三十万大军兵临蛮族最后一处阵地前,蛮族还在做着无用的挣扎。 这十日立下一个又一个惊人战功的卫瑾一身铁骑,□□是高大健硕的骏马,手中□□在烈阳下折射出冰冷的寒芒,枪柄是累累血迹。 施昼侧眸看他,卫瑾面上一派肃杀,半点看不出以前在京城的纨绔模样。 全军人也都在看他,直至卫瑾发起进攻的手势,冲天的嘶吼刹那响彻整个天地。 短短十日,卫瑾这个名字以一种吓人的速度传遍这三十万大军,也传遍了整个蛮族。三十万大军听到这个名字,心中是由衷的钦佩,而蛮族听到,则恨不得生啖其肉。 卫家果真不出废物。 当施昼将枪刃横在耿戎脖颈上时,他这些日以来负上的重担终于可以卸下。 终于可以结束了。 施昼骑在马上俯看狼狈不堪的耿戎,低声道:“现下该求和的可是大汗了。” 耿戎苍凉一笑,眼神仍旧坚毅:“我绝不会带着蛮族降伏中原。” 施昼笑了声:“大将好志气,不若你再看看,蛮族有多少人跟你一样不屈?一样舍得把命丢了。” 耿戎往周围横扫过去,大多数人皆避开他的眼神,他一向是蛮族最英勇的狼鹰,但他此时利爪突然在这一刻钝了。 随后,突然有一人半跪在地:“大汗!我宁战死!不苟活!” 紧接着十几个人接连跪下,接连喊道:“宁站死!不苟活!” 那只是仅仅一小部分人,却令耿戎愉快大笑出声,他忽而拔刀,没顾那些一瞬戒备的中原将士,只问:“我只想问,奸细是谁?” 从那夜一直被关押的卫炙失踪,再道中原每次都预料到他们下一步该如何走时,耿戎就知晓蛮族出了奸细,只是他如何查也查不出。 施昼怔了下,他看向不远的蛮族大将,道:“我与大将做了个交易。” 耿戎霎时转头看向蛮族大将:“果然是你。” 大将退后半步,冷声道:“你杀不了我。” 耿戎握紧手中的刀柄,半响终究是认了,叹道:“是我识人不清了。”他没再理奸细一事,事已至此,再纠缠也无用了。 片刻后,他定定看向施昼道:“那日殿下送我的发簪,我一直贴身带着。” 施昼当即就想反驳,明明是你抢走的!他看不懂耿戎眸中的神色,只觉得炙热的烫人,他没应话。 耿戎张了张口,却只将心中对此人的万千情絮吞下。 我只见了你两面,就彻底深陷其中,最可悲的是,你一无所知。 他眸中悲痛一闪而过,下一瞬提刀横在脖颈前,耿戎一一看向方才跪倒在地的蛮族士兵,最后看向施昼的双眸,嗓音沙哑:“宁战死,不苟活。” 血液霎时喷溅而出,在半空飞洒,最后有几滴沾到了施昼的袍角,与先前沾上的鲜血脏污融在一起。 耿戎死了。 先前跪下的十几个蛮族士兵也纷纷自刎。 “我本来没想杀他。”施昼出声道,眸中一丝多余的动容都没,只冷声道:“可他偏偏为了心中大义而自刎了。” 施昼看向蛮族大将:“蛮族大汗的位置由你接任。” 大将挑眉道:“为何?” 施昼说不出为何,直觉如此,而且蛮族众人都知晓大将是奸细了,想必恨之入骨,由他先来稳住这个中原新地盘最好不过。 卫瑾却开口了:“因为你眼中没有野心。” 这种人最没有威胁了,再合适不过。 这一场持续了近几十日的战争终于告一段落,边疆留下大多数士兵镇守看管打下来的蛮族一地。 休整数日后,便是启程回京。 作者有话要说:施昼:“我们都是好兄弟。” —— 来晚了,副本结束了,回京之后的剧情就是你们期待的修罗场了,离完结也不远了,再不下股就来不及了。 正文完结的正攻我说过由读者来定,所以让我看见你们的呼声好吗!!!(大声) 评论少到我以为我收藏都是假的(爆哭) 第55章 亲了 他们行军走过小半回京的路程,如前几日般,在午时原地歇息。 蛮族被攻破不过三日,他们这一场胜战就远传到了京城,仿佛几日之间所有人都知晓了蛮族落败,沦为我朝国土上一族之事。 一路走路,每进一座城池,迎接的便是众多百姓的雀跃欢呼,鲜花与掌声一同落在了每一个从战场上下来的将士心里。 在茶馆酒楼等地,施昼听说书人言语,更是将卫瑾捧得神乎其神。 于是这些时日,在施昼眼里,卫瑾就是个不停开屏展翅的孔雀,被赞赏击昏了头脑,什么英勇神武全没了,仿若卫瑾还是那个在他面前一言不和就打闹起来的傻子,嬉笑怒骂一如往前的半大小子。 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但表面上仍如一弯平静无波的死水。 人性最难琢磨,施昼瞧不出来,也不想去猜。 卫瑾在众多因战争刚打完就立刻启程而疲惫不堪的将士中非常突出,因为他面上一点疲惫都没,每次瞧他都脸上带笑,光鲜亮丽的。 施昼一巴掌把又笑嘻嘻凑过来的卫瑾拍开:“别来烦我,我累的很。” 卫瑾拖长调子:“阿昼——” 施昼直接打断,他已经知晓卫瑾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是是是,他们都在夸你,你很厉害,你非常厉害,你得到的花枝最多……唔!” 话未说完,他嘴巴就被堵住了。 是一颗小果子,卫瑾趁他小嘴叨叨个不停的时候塞进来:“没毒,好吃的。” 施昼想吐出来:“介……甚唔!”这什么? 没吐出来又被塞回去。 卫瑾吐出一个字:“咬。” 施昼下意识咬下去,然后又嚼了几口,最后那颗小果子被他完全吃进了肚。 还挺好吃,甜丝丝的,又不涩口,而且熟的恰到好处,果汁鲜美的不行。 卫瑾这才无奈挑眉:“都说了好吃的,不信我。” 施昼本就疲惫口渴的时候,现下尝了味儿,便还想吃,理所当然的伸出手。 卫瑾却径直站起身,转身抬步:“方才眼巴巴给你尝你不要,你现在想要,我不给了。” 施昼被他气的差点没心梗,站起身扯住人的袖子:“卫瑾!” “在呢。”卫瑾应了声,转身看他:“扯我干嘛?不给。” 施昼要气死了,直接上手搜身:“我自己找。” 他没瞧见卫瑾眸中神色呆了一下,身体也僵了,卫瑾就垂眸看着人,任施昼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往袖子口掏了掏,又想探手伸进他袍子里翻。 才忍不住握住那两只不老实的手,叹气道:“别摸了,都给你。” 卫瑾见人乖乖把力劲一松,还得意瞥了他一眼,他眉心跳了跳。 我小心翼翼、忍耐至极,怎的你这么无所顾忌? 他们坐回马车边上。 附近只有他们二人,其余人都去准备食材了,这边缘地方只有施昼在这嫌烦窝着,谁知卫瑾又找来了。 卫瑾将他一掌就能包起的五六个小果子放在施昼伸出的两只手上:“我先前在林子里到处逛了逛,没想到发现了这个,第一时间想着拿来给你尝尝,谁知啊……” 施昼心里不想理他,但吃人嘴短,扔回个果子给他:“闭嘴。” 卫瑾拿起来几口下肚,问吃个不停的施昼:“别吃多了,留着肚子用午膳。” 施昼嘴上乖乖应了一声,手下又抓起一个。 这么小的果子,还撑不了他。 他吃着,就听见耳根旁卫瑾带笑的嗓音:“这么好吃?” 施昼咽下最后一口,侧头看他:“是挺好吃的。” 卫瑾道:“我摘的。” 施昼看他:“……” 卫瑾再道:“我摘回来特地给你的。” 施昼转回头:“……” 卫瑾不满地凑近问:“好吃到说不出话了?” 施昼怒不可竭的转回头,心想这人一而再,再而三!得寸进尺!他皇子的威严还要不……要了。 他瞪大眸,心说别管什么皇子威严了,他脸面没了。 卫瑾也怔住了。 他方才凑的极近,谁也没想到施昼会在这是转回头,霎那间,唇与唇相贴在一起。 卫瑾微抿了抿唇,触碰到软乎乎的嫩,他勾唇笑了,这不是赤//裸裸找亲吗?自己凑上来的,不怪他。 施昼立即反应过来就想后退,被震惊到直接爆粗骂道:“艹!” 亲了!!!他跟卫瑾……!? 这……他跟这傻子?艹! 施昼心里暗骂无数声,立即跳下马车想走人。 刚迈动一步,就被一股大力生拽回去,而后施昼胯间被坐在马车边上卫瑾的双膝固住,卫瑾一只手横过施昼的腰身,毫不客气的围住像自己这边压过来,另一手抵在施昼的后颈上往前压。 他自己再低下头,便轻轻松松的延续了方才的愉快。 唇与唇相贴厮磨着,鼻尖皆侧着,炙热的呼吸暧昧的交织在一起。 施昼脑子“轰”的声炸了,整个人怔住,片刻反应过来后,卫瑾已再次进攻,试图掠夺更多城池。 他探舌抵在施昼紧抿的唇间,缓缓向前研磨着,想撬开这紧闭的壳子,品尝到更加鲜甜的滋味儿。 施昼后退不了,只能拼命推他,但他力道武功跟卫瑾没得比,抵死挣扎一番,便只能由敌方为所欲为。 紧闭的唇是他最后的防线,他决不会:“嘶——” 卫瑾抓住这瞬间的时机,用舌尖顶开那一小道缝。 施昼不敢置信的看他,这厮好生不要脸面,居然咬他! 随后施昼就没更多的精力想其他事了,脑海里只有唇舌间的微妙却又能在酥到他心底的触感。 有些舒服,还……很,施昼耳根子发烫,但他瞧见卫瑾耳根子也红了,心底高兴了。 施昼好不容易在换息的空隙中出声,喘息着、断断续续道:“我喘……不过气了,别……亲了。” 卫瑾定定看着怀里的人,很听话的不亲了,下一刻又磨蹭着施昼的耳根和颈侧,啄了一口又一口,还咬了咬。 施昼半响才缓过神,而后又听见卫瑾那嘶哑地不行的嗓音。 低低在他耳边道:“阿昼,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别锁我(小声bb) 第56章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那句轻轻地呢喃在施昼耳畔响起,而后猛然在他心里炸开。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能吧不能吧不能吧,假的吧? 卫瑾喜欢他?施昼打心里不信,莫不是在逗弄他? 可是卫瑾方才又亲了他,虽然……是挺舒服的,但是…… 但是什么? 施昼脑子里一团乱,杂七杂八的想法跟万千思绪情感杂糅到一起,他理不清了。 卫瑾嗓音带笑,继续道:“我以前是混了点,但是我不能不装。” “现在我有了第一份战功,以前那些名声会一点一点除去,阿昼……”卫瑾顿了顿:“我会变得更好的,你可不可以……仔细看看我?” 施昼更乱了,慌的不行,结结巴巴道:“卫卫瑾,你……冷静一点,我把你当当兄弟。” 他说罢,径直向后退了几大步,卫瑾没在拦着,看着他走远。 施昼是真的把卫瑾当兄弟来看,这么多年打打闹闹的兄弟情突然变了质,他心里只觉得荒唐。 卫瑾眸子黯了黯,片刻后道:“我没有,我一直以来都——”喜欢你。 “别说了!”施昼打断他,而后闭了闭眸,狠下心来:“方才的事本殿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希望卫公子也最好忘了它。” 施昼不想吊着人,他理不清他对卫瑾现在是什么感情,先前他的确是把人当他兄弟看待,他也没有谈情说爱的心思。与其纠纠缠缠,不如直接说开,明确拒绝才好。 卫瑾怔了下,半响突地轻笑了,他嗓音很轻很轻的问:“你叫我什么?” 卫公子?狗屁的卫公子。 卫瑾知晓施昼的打算,让他记住他们两人间分别是什么身份,这份情感有多么大胆,皇子跟臣子…… 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喜欢就是喜欢,凭什么忍让这个顾忌那个?甜头都还没尝到,就开始想着苦是什么滋味了。 施昼无言,只静静看着他。 卫瑾深吸口气,跳下马车边,刚想说话,一旁却传来了脚步声。 两人看去,是卫炙。 他伤势未愈,面上仍带病容,却一点儿虚弱都没显出来,步伐稳健,声线平稳道:“过来用膳。” 尴尬又暧昧的气氛瞬间被打破,施昼迫不及待想远离这个地方,迅速转身应道:“走吧。” 卫炙皱眉看了眼一动不动的卫瑾,转身随着施昼一同离开。 “你怎么亲自过来了,太医不是说不能多动吗?”施昼随意的说道,他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想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还没到那个地步,只是受了伤,我人还没废。”卫炙说着说着望向远处吃草的骏马。 施昼顺着望去,立马道:“将军还是好好坐马车罢。” 卫炙伤势好了些就一直想骑马赶路,他整日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日日头昏脑涨。 施昼与太医劝了好些时候才把卫炙劝住,免得人真的废了。 他们又聊了些有的没得,卫炙才说起方才的事:“那小子多有得罪之处,望殿下莫怪。” 卫炙走来时,两人相对无言的古怪画面被他收入眼底,卫瑾还一副魂丢了的模样,也不知是怎么了。 “无妨,我与卫瑾吵完就忘了。”施昼面上极其神情不自然。 的确吵了不少次,可方才那种情况可是头一次。 —— 卫瑾站在原地良久,突地自言自语。 “卫公子?”他嗤笑一声,苦笑:“我怎么忘的掉,已经再也忘不了了……” 施昼,我知晓自己以前的确很烂很废,世人都知晓将军府里那个百年难得一出的纨绔卫二。 我孤注一掷,多少次命悬蛮人刀下,打出这番战绩,迈出洗清以前名声的第一步。 阿昼你有没有听见,他们都在夸我厉害……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去配得上你皇子的身份了。 你能不能眼里仔细看我,只看我? 卫瑾缓缓闭上眸,半响后再次睁开,眸中已压下异样,面上却已没了一笑。 他迈步想追上早已走远的施昼。 …… 施昼同将士用的吃食差不了多少,林子里猎出来的野鸡野兔甚的,刚烤出来,冒着油光,往下滴着汁水,热气与香气勾着人的味蕾,还有些鲜果干粮什么的。 他吃的心不在焉,第一口就烫到了自己,嘶了声后才让疼痛拉回神,仔细吃完,收拾干净后,又神情恍惚的回去马车上。 他发了会儿呆,之后江奕拿着水壶上来了。 施昼接过饮了几口,还回去给江奕。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江奕就瞧出施昼有些不对劲儿,他仔细看去。 他骤然皱眉凑近,抬起人的下颔,问:“怎么有些红肿?” 施昼被卫瑾那一出整的有些神经绷紧,瞬间拍掉江奕的手,往后撤去:“离我远些儿。” 他又欲盖弥彰的补充道:“热。” 江奕敛眸怔然,而后收回手,再次问:“双唇怎么红肿了?” 当然是被卫瑾那个不做人的亲的,施昼解释道:“方才没注意,被烤肉烫到了。” 江奕拧紧眉在包袱里翻出一个药盒,里边是治伤的玉膏,他打开来,很自然的用指尖抹了点,探身往施昼唇上沾去。 “你别动!”施昼喝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他唇有些火辣辣的,抹些药膏也好,施昼接过江奕递过来的玉盒,自己动手抹开。 江奕用帕子擦拭指尖的药膏,静默片刻后,问:“我可是做错了些什么?” 施昼认真想了想,而后摇摇头,迟疑地看他:“没啊,你怎么这么问?” 江奕吸了口气:“那么为何阿昼疏远我?” 施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过激了:“啊……我,太热了,不想跟人离得这么近。” 江奕知晓人在敷衍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上午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几个时辰就这般模样了?还是……阿昼知道了些什么? 施昼不知道江奕心里的猜疑,他在给自己做心理工作。 别太过紧张了,淡定,冷静,只是卫瑾喜欢他而已罢了,其他人又不是,不能再这么神经兮兮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卫瑾:我难受,我委屈 第57章 三哥来看你了 又过几日,回京的路程已过大半,临过傍晚,终于赶到了一座城池附近。 这关口后边就是包括皇城在内众多繁华城池一带,地理位置尤其重要,此关一破,皇城堪忧,便是如何防守,也无能为力了。 施昼一行在城外安营扎寨,关口的地方官掌握着一定的兵力,以前随卫炙在前线作战,受了伤后,身体大不如前被安置此处镇守关口。 听闻他们要途径此地,早早便在城外候着,尊敬恭顺的迎他们为座上宾。 不是因施昼的皇子身份,而是因卫炙早年恩情。 卫瑾留在营阵看守,身为皇子的施昼与身上有伤的卫炙在官府住下,江奕随行。 “阿昼。” 施昼临走时身后有人叫道,他身体一僵,是卫瑾。 自从那日后施昼一直避着卫瑾,尽量减少与卫瑾的接触,更是杜绝独处的机会。 没办法,卫瑾不放弃,施昼只能这样。 