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技术大神遇上产品小白 作者：三角函 文案： 踏出大学校门的江乐白终于成为一名职场小白。之前听闻产品经理和程序员是针尖对麦芒、水火不相容的两个职业，现实中果然也是如此，不然这位技术大神为什么会对他这个新来的产品助理横眉冷对？可这bug还得找他处理呀…… 丁盛禾遇见江乐白的第一天：车胎爆了、键盘进水……这家伙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瘟神呐？看他跟总监举止亲密的模样，这羞涩面薄的小兔崽子铁定是走后门进来的。 部门集体聚餐，玩游戏被整的怎么偏偏就是他俩？丁盛禾你喝那么多白酒都没事，怎么偏偏遇上啤酒就一杯倒？ 看职场新人小白如何与同事相处破冰，于无声无息掰弯直男程序员，成为一名合格的产品经理。 看服务端技术大神如何被新人攻略，甘愿加班改bug，甘愿教他学java，还为他做尽荒唐尴尬事。 产品经理江乐白——二十一世纪性情温顺、善良正直、坚强勇敢、根正苗红的四好青年小白兔 服务端Java技术大神丁盛禾——爱上受前是个闷骚冷酷、自律有钱不想恋爱的凶狠恶狼，爱上受后是个有颜又甜、厨艺极佳的居家型饿狼 一场产品经理和程序员相爱……没有相杀的故事。 一个小白兔遇上大黑狼被吃干净的都市现代童话。 1V1/HE/多CP 内容标签： 职场 爽文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乐白，丁盛禾 ┃ 配角：周小雨，Allen，陆堇遥等其他副CP ┃ 其它：温馨、轻松 一句话简介：不能拿下程序员的产品不是好产品 立意：经历过风雨才能见彩虹 ================== ☆、第一章 丁盛禾身穿一件纯黑T恤和一条黑色休闲裤，右肩挂着一个黑色宽大双肩包，迈着大步走进办公室。一路上跟迎面撞见的同事互道早安，语气恹恹的。 他走过一张办公桌旁时，突然有只肉肉的手伸出来，挡在他面前。 丁盛禾接过那人手里拎着的透明塑料袋，嘟哝了句“谢啦”，懒得多话，继续往自己工位走去。 “你这狼崽子，今儿是怎么了，这么没精打采的，难道昨晚做了什么让你‘精’疲力竭的事？”周小雨按捺着八卦的心，说着关切的话，还夹带着调侃一下。 丁盛禾转头斜睨了他一眼，并回赠他一句早安“关心”语：“雨哥，继续写你的bug吧”。 周小雨贱笑凝固在脸上，看出对方不想跟他开玩笑，是真的心情不好，连忙做了个封嘴的动作，禁了声。 丁盛禾走回自己位置上，拉开办公椅，放下双肩包，一屁股瘫进椅子里，他阴郁无神的模样把周围气压都带着低了几分。 今天是新一周的开始，对丁盛禾来说，却是一个倒霉催的星期一。 丁盛禾昨晚被好友Allen拉去为朋友庆生，却被诓骗喝了不少白酒。一夜睡得晕乎乎的，导致今早差点睡过了头，幸亏丁盛禾多年养成的早起生物钟救了他，起来后头晕脑胀，结果出门又遇上无妄之灾——车胎爆了，只好打车赶来公司上班。综上所述，就是困+头晕+诸事不宜导致的抑郁。 丁盛禾打开塑料袋，拿出周小雨给他捎带的热豆浆和豆腐包，将热乎的包子塞进嘴里 ，神色才渐渐好起来。 丁盛禾揉了揉有些疼的左额，从双肩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摁下开机键。 他把吸管插进豆浆里，轻啜一口，有些微烫的液体刚进入口腔还没来得及滑入食道，就听一道尖锐刺耳的女高音直冲办公室天花板。“大家开会啦——”，众人不用想也知道此声出自米洛——部门里一个身材性感，性格却有些大咧咧的测试工程师，由于她嗓门奇高，人送外号——海豚公主。 丁盛禾看了一眼墙壁上已经指向九点的挂钟指针，无奈地放下豆浆，跟一群陆陆续续起身的同事往走廊对面的会议室走。 周小雨凑到丁盛禾身边，瞧他气色好些，才放下心来，悄声分享今日新闻：“听说今天部门里要来新同事了。” 周小雨这货是丁盛禾来这家公司以后认识的。周小雨除了有点嘴贱的小毛病外，性格活泼幽默，脾性随和，于是很快便跟丁盛禾混熟了，甚至还通过丁盛禾认识了Allen。三人组成一个奔三青年团，其中丁盛禾跟Allen同岁，都已经27了，目前都单身，而外表条件有些减分的周小雨仅比他们大一岁，却早已娶得美娇妻了。 丁盛禾无语地看着周小雨略显期待的肉脸，暗自腹诽道：你都是有家室的人了，新人是不是个漂亮小姑娘还另当别论呢，你兴奋个什么劲呀。 两人走进还算宽敞的会议室，只见环形红木会议桌前已经坐着两个人了，正对门的位置上端坐着一个身着定制西装，看起来光鲜亮丽，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名叫顾炜，是他们部门的产品总监，也整个产品研发部的老大。顾炜今天头上抹了发蜡，露出宽阔饱满的额头，他脸庞棱角分明，鼻梁英挺，一双剑眉下本该锐利的眼眸此刻正散发出和煦的暖光，映向坐在他右侧的白衣男生。 这大热天的还穿西装打领带，装什么绅士，惺惺作态，丁盛禾暗想着。 他只淡淡扫了一眼顾炜身边的那个男生，并未细瞧，心里便重重打下了一个“走后门”的标签。 丁盛禾走到自己惯坐的位置坐定，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坐下了。 顾炜回过头，会议室陡然安静下来。他环顾一圈，见部门成员都到齐了，轻咳了一声，缓缓开口道：“今天我们部门来了一位新同事”他说着把头转向右边男生，“小白，你给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 众人齐齐把目光聚集那男生身上。 那男生被十几道目光盯视着，略显紧张，但仍详装镇定地站起身。 身下的椅子随着他的动作向后滑动，与地面摩擦，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 他视线躲开众人，遥遥望向对面墙上的一副秀丽山水画。有些迟疑的开口，但说起话来却并不磕绊。一阵清脆好听的嗓音如徐徐清风送入众人耳畔。 “大家好，我叫江乐白，是Z大产品设计专业刚毕业的学生，担任产品助理一职，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一段极普通的职场自我介绍，但众人还是纷纷热情鼓起掌来，欢迎新来的同事。 江乐白微微颔首，坐下。他白皙的脸颊上不知何时涨起两团轻浅红晕，衬得他眉目清秀，明净可人。 “郑辉，以后小白就就交给你带了，你有空多帮衬帮衬他。”顾炜朝坐在他左侧的格子衫男子嘱咐道。 郑辉茫然地抬起因为沉思出神而微低的头，但惊异神态仅在抬首间便被他极好的表情管理所粉饰。 郑辉点头，并郑重其事地说了句“好的”，对江乐白送去一个亲切和善的笑。 “今天是小白第一天上班，你们也分别给小白介绍一下自己吧，方便大家在日后的工作中能更好的进行沟通。郑辉就从你这开始吧。” 郑辉于是开口道：“我是郑辉，负责短视频项目的产品经理，目前项目已经启动，以后你就是产品组的人了，希望我们共同努力，做出一款爆品来。” 江乐白看着这个面容很有亲和力的上司，冲他用力地点点头。 紧接着自我介绍的人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油腻的中年大叔，他有着资深程序员的标配——地中海头顶，一看就是个老互联网人了。 “我叫廖加辉，是我们部门里技术组的技术总监，负责产品的技术支持，你可以喊我廖哥。”那中年大叔如是介绍。 “嗨，我姓周，周末的周，名小雨，下雨的那个雨。我应该比你大，你可以喊我雨哥，当然你要是喊我小雨我也不介意。我主要负责安卓App开发，以后有问题欢迎来找我，我是绝对不会带菜刀来办公室里的。”周小雨说罢，嘴巴一咧，笑着递出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江乐白被他最后一句话和那个诡异的眼神弄得有些不明所以，但依旧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江乐白的视线紧接着转向下一个人，那是个肩膀宽阔的黑衣男子，他夹在俩胖子中间，凸显出身型瘦长，即便他躬身懒坐着，头顶仿佛凝着一团乌云，也在人群里闪着熠熠光彩，格外打眼，瞧一眼只觉被帅气冲花眼，教人不住再窥探第二眼。 “丁盛禾，负责服务端Java开发。”说罢，那黑衣男人就垂下眼，目光飘落在自己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不再言语。 江乐白见他朝自己轻扫一眼，目光里透出阵冷意，语气不咸不淡，心性敏感的他感觉对面那个男人似乎对自己颇有成见，江乐白困惑中又夹杂着一阵无来由的酸涩，却仍旧继续点头。 部门内其他人陆陆续续做了一番介绍，江乐白连连点头示意，他一边听着众人的简介，一边把名字跟外貌对号入座，心绪却仍纠结在丁盛禾不算友好的表现上。 等到一圈轮完，江乐白已经对部门里的同事有个大致了解了。江乐白记忆力极好，说过目不忘不免夸张，但让他立刻说出在座每个人的姓名和职位他却能说个八九不离十。 “这周我们的任务比较紧，大家汇报一下目前的进度吧。”顾炜说着，打开了投影仪，一张密密麻麻的项目进度排期表落在他身后的大屏幕上，一周会议正式拉开帷幕…… 晨会结束时已经十点多了，江乐白的小脑袋被一大堆信息塞地满满当当，又被管理部负责人事的吴姐拉去办理入职资料，回到部门办公室的时候，他胸前多了明黄色的工牌，上面写着工号K2580/江乐白/产品技术部/产品助理。 江乐白左手摩挲着工牌的塑料壳，心情颇为愉悦。 办公室布局方正，一条笔直过道两侧各摆着三排办公桌，每张办公桌有两个工位，过道尽头是产品经理和技术总监的独立办公室。虽然是白天，但天花板的吊灯泛着白光，将办公室映得明亮非常，同事们自顾忙碌着，清脆的啪啪键盘声此起彼伏。 环顾一圈，只有中间排右侧那张桌子空着没人坐，长桌被无形分成两半，右半边放着一台银色苹果笔记本电脑和黑色机械键盘，一杯插着吸管的豆浆立在一侧，除此之外，桌面干净的有些过分。长桌左半边摆着一台没开机的台式机，虽然旁边还放着个盛资料的文件夹，但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江乐白踟蹰了一会儿，把背上的白色休闲包放在这张桌子上，敲门进了产品经理郑辉的办公室。 郑辉见江乐白进来，热情招呼他，单独给他介绍了部门当前所开发短视频产品的主要功能和进度，并给他安排了近期工作任务。 随后郑辉又问：“人事已经给你把入职资料都办理好了吗？” “恩。”江乐白应道。 “行，我看看安排你坐哪比较好。”郑辉说着起身推开门往外扫视一圈，回头对江乐白道，“外面位置暂时满了，我听说管理部给你购置的新电脑还没送来，你暂时先将就坐我对面吧，等新桌子和电脑到了再说，这样我们沟通起来也比较方便。” 江乐白点头，又听郑辉问：“对了，你自己有笔记本电脑吧？” 江乐白略有些意外，又继续点头回答道:“有。” 郑辉点点头说:“你加一下我微信，我把你拉到我们部门群里。” ☆、第二章 指尖产品研发部微信群： 系统提示：【“白日追梦”邀请“江心秋月”加入了群聊。】 【爱微雨：欢迎小白，鼓掌】 【Raymond：欢迎小白，鼓掌】 【白日追梦：欢迎小白，鼓掌】 【小黑的五彩斑斓：欢迎小白，鼓掌/鼓掌/鼓掌】 …… 一长串欢迎消息排着整齐队伍刷着屏， 突然一个红包打乱了阵型。 【爱微雨:@Raymond 炜哥大气，我爱你，飞吻~】 【白日追梦：谢谢老板】 【唐唐不吃糖：哇！好大一红包！今天午饭钱有了，开森ing……】 江乐白走到之前放背包的桌前，拿起包刚准备走，就被身后的周小雨喊住：“小白，看群里。” 江乐白往下刷着，惊喜地点开Raymond发的红包，28.1，好大！江乐白心里暗叹，总监人可真好，自己一定要好好跟着辉哥学习，争取早日度过实习期顺利转正。 【爱微雨：怎么还有个红包没人领啊，群里谁抢红包这么不积极啊？】 【爱微雨：@小兔子乖乖天降红包都不领，思想有问题啊，出来欢迎新同事啦~】 【小兔子乖乖：代码写完了？】 【爱微雨：……】 【江心秋月：谢谢大家，我是江乐白，希望以后合作愉快。】 江乐白想了想发了一百块红包，毕竟自己实力有限，刚毕业手里也没什么钱，昨天还交了两个月的房租钱。 几乎是红包发出的同时，系统显示爱微雨领取了你的红包，然后“刷刷刷”显示一排红包被领取的提示。 这手速！江乐白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这时肩膀被猛地一拍，江乐白一个激灵，握书包的手一抖，紧接着物体碰撞声和周小雨惊呼的嗓音同时响起：“哗——”，“小白——” “……” “卧槽！”周小雨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慌慌张张地从米洛桌上抽出一叠抽纸，试图去挽救一下残局…… 江乐白急忙转头去看发生了什么。 只见桌上的豆浆正横躺在打开的笔记本键盘上，白色的液体沿着吸管汩汩外流，把苹果笔记本键盘撒了个里外皆湿。 江乐白先是瞪大了双眼，反应过来后赶紧去帮忙。 两人正忙活着，身后一道低沉的男人嗓音传来：“你们堵我这干嘛？” 江乐白：“……” 周小雨：“……” 是丁盛禾？！江乐白心里暗叫不好，丁盛禾本来就对自己有些偏见，这下子…… 丁盛禾见两人迟迟不语，一种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他走近两人，越过周小雨的脑袋，便瞧见自己桌上那一片狼藉。 丁盛禾一阵胸闷，忙把堵在前面的两个人推开，利落地将电脑关机，取出电池，转头对周小雨道：“雨哥，帮我去找个吹风机。” 周小雨得令而去。 丁盛禾拿纸巾仔细擦拭着键盘上残存的液体痕迹。刚刚来不及细想，他此时冷静下来，重重喘出一口气，暗自骂着娘，今儿个是不是犯太岁，还偏偏祸不单行，从睁眼到现在就没顺过气，怕不是这小兔崽子跟自己八字不合吧？丁盛禾正心想着微微偏头偷偷斜瞅了江乐白一眼。 不料，正撞上江乐白投来的委屈巴巴的可怜目光。丁盛禾忙偏过目光，假意去看周小雨有没有回来。 江乐白此刻小脸憋得发红，他心绪纷乱，一时竟忘了给丁盛禾道歉，不知是丁盛禾身上散发的气息太过于危险还是自己太敏感，酝酿良久，江乐白才鼓足勇气跟他说第一句话：“盛哥，对不起，是我把你豆浆打翻了，要是电脑出了故障，我会赔你的。真是对不起了，给你添了大麻烦。” 小兔崽子倒是会攀关系，叫那么亲干嘛，我又不是顾炜，可不吃这一套，也不知他跟顾炜什么关系，招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屁孩做产品，是亲戚？还是……，他不敢再往下想，人家的私事自己想些有的没有干啥。 “盛哥？”江乐白见他板脸良久，没有回应，只好又轻轻唤他一声。 “没事，你应该不是故意的，算我倒霉，你去干你的事吧，这里我来处理就行了。”丁盛禾见他似是有些怕自己，不免有些好笑，暗想胆子这么小，怕是应付不了这工作喽，边说边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江乐白还欲说些什么，但见丁盛禾不愿跟自己多话，只好满怀歉意地拿起自己放在桌上的包回产品经理办公室熟悉公司项目了。 江乐白入职的K创科技是一家互联网技术公司，虽然规模实力比不上当代互联网巨头，但凭借一款针对在校学生、在全国爆火、名为“四海”的社交APP，公司也名气大震。 K创旗下的产品不止“四海”这一个，涉及到新闻、小说阅读等种类纷多，只是这些产品都不温不火。 江乐白加入的部门是刚创立没多久的新部门，同事多为从四海项目部抽调出来的精干，据说这个新项目就是顾炜提议开发的，顾炜发现现代人生活节奏加快，一般的视频冗长且拖沓，如果能去粗取精，将最精彩的瞬间展现在用户面前，能帮上班族打发通勤无聊时光，又能吸引用户眼球，激发用户兴趣，加上处于4G通讯技术迅速发展的大环境下，短视频的未来潜力巨大。 他们目前所研发的这款短视频产品取名为“指尖”，意为通过指尖看世界，希望让每个人乐于分享生活的喜怒哀乐，缩短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由于目前市面上还没有类似的竞品，所以团队排期比较紧，他们希望能抢得先机，再次让产品一炮而红。 江乐白目前的主要任务就是熟悉产品原型及功能，保证开发进度按排程顺利推进。 中午十二点吃饭，K创有自己的公司食堂，自助选餐，结账直接刷工牌，在职员工还打75折，福利不错。 江乐白独自吃完午饭，就回到办公室继续熟悉项目。 上班第一天，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早过了6点，眼见快7点了。江乐白瞅了眼时间，屁股还钉在座位上。 江乐白不是不想下班，他昨天刚租了房子，今天回去还得继续收拾。但他见对面的产品经理郑辉好像还在工作，上司不走，自己也不好意思先走。 又不知过了多久，郑辉抬起头来问：“小白，你怎么还不走？你没什么事，就早点下班吧。” “奥，好的！”江乐白得了命令，如蒙大赦，赶紧跟郑辉道别。 走出产品经理办公室，长舒一口气，步履格外轻快，但见大办公室里，大家都在加班工作着，几乎没人走，除了……除了丁盛禾，此时丁盛禾的办公桌上只留一把键盘，别无他物。 他，这是已经下班了吗？ 这时有人压低声音喊他：“小白——” 江乐白转身去看，见是周小雨。周小雨应该是部门里最易相处的人了，江乐白也很乐于跟他交朋友。 他走到周小雨桌旁，却突然瞪大了双眼，眼底满是惊讶。 周小雨顺着江乐白惊讶的目光看到自己正用着的嫩粉色键盘，这才恍然。 “可别瞎想啊，我可不是变态，谁还没个少女心啊！”周小雨连忙解释。 江乐白并没这么想，只是觉得周小雨这一脸粗犷的气质跟这粉嫩小清新的键盘严重违和，一时猝不及防…… “况且，用粉色键盘的又不止我一个……”周小雨小声喃喃。 江乐白：“啊？” “奥，没什么。第一天上班还不趁着没啥事赶紧回家，以后想按时下班都难喽。”周小雨语气里满是过来人的哀伤。 江乐白听了，一脸正经地回复道：“嗯，没关系的，反正我就一个人住，回家也没什么意思，我还是希望趁年轻多学习积累些经验。” 周小雨顿时被他郑重其事地说出的这番四好青年优秀思想噎住了，还以为身后站着某位下来视察的公司大领导，心虚地回头望望，再转头心想：这孩子心性可真够单纯的，被资本家奴役的小可怜呀~不知道这孩子在职场上再磨个几年会不会也变成自己这样的老油条，这样想着，再看江乐白的眼光里竟多了一丝慈爱。 江乐白看着丁盛禾的空桌子，犹犹豫豫地对周小雨吐出丁盛禾的名字。 “你找他？盛禾已经下班了。”周小雨道。 “额，不，不是，我想问问他……他那电脑……有没有坏？”江乐白问。 “上午那事呀？没事，他已经处理好了。当时也怪我吓到你了，不过——”周小雨似是好奇又是纳闷地继续说道，“你跟盛禾以前是不是认识，或者……有什么瓜葛？” 江乐白一愣，说：“没，真的没有，我今天刚认识盛哥。” 这就奇怪了，狼崽子平常对人都不错，今天对小白似是不太友好。难道是今天倒霉事太多，迁怒到小白了？周小雨这样想着，看向江乐白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同情。 “那，雨哥，我先走了。”江乐白有点受不了周小雨那老父亲看儿子一般的眼神，赶忙作别。 走出公司，江乐白收到一条来自爱微雨的微信好友申请消息，备注写着：我是你雨哥。 江乐白立刻点了接受。 江乐白租住的地方离公司很近，骑单车很方便，过两个路口，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出租屋在一栋高楼里，房间面积很小，带一间独卫，装修极为简单，屋子里除了一床一桌一衣柜，几乎没什么家具。 他昨天只来得及把卫生打扫一下，衣物还没整理。此时房里看起来有些凌乱。 江乐白仰躺在单人床上，阖上眼帘，今天发生的一幕幕如走马灯重现，崭新的环境，新面貌的同事…… 不知怎么江乐白突然想起丁盛禾那一瞥的厌恶神色，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一阵说不出的难受。 许是自己多心了，他安慰着自己，给自己打气，明天是个全新的开始~ 他是该知足的，他当初也没想到自己会收到K创的offer。K创在Z大校招的时候，自己表现得并不出彩，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幸好面试他的面试官是顾炜，顾炜在听他回答问题的过程中面露微笑，眼里充满鼓励。他慢慢地也就忘了紧张，才把自己的想法完全表述出来。 顾炜就像个温柔的大哥，让内心怯弱的他不再惧怕陌生，顾炜如冬天里燃起的一团火，明艳耀眼，让他心安，又万分崇拜。 希望……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那样优秀的存在。 ☆、第三章 早晨，江乐白刚踏进K创写字楼，就听身后顾炜声音传来，是喊他的。 江乐白回过头，见顾炜正大步朝他走来，晨曦朦胧的日光镀在他周身轮廓上。 “顾总监早。”江乐白朝他礼貌问好。 “你也太客套了，叫我炜哥就好，大伙都这么喊的。”顾炜道。 “嗯，炜哥。”江乐白改了口。 顾炜问他：“对了，你昨天第一天上感觉怎么样，新环境还适应吗？工作上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挺好的，昨天辉哥给我介绍了开发中的产品，我已经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但昨天没有电脑不太方便，今天我把电脑带过来了，我一定跟着辉哥好好学习。” “你自己带的电脑？”顾炜有些诧异。 “嗯，辉哥说公司配的电脑还没到——” “这样啊，我给你催下。”顾炜顿了顿，又道，“你别看郑辉年纪不大，但他做产品经理时间很长，在这方面还是很有经验的，遇到产品方面的问题可以多向他请教请教。” “嗯。” 两人一起聊着往前走。 身后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看着他们，心里一阵厌恶。 丁盛禾昨天用吹风机把笔记本键盘烘干，又忙活着检查了半天，幸好电脑没什么大碍，这才开始干活，导致自己破天荒在下班前没完成当日进度，回家又敲了好久代码，侵占了他例行健身的时间。 好不容易把昨天翻篇了，一大早又见到这亲密无间的场景，心情斗转直下。 丁盛禾虽然家境殷实，但他从小自立，极讨厌那些没能力，靠投机取巧拉关系走后门上位的人，但讨厌归讨厌，他不会轻易被外人左右心情，也不喜欢管人家的闲事，况且还是要共事的同事，以后合作的地方还有很多，但他一瞧见江乐白那柔柔弱弱、面薄害羞的模样，就没来由的心生不喜。 他向来不乐意掩饰自己的喜恶，心情全写在脸上，于是一大早周小雨又碰上了黑着脸来上班的丁盛禾。 周小雨这次学乖了，不去主动触霉头，掉头就躲，更换战场。 奔三青年致富群里： 【爱微雨：@Allen 你最近是不是惹到那头狼崽子了？】 【Allen：？】 莫名被cue的Allen一脸懵逼。 【爱微雨：他最近不对劲。】 【Allen：什么情况？我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Allen：@小兔子乖乖我究竟错过了什么？】 小兔子乖乖甩出一个无语表情包。 【小兔子乖乖：你别听他瞎说。】 【Allen：哎，又是空欢喜的一天，失望。】 【Allen：不过我最近听说一个消息，没敢跟你说。】 【爱微雨：我要听！我要听！我要听！】 【小兔子乖乖：不敢说就别说。】 【Allen：赵佳领证了，我昨天刷朋友圈刷到的。】这消息几乎和丁盛禾那句“不敢说就别说”同时发出。 【爱微雨：赵佳是谁，我怎么不知道？？？】 小兔子乖乖沉默了半响，回复道：【奥，已经跟我没关系了。】 赵佳是丁盛禾的前女友，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过去三年了吧，他在大学时就是学校出名的技术大神级人物，加上他长得帅，不对，主要是他长得帅，他本来完全没有想谈恋爱的心思，但被赵佳狂追半年后，也许是被她纠缠烦了，索性就在大二下学期那年和她在一起了，两人的分手也是大学毕业时赵佳提出来的，赵佳说她要回老家，说她不想异地恋，说她还是很爱他。但这话一说完就干脆利索地转身走了，没给他任何挽留的机会，从此就完全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丁盛禾曾试图给赵佳打电话问清楚原因，她没接过电话，后来还把丁盛禾的微信拉黑了，于是丁盛禾也不想去探寻个结果了，索性也将她的一切删了个彻底。 刚开始他有些恍惚，感觉一切都很不真实，毕竟那也是他第一次谈恋爱，他也曾在那段感情里全心付出过，但无奈世间感情最是脆弱，他郁闷难受了一段时间，渐渐缝上了心里的窟窿，再也不想谈恋爱了。 丁盛禾现在感觉自己独来独往的单身生活逍遥自在，就算老妈时不时会旁敲侧击地问他有没有交女朋友，他也只是回她一句暂时还没遇到合适的敷衍了事。 丁盛禾其实不是没遇到合适的，只是根本不想谈恋爱而已。他相貌出众，身材修长，因为工作以后常年健身而肌肉紧实，有八块腹肌的标配，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硬汉型，光看长相几乎猜不出他是个程序猿，站在大街上说他是某个影视明星也不算夸张，另外，他有房有车，没有房贷压力，经济完全自由，可以说条件非常优异，生活中对他投怀送抱的漂亮姑娘不胜枚举，他都一一拒绝，唯恐避之不及。 如果不是Allen今天提起赵佳，丁盛禾应该都快把这个名字给忘了。 聊天群里消息还在继续： 【Allen：别问我，我什么都没说。】 【爱微雨：撇嘴，你们孤立我，背着我搞私人小团体，我好伤心，呜呜呜~】 【Allen：……】 【小兔子乖乖：……】 群里消停了半晌，丁盛禾最后还是回了周小雨一句。 【小兔子乖乖：都是往事了，前女友而已……】 【爱微雨：哦，原来是前女友。】 然后那条消息以肉眼可见速度消失。 系统提示：【“爱微雨”撤回了一条消息】 【爱微雨：盛哥，我什么都没问，我什么都没看见。】文末附加一个抱头大哭的表情包。 【小兔子乖乖：没事，都说是往事了。你盛哥要用早膳了，你人呢？】 【爱微雨：厕所呢，马上就来——】 【Allen：这是段有味道的对话。】 【小兔子乖乖：？】 【爱微雨：早饭在我桌上，你自己拿吧，可爱/微笑】 说起周小雨每日给丁盛禾买早饭的缘由，要追溯到三个月前。那时候他们还在四海产品研发项目部，有天一个非常紧急的临时加塞项目要他们估工时。 立项会上，他们估算的工时怎么都无法按期完成项目。 这时，周小雨多嘴说了句：“盛禾，我看你还能压缩下时间，不就个增删改查加布几个接口吗，我觉得7天时间绰绰有余。” 丁盛禾不咸不淡回他一句：“我看你水平也还有很大提升空间，这前端页面我来做5天时间足够了。” 没等周小雨回嘴，一旁负责ios版App开发的程序员也忍不住辩驳说：“周小雨已经是按照很紧凑的时间估的，他安卓版跟我这边页面功能一样，我该是再清楚不过了，我们这边是真的不能再压缩了。” “是啊”周小雨随即附和。 不能压缩个鬼啊，丁盛禾心里暗骂。 会议一度陷入僵持中…… 四海项目部的产品经理是个名叫李婷的年轻姑娘，她抿着唇，酝酿良久，无奈道：\"这项目是上头大老板亲自安排的，一定要在五一假期前上线，大家有时间在这耍嘴皮子不如赶紧去工作，你们这段时间手上其他工作都先暂停，全力去做这个项目，除非遇到特别重大的bug。请大家都辛苦一下，等项目结束后我请大家吃饭。”语气里甚至带了些哀求。 会议室再度沉默，大家都是打工人，就算项目再重要也不能没日没夜不要命的工作吧。 “这样吧……雨哥，我们来打个赌吧。”丁盛禾打破死寂一般的沉默。 “什么？”周小雨一脸讶异地问。 “你来写服务端，我写前端，要是你7天写不完，算你输；要是我5天没写完，算我输。你看怎么样，敢不敢？”丁盛禾冲周小雨挑眉道。 周小雨一听，眸光一亮，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忙问：“赌什么？” “就赌半年的早饭怎么样？输的人要给对方买半年早饭，早饭种类任对方挑。”丁盛禾随口道。 “不行不行，我家小微每天早晨都给我变着花样□□心早餐，我要换个赌注。”周小雨拒绝。 莫名被秀一脸恩爱…… “我若赢了，你给我带早饭。我要是输了，送你一台switch，怎么样？雨哥。” 周小雨听到这，眼都要冒出爱心了，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应允了下来。 已婚男人的幸福就是来得这么简单，丁盛禾望着周小雨满脸兴奋的模样连连哀叹。 “那要是你们都没按时写完，那怎么办？”有人问。 “那我们就都死定了……”李婷缓缓给出那人答案。 现在结局一目了然，丁盛禾果然如期完工，最后项目紧赶慢赶也及时上线了。丁盛禾最终不仅得到了周小雨的早饭供给服务，还让周小雨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丁盛禾在他眼中编程大神的光芒愈加闪耀。 江乐白虽跟顾炜一起进的公司，但顾炜的总监办公室跟指尖项目部办公室不在一处，他们道过别，江乐白独自走进办公司。 他一眼便看见那个黑衣男人正捧着豆浆杯，跟周小雨有说有笑，甚是开心，那是他未曾见过的丁盛禾。他印象中的丁盛禾是浑身散发寒气，拒人于千里之外极不好相处的模样。 那人上挑的眉眼却在瞥见江乐白身影的一瞬忽得微微收敛，笑意也不知不觉淡了。 江乐白硬着头皮，边朝他们打招呼边往郑辉那独立小办公室走。 “早啊，小白。”周小雨一如既往的热情回应。 丁盛禾沉默了一会，才从嘴里扯出个冷冷的“早”字，但就算只有一个字也将江乐白心头的尴尬缓解了大半。 江乐白走进小办公室里，放下包，拿出电脑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江乐白打开郑辉发给他的rp后缀的原型文件。.rp是Axure的标准文件格式，Axure是行业里通用的原型设计工具，程序员通过画好的原型图能更直观的了解需求，因此熟练使用Axure软件对产品经理来说必备的技能。 江乐白目前对这个软件还不是很熟悉，他只好边了解产品功能，边上网搜索Axure的画图教程，遇到实在搞不清逻辑的地方，他就虚心向郑辉请教。 郑辉待他还不错，一般都有问必答。江乐白心中感慨郑辉也不愧是K创从竞争对手那里挖过来的人，思维敏捷，逻辑条理清晰，他的解答往往能令江乐白醍醐灌顶，也难怪顾总监会对他大加赞赏。 他正集中精神工作着，办公室的门被敲开了。 进来的是管理部的人事负责人吴姐，吴姐和郑辉打了个招呼。 郑辉愣了愣，但也没说什么。 吴姐看了一眼背对门口坐着的正在用自带笔记本办公的江乐白，冲他喊道：“小白，你办公桌已经帮你放好了，电脑也装好了，你出来看一下。” 江乐白一阵惊讶，看了眼郑辉，跟着吴姐走出去。 他一眼便瞧见原本三排桌子后面又加了一排，靠窗的位置上已经摆好了一台台式电脑。 “我记得昨天辉哥跟我说新桌子跟电脑还没到？这也太快了吧。”江乐白问。 “哪个辉哥？郑辉吗？”吴姐疑惑道。 “嗯。”江乐白点头。 “他没问过我公司有没有多余的桌椅和电脑，我是刚刚听你们总监说办公室里位置不够，你还没有电脑用，所以过来跑了一趟。”她见江乐白仍旧困惑，继续道，“新人入职和公司各项物品采购这方面归我负责，我最清楚，桌子跟电脑公司里都还有库存。我猜，郑辉大概是问的别的人事吧。” “是我记错了，不然昨天这些东西就该准备到位了，你入职前几天，我来你们办公室来看过几次，见那边有个空位一直没人座，刚好也有电脑，就想着不用额外安排了。”她指着丁盛禾左边的位置道，“王彦请陪产假了，我之前给忘了，以为那里没人呢。” 江乐白抬眼，在他前面两排是丁盛禾的位置，丁盛禾左边的位置就是他昨天放包的那个桌子。 “没事的。”江乐白回头朝吴姐笑道。 吴姐走了，他把已经接好电源的电脑开机，黑色屏幕上几十秒钟后出现了一句话：欢迎江乐白。 坐在他前排左边位置的周小雨把办公椅往后一滑，轻靠在他办公桌上，回头笑道：“小白，巧啊，咱俩以后就是前后桌了。” “嗯。”江乐白笑应着。 其实也没什么巧不巧的，放眼整个办公室，第一排前面自然是没地方再加桌子了，而左边有门也不方便，最便捷的安排自然是将窗边墙角的几盆大号发财树移到别处，在这边扩增位置。 他的位置在窗边，但现在正值比较炎热的夏季，太阳有些灼热刺眼，前面两处窗户都已被窗帘掩盖了，他便也把旁边窗帘拉上了。 江乐白把桌面擦干净，去郑辉办公室打过招呼，拿了包出来，望着屏幕上那排大号的黑体字“欢迎，江乐白”，心下一阵欢喜。 以后，这里就是他工作的地方了…… ☆、第四章 虽然江乐白在初进公司时与一张白纸无异，但几天过后，他不但了解了公司工作流程，而且能熟练使用Axure，甚至能做一些简单的交互设计。 江乐白自认头脑不算聪颖，即便有记忆力出众的优势，他也总是勤勤恳恳，认真努力，希望把每件事做到极致。上学时，即便他能快速浏览完一篇古文，并照葫芦画瓢复述出来，他还是会将时代背景、作者经历乃至原文译意都搞清楚。现在他跟部门里大多数同事都已经慢慢熟络了，因为他性情温顺、乐于助人，同事都很喜欢他，除了……丁盛禾。 江乐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无意间得罪了他。虽然丁盛禾从未对他发过怒，但他总觉得那人看他时眼里含着些厌恶鄙薄的情绪，一旦稍微离他近些，就会被凛冽的寒霜所伤。仅仅隔着一桌之遥，他从不敢主动亲近他。 是的，江乐白有些惧丁盛禾。 这天下午，江乐白正在画优化版本的原型，突然听得郑辉喊他，江乐白赶忙过去。 郑辉把自己手机递给他，一脸严肃的说：“你先看看内容。” 江乐白疑惑的接过手机，见手机屏幕上是个微信群的聊天界面。 有人在群里发了一张截图，截图显示的是四海APP后台管理界面，有两处数据被红框框选出来，一是支付金额显示0.1元，另一边的充值金额却显示100元。 “这是四海几月前更新的一个充值功能，规则是1元虚拟金币等价于1元人民币，但这个用户近期频繁用0.1RMB充值得100元金币。因为涉及到钱，这bug还挺严重，你现在手里没其他事，先跟一下这个bug。” “这个产品不是……隔壁部门的吗？”江乐白有些迟疑的问。 “忘了跟你说了，这个产品之前是我们这边人负责的，四海部现在正应付一个紧急项目，自顾不暇，加上人员交接不够熟悉代码，所以还是让丁盛禾暂时处理这问题。” 江乐白原本还想说可我们目前研发的时间也很紧张啊，但他听到丁盛禾这个名字就噎住了。 “我把问题图片转你，你跟丁盛禾说下这个bug，让他尽快处理。”郑辉补充道。 江乐白有些为难，牙齿轻咬着下唇，最终艰难地吐出个“好”字。 郑辉以为他是因为第一次处理bug类问题害怕自己处理不了，忙安慰道：“你不用太操心，把问题告知技术人员，后续交给技术跟测试处理，你只要督促一下，让他们尽快解决问题就好。” 江乐白早已熟悉了流程，自然不是因事这个为难，听罢也只是礼貌的点头苦笑。 他从郑辉办公室里出来，朝丁盛禾座位望过去。 丁盛禾此时正端坐在笔记本前敲着代码，薄唇轻抿，眉头微蹙，但目光平静，像春天里没有一丝波澜的湖面，宁静而祥和。 江乐白走近他身边，他仍在专注地敲着代码，手指白皙修长，指尖在黑色机械键盘上飞速舞出一阵噼啪作响的清脆乐曲。 “盛哥……”江乐白不想打扰他，但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丁盛禾没有抬头看他，舞动的指尖顿了顿。 江乐白感觉到一阵冷意由脚底升起，原本平静的湖面瞬间被冰封了，凛冬已至…… 良久，丁盛禾头也不抬地问：“什么事？” “有个……紧急bug……需要你这边处理一下。”江乐白犹豫着回答。 丁盛禾猛然抬头说：“什么bug，新项目还在开发哪来的bug？”，语气里夹杂着不加掩饰的戾气。 “不是新项目，是四海App充值功能出现了问题。”江乐白急忙解释。 “哦，四海这项目已经不归我管了，早就做完交接了，你找错人了，出门右拐，隔着两个办公室，就是‘四海’部。”丁盛禾听后语气渐缓，见江乐白平日里见自己如兔子见了狼似的躲，今天大起胆子让自己处理bug的模样有些好笑，心想自己把他吓的可真是不轻，虽然这小兔崽子个人作风方面有些问题，但经过几天观察却觉得他为人还不错，至少秉性不坏，自己这种别扭的心思倒显得有些幼稚了。 “盛哥，这些我知道，但是隔壁部门目前忙不过来，他们接手后不熟悉代码，所以这任务就轮到你这了。” 丁盛禾原以为自己上句话说完，小兔崽子就走了，听到他一番解释，忽的又是心头火起：“就他们项目急，难道我们新项目就不急了？要是耽误新项目进度怎么办？到时项目没按时上线，谁来负责？” 办公室本来就比较安静，丁盛禾因为有些火气，声音不自觉间又升高了几赫兹，虽然很多同事都带着耳机工作，但还是有很多人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江乐白雪白的脸色刷地窜上一抹红，他一时僵立在原地，半分尴尬，半分委屈，交杂着涌上心头。 丁盛禾本不是想朝他发火，他一直是个遇事冷静、不易怒的人，他今个不知道怎么了，心里莫名愤懑，语气不免冲了些。 此时见江乐白一副可怜无措模样，自知自己有些过分了，食指轻轻刮了刮自己鼻尖，再次舒缓了语气，说道：“给我看看。” 江乐白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愣两秒，随后立刻把手机截图递给丁盛禾，顺嘴说了句：“盛哥，我加你微信把图转给你吧？” 这次丁盛禾倒是有些愣了，没想到这小兔崽子胆子竟然变肥了。 虽然他不轻易加别人微信好友，但毕竟是同事，以后还有很多合作的地方，稍犹豫一下便同意了。 江乐白扫了丁盛禾的二维码，对方的微信名竟然是……小兔子乖乖？ 江乐白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复杂。 丁盛禾见江乐白表情有异，转而去看屏幕上的信息，看清后竟感觉莫名羞耻，一时臊得慌。 这昵称是认识周小雨之后改的，因为周小雨私下总喊他狼崽子，他一时兴起，起了这个名字，忽然又想起自己刚刚还在心里喊他小兔崽子……他感觉自己老脸有些挂不住了。 丁盛禾镇定下来，问他：“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表面端的是波澜不惊，面不改色。 “没，没有”江乐白嘴上说着，立刻点了添加按钮。 江乐白把图片发给丁盛禾，他陡然想起来公司上班的第一天，顾总监为了欢迎自己在群里发了红包，小兔子乖乖是唯一一个没领的人；自己发的红包，众人都如饿狼扑食，也只有小兔子乖乖没点。他不知道丁盛禾不愿点红包是单纯因为忙工作懒得点，还是单纯表示不欢迎他的加入，如果是后者的话，他会不会把那bug放到一边不管不顾？江乐白想着，心里打起鼓来。 他看向正在看问题截图的丁盛禾，有些不放心地嘱咐道：“这bug比较紧急，盛哥你先把手上项目往后挪挪，先处理这件事吧。” 回应他的是丁盛禾不耐烦的一句：“知道啦。” 江乐白忽的想起今天是周五了，现在也快3点了，虽然加班在他们公司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企业文化，但规定的作息还是朝九晚五，周末双休。 他虽很担忧，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回去继续画原型了。 江乐白从周小雨嘴里知道了丁盛禾从来不加班的习惯，到点就立马准时回家，因此心里惴惴，眼看时间马上走到五点整，丁盛禾已经起身拿包去装电脑了。 江乐白慌忙起身喊住正欲走人的丁盛禾：“盛哥——” 见丁盛禾停住，望过来，他赶忙又问：“刚刚那bug解决了吗？” 丁盛禾叹了口气，像是烦躁又像无奈：“催什么催，快了” 说完，迈开大步一阵风似的走了，丝毫不给他再次追问的机会。 江乐白没完成任务，心里总怀着这件事，无奈自己又没法掌控，只好无奈坐回位置。 由于今天是周五，大家下班时间比以往都要早一些，没过多久，办公室不剩几个人了。 江乐白把今天原型按计划画完了，也背起包，打卡下班。 坐电梯下楼的时候他遇到了顾总监。顾炜的办公室跟他们部门大办公室不在一处，并且管理事务比较多，不但要负责江乐白他们部门，隔壁四海项目部也归顾炜管，所以江乐白平常没怎么见他来过指尖办公室。 顾炜身着一身修剪合身的笔挺西装，手拎公文包，看起来是典型的职场精英模样。 顾炜见他也颇为惊喜，问道：“最近工作适应的怎么样？” “挺好的，跟着辉哥学到很多。”，江乐白冲他露出个真诚的微笑。 “对了，我听说你最近在学Axure，我这有本不错的软件入门以及提高教程，你要不要看看？” “好呀！”江乐白满脸喜悦，立刻回答。 “那我下周上班时带给你。” 江乐白刚想点头同意，忽的想起自己这几天一直想请顾总监吃顿饭，感谢他的伯乐相马之恩，于是问道：“炜哥，你这周末有时间吗？” “这两天都有空，怎么了？” “我想请你吃饭……” 顾炜忍不住笑了，他看着这个青涩单纯的大男孩，道：“好啊，那我们约明天中午吧，我顺便把书拿给你。” “那太好了。”江乐白喜不自胜。 丁盛禾回到家，给家里的二哈“鸡腿”喂了食，回到自己卧室，把笔记本电脑放到书桌上。 桌上放着一把格外打眼的嫩粉色机械键盘，跟以灰色为主色调的现代家居风格显得格格不入。 他坐下来，把思绪拉拢回到几个小时前，继续敲打起键盘来。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夜幕拉下。丁盛禾停住手里动作，扭动僵硬的脖颈，将重心靠在皮质座椅里，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丁盛禾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又过了他惯例的健身时间。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不久前收到的一条消息【测试赵寻：OK。】 他关上窗帘，打开音响，明快的节奏流出，女团清脆的嗓音回响在房间里。丁盛禾边随着音乐舞动身体边脱衣服，哼唱着走进浴室。 站在水汽氤氲中，水流哗哗倾泻而出，温热的水流顺着他结实的躯体不住向下流淌，丁盛禾陡然想起江乐白在临下班时追问他项目进度的表情，那一脸紧张的关心模样，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在为担心bug没解决而忐忑着。 想着，丁盛禾愉悦舒畅的心情倏忽消散了，歌也不哼了。 洗完澡，丁盛禾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找到那个江心秋月的昵称，在输入栏写道：bug已经解决，测试OK，我跟四海部门人说过了，你不用太担心。 想了想，又把最后一句改成“你不用管了”，点击了发送。 没多久，对方的昵称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然后一句【谢谢，盛哥辛苦你了。】发了过来。 丁盛禾不自觉浅笑，他把目光聚集到自己的昵称上，笑意收敛，眉头皱起。 两分钟后，江乐白收到了“688372”发来的一句【不客气】。 江乐白满心疑窦，他点进了聊天记录，记录还是刚刚跟丁盛禾的对话，而说话人的昵称和原本小灰灰的卡通头像却变了彻底。 他又想起丁盛禾的那个昵称——小兔子乖乖，一阵莞尔。 不过，这串数字的意思，他看不懂，但他也没细究。暗想着这男人一脸对他冷漠且不好相处的样子，脑子里却不知总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为产品bug吊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了，卸下满心担忧，一夜好眠。 ☆、第 五 章 丁盛禾周末通常跟周小雨和Allen混在一起，天气好时，他们会去打篮球或打网球，丁盛禾所住的别墅区有独立的运动场馆；若天气不好，他们会宅在他家一起玩游戏，从LOL到CF，从Robocode到Hack RUN，当然对于后一种，非程序员的Allen只能被无情抛弃，默默旁观。但三人聚首的前提是周小雨的宝贝老婆不需要他作陪，化妆师Allen恰巧不忙。丁盛禾一个人的时候他会带着二哈“鸡腿”在小区散步，或者抱着“鸡腿”宅家里看一本书、看一部老电影。 这周六是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吃完午饭，他决定带着早已蠢蠢欲动的二哈出门遛弯。 刚出门口，就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喊他：“盛禾？” 丁盛禾转过身，手里的牵引绳被拉得笔直，体形硕大的“鸡腿”正铆足气力往台阶下冲，他一时恍神，身体被带着往前踉跄了几步。 门前停着一辆黑色奔驰S300，车窗完全降下后，他认清了，那人是顾炜。 顾炜初喊他时语气还有些不确定，因为当时丁盛禾正背身关门，并且他今天一身白色运动服，跟平日的休闲风不太一样。 “这么巧？你也住这？” 顾炜说“也”？难不成…… “盛哥。” 他继而发现副驾还坐着一个人，江乐白在顾炜身后歪头笑着朝他招手打招呼。 丁盛禾勉强扯了个笑冲他们回应了句：“好巧……” 车并没在原地逗留多久，寒暄过后，车窗合上，留下一阵尾烟，然后渐行渐远，最终拐过弯不见了。 车里，江乐白惊讶道：“你们住一个小区，竟然从没遇见过？” “也真是巧，如果不是今天遇到，我还真不知道。其实，我也是上个月才搬来这里，我到公司也才两个月多月，跟你差不多，新人而已。”顾炜笑着回答。 江乐白瞪大眼眸，瞳孔里明晃晃写着“惊讶”二字。 “是呀，我四月份的时候刚回国。”顾炜见他难以置信，又补充了一句。 这句说完，顾炜眸子神色黯淡，似是想起什么，但他不主动倾诉，江乐白也不愿追问。 丁盛禾任由自己被“鸡腿”拽着往前走，他脑海里正翻涌着一些往事片段，那是一些他平日不曾想起，却也没有完全忘掉的记忆。 画面里是稚气未脱的小丁盛禾。 时间久远，记忆出现一些残缺，记不清那时自己多大了，只记得大概上小学。 小丁盛禾仰着稚嫩的小脸，面庞有些婴儿肥，他坐在一群面容模糊的学生中间，直挺着小腰板。 洒满阳光的偌大教室里，面目慈祥的女老师站在讲台上。 女老师和蔼的对他们说：“一个月后，市里会举办一次青少年演讲比赛，我们学校里会先进行一次预选，每班只有一个名额，拿到校内演讲比赛前三名就可以代表学校去参加市级比赛。”她顿了顿又说，“机会很难得，但我们班只有一个名额，有没有主动想参加的同学？我们可以在班级先举办一次小型演讲比赛。” 小丁盛禾难掩激动立刻把手高举起来，班级里也有人陆陆续续举了手。 女老师扫视一圈，目光落在坐在前排一个叫陈阳的小男孩。女老师教语文，叫陈阳的小男孩是女老师的课代表。 女老师温和地问他：“陈阳，你要参加吗？” 陈阳怯懦着在她满是鼓舞的有目光里终是点了头，女老师满意的笑了。 “那我们就定在下周一吧，演讲主题是‘生活中的挫折’。”她接着说，“陈阳你们几个趁周末回去好好准备一下。” 小小的丁盛禾看不出女老师眼里掩饰不住的偏爱，他正沉浸在有机会参加演讲比赛的喜悦中，幻想登台的那天。 碎片替换，场景翻转，同样的地点，只是周围变得吵嚷，一群学生踏着课间操的铃声潮涌般走出教室，他在人潮里把自己花费周六一整天写好的演讲稿交给女老师，让老师帮忙修改一下。 老师朝向他的笑脸渐渐破碎，灯光将教室照的大亮，这是节语文课，这是班里的演讲比赛，台上的人手捧演讲稿，读着小丁盛禾早已熟稔于心背诵如流的句子。 可那个小男孩不是丁盛禾！ 台上的陈阳面色发红、话语有些磕绊。 小丁盛禾坐在台下瞪大了眼，他死死盯视着陈阳。 陈阳似是感受到他难以置信的目光，将演讲稿举得更高了，遮掩住他窘迫的小脸。 小小的丁盛禾没经历过多大的挫折，但他曾耗费一整天的光阴埋头案前，认真写下一字一句，又一点点斟酌修改，完成了一篇自以为还算不错的演讲稿。他只是想让老师看看，自己写的文章还有没有需要优化的地方……那一瞬间，他似乎品尝到了挫折的滋味。 小小的他不知该如何辩驳，他满心震荡，但仍强迫自己抛掉纷杂的思绪，去酝酿关于人生中挫折的议论。 一阵鼓掌声响起，他听见女老师喊他名字，他脑海里飞速编排着字句恍惚着走上台。 他自小爱看书，因此脑海存储还勉强够用。 他没有演讲稿，目光涣散地朝前望。 他引经据典，一个个国内外古今直面挫折走向成功的案例从他口里说出，他却独独想告诉大家自己这一瞬的挫折感受。 他想起自己站在穿衣镜前一本正经地朗诵着被自己打磨多次的文章，始终保持着微笑，眼里似有小星星。 他感觉自己这一瞬像活在梦里。 他恍恍惚惚地走下台，突然响起的掌声震碎记忆残片。 后来场景里没有其他人了，只剩女老师和陈阳。 女老师点评说：“丁盛禾讲的也还不错，就是演讲内容不如陈阳讲得好，如果他也向陈阳一样认真准备，写了演讲稿，效果会更好。综合来看，我觉得陈阳不错，就让陈阳代表我们班参赛好了，丁盛禾下次继续努力。” “啊，我觉得陈阳说的不如丁盛禾好啊，他性格那么内向，读演讲稿还不如脱稿的丁盛禾说得流畅。”不知谁在身后小声嘀咕。 可是，对于心智还未成熟的小孩子来说，老师就是权威，没人会反驳她。 “对了，你们都该向陈阳同学学习一下，这篇演讲稿写的非常精彩。”女老师补充着，说出的话像一把刺刀再次插入小丁盛禾的胸膛。 下课了，他和一群同学站在讲台一侧的墙壁前，仰头去看那张被展览的优秀演讲稿，那张他修改数遍最后又仔细誊抄了一遍的格子纸，最上面的空白处被女老师补上了陈阳的名字。 至于后面陈阳有没有拿到学校比赛的前三名他早已不记得了，他那时满心委屈，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问。但之后无数个瞬间的回想里，他想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质问陈阳为什么不告诉大家这不是你的演讲稿，问女老师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自己的演讲稿给别人。 后来他渐渐知道了，女老师的外甥……就是他们班的陈阳。 在无数个人的生命里，这也许只是一段稀疏平常的往事，不值得被铭记。可就是这样一件小事的某些片段，却像一根深深的铁钉牢牢钉在丁盛禾的回忆墙上。过了许多年，他想起年幼时光，那根钉子还是会刺痛他一下。 后来他长大了，明白了很多所谓的人情世故，知道很多事情仅凭自己一腔热忱的努力是争取不来的。在代表公平的天秤后，有时候会伸出一双黑手，它会悄悄拨动砝码，让天平朝自己预想的方向偏斜。 如果有可能，他想生活在计算机的规则世界里，只有0和1的世界，它永远按照你的代码规则运行。程序没有感情，它们不会因为认识你或与你有亲缘关系，就把不符合条件的你放进来。 所以二十七岁的丁盛禾总是到点就下班，从不会因为想在老板面前表现自己而刻意加班，他也不会在上班时间偷闲，当日该做完的工作他在工作时间内尽力做完，就算要加班，他也是坐在家里的办公桌前工作。 如果他年纪再长几岁，他会发现计算机的世界也不是十全十美的。程序是人编写的，总有这样或那样的漏洞，即便你代码写得再怎么完美，运行过程中bug也在所难免。 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完美的事情，也许他可以坚守本心不妥协，但也会渐渐理解人性这样或那样的弱点。 因为这就是人生百态。 丁盛禾回过神来时，已经走出好远了，“鸡腿”在他脚边亦步亦趋，没有刚出门的那种兴奋劲。 他陡然觉得，7月份的艳阳正蒸烤着大地，自己像是一块粘在锅底的五花肉，额头冒出的细汗，宛如从五花肉上榨出的油。 他蹲下抱着“鸡腿”说道：“鸡腿，我们回家吧。” 二哈吐着粉红的长舌，瞪着一双大眼泡，一脸蠢萌样看向他。 七月盛夏，一人一二哈，刚走出家门不远，齐齐转身回家。 ☆、第六章 奔驰S300在一栋三层别墅前停下，顾炜偏头问江乐白道：“小白，你要不要进来坐坐，我请你喝杯茶吧。” 江乐白摇摇头说：“炜哥，算了吧，不麻烦你了，本来说要请你吃饭的，结果最后还是你结的账。”他推脱道，一脸不好意思。 “那你在车上坐一会，我马上下来。” “嗯”，江乐白乖巧点头。 过了一会，顾炜拿着一本很厚的书走出来，他把书递给江乐白，上了车，系好安全带，问他：“你住哪？” 江乐白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住的地方离这里也没多远。” 他真心不想麻烦顾总监，但终归拗不过他，只好让他把自己送到了小区门口。 告别顾炜，独自上了楼，打开厚厚的防盗门，门内是雪白墙壁隔离出的过道，房里有5扇门，他打开最里面一间，夏日的热浪扑面而来，这间小小的出租屋就是他刚毕业的立锥之地。 他有些怅然，躺在床上，想起丁盛禾和顾炜所住的独栋别墅，想起总监开的豪车，就算他再不懂车，他也认得那个三叉星的车标。 他们两个，一个虽已35岁，但顾总监看起来年轻潇洒，气度不凡；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样子，却也有了属于的自己家。 他着实羡慕，但终究那是别人的人生。 回顾他自己的生活，年幼时经历过一些痛苦艰辛，但大抵看来还是平平淡淡的。 他关于父亲的记忆虽然那么稀薄，很快就翻完，但那些细节却历历在目，醇厚的犹如发生在昨天。 烟雨朦胧里的江南小村，时间静静流淌…… 那条岁月的小河里，他架坐在父亲肩头，被父亲举高，遥望看台上戏子轻舞华裳水袖，唱一曲婉转京戏，演一场悲欢离愁；一手摸着父亲脸庞细密的胡茬，一手胡乱挥舞；他的小手裹挟在父亲有些粗糙的大手里，小小的步伐追着高大父亲刻意放缓的脚步，兴高采烈地去集市买零嘴；被父亲扔进清澈见底的河水里，呛一大口水，溅起一大片水花，摆动抡转手臂，复被捞起，野蛮地学着狗刨游泳。 有一天父亲照旧背起他的电工包去村口修电缆，壮实男人被晒得黝黑的脸上挤出几道褶子，他转身笑着跟站在门口门口青石阶上的小男孩告别。 温柔的光打在男人身上，像一幅温柔的江南水乡油画图，美好不真实。 后来，等不来他的好父亲，等回来的是一具没了生命的躯干。 他被母亲温润手掌捂住眼睛，他没哭，直到父亲火化入葬，他始终没有掉下一滴泪。 有人说他薄凉，母亲在一旁维护说：“乐白还小，他还不懂。” 可他懂得，他什么都懂，他知道父亲再也不会回来了，可他呆愣着，难以置信。 好端端的一个活人，一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的人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从今以后，他生命里少了一个世上最疼他爱他的人，他再也看不到父亲憨厚真挚的笑容，再也不能喊他一句爸爸，他只能看着冰冷的照片遗像暗暗吊唁。 他以为他再也不会哭，可是那天晚上，他独自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抱着父亲的照片，哭得抽搐哽咽，哭得揪心断肠，哭得不能自已，床单被褥被泄闸的眼泪打湿淹没。 他面薄而倔强，他不在别人面前表露自己的脆弱难过。 他后知后觉，只敢躲在无人的地方偷偷发泄。 他在心里呐喊：父亲，我想你，你回来吧，我还从未对你说过我爱你。 可是他无能为力，那一年，他八岁，他的父亲触电而亡。 关于父亲的记忆，他分不清哪些是自己亲身所记，哪些是母亲讲与他知，但他所思所感，每个细节，入木三分，融入骨髓。 后来，母亲身体经常抱恙，常得一些大大小小的病，但母亲依旧咬着牙把他拉扯成人。 他自小懂事，乖巧听话，学习上进，成绩优秀，顺利考上Z大，进入K创，成为一名普通员工。 茫茫人世间，江乐白和母亲相依为命，互为依靠，向着24岁的他缓步走来，又向不知结局的未来缓步走去。 他该知足的，他有个和父亲一样爱他疼他的母亲，有个性情温良、理解他、给他自由的母亲。 人世间富贵荣华，抵不过一纸薄命，也抵不过浓浓亲情爱意。生活再贫苦，他总有去赚的机会，可爱若丢了，人便跟行尸走肉无异了。 回忆如潮汐退去，眼角脸颊留下浅浅泪痕。 他给母亲发去短信：妈，我明天回家。 江乐白背过身，将脸埋进柔软的乳白色枕头里。 许是回忆太沉重了，他沉沉睡去。 周日早晨，江乐白坐在大巴车靠窗的位置上，望着飞速向后掠去的房屋树影，一路向南，回到这个伴他长大的江南小村。 这是属于杭州的一处偏远村庄，离市区大概有两个小时的车程。 他下了车，踩着湿软的乡村土路，推开经历风雨摧残的木门。 “妈，我回来了——”他喊着，迈过门槛，带起一阵风。 门开了，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急忙迎出来，她一边甩掉手上的水一边唤道：“乐白——”，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江乐白的母亲名叫张云，年轻时也是村里出了名的俊俏姑娘，张云没读过什么书，中学毕业就在村里纺织厂帮忙。同村的青年江武凭着一台黑白电视机做彩礼，欢欢喜喜地将这个没怎么出过村门的姑娘娶回家门。后来她生下乐白，相夫教子，开始一家三口的幸福岁月，后来……她遭受变故，身体也渐渐变差。 江乐白心系母亲，念及“父母在，不远游”，他就近读了本市的大学，找了本市的工作，为了能够常回家看看她。 张云正在家里洗菜，她昨天傍晚收到儿子的短信，今天一大早就去菜场买了一堆儿子爱吃的菜。她能给他的不多，这是最能表达她爱意的一件事了。 “你瘦了。”张云拉着江乐白进屋，看着自己清瘦白皙的宝贝儿子一脸心疼。 “没有吧，我怎么看不出来。”江乐白吐吐舌头。 “你先在屋里坐着看电视吧，我去洗菜了。”张云说着进了厨房 “妈，我帮你吧。”江乐白跟着走进去，搬个小板凳，坐在张云对面。 “不用，我马上弄完了。”她说着，开始洗豆角。 地上还有几个塑料盆，一个盆里放着腌制的花白鲢，一个盆里放着刚买的排骨肉。 江乐白插不上手，就在一旁陪着母亲。 张云问：“第一周上班，感觉怎么样，累不累呀。” 江乐白摇头说：“不累。” 张云又问：“那你平时都吃什么呀？” “公司有食堂，我去食堂吃饭，种类很多，什么菜都有，主食有大米也有面。妈，你不用担心，我在外面过得很好。”江乐白目光定在母亲粗糙的手背上，这是一双不像女人的手。一瞬间，只觉鼻酸，他沉默了。如果自己也有能力在市区里买套房子，一定要把母亲接过去，让她再也不用亲自操劳。 “听起来挺好的。你自己一个在外面要注意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张云如惯常那样唠叨起来。 以前，江乐白会觉得母亲多虑了，他又不是小孩子，自然是能照顾好自己，现在听来，只觉得满心感动。 张云洗完豆角，端起鲢鱼盆起身开灶，菜籽油下锅，滋啦一声，大蒜、姜片、花椒接连落下，锅铲划过铁锅。厨房里升起一阵油烟蒸汽，抽油烟机呼呼作响。 江乐白也站起身静静看着她，那熟悉的忙碌背影与无数次记忆重合，却又与以往都不太相同，背有些微驼了，身形更瘦削了。 毕竟转眼间，母亲从一个妙龄姑娘变成了中年村妇，母亲今年也44岁了。 张云忙碌着，江乐白把今早从银行取出来的1000块钱塞到她枕下。 中午两人围着饭桌，桌上摆着江乐白爱吃的红烧鱼、肉末豆角、糖醋排骨。母亲做的菜很香很好吃，还是熟悉的味道，他们聊着家常，度过这个难得的相聚时光。 可他总是要走的，下午四点，最后一趟回市里的大巴会经过村口。 两人吃过午饭，江乐白把张云赶到卧室歇息，自己去收拾碗筷，整理残局，而后，江乐白坐在床边看盘腿坐床上的苍老母亲绣着花，陪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以前江乐白跟母亲虽然亲近但不会和她说这么多的闲话，更多的时候是把想法藏掖在心底，可如今，他突然觉得把自己遇到的一些新奇的好玩的事情说给母亲听，也并非他以为的那么难以启齿。 儿子和母亲二十年的年龄代沟，也许就在某天江乐白心态的微小改变里悄然瓦解了。 他看了眼已经三点四十的挂钟，起身对母亲说：“妈，我得去等车了。” 张云听罢，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摘下老花眼睛，起身要下床。 江乐白拦住她道：“妈，你就在家吧，不用送我，外面太阳还不小呢，太晒了，等我上了车就发短信告诉你。” 但一个孩子怎么拦得住一个母亲为其送行的脚步呢。 张云还是把他送到村口等车的地方，看着他上了车。 眼看着大巴车开远，消失在视野。张云目光黯淡下去。 手机声响，她粗糙的指尖按下电源键。 屏幕亮起，是一条江乐白的短信，上面写着：妈，枕头下面留了点钱，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落花入水，涟漪阵阵。 车上的江乐白收起手机，望向窗外。 十几年间，村外的世界天翻地覆，但这片小小村庄却一如既往的破旧安详。 ☆、第七章 周一早会结束，大家汇报完项目进度散会往办公室走。周小雨忽得撞了一下丁盛禾的腰，由于不知轻重，丁盛禾受疼猛哼。 “雨哥，我老腰——”丁盛禾冲周小雨抱怨。 “盛禾，真抱歉，我哪能想到你这么不经撞，看来你腰部缺乏锻炼呀。”周小雨说罢冲他调皮眨眨眼。 “我腰好着呢，不劳您挂心。”丁盛禾一大早吃了个哑巴亏懒得搭理周小雨，快步往前走。 “别这么薄情嘛，我刚也就是想喊你一声。”周小雨被丁盛禾突然提速拉开了距离，也忙加快了脚步。 江乐白走在人群后面，听得两人打闹，抬头看去。 丁盛禾今天穿着一件水蓝色休闲衣，他个子高挑，一米八几的身高，比周小雨高出半个脑袋，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 进了指尖办公室，周小雨问丁盛禾：“盛禾，你这微信名改的688372是什么呀？也不是你QQ号呀？” “我名字首字母对应的ascii码。”丁盛禾道。 “哦。”周小雨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紧接着又问，“你怎么改这玩意，原本那小兔子乖乖多好听啊。” 丁盛禾听到这五个字脑海里立马浮现出江乐白那张纯真无害的呆萌小白脸。 不料他正尴尬着，一个小脑袋凑到他们身边，一脸好奇问：“ascii码是什么意思啊？” 这小脑袋不是江乐白又是谁。 “小白啊，这问题有点难解释啊，有学过计算机语言吗？”周小雨有些为难的接过话头，他挠着脑袋回问。 “大学考过计算机二级，不过我不记得ascii码。”江乐白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你知道在计算机中，数据存储运算都要用二进制数表示吧。”周小雨见他点点头继续说道，“像英文字母、数字还有符号这些都需要用二进制数字表示，ASCII就是规定了所有这些字符用哪些二进制数字来表示的一套编码标准。” 江乐白沉思着点头。 “你明白了？”周小雨有些吃惊。 “应该是懂了。”江乐白答。 “这玩意就是个表，用到的时候对照表格找一找就好。”周小雨极为热心的又补充了一句。 丁盛禾此时在心里腹诽：这小兔崽子也不知道真懂还是假懂。又想起大周末他还跟顾炜一起回家，难不成这走后门的小子真的是“走后门”？心里一阵恶寒。 正想着忽听江乐白叫他，“盛哥，我想请教一下，上次四海App那个bug是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解决的？” 此时三人刚好走到周小雨座位旁，周小雨顺势坐下，留下两人站在走道上。 头顶中央空调呼呼吹着冷气。 丁盛禾转头看他，看到江乐白一脸认真的样子，不好拒绝，推说道：“先工作了，等我有时间告诉你。”说完就往自己位置走。 江乐白“奥。”了一声，退回到自己座位，然后轻拍了一下自己脸颊，像是拍走心里的失落，又像是给自己打气。 不得不说，小白的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刚来指尖项目部的时候，他什么都不懂，感觉漫天的信息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打在他身上。一周过去，他对于同事常说的前端、服务端、接口都有了个大概了解。对于Axure的使用也越来越娴熟，郑辉试着让他独立根据需求，设计功能页面，后来还让他撰写新项目产品的PRD（即产品需求文档，也就是当前版本的详细需求说明，目的是告诉研发产品页面什么样、具体规则是什么、产品使用流程是怎样的）和产品结构功能图。 当他接触的东西越多，江乐白越发觉得自己要学习的东西越多，尤其是周六跟顾炜的一番谈话后，他决定自己主动克服障碍，跟丁盛禾好好相处，以及跟组里的程序员多学习一些技术知识。 他开始投入精力到PRD的编写中，这是个很庞大的工程，设计很多产品规则和交互细节，他光凭一份产品原型还不太了解，只能攒着疑问去向部门里的人请教。 现在部门同事都挺忙碌，UI设计师唐云在忙着设计产品的高保真页面，负责前端的周小雨和贺奇分别画着安卓版和iOS版的产品页面，丁盛禾自是不用说，找他问问题等于自讨没趣，这些信息都是早晨开早会时大家汇报进度时江乐白悄悄记在心里的。至于他的直接上级——郑辉，他觉得最近他好像很忙，忙着做迭代版本的规划又或者在忙些别的事情，于是江乐白尽量能解决的事就自己解决，不去打扰他。 负责测试的米洛现在处于在写测试用例的阶段。因为产品还没开发完，还没到轮到测试忙的时候，她现在应该是有时间的，而且顾炜曾跟他说过，测试应该是对整个产品最清楚的人，甚至比产品还要清楚。 米洛是个嗓音很高的女人，她今天穿着一条酒红色的修身连衣裙，显得身材凹凸有致，褐色的波浪长发垂到腰际，面容精致，身材性感，妥妥的组花一枚。她虽然外表看上去是个高冷御姐，但待人却非常热情，性格很随和。这也是江乐白为什么要去向她请教的原因之一。 米洛和组里另一个测试工程师赵寻坐一起，位置在丁盛禾前面一排。 江乐白走到米洛身边，一阵好闻的淡淡清香飘进他鼻子里，是米洛身上的香水味。 “米洛姐，能不能打扰你一些，我想向你请教几个问题。”江乐白手握着一叠他打印出来的产品原型图纸，轻声问。 米洛抬起头，露出个微笑，不假思索就应了下来道：“好啊，没问题。” 江乐白把那叠纸放在办公桌上，弯下身，指尖指向他提前圈好的一处地方：“米洛姐，这个弹框弹出来的时候是在当前页面直接弹出，还是打开新页面后弹出？” 米洛看着原型图，想了一会道：“是在当前页面弹出。” “嗯嗯，好的谢谢。”江乐白连忙感激道，然后纸页翻转，指尖指向下一处疑问。 丁盛禾本来正在思考一处逻辑该怎么写，注意力却不知道怎么突然集中到前面两人的一问一答上。 他虽然厌恶关系户，但也欣赏上进努力的人，见江乐白那么认真求知的样子，心生恻隐，找到“江心秋月”，一阵键盘声啪啪作响后，一大段话就发送了过去。 良久，江乐白第n次谢过米洛，捧着解答完疑问的图纸回到位置上，刚想把那些疑问点整理到PRD上，却见电脑底端任务栏有微信消息提示。 点开来，“688372”好友头像右上方冒出个小红点。 对话栏界面上： 【688372：那个bug是后来的服务端程序员在迭代新项目时把一段校验代码误删了，导致用户充值过程中服务端没有对请求充值金额与实际用户到账金额进行校验。这时候，如果有用户恶意操作，先充值0.1元，然后拦截前端向服务器发送的请求，并篡改成100元，由于这时候服务端缺失了校验代码，所以就给别人可乘之机。】 【688372：这样说你能懂吗？】 江乐白看着屏幕上的字句，消化了一会，给他回复。 【江心秋月：我看懂了，谢谢。】这句话下面是个二哈卖萌表情包。 过了一会，丁盛禾回了消息。 【688372：不用谢。】 丁盛禾以为对话已经结束了，便把对话框关了，结果没多久，江乐白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江心秋月：盛哥，那这bug应该很简单吧。】 【688372：嗯。】 【江心秋月：那解决起来应该很快吧。】 【688372：嗯。】丁盛禾想也不想就回了过去。 【江心秋月：那你上周五下班的时候还没搞定吗？】 江乐白迟疑着发送了消息，他并不是质疑丁盛禾的技术能力，也不是怀疑他恶意拖时间或怎样，只是想了解一样像这样的bug处理起来需要多久，以后再遇到类似的问题时，他心里就有数了。 丁盛禾这才想起来上周走的时候跟江乐白说的话，这bug虽然只要找一下本地代码重新加上去就好，但由于后来的程序员迭代了新内容，他还要一一排查一下，看一下有没有影响到其他功能，耗费了一些时间，他下班前已经让测试去测改后的程序了，那时负责“四海”APP的测试还没给他回复，他也就没给江乐白确定的结果。等他回家把在公司耽误的那两个小时写新产品代码的任务补上后，才收到测试OK的回复。 丁盛禾懒得解释太多，只回道：【那时差不多好了。】 【江心秋月：嗯。】 很快中午饭点时间到了，食堂在公司二楼，大伙陆陆续续去楼下吃饭了，写PRD文档导致脑子有些晕胀的江乐白终于停下打字的手。 环顾四周，办公室里几乎没人了，丁盛禾和周小雨两人正边说什么边往外走，见他也还没去吃饭，周小雨喊他一起走，江乐白只好加入他们。 丁盛禾跟周小雨聊的是一些技术方面的东西，他懵懵懂懂的竖耳听着，又插不上嘴，只好尴尬地跟着他们走。 周小雨似乎是觉察出江乐白被晾在一边，话题一转，问江乐白：“小白，你玩游戏吗？” “我不怎么玩，偶尔的时候会玩一下数独。” 丁盛禾：“……” 周小雨：“……” 江乐白的这句回答大概是把周小雨的话题给堵住了，他愣了愣沉默良久，伸手拍拍江乐白的肩膀感慨道：“果然不愧是二十一世纪根正苗红的四好青年啊。” 江乐白一阵茫然，他总觉得这话听着不像是在夸他。 “那你周末都干嘛呀？”周小雨似是不死心，换个话题又问。 我们的四好青年认真的想了想后回答：“看书，收拾房间，还回了趟老家。” 丁盛禾：“……” 周小雨：“这样啊，真充实……”周小雨感觉自己有些聊不下去，他们圈子相差太多，这么单纯可爱的小朋友可不能被他们这群大叔给带坏了。 丁盛禾暗暗在心里替他补充：去老男人家里做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江乐白似是忽然想起什么，问：“我想利用平常周末空闲时间去学编程，可是编程语言种类太多了，不知该选哪种比较好。”他这话其实是想问他们两个的，但他知道丁盛禾应该是不会搭理自己的，便转头看着周小雨等待答案。 周小雨有些吃惊，就连丁盛禾的神色也有些微微讶异。 周小雨道：“小白，你可不要想不开，难道你想像我们廖哥一样？人到中年，痛失爱发。回头吧，少年——” 江乐白想到技术总监廖加辉头顶那仅剩无几的地中海发型，不禁轻笑。 指着周小雨和丁盛禾两人问“可你们俩还有其他程序员不都好好的？” 周小雨立马反驳：“你看看，我这发际线已经很高了，我才28呀，等我再过八年和他一样大的时候，也就是个成熟的程序员了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额前的碎发撩上去，指着自己额头一脸心痛。 江乐白这一细看才发现周小雨的发际线竟然真的比常人要高很多，他把头发撩上去以后显得额头更大了，江乐白接着去转去端详丁盛禾的头发。 丁盛禾一头短发，是那种清爽利落的寸头，但发量并不少，配上他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更加刚毅有型。 此时三人已经下了电梯进了食堂。 丁盛禾见江乐白一双大眼正打量自己，赶紧催促道：“赶紧往前走打菜了。” 江乐白“哦”了一声，赶紧端起一盘西红柿炒蛋放到餐盘上。 三人打完菜端着各自餐盘找到一处空着的餐桌坐下。 丁盛禾突然开口了：“如果你真的想学习编程，并且想快速做出些东西，我建议你可以学学python，这个比较简单。” 江乐白此时正拿起筷子准备夹菜，手一顿，望向他。 丁盛禾继续道：“我们公司的后台服务器现在是用Java，像雨哥写安卓前端也是用Java。虽然计算机语言在一定程度上是相通的，但是Java对新手来说还是难度很高，需要很长时间的积累，而且你又是自学，没有系统性的学习训练可能很快就会放弃。像C++就更不推荐了，C++和Java这两语言虽然在循环结构、类、变量定义和条件运算符都非常相近，但我认为对新手来说难度更大。打个比方说，如果Java是傻瓜相机，C++就是手动相机；Java是普通话，C++就是融杂了多国语言的各地方言。”他顿了顿，又说，“现在流行的计算机语言很多，没有哪一种语言是完美无缺的，各有优异，如果不是要转行做技术，考虑到与项目的相关性，我比较推荐Java，可以当做兴趣学一学。” 一旁的周小雨边吃着鸡爪边附和点头。 江乐白一脸受教。 “小白，你要是学习过程中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们盛禾，他在技术方面可是大神级的。” 江乐白听周小雨说完后立马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再望向丁盛禾时，目光里满是崇拜。 丁盛禾：“……”心里暗骂，啃鸡爪都堵不住周小雨你这张嘴。 三人正吃着饭，手机却同时发出声响。 ☆、第八章 江乐白点开微信，是指尖产品研发部微信群里的消息。 【Raymond：这周末大家有没有空，我们部门一起聚个餐吧。】Raymond是顾炜的英文名。 江乐白刚看完消息准备抬头看另外两个人时，微信又响了。 顾炜那条消息下面出现群活跃分子周小雨的回复。 【爱微雨：炜哥，除了周六我都可以。】 江乐白对于周小雨这神仙手速可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小黑的五彩斑斓：我都有空。】 【唐唐不吃糖：哇~又可以改善伙食了，开心。】 【爱微雨：你这是变相调侃公司伙食差吗？@唐唐不吃糖】说完还附带一个调皮表情包。 江乐白原本一直以为小黑的五彩斑斓是部门的UI设计师，后来才发现唐云的昵称是唐唐不吃糖，小黑的五彩斑斓是米洛的微信名。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综合了很多人意见，聚餐最后定在周日晚上六点，具体地点还没有定论。有一群人嚷嚷着要吃火锅，有人反驳大夏天的吃火锅太热了；有人提议吃日料，有人觉得日料吃不饱；有人想吃烧烤，又有人觉得不卫生，真是众口难调，大中午的讨论了好久也没确定下来。 其实本来大家都订好在周五晚上了，但是丁盛禾在群里说了句：“我周五晚上参加不了聚餐。”后一句“你们吃吧，我就不去了。”还没发送出去，群里众人就又哄哄闹闹的把时间定在了周日晚上。 丁盛禾不是不愿意参加部门聚餐，虽然聚餐对于他这个注意自身身材的素食健身主义者来说会比较煎熬，但他还是很喜欢跟朋友一起聚一聚，增进一下感情的。很不凑巧周一一大早丁盛禾就接到了母亲大人的电话慰问，他妈盛如梅女士告诉他，他妈的妹妹的儿子也就是丁盛禾的表弟陆堇遥这周末要来杭州进行演唱会巡演，所以周五会来家里吃饭，让他一定要回家。 其实对于这个表弟他没有什么印象，听说盛如梅女士说他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但那应该是他还没记事的时候。他妈的妹妹也就是丁盛禾姨妈一直住在成都，离杭州将近两千公里的距离，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有一些来往，后来姥姥姥爷过世后，渐渐就没什么联系了，但他妈跟他姨妈姐妹俩关系还是一直很亲密，由于他表弟是个吉他手，所以备受同样搞艺术创作的盛如梅女士青睐，因此他妈一听说陆堇遥要来杭州，磨破了嘴皮子，终于劝动了陆堇遥，让原本有其他约会的表弟勉强点了头，改了计划。 丁盛禾早上刚答应了他妈，不好毁约，本想着周五自己去爸妈家，就不参加聚餐了，反正以后时间长着呢，也不差这一顿，没想到聚餐最后被改成周日了，这时间着实有点怪。 后来，经过几天的激烈讨论，终于少数服从多数，把吃饭的地方确定下来，订在公司附近商圈里的一家家常菜饭馆。 为了在聚餐前把进度赶完，众人这几天的上班状态看起来都精力充沛、干劲十足。 周五这天，丁盛禾照例按时下班，驱车往爸妈家开。 下班路上堵车还挺严重的，一路开了五十多分钟才到小区门口。丁盛禾刚开车进了小区，就接到了盛如梅女士的催命电话，他没接，结果铃声始终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第二遍第三遍接连作响。 最终他一边无奈地冲电话那头说：“妈，我马上到了。”一边开了家门。 他进门的时候已经六点半了，正对上刚挂断电话的盛如梅女士。 他妈是马上就要过五十岁生日的人了却依旧面容精致，不显老色。