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把吻戏全给了你 作者:苍横翠微 文案: 十分乖巧懂事的扈晓,是知名导演和当红花旦的女儿。 她梦想成为演员,却难如登天。 一场“乌龙表白”惹上陈嘉遇后,扈晓释放出任性,天天演戏、撩汉。 自习室,扈晓盯着陈嘉遇目不转睛。 陈嘉遇伸手挡住她视线,“别东张西望。” 扈晓抓住男生的手,在他掌心写——东边有你,我没朝西边看。 陈嘉遇蹙眉低斥:“东边也不许看,看书。” 女孩变着法儿表白,直到休学消失,都自认没有拿下陈嘉遇。 - 多年以后。 醉心科研功成名就的陈嘉遇突然回国,以演员的身份。 彼时,扈晓见熟人就跑,不提梦想不回家,沉迷住酒店。 陈嘉遇紧追不舍,上门讨债。 讨债结果—— 一不拍吻戏,二不怕掉粉的陈影帝因为剧本和导演吵了起来。 没看视频前,众网友:无良导演!又想强加亲密戏。 看过之后,卧槽??陈嘉遇那张迷人的嘴在说啥—— “吻戏太少,得加。” 网友瞬间炸锅,喊话知名CV扈晓:大大,你家陈醋飘了,要拍亲密戏! 扈晓内心酸得不行,却还要冠冕堂皇,“支持陈醋为事业献身。” 陈嘉遇突然微博诈尸,“献给你。” 众网友:卧槽,全是狗粮! 不知道自己是女主的扈晓,哭了,爱情和梦想,得亏有此良人。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时尚流行 搜索关键字:主角:扈晓,陈嘉遇 ┃ 配角:赵邱彤,管言,暖兔,黎子旭 ┃ 其它: 第1章 谁也不给 农历十四的月亮,将圆未圆。 扈晓站在宿舍阳台,听着手机那头的嘱咐声频频点头,她神情乖巧认真,像是在拜月祈福。 “晓晓,中秋节我跟你爸都回不来,你自己安排。” “你现在已经是大学生了,遇见心动的男孩子,就去谈场恋爱,阿妈不会阻拦。” “但有两点要记住,作息规律照顾好自己,表演系的排练,不准参与。” 女孩望着月亮,几不可察地轻吁一口气,“阿妈,这两点你已经提醒过多次,我记得。” 十八年了,扈晓早就适应逢年过节爸妈不在身边,也习惯在乖巧懂事的大前提下自己安排生活。 聚少离多的一家三口基本融洽幸福,当然重大分歧也有,摆在眼前的——女儿想当演员,阿妈不同意。 为了梦想,乖巧的扈晓难得硬气,最后争取到报考C城电影学院文学系的机会,条件是,不考上表演系的研究生不拍戏。 目前她大一,隔三差五,收到阿妈关心的同时也能听到提醒。 嘴角往上扬起一个细微弧度,扈晓半开玩笑,“阿妈,我顶多去表演系蹭课旁观,排练是不敢的,整个电影学院都是你跟老爸的眼线,我懂。” 电话那头语气严厉,毫无说笑的心思。 “懂就好,没得到父母的同意,你就算是偷偷摸摸混入演艺圈,也待不下去。” 随意搭在栏杆上的手猛然变为紧握,扈晓仰头望着天边月,眼里透出一股不服输的坚毅。 “阿妈,三年后,我一定会考上表演系的研究生。” 她会用行动和实力来证明,自己口中的演员梦是认真的,不是一时兴起的随便说说,更不会沦为没有演技的绝色花瓶。 * 赵邱彤拿着报名表走到宿舍阳台的时候,扈晓正侧对栏杆压腿。 视线里,高挑挺拔的女孩右腿撑地,左腿放在栏杆上,脚背绷起,高举的右臂随着上身的侧压在空中划出一道缓慢而优雅的弧线…… 赵邱彤看着,心底的惋惜又来了。 像扈晓这样身材比例匀称,三庭均衡,脸部线条精致流畅,浑身散发出一种骨骼美的人竟然花落文学系,真是他们表演系的一大憾事。 月色清澈,美人在前,赵邱彤倚靠在玻璃门,托腮欣赏过去好一会。 “晓晓。” 趁着对方换脚的档口,她出声询问:“明天中秋节,你确定不回家过?” 扈晓停了动作,转过头来时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确定,今年中秋老爸在南边出差,阿妈在北边,我——压腿。” 话落,她调整站姿,面向赵邱彤,背对栏杆开始后压。 “……虽然认识不到一个月,但我已经发现,你不仅是观影狂魔,还是压腿狂魔。” 赵邱彤举起手中的报名表:“看看,我们学校跟隔壁C大联合举办的活动,要不要参加?” 扈晓一目十行,嘴角逐渐上扬。 原来是特意为中秋不回家的学生设置的活动,女生通过填写报名表免费看电影,座位随机,左右两边空着,男生正常购票插空坐。 这种变相的联谊,扈晓本来无须想便可说不,只是在看到片名《青春几时有》的那一刻,瞬间变成—— “我去。” “你竟然参加?!” 赵邱彤盯着她的脸,打趣道:“先说明啊,你如果被左右的男同学缠住,我不会给你解围的。” 扈晓收回搁在栏杆上的大长腿,仔细打量对面的人,笑着点评:“单看你这双含着秋波的眸子,我就懂了,那时候你自顾不暇。” “别瞎说,我是奔着电影本身去的。” “我是奔着女主角去的。” 云楚,她的阿妈,一个自己在演艺圈却不同意女儿出道的当红花旦。 * 一墙之隔,电影学院美女如云,而举世闻名的C大才子如林,表面看来般配至极,但最后能走到一起的极少,原因多是你不能理解我的追求,正如我不懂你的梦。 但即便如此,每年跃跃欲试的青年男女比比皆是,那条路是平坦还是荆棘,总要自己走过才算数。 这次中秋活动,充满随机的缘分和未知的渴望,而且《青春几时有》口碑不错,值得再次观看,所以那晚的两大高校,女生填表男生抢票,欢欣踊跃。 当然也有毫无兴趣的人,比如在C大有“数据王子”之称的陈嘉遇,别的男同学努力抢票的时候,他在图书馆里埋头写分析报告。 月亮高高挂在空中,陈嘉遇往宿舍走去。 他身着简约得体的浅灰色衬衫,衣袖挽到手肘处,包裹在休闲西裤里的大长腿,抬起落下间与腕表秒针几乎合拍,从容自若,一丝不乱,眉宇间明明写满了清冷,却又让人忍不住心痒靠近。 过去,拦路表白的人接二连三,而现在…… 男生宿舍楼下,五六个女生围成一团,叽叽喳喳,神情兴奋。 “学姐,传闻我们校的奖学金越来越难拿,是因为陈嘉遇,真的假的?” “这个月,图书馆统计出来最受大家欢迎的书籍,又是《小王子》。” “哦,听体育老师提起,我们长跑和引体向上的平均成绩大有提高。” 几个低年级的女生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的话题表面看上去各不相干,但其实都围绕同一个人。 她们口中的学姐眉眼上扬,语气里透出几分自豪,“没错,这些都跟我们班的陈嘉遇有关系。” “他为什么有这么大影响力?” “百闻不如一见,一见不如表白,如此,你就会知道其中缘由。” “学姐别卖关子,我都打听清楚了,所有向陈嘉遇表白的女生,几乎都会在学习成绩,阅读,晨练上下功夫。” 她笑了起来,“是啊,陈嘉遇成绩优异,陈嘉遇喜欢《小王子》,陈嘉遇爱晨练,为了靠他更近,大家都往这些方面努力,奖学金竞争更激烈,体育成绩也越来越好。” “哇,厉害了我的学长!” “为了变得更好,我忍不住想要喜欢陈嘉遇。” “只有我好奇面对表白他到底说了什么吗?” 学姐脸上的笑意瞬间散去,她轻叹道:“那不是一句好话,他也不是温柔热心之人,如果可以,不喜欢陈嘉遇会快乐些。” “怎么能说丧气话?学姐,今天我们是来陪你表白的。” “嗯,我炮灰掉自己给你们长经验。” 她停顿片刻,紧接着眼睛变亮,“他来了!” 几个女孩子不约而同望去,只见路灯下,高大的男生一手插兜信步走来,远看闲适可亲,近了才发现他眉目间的清冷比月色还凉,仿佛冬日的雪水融在眸子里,涌动的流光,着实勾人也分外冻人。 她们惊叹得忘了说话,直愣愣地杵在原地目送陈嘉遇走远,消失不见……一个女生跺了跺脚。 “哎呀学姐,你刚才为什么不拦住他?” 学姐笑了笑没答话,已经是大三,眼看要去外地实习,紧接着毕业天各一方,她本打算借着中秋圆满的寓意,鼓足勇气表白。 但看到陈嘉遇目不斜视地从身边走过,清冷的样子仿佛活在另一个世界,她突然放弃。 何必呢? 答案早在心中,自己跟别的女孩没有两样,上前告白,只会得到陈嘉遇标准式的拒绝——你跟我不是一路人。 那些努力变得更优秀的女生,不过是想跟他同路,但两年过去,没谁入他法眼,也没谁知道他要的一路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 月落日升,新的一天。 陈嘉遇初次见到扈晓是在学校的电影院。 中秋节,同龄发小不惜放下面子以一声“学长”把他骗进了电影院。 没错,是骗! 因为走进影厅以后,陈嘉遇才知道两人的位置是分开的,而且彼此左右都坐着女同学,他下意识抬腿想要离开。 但是,与其临阵反悔、脱逃被发小看笑话,还不如淡定从容事后清算。 找到位置入座,陈嘉遇忽视掉落在身上的视线,双手抱臂目视前方,一股谁也别来打扰我的气势弥漫开来。 打扰当然是有的,而且嗓门不小。 ——《青春几时有》我看了不下三遍,同学,我感觉你的形象气质更符合这部片子的女主角。 陈嘉遇循声抬眸一瞥,是别人对别人的搭讪,声音源在与他相隔一排的左前方。 电影还没开始,突然听到如此特别的夸赞,影厅顿时笑成一片。 不爱热闹的陈嘉遇眉头轻蹙,越发觉得无趣烦躁——接来下的108分钟要浪费在这里。 他收回清冷目光,毫无征兆地,一只白皙匀称的小手强势闯进视线里。 顷刻之间,陈嘉遇脑海里浮现出《孔雀东南飞》里的一句话——指如削葱根,当真赏心悦目。 左前方的位置,他轻而易举就能看到。 只见对方握着放在扶手里的矿泉水,修长圆润的食指曲起,指腹绕着瓶身上的一点转圈,缓慢而沉稳。 陈嘉遇鬼使神差地跟着手指的绕圈节奏,默数到21的时候,内心的浮躁被安抚,眉头舒展开来。 第30下后,女生突然收回了手。 陈嘉遇神色微愣,似是没数够。 第2章 谁也不给 电影序幕拉开,陈嘉遇看向大荧幕。 