他头疼,想装作没听见,谁知卫瑾又叫了一声。 施昼皱了下眉,转身看他:“何事?” 卫瑾走进他,近到施昼想退后的那一刻停下,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明日就到皇城了,最后一夜,你再好好想想……” 施昼叹气:“卫瑾,你明知我不会同意的。” 他说罢转身离去,听见卫瑾低声道:“那也别再躲着我了。” 你不纠缠,我们又何至于这般?施昼心道,他没理,径直上了马车。 只是心里又乱了起来,乱的施昼心生厌烦。 用了晚膳后,施昼一行去到安排给他们居住的院子,卫炙睡在他隔壁,而身为随从的江奕,卧房是在院子边。 施昼洗漱完,早早就睡下了,这几日风餐露宿的,本就疲惫不堪,卫瑾一事也不过让施昼晚睡了一小会儿。 深夜,月爬上枝头,又隐匿于云层中,虫雀不停歇的叫,独添一份静谧。 房前一黑衣人徐徐走来,他未叩门,自如地伸手推开门,又合上。 里间床上施昼早已熟睡,半点不知房中动静。 黑衣人摘下脸上蒙面的面罩,步伐极轻的走到床前,俯下身,借着床头昏暗的烛火去看施昼的睡颜。 片刻,眼眸中的思念才缓缓平息,他低声道:“阿昼,三哥来看你了。” 施斐掌间抚上施昼的侧脸,良久叹息一声,躬身啄吻了下施昼微张的双唇:“没良心的小东西,三哥来了仍睡的这么香甜。” 说罢施斐又觉自己这句话实在无厘头极了,忍不住轻笑。 突地,他眸中一冷,起身看向阖紧地木门处。 有人来了。 他微提高嗓音:“是我。” 床上的施昼似被声响惊动,呓语呢喃着不知些什么,翻了个身,眼睑轻动。 施斐在他醒来时,点了人的睡穴,已有醒来姿态的施昼又沉沉陷入梦中。 他将被子掀开,弯身将人抱起,直至此时,怀中有人的触感才让施斐近些日子来有了第一次心安之感。 门外。 卫炙放下将将推开门的手,近些年战场上留下来的毛病,他夜间很难熟睡,往往都是浅眠,方才听觉隔壁施昼房门一声“吱嘎”轻响,而后又阖上。 他立即起身去查看是如何回事,生怕施昼出了什么意外,没想到是施斐从皇城特地过来了。 房门再次被打开。 卫炙眼前是怀里抱着施昼的施斐。 施斐一手穿过人的膝下,另一手搂着人的肩背处,很小心翼翼地护着人,而施昼也放松的蜷缩着。 卫炙眼眸微微刺痛,低声问:“三殿下如何过来了?” 他对施斐能走路、双腿并没残疾一事没有任何意外,早些时候与施斐交易不久,卫炙就已知晓此事。 那时卫炙晓得了施斐最大的底牌,终于放下心来。 施斐唇角带笑,可以看出是极愉悦的,轻声道:“想弟弟了。” “可这是何意?”相反,卫炙眉间紧皱,他指的是施斐此时想将施昼带走一事。 “将军别是想拦着本殿罢?”施斐眸色冷下来,面上仍旧带笑。 卫炙未答,脚下却一步未移。 施斐好声好气劝着,他现下心里高兴,不想与卫炙不合作的态度计较:“阿昼失踪一事传出来与你我都好。” “然后呢?”卫炙反问道:“你想囚他一辈子?还是等登上帝位再将人放出来?” “他本就意不在皇位,没这个必要。”卫炙道。 “本殿自然知晓,可他身后的人想与本殿争。”施斐轻叹:“本殿也无可奈何。” 卫炙再问:“你忍心吗?” 施斐笑了下:“自然不忍心,等事情一切落定,本殿会放他出来的。” 卫炙沉默看他,半步不退。 这话说得漂亮,可别说卫炙不信,恐怕施斐自己都不信罢。 他怎么会舍得放人走,而后永久离他而去? 施斐话语含着威胁之意:“劳烦将军让让。” 卫炙嗤笑一声:“将人放下。” 施斐此时面上的笑意再也找不到半分,他沉下脸,冷声道:“希望将军不要忘了你我二人的约定。” “卫二公子此时声名显赫,人人都说卫家又出了一个战神,将军也知晓,皇帝肯定容不下卫家了,你是想卫瑾继续浑浑噩噩一辈子,还是乖乖将兵权上交?”施昼说道这,又笑了下:“不若将军再猜猜,本殿登位后,容不容得下?” 赤//裸裸的威胁,卫炙彻底沉下面,心说这人哪来的脸面提他们的约定,微眯眸道:“臣倒想问问,四皇女是何意?她命周衡与蛮族大将做的交易,怎么牵扯到我身上来了?” 施斐一怔,又笑起来:“原来将军介怀的是此事?本殿还以为将军生出了什么大胆的心思。” 卫炙眉梢微动,大胆的心思?的确,我的确觊觎这你怀中之人。 “家妹擅自做主,本殿得知后已惩罚她过了,回京后一定让她奉上赔礼给将军道歉。”他场面话说的极好,短短几句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施殊动手一事他自是知晓,只不过想着京城兵力已掌握在他手中,又与蛮族大将有了约定,卫炙若是死了,这兵权还能空出来还给皇家,便也没太过干甚。 谁曾想竟出了此等意外? 施斐问道:“阿昼也知晓此事?” 卫炙颔首。 施斐心下明旭,施昼知晓,全军人也就知晓了:“为何还未告发?” 方才人一番赔罪,卫炙稍微平息了怒火,不管如何说他跟施斐的约定断不可作废,说出事情始末。 施斐听罢,静默片刻后,叹声:“阿昼还是这般心软,证据被放在何处?” “不知。”卫炙道:“相信殿下不会舍弃皇女罢?” 施斐心下思虑,施殊毕竟是他亲生妹妹,他想起母妃走前万般嘱咐一定护好施殊,终究还是放弃将施昼现在带走回京后囚在府中的想法了。 此时皇帝昏迷不醒,他与丞相楚青痕掌握朝中大权,施昼回京后,二者取其一,肯定最信任他。 不若先将证据骗下,再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心心念念的施斐。 —— 这是周四的更新,下一更在周五。 看这里!!!!定正攻了!!!! 这章跟下一章我看一下评论,谁票多就谁了。 买股文名不虚传(哈哈哈哈哈哈哈 评论定的对象要明确。 第58章 回京 兜兜转转,施斐将施昼放回床塌上,细细地给人掩好被,站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他舍不得走,可再不走,就得耽误时辰,赶不回京了。 施斐这大摇大摆的来,大摇大摆的走,没惊动府中其余人,这其中有地方官的手脚,施斐同卫炙为至交好友一事人人皆知,被施斐笑着三言两语忽悠了过去,地方官为施斐做了隐瞒。 卫炙见人一走,脸色瞬间沉下来。 他在房外站了片刻,转身又打开施昼的房门,走了进去。 施殊所做之事,卫炙不信施斐真半点不知,这人靠一副温润和善的面孔欺骗世人,心下城府极深,野心比谁都大,人人恐怕皆不过是他心中棋盘上的棋子罢了。 哪能容得下手底里的人隐瞒至此、出这般差错?怕是心中比谁都清明。 为何?卫炙心中思虑,这河还没过,施斐怎么就敢拆桥了?还是说有了别的渡河法子? 他现下也不敢信,事成之后施斐究竟会不会放过他卫家。 卫炙轻笑一声,他一直以为他在与虎谋皮,到头来却是一只狡猾透顶的老骗子狐狸,没有半分信用。 他垂眸看着床上的施昼,烛火燃的更加微小,昏暗间隐隐约约可瞧清人的几分容颜。 精致的眉眼显得更加动人。 卫炙想起施昼平日那双一望到底地眼眸,若是施昼对皇位有意,他又何必继续与施斐纠缠…… 他为了保全卫家,让卫瑾不再委屈自身,这些年步步为营,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 卫炙低叹,在这最是多愁善感的深夜突感悲凉,他卫家百年内出了多少名将,他们护了朝廷千千万万次,抵御了无数觊觎国土的外敌,为了护佑身后的君主,不惜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 累累功勋积攒至今日,只一句恐君高盖主便全化为可笑二字。 攻高盖主……盖主……卫炙闭上眸,背在身后的一手紧攥起来,那又何妨不把“盖主”一词落实呢? 卫炙想反。 他深吸一口气,细细分析起来,施斐不可信、施昼不想争、施野争不过,按照计划而言,现在皇帝已经快不行了,不久之后就可动手。 他手上握有大部分兵权,“反”于卫炙而言,实在是轻轻松松,权势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上最可靠,若非如此,他又何必一直紧紧攥着兵权不肯放手?这兵权一交出来,卫家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只能束手待毙。 突地,施昼动了动身子,微瑟缩了下,似是冷了。 霎时卫炙脑海里的所有思绪就停住了,他静静看了熟睡中的施昼片刻,而后叹息一声:“罢了。” 他俯身找出那处漏风的地方仔细掩好。 再等等罢。 卫炙想象不出与施昼对敌的模样,反皇家势必会伤害到施昼,他心软了。 他再等等罢。 卫炙转身离去。 翌日清早,施昼舒舒服服的睁眼,昨晚一觉睡的太踏实了,梦都没做,精神气都好了许多。 而后就是马不停蹄的赶路,终于在傍晚时分到了京城脚下。 城门大开,只为恭迎胜战而归的将士们。 施昼骑着马,远远望去,城门处为首迎接的人一身白衣,那大抵是楚青痕罢。 还未到,楚青痕便领着身后一众官员行礼恭贺。 施昼下马,亲自将人扶了起来。 他眼眸弯弯,面上笑着唤:“先生。” 楚青痕回道:“殿下。” 见到了楚青痕,施昼才有一种真正回京了的真实感,那一瞬间似乎那厮杀不停的战场离他万般遥远,他还是那个在京城悠闲自在的五皇子。 “可有受伤?”楚青痕问,他近日因朝中事心力交瘁,又担忧施昼安危,现下见着人总算心稳些了。 “轻伤,只不过都好了,疤都快去了,先生勿忧心。”施昼答道。 庆功宴并没大办,只邀了朝中位高权重的重臣与立下深厚战功的将领以及几位皇子在内。 施昼落座后,莫名觉得不安,怎么就这些人?击败蛮族的庆功宴怎么大办都行,断断不可能往小了办。 在看见楚青痕在朝臣首位坐下后,施昼更是惊异,那是……丞相坐的位置。 施昼望了一圈,该来的朝臣都来了,皇子就来了他这一位,只有老丞相的确不在场。 短短几月,楚青痕已官拜丞相了!这升职速度堪比坐了火箭,施昼惊了。 他在边疆的时候,皇城究竟出了何事? 正想着,太监吊着嗓子高叫几声,施昼看去,施斐与施野姗姗来迟。 众人皆行礼。 熟悉的轮椅向施昼这边行来,施昼唤了声:“三哥。” 完全忽视了一旁的施野。 “许久不见了,过来先让三哥仔细看看阿昼。”施斐温和笑道,而后眸中满是心疼,叹道:“瘦了,在外面吃苦了。” “怎会?”施昼因心中愈发强烈的不安,勉力笑了下。 “是瘦了,三哥让太医给你好好补补。”施斐说罢,倾身将施昼散落下来的一缕乌发绕到耳后:“阿昼怎么了?为何不高兴?” 施昼一怔,心中一暖,施斐还是如往常一样关心他,但凡他情绪有些不对劲,一眼就能瞧出来。 “心有烦事?”施斐问,而后又笑着调侃:“还是不想见着我?” “胡说些什么呢,我可想三哥了。”施昼忙道。 施斐眉梢眼角都因这一句染上了笑:“我也想阿昼,可三哥见着你的时候,可高兴的不得了。” 又与施昼说了会儿话,施斐才吩咐宴会开始。 殿内霎时歌舞升平。 “等等!”施昼吸了一口气。 乐曲盖过了他的声音,只有离得近的施斐听着了:“怎么了?” “父皇呢!”施昼问:“他未到,宴会怎能开始?” 他说的大声了些,邻座的施野也听见了。 施野侧目看过来,眸中的微些哀色被施昼看的分明,施昼心下“一咯噔”,那不安终于涌到了喉顶,他手一颤,酒杯掉落在地,醇香地酒液沾湿了他的衣袍。 施斐面露难色,笑意浅下来,欲言又止。 半响,施斐轻声道:“阿昼,你听三哥的话,冷静下,庆功宴不能弄砸,宴后三哥再告诉你。” 施昼想起离京前皇帝对他说的“风寒”,颤着声拒了:“我不要,我现在就要知道。” “父皇究竟怎么了?!” 一旁看着的施野终于站起身,边走边道:“总归都是要同他说的,你现在瞒着他肯定安生不下来。” “你心软说不出口,便让我跟施昼讲。”施野看着施斐说道。 走到施昼近处停下,叹了声:“父皇染了重病,现在正昏迷不醒。” 作者有话要说:周六要考试,更新会晚一点。 —— 下一章更新了,看评论定正攻就截止了啊 再说一遍,对象明确点,卫家兄弟是两个人呀。 —— 皇帝没有双生子,三哥也跟文案上是一样的,只是施昼不想要,如果施昼想,攻们都会拱手捧上的。 以及施昼除了跟江奕外,跟其他攻没有血缘关系。 第59章 骗子【二合一】 施昼怔了下,蓦然站起身,双眸满是不敢置信,震然道:“区区风寒!怎会?怎会!” “定是!定是你们骗人!”施昼深吸口气,眼角都红了。 施斐离他近,一把按住施昼想要掀翻木桌的手,牢牢握住后,目露忧色道:“阿昼,这是庆功宴,切勿乱来,宴上可不能闹出皇家丑闻。” 施野也道:“你清楚我们是不是在骗你,先冷静会儿。” 施昼挥袖大力甩开施斐的手:“你们让我如何冷静?!” 施斐手被甩开,一个不甚,腕骨撞在了轮椅的木把手上,发出“咚”地闷响,他皱了下眉,将疼痛尽数吞下,未表露出来。 那一声闷响将施昼砸醒了,看着施斐红肿破皮的腕骨,施昼懊悔不已:“……三哥,我……对不起。” “没事,不疼的。”施斐笑笑道。 “我要去见父皇。”施昼紧接着道:“这庆功宴我也不想参加了。” 施斐犹疑了下,同意了:“我同阿昼一起去吧,你留在这主持宴会。” 施野颔首:“也可。” —— “大军出征后,就渐渐有父皇染病的传闻。随之父皇清理了些朝廷上的蛀虫,提拨了先前科举高中的学子。动荡颇大。首当其冲的便是你那位夫子,楚先生。”施斐不急不缓道,轻笑了声:“短短几十日,便一路晋升至丞相之位,现下该唤一声楚相了。” 不过几十日……楚青痕手中就已掌控了半个朝廷,皇帝无厘头的提拔是一原因,另一原因则是此人手段雷厉风行,再加上先前得了状元,那群科举高中的学子、现已小半成为朝廷命官的人里钦佩其学富五车以他马首是瞻,又面上一副淡泊名利两袖清风的模样,做了几件有利百姓的事,在百姓眼中就是个顶顶的好官。 另一半朝廷掌握在施斐手中,他早些年与文武两派多有结交,里头好友比比皆是,再加上施昼不在京城,施野势力不大,唯一能看的皇子也只有施斐了,纵使双腿残废,学识气度也令众人信服。 施斐微垂眼睑,现下施昼回来了,楚青痕肯定会归顺其下,剩下的朝臣也极有可能倒戈最受宠的皇子,而不是选择一个注定登不了皇位的残疾之人。 施昼推着施斐的轮椅向皇帝寝殿快速走去,听罢施斐所说,从搅成一团的脑子里扯出了几分理智,胡乱应了。 “你回京不久前,朝廷差不多整治完,逐渐稳定,然而父皇却突然倒下了,几日来昏迷不醒。” 皇帝就像是早就预谋到了自己会倒下,施昼心想,八成他出征前就出事了,那风寒哄骗他罢了。 施昼皱眉问:“太医如何说?” 施斐揉了揉眉心:“最初说父皇太过劳累,心力交瘁下而晕。后面一直昏迷不醒,什么说法都有。” 施昼气的不行:“一群庸医,太医院尽养这些无用闲人!” “莫气了。”施斐叹道,现下人肯定又气又慌得不行,怕不是要难受死了。 施昼没应声,自己闷闷地憋了一会儿,反思了下自己方才为何冲动地理智全无,又想起施斐那受伤的腕骨,内疚道:“三哥……伤到你了,对不起,等下去唤太医看看罢。” “无妨,真的不疼。”施斐笑着道。 施昼嘟嘟囔囔:“明明都看见你皱眉了,还嘴硬。” “行了。”施斐好笑道:“真以为三哥听不见啊?……是有些火辣辣的。”他轻嘶了一口气。 施昼一下更加紧张了:“我找找我身上有没有药膏。” 施斐喊住他:“不用,太耽误时辰,阿昼帮三哥把痛吹走就行了。” “好不好?”他见施昼没回他,笑着轻问。 施昼一下怔住,火辣辣的吹凉……好像的确没什么问题。 “哦。”他应下。 “手拿过来,抬高点。”施昼弯下身子,双唇离那腕骨已经很近了。 “别动。”随后施昼闭上眸,一下又一下的吹着,吹了好几下:“凉些没?” 施斐摇摇头:“好些了。” 他们又继续走,走道的宫灯映出地上两人交织的影子。 寝殿外是层层围守的禁卫军,寝殿内仅有几位侍女,施斐将侍从遣散下去。 纵使施昼给自己做了许多心里准备,在看见皇帝昏睡的苍白容貌时,仍是怔然好久。 跟卫瑾听闻卫炙被俘的消息时是一样的,施昼从未想过施珩会有病重的一日,皇帝的威仪无时无刻都在施珩身上,稳重而又强韧。 让施昼忘记了,施珩也是个人。是人,就会有生老病死。 他呼吸一窒,几乎喘不过气来。 施昼半跪在床榻边,小声唤着:“父皇。”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不能回应。 施昼一声又唤了一声,半响,认命般闭上眸,整个肩膀都塌了下来。 他探进被子里握住施珩宽大的手掌,伏在床边小声的呜咽起来。 太难受了,控制不住的,施昼眼眸酸涩的自己流下泪。 