盛如梅女士是杭州歌舞剧院的一位民乐演奏者，因为经常要登台演出，她一直注意管理身材、保养脸蛋，因此看起来跟三十多岁的人没什么区别，她和儿子走在路上，别人都会以为他们是一对亲姐弟。 “怎么打你这么久电话才接呀！”盛如梅女士的嗓音带着些焦躁。 “妈~我开车呢，不方便接电话。”丁盛禾忙走上前去帮母亲大人顺气。 “还以为你忘了今晚要回家呢？”盛如梅嗔怪道。 “怎么可能，我一下班就马不停蹄就往家里赶，路上堵车严重，我可是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我也没办法呀。你也不看看从我公司到这边有多远，跨了一个区的距离呢。” “人家堇遥也是今天傍晚抵达的飞机，都已经坐了好久了，一家人就等你呢。” 机场离家里比我过来要近好多好不好，丁盛禾暗暗翻个白眼。一转头这才发现沙发上坐着个一身潮牌，刘海遮眉的年轻男子，他一双笑意盈盈的桃花眼正看着自己。发现丁盛禾注意到自己，他起身走到丁盛禾跟前和他打招呼。 “表哥，我经常听姨妈说起你。我是陆堇遥，幸会。”他说完微微颔首。 “你好，我叫丁盛禾。”丁盛禾简单自我介绍后冲对方微笑了一下。 “堇遥，你个子长得可真不少，现在都比盛禾高了。我还记得小时候你跟在他身后跑时，比他还矮好多。”盛如梅一阵感慨，看陆堇遥的眼神比他亲生儿子还要亲。 “妈，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丁盛禾这才注意到陆堇遥确实很高，自己一米八二的个子已经算高的了，陆堇遥站在他面前毫不逊色，好像是要比他高那么一丢丢。站近了细看，发现陆堇遥右耳带着个字母N的镶钻耳钉，在客厅灯光映照下显得流光溢彩。 “赶紧过来吃饭吧，饭菜都快凉了。”盛如梅女士在一旁催促道，然后又朝房间喊，“老卫，出来吃饭了。” 丁卫国穿着凉拖从书房走出来，褪下西装革履的他没了平时公司里那种沉稳精干的董事长模样，跟个路边普通知天命的大爷没什么太大区别。 “爸。” “姨夫。” 两个小辈齐齐冲丁卫国打招呼。 丁卫国点点头，虽然他今天穿着居家服看起来接地气很多，但他平常很少会笑，模样严肃正经，看起来让人感觉有距离感，但丁盛禾也知道他爸因为老来得子，十分看重他这个儿子。 一家子在桌前落座。 陆堇遥虽然算是第一天见亲戚长辈，却一点也不怯场。 盛如梅关切地问：“堇遥，这次来这边打算呆多久呀？” 陆堇遥眉眼带笑回答道：“等明晚演唱会结束，后天就走。” “这么赶？”盛如梅大惊失色，而后又一脸失望叹道：“我本来想刚好是周末，让盛禾带你四处逛逛呢。” “姨妈，不用啦，我明天跟朋友们还要一起训练，演唱会结束后还有一些后续的事要处理。这次来比较匆忙，也没买什么礼物，下次等我休息再来杭州玩，到时候在这边多呆几天，一定过来正式拜访。” “嗯，下次来提前跟姨妈说，这次我还是从你妈那知道你要来的。”盛如梅女士说着，语气有些幽怨。 “好的好的，来之前一定知会您一声。” 听陆堇遥这样说，盛如梅女士这才心满意足地换了别的话题：“堇遥啊，你明晚在哪里演出？” 陆堇遥想了想，说：“地点好像是在西湖区一个livehouse。” “哦，我知道那地方呀，离家里没多远，要不你今晚就在家里住下，反正盛禾的房间也空着没人住，明天让盛禾开车送你过去。” “多谢姨妈好意，但我已经跟朋友订好今晚住的酒店了。”陆堇遥想了想又问：“表哥，没住家里呀？” “他呀，自己在外面住，多久也不知道回家来看看我们。”盛如梅女士说着，难掩伤心之色。 “我平常上班，没什么时间嘛，况且上个月刚回来看望过二老，平常你也老给我打视频电话。”丁盛禾辩解道。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我今晚把你拉回来，又不知道下次见你一面该是什么时候了，而且视频电话哪次不是我主动打给你的，你还好意思说？”盛如梅女士越说越委屈。 “一个人呀，住那么大个别墅，也不知道找个女朋友，真是浪费国土资源。”盛如梅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念叨一句。 丁盛禾：“……” 他妈不愧是剧院出来的人，这一句一句凄楚哀怨的控诉，语气拿捏的刚刚好，险些让丁盛禾以为他妈真是个被亲儿子抛弃的柔弱可怜老母亲，要不是他见识过盛如梅女士河东狮孔的模样。 “堇遥呀，你可别学你表哥，他是个工作狂，到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领回来过。”盛如梅女士拉着陆堇遥小朋友语重心长的说道。 丁盛禾发现陆堇遥原本泰然自若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尴尬。 陆堇遥也朝丁盛禾看了一眼，冲他一笑。 “好好吃饭吧。”最后还是丁老爷子断了两个年轻人都不想继续的话头。 吃完晚饭，陆堇遥着急去跟同伴会合，丁盛禾于是成了盛如梅女士委派送陆堇遥去目的地的司机，陆堇遥推脱不得，只好应下。两人还在这位女士的撺掇下加了微信好友。 出门的时候，夜幕都暗下来了，丁盛禾回家路上刚好可以经过陆堇遥所住酒店，不算绕路。 “表哥，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坐上车，陆堇遥打破沉默。 丁盛禾回道：“程序员。” “听起来好厉害。”陆堇遥有些小惊讶。 “没什么厉害的，给人打工而已。”丁盛禾转而把话题抛给对方，“听我妈说你现在自己在组乐队，多久了？” “大概快三年了，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四处跑，去全国各地巡演。” “挺不错的。” “恩，还行吧。乐队现在名气还不是很大，你应该没听过。” “叫什么？” “几何熊猫，听过吗？”陆堇遥问。 丁盛禾隐隐觉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但又没什么印象，不好意思地摇头。 兄弟俩一问一答地聊着，期间陆堇遥时不时低头回复消息。这时已经离酒店越来越近了，不久车驶到酒店门口，一个身影立在门外。 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英俊男人，一个身影遥遥望去就给人一种成熟稳重之感。 “表哥，多谢啦。我走啦，你路上小心。”陆堇遥边跟他道别，边匆匆解安全带。 他下了车，关上车门，冲丁盛禾摆手。 立在门外的男人走到陆堇遥身边。 丁盛禾启动车子，驶离酒店，透过后视镜他看到酒店门口两人熟络地说着什么，接着他似乎看见表弟的手被牵住了。 他疑是看花了眼，再欲细看，那两个身影已经从后视镜里消失不见。 ☆、第九章 转眼周日已到，临出门前，丁盛禾将“鸡腿”喂饱，开车去往聚餐所在的饭店。 进入包厢的时候，已经落座了很多人，米洛、唐云、郑辉……视线接着转向另一桌。 周小雨见他进来，朝他招手，周小雨左手边果然有个空位，一个部门十几个人，一桌坐不下，就分了两桌。他们这桌做的大多是他们搞技术的程序员，不知是不是因为部门里的两个小姑娘都在隔壁桌，江乐白不好意思跟姑娘家一起便也坐在他们这桌。 江乐白见他视线扫过来，冲他微笑打招呼。 丁盛禾现在对江乐白没有刚见时那么厌恶，尤其是当他发现江乐白待人和善，认真上进，且学习和理解能力很强的时候，他们关系变得好很多，而且周小雨还经常在其中起润滑剂的作用。 丁盛禾虽然也渐渐跟江乐白话多了一点，但见到江乐白就会想起顾炜，想到他们之间那层关系就总就觉得心里不舒服，没法跟他亲近起来。 待后来的人稀稀拉拉到齐，餐桌上已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盘碟，这时坐在隔壁桌的顾炜道：“大家都到齐了，咱们开始吃吧。” 话音刚落，一众人纷纷吃喝起来。 胖子周小雨狼吞虎咽的模样尤为突出。丁盛禾碰碰他胳膊小声问：“你怎么了，这么饿？跟几天没吃过饭似的。” 此时周小雨正将一口青椒肉丝塞进嘴里，他一边咀嚼，一边断断续续道：“哎，你……不知道……我家小微……听说我今晚……有公司聚餐，中……中午就没做饭”，他终于将那口菜咽下去继续道，“挺着大肚子跟小姐妹去外面逛街吃饭了，留我一人在家自生自灭。”他说着一脸可怜相。 丁盛禾：“……” 吃了一会儿，顾炜站起身，他朝众人说道：“今天应该是我们指尖项目部第一次正式聚餐，在座的各位很多都是老员工了，很多人进公司的时间比我要长很多，我可能平常去办公室的时间比较少，跟各位见面大都是在周一晨会上，我希望凭借这次聚餐能够跟各位更熟悉一些。在公司我们是同事，平常时间，我们可以做朋友。你们遇到任何问题，不管是与工作还是生活有关都可以来找我，我会尽力帮助大家解决问题，我也希望大家能够齐心协力，把我们这款新产品做好。”顾炜今天不像平常在公司看起来那么严肃锐利，一大段话说完有人带头鼓掌，顾炜顿了顿，继续道，“今天这次聚餐也是为了欢迎我们的新同事——江乐白，你们也已经相处两周，相信你们也都认识彼此了，小白作为新人，大家以后多帮助一下，希望各位能够在工作中好好沟通，一起进步，共同成长。” 话毕，他端起酒杯，朝众人道：“大家一起喝一杯吧。” 在座所有人纷纷站起，举起酒杯。 江乐白原本没打算喝酒，他闻之连忙倒满啤酒，端起酒杯。 大家纷纷碰杯示意。 丁盛禾放下杯子，他杯里的白酒高度几乎没变，他只是轻抿了一口。他不是很喜欢喝酒，素来看中健康的他几乎不碰烟酒，也就在聚餐的时候会碰几口酒，从小到大更是没碰过啤酒。江乐白坐在他对面，他往前看自然而然就能看到江乐白，他见江乐白那小傻子将一杯斟满的啤酒一饮而尽，有些轻微讶异。 江乐白放下酒杯，喉结滚动，他将酒水咽下，一张小白脸上登时染上些红色。 吃饭间，郑辉和廖加辉也接连起身发表一番感言，大家又是一阵碰杯，不知道敬酒轮了几轮。 丁盛禾就看着对面诚实可欺的江乐白小朋友一杯又一杯下肚，身边已不知不觉多出三个空酒瓶。 江乐白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堪比桌上餐盘里的小番茄，不知道是不是在酒精的刺激下，江乐白比以往都要活跃一些，没那么矜持，笑起来也嘴角咧开很大，眉眼弯弯。他甚至也起身和两桌人挨个敬酒。 刚从厕所解手回来的周小雨见到这一幕也略显吃惊，小声赞叹道：“这还是我们那个脱离凡尘，矜持内敛的小白吗，他酒量这么好？” “他酒已经喝得不少，但我看他酒量也并不好。”丁盛禾道。 周小雨没细听他的话，只见他抢过丁盛禾的酒杯，低头闻了闻，转头道：“盛禾，你这也太过分了啊，又偷偷拿白开水当白酒，你看看人家小白多豪气。” 他话刚说完，丁盛禾一句“我已经喝了一杯白酒了”的争辩还没说出口，就见对面敬酒一圈刚回到座位的小白微微踉跄，一屁股跌坐到椅子里。 周小雨：“……” 丁盛禾：“……” 过了良久，酒足饭饱，大家还没尽兴，米洛说：“我们去唱K吧，楼上就有家KTV，我刚好有卡。” 于是一群人结过账跟着米洛热热闹闹的去了KTV。 顾炜说家里有事喊了代驾便提前走了；周小雨因为记挂怀着孕的小微，怕回去太晚惹怒老婆大人，便也跟众人道了别。大部分有家室的人都走了，剩下的大多数是自由自在没人管的单身狗。 丁盛禾本也想走，毕竟也八点多了，明早周一还得上班，但他因为没有合理推脱理由被众人拉扯着进了KTV包厢。 打开灯，包厢笼罩在一种紫红色的灯光下，大家吵吵嚷嚷地在包厢的皮质沙发上坐下了。 丁盛禾比较喜欢听韩国女团唱的那种节奏明快的歌曲，对于当下流行的中文歌虽都有耳闻但不太会唱，他就坐在沙发上，看周围人点歌唱歌。 江乐白此时虽然没醉，甚至还算清醒，但脑袋依旧有些晕晕胀胀的难受，他不擅长唱歌，便也没去点歌。 贺奇此时正在唱陈奕迅的老歌《十年》，一曲惊艳四座，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些与他年纪不符的沧桑感。 唐云在一旁惊喜呐喊：“哇塞，太好听了吧。” 贺奇是属于麦霸型选手，一曲结束，又来一曲《K歌之王》，就连米洛选的《小幸运》他也能一起合唱，米洛的女高音和贺奇的男低音营造出一种独特的听觉冲击。 最让江乐白惊讶的是头顶地中海的技术总监竟然也深藏不露、一鸣惊人，当廖加辉点的《双截棍》出现在屏幕上时差点惊掉他下巴，然而当他吐字清晰快速的将那段rap唱出来时，整个包厢气氛都被推向了高潮。 廖加辉唱着：“快使用双截棍——” 众人一起接下一句：“哼哼哈兮——” 廖加辉：“快使用双截棍——” 众人：“哼哼哈兮——” “习武之人切记——” “仁者无敌——” …… 包厢中大家都兴奋地站起身跟随歌曲节奏手舞足蹈，纵是江乐白再矜持的一个人也被气氛感染着不由自主打着节拍。 唱了不知多久，许是大多数人都唱累了，唐云提议大家玩游戏。 是江乐白没玩过的国王游戏。 游戏道具是一副扑克牌，刚好剩下十个人，于是留了大王、A以及从2到10共11张牌，规则是轮流发牌，每人一张牌且只有自己知道内容，抽到大王的人亮明身份即为国王，发牌剩下的那张牌即为国王的暗牌且国王自己也不能翻看，如果发牌后没有大王那就重新洗牌再来一轮。国王可随意在A到10中选择2-3人做一件事情，被选择者则不能拒绝国王的命令。 一轮发牌结束，江乐白将桌上反扣的纸牌握在手里凑到眼前，瞧见了是个红桃2，看完便迅速捂住藏于交叠的两掌下。 丁盛禾不慌不忙瞥了一眼扑克牌，随即翻开放到桌上，道:“大王在我这。” 在一众人等待的目光里，他想了想，略带迟疑说:“A和2来一首情侣对唱吧。” 唐云吐槽道:“盛哥你这要求太简单了吧。” 丁盛禾无所谓道:“第一局嘛，试试水。”说完扫视一圈，去寻找被点名的两人。 “A和2在哪？”有人问。 江乐白似是有些害羞，“2是我。”他说着将牌面翻开摊于桌上。 见再没人应答，丁盛禾反应过来，翻开桌上留着的底牌，赫然就是他选中的红桃A。幸好他嘴下留德，不然差点坑到自己，即便这要求一点也不过分，但对于整个KTV里最不会唱歌的两个人来说也算是不小的挑战。 两人在四周一片起哄声中站起身走到屏幕前，他们各端一个话筒讨论起演唱歌曲来，但讨论了半天也没统一出个答案，不是丁盛禾听过江乐白闻所未闻，江乐白会唱但丁盛禾不会，不然就是二人都没听过。 最后在怀旧型老年歌手郑辉的提议下敲定了一首《纤夫的爱》。 这首几乎跟丁盛禾诞生于同一个时代的歌，曾因为潘长江的小品火遍大江南北，就连江乐白也能跟着旋律唱几句。 丁盛禾当仁不让选择了男声部分，江乐白小可怜就只好唱剩下的女声部分。 丁盛禾随着音乐旋律缓缓开口:“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江乐白开口接道:“小妹妹我坐船头/哥哥你在岸上走/我俩的情我俩的爱/在纤绳上荡悠悠/噢荡悠悠……” 众人一阵捧腹，江乐白原本就因为喝酒而发红的脸上又是一热，耳根也不自觉红了。 这时唐云一脸兴奋地举着手机在一旁录像，边拍边道:“你们俩靠近一点，对，再近一点。” 江乐白听话的往丁盛禾身边靠了靠。 唐云看着听话的乖宝宝小白一阵欣慰，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姨妈笑。 等到一曲唱罢，新一轮开始发牌。 ☆、第十章 米洛接牌时纸牌不小心被碰到了地上，她暗自庆幸纸牌落地时仍是反面朝上扣着的。 挨着米洛坐着的丁盛禾无意瞥了一眼，米洛捡牌时牌面图案无意间闪过他眼底。 这次抽到大王的人是唐云，她逡巡一圈，一脸坏笑道：“抽到6的人公主抱9，坚持一首歌的时间。”说罢便急急去找被害人。 江乐白又是一怔，怎么又是自己？他有些迟疑的亮明身份，在桌上亮出一张红桃6。 米洛也是一阵尴尬，她倒不是玩不起，只是今天出门穿了条很短的包臀裙，活动不是特别方便。 她迟疑良久没有作声，丁盛禾看出她的异样，趁没人注意悄无声息将自己纸牌递到她手里，换走了她原本的那张扑克牌。 米洛怔愣了一下，然后感激地看了眼丁盛禾。 丁盛禾翻开原本是米洛的那张牌，果然是9。 众人见被害人又是丁盛禾和江乐白，四下又是一阵哄闹。 唐云这要求对江乐白来说有些难，虽说丁盛禾身材匀称，但他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胸腹肌傲人，再加上他一米八几的个子，体重自然不轻。江乐白身材则比较瘦削，个子也跟丁盛禾差一截，要让他抱一会儿还能坚持，但坚持一首歌的时间挑战性还是太大了。 江乐白在众人的笑闹声中走到丁盛禾身前，微仰起头看着他，丁盛禾此时也正一脸打量地看着江乐白，好像在怀疑他有没有足够的力气抱起自己。 此时选完背景歌曲的唐云也凑了过来。 两人一看屏幕歌名，江乐白倒抽一口气，丁盛禾则在心里吐槽，这也太狠了吧。 屏幕上赫然是那首由众多经典情歌高潮组成的《情歌王》，而这首歌足足有12分钟之长。 “开始啦——”唐云冲他们喊道。 江乐白咬咬牙，将还僵立着的丁盛禾打横抱起。 丁盛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只觉重心一斜，脚跟离地，自己竟然真的被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男生给抱起来了，他手臂连忙搭上江乐白颈侧，两臂牢牢环住脖颈。 江乐白被压着脖子前倾，终于稳住重心，缓缓站直身子。 江乐白抱丁盛禾的姿势并非标准的公主抱，他左手从丁盛禾后背伸过去抵在腋窝处，右臂则从上方绕着环抱住他大腿。 唐云一脸我磕到了的样子，“哇——”的一声喊了出来。 两个人胸膛靠在一起，丁盛禾能听到江乐白胸腔里因为剧烈运动而快速有力震动的心跳声。 江乐白喉结滚动，牙关紧闭，鼻息渐重。 丁盛禾一度感觉身体受重力作用有些向下滑落的趋势，却又几次被江乐白调整回去。 屏幕唱道：“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 体力透支，已经有些战栗的江乐白终于坚持不住，他两手松动准备将丁盛禾放下来，却因脖子被环着，一时失去重心，往前倾去。 两人于是在众人葵葵目光的注视中齐刷刷的倒了下去。 速度太快以至于周围没人来得及反应去帮忙，只来得及惊呼出声。 “啊——” “丁盛禾——” “小白——” “小心——” …… 身体后仰的那刻，丁盛禾也变了脸色，身体重重的摔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脑袋却意外的压在一处温热柔软的物体上。 原来在电光火石间，江乐白怕丁盛禾摔倒，将双手抵在了他脑后。 两人鼻尖轻轻擦过，江乐白咬紧的牙关终于松开，大口喘着粗气，夹杂着浓浓酒气的喘息一阵阵打在丁盛禾脸上。 丁盛禾躺在地上，头脑一阵空白，不知过多久脑海里才缓缓冒出一句感慨：这是什么狗血电视剧里的剧情。 江乐白半个身子压在丁盛禾身上，隔着单薄的衣料，能听到两人心脏皆是“砰砰砰”作响，江乐白耳根此时已然是红透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忙七手八脚的将江乐白和丁盛禾扶起来。 “有没有摔到？” “你们没事吧？” 众人一阵关切慰问，经过这样一阵惊变，大伙也不太敢去玩一些出格的游戏了，就单纯喝喝酒唱唱歌。 这厢江乐白跟郑辉坐在沙发上闲聊，廖加辉两指夹着根烟端着酒瓶过来，道：“你们别光只聊天，来喝酒吧。” 赵寻也凑过来道：“我们玩骰子，比骰子大小，最小的那个人喝酒，怎么样？”赵寻也是部门的测试工程师，不过他跟米洛分工不同。 江乐白见大家都同意了，不想扫兴，便也玩了起来。 “小白，抽烟。”廖加辉说着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来递给他。 “不不不，我不抽烟。”江乐白连连摆手拒绝。 赵寻和郑辉却都不客气，分别接过廖加辉递出的香烟，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运气太背，江乐白总是摇股子最小的那个，几乎是连着一杯两杯酒下肚。 赵寻也感觉很邪门，缓缓吐出一口烟圈，问他：“小白，你是想喝酒才故意一直输的吧？” 小白无辜又无奈的摇头。 丁盛禾本来坐在沙发的另一头，盯着屏幕听贺奇唱歌，瞧见江乐白那边动静，见江乐白一次次举杯一饮而尽，感慨顾炜怎么这么没责任心，把小白一个人留在这里自己却早早走了。 不知是白酒后劲上来还是脑袋一时抽了，他蓦地起身，走到那群人身边，夺过江乐白即将举起的酒杯，道：“他喝多了，我来替他玩，帮他喝吧。” 丁盛禾平日虽然跟同事客客气气关系不错，但他给人的感觉还是有些高冷带着点距离感，只有跟周小雨和Allen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暴露出本性，变得无拘无束起来。 众人也很乐意丁盛禾的加入，江乐白很惊讶的给丁盛禾让了位置。 但这位技术大神的运气显然比江乐白好不了哪去。 赌输被罚酒的他望着斟满一杯甚至表面还浮着一层白色泡沫的黄色啤酒，皱了皱眉，一狠心，张嘴灌进去，苦涩的口感蔓延至舌尖，他眉头皱的更厉害了，甚至还觉得有些微辣。 一圈两圈下去……丁盛禾渐渐有些头晕目眩了。在一片烟雾缭绕中，他觉得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最后整个人一下子重重倒在沙发里。 江乐白惊呼：“盛哥！” “丁盛禾！”一旁几个人也齐齐喊他名字。 江乐白一边喊着一边忙去扶他，丁盛禾此时已经醉得昏睡过去。 “他也太不经喝了吧，这才喝了三杯呀！”赵寻惊讶道。 江乐白看着倒在沙发里的丁盛禾，又看看时间，对他们说：“现在也十点多了，我看还是先把他送回家吧。” “都十点了？”郑辉吃惊地去看手机时间。 大家也都玩得差不多了，决定散场。 这时廖加辉指着失去意识的丁盛禾问众人：“你们谁知道丁盛禾家住哪？” “好像只有周小雨知道吧？”有人说。 “我送他回去吧。”江乐白举手示意，“我知道他家在哪？” 众人又是惊讶又是疑惑，他们点头同意了。 “他好像是开车来的吧？”郑辉问。 贺奇：“我来的时候看到他车了，跟我车停在一起。”，顿了顿又朝江乐白道，“你们叫个代驾吧，我跟你一起把他送上车。” “嗯。”江乐白点头。 众人都确定了回家方式后，很快散场了。江乐白和贺奇把丁盛禾从沙发上架起来，好不容易才一路吃力的把他带到他车旁。 贺奇的代驾已经到了，他嘱咐了一句“钥匙应该在他口袋里，你们路上小心点。”便先上车走了。 江乐白一手撑着丁盛禾的胳膊将他抵靠在车身上，一手去口袋里摸索车钥匙。 丁盛禾脑袋软绵绵的耷拉下来靠在江乐白肩上，很快钥匙在他裤子前兜里找到了。 幸好这附近代驾很多，没过多久，江乐白叫的代驾也来了。他把车钥匙递给代驾小哥，又把丁盛禾弄进后座，自己也坐了进去。 也幸亏江乐白记忆力好，丁盛禾住的那个小区甚至丁盛禾那栋别墅的位置他还记得。 最后，车子在丁盛禾家门前停住了。 江乐白送走了代驾小哥，他把丁盛禾拖上台阶，站在门外。 他这时才突然想起丁盛禾身上好像没有房子的钥匙，刚刚他把他身上几个口袋都翻过了，最后才找到的车钥匙。 为了再次确认，他又把几个口袋摸了一遍，确实没有。 他有些犯难，转头看了看门锁，用的是密码锁。 “丁盛禾。”他轻轻唤他。 丁盛禾此时整个人失去意识，就跟打了麻醉剂似的，他不发酒疯，就乖乖的任江乐白摆布，也没有任何反应。 江乐白暗想：今天怕是开不了门了，都送他到家门口了却进不了门。 心里一阵沮丧，但沮丧心情一瞬而过，他便急速思考解决办法，看来，只能这样了…… 此时代驾早已走了，他也喝了很多酒不能开车，只好又将丁盛禾拖到马路边。丁盛禾住的这边本身车辆就比较少，加上已经大半夜了，他抱着他在路边等了很久才看到一辆出租车。出租车一路奔驰，最后在一家酒店门口停下。 他拖着丁盛禾下了车，进了酒店大厅。 这家酒店看起来比较高端，如果是他自己住房一定舍不得花那么多钱来这里，但考虑到丁盛禾，还是选了这里。 “您好。”前台小妹热情招呼他们。 江乐白把丁盛禾放在一旁的座椅里，走进吧台问：“请问有房间吗？” “有的，还剩一间大床房”小妹热情回道。 “有标准间吗？”江乐白问，他折腾了大半夜，此时已经累出一身汗，加上他也喝了很多酒，又担心丁盛禾一个人呆着会出事，便决定留下照看他。 “不好意思，没有了。” “大床房也只剩一间了？”他确认道。 “是的。” 犹豫了好久，江乐白才订下了房间。他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睡一张床就睡一张床，反正是两个男生，没什么好避讳的。 好心的前台小妹让酒店保安帮着江乐白把丁盛禾带进了房间，将丁盛禾放倒在床上，江乐白谢过保安小哥，关上房门。 他这时才发现雪白的大床上在靠近脚底位置正斜躺着一朵红艳的玫瑰假花。 江乐白把玫瑰花放到一旁桌上，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累的手腕，开始打量这个房间，房间灯光泛着暖黄色，照在偏红的地毯上，现代装修风格中透出一种稳重大气，房间里除了床外，墙边放有办公桌椅，落地窗旁边摆着沙发和小茶几，一旁的卫生间淋浴房用玻璃隔开，从外面能清楚看到里面布置。 他从没谈过恋爱，一直单身，只有一次跟大学同学去附近古镇玩的时候订过一次单人间，那是一件很小的房间，装修虽有些古镇风情但并不像这个房间布置那么高端。 他拉上窗帘，看了一眼沉沉躺着的丁盛禾，起身去洗澡了，他感觉这一晚上运动量都要赶上跑个半马了。 洗完澡出来，头晕的感觉减轻很多。他吹干头发，小心翼翼掀开被子，爬上床。 床被柔软，顿时感觉身体也轻了下来，这时一阵恶心的烟酒味传入江乐白鼻息。 他转身，凑近丁盛禾身边嗅了嗅，那味道更重了，是在KTV包厢里染上的烟酒味，他之前也身处KTV包厢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洗干净再闻到这个味道只觉得有些恶心。 江乐白好看的眉心蹙了起来。 心里纠结良久，他白皙的指尖覆上了丁盛禾的衬衣扣子。 一颗，两颗……然后是裤子……而后他看到眼前景象，手指忽的一顿，目光立刻躲开，移向别处。 十几分钟后，江乐白帮他简单冲洗了一下，所幸浴室有浴缸，他没耗费太大力气。虽然之前在替他脱衣服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帮他擦拭身体的时候还是十分不自在。 他把擦干的丁盛禾从浴缸里拽起来，半拖半拽的往床边走，对方结实的皮肤紧贴上他的，一瞬间犹如触电的微微战栗感爬过心头，又被他迅速赶跑。江乐白虽在大学时也跟室友一起去公共澡堂洗过澡，但他从没跟身边朋友这么亲近接触过，身体一时竟起了反应，他一阵羞恼，幸而没人发现他这窘状。 他忙慌将丁盛禾的身体搬回床上，替他盖上被子，自己也终于疲惫的躺到另一边。 这夜，山河寂静，一梦到天亮。 ☆、第十一章 丁盛禾逐渐有了些意识，现在什么时候了，意识在自问，但他仍旧没有清醒，眼皮似有千斤重，无力与之对抗。平躺着的他往右翻了个身，手指碰到一处柔滑的东西，有些柔软，但又有些硬。 他正迷迷糊糊地摩挲着那物体，右耳边却发出一声“哼”的鼻音，他的手被什么拍了一下，意识后知后觉的清晰，“有人在身边？” 丁盛禾强撑着睁开眼皮，眼前好像……是个人的脑袋？……！ 原本昏沉的意识猛地惊醒了。 而之前迷糊间他摸到的分明是一个人呐！！！ “WTF”他心里一阵咆哮，他大脑一阵混乱，低头去看被子里的自己，却迎面撞上下身那昂首立着的巨物…… 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他转头看向枕边人，尽管室内光线昏暗，辨认良久他还是看清了，但却更加震惊了，江乐白？？？！！！ 太过于震惊，以至于他一时愣住了，昨晚发生了什么？他现在该怎么办？狼狈逃走？这一刻他总算是理解到了那种面临十万火急的仓皇焦躁，以前就算是遇到再难搞定的项目，再严重的bug，他都没像现在这一刻这么惊慌过。 幸好江乐白仍在沉沉睡着，他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但他心里想的却是：我竟然把江乐白给睡了？我昨晚好像是喝了几杯啤酒混着白酒的后劲喝醉了，然后呢？这是哪里？难道是跟着江乐白回了他家？是江乐白主动投怀送抱，还是自己霸王硬上弓？那自己岂不是把顾炜给绿了？ 也不怪丁盛禾的第一想法太过于龌龊，他虽是个如假包换的直男，但他常年深受Allen的思想熏陶，对于gay圈诸多种种早已有耳闻，甚至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还向Allen讨教过男男方面的房内秘术。他在大学时就知道Allen与大多数男生不一样的性取向，而且Allen喜欢壮实有魅力大叔型的男人，在惊掉了下巴之后重组三观，从此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他那时替Allen保守秘密，两人都没想到他们后来竟能成为无话不说的朋友。 丁盛禾是个外表比较淡漠冷酷，但有些闷骚的人，他坚持自律的生活，保持早睡早起的作息，定时锻炼，不抽烟也很少沾酒，上班只喝白开水，饭食多清淡……但他在熟人面前，一旦骚起来，也是能扛着火箭炮去炸月球的主。 他正一顿乱想着，等腹下的那团火消下去，一边的江乐白动了动，睁开模糊的睡眼。 他看着赤身僵坐在床上的丁盛禾没什么大反应，懒懒道：“盛哥，你醒啦？”说着打开了床头灯。 昏暗的房间多了丝暖光。 丁盛禾此时更如芒刺在背，他怎么这么淡定，难道他把自己给睡了？然后又反驳自己，不对不对，自己下身没什么异样的感觉呀，除了……后背有点痛……但自己这样坐着不说话似乎更尴尬了，他只好硬着头皮“嗯”了声，发出的嗓音却嘶哑浑浊。 “昨晚……”丁盛禾正斟酌着开口询问昨晚发生的事，却听不远处衣服口袋里传出熟悉的电话铃声。 他正要掀开被子下床，想起自己下身也没穿衣服，狠心把另一边的被子从江乐白身上拽下来，整个人躲在被子里裹成个粽子下床找手机。 江乐白没了遮挡物，此时房内开着空调，气温略低，他打了个激灵，忙坐起来，抽出身后枕头挡在腹部以下、腿部以上的位置。 丁盛禾掏出衣服里的手机，一回身就看到了床上的一片花白，那个身上皮肤比脸色还要白一些的男孩，捂着枕头，抿着嘴看他，脸色有点难堪。他身材清瘦，露在外面的的纤细大腿比女生还要修长。 从小到大都不知道害羞怎么写的丁盛禾，猛然老脸一红，呆愣在原地。 “盛禾，你终于接电话了，你人呢？你跟小白在一起吗？”电话里传来一连串焦急的询问，是周小雨的声音。 “我……”他一个字“我”了半天，也没接上下文，而后用他那沙哑的嗓音问转问周小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几点？”丁盛禾这时还有些懵，继而追问道。 “大哥，现在晨会都开完了，你不会还没起床吧？给你发了那多消息也不回，你跟小白今早都没来，群里热闹的都快炸锅了。”丁盛禾这才反应过来，“卧槽！” “哎，小白是不是跟你在一起呀？我开会帮你跟廖哥请了半天假，你下午再来吧，小白我没联系到他，要是他跟你在一起，你让他跟领导补个假解释一下……”丁盛禾没等周小雨把话说完就挂了电话，回头时江乐白已经快速把衣服转好了。 丁盛禾此时焦急，走到他身前，“刷”的一声迅速掀起裹住自己的太空被，将之盖在对方头上。 江乐白连连挣扎。 “别动，等我换好衣服。”丁盛禾命令道。 被子里的人不动了。 一阵窸窸窣窣过后，丁盛禾穿好衣服，扣上最后一颗扣子，才开口道：“好了。” 江乐白将头上的被子掀开，头发略显凌乱。 丁盛禾忍了再忍，终究是忍不下去，走近他身边，抬手将江乐白弄乱的头发理顺了，问他道:“我现在去公司，你是请假还是也去公司？” “去公司。”江乐白没有迟疑。 “行，我送你一起去吧。”丁盛禾说完才想起昨晚开车去吃饭的，后来不知道他们怎么来的这里。 江乐白忙解释：“你车停在家门口，这里是酒店……” 丁盛禾：“……”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小子不会真是对自己图谋不轨吧。但也顾不上胡思乱想了，他只道：“行吧，路上再解释，我们打车去公司。” 两人立马退房打了辆车，风风火火往公司赶，路上江乐白跟他解释昨晚的各种曲折。 丁盛禾竟然给逗笑了，问他：“你不知道密码锁上面也有指纹解锁的功能吗？” 江乐白尴尬的揪着手指头，一脸无辜地摇摇脑袋：“不知道。” 丁盛禾：“……” 又听得自己被送往酒店后的那一段，江乐白简单一句话的描述：“你身上烟味太重了，便顺便帮你冲了个澡。” 等等……江乐白给自己洗澡了？也就是自己全身都被这小兔崽子看光了？还里里外外都被他给摸了个遍？顺便？哪里顺便了……丁盛禾想不下去了，但看了一眼身边一本正经讲述的江乐白，他又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思想过于肮脏了。 赶到公司都已经十点半了，迟到一个半小时算旷工，周小雨给丁盛禾请了半天假所以没什么大事。江乐白则在路上在微信上跟郑辉解释了一下，也请了半天假。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这时办公室很多同事都朝他们望过来。丁盛禾走到自己位置，周小雨用脚踢了他椅子一下，丁盛禾回过头，周小雨举着手机，示意他看微信消息。 丁盛禾转回身打开微信，只见消息列表上“奔三青年致富群”右上角红圈标着数字24，“指尖产品研发部”显示99+，“八卦闲聊会所”显示99+…… 他先看了看奔三青年致富群： 上午8:42 【爱微雨：@Allen，快看，这视频绝对符合你口味】下面是两段视频。 【Allen：啊啊啊——哇塞，这小朋友是谁？好可爱，难道这就是你们公司新来的那个小白？】 【Allen：@688372我觉得你们不对劲】 【爱微雨：我也是，可惜我昨晚没去KTV不在现场，吃完饭赶回去都差点让我家女王动了胎气，哎】 上午9:00 【Allen：他人呢？】 【爱微雨：今早没看见他呀？】 【爱微雨：公司群里说是小白送他走的】 【Allen：有猫腻呀。】 【Allen：@688372 快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呀！】 【爱微雨：@688372 狼崽子你人呢？再不来要旷工了】 【爱微雨：开早会了，我跟廖哥帮你请假吧？】 【爱微雨：你不说话就当你同意啦？】 【Allen：我猜他……现在可能还在睡觉（/沉思）】 上午9:48 【爱微雨：狼崽子，假给你请好了】 【Allen：还没找到他人？】 【爱微雨：给他打了好几遍电话？都没接，我待会再试试。】 【Allen：大概是沉溺在温柔乡里忘记早朝了】 【爱微雨：听说他昨晚睡死了，我还是相信我们单纯的小白同志的。】 【Allen：盛禾半夜醒了，不干人事也说不定……】 【爱微雨：你说的也有道理……】 上午9:50 【爱微雨：找到他了，他竟然真的在睡觉！我猜99%跟小白在一起！】 【Allen：哇哦，准备吃瓜，当事人来解释一下。】 这俩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丁盛禾无奈地关上聊天窗口打开指尖产品研发部的群。 这个群消息从昨晚一直延续到开早会，各种KTV现场的视频，如麦霸贺奇的“演唱会”现场，廖加辉惊艳四座的《双截棍》……甚至也包括丁盛禾和江乐白接受惩罚的种种。 一大早顾炜也在群里说，昨晚错过了精彩好戏，几句惋惜之后便开始说起一些工作上的内容。 咦？顾炜看见视频竟然也没什么大反应，难道他们只是“纯洁”的……炮友？ 他最后打开“八卦闲聊会所”群，这个群是由唐云创建的，旨在将工作与闲聊区分开，百无禁忌，畅所欲言。群里没有顾炜、廖加辉也没有郑辉，这个群此时的热度比隔壁指尖产品研发部高了不知几倍。 一些昨晚提前离席的人甚至是休陪产假的王彦都被这热闹吸引过来。 ☆、第十二章 大多视频照片都是唐云散播出去的，继昨晚那几段小视频后，唐云今早甚至又发了一段剪辑过的视频片段，正是这段视频激起了千层浪，在群里引发了无数回复。 丁盛禾戴上耳机，视频内容是昨晚情歌对唱的片段和公主抱跌倒那段，原本嘈杂的室内音乐和吵闹的人声被抹掉了，背景加了首甜美的爱情歌:“就在一起谁让我们相遇/以后的日子我们一起相依/我会宠着你我会纵容你/谁要欺负你我就站出保护你/就在一起一生相守不弃/就在一起谁都不许说分离/这段恋情是上天给予/会让我们成为这个世界上/最美的情侣……” 而画面里是丁盛禾和江乐白手握话筒彼此对望一眼，是江乐白害羞的微微一靠近，是江乐白倏忽把丁盛禾抱起，是丁盛禾抬手圈住江乐白脖颈，是两人相拥倒地…… 这一系列慢动作片段，让不明所以的人看了怕是真会以为视频里的两个人是一对情侣呢。 就连丁盛禾都从这视频里感觉嗅到了爱情的味道，这也太……他竟然词穷了，一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吐槽。 唐云这剪辑视频一出，众人便七嘴八舌议论开了。 【小黑的五彩斑斓：哇——】 【爱微雨：干得非常漂亮@唐唐不吃糖】 【其貌不扬：唐云你也太有才了吧。】“其貌不扬”是前端IOS工程师贺奇的昵称。 【唐唐不吃糖：这对我磕了，谁都别拦我！】 【闲彦碎语：这就是那个新来的产品助理？谁能告诉我我不在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服务端王彦也被炸了出来。 【爱微雨：盛禾怎么还没来，昨晚他怎么回去的？】 【其貌不扬：江乐白说他知道丁盛禾住址，他叫了代驾跟丁盛禾一起走的。】 【爱微雨：这……小白怎么知道盛禾地址的？】 【唐唐不吃糖：啊啊啊，昨晚发生了什么，两人今天又双双迟到，脑补一万字，想想都让人脸红。】 【其貌不扬：……】 【闲彦碎语：……】 【爱微雨：若有所思、恍然大悟、茅塞顿开、如梦初醒、豁然开朗、小唐的分析相当有道理。】 【小黑的五彩斑斓：唐唐咱淡定点，你忘了自己是淑女了？】 【唐唐不吃糖：在cp面前，淑女是什么？】 【小黑的五彩斑斓：别想了，到点开会了。】 …… 【小黑的五彩斑斓：他俩这是要一起旷工呀。】 【爱微雨：我帮盛禾请过假了。】 【唐唐不吃糖：还联系不到小白？】 【爱微雨：只有他微信，没有电话，打过了，也没人接。】 …… 【爱微雨：联系到盛禾了。】 …… 【唐唐不吃糖：他们来了，他们一起来的，他们昨天果然在一起，我的天。】 【唐唐不吃糖：这糖吃的，我被甜齁了。】 【小黑的五彩斑斓：小白好像还不在群里呀？】 【爱微雨：我拉他进来。】 几秒钟后，系统提示：“爱微雨”邀请“江心秋月”加入了群聊。 【唐唐不吃糖：他们昨晚都没换衣服，说明他们没回家？】 【唐唐不吃糖：捂脸，我不敢再往下想了。】 江乐白一坐下，刚打开手机就见自己被周小雨邀请进一个群里，入群后的第一眼就见到了唐云的这两句话，他从懵愣、对号入座、领悟到脸红尴尬只用了短短几秒的功夫。 【江心秋月：你们好像误会了什么。】 【唐唐不吃糖：不不不，小白你不用解释，千万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 唐云心想：我不需要知道真相，我只要开开心心的磕我YY的cp和吃我的糖就行了。 【江心秋月：……】 【688372：你UI图都画完了？@唐唐不吃糖】 【唐唐不吃糖：那是必须的，我这效率，比进度提前一天完成。】 【688372：我听说隔壁四海设计师忙不过来了，有好几张公司宣传海报要做，既然看你这么闲，不如……】 【唐唐不吃糖：我突然想起还有一页没做完，告辞——】 丁盛禾发完消息关上聊天框，他也不去看一些私发的消息了，他习惯性的将指尖附上键盘，突然发现哪里些不对劲，他面前有些异常的空旷。 他竟然没把笔记本电脑带过来！ 奥，对了，昨天是周末，他去参加聚餐的时候并没带背包。 此时丁盛禾端坐在办公桌前抚着键盘望着莫须有的电脑屏幕，显得格外滑稽。 虽然上午雨哥给丁盛禾请了半天假，但他还是担心进度delay，会影响后续测试进度就赶来公司了，看来自己就该先回家换身衣服再来，他皱眉暗叹，他从今早到现在精力都被别的事情牵引着，并没觉得衣服味道难闻，现在回过神来只觉得这一身二手烟的味道让人直犯恶心。 他郁闷到极致竟忍不住笑了，到底是自己最近脑子坏掉了还是江乐白身上下了什么厄运咒符，只要自己跟他碰在一起就准没好事。 得，自己今天不知又得加班到什么时候了。 江乐白与他一排之隔坐着，看丁盛禾僵直的背影，空空的桌面，江乐白似是想起什么。 他从办公桌柜子里拿出自己的白色双肩包，这包自从上周换过位置后就一直忘记拿走，江乐白从背包里慢慢取出一台笔记本电脑，这古董电脑是他四年前刚上大学时母亲给他买，他端着电脑走到丁盛禾身边。 丁盛禾抬头看了着江乐白递过来的笔记本电脑，没做声。 江乐白有些迟疑道：“盛哥，你是不是忘记带电脑了？这电脑是我上周带来的没拿走，我现在用不到，你需不需要？” 丁盛禾原本看见江乐白只觉得有些反感，后来关系缓和一些，反感中多了一丝欣赏，但经过昨晚一闹，他见到他就只觉得烦躁，莫名的想起一些有的没的，一些乱七八糟。 “你这电脑还能用？”丁盛禾刻意表现出一丝不屑来。 江乐白听出那语气里带着的尖刺，仍认认真真回答道：“嗯，虽然可能运行速度不是很快，但还是能用的。” “拿走吧，我不需要，我回家了，下午再过来。”丁盛禾冲他说完，起身便走。 江乐白看他大步走远的背影，有些说不出的难过，自己大概是又被讨厌了。可他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丁盛禾感觉讨厌的事呢？他想不通，难道就因为他是做产品的，而丁盛禾是技术，所以网上说的那些产品经理跟程序员恩恩怨怨的事都是真的？ 丁盛禾拒绝江乐白的好意一方面其实是以为江乐白那电脑一看就被淘汰好久了，机身又厚又大，不知是哪年的旧古董，用这种电脑运行代码还不如宰了他，另外他现在非常不想跟江乐白有所接触，他心里觉得很烦，却又不知为何而烦，也不知唐云那腐女看见他们在一起又会YY什么东西，他觉得他们现在关系有些莫名暧昧，让他很不自在。 丁盛禾逃也似的打车回了家，打开门，饿了好久的“鸡腿”朝他飞扑过来。他给“鸡腿”开了两罐肉罐头，又倒了杯牛奶，然后摆脱掉“鸡腿”的魔爪，起身往顶楼卧室走。 进了卧室，关上窗帘，习惯性打开音响，脱衣进了浴室。 一道道密集的水流自花洒孔隙喷出，顺着头顶一路向下，温热柔软的水瀑将他全身裹覆住。 丁盛禾合上眼帘，却见一片残存些许黑色噪点的黑雾，画面浮出一个白如凝脂的轮廓。 丁盛禾一滞，感觉心里有些朦朦胧胧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躁动膨胀，他僵了片刻，背脊紧贴上冰凉墙砖，似是被无形的力量裹挟拉扯着，他沿墙面缓缓跌落…… 良久，水流依旧在冲打着地面，丁盛禾有些空洞地望着滑进下水道口的水流，心底突然泛起一阵恶心。 无数的质问涌来，他在干什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他，他坚硬而强大的心墙突然破碎崩塌。 刚刚那汹涌心潮，如滔天骇浪，铺天盖地般，一瞬间将他淹没殆尽，他一直引以为傲的理智，就这样轻松被摧毁。 作为一个没几年就要跨入三十岁门槛的青壮成年男人，丁盛禾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但他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渴望，就算大学时他跟赵佳在一起时，也没这么失态失控过，他那时大部分精力都放在Java学习上，顾不上这些情爱。他偶尔产生的念头，会被他打消压制下去，跟赵佳在一起的两年多里时间，他会早起买早饭，去陪外校的赵佳去上课，给她买最好的化妆品和包包，尽力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宠着她，但不会去碰她。 那时他觉得爱情不是欲望，因为他爱她，所以舍不得动她，甚至因为自己的克制和禁欲而沾沾自喜，他把那种反应当单纯的生理反应，就像每天早晨看到的那样。现在想来，当初自己幼稚的像个傻子，也许赵佳也就是因为自己不曾对她做过那件事，以为他那里有问题才分手的吧，什么要回老家，现在想来都是借口谎话罢了。 ☆、第十三章 下午丁盛禾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回了办公室，此时还没到上班时间，大多数人都趴在办公桌上睡觉。 丁盛禾一打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正前方的江乐白正蜷在椅子里，闭着眼午休，他脑袋歪向一边，睡觉的时候嘴唇仍是抿着的，这番睡姿倒是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江乐白的睡颜也很好看。 丁盛禾撇过脸，沿着过道走回自己位置。 办公室里有人设定的午休闹钟此起彼伏地响起来，或趴着或躺着的人们也陆陆续续坐起身，但大多人眼睛还是闭着的，目光涣散，如丧尸一般。 原本寂静的空间瞬间生出诸多噪音。 “哎，哪来的喜糖啊？”周小雨揉着睡眼，一脸惊讶地指着桌上的一个红纸盒。 众人闻之，也纷纷看到了同样的中式喜庆小盒子，再环顾一周，除了王彦，每个人的桌面上都放着同样的一个小红纸盒。 江乐白还没见过这场面，有些疑惑地拿起纸盒端详起来。 这时已经有人将包装盒上的字大声读了出来：“I’am a boy，初来乍到，请多指教。”文案旁还画着一个卡通萌嘟嘟的小男婴。 “咦，是不是王彦回来了？”周小雨疑惑道。 江乐白将纸盒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些小饼干、喜糖和一枚喜蛋，这糖是他爱吃的牛奶糖，他剥开塑料糖纸，将糖块塞进嘴里，甜甜的口感在嘴里蔓延。 这时一个人推开门，提着个大纸箱进来了，笑容还挂在脸上，是个陌生的面孔，个子也很高，但身材不像丁盛禾那样结实，他很瘦。 “王彦，真是你回来了？”周小雨朝那个人招呼道。 “是啊，再不回来我都要无聊死了。”王彦轻叹道，但说话的内容却很欠揍。 “恭喜啊，喜得大胖小子。”其他同事在一旁纷纷祝贺。 “哈哈，同喜同喜。”王彦笑着，看到正在看他的江乐白，冲他招呼道：“你就是江乐白？” “嗯，你好。”江乐白像上课被点到名的小朋友恭敬站起来冲他点头。 “你好你好，我是王彦，负责我们部门的服务端……”他做起自我介绍。 王彦跟他客套几句后就走回自己位置，也就是丁盛禾左边的空位，他把装着剩下喜盒的纸箱放下。 丁盛禾没去动桌上的喜盒，对王彦道了句：“回来啦。” “是啊，我再不回来，就要错过太多好戏了。”王彦说罢朝丁盛禾戏谑的挑眉。 坐在后面的周小雨也凑上前参与对话：“盛禾，你看人家都开始发诞子喜糖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吃到你的结婚喜糖呀？” 丁盛禾白了周小雨一眼：“等你有零花钱买装备了，再来调侃我吧。” 他看了眼喜盒，又对王彦说：“我觉得你这文案可以改改。” “改成什么？”王彦纳闷道。 丁盛禾道：“改成I’am a boy，Hello World！” “厉害了。”周小雨一边说着一边对丁盛禾比出个大拇指。 王彦休完陪产假归组，丁盛禾肩上的担子能减轻一些，但由于王彦在新部门刚成立不久就请了假，对后续讨论的一些逻辑事项不算太清楚，还得丁盛禾一一跟他解释，这一减一增，算下来丁盛禾倒也没轻松多少。 转眼到下班时间，丁盛禾今日进度果然没完成，他收起电脑，起身潇洒回家。 丁盛禾刚到家，准备继续去写代码，这时一条短信闯了进来。 发信人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他看了一眼短信内容，上面写着：盛禾，你还好吗？我从Allen那里要到你的联系方式，我知道有些唐突，这周末我在杭州举办婚礼，我想问下你会来参加吗？ 丁盛禾一阵无语，即使对方没有署名，看短信内容他也知道对方是谁了，他不想理，放下手机，将思绪转回到程序上。 手机铃声却又突兀响了，来电显示正是刚刚那串陌生号码。 他犹豫了一会，接了电话：“喂？” 对方沉默良久才开口，是温柔的女声：“盛禾，是我。” “哦，你是？”他这句纯属明知故问。 “我是赵佳。” “赵佳是？奥——是你呀，怎么了？有事吗？”他语气冷漠疏离。 对方似是有些尴尬，但还是开口了：“盛禾，我这周末结婚，听说你还在杭州，我想邀请您来参加我的婚礼。” 丁盛禾沉默一阵，他并不想去，可他自认没什么惧怕的，既然对方有脸来邀请，不去倒显得自己放不下之前感情，于是回道：“把具体时间地址给我吧。” 电话另一边的赵佳好像也有些讶异，她怔了良久才说：“好，我短信发你。” 丁盛禾挂断电话，收到了一条简洁的回复：“周六11:58 宝盛大酒店。” 几日后，丁盛禾开车到了酒店门口，虽然今天很热，他还是换了一套西装，他平常很少穿正装，也只有在这种较正式场合才偶尔穿一次。 走进宴会大厅，厅内面积极大，他在安排好的位置坐下。 环视一圈，在座的几个男人他都不认识，但看他们聊着天似乎彼此都认识，聊的话题也都是大学时候的事，他猜这些应该都是新娘的大学同学。 他来的比较晚，这时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灯光、司仪、摄像等都做好了最终的调试，场内灯光暗下，只有墙上两个大屏幕播着一对新人的恋爱MV。 随着司仪登场，聚光灯打下来，司仪语气昂扬激荡，一大串开场词滔滔不绝，随后新郎走上舞台，站在台上的男人看起来眉目端正，但若要跟丁盛禾比还差了一大截。 最后司仪高声喊道：“有请新娘登台。” 靠近门口处亮起聚光灯，穿着雪白婚纱的赵佳挽着父亲的手臂，缓缓走向舞台，走向新郎。 这样的场景他也曾想象过，只是原本剧本里的那个主角是自己，他现在看到这番场景，说没有感触是不可能的，但也只是心里有些感怀罢了，毕竟已经过去太久了，人又太容易遗忘。 他一边默默吃着菜，一边刷朋友圈，他平常很少看朋友圈，今天大概是有些无聊，便随便看看，朋友圈里无非是一些卖东西的微商广告、炫富臭美自拍照之类，但紧接着一条消息却突然锁住了他目光。 一条来自于陆堇遥的朋友圈，内容如下： 楚念，生日快乐，第一口奶油蛋糕都给你。 配图是个戴着生日帽正在吃一块三角形奶油蛋糕的中年男人，他目光温柔刚好扫向镜头。 丁盛禾注意到这男人衬衫上别着个字母Y的镶钻胸针，款式跟自己表弟右耳的耳钉一模一样。 一瞬间，丁盛禾愣住了，他放下筷子，低头凑近屏幕细看。 他大脑里闪过一道华光，“N”是念的首字母，那“Y”……对应的是陆堇遥里的遥？ 丁盛禾猛然再次回想起那道两手交握的残影。 回神间，大厅灯光早已全打开了，轮到新郎新娘互换戒指的环节，新郎站在台上，有人走上台将戒指拿给他，那个人…… 丁盛禾坐的位置离舞台有一定距离，但那个身影他却一眼就认了出来，许是最近惊讶了太多次，现在倒也没太大起伏了，只觉疑惑：那个穿着白衬衫，系着领带的年轻男人，是江乐白没错吧，他竟然是……伴郎？ 在座宾客都注视着台上的一对新人，独独丁盛禾看着那个走下台，候在一边等待下个任务的白衣男生。 他没有感慨“世界真小”，也没吐槽“无巧不成书”，他只是在想自己今天又会遭遇怎样的厄运？ “请新人交换戒指。”司仪说道。 宾客掌声响起，丁盛禾也机械地跟着鼓了掌，脑海里却纷纷乱乱的。 最初知道赵佳在杭州办婚礼的时候，他不想去追问她不是说自己要回老家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后来又回来了还是就根本没走？他不想费心去了解别人的经历，但他突然有些想知道新郎跟江乐白是什么关系。 后来随着新郎新娘下台休息换装，舞台变成了歌曲表演，再后来新郎新娘回到宴厅，开始轮桌敬酒。 他有些想离开这里了，因为他看见江乐白和伴娘跟在新郎新娘身后，端着杯盏，帮那对新人续酒。 容光满面的新郎新娘已然敬酒敬到他们这桌了。 桌上其他人分别起身，他无路可退，也倒了点白酒，站起身来。 江乐白将红酒倒进新郎刚空出来的杯子，把酒杯递给新郎，抬头时与丁盛禾四目相对。 丁盛禾一身西装，显得很正式，散发出一种成熟男人的霸气，跟平日里冷酷的感觉不同。 江乐白见到他有些惊喜，忽听新娘跟其他人打完招呼后跟许谦小声介绍道：“这位就是丁盛禾，之前跟你说过的，大学时前男友。” 许谦就是这场婚礼的新郎，江乐白的大学室友。虽然赵佳的说话声音很小，环境嘈杂，但站在他们身后的江乐白还是听见了，他脸色有些不是很好看。 许谦很大度地跟丁盛禾碰了杯，丁盛禾将杯里的小半杯白酒一饮而尽，冲那对新人笑笑表示祝福。 江乐白脸色一白，他想起丁盛禾上周在KTV时三杯倒的场景，而且这可是白酒，他心里担忧，但眼下场合又不好劝酒，欲言又止。 新郎新娘敬完酒去下一桌了，丁盛禾半杯白酒大口灌下肚，辛辣苦涩，坐回椅子上，看着一桌佳肴，发起呆。 江乐白陪许谦赵佳敬完酒又不知过了多久，此时宴会几乎散场了，他四下搜寻丁盛禾的影子，隐约看见一个高大黑色身影孤零零地走出大厅，他忙追过去，一把拉住。 ☆、第十四章 丁盛禾回头，看到正拉着自己胳膊，还有些微喘的江乐白问：“有事？” 江乐白上气不接下气道：“我……没事，我只是……担心你有事——” 丁盛禾打断他：“我能有什么事？” “你开车来的吧？”江乐白问。 “怎么，要搭车？”丁盛禾挑眉反问。 “你喝酒了，不能开车。”江乐白一本正经道。 丁盛禾沉默，正欲说些什么，只听江乐白留下一句“我今天没喝酒，可以送你回家，你在原地等我一下”，不容他拒绝，就跑回了大厅里。 江乐白跟许谦匆匆解释一句，抓起外套就往外走，见丁盛禾竟然真的还在等他，不过他此时没在原地站着，而是斜靠在走廊墙壁上，低着头。 江乐白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薄荷糖递给他，丁盛禾没接，神色复杂的看他。 丁盛禾从江乐白那句“我送你回家”开始，脑子就有些混乱，江乐白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为什么在KTV那晚要送自己回家，为什么要帮自己冲洗，为什么要把电脑借给自己，为什么要叫住自己？为什么？自己对他的针对明明那么明显，他难道看不出来吗？ 丁盛禾画圈自缚，若他站在圈外会发现其实江乐白对公司每个同事都很热心，同样的场景换做任何一个人都适用。 江乐白见他良久没反应，把糖纸撕开，举着薄荷糖递到他唇边：“薄荷糖，很清凉的，你喝酒了，吃颗也许会感觉清醒点。” 丁盛禾不爱吃糖，王彦发的喜糖盒他都没动过，依旧放在桌上，但他这次没有拒绝，他咬住了那颗雪白的糖，没多久一股清凉感爬上舌齿。 他跟着江乐白下了楼，找到自己的车，把车钥匙交给他，坐在副驾位置，看着江乐白调整好座椅，启动车，驶离酒店。 “去哪？”丁盛禾开口问。 “送你回家呀。”江乐白飞速看他一眼，继续专心看路。 “去湖边吧。”丁盛禾突然不想立刻回家了，他想找人说说话，想知道自己那些胡思乱想是真的胡思乱想还是有迹可循。 江乐白感觉到身边人状态不好，以为他还在为前女友结婚而伤心，便也不多说，反正今天是周六，刚好有时间可以陪丁盛禾散散心。 汽车一路开到湖岸，两人下了车，一前一后沿着木制小桥穿过草地往湖边走。 “你跟来做什么，为什么不走？”丁盛禾突然停住了，转身问他。 “我陪你吧……” 他果真是在意自己的，不然为什么要陪自己？丁盛禾嘴角不露声色一扬，回身去看湖水。 此时正是午后，阳光正盛，他们两人站在一处树荫下，面前湖水波光粼粼，四下无声，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 江乐白的眼里却不是这般静谧安详的场景，他死死盯着丁盛禾的一举一动，生怕对方趁自己一个不注意就跃身跳入湖里。 自从他得知丁盛禾是新娘的前男友之后，就很担心他，婚礼前他听说了一些关于新娘前男友的事，那时许谦开了句玩笑问赵佳：“你前男友不会来婚礼现场抢婚吧？”，后来赵佳解释了请前男友来的缘由，周一那天她们几个女生在搞单身派对，期间玩真心话大冒险游戏，输了游戏，惩罚是让她邀请前男友参加婚礼，赵佳本没有联系方式后来找到前男友的朋友才联系上的，她本也以为对方不会来，结果她前男友竟然应下了，众人听后都吵吵嚷嚷调侃她：“都这么久没联系，看来你前男友还记挂你呀。” “你跟顾炜很熟？”丁盛禾憋出这么一句问他。 “啊？”江乐白一愣，忙道，“不是很熟，但他待我很好。” “那你……有天周末跟他一起回家……” “是我刚来K创上班的那个周六吗？”江乐白询问道。 “嗯。” “那天我请炜哥吃饭，之前说好带本产品学习的书给我，他来时匆忙没带，吃完饭，他带我去他家拿书的。”江乐白跟他解释。 “炜哥，炜哥的叫，还说不熟。”丁盛禾的重点却偏了。 “……”江乐白不明所以，沉默过后道，“我也叫你盛哥……” “你是想说跟我也不熟吗？” 江乐白彻底无话了，这都哪跟哪呀。 丁盛禾此时心里暗骂：衣服都脱过了，还说跟我不熟……是不是跟你炜哥在一起也脱过衣服。 舌尖来自薄荷糖的清凉感早已消失，只剩来自四周灼热空气带来的一阵阵烦躁，丁盛禾松了松领带，脱下西服外套，扔在脚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江乐白也缓身坐到草地上。 丁盛禾看了他一眼，往左边挪了挪，用手拍了拍另一半露在外的衣服道：“别弄脏衣服，你坐过来吧。” 江乐白一脸温顺，紧靠他右边坐下。 “你是Z大毕业的？”丁盛禾问。 “嗯。” “我也是。”丁盛禾平静道。 “啊？”江乐白有些惊讶。 “我们是校友，确切来说我是你学长，怎么，看我不像？” “不是，之前没听说我们部门有校友，有些意外，那我们真的很有缘份哎。”江乐白说。 缘分……丁盛禾在心里反复咀嚼这个词，暗自反驳：是孽缘吧。 “你那天只是去他家拿书？”丁盛禾又问。 “是啊，我在门口等他，没进门。” “嗯。” 丁盛禾心里那团乌云散了。 “你是顾炜招进来的？”丁盛禾追问。 “是炜哥……呃……顾总监面试的我。” “你知道他为什么选你吗？” 听完丁盛禾的问题，江乐白想起约顾总监吃饭那天，自己也问过这个问题。 那天中午，他和顾总监约在市中心一个环境清幽的中式餐厅里，餐厅里他正翻着菜单，顾炜款步优雅走来。 “炜哥，你来啦”江乐白伸手朝他打招呼。 “抱歉，我迟到了几分钟，发生个小插曲，答应给你带的书一时忘记拿了。待会吃完饭我回家去拿。”顾炜一脸歉意说。 “没事、没事。”江乐白把菜单递给顾炜，”炜哥，你先选吧。“ 顾炜也不跟他客气，边点边问这道菜他吃不吃，点完把菜单给他，江乐白扫了一眼已选菜品，只点了一盘素菜。 这家餐厅并不便宜，对他来说，消费水平还是太高了。 饭桌上，顾炜跟他聊了一些关于公司新产品方面的目标用户画像、当前产品市场、一些竞品分析以及指尖今后迭代发展方向之类的问题。 这些都是顾炜的经验之谈，是自己看再多书也学不到的，他竟然毫无保留地都告诉了自己。江乐白不知自己凭何受到顾总监这般赏识，除了感激，用心去做这款新品，自己再无其他可做的了。 顾炜问他：“小白，你知道为什么招聘会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唯独选了你？” 江乐白忽而抬头，这也正是他心里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我不知道”江乐白说着，等待顾炜给出答案。 “小白，你想好以后的职业规划了吗？”顾炜却不急着解答又问道。 “嗯……希望自己有一天能胜任产品经理这个岗位，再过几年等我积累足够经验或许也能像你一样做管理岗。”江乐白忖度着用词，自己这样说会不会显得有些大言不惭，他说完看向顾炜，却见顾炜看他的眼神是欣赏的。 “小白，希望你能始终记得这句话，你该更自信些的，我相信有一天你能够独立带领一个团队，成为团队的核心，没什么事是不会发生的。” 江乐白愕然。 顾炜笑了笑又道：“小白，我最欣赏你的一点就是踏实。我觉得你选择了一条路就会坚持走下去，不会半途而废，这样的品质在年轻人身上太少了，世上眼高手低、投机取巧的人太多了，大多数人活着只看眼前利益，忙忙碌碌大半辈子却不知为何而活，人这一辈子能做把一件事做到极致，也算得上是了不起。” 他轻轻啜了口茶，接着说：“可能我现在对你说很多废话，你不会有什么感触，因为人生有很多个阶段，每个阶段看到的事物、发出的感叹都不尽相同，但感触深浅跟聪愚无关，都要等时间去慢慢打磨。其实你身上的优点远比你以为的要多，你也比自己想象的要聪颖得多。” 江乐白张大眼，直愣愣的望着他。 “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原型图画厌了，觉得工作枯燥乏味，那恭喜你已经半只脚踏入产品经理门槛了——你的基本画图技术已经炉火纯青。那时你不妨跳出来想想，设计这个功能的目的是什么，能帮助用户解决什么问题，对企业有什么好处？以小见大，这是产品开发中的前两步，市场分析和需求发现。当你学会分析当前市场趋势、目标用户、竞争对手，明确市场定位和产品规划，能够发现需求，判断轻重缓急的时候，你就基本可以入门产品经理了，如果你也能确保开发正常推进，在产品上线后有一定的运营分析能力，进行产品迭代优化，那时你就是个成熟的产品经理了。” 半晌，他悠悠叹道：“其实，做产品经理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这职业门槛比较低，但能够成为一名好的产品经理很难。动动嘴皮讲理论的人很多，浑水摸鱼的人也很多，真正能够把一款产品做好的人少之又少。这职业其实并不容易，公司业务、产品、设计、技术、运营，样样你都要有所了解。”顿了顿又道，“但又有谁能做到样样精通，你也无需畏惧，毕竟一款产品是靠一个团队共同研发的，作为产品经理你只需把本职工作做好，成为团队里方向明确的大脑，给出明确的指令就好。” 半晌，顾炜叮嘱道：“在公司里，跟同事的沟通还是很重要的，如果沟通方面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告诉我，也许我能给你出出主意。” “嗯”江乐白郑重点头。 顾炜好久没跟人说这么多心理话，江乐白也被这一长串话噎住了，需要时间细细咀嚼。 许久没人再开口，两人快吃完时，顾炜起身去了趟卫生间。 他们离席时，江乐白要去结账，顾炜告诉他，他已经付过账了，江乐白闻之要给顾炜钱，对方却不肯收，后来又带着他回家取书。 回忆落下，江乐白若有所思地答道：“也许是我比较执着吧，他说我选择了一条路就会走下去，我也确实是这样。”忽而又喃喃继续道，“我没有太多路可以选择，所以……不管路上遇到什么风景，遇到什么挫折，我都会硬着头皮走下去。” 江乐白说完，朝丁盛禾露出个无奈的笑容。 一阵温热的风掠过湖面，水光潋滟，丁盛禾将这个笑容的无奈收进眼底，那一刻，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想抱抱他的冲动。 ☆、第十五章 “盛哥？” 江乐白突然响起的嗓音把丁盛禾这股冲动吓跑了，江乐白问：“你现在是不是心情很不好？” “为什么这么说？”丁盛禾反问他。 “你……前女友今天……结婚了，你是不是很难过？”江乐白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哎？”丁盛禾被问蒙了。 “你要是心里难过，可以跟我说，也许我能安慰安慰你。”江乐白继续道。 “你想安慰我？”丁盛禾不禁冷笑，不知怎么骚话就脱口而出了，“今晚陪我？” 原本一脸殷切盯着对方看的小白脸顿时红了，江乐白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一向对他冷淡、爱答不理的丁盛禾，刚刚说什么？ 丁盛禾见他像个受惊的小白兔，不禁莞尔：“开玩笑的。”半晌又一本正经道，“不过你可能误会了，我对赵佳结婚没什么感觉。” “那为什么要来参加婚礼？”江乐白不解道。 “她既然邀请了，我为什么不来。”丁盛禾说得坦荡。 江乐白听着这话，看着他硬朗的脸庞，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丁盛禾突然想起什么，问他：“你现在还想技术？” “是，我决定听你的，学Java。”江乐白道。 “我可是给你打过预防针的，前路漫漫，道阻且艰，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江乐白坚定的回答，眼睛里有光在流动。 丁盛禾盯着那光，柔声道：“自学效率太低，我可以教你。” 江乐白目光闪过惊喜，有些不确定：“真的？” “不愿意就算了。”丁盛禾语气冷了三分。 “太好了，盛哥，谢谢你。”江乐白突然激动地抱住他。 丁盛禾瞬间僵硬了。 江乐白松开胳膊，开始兴奋地叽里咕噜说着些什么，说到一半，发现丁盛禾神色有异，关切道：“盛哥，你没事吧？” 丁盛禾不动声色地往左偏了偏身，胳膊搭在大腿上，不耐烦道：“没事。” 江乐白没注意到他这一系列小动作，探身欲细瞧对方神色，却被他一甩手推开了。 江乐白自从跟丁盛禾接触，就发现他总是很古怪，便也不去多管闲事了。 两人在湖边安静坐了一会儿，太阳渐渐西行，红霞漫天。 眼看天色将暗，消下不适的丁盛禾起身道：“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麻烦了，而且你酒还没解，我把你送回去吧。”江乐白跟着起身。 丁盛禾捡起地上的外套，甩了两下，搭在肩上，说：“小半杯白酒而已，一下午已经解了，我送你。”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于是江乐白乖乖地坐上副驾，告诉丁盛禾自己住址，任由丁盛禾送他回家。 下车时，江乐白正在解安全带，丁盛禾偏过头认真又仔细的看着他说：“小白，再见。” 江乐白微讶，点点头，朝他露出个极灿烂的笑容，回答道：“嗯，盛哥再见，你一路小心，注意安全。” 他喊自己“小白”，这是盛哥第一次没有喊他全名，是不是他们现在关系已经破冰了，是不是说明他们已经是朋友了。江乐白想着下了车，冲丁盛禾挥手道别。 丁盛禾望着后视镜里那个一点点模糊却仍没消失的身影，心情渐渐清朗起来。 回到家，给“鸡腿”喂了食，丁盛禾将衣服丢在一边，躺倒在沙发上，合上眼，回想起江乐白下车前对他的那一笑，那一瞬抑制不住的心悸犹在。 他真的……喜欢上那个小兔崽子了？ 自己会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男生动心？ 他掏出手机，找到Allen的电话打了过去，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起。 “喂，谁啊？”电话那端传来Allen有些急躁不耐烦的声音。 “我呀，看不出来？” “奥，是盛禾啊，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哎——Cassie，你帮我拿下那瓶精华，对，就是上次云姐从法国带回来的那个墨绿色的小瓶子。喂，盛禾，你有什么急事？” 隔着电话，都能听出Allen正忙着。 “你忙吧，没什么事。”丁盛禾听他忙成这样，也不好打扰，便挂了电话。 他拿着手机犹豫再三，打开微信，找到了陆堇遥的微信，一个语音通话打了过去。 “盛禾？”对方有些疑惑地开口。 “我是丁盛禾，你表哥。” “我知道，表哥你怎么突然联系我，有何贵干？”陆堇遥的语气里透着些好奇。 “堇遥，我下午看见你的朋友圈……”丁盛禾犹豫着开口。 对面人好像愣了愣，沉默下来，听他下文。 “你和楚念是……那种关系吗？” “表哥你……什么意思？” “我没别的意思，如果你们真的是情侣，我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对方的？”丁盛禾连忙解释。 电话另一边，陆堇遥重重松了口气，朝餐桌对面正在吃牛肉咖喱饭的男人笑了笑，一双桃花眼满是春波。 “表哥，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姨妈派你来探我口风呢，要是姨妈知道这事可不得了，姨妈一知道，我妈也就立马知道了。表哥你可得替我保密呀，我的后半辈子幸福可就掌握在你手里了。”陆堇遥说着，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眉毛一皱道：“表哥，你问这个干嘛？” 陆堇遥虽然在问丁盛禾，但他心里却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丁盛禾没回他，反问道：“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确定自己喜欢上对方的。” “这事呀，说来可话长了——”陆堇遥再次一脸笑眯眯地望向对面男人。 那男人看着陆堇遥，夹起一块牛肉，送入陆堇遥口中。 陆堇遥嚼着嘴里的牛肉，听对方说：“没事，我有时间，洗耳恭听。” “嘶——这事吧，得追溯到去年冬天。”陆堇遥将肉沫咽下，讲述起自己的故事，“去年11月份，刚好结束全国巡演，我那段时间闲着没事，就经常出入各大酒吧，偶尔也会去驻场演出几天，有天我在一家酒吧，是成都有名的一家gay吧遇见了念哥，哦，也就是楚念，那是我们第一次相遇。我见他一个人喝闷酒便主动跟他搭讪，他当时没搭理我，后来遇见次数多了就认识了。我抱着玩玩的心态追他，嗯……后来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知道他当真了，我便溜了，刚好借着今年开春开始巡演，我便各地跑躲他，他明白我的意思后就断了跟我的联系。我也是后知后觉，其实我很早就爱上他了，楚念真是个各方面都很完美的人，虽然最开始从见色起意开始，有次我看见他跟同事谈笑风生一起出现，便妒火中烧，那大概是我在意他的最初征兆了吧，后来有次我喝醉了，朋友告诉我我一直在喊他名字，我才真正确定了自己心意。” 丁盛禾沉默。 “其实吧，喜欢男人和喜欢女人一样，不过都是对那个人朝思暮想，想霸占他/她，想一直跟那个人呆在一起，甚至会为了他/她改变自己的一些习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其实有多种……”陆堇遥话一顿，问“表哥，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要不你跟我说说，我来帮你分析一下。” 内心翻涌着，丁盛禾眼前浮现过很多画面，他们相遇时，他走进会议室对江乐白的匆匆一瞥；他误以为江乐白和顾炜有不正当关系时因厌恶而对他恶语相向，却又见他委屈模样心生柔软；他在房间浴室想着他江乐白的身体偷偷□□；他不想回家，想让江乐白多陪自己一会儿，想多了解一些江乐白的故事；他因为江乐白一个动作、一句话就风云惊变、心跳不已…… 丁盛禾不用再跟陆堇遥确定什么，他又不是没谈过恋爱的小孩子，已然是确定了自己心意。 是啊，他被那个一脸无辜样的小兔崽子给掰弯了！ 他千真万确是喜欢上那个乳臭未干的小男生了！ “表弟，谢谢你。”丁盛禾说。 “啊，表哥，你谢我干嘛，你问题解决了？你还没跟我说你是什么情况呢？哎……你先别——”陆堇遥一个“挂”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见语音已断。 陆堇遥冲面前男人嘟起嘴撒娇道：“念哥~要亲亲，表哥竟然没等我说完就挂我电话——” 话音刚落，嘴就被男人柔软的唇堵住了…… 那厢一阵温存，电话的另一边，丁盛禾放下手机，起身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开始思索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他自己倒是能接受同性恋爱，可是江乐白呢，他们会有未来吗？ 丁盛禾一直是个理智的程序员，他很少做冲动的事，当然这是遇到江乐白之前，但恋爱是件大事，关乎两个人的以后，他不能轻率决定。 他有太多顾虑，他不知道江乐白那样敏感又容易受惊的性子会不会被自己吓到；自己已经这么多年没谈过恋爱了，不知道是否真的能维持好一段感情；父母那边，他们会不会接受不了…… 想着想着，丁盛禾心里逐渐燃起的小火苗又忽的灭了。 ☆、第十六章 生活周而复始，新的一周开始了，此时已是七月份的尾巴，眼看下周就要到八月了，公司项目已经进行了快一个月时间。 会议室里，顾炜开着晨会，大家逐个汇报自己的当前进度。 江乐白在进部门这三周时间里进步显著，就连跟江乐白职位不同的丁盛禾也感觉到了。 江乐白在两周时间内写完了指尖产品的PRD文档，郑辉看后只给他指出了几点需要修改的地方，对他的整个文档夸口称赞。 郑辉又将只做了初版的原型草图交给他，让他独自进行细化，这产品原型是指尖未来会新增的一个功能模块，也是团队在产品上线后的第二个任务。 产品总是走在团队的最前面，当技术还在五皇大帝的凌霄宝殿写代码的时候，等待实现的需求原型就已经排到南天门了。 UI设计师唐云已经把第一版指尖App的所有高保真页面都画完交付给前端了，目前在跟动效设计师一起设计后续新推出的道具。 周小雨跟贺奇两人分别在画安卓和ios版本的产品页面。 刚回归的王彦和丁盛禾做好分工后，依旧在写服务端接口。 目前最轻松的算是负责测试的米洛和赵寻了。 尽管第一版产品只有上传视频、分享、点赞、评论等基本功能，但“指尖”产品在研发过程中遇到很多技术上难题。 指尖具有一套独立算法，与常规社交平台不同的是，它采用去中心化的流量分配，即任何人发布一段短视频，都会分配到一个流量池中，也就是说不管发视频的人是谁，只要作品发出来就存在播放量，如果视频受欢迎，平台会将作品推送到一个更大的流量池中；反之，视频不受欢迎，平台便不会继续推荐。这是理论层面的，涉及到技术层面，就很复杂了，涉及到一系列数学方法和机器学习方法，如贝叶斯网络、聚类、分类、矩阵分解、KNN（K最邻近算法）……，部门里的算法工程师们感觉脑门都要秃了，就算有从业15年编程经验的资深技术总监廖加辉助阵，依旧困难重重。 另外，拍摄时的美颜功能涉及到算法和图像处理技术，目前国内外针对于视频的美颜处理技术并不成熟，需要打破一定的技术壁垒。 会议结束后，众人回到办公室。 刚进门，丁盛禾突然想起什么，径直走到江乐白身边，开口问道：“小白，你喜欢吃糖？” 原来，他回忆起服务端工程师王彦刚回来那天的某个片段…… 那天，丁盛禾听见王彦跟大家聊天的声响，一回头，就看见了坐在他后排的江乐白正一脸喜滋滋地剥开牛奶糖的场景。 他似乎隐约看见江乐白滚动的喉结，像是在咽咽口水。 随着糖块进口，江乐白鼓着腮帮子含着奶糖，一脸满足，那享受的模样就跟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似的…… 江乐白此时正坐在电脑前，回忆会议上技术讨论的难点内容。 听闻丁盛禾的话，他一懵，随即又点了点头。 丁盛禾立刻大步回到自己桌前，拿起自己桌上的那盒喜糖，扔给江乐白。 难得地笑着道：“我不爱吃糖，给你吧。” “谢谢，盛哥。”江乐白有些受宠若惊，但是依旧很开心。 自从上周末的那次谈心，他们之前的关系似乎又好了许多，盛哥跟以前很不一样了呢。 是不是……他们现在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江乐白想着，随之莞尔一笑。 周小雨见状，鼓起腮帮子，噘着嘴，冲丁盛禾一脸委屈道：“盛禾，我也爱吃糖~我也想要~” 随之回应他的是，丁盛禾一道拖长尾音的：“滚——” “哼！盛禾你偏心。” 周小雨委委屈屈、骂骂咧咧地戴上耳机去写代码了。 江乐白含着糖块看着周小雨悲愤的背影，一脸无辜。 丁盛禾则心满意足地回过身，继续工作去了。 上午时间过得飞快， 丁盛禾敲代码敲得正欢，后背突然被周小雨拍了一下。 丁盛禾停下敲键盘的手，转头去看周小雨。 “盛禾，到点吃饭啦，下午再搞吧，每次吃饭都不积极，真是的。”周小雨嗔怪道。 “奥，这么快。” 丁盛禾揉了揉手腕，视线落在身后一颗小脑袋都快凑到电脑屏幕上的江乐白小朋友身上。 他起身走过去，用指背轻轻敲了敲江乐白桌面。 江乐白抬起一双迷茫的大眼睛望着他。 “吃午饭去。”丁盛禾对江乐白说，任由周小雨在身后发出一阵“我都快饿死了”的哭嚎。 江乐白又是一愣，随即应道：“好，好。” 他保存了文件，关了电脑显示屏，跟着丁盛禾和周小雨往办公室外走。 三人一起边走边说着话。 以前都是周小雨站在中间打圆场的，不知是有意无意，今天丁盛禾站在C位的位置，将周小雨和江乐白隔在两侧。 而且，丁盛禾今天明显话多了许多。 他们打完菜找到一张空桌，走到座椅边上。 周小雨习惯性地在丁盛禾站定的对面位置一屁股坐下。 丁盛禾眼神流转，发现江乐白正走到周小雨旁边位置，准备坐下。 他脚步一顿，把端着的餐盘往那个位置所对应的桌面一放，大步绕过桌椅，将正呆愣中的江乐白推开，自己气定神闲的坐下。