《青春几时有》讲述的是一群颓废中年男女重拾梦想的故事,它成就了一位影帝,同时获得最佳影片和最佳女主角提名,这样的成绩直接把饰演女主的云楚推到了尴尬境地。 吐槽她没演技,白瞎一个好角色拖累整部影片的不胜枚举。 这不,一年后的影厅还有鄙视声。 “流量明星窝在小屏幕就很好,非要来大银幕自爆短处。” “光靠颜值绝逼撑不起一部电影,都即将四十的人了,还不醒醒!” “一人分饰两角,既没演出清纯又拿捏不准成熟,云楚演得真是尬,还不如好好琢磨一个角色,另一个留给新人。” …… …… 声音不大不小,依然是先前的搭讪哥,时不时蹦出一句,似乎是为了讨好坐在身侧的女同学。 陈嘉遇发现,每当对方开始吐槽,左前方的女生就会抬手摸矿泉水瓶盖,一场108分钟的电影,她一共摸了7次。 口渴?瓶盖从未被拧开。 更像是通过小动作疏解心中的烦躁和火气。 他猜得没错,此刻的扈晓郁闷至极,中秋佳节本来想好好看场阿妈的电影,算是另类团圆,左右相安无事,不料前面坐着个喷子。 立刻正面怼? 阿妈再三叮嘱别在意观众的质疑、吐槽,还说为人处世要有礼貌。 大家都没觉得前面的男生吵,扈晓也不想独树一帜。 从小到大,她不缺关注,却也怕引来关注,爸妈很辛苦,她安静懂事最好。 摸着矿泉水瓶盖的手转了一圈又一圈,扈晓努力平息心中怒气,眼看功德圆满,却在影片结束的时候彻底爆发。 “花瓶楚演技欠费资源好,不过是睡——” “啊!” 一声尖叫打断了男生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 扈晓快速拧开瓶盖,起身后正要不管不顾浇前面男生一头水,给他洗洗脑,却没料到,坐在里面的女生急着出去,绊了她一下。 失去重心,整个人往右侧倾,没有瓶盖束缚的水,随着她的动作飞溅而出。 尖叫声来自撞她的女孩,而无缘无故被泼湿身的陌生男同学,正不可思议地盯着她,对方眉目清冷,仿佛能让打湿衬衫的水即刻结冰。 扈晓懊恼地趴靠在椅背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阿妈说得没错,冲动是毁人的魔鬼,瞧她都闯了什么祸! 本来电影一结束,陈嘉遇就要起身离场,没想到那只漂亮的手最后拧开了瓶盖。 直觉有事发生。 果然,女生没站稳,看架势是想浇前方男生一头水,陈嘉遇猜中开始,却没猜中结尾。 祸水后溅,径直往胸前来,他是一点防备都没有。 白色衬衫浸湿紧贴在皮肤上,丝丝凉意从腰腹处传出,水迹还在往下蔓延……他抬眸,揪住罪魁祸首。 女孩羞愧低头挪开视线后,他目光下移,盯着对方的手欲言又止,漂亮事物干起坏事来真是丝毫不含糊。 陈嘉遇不着痕迹地调整坐姿,半晌,才开恩式地吐出一句:“我知道。” 扈晓也没闲着,几乎在男生话音刚落的时候,抛出了自己的空调衫,不偏不倚落在对方身前,遮住透水之后若隐若现的腹肌。 “……” 这波操作真秀,拒绝不了。 陈嘉遇伸手扯开白色针织衫,挡住可能会浸湿的重要部位,场面尴尬,他眉宇间越发冷峻。 扈晓知错般垂眸沉默。 坐在旁边的赵邱彤偷瞄一眼陈嘉遇,手里握着包纸巾,想递上去又不敢,犹豫迟疑最后放弃。 * 电影散场,把陈嘉遇骗过来的管言,察觉到动静跑过来一瞧,两大美女与湿身的发小。 他乐了,丝毫不见外地对扈晓伸出手,“同学你好,我是管理系管言,陈嘉遇的发小,我们换场子一起吃个饭?” 陈嘉遇语气清冷,当先出声:“学弟,你轻浮了。” 被指责轻浮,管言一点也不恼,但那声学弟却让他抓狂。 小眼睛转得飞快,他对着扈晓说:“我其实是钦佩你浇得一手好水,想握个爪沾沾喜气。” 看着伸到面前的肥爪,扈晓暗自琢磨,一个热情风趣的胖子与一个寡言冷傲的瘦子,肯定欢乐多。 “你好,我是文学系扈晓,沾喜气摸这瓶子就够了。” 她大方地伸出手,把半瓶矿泉水塞到肥嘟嘟的掌心,猝不及防握住一个瓶子,管言惊得无话可说。 见发小吃瘪,陈嘉遇面色稍霁。 管言抬手一巴掌落在他肩头,“这位我来介绍,隔壁C大陈嘉遇,数据科学专业,特别枯燥无味不讲人情冷冰冰的那种。” 赵邱彤笑着接话:“你们好,我是表演系赵邱彤。”顿了顿,她主动伸出手,“管言,很高兴认识你。” 突如其来的友好让管言受宠若惊,他笑得合不拢嘴,肉嘟嘟的大手与女生轻轻回握。 “这才是人话,美妙动听,嘉遇你学着点否则注孤生。” 会不会孤生,没在陈嘉遇考虑范围内,但发小在女同学跟前尤其爱面子这点,他会酌情考虑。 没再反驳,他垂眸等衣服干。 * 天黑下来,因为大部分学生或回家或出去玩,校园的中秋节是空荡、安静的,偶尔响起的热闹也是短暂一阵,随行人来,又很快随行人散。 扈晓坐在阳台赏月。 阴晴圆缺又一年,时间飞快,梦想似乎触手可及,但思及电影院里阿妈遭受的花瓶吐槽,梦想又变得遥远起来。 对于一个演员来说,美貌盖过演技是悲哀。 扈晓拿起手机,如同大部分人那样,拍了月亮挂在朋友圈,只是她的角度与时机有些特别。 别人的月亮又大又圆干净纯粹,而她的,捕捉了一丝游云在旁边。 21:40分,扈晓更新状态。 ——游云也有月圆的一天(配图) 正翻看朋友圈的管言几乎秒赞,并评论:没错,“学弟”也有逆袭的一天! 扈晓不知道“学弟”的梗,但把它理解成咸鱼之类完全通顺。 所以她回:期待优秀学弟的诞生。 放下手机没一会,身后便传来了赵邱彤的笑声:“晓晓,你那话直戳管言痛脚。” “怎么?” “我刚才逛校园论坛,发现陈嘉遇在C大挺有名的,隶属撩不到手系列,外号数据王子,今年19岁,大三。” 赵邱彤眼睛轻眨,“懂了吧,同龄发小,一个已经大三,一个还是新生,他们俩肯定没少拿学弟学长的称呼互掐。” 扈晓笑:“懂了,有点想看胖瘦互掐的场面。” “不瞒你说,我也想看。” 其实,她们想看的互掐早已开始,管言死皮赖脸地跟着陈嘉遇去了C大。 他在整洁明亮的宿舍转悠几圈,感叹道:“两人间,室友还外出实习,这么好的约会条件,你却不食人间烟火。” 陈嘉遇没吭声,拿过美工刀拆快递,发现里面是月饼后径直扔给管言。 “吃吧,完后收拾一下对面床铺。” “跟你室友不熟,所以我睡你的床,你睡他的。” 陈嘉遇盯着他,随后伸手抢过对方拆了一半的月饼,扔进袋子里,“打包,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管言立刻摆手让步,“行,我自己收拾,我不睡你的床。把月饼拿来,港式流心奶黄我的最爱。” “你的最爱还挺多。” “人活一张嘴,不多爱点怎么行?” 管言快速拆掉包装,一口咬下去,爆浆在舌尖炸开,甜润绵密满嘴甘香,他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陈嘉遇面露嫌弃,转身拉开衣柜,对他来说此刻最享受的事情是洗澡换衣服。 “唔,你别走,我有话说。” 管言边咂摸嘴巴边留人,“电影院那会,我都带头主动加扈晓她们微信了,你为什么连跟上的觉悟都没有?” “干坐在那,我不牵一下你就不开口,真当自己提线木偶啊!” “书白念了?普通的人际关系交流都不会,将来怎么娶到老婆!” 陈嘉遇眼睛半眯,“我坐在那已经足够,如果开口,你怎么办?” “嘿,挤兑我,看不起我——” 他猛然站起,捏着黄心流淌的月饼威胁道,“信不信我糊你一脸?” 陈嘉遇瞟一眼往下滴坠的黏稠液体,嘴角勾出坏笑,“屎粑粑一样恶心,你赶紧吃掉。” 猝不及防,管言丧失了所有食欲。 他气呼呼撂下月饼,拿起手机,“你就冥顽不灵吧,我要撩妹结婚,将来我儿子肯定当你儿子学长。” “早又如何?我儿子可以学他老子跳级,后来居上。” 听到这话时,管言刚好发现扈晓更新状态——游云也有月圆的一天,他受到莫大鼓舞,点赞评论:没错,“学弟”也有逆袭的一天! 回复后,他把手机举到陈嘉遇眼前,咬牙切齿地宣告:“从这句话起,儿子的比拼开始了。” 陈嘉遇盯着朋友圈界面,突然抬手一点,旋即满意颔首。 “扈晓说得没错,我也很期待优秀学弟的诞生。” 不明所以的管言收回手机一瞧,顿时想吐血,谁他妈要逆袭成优秀学弟了,明明是成为学长好不好?! 陈嘉遇去洗澡后,莫名被两人联合整了的管言小眼睛滴溜一转,伸手拿过发小手机,随便一试。 嚯!还是高中用的那个锁屏密码。 他捂嘴偷笑,用陈嘉遇的微信给扈晓发送了好友申请。 第3章 谁也不给 管言坐在书桌前抖腿晃脑,思考待会要跟扈晓说点什么,才能恰到好处地坑一把陈嘉遇。 发小脾气冷,朋友少,仿佛除了他再无旁人。 犹记得开学前,老妈送他,车子启动的时候还在挥手念叨,嘉遇看着冷情其实是个好孩子,你要多主动关心。 那就一边牵红线一边坑他,这样对扈晓说—— 你今天真漂亮。 电影真好看,再约? 吃月饼吗,流心蛋黄味? 管言越想越兴奋,脑海里甚至描绘出了陈嘉遇半夜三更化身快递小哥给扈晓送月饼的画面。 很好,足够拯救起他一年的颜面。 肥嘟嘟的手再次摁亮屏幕,点进微信一看,扈晓那边依然没有回应。 管言抓耳挠腮,最后用自己的号给扈晓发试探消息: ——晓晓,暗戳戳跟你求证个事,嘉遇那闷骚,刚才是不是申请加你为好友了? 三分钟过去,同样石沉大海。 估计是没看到消息,管言放了心,拿着手机等啊等……没过多久,听到洗手间的动静,他麻溜地把手机放回原位。 “你洗澡这么快?” 管言语气生硬,有些不高兴,美好计划还没开始实施呢! 陈嘉遇打了个哈欠,“你赶紧收拾,已经十点,我先睡了。” 听闻他要睡觉,管言咧嘴而笑:“好的,我再玩一把游戏,手机没电了,借你的用用。” “想用哪个,自己挑。” 陈嘉遇拉开抽屉,紧接着捞过放在桌面的手机,动作利落地爬上床。 管言几步走近,看着抽屉里的充电宝和各种型号长短不一的充电线,傻眼。 发小难道真的人如其名,自带防坑特质,坐拥美好际遇? 怕了怕了,洗洗睡。 * 陈嘉遇作息规律,睡眠质量好,而且睡前没有玩手机的习惯,如果管言没提借用,他根本不会把手机捎带上床。 几近凌晨,月光倾斜铺洒在走廊上,屋子里的人睡得正香,偶尔传出呼噜声。 陈嘉遇不受对面呼噜声的影响,却被手机突然响起的提示音吵醒。 眼睛半睁,睡意惺忪。 他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点开一看,突然蹦出来的人与莫名其妙的消息。 23:58 清楚晓得:管言,你这点伎俩忽悠不到我,小号尽管亮出来,我分分钟识破。 一尾胖鱼:? 清楚晓得:别装傻充愣,说陈嘉遇闷骚,他其实根本不及你。 陈嘉遇打了个无声的哈欠,揉揉眼,总算清醒了些,看着之前在管言朋友圈见过的头像,再瞥一眼对面呼呼大睡的人,他瞬间推测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00:00 一尾胖鱼:扈晓,我是陈嘉遇。 清楚晓得:……你可醒醒吧,我睡了。 一尾胖鱼:嗯,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让胖言给你送。 那边,扈晓看见消息的时候摇头失笑,她只当管言爱精分爱玩,眸子微转,故意输入一长串。 00:07 清楚晓得:东北疙瘩汤天津煎饼果子广东肠粉桂林米粉兰州拉面汉中热干面江苏灌汤包…… 一尾胖鱼:好,再给你添加水果和牛奶。 清楚晓得:上道。 陈嘉遇修改锁屏密码放下手机,旋即侧头看向对面床铺,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着危险的光。 胖言竟然偷偷摸摸用他的手机做坏事,那身肥肉大概是不想要了。 * 早晨五点四十分,圆月还挂在天边,扈晓被推醒。 赵邱彤面上困倦哈欠连连,“你手机,丧心病狂地响个不停。” 扈晓摸过手机一瞧,瞬间翻身坐起,“邱彤,管言来给我们送早餐,人很快到楼下。” “好事啊,我们洗漱完刚好下去拿。” “恐怕没那么简单。” 扈晓拧眉疑惑,“他让我们多带几个人,下去搬早餐。” 搬? 赵邱彤不敢置信,但在宿舍楼下看到满头大汗的管言,以及堆放成小山的早餐们,信了。 东北疙瘩汤天津煎饼果子广东肠粉桂林米粉江苏灌汤包……水果一箱,牛奶一箱! “管言,你这是?” 男生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苦笑哼歌,“我一言难尽,忍不住伤心,衡量不出坑与被坑之间的距离。” 非常违和,但又能听出他感情真挚,似有一把辛酸泪。 安静站在旁边的扈晓开始怀疑,管言再精分爱玩,也不会清早爬起来自虐,她点开微信,翻到与“一尾胖鱼”的聊天界面。 思考了会,发出一条试探消息。 06:06 清楚晓得:早餐怎么还没送到? 彼时,陈嘉遇正在山间晨练,看到消息后暗道失算,本以为五点把爱睡懒觉的管言拖起来,留出一小时买早餐完全足够,结果…… 一尾胖鱼:人胖走得慢,在路上。 扈晓看着这句话,然后瞅一眼正忙着搬早餐两手不空的管言,玄幻了,一尾胖鱼真不是管言小号。 所以,手机那头是陈嘉遇?? 她赶紧往上翻看昨晚的聊天记录,没错,对方的确说过自己是陈嘉遇,但丝毫不像好吗? 无论是昵称还是说话方式,都不像。 06:09 清楚晓得:陈嘉遇? 一尾胖鱼:嗯。 这声回应让扈晓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 本来根据一系列蛛丝马迹,她确定添加自己的“一尾胖鱼”是管言,而且在她的认知里,陈嘉遇为人冷傲,不会做出当面没表示转身主动添加的事。 现在,认知被推翻。 扈晓轻吁一口气,内心有些失落。 06:12 清楚晓得:你为什么加我? 一尾胖鱼:我没有加你,是管言偷用我的手机。 清楚晓得:所以你特意用早餐来整他? 一尾胖鱼:嗯。 原来是这样,她的判断没有错,心底的失落瞬间消散,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笑容,扈晓当然有自己的骄傲。 06:15 清楚晓得:既然是误会,那就到此为止吧,等你主动加我或者我主动加你的那天,我们再成为好友,怎么样? 一尾胖鱼:好。 陈嘉遇觉得扈晓有点特别,最初的印象是手好看,小宇宙能忍也能爆发。现在,她主动喊停名不正言不顺的好友关系,有傲骨。 其实,陈嘉遇想过主动,但鬼使神差地,被删除后他最先做的不是申请添加,而是等待。 似乎能被添加是一种认可。 最后,他没有等来认可,同时也错失了主动添加的最好时机。 陈嘉遇优秀惯了,自信惯了,头一次在交友上的小期待惨遭落空,说不生气那是假的。 * 中秋假期结束后,扈晓忙如陀螺连轴转,认真学习本专业课程,如果时间不冲突,还会去旁听表演系的课。 其余时间,不是在图书馆自习,就是在看电影。 运动鞋,牛仔裤,白体恤,清爽利落的搭配,扈晓穿出了“少即是多,简约而不简单”的高级感。 总有人投来目光或上前搭讪,她习惯性地礼貌微笑,旋即从背包里拿出书本和纸笔,专心致志,很快沉浸在学习里。 一种温和的疏离与拒绝。 起初,男生们以为她只是在摆架子,慢慢地便发现,大美人是真的爱学习。 扈晓所在707是混合宿舍,除了文学系的她,还有表演系的赵邱彤、陆可星。 陆可星因长相甜美,早在入学前就被星探公司发现并正式出道,因为要外出拍戏,她很少回宿舍,留下赵邱彤、扈晓朝夕相对。 虽然不同专业,但同一屋檐下的友谊发展得很快,关系近了,熄灯后的夜谈会应运而生。 某晚,赵邱彤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自中秋节电影院的初见,她便一直为陈嘉遇的皮相所迷,黑白分明清冷出尘的眸子,以及俊美沉默的侧颜,都是她钟意的款。 那时,她只会小心翼翼地偷看,紧张得连递上一包纸巾的勇气都没有。 陈嘉遇气场冷得惊人,尚未靠近就被拒绝的味道,难怪校园论坛里要把他归于撩不到系列。 他太擅长把一切可能扼杀在摇篮里。 “哎!” 赵邱彤兀自长叹,紧接着翻了个身,“晓晓,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扈晓有些意外,“嗯?” “我迷上了一个人,但我不敢跟他说。” “……你整天在排练与交作业之间无限循环,竟然还有时间和精力迷上人。” 扈晓想了会,“据我所知,这两周除去班上的男同学,你也就跟管言走得比较近,所以——” “不是我们学校的,是隔壁C大的。”停顿片刻,赵邱彤小声补充:“你也认识。” C大,认识的,只有陈嘉遇!扈晓倒吸一口凉气。 “迷上他,你眼光真好,又真不好。” “这话什么意思?” “平心而论,陈嘉遇的确不错,无论是长相还是能力,但他冷傲,像提线木偶,注定一路追一路苦,除非你能牵动那根木偶线。” 黑暗中,赵邱彤盯着帐顶发呆,只觉得18岁的扈晓比19岁的自己看得清。 “过去的半个月,跟管言一块吃饭的时候,见过陈嘉遇两次,我紧张得一句话都没跟他说,更别提表白,牵木偶线。” 她无奈叹息,“晓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甚至有点怕他。” 听着对方苦恼至极的话,扈晓琢磨了会,“邱彤,我有办法。” 第4章 谁也不给 秋天的早晨带着丝丝凉意。 六点不到,扈晓和赵邱彤已经走在通往学院后山的小道上,凉风里夹裹着金桂的幽香,女孩子的谈话声听起来清澈甘甜。 “转眼便是国庆,恋爱游玩的好时节,邱彤,你要加把劲。” “心里排练千百遍,但我就是说不出口,真的。”声音透着些苦恼,紧接着问:“你要带我去爬山?” “对,上山。那里没人,你可以用陈嘉遇训练发音喊嗓子,把要对他说的话拆开来,逐字逐句地练,直到与你的呼吸融为一体,变成张口即来的事。” 扈晓声音轻快,“当然,你还可以说唱表白,舞蹈表白,腿咚也行……” 一想到对面的人是陈嘉遇,赵邱彤下意识摇头。 “不不,这些事我做不出来。” “拿出平日排练的劲头,你完全可以,自信点。” 半个小时后,朝阳冉冉升起,山风阵阵的坡顶,赵邱彤把日常出晨功的内容练得贼溜,但就是对着山下喊一声“陈嘉遇”都难。 坐在石头上的扈晓扶额长叹,“哎,你这是压抑过度,要想过去心里这槛,一定要喊出来。” 赵邱彤几次深呼吸,张口,失败……转过头,脸上是大写加粗的为难,“我尽力了,真不行。” 扈晓慢慢站起,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面容沉静目视远方,颇有一股高人出山拯救小虾米的风范。 “勇敢些,只要跨出第一步,后面就容易了,我给你起个头。” “好,你来!” 赵邱彤往旁边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示。 扈晓昂首挺胸大步走上前,面对山下的花草树木建筑街道,气沉丹田,一道圆润清朗的喊声便在山间回荡开来。 “陈——嘉——遇!” * 半山腰,被迫早起晨练,跑得气喘吁吁的管言突然停了下来,他对着前面的发小招手。 “嘉遇,有人喊你。” 在山间回荡的喊声中气十足咬字清晰,陈嘉遇当然听见了,但不管喊声里的名字是不是指自己,他都没有兴趣。 从初中到大学,明里暗里来表白的人有点多,他几乎形成免疫。 小的时候,他只是不爱说话,后来为了耳根清净,索性养成冷淡严肃的习惯,成功让大部分女孩子在开口之前敲响退堂鼓。 如此,算是一举两不误,省去诸多纠缠、麻烦。 陈嘉遇回头,对着跑几步就气喘如牛的胖言道,“想聊天可以,脚步不要停,赶紧跟上。” 