施斐转着轮椅到施昼身侧,一下又一下抚着施昼的背,低声叹道:“阿昼。” 他拽住施昼握住施珩的手,不容反抗的将施昼整个人反转了过来,动作小心着,没让人磕到:“过来,有什么难受的跟三哥说,说出来了就好了。” 施斐纯粹是见不得施昼为了别人哭,还握着别人的手哭到不能自已,他眸中染上几分晦暗,垂眸望着施昼的时候却是满目温润。 施昼就迷迷糊糊的转移了阵地,伏在施斐的双膝上哭,哽咽道:“我……我离京前就听到些传闻,第一次问……呜,他说……是受凉了,染了风寒……后面好几日了,还没好……他还骗我,” 施昼抽了抽鼻子:“说病去如抽丝,很快……呜,很快就会好了。” “骗子,都欺负我好骗。”施昼吸了吸气,继续哭。 “一直昏睡下去,太医有没有说……会有什么风险?”施昼哭着哭着,突然想到问。 “不会,父皇脉象一直是平和的,怕是治不好,就一直昏睡下去了。”施斐叹了声。 那不就是植物人?施昼迷糊想着,不会死就好,可是……这样跟死了有什么区别?会喘气的区别吗?呸呸呸!不能咒施珩!施昼哭的更厉害了。 他哭了半天,才缓缓平息下来,施斐双腿上的布料还都被他弄湿了。 “哭完了?”施斐问。 施昼微赧,小声答:“哭完了。” 施斐拿出帕子仔细给人擦拭干净面:“那就好,再不哭完,三哥就该心疼死了。” 施昼乖乖的仰脸等他擦完,而后站起身,还没站直就踉跄了下。 腿麻了。 施昼“嘶”了声。 “腿麻了?”施斐笑了声:“坐在榻上。” 施昼“哦”了声。 “别动。”施斐轻声道,而后撩起施昼的衣摆,卷起人的裤腿,推叠在双膝上。 施昼往后缩了下:“等会儿就好了,不用——” 话未说完,施斐就握住了施昼的脚裸,他手掌环了一圈还有挺大空隙。 太瘦了,施斐心说。 而后一手抬起,另一手从小腿那往上揉捏着。 不动还好,一动施昼整个人都麻了,惊呼道:“三哥三哥,别碰了!好麻……轻点三哥,嘶——” 再加上之前哭的劲还没缓过来,嗓音沙哑,近乎快把施理智都唤没了。 “三哥,别揉了,好了。”施昼握住施斐揉腿的那只手:“多谢三哥。” 施昼自己放下衣袍,他理智清醒了,此时殿内静默,突地听到不急不缓的“咚——咚——咚——”声。 “什么声音?”施昼问道。 “应该是殊儿罢,她这几日都在偏殿为父皇祈福。”施斐应道。 “四姐?”施斐心想,那就是敲木鱼的声音了。 随即五味陈杂,又有些愤怒,片刻平静道:“去看看罢。” 叛国一事总该解决的,父皇不在了,就让他来罢。 施殊跪坐在蒲团上,一身素袍,阖着眸,动作不急不缓,听见了轮椅转动的声响,手中动作微微一顿,直至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四姐”,才睁眸。 还未来得及起身,她身旁不远的那个蒲团就跪坐下一人。 施殊侧头去看,笑着道:“昼昼总算回来了。” “嗯。”施昼面上无甚表情,只冷静问:“四姐在给父皇祈福吗?” “这几日都在。”施殊面露哀色:“父皇……唉,幸好昼昼厉害将蛮族打下了,不然此时就该内忧外患——” “原来四姐也会担忧家国大事吗?”施昼打断她,继续问。 施殊一怔,继续笑道:“我与那些不出闺门的女不同,自然关心的。” 她怎么觉得,施昼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着,究竟怎么了?还是说…… 施殊微侧身与施昼背后坐在轮椅上的施斐对视了一眼,从那张万年不变的假脸上没看出任何东西。 “关心着关心着,就与蛮族大将私下相交?”施昼面色一冷,将事情彻底挑开。 “四姐,为了一个男人,我实在没想法你执念如此之深,甚至不惜叛出家国。”施昼吸了口气,冷声斥道。 施殊骤然一惊,片刻笑出声来:“生死蛊在你那?” 她竟然什么辩解都没说,直接承认了。 “区区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生死蛊,就值得你这般做?!你可知若不是卫瑾在,边疆根本不可能守住。”施昼紧攥着拳。 “昼昼,将生死蛊还给四姐好不好?”施殊温温柔柔地笑着说道:“别跟四姐闹,听话。” “难道你不想见到你的姐夫吗?”施殊反问。 为何她半点都不慌张?施昼突地心底发寒,侧目看了眼施斐。 施斐这才看向施殊,又回看施昼:“这是如何回事?殊儿她……” 施昼快速将事情说清。 施斐再问:“阿昼可有证据?” 施昼皱了下眉,不知为何,心底隐隐觉得不安:“不在我身上,明日早朝我会拿出来。” “是放在了信任的侍从那吗?”施斐轻声问。 “嗯,怎么?”施昼迟疑应下,他对施斐十分信任,即使隐约觉得不对劲,还是压下疑惑。 那就好,施斐道:“无事。” 施殊问施昼:“生死蛊是在你那吗?” “生死蛊的确在我这,那蛮族大将让我给你带了句话。”施昼紧蹙着眉,复述道:“债我已还完,从此两清,望你也遵守承诺。” 他也问出了那个心底一直存在的疑惑:“为何你要蛮族尽力与大军在边疆周旋?” 生死蛊在施昼那就行了,总算……总算可以再见到他了。 施殊满意地笑了,她心情大好,好到帮施昼解答了疑惑,她看向施斐:“不若你问问你身旁的施斐。” 施斐眸色一冷:“施殊。” 施昼瞳孔紧缩,电光火石间他明白了些什么,他猛地侧目看向施斐:“你们——” 话未说完,脖颈间骤然一痛,而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他昏睡过去之前听到施斐道:“来人!五皇子不知为何突然昏过去了,宣太医——” 难怪……难怪施殊不曾有半点慌乱,难怪施斐态度古怪,这两人本就是一伙的,他们一同谋划的此事。 施昼心底嗤笑,失策了。 三哥……施斐,枉我这般信任你,我怎么能忘记你同施殊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妹,自然比我这个兄弟亲的多了。 施昼彻底地记住了这个教训,不可轻信他人。 随即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偏殿内,侍从听传唤进来,又听见施斐的惊呼,忙不迭又冲出去唤太医了。 施斐搂住倒在他怀中的施昼,低声道:“阿昼,别生三哥的气。” 等事情结束了,三哥任你报复回来。 施殊起身,面上笑容敛下:“你为何将人打晕过去?” “我的生死蛊还没问出来!”施殊眸色发狠,叫道,之前的温雅柔顺不见分毫。 “是你不守规矩。”施斐冷声道。 “呵。”施殊冷笑:“他迟早都得知道的,你现下瞒着又有何用?” “我知晓你舍不得对他下手,若是生死蛊你问不出来,”施殊一字一句道:“施斐,你别怪我对人下手。” 施斐轻笑:“你尽管试试你能不能碰的到他。” “你什么意思?”施殊怒道:“过河拆桥?” “自然不是。”施斐笑了:“我只是想让你知晓,谁你都可以动,唯独施昼不行。” “生死蛊没了还能再去蛮族寻。”施斐道:“这桥断了,可就再搭不起来了。” 施殊咬牙道:“你威胁我?” 施斐笑问:“怎会?” 争执中,殿外急乱的脚步声传来。 太医进来时就瞧见三殿下与四皇女面带忧色的看着昏过去的五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更新跟今天的更新,二合一。 正攻——卫瑾胜出。 第60章 我也喜欢阿昼【二合一】 李奴是个天生的瞎子,之所以能在皇宫里当侍奴,是因为宫里有些事只有瞎子才能做。 他被人引着走到门前,手中被塞了一个盘子。 李奴小心翼翼的端着,用鼻子嗅了嗅,盘子里的饭菜一闻就知是御膳房精心造的,他听着面前传来的开锁声,心里盘算着,今日他是第三日来这了。 “吱嘎”一声,门开了。 李奴微躬着背,走进去将饭菜放到桌上,不敢多停留,就转身退出去。 “等等。” 李奴一惊,背着身后那位主子,脚步停下来,心中诧异,居然是个男的,还以为是宫里哪位主子在这玩金屋藏娇。 “公子,有何事吩咐奴?”李奴低着头,恭敬道。 “你是天生眼盲?” 李奴应道:“是。” “下去罢。” 李奴心中奇怪,就为了问这个?他出了去,听见身后门上锁的声音。 施昼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吃着桌上的热腾腾冒着香的饭菜。 还以为是特地被弄瞎的,原来不是,不是因为他受到牵连就好。 施昼叹了口气,他心情不好,也没什么胃口,挑了几筷子,就不吃了。 三日了,他被锁了三日了。 房子里见不到一点日光,窗子被封的死死的,烛火日日燃着,炉里燃着令人作呕的香,那股甜腻至萎靡的将施昼整个人熏的昏昏沉沉。 他每次掐断后,睡醒了就见又燃起来了。 再这么闷下去,他真的要疯了。 施昼蜷在榻上,白色的狐皮在身下垫着,将他整个人围了起来,他缩在毛绒绒里,迷迷糊糊间又睡过去。 不知怎的,他好像时时刻刻都在困着。 再醒来时,施昼榻前多了个轮椅,上面坐了个人。 “几时了?”施昼揉了揉眼,撑起身子。 “入夜了。”施斐将手中的书卷放在旁边的小桌上,上面还有个铜盆,水还是温热的。 他用帕子沾了沾水,倾身给施昼擦着面:“怎么今日又吃这么少?” “没胃口。”施昼等他擦拭完,赤着脚下地想去喝些水,刚醒,嗓子干的很。 没走几步,又被人拉了回来:“地上凉,把鞋换上,莫病了。” 施昼觉得这人怎么这么婆妈,又重新坐回榻上,把鞋换上。 他喝了水,去把炉里燃着的香熄了。 施昼之前忍着,自己如今是阶下囚,不该这么多要求,现下被憋坏了,忍了又忍,没忍住:“以后不用燃香了。” “阿昼不喜欢吗?”施斐转着轮椅来到桌前。 施昼低低应了:“嗯,难闻,熏的头疼。” 施斐轻声应了:“好,以后不点了,过来用膳。” 他们还是向从前那般相处,仿若无事发生过,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施昼仍是没胃口,随便扒了几筷子就不吃了。 施斐皱起眉:“饭菜不合胃口吗?” “不关饭菜的事,不想吃。”施昼神色恹恹,他站起身,想去小榻上靠着。 手腕去突然被施斐握住:“阿昼,再怎么闹也不能不吃饭,听话。” 施昼径直甩开他的手:“谁闹了!我为什么要听话?我就是不想吃,别烦我。” 囚着他就算了,还想他乖乖的,吃酒了吧? “阿昼。”施斐无奈的道:“那三哥喂你?” 施昼嗤笑:“你谁啊?你喂我就吃?” 多大面? 他烦闷的厉害,本就没胃口咽下去,施斐又再三逼他,语气自然冲了起来。 殊不知“你谁啊”三字刺激到了施斐。 “阿昼是想与三哥断绝关系?”施斐音色冷下来。 “我巴不得。”施昼说完,想再次抬步。 臂膀骤然传来一股大力,施昼踉跄退后几步,下一刻就坐在了施斐腿上,腰间被劲瘦的手臂紧紧箍住。 “你做什么?!”施昼惊呼。 “喂阿昼吃饭。”施斐神色又变为先前的温和样。 “不要——唔唔!” 施斐拿起调羹,将香浓的汤含在口里,捏着施昼的下颔侧转,自个也侧头堵住了那张尽说些让自己不高兴的话,喋喋不休的嘴。 舌尖率先熟门熟路地探进去,温热浓稠的骨汤被施斐强制渡进施昼的口里,施昼猝不及防咽下一点,又抬舌想将对方的抵出去。 与施斐温润的性子半点都不同,不容反抗的侵略气息一点点随着唇舌的交缠向施昼整个人侵袭,对方的强势由这个吻浸透到了施昼骨子里。 丁点君子风范都瞧不见。 甜腻的喘息与湿黏的水声在不大的房里响了许久,在施昼红透了的耳畔萦绕着。 他全身软的下来,无力的缩在施斐怀里,不像之前不停的挣扎。 哈……快……窒息了,喘不……过来气,施昼心里迷迷糊糊地想。 骨汤已经被两人接连吞进了肚,而施斐仍不知餍足。 施昼趁着施斐换气的时候,喘着气断断续续地道:“三哥……别——唔!” 施斐本来不想这么不人性的,谁让施昼又出声了,微哑地,像快哭出来了。 到最后消停了,施昼已经失神了,睁着的眼眸些微涣散,染着失意,眼角红的厉害,很乖很乖的被施斐抱着。 施斐搂着他,下颔抵在人肩窝那,轻声唤着:“阿昼?” 施昼下意识的应:“嗯?” 小猫似的哼。 施斐低声笑了,满足地再唤:“阿昼。” 施昼还没回过神:“嗯……” 好乖,可爱的紧。 “阿昼。” “嗯。” 耳鬓厮磨的舒适感令施斐餍足地喟叹一声:“阿昼,喜欢三哥吗?” 施昼听见了“阿昼”二字,下意识的应了:“嗯。” 他这时才从那失智的状态缓缓平息下来,虽然脑袋还有些转不过来,还未来得及否认,就听见施斐道。 “我也喜欢阿昼,喜欢的想把命都给你。”施斐轻声笑着道:“阿昼陪着三哥一辈子好不好?” 施昼被吓住了,久久说不出话。 施斐还在兴头上,温声问:“嗯?” “阿昼,我方才一气之上失了控。”施斐笑笑:“三哥认错,可以后不许再这么说了。” 他有些语无伦次,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阿昼还没回我,与我一起过这辈子好不好?” 罕见的,这是施斐这些年来头一次像个毛头小子般,不知道该如何办,可这却是带着甜的手足无措。 施昼先前的被吻出的情动彻底褪去,反复张口数次,才道:“什么时候的事?” 他心中五味陈杂,这么多年,施昼只当施斐是一位可以依赖信任的哥哥,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哥哥居然生了这种心思。 施昼震惊之下又难免怀疑,这是施斐在骗他,想诱的他乖乖交出手上的东西,后面听见施斐的话后,他就信了。 这是真的,施斐喜欢他。 施昼敢保证,这是施斐难得的失态。 “记不清了。”施斐看见眼前红的不行的耳垂,竭力克制着自己想去玩弄的念头:“许是在阿昼每次叫我三哥的时候罢。” 施昼怔了下,深吸口气,想直起身,却不小心碰到了什么。 在臀下,火热的。 他身子一僵,迫不及待就想从这人身上下来。 施斐被他乱动的动作弄的“嘶”了声,他不愿放人走,便牢牢搂抱住人。 “放我下来。”施昼赧的不行。 “阿昼别动了,让三哥再抱回。”施斐隐忍道。 施昼挣不开,只得停下,小心翼翼的避开那物什:“施斐。” 他这般叫着人:“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兄弟。” “同父的亲兄弟,这是□□。”施昼叹气道:“放开我,施斐。” “那又如何?”施斐反问。 什么那又如何?捅出来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被老祖宗唾弃的!被天下百姓嘲笑皇家的!此等大逆不道、罔顾伦常一事,怎么叫那又如何? 这里风气的确开放,断袖之癖不会有人异议也不会有人瞧不起,但重点是□□。 施昼眉间紧蹙:“你知晓会有什么后果,况且施斐,我根本就不喜欢你。” “我只当你是三哥,这点永不会变。”施昼一字一句道。 施斐只觉得字字句句都化为一把锋利的刀子,刀刀戳心,痛的他喘不来气。 半响,施斐才道:“阿昼,你知晓的,我是个喜欢强求的人,你哄哄三哥……也好。” 施昼烦躁的很:“我不会骗你。” “你强求就强求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不会骗你。”施昼只道:“看是你撑不住,还是我先倒下。” 不管怎样,无论如何,施昼都不会跟自己的亲哥哥在一起。 施斐静默好久,才出声道:“好,好。” 他面上勉强挂着笑,自嘲:“你啊,就是仗着……” 我心疼你,我舍不得伤你,我喜欢你。 阿昼怎么能这么威胁三哥呢? 三哥实在是……太难受了。 施斐松开手,任由施昼从他怀里离去。 施昼松了一口气,这人理智还在就好,说不怕是不可能的,只是在赌,赌施斐会放过他。 毕竟是这么多年来,兄弟里最疼他的三哥,纵使现下他看清了施斐心中的野心,也尽管施斐将他囚在这,但施昼就是敢赌。 施斐临走时。 施昼出声问:“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施斐怔了下,道:“再等等。” 施昼挑了下眉,语气淡淡:“等什么?等你登上皇位,还是等你将外边的人杀绝了?抑或是等我喜欢你?” 施斐眼神复杂:“若你真会,那三哥就等。” 他指的是施昼说的最后一句。 施昼忙道:“不会,说笑的。” 那得等到何年马月?而且那种喜欢也不是真的喜欢,施昼心说。 “那起码让我能去院子里罢?再把窗子打开,闷的我要死了。”施昼打着商量。 施斐近乎没考虑多久就应下:“好,你想要什么都与我说。” 