随后指着自己正对面的位置，对江乐白道：“你坐那吧。” 江乐白无语的撇了撇嘴，但还是听话地在丁盛禾对面坐下了。 周小雨看着丁盛禾这一顿骚操作，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想要吐槽一番，但大概是太饿了，什么都没憋出来，最好只好用美食来堵住自己嘴巴。 丁盛禾看了眼江乐白餐盘里的清炒芹菜、韭菜炒鸡蛋、几两米饭和一碗紫菜汤，问他：“你减肥？” 江乐白咽下嘴里的菜，回答道：“没有啊。” “那你怎么都只吃素？” 丁盛禾从第一次跟江乐白一起吃饭就发现了，江乐白的餐盘里就一直没见过荤菜。 江乐白沉默一会儿道：“比较喜欢吃吧。” 他没说实话，其实最关键的原因是他是为了省钱，因为他实习期工资不是很高，除了要付每个月的房租，还得给母亲留一笔费用。他为了多攒点钱，就只能省吃俭用。 丁盛禾看出他心思，倒也不戳破，只是心里有些隐痛。 “就算喜欢，也不能天天吃，你这么瘦，得多吃点肉。”丁盛禾说着，把餐盘往前一推，示意江乐白去夹自己盘里的牛肉。 “谢谢，但我还是……” “别跟我客气，你随意吃，这菜不对我胃口。”丁盛禾打断他的推辞，语气坚定。 江乐白最终还是向对面的“恶势力”屈服了。 丁盛禾看着江乐白乖乖地夹起牛肉送入口中，满意道：“这才对嘛，吃饭就要饮食均衡，荤素搭配，不能总吃素。”说着话锋一转，继续道，“但也不能跟雨哥一样，只知道吃肉。” 江乐白抬头望向正啃着鸡腿，一脸满足样的周小雨。 被丁盛禾点名的周小雨也随之抬眼，两人就这样沿着桌面对角线两厢对视，四眼懵逼。 “雨哥，你跟我们家‘鸡腿’啃鸡腿的模样真像，就跟复刻出来的一样。”丁盛禾随后补刀，顿了顿又跟江乐白解释，“‘鸡腿’是我们家那条二哈。” “噗——” “呲——” 一胖一瘦两人，一个吐血，一个发笑。 不对劲，丁盛禾这个人今天太不对劲了，从说话到举止都很反常，周小雨暗想，不过好像从小白第一天来公司，丁盛禾就不太对劲。他这是……？ 周小雨想着，撇头看了丁盛禾一眼，隐约嗅到了一丝八卦的味道，但他嗅觉到底还是不太敏感，遂决定待会跟Allen研讨下这狼崽子的行为心理。 三人吃完饭回了办公室。 因为他们吃饭比较晚，回去时很多同事都已经在办公室睡下了，三人都不自觉放轻了脚步声。 江乐白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仰身躺在座椅里，闭上眼准备休息。 周小雨从柜子里取出印着自己和小微情侣照的抱枕，也一屁股仰倒在办公椅里，抱着抱枕闭上了眼。 丁盛禾因为感觉在办公室里坐着睡觉不舒服，所以中午都在自己车里午休。 他看了眼歪头坐着的江乐白，心想：这姿势应该不会很舒服吧。 盯了许久，丁盛禾还是大步走了。 丁盛禾来到公司楼下的停车场，走到自己车旁。 车里闷热，他打开空调，将驾驶座座椅放平，躺了下去。 他其实内心很想让小白跟自己来车里睡的，像小白那样睡得时间久了对颈椎不好。 但他又怕，怕自己太过唐突，会把小兔崽子吓跑。 纠结到最后，结果是丁盛禾一中午都没睡着，下午上班时精神不是特别好，甚至恍惚间敲错了一大段代码…… 暗恋呐，真是让人又甜又苦，思来想去，瞻前顾后，但又让人情不自禁、不顾一切、飞蛾扑火，真是一只磨人的小妖精。 可惜我们的主人公江乐白却毫不知情，他满脑子都是需求、用户画像、痛点……，正专心地画着原型图…… ☆、第十七章 公司里的工作依旧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郑辉现在会渐渐交给江乐白一些筛选后的需求，让他独自根据需求设计功能页面。 江乐白白天一边做着手上的工作，一边暗暗记下产品研发过程中遇到的一些问题及解决办法，时刻关注着产品的当前开发进度，下班回到家会看一会儿顾炜给他推荐的那本产品书，并试着了解一些关于代码的知识。 这周六晚上，某个小区一栋高楼的一扇玻璃窗里透出柔柔的亮光。 江乐白正将学生时代在宿舍住宿时买的折叠小桌子摆在床上，翻开一本有些泛旧的笔记本，写自己这一周的所见及感悟。 江乐白写日记的习惯是从高中老师要求写周记开始的。一写就是7年，中间断断续续，一般只记录他自己觉得比较重要的事情，虽然从他上高中时网络技术就开始飞速发展了，出现了很多社交平台，很多人会在平台上分享发布自己的想法，但在江乐白看来虚拟网络世界让他有种不真切的感觉，而这种纸质的直观文字能给他带来安全感，即便手写的效率有些低，他依然没有丢掉这个习惯。 他提笔正冥想着这周有什么重要的事。 手机微信显示有一条新消息。 发消息的人叫“狼来了”，他没见过这个昵称。 然而当他点开消息，看到内容后，不禁哑然。 “小白，你上次不是说要跟我学Java吗，怎么再没动静了？怎么，还没开始就已经准备放弃了？” 丁盛禾从跑步机上下来，拿毛巾擦干额头的汗珠，给江乐白发了这条消息。 看到这消息内容，江乐白心想：是丁盛禾？他怎么又改微信名了，这都是什么奇葩的名字。 从“小兔子乖乖”到“688372”，再到“狼来了”…… 江乐白有些受不了丁盛禾的奇葩脑洞，不知道他下次又会换成什么昵称，一边感叹着对方换昵称的频率也太快了吧，一边把丁盛禾的微信加了备注“服务端开发丁盛禾”。 他可不想再接受这样的荼毒了。 江乐白其实从上周丁盛禾说要教他Java后，就一直很想开口问他打算什么时候教他，但一想到丁盛禾的翻脸速度那么快，疑心他会不会只是随口一说，况且这样麻烦丁盛禾，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江乐白想了想，给他回了消息：“没有放弃，我这几天也上网看了一些资料。” 很快丁盛禾的消息发回来了。 【服务端开发丁盛禾：你看这样吧，明天如果你有时间，带上电脑来我家，我先给你介绍一些Java基础方面的东西。】 江乐白没想到丁盛禾竟然肯抽出周末时间来一对一教自己学习，他觉得这情太盛了，自己承受不起，他有些犹豫。 屏幕前的丁盛禾盯着良久没有回音的微信界面，又补充了一句。 【服务端开发丁盛禾：难道你觉得我教的不好，不乐意来？】 【江心秋月：不是。】江乐白连忙回复。 【服务端开发丁盛禾：那就这样说定了。】 丁盛禾不给江乐白接话的机会，讯速敲定了结果，然后将具体时间发送了过去。 【服务端开发丁盛禾：明天上午10点，地点你还记得吧？】 【江心秋月：嗯，记得。】 江乐白就这样莫名其妙被套路了。 丁盛禾忍不住轻笑，这小白兔真好骗。他将手机搁在一旁，开始在瑜伽垫上做腿部拉伸。 把江乐白约到他家来一对一教学的这个主意还是Allen提议的。 时间退回到今天下午，难得周小雨和Allen都有空闲，一起来丁盛禾家里聚首。 周小雨先来一步，他进门揉了揉凑到他腿边的“鸡腿”大脑袋，啧啧叹道：“‘鸡腿’啊，你最近伙食不错啊，又胖了啊。” “鸡腿”望着周小雨圆润的大脑袋低声呜咽两声。 “你怎么一来就欺负我儿子？”丁盛禾一副护犊子的亲爹样。 “我——我没欺负它！我夸它呐。”周小雨无辜辩解。 “那祝你越来越胖，希望你有朝一日比外面的太阳还圆。”丁盛禾也送上自己的“美好”祝福。 两人拌着嘴，Allen随后也来了。 Allen拎着两大包零食登门，周小雨见此场景两眼放光，感慨道：“还是我家雪林好，买的都是我爱吃的。” Allen：“你再叫我一声雪林试试。”Allen中文名叫纪雪林，他自小因为名字有些女性化且他长相清秀，所以经常受到班上男生的嘲笑和捉弄，因此他最讨厌别人喊他本名。 周小雨立马屈服，铁骨铮铮一百八十斤的壮汉为了两袋零食折了腰，伸手笑嘻嘻地去接那两袋零食。 Allen把他肥手一把拍开，眼神示意右手里的那袋子道：“这一袋是给“鸡腿”的。” 周小雨怨愤交加：“你们竟然都爱“鸡腿”胜过我，呜呜呜。” “还吃，嫌自己没破两百？”丁盛禾补刀。 “……”周小雨无言以对。 不久之后，周小雨和Allen两人盘腿坐在地毯上，一人捧着一包零食在吃，丁盛禾躺在沙发上，听Allen喋喋不休的吐槽。 奔三青年三人团的线下茶话会开始了。 “我这周快忙死，接了个单子，对方太难伺候了，嫌这里不好，哪里不够的，笑话……我好歹也有七年化妆经历了，期间见过的明星大腕也不少，没见过他那么挑剔的人，不过是个刚火起来的小明星，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哼，说不定啊，等过两天热度消下去，他也就凉了，谁还记得他呀。”Allen说着说着竟然有些愤愤了，不自觉转成人身攻击，“真不知道当下大家都什么审美，他不就是长了张帅脸吗，说不定还是整出来的，竟然还有那么多人捧，切，我看啊，还不如我们纯天然的盛禾好看呢。” 周小雨抓起一把薯片塞进嘴里，眼睛盯着投影屏幕上播着的美国大片，连连附和点头，并不在意地问道：“哪个小鲜肉啊？” “就是最近因为《如梦》这部古装电视剧大火的男主——沐易。” “哦，等等……沐易？就是演那个‘万俟萧醉’的男主？”周小雨终于回过神来问。 “大概是吧，我没看过那电视剧，怎么？你是他……粉丝？”Allen一脸难以置信。 周小雨摆手笑道：“怎么可能，我又不追剧，我老婆最近总在我耳边念叨这名字，听得耳朵都起茧了，我老婆可是沐易的后援团啊。” “我猜，微姐要是知道Allen认识他偶像，估计会疯了吧。”丁盛禾打趣道。 “打住，我可不敢高攀人家大明星，我只是个卑微的化妆师，要是下次我提前知道对方是他，绝对不会接单子，别再跟我提他。” 丁盛禾：“Allen，你这火气大的有些莫名其妙啊。” “算了，不跟你们说了，盛禾，说说你自己吧，我可是听说你最近很反常呀。”Allen话题一转说道，随后跟周小雨心领神会对视一眼。 周小雨再也顾不上去看美国大片了，坐正了身子，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望向丁盛禾。 “我……”丁盛禾犹豫。 “你是不是看上你们办公室新来那个小男生了？”Allen单刀直入问。 “是啊，你们看出来了。”既然心事已经被发现，丁盛禾索性不瞒了，不再调笑，一本正经的直接坦白。 “我靠！”周小雨差点被嘴里还没咽下去的薯片噎住。 “呦。”Allen一脸戏谑。 “我的天，Allen你看看你把我们家狼崽子带跑偏成啥样了，这么简单粗暴就……就……出柜了？”原本周小雨只是拿丁盛禾跟江乐白当玩笑开，没想到丁盛禾竟然真的被掰弯了。 丁盛禾看着面前两人的反应，倒了杯茶，开口解释：“我一开始也不信自己会喜欢他，但后来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丁盛禾说着，眸色淡了下来。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Allen问。 “我还没想好。”。 “你们程序员呀，就是喜欢想太多。”Allen看透他心事似的，开导起来，“什么逻辑不逻辑的，感情这种事本就没有逻辑可言。喜欢就大胆去追呗，又有什么可惧的，办法总是比困难多，遇到难题就去解决，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盛禾，都要奔三了，你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丁盛禾沉思，自己确实想太多了，明明还什么都没有发生，自己却在这庸人自扰，着实可笑。 周小雨赞同点头说：“是啊，虽然我对于你脱离我们钢铁直男团表示保留意见，但如果你真的喜欢他，我铁定支持你。想当年我刚遇到小微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夙愿达成，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是吧。” Allen：“就是，你看雨哥要啥没啥，不一样把嫂子骗到手了，就你这条件，不过是把个初出茅庐的小处男掰弯而已，分分钟的事嘛。” “Allen，你能不一抬一贬么！”周小雨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朝Allen砸去。 收起回忆，丁盛禾做完拉伸，身上的汗也干得差不多了，他起身去冲澡。 ☆、第十八章 翌日，早晨9点40。 江乐白如约到了丁盛禾家门口，他背着装有笔记本电脑的背包，穿一件简单的白T，看起来还是学生的模样。 丁盛禾打开门，“鸡腿”摇晃着尾巴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来。 江乐白见到被广泛做成表情包的蠢萌大狗惊喜不已，把站在门口按门铃时的不安都驱散了。 江乐白蹲下身，亲昵地摸着大狗脑袋，边摸边问：“这就是你上次说的‘鸡腿’？” “嗯”丁盛禾表面淡淡应着。 心里却已经闪过无数念头，如自我套路型：他竟然记得我说过的话，难道他把我说的每句话都记在心里了；人不如狗系列型：“鸡腿”命可真好，哎，要是我是只二哈就好了；还有奸计得逞洋洋得意型：Allen说小动物可以拉近与对方的距离，果然没错，Allen诚不欺我…… 丁盛禾将江乐白带至三楼，领进自己卧室。 现在天气太热，丁盛禾独自在家时一般不穿上衣，只穿条短裤，大多数时间呆在开着空调的房间里娱乐。今天怕这样吓到江乐白，贴心地翻出一件几百年没穿过的背心。 背心是他几年前买的，那时他还没练出腹肌来，体型偏瘦，现在穿着那背心就感觉有些束身了，背心几乎是紧贴在他身上。 江乐白跟在那个高大的身影背后，看着丁盛禾的倒三角，不禁喉结滚动，想起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丁盛禾的卧室是他的私人领地，就算是周小雨和Allen，也只在一楼大厅娱乐区活动，三楼卧室只进过一次，还是由丁盛禾带领着参观。 “你家可真大。”江乐白进了卧室，不由感叹。 三楼一整层是个套间，走进去有开放式衣帽间、卫生间、书房、健身室、以及丁盛禾睡觉的地方，这一层不知有江乐白那小房间几倍大。 丁盛禾：“二楼还有两个空房间没租出去，你要是有需求可以租你一间。” 丁盛禾这栋别墅一共三层，一楼主要有餐厅、客厅、厨房、卫生间，二楼有两间客房，三楼是丁盛禾自己的卧室。每层之间有楼梯，也可以坐电梯上下楼。 江乐白连忙摆手道：“算了，我住不起。” 丁盛禾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开个玩笑，没想到江乐白似乎真的有需求。 丁盛禾眼神一亮，一本正经地说：“不贵，我们是同事，可以考虑给你打个半折，一个月收你1000。” 江乐白愕然：“这么便宜？” 他自己租的那个小房间一个月都要收1200的房租，而且那里隔音效果特别不好，他睡眠浅，半夜偶尔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他动心了。 但他随后又想了想，有些丧气，他那房间半年起租，刚住了一个月，还不能退租。 江乐白叹息道：“可我现在还不能租，5个月之后我之前租房的合约才到期 ，你到时候应该已经租出去了吧。” “没事，我给你留一间。”丁盛禾忍笑回复他。 丁盛禾为给江乐白讲课准备工作一点也不含糊，他领江乐白在书房坐下，将昨晚连夜做好的PPT投影到幕布上，握着根伸缩教学棒一本正经地讲课。 丁盛禾：“来，让盛哥教你写‘Hello World’” 江乐白在丁盛禾书桌前坐下，他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把粉色键盘，那键盘跟周小雨办公室的款式不同，但重点是颜色，那粉嫩的公主粉任谁也不会把它的主人跟他面前这个帅气男人联系到一起。 这难道是程序员特有的奇怪癖好？ 他忍住让嘴角不抽搐，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开始认真听课。 江乐白虽然在技术上是个小白，但他学习领悟力强，再加上丁盛禾认真准备了教学，会给江乐白举例解释，江乐白听课听的获益良多。 丁盛禾讲了一个小时，口干舌燥，眼看到中午饭点了，丁盛禾说：“我们休息休息吃午饭吧，你爱吃什么菜？” “我们出去吃还是定外卖？”江乐白问。 丁盛禾：“怎么，是嫌我家没厨房还是嫌我不会做饭？” “你会做饭？”江乐白震惊。 丁盛禾：“看起来不像？” “不是……” “想吃什么随便点，糖醋排骨、油焖大虾、可乐鸡翅、剁椒鱼头这些都是我拿手菜。”丁盛禾如数家珍。 “你会做糖醋排骨？”江乐白诧异，他又看了看时间，已经11点了。 丁盛禾：“想吃吗，我来做。” 江乐白：“太麻烦，随便炒点简单的菜好了，我给你打下手。” 虽然江乐白这样说，但丁盛禾为了这顿饭早就做了充足准备，怎么能简单对待，他拿出冰箱里腌制了一夜的排骨、鸡翅等菜料，在厨房一顿忙碌，期间江乐白几次进厨房要帮忙，都被丁盛禾赶出去了。 忙了将近一个小时，丁盛禾端着菜出来。 被勒令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江乐白听见他出了厨房，赶紧起身帮忙端盘子。 见丁盛禾额头上已经慎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心绪复杂。 把盘子放下后，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丁盛禾：“盛哥，擦擦汗。” 丁盛禾蹬鼻子上脸，仰脸对他说：“我手不干净，你帮我擦吧。” 江乐白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见对方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只好照办了。 丁盛禾见江乐白靠近自己，一脸认真地帮自己擦汗，他们距离只有脚尖碰脚尖那么近，他能看清江乐白忽闪的浓密睫毛，丁盛禾再一次有一种想犯罪的冲动，他指握成拳用力握着，暗暗告诫自己要循序渐进，循序渐进……。 两人将菜摆上桌，江乐白看着桌上的糖醋排骨、可乐鸡翅、油焖大虾、剁椒鱼头一阵咂舌，他喃喃道：“盛哥，谁要是嫁给你，就真是太幸福了。” 丁盛禾抬眸，眼里含笑：“怎么，想嫁给我？” 脸皮薄的江乐白一听脸又红了，他不好意思道：“盛哥，你别拿我开玩笑了。” 丁盛禾不再调戏他，夹起一块排骨放在江乐白碗里道：“来常常你盛哥的厨艺。”俗话说想要拴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拴住他的胃，必然错不了。他这大厨的手艺可从未在别人面前显露过，就连盛如梅女士和老丁都不知道自己解锁了这一技能。 丁盛禾看着江乐白将那块排骨送入口中，一脸期待的等待评语。 “嗯，好吃，盛哥你手艺好棒！”江乐白细细品尝着，糖醋排骨的口感跟母亲做的不太一样，但味道却很不错。 啊，满足了，丁盛禾暗暗感叹。 不知之前去哪的“鸡腿”好似闻到了饭菜香味悄然探到江乐白腿边，吓了他一跳。 “你们家‘鸡腿’好乖呀，我记得大家都说二哈特别能撕扯东西。”江乐白好奇问。 丁盛禾闻之一笑，说：“大概是小时候被我妈调教的吧。” “那伯母好厉害。” 丁盛禾道：“说起我妈，想起一件事，她上次塞给我两张剧团里民乐演奏的票，说一定要让我带朋友去看，不去不是亲儿子，我看她是演出票没人买搞内销，她也不想想现在有哪个年轻人会约朋友去看这种表演——” “我对民乐不太了解，但我觉得去听听也挺好的。”江乐白非常捧场地回答。 丁盛禾有些惊喜地问：“你愿意去听？” “嗯，如果有时间的话。”江乐白答道。 丁盛禾嘴角勾起，笃定道：“你肯定有时间，演出时间在国庆节，那到时候你陪我去看？” “嗯。”江乐白想了想中秋节跟国庆节紧挨着，自己中秋节回家看母亲，国庆节没什么安排就答应了。 丁盛禾暗想：同情心这种东西真好利用。 江乐白在丁盛禾的哄骗下开始了每周末的Java私教学习。 一晃几周过去，这天周末，江乐白照旧来丁盛禾家学习，两人正沉浸在授课与听课的美好时光中，周小雨跟Allen一起来了。 两人见丁盛禾跟江乐白一前一后出来，进行了几秒的眼神交流后，两人脸上都露了笑意。 “盛禾，小白。”周小雨冲他们打招呼。 江乐白：“雨哥好。”他犹豫着看着周小雨一旁的男人不知该如何称呼。 那男人打扮得十分时尚，他染着一头红毛，头发较长，梳到脑后扎起一个小辫，看起来很年轻。 “小白，这位是Allen，我朋友。”丁盛禾对江乐白说。 没等丁盛禾向江乐白介绍自己，Allen立马抢了丁盛禾的话道：“小白，终于见到你了，你好。” 江乐白听着这话一边回应着“你好”，一边伸出手。 Allen看到了丁盛禾眼神里一瞬间露出来的威胁意图，悻悻地收起准备去握的手，尴尬地举在胸前摇了摇。 江乐白见Allen反应也略尴尬地收了手。 丁盛禾凑到江乐白耳边道：“别理他，他是gay，从不跟男人握手。” 江乐白感觉有热气呼在耳廓，有些烧，他看着面前的Allen有些惊讶，惊讶过后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Allen趁两人不注意悄悄翻了个白眼，无奈他今天跟周小雨过来就是起助攻作用的，他忍了。 周小雨：“这周末我们家小微跟小姐妹去海南玩了，成为留守儿童的我跟Allen商量好待会去泡温泉，怎么样？” “大热天的去泡温泉？”丁盛禾有点无语，不知道这两人脑子是不是突然抽风了。 “哎，我看网上都说夏天泡温泉对身体好呢，甚至有解暑降温的作用，而且现在是淡季，容易预约，价格实惠。”Allen急忙解释。 “是啊”周小雨附和。 “行吧，既然你们都想去，我就……”丁盛禾说着，顿住了，他看了眼小白问他，“你要不要一起去？” ☆、第十九章 江乐白摆手拒绝道：“不用了，你们去吧。” “别呀，既然认识了，大家都是朋友，一起去嘛？”Allen一双大眼睛略带哀求的说道。 结果Allen就再次收到了来自丁盛禾的眼神警告。 “行……行吧。”江乐白看着Allen恳切的眼神勉强答应了。 江乐白想了想问：“我没泡过温泉，不知道该穿什么。” Allen：“没事，我们一群男人泡温泉一般不穿衣服。” 江乐白：“！”他刚刚有些烧起来的耳根更红了，想起丁盛禾告诉他Allen是gay的事，满心尴尬。 丁盛禾：“？！！！”一片花白从眼前一闪而过，丁盛禾耳根也莫名红了。 周小雨暗想：这玩的也太大了吧，Allen这臭流氓，我才不要把我完美的身体露给你们，让你们这群基佬占便宜。 几人上了Allen的车，由周小雨开着去往温泉休闲度假区。 路上，丁盛禾一上车就在奔三青年致富群里发问。 【狼来了：@Allen 几个意思？】 【Allen：帮你们增进感情呀。】 【狼来了：增进感情用得着去全裸泡温泉？？？】丁盛禾将消息发送出去，并透过车内后视镜狠狠地瞪着他。 【Allen：我逗他呢，车上带了很多备用小泳裤，都是我刚买的，你放心。】 【狼来了：……那也不行。】丁盛禾放下心来，但似乎夹杂着些若有若无的小失落。 【Allen：我定的私汤，到时候我跟雨哥借机出去，给你们留下充足的独处时间。】 丁盛禾收起手机，嘴角留下抑制不住的笑。 泡温泉的地方在市郊，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地方。 一行四人下了车，被侍者带着到了别墅庭院里。 温泉是露天式的，因为是私汤所以比较隐蔽，温泉在独栋别墅的前院，这里不仅可以泡温泉，还可以在别墅客房里休息。温泉四周葱葱郁郁，树木挺拔遮天，只容点点光斑落下，让江乐白想起一句“半掩琵琶半遮面”，温泉四周铺着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温泉池里水气氤氲。 他们到这里已经中午了，周小雨问侍者：“哪里可以吃饭？” 侍者道：“吃饭的地方离别墅区有些距离，是自助餐，如果有需求待会也可以送些食物到别墅里。” Allen对侍者道：“你带我们先去看看自助餐有什么。” 然后又指着丁盛禾和江乐白道：“你俩先在这玩着，有什么好吃的，我和雨哥给你们带回来。”说着不容分说拉着周小雨跟着侍者离开了。 庭院里只剩下丁盛禾和江乐白两人了。 江乐白有些拘束，不知道该做什么，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丁盛禾把江乐白带到别墅客房，把从Allen车上带下来的手提袋扔给他道：“打开看看，从里面选一条喜欢的。” 江乐白接过袋子，将里面东西倒出来，一条条五花八门骚气十足的泳裤撒落一床。 红的、绿的、黄的、蓝的、黑的……五颜六色 条纹的、波点的、碎花的、甚至还有卡通图案的…… 泳裤几乎都是贴身带弹力的平角短裤，只有一条肥大能过膝的沙滩裤。 江乐白看着这一床泳裤，目瞪口呆，虽然穿泳裤总比裸着好，但总觉得穿着这么短这么紧身又这么骚气的泳裤反而更羞耻了。 丁盛禾见到泳裤样式嘴角也是一抽搐，他将那条肥大的沙滩裤塞回袋子里，道：“这条就不用了考虑了，这是雨哥的。” 江乐白打量那些泳裤再三，最终挑了一条看起来比较普普通通的黑色泳裤。 丁盛禾也从中拿出一条，然后将其余的花花绿绿都塞回手提袋，对江乐白说：“你在房间里换下衣服，我去隔壁房间，待会在楼下等你。”他说完走出房间把房门带上了。 丁盛禾脱了衣服，穿着一条跟江乐白款式差不多的泳裤，坐在一楼客厅沙发上。 江乐白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江乐白因为有些不自在，脚步很慢。 丁盛禾望着眼前的慢镜头，那不止一次出现在梦境中的身体再次清楚地展现在面前，他忍不住捂嘴轻咳一声，没等江乐白完全走下楼来，他迅速起身，速度快到江乐白眼皮一眨，沙发上的人就消失不见了。 此时丁盛禾下到温泉池中，靠在鹅卵石上，闭目平复自己的急速心跳。 听得耳边有入水声，丁盛禾睁开眼，隔着腾腾热气，隐约看见江乐白在温泉里一脸享受的表情，他缓缓再次闭上眼。 江乐白坐在温泉池里，感觉周身一热，身下有热流汩汩流淌，全身皮肤毛孔似乎都张开了，有种在澡堂蒸桑拿的感觉，周身疲惫消散很多，浑身舒畅。 两人皆不言语，一时庭院里只剩树枝上偶尔落脚小鸟的叽叽喳喳声。 丁盛禾在水里放空冥想了一段时间，又觉得这么好的机会，这么娴静的时光，不做点什么似乎对不起Allen和雨哥的牺牲，他不动声响的挪到江乐白身边。 丁盛禾偏头，江乐白因泡温泉而变红润的侧脸近在咫尺，他咽了口唾沫，开口问：“小白，怎么样，舒服吗？” 江乐白听着近在耳边突兀响起的话，吓了一跳，猛地睁眼。 丁盛禾为什么突然坐到自己身边了？江乐白微诧暗想着，回答已经脱口而出：“舒服。” “怎么个舒服法？” “就……”江乐白没法接下去了，他毕竟也是24岁的男人了，这氛围太暧昧，话题太奇怪，他沉默了。 江乐白盯着丁盛禾那张好看的脸一阵恍惚，部门聚餐在KTV玩游戏的时候自己也因为众人的吵闹害羞过，但从未想歪过；丁盛禾喝醉那次自己脱他衣服的时候有脸红过，但却不敢有非分之想；在这个温泉一角的面对面对话中，江乐白感觉自己思想有些污秽，不知是不是那句Allen是gay的暗示让他思维大胆开阔起来，还是被眼前男人的目光灼烧着，江乐白白皙长颈上喉头频频撺动。 他年幼丧父，跟母亲相依为命，他自小就扛起生活的重担，他也曾幻想有人能帮他分担一些责任，但那只能是一瞬即逝的幻想，他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又温顺好欺负，但却是个极其执着坚韧的人，遇到的艰难坎坷，都能被他嚼碎咽进肚子里，独自消化。 最初相遇的时候，丁盛禾经常针对他，时常冷言冷语，也不怎么理睬他。相处时间渐长，丁盛禾对他态度渐渐好了些，等到不知不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已经跟丁盛禾走的很亲近了，细想起来，即便是丁盛禾讨厌他的时候，嘴上敷衍着不搭理他，bug改完还是会通知他，丁盛禾明明不能喝酒却还要帮他挡酒，甘愿占用自己周末的休息时间教他Java……丁盛禾真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啊。 他一开始畏惧丁盛禾，后来感觉他们已经是朋友了，现在…… 他脸红着，但脸色早已被温泉的热气染得通红了。 丁盛禾望着江乐白，一颗心又不安分地躁动起来。 “小白……”丁盛禾收敛起调笑，一本正经开口，正欲将心里一席话一吐为快，周小雨的嗓音突兀响起。 “盛禾，小白——”周小雨边喊着便跟Allen走近温泉池。 丁盛禾拧回身子，靠回墙壁上，暗骂他们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江乐白一时间也是胸膛突突轰响，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呆愣了几秒，而后应了声“嗯。” Allen站在周小雨身后，神色异常的差。 他们端着些食物，放在温泉旁的鹅卵石台面上。 丁盛禾睁眼也发现了Allen的异常，问他：“Allen，你怎么了？” Allen往上翻了个白眼道：“不提了，晦气。” 丁盛禾和江乐白齐齐将探究的目光转移到周小雨身上。 周小雨有些讪讪，解释道：“我们刚刚在自助餐厅里遇到了沐易……” 丁盛禾听后恍然大悟，江乐白一脸迷茫。 “我一时没忍住去找他要签名，然后他们两个一碰面就互相冷嘲热讽斗嘴……”周小雨接着道，“Allen，虽然作为朋友不论什么理由，我坚决站你这边，但我好不容易给小微要到的签名绝对不能扔了。”他说着紧紧捂着衬衫胸口位置。 丁盛禾这才发现周小雨衬衫那里多了个龙飞凤舞看不出是什么字的签名。 Allen站在一旁火气更大：“不就是个破签名，有什么好宝贝的！” 周小雨：“要是被小微知道了，我会被当场手撕的。” 丁盛禾：“小白，这点你别学微姐，奥，微姐就是周小雨老婆。” 江乐白不明所以的点头。 Allen：“……” 周小雨：“……” Allen：“反正看见他以后，我心情极差，不想留在餐厅，就跟雨哥先回来了，带了点吃的，你们先吃吧，我去趟卫生间。” Allen说着走了，留下站在温泉旁的周小雨和两个坐在温泉里的人，周小雨感觉气氛诡异，也编了个理由先溜了。 原本呼之欲出的话，被Allen和周小雨的出现强行噎了回去，丁盛禾说：“泡的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 江乐白：“嗯。” 两人起身走出温泉。 江乐白依旧跟在丁盛禾身后，丁盛禾的身形轮廓又一次完全展现在他面前，这次江乐白不自在地把目光移开了。 他们回客房里擦干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Allen和周小雨已经坐在沙发上吃西瓜了。 丁盛禾：“泡完温泉感觉浑身舒畅，待会吃完饭你们也去泡泡。” Allen：“我今天就不泡了，再说，跟雨哥一起，我怕他对我有想法。” 周小雨对Allen表示抗议：“我还怕你对我见色起意呢。” 四人吃完饭，周小雨穿着他那条肥大沙滩裤独自泡温泉了，丁盛禾、江乐白和Allen三人留在别墅里玩牌。 丁盛禾想起一件事，忽然道：“Allen，我妈下周三过生日，你那天晚上有没有时间去吃饭，吃饭地点在我家附近那家四季酒店。” Allen有些犹豫：“我下周周三有排期，不知道得忙到啥时候，如果结束的早，我就过去。” “嗯，小白，你要去吗？”丁盛禾应着转身问江乐白。 丁盛禾已经提前跟周小雨打过招呼了，生日宴邀请的大多是盛如梅女士剧院里的同事，丁盛禾本没打算通知周小雨他们几个，但无奈盛如梅女士一定要让他带Allen和周小雨过去，丁盛禾只好把消息告诉他们，去不去就看他们了，一群大妈大叔吃饭其实没啥意思，他不想让江乐白去这种无聊场合，但也顺嘴问了问。 “我……”江乐白觉得丁盛禾这段时间对自己很照顾，他母亲过生日还邀请自己去，不好扶了他的面子，犹豫着想答应，忽又听丁盛禾说：“算了，小白，反正也没意思，你不想去就别去了。” 丁盛禾看江乐白犹豫，以为他不好意思拒绝，便抢先帮他拒绝了。 江乐白：“……” 江乐白终究没解释什么，他想着丁盛禾对自己这么照顾，就算不去，也得给丁妈妈买点礼物，刚好上周已经发了七月份工资，自己手上还有点余钱，便暗暗记下了这事。 四人最终玩到傍晚，才驱车回去。 ☆、第二十章 周三这天，丁盛禾一下班，就开车带着两个一大一小两个礼盒去了盛如梅女士的生日宴酒店。 只见宴会现场的盛如梅女士精心打扮了一番，她珠围翠绕，一身珠光宝气，做了个民国波浪发型，穿一身墨绿色的复古旗袍，看起来愈发风姿绰约。 她一边在人流里穿梭应酬，一边环顾着去找自己那亲儿子。 这时，突然一只大手在她后背轻拍了一下。 盛如梅女士转过头，那人正是他的宝贝儿子丁盛禾。 跟盛如梅女士的盛装打扮不同，丁盛禾的穿着在这种场合里显得有些草率，黑T长裤配了一双休闲裤运动鞋。 盛如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微微皱眉嗔道：“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也不换身衣服。” 丁盛禾讨好地满脸堆笑道：“这不是思你心切嘛，一下了班我就马不停蹄不远千米赶过来，只为了来见您，妈，您今天这打扮简直秒杀电影明星啊。” 盛如梅自动过滤掉亲儿子的甜言蜜语，直指他手上的东西道：“你嘴倒是变甜了，唉，你手里怎么有两个盒子？都你是买的？” 丁盛禾看了眼手里的两个大小礼盒，不禁莞尔道：“这小盒子是我给你买的，大的那个……是别人送你的生日礼物。” 盛如梅脸上有些疑惑，她费力去琢磨揣测那句“别人”的内在涵义。 盛如梅作为丁盛禾的亲妈，自然是非常了解自己儿子的，既然他肯带那人的礼物来，就说明那个人一定对自己儿子很重要，而且确认过眼神，刚刚丁盛禾说话时眼角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笑意，那绝对是赤裸裸恋爱的征兆。 当下，盛如梅心里不由一喜，暗乐起来：这小子看来是开窍了，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样的小姑娘让这万年不开花的铁树终于想开了。 她思索着，眼神越来越柔和了。 盛如梅女士将亲儿子的小礼盒随手放进一堆礼物堆里，伸手仔细地接过那个大盒子，对丁盛禾语重心长道：“你妈我呀，没什么大的愿望，就希望下次再过生日的时候啊，你身边能有个人陪着，我就满足了。” 丁盛禾听后乖乖点头，他自然是听懂了盛如梅女士的暗示，只是心里在祈祷：希望我带他见你的时候不会被赶出去就行。 盛如梅按奈不住自己心里的急切，有些八卦地问：“那个‘别人’是谁呀？” 丁盛禾搪塞道：“一个同事。” 盛如梅心一沉，既然称呼还是同事，说明两人还没确定关系，于是继续追问道：“是哪个同事呀？我见没见过？” 丁盛禾继续搪塞着：“一个新来没多久的同事，你没见过，不认识。” 盛如梅心情好多了，既然是新来的，那就不急，反正以后接触时间还长着呢，就凭自己儿子这条件，她不信连个小姑娘都追不到手。 她暗想了半天，最后只拍了拍丁盛禾肩膀道：“儿子，加油！”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表情。 丁盛禾回道：“妈，你放心吧，我会努力的。” 如果不是现在有那么多人在场，盛如梅女士此刻估计都要哭出来了，二十多年了，她终于听到了一句让她最感欣慰的话语。 两人又聊了几句后，盛如梅女士就一脸满足地拎着那个宝贝大礼盒去招呼其他人了，她跟宴会宾客说着话的同时，还不忘将那礼盒给众人展览一番，炫耀似的告诉他们那是她未来儿媳妇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直到宴会结束，坐回家车上，盛如梅女士依旧抱着儿媳妇送给她的大礼盒不肯撒手。 她连家里开车的司机老张都不放过，拉着人家聊天。 盛如梅女士一脸兴奋地问：“老张，老张，你看我未来儿媳妇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盛如梅怀里紧抱着的礼盒还没有拆开，从外面看只能看到彩色的包装纸和系着的彩带。 司机老张从后视镜瞥了那礼盒一眼，词穷半晌，不知该从何夸起，只得附和地尴尬笑着点头：“好好好。” 坐在一旁的丁父则一脸无奈地直摇头，继续去看手机里的股市走势了。 只可怜丁盛禾知道她妈素来喜欢珍珠饰物，专门拖人从北京买回来的一对GIO耳环伙同一堆礼物杂七杂八地躺在后备箱里。 还没得宠，就已经失了宠。 丁盛禾不知道江乐白给盛如梅女士送的是什么，也想满足下好奇心，但她妈非要等到回家以后再打开，说这样比较有仪式感。 盛如梅生日宴会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丁盛禾看时间不早了，便没跟去爸妈家，径直开车回了家，临走前嘱咐再三，让她妈回家举行仪式时给他打个视频电话，现场直播一下。 丁盛禾急急开车回了别墅，到家后一看手机，发现奔三青年致富群里也挺热闹的。 【Allen：盛禾，宴会上我听你妈说她儿媳妇送她生日礼物了？】 【爱微雨：是啊，什么情况？你什么时候找女朋友了？】 因为那礼物礼盒是江乐白今天一大早放在丁盛禾桌上的，周小雨上班来得比较晚，礼物已经被丁盛禾收起来了，所以周小雨还不知那礼物是江乐白送给丁妈的生日礼物。 【Allen：是我失忆了还是伯母被你给愁疯了？】 【爱微雨：你到底跟伯母说了什么？】 【爱微雨：你忘了你的小白吗？话说自从上次泡完温泉回来，你们关系好像没什么进展呐，盛禾，你是不是不行啊？】 【爱微雨：我甚至觉得他最近有点躲你，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出来？】 【爱微雨：我的天，你是不是那天趁我们不在对他做了什么？？？】 …… 【Allen：他大概还没到家，我去洗漱了，待会再看某人答疑。】 消息一直刷到底，他看着周小雨那一行行消息，仔细回忆起来，那小兔崽子最近似乎真的是有些异样，在公司里上班的时候，他遇到问题能找王彦解决的就不主动找自己；而且拉他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也更喜欢呆在周小雨身边，似乎确实是有意无意地在躲自己；另外今天江乐白送礼物的时候也是悄悄放在他桌子上，后来通过微信告诉他那是他送给他妈的生日礼物。 【狼来了：那礼物是江乐白送的。】 周小雨又是第一时间回复。 【爱微雨：！】 【爱微雨：那你对你妈说了什么？】 洗漱回来的Allen也看到了消息，复制黏贴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Allen：那你对你妈说了什么？】 【狼来了：我什么也没说，就说同事送她的生日礼物，其余都是我妈她自己脑补的。】 【爱微雨：……】 【Allen：……】 正说着，盛如梅女士的视频电话突然就打进来了。 丁盛禾点了接听键，只见盛如梅女士喜不自胜的脸瞬间占据了整个屏幕。 “儿子。”盛如梅女士兴奋地喊着丁盛禾，语调还带着些尾音，然后将手机画面转到身后的客厅里，只见一个粉红色的礼盒被安静地摆放在茶几上面。 画面移动的瞬间，丁盛禾看见一堆大大小小的礼盒在客厅地上杂乱堆出一个小山的残影。 丁盛禾开始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被盛如梅女士从垃圾桶捡来。 盛如梅女士热切地问：“盛禾你是不是到家了，我要准备开始拆礼物啦。” “嗯，刚进门。”丁盛禾说着话往楼上房间走。 盛如梅女士一听，立马迫不及待地动起手来，她一边解拉花一边感慨道，“你看看这粉嫩的包装，简直太合我心意了。” 丁盛禾：“……” 包装被小心翼翼拆开，礼盒被打开，镜头聚焦到礼物上。 盒子里的东西大概是超出了盛如梅女士的预期，她一时语塞，顿住了，而后半晌才做好表情管理，由衷夸赞道：“你看这毛绒小鹿多可爱呀。” 她将那像玩具一样的卡其色小鹿拿起来仔细打量，挂着的标签上写着“暖脚宝”，她看了眼里面的说明书才知道这是把脚放在里面可以给脚加热保暖的东西。 这还没完，礼盒底还放着一件像护膝一样的东西，她再次翻找说明书来解疑。 只见说明书的产品名称是“电加热护膝按摩仪”，功能是保护中老年人膝盖，避免老寒腿…… 盛如梅再次愣了半晌，道：“儿媳妇真的好贴心啊，她怎么知道我怕冷，给我买了这么实用的东西。” 视频里盛如梅女士搜刮毕生所学的溢美之词还在夸赞儿媳妇，手机前的丁盛禾哭笑不得。 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可真是大，要是这礼物是自己送的，估计会被盛如梅女士暴打一顿，外加收到半年不准踏进家门的警告。 挂断视频，丁盛禾把礼物的高清截图发到了奔三青年致富群里，并配文天气转凉，大家注意保暖。 这一行为遭到另外两人的疯狂围观吐槽。 丁盛禾看着他们的反应只笑不回，切换了聊天界面。 当天晚上，江乐白收到一条微信消息：“谢谢你的礼物，我妈非常喜欢，她非常希望你下次有机会能去我家做客，她想当面谢你。” 据说事后，盛如梅还曾带着“儿媳妇”贴心送的暖脚宝到歌舞剧院炫耀一番，逢人便介绍“我儿媳妇送的，怎么样，可爱吧。” ☆、第二十一章 指尖项目已经开展了两个多月了，计划产品上线的这天，大家都忙得不亦乐乎，尤其是周小雨、贺奇和部门的几个算法工程师，马不停蹄地改测试出的bug，一旁的米洛和赵寻都快气炸了。 办公室气氛很紧张，眼看到下班时间都没几个人去食堂吃晚饭的，身为产品的江乐白倒不是很忙，不过要等bug改完，测试OK以后，验收一下。 郑辉今天有事先走了，现在郑辉已经把这个产品项目交给江乐白独立去带了，研发中遇到的问题也都交给他沟通处理，江乐白上手很快，现在应付起来还算游刃有余。 江乐白有些心疼大家饿着肚子加班，便准备在网上定份KFC慰劳一下大家，他去点办公室人头计算点餐量，却见一向准时下班的丁盛禾竟然还没走，显然这一历史□□件不止他一个人发现，正站在贺奇身后催他改bug的米洛提醒丁盛禾：“盛哥，你怎么今天还不下班？都五点多了。” 一旁忙着改bug的周小雨闻之思路一乱，也抬头去看，惊讶不已地问：“盛禾，我是不是改bug改出白内障了。” 办公室里人都纷纷表示惊异。 丁盛禾抬起头，淡淡看众人一眼，最后视线落在江乐白身上，微笑道：“别大惊小怪的，我以后有事都在办公室加班，回家不再处理公务了。” 众人纷纷合上惊掉了的下巴，继续去争分夺秒工作了。 江乐白闻之，心一震，江乐白最近一直在避着丁盛禾，自从那次温泉之行后，他的心绪就很乱。 江乐白镇静下来，定了外卖。 半个小时后外卖就送到了，他去楼下前台取外卖，进办公室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大号塑料袋。 江乐白将塑料袋解开，拿出一个个纸袋，对众人道：“大家辛苦了，过来拿点东西吃吧，大家边吃边干活。” 周小雨听着转头，一眼看到了KFC的标志，惊喜道：“小白给大家买肯德基了，我的天竟然还有全家桶，小白，我爱死你了。”之前因为改bug的抑郁心情飞快散了。 大家纷纷聚到江乐白桌边，连小办公室里的廖加辉也闻着热闹出来了。 江乐白让到一边，让他们自己挑吃的。不久众人纷纷拿着吃的散去，江乐白见坐在前排那个黑衣身影只转头看了一眼，却迟迟不过来拿吃的。 桌上吃的只剩一个汉堡、一包薯条和一杯可乐了。 江乐白犹豫再三，拿起剩下的东西主动走到丁盛禾身边。 丁盛禾抬起头，看着江乐白，问：“怎么，找我有事？” 江乐白：“吃点东西吧。”说着把东西放到丁盛禾桌子上。 他看着丁盛禾微微皱眉。 丁盛禾：“我不吃垃圾食品。” 江乐白尴尬道：“奥，我……一时忘记了。” 后面的周小雨一手拿着汉堡，单手敲键盘道：“小白，他健身不吃这些，我帮他解决吧。” 江乐白把可乐、汉堡和薯条塞给周小雨，尴尬地回自己座位了。 丁盛禾虽然从来没有明说自己不吃垃圾食品，但他每天吃饭都以清淡为主，经常吃西蓝花、鸡胸肉这些；周末中午丁盛禾经常给他做糖醋排骨，丁盛禾自己却很少吃；况且光看他那几块腹肌也该知道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出来的。这么久了，自己竟然不知道丁盛禾的饮食习惯，还给他送热量这么高的东西。 江乐白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灼烧感，他去外卖App里查看附近有没有沙拉店。 本来K创附近是有家轻食沙拉店的，但不巧这家店今天打烊了，江乐白退出订餐App，在地图上搜索相关店铺，搜到一家线下店铺，离公司2.5公里，江乐白暗暗计算了下，来回骑单车大概半个多小时，也不算久，反正bug得改到很晚，说不定大家得加班到凌晨，正好再买点东西，给他们当夜宵好了。 五十分钟后，江乐白回来了，模样有些狼狈。 最近天气一直在降温，过几天就秋分了，江乐白这几天多加了一件薄外套。 江乐白头发是湿漉漉的，宽松的外套被打湿贴附在身上，手里拎着的塑料袋虽然也被淋湿了，但比起江乐白本人来说，还是好太多。 江乐白悄声进门，回到自己座位，放下袋子，转头出了办公室门。 身后一个人影追着他出了办公室。 男厕所里，江乐白脱下外套，两手将外套拧成个麻花，一滩水被哗啦挤出来。他正费力操作着，一团黑色布料闯进眼底，一个熟悉的低沉男声开口了：“外面雨那么大，跑出去干嘛？不知道跟同事借把伞？淋这么湿，明天感冒了怎么办？快把上衣也脱了，拿这个擦干。” 他顺着胳膊方向偏过头，看到了丁盛禾的脸。 丁盛禾虽然也没料到今天晚上会突然下这么大的雨，况且天气预报也没说今天有雨，他也没带伞，但语气里还是有些责备意味。 江乐白看递过来的明显是丁盛禾的衣服，但丁盛禾此时衣着没什么变化。他正疑惑间，丁盛禾似是看透他想法，嘴唇勾起，将黑色运动上衣的拉链往下一拉，露出凸起的锁骨和结实的胸肌。 江乐白先前没注意到他刚刚的衣服拉链拉很高，原来丁盛禾把穿在里面的衣服脱给他了。 江乐白犹豫着要不要答应，丁盛禾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把衣服往他胸口一扔，江乐白忙去接。 丁盛禾知道江乐白面皮薄，要让他换上自己的衣服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于是说：“你可以去厕所隔间里把湿衣服脱了给我，我拿去外面用烘干机烘一下。” 几分钟后，隔间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江乐白的白T从上面递了出来。 丁盛禾暗笑，接过白T，拿着被江乐白拧过的外套出了厕所。 厕所隔间里，江乐白光着上身站在狭小的空间里，他展开那团黑色布料，是丁盛禾最常穿的那件，简简单单的T恤，衣服正面正中间印两把交叉的烫金斧头。 他拿着衣服擦拭湿凉光裸的上身，衣服温热，上面是丁盛禾留下的余温，江乐白一颗心忽地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厕所隔间的门被不合时宜地叩响了，江乐白一个激灵，警惕的出声：“……谁？” “衣服差不多干了，你接一下。”回应江乐白的是丁盛禾的温和嗓音。 江乐白抬头，见衣服不知何时从门上被递了进来，他接过自己衣服，对门外的丁盛禾道：“谢谢。” 衣服干得差不多，穿上已经不觉得凉了，他见外面许久没有回声，心想对方是不是已经回办公室了，江乐白推开门却见丁盛禾拎着江乐白的外套站在隔间门外，等他出来。 “你在等我？”江乐白问。 “不然呢？等着上厕所吗？”丁盛禾语气带着戏谑。 “谢谢。”江乐白又道了一遍谢。 “你外套一时半会吹不干，先别穿了。”丁盛禾说着把手里的外套还给他。 “你衣服……被我弄脏了，我……”江乐白接过自己的外套，有些为难地把手里紧攥的黑T递到丁盛禾面前。 丁盛禾好整以暇地等待江乐白的下文。 “我很抱歉。”江乐白说。 丁盛禾：“按照剧本，你不该说你帮我洗干净再还给我吗？对了，把头发也擦干净再出来。” 江乐白瞪大双眼，丁盛禾转身暗笑着出了厕所门。 江乐白再次回到办公室，丁盛禾正在周小雨座位旁围观手忙脚乱的周小雨同志改bug。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又一后一前回来，办公室里忙碌的众人并没人注意到两人的变化。 江乐白从桌上塑料袋里拿出一盒包裹完好的餐盒给丁盛禾：“盛哥，给你买了一份牛排轻食套餐，低卡路里的。” 丁盛禾诧异问：“你冒雨出去就是为了给我买晚饭？” 江乐白忙解释：“我走的时候没下雨，回来路上才开始下的，不算冒雨出去……” 丁盛禾接过餐盒，一时五味杂陈，他将一块牛排送进嘴里，冲江乐白道：“我没有这么挑，以后想给我买饭去楼下食堂就行了。” 坐在电脑前恨不得长出八只手的周小雨终于受不了了，咆哮道：“狼崽子，赶紧滚，别在这秀恩爱，打扰老子改！代！码！”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说的。 唐云敏锐地捕捉到了可以磕的糖，转朝周小雨那边看去。 办公室众人被周小雨的咆哮吓住集体停滞两秒，办公室安静几秒后又恢复到之前忙碌状态，沟通的沟通，改bug的改bug，测试的测试，只有唐云掏出手机，开始捕捉新的视频剪辑素材。 丁盛禾知道周小雨正在暴躁的边缘不去惹他，坐到了江乐白工位旁的空桌子上，他冲还在恍神的江乐白一笑，继续吃自己的爱心晚饭。 江乐白此时脑海中仍在回荡着周小雨咆哮的那句“秀恩爱”，久久不能平静。 办公室一直忙碌到凌晨1点半，江乐白虽然一直沉浸在那句话的心悸里，但还是强忍着镇定下来跑完了一边流程，这是他第一次接触项目，也是第一次带项目，这个项目有他一半的心血在里面，像捧着刚孕育出来的新生宝宝一样，江乐白看着软件的每个页面，竟生出一种莫名感动。 幸好他验收的过程没遇到什么问题，丁盛禾等测试服务器没有异常后将代码传到真实服务器，江乐白跟着米洛和赵寻在真实环境下又跑了一遍流程，贺奇和周小雨分别将指尖软件安装包传至Applestore和安卓众应用商店里。 等软件通过应用商店的审核后，他们一起努力奋斗做出的指尖App就可以正式上线了。 众人皆是累得精疲力尽，此时办公室里剩的人并不多，唐云和算法工程师已经先走了，王彦因为要照顾坐月子的老婆让丁盛禾先顶着也回家了，技术总监也早在九点就先下班了，外面的雨缓和很多，但还是淅淅沥沥地下着。 剩下的人关了办公室的灯，往楼下走，偌大的办公楼只剩下他们一行几人，显得寂静萧瑟。 到了楼下，贺奇跟赵寻住的近便一起打车走了。 周小雨一边打着哈欠问：“小白你怎么回去？” 丁盛禾冷冷道：“我送他。” 周小雨的困意立马消了，讪讪地跟他们道别：“我先走啦，明天见。”尾音未落已经仓皇跑进夜幕里消失不见了。 K创大门口只剩下丁盛禾和江乐白两人。 江乐白：“盛哥，不用麻烦你送我，我自己能回去。” 丁盛禾：“还在下雨，你怎么回去？” 江乐白：“我骑单车回去，很近的，一会就到家了。” 丁盛禾：“你要是淋雨感冒了，我会心疼的。”丁盛禾此时再也没了平日的冷漠，语气里满是温柔。 江乐白难以置信的看着丁盛禾，抱在胸前的黑色T恤忽然有些烫手，十指紧握。 他是什么意思？江乐白自己问自己，心底隐隐有个答案，他却始终不敢承认。 丁盛禾：“走吧，我回家顺路。”丁盛禾拉起江乐白胳膊，拿背包挡在江乐白头顶，拽着他去停车场。 江乐白心神恍惚被丁盛禾拽着往前走，丁盛禾的车很好找，整个停车场就剩这一辆车孤零零停在原地。 江乐白被丁盛禾塞进副驾驶，随后丁盛禾也上车坐进了驾驶座。 车外是一片黑漆雨幕，车内灯光明亮，丁盛禾开了空调，温暖而寂静。 丁盛禾侧过身，离江乐白越来越来近，丁盛禾听着江乐白逐渐局促的呼吸声勾起一抹笑意，他帮江乐白系上安全带，转回身去开车。 江乐白想问丁盛禾那句“我会心疼的”是什么意思，但他嘴唇翕动几次，终是什么都没说出口，他不是怕自己自作多情想歪了尴尬，而是怕自己一旦把那层窗户纸戳破，就再也不能敷衍装傻，既然丁盛禾不明说，如今他依旧可以装做什么都不懂，他们还是合作的同事关系，人家都说产品经理和程序员关系势如水火，他一个产品，丁盛禾一个技术，如果他们在一起了，共事起来也很难看吧。 路上，两人皆是缄默无言。 车缓缓听到江乐白楼下，江乐白一怔，路上丁盛禾没问自己家的位置，自己也没说话，丁盛禾竟然也还记得自己的住址。 江乐白不容自己再乱想，生怕上车的那一幕再来一次，赶紧解了安全带，跟丁盛禾道谢作别，一溜烟跑了。 车里的丁盛禾收起笑，重重摔回座椅，一向奉行健□□活的丁盛禾，竟然破天荒有一种想抽烟的冲动。 江乐白这小兔崽子到底对自己是怎样的感觉…… ☆、第二十二章 第二日顾炜通过群消息知道指尖产品研发部几人加班到当天凌晨的事，便在群里通知他们下午再过来上班，回来通过OA跑个调休单，就当是熬夜加班的补偿。 当江乐白和丁盛禾他们还在补觉的时候，指尖App已经通过很多应用商店的审核，面向大众了。 公司运营部早在两周前就在微博和各种社交渠道发帖子为指尖App宣传造势，更是在四海App里为指尖做了一个专门的广告banner位滚动宣传。 在指尖App上架这天，运营部的同事忙碌的场景就跟前一天产品研发部没什么两样，他们不仅发公司官博告知大家产品上线，还联系了很多知名大V甚至一些明星转发微博，表示自己入驻指尖App，吸引用户注册使用。但宣传力度最大的还是在四海App内部，在“四海”的校内社交平台上，四海官方消息一发，就受到了上万学生群体的转发点赞。 下午，江乐白和丁盛禾等人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后台数据显示当前App注册人数已经突破3万，部门里几乎每个人都被对接项目的运营部经理逼着注册了账号。 最活跃的还要属唐云，她没等运营那边的人催就已经注册了一个ID为唐唐不吃糖的指尖账号，她账号发布的第一条短视频竟然就是部门聚餐那晚拍摄经剪辑处理后发在八卦闲聊会所微信群里的那条。 虽然历经两个半月，新项目终于上线了，但新需求也随之排上日程。当天下午众人就开了关于新功能的需求评审会议，虽然这次会议的主讲人是郑辉，但新功能的大多数页面都是江乐白画的原型图，设计的功能逻辑，问顾总监借的那本原型设计书被他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啃透了，这次评审会议演示的demo是江乐白用唐云画好的高保真UI图做的动态交互页面，这样介绍起来功能逻辑能更清晰地展示。 江乐白来公司后第一次参加这种评审会议，他一边暗暗将郑辉主持会议的流程记下，一边认真听技术和测试提出的意见。 有些地方是技术上实现起来不合理或者不符合当前程序框架的地方，郑辉在有些地方同意技术的改动，但在有些地方却很坚定，一点也不退步，跟廖加辉甚至有些语言上的摩擦。 江乐白此时能深切的感受到虽然同在一个部门，但产品跟技术还是分属两个不同的组，经常有针锋相对的时候，当自己独当一面的时候能不能有那个气魄去跟技术硬刚呢？ 廖加辉：“这个功能我们做不了。” 郑辉：“怎么就做不了了？是需要实现的算法要求过高做不了，还是系统体系不支持？”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辩论起来…… 会议上两组老大的气势感觉下一秒就能一把会议室的会议桌给掀翻。 预计一个小时左右结束的功能需求评审会议足足持续了两个半小时，等大家终于互相妥协一步，达成一致的时候，离下班也就剩一个小时了。 明天就是中秋节了，出会议室的时候走廊上闹哄哄的，顾炜收到管理部通知便在指尖产品研发部的群里说【Raymond：部门出三个男生去管理部领月饼和葡萄，算好我们部门人数，不用算我。】 周小雨看到群里消息，拉着丁盛禾和王彦去搬中秋福利了。 虽然新功能刚评审完，因为中秋三天假期过后没几天就是国庆小长假，新功能的上线交期定在国庆节后，因此部门里的人都感觉比较轻松。其实受放假影响，除了运营部那些人还在忙碌着，整个公司氛围都显得有些浮躁。 这时顾炜又在部门群里发了一条让众人开心的消息。 【Raymond：之前答应过大家等项目上线后让大家放松一下，我跟管理部沟通过，决定国庆前一天带我们部门同事去杭州周边的峡谷漂流玩一天，就当部门团建】 国庆前一天本来是周末，但跟着国假补班，本该是上班的一天忽然变成了部门团建，众人一听消息，群里立马炸了。 【唐唐不吃糖：啊！谢谢顾总监，顾总监我爱你！】 【技术辉哥：老板给力！】这是技术总监廖加辉的昵称。 【小黑的五彩斑斓：这个峡谷漂流就是我一直想去没去成的那个呀。】 【江心秋月：感谢炜哥！】 【其貌不扬：老板给力！】 此时把月饼礼盒搬回来的周小雨也参与到了聊天中。 【爱微雨：炜哥太给力了！】 【白日追梦：老板给力。】 …… 一系列恭维的话齐齐刷出来。 【技术辉哥：问一句，可以带家属吗？】 【Raymond：当然可以，有家属的都可以带去。】 …… 群里热闹一阵后逐渐散了，众人分起月饼来。 丁盛禾盯着屏幕上江乐白的那声炜哥还是有些不舒服，他们几个搬了两趟才把东西搬回办公室，丁盛禾放下月饼，就在微信群里看到了江乐白的这条消息，屏幕上他给江乐白的微信备注是“小兔崽子”。 江乐白原本以为经过下午的评审会议，郑辉跟廖加辉的关系会到一种水火不容的境地，结果他竟然看到两人正笑吟吟地聊着天，好像刚刚的面红耳赤和唇枪舌战都是江乐白自己的臆想。 最后一个小时的时间便在这热闹愉快的气氛中迅速结束了。 中秋一共三天假期，顾炜在临下班的时候提醒大家关好门窗，打扫干净办公室卫生。 这天到了下班的时间点，办公室几乎没人加班，大家都拎着公司发的福利说说笑笑，三五成群的下班了。 丁盛禾一边跟周小雨闲扯着，目光却紧紧锁在走在他们前面的江乐白身上。 他本想等到没人的时候单独跟江乐白聊两句，想问问他中秋节有什么计划，但等他们一起出了电梯之后，江乐白就越走越快，很快便混在公司的下班人群大潮里消失不见了。 丁盛禾眸子黯淡，一脸失望，一旁的周小雨没察觉出什么，仍在眉飞色舞的说着。 这小兔崽子，还在躲自己么。 这个中秋节，丁盛禾并没什么打算。 因为中秋节在三天假期的最后一天，丁盛禾前两天就独自在家里消磨时光。 中秋节那天去爸妈家里吃了两顿饭，期间盛如梅女士没少拿出儿媳妇送的生日礼物炫耀。 丁盛禾情绪比较低落，也不怎么搭腔，盛如梅女士敏锐地感觉出儿子与往常不同，关切问他是不是跟公司的新人同事闹矛盾了。 丁盛禾摇头说不是，也不细说，任由盛如梅女士大开脑洞，在一旁提心吊胆、惴惴不安，生怕自己快到手的儿媳妇插翅飞走了。 三天假期终于结束，丁盛禾第一次讨厌放这么长的假了，因为他连续三天没见到江乐白了。 众人回到公司开始做新功能板块。 指尖App在这三天假期里热度还可以，主要凭借公司内部产品“四海”对学生群体的推广，借着假期大家娱乐的空档引进了一大波流量，但用户大多是学生，而设计产品时所定义的目标用户不止针对学生，可以说是面向大众。 因此，虽然“指尖”上线后初期效果还可以，但远没有达到预期那么高。 丁盛禾一到办公室就看到自己桌上摆着的纸袋，纸袋里是江乐白洗干净晒干后叠得整整齐齐的黑T，一整天丁盛禾都在找机会跟江乐白说话，但江乐白却仍很明显地在躲他。 之后几天大家都在扒着指头数日子，翘首以盼国庆七天小长假的到来…… 众人终于熬到了国庆前一天，这天是指尖产品研发项目部集体去城郊峡谷漂流进行团建的日子，一行人约在公司碰面，大家一起出发去往目的地。 由于江乐白没车，被周小雨一起拉到了丁盛禾车上。唐云上了米洛的车，贺奇和赵寻坐了王彦的车，其他人都各自开着车，一行车队浩浩荡荡。 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周小雨坐在副驾上跟坐在后排的江乐白聊着天，丁盛禾默不作声的开着车，却将两人的聊天内容统统收入耳中。 周小雨：“小白，你中秋节干嘛啦？” 江乐白：“回家了。” 周小雨：“你家在哪呀？” 江乐白：“云村，杭州周边一个很小的村子，在地图上找不到名字的那种。” 周小雨：“三天你都在家呆着？” 江乐白：“嗯。” 周小雨：“你回家都做啥呀？会不会很无聊？” 江乐白：“还好，陪我妈一起做点家务，说说话，时间过得还挺快。” 周小雨：“你爸不在家？” 江乐白：“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 周小雨没看出江乐白眼神里的悲伤黯然，还欲继续问，丁盛禾开口止住了他们对话。 丁盛禾：“雨哥，你帮我看看现在几点了？” 周小雨满脸诧异道：“盛禾，你车上显示器不写着九点半吗？” 丁盛禾：“开车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没空去看时间。” 周小雨：“……” 江乐白理解了丁盛禾突然插话的缘由，他有些感激又觉得愧疚，丁盛禾刚刚一直不说话是在怄气吧。他被周小雨拽着上丁盛禾车的时候，拒绝坐副驾驶，选择坐后排。 丁盛禾此时心里也不好受，从江乐白进公司，已经快三个月了，江乐白的家庭情况，他却从来没有过问过，他不知道江乐白有什么样的过去，如果江乐白的父亲真的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走了，不管这个“走”是什么意思，那么小的孩子遇到这种经历一定受到了不小打击吧。他有些揪心，从后视镜看了江乐白一眼。 镜子里的江乐白偏头看着窗外，丁盛禾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第二十三章 此时的周小雨也算是后知后觉砸出味不对了，他转头望过去也看到了江乐白的异样，便不再多言。 他此时真是后悔呀，后悔今天早晨没开车去公司，就不用夹在两人中间干啥啥不是了。 由于国庆节奔三青年们有不同的安排，周小雨要带小微回安徽去拜见老丈人和丈母娘，Allen国庆节都在忙工作，丁盛禾他家就住在本市估计就是在自己家里宅着，所以三人约好今晚去丁盛禾家里聚一聚，所以周小雨便没开车。他不清楚丁盛禾和江乐白之间发生了什么，今早他见江乐白临出发时要去坐郑辉的车便当机立断把他拉到丁盛禾车上，江乐白却直接开门坐了后排座位，自己要是也跟着做后排，按着丁盛禾看他那眼神，现在估计已经死无全尸了吧，他只好硬着头皮坐了副驾。 路上周小雨想调和一下车里过于死寂的氛围，便没话找话，想帮盛禾多打听一下江乐白的背景经历，好让丁盛禾对江乐白了解更多一点，没想到，一时大意捅了娄子，导致车上的气氛更怪异了。 他们这一车人各抱心思，气氛冷淡，其他车里却一路放着歌，嗨的不行。 车一路往市郊开，路上建筑越来越少，路边铺着苍绿田野，黛青远山起伏连绵，窗边吹过的风也透着干净纯粹。 丁盛禾跟着前面的车在一处比较简单的土路上停下，这里是峡谷漂流的停车场。 大家纷纷下车，江乐白此时已经整理好情绪，毕竟他们今天是出来玩的，不能坏了同伴的情绪。 “今天天气真好。”江乐白走下车感叹道。 “嗯，是啊。”丁盛禾锁了车，闻之仰面抬头。 头顶是蔚蓝天色，日头高挂，但不似夏日艳阳，只觉温暖舒适，今天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晴天。 周小雨：“我还是第一次玩漂流呢，不知道刺不刺激。”周小雨说着开始四处张望。 这里离漂流的地方还有一小段距离，需要徒步走过去，部门里的人陆陆续续到齐后，由管理部的吴姐和管理部两个年轻小姑娘带队一起结伴往漂流出发地走。 管理部两个小姑娘年纪看起来不大，有机会带薪出来游玩也是兴奋地不行，一路上叽叽喳喳跟大家介绍这处峡谷漂流的特色和注意事项。 “这里地势起伏较大，溪中怪石嶙峋，水流湍急，由两人一组乘坐橡皮艇进行漂流。每个人都需要穿好救生衣，漂流过程中不能脱救生衣。由于漂流过程中很容易把衣服弄湿，待会到了出发地管理部会帮大家买雨衣。大家注意保管好自己的物品，不要把贵重物品带上橡皮艇……” 到了出发地，管理部两个小姑娘去买雨衣了，吴姐让大家自由分组，两个人结伴。 江乐白想着周小雨跟丁盛禾关系那么好，肯定是一组，他便找了别人组队。 周小雨一心想为丁盛禾和江乐白创造机会，主动退出，找了别人组队。 丁盛禾知道部门里江乐白跟周小雨和自己关系最近，想到江乐白一直在避自己，如果自己不在，他俩刚好可以一起，于是也找别人组了队。 结果，最终江乐白和郑辉一组，丁盛禾和王彦一组，周小雨和贺奇一组。 周小雨看到这个结果只觉恨铁不成钢，江乐白诧异无比，而丁盛禾则无语至极。 其余人也纷纷组好队，部门里两个女生自然是一组，顾炜跟吴姐组了队，廖加辉带了家属更是不用说…… 管理部那两个小姑娘给大家发了雨衣，大家各自准备穿雨衣和救生衣了。 江乐白刚把救生衣穿好，就见丁盛禾跟王彦走了过来，丁盛禾手里拿着三把水枪，王彦也拿着一把。 丁盛禾将一把水枪递给江乐白，江乐白道声“谢谢”默默接了，周小雨见状也凑过来夺走了另外一把多余的水枪。 “啊啊啊，太有爱了。”一旁的唐云看见了失声尖叫。 米洛笑着敲唐云脑袋：“你都在想些什么呀，别羡慕了，姐姐也给你买把水枪。” 众人准备好，一组组坐上橡皮艇，开始一场漂流探险。 刚开始的一段路不算急，江乐白跟郑辉面对面坐在橡皮艇上随着溪流往下流漂，突然感觉脸上被溅上一滩水，他急忙偏头。 见一旁的橡皮艇里周小雨正举着水枪朝自己坏笑。江乐白也拿起水枪朝他嗞水，周小雨低头去躲，结果被这灵活的胖子成功躲过，水花只呲到周小雨橘色救生衣上。 一轮过后，周小雨再次展开反击。 江乐白忙也拿手去阻挡水花，却没有被水溅到的感觉，他透过挡在脸庞的指缝看见另一个橡皮艇隔挡在他和周小雨之间。 指缝逐渐拉大，手掌落下，中间橡皮艇上坐着的两人正是丁盛禾和王彦。王彦此时冷不丁躺枪，也加入战局，去找周小雨复仇。 周小雨冲王彦对面的丁盛禾求救：“盛禾、盛禾、盛哥，帮我！” 丁盛禾握着水枪无动于衷，心里发起一波嘲讽：喷我家小兔崽子，还想让我帮你？丁盛禾正想着，右脸颊却被水花嗞了一脸。 他难以置信的望向江乐白。 做了坏事的江乐白连忙将枪口偏开，咧开一口白牙。 丁盛禾也不再怜香惜玉，稳准狠的将水花贱了江乐白一嘴。 江乐白呛了一口水，吐出后，忍不住笑了，丁盛禾见状也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不知又是谁朝谁开了枪，此时漂流现场已经变成了一个嗞水大乱斗游戏。 最无辜的要数手无缚鸡之力的郑辉和贺奇，他们没有水枪只能用手舀溪水加入混战。 等这段比较和缓的路段一过，地势渐陡，溪水逐渐湍急，他们也停了打闹，随着橡皮艇在水浪里肆意漂流，行至陡峭处，甚至能听到不远处同行橡皮艇上发出的“啊啊”惊叫。 众人嬉笑着，一天的团建时光飞速消逝，一天下来，众人即便穿着雨衣也还是浑身都湿了。 丁盛禾望着头发湿了，裤腿湿了，衣袖也湿了的江乐白，暗想别人看起来都显得那么狼狈，怎么独独这小兔崽子看着却像□□…… 临走之前，管理部的吴姐召集大家一起拍个合照，虽然众人都在吐槽自己的模样狼狈，却都服从了安排，大家摆好造型，吴姐按下拍照键，一张照片定格，那张合影里的江乐白，笑的无比灿烂，而丁盛禾站在江乐白身后，在江乐白脑袋上面比了两个剪刀手。 照片被众人要求着迅速从吴姐手机传到顾炜手机，最后出现在指尖产品研发部的群里。 群里发出来的照片不止这一张，不知管理部什么时候偷拍了很多张部门成员的特写照片，有他们换雨衣的照片，有他们漂流时的照片。 不知是不是天意，有一张照片场景是江乐白举着水枪，枪口瞄向丁盛禾右脸，照片被拍的无比清晰，画面里，从枪口呲出的水花在空中形成一道抛物线，而丁盛禾正处于抛物线的轨迹上。 团建结束回停车场的路上，除了周小雨还在兴奋地说着漂流中有一段溪流好湍急好刺激，大家的注意力大都集中在发出来的照片上。 指尖产品研发部群隔壁的八卦闲聊会所群， 唐云将合影照片的某一处圈出来发在群里。 【唐唐不吃糖：盛哥这是比了两个剪刀手？】 很多人也纷纷过来吃瓜。 【小黑的五彩斑斓：盛禾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 【闲彦碎语：怎么，我们程序员就不配有颗少女心啦？】 …… 众说纷纭，没多久大家发现了今天群内积极活跃分子周小雨同志竟然没有参与群聊，有人提醒还在回味刚刚漂流经历的周小雨看群里。 几秒钟后…… 【爱微雨：我看那分明是两只兔耳朵。】 周小雨不愧是跟丁盛禾一起混了四年的铁哥们，一语中的。 【唐唐不吃糖：哇……这……不管怎样，我的素材包又丰富了。】 一旁的始作俑者丁盛禾则默默往手机里存图…… 到了停车场，管理部没要求大家回公司，直接在此处分别，众人互道再见，驱车离去。 江乐白依旧和周小雨上了丁盛禾的车。 回程路上比来时气氛融洽许多，一场团建过后，江乐白跟丁盛禾关系似乎好了很多，没那么多别扭的心理和刻意的疏离。 江乐白坐在副驾望着渐暗的天色，生出一种恍惚，似乎生命中的某个瞬间，他也曾有同样的感触，陷入过同样的恍惚。 “小白，你今晚有事吗？”丁盛禾问。 江乐白回头看丁盛禾：“没有。” 丁盛禾：“你明天有事吗？” 江乐白：“也没有啊。” 丁盛禾“哦”了一声却没了下文。 车子一路往市区开，到了下班高峰期，周围车越来越多。 江乐白：“好堵啊。” 丁盛禾：“因为明天国庆吧，大家都在赶着回家。” 周小雨：“是啊，我看朋友圈里直接开车回老家的廖总监已经堵在高速上了。” 江乐白：“这么夸张？” 周小雨：“就是这么夸张，要不是我提前抢到了明天中午回丈母娘家的高铁票，今晚哪还有时间去盛禾家浪，我今晚就得在苏通大桥上过夜了。” 江乐白以为丁盛禾会把他送回家，结果最终车一路开到了丁盛禾家门口。 江乐白问：“为什么……” 丁盛禾道：“明天放假了，跟我们几个一起聚一聚吧。” ☆、第二十四章 江乐白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同意了。 朋友圈里满目都是浩浩荡荡返程大军的堵车动态，他也有些按奈不住心里莫名的浮躁，独自回到那个小单间里确实感觉有些冷寂。 门口停着辆车，江乐白记得是Allen的，上次去泡温泉Allen就是开着这辆宝石蓝色的轿车。 果然，等丁盛禾靠近，Allen开了车门，边走出来边吐槽道：“我等了你们好久了，你们不是去团建，早就往回走了吗？” 丁盛禾：“堵车呀。” Allen听了恍然，停了吐槽转对周小雨道：“奥，雨哥，下来帮我搬东西。” 周小雨一听就知道Allen带了好吃的，喜滋滋去帮忙了。 江乐白也下了车，帮忙去拿东西。 “小白。”Allen冲他打招呼。 “嗨，Allen。”江乐白冲Allen摆摆手打招呼。 江乐白和周小雨等另外两人把车停进车库，一起进了门。 今天“鸡腿”的小脑袋没有立刻凑过来，江乐白问：“盛哥，‘鸡腿’呢？” 丁盛禾莞尔一笑：“因为今天团建，一整天不在家，怕它饿着，我昨晚把它送到我妈那儿了。” 众人将一箱罐装啤酒，几大袋吃的扔进客厅里，江乐白随着周小雨和Allen围坐在羊绒地毯上，周小雨打开电视，问江乐白：“小白，你一般喜欢看什么电视或电影？” 江乐白：“我电视看得少，不过大学时候为了学英语看了几部美剧。比如《老友记》和《硅谷》之类的。 ” 周小雨大惊：“小白，你是怎么做到看美剧还能这么……这么单纯的。” “噗——”Allen没忍住笑意，发出声来。 江乐白看看众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还好吧，其实我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单纯，很多事我都懂。” “咳咳咳——”这一声是丁盛禾发出来的。他刚去酒柜拿了瓶白酒，并倒了一杯，回来就听到江乐白这句话，险些被呛到。 丁盛禾见众人目光都朝他看过来，连忙掩饰自己的失态，他将手里端着的酒杯一倾，仰头喝了口白酒。 Allen轻笑道：“小白，你知道你在跟三个老司机聊天吗？” “你才是老司机，别污蔑我。”丁盛禾一个抱枕砸了过去，转身进了厨房。 “小白，你别看盛禾工作里看起来一副一本正经、无欲无求的样子，其实他是我们三人里最骚的一个，是吧，小雨。”Allen接住抱枕等丁盛禾走了继续道。 周小雨飞快点头。 江乐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耳根有些发热。 Allen：“话说，小白，《老友记》里的段子你真的能看懂？比如说Monica的七部位教学。” 江乐白记忆力好，虽然具体在第几集记不清了，隐约记得是在第七季，Monica和Rachel给Chandler展示女生的敏感区，一共七个区，电视镜头没有切到Monica画的人体，他虽然能猜到大概的意思，但对于具体部位确实一头雾水，也没有细究。 江乐白摇头道：“确实不太懂。” 周小雨道：“小白果然还是那个纯洁的小白。” 周小雨聊着天，把那箱啤酒拆了，Allen拿出两瓶易拉罐，给江乐白递了一罐。 江乐白爽快接了啤酒。 丁盛禾从厨房回来，端了两盘凉菜放在茶几上。 “来来来，明天是国庆节，让我们提前为祖国庆生。”周小雨将啤酒打开，举起易拉罐高声道。 Allen也附和：“提前祝祖国生日快乐！” 江乐白拉开易拉罐拉环，道：“国庆快乐，也庆祝产品顺利上线。” 丁盛禾也端起自己的白酒杯：“为祖国生日，也为产品上线。干——” 四人碰杯，各饮一大口酒。 结果，只有实诚的江乐白真的把一罐啤酒全干了。 其余三人：“……” 四人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不知何时同一部门的三人聊起了指尖App，Allen闻之起了兴趣，忙问：“你们这App有什么有趣的吗？我国庆这段时间没什么乐子，一直要加班，都没法去浪，只能刷刷手机，微博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段子都被来回转发几百次了，没什么新意。” 身为产品的江乐白立即开始跟Allen安利起自己眼看着长大的产品，江乐白跟指尖App之间的关系，要说他不是亲爸，也算得上是比亲爸还疼孩子的养父了。 Allen下载了指尖App，安装上，开始注册。他一边操作一边道：“为什么不能先看看内部页面长什么样再注册？” 江乐白眼睛一亮问：“Allen，你也觉得先让用户进入界面后再跳出注册页面比较好？” “嗯。”Allen道。 江乐白也是这样认为的，他觉得现在产品处于初期发展阶段，而且“指尖”是一款UGC产品，即基于用户生成内容。如果让用户先看到内容，等用户进行交互操作时再触发注册登录，能避免一部分用户被注册繁杂流程劝退，对用户会更友好一些。他刚了解指尖这款产品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想法了，但是郑辉的原型已经画好了，项目也在进行中，他跟郑辉说了自己的意见，但似乎对方并没采纳，后期要做的需求也没有这方面的更新，他也只能作罢。无奈孩子先天基因是由亲爸决定的，如果要改只能经过亲爸同意才能动刀。 江乐白思考着去征询另外两人的意见。 周小雨蹙眉：“小白，难得放假休息，咱别谈论工作行不？” 丁盛禾更是简单粗暴：“有新需求的话，开会进行需求评审。” 江乐白：“……” 正在此时，低头体验新应用软件的Allen突然惊呼出声道：“我的天！” “怎么了？”其余人齐问。 Allen指指手机，抬头看了眼江乐白，又打量了眼丁盛禾，道：“你们俩火了？” “？”三人都是一脸问号，聚过去围观手机屏幕。 只见在推荐栏的位置下正播放着一个视频，视频内容几人都见过，是唐云发在闲聊群里的KTV剪辑视频。 点赞量已经达8万，评论数上千，点开全是腐女们兴奋嚎叫或祝福羡慕的话。 【啊啊啊，这俩人是谁？是某个不出名的明星吗？太甜了。】 【哥哥，你们一定要永远在一起啊！】 【大半夜就吃一顿狗粮，七夕节刚过没几周啊喂——】 【给你1分钟，我要这两人的所有信息。】 …… 众人集体沉默。 Allen问：“发视频的人是谁呀？你们部门的？” 三人齐齐去瞧视频发布者——唐唐不吃糖。 这不是唐云还能是谁？ 周小雨道：“是啊，我们部门一个设计师。” “唐云竟然没征得我同意就把拍了我的视频传到网上了？太过分了。”丁盛禾愤愤说着，但眉眼却含着笑意。 江乐白在一旁尴尬道：“唐云跟我打过招呼，我当时同意了。因为产品刚上线，需要一些内容支持，我没想到……” 丁盛禾微愣，周小雨在他身后偷偷捅了一下，丁盛禾忙敛住笑，往嘴里递了口酒，一本正经安慰道：“奥，没事，既然你同意了就行，我没什么意见。不过……” “不过什么？”江乐白忙问。 丁盛禾道：“要是她这短视频带动着账号火了，以后可得给我们两个分红。” 江乐白：“……” 几人说着聊着时间过得很快，快十点时，Allen看了眼时间，该走了。 江乐白也准备跟Allen他们一起辞别，他刚欲开口，就被眼疾手快的Allen开口留下了。 Allen道：“小白，你先留在这，帮盛禾一起打扫一下残局吧，我先送小雨回家，不然微姐今晚要行家法了。” 其实这种局面用不着丁盛禾动手，明天叫保洁阿姨来清理一下就好，对于Allen的话，丁盛禾心领神会，什么都没说。 Allen叫了代驾，拉着喝得有些头大的周小雨往外走，周小雨一边喊着“我没醉，我还能再喝3罐。”一边被几人拖上了Allen的车。 