管言肥手叉腰,呼哧呼哧地喘,“你不好奇?喊你啊,清晨山间,指不定是个美貌妖精。” “妖精不享受特权,同样无法勾起我兴趣。” “……我信了你个鬼,坐等你被收拾的那一天,作为发小,我真的非常期待了。” 两人边说边跑,一个被嫌弃速度慢,一个被吐槽不懂爱。 汗水湿透衣背贴在身上分外难受,管言正要把短袖T恤脱掉光膀子跑,冷不防山间又传出几声喊,这次的声音有些熟悉。 他驻足仔细听,反反复复也只是“我喜欢”三个字,后面内容仿佛被狗吃掉。 “嘉遇,她说了什么,我怎么觉得特别耳熟?” “表白的句子千篇一律当然耳——” 陈嘉遇的话还没说完,一直落在后面嚷嚷着跑不动的胖言,突然像风一样刮过身旁,咻地一下窜到十几米开外。 瞧着跑远的身影,陈嘉遇嘴角微勾,胖子果然是潜力股,看来以后还要加大训练力度,才算虐。 不过在这之前,有必要跟上去弄清楚是什么激发出了潜力。 毫无疑问是声音,陈嘉遇辨别不出赵邱彤的声音,但管言能,这半个月来,他几乎天天与赵邱彤见面,对方的声音当然熟。 这个点,表演系的同学应该在操场出晨功,赵邱彤为什么会在山上? 喊话吞吞吐吐,可不是她平日的风格。 不会是碰到什么事了吧?! 管言跑得飞快,想着自己也许可以当个大英雄,解救话甜贴心的赵同学于水深火热之中。 跑到山头的时候,他喘着粗气傻了眼,是赵邱彤没错,她还终于喊全了一句——我喜欢你。 可是旁边督促她的那个人,女王一般坐在石头上,懒洋洋地道:“很好,现在试着连起来喊,陈嘉遇我喜欢你。” 赵邱彤手指揪着衣摆,支支吾吾,“这,我真喊不出来。” 作为表白对象,陈嘉遇就站在她们身后不远处,他眉目清冷神情复杂,实在没料到,再见扈晓会是这样的场景。 冲击太强,他几步走上前,不咸不淡地道:“扈晓,你喜欢我可以直接说,没必要让别人转达。” “啪啪啪!” 管言反应最快,在女生们惊讶愣神的时候,他已当先给发小鼓掌。 “嘉遇,好样的!直白大胆主动撩,一口气……19个字,有进步!” 听到身后动静,扈晓扭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两个人,内心坦荡,面上自然没有尴尬。 她瞄一眼赵晓彤,嘴角含笑,意有所指地感叹道:“山风吹来缘分,宜表白。” 被撞个当场,赵邱彤窘迫得眉目低垂恨不得就地做个隐形人,然而没能如愿,陈嘉遇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渐渐笼罩,带着一股乌云密布的威压之气。 “是你要表白?” 他声音清冷,比山风凉了好几度。 赵邱彤下意识抬头望去,触及到对方黑白分明严肃冷淡的眸子,瞬间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念中学的小女孩,高大严肃的班主任厉声质问——是你要早恋? 她缩了缩脖子,头摇得如拨浪鼓,“不,不是我,我没有。” 陈嘉遇进一步问:“你没有喜欢我?” 赵邱彤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陈嘉遇面前紧张到害怕,尤其是对方气场全开的时候,她慌乱无措,点头又摇头,差点哭了。 “是的,没有,我没有喜欢你。” “那很好,恭喜你。” 得到满意答案,陈嘉遇嘴角几不可察地往上扬,抬腿走向扈晓,眉头轻挑,“看清楚了吧,她没有要表白,到你了。” 扈晓一直觉得,追求爱情与追求梦想的心理可以共通,所以看着赵邱彤表白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差点被问哭的场景,她感受到的是,梦想才破土便被狠狠一脚踩入泥里的绝望。 她悲从中来,陈嘉遇未免太欺负人! 这会见对方如此高傲地走到自己面前,一句“到你了”带着浓浓杀气,似是笃定她也会跟邱彤一样,被气势震慑主动败下阵来。 几乎是刹那之间,心中不服输的斗志被悉数激发。 扈晓分外清楚,事已至此原本是否想表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敢不敢跟陈嘉遇对着来,能不能让他吃点教训。 她蹭得一下站起,仰头怒视陈嘉遇,“就是我要表白,你能把我怎么样?” 话落,察觉对方在身高上压了自己一头,扈晓抬腿,动作利落地站到了原来坐着的大石头上。 瞬息之间,她居高临下睥睨眼前人,带着一股遇神杀神唯我独尊的霸气。 被俯视,陈嘉遇丝毫不输阵,在空中交汇的视线争锋相对火花四溅,弥漫出一股硝烟气息。 他嘴唇轻启,低沉清冷的声音带着丝挑衅。 “我会怎么样?你气焰这么嚣张,大可表白试试看。” 打定主意要收拾人的扈晓,哪里会顺着对方的路子走?她面露讥诮,吐出的话铿锵有力。 “陈嘉遇,你以为自己是谁?仗着被喜欢就可以主导一切了?我告诉你,不可能。想听我表白是吧,老实候着,我能让你后悔到哭。” 旁边沉默观战的管言看得目瞪口呆,心道大美人就是路子野啊。 明明处在劣势位置,却偏偏把对方撂到半途,夺下主动权。这下好了,陈嘉遇估计时不时就会想——扈晓还欠着我表白。 这心理战术,用得实在妙! 不愧是第一次见面,就让陈嘉遇湿身的人,扈晓有前途。 看着两人旗鼓相当的气势,管言激动地捏响指关节,发小命定的对手出现了。 与管言的兴奋不同,终于缓过神来的赵邱彤,见局面一下子演变成扈晓和陈嘉遇的剑拔弩张,有些傻眼。 她知道扈晓不喜欢陈嘉遇,之所以这样大概是想为自己出口恶气。 想到此,赵邱彤难堪又焦急,大喊了声:“晓晓,我真的没有喜欢陈嘉遇!” 话落,她转身往山下跑去,深一步浅一步,背影萧索,看上去满是伤心至极落荒而逃的味道。 扈晓见此情形,恨不得在陈嘉遇身上挖个窟窿,这人狂妄自大,拒绝的手法冷硬粗暴,伤女孩子的心犹如切萝卜白菜,实在太可恶。 陈嘉遇迎上她愤怒的目光,一字一句地提醒:“扈晓,有什么招数你尽管使,但以后表白,不要拐弯抹角牵扯到别人。” 扈晓被刺激得怒火中烧,十几年培养出来的懂事、礼貌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她指着陈嘉遇的鼻子放狠话:“你,洗干净脖子等着!” 话落,扈晓身形矫健地跳下石头,追赵晓彤去了。 第5章 谁也不给 很快,山顶只剩下缄默不语的陈嘉遇,以及盯着他仔细瞧的管言。 “我觉得你刚才有点怪,好像很期待扈晓表白。” 陈嘉遇没吭声,回想起来确实奇怪得很,不是应该提前把路堵死吗?自己怎么一路挑衅,最后还提醒扈晓下次表白的注意事项! 头一遭碰到这种情况,太过陌生,他一时想不通其中缘由。 或许是山风吹乱了脑子。 没有得到回应,管言绞尽脑汁继续挖掘可能的答案。 他突然推了推与自己并排坐在大石头上的人,问:“上次特意帮你添加扈晓为好友,你们俩私下是不是有来往?” 这话让陈嘉遇当即愣住,脸色逐渐转冷。 “没有来往。” 生硬而毫无情感起伏的语气,仿佛没有是理所当然,管言听后立刻数落起来。 “不是我说啊,你真差劲,早餐虽然是用来整我的,但就是给扈晓送的啊,是你的心意,这么好的形势下竟然没有后续,我要是你——” 陈嘉遇迅速扭头,冷冷地瞥他一眼,“闭嘴。” 管言微愣,这反应犹如被戳到痛脚之后的恼羞成怒,他狐疑道:“这么凶,老实交待,你是不是在扈晓那吃瘪了?” “……”是啊,吃了老大一个瘪。 被删掉到现在还没添加回来那种。 这样没脸的事,傲娇的陈嘉遇当然不会说,这一刻突然被问起,他猛地想通了今天奇怪行为背后的缘由。 那就是,内心仍然耿耿于怀,还在期待被扈晓认可。 比起添加好友,喜欢是更高级的肯定,不是吗? 真是可笑,幼稚! 自己早就不是那个期待被认可,被喜欢的小孩了。 陈嘉遇轻咳一声,告诉管言:“老实说,扈晓的杀伤力的确很强,刚才你也听到了,她让我洗干净脖子,走吧,我得回去磨刀。” “磨刀?什么意思?” “任她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管言:…… 兄弟,你这刚伸出来一点要主动撩妹的触角,怎么又缩回去了! * 整整一天,扈晓都没找到与赵邱彤说话的合适机会。 下课后的形体室,同学纷纷散去,而赵邱彤犹如八音盒里闻歌起舞的小美人,一圈又一圈地跳着,不知疲倦。 扈晓倚在门边,等她的同时也在反省,当前糟糕的局面几乎是自己一手促成的。 心迹尚未表露就被扼杀,这样的事她虽然没有切身经历,但闭上眼睛,把表白替换成梦想,那滋味难受得足以窒息。 “砰!” 不断旋转的人突然摔倒在地。 扈晓焦急地跑上前,“邱彤!” 女生软软地趴在地面,肩头微微抖动,乌黑的头发泛着水光,她抬手拉住伸到眼前的手臂,借力坐起。 “晓晓,我没事。” 扈晓也坐了下来,与她肩膀相靠,“对不起,我那馊主意。” 赵邱彤毫不客气地把自身重量全部往她身上压,胸口剧烈跳动起伏,她声音细小,有气无力。 “不馊,反而很好,让我提前明白了一些事。” 这话让扈晓倍感心疼,明白意味着成长,而成长总是有代价的,往往伴随阵痛。 她没好气地鄙视陈嘉遇,“就那株钢铁一样的无心草,不要也罢。” “呵——” 赵邱彤轻笑出声,“你这个比喻形象贴切,但我其实没有喜欢那株草。” 扈晓:“啊?” “我想了一整天,起初特别难受,觉得自己软弱无用、凄惨可笑,直到下午的形体课痛痛快快地跳了一场后,再回想当时的情景,呵!” 她轻拍自己的脸,语气疑惑万分,“我怎么这么傻?真实心意都分不清。” “所以,你到底明白了什么?” “明白违背心意的喜欢我说不出口,离开前喊出的话,才是真相。” 扈晓偏头拧眉,回想她最后一句话是对自己说的——晓晓,我真的没有喜欢陈嘉遇。 “你!”不带这么峰回路转坑人坑己的。 “最初被他的皮相所迷,误以为那是喜欢。可是当他站在我面前,问我问题,我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初中班主任,紧张但没有羞涩,窘迫却没有期待,说不出喜欢的话,不喜欢倒是顺口。” 扈晓轻哼一声,感叹道:“也不知道该不该恭喜你,平白无故狠虐自己一把,紧接着弄清一件大事。” 赵邱彤尴尬地笑了笑,“该吧,早清楚少耽误,总体来说是好的。” 话落,想到山顶的针锋相对,她关心道:“对了,你跟陈——” 扈晓明白对方心中的担忧,以及接下来可能的自责。 说实在的,陈嘉遇在山顶上的话,字字挑衅,句句欠收拾,但有一点扈晓是赞同的,那就是不要牵扯到旁人。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是她跟陈嘉遇之间的较量。 扈晓接过话头,似笑非笑地说:“是这样,我看上他了,打算追。” 赵邱彤紧紧抓着她手臂,“……你觉得我会信?” 扈晓微笑反问:“陈嘉遇那么出色,我又不瞎,你为什么不信?” * 自山顶表白事件后,陈嘉遇的生活开始大变样。 当晚,便收到一条好友验证申请,点开之前他猜想是扈晓,必须拒绝,结果却是赵邱彤。 对方的验证申请:我是赵邱彤,有事想跟你说。 陈嘉遇在没有通过验证的情况下回复:没空实时聊天,有事请邮箱…… 看到这条消息时,赵邱彤惊得迅速站起,“啪嗒”一声,脸上的面膜掉在瓷砖上,服服帖帖,似乎还溅起了点精华到脚面。 她心里拔凉拔凉的,走到浴室门口,大声问:“晓晓,你好了吗?我还想洗个热水澡。” 扈晓边擦头发边拉开门,“怎么啦?” 赵邱彤直接把手机举到她眼前,“你看,这人干事?可把我冻得,面膜都掉了。” 陈嘉遇的回复,扈晓感到好气又好笑,邱彤算是帮忙提前踩雷,她抬手轻拍对方肩膀。 “你受委屈了,我给你倒杯温水暖暖。” 赵邱彤盯着邮箱面露困惑,难道每个想跟陈嘉遇说事情的女同学最后都走邮箱路线?一封又一封,陈嘉遇岂不是跟皇帝批阅奏折一般?! 从小到大也不缺追求者,但赵邱彤表示自己从没这么拽过。 扈晓递上一杯温水,问:“你怎么突然想加他微信?” 赵邱彤轻叹,“是我整出了一个乌龙,所以想请大家吃饭,可看样子,陈嘉遇是约不到的。” 扈晓不以为然,“吃饭简单啊,让管言帮忙安排。” * C大南面的登高路新开了一家火锅店,取名“回头”,生意火爆如店名,回头客特别多。 管言下课就来取号排队,最后跟赵邱彤嗑完一盘瓜子还没轮上。 “陈嘉遇真的会来?” “会啊,他又不知道我还约了你们。” 管言笑得满脸奸诈,自从得知山顶表白事件后,他就恨不得赶紧把扈晓和陈嘉遇凑到一堆。 发小如果有了女朋友,大概就没时间与心思来逼他晨练了。 赵邱彤停住嗑瓜子的动作,“你先斩后奏,不怕——” “我怕得很,所以快问问扈晓到哪了,我就等着她救场。” 管言捏了捏自己肉嘟嘟的手臂,感叹道,“其实,我也不是怕陈嘉遇,就是舍不得身上的肉,好不容易长点,多软,多有福气!他能逼着我练没了。” 赵邱彤:“……” 正常人都不是这个怕法。 赵邱彤打电话询问的时候,管言又探头往店里瞧,生意这么火爆,味道肯定好!想到此他吞了吞口水,恨不得立刻有个空桌。 “晓晓正赶过来,几分钟就到。” 管言兴奋地直拍大腿,“差不多,嘉遇两分钟内到。” 赵邱彤有些担忧,“前面还有好几桌呢,到时候我们四人坐在这嗑瓜子等?” “我们俩负责嗑瓜子喝茶,坐看嘉遇和晓晓斗法,那场面一定精彩得不知时间流,呃——” 一只大掌从后颈掐住他脖子,凉意森森。 这手法太熟悉,管言迅速捞过干果盘,侧身扭头,一脸讨好,“大佬,这么快就到了啊,嗑瓜子么?” 陈嘉遇还没说话,坐在旁边的赵邱彤突然起立,直挺挺的,开口就是一句,“陈嘉遇,对不起。” “不用。” 在陈嘉遇看来,赵邱彤的事情在山顶已经说清,所以无论内里是否还有曲折,道歉都是多余。他松开手,垂眸轻瞟管言,今天这出又是他的特意安排。 只是很奇怪,怎么没见扈晓? 管言看出他眼里的寻找与疑惑,故意扯别的,“嗑瓜子聊天时间过得快,前面还有好几——” 话未说完被服务生打断,管言眼睁睁看着对方的嘴一张一翕,喊出“B665,18号桌”无人应,换成B666依然没有回应……最后跳到“B669,18号桌!” 赵邱彤欢喜地扬起手,“是我们!” 管言瞅着发小,啧啧称叹,“这舍我其谁的境遇,早知道,就该让你来拿号排队。” 陈嘉遇言简意赅:“少废话,明早十公里起。” 听闻十公里,管言双腿发软,小眼睁圆,直到看见不远处的某人,他小跑着迎了上去。 “哎呀,晓晓,你总算来了。” 第6章 谁也不给 扈晓微低着头,走得很慢。 前半段路,她绞尽脑汁在思考怎样才能教训陈嘉遇,后半段路情况直转,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热搜上。 听到管言热情的喊声,她抬眸,“抱歉,我来晚了。” “一点都不晚,反而刚刚好。” 管言笑得眼睛眯起,殷勤地把人往店里请,欢乐的样子仿佛是自家店铺新开张,现在来了贵客。 奇怪的是,路过陈嘉遇时,他突然加快脚步,甩下“贵客”当先往里走。 扈晓没注意,满腹心思仍惦记着阿妈的热搜,倒是陈嘉遇狐疑地轻瞥她好几眼,不看路只刷手机,眉头紧拧,挤出竖条皱纹。 他以为,经过山顶的对峙,两人再次见面,不说剑拔弩张火花四溅,但一个眼神交流总该有吧。 可惜,扈晓捧着手机奉若至宝,视线未曾分过来零星半点。 陈嘉遇突然放慢脚步,走在后面毫无察觉的人径直撞了上去。 猛然撞上一方宽阔结实的背,扈晓感到鼻子发酸泛疼,旋即整个人受力反弹,小退半步后才稳住身形。 修长白皙的手指紧捏手机,她抬头看向已经转过身来的陈嘉遇,眼里攒着一股小火苗。 “你停下来干嘛?” 凶巴巴的语气,陈嘉遇一点儿也不介意,反而觉得扈晓这样才正常。他眉目清冷,语气平静。 “走路就看路,撞了人你还这么凶?” 扈晓没心思掰扯,轻飘飘地斜睨一眼陈嘉遇,随后径直绕过他,大步往前走。 见女孩抬头挺胸气呼呼地直奔18号桌,陈嘉遇觉得顺眼多了,这才对,手机有什么好看的。 * 四人落座,管言拿着菜单挑选勾划,坐在他对面的赵邱彤负责拆碗洗筷;陈嘉遇轻转杯中茶漫不经心地打量店里布局,扈晓垂着头,目光未曾离开手机屏幕半分。 管言说:“为了照顾大家口味,我们点鸳鸯锅。” 服务员热情建议,“帅哥,麻辣锅更够味哦,今天店里特意推出了新款——楚女神同款麻辣锅,要不要试试?” “啪嗒!” 扈晓的手机掉在了桌子上,她抬头看向服务员,“楚女神不吃辣,同款麻辣锅是噱头吧。” “怎么会是噱头?楚女神以前标榜不吃辣,现在已经爆出来,她私下最爱麻辣锅,我们店的厨师功底深厚,做出来的保证是最好吃的同款。” 提到热搜,扈晓心中早有不快。 阿妈一年到头不是在片场,就是在去往片场的路上,曾经因为吃辣过敏,身体不适仍坚持拍戏被夸赞敬业认真。 现在网上流出一组楚女神大快朵颐吃火锅的照片,爆她撒谎炒作卖人设,伪敬业认真。 扈晓气啊,敬业认真自有作品支撑,跟是否吃辣有什么关系?可惜很多人不这么想。 而这火锅店更可恶,蹭热度做推销牟取暴利。 她身体往前倾,似有浓厚兴趣,“其实,我是楚女神的脑残粉,听你这么一说,我肯定试。” 以为自己又成功推出单生意,服务员内心窃喜,一句“好的”尚未说出口就被对方噎了回去。 “但是,请同时给我点一辆救护车,谢谢。” 服务员怔愣在原地,好半晌才问:“美女,您是不是吃不了辣?追星诚可贵,健康价更高。” 覆在手机背面的食指开始缓慢绕圈,扈晓嘴角微勾,脸上的笑容比服务员还要老道、职业。 陈嘉遇瞧着熟悉的绕圈动作,心道小宇宙大概又要爆发,果然—— “我能吃辣,只是在食物不干净的情况下,才需要救护车。我相信你们店的卫生,下单吧,楚女神同款麻辣锅。” 服务员的手微微颤抖,不敢下单。 这一个不慎,顾客在店里吃进医院,120呼号一路,还做什么生意?! 她脑子转得飞快,扯来理由,“您请稍等,楚女神同款麻辣锅每天限量销售,我先去厨房问问看。” 扈晓惊讶道:“楚女神粉丝众多,你们店竟然放弃机会搞限量?” 服务员:“……厨师忙不过来,我这就去问。” * 几个回合轻松震住服务员,扈晓发现另外三人都盯着自己瞧。 她清了清嗓子,“都看着我干什么,有人不能吃辣?别担心,那女神麻辣锅肯定告罄。” 管言摇头:“我们仨都能吃辣,你真的是脑残粉?” 赵邱彤快速反驳,“晓晓刚才的表现环环相扣,温和而有力量,哪里脑残了?” “哪里都残,再温和,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陈嘉遇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茶,“出门在外那么招摇,想打抱不平,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赵邱彤缩了缩脖子,管言很有眼色地闭上嘴巴。 面对陈嘉遇——自己要收拾的对象,扈晓分毫必争,“你怎么就知道我没那斤两,眼瞎。” 扈晓觉得,死对头说你不行的时候,就一定要笑眯眯地行给他看。 所以,当服务员一脸歉意,表示楚女神同款麻辣锅已告罄的时候,扈晓勾选鸳鸯锅递上菜单。 笑着问:“该不会我点没有,待会别人就有吧?” “……美女说笑了,那怎么可能!” 服务员暗想,经理料事如神,眼前这位疯狂粉丝真的难缠,只盼望着对方能早点吃好走人。 扈晓满意颔首,“那就好,我这人最受不得差别对待,脾气爆发起来我自己都害怕。” 陈嘉遇眉头紧蹙,脑残粉难道要为了云楚跟这家店杠上?断商家财路很容易被打的知不知道? 