施昼犹疑不决良久,才道:“施斐,忘了今日的事罢,你还是我的三哥。” “否则到了陌路人那天,总归你我都不好受。”施昼叹声。 施斐笑容匿去:“三哥说过了,不许再在我面前这般说。” “我不会忘,我与阿昼更不会成为陌路人。”施斐说罢,打开门离去。 只留下施昼一人在房里,他坐在榻上怔然良久,半响才长长叹了口气。 这算什么事啊? 卫瑾是,施斐也是,这些人是中了什么毒,现在发病了吗? 简直荒唐的过了头。 施昼脑子里乱乱的,想了一通。 —— “第三日了,还没有查到消息?”华蓉征一脸愁容,疲惫不堪,但语气冷的冻人。 “他派了禁卫军守了十几个宫殿,已排查两个。”江奕汇报。 “进效为何如此之慢?”华蓉征皱着眉,蓦然抬眸定定看着江奕:“江奕,我知你不甘,可他终究是你亲弟弟。” 华蓉征在提醒,提醒江奕别故意不救施昼。 江奕面上未有任何情感波动,语气沉重:“我没有不甘。” 片刻后,华蓉征叹了声:“你没有就好。” 话音未落,就有一个侍女闯了进来:“娘娘!” 华蓉征将茶盏放在桌上:“有消息了?” “下面的人说他一宫友最近经常在饭点进出,看着路线像是去那几个守着禁卫军的宫殿处。”侍女缓了口气:“他那个宫友名唤李奴,是个天生的瞎子。” 华蓉征一喜:“那处宫殿在哪?” 侍女低声回道:“是三皇子母妃生前住的一个小院落。” 之所以是小院落,而不是宫殿,是因为那位主子从进宫时就不争不抢,随波逐流的模样,自然而然进了“冷宫”,宫人欺她不受宠,便分配了一个小得不行的院落。 谁知走了什么大运,第一次就怀上了,第二次还怀上了,一皇子一皇女,转眼间便飞了天。 紧接着便是搬了进比那院落大了不知几倍的宫殿,里边的东西一个赛一个奢华。 小姑娘却还是心静如水,让人将那院落还归在她名下,时不时就去住住。 即是怀念那时虽然不受宠却轻松的日子,又是提醒自己被富贵了就忘了什么叫本分。 想是有了这么聪慧的一位娘亲,才生的出两位聪慧的皇子皇女。 可说像又不像吧,儿子施斐有她一辈子也没有过的名利之心,蛰伏多年、只为帝位;女儿施殊也不同她永不相信那虚无缥缈的爱情,宁叛出中原也不舍得早已死去的夫君,永生都放不下所爱。 可笑又可怜,枉她去世前万般叮嘱二人,不要去争也不要去抢,记得住本分,在这吃人的宫里能活的好好的就够了。 华蓉征眼色一厉:“派人去查,跟踪那李奴的踪迹,看其他宫殿是不是也如此。” 总算有了些眉目,江奕心想,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三哥其实将所有的、最真实的温柔都留给了昼昼。 —— 晚安,二合一,昨天的更新跟今天的。 昨天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第61章 不争 废了几日,华蓉征总算这么多年在宫内积累下来的人脉排查出来囚住施昼的就是那一处小院落。 听到消息后,她在宫内静坐半日,江奕也一言不发站在一旁。 白雾腾腾的热茶逐渐变凉,华蓉征饮了一口,冷下去的茶水又苦又涩,味道实在算不上好。 华蓉征叹息一声,施斐要的只不过是一个皇位罢了,哪比的上施昼重要? 她轻声问:“施昼与你一向玩的好,他对那位置是个什么态度?” 华蓉征其实清楚,态度自是极其厌恶不解的,她只不过想让自己看的更清些。 “不喜。”江奕应道。 华蓉征怔了下,站起身:“是我这些年强求他了……” “我不该……我不该将自己的想法硬生生安在他头上,是我错了。”华蓉征喃喃道。 她这些年被嫉恨沾满了心胸,直到现在事情已不可挽回,她才感到几分后悔。 华蓉征心痛的厉害,从前施昼在她跟前嬉笑打闹的鲜活模样仿佛历历在目。 她不想自己儿子为了这件事把命丢在深宫中。 “你在这个时候,还在纠结吗?”江奕沉不住气了,这几日他不停奔波,强制压下心忧、慌乱,要自己保持冷静。 现下就差临门一脚就能将施昼救出,江奕不懂,华蓉征还在犹豫些什么。 “皇位真就如此重要?”江奕问:“比施昼的命还重要?” 华蓉征骤然一惊,反驳道:“怎么可能!我只是……我只是——” —— 这不大的小院落,施昼逐渐住的安逸,他拉了个榻子出来,放在空地上,而后懒洋洋躺着,享受日光沐浴着全身,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施斐坐在一旁,帮他盖了张薄被,复又低头看着手中的书。 惬意而又舒适。 不知持续了多久,施斐听到院落外吵闹声愈大,他皱眉看向那紧紧关闭的院门。 侍从进来耳语,说是华妃带着人,此时正堵在院外。 施斐颔首表明自己知晓了,待那侍从离去,院中只剩下他与施昼时,他抚平了施昼微皱的双眉,而后终于下定决心站起身。 他俯身将施昼抱起往房内而去,动作小心、免得将施昼吵醒。 施斐进了房门后,将施昼放在床榻上,盖好了被子,转身出门。 他关上门后,拿出那枚锁,又将施昼锁里头了。 殊不知,锁声响起声,施昼指尖突地微动。 施斐坐回轮椅上后一刻,恰恰好院门被人打开,他抬眸,与气势冲冲的华蓉征对视上。 “华妃。”施斐微颔首,温声道。 他心里头想着榻上的施昼,想他有未被吵醒?应是还在睡着,但愿睡的沉些。 出于私心,施斐不想让施昼见到除他之外的任何人,现下让华蓉征与施昼见面,还是太早了。 他只能锁着施昼。 只愿人睡的沉些,别发现华妃来过一事,若是醒了,怕是又要烦他上锁一事了。 还是快些打发走华蓉征吧。 华蓉征进门后,看着施斐身后不远处那道上锁的门,微微一怔,而后转身将跟进来的侍从士兵、她的人他的人混在一起的那一团混乱通通赶了出去,亲自合上院门。 她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像施斐行了个礼:“三皇子殿下。” 按理说,以她的身份与施斐的身份相较,是不用行这么大的礼,而且……这礼的对象可是施斐一个皇子消受的起的,这是见到皇帝行的礼。 华蓉征仅仅一个动作,就表明了她心中一切想法。 施斐不避不让,面上挂着的那张笑,唇角弧度半点未动过,他并不诧异,早晚的事,施昼只要有一日在他手上,这位爱子深切的母亲一定会屈服。 “施昼现下怎么样?”华蓉征问。 “方才在院子里晒了会儿,睡过去了,还未醒。”施斐回道,又问:“可惜阿昼病重,怕把病气染给华妃,就不让你二人相见了。” 华蓉征呼吸一窒,明晃晃的锁头在那摆着,这人究竟怎么说的出口“病重”二字? 施斐反问:“华妃意下如何?” 华蓉征忍住骂人的欲望,道:“全由殿下做主,我此行来,不是为了见他。” 她此行来,而是为了将人带走。 “也不必说些场面话了,有些事我们摊开来讲。”华蓉征神色一冷:“施昼本就不想争,全是因我在逼着他。” “我后悔了,他活得好好的其实也就够了,凭什么强求他去满足我的奢求?”华蓉征勉强保持着镇定,在别人面前剖析自己是最难受的。 “我不要求他他争了,施斐,放了他罢。”华蓉征吸了口气。 施斐笑了下:“华妃有此意自是极好的。” 华蓉征就知晓了,施斐不信,换她她也不信,来个人随随便便扯一通不知是真是假得表忠心的话,若施斐真信了,那才叫蠢。 可她只能这般,无力的述说着,企图换回施昼。 “生死蛊我会奉上,有关皇女的那些证据也会销毁,会让楚青痕让权给你。施斐,这是我的诚意。”华蓉征闭了闭眸,一字一句道。 施斐抚了抚掌,白衣如暖玉:“很诱人。” 但他的阿昼是无价之宝,拿什么东西来换,施斐都不肯。 华蓉征咬了咬牙:“你要如何才肯放过他?施昼不与你争,施野争不过你,等楚青痕让权,朝廷成为你的一言堂,谁又敢去反对你双腿残废却登帝位一事?” “等把施珩熬死,你想要什么有什么,为何偏偏抓着施昼不放?”华蓉征气道:“施斐,你也疼了他那么多年,你忍心吗?” 施斐笑道:“本殿也蛰伏了多年,你区区几句话,本殿实在是不敢冒险。” “华妃还是打道回宫罢。”施斐下了逐客令。 华蓉征紧皱着眉,在原地静默,半响没出声,神情恍惚,眸色是纠结。 根本就不是皇位与施昼二选一的问题,若仅是这般,她用不着纠结这么久,华蓉征做了最坏的打算,因为施斐相信她的可能实在是太小太小了。 她在犹疑,又恐慌到了极点。 十几年前秘辛,一个处理不好,她跟施昼都会死,但也只有说出此事,才能令施斐彻底当心。 施斐极有耐心的等着她。 半响,华蓉征吐出了有关这秘辛的第一句话:“施昼……其实并不是皇家血脉。” “他与施珩没有父子血缘,是我跟我喜欢的人……生的。” …… 施昼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又听到那个熟悉锁链声,瞬间从睡梦中挣扎着清醒,惊醒过后,他起身看着床头揉了揉眉心。 怕是睡熟了,做的噩梦。 施斐现下早就不锁他了,哪来的什么上锁声?想必也是施斐把他抱进房里睡的,不知人还在不在…… 他想了一大通乱七八糟的,终于彻底清醒后,习惯赤着脚下地去拿些茶水润嗓。 他喝完茶水,却猛地觉得有些不对劲,施昼看向房内那扇窗。 是关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狗血预警 第62章 身世 施斐不会出尔反尔又将他锁上了?施昼只觉心中一梗,连茶盏都忘了放,就快步走到窗前,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像以前那般封死了。 刚停下脚步,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 施昼怔了下,这道嗓音……是华蓉征的!她怎么过来了?施昼又惊又喜,有救了,说不定今日就能离开这破地方。 他听华蓉征说了些什么。 ——“施昼……其实并不是皇家血脉。他与施珩没有父子血缘,是我跟我喜欢的人……生的。” 明明这字字句句分开来施昼都听得懂,怎么一合起来他就听不明白了? 施昼瞳孔紧缩,心瞬间慌乱的不行,一下又一下,心脏快速的震动声像雷鸣在耳畔响彻而又逐渐放大。 什么“不是皇家血脉”?什么“跟施珩没有血缘关系”?假的吧?他定是还在做梦。 施昼站在原地,不知怎的有些站不稳,歪歪扭扭的踉跄了下,勉强撑着窗台稳住自身。 “我多年前,还未进宫的时候就有了心上人了,我与他相爱无比,结果我要进宫的消息就在我们情浓时传了过来。”华蓉征慢慢叙说着:“天家的命令已下,我再万般不愿也只能接受这命中注定的安排。” “我与他从此在宫中私下见面,施珩很少来后宫,他从耽于后宫任何一个女人的肚皮上。”华蓉征嘲笑:“施珩只不过将我们当成完成传宗接代这一任务的工具,从未关心过我们,也从未关注过后宫。” “我在背德的心情下与他继续相爱,直到有一天我怀了施珩的孩子。”华蓉征道:“他渐渐的很少来看我了,我能感觉到,因为这个孩子,他不爱我了。” “我恨,我恨施珩,我恨这孩子,我恨无常的命运,我求他不要走,我与他保证我不会让这个孩子留下来。”华蓉征吸了口气,回忆往事直觉心里从头到低都是苦涩:“但是那时发现的太晚了,我流不了胎,若是强硬,只怕我也得死。” “所以我等,等那孩子生下来后,我将他杀了。”华蓉征冷笑一声:“你可以去查,有记录我那时生了一个死胎。” 其实不然,当年她心软了。 毕竟这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何其无辜?那孩子一双眼静静的看着华蓉征,华蓉征便如何也下不去手。 可放过了这孩子一命,华蓉征如何也不想亲自养着他,便把孩子送到宫外吩咐人养着,在民间抱了个死胎回来。 她身后世家与多年来自己暗地培养的势力是她能如此做的资本。 那死胎一回来,才向外告知她生产完的消息。 那孩子,便是江奕。 施昼脖颈似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那只手随着华蓉征的话语逐渐收拢,越攥越紧,他难以呼吸,窒息般的感受伴着越跳越快的心脏令他头晕目眩。 华蓉征将这一切都瞒下,继续说道:“那个孩子没了后,我休养了半年,他断断续续的来了几次。” “一两月后,我又有孕了,是我自己察觉出不对时,自己把脉发现的。”华蓉征话语一顿:“……当时我已几月没见过施珩了,这孩子只能是他的。” “我费尽心思让施珩来了我宫内一次,又延迟了孩子的生产期,将孩子生了下来。” 华蓉征深吸一口气,她声线有些颤:“这是我跟他的孩子,我为了报复施珩,也是为了给这段要结束的爱情一个见证,我将那孩子留了下来。” “他发现此事后,求着我将这孩子杀了,事情败露的风险性因这个孩子上升,万一一个不慎,我们都得死。”华蓉征神色痛恨:“我自是不肯的,谁知有一日他背着我向那孩子下手!”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却如此狠心。”华蓉征冷笑了下,低声道:“我将他杀了。” “我被困在宫中多年,一心只有他一人,他却在宫外妻妾不断,视我为一玩物,只不过图一个刺激,想起了就来见我。”华蓉征轻笑了声:“他该死。” 华蓉征完全被过往的事魇住。 那日华蓉征从他手中救下孩子,两人爆发争吵,不欢而散。 华蓉征才狠下心派人去查他,而后得知他不仅流连花街柳巷,家中莺莺燕燕更是不少,她瞬间心凉了。 多年在宫中的隐忍跟怨怒一瞬激发而出,一腔爱意转为恨意。 华蓉征实在不敢相信她这一生最好的竟蹉跎在了这种烂人身上,他因为心中害怕事情会败露才去杀那孩子,而华蓉征心中自然也担忧,她心中恨意与私心交杂。 而后不过几日,他就死在了自己府中,传闻暴毙而亡。 华蓉征仅剩的一点爱意全留给了那孩子。 华蓉征闭了闭眸,将露出的软弱全部压下:“那孩子,就是施昼。” 施昼耳膜像是被什么冲击,“嗡嗡”地响声中,偏偏华蓉征的声音清晰无比,一个字一个字宛若重锤砸在他心上。 “那孩子,就是施昼。”这一句在他耳畔、在他脑海、在他心中不停回荡,撞的他整个人七零八落。 施昼手中一个不稳,茶盏跌落在地,碎瓷片洒了满地,与地面的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门外的华蓉征与施斐骤然一惊,同时往身后那间房子看去。 施斐在华蓉征的讲述中一直云淡风轻的笑脸终于敛下。 华蓉征眸色狠厉:“你不是说他睡了吗!” “你让他——”如何接受的了此事? 她话音未落,被施斐径直打断:“来人!请华妃回宫!” 院门瞬间被破开,一众士兵压过来,制住华蓉征,将她往后拖着。 华蓉征厉声道:“放开本宫!谁敢动本宫!……” 她最终还是被拖了出去。 施斐转着轮椅,将门锁打开,入目的便是窗边赤脚站在一片碎瓷片上的施昼。 昏暗的烛火照着施昼苍白的面色,他看着施斐,双唇无力地抿了抿,情不自禁的后退半步。 鲜血瞬间从冷白的脚上溢出。 施斐呼吸一窒:“阿昼,别动。” 施昼神情恍惚,怔怔然的满脑子都是华蓉征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涣散的眼眸瞧着施斐,只是单纯的瞧着,意识微微认识到这是施斐,却很难辨别对方说了些什么。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怎么可能呢? 他不是皇家血脉?施珩并非他的父亲……他是一个不知姓甚名谁的男人的血脉……这些年,皇宫里的十几年居然都是假的吗? 还有……江奕其实是华蓉征的第一个孩子吧,那个孩子其实是没有死的吧…… 他了解华蓉征,她没这么狠心。 他要去找华蓉征问问,问问是不是…… 施昼征征的向前走着,仿佛感觉不到脚下的刺痛,鲜血淋漓流了他走的一路:“我娘呢,我不信,我要找她去问……我不信,我不信……都是骗我的……” 施斐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快速走到施昼面前,将人整个抱起。 作者有话要说:狗血洒了满地 这是周四的更新 第63章 你不喜欢施斐 施斐将施昼放在他那座轮椅上。 施昼不停地在施斐怀里挣扎:“别碰我!我要去找她……” 施斐用力将人箍在怀里,一下又一下抚着施昼的背,低声轻哄道:“阿昼,没事了,三哥在……” “你永远都是皇家的五皇子,阿昼,我也永远是你的三哥。”施斐吻了吻施昼的耳畔:“这件事永远也不会有他人知晓,三哥保证。” “阿昼,三哥在。”施斐的嗓音温和有力。 施昼听进去了,正是因为听进去了,他才落下泪了。 