周小雨其实喝的不多，跟Allen差不多，但周小雨酒量比较差，而江乐白喝的其实比他们俩都要多，但一直在强迫自己保持理性，至于喝白酒的丁盛禾，应该是四人喝得最多的一个了，他也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丁盛禾为周小雨倍感忧心道：“就他这醉态，估计一顿跪键盘是免不了了。” “没办法，谁让他喝嗨了，拦都拦不住，我们真的尽力了。”Allen接话，同时在心里为周小雨默哀三秒。 Allen临走前，偷偷往丁盛禾衣服口袋里塞了一个小盒子，并冲丁盛禾眨眼使眼色。 江乐白和丁盛禾站在门口跟Allen他们道别，送走了他们后，喝酒喝的小脸涨红的江乐白转身回客厅收拾那一地瘪掉的易拉罐。 江乐白收拾到一半却被丁盛禾的大手拦住了。 “再陪我喝两杯吧。”丁盛禾拉着他坐下，打开一个满的易拉罐递给江乐白，并给自己倒了杯酒。 江乐白道：“今晚喝的不少，还是别喝了。”江乐白此时已经喝的脑袋有些晕胀了，一直在强撑着。 人体内酒精度数一高，就容易做一些平日怎样都不会做的事，说一些烂在心里怎样都说不出口的话。 “小白，就剩几罐了，喝完再走吧，好不好。”丁盛禾说着，语气有些哀求的意味，一直克制的情绪瞬间绷不住了。 ☆、第二十五章 江乐白盯着丁盛禾良久，把手里空瘪的的罐子放在茶几上，接过了丁盛禾递过来的易拉罐。 丁盛禾脸上看起来没有那种喝高的红晕，但听他语气，感觉确实有些醉意了。 微醺的丁盛禾语气软软的，似乎连带他那五官分明的棱角都变得柔和起来。 江乐白仰头灌了口啤酒，突然没来由地说了句：“盛哥，谢谢你。” 丁盛禾喝完杯里的白酒，放在桌上，抹了抹嘴边的酒渍，问道：“谢我干嘛。” “谢谢你，帮了我很多忙，谢谢你很照顾我，谢谢你对我的好……” 江乐白说着，陡然一顿，因为丁盛禾突然凑近了他身边。 丁盛禾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其实你一直在躲我吧。” 江乐白没回答，只觉得对方嘴里的酒气让他头脑晕胀感更强烈了。 丁盛禾又说：“其实……你是知道我对你的想法吧。” 江乐白不答，但他那反应已然是表示默认了。 “我就这么差劲？让你一直躲着我，逃避我？”丁盛禾浓眉紧锁，目光有些悲戚地看着江乐白的眼睛，语气里带着些无可奈何的自嘲。 江乐白连忙否认道：“不，不是你不好，其实是我……” 丁盛禾目光紧盯着江乐白，等待对方给自己一个答案。 江乐白心头一阵揪痛，他回望着丁盛禾，语气低落地缓缓开口：“盛哥，我跟你不一样。” 丁盛禾追问他：“我们怎么就不一样了，我们那里不一样，难道你要告诉我，你喜欢的是女人吗？” 江乐白连连摇头，解释道：“盛哥，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倒是跟我说清楚啊，我们有什么不一样的，能改的地方我都改行吗？你知道我每天看到你刻意避开我的时候有多么难过吗？你知道我看不到你的时候有多想你吗？你知道我在梦里梦到过你几次吗？”丁盛禾语气从哀求，到嘶吼，最后变成自言自语式的喃喃。 “盛哥——” 江乐白心里大震，自己在丁盛禾心里有这么重要？他经常在梦里梦见自己？这怎么会是真的呢，他一定是喝酒喝醉了，听错了。 “你说清楚啊，为什么跟周小雨就能好好聊天说话，却一直躲着我？” 江乐白看着丁盛禾难过的模样，心里也难受的不行，就在理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突然抱住了丁盛禾。 丁盛禾脑袋顺势靠上江乐白肩膀，一双手紧紧环在了江乐白腰间。 “我喜欢你。”丁盛禾呼出的浓浓酒气打在江乐白绯红的耳朵上。 江乐白一个激灵，连忙松开了抱着丁盛禾肩背的手。 但丁盛禾顺势将江乐白松开的两只胳膊也禁锢在自己双臂中，牢牢地，生怕对方逃跑、消失、再也看不见似的。 “盛哥。”江乐白闭了闭眼，哀求道，“放开我吧，我们性别一样，且我跟你出生不同，我活着不单单是为了自己，我身上背负着沉重的担子，除了事业，我还要考虑我母亲，就算她能理解，我也不愿她有朝一日被村里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我妈妈她这辈子活的太不易了。” 丁盛禾继续追问他：“同性在一起有什么错？为什么要被旁人指指点点，生活是自己的，不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现在早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 江乐白打断他道：“你不懂，村里观念还比较保守，不像城里，他们接受不了的。” 丁盛禾却道：“如果伯母能接受我们在一起，我把她接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她不用听任何的流言蜚语，不用受任何人的指摘。你要知道，我们在一起，不是原罪，没有过错，这本该是件很美好的事。” 丁盛禾不等江乐白回答，一席话说完，就堵上了江乐白的嘴唇。 残留白酒液体的嘴唇带着温热，让江乐白神经末梢微微战栗，湿滑的舌尖趁江乐白不注意间闯入口腔幽境。 江乐白大脑霎时一片空白，麻木而呆滞地任由丁盛禾霸道任性的探索。 迷离间，江乐白好像陷入一片深绿水潭，直直向下坠落，下方是不知尽头的漆黑海底，他身体绵软无力，眼看自己越陷越深，却不觉水底冰冷窒息，只觉环绕周身的水波温热…… “叮——”得一声炸响虚空。 江乐白晃过神来，却见自己已经不知何时被丁盛禾裹挟着进了电梯。 电梯门正缓缓打开，他们此时已经到了三楼。 江乐白心里涌起一阵惶恐，他奋力挣扎起来，一边试图掰开丁盛禾钳制住自己的大手，一边左右猛烈地转动脑袋，躲避丁盛禾的亲吻。 江乐白虽然跟丁盛禾比起来身材要瘦小一些，但他从小帮母亲干活，力气却是不小，再加上他突然挣扎，丁盛禾一时猝不及防，江乐白已经感觉身上的禁制马上就要被破除了。 不料，“咣当”一声巨响，一阵猛力将江乐白压靠在电梯的铁皮墙壁上。 江乐白挣扎的双手被一股更大力道的手劲握住，他两手被迫交叠着举至头顶，两腿被丁盛禾挤进的一条腿撑开，下巴被他指尖捏着抬起。 江乐白眉头紧皱。 丁盛禾不再给江乐白逃避反抗的机会，再次侵入对方唇齿。 江乐白此时也不再敢试图去做无力的反抗了，因为他感觉到对方的异常反应。 他心下骇然之际，还有一丝羞赧，因为他自己也…… 江乐白干脆闭了眼，不敢去看对方的神色。 电梯又再次缓缓合上了。 随着江乐白停止挣扎，丁盛禾嘴上的动作也越来越轻柔。 丁盛禾也缓缓闭上眼，用带着白酒气味的舌尖去挑弄啤酒气味的舌齿，见对方没有回应，他也不觉无趣，只顾自温柔纵情地吻着江乐白。 “啪嗒——” 捏着江乐白下颚的指尖突然沾上了一抹无声掉落的冰凉水滴，重重砸在丁盛禾正滚烫沸腾的心河里。 丁盛禾倏忽抬眼，只见一道道清流正从眼前那个男子紧闭的眼缝里溢出，弄湿了两侧脸颊。 他停了动作，江乐白……哭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江乐白哭。 江乐白被自己……弄哭了，那么阳光善良坚强的一个人，被自己…… 一时手足无措，不知是内疚、悔恨还是心疼。 丁盛禾倏忽清醒。 “小白，我……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了，你别害怕，对不起，我失态了。”丁盛禾一边关切柔声道，一边松开了对他的禁锢。 江乐白感觉手腕处的力道一松，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去，手上的痛感仍在，嘴里残留的白酒气味让他头脑更晕了。 丁盛禾连忙拉住江乐白下滑的身体，将他打横抱起，往卧室走。 丁盛禾感觉到怀里的人周身突然紧绷起来，他柔声宽慰道：“没事的，我说话算话，你现在状态不好，今晚睡我房间吧，我去楼下客房睡，我把你抱过去就走，不会趁人之危的。” 怀里人听到了他的话，紧绷感退了，却仍是闭眼不做声。 丁盛禾径直把江乐白抱到自己床上。 他是个在某些方面有轻微洁癖的人，如果放在往常，自己没洗澡，是绝对不会碰床的，更何况还沾着一身酒气，今日他也算是为江乐白破了戒。 “你自己脱衣服吧，我走了，要是你想洗澡洗漱，我的东西你随便用，要是你不愿意用我用过的，我给你找新的。”丁盛禾的嗓音在江乐白耳边缓缓响起。 “盛哥。”江乐白听后突然睁了眼，语气是软糯无力的，听起来竟然像撒娇。 “嗯？”丁盛禾发出疑问，紧接着自己的衣袖就被一只泛着凉意的手指拉住了。 江乐白又闭了闭眼，似是下定决心似的，如蚊蝇般的声音对丁盛禾说：“留下来吧，不用走。” 丁盛禾神色复杂的盯着他半晌，蹲下用手捂住江乐白的双手，直到那双手上的冰凉褪去，再也觉不出温差，丁盛禾松了手，站起身，欲走。 衣角却又被江乐白扯住了。 丁盛禾脚步一顿，他道：“小白，你喝醉了，好好睡一觉吧。”而后没再回身，径直走了，出门的时候还把房间的门带上了。 江乐白闭了闭眼，重石落下，却又像什么落了空，再睁眼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江乐白揉着脑袋醒来，陌生的床，却有一种让他很安心的感觉。 一阵恍惚，忆起昨晚他最终在丁盛禾床上沉沉睡着了，看了一眼时间，八点多了，他起身下床，开了门悄声下了楼。 二楼，江乐白看了一眼敞着门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脚步转到了另一间关着门的房间。 他试着开了一下门，门竟然开了，房间一片安静，但窗帘关着，屋里还是昏暗的。 江乐白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丁盛禾果然还在熟睡。 江乐白半跪在床边望着他，丁盛禾平躺着，嘴唇微张，呼吸均匀，鼻翼翕合。 昨晚就是那张柔软的嘴唇紧贴自己唇边……他暗想着，指尖覆上自己唇瓣…… 江乐白不知专注地看了他多久，悄声叹了一口气。 ☆、第二十六章 丁盛禾昨夜不知是几点入睡的，加上白酒喝太多，有些上头，一直睡到中午才醒来。 丁盛禾上楼去查看江乐白，却发现对方已经不在了，床铺被叠地整整齐齐。 他又转头去楼下找人，昨晚几人制造的垃圾已经被清扫干净，所有弄乱的地方也都整理过，整个家干净得就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好似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场镜花水月，再也无法触摸的梦。 丁盛禾有些心慌，江乐白不见了，他找了每个房间、每个角落，都不曾留下他的影子。 他忙去找手机，找遍全身没翻到，回忆了一阵，想起手机还放在在昨天换下的上衣口袋里。 丁盛禾跑回二楼，从衣服口袋掏出了手机，还有……一盒安全套？ 丁盛禾一懵，随即想起Allen临走前往自己口袋塞了东西。 他此时顾不得吐槽Allen，拿起手机，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江乐白的手机号，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都是通过微信进行的。 微信好像一根脆弱的丝线，牵扯着江乐白和自己的联系。 语音电话拨过去，一阵“叮咚叮咚”的铃声响后，系统提示“对方手机可能不在身边，建议稍后再次尝试。”拨打仍在继续，直到不久后自动挂断了，消息提示“对方无应答。” 丁盛禾又试了几次，依旧是没有回应。 丝线断了，他感觉自己的心随着无影无踪的风筝飘走了。 几分钟后，江乐白住所楼下，一辆车停下。 丁盛禾坐在车里一边注视着楼栋四周有没有熟悉人影经过，一边看着微信，希望从哪里能得到江乐白的半点踪迹线索。 丁盛禾此时真心悔恨，他对于江乐白掌握的信息量太少了，既不知道手机号，也不知道住址。每次送江乐白回家，江乐白都是等丁盛禾驱车离开后才上楼，他甚至不确定江乐白是否住在他停车的这一栋楼里。他一直打不通江乐白的语音电话，就只能才用最笨最古老的办法，在楼下守株待兔。 指尖在屏幕划过，不知为何表弟陆堇遥的消息挤在列表顶部，头像旁边有几条未读消息，丁盛禾点开。 【陆堇遥：后来呢？】 【陆堇遥：后来怎么样了？】 【陆堇遥：？】 【陆堇遥：表哥？】 【陆堇遥：表哥你没事吧？】 【陆堇遥：表哥你是不是睡了？】 【陆堇遥：表哥我睡觉了，晚安。】 丁盛禾看得莫名其妙，时间显示是昨晚12点的时候，自己却没什么印象，他把消息拉到昨晚两人开始聊天时的内容。 11:30 【陆堇遥：表哥，你那剪刀手比的挺有创意呀。】 【狼来了：我喜欢他。】 【陆堇遥：啊？】 【陆堇遥：你喜欢……谁？】 【狼来了：那只小兔子，乖巧可爱的小兔子。】 【陆堇遥：？满脸问号。】 【狼来了：为什么不接受我？】 这次陆堇遥谨慎的没有再继续追问，等表哥答复。 【狼来了：为什么要让自己背负这么大的压力？】 之后都是丁盛禾的自说自话。 【狼来了：为什么要哭？】 【狼来了：我心好痛！】 【狼来了：小白，我喜欢你。】 【狼来了：小白，你别走。】 【狼来了：小白，我不逼你。】 【狼来了：小白，我可以帮你一起承担那些压力。】 …… 丁盛禾看着自己像傻逼一样说的那些□□裸的话，脸由红转青，由青转黑。 屏幕上他自说自话了很久，最后几句话是一串字母乱码，显然是醉糊涂了，下面接的就是陆堇遥问的那句“后来呢？” 丁盛禾此时脑袋轰鸣，没有去细想自己并没有给陆堇遥发过公司团建照片，对方为什么突然会问自己比剪刀手的事，他打了一行字，发给表弟。 【狼来了：把聊天记录删了。】 他静静呆坐在车里，费力思索自己昨晚去客房之后发生的事。 昨晚……他见江乐白落泪，所有丢掉的理智一瞬间回来了，他不愿再强迫江乐白，他希望的在一起是你情我愿，而不是像禽兽一样迫使对方屈服，他希望看江乐白笑，就像玩漂流时那样笑得无忧无虑、笑得天真、笑得开怀。 他强忍着冲动悬崖勒马，但没有立刻去二楼客房，而是去一楼拿了那瓶晚上没喝完的白酒去二楼，他坐在床边一边看着手机里江乐白的照片一边独酌。后来……后来他又做了什么，他记不清了，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喝醉了，跟表弟说了一堆不该说的话吧。 等等……他微信菜单栏里发现图标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消息提示。 丁盛禾想起微信那一堆红色消息，打开手机，点开“发现”图标见是朋友圈消息的提示，他进到朋友圈页面里，只见部门团建的大合照明晃晃的出现在他眼前，底下是一连串的评论。 唐云说【这小兔子真可爱。】 周小雨说【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丁盛禾皱眉，目光继续往下扫。 Allen说【追到手了？这是暗地秀恩爱？】幸好Allen没有丁盛禾他爸妈的微信，不然后果……有点棘手。 大学同学说：【盛禾你还会比剪刀手？卖萌可耻。】 一长串黏贴复制的话，被一群大学同学叽叽喳喳的盖起了评论高楼。 关键是她妈竟然也给他发了评价？ 他妈评论说:【去哪玩了？这地方我好像没去过呀？】 还好一贯火眼金睛的盛如梅女士竟然没get到重点，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代沟？ 丁盛禾无语地扶着额，在车里坐了一下午，但他始终没有看到江乐白的身影，江乐白到底去哪了？是因为昨晚的亲吻，在躲自己吗？ 等待的时间里丁盛禾也没闲着，他通过周小雨找到管理部吴姐，要到了江乐白的手机号和住址信息，但他给江乐白打了十几个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而江乐白入职时填写的住址信息也不完整，只锁定在这一栋楼里。 丁盛禾从中午醒来便没顾上吃饭，一直满世界在找江乐白，他脑海里甚至浮现过一些不好的猜想，比如小白是不是回家路上遇到意外，或者被人贩子拐卖了…… 他不敢去胡思乱想，只期望是自己想太多，也许小白只是手机没电了，回家睡觉了，一直没出门，或者其他…… 小白，你在哪？ 中国的西南部，丽江，眼看着窗外从蓝天变成黑夜，江乐白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下了飞机。 机场在郊区，他跟同行几个来这边旅游的年轻人拼车去了市区古城。 这是座在国内名气蛮大的古城，古城周边住宿的客栈很多，虽然正逢国庆旅游黄金周，但他还是在古城外围找到了一家性价比很高的客栈。 客栈装修透着古风，老板娘特别热情，见他一个人出来玩，还给他推荐了很多可以在丽江游玩的地方。 江乐白放下行李，独身去古城逛逛。 别人独身来丽江古城都是为了寻找艳遇的，而他却只是想放空脑袋，什么都不愿去想。他也不知为何突然要来这里，他从丁盛禾别墅离开后，回家洗漱完，换洗了衣服，就坐在床上发呆。他呆滞一会儿后便觉自己状态不对，觉得总这样发着呆也不是办法，难得一次长假，他突然闪过这样一个要出来走走的念头。他算了算自己从毕业到现在三个月里发的工资，每月5000块，除去每月给母亲的一千块以及房租和生活费，银行卡里剩下六千多，他取了600现金带在身上，收拾好行李出了门。他没有目的地，买了下午最近一趟出发的机票，飞了将近4个小时抵达这里。 夜里古城灯光璀璨，人流拥挤，他不去思考，只凭五官去感触。古城里街道密布，窄路两旁都是大小店铺，有古人徐霞客曾形容此地“民房群落、瓦屋栉比”，着实形象。他随着人流随意转着，买了当地出名的丽江粑粑、过桥米线和鸡豆凉粉。 古城广场上有人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红艳火光跳跃，映出人们忽明忽暗的笑脸，一切都是热热闹闹的。 他走到一条酒吧街，有家店音响大声唱着：“就在一起谁让我们相遇/以后的日子我们一起相依/我会宠着你我会纵容你/谁要欺负你我就站出保护你/就在一起一生相守不弃……” 原本放空的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一些画面，画面里是丁盛禾和江乐白手握话筒彼此对望一眼，是江乐白害羞的微微一靠近，是江乐白倏忽把丁盛禾抱起，是丁盛禾抬手圈住江乐白脖颈，是两人相拥倒地…… 他陡然一惊，逃离似的从这条街道的岔路口拐了出去。 古城很大，江乐白出了酒吧街便缓下步子，跟着人流漫无目前行，不知不觉上了山。古城里有座狮子山，是俯瞰古城夜景的极佳地点，山路上铺着一道道窄长石阶，店铺也顺着石阶向山顶蔓延。这条街的店铺除了卖小吃、特色饰物等，也因观景台的原因坐落了很多清吧，店铺里三三两两的人群悠闲坐着喝酒闲聊，有歌手弹着吉他，坐在高脚凳上对着话筒唱着歌。 江乐白缓缓走着，被一首好听的歌曲止了步子。 他转头去看，一个刘海头发都很长的年轻男子侧对着他，正抱着一把吉他轻轻弹唱，男子歌声悠扬动情，应该是首情歌。 江乐白听他唱完，见那男子起身，正欲挪步离开，却突然撞上了唱歌男子侧头瞧过来的视线。 那人看见他一顿，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这人模样俊美，一双桃花眼情波未散，手指自然地将耳畔发丝抚至耳后，露出右耳极其醒目的N字镶钻耳钉。 江乐白仔细打量，他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信心，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他又往自己身后左右四顾，看是否是他会错了意，却听那人有些不确定的喊了句：“小……白？” ☆、第二十七章 江乐白呆愣原地，看着那人走出清吧，一步步走近。 那年轻男子身后跟着一个看起来比较成熟的中年男人，两人站在江乐白眼前，却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陆堇遥此时也很惊讶，一时心绪纷杂，昨晚刚跟自己表哥聊了天，今天就在天南地北远的小城里撞到了这位可能是未来表嫂的主人公。 陆堇遥犹豫着问：“你怎么一个人？自己来丽江玩吗？” 江乐白也是被问蒙了，他望着面前两个陌生人，“嗯”了声。答完反应过来，反问道：“你们是？” 陆堇遥心知自己唐突了，难道要告诉他丁盛禾是自己表哥？但将表哥昨晚的言语和今天表嫂一个人来丽江联系起来，陆堇遥肯定他们两人昨晚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陆堇遥正在冥思中，身旁之人心思活泛解围道：“你不记得我们了？你不是C大11级的李白吗？” 江乐白摇头，此时也明白对方是认错人了，而且名字里还重了个字，他道：“不好意思，你们大概是认错人了。” 陆堇遥竭力绷脸忍笑，楚念啊楚念，你编故事倒是编到底啊，好歹也编个普通点的名字啊。 楚念道：“啊，不好意思，怎么会这么巧，你跟我们一个大学同学长得很像，看你刚刚反应，难道你也叫小白？” 江乐白微诧道：“长得也像？我确实名字里也有个白字，同事经常喊我小白。” 江乐白此次出来是想随便逛逛，见原来是一场乌龙，正欲跟两人作别。 陆堇遥忙道：“小白，呃，不好意思，我能这样喊你吗？” 江乐白点头，看那年轻男子还有何事要说。 陆堇遥摸着右耳耳垂，道：“小白，看你一个人出来玩，巧遇也算是有缘，从这家清吧俯瞰古城夜景，视野极好，要不要加入我们，进来坐会儿聊聊天？” 江乐白有些犹豫，但见对方很热情，不好驳了两人好意，终是同意了。 三人在店里窗边坐下，古城建筑都是土木结构，屋内入眼都是刷漆木材，桌椅也都是木质的，窗外窗棂上攀附着牵牛花，上层窗户被木棒撑着向外敞开，从这望去，一片泛着金黄灯光的屋顶密密麻麻占据了半个夜幕。 江乐白坐在那两男人对面，桌上摆了一壶茉莉花酿酒和一些水果小食。跟他们聊了几句才知道，那个带N字耳钉的男人叫陆堇遥，陆堇遥旁边的男人叫楚念。陆堇遥不是在这里驻场的歌手，他只是假期跟楚念出来旅游，在这家清吧喝酒，恰巧来了兴致，上台唱了一首。 “你歌唱的好棒？歌名是什么？”江乐白由心称赞。 “其实我唱歌不是很好，我们乐队主创唱得更好听，这首歌是我们乐队8月份发行的新曲，但这歌是我写的，你可以去网上搜搜听听看，几何熊猫的《不如你》”陆堇遥说着和楚念对视一眼。 陆堇遥放在桌下的手掌无声无息覆上楚念的大腿，并轻柔一捏，楚念朝陆堇遥瞪眼警告，陆堇遥则一勾唇角，回应对方一记秋波。 江乐白却不知对面暗波涌动，他听着陆堇遥的话拿出手机，想起自从下了飞机，他一直没用手机，住店也是付的现金，也算的他运气好，在路边找了第一家客栈就有空房。手机现在还处于飞行模式。 江乐白关了飞行模式，不一会儿，突然跳出一连串消息通知，手机“嗡嗡”震个不停，吓了他一跳。 细瞧，有短信消息，有未接来电提醒，全部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不敢去看短信内容，清除了36条未接来电提醒，开了流量，登上微信，果然—— 微信消息也爆炸了，丁盛禾头像后面已经是99+的消息提示了。 这么久联系不到自己，确实很着急吧，江乐白想着，指尖在屏幕上轻敲，发送了一句回复。 江乐白发完消息抬头，却见对面两人都在看着自己，江乐白不好意思笑笑。 陆堇遥问：“刚刚是你朋友找你？” 江乐白点头，而后又补充道：“是我一个同事。” 陆堇遥和楚念又是互望一眼，陆堇遥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时机，继续问道：“我看你同事好像很关心你。” 江乐白苦涩一笑，默认了。 “小白，你是本地人吗？”陆堇遥明知故问。 “不，我是从浙江杭州过来的，也是来这里玩的。”江乐白道。 之前都是另外两人在介绍，江乐白没怎么介绍自己，只说了自己的名字，听得对方发问，便也如实回答。 “这么远，自己一个人玩？”楚念也明知故问道。 “是啊，想出来走一走，理清情绪。”江乐白有些感慨。 “是感情方面的问题吧？”陆堇遥见状追问。 江乐白微不可闻地“嗯”了声。 “陆爷——”楚念朝陆堇遥喊了句。 江乐白诧异看对面两人，之前听陆堇遥喊楚念叫“念哥”，现在又听楚念喊陆堇遥“陆爷”，这两人到底是怎么个辈分关系？ “怎么？”陆堇遥也疑惑问道。 “你们……”江乐白有些迟疑地开口。 “我们是情侣。”楚念似是看出江乐白疑虑，大方挽起陆堇遥胳膊道。 江乐白脸上震惊之色不加掩饰，他之前虽感觉这两人关系匪浅，有些道不明的关系，但并没有妄加揣测。在他的生活圈里，这种关系鲜少能被理解。如今挑明了，而且对方还非常大方坦然，他反而有些难为情了。 “你很意外？”楚念问。 “有点……”江乐白道。 楚念：“那你是不是不太能接受这种关系？”陆堇遥原本还在疑惑为何楚念突然官宣，现在算是明白了他的目的。 “没有，没有，其实……我很羡慕，你们能这么……”江乐白怕自己无意冒犯了他们，连忙道。 “坦然承认吗？”楚念问。 陆堇遥则是在一旁微松了一口气，还好，看来表嫂跟表哥问题不算太大。 “其实，我也有个喜欢的人？”江乐白叹口气。 这是要讲故事的节奏？陆堇遥一双桃花眼眯了眯，不动声色低了低头。 陆堇遥和楚念沉默下来，江乐白也不再等他们发问，自顾自说起来：“很巧的是，我喜欢的那个人也是个男人，我青春期的时候发现自己与其他男生不同，一直以为自己患有某种心理疾病，也一直隐藏自己的性向，我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遇到那样一个人，但很幸运的，被我遇到了，他竟然也喜欢我，可……我太懦弱了，因为家庭原因，我没法接受他。” 陆堇遥和楚念互看一眼。 “所以你来这里，是为了躲他？”陆堇遥问。 江乐白：“是，也不是，其实我是想整理一下思绪，回去好好给他一个答复。” 陆堇遥正欲再问，却听见江乐白放在桌上的手机有电话打来。 江乐白看手机一眼，见果然是丁盛禾，此时坐在对面的陆堇遥也看见了“服务端开发丁盛禾”几个大字。 江乐白站起身冲两人道：“不好意思，我接个语音电话。” 陆堇遥冲江乐白抿嘴点头，道：“去吧去吧。” 过了一会儿，江乐白便回来了。 陆堇遥熄了手机屏幕，道：“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吗？” 江乐白听了，耳根红了，道“是他。” 陆堇遥终于撑不住了，“哈哈哈”笑起来。他想起昨晚丁盛禾那一堆胡话，果真是爱惨了这位可爱娇羞的小表嫂。 江乐白面红耳赤，不明所以，以为对方在笑话自己，有点尴尬。 陆堇遥自知失态，但又忍不住，只好佯装嗔怪道：“念哥，你挠我手心干嘛？” 楚念知道陆堇遥心思，不反驳也不恼，只宠溺的看着陆堇遥，道：“因为……好玩。” “你们感情可真好。”江乐白语气里不无羡慕。 陆堇遥闻言止了笑，道：“其实我们走到现在这一步也不容易，主要还得归功于我家念哥人好。” 楚念感觉陆堇遥再说下去，就要变相秀恩爱，给江乐白来个暴击伤害了，连忙换了话题，问江乐白：“你这次来丽江有什么计划吗？明天打算干吗？” 江乐白想了想，回答道：“没想好，客栈老板娘给我推荐了一些周边景点，我准备晚上回去看看，安排下行程。” “哎，那正好啊，我们俩也是出来玩的，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组个队？”陆堇遥忙道。 “算了，我还是自己随便逛逛吧。”江乐白婉言拒绝，他觉得陆堇遥提议不错，他不介意在路上认识一些朋友，但考虑到对方是情侣，自己插在中间好像不太方便。 “好吧……对了，你有没有去过四川，如果你有时间欢迎来我们四川旅游，说不定你去成都，我们还能再遇到呢？”陆堇遥道。 “好，我也一直很想去四川逛逛，去成都看看国宝，说不定，我明天就动身去四川了。”江乐白眸光亮了，他突然有了个大概的计划。 “那你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希望你路上玩的愉快。”陆堇遥道。 三人又聊了会，江乐白还欲再逛逛古城，便跟两人道别，走前还被陆堇遥加了微信。 ☆、第二十八章 离开清吧，江乐白又逛了几条街道，看久了便觉路边店铺大同小异，夜越来越深，见时间挺晚了，便回了客栈。 许久没走那么多路，躺到床上只觉腿重千斤，被床黏住了似的，他虽有些困顿，但还是认真做了明日的路线规划。 由于四川很大，他的预算有限，上限是5000块钱，故不能走常规的川西环线，况且他现在在云南，只能自己做规划。省内每个景点之间都相距很远，他也因为经济原因没选择包车，而是打算坐大巴车。但这里大巴车次很少，他查了一下明早7:30有大巴从丽江到香格里拉，途中会经过一处虎跳崖的景区，可以下车欣赏一下这万里长江第一大峡谷，到香格里拉镇后去独克宗古城逛逛，国庆第三天早上从香格里拉出发去稻城亚丁，这段路程很久，要一天时间，等到第四日再去亚丁景区玩一天，第五日走新都桥，康定，最后去成都，搭最后一天下午的飞机飞杭州。一趟下来路费是最贵的，景点门票跟住宿都没多少钱。 他默默算着，选择性价比最优方案，最后沉沉睡去。 同一天晚上8点，丁盛禾继续在守株待兔，可惜兔子始终没逮到。他刚刚厚着脸皮去把那栋楼每层每户都敲门询问了个遍，也不算太多，嗯，也就……一共28层，每层两户……，有的出租屋里一户还有5、6个房间……，除了一些大概是回老家家里没人的，其他有人的都不是他要找的小白兔。 最后，丁盛禾点了个外卖坐在车里吃，一边吃一边想最后的办法，心乱如麻，往常他这个凡事都讲逻辑的理性大脑，今天好像出了故障，什么奇葩事都做了。 他是真的没法子了，于是…… 丁盛禾拨通了“110” “喂，你好。”接线的警察说。 丁盛禾：“警察叔叔吗，我朋友失踪了，一天都找不到人，手机关机，没有任何音讯。”也许是深受那句“我在马路边捡到一份钱，把它交给警察叔叔手里边”歌词的荼毒，丁盛禾一开口就自然的喊出了这样的称呼，并完全没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的。 警察：“别着急，慢慢说，你最后一次看见你朋友是什么时候？” 丁盛禾：“昨晚……大概11点多。” 警察：“不好意思，报案时间未满24H，我们这里没法立案，你朋友也许只是手机没电了，你最好再耐心等待一下。” 丁盛禾：“可我已经给他打了一下午电话了，一直关机，他能去哪，会不会遇到危险了？” 可就算丁盛禾再焦虑担忧，没法立案，自己也只能再等等，想别的办法。 就在挂了警察叔叔电话没多久，手机屏幕一亮，他慌忙去看消息。 【江心秋月：盛哥，我没想不接你电话，手机刚开机。我想冷静冷静，等假期结束回去再聊。】 丁盛禾盯着那条消息良久，重重长吁了一口气，为自己这一天的荒唐行径嗤笑一声，随后又陷入一阵呆滞。 良久他还是打了电话过去，“嘟嘟”几声后电话被接了。 背景很吵，音乐声杂乱，“喂……盛哥。”是小白的嗓音，那只风筝原来没脱线，它还在，只是飞得太高，一时看不到影子了，丁盛禾一直悬空的心沉下来了。 “小白，你在哪。”落回胸腔的心脏剧烈震颤着。 “盛哥，我没在杭州，走了蛮远的，想出来逛一圈，再回去，就当好好给自己放个假。”江乐白没具体回答丁盛禾的问题。 “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每天给我报个平安。”丁盛禾没纠缠追问，知道对方没彻底从自己世界里消失，就很欣慰了。 “……嗯，好。”江乐白犹豫一会，给了他答复。 江乐白：“盛哥，那我先挂了，再见……” 丁盛禾：“再见……” 江乐白等了良久，丁盛禾一直没挂断语音通话，江乐白咬咬牙，挂断了。 丁盛禾又长舒了一口气，返回聊天界面时，有陆堇遥的消息。 【陆堇遥：删啦删啦。】随后发来一张陆堇遥那边的空白聊天界面截图。 丁盛禾此时也是没脸再跟陆堇遥说话了，没理会他，发动车子，回家了。 丁盛禾原本算着时间，再过一个多小时，到11点多的时候，他就要再次报警了。 幸好，江乐白没事，不然要给警察叔叔添麻烦了。 丁盛禾回了家，洗漱完，突然又收到消息，他忙去看，却有些失望地看着列表里陆堇遥的消息提示，他犹豫了会，打开聊天界面，发现是段MP3的音频。 他有些惊疑，点开了。 音频里也有略嘈杂的环境音，他竟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江乐白？！ 音频内容如下， “很巧的是，我喜欢的那个人也是个男人，我青春期的时候发现自己与其他男生不同，一直以为自己患有某种心理疾病，也一直隐藏自己的性向，我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遇到那样一个人，但很幸运的，被我遇到了，他竟然也喜欢我，可……我太懦弱了，因为家庭原因，我没法接受他。” 说话声音断了片刻，陆堇遥的问话声响起：“所以你来这里，是为了躲他？” 江乐白回道：“是，也不是，其实我是想整理一下思绪，回去好好给他一个答复。” 丁盛禾一时忘了去问陆堇遥怎么会有这么一段音频，他怎么会认识江乐白，他怎么会知道江乐白喜欢的人是自己，他什么时候遇见的江乐白，在哪里遇见的，他们还说了什么…… 丁盛禾只沉浸在那段独白里，回味江乐白说过的每一个字。他说的喜欢的那个人，是自己吗？他喜欢自己！他竟然真的喜欢自己？原来他不是真的躲起来不想见自己，他只是想理清心绪，想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 丁盛禾心中大骇，他想撕裂空间，立刻站在江乐白面前，他想把江乐白紧紧抱在自己怀里，他想江乐白想疯了。 这段音频此刻给了他最大的安慰，他明白了江乐白的心意，就算江乐白最后没想明白，回来后拒绝了自己，他也还有机会。 等心绪平息下来，他想起那些疑问。 于是开始打字。 【狼来了：你在哪遇到他的？】 【陆堇遥：你猜？】陆堇遥一心想逗弄表哥一番，没有立刻告诉他。 【狼来了：赶紧说。】 【陆堇遥：好啦，我说，在丽江古城里。】陆堇遥见表哥没心情理他，便也不绕圈子了。 丁盛禾一怔，丽江？那么远的地方？随后又问。 【狼来了：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陆堇遥见他这样问，便把他跟楚念去丽江旅游并在清吧看见江乐白的原委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丁盛禾听了以后还是有些不放心。 【狼来了：那他之后准备去哪？】 【陆堇遥：他当时没定好……】 但过了几秒后陆堇遥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陆堇遥：但我加了他微信，放心，我会帮你打探小白行程的。】 【狼来了：谢啦。】 【陆堇遥：我们是兄弟嘛，帮你是应该的。】 江乐白这夜睡得很熟，第二天便背了包离开了丽江，一路上他见到了虎跳崖汹涌惊天的巨浪，在这如猛兽的江水面前，自己那些理不清的思绪烦恼似乎都被大自然的这股巨浪吹散了。 下午两点，到了香格里拉，他在网上订了一间客栈，位于独克宗古城里，虽然现在是黄金周，但这里人并不多，跟丽江古城熙攘的人流量一比，这里的古城街道显得就很寂寥了。这里建筑风格与丽江截然不同，具有典型浓郁的藏区特色，一路上能看到大大小小的白塔，古城里也都是白墙筑成的房屋，“独克宗”在藏语里意为“白色石头城”，这座古城又被人们成为月光之城。独克宗按照佛经中的香巴拉理想国建成，那什么又是香巴拉呢？香巴拉也是藏语香格里拉的音译，虽然这里属于香格里拉市，但香格里拉并非是指一个地方，在传说里香格里拉是一片神圣的绝尘境域，是世外桃源般的极乐世界，只有克服重重艰难险阻，跨过无数山漠江湖、降服恶魔才能抵达，《时轮经》是众多传说的源头，据记载香巴拉王国看上去宛如八瓣莲花，四周被无法逾越的雪山包围，这里的居民不执、不迷、无欲，具有超凡的智慧…… 这些都是亦真亦假的传说，而真实展现在江乐白面前的独克宗古城，是静谧祥和的，阳光正盛，他在古城一隅，找到了他订了客栈。 客栈名字是“信仰之家”，一进门有个穿着藏族服饰的小哥和一个脸部有些皱纹的黑瘦大叔在喝茶聊天。 “你好，我在网上订了房间。”江乐白开口道。 那个年轻的藏族小伙子站起身，走过来招待：“扎西德勒。”小伙子穿着有些厚重的藏袍，一身健康的古铜色皮肤，鼻子高挺，声音浑厚，是典型的康巴汉子。 扎西德勒是吉祥如意的意思，表示欢迎，是江乐白一路北上听到最多的一个词。 他也学着对方的发音回了句：“扎西德勒。” 而后给那小伙子房间验证码，江乐白被藏族小伙子带着，沿着“嘎吱”作响的木质楼梯，上了三层，最后停在一个小房间前。 谢过那藏族小伙子后，江乐白进了门，放下背包。这是一个阁楼房间，地板四壁都是用干净整齐的木板铺成，床也是木质的，正对床的顶部有个四四方方的天窗，窗帘是开着的，隔着窗玻璃，仰头就能看见头顶的蓝天白云。 这时门被叩响了，他打开门，门外仍是刚刚那个藏族小伙子，那人手里托着一张叠得很整齐的毛毯。 ☆、第二十九章 “这里昼夜温差大，怕你晚上冷，给你送张毛毯。”藏族小伙子汉语发音不是很标准，但却十分热情。 “谢谢。”接过毛毯，谢过藏族小伙子，江乐白关上门躺在床上，望着那一片蔚蓝洁白出神。 “咕噜噜”肚子忽然响了起来，江乐白这才想起自己中午还没吃饭，现在已经三点了。 他下了楼，见楼下坐着聊天的人又多了两位，是两个小姑娘，这两个小姑娘他上楼时曾在二楼见过，应该也是过来玩的旅客。 那两个小姑娘见到他也非常热情朝他打招呼，江乐白被拉着坐下，见桌上放着几碗茶水。 “喝过酥油茶吗？尝尝。”藏族小伙递给他一碗。 江乐白刚入藏区，自是还没尝过，谢过后，轻啜一口，酥油茶有些微烫，但有些香甜的感觉。 “小哥，你们这里有吃的吗？”江乐白问。 “有啊，而且特别好吃。”身旁一个有些胖胖的女生抢先道。 “你看看，想吃什么？”藏族小伙把菜单给他。 江乐白点了份藏式牛肉米线和青稞饼。 结果是一大碗米线，牛肉分量很足，江乐白有些不好意地把碗吃的干干净净，他实在是太饿了。 吃饱饭，他在藏族小哥的推荐下去了旁边的龟山公园，上山台阶很多，有点陡，走到山顶觉得心跳加速，有些微微高反的感觉。 山顶有所寺庙，四周是随风飘动的五彩经幡，山上有个金灿灿的巨大转经筒，需要十几人合力才能转动，他跟一些陌生的人一起沿着顺时针走动，带动巨大的经筒旋转，他静默祈祷，希望以后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站在山顶，俯瞰独克宗城，能发现房屋跟传说中的香巴拉王国一样，呈莲瓣状…… 山底广场上有许多游客穿着租来的藏袍在拍照留念。 他下山时，沿着一步步台阶迈步，心里没有了纠结，忘记了烦恼，好像自己所忧心的一切都是那么微不足道。 彼时，过了黄昏，走到古城的四方楼前，夜幕拉下，有欢快的音乐声，石砖平地上已经立着几十人，围成三四层大圈，忘我的跳着舞，里面不仅有当地藏民，还有许多游客也纷纷加入，他站在一旁围观，却不知怎么被拉进了舞蹈的人群里，那舞蹈简单轻盈，由几个舞步组合而成，他虽有些不好意思跳舞，但因他记忆极好，很快遍记住了舞步，被众人欢快气氛感染，跟着跳了起来，结果……一曲结束又跳一曲，他眼里只有那些舞步，耳中只有伴奏舞曲，他一时忘了喜欢、爱、母亲、丁盛禾、工作……所有的一切，只剩下跳舞。 直到他身上冒了汗，感觉腿有些酸，才停了下来。 回到客栈，洗了个热水澡，睡下了，果然夜里温度有些低，他被子上加了那床毛毯，一夜香甜。 第二天，跟藏族小伙道别，出发去往稻城。 这一天几乎都是在路上，江乐白坐在大巴车里，随着车摇摇晃晃，穿过清晨的浓浓白雾，驶在弯曲陡峭的山路上。怪不得世人都说蜀道难，他走的这一段路还没有完全修好，一边是偶有落石咂落的山壁，一边是山间不知底的江流，江乐白几次都觉得大巴险些就要翻下山，但终是平安到达了亚丁景区下的村子里。10月4日他又独自一人坚持爬到了四千六百多米，见到了百闻不如一见的牛奶海和五色海，大自然的壮美给人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很难用语言来形容。10月5日，因为预算问题，他坐车沿着新都桥→康定去往成都。6号中午到了成都。 因为川西海拔都很高，所以气温很低，尤其是在稻城亚丁的时候，他还穿上了加绒的冲锋衣，此时到了成都，陡然热了起来，只穿一件单衣加上薄外套，跟在杭州没多大差别。 这时有微信消息，打开发现是自己在丽江遇到的那个叫陆堇遥的男人，陆堇遥似是把他当成朋友了，害怕他一个人出行发生意外，这两天经常询问他的行程。 【陆堇遥：小白，你到成都了？】 【江心秋月：嗯。】 【陆堇遥：成都我最熟了，你下午有安排吗？】 【江心秋月：我很想去看大熊猫，如果有时间的话。】 【陆堇遥：下午就别去看熊猫了，可以明早去大熊猫繁育研究基地，因为到下午很多熊猫大多都开始睡觉了。你今天可以先去市区景点转转。对了，你住的地方选好了吗？】 【江心秋月：哦，谢谢，住宿地方还没找。】 【陆堇遥：青羊区那边我有个很熟的朋友开了家酒店，你可以去他那里住，打对折。】 陆堇遥随后把朋友联系方式和酒店地址发给江乐白，江乐白看了眼地址就离宽窄巷子不远，千恩万谢后找去了地址，放了行李，出门随便逛逛了。 他傍晚独自吃了份串串，早早回到酒店，准备休息。 进了门，他刚脱了外套，房门就被敲响了。 “谁？”江乐白满是疑惑地开了门。 门外立着一个身材高大，脸型棱角分明，五官俊朗，风尘仆仆的男人。 江乐白一时脑袋空白，门口男人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静看着彼此，四目纠缠。 最终还是江乐白先开了口，他缓缓吐出那个在他心里想了许久的称呼：“盛哥——” 丁盛禾嘴角听见这声“盛哥”，嘴角还是不住地勾了起来。 丁盛禾：“可以进去吗？” 江乐白往后退了一步，让他进房间，丁盛禾进了门，锁了房门。 江乐白突然有些莫名紧张，他道：“你怎么来了？怎么知道我在这？” 丁盛禾却避而不答：“我可是刚下飞机就立刻赶过来了，累死我了，难道不邀请我坐会吗？” “你……”江乐白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丁盛禾却放着一旁的沙发不坐，兀自坐在床边。 丁盛禾这几日都是在数着时间在过日子，一边想着江乐白，一边担心他的安危，只有看到江乐白发来的报平安消息，他才微微安心些。今天从表弟那得知江乐白去成都了，而且有了确切的地址，他就再也忍不住了，想都没想，就朝这边奔来。刚到酒店的时候，江乐白不在，于是他出去吃了点晚饭，回来时听说这间房的客人回来了，便立马找来了。 “你想好了吗？”丁盛禾开门见山问。 江乐白虽然想了一路，已经想开了，有了结果，但今日看见丁盛禾还是太突然，一时无语，不知说什么。 要江乐白说自己其实喜欢丁盛禾，想要跟他在一起，终究还是有点难以启齿，江乐白正酝酿着情绪，却忽听有什么声音传来。 “很巧的是，我喜欢的那个人也是个男人，我青春期的时候发现自己与其他男生不同，一直以为自己患有某种心理疾病，也一直隐藏自己的性向，我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遇到那样一个人……” 没等声音放完，江乐白便知道那是什么了，那是他在丽江曾跟陆堇遥和楚念说过的话，他心中又羞又恼，忙去夺那声音来源——丁盛禾的手机。 丁盛禾立即把手机往身后藏，并顺势躺倒在床上，江乐白只顾去夺手机，没发现此时他正骑在丁盛禾身上。 手机里的录音还在继续“但很幸运的，被我遇到了，他竟然也喜欢我……” 最后，录音结束了，房间重新归于寂静，江乐白一顿，忽然察觉他此刻压着丁盛禾，两手呈拥抱状绕到丁盛禾身后，左手抓着对方的左手，右手被压在对方背后，而丁盛禾拿着手机的右手则举在半空中。 两人保持这个动作定格了几秒钟后，丁盛禾的右手慢慢覆在江乐白后背，用手臂往下重重一压，江乐白被禁锢在丁盛禾胸膛上，两人胸腔皆是“咚、咚、咚”响个不停。 江乐白感觉自己好像突然又有高原反应了。 暧昧气氛发酵。 “小白，你愿意……”话音未落，江乐白手机响了。 江乐白像受惊的兔子似的，忙挣扎起身，刚刚好的气氛被打断，丁盛禾暗暗咬牙，还没说出来的话只能咽回肚子里。 丁盛禾松了手，江乐白红着耳根从外套口袋里摸索手机。 江乐白看了一眼消息，又是陆堇遥的，看着看着江乐白却越看脸越红…… 丁盛禾忙凑过去看消息内容，屏幕上，一张完完整整的手机截屏。 全程都是一个人没脸没皮说的骚话，那个人头像昵称均没有打码，清清楚楚写着——表哥丁盛禾。 【陆堇遥：表哥，你那剪刀手比的挺有创意呀。】 【表哥丁盛禾：我喜欢他。】 【陆堇遥：啊？】 【陆堇遥：你喜欢……谁？】 【表哥丁盛禾：那只小兔子，乖巧可爱的小兔子。】 【陆堇遥：？满脸问号。】 【表哥丁盛禾：为什么不接受我？】 【表哥丁盛禾：为什么要让自己背负这么大的压力？】 【表哥丁盛禾：为什么要哭？】 【表哥丁盛禾：我心好痛！】 【表哥丁盛禾：小白，我喜欢你。】 【表哥丁盛禾：小白，你别走。】 【表哥丁盛禾：小白，我不逼你。】 【表哥丁盛禾：小白，我可以帮你一起承担那些压力。】 …… 江乐白脑子里满是一句：这时丁盛禾说出来的话？ 丁盛禾暗骂一句，草！陆——堇——遥—— ☆、第三十章 “盛哥，我也喜欢你。”这次是江乐白打破了沉默，他说完紧紧抱住了丁盛禾。 丁盛禾一怔，心里的愤怒立马散了，随后用嘴回应了江乐白的话。 被陆堇遥这一闹，哪还需再多言语，多一声鸟鸣都嫌叨扰。 这个季节刚刚好，酷暑已退，秋风未寒；这个年纪刚刚好，二十出头，三十未满；这段感情刚刚好，不畏流言，彼此欢喜。 江乐白在路上的这五六天时间里，想了很多，想了种种，一直无解，却在看到五色海的那一刻，幡然。 那一刻，他因不适应高海拔而呼吸困难，浑身虚脱地跌坐在山顶石坡上，一切凡事如浮尘飘散，但他脑海里却冒出这样一个想法，要是丁盛禾此刻在他身边就好了，他想跟丁盛禾共赏这般震撼人心的美景，想跟丁盛禾一起去走余生未走过的路，想跟丁盛禾经历无数个第一次…… 江乐白低头揪着丁盛禾的袖子道：“盛哥，我有点怕……” “没事，我做了准备，别怕。”丁盛禾柔声道。 他的小兔崽子，终于要真正成为他的小兔崽子了。 丁盛禾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但他理论知识倒是储备不少。 江乐白突然觉得一阵清凉，他一惊，绷紧了身子。 丁盛禾则再次安慰道：“KY，别担心，相信我。” 江乐白抿着嘴，眼神移向别处，微微点头。 纵是江乐白紧咬嘴唇，竭力克制，终也绷不住了…… 太虚幻境云雨生，秋宵月下素床摇。 兔子乖乖填了洞，饿狼如愿扑了食。 翌日清晨，两人齐齐顶着熊猫眼醒了。 江乐白醒来就见自己窝在丁盛禾怀里，抬头，却见丁盛禾正一脸温柔望着他，虽然眼圈有些发乌，依旧挡不住他家盛哥的帅气。 “盛哥，早——” “早。”丁盛禾满是宠溺的回应，说着在江乐白额上蜻蜓一吻。 江乐白起身欲下床找衣服，一翻身却忽觉一阵痛感袭来，他重重跌回床上，跌回那人怀里。 “怎么了？”丁盛禾满脸关切。 “都怪你……”江乐白把脸埋进被子，闷声道，“我……有点痛。” 丁盛禾抱着鼓鼓囊囊的被子，又是疼惜，又是自责。 他昨晚虽然尽量温柔，但情到深处还是忍不住用力猛了些，次数确实有些过分了……着实该反思一下，毕竟养精蓄锐，方为上策。 他见被子里人羞恼，安慰他几句，便准备穿衣服。 他捡起昨晚不知道被他何时扔在地上的内裤，皱了皱眉，他转头去问江乐白：“小白，你有带多余内裤吗？” 江乐白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有些警惕地问：“我带了，你要干嘛？” “我内裤脏了，没带新的。”丁盛禾朝他抖了抖手里拎着的粉色平角内裤，一脸无辜。 当一只兔子被吃干抹净的时候，没一只狼是无辜的。 几分钟后，丁盛禾穿上了江乐白多带的白色内裤，内裤紧紧地贴附在丁盛禾健硕有力的身形上。 “有点紧。”丁盛禾喃喃，虽然穿着不是很舒服，但这毕竟是江乐白的东西，他忍了。 两人一起出了房间，出门却见楼梯口一个正在等电梯的大妈频频朝这边侧目。 “她怎么老看我们？”江乐白悄声在丁盛禾耳边问。 “不知道，别太敏感，你可能看错了吧，也可能是看我们比较帅，多看两眼吧。”丁盛禾不在意地扫了那大妈一眼。 大妈嘴角抽搐一下，悻悻然转过头去。 两人往电梯那边走，走得却都不太自然，江乐白是因为身体疼痛，丁盛禾则是因为内裤尺码偏小。 江乐白和丁盛禾跟大妈一起进了电梯，等大妈先出了电梯，他们两缓缓走出去，江乐白打了寒战：“盛哥，那大妈真的一直在打量我们，好像能看出花来似的，我被她看得有些发毛。”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丁盛禾附和。 两人打车去了大熊猫繁育研究基地，基地里的大熊猫好像一个个黑白面粉揉成的软糯团子，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静静呆着，就让人心生怜爱。 这座熊猫山上住着很多大熊猫，有的坐在地上兀自啃着一地竹笋，一副憨态可掬模样。有的高高挂在脆弱的树枝梢头，练习着奇怪的瑜伽姿势，有的两两成双，肩靠肩背对众人秀恩爱。 他们随后去了幼年大熊猫别墅，江乐白隔着玻璃橱窗指着带护栏的木板上躺着的两只幼年大熊猫道：“盛哥，盛哥，你快看，好可爱啊。” 丁盛禾看了眼熊猫“嗯”了声，又款款靠近江乐白耳边，悄声道：“但我觉得你比大熊猫更可爱。” 江乐白突然被撩，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红，却听丁盛禾又补充道：“大熊猫是国宝，而你是我一个人的宝。” 江乐白不由自主抿唇，又四下看看，趁没人注意赶紧跟着队伍往前快步走了。 丁盛禾看着他家小兔崽子这模样暗暗坏笑，赶紧大步跟上。 两人中午一起吃了川渝火锅，回到酒店取了行李，订了下午回杭州的机票。 七天的旅程马上要结束了，江乐白有些不舍，有很多想去的地方，他因为时间和预算限制没去成，以后不知什么时候能有时间再来。 丁盛禾好像看出他异状，问：“没玩够吗？” 江乐白微微点头：“有几个地方没去，有点遗憾。” 坐在候机厅里，丁盛禾握了握江乐白手，道：“下次，我陪你再来，以后，你想去的地方我都陪你。” 江乐白看着丁盛禾一脸严肃的神情，眼里有光波荡漾，重重点头：“好。” 回到杭州，已是夜里，丁盛禾打了辆车租车把江乐白送回小区，这次，他没有先坐车离开，他下车让司机师傅先走了。 江乐白站在路边一阵错愕：“盛哥，你……不回家吗？” 丁盛禾抬头望着这栋自己里里外外摸了个透的高楼心情复杂，转头问：“我的小男朋友，你不打算带你的男朋友去你房间喝口水吗？” “……”江乐白眨着眼看他，假装自己听不懂。 岂料丁盛禾突然圈住了江乐白，嘴唇贴在江乐白耳畔道：“我的小兔崽子，你可害得我好惨。” 那白衣男人耳根以肉眼可见速度迅速变红。 江乐白恍恍惚惚地被丁盛禾拽着进了电梯。 丁盛禾问：“几楼？” “15。”江乐白脱口而出。 丁盛禾：“就是那个有五个房间的屋子？” 江乐白愕然问：“你怎么知道。” 丁盛禾笑笑不答，他不仅知道那屋住着5个租户，他还知道对门那户住着一对老父亲，知道5户里有个年轻姑娘，有个吃外卖的宅男。 钥匙旋转，进了门，丁盛禾皱眉。 这里着实太简陋了些，他疏忽想起自己曾开玩笑要把家里客房租给江乐白，他家那间客房都要比这里大很多。 “小白……”丁盛禾开口，却被江乐白打住了。 江乐白说：“盛哥，你要喝水吗？我可以给你现烧，不过要等一会儿。” 丁盛禾话一堵，没有再说，也许还不到时候，他们才刚在一起，未来还很长，而且他家小白是个外表随和善良，但骨子里很倔强坚强的一个人。 丁盛禾坐在床上，把江乐白拽至自己腿上，两人面对面，丁盛禾问：“早上借我那东西，你还要吗？” 江乐白一懵，忘了早上把自己内裤借给丁盛禾的事，顺口问道：“什么东西？” 丁盛禾握着江乐白的手，引至胸前，撩开上衣，带着那只有些微凉的手指一点点顺着腹外斜肌往下探。 江乐白警惕道：“盛哥，你干嘛。”身体紧绷起来，他身上的痛感犹在，他…… 丁盛禾带着江乐白游走的手指顿住了，刚好停在内裤的裤腰处，丁盛禾一脸无辜道：“就这个啊。” 江乐白低头一看，脸颊立刻涨的通红，飞速别过脸去，有些不自在地说：“不……不要了。” 心里想起Allen在国庆前一晚说的那句“他是我们三人最骚的一个”，暗暗怄气，盛哥故意让我想歪看我出丑，他绝对是故意的。 丁盛禾见小兔崽子隐隐有些恼意了，便不再逗他，一本正经道：“之前因为几次放假，周末的Java教学停了好久，我来临时摸个底，看你学的怎么样了？” 丁盛禾之前教江乐白先了解了JavaSE的计算机基础和编程基础，教完了面向对象和IO流的知识。JavaSE也就是Java分类中的标准版，是每个新人小白都要必学的基础知识，学会JavaSE能完成一些桌面应用程序的开发，等学完了JavaSE以后，他会进一步介绍数据库及Javaweb和框架。当然这是后话了，其实丁盛禾本来对于江乐白学习编程没抱什么期待，但后来却渐渐发现小白记性极好，给他讲过一遍的东西，他理解很快，且能牢牢记住，最重要的是江乐白很用功，能按照自己给他的学习计划安排预习内容，因此讲课时只要略提一下就好，他甚至觉得江乐白是个做程序员的好苗子。 “基本数据类型是什么？”丁盛禾问。 “整数类型（byte、short、int、long）、浮点数类型（float、double）、字符类型（char）、布尔类型（boolean），一共四类，共八种。”江乐白几乎不假思索就答了起来。 丁盛禾又问：“那你说说三种与取整有关的方法。” 江乐白听后也没迟疑，道：“Math.ceil():表示向上取整，如Math.ceil(11.2)=12，Math.ceil(-11.2)=-12；Math.floor():表示向下取整，Math.floor(11.7)=11，Math.floor(-11.7)=-12；Math.round():表示四舍五入；Math.round(11.5)=12，Math.round(-11.5)=-11，Math.round(11.2)=11，Math.round(-11.2)=-11。” 丁盛禾点点头也知道自己自然是问不倒他了，这小兔崽子不仅答案正确，还挨个举了例子，心思一动，故意使坏道：“‘SSBsb3ZI（大写i）lHlvdSE=’你来解解这组字符表达的意思？” “这……这是什么呀？”江乐白先是一懵，感觉有点像骂人的话，随即又想起丁盛禾曾经用ascii码起微信昵称，突然冒出这一堆字符倒也不奇怪了，他冥思起来。 一旁的丁盛禾道：“一个亲亲可以换一个提示哦——” 江乐白不理他，继续思考，按照ascii码换算过来后是一组没意义的字符，所以不是ascii码，所以这一串字符应该是某种加密字符，但被广泛使用的MD5加密算法不可逆，而对称或不对称加密算法都需要加密密钥，因此也不太可能，这串字符倒有可能是Base64，而且Base64是可逆的。 但江乐白只是猜想，还要验证一下，如果此时在网上找个Base64在线解码工具，输入这段字符立马就能得到结果，他拿出手机准备去网上用在线Base解码器试一下结果，但被丁盛禾拦住了。 “刚刚忘说了，附加条件，不能用手机查哦。”丁盛禾补充道。 江乐白：“……” 丁盛禾等着给他提示，但江乐白偏偏不轻易认输，江乐白凭着他那超强的记忆力，竟然把Base64编码表也记下来了。 这所谓的Base64是用于传输8字节（Bit）的编码方式之一，Base制定了用于统一转换的编码表，通过表中的64个字符就可以表示任意二进制数，也因为这64个字符，所以名为Base64，这个编码要求将3个8位的字节（3*8=24）转化为4个6位的字节（4*6=24），然后在6位字节前补两个0，变成8位字节的形式，当剩下字符不足3个字节时则用0填充，输出字符使用‘=’，这样编码后输出的文本末尾可能会出现1或2个‘=’。 他只要按规则倒推，就能算出最后的结果，但单靠心算，这难度还是太高了，江乐白找了笔纸，飞快推算。 丁盛禾则站在一边看着他的推导步骤，暗暗吃惊。 没多久，“I love you!”江乐白把结果吐口而出，刚说完立马反应过来，这哪是在考他，分明还是在戏耍自己。 丁盛禾笑吟吟地回道：“I love you，Too！”他说完在江乐白额头飞快落下一个吻解释道，“这是对你成功解出密码的奖励。” “盛哥——”江乐白终是羞恼道。 “好了，好了，我不闹了。”丁盛禾连忙安抚他家小白兔。 这时，江乐白和丁盛禾的手机同时响了，两人纷纷低头去看内容。 丁盛禾屏幕上， 【陆堇遥：表哥，这不会是说的你们俩吧？】 文字下面是一张截图。 放大截图，见是他们昨晚住的那家酒店网购评价栏，一个匿名网友给酒店住宿体验打了一星差评，评价内容是：这家酒店隔音是在太差了，昨天晚上隔壁房间有两个男的，一整晚也不知道在干嘛，叫声太大了，我一个老太婆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一晚上被吵的都睡不着觉，不知道到凌晨几点才消停，害我今天在回家公车上坐过站了。下楼坐电梯的时候还看见那两人，真心搞不懂这些年轻人，明明两人都长得又高又帅的，也不像找不到女朋友的样子……哎，真是世风日下…… 细看评价下的配图，有张能看到房间门牌号是501的模糊照片。 江乐白手机屏幕上的内容几乎跟丁盛禾所见如出一辙。 这老太婆……不会就是今早盯着他们看的那个大妈吧，他们昨晚住的房间号正是502…… 怪不得他们被这大妈看得浑身发毛，感觉大妈眼神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怨怼。 他们昨晚丝毫没听到房外有任何动静，所以并不觉隔音不好，也因为比较投入，没有克制音量，可这也太尴尬了吧…… 江乐白默默关了手机，脸上火烧火燎，恨不得挖地三尺，把自己埋了。 丁盛禾心态好一些，毕竟也是私下骚久了便没脸没皮的人，他给表弟回了条消息。 【狼来了：这大妈言语有失偏颇，这差评是因为酒店自己隔音差，跟我和小白没关系，她重点偏了，另外谁让她年纪那么大，听力还那么好，竟然听了我们一晚上墙角，太过分了。】 【陆堇遥：……】 丁盛禾和江乐白面对面看着，一种无名的尴尬在狭小的房间里蔓延。 两人目光交错，心里却都还想着那大妈的评价，这□□裸的用词，不禁让人回想起昨晚那一夜…… 丁盛禾轻“咳”一声，看了眼时间道，“不晚了，我该走了，你好好休息，明天见——” “盛哥，明天见。”江乐白急忙回应，那急切语气好像是他终于等到了想听的话，说罢重重松了一口气。 最终，江乐白送走了丁盛禾，他好像仍旧沉浸在一个幸福美好的梦境里，好像丁盛禾一离开，这个美梦就会破碎。 他躺在床上，睁眼望着天花板发呆，近期发生的片段在眼前如跑马灯切换，一切都显得那么虚幻荒诞，可所有的点点滴滴却又触手可及，床上丁盛禾的余温未淡，他脸上的红霞还未褪去，身上的不适之感仍未消失…… 不知胡思乱想了多久，微信消息提示音响起。江乐白心口突然快速跳动，心里有个隐隐的渴望对象。 拿起来手机一看，【服务端开发丁盛禾：小白，我到家了，早些休息，晚安。】 江乐白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真的是他的盛哥，他家盛哥好暖，他想着，一行字也发了过去。 江乐白想了想又把这串有点长又有点疏离感的备注名改成了“我家盛哥”，改完备注，江乐白又把微信消息默读了一遍，【我家盛哥：小白，我到家了，早些休息，晚安。】 丁盛禾回到自己家，刚给江乐白发完安全到家的报备消息，脱了上衣，准备去洗澡，江乐白的消息立刻回了过来。 【小白兔：盛哥，晚安。】 这小白兔不是江乐白自己改的微信名，而是丁盛禾在去成都路上给江乐白改的备注。 丁盛禾看着屏幕上的简简单单的一句回复，也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 ☆、第三十一章 假期结束了，K创大楼又恢复了昼夜灯火通明。 指尖产品研发部办公室里，刚开完晨会的众人回到位子上，收敛起假期的懒散气，开始继续做节前制定的新功能任务。江乐白也刚回到自己座位坐下，鼠标点开产品内部的功能需求Excel表准备工作。 他没想到顾炜竟然进了办公室的门。 顾炜环顾一圈后，径直走到江乐白身边，他拿着文件在江乐白桌面上敲了两下，低声道：“小白，跟我出来一下。” 江乐白覆在键盘上的手止了动作，点了点头，保存好文件，带上开会时自己常用的笔记本和笔，跟着转身往外走的顾炜出了办公室。 两人又回到了开晨会时的会议室。 顾炜示意江乐白在他身旁坐下。 江乐白拉开椅子坐了下去，指尖攥着笔，一脸认真地望着顾炜问：“炜哥，你找我什么事？” 江乐白看见顾炜找自己确实很惊讶，自从江乐白第一天上班，在会议上被安排给产品经理郑辉做助理后，在公司关于工作上的事，江乐白都是从郑辉那里接受任务的，顾炜也从未越级找自己谈过话，今天突然找他，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顾炜打量他一番，温柔一笑，道：“今天找你来，是想跟你谈关于你转正的事。” 江乐白一喜，他七月份进公司，现在已经十月多了，早过了三个月的试用期，但由于节前任务比较重，心思都忙在工作上无暇去想，再加上感情上的一系列事，他倒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现在听顾炜提起，便不自觉坐直了身子，等待对方下文。 顾炜道：“之前是我疏忽了，一直忘了找管理部说给你转正的事，虽然我平日来你们办公室次数不多，但每次周会上，看你汇报工作都能看到你的进步，另外你写的产品文档和绘制的原型文件，郑辉都给我看过，我对你这段时间的表现很满意。”郑辉顿了顿又道，“这次转正，给你在原本工资上外加2000，按你实习期为2个月来算，你看怎么样？” 按实习期两个月算的意思是，他这个月月中发上个月工资的时候就能拿到7000块了。江乐白眼光一亮，惊喜道：“好，谢谢炜哥。” 顾炜从桌上的文件里抽出一张纸递给江乐白道：“你填一下这个转正申请表，填完给管理部吴姐，我跟她打过招呼了。” 江乐白接过那张纸，回应道：“嗯。” 顾炜却似乎还有话说，他也不着急走，问道：“小白，我们节前上线的产品，你也都有接触，关于产品的未来规划我也曾在吃饭时跟你聊过，我现在想听听你对于我们这款产品的看法。” 江乐白先是一愣，随后立刻思考起来，一番思索后，他道：“我今早来公司后，在后台看了一下假期这段时间里产品各方面的数据统计，用户虽然有一定量的提升，但还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我认为产品仅仅通过广告或者大V宣传引流，效果可能不太理想，如果我们有足够预算的话，可以增加邀请有奖的形式给予被推荐者现金奖励，这样宣传效果会有所提升；另外单靠产品评定的短视频火热指数给予指尖红人报酬可能对他们吸引力不大，如果能够结合现在非常火爆的直播行业，推出直播功能，将行业里众多直播网红资源吸引过来，我们的用户流量会有更大的提升。” 这种通过现有用户邀请新用户而获得奖励的形式是互联网常见的拉新形式，但应该如何设定规则让平台能够获得真实用户，而不是经过一番烧钱后发现人财两空，是门值得研究的学问。江乐白说的第二点，是产品后续会更新的一个收入功能，这个功能目前已经画完原型图，等下一次跟一些小功能一起进行开会评审。行业内已经存在了众多直播平台，他们的产品该如何跟直播平台竞争，获取直播网红资源，这也是值得深思的问题。 顾炜微微一笑，继续问：“小白，你对于如何拉新有具体的方案吗？” 这块虽然本该是运营负责的内容，但江乐白作为产品也必须要考虑一个产品宝宝的发展，怎样才能为新生儿赚取更多口粮，让宝宝健康茁壮成长，关于这点江乐白确实思考过。 江乐白想了想，道：“我认为为了保证产品的新用户真实有效，应当将拉新与留存结合起来，即老用户每邀请一名新用户可以获得一笔奖励，但直接发放的奖励数额不大，若该名老用户邀请的新用户持续使用我们产品每达一定时间，可以获得额外奖励，奖励数值呈递增式，且设置一定上限。” 顾炜赞同道：“这种方式确实不错，那关于直播这方面，你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的想法？” 江乐白心中确实已经有了一个方向，他虽然不是很确定但还是道：“我认为要吸引直播用户入驻，除了在奖励上有一定的吸引力外，我们可以着重从我们的美颜和道具功能下手，因为其他直播平台对于这方面没有做深入挖掘，如果我们这方面做的足够出色，对于爱美的主播来说应该会有一定吸引力。” 顾炜沉思一段时间后，拍了拍江乐白的肩，语重心长道：“小白，这么短的时间你果然进步很大，当初没有看错你，后续也许会有一些压力，但希望你能挺过去，我们产品一定会越来越好。另外，如果你对于现阶段产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一定要跟郑辉请教清楚。” 江乐白有些莫名其妙地点点头，顾炜又道：“小白，那个产品拉新的活动，你可以跟运营部的总监讨论一下，协商制定出一个具体的方案，预算这边虽然是越低越好，但你不用担心，我们可以分阶段根据具体效果调整方案。” 江乐白一边点头一边疑惑，顾总监这是给他分配任务了？怎么突然找到他来谈这些，为什么没有经过郑辉？他虽然心存疑惑，但不好瞎猜，两人谈完，江乐白拿着那张转正申请表独自回了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刚坐下，屏幕上的微信图标就开始震动，江乐白点开查看。 【服务端开发丁盛禾：刚刚去哪了？】 江乐白一愣，继而抬头去看坐在前面的丁盛禾，丁盛禾背影直挺，远远望去屏幕上是黑色的代码界面，完全是一副认真工作、一丝不苟的模样，江乐白再次低头看着屏幕，暗想，这人怕不是在脑后装个了监视器。 江乐白指尖一番轻敲，一行消息发了过去，他原本想说炜哥找他谈话，谈了谈转正和产品方面的事，输入到“炜哥”时忽然记起丁盛禾似乎有些介意自己这样喊顾炜，便又把称呼改成了顾总监。 微信那头的丁盛禾，收到手机消息，拿起来看了一眼，回了一个“嗯”，继续去写代码了，如果有人仔细对比，就会发现丁盛禾敲键盘的手指似乎愈加放松轻快了。 午饭时间终于到了，周小雨摸着早就饿扁了的肚子喊丁盛禾吃饭，“喂，盛禾，别敲了，吃饭吃饭。”周小雨喊完丁盛禾又转身喊坐在他后面的江乐白，“小白，小白，一起吃饭去。” 丁盛禾没耽搁，江乐白也没犹豫，两人几乎同时起身，往外走。 周小雨见他们两个都动了，也迈着步子往外走，他一边走一边吐槽国庆假期里回丈母娘家的见闻。 “这年头做女婿真不容易啊，我们家小微真是受了我那位丈母娘的亲传……”他正自顾自说着，突然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他一转身，却见丁盛禾和江乐白落在自己身后两米远的距离，正并肩走着，有声有笑说着悄悄话。 周小雨一把老泪差点当场洒落，他们家盛禾变了，果然这年头媳妇地位比兄弟高。 “你们……？”周小雨站在原地等着两人跟上来，语气里半是悲怆半是疑惑。 周小雨假期第一天接到丁盛禾找自己要江乐白联系方式和地址的电话，问丁盛禾发生什么事了，他也只提到小白失踪了，不愿细说，周小雨也不好问，便帮忙联系了管理部负责人事的吴姐。之后他也追问过丁盛禾，但丁盛禾也只说找到小白了，并没有告诉他其中缘由，所以周小雨现在看他们俩只觉得有些猫腻，但依旧不明所以。 丁盛禾冲周小雨勾勾唇，江乐白也朝呆愣原地的周小雨报以一个甜甜的微笑。 “愣着干嘛，再不走，你最爱的鸡腿和红烧肉可就就没了。”丁盛禾道。 “对哦。”周小雨应着，跟着两人继续往楼下食堂走，脑子里的疑惑瞬间被冲散了。 三人打好菜，找了位置坐下。 这次江乐白跟丁盛禾默契地并肩坐着。 刚坐下，丁盛禾就把自己盘子里往江乐白那边一推道：“小白，我菜打多了，这份红烧鱼和这份糖醋排骨都给你。” ☆、第三十二章 “盛哥，我也想吃——”坐在对面的周小雨可怜巴巴道，说着爪子已经朝丁盛禾餐盘伸了过来。 丁盛禾一筷子把周小雨爪子敲走：“你盘子里那么多红烧肉，再吃今日脂肪含量就超标了。” 江乐白这次没说什么拒绝的话，乖乖从丁盛禾盘子里夹走了那些让人食欲大开的菜肴。他知道丁盛禾平日里几乎不吃这些菜，这些菜是给他打的，而且……还都是他最爱吃的菜，也不知道丁盛禾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而且最关键的是，江乐白国庆出走一趟已经花了他大半积蓄，手上现在只剩不到两千块钱保命，眼看着马上就要交下个月房租了，他现在确实手头拮据，再过几天，等到月中发了工资，他就不必这么省吃俭用了，可以犒劳下自己，也不用让盛哥为他破费。 周小雨一边吃着自己盘里的红烧肉，一边看着对面两人的神情，看着看着他终于忍不住了，对两人道:“你们……” 丁盛禾和江乐白听了，齐齐顿了动作，望向周小雨。 周小雨感觉喉咙一噎，继续道:“不对劲……难道……” 丁盛禾和江乐白对视一眼，双双笑了。 丁盛禾道:“雨哥，别看了，这是我的人。” 江乐白听了这句，赶紧低头扒饭去了。 周小雨瞪大了眼，一句“卧槽”脱口而出，他虽然知道丁盛禾自身条件优异，但这进展也太快了吧，丁盛禾把一群小女生迷的五迷三道也就算了，连这么单纯善良根正苗红的四好青年都不放过，这、这、这……况且国庆前团建那天丁盛禾和江乐白两人明明关系还很僵，国庆7天假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不对，应该问国庆前夜那两人发生了什么，都怪他那晚喝大了，当夜的事不太记得清了，只知道自己第二天是在家里沙发上醒来的，还落了一身的酸痛。 周小雨原本以为丁盛禾的追妻路会是一条道阻且艰的漫漫长路，没想到……可怜他那好不容易攒出来准备偷偷买游戏机的2000块钱巨款，如今要拱手送给Allen买圣诞节限定款化妆品了。 27岁的周小雨，经过两次失败的打赌经历，深刻的理解了什么叫做“赌博是万恶之源”。 小白啊，小白，你怎么能这么好骗，做人要矜持啊。周小雨心头一阵哀呼，嘴上却吐出一句:“恭喜你们……” 江乐白感觉周小雨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幽怨，头埋得更低了。 丁盛禾原本没想急着把这件事告诉周小雨和Allen，他准备过两天，找个合适时机，带上小白把那两人约出来一起正式吃顿饭，公布这一喜讯，但眼见他和江乐白的关系瞒不住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端倪，也不打算瞒着他俩，便把江乐白拉进了奔三青年致富群里。 江乐白一进群，Allen就凑过来问:“这位江心秋月小朋友是不是小白呀？” 待收到肯定答复后，更是活跃。 【Allen:小白，欢迎加入我们！】 随后丁盛禾收到Allen的私聊消息。 【Allen:盛禾，什么情况，你这是要公开关系了？】 丁盛禾关了私聊界面，回了群里，不一会儿一条消息让Allen炸了锅。 【狼来了:从今以后，我是有男朋友的人啦。给你们正式结束一下，我男朋友——江乐白。】 【Allen:哇，恭喜恭喜，@爱微雨雨哥别忘了给我买今年的圣诞限定版Diro礼盒呀】 【狼来了:你们俩这是拿我打赌了？】 【Allen:我说你一个月之内就能搞定小白，雨哥不信非要跟我打赌，我就勉为其难跟他赌了。】 【爱微雨:我再也不随便跟人打赌了，远离赌博，珍爱生命。】 群里又是一阵叽里咕噜乱侃，三人吃过午饭，江乐白正准备跟着周小雨上楼回办公室午睡，丁盛禾却抢先喊住了他。 “小白，你跟我出去一趟。”丁盛禾站在电梯口摁下下行按钮道。 可怜的周小雨只好独自进了上行的电梯，在电梯门关上的前一秒内还满脸悲戚地望着那两个抛弃他的人。 随后，江乐白跟着丁盛禾坐电梯下了楼，一路经过一楼大厅，出了K创大楼，一直走到楼下露天停车场。 一阵汽车开锁的“啾啾”声突兀响起，顺着声源方向，江乐白看清了，停在前方的正是丁盛禾的那辆车。 丁盛禾径直走到副驾车门旁给他开了门。 江乐白微微疑惑问道:“盛哥，你要带我去哪？” 丁盛禾道:“你先上车，我再跟你说。” 江乐白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乖乖躬身坐进车里。 丁盛禾关了副驾车门，也迅速坐进驾驶位置。 江乐白看他上了车，扭头看着他，等着对方给他答案。 只见丁盛禾发动了车，但并没有拉开手刹准备开车，而是把两人的座椅调平了。 江乐白一时没有准备，原本将重心都倚在座位靠背上，不设防身后靠背缓缓倾斜，他失措中抓住了丁盛禾胳膊，将原本坐着的丁盛禾也拉倒了。 结果两人并肩躺在各自位置上面面相觑。 “这么着急想跟我一起睡觉？”恢复镇静的丁盛禾挑起半边眉，打趣道。 “盛哥，你拉我来，是想让我在这午睡？”江乐白耳畔的那抹红色不知是因为刚刚的惊慌还是面薄羞涩。 “我想让你陪我午睡。”丁盛禾没脸没皮的回复他，并且加重了那个“陪”字。 这么□□裸的撩人字句，虽然江乐白这两天已经领教过不少了，但他还是心头一震。 此时的丁盛禾看起来仿若春日里的一缕光，明媚而温暖，江乐白嘴角轻轻扬起，眼神撞上对面那人一双带着弧度的深邃含情眼眸。 在这一处封闭而狭窄的车内空间里，蔓延开春天万物生长的气息。 他们对视良久，丁盛禾看着面前这个目光澄澈含笑，略带羞涩的白皙人儿，不由自主越凑越近，然而，江乐白却猛然坐了起来。 “怎么了？”丁盛禾关切道。 “盛哥，我去趟厕所……”江乐白说着，脸颊涨红，开了车门，快步往写字楼方向走。 江乐白刚迈上台阶，进了K创大厦的大门，突然身后响起顾炜的招呼声，“小白——” 江乐白转头，也冲顾炜打了招呼，“炜哥。” “早上那表格你填好了吗？”顾炜问。 “恩，我上午已经填完给到吴姐了。”江乐白道。 顾炜点点头，随意问道:“你也去外面吃饭刚回来？” 江乐白一听，耳根红意更胜几许，忙道:“没有，我去食堂吃的饭，刚刚……”他说着正欲跟顾炜踏进电梯，突然一只手重重搭上江乐白肩膀，将他拦住。 丁盛禾低沉嗓音响起:“一楼也有厕所，我也去，一起。” 江乐白扭头，见丁盛禾脸色有些黑，心不由一沉，腹诽着盛哥这情绪变化怎么比四月天还要精彩。 顾炜见状，朝江乐白笑笑道别:“那我上去了。” 等电梯载着顾炜消失，江乐白小心翼翼问:“盛哥，你是不是吃醋了？” 丁盛禾不答，表情却已经昭示了答案，他手仍搭在江乐白肩上，不由分说带着江乐白往洗手间方向走。 K创一楼除了前台就是几个会客厅，所以很少有同事会在这里上厕所。丁盛禾先在洗手间里查看一番，里面空无一人。 他转身将江乐白逼到墙角，江乐白后背险些要贴上墙壁，他不禁暗想难道盛哥这是要学电视剧里壁咚那一套？ 丁盛禾却眉头一皱，将江乐白搂进怀里，温声道：“墙壁脏，别躲。” 江乐白被拥在丁盛禾胸膛前，虽然隔着两件不算薄的衣料，他还是能听见丁盛禾坚定有力的心跳。 江乐白想起刚刚丁盛禾似乎有些愠怒的表情，想解释一下，却听丁盛禾轻轻哀叹一声，缓声道：“我失态了，对不起。” “盛哥——”江乐白有些愕然，他忙道，“你没做错什么，知道你很在意我，我很开心，但你也一定要信任我。” “嗯。”丁盛禾回应道，江乐白感觉对方的拥抱力度更大了些。 丁盛禾虽然也谈过恋爱，但他却未曾有过这种患得患失的时候，他现在太害怕会失去江乐白了，险些就有些情绪失控了，尤其是见到顾炜满脸笑意跟小白聊天的时候，心里的醋坛就不受控制地碎裂。 江乐白抬起脸，望着丁盛禾的脸颊。似乎一直都是盛哥主动，自己总是被动的一方，他想着，视线锁在丁盛禾微红的唇瓣上，喉结一滚，嘴唇一抿，正欲做些什么，身上环抱他的力道却陡然一松。 丁盛禾刚刚只顾陷在一种自责情绪里，没注意江乐白的举动，此刻突然想起他们在哪，而且说不定小白还挺急的，便道：“小白，你先去上厕所吧，呆会回车里再说，我在门外等你。” 江乐白倏忽睁了眼，好像刚刚闭眼的动作只是眨眼的一瞬间，他眸色有些黯淡，嘴唇抿得更紧了，从口腔里挤出个“嗯”字。 江乐白见丁盛禾转身开门，怕他等急了，忙补充道：“盛哥，我很快的。” 丁盛禾刚出了门，身上手机仿佛被解了封似的，电话铃声响个不停。 ☆、第三十三章 丁盛禾看到手机界面上显示的来电人姓名，嘴角一抽，他调整了下情绪，接通了电话。 “你个臭小子，放个假几天都不见踪影，微信消息也不回，你是不是翅膀硬了，也不知道回家吃个饭，还有啊，我送你的那两张民乐演出门票，你是不是给我扔了？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儿子啊？你把我和你爹两人忘了也就算了，把‘鸡腿’扔给我们也不管不顾了？我都替‘鸡腿’感到寒心呐……”电话那头一阵劈头盖脸的质问语句化成一道道猛烈攻击，隔空朝丁盛禾砸来，丁盛禾忙偏了偏头，打住了盛如梅女士的话头。 “妈——，我国庆加班呐，没时间看消息，我怎么能把您和丁总给忘了呢。您老人家亲自上场表演的演奏票我怎么敢扔，真的是没时间去，下次，下次我保证一定带着朋友给您捧场。至于‘鸡腿’还得暂时劳烦您老帮忙照顾一下，等过两天我有时间了立马把它接走。”丁盛禾虽然心里有些小小的心虚，但还是脸不红心不跳地将所有问题冠冕堂皇的解释了一遍。 