就她那点浇人水的本事,能自保才怪。 想得远,陈嘉遇落在扈晓身上的眼神也就多了起来,菜品陆续上齐,锅内渐渐翻滚,纷纷举筷开动,对面的人竟然…… 豆芽一根根吃是什么鬼?! 他默数统计出结论,平均吃掉一根豆芽扈晓所花掉的时间是18秒。 一盘豆芽有多少根?三盘豆芽她能吃多久? 旁边还放着玉米金针菇藕片山药等等。 陈嘉遇确定,就扈晓这种吃法能把店家急死,服务员偶尔飘过来的眼神都已瞪圆。 感受到对面视线,扈晓取过纸巾轻擦嘴角,抬眸询问:“火锅不好吃吗,你看着我干嘛?” 她嘴唇红如樱桃,声音圆润含笑,陈嘉遇被问得愣了片刻,嘴里嚼着丸子的管言已快速抢答。 “因为在嘉遇眼里,你秀色可餐,比火锅好吃!咳——” 他猛地呛住,只因桌子底下,脚背突然被陈嘉遇碾压。 火辣的食物呛入气管,管言只得侧向一边剧烈咳嗽,眼眶很快转红,赵邱彤见此情形,又是倒水递纸巾又是拍背,忙开了。 秀色可餐比火锅好吃这样暧昧的话,扈晓听后没有丝毫害羞,反而烟波流转笑问陈嘉遇。 “管言的解释,你觉得怎么样?” 陈嘉遇绷着一张脸,不受美色所扰,“他已经为自己的满嘴胡话付出代价,我觉得很好。” “那你为什么盯着我看?” “你吃得太慢,我赶时间。” 话落,他自然而然地看向腕表,现在已经八点,就扈晓的速度吃到九点半没有问题,想到此,每天习惯十点睡的陈嘉遇有些烦躁。 扈晓无所谓地耸肩,“我习惯吃得慢,你赶时间可以先走。” 她打定主意要管一管今天这事,自然能吃多久是多久,反正只要她在,楚女神同款麻辣锅就只能处在告罄状态。 陈嘉遇瞅着对面的人颇为无奈,把可能会暴脾气砸场子的扈晓留在火锅店,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斟酌道:“你跟我一起。” 扈晓轻努下巴:“火锅这么好吃,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咳得惊天动地渐渐缓过神来的管言,快速杀回现场,他小眼通红泛着泪光,狠瞪陈嘉遇,旋即怒不择言吼了句—— “晓晓,跟陈嘉遇走没错,他比火锅好吃。” 一嗓子过后,周遭寂静无声。 隔壁桌的人纷纷望了过来,脸上神情或震惊或了然。 赵邱彤碍于陈嘉遇气场太强没敢多嘴,扈晓却没那顾忌,她直接问:“管言,你怎么知道他比火锅好吃?” 管言:“……我不知道啊,我猜的,这不是让你去验证——啊!” 肩膀惨遭一拳,他被陈嘉遇打了。 场面突然安静到诡异。 陈嘉遇阴沉着脸,让扈晓来验证他好不好吃的话一直在脑海里回荡,魔性又羞耻,似乎怎么都赶不走。 瞥一眼坐在对面的女孩,他决定直戳要害,“赖在这里不是解决之法,更不能为你的楚女神减少风浪。” 扈晓气定神闲,压低声音道:“也许我能吃到热搜降下来,也许楚女神看到我提到的现象后,会发通告维权呢?” “把时间耗费在这种随机性爆表的等待里,你是不是傻?” 话落,陈嘉遇气得煮了一大把豆芽,不由分说堆到她碗里,“大口吃,别一根一根地磨蹭!” 扈晓瞅着小半碗豆芽,陈嘉遇竟然会夹菜?!真是出乎意料,但她不能被这一筷子菜收买。 “时间会证明,我不傻,而且慢慢吃是好习惯。” “再慢也不用吃一根豆芽耗时18秒!” 扈晓停了动筷子的手,惊讶道:“陈嘉遇,你怎么知道是18秒?” 第7章 谁也不给 18秒,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个问题让陈嘉遇哑口无言。 边吃边偷听的管言吸取之前教训,囫囵吞下嘴里食物后才笑着揭秘。 “哈哈哈……因为嘉遇偷看你吃东西,而且默数统计,我敢肯定,这18秒是平均数!” 陈嘉遇凉飕飕地瞟他一眼,“吃你的火锅,少废话。” 不用管言反驳,扈晓已经笑意盈盈地求证,“陈嘉遇,吃一根豆芽我真的花了18秒,平均数?” 偷窥被发现很尴尬,更尴尬的是偷窥时间直观具体可以计算到秒,平均数背后的意思是——36秒起! 陈嘉遇神情别扭,取下腕表放到扈晓面前。 “统计的事,你得自己去观察分析。” 话落,他开始埋头吃火锅,一副我很忙没时间搭理你的样子。 扈晓没再追问,看表吃菜细嚼慢咽,又恢复到了之前能让人心急瞪眼的速度,陈嘉遇察觉后,正要开口,被抢先。 “我这是听你的话,观察分析,既然是平均数,不多几次怎么行?” 陈嘉遇:“……” 对面的女孩为何这么刁钻,难对付? 晚九点半,管言吃到心满意足肚皮滚圆,休息一阵后开始第二轮,然而扈晓慢条斯理,还没吃饱。 这期间网上有关“云楚能吃辣,伪敬业认真”的话题愈演愈烈,云楚工作室没有做出相关回应,反倒发表了一则维权声明,要求个别餐饮企业立刻停止擅自使用云楚女士肖像、姓名等元素用于商业营销的行为,并立即下架相关产品。 赵邱彤看到消息时,惊讶道:“这反应速度也太快了,晓晓,该不会跟你有关吧?” “我是脑残粉,女神工作室能看见的那种。” 扈晓优雅地抽出纸巾,轻擦嘴角,“现在我几斤几两,是不是傻子,某个眼瞎的人总该看清了吧。” 被骂眼瞎的陈嘉遇早就耐心耗尽,这会见事情告一段落,扈晓真把闲事管了,心中感到意外之余还有些担忧。 “不是傻子就赶紧跟我走,如果没饱,待会请你吃夜宵。” “是要去吃小龙虾吗?”扈晓笑意盈盈,故意刺激他,“这个平均速度肯定18秒以上,你不赶时间?” “打包!你平均每只耗时81秒都可以。” 后来的路,陈嘉遇全程冷着脸像丢了好几百万。管言却兴高采烈,瞧!每天晚十点准时睡觉的发小,竟然陪着他们压马路,买夜宵。 两所大学的分岔口。 管言乐呵呵地摆手,“嘉遇,你一个人朝左边,我们仨朝右边,再会。” 陈嘉遇自出了火锅店,便一直留意前后左右的情况,见没有形迹可疑之人,他才放心。 “嗯,明早六点见。”他声音压低,清冷而不容拒绝。 “……今天都这么晚了,明天还要早起晨练?!”管言万分怨念地看向扈晓,满脸写着救救孩子。 扈晓提了提手中的小龙虾,劝道:“管言,晨练是应该的,我跟邱彤回去吃完这些肯定凌晨,明天还是要早起。” 话到这里,她眨了眨眼睛没再往下说。 管言怔愣片刻,旋即反应过来,“晨练好啊,那是必须的,我们一起?” 扈晓一本正经地模仿某人的语气道,“嗯,明早六点见。” 陈嘉遇轻瞟他们俩一眼,转身就走。 那天,因为一顿饭,晚十点半的时候陈嘉遇还没回到宿舍,一路上哈欠连连,最后洗澡都是半眯着眼睛完成。 入睡前,他迷迷糊糊地想,扈晓是会爆发的小宇宙,是上一刻凶巴巴下一秒笑盈盈的克星,以后晚上尽量别跟她扯一块。 至于晨练,她如果不怕虐,尽管来! * 秋天渐深,早晨六点太阳还在地平线以下,陈嘉遇已经抵达约定地点,一边等一边热身。 面对熟悉的后山,他很自然地想到了山顶表白,回过头看不难猜出,最开始飘荡在山间的那声“陈嘉遇”,是扈晓喊的。 当时,管言笑说那可能是美貌妖精。 貌美是真的,至于妖精?管她是不是,道行又几何,妄想通过表白来教训他,就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陈嘉遇认为昨晚被逼得处境尴尬,主要是叛徒管言在作祟。晨练时的胖言只知道喘气,且看没有帮手,扈晓还有几斤几两? 想到此,他心底隐隐有些期待,可惜最后没等来扈晓,也不见管言,只有短信通知。 ——嘉遇,晓晓病了,我现在得去校医院看她,晨练取消。 出乎意料的情况,陈嘉遇心有疑问,直接回拨电话,又一条消息进入,他没管,紧接着机械音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消息依然来自管言。 ——我手机即将没电,你如果关心晓晓,就该直接联系她。 关心?陈嘉遇轻哼一声,绝没有。 他抬腿往山上跑,开始今天的晨练。 奔跑几乎是陈嘉遇每天的必修课,它不仅是锻炼,更是一种深入骨子里的提醒:人若不往前,就会被落下。 小时候,他边跑边思考,心中的委屈、苦闷随着汗水往外释放,得到片刻的痛快与轻松;再后来,奔跑的时候他大多是放空状态,脑海里空空如也,脚步有自己的意识般向前。 今天,意外地,扈晓闯进了脑海。 陈嘉遇察觉后眉头轻蹙,第一反应是抵制。 她生病关你什么事?也许根本没病只是赖床,又或者是管言想逃避晨练找来的理由,甚至还有可能是扈晓为了收拾自己上演的苦肉计…… 呵,谁上当谁傻! 一番揣测,陈嘉遇很好地掐灭了心底那丝好奇与担忧的小火苗。 他全神贯注地准备资料投入研究课题,按部就班无一丝波澜起伏,直到中午,管言突然蹦出。 “嘉遇,你可把扈晓给坑惨了!” 往前走的脚步一顿,陈嘉遇面露疑惑地看向管言,后者很快继续,“她昨晚拉肚子进医院,是因为你的那份夜宵。” 原来是腹泻,大事没有,遭点罪而已。 陈嘉遇抬腿往宿舍走,平静道:“小龙虾是她自己要吃的,店是她选的,我只是付了钱,能有什么责任?” “你!” 管言一把将人拽住,“你不去看看她?” 陈嘉遇掰开手臂上的肥爪,语气万分肯定:“不去。” * 国庆长假的前一天,大部分人早已心思飞远,扈晓也不例外,她因腹泻几乎虚脱,软绵绵地躺在床上,整个人蔫蔫的。 面对外界伪敬业认真的质疑,云楚一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扈晓不敢正面问,只得旁敲侧击,最后只换来一句——你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老盯着网上八卦,听话! 听话的扈晓决定趁着长假去探班。 机票都已订好,10月1号早七点。 9月30号的傍晚充斥着喧闹和狂欢,下课便启程,或回家或旅游的同学比比皆是,赵邱彤便是其中之一。 “同样的小龙虾,同样的吃法,我没事,而你却拉肚子一整夜。” 