他回搂住施斐,死死的抱住,哭喊出声。 施昼将所有的悲愤全发泄了出来,施斐统统担着,他不厌其烦的,一句句的重复,一句句的哄。 胸襟前的衣裳全被泪湿了,那股暖热让施斐心疼的不行。 施昼大哭了一场,而后征征的发着呆,打着哭嗝,一抽一搭的,情绪缓缓平息。 “好些了吗?”施斐轻声问。 施昼点了点头。 “那三哥给阿昼的脚上一药好不好?”施斐再问。 施昼再点了点头。 施斐半跪在轮椅前许久,起身时因腿麻还踉跄了一下,他忍着麻疼找了药箱出来,再次半跪下抬起施昼的脚。 用指尖一点点挑出刺进去的碎瓷片,用药酒清洗了下,抹上药粉,再细细地用纱布将两只脚包住。 施昼疼的脚趾蜷缩起来。 施斐好笑:“之前踩着走怎么不怕疼?” 施昼小声道:“没反应过来……嗝。” “你能不能让我见见她?”施昼低声问。 施斐动作一顿,道:“此事不会再有他人知晓。阿昼,三哥保证,不管如何你永远都是皇家的五殿下。” 施昼怔了怔,差点又哭出来,感动是感动的,又有些怨怼,说白了,就是不让他出这院子见任何人。 “为什么……嗝,”施昼迟疑道:“我跟父皇没有血缘关系……你不该高兴吗?” “为何……还要帮我瞒着?”施昼看着施斐的双眸。 施斐也正抬眸看他,勾唇轻笑了下,问他:“你受委屈了,哭的这般惨,三哥为何还会高兴?” 施昼嗓音还是沙哑的,小小声地诺诺道:“这样就不会有人说□□了。” 施斐哑声笑了,叹道:“阿昼。” 施斐握住施昼的手放在自己右边胸膛上。 施昼愣愣地张着手,手掌下是一下又一下的心跳触觉。 “三哥也是有心的。”施斐倾身上前,他的鼻尖贴上施昼的鼻尖:“我也是会心疼的。” 施昼只觉得近在眼前的施斐,他的三哥,此时眉梢眼角都透着暖意,温润如玉,好看极了。 “我城府极深,我算无遗策,我也的确筹谋多年,将这世间人都当做我棋盘上的棋子。”施斐一字一句道:“将他们都当做我登位的踏脚石。” “可唯独你,阿昼,我是断断不舍得动你分毫。”施斐深吸了口气,他的嗓音很轻很轻:“无论我再怎么神通广大,我也只是心会痛的人。” “阿昼,三哥方才可是……心疼死了。”施斐抚上施昼的侧脸。 施昼似是心神都被施斐的墨眸摄住了,他喃喃道:“三哥……” 他在心底缓缓补着之前想的那句话,可再怎么好看,施斐也只是他的三哥。 施斐轻声应了:“嗯。”[なつめ獨] “三哥,”施昼吸了口气:“可是我不喜欢你,一点也不喜欢,我从始至终只把你当三哥看。” “你也知晓的,为什么还对我这么……”施昼想了大半天,吐出一个字:“——好?” 不算锁着他一事,施斐对他的确是好。 施斐笑了声:“你不喜欢施斐,但你喜欢三哥,这就够了。” 施昼有一瞬间想给人发好人卡,施斐真的太好了。 他吸了吸鼻子,往后撤了一点,撤出施斐气息的笼罩范围,低低“哦”了一声。 施斐收回手,站起身。 施昼这时才反应过来去看施斐的腿,站起来了!刚刚还抱着他走了路!还走着去拿了药!不是残废!!! “你的腿?!”竟然也是装的!它原来没瘸!!施昼震惊到了极点。 他万万没想到施斐的腿居然是完好的,又有些不寒而栗,谁能十几年忍着在外人面前仅仅当个残废、不是用腿? 施斐觉着人应是哭傻了,现在才问,他回道:“嗯,是好的。” “之所以隐瞒下来,是因为我的母妃想要我不被人因夺位加害,她想我在这吃人的皇宫平平安安的长大。”施斐叙述着过往的事。 “她一心不想招惹是非。”施斐叹气:“却忘了在这宫内,是非无论如何都躲不掉……她最后,其实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害死的。” “她死后,我身为残废又在宫内无依无靠,施殊又是女子,受尽了宫人的脸色,跟你们走进了才好过一点儿。”施斐说道。 这也是他想掌握权利的缘故,再不想任由命运摆布了。 “后面为了不引人防备也就一直坐着轮椅了。”施斐摇了摇头,笑道:“我跟你说这些作甚,都过去了。” “抱歉阿昼,三哥骗了你这么多年。”施斐道着谦,拿了帕子沾着水给施昼擦拭面上的泪痕。 “你没有错,我也不怪你。”施昼躲过,拿过帕子:“我自己来就好。” 无可奈何之举,何错之有?只能怪那些逼迫他至此的那些人。 —— 江奕在外面的府邸首次被敲响了门。 京中无人知晓他的住处,平日来者又只有施昼,施昼要来自然早就会开着大门恭候。 算起来,这大门也的确首次被外人敲响。 来者是卫瑾。 他费了将军府全部的人脉,还连带着找了江湖上的人,近乎掘地三尺,才找到一直跟在施昼身边那江奕的住处。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倒计时 第64章 喜欢【三合一】 几日后,施昼的脚伤还未好,但人已经冷静了下来。 他脚受伤的缘故,施斐这几日来的频繁,还给他拿了个轮椅。施昼一开始挺新奇的,后面发觉一点都不方便后,又烦闷许多。 他们二人用了晚膳后不久,施斐又帮着他小心洗漱换药,忙了一个多时辰才空闲下来。 施昼被施斐抱到了床塌上,旁边的小桌放着他夜晚有可能用到的物什。 施昼拿起上边放着拿来解乏的话本,头也不抬的问:“你怎么还不走?” 施昼这几日央着施斐让他去见华蓉征,哭喊闹都用上了,偏偏人还是不肯松口半分,施昼死心后,对施斐也没甚好态度了。 施斐回他:“过会儿就走了,后几日不能时时陪着阿昼了,最近朝中事务实在繁忙。” “哦。”施昼冷冷应了。 施斐走后,室内又陷入一片静谧。 施昼瞧着手中的话本,翻了几翻,又放回去了。没什么好看的,情情爱爱的,看着腻人。 没过多久,施昼又将拿话本拿了起来,不能出去,还没人陪聊,又没有睡意,只能看话本解闷了。 窗外的虫鸣声愈发明显,明月渐渐的躲在了云层后。 施昼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倾身喝了口茶水,他品着茶,看着半开窗外的漆黑一片。 仔细看着,他好像发现出什么不对劲。 施斐走的时候,好像将窗子关上了,他每日临走时,都会将窗阖上。 可现在……窗户是怎么打开的? 施昼心底发寒,越是想就越是毛骨悚然。 他直起身,想自己坐上轮椅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也许……是今夜的风太大了?他多想了罢。 施昼勉强自我安慰。 他脚伤着,但腿没伤,动作还算利润,掀开被再把腿一抬,然后去够床边的轮椅。 施昼弯身,微垂眸看着那轮椅,伸长手拉了过来。 还未来得及撑起身,静谧的房内骤然响起了一个男声。 “你脚怎么了?”近在耳畔。 施昼瞳孔紧缩,他本就神经紧绷着,此时更是被吓得尖叫出声:“啊——唔!” 刚发出一丝声响,就猛地被人捂住了嘴。 “唔唔——”施昼扒着那只手,挣扎着,不停的往后缩着。他又被吓出了泪意,眼前朦胧着,混乱间墨发往前倒遮了眼,越发看不出面前一身黑衣的究竟是人是鬼。 “别怕别怕,阿昼是我。”卫瑾一把搂住施昼,在他耳边说着,安抚着人。 “卫瑾,我是卫瑾!”卫瑾有些好笑,又着急的重复道:“阿昼你看看我,别怕。” 卫瑾? 施昼动作一僵,小心翼翼的抬脸去看。 卫瑾捂着他的嘴,又抬手扒开施昼面上的墨发,凑近人:“看清了吗?是我。” 施昼顿时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待卫瑾把捂住他嘴的手放下,气道:“你怎么进来的?做甚吓我?” 卫瑾擦拭掉人眼角泛出的泪,好玩似的道:“谁吓你了?” “是你自己吓自己,还赖到我头上。”卫瑾又笑:“才发现你这么不禁吓。” 施昼听出他话语中的调侃之意,睨他一眼,咬牙道:“卫瑾!” “在呢,瞪我做什么?”卫瑾挑眉:“这也能怨我?阿昼怎么半点都不讲理。” 施昼气的想打人:“你来就为了气我?” “自然不是。”卫瑾眼眸微眯,狠厉压在眼底:“你脚怎么受伤了?施斐弄的?” “不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他的事。”施昼否认。 他否认的话卫瑾一句都未听见,只听出施昼话里维护之意。 施斐都这般对你了,你竟然还向着他?卫瑾眸中凶意又甚,他想问为什么,但时间紧迫,他与施昼一争执起来,怕是得吵闹半天。 卫瑾只得平复心绪,他转了个身,半蹲下:“上来,带你离开这破地方。” 施昼趴了上去,嘀嘀咕咕不停的问:“你怎么走?院子外全是禁卫军守着,你怎么进来的?” 卫瑾背起人,起身大步向前走着,没回施昼。 又轻了,本来在边疆那边吃苦就瘦了许多,现在又瘦了,瘦的硌得慌,若不是施昼紧紧搂着他怕掉下去,卫瑾甚至觉得他背上没背着人。 又是心疼又是怒狠。 “你干嘛?”施昼见人直往门走,吓得出声:“外边全是人,你别带着我找死。” 卫瑾抬脚踹开门,低声道:“不会。” 夜色浓郁,四周静谧无声。 施昼很小声的道:“好,我信你。” 卫瑾脚步一顿,实在想不通这人为什么每说一句话,他就爱施昼多一分。 “嘴真甜。”卫瑾低声笑着。 施昼被那声笑酥的耳麻,像在掩饰什么:“别说了,好好走你的。” 卫瑾往院子的正门大步走着。 施昼攥着手心,心跳的愈发厉害。 他们停在门前,卫瑾毫不犹豫,提脚就踹。 院子外空无一人,平时围着的禁卫军个个都失踪了,方圆更是人影都没有。 施昼松了口气,悄悄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疼的、不是梦。 卫瑾背着走着,施昼静静的趴着。 半响,施昼才出声问:“别吊着我了,这究竟怎么回事?” 卫瑾反问:“总算开口问了。” 施昼眼皮一跳:“……” 卫瑾又道:“求我。” 熟悉的二字让施昼想直接掐死卫瑾算了:“你说什么?” 卫瑾低笑:“好了,不闹你。” “我去找了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位侍从,江奕。”卫瑾缓声说着:“这人藏的还挺深,我翻了大半个京城才找着。” “他那果然是有消息的,江奕与我说了你被关在何处,而皇宫里掌管禁卫军的那位将军是卫炙手下的人,只不过后来被施斐收买了。”卫瑾叹了声。 他追忆道:“你还记得吧,小时我们在宫内胡闹,还是他领着人满皇宫的找我们,没想到今日……” 施昼听他说,也想起来了,他们那一堆小孩小时皮的厉害,常常甩了跟在身边的那群宫奴,就满皇宫的跑啊闹啊,叫人想找都不晓得从何找起。而也就巡视皇宫的禁卫军对宫内地形熟悉,也就揽下了这个担子。 他还记得他们每次被找着了,那位将军都会苦着脸央着他们这群小祖宗下次别乱跑了,可小祖宗们没一次听过,该怎么玩就怎么玩。 施昼良久叹了声:“世事无常,人心易变。” “那位将军心中也有愧,为了偿还卫炙的知遇之恩,给我开了条道,让我得以顺利带你出来。”卫瑾把施昼往上颠了颠:“今夜也是算好的,楚青痕与卫炙一起给施斐施压,公务累了一堆,他怕是得累死在那奏折堆前。” 施昼怔了下:“难怪他最近看着疲惫的很。” 卫瑾脚下一顿,停住了:“你心疼了?” 施昼静默了片刻,轻声应了:“……嗯。” “不管怎么说,三哥从始至终都待我极好……除了囚我一事。”施昼没法欺骗自己的心,告诉自己不心疼,宠了他那么久的三哥,他不可能铁石心肠到半分不心疼,虽然这是施斐自作自受。 卫瑾沉默半响,轻笑了声:“施昼,我是不是就不该来救你?让你继续跟施斐待着,那样你也能心疼的到位点。” 他心里闷的厉害,有堵墙似的,又像又把刀子插着,钝钝的痛。 你怎么就不心疼心疼我?我知晓你被施斐囚住一事,几夜都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想法子,这个不行就换一个,还不行就再想,你怎么就不想想我为了救你……费了多大的精力? 阿昼,你能不能看看我…… “我……卫瑾……你说的那般轻松,我……我当真了。”施昼吞吞吐吐道,不知怎的,他突然有些喘不过来气的闷。 卫瑾这时才发现,他情不自禁将所想的全一股脑说了出来。 “你不在意我,又怎会细想?”卫瑾轻嘲,又不服气的问:“施斐待你好,我就待你不好了?” “不是。”施斐慌乱道。 不是什么?不是没看你?也不是不在意?可是真的吗?施昼扪心自问,他真的认认真真去在意过他这位老是吊儿郎当的玩伴吗? 不是的,他确实没怎么在意。 从一开始卫瑾的纨绔形象就在施昼心中存了下来,定位也被他放在了‘狐朋狗友’上,区区一个没什么用的玩伴,施昼的确没有仔细看过卫瑾。 就算后来卫瑾脱掉了那层玩世不恭的皮,施昼长年留存下来的印象还是没那么快改变,更别说后面卫瑾对他说了喜欢,施昼就更不敢细想了。 施昼静默良久,才低声道:“对不起,我……的确……” 剩下的话,施昼再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卫瑾蓦地冷冷嘲讽一笑:“阿昼,我不想救你了。” 施昼脊背发冷:“你说什么?” 下一刻,他就被卫瑾放在了地上,施昼受着伤的脚碰了地,一疼就直接坐下了。 施昼不敢置信的扯住卫瑾的袖子:“卫瑾,你干什么?发什么病?!” 卫瑾转过身,垂眸与施昼对视,而后冷漠地从他手中扯出了自己的袖子。 施昼这是才发现卫瑾一向热地烫人的眼眸竟然可以冰的他心底发寒。 卫瑾一字一句道:“施昼,我不想救你了,对不起。” 我一片真心,实在受不住你如此作践。 卫瑾转身,抬步往前走着。 施昼伸手去够卫瑾的衣摆,卫瑾走的实在太快,无论他怎么伸长手都够不到,落了一片空,还狼狈的摔在了地上。 “卫瑾,卫瑾!”施昼眼角泛起红,哭喊着:“别走!别丢下我!” 卫瑾走的愈发快,拐了一个弯道,就看不见人了。 施昼瞬间哑声,他死死地扒住了地上,冰的吓人地指尖抠住了地缝,用力到被石子划出了伤口,深红的血渗了出来。 夜间的冷风吹过,冻的施昼颤了下。 又疼又冷。 周围的宫灯照亮一小片昏暗,施昼前后一片空旷,远处的漆黑张牙舞爪像他侵袭过来。 施昼其实很怕黑,也很怕鬼神一类,卫瑾都是知晓的。 他缩了起来,整个世间仿若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其余的全是能冒出什么东西来的黑。 “卫瑾……你怎么舍得,”施昼眼一眨,眸中憋着的泪就滚了下来,他喃喃着:“你怎么舍得……扔下我?” 他一边哭一边满脑子都是卫瑾。 御书房里与他嬉笑打闹的时候,在将军府教他练□□的场景,战场上割下敌军头颅的那冷血的模样……还有,还有在林子里给他塞果子的一幕。 以及吻着他说喜欢的画面。 施昼咬着下唇哭着,时不时露出一声哽咽,他这时才发觉卫瑾在他脑海中的记忆无比清晰。 到最后实在分不清是指尖疼还是心中疼,哭的他连夜间的寒冷都感觉不到了。 施昼硬是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的站起来,那日满地的碎瓷片刺的极深,他手上也疼,脚上也疼,还哭的喘不来气。 刚迈出一步,就踉踉跄跄的往前一摔。 施昼摔倒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徒然知晓自己身上原来冷的这般厉害。 卫瑾死死的抱紧人:“施昼,我就是犯贱。” 施昼终于忍不住的哭出声,埋在卫瑾怀里,哽咽着:“……我,我说错了……我没有不在意你。” “别扔下我,卫瑾。”施昼攥着卫瑾的双臂,抬眸看着人,笨拙的想挽回着:“我……我怕黑。” 卫瑾深吸了口气,低头深吻了下去,一点缝隙都不留。 施昼往后仰着头,挣扎着:“卫瑾!你……唔,混蛋——” 吻到最后,施昼也不禁附和了进来,搂着卫瑾,唇舌小心翼翼的试探,口中弥漫着因下唇渗出血的血腥味,不知为何,他品出了丝丝的甜。 他腿软,却被卫瑾整个人都抱了起来,施昼的双腿环在了卫瑾的腰上。 而后又开始下一轮的亲吻。 直至施昼实在喘不来气了,抗拒着后退,卫瑾才停下来。 亲吻的确能很好的安抚一个人的情绪,错了,是双方。 施昼眼中只剩下卫瑾被吻出的湿意,嘟嘟囔囔的,嗓音沙哑:“混蛋卫瑾。” 卫瑾叹了口气:“是,我混蛋。但就是这个混蛋,脑子犯浑了,不可遏制的喜欢不该喜欢的人。” 施昼看他:“什么不该喜欢的?” 卫瑾又咬了他一口:“明知故问。” 施昼双手扒着的卫瑾的双肩,用力到指尖发白。 他好像也喜欢卫瑾,有点喜欢,就一点点,可一点点的喜欢也算喜欢。 施昼小声说着:“我们……我们可以试试。” 