想到江乐白曾答应他陪他去看盛如梅女士的民乐演奏表演，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弧度，这桩事他得好好记着，若不是盛如梅女士的提醒，他倒真给忘了。 盛如梅女士听了自己混蛋儿子的解释，虽仍很不满，但心头火气却是减了几分，她正欲再多说几句，却听丁盛禾一声“妈，我现在有点忙，等有时间再聊。”说完就忙不迭挂了电话，丝毫不给盛如梅女士插话的机会。 盛如梅女士听着嘟嘟的电话回音，扭头朝正在沙发上喝茶的丁卫国发起灵魂拷问：“你说，你儿子到底是像我还是像了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老丁沉默。 半晌，盛如梅女士没听到答复，又自顾喃喃地问：“你说他这是在忙工作还是在忙着追媳妇啊？” 仍旧是无答，盛如梅翻了个白眼，抱起一旁的‘鸡腿’边给它顺毛边思考这个问题。 丁盛禾本来打算跟盛如梅女士多拉扯几句，但听到门内响起的水流声，知道江乐白要出来了，便匆匆把老妈扔一边，去顾媳妇了。 江乐白出了门，丁盛禾刚好收起手机，江乐白问：“你刚刚在打电话？” “嗯，我妈想我了。”丁盛禾手臂自然而然搭上江乐白肩膀，带着他回停车场。 江乐白听到丁盛禾她妈这个词，心头一动，抑制不住心头的好奇，问：“阿姨收到我的生日礼物，还满意吗？” 丁盛禾看着江乐白满怀期待又有些忐忑的小脸，想起视频通话界面里盛如梅女士拆开礼物后那几秒的呆滞表情，忍不住咧嘴，最后竟然不受控制地笑出了声，边笑边道：“满意，哈……哈哈，相当满意，我妈……哈哈……从没收到过这么合她心意的礼物。” 江乐白见他笑成这样，感觉丁盛禾像是在笑话他，眉头微皱，显然有些尴尬。 丁盛禾见江乐白这表情怕他是生气了，忙绷紧了表情，严肃郑重道：“真的，我妈特别喜欢，遇见人就夸耀一番，天天把你送的礼物带在身边。” 江乐白瞧着丁盛禾这副正经的模样将信将疑，但还是暗自一喜，松了眉头道：“阿姨喜欢就好。” 两人回了车里，丁盛禾看了眼时间，离下午上班还有半个多小时，刚好可以眯一会儿。他们躺在座椅上，面对面看着对方，丁盛禾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在江乐白身上，道：“小白，睡吧。” “嗯。”江乐白点头，丁盛禾也随之闭了双眼。 丁盛禾刚准备静心休息会，突觉有呼吸气息靠近，两片软糯温热的唇瓣覆上他的嘴唇，他猛然睁眼，见对方作势要逃，忙伸出手臂将对方牢牢锁住，想蜻蜓点水般的这么一撩就跑？主动送上门的小白兔，他怎么能放跑呢 江乐白原本只是唇对唇轻轻一碰，却不料换来对方如豺狼般猛烈的攻势，身体被他一拽，整个人从副驾被拽到丁盛禾身边，丁盛禾胳膊一撑，两腿跨开，将江乐白结结实实压制在身下。 刚刚这一连串动作导致车身微微晃动，江乐白脸色青白透红，像个受惊的兔子，阻止道“盛哥，你干嘛？这可是在车里，万一被人看到……” “没事，贴的车膜，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丁盛禾道。 江乐白无言良久，面颊涨红，半天才道：“盛哥，我要睡觉了，不然下午会犯困。” 丁盛禾虽然身体很有冲动，但他还是比较理智的人，刚刚那样回答也只是想逗江乐白玩玩，并不是真的要做出格之事，见到江乐白羞愧但似乎也不是那么坚决反对的样子，他心满意足了。虽然这小兔崽子胆大包天，只管引火，不管灭火，但今天还是姑且饶了他，反正他欠下的迟早得还。 丁盛禾松开了钳制，于是两人安然无恙，和平共处地躺至手机闹钟声音响起。 丁盛禾睁了眼，关了闹钟，他头脑清醒却目光虚浮。这午觉睡的，对丁盛禾来说是挠心挠肝，难以心安，他扭头去看一旁的江乐白，那小兔崽子却出乎意料睡得香甜。 丁盛禾有些后悔了，后悔将这小兔崽子掳来，不能吃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太折磨人了，他摇了摇江乐白肩膀，江乐白才被惊醒，揉眼含混道：“盛哥。” “起床，上班啦——” “嗯。”江乐白依旧含混应着，强睁着眼皮坐起身，神情讷讷的，显然意识还在神游。 丁盛禾把座椅调回原处，看着小白这一副懵懂样，坏心涌起，威胁道：“你再不醒，我要行不轨之事了。” 这一吓果然奇效，江乐白立马从头到脚全都清醒了，比被人浑身泼了一桶凉水还立竿见影。 “我真的醒了，特别清醒。”江乐白举手发誓，拍胸脯保证道。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楼里，上电梯时，江乐白执意让丁盛禾先回办公室，自己等下一趟电梯，说是害怕让同事撞见两人一起，影响不好。 结果当江乐白看了眼时间估摸丁盛禾应该已经进了办公室，整理好心绪进了电梯后，却在他们办公室那层的电梯口跟守株待兔的丁盛禾撞了个正面，见面后丁盛禾生怕周围有人听不见似的，大声招呼道：“小白，巧啊，你也从刚外面回来？” 江乐白不知道该吐槽什么才好，做贼似地左右环顾一番，幸好此刻走廊里没人，他在心里暗暗吐槽盛哥真是个狼人，然后逃命似的回了办公室。 几分钟后丁盛禾一扫没睡好午觉的没精打采之色，气定神闲地迈进了办公室的门。 正好办公室里众人的闹钟也此起彼伏响起，周小雨醒来就见丁盛禾这一副悠然自得模样，好奇问：“有什么好事？你们中午干嘛去了？” 丁盛禾轻飘飘扔下一句：“约会。” 座位上的周小雨和江乐白齐齐盯着丁盛禾，丁盛禾见江乐白似乎有些着急了，立马冲正被一阵无来由狗粮砸得眼冒金星的周小雨做了个禁声和抹脖子的威胁手势。 周小雨看看丁盛禾，又扭头看看身后的江乐白，捂紧了自己的嘴。 没等丁盛禾坐回自己位置，奔三青年致富群，哦不，这群名后来经Allen等人商议已经改成了“四好青年致富群”，四好青年致富群里周小雨@Allen的悲愤哭诉声此起彼伏。 【爱微雨：@Allen 这班我是没法上了，(/大哭表情)】 【爱微雨：@Allen 生活处处是狗粮，不对，是狼粮。】 【爱微雨：@Allen 我已经被盛禾抛弃了，哎，自古旧人多悲凉。】 …… 江乐白看着群里周小雨的字句憋笑，正欲写顾炜上午交代的内容，郑辉出了自己办公室，走了过来。 “小白，来一趟。”郑辉在江乐白桌边道。 江乐白答了声好，跟着郑辉进了他的办公室。 “小白，我们来理一下当前的项目进度。”郑辉说着打开了部门的项目看板，这是他们团队内部工作用的一个软件，可以在软件里自主添加需求，并标记每个需求所处的不同状态，能够更高效的进行团队和产品管理，看板里一个个像便签一样的需求整齐罗列着。 郑辉指着一个位于开发中的需求道：“这是我们现在在做的美颜优化、登录方式优化及查看附近短视频的功能，这些功能已经在开发中了，这是个小版本更新，内容你也清楚，我们先略过。”他说着指尖指到另外一个V2.0版本的功能，“这是我们后续要新增的短视频收益功能，UI那边的图设计好了吗？” 江乐白看着看板上目前处于UI设计中的需求，回答道：“我上午刚问过她，UI图今天下班前会做好发出来。” “嗯。”郑辉点点头，继续问，“你现在是不是手上没有要做的原型需求了？” 江乐白一怔，犹豫了一下，想起上午顾炜找自己聊的内容，不好隐瞒，便一五一十将顾总监布置给自己的任务和盘托出。 ☆、第三十四章 郑辉表情先是有些诧异，他抬眼看了看江乐白，而后才道：“那你先处理顾总监交代你做的事吧，处理完以后你来看一下看板上这些待处理的需求。” 江乐白凑近了郑辉电脑屏幕，见需求待处理栏里已经排了长长的一列需求。 “之前的需求都是我筛选过后，交给你处理的，这次等你有时间把上面所罗列的待处理需求按照可处理和不处理两种分类标示清楚，其中有两个需求是紧急度偏高的，我已经标出来了。你把需求整理好以后给我看一下，明天下班前做完这些，你看怎么样？” 江乐白听郑辉说完，思忖今天只剩一下午时间了，也就是说只剩一天半的时间。 显然时间有些紧，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应下了。 回到自己位置，江乐白便开始集中精力投入到工作里。 一转眼，窗外夜幕拉下，楼外华灯初上，办公室里好多人吃完晚饭回了办公室，又一转眼，好多人陆陆续续下班回家了。 江乐白把视线从电脑屏幕前抽回，闭眼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自然地往前排某个人的位置望去，这一望他微微一愣。 丁盛禾竟然还在工作？ 江乐白保存文件，关了电脑，收拾好桌子，轻声走到丁盛禾位置旁坐下，这位置本该是王彦的，此时空着，且电脑关机，显然王彦已经下班了。 江乐白滑动办公椅靠近丁盛禾身边，丁盛禾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了，扭头望过来，见是江乐白，笑道：“准备下班啦？” “嗯。”江乐白回答道，转而不确定地问，“盛哥，你这是在工作？” “在给你做上课用的课件，小笨蛋。”丁盛禾说完亲昵地捏了捏江乐白的鼻子。 江乐白转头往后排看，隔着不算高的办公桌挡板，贺奇正戴着耳机目不斜视一本正经的码字，周小雨眼神左右飘了一下，但似乎也不像有什么异常。他稍稍安心，幸好现在早就过了下班时间，办公室里的人不多，应该没人注意他们这一隅。 转回头，却见唐云矗立在自己位置上，正做贼心虚似的把手机往兜里揣。 江乐白：“……” 唐云见偷拍败露，忙转移话题道：“小白，UI图我已经做好发给你了，你待会查收一下。” “哦，好。”江乐白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等他再去寻唐云的时候，那小妮子已经撒丫子早跑没影了。 丁盛禾这时也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对江乐白道：“走吧。” “去哪？”江乐白脱口问道。 “你没看微信消息？”丁盛禾反问。 “下午有点忙没顾得上看微信消息。”江乐白这才掏出手机看消息，果然微信界面上。 【我家盛哥：晚上不吃晚饭？下班来我家吃饭吧，给你做好吃的。】 江乐白看消息的空档，丁盛禾也瞥见了江乐白屏幕上的备注名，嘴唇微抿，心一下子飞到天际。 江乐白本来看到丁盛禾在公司加班还觉得有些诧异，想起他之前宣布以后都会在公司加班，现在看到这消息，完全明白了，丁盛禾这是为了等他，所以才改变了原本的规则。 “好。”江乐白答。 于是，江乐白跟着丁盛禾回了丁盛禾的别墅。 进了门，丁盛禾顺手开灯，灯没开。 “咦？”丁盛禾疑惑着再试了一次，屋里依旧漆黑一片。 “难道停电了？”江乐白问。 “不会吧，我住这么久了，还没遇到过大晚上停电的情况呢。”丁盛禾说着，拿出手机照明。 他一边拉起江乐白的手，一边往屋里走。 丁盛禾检查完电闸，对江乐白摇头道：“不知是停电了还是电路出故障了，我待会打电话让人过来检查一下。” 两人跟着略显微弱的手机手电筒光，坐在客厅沙发上。 “没法给你做晚饭了，定外卖吧。”丁盛禾说着便打开外卖App。 江乐白想着盛哥家里现在没电，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还是得陪着他，便欣然同意了。 两人下完单，等外卖送来。丁盛禾琢磨，要不趁现在把中午小白欠他的先补回来？ 微弱的一圈手机灯光里，丁盛禾的侧脸显得有些可怖。 “小白？” “嗯。”江乐白望着对面男人的笑，突觉有些森然，还没等江乐白把心提起来，已经被拉进对面人怀里了。 “盛哥——”还没说完，话被止住了。 又来？江乐白心头兔子乱跳，黑暗里继而响起一阵衣服摩擦的窸窣之声。 两道黑影正交叠着，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丁盛禾手机铃声传入两人耳朵。 外卖这么快就到了？两人皆是一惊。 江乐白趁机抽身，跑去开门，边走边扣衬衫扣子。 丁盛禾暗暗扫兴，目光扫到电话屏幕上，一愣，忙手忙脚乱地整理衣服。 江乐白开了门，门口没见到预想中的外卖小哥，却见一只呼呼喘着粗气的白毛二哈朝他扑来，江乐白诧异道：“鸡腿？”他边摸着“鸡腿”的脑袋边看向门外站着的女士。 那女士看起来优雅美丽，颇有气质，眉宇间跟丁盛禾颇有些相似处，自开门起就一直在打量他。 “妈，你怎么来了？”丁盛禾也追了出来，站在江乐白身后问。 这位气质颇佳的美人自然就是盛如梅女士，她看着面前这个面容白皙，五官端正秀气，头发，额……头发有些凌乱，衣着，额……衬衫中间部位扣子漏扣了一颗的小男生，一时要吐槽丁盛禾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阿姨好。”江乐白见是丁盛禾母亲忙礼貌打招呼。 盛如梅女士只觉自己一向清明的大脑有些糊涂了，难道是更年期犯了？迟疑地开口问：“你们……这是？” 丁盛禾连忙救场道：“妈，这是我同事，刚下班来家里拿工作资料，不巧遇上家里没电，进门时不小心摔了一跤。” “哦，这样啊，我说你小子在家黑灯瞎火干啥呢，也不知道开灯。”盛如梅女士感觉自己心里的大石头“哐当”一声落地了，她立马去检查电闸。 不一会儿，盛如梅女士问：“你小子是不是没交电费啊？” “奥，这还真有可能。”丁盛禾恍然大悟般说着立马去查电费，果然，是因为电费钱不够了，所以停了电。 冲完电费没多久，屋里立刻灯火通明。 “鸡腿”撒欢跑进屋里，盛如梅女士没打算多呆，只唠叨了句“我不来给你送‘鸡腿’，估计你过八百年也不记得来家里领它吧。”便蹬着高跟鞋上车走了。 “盛哥，刚刚……”江乐白问。 “没事，我妈不会乱想的。”丁盛禾安慰道，他又怕小白会担心自己父母阻拦，顿了顿道，“没事，就算她知道了也没关系，反正我早晚会告诉他们的。” “不是这个，你真的没想到是因为欠费才停的电？” 丁盛禾一时噎住，这点问题他怎么可能想不到，毕竟是做程序员的人，连这点分析能力和逻辑都没有还怎么写代码，他自然是想到了，无非是看今夜气氛尚佳，想顺水推舟…… 下一秒，丁盛禾摇头，嘴上斩钉截铁的回复道：“我刚刚真没想到。” 两人回到客厅刚坐下，丁盛禾手机又响了，这次终于是快递小哥的电话了。 丁盛禾接了电话开门取外卖，江乐白突然瞥见沙发旁地上躺着一颗看起来很眼熟的扣子，他捡起来，低头跟自己衬衫扣子对比，一看脸顿时红了，刚刚自己就是这样见伯母的？ 他们现在的关系还不好公开，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在生活中，被同事知道或被家人知晓，都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所以他们俩还处于一种偷偷摸摸的地下恋情关系。 丁盛禾取了外卖回来，见江乐白捂着肚子，关切问道：“小白，你怎么了？肚子疼吗？” 江乐白咬着下唇，松了手，露出缺了扣子的衣料，因为他正坐着，所以衣料受挤压而拱起，从侧面能隐隐看到衬衫里白皙的皮肤。 丁盛禾咽了咽口水，大言不惭道：“你这是准备□□我么？” 江乐白一听这话，立马又把手捂上了。 调戏完江乐白，丁盛禾坐下，两人并肩坐着吃饭，丁盛禾搜了部美剧，拉江乐白一起边吃边看。 吃完饭，丁盛禾送江乐白回家，临下车前，江乐白还是道出了这一天里自己心里的疑惑。 “盛哥，我感觉我们部门最近是不是要有什么变动了？”江乐白问。 “嗯？怎么说？”丁盛禾听了这话有些吃惊。 江乐白便把顾炜找自己谈话时说的内容跟郑辉下午找自己说的话转述了一遍，丁盛禾听后思索一会，敲了敲江乐白脑袋，道：“没事，别多想，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了，别忘了，你有我呀。” “嗯。”江乐白郑重地点了点头。 作别前，江乐白成功施展了一次“蜻蜓点水”，这次，主动完却立马跑上楼了，留丁盛禾坐在车里暗暗威胁，这兔崽子，等我下次逮到你。 ☆、第三十五章 伴着清晨的微风，江乐白一路骑往公司，在公司门口路边锁了车，迈步往K创大楼里走。 “小白——” 听闻有人喊他，江乐白扭过头，周小雨从停车场方向走来。 周小雨胖乎乎的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的装着早餐。 江乐白见周小雨把其中一个袋子递到自己面前，疑惑问:“给我的？” 周小雨点头，解释起来:“是啊，盛禾让我多带一份早餐给你，也不知道你爱吃啥，我就买了跟他一样的。”说完又眉飞色舞慷慨激昂补充道，“今天是我最后一次进行义务早饭服务了，半年的艰苦岁月终于要结束了，明天会是美好的一天！” “谢谢。”江乐白虽然出门时在路边买了两个包子吃过早饭了，但见他已经买了，不好拒绝，便接过问，“雨哥，那你怎么不买自己那份的？” “我呀，我每天早晨都吃我家小微亲自下厨做的爱心早餐。”周小雨说着眉眼都不自觉温柔起来。 听到这，江乐白心里突然又涌起一个更大的疑问。按他这么久的观察，周小雨不像是个能实现经济完全独立的人，每月工资都要按时上交给传说中的微姐，至于藏小金库啥的应该难逃微姐的火眼金睛，那么问题来了，周小雨给盛哥买早餐的钱从哪来？ “雨哥，这早餐钱你从哪挣的？”江乐白疑惑道。 周小雨一听面露苦色，叹了口气撇嘴说:“都是从我每天午饭钱里省出来的，为了兑现赌约，我感觉自己都有点饿瘦了。” 江乐白想了想周小雨午餐大鱼大肉的场景，一阵无语。他突然觉得周小雨口中剥削压榨劳动人民的资本阶级毒牙——微姐一点也不可怕，甚至还很宽容民主。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打完上班卡，乘电梯到了办公室，他们到的时间比较早，办公室稍显冷清，江乐白拉开椅子坐下，开了电脑。 塑料袋里有豆浆和鸡蛋饼，江乐白捧着豆浆，插入吸管，因为骑车受凉的指尖贴在温热的豆浆杯壁上，一丝丝暖意随着指尖沁入心底，他的记忆恍惚回到三个月前第一次踏进K创大楼，第一次来到指尖产品研发办公室，第一次见到丁盛禾的场景。那时也有一杯豆浆，不过彼时盛夏，初遇场景狼狈，热腾腾的豆浆是火上浇油的存在，而此时，却如雪中送炭般将江乐白融化。 江乐白从小便手脚易冰凉，秋冬季节尤胜，若不是触碰过温暖，或许他也不会感知自己的冰冷。 “雨哥，这么早就开始写bug啦~”熟悉的低沉嗓音传来。 江乐白扭头去看，丁盛禾和几个办公室同事一起进来，丁盛禾走在最前面，单肩背着黑色背包，长款的灰色风衣敞着，露出里面的黑T和西裤，他一手拽着背包肩带，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胸前的厂牌随着走动左右摇晃。丁盛禾虽然在冲周小雨打招呼，眼神却直直的看向江乐白。看到坐在位置上的江乐白正捧着豆浆在喝，丁盛禾扬了扬嘴角，两人目光勾着，不用打多余的招呼，普普通通的一天清晨，两颗心却都被幸福感填得满满当当。 一时间江乐白听不见周小雨脱口回复的“滚滚滚，你才在写bug”，看不到丁盛禾身后同事的模样，一个封闭空间从他和丁盛禾身后伸展，隔绝了其余的喧嚣，淡化了背景的颜色，画面定格在那个高大的身影上，聚焦在那撩人的一笑上。 待江乐白回过神来，丁盛禾已经回了位置坐下了。江乐白甩了甩头，将那张打了唯美虚幻滤镜的脸从脑海甩掉，又吸了口豆浆，集中精神做邀请功能方案。 上午江乐白不仅把邀请规则写好并且画好了原型草图，他又跟运营部总监把规则过了一遍，将最终的方案和原型一起发给了顾炜，发完想起昨天下午郑辉找自己时，嘱咐自己也给他一份文件，便也给郑辉发了一份。 下午他开始整理产品目前的需求，这一整理他感觉自己被各种奇葩要求层层环住，不禁感叹做产品经理太难了，有的需求有理有据是非常好的建议，但有的需求不但有些吹毛求疵，甚至让他感觉无理取闹，而且往往这种需求都是上层一时脑洞大开提出来的，不能经受推敲。这工作内容虽然不算大，但有些费脑子，江乐白将所有需求按要求分好类，对于那些可处理的需求，江乐白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原型草图，做好这些，江乐白把分好类的看板截图发给郑辉，告诉他已经做好了。 没过多久，郑辉回复了他。 【白日追梦：好的，小白，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江乐白有些诧异，他今天上午没见郑辉来上班，以为他请假了，不知郑辉什么时候来的办公室，他看了眼时间，剩半个小时五点。 他起身进了产品经理办公室。 郑辉坐在办公椅里，没用公司的台式机，开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似乎是在等他。 “辉哥，你找我？”江乐白问。 “嗯，坐——”郑辉让他坐在对面。 江乐白坐下，等待郑辉进一步开口。 郑辉看着江乐白整理好的需求笑了笑，表扬道：“小白，你需求分类分的不错。”江乐白以为他要展开谈需求，却不料对方突然话锋一转，说了别的，“怎么样，感觉这段时间以来，工作还适应吗？” 江乐白一怔，这话头怎么像是在做思想总结汇报的感觉，他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答道：“多亏您和同事的帮助，感觉自己已经适应工作了。” 郑辉点点头，又问：“你认为我们这款产品怎么样？” “我觉得我们产品还是有很大发展潜力的，尤其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一旦推广好了，能获得非常巨大的受众。”江乐白并非是在吹捧自己参与做出的产品，而是真心对产品前景抱有很大期待。 郑辉点头，但不细论，而后突然抛出一句：“小白，今天是我在K创的最后一天了，这产品以后可能就要交给你了，你可得好好加油啊。” 江乐白诧异，瞪大眼，注视郑辉，来K创三个多月，他虽然跟郑辉有很多工作上的接触，但很少会仔细端详对方，此刻他看着郑辉，郑辉虽然比顾炜要年轻很多岁，但外表却不像顾炜那样神采奕奕，气质非凡，看起来有些普通，留着普通的短发几乎谈不上什么发型，上身是松松垮垮的工装外套稍显随性，他虽然待人不错，但却不见他跟部门里哪个人走的很近，吃饭、上下班大多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因为江乐白跟他有一层上下属的关系，所以他们还算在部门里关系比较亲近的，有专属沟通的产品群，虽然群里也就他们两人。 如今听闻郑辉要走了，而且消息这么突然，一种隐隐的离愁别绪笼上心头。 郑辉笑着安抚道：“其实也不是突然就要走的，上个月我就已经提出离职了，留了一个月，没跟办公室里人说而已，这事也只有顾总监知道，不过看你成长这么快，我也能跟你好好做交接了。”郑辉顿了顿又道，“其实没什么值得难过的，互联网行业里人员流动是很常见的事，等你在这个行业里多呆几年，再见到这种事也便见怪不见怪了。” 郑辉说着把一张离职申请表递了过来，“小白，在交接人位置签上你的名字吧。呆会儿我会把指尖产品从成立到现在，我手上的所有文件资料打包给你，至于交接内容，你对于现在的产品应该比我还要了解，就不用我再赘述了。” 江乐白恍恍惚惚在那张单子上签了字，又恍恍惚惚出了产品经理办公室的门坐回自己位置。 他记忆突然回到几个月前，从Z大毕业的那天，他在一地凌乱的宿舍房间里，跟舍友们一起吃了顿外卖，其中一个要回北方老家的室友已经把铺盖行李邮走了，下午离校的火车就要启程；另外一个保研的舍友虽然还留在学校，但也把行李搬进了研究生宿舍；剩下的那个舍友就是许谦，他和许谦都各自找好了工作，打包好了行李。吃完午饭，四人胡乱又聊了一些，但终究是要有一别，四个人，四年朝夕相处，就算不是亲密无间的好友也怀揣一份离愁。可中国这么大，这城市这么大，即便他们不是分隔天涯，即便还留在一个城市，却也再难见一面。 郑辉拿了单子去人事走离职流程，回来时刚好到下班的点。他进办公室收拾好东西，背了包悄无声息离开了，平常的就像每天下班那样，没有道别，但一去不返。 几分钟后，指尖产品研发部的群里，郑辉最后一次冒了泡。 【白日追梦：这段时间跟大家共处感觉很开心，感谢大家在工作中的支持和理解，青山绿水，江湖再见！】 ☆、第三十六章 众人发现这句话后先是愕然，而后一起炸了锅，纷纷不可置信地在下面回复。 却再也没法@郑辉，郑辉发完这句话，就退了群，像一阵缥缈的烟雾，消失在风里。 隔壁的八卦闲聊群里也再次热闹起来。 【唐唐不吃糖：我的天，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也太突然了吧？】 【爱微雨：这可以称得上本月第一大八卦了，可惜你这八卦水平不太够啊，时效性差了点。@唐唐不吃糖】 【小黑的五彩斑斓：你们有人知道郑辉为啥要走吗？】 【爱微雨：@江心秋月，小白，你知道吗？】 【江心秋月：我也是下班前不久才得知的消息。】 【唐唐不吃糖：那岂不是以后产品的工作都压在小白身上了，小白你任重而道远啊，加油！@江心秋月】 唐云这句刚发完没多久，顾炜就在研发部的工作群里公布了让小白担任产品经理，今后负责指尖产品的消息。 【爱微雨：小白，恭喜你啊！升职了。】 众人一阵替小白庆贺，小白抬头看前面的丁盛禾。丁盛禾的位置空了，没人，难道走了？ 江乐白正疑惑着，他家盛哥的消息发来了。 【我家盛哥：我在停车场等你，车还停在老地方。】 江乐白今天把该做的工作都做完了，也因为郑辉的离职有些心浮，便也早早下了班，去停车场找丁盛禾。 丁盛禾开着车，他没有往江乐白回家的那条路开也没走回自己家的那条路，车一路上了高架，混在疾驰的车流里，往不知目的地的前方黑幕里冲。 江乐白坐在车里，望着窗外风景沉默。 随着天气转秋变冷，夜晚来的越来越早，此时天色跟他们刚下班的时候比起来已经是截然不同两种颜色了。 丁盛禾见江乐白一路神情有些异常，问：“怎么了，难道是因为郑辉离职变伤感了？” 江乐白噘着嘴，“嗯”了声，扭头去看丁盛禾。 丁盛禾不知是不是回想起什么往事，沉思一阵才开口：“没事，人在长大路上，总要学会跟曾经熟悉的人道别，做我们这行的，习惯就好。” 丁盛禾抽出一只手摸了摸江乐白脑袋，随后补充道：“以后我一直陪着你，不会离开的。” 江乐白听闻这话只觉心里丝丝暖暖的甜意，原本心头淡淡的抑郁散了一半，至于另一半……他道：“离职伤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突然觉得自己身上压力好大，担心自己没法胜任，担心产品会在自己手里夭折。” 丁盛禾摸过他脑袋的那只手又覆上了江乐白的手掌，安慰道：“大家对你之前的表现都很满意，不然顾炜也不会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你。最重要的是，我相信你可以。” 也许是丁盛禾说话的语气言之凿凿，也许是因为这话是从丁盛禾嘴里说出来的，江乐白的最后一丝焦虑在丁盛禾的几句安慰话里消失了。 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到了市中心一处繁华的街口。 丁盛禾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这边是闹市区，人潮涌动，但离公司比较远，不担心会被同事或熟人撞见，丁盛禾便也没什么顾忌，边拥着江乐白肩膀往商场走边说：“走，哥带你逛街去。” “啊？”江乐白怀疑自己听错了，盛哥这不会是要把自己当媳妇养吧，他很少逛街，尤其是大学时网络飞速发展，出现了网上购物这样的新型消费模式，他平常买东西大多在网上，而且他也只买必需品，更是没有逛街的需求。 两人先吃了晚饭，丁盛禾随后带江乐白去了商场顶楼的游戏厅。 游戏厅里霓虹灯带闪烁，丁盛禾本想带他去玩赛车之类的游戏，江乐白却在一个摆满了小灰灰的抓娃娃机前停了下来。 “想要？”丁盛禾问。 江乐白只笑笑没回答。 “你喜欢看《喜羊羊与灰太狼》？”丁盛禾又问。 “恩，小时候看过。” 丁盛禾好不容易找到了两人没有代沟阻隔的话题，忙道：“我小时候也看过这个动画片。” 他见江乐白神情，心知小白是非常想要那个玩具，把一篮子的游戏币推给江乐白道：“这小灰灰做得挺可爱的，来抓个？” “那我试试”，江乐白接过游戏币，开始认真抓娃娃。 但他一连试了七八次都没抓到，不由有些灰心，担心买来的游戏币都花在抓娃娃上，扭头道：“盛哥，我们去玩别的吧。” “没事，还有很多游戏币，大不了没了再去买，你再试一次看看。” 随后，两枚游戏币落入机器里，发出“咣当”碰撞的脆响，江乐白握着按钮操纵机箱里的铁爪停在他一直想抓的那个小灰灰玩具上方，用力摁下，三根铁爪张开后缓缓下落，最后在一定高度处停住，开始慢慢收拢铁爪，江乐白瞪大眼凝视着期待玩具被牢牢抓起，却不想眼看着爪下的玩具又一次从铁爪的缝隙中逃脱，眼神再一次暗淡下来。 然而，下一秒他却陡然再次睁大了眼，只见原本以为没抓到的那个小灰灰竟靠着头顶的一根绳子吊在爪下，这次爪子升回顶端微微一震，却也没有将它震下去，最终稳稳掉入取娃娃的出口里。 原来毛绒玩具虽然脱了爪，但爪子却好巧不巧钩住了小灰灰的提绳，将它拉了起来。 江乐白取出那个脑袋大小的小灰灰抱在手里，难掩开心激动神色，道:“盛哥，竟然真的抓到了。” “是啊，我相信你一定能抓到，只要你想。”丁盛禾语气里满是宠溺，“你看抓娃娃也不是那么难的一件事吧？人生如此，工作也是如此，再难过的坎也总有迈过去的一天，再难应付的事也总会能被克服，总有一天你会发现现在看起来压力很大的事终能应付自如，毕竟，大家都是历经一次次挑战，一点点成长起来的。” 江乐白被丁盛禾这一碗以小见大的心灵鸡汤唤起了自信心，他将手里的小灰灰握的更紧了，像跟丁盛禾保证似的道:“恩，我会加油的。” 两人沿着整齐排着的抓娃娃机往里走，丁盛禾在一堆露着大白牙，长着长耳朵的小动物毛绒玩具机器前，脚步一顿。 小白顺着丁盛禾目光，看到了一只只卡通可爱的小兔子。他知道丁盛禾叫过自己小兔崽子，他也见过周小雨在四好青年致富群里喊过丁盛禾狼崽子，所以他才那么想抓到一只小灰灰，这小白兔跟他手里的小灰灰可以强行组个大灰狼和小白兔的玩偶cp。 “盛哥，你也来抓个吧。”江乐白把脑袋凑到堆满了小白兔的机器前对丁盛禾道。 这话正中丁盛禾下怀，丁盛禾立刻开始投币抓兔子，一次，两次，三次……但丁盛禾被自己刚刚说的那套坚持总会有回报的大道理打脸了，直到所有的币都用完了，竟然还是没抓上来。看来除了99%的努力，1%的天赋也很重要。 江乐白见丁盛禾正欲再去买游戏币来跟机器死磕，急忙拦住，拖着拽着把满脸阴郁的丁盛禾拉出了游戏厅。 两人经过一家饰品店，丁盛禾拉着江乐白进了店里，江乐白起初还奇怪他要去饰品店干什么，结果十几分钟后丁盛禾提着两袋子兔子玩具出了店门。 袋子里盛着各式各样的小白兔，有抱着胡萝卜睡觉的，有蹲着咧嘴笑的，有玩偶，有抱枕，有挂饰……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既然自己抓不到，那就用买的，这霸道气，果然不愧是盛哥。 两人在热闹的商场里自顾逛着街，却没注意到身后有几个小女生举着手机对准他们…… 逛到9点多，丁盛禾先送江乐白回家。江乐白下车时，突然想起有事忘记告诉他，刚道完别又弯腰趴到窗口道:“盛哥，我这周末不能去你那上课了。” 丁盛禾奇怪问了声:“你周末有什么事吗？” 江乐白道:“我后续几周应该都很忙，所以我打算这周回老家看看我妈。” “好，反正课程又不着急，而且说实话，我认为你现在的能力自学也能学得很好。那你一个回家要记得要给我发消息啊。”丁盛禾叮嘱。 最终，两人各自道别回了家。 第二天，丁盛禾背着他那黑色的双肩包来到公司，与往日不同的是，背包外侧拉链上还挂着一只小巧可爱的小白兔，那只小兔子随着丁盛禾大步左摇右晃，好不跳脱活泼。 江乐白刚从茶水间打满一杯热水回办公室，见到这只昨晚他们一起买的小兔子，想到昨晚自己回家后的场景，耳根微烫起来。 昨晚他回家拿出那只自己抓到的小灰灰玩偶，在床上左右翻滚，甚至连睡觉也是抱着它睡的，这只可爱的小灰狼隐隐在他心里变成了丁盛禾的象征。 “两位让一让啦，让我过去。”周小雨的声音不合时宜响起。 他们俩站在办公室门口，虽然这停留只有几秒，但确实把办公室入口堵住了。周小雨圆滚滚的身形正跟在他们身后。 ☆、第三十七章 “雨哥早——”江乐白冲周小雨打了个招呼，埋脸回自己位置了。 丁盛禾转头看周小雨，语气不善道:“雨哥，你真该减肥了。”说完语重心长拍了拍周小雨肩膀，转头也走了。 周小雨感觉丁盛禾那意思大概是周末来我家solo，不把他血虐一番，丁盛禾就不姓丁。 周小雨突然觉得自己这嘴贱的毛病该改改了，不然迟早得被丁盛禾这狼崽子弄死。 由于昨天郑辉离职，他们部门今早又开了一个晨会，这次会议仍由顾炜主持，会议主题是正式介绍江乐白为产品经理这事，会议后顾炜找江乐白细聊了很久。 聊完后，江乐白感觉自己心里明朗不少。不仅对于以后的工作方向更明朗，他信心大涨，暗暗下定决心要让指尖成为一款人人都熟知的爆款产品。 中午吃完饭，两人正在丁盛禾车里准备午休，丁盛禾手机响了。 丁盛禾拿出来一看竟然是唐云的消息，他匆匆扫过消息内容，看点她发来的截图。 图上是一个男人搂着另一个男人脖子，并肩而行的背影，像素有些模糊，但他一眼就明白了，那正是昨晚他和江乐白一起逛街时的场景。 唐云问丁盛禾这两人是不是他和江乐白。 丁盛禾回复：【是】 再细看那张截图，图片上显示视频点赞量有5万，虽没有之前唐云的那个视频点赞量高，但这才一上午的时间，评论数高达上万条，热度极高。 丁盛禾通过唐云的讲述以及一些评论截图得知了整个事情的原委。 这一对背影无疑是众多腐女们喜闻乐道的YY天堂，但一石激起千层浪，有支持的声音，出了圈子更多的是反对辱骂之声，有写人甚至因为意见不和在评论里不可开交地吵了起来，而争吵中其中一人刚好是他们两人的粉丝，这就不得不提到唐云颇具天赋的账号运营能力，短短一个多周时间便让自己的粉丝账号涨了一倍，就连丁盛禾也在指尖上关注了“唐唐不吃糖”，关注账号的粉丝们天天在视频上吃糖，很快就自发形成了一个初成规模的粉丝小团体，并给丁盛禾和江乐白起了一个名为盛世乐华的cp名。 而这样一件小事之所以有这么高的热度是源于有人顺着他们粉丝关注的视频，扒出了唐云的账号，并在唐云发布的视频下面各种诋毁，从而导致直男与腐女的矛盾逐渐激化。 这样一发酵，原本只是单纯的美好背影爱情故事被升华成了一对基友为博眼球疯狂炒作纵容粉丝与网友互喷的混乱局面。 唐云见丁盛禾承认了，一方面暗暗磕糖，感觉自己磕的cp好像成真了，一方面又暗暗担忧，现在的局势出人意料，她维护账号已经搞得些焦头烂额。 【唐唐不吃糖：我没敢跟小白确认，怕他知道这些负面消息，心灵受到打击。】 【狼来了：嗯，别告诉他，我去找运营部沟通，下午把这个视频的热度降下来，等过段时间，就没人会记得了。】 【唐唐不吃糖：嗯嗯。那我这段时间还是消停消停。】 他们两又发了几条消息，江乐白终于忍不住了，问道：“盛哥，你在忙什么呀？” 丁盛禾熄了手机屏幕，望着江乐白天真无忧的面庞，笑了笑道：“没事，赶紧睡觉吧，我也休息了。” 丁盛禾见他表情将信将疑，收了手机，从后排拿出两个崭新的兔子抱枕，一人一个，并把其中一个抱在怀里道：“我家小白，午安。” 江乐白接过抱枕，有些惊喜，也紧紧抱着，道了声：“我家盛哥，午安。”便安心合了眼。 丁盛禾合上眼，一条条消息堆聚在眼前却不肯退散。 【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谈恋爱，真NM恶心，要是地球上男人都弯了，估计离世界毁灭也不远了。】 【他们不过是迎合你们腐女演戏博眼球罢了，你们不会真以为他们在谈恋爱吧，我看都是营销手段罢了。】 【我看了视频，引起强烈不适。】 【同性恋在我国又不合法，就算他们真在一起，我看也维持不久。】 …… 网上一片吵吵嚷嚷，稍有意见不合就想跟祖上八辈都有仇似的，唇枪舌战、争辩不休。有人甚至为一时口快对丁盛禾和江乐白进行人生攻击，话语不堪入目。 身处流言漩涡里的两个人安安静静躺在车厢中，听着窗外逐渐肆虐的风啸声。 世上大多人总喜欢从自己的主观角度去臆测旁人，他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又总喜欢站在道德至高点去评判别人，好像自己成了救世耶稣，一切的与众不同都是恶魔地狱。 下午两人回办公室，江乐白继续开始工作，他看了眼后台数据，今天产品注册人数突然飙升，一下子有将近2万的新用户，他望着当日猛增的日活流量陷入沉思。 几分钟后，江乐白拿出手机，打开指尖App，葱白的手指点进关注人列表，里面躺着一个ID名字“唐唐不吃糖”。 他今天上午就发现一些恶意回复在评论区蔓延了，毕竟他现在作为指尖的产品经理，如果连产品都不碰，怎么配得上现在的职位。江乐白从唐云跟自己说她要发布他和丁盛禾的视频时，就悄悄关注她了，经常会看看唐云剪辑发布的视频，不得不说唐云很有这方面的天赋，经过她剪辑后的视频，再配上背景音，莫名有些燃点，最近丁盛禾下班偷偷捏自己鼻子的那一段还上了一次热门。他有些感激唐云，用这样的形式，帮他们记录了一些平凡的生活点滴。 点进账号，打开评论区，静默的看着吵成水火的方寸之地，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是委屈吗？明明自己没犯法没做坏事，为什么要被人这样无端指责；是震惊吗？为什么中生活中遇见的人往往都带着笑脸，而网上的世界仿佛大家都带着青面獠牙；是愤怒吗？不，他看着那些字眼竟然一点没有愤怒，他知道，那些恶毒的指点不能坏他心性，让他畏惧退缩，反而只会让他越来越坚定，坚定地站在丁盛禾身边，努力让自己内心越来越强大。 只是希望盛哥看不到这些消息，听不见这些流言蜚语…… 江乐白抿紧了下唇，牙齿在下唇上留下一道印记，又渐渐消失。 想挽救这样的局面只能去找运营部总监了，他刚迈了步子踏进运营部办公室，迎面就撞上了往外走的丁盛禾。 两人皆是一愣。 “盛哥？” “小白？” “小白，你来这干嘛？”丁盛禾抢先问。 “呃，我……顾总监之前让我跟运营部总监讨论邀请活动的规则，我有个新想法，过来讨论下。”江乐白道。 “奥，这样啊。”丁盛禾松了一口气。 “盛哥？你呢，你怎么突然来运营部？”江乐白问，怪不得他下午好长一段时间没在办公室看见丁盛禾。 产品跟运营有诸多工作上的沟通，江乐白来运营部并不罕见，但作为负责服务端的技术人员来运营部就有些奇怪了。 “我……我今天……腰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坐太久了，出来走动一下。”丁盛禾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合理借口，便随口胡诌道，边说着边锤了下后腰，装作若无其事走了。 江乐白呆愣在运营部门口，想着那句“腰不太舒服”，他暗暗思忖，他们从成都回来，没做过什么剧烈运动呀，怎么会腰不舒服？ 最后下了一个结论，以后得让盛哥多吃点虾…… 他进了门去找运营总监了。运营部总监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成熟女性，她见江乐白来了，也很奇怪，但想起丁盛禾对她的嘱咐，问道：“乐白，上次的方案有什么问题吗？” 江乐白道：“没有，我来找你不是因为上次的邀请方案，算是我的一点私事吧……” 运营部总监：“咦？什么私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不知道您有没有看过这个视频？”江乐白把手机递给她，视频里是两个人相依偎的背影…… 运营部总监眼神略带讶异，问：“你来找我是为了这个？” 被运营部总监一反问，江乐白倒也有些诧异；“怎么了？” “哦，没事，这件事过程我也有听闻，一切不当言论确实要平台管制一下，我待会就会找人处理的，你放心吧。” “真的？那太好了，谢谢您。”江乐白道了谢，松了口气回办公室了。 运营部总监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笑着摇头，这两人，瞒着对方来找我撤热度，都不想告诉对方…… 经过运营部跟后台一起努力，终于将指尖产品里这阵愈演愈烈的闹剧压了下去，幸好没人去扒他们的真实身份，唐云也没公布过他们的真实姓名，在大多围观群众眼里这是两个长相都很不错的路人甲和路人乙。偷拍的女生迫于舆论默默删了视频，但几天后这消息却在其他社交平台不胫而走，受到大肆讨论，一时间也有很多人支持同性恋，呼吁同性恋人群该被平等对待，甚至还有一些大V发声支持，导致指尖产品一时大热，涌入众多新用户，这也算变相的因祸得福了吧。 原本经过网友的一番讨论后，便也该不了了之了，对指尖来说是该值得高兴的事，毕竟热度和流量在这摆着，但又过了几天不知是被谁引导了风向，原本的针对对象由丁盛禾和江乐白变成了指尖产品，并有人大肆宣传指尖产品恶意让同性恋上热门，营造不健康网络氛围，对青少年造成不好影响…… 虽然这样的观点热度不高，但显然有人在背后操控，并雇佣了大量水军发表类似言论，将脏水都泼在“指尖”身上，随后网上又莫名涌起一阵珍爱生命，卸载指尖的浪潮，公司运营部的同事一连几天都在跟这只无形巨手斗智斗勇，进行正面宣传，但仍抵挡不住刚达顶峰的日活流量呈逐渐下降趋势。 在这样的当口上，一款与指尖功能极其类似的竞品上线了，这款产品不但跟指尖现在市面上发布的产品功能大同小异，甚至还抢先推出了他们规划中的短视频收益功能。 江乐白坐在顾炜办公室里，办公室空间比郑辉那间办公室要大一些，且侧边有窗户可以通风，墙角摆着仍郁郁葱葱的大盆发财树，这间办公室他第一次来，但他此时没心情观察室内环境。 他跟坐在对面的顾炜同样神色凝重，接连几天的变故，又出现了相似度如此之高的产品，若不是有人连夜加班加点抄袭了他们产品就是有人泄露的公司内部产品机密。这个竞品跟他们V1.0版本的产品上线时间不过差了不足一个月，而他们当初开发这款产品却花了三个月时间。 分析到这里，可能性更大的原因当然是后者。 如果真的有内部员工泄露机密，只能是江乐白共事的那群同事……江乐白心绪复杂。 ☆、第三十八章 “不用猜了，是郑辉。”顾炜叹了口气道。 “啊？郑辉？他为什么？”江乐白有些难以置信，虽然江乐白也首先想到了他，但郑辉就算离职也是9月份的事，按正常的开发进度来说，产品信息在更久之前就已经泄露出去了，这可是他亲自带的产品啊，江乐白真的想不通，而且在他印象里，郑辉人还不错，自己有问题问他，郑辉都会很认真讲解，江乐白的进步也不乏郑辉的帮助。 顾炜大概是看出江乐白心中的疑问，解释道：“我在圈内打听过了，郑辉跳槽去的公司是PQ。” 江乐白明白了，那款突然现世的竞品就是PQ旗下开发的产品，之前有资本在背后引导舆论打压指尖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虽然心中已十之八九有了定论，但还是感觉有一丝怀疑。 按照这样的想法，那郑辉来K创岂不是就是有预谋的跳槽，他能在K创蛰伏这么久，也太可怕了。 “我大概能猜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顾炜继续道，“郑辉比我早来公司十几天，也许老板原本把他挖过来是想提拔他做产品总监的，但我那时刚好回国，K创老板跟我是旧识，我便来了这里。指尖这个项目是我跟老板提出来的，原本郑辉负责公司其他产品项目，我见他很有能力便让他调来负责设计新项目，再后来，我招你进了公司做产品助理。他也许是因为我，他觉得自己受到排挤，所以不想留在K创了吧。” 这番缘由让江乐白哑然。 人心总是比表面看起来的要复杂得多。 “小白，你刚步入职场没多久，很多职场规则你还不太懂，但你要知道，职场上其实弥漫着隐形的硝烟，是一场勾心斗角的战争，是一个微缩的江湖。它不像你看到的那么平和。也许你现在还看不到，但你攀得越高，感触会越深。我是个局中人，其中种种看的太多。”顾炜语重心长说着转头去看江乐白，撞上江乐白迷茫又讶异的神色。 顾炜无奈笑笑，低沉磁性的声音又缓缓.道：“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变得世俗、学会那些阴谋阳谋，也不想你觉得世事险恶、人心叵测，我只希望你能擦亮眼睛，透过表象看清事物本质。这世间有善有恶，并蒂而生，世人往往很难看清对与错，你要记得保持自己本心。” 江乐白觉得顾总监这段话说的像信佛传教的高僧修士，有些高深莫测，有些纸上谈兵，也许真的是江乐白涉世不深，他虽经过郑辉这事有些感触，或有苟同，也只是淡淡附和，他眼中的职场还是一片和乐融融相亲相爱的模样，嗯，排除开需求评审会议时技术总监跟产品经理唇枪舌剑争论的场景。 解释完这些，他们将话题转向指尖后续的应对方案，对方竞品抢先上了收益功能，他们本来计划是明天V1.1.0上线后，开始做收益功能，等收益功能做完再做拉新活动，跟竞品一比他们这样就有些被动了，更何况江乐白曾把后续的这些功能及原型都发给郑辉看过，相当于竞争对手完全掌握了指尖后续的发展方向，虽然这款竞品刚上线，而“指尖”已经有将近20万用户量，其中活跃用户有十几万，但毕竟PQ公司也算实力雄厚，属于互联网大厂，跟他们竞争，K创会比较吃亏，更何况互联网行业日新月异，这朝占得先机不代表永远都不会被市场抛弃。 “炜哥，关于我们的拉新活动，我这两天产生一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江乐白道，他见顾炜一副洗耳恭听模样便继续说，“我们之前设定的拉新规则虽然应该能获得比较好的宣传效果，但类似的形式在行业里也并不罕见，如果在原有形式上加以创新，也许会有更好的成效。” 顾炜听他这样说也很是好奇，虽然之前的拉新方案他审核过了，认为规则可行，预算也不是很高，确定下来可以按江乐白的设计实施，但如果有更好的方案，那是最好。 “炜哥，你玩过抓娃娃机吗？”江乐白问顾炜。 “虽然没玩过，但我知道原理。”顾炜虽然听江乐白这样说先是一愣，但心思急转，就立刻明白江乐白想说什么，他继续道，“商家会自行设定爪子的抓取力，间隔很多次才会出现抓力较大的情况。” “是的，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个原理，即便抓娃娃机里的娃娃质量也许没有商品里的娃娃好、种类多，但还是会有很多人喜欢抓娃娃，并乐在其中。这包含一种赌博心理，因为不知道抓取力大小的设置频率，所以总有人会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抓到；另一方面，当成功抓到娃娃后，能带给人一种成功的喜悦心理，让人们具有满足感。所以，将这两种心理结合到产品推广上，我们的邀请规则在原本的基础上可以设定邀请金额上限和活动时限，比如2天内，邀请30人，就奖励100元现金，最先邀请一个新用户，奖励80元，邀请第二个新用户，奖励8元，依次递减，直到邀请人数达标，100元现金才能到指尖账户余额里，如果邀请新人人数不够或时间超时，则失去100元现金奖励的资格，只能得到邀请用户在线看短视频的奖励。活动过程中，可以设置同城邀请人数排行榜，在线时时查看邀请人数排名，首先邀满30人可以额外得到现金奖励。我们现在用户大多是学生群体，通过这样活动进行宣传推广，能够吸引各年龄段用户，尤其是一些喜欢薅羊毛的中老年人。” 听江乐白说完，顾炜沉思良久，感觉方案可行，同意让小白在规则上做进一步细化，更新一版邀请功能，尽快画出原型图。 离开顾炜办公室前，顾炜喊住他，问:“小白，你是不是还坐在原来位置？” “是，一直没来得及搬。”江乐白想起开会宣布自己升职那天，顾炜就让他搬到郑辉那个小办公室去。 他这段时间确实很忙，每天都九点多下班，趁周末匆匆回家看了母亲，用十月份刚发的工资给母亲买了个智能手机，教她用微信。但要说他忙的没时间搬位置确实是借口，主要原因是，他想坐在大办公室里，这样只要稍稍抬头，就能看见坐在前排的那个人。 听顾炜第二遍提起这事，他不好拒绝，便接着道:“炜哥，我回去立马就换。” “好，对了，你职位变了，让人事给你把工牌就换一下。” 江乐白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那个写着产品助理的牌子，点点头。 回了办公室，江乐白见离下班没多时间，便想着等下班以后再搬好了，转而去写邀请方案。 再抬头时，办公室已经几乎空了，除了……丁盛禾坐在位置上看手机。 江乐白凑过去，在他耳边问:“盛哥，你在干嘛呀？” 丁盛禾似乎是吃了一惊，立刻把手机翻了过去。 丁盛禾这模样绝对有事瞒着他，“盛哥？”江乐白喊他，不自觉皱起眉。 丁盛禾见自己家小白兔表情又委屈又有愠色，竟然趁办公室没有别人，揽上了小白的脖子。幸好他们办公室里不像外面走廊装着监控，不然他们这办公室地下恋要公之于众了。虽然已经有很多公司同事都知道他们的事，比如周小雨、唐云等，但大多数人没听到他们官宣，大多是暗暗揣测，没人在明面上提及。 “小白，真没事，我有个朋友想租两个小时天幕大屏，托我问问价格。”他说着翻过手机，给他看聊天记录。江乐白瞥了一眼屏幕，如丁盛禾所说无异。他放下了疑惑，但怎么看丁盛禾一开始如做贼被抓现行的慌张样都很奇怪。 “盛哥，我要搬去里面小办公室了。”江乐白道。 “怎么，一天见不到我，就想我啦？”丁盛禾挑眉，笑问。 “恩。” 丁盛禾听了回答，笑意更盛了，刮了刮江乐白鼻子安慰道:“我们以后在一起的时间长着呢，不在这一时，东西我来帮你搬。” 丁盛禾起身，废话不多说，分分钟就帮他弄好了，其实也没什么需要搬动的，需要搬动的也只是一些江乐白的小物件，毕竟郑辉原本的台式电脑配置比江乐白用的那个要高，丁盛禾帮他将原本郑辉那台电脑的权限改成了江乐白的。 把电脑弄好，软件下好，丁盛禾坐在办公椅里打量这个独立空间，办公室环境还可以，就是没有窗，这样的封闭空间显得有些压抑。 他视线落在一旁江乐白认真整理文件的侧脸上，坏心顿起，丁盛禾一把将江乐白拉到自己身前，江乐白受到惊吓，一时愣住，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丁盛禾搂在怀里，坐在对方大腿上了。 江乐白扭了扭身子道:“盛哥，这是办公室，放我起来。” “别乱动。”丁盛禾收敛了玩笑语气。 江乐白登时不敢动了，身子僵硬地定住。 “办公室还有人吗？怎么都走了也不关灯？” 正在两人僵持间，一个人的声音传进他们耳里，说话声越来越近，办公室门咔嚓响了一下，眼见对方马上就要进门。 江乐白顾不上其他，“腾”地一声从丁盛禾腿上弹起。 门开了，王彦站在门口朝他们望来，他一脸惊诧问:“你们这么晚还没走？我还以为办公室没人了，准备关灯呢。” “你怎么回来了？”丁盛禾波澜不惊地问。 “我给老婆买的礼物拉办公室了，吃完饭回来取一下。你们在忙啥呢？”王彦说着，朝他们走近了。 江乐白低头看电脑屏幕的脸又矮了几分，耳根不受控制地彻底红了。 “小白搬来这间小办公室里办公了，我刚好今晚加了会儿班，帮他弄了下电脑。”丁盛禾依旧面不改色的回答，不动声色往下拉了拉衣服。 “哦，小白，恭喜你啦。你们也早点下班吧，明早再弄电脑一样的。”幸好王彦没发现江乐白的窘迫模样，他说完转身走了。 看着办公室的门合上，江乐白将憋在心口的气缓缓吐出，结果下一秒，门突然又被推开了。 王彦夹在在门缝里，补充问了句:“你们俩不会真的有什么吧？” 江乐白:“啊？” 丁盛禾猛然抬眸。 王彦又笑嘻嘻道:“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你们别当真啊。”说完这句，便转身溜了。 “他……？”江乐白转头问丁盛禾。 “没事，他应该随口开个玩笑，王彦就这样。”丁盛禾解释。 丁盛禾跟王彦认识很久了，盛哥应该挺了解王彦的，见他这样说，江乐白放下心来。 他见文件整理好了，关了机，转头对丁盛禾道：“盛哥，我们走吧。” “再等一会儿……”丁盛禾说着轻咳一声。 江乐白想起刚刚的事，不做声了，静静等着丁盛禾，视线轻飘飘地往下移了移。 几秒后，脑袋里自行冒出一行字，盛哥上衣可真长…… ☆、第三十九章 收益功能顺利上线，研发开始做邀请活动，江乐白终于可以稍微喘口气，这段时间整个部门一直很忙，其他同事在加班加点做收益功能，他则开始设计直播等后续一系列新功能。 这周末他跟许谦约好聚一聚，许谦其实早在几周之前就约江乐白出来吃饭，但由于他刚接手产品经理的工作以及有许多需要他去考虑的需求，他推脱了几次，这次许谦再次提起这事，便同意了。 他虽然也想跟比较好的朋友正式介绍一下他的男朋友，但考虑到丁盛禾和许谦中间有层比较尴尬的关系，便决定瞒着丁盛禾一个人去赴约。 想到丁盛禾曾经有过女朋友，他感觉隐隐有颗碎石子嵌进了心里。他们在一起以后，没有问过彼此的过去，虽然他也很想完全了解对方的一切，但他忍着，过去的事情总归是过去的，而未来是属于他们的。 但江乐白没料到，丁盛禾突然喊自己周六去他家吃饭。 他不好欺骗他，便跟他如实说了自己跟许谦吃饭的事。 江乐白原本以为丁盛禾听到这个名字会感觉不舒服，结果丁盛禾不但没有丝毫不适，竟然反问他:“许谦是谁啊？没听说你有特别要好的朋友。”其实倒不是丁盛禾内心强大，只是他真的不记得这名字了，上次赵佳结婚请他去赴宴，他也只是匆匆一扫，没怎么把新郎名字放在心上。 江乐白道:“是我一个大学同学。” “大学同学，那你跟朋友吃饭怎么不叫上我？”丁盛禾听后问他。 江乐白被问得哑然，良久后才说:“盛哥，你想去？” “可以啊，陪我的男朋友吃饭，我乐意至极。” 这时他们面对面站在江乐白家楼下，丁盛禾刚把江乐白送回小区，此刻正是周五的晚上，两人皆处在楼下的厚厚树影里。 借着夜幕的掩映，丁盛禾边说边把江乐白搂进怀里。 江乐白仰头看着他的表情良久，才确定丁盛禾不是开玩笑也不是随便说说。 于是等两人分别后，江乐白回了自己房间，跟许谦发消息说他明天带一个朋友过去。 许谦欣然同意了。 周六这天，江乐白同丁盛禾一起到了一家刚开业没多久的日式料理店。 料理店充满着独特的日式装修特色，原木色的木质材料将店面分隔成不同区间，屋顶垂下几把撑开的油布彩绘和伞，一排染着樱花的灯笼吊在天花板正中央，房间里暖黄色的灯光让店内环境愈发温馨。 两人随着店里服务员的指引，到了包厢门外。 随着推拉门被打开，江乐白看到榻榻米包厢里刚好有容纳四个人的位置，里面已经并排坐了两个人，正对门口的墙壁上还挂着一副半身艺伎艺术画。 定睛看那两人，江乐白一阵尴尬涌上心头，正是许谦和赵佳。 许谦正低头看手机，一旁的赵佳正歪头跟于谦说笑，两人听见木门“哗”一声被推开，止了谈话，齐齐抬头往门口方向看。 许谦热情招呼道:“乐白，你来啦，赶紧坐。” 赵佳朝江乐白颔首，江乐白也随之应和着分别朝他们俩点头示意。 江乐白脱鞋时，才注意到门口的一双黑漆皮鞋旁摆着一双红色高跟鞋。 江乐白进了屋坐下，丁盛禾也随后脱了鞋进来。 “这位就是你朋……朋友吧。”许谦原本热情询问的话在看清丁盛禾的脸后猝不及防卡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原本的笑脸。 赵佳看到是丁盛禾后也愣住了。 丁盛禾今天穿着一件纯黑套头高领毛衣，衬得身形笔挺修长。这件毛衣江乐白有同款，他的那件是米白色的，好巧不巧今天也穿了出来，不过藏在外套里面，外套拉链是拉开的，漏出身前一片窄长的米白色毛料。江乐白这件同款是之前跟丁盛禾去市中心商场逛街时一起买的，当时丁盛禾不容他拒绝便一起付款下了单，这衣服价格对当时还没到月中还没发转正工资的江乐白来说有些捉襟见肘，他当时只能默默记在心里，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会加倍对盛哥好，等日后自己有能力，要加倍报答盛哥。 丁盛哥看见对面两个人后，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但脸色没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从容坐下了。 许谦原本微弓着的腰不自觉挺直了。 榻榻米上摆着一个方形长桌，桌下有个稍大的方形凹槽，底部铺着白色的鹅卵石。长桌上已经摆了几盘样式精致的菜品。 赵佳恢复了镇静，一瞬间的失态不见了，说道:“大家开吃吧。” 几人倒没闲聊什么，举起筷子吃起菜来。 一种尴尬的气氛弥漫在屋中。 丁盛禾夹起一块刺身送入口中，自顾咀嚼起来。 江乐白在一旁试图缓解这诡异的气氛。 “你现在公司运营怎么样了？”江乐白问许谦，江乐白在上次许谦婚礼时才知道，许谦毕业后没去原本签订好的公司，而是自己注册开了一家公司。 许谦听到合意的话题，话也不自觉变多了。 “还行吧，公司刚起步，虽然是新公司，但也是我爸旗下的子公司，业务方面没什么大问题，有佳佳帮忙一起打理公司，我省了不少心。” 饭桌上气氛稍显缓和。 听到佳佳这称呼，江乐白不自觉用余光瞧了一眼坐在身旁的黑衣身影，感觉盛哥没受任何触动，默默宽了心。 江乐白道:“恩，那确实挺好。” 许谦话还没说完，继续道:“以前总觉得我爸是在瞎忙活，等到自己开公司，才发现大大小小要处理的琐事那么多。公司招人也是个难题，小白，你要是以后再K创呆不下去了，干脆来我这得了，待遇什么的不会比你现在差。” 丁盛禾脖子扭向江乐白那边。 江乐白婉拒道:“我现在K创挺好的，同事也特别好相处。” “有我在，小白不会有呆不下去的一天。”丁盛禾冷冷补充道。 “你们是同事？”许谦略有惊讶，但心思回转，便又清朗了，若不是同事，乐白怎么会跟佳佳的前男友认识，并且还是朋友关系。 江乐白刚想回应，那句“是”刚从嗓子里发出，却被一声更大的回应声盖住了。 丁盛禾纠正道:“不仅是同事，我还是他男朋友。” “啊——”一直默默吃饭的赵佳发出一声惨叫。 几人都扭头去看赵佳。 赵佳刚刚正将一块鹅肝手握送入口中，结果听到丁盛禾的话，猝不及防咬到了舌头。 赵佳捂着嘴，呲牙挤眼，表情痛苦，不住嘶着气。 许谦忙关切查看她的舌头，连连安慰道:“佳佳，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慢点吃，很疼吗？” 过了一会儿，赵佳终于恢复过来，忍着舌尖的痛感出声:“没事了。” 这厢，屋里陷入了比尴尬还要更加诡异的气氛里。 他们四人这关系，许谦是江乐白的朋友，赵佳曾是丁盛禾的女朋友，而现在许谦和赵佳成了夫妻，江乐白和丁盛禾是情侣，如此一来，丁盛禾是江乐白朋友老婆的前男友，而江乐白又是丁盛禾前女友老公的好朋友，好像有一串连环套将他们一个个套起。 对面的赵佳和许谦更是惊诧，赵佳和许谦对视一眼。 许谦眼里写的是:因为被你抛弃，他一时万念俱灰便出柜了？ 赵佳眼里的神色更加复杂，她想的是:怪不得大学交往时，无论自己怎么主动，他都不动声色，不受撩拨，原来他真正喜欢的是男人？ “你们……在一起了？”许谦收回目光，转对丁盛禾和江乐白道，语气夹杂着诸多不确定。 “恩。”江乐白点头，放下手里筷子，右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放到桌下。将覆在自己大腿上的那只大手挪了个位置，五指一点点嵌进对方的指缝里，最终，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十指交握。 “那……恭喜你们。”许谦没想到同窗四年，他的舍友兼朋友有那方面的倾向，他竟然没发现，但再回想起种种细节，他便有些恍然了，怪不得乐白一直不喜欢别人跟他有什么亲密接触，尤其是勾肩搭背这种事，江乐白总是会悄无声息地避开；怪不得江乐白只在宿舍趁没人时洗澡，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去澡堂。他只当他是害羞，性情使然，没想到…… 赵佳也附和道:“恭喜啊。” “谢谢。”两道声音同时出口，一道是江乐白的清脆温语，一道是丁盛禾没有语气波澜的淡淡回应。 这一席饭，大概是江乐白吃过的最难受的一次饭，他没料到，许谦也没提前告诉他赵佳也会来，不然他坚决不会让丁盛禾过来。吃饭期间，江乐白一边打着圆场让气氛更融洽些，一边兼顾察看丁盛禾的神情是否有异，好不疲惫。 虽然场面异常尴尬，但好在许谦和赵佳是场面人，就算有些失态，最后还是整理好被雷击的心灵，又谈笑风生起来。 丁盛禾全程没什么情绪起伏，就算跟赵佳和许谦见了面也没什么尴尬不适感。 一顿饭最终终于在众人的一致期盼中草草吃完了。 作别了许谦和赵佳，丁盛禾带江乐白回了自己别墅。 ☆、第四十章 进了门，见到了久违了“鸡腿”。“鸡腿”兴冲冲扑到江乐白脚边，芦苇似的大尾巴摇晃个不停。 丁盛禾中午出门前给“鸡腿”喂了食，“鸡腿”现在吃饱了精力旺盛，在家里有些呆不住。 “难得今天天气这么好，我的男朋友，陪我去遛狗吧？”丁盛禾笑看江乐白道，完全不见饭桌上对许谦和赵佳的那番淡漠神色。 江乐白看看屋外阳光正盛，虽然现在气温略低，偶尔有风吹过，但却不觉冷冽，是个适合散步的好天气，便立刻同意了。 于是，两人一狗沿着别墅区里的路走在午后暖融融的阳光下。 “鸡腿”这次不像往常那样急冲冲的往前赶，而是乖顺地任由丁盛禾牵着，亦步亦趋跟在他们身边，时而好奇地在路边花坛里左嗅嗅右嗅嗅，时而围在他们脚边乱蹭。 “小白，你是不是很在意我之前的那段感情。”丁盛禾忽而开口问道。 江乐白虽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不大度，但他也确实想知道丁盛禾的过去，还是诚实的点点头。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跟你讲讲我和赵佳是怎么认识的吧？”丁盛禾道。 时间回到丁盛禾刚上大一的时候，那时他还没开始健身，身材也没现在这么有型，偏瘦一些。由于他身形高挑，脸又帅气，一入校，就在Z大新生里获得一定名气。 他是计算机系的学生，CS专业，虽然也经常参加一些校内活动，打打篮球啥的，但他更多时间在宿舍写代码，不久便成为校内比较出名的计算机大神。 因此有很多小女生慕名而来，她们虽不会堵在丁盛禾上课路上围观那么夸张，但当丁盛禾出现在公共场合里，比如教室、食堂、学校路上等等，就总有无数道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于是在大二刚开始的时候，丁盛禾被学院组织迎新晚会的学生会主席和文艺部等众团长软磨硬泡，终于答应在学院迎新晚会上表演一个节目。 他不会跳舞，歌唱得也不好，除了会写代码，会打篮球，打网球，打游戏外，丁盛禾似乎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展示，他总不能上台说我给大家现场表演做个网站页面吧。于是经过学生会众部长主席的一致讨论，决定利用丁盛禾的先天优势，为丁盛禾安排一个现场灯光走秀活动。 丁盛禾虽然不太喜欢被众人聚焦围观，但他向来也是没脸没皮的人，不觉得走秀有什么放不开的，想着不就是走几步路吗，便同意了。 直到迎新晚会当天，见到走秀服装，他也是微微汗颜了一把。 晚会这天，学校礼堂早早就坐满了人，说人山人海绝不为过，有很多妹子慕名为丁盛禾而来，甚至还有一些不知从哪听到风声的外校女生，也赶来凑热闹。 文艺部的小干事们忙碌着，做最后的灯光音响调试，丁盛禾坐在后台梳妆镜前，一个文艺部小姑娘正给他化妆。 那小姑娘目光是不是透过镜面落到丁盛禾的衣服上，丁盛禾轻咳一声，那小姑娘目光便再次挪开了。 身后舞台上主持人已经开始报幕主持了。 丁盛禾的节目排在前面，是为了点燃礼堂气氛，让观众情绪高涨的。 于是很快，丁盛禾的灯光走秀节目开始了。 灯光暗下，舞台上只留了一盏聚光灯，几个一起同台走秀的女生穿着高雅华丽的长裙礼服依次上台走了一圈，丁盛禾最后一个上台。 台步学起来并不难，经过文艺部几个部长的现场教学，丁盛禾很快便学会了台步的走法，只是这衣服…… 伴着节奏明快的背景音旋律，一身黑衣的丁盛禾出现在聚光灯下，上衣是一件西装面料的开襟无袖长衣，袖口极大，衣服肩膀袖口处连成一个斜面，遮住了他的肩膀，但敞开的衣襟处隔着硬质的黑纱细网，能隐隐约约看见丁盛禾的前胸大片肌肤，这竟然是件透视纱衣！下身穿着一条阔腿九分裤，腰间还缠着一圈有点像女生短裙的布料，配上他今天画的妆容，看起来除了一股霸气野性外，竟还透着一丝妩媚之气。 台下一众女生疯狂尖叫，气氛比之前走秀美女登场的热度一下子高出许多。 聚光灯随着他一步一步移向舞台最前端，突然又亮起几盏聚光灯，原本退到舞台两侧的女模们齐齐走至台前，站在丁盛禾两边。 他们一起摆了几个pose，最终在无数的尖叫声里，随着黯淡下去的灯光退了场。 来到后台，还能听到沸腾不止的尖叫和喊他名字的声音。 丁盛禾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完成任务了，他赶紧去更衣室脱了这身衣服。 丁盛禾刚换回自己的衣服，打开更衣室的门，就见一个齐刘海长头发、面容姣好的女生站在外面。 “丁盛禾，我关注你很久了，一直很喜欢你，希望能跟你认识一下。”那女生十分主动，索要他的联系方式，一点也不见小女生的那种娇羞神色。 丁盛禾一直没有谈恋爱的心思，他对于主动靠近自己的女生一贯是采取冷漠拒绝，刻意疏离的态度。 于是丁盛禾只道了句：“不好意思，我比较忙。”便错身走了。 那女生一点都不见沮丧，从那之后，便经常出现在丁盛禾视野里，比如丁盛禾跟室友去食堂吃饭，她便坐在丁盛禾同一桌，或者坐在附近；丁盛禾走在路上，她便凑上前跟他打招呼。 久而久之，不仅是丁盛禾室友等人知道有个小姑娘一直在追他，Z大里很多女生也会八卦他们，甚至连校内贴吧都有关于丁盛禾追求者的帖子。 时间久了，丁盛禾知道那个女生叫赵佳，比他小一级，但不是Z大的，而是隔壁学校的学生。 赵佳这一追就是一年，转眼到了大二下学期，丁盛禾被赵佳这软磨硬泡不肯放弃的坚持劲给震撼到了，认识赵佳这段时间，对她也有一定的了解，感觉这个女生的性格还不错，还挺聊得来的，他想着再不就交个女朋友试试看，而且似乎对他来说没什么特别大的改变，无非是有时候有些麻烦罢了。 丁盛禾虽然不理人的时候拒人于千里之外，非常冷漠，但他一旦开始接受对方，便也会对方好，丁盛禾对赵佳好的方式便是给她买东西，每年大大小小的节日，红包礼物都不从忘过，但他几乎很少陪赵佳逛街，也从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陪女生做一些幼稚无聊的事上，他的重心大多在编程上，他有自己心中想做的事，想要达成的目标，便只能向着目标坚定前行。 讲完和赵佳的认识过往，江乐白问：“那……真的是赵佳先跟你提的分手？” “嗯，不过那也是很早之前的事了，我早就没放在心上了。”丁盛禾见江乐白心中仍有疑虑便把赵佳跟自己分手的经过也讲了一遍。说完后，丁盛禾问：“小白，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真的……这么长时间……都没碰过赵佳？”江乐白瞪着大眼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丁盛禾。 丁盛禾立马保证道：“除了正常的牵手、拥抱和亲吻外，我真的没做过其他，而且大多时候不是我主动的。” 江乐白感觉自己不由自主有了笑意，连忙把表情变严肃，道：“你能忍得住？” “我对她一直没什么其他想法，那时我觉得有些事一定要等到婚后再做，这样才算有责任心。”丁盛禾解释。 “是吗？那你怎么对我倒没有点责任心呢？”江乐白继续问。 “咳，咳咳咳……”丁盛禾不想被反将一军，掩饰着干咳起来。 干咳过后，丁盛禾观江乐白神色，不似有异，试探问道：“这下子，放心了？” 江乐白微微点头，事情说开，江乐白心里的疙瘩解了，丁盛禾心底的忧虑也散了。 此时两人一狗已经从小区后门走了出去，出了小区，外面是一大片湿地运动公园，沿着公园里蜿蜒的橡胶步道往前走，恰逢午后，这里几乎没什么人，愈发静谧。虽已过了霜降，但这片湿地依旧看起来绿意葱茏，只有湖边蜷曲枯干的荷叶显出些许凋敝之色。 一路行至湖心观景台，两人同时顿了足， 江乐白站在木栏前远望，眼前是一片无垠的翡翠绿色波光水面，湖岸相接处长着一簇簇烟灰白的芦苇草，身心皆变舒弛闲适。 丁盛禾的低沉嗓音悠悠响起：“小白，也跟我讲讲你的事吧，这些年你的所闻所见，所想所感，只要是你想说的，我都听着。” 江乐白一直是个安静听人倾诉的忠实听众，但他很少发声主动讲述自己的事。 听丁盛禾这样说，江乐白把目光放远，缓缓开口道：“嗯，那就先说说我的童年吧，你大概知道了我父亲的事，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每回忆都会泛起一阵难过，但更多的是那些美好的相处片段一直留在我心里。我从小在村里长大，我记得很小的时候，个子大概只到父亲腰胯处。城里来村子里演出的京剧班子在村中央广场上搭了戏台，有很人抢着搬着小板凳去看戏，我知道的太晚了，等父亲下班带我去广场的时候，戏台外围已经站着里三圈外三圈看热闹的人了。我个子太矮，怎样都看不到舞台，父亲便把我扛在肩头……”江乐白从未跟旁人谈起他的童年他的过往，他不愿轻易把内心的伤疤揭给别人看，但这次不一样了，丁盛禾不是别人，在盛哥面前，他可以放下他的倔强放下他的自尊，他信任盛哥，一如盛哥信任他。 也许是这样的氛围里，特别适合讲述往事，江乐白说完童年旧伤，又说到学生时代隐藏的小秘密，最后说起大学旧友、他和许谦的相识以及来K创的过程。 江乐白一句接一句缓缓说着，丁盛禾静静看着他，听着江乐白过去的一切。 待江乐白说完，丁盛禾突然又不正经了，他好奇道：“你初中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了？” “嗯，那时我上七年级……” “我原本还以为你是因为我才喜欢的男人，而不是因为我是男的才喜欢我呢。”丁盛禾竟然卖萌似的撅起嘴。 “盛哥你别误会，我对你是真的喜欢，不是因为你是男生而且又恰好……”江乐白见状急忙解释。 丁盛禾看他着急，不逗他了，正经道：“我没生气，我只是很遗憾自己没能早点遇见你，没能给你多留些美好的回忆。” 江乐白怔愣住了，眼神飘向湖面，他突然发现湖面水汽氤氲，看着有些朦胧。 而后又听丁盛禾道：“幸好我在大学的时候拒绝了一家经纪公司的邀请，没去做模特，坚持写代码，一条路走到黑，不然我就遇不到你了。” 听了丁盛禾这番自我褒扬的话，江乐白眼里的雾气散了几分，嘴角不自觉扬起。 江乐白倏忽想起一个问题，问道：“盛哥，你技术那么厉害，为什么会来K创？” 听见这个问题，丁盛禾沉默了一会儿道：“当初我在大三时已经把研究生的课程都学完了，也参与了一些实验室项目，所以就直接投简历找工作了，一开始毕业我去了TXL。” 江乐白瞪大了眼，TXL是比PQ资历还雄厚的互联网大企业。 “那时候刚毕业，加上我比较傲气以及……呃，失恋心情不好，所以身上有些锋芒，在公司里得罪了一些人，看不惯一些作风，便离职了。” 听完这句，江乐白的眼瞪得更圆了，暗叹有钱人果然就是这么任性。 “我后来就来了离住址最近的K创。我从TXL辞职时，遭到我爸强烈反对，加上K创当时只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规模远没有这么大，当时老板只是租了一间很小的办公室，大概也就能容纳十几个人。但我就是奔着这里的工作氛围以及同事好相处，没那么复杂的人际关系来的。”丁盛禾接着道“那时好长一阵跟我爸闹翻了，尤其是我爸一直撺掇我去他那边工作……后来才渐渐缓和了关系，我爸也不愿再管我了。” 静默良久，丁盛禾才开口道：“也许，我爸是对我失望了吧，他从小对我就给予厚望，是我太不争气，不够优秀，没法让他满意……” “不是，盛哥，每个人给优秀赋予的标准不同，你在我眼里已经是最优秀的。” “小白，其实我一直有自己的计划，有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我会为了你变得更优秀的。”丁盛禾拾起脚边一颗碎石，用力扔向湖面，他扔完石子，盯着远处泛起的一圈圈涟漪问，“小白，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做一款属于自己的产品？” 江乐白望着丁盛禾的侧脸，看见他盯着涟漪的眼底泛起点点光亮。 江乐白沉默，他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也许是他还太弱了，刚踏入职场，他的规划也只是按部就班往前走，没幻想过更大的世界，丁盛禾的一句问话，仿佛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款属于自己的产品？那会是怎样的一个产品？ 江乐白感觉自己一阵血涌，有些莫名的激动。 丁盛禾转过头，看他的神色，笑了笑道：“别急，先好好磨练自己，那一天，总会到来的。” 蜷在江乐白脚边的“鸡腿”沐浴着柔和的日光，惬意地翻了个身。 ☆、第四十一章 几周之后，TXL旗下的短视频产品推出了邀请有奖功能，几天后，指尖的邀请功能也正式上线。 老板鼓励大家积极给亲朋好友分享推广，丁盛禾随手转给了盛如梅女士，没想到剧团里几个时尚时髦的老阿姨经过盛如梅女士的安利齐齐沉迷于“指尖”，无法自拔。 这天是立冬，江乐白要加班，丁盛禾提前下班，开车去了父母家。 进了门竟然没听见盛如梅女士那句“你终于肯回来了”的灵魂拷问。 丁盛禾脱了外套，换了鞋，四下环顾，客厅空着，餐桌上摆着两盘小菜，厨房灯亮着，有声响。 他推开了厨房的门，只见一贯喜欢宅在书房里的丁卫国正举着手机跟在盛如梅女士身后，而他妈盛如梅女士此时系着围裙，一副家庭主妇的模样，边切菜边说：“先这样切一刀，然后再切成大小均匀的细丝……”说罢沉默良久，手上刀工一停，对一旁的丁卫国道，“先暂停，哎、哎、哎，老丁，你别一直拍我，给茭白来个特写啊。” 丁卫国嗯了暂停键，把镜头推向菜板，悬在空中，转头一脸生无可恋地模样望着丁盛禾。 丁盛禾嘴角不由一抽搐，他妈这是在拍视频？顺便送给他爸一个鼓舞和安慰的眼神。 等镜头移开，盛如梅女士才抬起头瞥了一眼丁盛禾，道：“你也知道回来。” “嘿嘿，毕竟立冬嘛，当然要回家吃我最亲爱的妈妈亲手做的饺子。”丁盛禾一脸谄媚，虽说他是南方人，但盛如梅女士祖籍是黑龙江，是北方人，他们家向来有立冬吃水饺的传统。 “油嘴滑舌，滚滚滚，别影响我拍视频。”于是，丁盛禾被盛如梅女士无情地赶出了厨房。 丁盛禾坐在沙发上给江乐白发消息。 【狼来了：今天吃饺子了吗？】 【小白兔：在公司食堂吃的晚饭，没看见饺子……】 【狼来了：立冬要吃饺子，今天是秋冬季节之交。】 【小白兔：我倒是没听过这样的习俗。】江乐白自小打南方长大，他们立冬这天并没什么特别的讲究。 【狼来了：现在你知道了，以后冬至带你一起吃饺子。】 【小白兔：嗯。】 【狼来了：我妈刚刚竟然在拍视频……】 【小白兔：啊？阿姨是在拍指尖短视频？】 【狼来了：应该是，我前几天刚给她分享的链接，我现在指尖账户里除了新用户奖励还有很多在线奖励。】 【小白兔：阿姨好潮呀，真好。】 【狼来了：我替老丁默哀几分钟。】 …… 两人正聊着，厨房门终于被拉开了，老丁跟盛如梅女士端着菜出来了，一席饭菜摆上了桌，三人围坐在方桌上开动。 老丁罕见的开了一瓶朋友送他的珍藏白酒，他先给自己斟了一杯，端起来嗅了嗅，夸赞道：“嗯，真香，不愧是放了十五年的纯粮食酒，尝尝？”丁卫国说着把酒坛递给丁盛禾。 丁盛禾鼻翼翕动，他虽喝白酒，但不常喝，只有聚会时会喝，虽然这酒闻着醇香浓厚，是瓶难得的好酒，但他还是拒绝道：“我回去还要开车，就不喝了，这好东西，你自己留着慢慢喝吧。” 丁卫国手一顿，缓缓收回手，把酒坛放回桌上，眼神里多了丝不可查的失落，道“好吧——，我自己喝。” “赶紧尝尝我刚做好的菜，这个红烧鱼简直无敌，老丁你也少喝点，多吃点菜。”一旁的盛如梅女士督促道。 丁盛禾将碗里的饺子轻轻咬下，入口是素三鲜的鲜香，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盛如梅女士知道丁盛禾从小便不怎么喜欢吃猪肉，每次包饺子总是做两种口味，她和老丁吃白菜猪肉陷的，单独为他包一份素菜馅的，而他最爱吃的就是素三鲜的口味。 这间房子，这张餐桌，无数次不尽相同的场景里，他们三个人围坐在饭桌前，吃着热腾腾的饭菜，老丁默默吃着饭，盛如梅女士时不时唠叨着一些家常…… 一晃神，他好像变成了那个十几岁的小丁盛禾，那个总是喜欢宅在自己的房间里偷偷玩电脑，那个总是被召唤千百遍才愿意出门吃饭，见到饭菜还没完全做好会埋怨盛如梅骗他，那个住在这里，以这里为家的不懂事的顽皮小孩。 而现在，时光荏苒，他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这里沦成他偶尔光顾的地方，他成了不着家的人。 丁盛禾一阵愧疚，“妈——”，他刚想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抒情，就被盛如梅女士打断了。 “堇遥跟我说，他元旦要来上海参加跨年演出，我看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可以带你公司那位新同事一起去看，一起跨年，培养培养感情。这都过了几个月了，你们到底怎么样了？