赵邱彤边收拾行李边嘱咐:“晓晓啊,好好休息,明天的早餐记得吃。” 扈晓侧躺着,居高临下瞅着即将回家的人,眼里有些羡慕:“我要是今晚的飞机就好了。” “连夜回家展示可怜?”赵邱彤笑道:“很对,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在我们家,会哭没用,听话才有用。” 赵邱彤抬头往上看,“据我观察,老师与家长的话你听,同学的建议你也会考虑,但是在陈嘉遇面前,你不听话得很。” 话落,她疑惑道:“晓晓,你真的喜欢他?我怎么觉得你是想收拾他?” 扈晓抬手挠了挠头发,强行解释:“真的喜欢,所以才对他与众不同。” “……这样只会把人越追越远。”赵邱彤关上行李箱,“吃饭的时候,对着来。生病了,也不知道示弱撒娇,你啊你,到底会不会追人?” 听到这话,理论丰富实战骨感的扈晓有些心虚,只是下一刻—— “会啊,也许陈嘉遇就吃我这套。” * 赵邱彤走后,宿舍变得空荡、安静,扈晓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抱着笔记本看电视剧。 一看入迷,不觉时间流逝,直到上下眼皮打架,头歪向一边,自动睡着…… 扈晓再次睁眼,是被陌生来电吵醒的,对方不依不饶,催命般的连环call才把她从睡梦中拉回。 “对不住,车子半路抛锚来不了,你赶紧另行约车,别误了飞机的点。” 粗犷的声音让迷迷糊糊的扈晓瞬间完全清醒,飞机!她是要赶飞机的人,瞟一眼手机,五点半。 “好的,谢谢师傅!” 扈晓赶紧爬起,利落地洗漱换衣,拖着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直接往外走。 脚步急匆匆,她一会看手机,没有司机接单,一会琢磨从学校到机场,少说也得半小时吧,现在已经是5点40分,7点的飞机,赶得上? 清晨空旷的街道上,扈晓拖着行李箱,从一个路口走向下一个,依然没有拦到出租车。 心中焦急,连嗓子都有些干哑。她拿着手机,正准备给老爸打电话求助,一辆的士停在了十几步开外。 扈晓眼睛一亮,但在看到后座有乘客的时候,又暗了下去。不料下一秒峰回路转,后座的车门被推开。 是到了目的地,要下车?! 她心中大喜,条件反射式地抬腿往前走,没几步,就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扈晓愣地停住脚步,对方下车后,径直朝她走来,人高腿长瞬间靠近。 陈嘉遇瞟了眼她的行李箱,问:“去哪?” 他眉目依旧清冷,即使在主动关心人的时候。 第8章 谁也不给 “去机场。” 扈晓没料到会碰到陈嘉遇,答案脱口而出,紧接着才问:“你下车是——” 后面的问话被对方的动作吞没,只见他弯腰伸手,径直拉过行李箱,“走吧,我们同路。” 一出又一出,扈晓站在原地,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碰到陈嘉遇已经是意外,更意外的是他竟然会主动下车提供帮助。扈晓不认为,一顿晚饭,就能让对方把她当朋友看。 将行礼放入后备箱,陈嘉遇有些疑惑,扈晓是要去哪,箱子竟然比他的还大。 “嘭!” 一声闷响,他关好后备箱,却不见人过来,下意识扭头看去。 晨光熹微四周静谧,扈晓愣愣地站在原地,运动鞋、牛仔裤、针织外套,几次见面她总是这般简洁实用的穿法,浑身散发出自信与朝气,只是今天有些不同。 之前透过玻璃窗,远远瞧见她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一步步往前走,明明脚步匆匆,他却感受到了柔弱和单薄,仿佛车外的女孩随时可能腿软摔跤。 身体好了吗?就这么折腾自己。 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会关心她,陈嘉遇已经出声吩咐司机靠边停车。 走近一瞧,仿佛验证他的感觉般,扈晓果然神情憔悴,眼底泛起的青黑透着没休息好的痕迹。 主动拿过行李箱的时候,陈嘉遇觉得有些好笑,几分钟前,司机说附近有人也要去机场,问能不能拼车,果断拒绝,然而现在…… 他拉着车门催促道:“扈晓,快点。” 一声喊像是解开定身穴道,扈晓回过神来,动如脱兔快速靠近,就着打开的车门矮身坐了进去。 陈嘉遇紧随其后,坐定带上车门的时候恰好听到焦急的询问。 “师傅,半个小时能到机场吗?我七点的飞机。” “不堵车的话,半小时大概能到。” 七点的飞机,起飞前30分钟停止办理登记手续,路上大约耗费半小时,陈嘉遇垂眸看向腕表,现在5点47分,所以留给扈晓办理登记手续的时间是13分钟左右。 一路狂奔都够呛。 陈嘉遇对着司机说:“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以30分钟为标准,你提前一分钟抵达,奖励十块,两分钟二十块,以此类推。” “哈哈,这么费尽心思,女朋友?” 面对突如其来的暧昧询问,扈晓抢先反驳:“我才不是他女朋友。” 斩钉截铁的语气,陈嘉遇听了忍不住偏头看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染了几分戏谑,仿佛在笑,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时刻准备表白吗,现在急着撇清关系干嘛? 扈晓回看他一眼,察觉自己下意识说了大实话,迅速改口。 “主要是我表白他不点头,师傅,我今天可以追不上这人,但不能赶不上飞机,拜托你了。” “好嘞,坐稳了,前面抄小道要拐弯。” 司机话音刚落,一股强大的惯性力量直接让扈晓往右边栽去,脸颊撞到陈嘉遇肩头,有些疼,肩膀似乎嫌弃她的触碰,本能地挪开位置,失去支撑点后扈晓来不及坐好,又一个颠簸,她径直扑了过去…… 转弯结束,扈晓趴在陈嘉遇大腿上,尴尬又气愤。 靠一下肩膀怎么了?偏偏要移开,这下大腿贡献出来,满意了?! 腿上的重量,以及女孩呼吸间喷洒出的气息,强烈而霸道,陈嘉遇觉得自己的西裤都能燃烧起来,他耳尖泛红,快速伸手将人扶起。 “你把安全带系好。” “嗯。” 扈晓微微垂着头,系好安全带后,一直侧头看窗外风景,缓解扑向对方大腿那一刻的尴尬。 空气似乎凝固,车内分外安静,暧昧气息经久不散。 陈嘉遇垂眸看向腕表,盯着秒针的轨迹,细数时间流逝。 他记性很好,数到21,想起电影院的初见,当时内心的烦躁便是随着扈晓的绕圈动作得以平息;36,是她慢条斯理吃火锅的样子。 意识到一分钟之内想起扈晓两次,陈嘉遇眉头轻蹙,不再看表,闭目养神。 没一会又睁开眼,出声询问:“腹泻是因为不能吃辣?” 扈晓偏过头来,狐疑地看着他,陈嘉遇今天异常主动、热心,难道是因为夜宵的事情? “很久没吃,肠胃一时受不了而已。” “受不了就管好自己的嘴。” 考虑到对方的脑残粉属性,陈嘉遇难得开口叮嘱:“出门在外,吃进去的东西,说出去的话,都要当心。” 扈晓惊讶地忘了吭声,只觉得身旁坐着的是自家阿妈,她乖巧地点头作答。 * 出租车司机凭着丰富的经验与娴熟的技术,23分钟把两人送到机场,停稳后笑着对扈晓说,“加油,有戏。” “谢谢师傅!” 扈晓快速下车,扯过陈嘉遇刚搬出来的行李箱,就要开跑,却被对方拉住。 “只有二十分钟,来不及了,你——” 陈嘉遇递给她一张便签,“我手机号,赶没赶上都说一声。” 扈晓接过纸条径直塞入裤兜,“好的。” 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同样步伐匆匆,扈晓当时没多想,后来才知道,陈嘉遇那天是出国,7:21起飞,时间并不比她充裕多少。 一路狂奔,扈晓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长发飞扬,宽松的针织外套歪向一边,她无暇顾及,只是庆幸自己腿长,又穿了双运动鞋。 最后在广播点名催促的时候抵达登机口。 脸颊绯红,大口喘气,扈晓瘫软在座椅里,双腿发颤,跟那晚拉肚子勤跑厕所一样乏力。 待气息稍微平稳,她摸出兜里的纸条。 笔画潦草仓促,墨迹未干便被折叠,阿拉伯数字有晕开的痕迹,她嘴角往上扬起一个弧度,竟然这么快弄到手机号,还是陈嘉遇主动。 只是,手机号都肯给,为什么绝口不提微信? 难道还在较劲,想看着她申请添加?这事,冷傲的陈嘉遇做得出来。如果真是如此,那她也不。 扈晓盯着号码突然有了主意。 点开支付宝,选择添加朋友,输入号码,成功捕获“一尾胖鱼”。 她并没有添加,而是直接转账70元,同时留言:陈嘉遇,我已经在飞机上啦,今天谢谢你,给司机的奖励当然我来付。 另一边,不明情况的陈嘉遇一直在等电话,或者短信。眼看时针指向七点,扈晓的航班应该起飞,依然没有消息。 这个小骗子!说好的事转头就忘。 陈嘉遇暗暗自嘲,随后直接关机,不再等待。 * 十月初的东北,白天热到穿短袖,早晚凉意森森。 扈晓出发前已经打听清楚,阿妈的拍戏地点在山上,有雪。所以24寸的行李箱,一半是换洗衣物,一半是各类小吃。 外界并不知道云楚有一个十八岁的女儿,扈晓很少来探班,鲜有的几次,都是以粉丝的身份。 巧的是,每回来机场接她的都是导演助理钟大年,一个老实憨厚孔武有力的小伙子。 钟大年毫不费劲地拎起行李箱,“晓晓,两年不见你变化真大,走在街上我都不敢认。” “你还是老样子,看着唬人,胆量却没有力气大。” 他笑呵呵地,“胆量惹出来的事,力气可以解决,清导说这样好。” “清导说话有水平,难怪能娶到楚女神。”