卫瑾怔了下,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施昼脸上红的发烫,眼一闭,心一死,腰身往上一抬,亲了下卫瑾的双唇:“我说……我好像也有点喜欢你。” “我们……我们可以稍微试一下,不合适,不合适的话就算了。”施昼断断续续的说道,羞赧的厉害。 “卫瑾。”施昼又道:“你以后再丢下我,我就——” 话未说完,终于反应过来卫瑾就低下头抵在施昼的肩窝处,喟叹一声:“不会了,不会丢下你了,这辈子都不会。” —— 他们一路走到了宫外,上了马车后,卫瑾给施昼处理好了脚上跟指上的伤口,细细包扎后,送施昼去到江奕府上。 若是施昼失踪不见了,将军府必定会搜查,反而江奕的府邸是一个良好的藏匿处。 临下马车前,卫瑾又亲了个够本才肯放人走。 等候了许久的江奕则是得知施昼脚受伤了,去准备了个轮椅。 施昼被卫瑾抱着放在了轮椅上,轮椅后边儿就站着江奕。 卫瑾半跪在施昼面前,俯身轻轻吻了口施昼,宣示主权的私心显露无疑,他低声道:“我走了。” 施昼应了,他嘴一向特别甜,微赧地小声道,:“会想你的。” 卫瑾忍不住又亲了口人,才驾着马车离去。 江奕也是在施昼那句“会想你的”说出口后,才把拔出的剑硬生生压下去。 “你与卫瑾怎么回事?”江奕似是若无其事,推着轮椅往府内走。 “就是你看见的那样,没什么好说的。”施昼有些别扭道,他见到江奕又想起了那日华蓉征说的一切。 等面上的热都凉了下来,施昼被推着到了他的寝房。 进了门后,施昼才开口:“你知不知晓……你我真实身份的一事?” 江奕动作一顿,脸色沉下来:“谁告诉你的?” 心里有一瞬慌乱,江奕又快速的镇定下来,他反而还松了一口气,施昼既然知晓此事,那他们一直以来存在的误会自然迎刃而解。 之所以不告诉施昼,是因为他与华蓉征都心疼,而且施昼一定很难接受此事,也有华蓉征的私心在,索性一直瞒着。 江奕还记得华蓉征与他说出此事的时候,那时他已经与施昼在一起许多年了,华蓉征是故意等他们养出了感情,才告知江奕此事的。 华蓉征算对了,他的确不会与施昼说出此事,而且还会心甘情愿的隐瞒一辈子。 施昼说了那日的情形。 房内静默良久,江奕忽然出声问:“那可还怨我吗?” 施昼五味陈杂:“不怨了,算起来,可以说是我抢了你的一切,我反倒是得问问你,怨不怨我?” 江奕哑声道:“我甘愿承受的,不怪你。” “江奕……”施昼不知说些什么好,他替江奕抱不平,又不好直说,好处都是他得了,再腼着脸说那些话可就太得寸进尺了。 “我们和好了。”施昼低声道:“对不起,我任性了这么久。” 江奕手指紧攥着轮椅木,他想抱着施昼,想吻着施昼,想说你总算不怨我了,误会解除,他也终于可以说出自己的心意了。 但他眼前又全都是卫瑾亲吻施昼的一幕,到最后也只能无力的道:“无事。” 江奕将自己的心放在刀尖上戳:“阿昼喜欢卫瑾?” 施昼背对着他,江奕看不见施昼的表情,却能看清人一瞬泛红的耳根,听见施昼话语中充满了羞赧的爱意,口是心非的道:“可能吧,有一点点喜欢,我们就试试。” 江奕缓缓吐出一口气,而后再深呼吸,强迫自己控制住情绪,维持话语中的平静:“我知晓了,夜深了,洗漱完就去睡吧。” 施昼应道:“好。” 江奕低声应了:“嗯。” 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失去了说出口的权利了,他会等,等施昼与卫瑾分开来,他不想再惹施昼厌烦了。 好不容易误会解开,江奕不想再来一次长达几年的冷战了。 施昼沐浴完后,换了身衣裳,他坐在床榻上问江奕:“现在的情形怎么样了?” “不太好。”江奕道:“现在外边传闻是,你因病昏迷,一直在宫中休养,而朝堂上楚青痕表面上与施斐分庭抗礼,内地里却快撑不下去了,因为卫炙似乎站在了施斐那边,态度捉摸不清,又很像保持中立。” 施昼沉思片刻,道:“明日你早些叫我起身,我要去早朝,我记得你府邸放着我的朝服?” “嗯,就在木柜中。”江奕应道。 施昼又问:“施殊叛国的证据可还在你那?还有那半块虎符。” 江奕明悟了施昼想做些什么,众目睽睽之下施斐不可能再明目张胆的囚住施昼,上了早朝,在众多朝臣面前,施昼要将施殊送入牢狱,施斐缺了施殊这一只手,必然遭受重创:“我都好生放着。” “那就好。”施昼道。 施斐若是想坐皇位,施昼不会有异议,也不愿让利欲熏心到极致甚至可以叛国的人登位,施斐缺乏证据他掰不下来,至少施殊可以。 施昼叹气,这皇位虽然他不想坐,但更不能给施斐坐,他倒宁愿捧施野上位也不愿施斐得逞。 —— 翌日清晨,施昼一身艳红朝服,坐着轮椅被侍从推到了正殿,在众多朝臣目睹下,缓缓去到了他平日上朝的地方。 太监用尖细的嗓子喊出来的那句:“五皇子到——”在各位朝臣耳畔萦绕不绝。 朝堂上一片死寂,话是说五殿下病重留在宫中休养,可谁不知道是被三殿下软禁了起来。 如今一幕,可谓吓人至极。 施昼没特地去看施斐的面色,而是环绕了众朝臣一圈,道:“本殿前几日的确病重,但现在已好的差不多了,上个早朝还是没什么所谓的,众位用不着如此惊讶罢。” 话音一路,满朝皆是恭贺之声。 施昼这才去看施斐,他们都坐着轮椅,成了正殿中唯二坐着的人,施昼冲施斐笑了下:“本殿能痊愈也多亏三哥这些日的照顾。”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日的更新跟今天的,这几天头一直疼,去医院看了也没用,疼到没精力码字……现在把更新补回来。 —— 以及推一下基友云云的新坑!是个坑品超好的作者,而且日万毫不困难!! 《身边没有正常人类》by点云 全方位守护书仰的完美攻! 书仰失去了一段记忆,年少的十五岁出现了一大片空白。 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心底极度畏惧,甚至连好奇都不敢升起。 家暴妻儿的男人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自己; 欺凌同学的几个少年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自己; 强迫无辜少女的罪人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自己…… 最近很多作恶者都觉得自己被一双眼睛盯上。 那是一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无处可寻,令人生怖。 书仰也感觉有谁贪婪而邪恶的窥伺着他。 不久后,罪犯都死了,只有书仰还活着。 他的甜品店迎来了一位想追求他的贵公子,仿佛是天降的救赎。 花煜吃完盘中一勺奶油,甜味直勾进心里,抬眸看着对面的书仰:“很好吃。” 书仰笑道:“会不会太甜?我记得你不喜欢甜的。” 花煜:“我不喜欢甜的,但是喜欢最甜的,所以,我现在可以吃你了吗?我最甜的书仰?已经很晚了。” 说完,花煜倾身上前,吻住脸上泛红有点不知所措的书仰,将口里残留的甜味渡过去。 第65章 完结【上】 施昼不待施斐回话,便示意朝议开始。 即使皇帝不在,众人也都对着那座龙椅三叩九拜:“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臣起身后,施昼摇着轮椅到了大殿正中间,面对着众朝臣:“有本奏,四皇女施殊私下与蛮族大将往来,令卫将不慎被蛮族活抓,至边疆防线于危险境地,犯通敌叛国之罪!” 此言一出,朝臣哗然。 施斐面上早已无了笑意,沉着脸看向施昼。 他党羽下的几名重臣见施斐脸色行事,面面相觑几番,有一人站出,躬身询问道:“不知五殿下手中可有证据?” 施昼冷眸看了那人一眼,从怀中拿出几张薄纸与一个玉盒:“楚相何在?” 楚青痕上前走至施昼面前行礼:“臣在。” 从施昼走后,楚青痕一路被皇帝扶持至丞相之位,此时就算事情出乎意料之外,也压下心中惊骇,面上仍无甚表情,云淡风轻似一切尽在掌握中。 心性极佳。 楚青痕不过片刻就已想明,此事施昼应该是一回京就想检举出,只不过庆功宴被囚住,现下逃出后才有机会说出。 此事就犹如一根导火线,若是成了,这火必定燃到施斐身上,从而撕开一个攻破的口子,击倒施斐势力也会变得轻松许多。 “这是那些奸细的认罪书,以及施殊外戚家的门客——周衡与蛮族大将的私信来往,而这就是用我军情报与蛮族换来的生死蛊。”施昼将这些物什放在楚青痕双手之上。 证据被朝臣传阅过去,先是从楚青痕那一党派的开始,再到卫将引领的中立一派,最后是拥护施斐的那一派。 这段时间内,施昼缓缓说清事情始末,话音刚落时,那些罪证已传到了施斐手上。 施斐几眼扫过去,短短几瞬就做下将施殊舍弃的决定。 证据确凿,救不回来了。 “此事卫将军与卫……二公子也是知晓的。”施昼说道卫瑾时顿了下,他不知现在卫瑾是何官职,只得这么称呼。 施昼看向卫炙与卫瑾。 卫炙面色如常,但并未出声。 卫瑾颔首:“的确如五殿下所说的那般。” “若各位朝臣仍有疑惑,本殿手下也还有人证在,大可叫出对峙。”殿中死寂无声,只剩下施昼像含着冰的嗓音。 施昼等了一会儿,还是无人出声,实在是太过惊骇,以至于甚少有人反应的过来。 “既然无人有异议,那么便押四皇女进天牢罢,待皇帝醒后再做处理。”施昼下了命令。 无人敢动。 谁也不敢当这个出头鸟,去触施斐的霉头,而去站队施昼。 施昼挑了下眉:“掌管禁卫军的崔领将何在?” 昨夜因私心放走施昼的那位崔领将上前,心中早就后悔不已:“臣在。” 他是施斐手下的人,哪敢去抓拿四皇女施殊? 只得硬着头皮道:“五殿下,此事决议是否过于草率了?” 施昼问道:“证据确凿,怎能说草率?” 一石激起千层浪,施斐派党的领头人终于压不住气,纵使施斐没给任何指示,也自顾自的纷纷站出表忠心。 “五殿下,此事全由你一人之言决议,实是轻率。” “五殿下,这证据也不知是否伪造的?若是冤枉了皇女……” “四皇女身份尊贵,也乃天家子弟,更是五殿下您的皇姐,皇女去留臣以为只能有皇上定夺。” “认罪的奸细都已被处死,死无对证,谁知这是真是假?” “请殿下三思!” …… 楚青痕那一派也跟对面吵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半点不退让,双方都下了决心势必要争个高低,嘴上更是不饶人。 “如何算轻率了?证据确凿怎能说轻率?” “叛国之大罪,便是处死都不为过!殿下有权先将皇女押入天牢。” “身为皇女又如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证据若是伪造,那卫瑾将军所言又当如何?” …… 吵吵嚷嚷的,好端端的一个朝议就这么变成了市井闹巷。 施昼沉着面,心中微嘲地想,施斐声都未出,这群狗腿子倒是殷勤。 “噤声。”楚青痕尽自己身为丞相的责任,面上一片淡漠,冷声道:“朝议庄严肃穆,岂容尔等这般不尊不敬?” 楚相党一众渐渐熄声。 施斐那一派也不想唱独角戏,他们瞧了瞧施斐,见三皇子一直盯着五皇子,理都不理他们,也只得委屈地被迫消声。 “若你们硬要说证据是伪造的,那本殿就请卫将与卫二公子与众臣说清,卫将的话总不能也是伪造的罢?”施昼说罢,立刻看向卫炙。 听闻卫炙是站在施斐那一边时,施昼是如何也不相信的。他在赌,赌卫炙不会背叛他,赌昔日他与卫炙的情谊仍在。 大部分朝臣都看向了卫炙,只有少数人才看向卫瑾,而卫瑾正看着施昼。 卫瑾眼里此时近乎谁都塞不下,满脑子只想着施昼唇角的香甜,他一见到施昼,心口处就像含了块蜜糖。 在卫瑾心中来看,四皇女叛国一事已经板上钉钉,不必费多少心神出来关注此事。 卫炙与施昼对视着,他极其隐蔽的跟施斐对视了一眼,沉默片刻后,道:“战场上,的确是周衡向臣后心刺了一刀,才导致臣被蛮族活抓。”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知晓卫炙站在了施昼这边。 卫瑾紧跟着道:“若非如此,也用不着我去领兵。” 楚青痕也开了口:“物证臣也已详看,无甚差错。” 至此,施斐大势已去。 这就是为何施斐怎样都不肯放施昼离开,施昼一旦出现在朝臣面前,无所他怎么谋筹划策,胜算都不会太大。 施昼本就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登位自是理所当然,况且皇帝出事前,还拼命将楚青痕提到了这个位置上,就为了让施昼能掌握半个朝廷,与他分庭抗礼。 单单如此,胜算虽然差了些,但也不是不能拼。 可施斐无论如何也想不着,卫炙会背叛他,去选择施昼,这时场面才叫难看,施斐才真正的下不来台。 “那么,”施昼再次开口:“革去施殊皇女身份,暂时关押天牢,此事等皇上醒后再做定夺,众位可有异议?” 朝中死静。 楚青痕率先垂范,躬身拱手:“臣无异议。” 卫家兄弟随之:“臣无异议。” 而后稀稀疏疏的大半朝臣也跟着道:“臣无异议。” 徒留施斐那一派的朝臣面色宛如死了人一般难看。 施昼露出今日朝议上的第一个笑:“众臣都无异议,自是再好不过。” “现在本殿吩咐,”施昼话音一转:“掌管宫中禁卫军的崔将领不守尊卑,违抗命令,现革去此职,由卫家二公子卫瑾暂时代领。” 崔将领瞪大眸,不敢置信的喊道:“殿下只不过身为皇子罢了!无权管理军职变换,臣觉殿下实在妄为了些!” “本殿无权管理?”施昼反声问他,轻嘲般笑了下, 他手下轻抬,长袖微动间,“哐啷”声响,铺着白玉的地面被施昼抛出的那块虎符砸出清脆的声响,他低声问:“本殿现在可有权了?” 崔将领脸色一白:“虎符?!” 卫炙也不禁站出一步,剩下半块虎符在他手上,他方才细细勘查了一遍,地上的虎符的确是真的,而他怀里的那块虎符也还在,也就是说这是皇帝留给是施昼的。 施斐紧攥着手,指尖发白,皇帝可真是好手段,瞒着所有人,将皇家手中的那份兵权全给了施昼。 “殿下虎符在手,不过区区一个禁卫军将领的职位,自是有权管理。”卫炙冷声说道,又一次表明自己稳稳站队施昼。 朝堂上唯二手握兵权的人都这般说了,这职位自然定下。 崔将领仍不认命,他不能接受自己摸爬打滚多年才得到的将领职位如此戏剧化般地化为虚无。 “卫将领,请前崔将领下去,而后领宫中禁卫军抓拿施殊,押入天牢。”施昼再次下了命令。 卫瑾上前领命后,从挣扎不已的崔将领身上搜刮出掌管禁卫军的令牌,毫不留情的将人带了下去。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朝议结束。 朝议散后不久,正殿内还剩下寥寥十几名官员在往外走。 施昼理了理袍角,看向施斐:“三哥。” 施斐缓缓勾唇,温声叹道:“阿昼何时变得这般雷厉风行了?” 施昼认真想了想,道:“记不清了,三哥,我总有会长大的时候。” 你不能老把我当小孩看待,会吃亏的,你看今日就是,我欺负到你头上来了,你才发觉我已变化如此之多。 施昼心底一叹,转着轮椅想往外走,卫炙上前几步,帮他推着,而楚青痕跟随其后。 在原地未动的施斐看着他们一行三人的背影,轻声问着:“阿昼,你也要跟三哥争了吗?” 他嗓音极轻,喃喃自语着,只自己才能听见。 渐渐地朝堂上只剩施斐一人,他抬眸望向施殊所住的宫殿方位,轻嘲地笑出了声。 他这皇妹此时怕是已被卫瑾抓拿,正破口大骂他为何不保她罢,或是心中还在想着那生死蛊,一心只有复活她的夫君这个念头。 施斐与这皇妹关系本就只剩下单纯的交易,少年时相依为命的情感这也被这些年互相折磨的聊胜无几,他只是有些可惜没有遵守住向他母妃的承诺。 他在笑自己冷血心肠,唯一的热度也全给了施昼。 —— 施昼回了自己宫殿,书房的门一阖上,他就毫不避讳的直接问道:“不知先生与卫将军现在是怎么个看法?” 楚青痕在这书房内教了施昼好些日子,熟门熟路的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一一斟了三杯茶:“坐下再说。” 施昼与卫炙落座。 茶水被每日打扫书房的侍从刚换过,还是温热的,施昼握着饮了口,才觉自己指尖发凉。 他想起施斐说的四字——雷厉风行。 表面上施昼的确威风极了,可私底下他比谁都怕,万一今日出了半点差错,他会责怪自己到死,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出什么意外,还好事情发展都在意料之中。 