有时间可以约出来一起吃顿饭，带给我们看看。” “元旦过来？”丁盛禾避重就轻问。 “他刚跟我说的，具体你问问他。他上次他来我不是让你们互相加了微信吗？你们是表兄弟，平常多联系联系，别在你们这辈生疏了。”盛如梅女士道。 “嗯，我回去找他聊。”想到国庆时陆堇遥干的那些好事，丁盛禾就觉得心中一阵积郁，但也多亏了他的推波助澜，他和小白才能…… 一家子吃完饭，收拾完碗盘，盛如梅女士站在客厅里看指尖短视频，老丁没回书房，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体育比赛。 丁盛禾这次没着急走，他走到自己房间门口，缓缓推开了房门。 随着灯光亮起，丁盛禾看清了房间，这个房间他许久未曾踏足过了，算起来已经快十年了，自从他十八岁生日时老丁送他一套别墅，他便没怎么在家里住过了。 但一切依旧那么熟悉，房间不大，但非常整洁，保洁阿姨每次来打扫都会将房间清理一遍。 里面的布置没有动过，床旁的书桌里还摆着许多高中课本，墙上还贴着科比的海报和一排三好学生奖状，那是他在小学时贴上去的，后来奖状太多，便统统塞到柜子里压箱底了。 他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翻开上面的旧试卷，露出底下一叠电影光盘和一堆散乱的机械模型。 那时丁盛禾刚念初中，是个是十岁出头的小屁孩，网络还没现在这么发达，老丁刚下海开公司，家里只有一台厚厚的台式电脑放在书房，小丁盛禾就偷偷买光盘趁老丁周末忙着工作的时候放进电脑里看。 丁盛禾正回忆着，盛如梅激动的声音传来：“盛禾——盛禾你去哪了？” “在我房间，怎么了？”丁盛禾放下手里的CD，加大了嗓门，回头问道。 不一会儿，盛如梅女士举着手机，一脸兴奋地迈着小碎步冲进了屋里：“你看，你妈我竟然已经有一万多粉丝了。” 这话也是让丁盛禾吃惊不小，他接过手机，看到盛如梅女士的指尖昵称为“梅姐教你家常菜”，他皱了皱眉，止住了心底的吐槽。 果然账号下显示粉丝数10340，粗略地扫了下发布的短视频列表，视频都是统一的拍照风格，简单粗暴的拍摄手法，大多视频都有上万的点赞量。 “优秀。”丁盛禾道，除了“由衷”的夸赞，丁盛禾还能说什么呢。 “是吧，昨天我看才九千多，今天就破一万了。评论里还有好多小姑娘争着抢着要给我做儿媳妇呢，对了，哪天也让你露个脸，要是你们公司那小姑娘没追上，我看看指尖上有没有合适的……” “妈，我看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啦——”丁盛禾赶紧打断盛如梅女士喋喋不休的话，逃命似的夺门而出。 丁盛禾回了别墅，健完身，想起他妈的话，给江乐白发去消息。 【狼来了：你还记不记得陆堇遥？】 【小白兔：你那个表弟？就是我在丽江遇见的那个？】听见这个名字，江乐白就想起自己那夜说的话，而且那些话还被录下来作为他喜欢丁盛禾的证据传到丁盛禾手里，犹如当庭宣判，至今都还保存在丁盛禾手机里，心里就想挖一个大洞把自己藏进去。 【狼来了：是啊，他元旦去上海参加跨年演出，想不想去看？】 【小白兔：真的？】 【小白兔：还挺想去的，我们元旦那天应该有一天假吧。】江乐白那次遇见陆堇遥之后，真的在网上搜了几何熊猫的那首歌，发现除了那首《不如你》，他们乐队的其他歌也都很好听，之后江乐白在路上奔波的那几天经常插着耳机听他们乐队的歌。 【狼来了：我查了一下元旦那天刚好跟周末连着，刚好凑三天小长假，我们可以去上海玩两天。】 【小白兔：好。】 【狼来了：我妈竟然真的在“指尖”拍视频，你猜她现在有多少粉丝？】 【小白兔：几十万？她拍什么视频呀？】 【狼来了：没那么多，她天天发自己炒菜做饭的视频，光是有一万多粉丝就已经乐上天了。】 【小白兔：阿姨这么厉害，那阿姨做菜手艺一定很棒。阿姨ID是什么？】江乐白一时很难想象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的贵妇人亲手接触油盐酱醋的模样。 【狼来了：她那ID我实在无法吐槽，叫“梅姐教你家常菜”，但我妈厨艺确实不错，毕竟也是做了几十年饭的人，以后带你去我家，让你尝尝我妈的手艺。】 江乐白看到这话心一动，暗想阿姨对他们会是怎样的态度呢？但还是回复了句：【嗯。】 【狼来了：在干嘛呢？】 【小白兔：刚开始看Mysql数据库的内容。】 【狼来了：那你学习吧，我去洗澡了。】 【小白兔：嗯。】 丁盛禾跟江乐白聊完，又给陆堇遥发了消息。 【狼来了：你元旦在上海有演出？】 丁盛禾发完消息，便搁了手机去洗澡了。 洗完澡，丁盛禾裹着浴袍，边用毛巾擦头发边看消息。 【表弟陆堇遥：是啊，想去捧场吗？我这里有内部票哦，可以免费送你两张。】 这话正合丁盛禾意，他立马回复道：【表弟，谢了。】 【表弟陆堇遥：表哥，你跟小表嫂现在……】 【狼来了：手到擒来，我的人了，不用你费心。】 看了表哥的回复，陆堇遥一双桃花眼眯起，嘴角噙笑，许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 与此同时，江乐白坐在书桌前，打开了指尖App，熟练的找到关注人列表里的唐唐不吃糖，进了账号主页。 ☆、第四十二章 唐云这个账号虽然经过那次的背影事件后暂停了更新，但等风波平息下去，又渐渐开始发布一些视频，但关于他们俩的几乎很少，大多是一些电视剧动漫的剪辑视频，但她粉丝量没受到那次事件，已经有36万粉丝了。 想到自从“指尖”邀请功能上线后，短短几天时间，用户量激增，由原本的几十万用户涨到七百多万用户，活跃用户也有上百万，江乐白一方面开心的同时也感觉身上的压力又大了几分。 这段时间办公室的氛围没那么忙碌了，等直播功能上线以后，指尖App暂时不会做什么大的改版了，只会做一些bug修复和小功能模块的更新。 江乐白退出了唐云的账号主页，在搜索栏输入了一行字——梅姐教你家常菜。 尽管搜索出一堆类似的账号名，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放着盛哥她妈照片的头像，粉丝量刚好1w＋，他点进那个账号主页里，随手点开一个视频。 视频里的盛妈穿着普通的家居服，一边认真切菜炒菜，一边讲解为什么要这样做，虽然她褪去了光鲜的穿搭配饰，但依旧能看出是个气质不凡的高贵女人。 江乐白指尖轻动，点了关注。 忽然想起自己的母亲，差不多的年纪，张云却活的如此艰辛，心头不由一阵难过。 虽然江乐白上次回家看她，给她买了一块智能手机，帮她注册了微信账号，教她使用微信，但张云却不太会用触摸屏，总是会按错，他打过几个微信电话给张云，但不知是母亲没有接到还是不会操作，一直没成功。 眼看还有两天就周末了，他决定这周末再回家一趟。 周末这天，江乐白跟丁盛禾打了招呼，独自坐上了回乡的大巴。 天气转冬，加上这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江乐白感觉一阵冷意袭来，他坐在车窗旁直了直脊背，不由裹紧了外套。 两个小时后，江乐白下了车，沿着湿漉漉的小路往家里走。 推开家门，他高声喊着：“妈——我回来了。”迈步进了门。 张云正坐在床上绣花，听闻儿子声音响起，忙起身迎了出去。 张云站在屋里，望着撑伞大步走近的江乐白道：“乐白，你怎么这次回来没提前跟我说一声。” 江乐白穿过庭院，进了屋门，收起伞，笑着说：“妈，想给你个惊喜嘛~” 张云嘴角怎么都合不拢，却埋怨道：“你看你突然回来，我都没买什么菜，待会中午可没什么好吃的了。你看你又瘦了呀，最近工作很忙吧？” 江乐白搀着母亲回房间，安慰她道：“前一阵刚忙完，其实我平时在公司伙食不差，不想每次回来你都那么费神费力，况且只要是我妈做的饭，就算是清汤白水都好喝。”江乐白打量母亲一番道，“倒是你，怎么越来越消瘦了？” 张云笑笑不回答。 虽然张云说着中午没什么好吃的，但儿子回来了，她还是立马要去附近商店买菜，江乐白拦不住，只好让张云在家呆着，自己去跑这一趟。 不久，江乐白拎着一条新鲜的鲢鱼和一些配菜回来了。 虽是白天，但屋外阴冷，厨房亮起一盏暖黄的小灯。 照旧是张云坐在小板凳上括鱼，江乐白坐在一旁陪她聊天。 “对了，妈，我给你打过几个电话，你怎么一直不接，你接了视频电话，我们就能在线聊天了，你还能看见我。”江乐白问。 张云括鱼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惊讶的问：“用手机打电话还能看见你？” “不是手机电话，是我上次教你用的那个微信软件。”江乐白虽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耐心讲解。 “奥，那个东西呀，上次你跟我说的时候我听懂了，但你一走我又忘了，一直没点过它。” “妈，你把手机给我，我帮你看看。”江乐白问张云要过手机，打开一看，恍然，原来她妈不知什么时候把流量关了。江乐白上次回家的时候明明把流量开了，帮母亲手机卡改了个流量足够的套餐，教她智能手机的用法，看来，她妈并没学会。 “妈，你下次不要把这个点掉，关了这个就不能联网，我就没法通过微信联系你了。”江乐白一边指着手机图标跟母亲比划一边解释。 张云似懂非懂的点头，又低头去处理手里的鱼。 江乐白见母亲似乎还不是特别明白，又似乎有些懊恼的样子，便也不再多说，心想有时间给母亲写个微信使用教程。 他换了别的话题，道：“妈，我现在做的那个产品火了，已经有几百万用户了，我帮你下个，教你用吧。平常你在家没事的时候可以看看视频，有一些视频很有趣。” 张云：“好呀，你上次跟我说你升官了，现在干得怎么样？” “还行，感觉自己现在已经能应付了，也没一开始那么没底气了。”江乐白跟张云说的是升职，在张云理解里，跟升官无异，听着虽有些怪异，但他并没纠正。 “好好干，妈也帮不了你什么，辛苦你了。”张云道。 “妈，我知道了，我会加油的。以后我会买个大房子，接你过去一起住。” 张云看着江乐白一脸憧憬的目光，笑着笑着突然涌起一阵悲哀。 “咳咳咳”张云猝不及防一阵干咳。 “妈，你怎么了？”江乐白忙起身帮她拍背。 “没事，小毛病。”张云止了咳道。 江乐白这些年虽然跟母亲一起呆的时间少，但他能看出来母亲经常咳嗽，看着母亲越来越消瘦的身影，他突然有些心慌。 “妈，你跟我去医院检查检查身体吧，去市里住两天，我想多陪陪你。”江乐白道。 张云处理完鱼，起身去洗鱼，她站在水槽前背对江乐白，推脱道：“不用麻烦，我自己的身体，我有数，你不必担心我。” 若放在往常，江乐白也许不会那么坚持，但他今天眼皮一直在跳，虽说不该迷信，但他觉得只有母亲去做个体检才能安心。 “妈，我真的很担心你，就去做个体检，趁明天也休息，我带你去市里逛逛，这么多年你很少去市里吧，我记得只有在大学的时候，你去过学校一趟……” 江乐白言辞恳切，他看着母亲背影良久，张云关上水龙头，下定决心似的道：“好吧，不过我自己去就行了，你不必陪我跑这一趟，等我做完体检，你再带我去走走。” “嗯，那你下午跟我一起回去，明早再走的话来不及检查。” “好。”张云没再纠结，答应了。 灶台火起，厨房里开始一阵忙碌…… 两人吃完饭，收拾好餐盘，屋外的雨丝依旧未断。 “妈，我们现在就走吧。”江乐白看看时间，刚好可以赶上两点的大巴。 张云关了家里的水电煤气，从抽屉里拿了点东西带在身上，关了门窗，随江乐白一起出了家门。 江乐白在大巴上给母亲预定了周日上午八点的体检，悄悄给丁盛禾发了消息。 【江心秋月：盛哥，我明天带我妈去体检，就不去你那了。】 【我家盛哥：体检？阿姨怎么了？要不要我陪你，就说我是你朋友。】 【江心秋月：不知道我妈身体怎么样，所以想带她去做个体检，我们在回去的路上，今晚给她找个酒店，我陪她一晚，明天要是你不忙想来的话，可以陪我一起。】 【我家盛哥：干嘛去找酒店啊，直接住我家吧，家里有两件空着的客房呢，反正没人住也浪费，干脆你也过来吧。】 【江心秋月：会不会不方便呀？】 【我家盛哥：怎么不方便了？只要是我家小白的事，都很方便。】 【江心秋月：那麻烦盛哥了。】 【我家盛哥：你几点到车站，我去接你。】 【江心秋月：大概四点。】 于是，当江乐白跟张云走出汽车站出口的时候，就看见了丁盛禾停在路边的车。 “妈，我一个关系很好的同事家里刚好有住的地方，待会我带去过去，今晚我陪你。”江乐白一边带着张云往车那边走一边道。 “住同事家？会不会打扰人家，我随便找个小宾馆就好了。”张云有些为难。 “不会，我们关系很好，而且他也很想见见你。” 丁盛禾见他们走过来，忙开了车门去迎他们。 “阿姨好。”丁盛禾热情招呼道，一改他跟陌生人接触的那种冷淡。 张云有些手足无措道：“你好你好。”她一边应着一边略略吃惊地打量这个帅气高大的男孩子。 “妈，这位是丁盛禾，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关系很好的朋友。”江乐白补充道。 “这小伙子长得真不错，以后跟你朋友好好相处。”张云道。 “哪里哪里~”丁盛禾这没脸没皮的人此时一脸不好意思地挠着头道。 随后，三人上了车，丁盛禾一路开回别墅。 丁盛禾把车停进车库，张云难掩诧异之色，看着眼前的这栋三层别墅，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仍不确定的问江乐白：“这是你朋友家？” “嗯。” 听到江乐白的回答，跟在他们身后进门的张云，更显得拘谨了。 丁盛禾招呼张云道：“阿姨，你先在沙发上坐会儿，我去给你沏杯茶。” 张云随着江乐白在沙发上规规矩矩坐下，看着丁盛禾的身影走远，低声问儿子：“乐白啊，你朋友父母在不在家？我们这么冒然来了，会不会不太好？在不我们出去买点见面礼？” ☆、第四十三章 江乐白安慰道：“没事，妈，这房子他一个人住，他爸妈不住这。” 张云听了神情更是惊异，重复确认道：“他一个人住？” “是啊，刚好有空余客房，所以带你过来了。” 不久，丁盛禾端着茶杯出来了，张云客气的说着“谢谢”，双手接过了那盏茶。 丁盛禾对张云道：“阿姨，等你喝完茶，我带你去楼上房间看看，你今晚就住这，明早晨我带你们一起去医院。” 张云赶忙道：“小丁啊，不用麻烦，我就先打扰你这一晚，明天我自己一个人去医院。”，说着又回头对江乐白道，“乐白你也不用跟着，你们年轻人难得周末休息，你们自己去玩吧。”张云看着他们说这番话，就好像坐在她身旁的两个大男人还是两个没长大的小孩。 “妈，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江乐白道。 张云对江乐白笑着回道：“你妈又不是小孩子，大风大浪我又不是没见过，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江乐白最终望着母亲执拗的脸默许了。 一盏茶喝完，丁盛禾带着张云乘电梯到了二楼客房，张云一路默默打量四周环境，眼神里有紧张也有羡慕。 看完房间下楼，差不多是晚饭时间，丁盛禾原想带着那母子二人一起去外面吃顿大餐，但张云执意要给他们做晚饭，丁盛禾虽不想让江乐白母亲操劳，但见她眼神里满是恳切和期盼便只好同意了。 张云打开冰箱门，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菜品，惊讶地问：“小丁，你家里有这么多菜，你平常都是自己做饭吃？” “平常工作日在公司吃，周末在家自己做菜。”丁盛禾道，他随手拿出几块冷冻肉放进微波炉，问张云，“阿姨，你打算做什么？我来帮你。” 张云指着刚放进微波炉里的肉问：“这是不是排骨？” “是猪排。”丁盛禾肯定道。 “你吃糖醋排骨不？”张云小心翼翼地问。 丁盛禾还没说话，站在两人身后的江乐白不假思索抢答道：“妈，盛哥做的糖醋排骨味道超级棒，跟你做的一样好吃。” “是嘛，那小丁这菜交给你了，待会尝尝你的手艺。”张云有些刮目，对丁盛禾道。 江乐白那句话刚说完，就后悔了。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总觉得字句显得他们关系过于亲密了，见母亲没察觉到话里的异样，悄悄吐了吐舌头。 丁盛禾扬声道：“好嘞~” 张云则选了一些其他的菜，不久后，厨房里响起一阵“乒乒乓乓”切菜的声响。 江乐白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这两个他最亲最爱的人忙碌着。房间里很快笼起雾气，江乐白仿佛看到了人间的烟火气，这烟雾缭绕的厨房，温馨而美好，也许，以后的某一天，这样的场景会重现，甚至变成普普通通的每一天都会上演的情节。 丁盛禾将排骨闷在高压锅里，趁着江母仍在背身炒菜的功夫，悄悄刮了刮江乐白鼻子，道：“别在厨房里呆着了，待会有油烟。” 江乐白没躲开，鼻子被刮了个正着，忙扭头去看张云，见到张云正忙着炒菜无暇顾及他俩，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怕丁盛禾在他母亲眼皮子底下又做什么出格的事，只好讪讪地出了厨房。 想起今天刚进门的时候没见到“鸡腿”，有些想它，便四下去寻它。 直到江乐白找到了“鸡腿”的老巢，这才恍然为什么“鸡腿”总是神出鬼没，不怎么粘人了，这是狗窝吗？这、这太豪华了吧。 这房间虽然面积不算大，但却很精致，房间地面上铺着绿油油的草地，“鸡腿”正趴在一个如太空舱的U型小房子里休息，四周堆满了卡通软垫，小屋的墙壁上还放着小屏电视机。草地上除了一堆显然是被“鸡腿”玩过的玩具外，还有一个小型跑步机。 鸡腿听见江乐白的脚步声，抬了抬眼皮，见是熟人，翻了个身，又蓦地起身，推开房间的透明玻璃门，扑向江乐白。 江乐白蹲下身“举起”鸡腿两只扑来的小爪子，把脸凑近它脑袋前，一脸羡慕叹息道：“‘鸡腿’你也太幸福了吧，哎，真是人不如狗系列。” 刚说完，突觉头顶投下一阵阴影，挡住了走廊直射下来的筒灯。 江乐白仰起头，只见丁盛禾正低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嘴角勾笑问：“谁不如狗呀？” 江乐白立马转身瞧了瞧丁盛禾身后，见她妈没在附近，微红着脸否认道：“盛哥，你听错了吧。” “羡慕‘鸡腿’的话，来我家住，我养你，你绝对会比‘鸡腿’更幸福。”丁盛禾继续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重读音落在倒数第二个字上。 “小声点，别被我妈听见。”江乐白又紧张地四顾一圈，警告道。 丁盛禾：“好啦，不逗你了，你妈让我过来喊你吃饭了。” “这么快？”江乐白问着，放下了鸡腿的两只前爪，站起身，跟着丁盛禾往餐厅走。 “这还快呀，都过了好久了，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丁盛禾道。 江乐白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竟然都快七点。 “鸡腿”没回自己的土豪窝，摇着芦苇似的大尾巴跟在丁盛禾和江乐白身后。 两人到了餐厅，张云刚好解了围裙，端着一盆米饭出来。 餐桌上已经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了。 丁盛禾跟江乐白习惯性地并肩坐下，张云坐在她们对面，江乐白有些不自在地把椅子往边上移了移，差点惊到正围在江乐白座椅边的“鸡腿”。 丁盛禾看着江乐白的小举动，暗笑。 张云道：“小丁，我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你尝尝我做的菜味道合不合你心意？” 丁盛禾立即拿起筷子，夹了一些青菜放进碗里，应声道：“好，阿姨做菜的卖相很好，味道肯定也不差。” 张云一脸期待地看着丁盛禾把那筷子青菜送入嘴里。 只见丁盛禾一边咀嚼一边点头，夸赞道：“我就知道，味道果然很棒。对了，我妈也特别喜欢做菜，改天有时间让你们认识一下，一起切磋一下厨艺。” “好呀。”张云满心欢喜地答应。 “阿姨，你要不要喝点果汁或者饮料，橙汁怎么样？”丁盛禾问。 “都可以，谢谢小丁。” “阿姨，你不用拿我当外人，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就行。反正我们……”丁盛禾一时心直口快，一句“早晚都是一家人”差点就说出口，幸好反应及时，赶紧打住了话头，看着对面江妈还在眼巴巴等自己的下文，艰难地接道，“我们……我跟小白是好兄弟。” “就橙汁好了。”张云笑意更盛。 丁盛禾赶紧起身拿橙汁去了。 江乐白尴尬地也想弃桌而去，但好在理智打消了他这种荒诞的念头，江乐白把脸埋进碗里，默默吃着饭。 三人一直吃到快八点，张云准备去洗碗，被丁盛禾拦住了。 丁盛禾道：“阿姨，你跟小白去歇息吧，这碗不用你来洗，放洗碗机里就行了。” 张云听着感觉很高端的样子，但自己不懂，又怕帮倒忙，便只好任由丁盛禾去收拾了。 丁盛禾安排江妈住的那间客房不是丁盛禾住过的那间，而是在二楼楼梯的另一边。 江乐白带张云回了客房，打开灯，房间干净整洁，床铺被子被叠的整整齐齐。 江乐白问：“妈，明早你知道怎么去医院吗？” 张云道：“你告诉我具体地址，我自己能找过去。” 江乐白还是不放心，在桌上找了纸笔，徒手画了个简单的地图，标注了路线以及周边建筑物，交给张云道：“妈，你照着我画的地图走，要是你找不到地方就给我打电话。” “好啦好啦，你去找你朋友玩吧，我待会就休息了。”张云催着江乐白出了客房。 江乐白下了楼，见丁盛禾正在楼下客厅等他。 “你不多陪她一会？”丁盛禾见江乐白这么快就出来微微有些吃惊。 “我原本是想多呆会的，我妈说她准备休息，把我赶出来了。”江乐白也有些费解，现在才八点多，按理说母亲一般也不会这么早睡觉。 “那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丁盛禾朝江乐百走进了一步道。 “万一我妈突然出来……” “那去我房间。”丁盛禾打断他的疑虑。 江乐白最后还是有些心虚地跟着丁盛禾上了楼。 丁盛禾合上房间门，“咔哒”一声上了锁。 “怎么还上锁？”江乐白回头问道。 丁盛禾却一把将他抱进怀里，丁盛禾低沉的嗓音在江乐白耳边回响：“小白，今晚留这吧，我忍了好久了，你忍心吗？” 热气一阵阵扑打在江乐白右耳。 耳边一阵酥痒，“可是……”江乐白有些顾虑，他妈张云就在楼下呀…… “别担心，房间隔音很好。”丁盛禾嗓音有些暗哑，却有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魅力。 说到隔音，两个人不约而同想到成都那一晚，江乐白陡然一僵。 丁盛禾把江乐白放开，牵着他的手往房间里走。 “盛哥，现在太早了吧？” “想什么呢？带你锻炼身体去。”丁盛禾似笑非笑道。 “锻炼身体？”这个词值得深思，江乐白原本以为丁盛禾又在开黄腔变着法子调戏他，正当他胡思乱想时，竟然就被丁盛禾带到了…… 屋里的健身房？竟……竟然真是是锻炼身体，江乐白顿时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无地自容起来。 丁盛禾房间里的健身房摆着五花八门的健身器材，除了常规家用的跑步机、动感单车、哑铃外，在专业健身房里常见的杠铃、登山机以及各种姿势的推胸肌等力量练习器械也应有尽有。 尽管江乐白周末经常来丁盛禾家里学Java，但他只是知道丁盛禾家套间里有健身房，并没细看过，这样一瞧，顿感惊愕。 丁盛禾进屋开了暖气，他把身上的黑色套头毛衣脱了下来，露出凹凸有致的胸腹肌，踏上跑步机，背对着他，不急不缓地大步走着。 沿着后背微微凸起的蝴蝶骨一直向下，脊背和腰部线条精炼，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而且臀部怎么可以那么翘，让清心寡欲的江乐白产生一种忍不住想伸手掐一下的冲动。 盛哥这哪是在做锻炼，分明是在勾引人啊！江乐白愤愤然暗想着。他悲愤交加地扭头踏上了一旁的椭圆机，手脚一起转动着，身体动起来。 丁盛禾只走了十分钟，便下了跑步机。他做完有氧，开始做力量训练…… 后来江乐白只顾着看丁盛禾锻炼，眼睛怎么都挪不开。 最终，两人健完身又一起做了加训项目…… ☆、第四十四章 第二日，江乐白起身时，浑身酸痛无比，这感觉竟然比成都那早还要累。 江乐白转眼去看身旁的人，身旁没人，他坐起身来，被子从脖间滑至腰前，江乐白低头去拉被子，却看见前胸一块块斑驳的红痕，一阵羞耻袭来，顾不得身上的酸痛，迅速穿好了衣服。 他站在落地穿衣镜前反复打量自己，确定高领毛衣把那些红痕完全掩住了，这才放了心。 “盛哥？盛哥？”江乐白喊着把房间转了个遍，确定丁盛禾不在房间里。他出了房门，下了楼，听见厨房里油烟机呜呜作响。 江乐白把脑袋探进厨房，果然瞧见丁盛禾系着一个不怎么耐脏的白色兔子围裙，一边拿着铲子在锅里翻炒着，一边自顾唱着歌。 “做早饭呐？”江乐白突然出声，丁盛禾歌声陡然止住了，回头看了他一眼，“嗯”了声，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炒菜。 等江乐白离开厨房，关上门，听得里面又传出丁盛禾那鬼哭狼嚎、不堪入耳的歌声。 江乐白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多了，母亲的体检应该已经开始了吧。 他想着，上了二楼，在张云昨晚住的客房门外试探地敲了敲，喊了声：“妈？” 果真没人应，把手一旋，门开了。 江乐白走进客房，房间里果然是空的，床铺被整理的没有一丝褶皱，被子也整齐地叠着，就跟昨晚来时一样，江乐白无奈地摇摇头。 视线在房间无意一扫，落在桌下的垃圾桶里，几张用过的卫生纸散落在垃圾袋里，只见雪白的褶皱纸巾里隐隐透出一丝红色。 江乐白凝眉，这……一定是自己想多了，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蹲下多看了眼，没有去细看那点红色是什么，他只觉心头一跳，一阵寒意袭遍全身。 江乐白慌慌张张下了楼，丁盛禾刚好把吐司三明治和煎蛋摆上桌，正准备去倒牛奶。 江乐白问：“盛哥？你什么时候起的，有没有见过我妈，我妈她什么时候走的？” 丁盛禾拿起牛奶，拧起眉，想了片刻道：“我下楼的时候你妈正准备去体检，那时候大概还不到七点。”丁盛禾见他神色有些不安，又补充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语气也不由跟着紧张起来。 “哦，哦，没事，我可能是太神经质了，我们先吃饭吧。”江乐白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他不愿让丁盛禾也跟着担心，于是按捺住了性子。 “嗯，先吃饭。”丁盛禾把一杯倒满了的牛奶递给江乐白。 两人吃完了早饭，江乐白跟丁盛禾说他有些不放心母亲，想去医院接她。于是，两人一起去了张云体检的那家医院。 正值周末，医院里的人很多，江乐白给母亲打电话。 张云刚从挂号窗口排完队出来，手里正捏着一张单薄的白纸，她查看着门诊楼层指示，正准备坐电梯去楼上，兜里手机突然响了。 张云捏着白纸的手突然一抖，她拿出那块像砖头一样的智能机，看到来电人的备注——乐白，犹豫了半晌，但铃声一直不肯断。 她叹了口气，还是接了电话。 “喂，妈，你在哪？体检完了吗？我来接你。”电话那头传来江乐白略显焦急的声音。 张云一边在大厅人潮里穿行，一边回答：“都说不用接我了，我很好，刚体检完。医生说下午才能拿到体检报告，我正准备回去呢。”她走到垃圾桶旁，拿出那张挂号单，把它揉成一团，犹豫了一会还是塞回了口袋里。 “那，妈你出来吧，我在医院大门口等你。” “好。” 张云迈着步子从医院大厅出来，看见两道身影并肩站着，朝她这边望来。 “妈——”江乐白看见她了，大声喊她。 张云笑着走近他们，冲丁盛禾道：“小丁，又麻烦你了。” 丁盛禾摆手道：“没事的，阿姨，应该的，再不我们待会去西湖逛逛，刚好中午吃完午饭，下午再来取体检报告。” “妈，你赶紧把衣袖放下来，别冻着。”江乐白看见张云左胳膊的衣袖往上撸起，手肘内侧留下打针后的一小团淤青和一片淡淡的碘酒黄。 “奥，我给忘了。”张云说着把衣袖撸了下去。 丁盛禾想到江妈早起体检还没吃早饭，在路边买了点热乎的早点，然后驱车带他们去了西湖边。 车在路边停下，三人一路慢悠悠往断桥残雪和白堤景点方向走，这时湖边的荷花大多都已衰败，只留几株仍保持□□，不向寒冷屈服，荷叶虽绿却不像盛夏那般绿意盎然，边角或多或少被枯黄色侵蚀。 张云望着大片的碧幽湖面，倏忽发出一阵感叹：“我和你爸结婚那年，来西湖旅游过，那是个很炎热的夏天，湖边长着满满的荷叶，小白，你记不记得家里相册里有一张我坐在湖边拍的老照片，大概就在那拍的。”张云指着前方一处路面，背后能看到那段长长的断桥。 江乐白哑然，他看着母亲的侧脸，不知该说什么好。相册里的照片，他翻看过很多次，尤其是在父亲去世后。母亲说的那张照片他也有印象，但却不知是在这里拍的，不知为何而拍，也许那些照片只在能看懂照片背景的人眼里才是最宝贵的。那张单薄的照片不仅仅是一张留念，更多的是承载着一段往事，一段情谊。 张云也并不等待有什么人来回应，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这是我当时走过最远的地方，我原不曾想出来走这一趟，毕竟我和你爸家里都不算宽裕，但他执意要带我出来转转，说是学人家外国人度个蜜月，当时我也还是个未满二十的姑娘，没想到一晃就过去二十多年了……”她话音未落，突然想起身旁不仅跟着自己儿子还有别人，自己在这絮絮叨叨感慨光阴颇有些不合适。 张云转头对丁盛禾抱歉道：“年纪大了，就容易唠叨，别管我。你们年轻人玩自己的，我在这片地方随便逛一逛就好。” “阿姨，我其实很想听你说说话，讲讲你们那个年代的故事。”丁盛禾道。 江乐白听这话从丁盛禾嘴里说出来也颇感诧异，仰头看着他。丁盛禾满脸真诚，不像是为了哄张云才说得话。 张云笑着道：“是吗，我们那个年代么？其实我也不知该怎么形容我们那个年代，年代这个词太大了，我只能从一个普通人的角度来说说我眼里的世界。” “嗯，那你慢慢说，我很小白一起听着。”丁盛禾也勾起嘴角，笑道。 “那时候经济跟现在差远了，杭州哪有这么多高楼大厦，也没那么多汽车，马路上除了一列列有轨电车就是大片的自行车。我跟江哥，奥，也就是乐白他爸，认识的时候才18岁，我那天正跟隔壁的阿花在河边洗衣服，乐白他爸骑着自行车路过河边小路，往村里骑，结果你们猜怎样？”张云突然跟两人卖了个关子，她目光奕奕，仿佛还是那个芳华年纪的小姑娘。 丁盛禾起初但还担心说到江乐白父亲，会引得母子俩难过，但见两人一个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一个也在认真倾听，不见有什么异常，松了口气。 这些父母的过往，江乐白以前从未听闻过，他也是一脸的好奇。 “怎样？”丁盛禾和江乐白两人齐声发问。 “结果啊，他爸被路边的一颗小石子绊倒了，连人带车一起在我们两个小姑娘面前表演了狗啃泥。”张云说完，自顾笑起来。 两人听后也皆是忍俊不禁。 “后来，他爸追我，跟我表白时说，那时他一眼看见坐在河边的我，眼睛只顾得看我了，哪还管路上有没有绊子，本想在我面前表现得帅气潇洒一点，却偏偏把最狼狈的一面展示了出来。后来挠心挠肝的羞臊，但还是厚着脸皮来找我了。” “原来我爸那时那么逗呀，哈哈哈。”江乐白笑得合不拢嘴，转头去看丁盛禾，跟丁盛禾柔情如水的目光撞了个正着。才发现丁盛禾虽一直在听张云的讲述，目光却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那阿姨你就轻而易举答应叔叔在一起了？”丁盛禾目光不转，仍盯着江乐白问张云。 “是啊，我看他那么憨厚，人很好又很有趣，就同意了，半年多我们就结婚了。”张云道。 三人此时已经走上断桥，桥上来往人流熙攘，大多数人跟他们一样散着步走着，也有很多旅人停下来拍照。 昨日下了一整日的小雨，今天又是个阴天，桥面上有些潮湿，丁盛禾提醒道：“阿姨，小心路滑。” “嗯。”张云答应着，指向远处问，“对面那个是不是雷峰塔？” 两人顺着手指方向看去，湖面对岸伫立着一个被树木掩映的高亭。 丁盛禾从小在杭州长大，对西湖自然是了如指掌。江乐白来Z大上学后也跟同班同学一起来过西湖去过雷峰塔。 “是雷峰塔。”，“对的。”两人分别道。 “真好。”张云发出一阵感叹，又继续说，“我跟他爸来西湖的时候，这里还没有雷峰塔。” “啊？”江乐白一阵疑惑，他虽跟同学逛过雷峰塔，知道雷峰塔是后来重建的，但并没注意具体时间。 “我记得大概是在我十岁左右的时候重建的，算起来是2000年左右吧。”丁盛禾解释。 江乐白刚想问他怎么记得那么清楚，丁盛禾像是知道他想法似的，补充道：“那时候，我们家刚拆迁，刚搬到这附近，小时候经常过来玩，对这附近比较了解。” 丁盛禾见张云似乎很想去雷峰塔逛逛，便问道：“阿姨，要不，我们陪你过去看看？站在雷峰塔上能看到西湖全貌。” 他们现在沿着白堤在往前走，里雷峰塔还有很远。 张云有些踌躇地看了看对岸，丁盛禾看出张云的疑虑，道：“没事，阿姨，你跟小白继续往前走，我回去开车，呆会在前面路边接你们，开车过去，没多远的。”说罢便回头朝停车地方奔去。 最后，丁盛禾接着母子二人到了雷峰塔，站在雷峰塔顶，向下俯瞰，江妈眼里波光流转，不知是在回忆往事还是在感慨时过境迁。 三人从雷峰塔下来前拉了个路人给他们拍了一张合影，照片里两个大男孩分别站在张云两边，各挽着张云一只胳膊，咧着大嘴笑着。 站在中间的张云穿着朴素的暗红色薄棉袄，个子只到身边两人的肩膀，但她笑容却灿烂得让人移不开眼。 ☆、第四十五章 从雷峰塔出来，丁盛禾在西湖附近找了一家餐厅，吃完饭他们一起回医院取体检报告。 踏进医院大门，江乐白突然无来由的一阵紧张，丁盛禾安慰似的偷偷握了握江乐白有些冰凉的手指。两人一路跟着张云到体检中心，张云把体检发票递到前台。 护士翻找了一会，把体检单递给她。 张云刚拿过体检单，还没来得及细看，手里的单子就被抽走了。 江乐白一边翻看体检单，一边道：“妈，我帮你看看。” 张云“嗯”了声，有些紧张的捏了捏衣服下摆。 丁盛禾也把头凑近江乐白身边去看体检报告，报告单上显示除了有些贫血外，其余指数都还算正常。 江乐白今天一直徘徊在心底的一阵不安消了大半，他扭头对一旁也紧盯着报告单在看的张云道：“妈，让你平常多吃点肉蛋类补充下蛋白质，你不听。今天回家以后炒点猪肝啥的补补铁，平常别总委屈自己，该吃啥就吃啥，反正我有钱，可以养活你。” “嗯。”张云迟疑地点点头，似乎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她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自己在这边逛逛，买点东西，待会就回去了。” 江乐白哪肯让她一个人逛，说什么也要陪着她，张云无奈，只好道：“算了，那我不逛了。” “阿姨，今天吃过晚饭再走吧，要是没大巴了，打个车送你回去就好了，反正现在不像几十年前，交通已经很方便了。”丁盛禾见张云点头，又道，“阿姨，那今晚我就给你炒盘猪肝再来一份虾仁蒸蛋，怎么样？” 张云看看丁盛禾，又看看江乐白，微微点了点头，眼里流转着一种不知什么样的情绪。 回了别墅，丁盛禾在网上买了晚上要做的菜，江乐白跟张云坐在沙发上，江乐白在母亲手机里下了“指尖”App，帮她连上丁盛禾家的wifi，教她在“指尖”里看视频。 张云问：“这就是你们公司的产品？” “嗯，是的，现在是我负责做的，你看看？”江乐白眼神示意她学着他教的样子，滑动指尖，翻看视频。 张云一脸认真的刷起短视频来，她对于很多娱乐搞笑的视频内容不是很懂，但看到做菜的视频时停留了很久，露出很大的兴趣。 江乐白见她似乎有了兴致，便不去打扰她，等过了一会再去看的时候，手机屏幕上放的竟然是盛如梅女士的做菜视频，张云学着江乐白教她的模样点了关注。 江乐白偷偷抬眼看了一眼丁盛禾的背影，又觉有趣，问张云：“妈，你为什么关注这个阿姨啊？” 张云抬起眼来，有些纳闷地问：“阿姨？” 江乐白肯定道：“是啊，阿姨，怎么？你看不像？” 张云把手机又往眼前递了递，道：“我还以为这是个年轻小姑娘呢？”说完又抬头问，“你认识她？” “不认识，我也关注了她，知道她儿子比我还要大了，也觉得很吃惊。”江乐白忍笑道。 “你也关注了？我看她做菜水平不错，平常做菜的时候有好多地方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学母亲的样子照葫芦画瓢，做了几十年，听她一讲，感觉很有道理，能涨知识。”张云听闻江乐白跟她关注了同一个人，有些欣喜，解释起来。 张云听说她以为的小姑娘原来比自己年纪还要大，有些惊讶，眼里又涌起一丝艳羡。 陪母亲度过的下午时光短暂而珍贵，期间张云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些什么，始终都没出口。 到了晚上，吃过晚饭，江乐白和丁盛禾都准备为张云叫车，不曾想却被她拦住了。 张云神色尴尬地看着两人，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她道：“小丁，真不好意思，我今天过来打扰了，乐白，我想……我想再多呆一天。明天回去” 江乐白和丁盛禾对视一眼，都有些微微讶异。 江乐白用眼神向丁盛禾征求意见，丁盛禾还给他一个“没关系，让阿姨放心住”的眼神。 江乐白拉起张云的手，道：“妈，没事，这样我又能多陪你一会了，真好。” 张云望着儿子，面容慈爱却夹杂着一阵心疼。 “阿姨，就算您在这常住也没关系，我非常欢迎。不过明天我们都要上班，家里没人陪你，你要是呆的无聊了想出门逛逛，我给你个门卡，你别弄丢了，要记着我家地址，忘了就给小白打电话。”丁盛禾叮嘱道。 张云则是不住地点头，一脸感激。 考虑到明天要上班，丁盛禾带江乐白回家拿了身换洗的衣物，这样明早他们刚好可以一起去上班。 这晚，江乐白打死也不肯住丁盛禾房间了，坚持住在二楼另一间客房里，丁盛禾也没强求他。 晚上三人各自回了房间，丁盛禾刚准备脱衣服洗澡，就听房间门被叩响了。 丁盛禾嘴角不自觉勾起，心想着小兔崽子嘴上说着不要，结果…… 但结果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把门打开了，只见张云有些局促的站在他房间门外，丁盛禾的一抹坏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他赶紧整理了表情。 张云看见他，立马双手递过来一个古朴的信封。 丁盛禾疑惑道：“阿姨，这是……？” 张云有些不好意思道：“小丁，我感觉实在过意不去，这是给你的住宿钱，阿姨也没多少，不知道这五百块钱够不够，阿姨在这给你添麻烦了，你一定要收下。” 听了这话，丁盛禾更是不能收了，他正色道：“阿姨，您可别这样，既然你是小白妈妈，也就是我亲人，你在这安心住着就行，我又不缺钱，反正房间空着没人住也是空着，您过来，我还觉得房间多了点家的感觉呢。” “这——”张云两手无措地僵在半空。 丁盛禾把张云递到眼前的信封推了回去，坚决不收这钱。 张云没办法强求，最后只好收回信封，默默走了。 夜里，江乐白准备睡觉的时候，也听得有人敲门，只不过来人是个不速之客…… 虽然一夜安稳，某人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但早晨起床的时候，江乐白开门出去，跟做贼似地，先出去打探了一番敌情，趁走廊没人，张云也没在大厅，赶紧把丁盛禾轰回了楼上。 过了一会儿，两人再装模做样的从两个房间出来，正巧张云也起床了，三人打了个照面，因为张云在家，丁盛禾简单准备了早餐，两人吃过早餐，匆匆跟张云道别，一起上班去了。 张云望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一阵恍惚。 呆愣良久，等两人离开了好一会儿，也出了门。 丁盛禾载着江乐白，把车停到K创楼下，却在停车时遇到了周小雨。 周小雨停了车走出来，见丁盛禾车把车停好了，却迟迟不下来，边喊便往这边走，道：“盛禾，你磨蹭什么呢？” 丁盛禾暗叹一声，对江乐白道：“下车吧。” 周小雨见从车上下来的，不单单是丁盛禾，还有江乐白。他脚步一顿，指着两人，断断续续、难以置信的问：“你……你们？同……同居了？” “没有，没有，雨哥你想多了。”江乐白赶紧否定。 “还没呢。”丁盛禾说了一句。 江乐白瞥了丁盛禾一眼，一脸问号。 周小雨见善良诚实的小白否定了他这个猜想，便想也不想就相信了，暗想他们一定是在路上遇见了，顺便捎过来而已。 三人在楼下打完上班卡，一起进了办公室。 跟已经到了的同事打过招呼，江乐白进了自己的独立小办公室，坐下看后台运营数据，短短两天而已，用户量突破一千万。 江乐白正看数据看的认真，突然听到门外响起一阵喧闹声。他推开门，走出去，见唐云、米洛以及周小雨、贺奇等人正聚在一起，热络地聊着什么。 唐云右手抓着一个手抓饼，一边吃着，一边说话，听见产品经理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的声音，朝江乐白招呼道：“小白——” 江乐白不明所以的往人群聚集处走，问：“你们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周小雨一脸悲痛道：“在分享昨天双十一的剁手经历。” 江乐白一愣，随即笑了，原来昨天是某猫的双十一购物节，没想到这都能变成一个比传统节日还要火爆的节日。 米洛见他表情，诧异问：“你别告诉我，你能忍住，什么都没买？” 江乐白不好意思道：“我压根没注意昨天是双十一，不然我也买点东西囤点货了。” 贺奇用拿原始人的目光看着江乐白，毕竟身为互联网人，在到处都是购物节预热的宣传里，这都能置身之外，也能称得上是定力颇佳。 江乐白瞥了一眼坐在位置上没参与讨论的丁盛禾，继续道：“昨天，陪家人出去逛了逛，所以没注意。” 背对他们坐着的丁盛禾嘴角动了动，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容。 几人还欲再聊几句，米洛看了眼时间，提醒道：“到点开会了。” 而后又冲办公室里其他人大声喊道：“开会啦——” 江乐白近距离被这嗓门攻击，不由捂了捂耳朵。 接下来，是一如既往地周一晨会，周会上，顾炜先是提了下截止到目前“指尖”的用户量以及各方面数据统计，表扬了整个指尖产品研发部一番，然后询问直播功能的进度。 大家进度都按照排期表上的计划如期进行着，众人依次汇报完，顾炜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我要说一下。” ☆、第四十六章 众人听闻齐齐竖起耳朵静听，只听得顾炜缓缓说：“我们年会时间定下来了，上面要求每个部门出两个节目，所以……”顾炜说着视线在桌前众人脸上扫视一圈，继续道，“你们得准备两个节目出来，元旦之前我要报上去，你们私底下可以好好讨论一下。” 这话一出，众人四下窃窃私语起来。 “好了好了，你们等休息的时候再讨论，会议就这样吧，散会。”顾炜打断小声的议论声，宣布道。 众人散去，走廊上，周小雨对贺奇和廖加辉道：“我记得上次KTV的时候廖总跟贺总都是一曲惊艳四座，我觉得你们可以搞个歌曲串烧。” “对啊。”有人大声附和。 “我看我们部门的门面一定得出马，不能白白浪费资源。”唐云兴致勃勃地说。 “什么门面？”米洛好奇地问。 “像你啊、盛哥还有小白，这些不都是我们部门的门面吗？帅哥美女一登场，什么都不必做，直接听台下的欢呼就得了。”唐云依次指着米洛、丁盛禾以及江乐白说，听语气就知道她又不知道在YY啥了。 “哎哎哎，你可不能搞外貌歧视，长得帅有啥用，难不成你还能让盛禾上台表演个单手敲代码？”周小雨插嘴道。 江乐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脑海里此时正映出某人穿着黑纱透视装走T台的模样。 江乐白笑罢反驳周小雨道：“雨哥，你别瞧不起我们盛哥，他虽然不能唱歌跳舞，但他会走台步啊。” “神马？台步，我怎么不知道？”周小雨吃了一惊，看向丁盛禾。 “哇，走台步，我想看！想想都觉得很带感，干脆你们几个一起出个走秀的节目好了。”一旁的唐云则是两眼放光，自动脑补画面。 丁盛禾一脸黑线，快步进了办公室。 众人迈进办公室后，都逐渐自觉中止了讨论，坐回自己位置，开始各做各的事情。 一天时间飞快过去，由于江乐白母亲在家，江乐白跟丁盛禾今天都没加班，一起早早下了班。 两人回了丁盛禾别墅，开门进去，迎接他们的只有摆着长尾巴的“鸡腿”，寻了一遍，确定张云没在屋里。 江乐白有些紧张，赶紧给张云打电话。 这边电话刚接通，就听到门口传来说话声，这声音跟手机听筒传出来的声音一样。”乐白啊，我出去转了转，已经到家了。“ 接着就见张云举着电话走进门，挂了电话，露出憨笑，一脸不好意思道：“我看附近有个大型的菜场，就去看看买了点菜，虽然快傍晚了，但我看着感觉挺新鲜的。”张云说着举了举左手里拎着塑料购物袋。 江乐白走上前接过张云手里的袋子，满是关心却略有些埋怨道：“妈，现在网上购物已经很方便了，你要是想买菜跟我说一声，我可以帮你买，你不用非自己亲自跑这一趟。” 张云此时像个做错事挨批评受教育的小学生，低了低头，沉默不语。 半晌，她咬着嘴唇，十分突兀地挤出一句：“我想了想，想在市里再多呆两天。”沉默一阵后，又道，“不过小丁你别担心，我已经找好住的地方，晚上我给你们做点菜，吃完晚饭，我就走。” “阿姨，我跟您说过了，你在这住一天也好，两天也好，还是在这里常住，我都很开心，而且一点也不感觉麻烦，能吃到你亲手做的饭，我感觉很幸福。”丁盛禾语气坚定，再次强调起来。 江乐白感觉母亲的话太反常了，但又不知该如何说，只好问：“妈，那你家里的事怎么办？” 张云道：“跟负责绣花任务的马婶打过招呼了，上一周的花样我都绣完了，我跟她说自己暂时出远门一趟，等回去再结算。” 江乐白还是没忍住心里的疑惑，问道：“妈，你怎么突然又想多呆几天了？” “来这两天，看了很多新鲜有趣的事。感觉自己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什么世面，有些跟世界脱节，想着反正来都来了，就想多去一些有趣的地方转转，开开眼界。”张云组织了下语言，认认真真地说。 江乐白虽然觉得这不像是他妈会说的话，但见她言辞恳切，又觉得母亲也确实应该走出家门，多看看村子以外的世界，而且他也能多跟母亲相处几天，便逐渐放下了心里的疑团，对张云道：“妈，你在外面住我不放心，那你就先住盛哥这，我也方便陪你，你要是想去哪逛，我带你去。” 最终，张云就在别墅客房里暂时住下了。 江乐白跟丁盛禾白天上班，晚上下班就一起早早回家陪张云，日子过得颇有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的味道，平淡里糅杂着不可言说的幸福。 这天张云突然说想去武林广场看喷泉，恰巧这天晚上刚好有音乐喷泉，于是丁盛禾载着他们一路往武林广场开。 到了广场上，远远就能看见立着的八少女雕像，在五彩灯光的映衬下，栩栩生动，此时音乐声悠扬婉转，放着一首英文歌，喷泉随着灯光的变幻和音乐节奏的起伏不断变化姿势，喷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大概因为不是节假日和周末的缘故，喷泉周围只围了一圈稀薄的人群。 三人在离喷泉还有十米远的距离顿住脚步，五彩缤纷、光怪陆离的灯光泉影映入张云瞳孔。 江乐白转头看着张云问：“妈，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乐白，你觉得呢？喜欢吗？”张云反问他。 江乐白也点点头道：“挺好看的。” “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翻相册的时候，指着我在喷泉前的拍照问我背景里的那是什么，我说那是喷泉，你就吵着嚷着要去看喷泉，可惜我们村里没有，你爸就拿一根水管充当喷泉给你表演嗞水。”张云缓缓道。 江乐白一愣，母亲说的那张照片他还记得，但张云说的那些事，他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即便他记忆力很好，但估计是他那时太小了还不记事。另外让他吃惊的是，小时候的他竟然也会做那么任性那么无法无天的事。 张云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摇着头笑笑，道：“看来你不记得了，我以为你一直很想看喷泉，心里一直很愧疚，没法带你来现场看一次喷泉表演……”说着，语气逐渐暗淡下去。 江乐白心里一阵酸涩，他以为母亲来这里真的是因为她自己想看喷泉，没想到竟然是为了他小时候不懂事的一句话。而那句话他早就不记得了，后来渐渐长大了，他也见过了大大小小的喷泉，早已见怪不怪，不觉有什么特别的了。 回神再看眼前的喷泉，只觉得水流在空中舞出的弧线更柔美了，泉中或立或坐、或半抱琵琶、或挑弹箜篌、或低头吹笛的少女雕像活了起来，开始扭动身姿，而溅起的一道道清泉变成一条条轻甩的水袖飘带。 三人看着泉中的古代曼妙少女舞动一曲又一曲，直至结束。 看完音乐喷泉，丁盛禾想起江妈来了好几天，由于过来时没带衣物，一直穿着这一身，硬是拉着两人去附近商场给张云买了一堆衣服。 之后几天，他们也是在这样平淡而温馨的日常时光度过的，但在感恩节这天却突然发生了一件事，将原本三人平静美好的生活彻底搅乱。 这天，“指尖”的直播功能刚刚上线，丁盛禾和江乐白照旧下班陪张云一起吃饭。 吃完饭，张云抢着收拾碗碟，她现在已经知道洗碗机怎么用了，便不再麻烦丁盛禾。 天气预报提示当晚有大风黄色预警，气温只有几度，天气不好，他们决定在家里老老实实呆着。 江乐白一直担心母亲独自在家没人陪会无聊，听张云有想给他们织围巾的想法，立马买了黑白两种毛线，让他母亲空闲时织着解闷，于是这晚张云照旧坐在沙发上织围巾；江乐白把他那古董笔记本电脑架在腿上，盘膝而坐，看Java视频；丁盛禾跟江乐白姿势差不多，不过他一直在“啪啪”打字。 三个人各做各的事，偶尔聊一句。 丁盛禾一直以连盛如梅女士都没享受过的孝敬乖顺态度对待江妈，张云通过这几天的短短相处也把丁盛禾当成自己的另一个亲儿子来对待，此时客厅气氛虽安静却不显尴尬，他们相处起来就跟一家人一样。 张云突兀的一阵干咳突然打破了这片沉寂，江乐白暂停了视频，抬头关切道：“怎么又咳嗽？是不是受凉感冒了。” 张云抬起头时，额头已经冒起一层虚汗了，她安慰江乐白道：“没事，刚刚突然呛了一下。” “可阿姨你脸色看起来确实不太好。”丁盛禾也关心道。 张云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没事，我是突然觉得有些胃胀，大概是今晚小丁你做的菜太好吃了，吃的有些多，不打紧。” “妈，你真的没事吗？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你这三天两头胃胀也不正常啊。”江乐白望着张云试图放轻松却依旧揪成一团的眉头，一脸忧心道。 “乐白，你帮我去房间里把我来时穿的那件衣服拿过来，衣服外面口袋里有治胃胀的药，吃了就没事了。” 张云说的就是那件她穿过来的那件暗红色薄棉袄。江乐白虽半信半疑，但还是乖乖去楼上拿衣服了。 ☆、第四十七章 江乐白进了张云住的那间客房，暗红色棉袄被规规矩矩地挂在门边衣架上。 虽然丁盛禾给张云买了很多毛衣、外套之类，但张云只是在换下自己那薄棉袄后穿了几天新衣服，等洗过的旧衣服干了以后，立马又穿了回去，这几天张云偶尔出门也一直穿着这件衣服。 江乐白取下衣服，摸了摸口袋，果然摸到一个药瓶状的东西。 掏出来一看，见是个被撕去标签的白色塑料小瓶，周身没留一丝痕迹，江乐白打开看了看里面的白色小药片，完全猜不出这是什么。 但因为这药瓶被撕去了标签才显得更加可疑，他原本并没注意衣服内里，他把衣服搭在臂弯里，突然感觉被衣服面料里有些硬硬的东西咯了一下，他把注意力转到衣服上，这才注意到衣服内侧有个暗袋，他摸了摸。果然，那略硬的质感就是来自这个暗袋。 暗袋不小，江乐白把里面的东西一把掏出来，最上面的是一张银行卡，他愣了愣，没想到母亲随自己来临时体检一下还会随身带银行卡，他把银行卡塞回去，只见入眼的是一张白纸，白纸上画着自己给她画过的路线图，翻开白纸才看清了底下那个像纸质本子一样的东西，竟然是一个病历本，他愣住了，封面的几个大字就是他给母亲预约体检的那家医院。 他手指有些不稳地翻开病历本，却见病历内部纸页上是一堆鬼画符一般的字。他唯一能看懂的就是医生写着的日期，那天正是张云来这边体检的第二天。难道母亲说要再留一天就是为了偷偷去医院问诊？可体检报告明明没什么异常，除了……除了贫血……难道这是什么严重病症的征兆？ 江乐白正想着，却见张云正面色惨白地站在房间门外看着他，丁盛禾也紧跟着站在张云身后。 “妈？”江乐白艰难地开口，心开始突突狂跳。 “乐白……你，你都看到了？”张云躲闪着江乐白追问的目光，神色越来与不好看。 “你已经病成这样了吗？”江乐白继续问。 张云低下头，沉默不语，叹了口气，紧握双拳，低声自言自语喃喃起来：“哎，不该让乐白帮忙拿药的，怪只怪你刚刚太难受，没法起身……” 江乐白原本只是想炸一炸母亲，现在看到张云这样的神情，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一颗心彻底凉了。心里的疑团迅速发酵，他母亲怎么会得特别严重的病呢？到底有多严重？为什么要瞒着他？ “妈，你告诉我你得的是什么病？”江乐白说着感觉自己语气有些过，又放缓了语调道，“妈，你放心，我能受得住，我求你千万别骗我。”江乐白强忍着想要夺眶的的泪花，一字一句说出口，说完时，眼眶却不自觉红了。 听了这话，张云呆愣住，她看着江乐白脸上的表情，胃里的绞痛感更剧烈了，原来乐白什么都没看出来，是自己先乱了阵脚，露了馅。 她知道这事今晚瞒不下去了，重重喘了两口气，才艰难地开口：“乐白，我……” 江乐白也不催她，只定定地等着母亲继续说下去。 张云又咽了一口气，才说完了后半句：“我胃不好，是胃癌……”她说完这话，认命似的闭上了双眼。 什么！！！江乐白心中发出一句无声地呐喊，他瞪大了眼，眼里被勉强抑制住的泪花险些冲出眼眶。江乐白突然觉得有些晕眩，这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切，她妈明明仍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心里出现一个反复质疑的声音，刚刚是不是他出现了幻听。 四下一片死寂，一股沉闷而压抑的气流无声湮没了这处空间。 丁盛禾也心中大骇，一时说不出话，他望着整个人僵立在原地的江乐白，心一阵阵抽痛。 不知过了多久，江乐白才稳住心神，问张云：“妈，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张云欲言又止，她怎么忍心告诉自己儿子这个噩耗。 早在两年前，她就被查出胃癌，而且还偏偏是晚期。那时江乐白还在读大三，有次她在家吃过饭，感觉胃里钝痛不止，这感觉一连持续了几天，她察觉身体有恙，便坐车去市里的医院看看，这一看，险些把这个从丈夫离开后就一直咬牙保持坚强的母亲给击垮了。 她刚从医生手里拿到确诊单，什么“化疗”“住院”这些词一直如幽灵般在她耳边回响，她失魂落魄逃离了医院的血盆大口，恍恍惚惚地一路走到Z大校门口。 她坐在Z大校门外一处僻静的花圃长椅上，四下无人，再也不受控制的捂脸痛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哭完就木然地发着呆，不知呆坐了多久，泪水彻底干涸了，再也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她再次抹了把脸，艰难地牵动嘴角，露出一个苦笑。 她起身回到Z大校门口，给江乐白发了消息告诉自己来看他。而后就看见江乐白四处张望着从门内出来，在看到她后，咧嘴笑着朝她扑来。张云那原本只能牵出一抹苦笑的脸上不知不觉就变成了灿烂的笑容。 她看见江乐白依旧穿着几年前的衣服，而再看其余来来往往的学生们，哪个不是个个光鲜靓丽、打扮时髦。她感觉对儿子有愧，要带儿子去买新衣服。 江乐白却死活都不肯，他说:“妈，您别操心我了，我每年都有奖学金，生活费绝对够用了，倒是你啊，别为了我委屈自己，多吃点好了，你也有空给自己买件新衣服，你看你这衣服都有些褪色了，我从初中就见你经常穿这件。我最近接了个家教的兼职，一个小时有30块钱呢，我最近在攒钱，都留着以后给你花……” 江乐白仍在说着，张云原本泪水已经哭干了，却再次涌上一阵鼻酸。 她的乖巧听话的好儿子！她的从小就懂事不让人操心的好儿子！她何德何能……能有这样的儿子？ 她不敢告诉自己的儿子，如果江乐白知道了她的病情，肯定会要求她接受化疗，可那么大的一笔钱，花在她身上不值得。就算她这几年攒了一点钱，那也是给儿子将来娶媳妇用的，她不能让儿子因为自己毁了自己的前程。 张云沉默着，江乐白用一种幽怨不解的目光直直看着她。张云感觉自己的整个胸膛都要被江乐白悲凉的目光穿透了，她不禁又捂嘴咳了几声，这几声，却硬生生带出几丝血迹。 “妈！” “阿姨！” 江乐白和丁盛禾的惊呼齐齐在空间炸响，两人同时上前搀扶张云，查看情况。 “咳血了。”丁盛禾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张云的手心，他继续道，“小白，你先扶着阿姨，我去叫救护车。” 丁盛禾掏出电话，正拨打号码，手却被张云拦住了。 张云从兜里掏出纸巾，擦了擦手心血迹，止了咳，道：“小丁，不用打120，我还没严重到那份上。这样的事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我已经习惯了。” 丁盛禾和江乐白原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见张云此时神色好了一些，心稍微宽了宽，但也只是稍微宽了宽。 “阿姨，那我现在送你去医院看看吧。”丁盛禾道。 江乐白在一旁点头附和。 “没事，我现在又死不了，早就病了，治病也不在这一时，况且现在去医院，人家医生都下班了。”张云冲两人摆摆手道，她拿过江乐白仍握在手里的药瓶。 “妈，你这是什么药？”江乐白不放心地询问。 “一种镇痛药。”张云一边打开药瓶往外倒药粒，一边回答。 她倒出一粒，丁盛禾连忙进屋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叫什么名字？”江乐白不死心继续追问。 张云把药送进嘴里，随后仰头灌了一大口水，咽下药片，对丁盛禾道了句：“谢谢。” 张云转头对江乐白愧疚道：“名字好像叫□□，问诊时医生给开的处方药，我怕你看出来，才把那板药粒抠出来倒在一个小药瓶里。” 江乐白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那接下来呢，接下子该怎么办，他视线求助地转向丁盛禾。 丁盛禾原本最初站在张云身后，刚刚帮她倒完水，此时正站在江乐白身边。 他搂了搂江乐白肩膀，帮他做了决定：“今天确实太晚了，阿姨现在情况好像好一点，明天我们一起请个假，陪阿姨去医院。”可能是因为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场景，三人都不觉丁盛禾这样的举动有什么异常。 “盛哥……” “小丁，你就不用去了，乐白一个人陪我就行了，怎么能耽误你工作。” “阿姨，你在我心里胜似亲妈，你病了我怎么能继续安心工作，我明天一定也要陪着过去。”丁盛禾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张云看着丁盛禾，心里感动得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小丁啊……也是个好孩子。 丁盛禾又温声安慰江乐白道：“没事，反正年前也没什么大功能要上线了，现在不算忙，直播功能虽然刚上线，请一天假也不会有什么大影响，大不了出bug我在病房处理。” 当晚，江乐白跟顾炜简要说了一下情况，请了一天假，丁盛禾也把明天请假的事告诉了廖加辉。 ☆、第四十八章 第二天他们带着张云去了医院。 由于张云几天前刚看过门诊，做过胃镜检查和病理检查，医生看过检查结果后直接安排了住院。 江乐白和丁盛禾带着张云一起进了被安排到病房房间里，那是个容纳了两个病床的小房间，左边一张病床上已经躺着一个人，应该也是个癌症病人，那人盖着被子在休息，看不清是男是女。 右边的病床空着，看样子就是张云的病床，果然有护士过来，在那张床床尾的牌子上放进了张云的信息卡。 江乐白抢先帮张云把空着的床铺收拾了一下，等张云在床沿上安稳坐下后，江乐白叮嘱道：“妈，我跟盛哥去找医生再详细了解一下情况，你先在这呆一会。” 随后，江乐白和丁盛禾进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询问情况，主治医生是个看起来行医经验丰富的有些年纪的老医生，他拿着张云的胃镜及病理诊断，以及刚做好的腹部CT道：“病人为贲门低分化腺癌，她的胃癌侵及胃壁全层，周围脂肪间隙受累，胃周及腹膜后多发淋巴结转移，是比较严重的胃癌晚期，建议进行化疗。具体的化疗方案，需要等MDT多学科会诊讨论过后，再告诉你们。” 江乐白像个紧张的小学生，听着这一大串他不懂的专业名词，抿着嘴唇。 “那曲马多这种药我妈能吃吗？”江乐白问。 “这是一种阿片类镇痛药，你妈现在还是先别吃，等我们确定好方案，毕竟它总是有一定副作用，吃多了还是能让人上瘾的。” “那化疗是不是对我妈伤害很大？”江乐白迟疑许久才问出这句。 医生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似是有些怜悯道：“虽然这很残忍，但我还是得告诉你，化疗是很痛苦的，毕竟药物在杀死癌细胞的同时也会损伤正常的细胞，化疗后病人自身免疫力会下降，甚至会产生一些副作用，如恶心呕吐等。但你母亲的病拖得太久了，现在只能试试用化疗加中药辅助的方式缓解病情，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意思是，她……她……”江乐白始终没有说下去。 “一般来说胃癌晚期患者能坚持两年已经很不错了，当然这也跟病人的具体体质有关，具体谁也说不准，我们只能尽力去延长你妈妈的生命，再多的也无能为力。这些天要注意让病人有个好心情，积极接受治疗。”医生知道他想问什么，不等他说完便做了回答。毕竟做这行的，他已经见过了太多病患家属……哎，只能感叹生命宝贵，人生短暂。 医生又叮嘱了一些能吃的不能吃的东西，江乐白垂着头由丁盛禾牵着走出了医生办公室。 两人没有直接回张云病房，而是两厢沉默着往医院走廊尽头走。 走廊尽头没有人在，只有一扇窄长的窗户，两人站在五楼的这扇小窗前往外望去，天幕下的世界是烟灰色的，高低起伏的楼宇如山海蜿蜒。 最近一直是阴天，气温越来越低了。 一阵冷风吹过，吹乱了江乐白的头发。 丁盛禾把敞开着的窗户合上了，他理了理江乐白被吹乱的发丝，又转头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窗玻璃上反射出的那个白衣人影。 江乐白这两天遭受的打击太重了，他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绪低沉。 为什么要让他这么早就尝尽失去亲人的滋味。父亲走的时候他还小，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孩，虽无比悲痛，却没那么刻骨。可当他现在知道母亲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彻底离开他的时候，心底的半个世界都要塌方了。 从小他便跟母亲相依为命，是母亲撑起了他的一片天。他无法想象当有一天他再也触摸不到母亲，听不了见不到她熟悉慈爱的音容时，他会变成什么样。 最让他内疚自责的是，母亲在两年前就已经查出了胃癌，这么久的时间，自己竟然没能从母亲的只言片语和动作神情里窥探出一丝端倪，可就连精心策划的犯罪都会留下蛛丝马迹，母亲留下的破绽太多了，而他却没将那些破绽放在心上。 江乐白想起母亲两年前去学校探望他的时候，外表已经看起来有些消瘦了，那时她眼眶微红，拿自己的沙眼当借口，其实她应该是偷偷哭过的吧。他早该想到母亲突然来学校找他必有事发生，而他却被母亲一句“想他了”的借口蒙混过去。 又想起，每次回家看望母亲，她都会给他做很多他爱吃的菜，她自己却不怎么吃，胃口很小，口味也是捡着清汤寡淡的吃，一个人怎么就会突然变了口味呢？他竟然忘了母亲年轻的时候也是喜欢吃辣的啊，虽然饭量也不多，但那时她是舍不得吃，才把大部分菜留给他，而现在母亲却是想吃而不能吃。 突然又想到，那天下班后母亲扭捏着说出要在市里多待两天的模样，他母亲明明是个无论受多少委屈也不愿去麻烦别人的人，她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人呢，就连麻烦一下她的亲儿子，她都做不到啊。 就连母亲最近经常忍不住干咳，他竟然都没拉响警铃，以为不是多严重的小事，任由母亲独自与病痛对抗。天知道她云淡风轻的一句“我没事”，胃里该是有多痛楚，有多难受？母亲一边独自跟肿瘤恶魔搏击对抗，一边还要跟他演戏，该是有多累啊？ 大概母亲那天着急把他推出客房门外，也是感觉身体不好，怕她自己忍不住咳血被他撞见吧。可他母亲在楼下饱受胃痛折磨、彻夜辗转的时候，他在干嘛？他竟然在楼上没心没肺地偷享欢愉缠绵。 想到这，他就有一种想要扇自己一耳光的冲动。 一双温热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背，江乐白才感觉到自己手指的冰凉。 “盛哥——”江乐白悲喊一声，把头埋进丁盛禾胸前。 丁盛禾感觉一开始怀里的人只是微微战栗，而后抖动起来，紧接着像是再也控制不住似的，越来越剧烈，终于发出一声压抑的低泣，声音由低至高，最后终于把心底的委屈、心底的内疚以及心底的楚痛都彻底地释放了出来。 丁盛禾依旧没说话，他明白此时再多的安慰终究是无济于事，他只是任由江乐白在他怀里失声痛哭，他则是一遍一遍地拍着江乐白的后背。 任由路人侧目，任由外套湿透。 他只在乎江乐白，他的阳光大男孩又哭了，可这次他却依旧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怀中的呜咽声渐停，丁盛禾道：“小白，一切都还没结束，你母亲现在的状态还有希望，主治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只要有希望，就不要放弃，天大的事，我陪你一起扛。” 江乐白擦干了泪，缓缓抬起头，心中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简短的：“盛哥，谢谢你。” 他们都知道张云肯定不愿见到他们一脸悲苦的模样，都调整了情绪，摆上了笑脸回病房。 他们回到房间的时候，张云仍在床边坐着，左边床位的病人已经醒了，是个看起来年纪很大、头发花白的老奶奶，那老奶奶在床上半躺着，手背上插着针还在输液。张云跟那老奶奶正说着话。 张云见他们回来了，露出个极温和的笑容，道：“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目光在江乐白和丁盛禾的脸上来回打量。 江乐白也笑道：“妈，没事，跟医生聊了聊你的病情，他说马上会召开会议讨论治疗方案，目前情况还很乐观，你只要安安心心在这养病就行。” 张云点点头，没多问，转而跟他们介绍道：“这位是王奶奶，以后就是我舍友了。” 江乐白和丁盛禾依次朝那个老奶奶喊了声：“王奶奶。”，“王奶奶，好。” 王奶奶笑得脸上褶皱纵横交错，眼睛眯成一条线，赶忙回应着：“好好好。”但声音又低又轻，好像声音没有经过声带的振动而是从喉咙里直接挤出来的，她慢慢把视线转问张云，问：“这都是你儿子？” 张云微微愣了愣，而后重重的点点头，道：“是。” “你可真有福啊，生了两个这么帅的好儿子。”王奶奶声音有些含混的感叹道，但众人还是能听辨认出语气里的羡慕。 丁盛禾看了一眼江乐白，江乐白也正笑着看他。丁盛禾心头一动，开口道：“妈，已经中午了，我去给你们买午饭。” “哎，好。”张云鼻头涌上酸意，答应道。 “小白，你在这好好陪咱妈，我先走了，马上就回来。”丁盛禾拍了拍江乐白肩膀，转身出了病房门。 江乐白陪张云在床边坐着，通过跟王奶奶聊天，知道了她得的是胰腺癌，这是她住院的第三天，但看她神情能看出来王奶奶的病情比张云要严重许多。 不一会儿，丁盛禾回来了，手里多了个袋子。他把袋子里的餐盒一一往外拿，对张云道：“妈，今天就只好委屈你喝点小米粥了，明天我找阿姨给你熬点鸡汤，以后三餐吃什么，我找个阿姨每天按时给你送过来。” 张云轻叹一口气，不知是叹自己成了累赘还是叹其他，她没反驳算是默认了。 丁盛禾把放在袋子底部的那个餐盒拿出来，递给江乐白，江乐白看了眼自己的餐盒里面有糖醋排骨、有炒豇豆，荤素搭配、十分丰富，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张云喝了一小口小米粥，夸赞道：“味道不错，甜甜的。” ☆、第四十九章 “王奶奶，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我多买了一份粥，不知道你有什么忌口的，这些菜你能不能吃。”丁盛禾把盛餐盒的袋子放在一旁，对隔壁床上的老人道。 王奶奶听见丁盛禾的话，摆了摆手，又微微摇了摇头，她缓缓道：“吃你们的，不用管我，待有人会过来给我送饭。” 听了这话，丁盛禾放了心，坐下跟张云和江乐白一起吃起午饭。 果然如王奶奶所说，没过多久，一个中年男人就赶过来了，见到病房里多了三个人在吃午饭，先是一怔，而后才反应过来是来新病人了，中年男人冲他们点点头，打了个招呼，没多说什么。 那男子送过午饭没呆多久，就匆匆走了。 那人应该是王奶奶儿子吧，江乐白猜。 等到下午吃完饭，几个人又闲聊了会，张云问出了江乐白心中的疑问。 张奶奶却是表情一僵，摇摇头，道：“不是，那是小松，住我对面的邻居。” 其余三人皆是一副吃惊模样，但都没再打听张奶奶家里人的事。 江乐白和丁盛禾陪着张云和王奶奶打了一下午牌，一边说说笑笑度过了这难得的难熬时光。 傍晚几个护士陪医生过来查看了一下情况，进过一下午的讨论，他们初步确定了治疗方案，先用奥沙立铂和替吉奥化疗两周，期间配合一些中药调养身子，之后再根据治疗效果进行调整。 接着张云就躺在床上打起了点滴。 病房晚上只能留一个人看护，而且这里有没有多余床位可以休息，他们第二天又要上班，只好再三嘱咐医护小姐姐多帮忙照看一下。 又多呆了一会儿，怕打扰到病人休息，江乐白嘱咐张云：“妈，你要是无聊了，就看看‘指尖’，有事的话一定要记得给我打电话。”便跟丁盛禾一起走了。 因为丁盛禾家离医院比较近，出事了赶过去更方便，这一夜，江乐白干脆继续住在丁盛禾别墅里。 夜里，江乐白躺在丁盛禾怀抱里，辗转反侧，不知几点才睡着。 第二天下了班，两人带了些张云的换洗衣物，又去医院照顾她了。 一连几天下来，江乐白原本就清秀的脸显得愈发清瘦，终于又熬到了周末，他们可以去医院全程陪护了。 当他们再次踏入张云病房的时候，发现左边床铺竟然空了。 “妈，王奶奶呢？”江乐白问。 张云收敛起脸上的悲色，轻轻摇头，缓声道：“她，她昨晚走了……” 江乐白和丁盛禾四目对视，从对方眼里看到的都是一阵惊惧。 “这么快……”江乐白喃喃。 “她那病比我严重，哎，毕竟人上了岁数，总是要走的……”张云解释。 “妈——”江乐白和丁盛禾齐声打断她。 张云看着站在床前的这两个大男孩，笑笑道：“我还想多看看你们几眼，怎么忍心抛下你们先走呢？”然而，什么时候走却不是她能决定的。 丁盛禾把手中袋子里的东西放拿出来，里面是各种现榨的果汁，有火龙果、香蕉、葡萄和橘子，紫红色、黄色的、紫色的、橙色的玻璃瓶摆满了床头，甚是好看。 “妈，盛哥亲自给你榨的果汁，你待会渴了尝尝。”江乐白说着，在左边那张病床上坐下了。 “好，我一定喝。”张云保证道。 丁盛禾随后挨着江乐白坐了下来，两人并肩望着张云，张云也回望着他们俩，病房里一时无言。 “王奶奶她其实是个孤寡老人，有个女儿住在国外，已经几年没回过家了。那个叫小松的男人住在她家对门，几年前和妻子离婚了，独自拉扯一个小姑娘，也挺不容易的。她看着小松从小长到大，一直对他很照顾，后来王奶奶女儿出国只剩她一个人，也多亏了有他照料。王奶奶病了，也是小松先察觉出异常，把她送来医院的，王奶奶住院后，小松就趁每天中午休息的时间，回家做饭，再带过来给她。昨天下午，她跟我说，她不想再连累那个小伙子了，结果，夜里，她就不行了……” 有时候，远亲确实不如近邻，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并非只有凭着血缘的纽带才能看见真心。 就算血浓于水，也有人会把老人扔在家里，不管不顾。 “妈，你有我们，不管怎样，我们都会陪在你身边。”江乐白说。 “嗯。” 上午，张云又拍了CT，下午主治医生把江乐白和丁盛禾叫出去，详谈了一番。 医生道：“我看了化疗后的CT，胃壁仍见增厚，胃周多发淋巴结转移，肝内多发转移瘤，情况不是很好，但也别灰心，经过我们商讨，决定接下来再进行为期两周的化疗。” 这夜，江乐白和丁盛禾将就着挤在左边病床上，陪了张云一晚上。 第二日，江乐白和丁盛禾醒来的时候，张云已经醒了，屋里光线昏暗，他们隐约能看到一个坐立着的黑色轮廓。 丁盛禾开了灯，只见张云靠坐在病床床头，望着窗外还没有完全亮起来的天发呆。 “妈——”江乐白唤了她一声。 张云扭过头，冲他们笑笑，“你们醒了？” 江乐白有些窘迫，点点头，昨晚他和丁盛禾明明是背对背睡着的，今早醒来的时候，却抱着丁盛禾的腰，躺在他怀里，不知道张云有没有注意到。 “妈，你怎么醒这么早？”丁盛禾看了看时间，才刚六点，他问。 张云又把头偏向窗外，徐徐道：“我昨晚做了个梦……” 两人看不清张云的眼里的神色。 张云继续道：“梦里……我看见江哥了……他也老了，发丝里都长了白头发，不过他比以前胖了点，也黑了些。他说给我说，‘阿云，我想你了。’” 江乐白正准备穿鞋，闻之手一抖，鞋子脱落，掉到地上。 张云的话却没停：“梦里，他骑着那辆永久牌自行车，载着我去田里看油菜花……” 江乐白迅速穿了鞋，坐到张云床边，紧紧抱住她，央求道：“妈，你别说了……” 张云回头看着江乐白，眼里满是慈爱，哄道：“好了，好了，妈不说了。”说着抬起手轻轻摸了摸江乐白后脑勺。 江乐白松了胳膊，又盯着母亲半晌，这才道：“妈，我去洗漱了。” 张云点点头看着江乐白拿起昨天带过来的洗漱用品出了病房。 张云确认江乐白走了，对丁盛禾道：“小丁啊，你等会找个机会，把乐白单独支出去一会。最好时间长一点，我有几句话要单独跟你说。” “妈——”丁盛禾喊了一声，却不知再说些什么，张云这语气就好像在交代后事一样，丁盛禾只能点点头。 早晨，张云什么都没吃下，喝了点粥也全都吐了。 上午，她的疼痛再也忍不住，躺在床上输液，眉头扭曲的皱起，江乐白揪心地守在她床旁，帮她抚平皱眉；丁盛禾则坐在另一边握着张云的手，暖着她冰凉的手掌。 中午的时候，负责送饭的阿姨送来乌鸡汤，丁盛禾把保温杯饭盒放在桌头，拿出一个小碗慢慢地盛汤。 丁盛禾转头对江乐白道：“小白，你去外面买点吃的吧，我们俩人的，我有点饿了，想吃我家附近那家牛排饭。” 江乐白起身道：“好，那我去买。你在这看着妈吃饭。” 丁盛禾：“嗯，快去吧。” 江乐白走了，张云把手里的鸡汤碗放下，看了丁盛禾好一会儿。 丁盛禾也在隔壁床坐下，神色略有些紧张，他道：“妈，你要跟我说什么？” 张云仍是看着他，目光慈爱，良久才开口：“小丁啊，你跟乐白……是不是关系很好？” 这话问的让丁盛禾猝不及防，他万万没想到张云会这么问，丁盛禾脑中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些天来，他跟江乐白一直是称兄道弟的关系出现在张云面前，甚至到了喊妈的程度，是不是张云在他们身上看出了一些端倪。 张云看着丁盛禾的表情，微微一笑道：“其实，你们不说，我也能猜出个大概，喜欢一个人的神色是藏不住的，我也不瞎，不过我还是有些吃惊，有些难以理解。” 丁盛禾紧张地两手交握着，犹如面临审判。 “但我看你们关系这么好，我也很欣慰。原本他只有一个最亲近的人，现在又多了一个，我替他开心。乐白从小就很要强，也一直让我很放心，他是个懂事的孩子，看他对你这么依赖，我也终于能安心了。至于你们的关系，我不去评论，这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都是成年人，有能力决定自己的生活。”张云顿了顿，继续道，“要是我不在了，乐白就托付给你照顾了。” 张云的最后一句话，惊得丁盛禾心头一震，他牵起张云的手，郑重承诺道：“妈，这用不着你说，我会一直对小白好的。” 张云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妈，等明年，我就带小白去荷兰办一场隆重的婚礼，你好好保重身体，一定能等到那一天。还有啊，这都十二月份了，还有几周就是圣诞节了，等平安夜那晚，西湖广场有更大更好看的喷泉表演，到时候带你和小白一起去看。” 张云听着丁盛禾的话，眼里的眸光更温柔了，她似乎看到了一副喜气洋洋的婚礼现场图，看到了一场更加绚烂优美的喷泉秀…… “妈，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你想做什么，我一定尽力帮你达成。”丁盛禾握着张云的手又紧了紧。 “我……”张云思索起来，陷入沉默。 丁盛禾就这样陪着她，握着她的手，一直坐着。 ☆、第五十章 “妈，盛哥，我回来了。” 不知两人在沉默中坐了多久，江乐白从外面回来，拎着买回来的牛排饭。他见到两人的模样，诧异道：“你们干嘛呢，妈，这汤你怎么一口都没喝？” 江乐白说着，询问的视线从鸡汤转向丁盛禾，丁盛禾赶紧摸了摸盛汤的小碗碗壁道：“刚刚汤太烫了，放着凉了凉。”又对张云说，“妈，汤已经不烫了，喝汤吧。” 张云接过鸡汤，用勺子舀着抿了两小口，就喝不下去了。江乐白看着，感觉母亲也就是拿鸡汤润了润唇而已。 “怎么了？”两人一起询问道。 “有些喝不下，先放着，我先歇歇再喝。”张云说着放下了瓷碗。 他们也没办法勉强，毕竟胃癌就是会有这样的反应。 江乐白和丁盛禾匆匆吃了午饭，下午江乐白开始给张云读书。 由于张云高中没读完就在村里帮家里干活，但她一直很想多读点书，江乐白拿来一本杨绛的《我们仨》，闲时就给她读一读。 下午江乐白正给她读着书，当读到“他初到牛津，就吻了牛津的地，磕掉大半个门牙。他是一人出门的，下公共汽车未及站稳，车就开了。他脸朝地摔一大跤。”时，张云轻笑了一声，江乐白也笑着抬头看了正躺在床上的母亲一眼，继续念了下去…… 江乐白读书的声音还在继续，张云的耳朵却再也跟不上他读的内容，她逐渐陷入到一场独属于自己的回忆漩涡里。 过了一会儿，江乐白仍在读着。 “乐白。”张云无力的声音悠悠传来，读书的声音止了，江乐白抬起头看向张云，坐在隔壁床上敲代码的丁盛禾也抬起了脸，停了手里的动作。 张云凝视了江乐白一会儿，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边对他说：“乐白，你把我搭在床尾的红袄拿给我。” 江乐白忙把枕头垫在张云脑后，让她身子角度微微倾斜了一点，扶着她躺好，然后疑惑着把那件暗红的衣服递给母亲。 只见张云在棉袄暗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张银行卡。 “乐白，这里面是我的全部家当，你拿着。”张云说着把银行卡递给江乐白。 江乐白自然不会接，他问：“妈，你这是干嘛，你辛辛苦苦攒的钱，你要留着以后好好花。” 张云执拗地暖暖道：“乐白，钱不多，一辈子，我也就攒了不到10万块钱，原本是想给你娶媳妇用的，现在可能用不到了，就当是给你婚礼的礼金了。” “妈——”江乐白想阻止母亲，不让她继续下去，张云却依旧无比认真的一字一句说道：“你工作以后每个月给我的钱我也用不到，就替你攒下来了，前两个月各一千，第三个月两千，第四个月也有两千，一共……一共有六千块钱，也存在银行卡里。我给你和小丁一人织了一条围巾，已经织好了，放在……小丁家里，我住的……那个房间的……抽屉里，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张云说着，语气却越来越弱。 江乐白再也忍不住了，眼里噙着泪花转头对丁盛禾道：“盛哥，叫医生护士过来。” 丁盛禾立即按了床头的呼叫铃，又转头出了病床去找医生。 张云此时一张嘴已经白得渗人，却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说下去：“乐白，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挨到你生日那天。这些天我一天天都在数着日子，盼着……能跟你在一起，给你好好过个生日，这么久了都没给你好好过过一个生日，只剩……只剩28天了。” “妈，你一定能撑到的，我今年陪你好好过个生日，妈——”江乐白此时握着张云的手，已是泣不成声。 张云指尖动了动，断断续续道：“可惜，我撑不到……那一天了，我又……看……见……江哥在……唤我，乐……白，别……哭，你要……跟小丁……在……一起……好……好……的。” 张云说完这最后一句话，最终如愿的合了眼。 “妈——”一声哀嚎响起，江乐白扑倒在张云身上，晃着她的身体呼喊她。 丁盛禾带着一众医护人员喘着气刚回到病房门口，听着这一声悲痛欲绝的哭喊，两行清泪破堤而出，沿着两颊迅速滚落。 见过大风大浪的丁盛禾，第一次流了泪。 丁盛禾身后的医生护士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抢入病房，飞速查看张云状况。 恍恍惚惚的江乐白不知是不是被医生护士推开的，失魂落魄跌坐在左侧的冰冷病床上。 一阵忙碌后，主治医生无奈地对他们摇摇头，道：“你母亲走了。” 不知医生和护士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江乐白坐在张云床边，握着她的冰凉的手，看着她安静平和的面庞，一遍遍复述着：“妈，我不哭，妈，我不哭……” 原本夺眶的泪水已逝，涌动的光影在眼底打转，但江乐白强忍着，没再让自己流出一滴泪来。 丁盛禾静默地站在江乐白身后，去看张云最后一眼。 张云明明只是个没受过几年教育，没怎么出过远门见过世面的普通农村妇人，却比大多人都豁达有礼，说她明月入怀、胸有丘壑也不为过。 又有一个小护士回来了，让家属把已去的亲人送入太平间。 江乐白把母亲走前自己一直没去接的那张银行卡紧紧攥在手里，眼睛仍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母亲看，看她发白的鬓角，看她消瘦的脸庞，看她枯黄的皮肤，看她发白的嘴唇…… 江乐白仿佛把双眼当成了一部尼康1DX，努力要把母亲身上的每个细节都保留下来。 最后张云被推走了，病床空了，江乐白的心也空了一半。 他们跟医院护士一起清点了张云的遗物，母亲带在身边的东西不多，除了那件常穿的暗红色薄棉袄外，就只剩一个病历本，一张江乐白画给她的医院路线图、一块手机和一把老家大门的钥匙。 最后丁盛禾把失魂落魄的江乐白拖拽着带回了别墅。 这天，十二月二日，他们的慈母，与世长辞。 张云走后，江乐白要带母亲回家安葬，丁盛禾请假陪他一起回了云村。 那是一个很小的村子，也是一个很僻静的世外桃源。 江乐白推开被生锈铁锁锁着的大门，丁盛禾随他踏进屋里，床上还留着没绣完的纱布，屋里的一切显得那么单薄而整齐。 丁盛禾陪江乐白找了殡仪馆进行火化，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把张云葬在丈夫江武的坟旁。 江乐白替母亲找马婶结清了未结的绣花工钱。 处理完张云的葬后事宜，两人离开了云村，江乐白把那个称之为家的地方上了锁，牢牢封存起来。 回到杭州的时候，江乐白一改几天的魂不守舍，话多了起来，刚好江乐白为期半年的租房契约也快到期了，江乐白便没有拒绝丁盛禾让他去别墅一起住的请求，搬到了江乐白已经住过的别墅二楼客房里。 丁盛禾虽想让他跟自己住一个房间，但知道他想在母亲住过的房间旁守着她，便也不强求。 第二天，两人一起去上班。 到了公司，照旧打卡，坐电梯上楼，江乐白一改几天里的魂不守舍模样，照旧跟同事打着招呼进办公室。 在旁人看来，江乐白跟以前没什么变化，只有丁盛禾知道，他只是强撑着，不想被人怜悯，不想让长眠的母亲担心，在心底苦苦挣扎，和悲苦负隅顽抗。 周小雨看见他们又一起来了公司，再也不能把这场景总结归纳为路上巧遇了，因为几周前两人刚同时请了假，这几天又是不约而同连请了两天假。 周小雨招呼道:“哎，盛禾，小白，你们这几天去哪了？” 江乐白一滞，笑容凝固在脸上，然后缓缓回复道:“回了趟老家。” 周小雨还欲再往下挖，丁盛禾打断他道:“别问了，好好的写你的bug吧。” 这几天他们两个心情都很低落，没空去理会四好青年致富群里Allen和周小雨的八卦闲聊。 周小雨也终于察觉到江乐白脸色有异了，不再多说，悻悻然闭了嘴。 办公室的众人也都看出丁盛禾和江乐白关系匪浅，经过张云的事后，江乐白也无心去偷偷摸摸的搞地下恋了，丁盛禾便也不再藏着掖着，两人大大方方公开了恋情，当然这仅限于办公室内部，至于家里那边，丁盛禾还没跟父母明说，他想着等这段时间过去，等小白从阴霾里走出来以后，就带他正式去见盛如梅女士和老丁。 他们的关系公开对于正磕着cp的唐云来说无异是天大的喜讯，正主撒糖，腐女狂欢，唐云账号更新更频繁了，粉丝数直飙到80万，甚至有一些公司联系唐云，说会提供赞助费，想让她帮忙宣传公司产品，唐云屁颠屁颠地征求两位正主的意见后，言辞婉转的拒绝了。 他们的初心不是为了赚钱，也不想营销自己，她也不是。 产品仍旧在做着一代又一代的更新。他们的竞争对手PQ在经过之前那波邀请有奖功能的对拼中，发现宣传效果不尽如人意，被“指尖”占尽风头后，重新进行产品定位，把目光瞄准了海外市场，渐渐在海外市场站足了脚跟。 虽然之后也有很多类似竞品如雨后春笋相继冒芽，但都没能拼过“指尖”，最后又渐渐隐没。 “指尖”一时成了风光无两的年度黑马产品。小到三岁孩童，大到八旬老妪，走在路上，几乎没人不知“指尖”这款产品。 K创一时市值暴涨，公司正紧锣密鼓地准备在港交所上市。作为这款产品的现任产品经理江乐白也从一个刚毕业寂寂无名的职场小白成了行业内部津津乐道、小有名气的人物。 而江乐白则是把更多的重心都放在工作上，用拼命工作来消解心底对母亲的思念。 ☆、第五十一章 很快便到了平安夜，平安夜这天，好久没一起聚聚的“四好青年们”约好去丁盛禾家里小聚一下。 下了班，丁盛禾载着江乐白，和周小雨一前一后开着车往家里开。 一进门就见家门口一片狼藉，散落一地的小星星、小礼盒、小灯泡…… 不明所以的周小雨一脸惶然惊呼：“盛禾，你家是不是遭贼了？” 原本江乐白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也是有贼入室盗窃，但看到客厅里横躺着的圣诞树以及圣诞树周边散落的各种装饰小挂件，再看到别墅里原封不动的布置，他就明白了，这场行为艺术的创作者除了家里拥有土豪级待遇的“鸡腿”外，没有第二种生物能创造出如此巧夺天工的艺术画面，说这行为艺术场面一片狼藉、毫无章法吧，它却偏偏乱中有序，凌而不乱。要不是“鸡腿”平日里表现得太过于聪明乖巧，江乐白都要忘了它骨子流着哈士奇的血脉。 而且这始作俑者还正一脸开心的朝他们扑来，丁盛禾黑着脸一脚把它赶到一边。 “鸡腿”则是仰着头一脸无辜的看着亲爸，搞不懂他为什么今天会变得这么凶，于是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的往江乐白脚边蹭。江乐白看着他摇尾乞怜的模样没产生半丝怜悯感，而是被它那蠢萌样逗笑了。 “‘鸡腿’，谁让你把圣诞树搞成这样的，你知不知道你干爸昨晚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把这颗树装饰好，我看你最近是想去盛奶奶那里去接受一下教育了啊。”丁盛禾语气严肃的威胁道。 “鸡腿”无辜地被亲爸批头痛骂，听到盛奶奶这个词浑身扑棱了一下，一脸乖巧地双爪扑地趴下了，一张大脸使劲的往爪子后面藏。 “‘鸡腿’应该不是有意的，它大概把圣诞树当成给它的玩具了吧。”江乐白实在看不下去了，在一旁安慰道。 三人一边捡着散落一地的装饰品一边往客厅走。 丁盛禾扶起圣诞树，其余两人纷纷把手里捧着的小礼物往圣诞树树梢上挂。 周小雨刚把手里的东西清完，扶着发麻的双腿缓缓站起身，门铃就响了。 他一边喊着“来了，来了。”一边腿脚发麻的去开门。 江乐白把圣诞树顶端的一颗小星星端端正正放好，拍了拍手。 丁盛禾把缠绕在树上的彩灯开关打开，七彩灯光缤纷流转，江乐白看着眼前温馨的场景，眼底泛起一阵淡淡忧伤。 “今天好冷啊，冻死宝宝了。”Allen的声音传来，两人转头，见一抹红色头发抢先入眼，Allen正搓着手跺着脚大声嚷着，手里还提着几个购物袋。 周小雨关了门，转身立马去看袋子里有什么好东西。 “这是什么呀？难道是给我买的礼物？哎呀，都是老朋友了，客气什么呀——”他贱贱地说着，从袋子里抽出一个礼盒。 Allen把礼盒夺了回来塞回袋子里，道：“这是我的，你们的礼物在别的袋子里。” 周小雨于是在另一个袋子里翻找起来，头也不抬的问：“你干嘛还要特意给自己买个礼物？” “是给我自己的礼物没错，但我没花一分钱呀。” 周小雨听出了Allen话语里不同寻常的意味，正欲去拿另外一个礼盒，听后视线又重新落回那个白色购物袋的镀金英文标志上，Dior，他嘴角抽了抽，一脸悲痛的抬起头。 Allen朝他抛了个媚眼，眨眨眼，露出一个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的表情，点点头，一脸灿烂地说：“是的，就是用那2000块赌约买的圣诞节限量款Dior礼盒，我刚买的，感觉现在心情特别好。” 周小雨想起来他和Allen上次打的赌，他输了赌约应该给Allen买他要的Dior礼盒，但周小雨哪懂这些就直接把2000块的赌注给了Allen，让他自己去买。周小雨想着目光越来越悲愤，气鼓鼓的鼓起了腮帮子，低头继续拆礼物了。 “盛禾、小白，好久不见。”Allen朝另外两人打招呼。 “Allen，你好。”江乐白笑着回应。 “是很久没见了，Allen，你最忙什么呀？”丁盛禾开了空调，随口问。 “你们没看群里面啊？我还以为你们这几天一直不怎么冒泡是在潜水窥屏呢。”Allen问着，随手脱了黑色的羽绒服外套，露出里面的枣红色毛衣，得，这下子更像个圣诞老人了。 江乐白听见这话又回想起那段悲痛的时光，虽然已经过了三七，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但心底还是有一根弦被轻轻拨动了。 丁盛禾转头去看江乐白的表情，手搭在江乐白肩膀上按了按，问Allen：“这几天有点忙，没看消息，有什么新闻吗？” “我这段时间是挺忙的，接了个剧组化妆的单子，哎，忙得我都没时间好好地睡个美容觉，过几天上海有个演唱会，我还得过去给那些明星化妆。”Allen垮着脸叹气道。 “是元旦跨年晚会？”丁盛禾问。 “你怎么知道？你可不像是会看这种文艺演出的人啊？”Allen一脸疑惑。 丁盛禾哑然失笑：“我就那么没生活情趣？我可是有跨年晚会门票，并且打算去上海跨年好吧。” “真的假的？”Allen一脸难以置信。 江乐白吃惊地看向丁盛禾，暗暗拉了拉他袖口，低声问：“你要去上海跨年？我怎么不知道？” 丁盛禾附在江乐白耳边悄声道：“我刚想起来，还没跟你说，到时候带你一起去。” “我去！”在三人身后拆着礼物的周小雨也发出一阵感慨。 三人齐齐回头，只见周小雨正如老父亲捧着刚出生的小婴儿一般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感恩戴德、一脸感动地看着Allen。 看得Allen起了一身鸡皮。 周小雨差点就老泪纵横，他深情款款地对Allen说：“Allen，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Allen连连后退两步，两手交叉抱胸做防御状道：“打住打住，我有点受不了了。” “雨哥，有点骨气行不行啊，不就是台switch吗，叫声爸爸，爸爸给你买五台。”丁盛禾调侃道。 江乐白也倍感辣眼睛，他悄声问：“盛哥，switch是什么？雨哥怎么那么大的反应。” 丁盛禾：“一个游戏机，他大概是被资本阶级压迫太久，被社会主义普照的耀眼曙光刺瞎了眼，别理他。” 江乐白：“奥。” 丁盛禾跟江乐白在一旁窃窃私语低声交谈，另外两人则围着屋子追跑起来。 Allen一脸花容失色地在前面跑，躲避着来自于死胖子的爱的抱抱，周小雨则负重带着自己180多斤的身躯感激涕零地在后面追。 四人吵吵嚷嚷着，门铃又响了。 追跑的两个人停了脚步，周小雨嘟囔着问：“还有谁要来吗？”丁盛禾立马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快递小哥，手上拿着两个包裹。 丁盛禾签收了快递，关上门，看着手里的那个快件，有些疑惑地皱起眉。 周小雨凑过去问：“这什么呀。” 丁盛禾把一个盒装的纸箱打开，拆了包装，拿出里面的精致小铁盒，递给江乐白，柔声道：“给你的圣诞礼物。” 江乐白一愣，接过铁盒，打开盒盖，只见盒子里装得满满的，都是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小糖果。有他最爱吃的奶糖，有水果硬糖还有巧克力…… 江乐白莞尔一笑，把铁盒封好，抱在胸前。 幸好，还有盛哥…… 这段时间，他在丁盛禾的陪伴下把心底的空缺一点一滴逐渐填补起来，他会遵从母亲的遗愿，跟盛哥一起好好过的。 一旁的Allen双手抱胸，看着两人一脸姨母笑。 “哥们，学学Allen，人家是当众发福利，你们这是当众撒狗粮啊！”周小雨感慨万分，打断两人目光纠缠的抒情时刻，又指着另一个快件问：“那是什么？” 丁盛禾也是一脸疑惑地看着薄薄的快件袋，拆开一看，见是两张上海元旦跨年演唱会的门票，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陆堇遥找人寄来的。 “那你们岂不是都要在上海跨年？那也就是说只剩我一个人在这孤苦无依？”周小雨一脸委屈。 丁盛禾道：“要是你家小微女王准你去上海跨年，我就带上你。” 周小雨沉默了，果然，微姐专治各种不服。 “哇，下雪了！”Allen突然惊喜道，“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吧，正好赶在平安夜。”他说着凑到窗边。 其余几人也相继转头看向窗外，只见夜幕里不知何时纷纷扬扬下起了雪花，大片如鹅毛。 雾气覆上玻璃，朦胧了视野，丁盛禾、江乐白和周小雨也一起趴到了窗边，Allen用手背把雾气擦去。 四个人安静地望着外面的雪景，时间仿佛在这个暖融融的小屋里凝住了。 过了一会儿，周小雨突然想起什么问Allen：“你给盛禾和小白送的什么圣诞礼物呀？” Allen看了看一脸期待地等待自己回答的丁盛禾和江乐白，再看看一脸好奇的周小雨，轻咳了一声，道：“惊喜，盛禾你们等没人的时候再拆。” 周小雨按奈不住好奇心要去抢着拆他们的礼物，被Allen眼疾手快地夺了过去，一把扔给仍站在窗边着看他们打闹的丁盛禾…… 四个人就此乱成一片…… 直到最后散场周小雨也没能有机会拆开礼盒，满心不甘地扒着别墅门框不肯走。 他把满足他好奇心的最后希望放在了江乐白身上，冲江乐白卖惨恳求道：“小白，等你看到礼物一定要告诉你雨哥啊，雨哥知道你是个诚实善良的好孩子，雨哥今晚能不能睡个好觉就全拜托你了。”直到看到江乐白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周小雨才如释重负般踏入雪夜里。 屋外的雪更肆虐了，丁盛禾关上门，开始和江乐白一起拆Allen送给他们的大礼盒。 “盛哥？这……这是些什么呀？”江乐白一脸茫然。 丁盛禾看着一箱子琳琅满目、五花八门的东西，默默在心里把Allen按在雪地里摩擦了八百回。 惊是惊到了，喜不知从何而来。 丁盛禾见江乐白正欲拿起一个黑色皮质套索仔细打量，丁盛禾忙拦住。 江乐白不解地看着他，丁盛禾一本正经的解释道：“这个是给‘鸡腿’穿的。狗绳，对，是狗的牵引绳。” “那这个带着蕾丝边的粉色兔耳朵头饰也是给鸡腿的？”江乐白又指着箱子里另外一样东西问。 “呃……”丁盛禾费力地点头，“是给鸡腿的玩具。” “这眼罩……” “鸡腿的。”没等江乐白问完，丁盛禾立即道。 “那……这副手铐也是给‘鸡腿’的？”江乐白迟疑地开口道。 嗯，不错，他们家小白终于学会推理了。 丁盛禾刚想点头，突然反应过来，忙摆手道：“不是不是。” “那是什么？” 丁盛禾急中生智，又快速点头道：“是是是，这个是为了惩罚‘鸡腿’用的，就是当‘鸡腿’闯祸了以后，我就把他铐起来，不让它乱跑。”说完还一脸认真的点点头。 “那……” 江乐白还欲再问，丁盛禾忙把他拦住，夺过Allen送的这份“惊喜”礼盒，道：“这是给‘鸡腿’的道具，我给它送过去。”说完抱着礼盒一溜烟跑了。 江乐白手机响了。 周小雨在四好青年致富群里孜孜不倦地问他们的圣诞礼物是什么。 几秒种后，周小雨收到了江乐白的回复。 【江心秋月：给‘鸡腿’用的道具。】 【爱微雨：？】 【Allen：？？】 【江心秋月：？？？】 群里一阵尴尬地死寂。 ☆、第五十二章 元旦假期前一天，经过部门众人的投票表决，确定了部门年会表演的两个节目。 一个是由廖加辉和贺奇主唱，部门集体参与的歌曲串烧与大合唱，另一个则是被寄予厚望的模特时尚走秀，配上……呃，周小雨的相声段子？ 这天熬到五点下班，众人终于迎来了元旦三天小长假的高光时刻。 第二天，江乐白醒来一看手机，就看到一条微信消息。 【我家盛哥:生日快乐!我们家小白又长一岁啦。】 他看了眼日子，感慨时间真快，不被丁盛禾提醒他差点忘记自己今天过生日，可惜……母亲没能盼到这一天……，想起这个心里一阵揪痛。 他再看看消息时间，显示盛哥是今天凌晨0:00发的。 一阵暖意涌起，将他整个人包裹住，逐渐抚平了伤痛。 再多的忧伤痛苦也唤不回母亲，他只能选择好好地活着，带着母亲的那份期盼。 江乐白起床下了楼，却见丁盛禾已经做好早餐在等他了。 “盛哥，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江乐白问。 丁盛禾帮他拉开椅子道:“之前你跑去丽江的时候，我就找人事要了你的基本资料。” “奥。” 两人吃好了早餐，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门了，他们今天要去上海。 走到门口，江乐白突然想起一件事，忙跑上了楼，他开门进了张云原来住过的房间。 这间房从张云走后就一直没动过，连保洁阿姨来家里打扫卫生都被再三叮嘱不要进这个房间。 门开了，门外灿烂的阳光挤进窗里，屋子里保持着原来的模样，拉开抽屉，一黑一白两条围巾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里面。 江乐白把围巾捧在胸前，用力抱紧。 他刚平息了情绪准备走，忽而看到抽屉底部还有东西，是一个厚厚的信封。 他拿起信封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叠人民币。粗略看去竟然有将近一万块钱。这钱？…… 江乐白迟疑地翻过信封，只见正面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字——给小丁。 他默然，这是母亲给丁盛禾的住宿费啊！ 江乐白下楼时，围着母亲织的黑色围巾，他把另一条白色围巾给丁盛禾也围好，打量了一番道:“不愧是我们家盛哥，真好看。” 丁盛禾看到他眼眶有些微微发红，刮了刮他鼻子，却见江乐白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信封给他。 江乐白道:“妈给你的，拿着吧。” 丁盛禾望着眼前的信封陷入良久沉默，张云曾给过他一次钱被他拒绝了，后来去医院检查的前一夜，张云又揣着钱找到他，说她这段时间打扰了，没什么能做的，只能把住宿钱给他。后来还是被他劝走了。结果…… “妈，她就是这样，受不得别人的盛情，受不得别人对他好，如果有人对她好一分，她就要还三分。这是妈的最后心意，收下吧。” 丁盛禾接过信封，揽过江乐白，两人在门内走廊上紧紧相拥。 丁盛禾对着二楼的客房门，无声的说了句:“妈，谢谢你。” 拥抱过后，两人都是有些心情沉重的出了门。 一个白色的身影围着一条黑色围巾，另一个黑色的身影围着一条白色围巾，两人肩并肩走着，十指紧扣…… 上午他们做高铁到了上海，在东方明珠空中旋转餐厅吃自助午饭。 坐在267米高的旋转餐厅，透过落地球体玻璃窗，360度俯瞰上海黄浦江两岸现代商业化大都市的繁华风情。 “小白，你觉得外面的景色好看吗？”丁盛禾问。 江乐白点头。 丁盛禾微笑道:“等晚上，外面的街景会更好看。” 吃完饭，他们去玻璃走廊走了一下，丁盛禾原以为江乐白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会害怕，彰显自己男友里的时候到了，然而结果…… 丁盛禾是被江乐白牵着走完玻璃走廊一圈的。 丁盛禾活了这么多年，直到站在东方明珠塔顶的这一刻才知道自己会恐高。 江乐白望着走出玻璃仍闭着眼的丁盛禾，擦了擦他额头的冷汗，柔声道：“盛哥，没事了。” 丁盛禾这才张开一条小缝看了脚下，看不到玻璃也看不到下方密密麻麻的楼宇，只有坚实的木板路，一颗悬着的心这才重重落下。转头看见江乐白一脸好笑地看着他，丁盛禾正色道：“你家盛哥也要有点缺点。人呐，就是不能够太完美。”心里感慨道，我们家小白真是长大了，越来越成熟了，再也不是那只看起来羞怯怯容易受惊的小白兔了。 一旁的江乐白则笑得花枝乱颤。 下午他们去外滩逛了逛，傍晚入住了外滩附近的上海茂悦大酒店。 他们坐在江景大床房房间里的沙发上，静静出神地望着天边的落日余晖。 这天天气晴朗，天边染着淡紫色的彩霞，像动漫里的场景画，美好而不真实。 江乐白依偎在丁盛禾怀里，窗外天幕一点点暗下来，楼下灯光星星点点亮起，越来越璀璨，最终变成一片霓虹闪耀的七彩海洋。 “好漂亮。”江乐白感慨。 丁盛禾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6点56分。 “小白，我们吃蛋糕吧。”丁盛禾将怀里江乐白的身子调转了半周，让他正对着沙发前茶几上放着的一个双层冰激凌水果蛋糕。 “好。”江乐白说着把坐起身来。 丁盛禾给他插上蜡烛，温和的烛光扑闪了几下，最终柔柔的稳定下来，标着数字24的蜡烛滴淌下几道蜡油。 丁盛禾把生日帽戴在江乐白头上，催促道：“小白，来许个愿吧。” 江乐白应声低头，阖上眼帘，两手合十，暗暗许了个愿，然后一口气吹灭了烛火。 “生日快乐，小白。”丁盛禾送上生日祝福。 江乐白切下一块三角形的蛋糕递给丁盛禾道：“盛哥，你的。”等丁盛禾接过后，又给自己切了一块乘在纸盘里托在手心上，跟丁盛禾的那块碰了碰道：“干盘子——” 江乐白用叉子叉了一块送入嘴里，甜蜜丝滑的动物奶油夹杂着冰凉的冰激凌夹心在口腔里融化。 这时，丁盛禾说：“小白，转身看身后。” 江乐白听到丁盛禾的话，扭过头去。透过身后巨大的落地窗玻璃，只见原本璀璨如星海的点点灯光里，一座高楼的巨大外墙显示屏上出现一列醒目至极的大字：江乐白，我爱你。 江乐白整个人愣住了，慢慢瞪大了双眼，而后一脸不可思议地扭头去看一旁的丁盛禾，只见丁盛禾目光温柔，正一脸含笑地注视着他。 江乐白心脏不受控制地抽跳了一下，他再回过头去，显示屏上的那行字已经切换成一个巨大的红色爱心。爱心下面有副卡通画，画面里一只小白兔和一条大黑狼正面对面接吻…… 几秒后又变成一句生日祝福语：小白，生日快乐。 最后是一张巨幅照片，照片背景是西湖的幽幽碧波，照片里，雷峰塔顶，三个人正对着镜头，眼笑眉飞…… “盛哥——”江乐白忍不住唤道。他眼眶湿润，再次扎进丁盛禾怀里。 丁盛禾放下手里的蛋糕，左手抚着江乐白的脑袋，右手摸着他的背，轻声在他耳边道：“今年，我和咱妈一起给你过生日。” 江乐白在丁盛禾怀里痛哭起来，他压抑了这么久的情绪，憋了这么久的泪水，终于一下子倾倒出来。 江乐白发泄完了，逐渐安静下来，江乐白两手覆上丁盛禾的脸颊，捧起他的脸，望着那个男人漆黑如幕的瞳孔，郑重的说：“盛哥，谢谢你。” 丁盛禾帮他把脸上残留的泪痕擦去。 江乐白抬起头，见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不小心把蛋糕蹭到了丁盛禾的黑色毛衣上，白色的奶油格外醒目。他连忙帮丁盛禾擦上衣的奶油，反复擦了一阵还是留下了一点痕迹。 江乐白有些懊悔的道：“盛哥，对不起。” 丁盛禾勾起笑，看着江乐白一脸歉意的模样，有些不正经地问：“小兔崽子，光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江乐白眼珠左右滚动着，良久没做答。 过了一会儿，江乐白看了眼丁盛禾放回桌上一口都没动的蛋糕问：“盛哥，你是不是不爱吃蛋糕？” “蛋糕热量太高了，我很少吃。”丁盛禾道。 江乐白眼睛一亮，提议道：“那我喂你吧，就当是我的补偿。” 丁盛禾刚想拒绝，就见江乐白咬下一大口蛋糕，朝他靠近过来…… 窗外的巨幕显示屏仍在暗夜里亮着，切换着画面。 屋里的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拥抱在一起，唇齿逐渐贴合，相依交错…… 甜蜜的奶油香气透过唇齿间蔓延开来…… 一个小时后，窗外花旗大厦的LED屏还继续亮着江乐白的名字，江乐白躺在丁盛禾怀里问：“盛哥，这份道歉还满意吗？” 丁盛禾闭着眼，舒服地躺着，点头道：“满意。” 江乐白又问：“那，你觉得蛋糕好吃吗？” 丁盛禾笑着再次点头，“好吃，还想……再多吃一会……”丁盛禾心满意足地回答。心里暗自感叹着，他们家可爱单纯善良无知的小白兔竟然被他给带坏了呀…… “盛哥，你跟我说实话，之前有次下班逮到你偷偷摸摸的，是不是……”江乐白突然想起什么问丁盛禾。 丁盛禾也记起了那天下班以后，看江乐白还在忙着，想着下个月底小白就要过生日了，想给他准备个盛大的生日惊喜，就找朋友打听巨幕显示屏的价格，没想到被江乐白发现了，当即矢口否认，说是帮朋友问的，以此蒙混过关…… 丁盛禾没回答，但表情已经出卖了他，江乐白刚想问“盛哥你还有什么其他事偷偷瞒着我”，就见丁盛禾一把抱住他，覆在他耳边问：“那我也问问你，刚刚生日许的什么愿望？” 江乐白脸一红，不说话了，刚刚……他面对着蛋糕上的烛光，闭上眼，暗暗默念着：希望，以后的每年，都有盛哥陪在我身边…… “说不说？”丁盛禾逼近一步问。 “不说。”江乐白把眼一闭，坚持道。 “不说？”丁盛禾勾起一抹笑，手脚并用，挠着江乐白的咯吱窝。 “哈哈……哈，盛……哥，说……说出来……就……不灵……了，哎，哈哈哈。”江乐白被压在丁盛禾身下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边笑边断断续续的说。 房间里再次热闹起来…… ☆、第五十三章 翌日，是元旦前一天，丁盛禾带江乐白去上海迪士尼乐园玩了一天。 园区里多了一黑一白两个身影，黑衣男人个子高些，戴着条白色围巾；白衣男人身形更瘦一些，围着条黑色围巾。 由于正逢假期，当天迪士尼乐园里的人流量很大，他们抵达园区比较早，但到第一个项目“飞跃地平面”的入口处，已经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了。 不过丁盛禾买的是VIP门票，有专属的通道入口，不用排队，就直接进了场馆。 简单来说这项目是个球幕电影，人们坐在悬空的座位上看着屏幕上能感受到一种身临其境的逼真效果。 丁盛禾虽然不觉得这项目有什么特别的，但看着从场馆里体验出来的江乐白一脸亢奋惊喜的模样就觉得这票值了。 随后，丁盛禾又带江乐白去玩了创极速光轮，一种现代摩托车式的过山车项目，场馆内部蓝色led灯光非常炫目。 当丁盛禾坐上过山车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前一天在东方明珠塔上的恐高时刻。 他伸手想去握江乐白的手，寻求一下慰藉，但还未等他够到江乐白的手，机器开始缓缓开动了，丁盛禾下意识紧紧握住了座椅的把手。 随着车速越来越快，丁盛禾紧紧闭上了双眼，一颗心几次快要冲破胸腔，簌簌的风声在耳边刮过，失重感让丁盛禾有些窒息。 这长约一分钟的空中旅程，让丁盛禾感觉足足有一个世纪之久。 下了车，丁盛禾一颗心才逐渐放了下来，睁眼见江乐白正睁着大眼睛看他。 江乐白看着丁盛禾有些发白的脸色关切地问:“盛哥，你没事吧？” 丁盛禾一边抚着心口一边装着若无其事说:“没事，我怎么会有事？” 两人往出口走，见前方有很多人围着，才知道是洗照片卖的。 丁盛禾拉着江乐白就要走，谁知江乐白眼疾手快一下子就看见了他们两人的特写镜头。 江乐白被风吹的头发凌乱飞舞，瞪着大眼一脸兴奋，而一旁“没事”的丁盛禾则闭着眼紧紧握着把手，看模样都能看出他心底的万分紧张。 “走吧，这照片拍的太丑了，而且还贵。”丁盛禾道。 你60万两小时的投屏都花了，一万多的VIP票都买了，还在乎这十几块钱？江乐白暗暗吐槽着，对丁盛禾道:“没事，盛哥你在我眼里怎样都好看，我买。”说着，转头让园区员工洗了他俩照片的放大版。 最终，江乐白抱着这张照片如获至宝，想着:难得见到盛哥这么怂的样子，上次在东方明珠的时候没偷偷拍照留个纪念稍有遗憾，这次终于被自己逮了个正着。 丁盛禾看着那张自己鼻孔都被放大了的抓拍照，恨不能趁江乐白不注意悄悄将照片碎尸万段，然后毁尸灭迹。 “盛哥，原来你的软肋是怕高呀。”江乐白意味不明的看着丁盛禾。 丁盛禾望着一旁得意忘形的小兔崽子，磨了磨牙，一把勾起江乐白的脖子，贴着江乐白耳畔道:“我的软肋是你啊。” 这该死的低音炮，这该死的土味情话从丁盛禾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撩人？果然不出所料，江乐白的耳根迅速红了。 江乐白原本有些嚣张的竖着的兔子耳朵立马蔫了下去。 前有微姐治小雨，后有盛哥吃小白。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他们接下来又陆陆续续玩了很多项目，迪士尼里的项目都不是很刺激，比较适合小孩子玩，他们最后从旋转木马上下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天边的红霞笼罩在粉紫色的城堡四周，五彩的米奇形气球漂浮在空中，像一出朦胧的童话梦。 “小白，今天玩的开心吗？”丁盛禾问。 “开心，其实……有盛哥陪着，做什么都很开心。”江乐白莞尔一笑，答道。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一个小姑娘闯到他们面前，插话道:“小哥哥，我能不能加你个微信。” 那小姑娘两颊绯红，话是对江乐白说的，一只手拿着显示自己微信二维码的手机伸在江乐白面前，眼神也有些欲语还休地看着江乐白。 江乐白有些尴尬，他虽然不想随便加陌生人好友，但也不想拒绝小姑娘，让她尴尬。 江乐白有些求助地看了看丁盛禾。 丁盛禾一把揽过江乐白的肩膀，把江乐白揽到怀里，冲那女生露出个帅气而礼貌的微笑道:“不好意思，小姑娘，这位小哥哥已经有主了。” 与此同时，江乐白被丁盛禾揽过去，两手下意识环上了丁盛禾的腰，等他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时，却为时已晚，他解开也不是，不解又尴尬，只好背过身去，把脸深埋在丁盛禾颈窝里。 那小姑娘看着眼前这一系列变戏法似的秀恩爱操作都有些被惊呆了，久久没搭话，良久，才平复下心里的惊涛骇浪，收回还停在空中递手机的手，抛下一句:“小女子有眼无珠，打扰两位了，告辞。”就一溜烟的跑了。 见那小姑娘跑回同伴身边，同伴放下举着的手机，几人窃窃私语着消失在人群里。 丁盛禾轻皱了下眉头对江乐白道:“小白，以后再有女孩子过来套近乎，要懂得拒绝，知道吗？” 江乐白点点头。 丁盛禾露出一个满意而欣慰的笑，又道:“这世道，男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 江乐白一阵汗颜。 此时夜幕渐沉，天渐渐黑了，两人吃过晚饭回到城堡附近。 晚上八点多有烟花秀，这时烟花表演已经拉开了帷幕，城堡周围是乌泱泱的围观人群。 丁盛禾想带江乐白去烟花VIP区，但被他拦住了。 “就在这看吧，挺好的。”江乐白道。 江乐白和丁盛禾站在人群的外围，遥遥的望着璀璨绚烂的城堡，此时巨大的城堡已经变成了黑幕里的一张巨幕投影背景，可爱的米老鼠在黑夜下翻滚蹦跳着，无数的灯光在城堡表面变换流转，将城堡装饰成各种色彩。 丁盛禾扭头看了眼江乐白惊喜兴奋的侧脸，突然心头一动。 江乐白正凝神看着表演，忽觉裤腿被拽了下，低头一看，只见丁盛禾正蹲着看他。 “盛哥，你干嘛呀？”江乐白忙问。 “上来。”丁盛禾反手拍了拍自己后背道。 江乐白明白了他的意思，看了看身后，又朝两边扫视一番，有些羞赧道:“盛哥，别闹了，快起来。” 丁盛禾仍执着的蹲着，等他主动过去，江乐白无奈，只好心一横跨腿坐了上去。 江乐白牢牢抱住丁盛禾脑袋，丁盛禾问:“准备好了吗？” “恩。” 丁盛禾闻之紧拽着江乐白两腿，伴着一声“一二三，起——”猛的用力站起身来。 一时间，江乐白的视野无比开阔，除了眼前的巨大城堡，他还能看见前方如星点密密亮着的手机灯光和一个个圆圆的黑色脑袋，那是正在拍照录像的人群。 “嗖”的一声，几道白色的花火划过天际，在苍穹下炸响，幻化为闪烁的花火盛开复又覆灭。 身下的丁盛禾问:“乐白，怎么样，是不是更清楚一点。” “恩。”这一句回应，江乐白想起他曾给丁盛禾讲起的童年过往，江南烟雨小村里，他架坐在父亲肩头，被父亲举高…… 烟花秀持续了足足半个多小时。 由于是元旦，这夜的烟花格外盛大。 两人看完烟花表演又迅速赶回元旦晚会现场，等他们到达新天地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元旦表演已经进行了一半，台上正在表演的是一个叫做沐易的演员，他一身的古装扮相，眉目俊朗，拿着话筒正在唱一首名为《如梦如醉》的电视剧主题曲。 幸好陆堇遥上场比较晚，丁盛禾还没错过表弟的演出。 丁盛禾总觉得沐易这个名字很耳熟，但却一时记不起在哪听过，直到江乐白在他耳边提醒:“Allen——”丁盛禾这才想起，这人就是Allen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在吐槽的那个脾气臭、爱耍大牌的小明星，不过Allen好像已经很久没提到过这个人了，他们之间应该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吧。 丁盛禾正想着，忽然听见四下一阵欢呼喝彩声，他注意力再次回到舞台上。 只见舞台上沐易右手搂着伴舞美女的腰，左手仍旧握着话筒继续唱着歌，伴舞的美女借着沐易的胳膊身子向后倾倒，做了一个柔媚的下腰姿势，一只手高举着油纸伞撑在两人头顶，舞台上瞬间落下一阵飘扬的桃花雨。 下一秒美女飞速回身立起，曼妙身姿携着伞面360度一转，换到下一个动作去了…… 沐易一曲唱罢，跟现场观众打了声招呼，便下了台。 中间又隔了七八个节目，终于轮到了陆堇遥的乐队表演。 乐队主唱是个年轻女孩，扎着一头脏辫，耳边戴着个巨大的熊猫形耳环，一条皮裤配着一件夹克衫，看起来嘻哈感十足。 等到架子鼓被敲响，彩色射灯来回摇摆，主唱低沉而有张力的女声响起，现场气氛被彻底点燃了。 他们听见周围人大声地喊着“几何熊猫，几何熊猫……”，有几个女生甚至都喊得嗓子破了音。 丁盛禾和江乐白对视一眼，他们看清了对方眼里的疑问:“我/你表弟乐队怎么这么火？” 他们对国内娱乐圈都不关注，自然是不了解情况，但当女声唱到了高潮部分，两个人都恍然了，这怎么能不火，这首节奏感爆棚的歌他们都听过!就在他们初识不久的KTV包厢里，米洛和唐云曾激情演唱过这首歌。怪不得丁盛禾第一次听表弟说乐队叫几何熊猫这个名字时会觉得莫名熟悉了，原来他确实见过的，而且不仅见过一次，唐云的桌面还摆着几何熊猫乐队主唱的签名照，这究竟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缘分呀，丁盛禾暗自感叹。 “这首歌高潮部分好好听呀——”江乐白感叹道。 “什么？”音乐声太大，丁盛禾凑在他耳边问道，江乐白又把刚刚那句话大声重复了一遍。 只听丁盛禾回复道：“是么，可我更喜欢你高潮的声……” 丁盛禾话还没说完就被江乐白连忙用手捂住了嘴，江乐白四处望望，幸好虽然丁盛禾的声音不小，但周围太吵，没人注意他们说话，但还是在丁盛禾大腿上掐了一下，以示警告。 音乐声嘈杂，人声鼎沸，由于观众太热情，乐队一连演唱了几首歌。 最后一首是抒情柔和的情歌，几何熊猫今年春发布的新歌，歌名是《不如你》。 江乐白眸光一亮，转头去看丁盛禾。 丁盛禾问他:“你听过？” 江乐白点头道:“在丽江古城，我就是因为这首歌才认识你表弟的，我很喜欢这首歌。” 两人交头接耳的功夫，主唱已经开唱了，歌声轻轻传来，他们一起用心聆听着: 我以为/时间会让我遗忘/和你的纠缠过往/ 到头来/却只是一厢情愿/和一场自我欺骗/ 我去/海南寻找天涯海角/逃不脱你唇角的一抹微笑/ 我去/北京后海走到天明/只记得你眼里的一丝光亮/ …… 这世界/再美/也不如你…… 站在舞台侧边的楚念与弹着吉他的陆堇遥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正遥遥对望…… 台下，丁盛禾搂紧了江乐白，在他额上轻轻一吻…… 后台，脱了古装长袍、假发，换上一身西装的沐易，跟重新给他卸妆化现代妆的Allen大眼瞪小眼…… 最后一首歌闭，所有主持人上台，随着倒计时的钟声响起，“5、4、3、2、1”众人一起高呼，新的一年在无数人的期盼声中如约到来。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 主持人的新年致词接连响起，2019年到了。 ☆、第五十四章 手机里传来一条接一条的微信祝福消息。 四好青年致富群里: 0:00 【爱微雨:老铁们新年快乐!】 【爱微雨:你们还在跨年晚会现场吗？】 …… 0:05 【爱微雨:群里有没有人出来理理我~大哭】 …… 0:09 【爱微雨:你们都在干嘛呀~】 【爱微雨:还是我们家小微最好——】 【爱微雨:今天你们对我爱答不理，明天让你们高攀不起，哼╯^╰】 周小雨一个人在群里自说自话，上海的天幕下，有两个人影正在着散场的人流里手牵手，徒步回酒店…… 新的一年开始了，一月一日的凌晨，对丁盛禾和江乐白来说是个幸福温馨且记忆满满的日子，而在互联网的世界里一个再度引爆全网的短视频正在迅速传播…… 元旦这天中午，除了周小雨之外的四好青年们决定在上海一起聚聚吃顿饭。 丁盛禾跟江乐白一起到达餐厅的时候，其余人已经都到了，除了Allen和邀请过来一起聚餐的表弟陆堇遥与楚念外，还坐着一个男人。 他们坐在餐厅顶楼的露天场地上，远眺能看到陆家嘴的繁华街景，由于沐易是娱乐园当红明星，于是他们包下了整层顶楼，四周都没人，私密性较高。 那男人颇有些眼熟，若不是眼底多有些阴鸷戾气，能看出原本是个面容清秀的年轻男人，那男人跟Allen分处在桌子对角线的位置上，正和坐在对面的陆堇遥与楚念聊着天。 “盛禾、小白，这边——”Allen见到他们忙招呼道。 在座的几个人也纷纷转头去看他们。 江乐白朝几人摆手打招呼，丁盛禾看了仅剩的两个位置，拉着江乐白坐下。 “表哥表嫂好。”陆堇遥道。 身旁的楚念拿胳膊肘撞了他身子一下，陆堇遥反应过来忙改口:“表哥、小白，好。” 丁盛禾收回放射出去的两道如刀般的目光，江乐白抹掉额上看不到的几根黑线道:“陆堇遥、楚念，你们好，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 “是呀，我们也没想到。”陆堇遥说着，见他们俩频频去看身边的人，忙给他们介绍起来:“这位是沐易，国内当红艺人。”陆堇遥一边说一边拿手指向沐易。 沐易朝他们点头示意。 坐在陆堇遥另一边的Allen听到当红艺人这个介绍时，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嗤声。 “这两位分别是丁盛禾和江乐白，丁盛禾是我表哥，江乐白是我表……哥的男朋友。”陆堇遥继续介绍，一句表嫂又要脱口而出，被他强行拐了个弯，咽了回去。 他们互相认识了一番后，丁盛禾和江乐白都察觉到Allen和沐易两人间的怪异氛围了。 陆堇遥看出两人的疑惑，冲他们挤眉弄眼，然后开口讲述起昨日与Allen和沐易两人认识的经过…… 昨晚当丁盛禾跟江乐白在迪士尼乐园里的餐厅吃晚饭的时候，另外三人在演唱会的化妆间里碰上了，因为场地受限，所以主办方没有给演出明星安排单独化妆间，大家都被安排在公共化妆间。 当时，Allen刚给一个主持人化完妆，刚空出来，正巧陆堇遥他们乐队成员和沐易同时到了后台，沐易这个月刚换的经纪人，不清楚Allen和沐易之间不愉快的初遇经历，更不清楚他们两人的关系，只知道Allen是圈内比较出名的化妆师，并且刚巧在沐易拍摄的新片现场做化妆师，是个熟人，就抢着让他先给沐易化妆。 没想到Allen理都没理沐易一眼，就拉着陆堇遥去化妆了。 沐易的小经纪人也是第一次遇见在沐易面前还能这么拽的人，更何况沐易正当红，且不说他的粉丝见了他都恨不得扑上来要给他生猴子，就算是路人也得夸赞沐易两句颜值高。 小经纪人望着Allen扬长而去的背影呆愣在原地，而且最让她诧异的是，一向脾气不好的沐易竟然没有任何过激反应，也没有生气，只是看着离开的背景发呆。 小经纪人这次不是没想到要带私人化妆师过来，但沐易说不用，她想着反正晚会有化妆师，便也就依着他了。 另一边，Allen带着陆堇遥和乐队其他人去他们的化妆台化妆，攀谈了几句，Allen想起丁盛禾曾在群里提起过表弟陆堇遥，便认了出来。 等Allen给陆堇遥他们乐队都化完妆，又陆陆续续给几个后来的明星化完妆，把沐易晾到最后，才搭理沐易。 两人独处不似之前，一见面就互掐，言语里处处都是火药味，反而沉默下来，确切的说是Allen始终不说话，只想赶紧完成任务走人，而沐易则是几次想开口，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陆堇遥跟来后台找他的楚念都看出Allen和沐易两个人之间的不对劲，于是做红娘做上瘾的陆堇遥也一并把沐易邀请过来吃饭了。 当然陆堇遥的原话并不是这样说的，他说的很简单，只是说他因为Allen给他化妆，聊起丁盛禾，知道了彼此关系，于是熟识起来。他跟沐易是因为在后台遇见聊了几句就认识了，刚好今天出来聚餐，就邀请沐易一起来了，毕竟人多热闹嘛。 其余的内容都是丁盛禾和江乐白通过Allen的自述和事后陆堇遥的补充，拼凑出来的事情大概。 饭桌上，陆堇遥试探性的问沐易:“沐易，之前没跟你详细介绍，我身边的这位楚先生是我的爱人，你旁边的丁盛禾和江乐白两人也是情侣，跟我们这样的人吃饭，你不介意吧？” Allen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接话道:“他不介意才怪，人家可是直男，平生最讨厌gay了。” 沐易面色尴尬道:“Allen……你……” Allen见沐易这样的表情似是心情大爽，仰头喝了一杯鸡尾酒。 沐易忙解释道:“我没有歧视同性恋，其实……我也是……” Allen一口酒刚下肚，瞪大了眼盯着沐易，好像要把沐易外面披着的一层皮剥下来，看看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别人伪装冒充的。 沐易说完也自顾自的仰头闷了一口酒。 陆堇遥放了心，半开玩笑道:“那我们今天不就是基友聚餐，难得大家都是志同道合之人，一起喝一杯吧。”陆堇遥举杯，其余人纷纷响应。 饭过一半，陆堇遥提议众人玩真心话大冒险。 Allen抬眼看了沐易一眼，正好跟沐易扫过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立刻装作漫不经心的收回目光。 见众人没有异议，游戏便开始了。 第一轮，楚念抽到了大王，按照游戏规则，他要进行真心话与大冒险挑战，他选了真心话。 丁盛禾问:“你什么时候喜欢上男人的？” 楚念答:“大学的时候。” 丁盛禾微愣，他原以为楚念是被自己表弟掰弯的，原来表弟竟然不是楚念心中的白月光，那楚念的故事…… 不等他细想，第二轮已经开始了。 抽到大王的人是江乐白。 不知是不是为了报复欺负老婆的仇，陆堇遥为选择真心话的江乐白送来一枚原子弹，轰得他外焦里嫩，面红耳赤。 陆堇遥:“你最喜欢的体位是什么？” 丁盛禾抬起眼皮看了表弟一眼，但没出声反驳，他似乎也很好奇，侧耳听着江乐白的答案。 江乐白压低了嗓子，含混道:“从后面……” 丁盛禾眸光一亮，陆堇遥恍然道:“后入式呀。”又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你们试过几个姿势了？” “哎、哎、哎，犯规了啊，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丁盛禾忙止住陆堇遥的八卦。 第三轮，抽到大王牌的人是沐易。 陆堇遥眼珠一转，开口道:“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呀？” 沐易抬眼扫了众人一眼，自罚一杯酒。 “玩不起就不要玩。”Allen出声讥讽道。 沐易将酒杯放回桌面，“有。”他掷地有声回了一句。 陆堇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暗自笑了笑，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转头跟楚念对视一眼。 丁盛禾勾了嘴角，挑起眉，静观其变，江乐白则把目光转向Allen。 Allen见其他人的目光都在他和沐易身上来回扫视，道:“来来来，下一局。” 然后，紧接着Allen就自食其果了，这局他要进行真心话与大冒险惩罚。 他选择大冒险，沐易道:“选择跟在座的任何一个人接吻一分钟。” 江乐白皱着眉看向沐易，暗想:娱乐圈的人都玩得这么大吗？正想着，他手背就被丁盛禾按住了。 陆堇遥也不动声色地把手搭在楚念腰上。 Allen甩沐易一个白眼，说:“要是我选真心话呢？” 选择真心话的后果是，沐易问:“你喜欢过我吗？” Allen不答，下一秒满满一杯鸡尾酒下肚。 沐易道:“看来你也玩不起。”他说的话是回敬Allen的讽刺之语，但眼神却夹杂着一丝失落。 Allen放下高脚杯，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边的酒渍，站起身来:“失陪一下，你们先玩，我去趟卫生间。” Allen说完转身就走，剩下的人看着Allen的背影两两对视。 江乐白给丁盛禾使眼色:盛哥，Allen没事吧，要不我们去看看？ 丁盛禾给江乐白回眼色:他们自己的事你让他们自己处理，况且正主还没动呢。 他们又一起扭头看向沐易，沐易收回看向Allen背影的目光，对桌上人道:“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他。” 陆堇遥:“好的，你赶紧去吧。” 沐易起身追了出去…… 桌上只剩两对情侣了，气氛骤然轻松很多，陆堇遥突然冒出一句:“表哥，姨妈没找你吧？” “找我干嘛，我已经给她俩发过元旦祝福语了。”丁盛禾疑惑道。 “难道……姨妈还没看到你们的新闻？”陆堇遥试探着问。 “又有什么新闻？”丁盛禾问着，眉头皱得更紧了。 “前天，是小白的生日吧？”楚念替陆堇遥说。 江乐白点头。 楚念把亮着屏幕的手机推过来，丁盛禾和江乐白见是微博热门话题，读了下去。 ☆、第五十五章 【女子撩人失败反被秀一脸】 点开话题，介绍的是一个年轻女孩在迪士尼遇到两个帅气小哥哥并看上其中一个男生，上前大胆要微信号，结果被男生同行男子高调撒狗粮的事。 事件文字描述下面还配上了一段视频，从视频拍摄角度看虽然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不太能听清他们的说话声，但能清楚看清丁盛禾把江乐白揽在怀里的动作，视频还配了一段故事来龙去脉的解说。 紧接着主题下面的楼层里爆出江乐白生日那夜在“指尖”里轰动一时的巨幕显示屏表白视频，从视频里的照片里能依稀看出两人正是主题视频里的当事人。 底下的评论都有些失控了。 【啊啊啊，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啊，这也太秀了吧！】 【男友力爆棚啊！着实羡慕。】 【这年头不仅要跟漂亮女孩抢男人，还要跟男孩子争，做女人太难了，下辈子我要去投胎做个男的。】 【有钱人的爱情才能称为爱情。】 …… 众说纷纭，除了一些入眼可见的羡慕祝福评论外，也依旧存在着大量质疑的声音。 他们都没去细看，毕竟经过上一次的“指尖”短视频事件，他们也都有了心理准备，只是他们还以为瞒着彼此对方不知道这件事，便心照不宣地不去翻看评论，把手机还给陆堇遥。 陆堇遥收了手机，感慨道:“表哥，你们这热度可以啊，我新片发布的时候都没这么轰动，也没上热门，下次再发新唱片干脆我们也爆个光，说不定还能带动新曲大火一场呢。”陆堇遥说着，半开玩笑地转头去征询楚念意见。 楚念的腰仍被陆堇遥搂着，眉眼带笑，但不置可否。 陆堇遥对表哥表嫂前两日的行程很感兴趣，追着问他们事情细节，丁盛禾于是跟他讲起前两日的事来…… 另一边，沐易追着Allen进了卫生间。 沐易扫视一圈，没见到人，开始挨个隔间找，找到第二个隔间的时候，发现隔间门是锁着的。 Allen正呆坐在马桶上发呆，突然听见有人闯进厕所里，回了一下神，就听硬质皮鞋与瓷砖碰撞发出的清脆脚步声朝他这边疾步走来。 紧接着，有厕所隔门被推开的“吱呀”声传来，下一秒，他所在的厕所门被重重敲响了。 沐易的声音传来“Allen，你在里面吗，我找你谈谈。” Allen没答话，门又被“砰砰”敲了几声。 沐易见敲门无应，正欲撞门，却见门被主动打开了。 Allen出现在沐易眼前，他冷冷道:“我们还有什么要谈的？你来找我谈什么，就在这谈吧。” 沐易一把拽住Allen的手。 Allen几次挣脱，手腕却被紧紧攥住没法挣脱，最终放弃了挣扎，目光冷冷盯视沐易，等待对方开口。 沐易语气突然软了下来，他柔声道:“Allen，对不起，我对不起你，那晚，我……我其实也不是一点意识没有，我当时是为了报复你才……但我真的喜欢上你了。” Allen却一点也不买账，冷笑道:“你还好意思跟我提那晚，你以为我是那种不三不四随便一找就可以上床的牛郎？” 沐易微微变色，他克制着没接话，只是摇摇头。 Allen似乎心里含着许多愠气，继续道:“你以为给点钱就能弥补身体上的痛？我不缺那点钱。哼，但我不得不提，你技术是真的不怎么样，跟我以前交过的男朋友差远了，回家好好看看片接受一下教育吧。” Allen这话确实有点过了，刚开始他确实是被对方粗鲁对待的，但对方技术虽然归不到好的那一派却也谈不上差，至少后半夜，半醉半醒的Allen还是享受的，但事后身体上的痛也是真的。自从第一次床笫之欢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感觉到身后那么疼痛撕裂的感觉了。 尽管沐易脸上化着妆，涂着一层白白的粉底，依旧掩饰不住逐渐变红的脸色，不知道是因为气的还是羞愤。 “Allen!你就这么讨厌我？”沐易原本还在克制的脸终于绷不住了，“为什么我们两个就不能好好说话，每次都是这样针锋相对的？我技术不好让你不舒服了？那你还发出那种□□声？难道那些都是假的？你别自欺欺人了。” Allen闭口不答沐易的反问，继续质问:“你说你喜欢上我了？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你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吗？难道喜欢是靠嘴上说的吗？你的喜欢只会让我痛苦。” 沐易哑然。 Allen以为自己把对方说的无力还击了，却突然感觉沐易的脸迅速朝他逼近，还没等他反应，他的身体被就牢牢抵在墙上，嘴唇被死死堵住了。 “沐……易……”Allen瞳孔被震惊得陡然放大，他挣扎起来，呼喊声刚发出来，唇齿内就被攻陷了，尾音逐渐消弭。 沐易扼住Allen的手腕将之反扣交叠在背后，另一只手顺着衣料探入。 陡然间，沐易唇上一痛，一阵淡淡的血气在嘴里蔓延，他稍稍恢复了些理智，抬起脸来。 他刚停下来，就觉胸膛被一个坚硬的物体猛得一撞，身子吃痛，然后被重重撞在身后的隔间侧壁上，不算坚硬的隔间发出一阵低沉的颤动。 沐易还没来得及看清Allen的表情，只觉身前的人影一晃，他迅速伸手握住对方胳膊。 冷冷的声音传来:“沐易，你给我放手。”说话的Allen咬牙切齿，目光阴鸷可怖。 沐易没松手，说道:“Allen，你想要我怎么证明，我证明给你看，是因为和杜嘉的绯闻吗？你知道的，那都是公司为了新拍电视的宣传而散播的谣言，片场你也在，除了对戏，我和杜嘉几乎都没说过话。” “我才不想去管你们娱乐圈的那些破事，不管你是想和艺人组CP闹绯闻还是和舞伴贴身热舞博眼球，那都是你的事。哦，对了，刚刚那一吻虽然是被强迫的，但能看出来你吻戏排练的挺熟练，我劝你不如抽空也多演演床戏，把你床上功夫也练练，至少让你下一个床伴少受点苦。” “Allen，你非得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吗？” “呵，嫌我说话难听，那麻烦请你离我远一点，我现在要走了，谢谢。” 沐易凝视着Allen的脸，仔细端详间发现Allen的眼眶在几句话的功夫里微微发红了。 “你其实是在意我的吧，昨晚的跨年晚会你偷偷看了我的表演，不然那句和舞伴贴身热舞从何而来？”沐易道。 “我怎么可能去偷偷看你表演，我只是随口一说，你想多了。” 两人正僵持着，突然听到卫生间的门被扣响了，陆堇遥的声音传来:“沐易、Allen，你们在里面？” 沐易迅速收回了手，回道:“在里面，我们马上出去。” Allen背过身去，整理了下在拉扯间有些凌乱的衣服和脸上的表情，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随后，陆堇遥也跟着出去了。 陆堇遥站在门外，看着两个人心情都不是很好的走出来，尬笑一声，说:“看你们两个去卫生间那么久也没回来，担心你们出事，我就过来看看。”陆堇遥的担心是真的，但他担心的是他们两个人独处，事态会往不好的方向发展，担心陆堇遥会被Allen狠揍一顿。 他想起来卫生间之前他和丁盛禾几人的聊天。 “他们怎么去这么久？陆堇遥关切地问其余三人。 “他们会不会出什么事呀？”江乐白也有些担心。 “是啊，我也担心，毕竟Allen小身板那么瘦，万一被……”陆堇遥喃喃。 “你担心Allen？我觉得没必要。”丁盛禾听了摆摆手。 “啊？”其余几人齐齐发出一声疑问。 “Allen小时候可是学过散打的，还拿过浙江省青少年散打冠军呢，我倒是更担心沐易。”丁盛禾不急不缓的解释。 “陆爷，要不我们还是去看看他们吧。”楚念对陆堇遥道。 “也是，我去看看情况，你们在这继续吃。”陆堇遥起身去卫生间。 于是就对上了之前的那一幕，他还没有到卫生间，就听到了门内传来的激烈争吵声，等到他们归于沉默才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 他看着沐易已经破了的嘴唇，感慨:Allen不愧是学过散打的人…… 他们各揣心事回了餐厅桌上，陆堇遥原本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就是想撮合他们两个，如今闹成这样，游戏自然是玩不下去了，几个人又随便聊着，结束了中午的饭局。 饭后，沐易的小经纪人过来接他回杭州，他虽然住在北京，但因为这半年大多数时间都在横店拍戏，且近期有个综艺节目要在杭州录制，所以便暂时在杭州租了栋房子。 沐易不知是真的喝酒喝多了还是借着醉意掩饰尴尬，等到经纪人到了楼下的时候，沐易走路步伐已经有些踉跄了，江乐白扶着醉熏熏的沐易和经纪人把他塞进车里，丁盛禾则掺着也是酩酊的Allen站在楼下等车。 陆堇遥和楚念去跟乐队汇合一起回成都了。 把沐易送走，丁盛禾和江乐白则把Allen带回了杭州。 元旦假期，匆匆结束了。 ☆、第五十六章 回到公司，丁盛禾和江乐白的事几乎是人尽皆知了，他们一起踏进K创大楼的时候，就能感受到过路人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视的目光。 他们进到办公室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唐云今天看着他们一起进办公室，没露出往常那样的姨母笑，神情反而有些不自然。 丁盛禾放下背包，打开笔记本，拿着自己杯子和江乐白杯子去休息区接水了。 江乐白进了产品经理办公室，坐下，给电脑开机。 这时，唐云探头进来。 江乐白问:“唐云有事吗？” 唐云一边往里走一边压低声音问:“小白，你跟丁盛禾又上热搜了，你知道吗？” 江乐白想起昨天陆堇遥给他们看的热门话题，点点头。 唐云已经走到他桌旁，踟蹰着问:“你跟沐易什么关系呀？” 江乐白一脸疑问的抬头看着她，道:“你怎么知道我认识沐易？我跟他也是昨天刚认识，不熟。” 江乐白还以为唐云是沐易的疯狂粉丝，想让他帮忙要签名。 “这样啊，那就好。”唐云似乎是暗暗放下了一颗大石头。 “？”江乐白心头的疑虑更多了。“发生什么了？”他问道。 唐云又犹豫再三，才把拿在身后的手机放在江乐白桌上，江乐白把脑袋凑过去看。 只见微博热门话题排第一位的是【陆堇遥与男子酒店秘密幽会被拍，疑似出柜】 佐证图是路边一辆越野车旁，江乐白正扶着把陆堇遥往车里塞，虽然是渣渣画质，但陆堇遥和江乐白的脸还是能辨认出来。 于是加上昨天他和丁盛禾的热门，他一下子成了众人口诛笔伐、罪大恶极的恶人，什么脚踏两只船，给当红男明星陪睡之类云云，原本羡慕他们神仙爱情的评论风向也被渣男不值得的抨击言论带着一边倒。 江乐白眉毛挤成一团，看着爆料中断章取义的说辞，暗骂: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他从来没这么暴躁过，生平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想要把那个胡乱爆料的狗仔胖揍一顿的冲动。 他正看着，丁盛禾端着江乐白的水杯推门进来，一进门，丁盛禾就看见江乐白和另外一个人的脑袋挨得很近。 江乐白抬头看见来人，把手机还给唐云，看着丁盛禾有些黑的脸色，温柔喊道:“盛哥。” 唐云赶紧收了手机，以小学生百米冲刺的速度撤出了江乐白办公室。 “你们干嘛呢。”丁盛禾把江乐白的水杯重重放到电脑旁，搪瓷水杯与木质桌面相撞，发出“Duang”一声巨响。 “盛哥，唐云她刚刚给我看个东西。”江乐白赶紧伸手稳住杯子，讨好道。 “看什么东西，用得着靠这么近？”丁盛禾挑眉。 “昨天我们送沐易上车的时候，被人拍了照片发到网上去了。”江乐白虽然也想瞒着他，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但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不仅仅是在“指尖”内部传播，丁盛禾迟早都会知道，还不如说出来一起想办法。 经过上次视频事件的教训，他担心的是如果自己被爆出是“指尖”的产品经理，竞争对手势必会利用这点来借此来打压“指尖”，影响“指尖”的发展，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想出解决方案来。 丁盛禾回想起昨天那幕，眉毛挑的更高了，显然他已经猜出个大概了。 这次已经不仅仅是在“指尖”内部降热度，控制舆论这么简单，他们没法控制别的平台的舆论发酵，更何况，他们跟其他社交平台也算是一定程度的竞争对手。就算雇大量水军刷帖子改评论风向，也没办法从根源上服众，毕竟很多事情，人们宁愿相信阴谋论，不也愿相信有人在搬弄是非。 他们正思索着，米洛的嗓门从外面的大办公室传来:“开会啦。” 又是雷打不动的晨会，虽然今天是周二，他们的晨会一般在周一和周四早上开，但也会根据具体情况做调整。 “先去开会吧，总会有解决办法的，我们回来再细想。”丁盛禾道。 “恩。”江乐白将桌上的笔插进上衣口袋，拿起开会用的笔记本随着丁盛禾出了门。 他们刚出去，周小雨就凑了上来，他一脸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模样哭丧道:“我真应该跟着你们去上海的。” “怎么了？”丁盛禾有些无语的瞥了他一眼。 “后来小微知道你们在元旦那天和陆堇遥一起吃饭了以后，就一直在我耳边念叨，说我怎么不带她去上海跟你们一起跨年，这样就能见到沐易本人了。” “微姐可真是心大，话说她该到预产期了吧。”丁盛禾问，悄无声息转了话题。 “恩，这个月15号的预产期，快了。”周小雨说罢，嘿嘿一笑，原本的丧气也一消而散。 几人说着，进了会议室。 会议上他们照例汇报进度，会议结束时，顾炜看着江乐白，又看着丁盛禾，终是皱了皱眉，宣布会议解散，把江乐白留下了。 等众人散去，会议室门关上，只剩下他和江乐白两人，顾炜开口问:“小白，我能冒昧问一下你跟丁盛禾的关系吗？” 江乐白微愣，继而看向顾炜，他知道顾炜不是爱八卦的人，他这么问应该是看到网上的负面娱乐新闻，和他有一样的顾虑吧。 江乐白坦诚道:“他是我男朋友。” “那网上关于你和沐易的八卦消息……”一向和煦自若的顾炜说到这个也有些迟疑了。 “那张图是真的，但爆料都是假的，都是记者瞎写的，我跟沐易那天是第一次认识，盛哥就在我身后，当时我只是搀扶沐易把他送上车而已。”江乐白解释。 “这样啊……”顾炜简单了解了原委，稍稍安下心，对江乐白道，“那这事，我心里有数了，我有些人脉，也许可以帮帮忙，把热搜降下去。” “那太谢谢炜哥了，等事情解决了，我一定要好好请炜哥你吃顿饭。”江乐白喜形于色，连忙道。 从会议室出来，江乐白往办公室走，途经休息区时，被一道黑影拦住了。 江乐白见那黑衣人影脸色愈发阴沉，逗他:“我家盛哥，这是吃醋了？” 江乐白见他好像真的动怒了，忙解释道:“顾总监问了下我们刚刚在讨论的事，他说他有人脉可以帮忙降热搜。” “我会想办法的，虽然我不是高管，但也有些人脉。顾炜能做的，我也都能做到，小白，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丁盛禾拉起江乐白的手道。 这时身后有人清咳了一声，丁盛禾脸色微微变了变，暗暗松了手，江乐白转头见是顾炜。 一阵无地自容的尴尬，刚刚的对话，顾炜怕是都听到了吧，江乐白努力维系自己脸上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些，干笑两声问:“顾总监，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呃……我想起来，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二月初公司举行年会，你们记得抽时间好好排练下节目，你帮我跟他们说一声吧，我走了。”顾炜说完迅速掉头走了。 江乐白看着顾炜第一次这么失态的样子，皱眉暗想:这种事不是在工作群里嘱咐一声就好了吗？ 他们这边正焦头烂额想着改变事态的解决方法，没想到下午，舆论已经被引到了别的方向上。 沐易经纪公司昨夜知道消息后连夜开会讨论对策，决定第二天上午召开新闻发布会，虽然当天的舆论都被引导到抨击江乐白身上，但还是要澄清出柜谣言，还原沐易的暖男人设。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沐易在新闻发布会解释了偷拍照片，指出新闻假料，但他竟然当场宣布出柜，指出出柜对象是别人。 发布会的最后，他面向镜头，言语凝重，一字一顿道:“我不想再去跟别人炒cp，我只想让你相信，我真的喜欢你。” 沐易的经纪人和经纪公司都差点被他这句话气个半死，甚至导致杭州的综艺也差点流产了。 舆论一片哗然。 众人纷纷猜测沐易出柜对象，把演艺圈里和沐易有合作、有私交的男艺人几乎扒了个遍。 有人赞扬沐易耿直勇敢、敢说敢做是真性情的；也有人看好戏，坐等看经纪公司如何收拾烂摊子的。 一时间，人们几乎把丁盛禾和江乐白的一切都忘记了，所有的目光都盯在沐易一个人身上，一群无所事事的人恨不得拿着放大镜把他以往的每个表情、每个举动都细细解读一番。 江乐白和丁盛禾也是被沐易这番自灭式的壮举惊呆了，原本沐易只要按照经纪公司的安排开新闻发布会澄清一下和江乐白的关系，并否认出柜，这事就安稳翻篇了，毕竟吃瓜群众的热情来的快去的也快，见没有猛料实锤就会搬着小板凳去下一个热闹处围观。 他这样一承认，等于是把自己推入水火之中，甚至会牵连到他正蒸蒸日上的演艺事业，纯属下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诚如他对着镜头说的那句，他只是想当众表白？ 别人不知道，但他们是知道沐易口中表白的那个人是谁的。 四好青年致富群里: 【爱微雨:我的天，沐易出柜了？这个世界怎么了？我家小微都快疯了，她死活都不相信这事，你们知不知道内幕，到底什么情况啊？】 【狼来了:你不知道？】 【爱微雨:我该知道什么？】 【江心秋月:我觉得还是等Allen来说吧。】 【爱微雨:@Allen】 但一向在群里比较活跃的Allen却始终没说话。 过了几分钟，周小雨忍不住，又在群里问， 【爱微雨:Allen，你在干嘛？有没有看到今天的头条新闻？】 屏幕的另一边，Allen呆坐在片场的化妆椅里，盯着手机上沐易新闻发布会的视频，重复播放着沐易说着的那句话“我不想再去跟别人炒cp，我只想让你相信，我真的喜欢你。” 今天没有沐易的戏份，沐易没在片场。 他是认真的？ Allen呆愣着，放在桌上的午饭快餐一口也没吃…… 虽然关于江乐白和丁盛禾的事件已经完全被沐易的出柜新闻压了下去，但风声还是不可避免的传到了盛如梅女士的耳中。 当天晚上，盛如梅女士就兴师问罪地冲到丁盛禾家里。丁盛禾带着江乐白回到别墅，刚打开别墅的门，开了灯，就见一个优雅贵妇独自坐在客厅里品着茶。 丁盛禾被吓了一跳，道:“妈，你大晚上干嘛不开灯坐在我家。” 盛如梅女士又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拿出随身带着的餐布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站起身，面对他们。 丁盛禾突然感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忙把江乐白护在身后。 只见下一秒，盛妈气场陡变，小高跟在地面上撞出一曲杀敌上阵时的急促鼓点，冲过来指着丁盛禾鼻子劈头盖脸的骂道:“你家？你成家了吗？你爸出钱送你的生日礼物你就当成自己家了？这里是你家，你老娘我就不能进了是吗？你个好小子，不好好谈女朋友，竟然去搞同性恋，还弄那么高调，搞得全天下皆知，你爸你妈的脸都要被你给丢尽了……” 原本丁盛禾低着头任凭母亲指责，但当他听到盛如梅女士后面的话时，脸色就变了，他开口制住母亲滔滔不绝的话:“妈，我不觉得同性恋有什么羞耻的，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开明的母亲，我觉得你也不该觉得丢脸。” “你……”，盛如梅女士一下子被噎住了，一个你字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下文。 江乐白怯生生地从丁盛禾身后探出头来，冲盛妈打了个招呼:“阿姨好。” 盛如梅女士感觉自己心脏病要犯了。 闭了闭眼，恢复原本的优雅贵妇神态，丢下一句狠话就走了:“反正这事，我说了不算，就算我同意了，你爸也不会同意。你最好想清楚，别耽误了人家男孩子。” “妈，开车的张叔呢？”丁盛禾冲往门外走的盛如梅女士问道。 “我让他先回去了。”盛如梅头也不回的说。 “那你怎么回去啊？”丁盛禾又问。 “打车——” 话刚说完，门被盛如梅女士砰的一声关上了。 门内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盛哥……”江乐白面露难色。 丁盛禾紧紧握着江乐白的手，安慰道:“没事的，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你爸那边？”江乐白听他说过他当初换工作与父亲闹不愉快，僵持了很久，后来关系才缓和下来，他不愿因为自己让丁盛禾再次与父母闹掰。 “没事的，你不要想太多，你只要坚信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况且……” “况且什么？”江乐白急忙追问。 “况且咱妈临走前把你以后都托付给我了，我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的。” 江乐白满目震惊，“我妈她……” 丁盛禾将江乐白一把揽进怀里，柔声道:“是的，阿姨已经同意我们在一起，并且让我帮她照顾你。” 江乐白鼻头酸涩，心绪涌动。 ☆、第五十七章 丁盛禾原本想等周末的时候回家一趟，跟父母正式谈谈他跟江乐白的这件事，但还没到休息日，这天他还在上着班，就收到了盛如梅女士发来的一句简短消息:今晚回家吃晚饭。 话虽短，但背后的意思不言而喻，他必须坦白了。 于是他给江乐白去了一条消息。 【狼来了:我妈召唤我回家吃晚饭，不能陪你了，今晚你乖乖在食堂吃完饭，排练完，打车回家，帮我给“鸡腿”喂点食，等我回去。】 【小白兔:那你今晚不排练了？】 【狼来了:恩，我待会跟唐云说，反正我有走秀的经验，不差这一天的排练。】 【小白兔:那你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他们部门原本打算今晚开始公司年会的排练，由唐云组织，丁盛禾没想到谈判时间会来的这么早。 下了班丁盛禾就往父母家开，路上不算堵，到家才六点多一点。 进了家门，饭菜都在餐桌上摆好了，客厅里却静悄悄的，家里跟没人似的。 “妈——”，“爸——”他喊了几声，没人应。 丁盛禾走到书房门外，整理了下心情，敲敲门，依旧没有人，他推开门往里瞄了一眼，书房是空的。 他们都不在家？丁盛禾有些讶异。 他父母下班都比较早，空余时间比较多，他妈把饭都做好了，能去哪？他爸自从公司稳定下来后，就没那么忙了，平常大多时间跟客户聊聊天维护关系或者去跟朋友喝喝茶，回家也就在书房呆着，况且盛如梅女士专门给他发消息让他回家吃饭，他们二老能去哪？ 丁盛禾正想着，大门“咔哒”响了，盛如梅女士进了门。 丁盛禾忙关上书房门，去迎接盛如梅女士。 “妈，你去哪了？我爸呢？”丁盛禾问。 正在脱外套的盛妈抬了抬眼皮，语气淡淡的回了句:“在楼下转了转，老丁还没回来啊。” “恩，我刚刚看了下他没在书房，现在外面天这么冷，去楼下转啥呀。”丁盛禾关心道。 盛如梅女士换了拖鞋进屋，回道:“怎么，只许我们等你，让你等等我们就不耐烦了？”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丁盛禾感觉哭笑不得。 两人正说着，门又响了，回来的正是老丁。 “爸，你回来了。” “恩。” “爸，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穿西装？” 丁盛禾想起一年四季西装笔挺的顾炜，暗暗腹诽:难道做领导就一定得穿西服打领带，不穿得正式点别人就认不出你来了？ “我不冷。” 老丁进门，一家三口也随之在餐厅落座。 他们看似平淡的吃着饭，一股矛盾的激流却在暗自涌动。 一顿饭三个人相安无事的吃完了，也没人开口提丁盛禾和江乐白那事，最终还是丁盛禾按捺不住了，他开口道:“爸，妈，我想跟你们谈谈。” 丁卫国刚把椅子推回桌下，按在椅背上的手一抖。 盛如梅女士端盘子的动作顿了顿，但这停顿只持续了几秒，又继续端着盘子往厨房走。 “行，我们是该好好谈谈了。”丁卫国坐到沙发上，点上一根烟。 丁盛禾已经多年没见过父亲在自己面前主动抽烟了，上一次还是他从TXL离职，决定去K创的时候。 盛如梅女士也把餐盘送进厨房后出来了，她挨着丁卫国坐下，没说话，等待丁盛禾开口。 丁盛禾见父母都已经准备好了，他暗暗握了握拳，道:“爸，妈，你们应该已经从网上知道我谈恋爱的事了，我很爱他，愿意一辈子照顾他，陪伴他，和他一直走下去。