施昼又饮了口,暖热从喉中被咽下肚,传到了心底。 “华妃昔日与臣有恩,臣报完恩之前,一直都会是华妃手下的人,也自然会站在殿下这边。”楚青痕抿了口茶,淡声道。 除去有恩一事,他还有着私心,单单只对施昼一人的私心,楚青痕心知肚明他心中的大胆念头只能是一个妄想,但他也愿意为这虚无缥缈的事而付出代价。 施昼看向楚青痕:“我向先生保证,此间事了,绝不会再恬不知耻的以恩情为借口绑着先生,那时先生想去哪,想做些什么,都随意。” 施昼以为,楚青痕本来就不愿考取功名、淌这朝堂的浑水,只不过被华妃用恩情所狭,才被迫沾染这一身污秽之事。 他心中想,权势之物对这一身白衣高洁到令人敬畏的楚青痕而言,的确算污秽之事。 楚青痕静默片刻后,微摇首道:“臣只想留在朝中。” 只是想留在你身边罢了。 一心为百姓做事,楚青痕面上看着冷,可心地却是热的,施昼赞叹:“好。” 卫炙将他们所言收入耳中,他转了几下茶杯,一口饮尽,茶杯被放在桌上,叩出一声轻响,他开口道:“树大招风的道理,臣一直都知晓,所以这些年才叫卫瑾遮去锋芒。 他叹声:“卫家的确功高盖主,但一片赤诚之心也是真的,我们并无反意。” 施昼接话:“我知晓的,父皇疑心的确太重。” “皇上多年猜疑打压,令臣寒心,在施斐找上门来与臣做交易时,臣只提了一个要求,只求皇家容得下卫家。”卫炙微微一顿,又道:“若是殿下应允,臣自是支持殿下的。” “本殿自是应允的。”施昼道。 只不过心中还是在想,施野疑心应该不重,倒是登了皇位后,他再劝说几句,卫家应该可以安稳。 —— 楚青痕与卫炙走后,施昼又打道去了太医院,他不确定施斐说的关于皇帝病势那些话是不是骗他的,他必须自行去询问一番。 太医院正院使是施珩当年登位期间亲自提拔上来的人,也算是施珩在宫中的亲信。 这位正院使更是看着施昼这一辈皇子皇女长大的,小时什么病痛都由他来医治。 只不过年纪大了之后,就只在太医院里潜心研究了。 如果施珩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这位正院使都不知晓的话,就没人知晓了。 “许院使。”施昼向面前那位花甲之年的老人微颔首道。 许院使淡然一笑,起身行礼:“殿下。” 他又接着说道:“臣已等殿下许久。”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完结。 终于要完结了,拍手手.jpg 第66章 完结【中】 “皇上龙体昏迷不醒并非是突然病重导致,而是中了蛊毒。”许院使徐徐说道。 施昼呼吸一窒:“蛊毒?” “没错。”许院使继续说道:“在殿下出征前一月之久,皇上龙体就已出现了不适的现象。” “那时我们几个老头子以为是皇上太过劳累所致,并未想到这是中了蛊毒!”许院使微微一叹:“算起来,也有臣等疏忽之罪。” 施昼死死攥着轮椅的扶手,手背上青筋暴出,心说龙体不适这等大事,你们也能疏忽?! 他深呼吸劝慰自己,不要去怪罪太医们,即是特地下的蛊虫,又怎会如此轻易排除出。 施昼沉声问:“然后呢?” “臣等那时开了些药,皇上病体却愈发严重,又换了好些治病良方也还是不管用,最奇之事皇上脉象平和,分明是未生病的模样。”许院使继续说道:“臣等就大胆猜测皇上这是被下毒了。” 许院使递给施昼一沓纸张:“这是臣等那时开的药方。” 施昼接过翻看,指尖都在微颤,有些捏不住那一张张薄纸。 药方从一开始的养身健体变为治病良方而后又变为缓解毒症、压制毒性的作用。 “我们探查了半月之久,却未查出任何中毒的症状,实是奇异,而那时正巧殿下要出征了。” 许院使话音刚落,施昼刚刚好翻完那叠纸,听罢此句话手中一颤,纸张变哗啦啦撒在了地上。 一阵风从窗外吹来,吹的纸张满天都是,满屋子的飞,飒飒声不绝于耳。 施珩之所以一定要他上战场,就是因为施珩知晓自己要倒下了,保不住他了。施昼想着,心中刺痛不已,施珩怕自己一倒下,自己什么依靠也没了,只得任人宰割,才会送自己去边疆避难,远离京城的权利纷争,让卫炙竭力保住自己的这条命。 纵使这般,施珩在倒下前也还是将所有的退路给施昼准备好了。 一路高升至丞相之位的楚青痕与那块从京城送至边疆的虎符…… 施昼想通了这些,眼角不禁泛红。 施珩从施昼出生后就一直宠着,直至自己将死前,也在宠自己的小幺。 “之后呢?”施昼听见自己哑声问。 “臣的徒弟曾去过蛮族领地,那日他在研究蛮族蛊毒时被臣无意瞧见,臣想着死马当活马医,拿从蛮族传来的那些法子一一测过去,才确认皇上就是中了蛮族蛊毒。”许院使眼眶微湿,唏嘘不已:“可臣等本就对蛮族蛊毒不甚了解,即使知晓了皇上所中为蛊毒。” “却也探查不出究竟中了何蛊毒,又该是怎么个解决之法。”许院使痛声道:“臣等救治不了皇上,实在妄为太医!” “那时……皇上似乎也认命了,臣等无论如何劝说也不肯吃药,到最后就是殿下回京见到的模样了。”许院使说罢,转身向内室走去,口中道:“殿下稍等。” 施昼怔怔然看着许院使步履蹒跚的背影,缓缓闭上眸靠在了椅背上。 施珩……怎么会?他该如何办…… 施昼脑子乱哄哄的吵闹成一团,一边是施珩怕是将死一事,一边又是施斐争位一事,另一边还有他娘说出的他惊世骇俗的身世一事,至于与卫瑾的情情爱爱,都被挤到了边边角角处。 许院使双手捧着个黄色卷布,走到施昼面前,躬身献上:“殿下,这是皇上亲自交给臣的,让臣一定要亲手交于殿下。” 施昼暗自掐了掐掌心,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伸手接过那黄色卷布,抬起指尖绕开那布什。 包住里面东西的黄布掉落在地。 施昼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这东西……怎么看着这么像圣旨? 他卷开查看,只不过才看两眼,就想合上了。 施昼猜对了,这是传位遗诏。 许院使也看了几眼,一惊之下,不禁跪倒在地。 见圣旨犹如见皇上。 施昼心说,传位遗诏都准备好了,上边还指明皇位继承人就是他,谁又能想到传位遗诏竟然在一个小小太医手中,而没在任何一位朝廷命官手上,施珩的确什么都算好了。 施珩可真是……什么都准备好了,什么都准备好,无后顾之忧的甘心赴死了。 父皇,你怎么就舍得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告诉我,就抛弃我了? 你准备的再好又有什么用?都不是我想要的。施昼心中怨愤到了极点,又悲痛到了极点,只觉可悲又可笑。 施昼深呼吸一口气,捡起那黄布将这传位遗诏包裹好,还给了许院使,又将人扶起:“院使替本殿好生看管着罢,今日之事,勿跟任何人提起。” 许院使连声应下,捧着那黄布卷的双手不停的颤。 施昼出了这太医院后,转道去了施珩的寝宫。 自从皇帝昏迷不醒后,寝宫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着禁卫军,此时形势大变,禁卫军不敢阻拦,立刻给施昼开了个道。 施昼走进那殿门,瞧见里边还有施斐时,才明白那些禁卫军面上为何如此为难。 他见到施斐的面孔,猛然想起施殊私下与蛮族大将往来,这蛊毒难不成是他们从蛮族那拿过来,给皇上下的? 施斐见是他,笑问道:“阿昼怎么也来了?” 施昼没回他,径直将门紧阖上,到施斐跟前停下,此时殿内除昏睡不行的施珩外,只剩施斐与施昼二人。 “父皇身上所中的蛊毒究竟是怎么回事?”施昼低声问:“施斐,你如实与我说,别骗我。” 施昼与施斐对视着。 施斐轻笑了声:“我如何能对着你的眼说谎话?” “是我中的。”施斐紧接着一字一句道。 施昼眼眸震惊睁大。 “蛊虫早就引了进去,你出征前后就一直在拿吃食引它彻底发作。”施斐微微一哂:“御膳房有我的人,每日上贡的御膳也是特地安排的。” 施昼吸了口气,攥紧手的指尖冰的吓人:“至于吗?一个皇位罢了!至于吗?!” “他是你血亲啊,施斐。”施昼眼眸泛上湿意,伸手指着床榻上的施珩。 施斐微颔首:“那又如何?” 施昼呼吸一窒,悲怒道:“我尚且与他无血缘关系,可也有一片孺慕之情,而施斐……” “他是你父皇!你身为他亲子,怎么能如此铁石心肠?!”施斐嗓音沙哑:“不过区区权势二字,就值得你不忠不孝?” “值得。”施斐轻声回,他握住施昼伸指的那只手:“阿昼,你可知晓没了权势的下场?” “是我母妃被人害死却无处说理,是连一下作宫人都能欺辱那时的我与施殊二人,也是……我腿残废当日,只能血泪硬生吞下,不敢去询问施野半分。”施斐面上无笑,眸中一派深寒:“阿昼,三哥怕了。” “我只得为自己去争。”施斐低声一笑。 “你现在可无半分权势吗?施斐,现在何人还敢欺辱你?”施昼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将泪意憋下,他不能哭,哭了……就什么气势都没了。 “你可懂知足二字?”施昼再问:“难道就非得皇位不可吗?” 施斐倾身紧攥住施昼另一只手的腕骨,吐出一字道:“是。” 施昼甩了甩,没甩开:“别为你自己的利欲熏心找借口,施斐。” 施斐叹道:“阿昼,你冷静先。” “三哥所做一切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怪只怪父皇当了我路上的拦路石。”施斐轻声道。 “拦路石?”施昼冷嘲反问:“倘若有一天这拦路石换了我,只怕三哥也会眼都不眨的将我除去罢?” 施斐一怔,勾唇笑了下:“不会。阿昼,三哥无论如何,也不会真正对你下手。” “你要与三哥争吗?阿昼。”施斐轻声问着。 “施斐,我就是把施野送上去那个位置,我也不会让你碰到分毫,给我把手松开。”施昼冷声道。 施斐却又笑了下:“那就是说,施昼不会与三哥争了?” 施昼微抬眸看他,不解他是何意。 “阿昼,只要不是你想要那个位置,在我心中便不算与我争。”施斐再道:“你若要捧施野上位,三哥怎样都不甘的,我宁死也不会放手。” “宁死”二字只砸得施昼怔了许久。 “你疯了?”施昼不敢置信的反问:“你不惜把命丢了也要那个位置?施斐,真要将事情做的如此之绝吗?” 施斐却笑的更加厉害了:“三哥就知晓,阿昼是舍不得我死的。” “阿昼,这全天下唯有你能让我退步。”施斐看着施昼的双眸。 “若是你要与我想争,三哥是舍不得跟你争的,到最后也便只能拱手相让了。”施斐笑笑:“可若是旁人,我死也不会放手。” 施昼看着他:“你疯了?我并非皇家子弟……” 施斐打断他:“那又如何?其余人并不知晓此事。” 施昼怔住。 施斐又一笑,松开施昼:“这蛊是施殊交与我的,我也不知是何来历,只知种蛊的法子,无药可解,你也不必白费心思了。” …… 施斐离开后,施昼还有些回不过神,心中只剩下“无药可解”四字。 他到了床榻边,看着面色苍白的施珩,施昼从被中握住了施珩的手,终于撑不住的躬身俯首,以手掩面泣泪。 施昼哭喊出声:“父皇……我该,如何办?” 他想回到离京前的时候,那时还什么事都没发生,施昼可以想哭就哭,想闹就闹,不用去管任何人任何事,只随心就可以了。 而如今一切……物是人非。 施昼埋首哭完后,自己拿帕子擦拭完泪痕,待眼角的红消去几分时,才冷着面出了寝殿。 他去了华蓉征的宫殿。 华蓉征医术如此之好……万一,万一呢?施斐心说。 —— “娘,昼昼来晚了。”施昼一进门,就笑着卖乖。 华蓉征见他来了,还愣了一瞬,听到那声娘时,心中更是五味陈杂:“怎么也不叫人通报一声?” “我进自己家,哪需通报?”施昼反问。 华蓉征拉着他坐下,她无颜面对施昼,只敛着眸看手中茶,静默片刻后,还是问了:“你可恨我?” 施昼轻声道:“娘,你看着我。” 华蓉征依言转眸看他。 施昼一字一句的认真说道:“娘,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都是真的,不论发生了什么,你永远都是我娘,母子间又何谈恨不恨一事?” “而且我偷来了这十几年的皇子优渥待遇,享了这么久的福,又怎么能问心无愧的说恨?” “这事……你不该问我,而是还问江奕。”施昼低声道,他叹了口气:“我抢走江奕的,实在太多了……我对不住他。” “我从前一直以为你更过偏爱江奕,近些日子,才发觉是我想差了,一切都是我自以为而已。”施昼再叹。 华蓉征一怔,而后道:“是娘对不住那孩子。” “等事情结束后,娘,你与江奕好好谈谈罢。”施昼劝道。 华蓉征连声应了几句:“好,好,不提此事了,你难得有空来,也快用午膳了,有什么想吃的?” “娘去给你做。” 施昼怔了下,拦住人:“用不着辛苦娘,我随便吃些什么就好。” 他犹疑许久,还是开口了:“娘,昼昼有一事相求。” 华蓉征没多想,问道:“何事?” 施昼面上踌躇不决,最后还是开了口:“娘医术精湛,不知可对蛮族蛊毒有所了解?” 华蓉征不假思索:“自是有的,蛮族蛊毒有趣至极,当年我为了找些乐子,特地研究过,还跑了蛮族好些趟。” “怎么?你是想找我问生死蛊一事还是……”华蓉征皱眉问,今日朝议的事她听人禀报过。 施昼深呼吸:“都不是。” “娘,我方才知晓,父皇是因中了蛊毒才会如此,不知……”施昼顶着华蓉征的眼神,硬着头皮说道:“不知娘可否去诊治一番?” 华蓉征沉默良久,笑道:“你要我去救我多年恨之入骨的仇人?” “娘,”施昼看着华蓉征:“可那是我父皇,疼我十九年的父皇。” 施昼握住华蓉征的双手,央求道:“昼昼求您了,娘,救救他罢。” “当年事父皇也不知情,他可能也不是有意如此之做的……而且这么多年了,该过去的都过去了。”施昼有些语无伦次:“昼昼求您了,娘……父皇,父皇毕竟……对我也有养育之恩,我做不到冷血见他去死。” “娘。”施昼眼角滚下一滴泪。 当娘亲的怎么抵挡的住自己孩子一声声哀求,华蓉征最终还是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完结了,这章先发十个红包庆祝一下~ 第67章 完结【下】 夜半时分,施珩寝殿内。 华蓉征坐在施珩床榻前,细细诊脉。 施昼就在一旁候着,坐在轮椅上,有些讶异的看着华蓉征从她那个宝贝医箱里掏出一样又一样物什,有些甚至是他也叫不出名字的。 他不敢出声打扰,只静静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华蓉征才起身收拾东西。 施昼着急问道:“如何?” 华蓉征睨了他一眼:“有救,这蛊毒比你手中那生死蛊是差不了多少的一样珍贵。” “都是世间罕见,千金难买,想求也无处求的蛊虫。”华蓉征缓缓说道:“只不过一样是害人的,一样是救人的。” “这蛊毒在某些方面上可以说是无药可救。” 华蓉征话音一落,施昼眸子就黯淡下来:“救不了吗?” “可谁知施珩能这般幸运,这唯一可解的生死蛊竟然在你手上。”华蓉征叹道:“不愧为帝皇,气运如此羡人。” 施昼听罢一喜:“生死蛊我都好生放着,这就拿来。” 施珩有救就好,有救就好!幸亏那生死蛊没被他手快毁了,而是想着多留一阵。 至此施昼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心口压着的一块大石粉碎了,终于有了些欢快的情绪。 华蓉征抬手揉了揉施昼的软发:“行了,留着你那罢。” “我还得用一天时间做药引,明日一整天太医院都是归我的,这点你可办到?”华蓉征问道。 “我等会儿就去下命令。”施昼斩钉截铁道。 华蓉征又道:“等到后日才可解蛊,我们动作如此之大,必定会被施斐察觉,得紧盯着他,可别让人狗急跳墙毁了此事,你的生死蛊也好生收着……” 施昼温顺地听着华蓉征絮絮叨叨,心中温暖不已。 —— 翌日,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放了一天假,只留下些药童给华蓉征打下手。 施昼吩咐禁卫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守着,以免万一,施珩的寝殿更是增加了防卫,就连那生死蛊都被施昼贴身带着。 双方俱都剑拔弩张,但争了半天也只不过是在浪费时间的平平淡淡朝议结束后。 大殿内,朝臣稀稀疏疏的往外走。 而施昼正有意无意的询问施野。 施昼拦下施野:“你先等着,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施野皱眉看他:“何话?我早膳还没用。” 施昼一听,假装义愤填膺:“我也饿着肚子,你可觉着这上朝的时辰太不合理了。” 施野颔首:“的确。” 施昼接着问:“那你觉着什么时辰召开朝议最好不过?” 施野看他:“慎言,朝议若是要更改时辰,只能由皇帝决议,岂容我等妄议?” 施昼只得又找了个话题:“你看龙椅的扶手上是不是该上层金漆,你觉着若是换款式,得换什么好?” 施野眉间愈发紧皱:“我知晓你近来得势,可施昼,我劝你还是收敛些,父皇可还在呢。” “你就算想换一把龙椅,也不该在此时商议。” 施野,施野这个榆木脑袋!施昼心说。 旁边与其余朝臣说着话,但其实就是赖着不走的卫瑾、卫炙和楚青痕三人:“……” 施斐忍不住笑出声,附和道:“的确如此。” 施昼撇了施斐一眼,示意他闭嘴。 他又问施野:“你觉着登基大典的规格是从简还是按繁琐来办?” 施野眼神古怪,叹道:“我从前倒是没看出过,你性情如此嚣张妄为。” 施昼看他:“……” 施野又道:“你既然无要事要说,我就去用早膳了。” 施昼冷声:“哦。” 他心说,吃,满脑子就想着吃!施野该不会被饿傻了吧,所以才没反应过来? 待施野走后,施斐看着施昼,低声道:“三哥还是劝阿昼,要么自己来坐那位置,要么让我来坐罢。” 施昼冷冷道:“你做梦。” 他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大殿,气闷的自己摇着轮椅,将上前的侍从赶了下去。 刚拐了个弯角,施昼就感到轮椅一滞,身后有谁拖住了。 施昼回眸看去。 卫炙也在垂眸看人。 对视上的下一刻,施昼视线就转了回去:“回我宫殿。” 卫炙低声应了,帮他继续推着轮椅:“嗯。” 他们沉默地走了许久,走过一道又一道高大深红的宫墙。 临到施昼宫殿时,卫炙才开了口:“那位置你并不想坐?” 他身为军人,脑海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心下思虑良久,话语仍是这么直接。 施昼本在阖着眸养神,听罢,他半掀起眸看着面前的青板石砖路:“我从始至终,对那位置就没半分念想,现下只不过不想让施斐坐上罢了。” 卫炙步伐一顿:“你打算扶持施野上位?” 施昼被灼眼的日光刺得眼眸泛上湿意:“除了他,无人可选。” 卫炙静默良久,嗓音微些沙哑:“施昼,若非现下是你给我允诺,我早已领着手下的兵反了。” “卫炙,你想说什么?”施昼眨了眨眸,冷声问。 “我想说,除了你,我谁都信不过。”卫炙微叹道:“若是施野上位,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服气的。” “而且,他难堪大任。”卫炙一字一句道。 他松开轮椅,走到施昼面前,与施斐对视片刻,突地半跪下。 施昼没有去扶,而是很冷漠的看着卫炙:“你也要逼我?” “臣能将兵权重新还回皇家,不会再生半点反意,但这皇位,只能是殿下的。”卫炙沉声道。 施昼攥紧手心:“若我不愿?” 卫炙看着施昼,忽地哑声笑了,抬手握住施昼攥紧的那只手,一根一根手指扒开:“莫掐出伤来了。” “施昼,这是你先允诺我的,你是要言而无信吗?”卫炙低声问。 只一句,就将施昼堵的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哑言半响,将手从卫炙手中抽出,扶额道:“你让我再好生想想。” 而后就是一路无言,卫炙将他送到了书房,就离开了。 施昼脑子里乱糟糟的,拿着本书,半天未翻页。 楚青痕走进来时,便看见施昼愁眉苦脸的看着一本书,书是倒的。 他走近,将那本书抽出来,拿正了再塞回去。 施昼微赧,索性也不看了,将那本书丢到桌面上。 楚青痕才唤了声:“殿下。” 施昼微颔首:“先生怎么来了?” “臣以为,施野不适合登位。”楚青痕敛下眸,淡声道。 施昼一怔,随即一哂:“你也是来跟我说这个的?” 楚青痕面色平静,他躬身道:“殿下喊了臣这么久的先生,却要辜负臣一直所教的帝王之术?” 施昼皱眉烦闷道:“先生也可去教施野这帝王之术。” 楚青痕心中被施昼这句话刺痛一瞬,他叹道:“殿下,您是臣唯一的学生,现在是,以后也一直是。” 我不会再让其他人称我一句先生。 施昼再次哑言。 一个两个都这么逼我,这帝位难道非得他坐不可?施昼心说。 楚青痕临走前,轻飘飘的留下一句:“也只有殿下登位,臣只才会继续做这丞相。” 都拿辞官来逼他了,施昼头都大了,这算什么事啊? 没过多久,他这小破书房又迎来了一个人。 “我方才去了你寝殿一遍,又去了正厅跟偏殿,又转道去了亭间里找了一番,谁曾想到你窝在这书房里。”卫瑾拖了张椅子坐到施昼跟前,倾上身前啄吻了下施昼,低声问:“是不是故意让我找这么久的?” 施昼推开他:“你自己找不着,还能赖到我身上?” 卫瑾笑了下,又站起身,俯身去整理施昼被风吹凌乱的墨发与动作间变得不整的衣襟。 施昼也不阻止,卫瑾想弄就任由他弄。 等施昼一头墨发顺滑贴服在身后,而朝服更是整齐不已,卫瑾起身去拿了小桌上的铜镜。 他照着施昼:“你看。” 施昼挑眉:“看什么,我都看腻了。” 卫瑾一字一句说道:“看帝王之相。” 施昼一怔,面上的笑意褪去:“你也是来逼我的?” “不是,”卫瑾毫不犹豫接话道:“你看铜镜里,帝王之相都有了,为何还把这皇位拱手让人?” 什么狗屁的帝王之相?净拿这些无厘头的话来哄人,无非就是也想他登帝罢了。施昼心想。 施昼抬眸看着卫瑾,吐出一个字:“滚。” 卫瑾叹了口气,面色一正:“阿昼就不想,将我八抬大轿,迎入深宫,做你的皇后吗?” 施昼一怔:“……” 他暂且将登帝位与迎娶卫瑾做皇后分成两回事,说实话,不想是不可能的。 施昼压下心中的蠢蠢欲动,坚守本心,他冷声道:“滚。” 然后卫瑾吃完他豆腐,就很乖的滚了。 —— 翌日,施昼上完朝议,就守在施珩的寝殿外。 待华蓉征出来后,忙不迭的询问:“如何了?” 华蓉征点了下他的额头:“我病时也没见你这么急过。” “生死蛊引进去了,压制住那只毒蛊后,等生死蛊的蛊虫将毒蛊的蛊虫吞尽后,他就该醒了,不出意外,也就傍晚的事。”华蓉征说道。 “要傍晚才能醒?”施昼重复道。 华蓉征无奈道:“傍晚够快了的,勿操之过急。” 他们又说了会儿话,华蓉征就打道回宫歇息了。 施昼则是进了寝殿,守在施珩床前,没守多久,就趴在床边睡过去了。 醒来时,施昼迷迷瞪瞪的撑起身,身旁却突然响起熟悉的嗓音。 “醒了?”施斐轻声问。 施昼被吓了下,瞬间清醒:“你怎么进来的?” 施斐笑笑:“区区禁卫军防守,还能真敢拦我?” “他什么时候会醒?”施斐看向床榻上的施珩。 施昼揉了揉眼角:“傍晚。” 施斐重复道:“傍晚,时间有点紧凑,但也应该够了。” 施昼心下不安:“你要做什么?” 施斐面上仍是笑:“峡谷关十万大军午时就可兵临皇城脚下,阿昼你说,傍晚前,他们能不能攻入皇宫?” 施昼大骇:“你要逼宫?!你疯了吗施斐!” 施斐揉顺他的墨发,低声道:“阿昼,你拦不住我。” “三哥,三哥你若是真做了,就真的挽回不了了。”施昼攥住施斐的手,眸中哀求:“我不想……我不想与你真正为敌。” 施斐低叹:“三哥意已决,你就算现在拦住我,等大军打进,也是一样的。” 施昼脑子“轰”地一声炸了,他沉默良久,指尖用力到把施斐的手攥的发红,艰涩道:“如果我要与你争呢?” “施斐,如果说……”施昼闭上眸:“我要登这帝位呢?” 他眼前黑下去的一瞬间,想到了一直以来把他储君培养的华蓉征与江奕,想到了昨日向他表忠的卫炙与楚青痕,想到了说他“帝王之相”的卫瑾,最后是躺在他身旁,给他留了传位遗诏的施珩。 施昼睁开眼,眼前是施斐。 既然你们都想我坐这帝位……都在逼我坐这帝位,施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那我就坐这帝位罢。 施斐笑了下,回道:“那三哥将这帝位拱手相让。” —— 施珩醒来时,外边的明月刚爬上枝头。 他忍下虚弱无力的眩晕感,勉力撑起身,垂眸便瞧见爬在他床榻边睡着的施昼。 眼睑湿润,应是刚哭完不久,眼下泛着青黑。想必这几日都未好生休息过。 施珩叹了口气,见他动作有将人弄醒的趋势便点了施昼的睡穴。 施珩下榻时才发觉施昼是坐着轮椅的,双脚包着白布。 施珩实在不敢想象,他的昼昼在他昏睡过去时究竟遭遇了些什么。 他俯身将施昼抱起放在榻上,转而面色一沉,唤侍从进来,服饰洗漱更衣,随后唤亲卫进来询问近些日的事情始末。 每代帝皇都会在暗地里培养的一众亲卫。 —— 施昼醒来时,天际正泛着白,四周是他熟悉的摆设,他的寝殿。 不知谁将他送回宫的?施珩又醒了没? 过一会儿又要朝议,施昼只得先沐浴更换上朝服,先往正殿赶过去。 诸位朝臣逐渐到来,随后朝议开始。 众臣皆对着空荡荡的龙椅跪下,施昼也俯首拱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齐声呐喊响彻整个正殿。 御阶下的太监却迟迟未高呼“起身”。 施昼正奇怪着,心中莫名忐忑不安。 殿外一声尖细嗓子的高喊——“陛下到。”骤然犹如一颗石子击落至一直平静无波的水面,霎时间,激起千层浪。 那一声砰然之响恍若响彻每位朝臣耳畔,皆惊疑不定的往殿门看去。 一身金皇龙袍背光行至,其威仪之强感令人不敢直视过久。 寂静无声的大殿内响着皇帝走来时的步履声。 施昼不敢眨眸,愣愣地看着施珩一路走来,在他身旁脚步微顿,而后抬手将施昼脑袋转了回去,继续向那龙椅走去。 片刻后,皇帝坐在龙椅上:“众卿请起。” 这一场朝议其实除了褒贬奖赏众臣之外,最重大的事莫非是皇帝下旨,大致意思是——自己身体不佳,甘愿退位为太上皇,而皇位传至五皇子施昼,登基大典由半月后举行。 至此,皇城长达几月的动乱就此平息。 半月后。 皇帝寝殿处,施昼沐浴更衣,对着铜镜换上从前未穿过那一身金黄。 殿中的龙涎香燃的愈发厉害,只熏的人迷离恍惚。 施昼深吸一口气,已过半月,他还是未曾适应此事,只由着侍从将那绣龙金袍给他披上身。 他迈步至一旁坐着的太上皇——施珩面前,半跪下来,厚重冕冠被施珩亲自给他戴上发。 一切行当收拾完毕,施昼坐上步辇,一路行至正殿,身上厚重感愈发明显。 并非是这身行头沉重,而是施昼觉着自己肩上正缓缓担上整个国家的命数,以及万千百姓的安康。 施昼迈上台阶,走动间冕旒垂下的珠玉相互碰撞。 登基大典一切流程皆以走完。 他转身,俯视御阶底下跪拜的众臣,后退半步,坐上那金贵龙椅,手握两边狰狞与威仪相融合至一起的龙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朝臣再次跪下行礼,呼声似响彻云霄。 施昼眼睑微垂,沉声道:“众卿平身罢。”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完结了,撒花撒花撒花,谢谢一直支持到现在的小天使们,啵啵啵~发20个红包庆祝~ 第68章 番外【完】 今日朝议一结束,施昼就迫不及待的去御书房换了便服,不顾他被厚重地朝服压得腰酸背痛,就坐在御座上开始看折子。 临近午时才将公务处理完,这已经算极快了的,按照他往日的看一会儿就摸一会儿鱼的速度,得月上枝头才能看完。 虽然施昼常常将这一部分奏折送去给施珩,那一部分奏折丢给楚青痕,就给自己留着十之四、五分。 “陛下!卫将军求见!”侍从通报完。 施昼绷着帝皇应有的冷面,眸中含着少许期待:“哪位卫将军?” “是卫炙卫将军!”侍从回。 施昼将放下的笔又拿起来:“不见。” 棒打鸳鸯的没眼力见,不见。 他又等了会儿,突地耳畔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走罢。” 施昼即使已经经过许多回了,现下还是被吓住了:“好端端的大门不走,偏偏每次都做贼般的跳窗。” 卫瑾晃到他对面坐下:“不是我不想走,是卫炙还在大门外守着。” 施昼皱眉:“他怎么如此恼人?” 自从他与卫瑾在一起一事被公之于众,其实恼人的就不止卫炙一人了,还有施珩与华蓉征等等一众,本就喜欢他的施斐就更不用说了,他的楚青痕先生也是对他们二人的恋情持反对意见,就连施野都不同意。 他们每次见面就颇为艰难。 施昼每每都被气到觉得这皇帝做了跟没做似的。 今日也好不容易特地空闲了时间,就为他们二人能出宫好好游玩。 离个宫都得偷偷摸摸的。 施昼再次追忆先前他身为皇子想出宫就出宫的时候,再次唾骂这皇位就是拿来折磨人的。 卫瑾低笑了声,倾身抚平施昼的眉角,轻吻了一口在眼睑上:“好了,莫气了,还不走?” 他临走前留了个纸条,大致是说自己出宫去玩了,别担心。 今日其实是七巧节,大街小巷上基本都是成对的出现,施昼也毫不避讳的与卫瑾双手交握。 这里民风开放,对同性之间的恋情包容性极大,除去施昼与卫瑾这一对外,其余男男、女女也不在少数。 他们逛了一日,直至傍晚去酒楼吃了饭才稍稍停歇。 “脚有些疼。”施昼有些为难:“还不回宫吗?” 卫瑾摇首:“今夜不回去了,反正明日也是休沐日。” 施昼委委屈屈:“可我不想逛了。” 虽说高兴是高兴的,但也的确太过疲惫了,更别说他此时脚也走的疼了。 卫瑾好笑地应了:“不逛了,带你去个地方。” 他背对着施昼半跪下来:“背着你去可好?” 施昼伏身趴了上去,嘟嘟囔囔的:“这还差不多。” 卫瑾背着施昼在路上悠闲的走着,不停的笑着说些话,交融在一起的影子被灯火拉得长长的,他们穿过了一街又一街,一巷又一巷。 说累了,施昼就伏在卫瑾的肩头,看着眼前的万家灯火,小声的问:“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啊?” 卫瑾调侃着道:“我要把你拐走卖了。” 施昼笑了声:“瞎说什么,谁敢买我啊?我可金贵着呢。” 卫瑾轻声回:“我敢,我砸锅卖铁都得把我娘子买下来。” 施昼红了面,嘀嘀咕咕着:“不准叫我娘子。” “那叫什么?”卫瑾挑眉:“喊夫君吗?” 施昼在他脖颈间轻咬了口:“你别说话了。” “我不说话,谁给我娘子解闷?”卫瑾将他往上一颠,反问。 施昼又气又羞赧:“卫瑾!” 卫瑾应了声,随后停下步伐,说道:“到了。” 施昼抬眸看去,面前是一户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入目皆是红绸的府邸。 “哪家人嫁娶?要你带我来这吃喜酒。”施昼困惑,突地发觉不对,若是这府中行嫁娶之事,万不该如此冷清,半点热闹都听不着。 卫瑾将他放下来,牵起他的手,缓缓向里走去,回道:“是我们家要嫁娶。” 施昼一怔,突地有些结巴,脚步一顿:“卫瑾……卫瑾你,你要……” “怎么?”卫瑾转眸看他:“想反悔可来不及了,我今儿个娶定你了。” 他带着施昼来到正堂,拿起一旁的红绸盖头给一身红衣的施昼盖上,又提起那长长的红绸,一头攥在自己掌心,另一头攥在施昼的掌心。 他们今日都穿了一身红裳,这般胡闹下却仍是带着些许嫁娶之味。 施昼愣愣的被卫瑾牵着走,听见近在咫尺的人充满轻快的嗓音随意道着:“一拜天地。” “要怎么拜?”施昼征征问。 卫瑾笑着道:“请陛下屈尊跪下就可。” 施昼跪下:“哦哦” “二拜高堂。”卫瑾道着:“起身,转过来再拜。” 施昼依言。 “夫妻对拜。”卫瑾轻声道着:“阿昼,转过来,与我对拜。” 施昼再次依言,他再次起身,便感觉到自己隔着层布被卫瑾吻了双唇。 很是轻柔的,啄吻了一下又一下。 他听见卫瑾低声唤道:“我的娘子。”施昼只觉此时耳垂热的烫人。 他被卫瑾牵着走进了寝房,被带到床榻上坐下。 那薄薄红盖头被卫瑾珍重的挑起,卫瑾看着施昼的双眸,挑眉轻笑:“为何不唤我夫君?” 施昼恼怒地看他半响,而后认命的闭上眸,双唇轻动,小声地嗫嚅:“夫君。” 卫瑾低声应了:“在。” 他起身去拿了桌上的两杯酒。 施昼皱眉微拒道:“我不想喝酒。” 卫瑾哄他:“这是合卺酒,我们的交杯酒,必须要喝的。” 施昼犹疑几瞬,顺从的同卫瑾饮下,酒刚一落肚,他就隐隐有了些醉意,眼眸湿润极了的看着卫瑾。 卫瑾垂眸吻上他泛红的眼角。 随后便是芙蓉帐暖度春宵,红烛泪落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