虽然还没带他回来见你们，你们不了解他，但我相信如果你们认识了，你们也会很喜欢他的。” 丁盛禾用一种破釜沉舟、视死如归的表情说完这一大段话，紧抿着嘴唇，等待即将到来的审判。 “这就完了？”丁卫国出声，是出乎意料的冷静，他语气平平，看不出喜怒。 “啊？”丁盛禾微愣，又连忙补充道，“他母亲已经同意我们在一起并且把小白托付给我了，我是不会放下他的。” “如果我们坚决反对呢？”丁卫国吐出一口烟雾，缓缓道。 “那我也不会做出任何的妥协，我选择和他在一起之前就已经深思熟虑过了，如果你们执意要阻拦的话，我就只能……” “只能什么？”盛如梅问。 “只能带他离开杭州，去别的城市重新生活。” 盛如梅女士挑眉看了儿子一眼，换了个坐姿，暗暗翻了个白眼。 “如果我说，你坚决和他在一起的结果是得不到我的任何遗产，送你的房子也收回，你也不在乎？”丁卫国说。 虽然房产证上是丁盛禾一个人的名字，但如果因为这件事他爸要把房子收回去，他也不在乎。 “爸，你还不了解我吗？”丁盛禾笑着反问。 丁卫国自然是知道自己儿子脾性的，又倔又直，从小就不把钱当一回事，但也许是他太宠儿子了，没让他尝过苦日子，他不懂人穷没钱的日子是多么煎熬无奈。 丁盛禾趁丁卫国在想着心事沉默的时候继续道:“况且我又不是不能养活自己，凭我们俩的工资，过上小康生活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真是认真的？不是受那些不良风气的影响，学男艺人搞出柜？”丁爸又问。 “不是，我是真心的。”丁盛禾斩钉截铁道。 丁卫国闭了闭眼，对他道:“你走吧。” 丁盛禾再次愣住了，他心头的疑惑还没解开，就被盛如梅起身轰走了。 “愣着干嘛，赶紧走吧，省的看见你让我们糟心。”盛如梅女士说完就“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丁盛禾现在门外看着防盗门上的大红福字发呆。他爸妈这是什么意思，把他扫地出门？让他自生自灭？让他带着小白，滚出杭州？ 丁盛禾在家门外站了许久，直到他感觉有一丝冷意从手忙脚乱间套上的外套开口侵入，透过毛衣的缝隙直达皮肤。他把外套拉链拉上，垂着头下了楼。 回了别墅，暖和的客厅里，江乐白正抱着“鸡腿”窝在沙发里看美剧。 见丁盛禾回来了，江乐白连忙起身，有些紧张的询问:“盛哥，怎么样了。” 丁盛禾摇摇头，搂住他，拽着江乐白坐下。 丁盛禾见江乐白脸色一下子垮了下去，安慰道:“没事，没有时间解决不了的事。我爸妈会想通的，他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恩。”江乐白冲他笑笑，心里却是沉甸甸的心事。 也许是到了年底，时间过得飞快，这段时间里他们白天上班，晚上排练晚会节目；Allen好长时间没在群里聊八卦，只偶尔冒下泡，不知道还在为沐易所困，还是工作太忙了；沐易的出柜新闻逐渐被圈内其他热点顶了下去，虽然还有人时不时说几句，但早已没了当初的热度，听说沐易从那以后越来越低调，新剧还被删了好多戏份，接的综艺还是换了人，不知是不是经纪公司准备放弃他了；周小雨请了一周的陪产假，等待新生命的降临；老丁和盛如梅女士也不再联系丁盛禾，就好像不准备要他这个亲儿子了，他给盛如梅女士打过几个电话他也没接，发过去的消息也不回。 腊八节这天，他们收到了这一年里的第一条好消息。 周小雨的朋友圈:2019年1月13日，18点23分，母女平安。 随后周小雨又在四号青年致富群里宣布了这条好消息，虽然没有配图，但是丁盛禾和江乐白都替周小雨感觉高兴。 他们这时刚排练完，坐到车上，江乐白收回给丁盛禾看消息的手机，熄了屏幕。 车前灯亮了，车子缓缓启动。 江乐白望着车窗外开始移动的静物，说:“盛哥，阿姨他们还是不理你吗？” 开着车的丁盛禾摸了摸他脑袋:“他们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放心，今年过年我一定带你回家过年。如果他们再把我赶出去，我们就赖在家里不走。” “盛哥，我们以后……”江乐白咬了咬唇，语气艰难的说。 丁盛禾心里咯噔一下，抽出右手摸摸江乐白的脑袋。 “一起领养一个孩子吧。” 这话完全出乎丁盛禾意料之外，他转头去看江乐白，江乐白正直直地望着前车窗的风景，他说的很认真，是征询的语气。 “好。”丁盛禾也答的毫不犹豫。 晚上到家后，丁盛禾刚裹着浴巾从卫生间出来，就被突然出现的江乐白紧紧抱住了。 江乐白用一双委屈且沮丧的小脸哭丧道：“盛哥，我刚刚查了度娘，发现国内法律现在不允许我们领养小孩，呜呜呜。” 丁盛禾刮了刮江乐白的小鼻子，捧起他的小脸，柔声安慰道：“没事，没有小孩子我也无所谓，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就够了，而且我们还有‘鸡腿’呀，大不了我过几天再领养只小母狗回来，让它们生很多小狗仔，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比我们活的时间还长。” 江乐白瞬间破涕为笑：“好。 ☆、第五十八章 再一转眼就是小年了，在众人翘首以盼中终于迎来了K创的年终晚会。 年会这天，上午大家照例坐在各自电脑前工作，中午吃过午饭，待到下午时，众人终于是憋不住了，办公室里涌出一股浮躁之气，并出现了人传人的现象，就连常年在小办公室里久坐的廖加辉廖总监也坐不住了。 原本嘈杂的大办公室见他出来静了一秒，见他不但没制止反而加入了热聊，讨论更热烈了。 刚过完陪产假回来的周小雨正拉着身边还没女朋友的贺奇发表他成为父亲的奇妙感想；唐云跟身边同事在说抢票回老家的事…… 众人正热议着，部门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顾炜走了进来。办公室一下子安静下来，几个人就像被班主任抓住上课交头接耳的学生一样，试图用工作对话来掩饰闲聊的尴尬。 顾炜扫视一圈，绷着的脸突然松了，笑道:“大家出发去年会现场吧，有车的跟着导航自己开车去，没车的做公司大巴或者跟有车的同事坐车去，我把目的地发群里。” “哇哦——”众人一阵欢呼，开始迅速收拾东西。 江乐白正坐在小办公室里带着耳机，凝神盯着一张纸看。 丁盛禾进了产品经理办公室，江乐白没抬头，丁盛禾放低了脚步走过去，看到白纸上打印了满满一页小黑字，他隐约看到“总结”两个大字。 丁盛禾把桌上的白纸抽走，江乐白大惊，忙去夺那张纸，无奈丁盛禾比他高，而丁盛禾已经把纸上的内容浏览了个大概，笑嘻嘻地把纸还给他了。 江乐白摘了耳机，有些生气喊道:“盛哥!”。 丁盛禾连忙安慰道:“好啦，我错了，不就是上台演讲的演讲稿吗，反正到时候我还是会知道内容的，大不了今晚任你惩罚……” 江乐白赶紧去捂丁盛禾的嘴，瞪了他一眼，能不能不要在办公室开车啊，注意点影响行不行。 丁盛禾连连投降，江乐白这才松了手，丁盛禾道:“走啦，去晚会现场了。” “现在吗？” “是啊，盛哥还会骗你吗？刚刚顾炜过来说的，地点已经发在群里了，大多数人都已经走了，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这么肆无忌惮……”丁盛禾嘴角勾笑。 “好啦~”江乐白关了电脑，揣上那张纸，推搡着丁盛禾往外走。 K创年终晚会的地点在城中心一家专门承包年会晚宴婚宴及各种宴会的酒店，开车大概需要差不多一个小时。 丁盛禾和江乐白抵达酒点的时候已经到了大多数同事了。 女生们去大厅外的化妆间化妆去了，很多人坐在大厅外面沙发上闲聊着。 他们看了眼晚会大厅，管理部的人员仍在忙碌着和酒店工作人员布置会场，会场里摆着几十张大圆桌，尽头是舞台，射灯闪耀，映得大厅辉煌华丽，会场入口处立着一张巨大的签到布墙。 丁盛禾和江乐白今天穿着一黑一白两套西装来公司，所以不用换衣服。他们并肩笔直地站在大厅门外的走廊上，地上铺着大红的地毯，就像一对等待进场登台的新人。 唐云站在他们身后，拿起手机拍下这个画面。 江乐白似乎察觉到了，转身看到化完妆换上礼服长裙的唐云。 他冲她笑笑，丁盛禾也回过身来，看到唐云在给他们拍照，一把揽过江乐白的肩膀，对着镜头摆了两个剪刀手。 唐云内心简直要乐出花来了，差点被甜齁，手上动作不停，调整角度，一口气拍了十几张照片。 差不多快到下午四点时，年会正式开始了。 大家两两进场，在签到墙上签字。丁盛禾和江乐白站成一排，在主持人的声音中随着前排的人踏入晚会大厅，等前面的周小雨和贺奇签完名，丁盛禾和江乐白走到签到墙前，刷刷刷写上自己的名字，江乐白的名字写在丁盛禾右边，他偷偷在两个名字后面画了小爱心。 他们放下签字笔，各自从管理部小姑娘端着抽奖纸箱里抽了一张纸条，江乐白那张写的是数字122，丁盛禾那张是86，丁盛禾把自己的纸条塞到江乐白手里，把他的纸条拿了去，江乐白也不管他。两人抽完纸条去他们部门安排好的桌子坐下。 随着主持人上台致词，K创成立以来第五次年会开始了。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以及各位K创的同事们，大家好!今天，在这个值得纪念的小年夜里，我们欢聚一堂，共同度过K创一年一度的年终晚会……” 开场词整得挺正式，有点像从百度上搜出来的，几位主持人，一人一句，慷慨激昂地把大段开场白说完。 紧接着是公司董事长讲话，说实话来公司这么久了，江乐白还没见过公司董事长，他脑补的董事长形象应该是个年纪很大，大腹便便的老年人，没想到登上台的竟然是个看起来还挺年轻的中年男人，而且，他见过这个人，一次他去给顾炜送文件的时候在他办公室见到过这个男人，那男人正跟顾炜面对面坐着谈话，江乐白当时还以为那人是其他部门的同事，还有一次上班的时候，他见过这男人和顾炜两个人一起说说笑笑进了K创大厦。 那男人一开口有一种温文儒雅的气质，他说话慢条斯理，但掷地有声。 江乐白扭头去看坐在最前排桌上的顾炜，那是公司经理级以上主管的桌位，他从后面只能看见顾炜的背影，能看出顾炜正仰着头，西装笔挺端正坐着。 这时丁盛禾碰了江乐白胳膊一下，江乐白收回目光，看到丁盛禾正一脸醋意望着他，江乐白哑然失笑。 一只白皙的小手滑到桌下滑上一条黑色西裤，轻轻拍了几下，聊作安抚。 董事长讲完话，晚会就正式开始了，大家也开始吃喝起来，他们倒不是很在意台上的表演，大伙的关注点都在中间的抽奖环节上，毕竟几轮大额现金红包、苹果手机和苹果电脑的诱惑力还是很大的。 一共20个节目，他们的节目分别排第5和18，眼看着第4个节目上场，部门里的人连忙起身去准备。 随着周杰伦《双截棍》的背景音响起，廖加辉、贺奇、丁盛禾、江乐白、唐云、米洛、周小雨、王彦……部门所有同事分别从两边走上舞台，廖加辉和贺奇站在舞台最前端，曾经在KTV引爆全场的快节奏再次在大厅里响起…… 退下台后，刚好赶上抽奖环节，背景的显示屏上出现抽奖画面，抽奖程序是由丁盛禾友情编写。 这轮是现金奖，一等奖3000，二等奖1000，一等奖200分别有1/3/8个名额，每次主持人喊抽奖开始，江乐白就暗暗期待，可惜每次都落空，周小雨竟然运气很好的抽到了二等奖，兴高采烈地跑去台上领奖了，江乐白转头去看同样没被幸运女神眷顾的丁盛禾，他一脸淡定，好像对于中不中奖并不感兴趣。 愉快的时光过得很快，轮到他们第二个节目，走秀相声表演，周小雨穿着长褂握着纸扇讲着郭德纲的段子，还真跟老郭本人有那么点像，不过郭德纲的发型比他更像程序员。 丁盛禾和江乐白穿着造型别致的格子衫和牛仔裤走上台，随后上台的米洛穿着一条用格子衬衫改做的旗袍，竟然也别有一番大家闺秀的韵味。事实证明，长得好看，就算穿破烂也好看。 他们表演完下台换回原本的衣服坐会桌前，此时最后一个节目表演完了，轮到最后一波抽奖，先抽了三等奖和二等奖，江乐白果然还是没有中奖，最后一个一等奖他也不期待了。 主持人在台上宣布中奖数字“86” 丁盛禾拍他后背，江乐白吓了一跳，又听了一遍主持人的喊话:“86号是哪位小伙伴，请上台领奖。” 一旁的周小雨开玩笑吐槽道:“卧槽，盛禾，你靠代码作弊了吧。” 丁盛禾回道:“我程序作弊那你岂不是贿赂我了，你那二等奖……” 周小雨干笑着，把口袋里的红包捂的更紧了。 江乐白再次确认了一下纸条上的数字，竟然真的是自己！他看向丁盛禾，丁盛禾眼神示意他去领奖，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江乐白有些兴奋，他走上台，接过司仪小姐姐递过来的苹果电脑。 主持人拉着他发表中奖感言。 江乐白站在舞台中央，视线略过台下密密麻麻仰头看他的人脸，定格在那个黑衣男人身上。 丁盛禾也正一脸开心地望着他。 “我很荣幸中奖，也很感谢公司举办的这次年会，让我有机会站在这里。我想我大概是沾了别人的运气才能中奖，希望我也能把我的幸运分享给大家，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 虽然江乐白没明说“别人”是谁，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丁盛禾。 伴着众人的鼓掌声，台下的丁盛禾在心里暗暗庆幸:小白的那台老古董电脑终于能换新的了，之前跟他提了好几次，他都不舍得换。 节目最后是公司新晋最有价值员工江乐白的发言，搬完奖后江乐白干脆就没回座位，站在台侧等着主持人喊他名字。 再次被叫上台后，江乐白说起了自己的演讲稿，虽然内容有些枯燥，且篇幅较长，但每字每句都是他的真情实感。 在此且摘取部分内容: “半年前，我刚来K创，那时对于职场的轮廓还觉得很模糊，有幸我遇见了‘指尖’，认识了部门的同事们，有机会跟这款产品一起成长进步，‘指尖’现在的成功离不开公司所有同事的努力，希望指尖在新的一年里依旧保持数据高涨……” ☆、第五十九章 之后过了没几天，公司里已经有陆陆续续的同事请假回家了。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家了的缘故，江乐白没怎么被办公室里这种“人在曹营心在汉”的气氛感染，心里反而愈加镇定。 离公司规定的放假日期只剩两天了，丁盛禾跟江乐白刚睡完午觉，从车里出来，回到办公室，周小雨的位置已经空了，他已经开车带着坐月子中的小微和宝贝女儿回老家了。 丁盛禾坐到自己位置上，唤醒电脑屏幕，开始继续敲代码。 冬日的太阳不像夏季那么酷热，窗帘是拉开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丁盛禾脸上，丁盛禾正在改一个运营反馈的系统bug，他突然想起来上次有个问题忘记跟江乐白说，不知道跟后续更新版本会不会冲突，需要跟他确认下，免得影响需求评审。 他往江乐白小办公室走，通过开着的门能看到里面没人。 小白去上厕所了？丁盛禾暗暗想着，先回了座位。 【狼来了:你去哪了？找你有事。】 丁盛禾给江乐白发去消息，但直到他bug都改完了，交给米洛去测了，江乐白还没给他回复消息，人也依旧没回办公室。 丁盛禾一下子慌了神，他找坐在前排的米洛问了下，得知江乐白中午跟他一起回来办公室没多久，就出去了。 难道是被顾炜找去谈话了？丁盛禾暗暗想着再次回到座位上写代码，这一坐就是一下午，临下班的时候，丁盛禾给江乐白一连打了几个电话，但始终没人接，丁盛禾终于忍不住了，起身准备去楼上顾炜办公室看看。 这时，丁盛禾的电话响了，他终于舒了口气。 “喂，小白，你在哪呢，怎么一下午也不见人？”丁盛禾问。 “盛哥，我下午有点事，请了半天假，我待会去公司楼下等你。” “你有什么事？怎么不跟我说。”丁盛禾不解。 “没什么事，盛哥，等我们见面聊。” “奥，好。”丁盛禾一头雾水，挂了电话，看了眼时间刚好到点下班了，收拾好东西起身下了楼。 江乐白从一辆宝马车上走下来，跟车子里的人道了别，径自往K创大厦走。 两人刚好在大厦门口碰了头。 “盛哥——”江乐白含笑招呼道。 丁盛禾大步走近，再次问道:“干嘛去了，也不跟我说一声，不知道我会着急吗？” “要不~你先猜猜。”江乐白故意卖关子，紧接着他脑袋上就受到一记栗子。 “哎呦，盛哥你弹我干嘛？”江乐白揉着脑袋轻哼。 丁盛禾收回手道:“赶紧坦白，不然今晚对你严加惩戒。” “程序员果然就是没情趣。”江乐白小声嘟囔着。 “想增加点情趣？”丁盛禾挑起眉。 江乐白妥协了，“好啦好啦，不跟你贫嘴了，我坦白。” 两人坐上车回别墅，在车上，江乐白给丁盛禾讲述了他下午请假的前因后果。 因为丁盛禾为了他和父母的关系不太愉快，他一直很不安，一直想找丁爸、丁妈聊聊，但他苦于没有丁盛禾父母的联系方式，一直没有机会。 但就在今天上午，他突然收到了一条陌生人的短信消息。 短信内容大意是:说明给他发消息的人就是丁盛禾的亲妈盛如梅女士本人，请他今天下午出来见一面好好谈谈，地点在市中心，如果时间不方便可以另约时间。 这完全是跟江乐白的想法不谋而合，但他不确定这次见面会不会让丁妈转变态度，便瞒着丁盛禾没告诉他，跟顾炜请了半天假，为了瞒着丁盛禾还顺便陪他睡完午觉才走。 下午他悄无声息出了办公室，打车去了市中心跟丁妈约好的地方，那是一家剧院门口。 他到的时候盛如梅女士正现在剧院门口等他。他们之前已经见过面，便也没多做介绍。 江乐白原本以为他们会去一家比较幽静的咖啡厅，面对面坐在落地橱窗边。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盛如梅女士竟然带他进了剧院，拉着他在剧场里并排坐下，一起听《春江花月夜》的民乐演奏。 台上站着四个人，一人正忘我地拉着二胡，一人抱着琵琶轻弹，一人弹着古筝，最后一个人……正在吹唢呐？ 江乐白偷偷瞄了眼身旁的盛如梅女士，从余光里能看到对方正微笑着看着舞台，一脸陶醉的模样。 江乐白收回目光，虽然不知道丁妈这是什么意思，他也没什么音乐细胞，不懂乐器，但既然来了，索性也认真欣赏起表演来。 长达2个小时的演出结束以后，盛如梅女士带着江乐白找了一家咖啡厅坐下。 终于要来了吗，“给你500万离开我儿子”豪门太太砸钱让女孩走人的电视剧经典桥段。 江乐白有些忐忑地摩挲着刚端上桌的咖啡杯柄。 盛如梅女士优雅端庄地抿了口咖啡，但她还是没开口。 江乐白决定先发制人，他坐直了身板，对盛如梅女士说道:“阿姨，我不知道盛哥当时为什么会喜欢上我，但当我知道自己心里对他的感觉时也是很迷茫纠结的。”江乐白说完抬眼看了一下对面的丁妈，见盛如梅女士正洗耳恭听的模样，便收了视线继续往下说，“当时我曾一个人跑去川西，在路上的那些时间，我总在思考人生的意义，脱离了世俗的诱惑纷杂，我感觉自己看透了很多事情，比如我和盛哥，生活是我们自己的，世俗的眼光终究是别人的看法，除了我们之外，没人更能体会我们的心情，世俗的眼光也总是会变的，我们都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虽然现在我们的爱情不受法律保护，但我们的爱情却不是病态畸形的，我只是喜欢盛哥，而他也刚好喜欢我而已。我很喜欢柴静说的一句话:‘爱情，应该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态度，而不是一个器官对另一个器官的反应。’” 江乐白终于把心里打了很久的腹稿全部吐露出来，他抬头去看丁妈。 盛如梅女士依旧优雅含笑地看着他，良久她开口说话了。 江乐白的心里突然“突突”跳了起来。 “小白呀，你们在一起多久了？”盛如梅女士缓缓问道。 “四个月。” 盛如梅女士皱了皱眉，而后又问:“你可知道生活是很长的，在一起时间久了，很多东西就会变得不如当初那么美好。” “我知道，但我这个人有个缺点，就是我认准了一个人，一件事就回义无反顾地爱下去，坚持下去。盛哥值得我为他义无反顾。”江乐白立刻回答道。 盛如梅捏了捏鼻子，又啜了口咖啡，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去看民乐演奏吗？” 江乐白摇头。 “我啊，就是想了解一下我们家未来儿媳妇，看看他以后会不会陪我看表演，不过我能看出来他是个乖巧听话坐得住的人，不像我那破儿子。” 江乐白一愣，反应了一下才难以置信的看着丁妈，脸有些微微羞红了。 盛如梅女士表情变得亲切和蔼不少，不像刚刚那么有距离感，她继续道:“其实，我和老丁也不是那么死板的人，不过要接受现实还是要费些时间的，毕竟老丁家呀，以后可要无后喽，而且我们主要想看看你们决定在一起的心到底有多坚定，我们怕你们在一起只是一时兴起，是为了迎合潮流，又不长远。但看到你，我就放心了。” “所以，你们之前给盛哥说狠话，把他赶出门，不接电话，都是在……考验我们？” 盛如梅女士点点头道:“有这样的意思，其实也是因为盛禾这两年回家次数比较少，顺便给他点教训。” 江乐白哑然。 “这小子确实过分，瞒了我们这么久，估计早在我生日的时候，他就对你有意了吧，对了，那个暖脚宝和护膝是你送我的吧？”盛如梅问。 “恩，当时没去成阿姨的生日宴我很抱歉，阿姨那礼物您满不满意？” “我就知道，我当时还真以为他有心仪的姑娘了，把我给乐得，天天带着生日礼物显摆，全世界都知道我要有儿媳妇了，他明知道我的想法也不解释，结果他给我来这么一出，你说他该不该罚。” 盛如梅说着有些咬牙切齿起来。 “确实该罚。”江乐白连忙附和道。 两人喝完咖啡，盛如梅女士还让司机开车把江乐白送回了公司。 “事情就是这样。”江乐白对丁盛禾道。 丁盛禾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快感，“这么说，我爸妈已经同意我们在一起了？”丁盛禾确认道。 “准确来说，是阿姨已经同意我们在一起了，你爸的态度还比较抵触，具体来说是一种不想管你的情绪，但阿姨说她回去会继续做你爸的思想工作，她还说，让我们一起回家过年。” “太好了——”丁盛禾兴奋地砸了下方向盘，如果不是在车上，他都想把江乐白抱起来，原地转几圈。 江乐白忙护住方向盘，生怕他再次冲动，嗔怪道:“开车呢，小心点。”但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小说很快就要到尾声了，小说里和现实里也都很快要过年了，感谢给予收藏和能坚持看到最后的有缘人，也许等文章完结后就会石沉大海，但能把这篇耗费了我巨大脑细胞让我发际线再创新高的人生中的第一篇小说写完，还是有一点小小的成就感，幸好我凭着三分热血把小说先写完了，不然每日看着惨淡的数据和无人问津的阅读量，估计我很难坚持下去，第一次写文肯定有很多不足，希望大家能够在看完全文之后给予一些建议和意见，我一定会虚心请教，希望这篇小说能够给大家带来一份温暖与快乐。 ☆、第六十章 腊月二十八，丁盛禾带着江乐白回了家。 两人站在丁爸丁妈家门口，丁盛禾看着门边焕然一新的大红春联和门上也被换过的福字，转头用眼神安慰江乐白。 “咚咚咚。”丁盛禾扣响了门。他有家里钥匙，这样敲门大概比较有仪式感吧。 “谁啊？”盛如梅女士喊着过来开门。 “妈。”“阿姨好。”两人齐声招呼道。 “哎，好，小白啊，你过来家里不用买东西，当成自家人就行了。”盛如梅接过江乐白递过来的礼盒，一脸喜笑颜开。 江乐白跟着盛如梅女士和丁盛禾进了门，盛哥父母住的房子虽然是建成较早的小区，但室内面积很大，屋内装修走的是欧式奢华风，客厅里的水晶大吊灯把家里的欧式典雅与高贵感衬托得更加明显。 “你爸不在家，估计公司有点事要忙，你们两个随便做，自己玩吧。”盛如梅女士招呼着，进了厨房。 “恩。”丁盛禾答应着，带着江乐白回了自己房间。 丁盛禾关上房间门，听得身后的江乐白道“这样不好吧，我们还是去客厅坐着吧。” 丁盛禾转身看着一脸局促的江乐白，江乐白小脸微红，垂着的指尖偷偷摩挲着毛衣，像个做错事被老师抓现行的小学生。丁盛禾忍不住把门“咔哒”一声上了锁。 “你干嘛锁门啊。”江乐白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低声惊呼道。 丁盛禾忍住身体涌上来的燥热感，笑着问:“你紧张什么？难道怕我对你干什么？” “没有，在你爸妈家里，盛哥你应该会收敛一点吧，我就是觉得这样不太好，万一你妈待会找我们，发现我们在房间里锁了门，她会不会多想……”江乐白慌忙解释道。 “原本我是没什么想法，被你这样一提醒，它可是醒了。”丁盛禾将江乐白揽进怀里。 江乐白明白了那个它是谁，瞬间瞪大双眼，从丁盛禾怀里挣脱出来连连后退，跌坐在床上。 丁盛禾勾出一抹坏笑，刚要欺身压过去，门被敲响了。 江乐白蹭地一声从床上弹起来，丁盛禾也嘴角抽搐着拉了拉衣角，转身去开门。 门外，盛如梅女士干笑着问:“我来是问问你们要不要吃水果，我去给你们端个果盘过来吧。” 盛如梅女士把儿子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又用慈爱可亲的目光看向站在丁盛禾身后小脸红扑扑的江乐白，踮着脚将视线在房间内一扫，落在床上的褶皱上。 盛如梅嘶了一声，赶紧掩饰情绪，堆上笑脸，冲江乐白道:“你们在家好好玩，放心玩。”，然后又拽着丁盛禾的衣领把他拽到自己身边，悄声警告道:“光天化日的，你别在家里欺负小白。” 盛如梅女士回厨房去准备水果了。她边走边回忆刚刚的事情。 当丁盛禾和江乐白进了房间后，她确实是想过来问问江乐白想不想点水果，结果听见门被反锁的声音，然后就趴在门上听墙角，家里门的隔音效果很好，在屋外听不见两人的说话声，只能隐隐听见一些碰撞的重音，但盛如梅女士还是脑补了一出大戏，她的霸道恶棍儿子强迫无辜可怜小天使的故事。毕竟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儿子这尿性跟他老爹铁定差不远……于是，她当机立断赶紧敲门，及时制止了一出惨剧的发生。 很快，盛如梅女士就端着摆好的精致果然回了丁盛禾房间门口，她试着开门，果然，门开了，屋里的丁盛禾正给江乐白介绍房间里的一些老物件。 盛如梅女士把果盘放在书桌上，问江乐白:“小白，你有什么喜欢吃的菜吗。” 丁盛禾抢答:“糖醋排骨、红烧鱼，其他的他也都吃，没有忌口。” 盛如梅女白了丁盛禾一眼，转而又笑意盈盈地跟江乐白确认，见江乐白连忙点头，她这才满意而放心的去厨房忙活了。 下午，丁盛禾和江乐白被打发出去买年货了。也许是盛如梅女士看他们在家里太无聊给他们找点事干。 丁盛禾和江乐白走在市中心繁华的商圈街道上，路边街铺张灯结彩，路边的树上挂着一整排红彤彤的大灯笼，周围一切都是喜气洋洋的年味。 “盛哥，前面有个理发店，我们去剪头吧。”江乐白指着路边一家名字有些强行融梗但装修看起来很豪华的理发店道。 丁盛禾看了看江乐白已经有些遮眉的刘海道:“小兔崽子头发确实长长了，那我陪你一起剪吧。” 两人刚欲往前走，一个笑嘻嘻地年轻小姑娘又拦住了他们。 难道又是来要联系方式的？丁盛禾想着转头看着江乐白，有些戒备的问:“有什么事吗？” 那姑娘清了清嗓子，一脸不好意思的问:“你好，能打扰你们一下吗，我们现在正在做一个街头采访的指尖直播，请问你们有时间配合一下吗？” 丁盛禾这才发现他们身侧还跟着一个举着手机正在直播拍摄的人。 江乐白看着向自己投来征求眼神的丁盛禾，点了点头。 “可以，问吧。”丁盛禾答。 见他们同意了采访，那个小姐姐松了一口气，连忙抛出了第一个问题:“请问，你有女朋友吗？”她先问的是丁盛禾。 丁盛禾道:“没有。” 话筒接着又转向江乐白，江乐白笑着摇头。 她又继续问道:“那太好了，接下来我问的问题就没什么顾虑了，希望你们能诚实的回答。” 听着这句预警的话，江乐白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请问，你对于另一半，最在意的身体部位是哪里？直白一点就是你们会对哪个身体部位起反应。” “全身。”丁盛禾不假思索道。 江乐白看着女生捂嘴笑着把话筒转向自己，想着丁盛禾刚刚的回答，脸一点点羞红了。他思索了两秒说道:“臀部。” 采访的小女生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很呆萌的小哥哥，双目大睁，没预料到他会来这么语出惊人的回答，这跟他周身的气质格格不入啊！ 一旁的丁盛禾也一脸黑人问号看着江乐白，这会是他家小白说的话？？？ 采访的女生又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问出了第三个问题:“你们如果跟爱人做不可描述的事，会考虑加入SM的元素吗？” 丁盛禾坚定道:“不会，我不想让爱人受任何伤害。” 江乐白有些犹豫的问:“SM是什么？”他问完又用一双极有求知欲的大眼去看丁盛禾。 丁盛禾扶额，幸好当初Allen送给他们的礼物被他一通胡编乱造应付过去了，他们家小白不是看过美剧吗？怎么能这么单纯而无知，看来以后得好好看着他，变得被人骗走了。 丁盛禾正想着，一旁的女生惊讶片刻，开始给江乐白普及奇怪的知识。 “是虐恋的意思，就是在做不可描述事情的过程中加入一些捆绑、鞭打等调教形式的元素。话说，我确认一下这位小哥哥你有过不可描述行为吗？”女生担心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单纯小哥哥也许也不懂她说的不可描述是什么意思。 江乐白微微点头，半晌道:“我愿意尝试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兔崽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这样很容易让人有一种想犯罪的冲动啊？这样下去“鸡腿”的玩具怕是保不住了。丁盛禾一时千头万绪。 江乐白见丁盛禾和女生都是一脸表情复杂的模样，补充道:“如果能让他感觉愉悦的话，我愿意为了我爱的人做任何事。” 丁盛禾看着江乐白心里暗骂道:我怎么可能自私到为了自己的欲望让你受到伤害啊笨蛋。 采访者先是被江乐白的话说得有些动容，而后却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什么叫让为了对方做任何事，难道……这男生愿意做受虐一方？最后她反应过来，有些不确定的问:“所以……你愿意臣服于你未来女朋友脚下？” 江乐白一愣，而后一本正经道:“不是，我愿意为我现在及以后的男朋友俯首称臣。” 女生这才注意到这单纯小哥哥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和一旁个子高点的帅哥十指交扣。 “我的天呐？所以你们是情侣？”女生突然有一种小丑竟然是自己的感觉，她惊呼过后忍不住露出一种微信表情包里笑着哭的表情。 “恩。”两人齐声给了她确切而肯定的回答。 街头采访的直播间直接爆炸。 弹幕横飞，打赏无数，飞机、火箭、烟花、城堡……纷纷在屏幕上浮现，热闹的犹如百家争鸣、百舸争流、百花齐放。 【哈哈哈，21世纪竟然还有人不懂SM的意思，难不成还以为是SM卡或者化学元素？】 【啊啊啊，我的天，也请赐我一个这么呆萌且愿意臣服于我的男朋友吧!】(作者注:此弹幕发送人性别不明) 【神他妈反转，mad姐你以后采访前先问清楚对方的爱好吧。】(注:mad姐是采访两人的女生指尖id) 【传说中的美好爱情来了，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我今天是什么运气啊，随便进一个直播间都能磕到糖，简直不能太开心啦！】 …… 无数的弹幕汪洋里有人问了这样一句:【这两个好看的小哥哥好眼熟，是不是之前上海外滩给男朋友投屏庆生的那一对吗？】 紧接着立刻有人附和道:【对对对，就是他们，上次女生表白被秀恩爱里的两个男主也是他们。】 【我是他们的CP粉啊，从半年前就开始关注唐唐不吃糖了，我就知道我喜欢的他们一定是真的，而且巨甜。】 【我也好喜欢他们，上次陆堇遥事件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恶意侮辱他们，我都心疼死了，幸好他们没受世俗的影响，依旧快乐的生活。】 …… 而众人热议中的两个人，潇洒的告别了采访他们的女生，去了理发店。 嘴长在别人脸上，管他评价是好是坏，任别人去罢，别人知道的快，遗忘得也快，而生活是独属于他们自己的。 ☆、第六十一章 快接近傍晚的时候，丁盛禾和江乐白这才拎着买好的各种年货准备回家，当然作为一个有男友力的人，拿东西的任务自然都是被丁盛禾独自包揽了。 两人都已经理过了头发，江乐白的短发看起来清爽不少，而丁盛禾的寸头显得他更加干练有气魄。 等他们一起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老丁此时已经回来了。 “爸，你回来了。”，“叔叔好。”两人一起向丁卫国问了好。 丁卫国正从阳台浇完花出来，听见他们的问好身，朝他们微微点头，紧接着视线聚焦到江乐白身上，并将他全身上下来回打量了个遍。丁卫国虽然此时穿着一身居家的普通加绒睡衣，但目光依旧犀利有穿透力，江乐白一时被丁爸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丁卫国这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客套地回了句：“你们回来啦。” 丁盛禾接话道：“是啊，我顺便带小白一起去理发店理了理头发，今天商场人多特热闹，理发的人也超多，光排队我们就等了好久。” 丁盛禾一边吐槽着，一边把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放置在茶几上，拉着江乐白一屁股坐进沙发里。 丁卫国随之淡淡“嗯”了声，没多话也没多停留，客套完径自回自己书房去了。 盛如梅女士兀自在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忙活着，时不时能听见一阵她拍视频的解说声。 自从盛如梅女士知道了有手机支架这种东西存在的时候，就果断抛弃了老丁这个人力支架，自己一个人鼓弄拍视频，老丁也乐得解放，不用再做苦力，实现了两个人互利共赢的和谐局面。 晚饭的时候，餐桌上摆了满满一桌的菜，其中属江乐白爱吃的糖醋排骨和红烧鱼分量最多，就摆在江乐白面前。 “小白，多吃点，尝尝阿姨的手艺。”盛如梅女士一边剥着虾壳一边对江乐白道。 江乐白应了声“好”，随即将一块小排送入口中咀嚼起来，他眸光一亮，将嘴里的排骨啃了个干净，不住赞叹道:“阿姨，你厨艺真的好棒，这排骨汤汁浓郁、肉质鲜美，味道相当好，我在‘指尖’上关注阿姨的时候，就很喜欢阿姨的视频，觉得阿姨每个做菜的视频都很诱人，今天竟然有幸能尝到阿姨亲手做的菜，真是太幸运了。” 江乐白这一串由衷真挚的表扬彩虹屁把盛如梅女士夸得眉飞色舞，整个人喜滋滋地飘上了天去。 “你在‘指尖’上关注我了？”盛如梅女士满脸兴奋的确认道。 “是啊，很早之前就关注您了，您做的视频很棒，现在都是有百万粉丝的人气网红了。” 盛如梅女士把剥好的虾仁全都放进了小甜嘴小蜜罐江乐白的碗里，江乐白一番推拒无果后，便一脸受宠若惊地吃起了爱心虾仁。 餐桌上的另外两个人，丁卫国嘴角抽搐了一下，正欲夹虾的手突然转了个弯，落在一旁的鱼肉上。 丁盛禾也嘴角抽搐两下，感觉嘴里的菜突然一点也不香了，他强烈怀疑小时候他妈说他是从垃圾箱里捡来的这件事并非妄语，而是确有其事。 这时又听得盛如梅女士关切道：“来，小白你最爱吃的红烧鱼，趁热赶紧尝尝。” 丁卫国:“……” 丁盛禾:“……” 吃完晚饭，盛如梅女士原本想让小白留下拉着他多说会儿话，但因为丁盛禾他们忘记把“鸡腿”带过来了，可怜的“小鸡腿”还在家里挨着饿呢，两人便离了丁盛禾父母家，回了别墅。 晚上，丁盛禾和江乐白两人进了别墅楼，发现“鸡腿”没在自己的土豪窝里呆着，最后甚至把家里都翻了个遍也没看见“鸡腿”的半点影子。 “‘鸡腿’能去哪，总不能独自出了家门吧？”江乐白有些着急起来。 丁盛禾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他平常上班，都是把“鸡腿”一个人扔在家里，“鸡腿”虽然是只二哈，但他们家“鸡腿”在盛如梅女士的训导□□下，异常聪明乖巧，从不拆家搞破坏，他对“鸡腿”也颇为放心，他每次下班回家，鸡腿都会乖乖地蹲在家门里面等他。今天他家“鸡腿”不在家里，能去哪呢？ 丁盛禾正想着，视线突然落在了鸡腿屋子里那扇平常一直没开过的小窗户上，而现在那扇窗户是开着的！ 难道是“鸡腿”自己开窗跑出去了？ 按道理来说，那窗户很高，还要从里面把窗栓打开，对一只狗狗来说难度有点大，但如果他家“鸡腿”成精了，从太空舱的顶部起跳，拨开窗栓倒也不是不可能。 丁盛禾紧接着将视线移到了窗外，窗外面是一片面积不小的草地，环绕着草地周围圈有一圈茂盛的灌木绿植和高树，现在是夜里，借着户外的月光只能看见婆娑的幽幽树影。 江乐白也注意到了那扇开着的小窗，窗户虽然小，但按照“鸡腿”的身形来说，却也不是挤不过去。 丁盛禾和江乐白进了“鸡腿”的小屋里，走至窗边，他们用手机手电灯光照着，发现屋后的这片小区绿化带沿着整排别墅蜿蜒，草地周围虽然有草木的遮挡，但对于一条狗来说，却几乎没什么阻拦作用。 江乐白心下暗道:糟糕，“鸡腿”不会跑丢了吧？ “那像不像个狗洞？”丁盛禾突然指着一处低矮的灌木从说，江乐白顺着他指尖方向看去，注意到那处灌木丛明显有被长期挤压而造成的变形缝隙。 他们心下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想，立即绕到别墅后面，并在隔壁别墅发现了同样类似的狗洞，但他们四处找了一圈，依旧没有发现“鸡腿”的踪迹。 两人垂头丧气的回到别墅，但此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丁盛禾打开门，却见道“鸡腿”正摇着芦苇似的大尾巴迎接他们。 他们去查看“鸡腿”房间的那扇窗户，只见窗户被关的好好的，窗拴也是卡死的，这……也太诡异了吧！如果他们心里的猜想是真的，那“鸡腿”不会真的成精了吧？ 两人对视一眼，决定明天一起去跟踪“鸡腿”，一探究竟。 第二天，两人偷偷暗中观察“鸡腿”，发现它在用过早饭后就回自己窝里，在跑步机上开始走步锻炼，等到中午太阳正盛的时候就跳上太空舱的屋顶，并发力跃起用爪子去开那扇小窗，再由窗户溜出去，从他们昨晚发现的灌木里的狗洞蹿出去，快速蹿进了隔壁别墅后的灌木里。 掌握了“鸡腿”的作案路线，他们连忙出门朝“鸡腿”最后消失的地方追了过去，但让丁盛禾和江乐白皆是大吃一惊的是，只见在隔壁别墅后面的草坪上，“鸡腿”正跟一只博美犬玩的正欢，而且它们玩的貌似不是普通的游戏，看姿势……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丁盛禾一时不知该吐槽些什么，狗大不中留？他们家“鸡腿”可是只公狗啊，你怎么能随便糟蹋人家这么小巧可爱的小狐狸呀！不过不得不说，“鸡腿”这眼光还真不错，这小博美一身金毛，模样精致可爱，像个小狐狸，它吐着舌头随着“鸡腿”的晃动，一身柔软的金色长毛也微微摆动着。 江乐白止住了惊愕，笑对丁盛禾道:“盛哥，我记得你上次还说过要给它领只母二哈回来做个伴，现在看来不用你费心了，它貌似更喜欢自主选择伴侣，“鸡腿”这现代婚姻意识还挺强的哈。” 丁盛禾和江乐白两人正唏嘘感慨着，突然听见别墅楼里有人喊他们。 他们抬头去望，只见二楼的窗里站着个人影，窗户开了，仔细看去，那人是个约摸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 “你们就是那条二哈的主人？”女人冲他们高声询问。 “不好意思，我们也没料到我们家狗子竟然偷偷跑出来鬼混。”丁盛禾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复道。 楼上这女人应该就是那只博美犬的主人了吧，自己家狗当众欺负人家小母狗竟然被双方主人抓了现行，也不知道那条博美的主人允不允许自己家的狗跟别种狗杂交，丁盛禾越想越替自家二哈感到无地自容。 “那我们以后可就是亲家了，我看你们这条二哈挺有毅力的，都连续一周来找我们家‘小美’了，我原本还在想这是谁家的哈士奇，长得倒挺可爱的。”中年女人笑着说道。 “那太好了，我也觉得你们家这条小博美长得特别好看。”丁盛禾说着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这条可爱的小狗叫‘小美’？”江乐白问。 “是啊，这是我们家狗的名字，你们家二哈叫什么？”女人问。 “鸡腿。”丁盛禾道。 “鸡腿？哈哈，这名字起得到挺有创意的。” “是嘛，随便起的，哈哈。” 于是，在阳光明媚的大冬天午后，双方主人一边围观自家狗子□□全过程，一边其乐融融的互相认了亲。 ☆、第六十二章 除夕这晚，丁盛禾、江乐白以及“鸡腿”一起到了丁盛禾父母家。 电视开着，但没人去关注里面播放的春晚节目，只为了给家里增添一点节日的气氛，盛如梅女士把手机架在三脚架上，坐在沙发上给她的上百万粉丝大军直播……拜年唠嗑和才艺展示——吹箫，丁妈这是正经的民乐演奏，一时间儿媳妇粉们纷纷跪拜叫妈。 盛如梅女士吃完饭把收拾碗盘的光荣任务交给老丁就去直播了。 江乐白想抢着去洗盘子，结果被丁卫国毋庸置疑地赶出了厨房。 “天上好多星星啊。”丁盛禾跟江乐白并肩站在阳台上，江乐白仰头看着黑幕里的星辰感慨。 今晚看不见月亮，窗外每家每户的窗户灯光里无不透露着喜气。 “恩。”丁盛禾应了声。 两人静静看了会儿夜空，丁盛禾又开口道:“小白，我爸今晚好像对你印象不错啊。” “啊？你这样说的话，跟上次见面比较起来好像要好一点哎。”江乐白的一双明眸混在点点繁星里，无比明亮。 他想起刚刚在餐桌上一家人吃完饭的时候，丁爸不知是喝嗨了还是真的接纳了他，问了江乐白好多过去的经历，并且旁敲侧击地问他有没有管理这方面的兴趣云云。 这时丁盛禾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是陆堇遥的视频电话。 丁盛禾接起电话，通话界面上的陆堇遥神色有些古怪，他整了整表情道:“表哥、表嫂新年快乐！我提前来拜个早年。”说完客套的话又问，“姨妈、姨夫他们呢？我也一起问个好，待会我妈有事找她。” “妈，堇遥来电话了。”丁盛禾听了表弟的话转身回了客厅冲仍在直播着的盛如梅女士喊道。 “是，是我儿子，什么？那就一眼。”盛如梅女士一边盯着手机屏幕的弹幕一边说着，她冲丁盛禾招招手示意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赶紧接电话呀，表弟、姨妈都在等着呢。”丁盛禾没过去，就伸手把手机递了过去。 盛如梅也是无奈呀，毕竟“指尖”上的儿媳妇太多喊着要见老公，她偷偷看了看丁盛禾，打扮得体，相貌出众，登的上大雅之堂，让无数的儿媳妇粉们眼冒红心，但那不耐烦的神情，肯定是不会出镜的，再看他身后站着的小白，恩，阳光甜嘴小可爱一枚。 盛如梅女士心下一动，冲江乐白招呼道:“小白啊，你过来坐着，我去接电话。” 江乐白乖乖坐了过去，屏幕再次被无数弹幕刷屏了。 江乐白看着屏幕上一堆“老公”的称呼，一脸尴尬的干笑着。 丁盛禾见他表情，忙去看直播屏幕，他身上的温度瞬间低沉下来。 “不好意思，这位不是你们的老公，他是盛如梅的正牌儿媳妇，我妈她现在有事没法继续直播了，感谢大家在这么重要的日子还在陪伴她，但还是陪伴家人更重要，我替她下播了。” 没等屏幕上的一波惊呼席卷而来，他就结束了直播，把身旁的人拉进怀里，像个吃醋的小屁孩道:“你是我的人，没人可以叫你老公。” 江乐白哭笑不得的想:盛哥，明明他们喊得是你啊，我只是个替身工具人而已啊。 “什么？堇遥也……”盛如梅女士嗓门突然高了几分贝。 丁盛禾和江乐白寻声抬头看去，却见盛如梅女士避开了他们的视线，声音低了下去，并一边说一边往房间走。 “发生什么了？”江乐白疑问道。 是啊，表弟不就拜个年吗，能出什么大事，难道是……？丁盛禾想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是不是陆堇遥和楚念的事被姨妈知道了？” 果不其然，盛如梅进了房间，坐在床边安慰电话另一边的妹妹。 “如兰啊，我真没想到堇遥他也来这么一出，不过我劝你啊放宽心，堇遥这孩子我也接触挺久了，他虽然个性张扬点，但还是个懂事听话的孩子，都这么大的人了，心里总是有数的。况且啊，现在已经不是我们那个年代了，这种情况也不是个例，我觉得我们家盛禾跟小白就挺配的。” 盛如兰，也就是盛如梅亲妹妹的名字，她接话道:“我知道，我又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也理解同性恋，我不是不允许他找个男人，关键是他找了个比他大好几岁的，这……我一直以为我儿子是上面的，这万一……” “啊？”盛如梅女士也是吃了一惊，但她迅速又恢复过来道:“年龄倒是不打紧，我听说啊，这孰攻孰受，跟年龄没关系，你先别急，要不你试探着问问堇遥，也好心里有个数。”盛如梅自从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取向之后，就开始恶补这方面的知识，什么0啊1的、年下、骨科、ABO啥的，都给搞懂了，她倒没有表妹这方面的担忧，毕竟她儿子和小白两人神态气场一看，就知道哪个是1哪个是0。 她又安慰了一会表妹，便挂了电话出了房间。 “怎么把直播关了？”盛如梅问，她现在也是心里有事，没心情直播了。 “您都走了，还怎么直播？”丁盛禾道。 老丁收拾完东西也做到了沙发上，一家人整整齐齐坐着看春晚。 “盛禾、小白啊，我问你们个事哈，你们知道堇遥他……有男朋友吗？”盛如梅女士一改往日优雅霸气的女王之姿，温柔小心地问道。 丁盛禾跟江乐白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她们在聊的果然是这事。 盛如梅看出了他们俩眼神中的意思，进一步问道:“那你们知不知道，他那个男朋友，他和他男朋友，他们两个人，谁是那个？”盛如梅女士说着竟然有些吞吞吐吐起来。 “肯定是我表弟吧。”丁盛禾接话道。 盛如梅赞同地点头，心下一松，准备给自己亲妹传递一下这个好消息。 “可我怎么感觉是楚念呢，我觉得陆堇遥在楚念面前就像个小孩子，而楚念则一直宠着他。” 江乐白的一句话让丁盛禾听了陷入沉默，让盛如梅女士听了差点落泪。 而一旁没有参与讨论的丁卫国再也听不下去了，叹了口气，摇着头回了自己书房。 千里之外，成都，一栋高楼的窗户里，灯光大亮。 盛如兰把披在肩头的长发一扎，拍了拍脸，长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她拿着刚挂断的手机出了房间，正不知在偷偷给谁发短信的陆堇遥闻声赶忙藏了手机，在沙发上正襟危坐起来。 盛如兰清了清嗓子，恢复到原本一脸怒意的模样，缓缓开口喊道:“陆堇遥。” “在。”陆堇遥跟个受训的小学生一样答道。 “你瞒了我们这么久的事，就不跟你追究了，现在我问你一个非常非常严肃的问题，你要老实回答，不允许有任何的欺瞒，听见了吗？”盛如兰把“非常”一词咬得非常重。 陆堇遥自从被他妈撞见自己跟楚念在街头吻别后，就已经把他和楚念的所有事都坦白了个遍，他不知道还有什么非常严重的事需要交代，但还是说了声:“好。” “陆堇遥，我问你，你和他是谁主动的？”盛如梅说着气焰越来越弱，她还是没法直接问出那个问题。 “是我呀。”陆堇遥有些不解，他不是已经告诉他妈是他先去招惹楚念的吗？ 盛如兰刚把心落下，又听陆堇遥补充道:“我先追的他。” 盛如兰这个气啊，谁问你那个啦，她一时没忍住，吼了出来:“我不是问你这个，我的意思是你们谁上谁下！！！” 此话一出，正跟老战友电话叙旧的陆爸也被震了三震，笑脸僵在了脸上，止住了说话望着母子俩，直到被对方喊了几遍“老陆”才回过神，继续笑着答话。 陆堇遥彻底呆住了，良久才回过神来，反问道:“妈，你看我像是被压在下面的人吗？” 在遇见楚念之前，他可是圈里有名的无敌勇猛持久小霸王好不好，就算是楚念，也不得不夸赞他技艺超群，作为不怕天不怕地的堂堂男子汉，当然他现在也不怕，只是怕楚念一个人罢了，陆堇遥感觉自己身为男人的实力受到了母亲的质疑。 听他这样一问，盛如兰彻底放了心， “那啥，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你干脆把楚念喊过来家里过年吧，带给我们瞧瞧。” 盛如兰这样一说，陆堇遥呆愣在当场，不是，怎么回事，事情怎么突然就转变这么大？几分钟前不还反对他们要死要活的吗？ 随后，茶话会正聊得津津有味的三个人受到了最终答案。 “看来我没猜错。”盛如梅女士磕着瓜子发表感言。 “还好表弟不负所望。”丁盛禾把瓜子壳吐了出来，悠悠道。 “是我看错楚哥了。”江乐白语气里有些惋惜。 没多久，新年的钟声就在无数人家的唠嗑声中敲响了。 电视上的晚会主持人开始倒计时:“5、4、3、2、1” “新年好！” 无数的祝福在这边大地上传播开来。 ☆、第六十三章 微信群里消息此起彼伏地响着。 指尖产品研发群里一改往日清冷不闲聊的气氛，由顾炜带头，轮番发起一轮轮红包雨，大家抢红包抢到手软…… 四好青年致富群里，周小雨晒出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大合照。 【爱微雨:怎么样，我们家小宝小小微可爱吧，等过完年我再专门给你们补一桌我们家小小微的满月酒，你们必须参加啊。】 【Allen:时间好快啊，都要满月了！】 【狼来了:以后，小小微就是我们干闺女，你可得多带她出来，多陪我们几个干爸玩。】 【爱微雨:那不必须的，以后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小子敢欺负我们家小小微，我喊你们一起去揍他。】 【江心秋月:批评教育吧，打架不太文明。】 【Allen:这话我接不了。】 【爱微雨:我随口一说，小白你别当真啊。】 【狼来了:就是，揍人不文明，咱们要用和平的手段处理问题。】 【爱微雨:……】 【Allen:盛禾，我现在有点怀疑你在家里的家庭地位啊。】 【狼来了:我那是宠他好不好。】 【江心秋月:是啊，一般大事我都听盛哥的。】 也许Allen实在是受不了两人你侬我侬的甜言酥语，两分钟后发了句:【既然你们都在秀，那我现在宣布一件事哈，你们一定得给我保密，要是我今晚的话有半个字泄露出去，你们谁都别想活着见第二天的太阳。】 Allen先放了狠话，然后开始发表宣言【我谈恋爱了。】 这确实是个重磅炸弹，Allen这么多年来虽说也跟几个长得不错的大叔有过比较密切的来往，但官宣出来还是头一次。 爱微雨忍不住调侃一句:【究竟最后锁定了哪个大叔呀？】 众人还没来得及细想，第二个重磅炸弹就来了。 【Allen:这人你们都认识，是沐易，你们一定要替我保守好这个秘密。】 结果，周小雨成了反应最大的那一个。 【爱微雨:什么！？？？这……这一切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难道你就是那个传说中被沐易追求的对象？？？】 周小雨语气里除了震惊还有满满的不可思议。 Allen发过来一个摊手的表情包，很无奈的表示你猜对了。 【爱微雨:你容我冷静一下，我该怎么去跟小微委婉的转述一下这个消息。】 见受了惊吓的周小雨不再做声了，丁盛禾跟江乐白连声恭喜起Allen来。 不一会儿，周小雨就回来了重新加入聊天。 【爱微雨:我们家小微差点从床上蹦起来，顺便说一句，小微让你在小小微满月酒的宴会上一定要把沐易带过来，不然的话，等她月子做完了，一定要让你好看。】 【Allen:微臣领旨。】 几人又闹了一阵，实在熬不下去的江乐白拉着丁盛禾去睡觉了。 丁盛禾小房间里的那张床，放在现在给两个大男人睡，虽然还算宽敞，但跟别墅房间的床比起来，要窄得多。 虽然屋子里一直开的空调，但被子里还是有些凉，江乐白身体触碰到冰凉的被褥床单，浑身一个冷颤，直到丁盛禾也进了被窝才稍觉一阵暖意。 江乐白蜷缩在对方温热的怀抱里，两手上下游走，不断寻找着热源，就像一个抱着暖手宝暖手的人。 “对于我这个人形暖手宝可还满意？”丁盛禾笑着问道，并将怀里的人箍得更紧了。 他将热源源源不断的传输给江乐白，直到把被子床单都捂热，让江乐白变得暖和，却依旧散不去他身上的热意，身体反而越来越灼热。 “满意，而且喜欢得不得了。”江乐白把脑袋埋进丁盛禾颈窝处，模模糊糊地说。 丁盛禾伸手关了灯，道了句:“晚安啦，只管点火不管灭火的小兔崽子。” 正月初一，两人睡得迷迷糊糊间被盛如梅女士一边砸门一边喊他们起床的声音给吓醒了。 “妈，怎么了？”丁盛禾高声问道。 盛如梅女士的声音透过门传来:“起床了，待会你爸带你们去亲戚家拜年。” “奥，知道了。” 两人又赖了会儿床，才磨磨蹭蹭的去穿衣服洗漱。 就算丁盛禾生物钟再强，也耐不住熬了那么晚的夜，而且被窝里还有个长在他心窝上的美人，里面是温香软玉，外面是寒风凛凛，这谁舍得起来。 丁盛禾母亲是从东北嫁过来的，盛如梅那边除了亲妹妹，再没什么直系的亲属，也由于地理的限制，只通过电话问了好，而丁盛禾他爸这边，有个丁盛禾的姑姑远在海南，有个大伯住在内蒙，可以说是散落在天涯海角，在杭州这边的只有两家远亲。丁爸带着他们去拜访了远亲，又去几个比较要好的生意伙伴家里串了门，等终于拜完年，一上午已经过去了。 通过现场和远程拜年，丁盛禾家里所有亲戚都认识了江乐白。 过年这几天，丁盛禾和江乐白在丁盛禾父母家一直住到初三，初四这天，他们回别墅简单收拾了下，就再次出了门。 这次，他们一路驱车到了云村，这个江乐白自小就生长的地方。 “爸、妈，我带我的爱人回来看望你们了。”江乐白望着窗外的熟悉风景默念道。 已被尘封许久的老房大门再次被打开了，江乐白找出家里放着的老相册，翻看几眼，见到了那张张云所描述的站在西湖断桥边的老照片，他将这本相册放进包里带在身上，这是这个家里他对于父母的最后一点念想了，旧人已逝，独留青冢，也许以后他回来这里的次数会越来越少了。 假期飞速流逝，在最后一天，周小雨办了一桌满月酒，这是单独为几个好朋友办的。 包厢里，周小雨一家三口、丁盛禾、江乐白、Allen、沐易齐聚一堂。 江乐白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微姐，不得不说周小雨眼光还是很不错的，微姐一身披肩长波浪，长着一张精致小巧的瓜子脸，虽然因为生完孩子身材稍微有些走形，但能看出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她跟江乐白从众人口中所听闻的微姐泼辣形象有很大的出入，眼前的微姐看起来有一种温婉的气质。 “小雨，你快打我一巴掌，让我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果然微姐一开口，温婉气质全无。 这才是真正的微姐啊。 “我从来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会跟自己的偶像见面，还是在我家宝宝的满月席上，我的天，容我拍张照留个纪念。”微姐一脸激动继续道。 沐易看着周小雨有些尴尬地笑笑，提醒微姐:“照片你自己留着看看做个纪念，可千万别发出去呀。” “明白。”微姐信誓旦旦比了个OK的手势。 小宝宝一个月了，看起来软糯一团，被包裹成个小粽子，好可爱。 江乐白忽然就有些悲伤，可惜自己不是女生，不能生孩子，没办法给盛哥传宗接代，要是他们也有个娃娃，该多好呀。 胡思乱想间，手被牢牢握住了，他抬头，看见丁盛禾带笑的眼眸。 丁盛禾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覆在他耳边安慰道:“我们可是小小微的干爸，而且我有你这么个听话懂事的乖宝宝就够了。” 江乐白反手紧紧握着丁盛禾的手，满心感动。 “沐易，你今年没回北京过年吗？”小微作为沐易的粉丝，知道他住在北京，有些好奇的八卦道。 沐易转头看着Allen，笑道:“回了，昨天刚回来。” 今天的Allen似乎很平常他们见到的样子不太一样，话少了很多，安安静静地看着沐易说话，不补刀、不刻薄、就像个盯着自家总裁大人的小娇妻。 “你今年在哪过的年？”丁盛禾捅捅Allen胳膊低声问道。 Allen眼中带笑，也低声回了一句:“北京。” 丁盛禾嘶了一声，暗自感慨这两人的进展也太快了吧，又想了想Allen的经历，也是，他不去北京陪着自己喜欢的人过年还能去哪呢？ 周小雨起身道:“大家来说说自己的新年愿望吧，我们一起干一杯。” 众人应着纷纷倒满酒站起身。 小微起了个头:“我希望新的一年宝宝健健康康成长，希望小雨不要再胖下去了。” 周小雨满是宠溺地望着小微说道:“我希望我们家小微永远美丽，永远快乐！” 江乐白说:“我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有盛哥陪伴。” 丁盛禾卖了个关子:“我希望新的一年能兑现去年的一个承诺。” “咦，什么承诺啊？”众人齐问。 “保密，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丁盛禾狡黠一笑。 轮到Allen了，他说:“我希望沐易演艺事业顺利，希望自己今年不要这么忙，能有时间去度个假。” “Allen，你第一条愿望可能达不成了。”沐易道。 “什么？为什么？”众人齐声追问起来。 “因为……我打算过段时间就宣布自己不再演戏了。”沐易平淡回道。 “什么？？？！！！”这次众人的惊呼声更高了。 “我决定自己投资成立公司，转行做老板。”沐易看着众人的反应莞尔笑了。 “哇！可以可以，提前恭喜沐老板。”众人听闻这一转折，纷纷道贺起来。 Allen听了沐易的决定大吃一惊，趴在他耳边悄声问:“你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为什么突然就不演戏了，年前的风波已经过去了，你的事业没受太大影响呀？” 沐易也悄声回答他:“因为我怕你吃醋。某个女演员或者某个男演员的醋，况且我爸也一直反对我演戏，一直喊我继承家业，索性就帮我爸拓展一下影视行业的版图吧。” “所以，你愿不愿意陪我去北京，我聘你为我们公司的首席化妆师，工作不忙，而且薪资待遇优厚，今年夏天我打算带公司全体员工去马尔代夫度假。Allen，动心了吗？”沐易继续问道。 Allen笑着，没说出话来，但沐易知道他已经同意了。 丁盛禾打断他们的窃窃私语:“你们怎么那么腻，这还有那么多人呢，注意点影响。” Allen回怼道:“谁能腻过你跟小白？” Allen还是那个Allen，还是原来的味道。 江乐白微红着脸瞪着丁盛禾，意思是，你好好的干嘛拿他们打趣。 包厢里热热闹闹地聊着天，酒店外的天空中突然飘起了雪，雪花轻飘飘的任风吹着，悄无声息的落在这城市里的各个角落。 假期马上结束了，每个人也都会沿着既定的路线继续前行，但也许，偶尔也会掠过一阵风，将他们原本的轨迹打乱，带他们去看不一样的风景，生活也正因为这样的随机性而变得丰富有趣起来。 感谢指尖App，让他们的轨迹在生命里最美好的岁月里交叠，让24岁的江乐白遇到了27岁的丁盛禾。 落雪依旧，热闹依旧，生活依旧，爱情也依旧。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感谢能够将全文认真看完的你们，希望这篇小说能够带给大家欢乐和感动，最后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后续会有海外结婚的番外，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对另外两对cp的故事感兴趣，如果有人喜欢我的故事，有生之年我会把陆堇遥vs楚念和Allenvs沐易的故事写完，只是现在还没有动力去写，如果有小伙伴喜欢，记得留言给我，你们的回应将是我干文的动力。由于疫情今年是蛮艰难的一年，在这里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啦。（哈哈哈，这样自说自话感觉自己像个深井冰，算了，反正也没人注意到，嘿嘿，大家有缘再见。） ☆、番外之再游川西1 丁盛禾背背黑色休闲包，手拉大号行李箱，身侧跟着一抹白色的身影。 时隔大半年，江乐白和丁盛禾再度落地成都。 “哥，小白。”一阵夹杂着惊喜的呼唤隔着人潮闯入耳际。 两人齐齐寻声看过去，机场出口的等待区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稳重淡定的对他们抱臂微笑，另一个高个子男人则冲他们不停挥舞着手臂，男人右耳处的镶钻N字型耳钉格外耀眼。 “堇遥，楚念——”丁盛禾和江乐白也大声回应了两人的招呼，迅速走上前。 “让你们久等了吧，飞机延误了半个小时。”丁盛禾解释道。 陆堇遥一双桃花源在丁盛禾和江乐白身上顾盼流转，笑着说:“没事，我们刚刚也是边在店里喝咖啡边等你们消息，等到你下机的消息，我们这才赶过来。” 江乐白注意到楚念胸前一直别着的那个情侣胸针不见了，他再看看陆堇遥的耳钉，忍不住好奇问道:“楚哥，你今天怎么没带胸针。” 这话一出，陆堇遥的脸立马拉了下来，他转手在楚念胸前轻捶了一拳，怨道:“都怪他上次把衣服放进洗衣机的时候忘记把胸针取下来，结果把胸针给弄坏了。” “啊~”江乐白惊讶的语气里透着惋惜。 陆堇遥见嫂子这神色忙安慰道:“没事，我已经找给我们定制这款饰品的熟人朋友返修了，这几天应该就可以拿到了。” “那就好。” “走吧，我开车。”楚念说着领着他们往停车场走。 车子一路疾驰，最后驶进小区的地下车库。 四人站在电梯里，随着电梯上行，数字18被按亮。 江乐白有些微微紧张，他还从未见过陆堇遥的母亲，他该称呼她一声阿姨，但怎么说陆堇遥母亲也是丁盛禾的姨妈，今天来陆堇遥家里也算是变相的见家长了。 他转脸去看楚念的神色，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淡定从容的样子。 江乐白覆在丁盛禾耳边低声问道:“盛哥，我们要不要再去买点见面礼？我们给姨妈带的礼物是不是有点草率？” 丁盛禾用左手紧了紧握着的江乐白的手，道:“没事，我妈最了解这位她妹妹的喜好了。”顿了顿又调笑道，“怎么见婆婆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紧张，见个亲属而已，放宽心吧。” 两人正交头接耳着，陆堇遥轻咳一声，只听“叮”的一声，18楼到了。 陆堇遥开门带着他们进了门。 “呦，你们几个终于回来咯。”盛如兰的招呼带着浓郁的本土川味扑面而来。 “妈，我好饿，饭做好了没？”陆堇遥用四川话对答的语气让江乐白有些忍俊不禁。 盛如兰甩儿子一记眼刀，然后把视线集中在丁盛禾和江乐白身上。 两人忙趁机打招呼:“姨妈好”，“阿姨好”。 盛如兰连连点头，热情应道:“好好好，你们别在门边杵着呀，赶紧进来坐。” “姨妈，这位就是江乐白，我男朋友。”丁盛禾为盛如兰介绍起来。 “啧啧啧，这小伙子长得撑展哦。”盛如兰一边喜滋滋夸赞江乐白，一边将他们迎进屋里。 江乐白撇脸去看丁盛禾，一阵眼神交流，丁盛禾回应他:我也不懂啥意思。 陆堇遥给他们解释道:“我妈夸小白长得帅呢。”然后牵起楚念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 江乐白脸色有些绯红，跟着丁盛禾坐在沙发上。 盛如兰正张罗着给让他们吃水果，说完一句“堇遥，你先陪着你哥他们聊聊天，我去上菜。”就转身进了厨房，盛如兰见他们听不太懂四川话还换了普通话的口音。 盛如兰刚进了厨房，亲姐姐的微信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姐啊。” 电话那头，盛如梅女士正优雅地吃着晶莹剔透的车厘子，她问道:“他们已经到家了吧？” 盛如兰点头:“是啊，刚到没多久，我看你们盛禾找的小男朋友真不错啊，看起来乖巧听话，挺惹人疼的。” 盛如梅听了这话比听别人夸自己年轻貌美还开心，捂嘴笑道:“我看堇遥那孩子也挺有眼光的，我看照片里这楚念长得成熟稳重、一表人才，要是我再年轻几岁，估计也会被他迷的团团转呢。” …… 两人叽叽哇哇说了半天，直到听见外面陆堇遥催促:“妈，你啥时候能把饭做好啊，您儿子我快饿死了。” 两个婆婆秉承良好交流而展开的儿媳妇研(互)讨(捧)会暂时结束了。 几人吃完中午饭，陆堇遥和楚念开车带着他们到了暂住的酒店。 丁盛禾下了车，摘下红色墨镜四顾环视。这路边的建筑风格，两边店铺，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江乐白神情一滞，用胳膊暗戳戳地捅了捅丁盛禾的腰，低声道:“盛哥，我们来过。” 丁盛禾再一细看周边环境，又看了看酒店那崭新的招牌，确定了，眼前的这家店就是他来成都找江乐白时睡过的那家酒店，虽然名字换了，但地点他还有印象。 “换一家。”丁盛禾冷冷道。 陆堇遥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他被楚念按着肩膀，这才强忍住笑意道:“别啊，从你们走了，我朋友特地重新做了装潢，给墙壁做了加厚和隔音处理，住起来绝对比上次要舒服安全很多，我和我家念哥提前给你们踩过坑，这次知道你们过来，我特地让我朋友留了那间最有情调的豪华情侣圆床房，不仅有超大浴缸，还有健身器材和投影仪。” 说完还不忘冲他们俩眨眨眼。 丁盛禾半信半疑将征询的目光转向楚念。 楚念一边赞同的点头一边说道:“陆爷真没骗你们，值得一试。” 楚念低沉和缓的嗓音让丁盛禾放了心。 他是再也不敢相信陆堇遥嘴里的话了，他表弟的一系列操作骚过自己，但这位弟媳的话，还是很有信服力的。 丁盛禾和江乐白对视一眼，算是同意了。 第二天上午，陆堇遥和楚念来酒店门口接两人。 一见面，陆堇遥就发问:“表哥，怎么样，昨晚过得不错吧。” 江乐白闻之，去看丁盛禾的神色，见他不偏不倚刚好朝自己看过来，忙羞红了脸别过头去。 陆堇遥接过丁盛禾的行李箱塞进汽车后备箱后，见到江乐白这一脸娇羞的小媳妇样，抿着嘴想笑又不敢笑，连一向淡定的楚念也忍不住勾了嘴角。 后备箱里除了丁盛禾和江乐白两人的行李还有陆堇遥及楚念的行李和一些食物零食。 四人坐上车，由楚念开车，越野车驶出市区，一路向西。 丁盛禾和江乐白坐在后座上正一起看着手机屏幕，跟手机另一边的Allen通着话，此时Allen正躺在躺椅上，品着香槟，脚下是马尔代夫的金色沙滩，眼前是一片无垠的碧绿汪洋。 没错，这就是沐易承诺奖励公司员工的马尔代夫度假三日游，看得丁盛禾和江乐白两人满目羡慕，这才是真正的优秀老板啊~ 但当他们得知沐易公司目前八个公司成员，其中一个孕妇回家生娃，四个因爱岗敬业仍旧坚守在岗位上加班的时候……两人同时啧了起来。 原来，享受这等福利的只剩最后两个人，一个是公司大老板，一个是特聘化妆师，沐易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江乐白替公司加班员工们默哀三秒…… “好了好了，先不跟你们闲聊了，我家沐易喊我去潜水了。” 丁盛禾：“行行行，我们也已经出成都了，你们好好玩哈，那我们挂了。” 江乐白：“拜拜。” 他们此次旅程走的是川西游最经典的大环线，上一次离别成都时，江乐白曾因为没有机会去色达看一眼而留有遗憾，这次再来，他终于可以跟他爱的人一起领略这人世间的壮丽美景。 陆堇遥把车载音响声音调大，许巍的老歌——《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仍在继续。 积攒着生活的沉淀，透露出些许沙哑的嗓音仍在一遍遍循环着：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你赤手空拳来到人世间，为找到那片海不顾一切 …… 川西，我们来了！ 经过七八个小时的峡谷穿行，途径汶川和马尔康，原本他们出发的时候天气极其晴朗，不料行至半路，天气陡变，大雨倾盆而至，路上遇到几次涉水路段。 但好在，当天夜里他们终于顺利抵达了观音桥。 观音桥其实并非靠一座桥而出名，镇上有一座观音寺，位于海拔3685米的纳勒山半山腰，因庙内所供奉的四臂观音得名，据说来这里求姻缘会特别灵验。 四人住进提前订好两间房的客栈里，由于舟车劳顿，尤其是开车时间比较久的楚念已经略显疲态，于是他们两两回了房间，早早休息。 约摸晚上□□点钟，楚念正俯身躺在大床上，时不时发出一阵销魂的□□。 “啊——，陆爷，你轻着点。” “好，知道了~”陆堇遥放慢了手上的动作，换用掌根在楚念后背穴位上逐渐用力按压。 ☆、番外之再游川西2 “陆爷，你什么时候偷偷学会的按摩呀？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等手艺？”楚念扭着头问陆堇遥。 陆堇遥又换了个指摸的技法，解释道：“念哥，我这手艺可是从我妈那传承下来的，一般不显露，再说，我以前不是没有机会吗，都怪你身体素质太好了。” 楚念轻笑一声，回过头，继续闭上眼享受着这份痛与快乐并存的舒适。 这时，陆堇遥的手机响了，持续作响的急促铃声惊扰了这片静谧惬意的空间。 陆堇遥手上动作没停，瞥了眼来电显示。 是她妈？ 大晚上的，有什么事 他抽出一只手接通了电话，按下免提，电话那头传来盛如兰焦急的声音：“堇遥，你们没事吧？” “怎么了妈？发生什么事了？”陆堇遥一头雾水问。 “你们不知道？”盛如兰的语气一边带着惊讶一边大大松了口气。 “妈，有什么重要的事，你赶紧说吧。”陆堇遥催促道。 “今天下午汶川附近路段发生山体滑坡和泥石流，新闻报道说据不完全统计已经至少有十五人遇难，三十几人受伤，我一听这消息嘞，吓得我心突突跳，差点犯了心脏病，你们几个都没事吧？” 陆堇遥给楚念按摩的动作一停，和同时转头的楚念对视一眼，应该是因为今天下午突如其来的暴雨导致的，他安慰盛如兰道：“没事，我们已经到观音桥镇了，都在客栈住下了，妈，您放宽心吧。” “没事就好，最近天气阴晴不定，你们玩完早点回来哈，省的我跟你爸担心。” “知道啦——妈，我们要睡觉了，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陆堇遥对着电话道。 “行，那你们早点休息吧。”盛如兰听儿子这样说，脑海里构想出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来，迅速果断的切断了电话。 扩音放大后的嘟嘟声传来，陆堇遥喃喃着：我妈今天怎么主动挂我电话，不多唠叨几句了。 “幸好我们走得早，躲过一场天灾。”楚念翻了身从床上坐起。 “念哥，你不想按了？”陆堇遥问。 “难道你按这么久了，我不心疼你手酸吗？”楚念反问，陆堇遥被这一句甜言蜜语齁得说不出话来。 另一个房间里，丁盛禾跟江乐白也同时遭受了来自于盛如梅女士的电话炮击，他们原本都已经睡下了，不料俩个人的手机犹如夺命交响乐一般，欢快旋律伴随着“嗡嗡”直响的震动声硬是把两个人从周公怀里拉了回来。 直到他们接了电话报了平安，这才安了盛如梅女士的心。 不料刚挂断电话，他们准备再次睡觉，周小雨的慰问电话又来了。 丁盛禾无奈之下，只好拍了一张两人平安无恙、相拥入眠的合照发到了朋友圈里，用一把切切实实的狗粮，喂饱了准备前来慰安的人。 第二天，他们在客栈吃过早饭，便出发去了观音庙，山路曲绕盘转，下车后又爬了几十级石阶，伴着悠扬的梵音，几人终于站在观音寺庙的大门前。 四周都是巍峨起伏的青绿色绵延山脉，甚至对面的一座绿色山坡上，印着巨大的藏文六字真言，在这里，五色经幡、转经塔等处处可见，山间吹过的风仿佛能将人们心底的污秽洗涤殆尽。 来这里的人有虔诚磕长头跪拜的佛教信教徒们，也有衷心祈愿的过路游客。 出了观音庙，江乐白问丁盛禾：“盛哥，你刚刚在观音佛像前求了什么姻缘呀？” 丁盛禾挑眉反问：“我为什么要求姻缘？” 江乐白有些急了：“人家都说来这里求姻缘准，拜一拜可以求得爱情长久，难道你刚刚没默默祈愿？” 丁盛禾刮了刮他高挺的白鼻梁，笑道：“我已经有了一段可以共度余生的绝佳姻缘，难不成你嫌我只有一段姻缘不够？” 江乐白被噎了一下，抿嘴笑了，也不再言语。 “咳咳咳”一旁的陆堇遥听了表哥的这番话，忍不住露出了不忍直视的扭曲表情，桃花眼里满是嫌恶。 他们四人没在观音桥镇附近多停留，随即驱车赶往色达，这次换由丁盛禾开车，大概耗费了三四个小时，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们抵达色达，住进了民宿里。 原本自小在杭州长大的丁盛禾初见川西这种急窄蜿蜒的山路时，开着车还是心有忐忑，但没开多久也习惯了这独特的山水地貌，路边缭绕在山头的浓雾白云愈发让人心情平静。 第二天，色达依旧是艳阳普照的好天气，据网上媒体报道的消息，汶川附近路段发生的塌方与泥石流已经导致二十人罹难，伤者超五十人。 人生永远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会降临到自己身边，生活就该活在当下，好好度过每一天。 吃过午饭后他们早早来到天葬台，等待领略这里独特的葬礼形式。 传说如若神鸟将尸体吃净，飞上天空，就表明死者生前没有罪恶，灵魂得以顺利升天。 天葬师剥去尸体的外衣，开始肢解死尸…… 明艳的日光高悬，江乐白站在侧旁的台阶上，远远望着成群的秃鹫撕咬争抢着空洞的□□，伴着天葬师超度的余音，那具躯壳的灵魂也许轮回到下一个肉身上，继续着上一世的修行。 人生的终点逃不脱同一个结果，在遇到丁盛禾以前，他从未畏惧过死亡，现在，在一场直观的死亡仪式面前，他心底突然涌起一阵怅惘与恐惧。 天葬，作为藏族等级最高的一种葬礼仪式，代表着无数藏人的信仰。 江乐白突然问丁盛禾：“盛哥，你有信仰吗？” “有。”丁盛禾温柔的目光投过来，望着江乐白不假思索却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你的信仰是什么？”江乐白追问道。 “我的信仰啊……”丁盛禾继续笑着，说至一半突然转了个弯，一脸高深莫测地卖起了关子，\"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 江乐白一脸黑线一阵无语，不跟他贫嘴，转头继续去看天空中飞舞的秃鹫，拨开心里重重迷雾去寻找一个缥缈的答案。 丁盛禾望着白衣人的侧影默叹：我的信念就是你啊，我的小兔崽子，我的小笨蛋。 天葬仪式结束后，四人去了色达另一个比较闻名的人文景点——喇荣五明佛学院。 在这里，成千上万的僧侣居住于此，是最大的藏传佛学院，这里随处可见身着红衣的行路觉姆和喇嘛们，两侧山坡遍布着错落有致的绛红色木屋，远远观之，除了感受到无比强烈的视觉震撼，江乐白也受到了巨大的身体挑战。 这里地势极高，平均海拔3900米，在午后炙热阳光的灼烤下，江乐白一阵胸闷恶心。 他有高反反应了。 幸好他们越野车的后备箱里带着应急的氧气瓶。 丁盛禾陪着江乐白坐在石阶上休息，陆堇遥陪着楚念去车上取东西。 这时一个皮肤黑黝，头裹红布长袍的模样越有六旬的老人佝偻着腰身，背驮大袋大米迈着坚定稳重的步履不喘不停地走上了台阶。 两人望着她逐渐走远的身影，半张着嘴，神情即惊讶又叹服。 刚好取完氧气瓶的陆堇遥和楚念回来了，看到一幕，陆堇遥拍了拍因走路过急而喘着粗气的楚念，同样喘着气对江乐白道：“小白，看来你要想办法提升一下自己的身体素质了，我表哥这么喜欢健身的一个人，怎么不带着你一块运动啊。” 江乐白脸上的高原红又深了一层，盛哥教他健身？ 他想起房间健身房的一幕，又想起盛哥自我献身教他识别人体各个部位肌肉的骚操作，连忙摆手替自己解释：“我私下里有锻炼，身体素质还可以，我不是因为身体弱才有高反的，一般人在平原住久了，初来高海拔地区后都会有或多或少的身体不适。你看我们带过来的食物袋子都鼓胀成什么样了。” 陆堇遥低头去看袋子里的零食，看到一个个像充了气似的小面包，忍不住笑了。 这时一阵诵经声从佛学院飘扬出来，江乐白吸了口氧气，站起身。 丁盛禾关切道：“小白，你没事吧。” “没事，感觉好多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转至天黑，他们没等到夜幕降临，便决定离开这里。 这里有佝偻黝黑的老人在尘世里一天天转着明黄沉重的经筒，有数不胜数的苦行蹭蛰居在寸地大的漏风木屋里，享受着精神升华的乐趣。 而他们这种俗人，终究不该玷污这里。 翌日，趁天光还未破晓，四人便离开了色达，驱车赶往下一个地点。 旅行的意义是什么？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在江乐白这里，是为了与自己爱的人共赏自无与伦比的自然美景，体验别样的人文风情，让一点点老去的他每每回想自己平凡人生的时候，多一些温暖幸福的纪念。想到与盛哥一起度过的无数甜蜜时光，生活再苦也可以笑着饮下。 当然，有丁盛禾在身边，苦这番滋味，他可能再也品尝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