扈晓嘴角上扬,“我们现在是去酒店,还是片场?” “片场,《味尽》已经杀青,现在是补拍几个镜头,如果一切顺利,会转移到别的地方。” “真是不巧,还想让你给我弄个群演过瘾,躺尸就好。” 钟大年迅速摇头,“上一次,清导在大片躺尸中发现了你,我被严肃警告,而你被抠掉了。” 扈晓:…… 真是赶尽杀绝,躺尸都不给演。 两人有说有笑往山上走,从热到冷,最后竟然飘起了雪。 抵达片场的时候,白雪纷纷扬扬,风吹在脸上有些疼。 扈晓准备充分,帽子围巾口罩,几乎把自己包起来。不止是防寒,还有遮挡,她跟阿妈乍看一点都不像,但细究起来神似。 放目望去,大家都穿得暖和,唯有镜头聚焦下的女主角,衣服单薄神情倔强地躺在雪地里,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布袋。 她紧咬下唇,望着漫天的雪良久,最后抖着手扯开布袋结绳,抓一把里面的东西狠狠抛向空中。 跟雪一样白的细微颗粒,比雪降落得快,有的铺在地面,有的打在脸上。 她松开紧咬的唇,舌尖试探性地轻舔嘴角,旋即双眼微睁,一丝不可置信的绝望滑过,她无声地笑了起来,眼眶却发红,一滴泪滚落出来。 四周寂静,只有雪花的簌簌声,她像个疯子一样,洒了袋子里的所有,嘴唇早被咬破,一些白色颗粒在伤口融化,她仿佛不知疼是什么滋味。 扈晓不清楚《味尽》的故事梗概,但看这个片段,一颗心紧紧被女主角抓住,随着她一起倔强、绝望、悲怆……仿佛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 扈晓下意识看向导演所在位置,见对方满脸不忍、心疼,她瞬间弄明白了另一个问题,白色颗粒是盐! 听到一声咔,扈晓当先冲了过去,边跑边脱外套,到了云楚跟前。 “阿——” 云楚眼神狠厉,连人带衣服一把推开,没有防备的扈晓脚下一滑径直摔了出去,跌落在地。 第9章 谁也不给 见扈晓被自己推得摔倒在地,云楚才稍微清醒点,但那种绝望到想要与全世界为敌的愤恨依然在。 她颤抖着,因为长时间躺在雪地里,有些冻僵的双腿刚迈出一步,整个人便往前扑去,跌在女儿身旁。 顾不得膝盖处的疼,云楚伸手将人搂进怀里,紧紧箍住。 “晓晓,对不起!” 她声音哽咽,打破了刚才拍戏时的寂静与沉默,像是下一刻就会释放出所有哭声。 扈晓有些蒙圈,阿妈从来没有使这么大力气抱自己,也从没说过对不起之类的话,更别说哭着道歉。 “摔得很轻,而且屁股先着地,一点都不疼。” 话落,她凑到对方耳边,压低声音道:“如果没被推开,我肯定喊漏嘴,天气冷快把衣服穿上。” 云楚将头埋在女儿的颈窝处,手上的力气没有放松丝毫,对不起三个字被反复呢喃,直到助理跑过来,她才松开。 扈晓愣愣地抬手摸向脖颈,那里的热泪已经变凉,风雪吹过,刺骨的冷。她心底莫名有些慌,阿妈这样是因为入戏太深,一时没回过神来? “晓晓,摔疼了吧!” 导演扈清一把将人拉起,很自然地给她穿好外套,语气亲昵,“冲在最前面总是有风险的,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快?” 扈晓拍掉身上的雪花,笑道:“的确有风险,冰天雪地,还没抱到楚女神就滑倒,但是她主动抱我啦,赚了。” 父女俩很有默契,一番谈笑把云楚的失手掩饰过去。 然而,当天傍晚推人的照片流出,伪敬业认真的热度还没完全散去,云楚又被爆出打粉丝,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云楚工作室依旧没有回应,《味尽》剧组也没有任何表示。 沉默像极了心虚,网上痛骂、攻击云楚的言论呈现压倒性态势,粉丝站出来说话,分分钟被围观,相差无几的评论瞬间盖成高楼。 ——竟然还敢支持打粉的云楚,敬你是条汉子! ——@云楚快来,这里有个你的粉丝,不怕打。 ——醒醒吧,你家爱豆不敬业,不宠粉,早该换了。 讽刺的气息隔着屏幕都能闻到,外界议论纷纭,说这样的云楚注定糊。 * 酒店套房里,扈晓乖巧地蹲坐在地毯上,给云楚搓揉摔得青紫一片的膝盖。 双手小心翼翼不停歇,眼睛却望着对方的唇瓣,那里有个被盐撒过的伤口,她眉头紧蹙,“阿妈,很疼对不对?” 云楚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小伤不碍事,倒是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我担心你,来看看。” “担心很不必,你听话,少让我跟你爸操心就很好。” 又是这样,从小到大阿妈对自己说过最多的一句话,扈晓不用想便能答上来——你听话。 除去高考志愿发生争执,其它方面,她真的做到了听妈妈的话。 “阿妈放心,你叮嘱的我都记得,照顾好自己,不参加表演系的排练,不熬夜——” 一只手突然捏住她下巴,抬起。 云楚垂眸盯着女儿的脸仔细打量,随后面露讥诮,“你真的听话,眼睛凹进去瘦了一圈是怎么回事?” 扈晓嘴角往上扬,露出一排洁白牙齿,“昨晚,想着马上能见到你们,我兴奋到失眠。” “这只能解释你的黑眼圈。” 云楚眼里透着了然,“大年说收到粉丝消息,C城有火锅店打着我的名号推销,这粉丝是你吧,去吃火锅了,辣的?” 扈晓一五一十悉数交待,“是我,那晚没吃到楚女神同款麻辣锅,后来买了微辣的小龙虾当夜宵……拉肚子。” “前天吃到腹泻,昨晚又兴奋失眠,你把自己照顾得可以啊,扈晓。” “阿妈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紧跟你能吃辣的步伐。” 紧跟她的步伐?这话云楚不爱听,以前做女儿的时候,不能体谅父母的苦心,认定他们是在阻碍自己追寻梦想。 现在,讨债人来了。 不愧是母女,教了她十八年要听话懂事,基本成功,却没料到对方的梦想跟自己一样,要当演员。 说实在的,这条路她至今心中没底,也不想唯一的女儿涉足。 可惜啊,扈晓倔强,考研之约恐怕挡不住她。 云楚压着心中不断翻涌的无奈与怒意,问:“你来这还与网上的热搜有关?” “是,敬业跟吃辣没关系,阿妈为什么不解释?” 扈晓仰着头,没有退缩,“还有今天的事,打粉丝的帽子太重,阿妈愿意戴,我不愿意,待会我就发——” “晓晓!” 从外面回来的扈清听到女儿分外硬气的话,眼皮直跳,赶忙出声转移话题,“不是带了小吃?赶紧拿出来给你阿妈尝尝。” 扈晓杵在那纹丝不动,执意等个说法。 十几年的夫妻,扈清心里敞亮,老婆已在发怒边缘,女儿这是挑战权威,他轻咳一声,快步走近。 “热搜的事有爸爸做主,去拿小吃吧,你阿妈这几天胃口不好。” 得到保证,又听闻阿妈胃口欠佳,扈晓顷刻收起所有利爪,乖巧了,“好的爸爸,我这就去。” * 扈晓怎么也没料到,只是回房把行李箱的小吃拿出来的功夫,外间的父母就起了争执。 这近乎玄幻,因为在她的记忆里,老爸在阿妈面前,大声说话都没有过,现在却几近低吼。 “云楚,你到底在想什么?《味尽》不需要抹黑你来炒热度。” “清者自清,解释没必要。等到电影上映,因为吃辣引发的伪敬业猜疑,不攻自破。” 扈清烦躁地摸了摸头发,“我当初就是听了你这破道理,才没回应。但这次打粉丝的性质恶劣,不能放任。” 云楚轻笑,“我的确动手了,发个道歉声明?” 男人一字一句强调,“你动手是因为看见她要摔倒,想拉一把,不是推。” “你想法很好,但我只会据实道歉。” 话落,她拿起手机开始编辑微博,一句话还没输入完,被对方阻止。 扈清鲜有地气急败坏,“云楚,能不能少点任性?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在暗处盯着,巴不得你犯错。” “没有出色的作品,我无法挺直腰杆掐架、辩解,等到演技被认可甩对手一大截的时候,还需要掐?” 扈清已经不止往望她能变通,商量道:“那你就专心拍戏,其它交给我。” 仿佛为印证这句话,手机突然响起,是钟大年,他问——清导,云姐怎么发微博道歉了? “什么道歉微博?” 话落,扈清赶紧拿过抢来的手机一看,只见云楚的微博界面,一分钟前有更新。 “对不起”三个字直挺挺地矗立在那,没有表情,不带标点。 这是,抢手机的时候,不小心把未编辑完的消息发了出去?! 扈清倒吸一口凉气,吩咐道:“大年,你跟小艾赶紧行动,就按照我们之前商定的对策来,云楚道歉是因为没拉住人。” 旁边偷听的扈晓反应迅速,放下小吃,蹲在墙角更新微博。 我是云朵呀:没错,我就是热搜上被“打”的粉丝,雪大路滑直播摔跤,女神都拉不住我,本来在爱豆跟前丢面子很不开心……然而下一刻,女神跟我一样摔在了雪地里,说实话很心疼,但又莫名想哈哈哈。@云楚工作室,想要女神摔跤动图,你给不给? 输入完,扈晓检查一遍点击发送,接着告诉了钟大年。 钟大年不会自作主张,但会老实地传达消息,他的姐姐钟小艾果敢敏锐,正是云楚经纪人。 很快,云楚工作室转发了“我是云朵呀”的微博,并调侃式地回复:果然,道歉拉不住索要摔跤动图的心,想看女神丑态,你是魔鬼吗? 我是云朵呀:悄悄问云朵,有没有跟我一样的魔鬼?如果没有,我待会再问。 求摔跤动图的粉丝成堆涌现,“清白一跤,想看”“在线等,已经笑出了声”“魔鬼云让我们相遇。” * 扈晓做了想做的,心满意足,抱起小吃往外走,客厅里,爸妈依然各执一词。 “云楚,事到如今,就按照我说的办。” “已经道歉,为什么不说出实情,大方承认自己的错误?” “因为还没出戏所以怒推粉丝,这样的实情你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云楚指着自己,笑容发苦,“就因为我这张脸,别人眼中一个演技欠费的花瓶,谈什么入戏出戏?” 又是这个问题! 扈清下意识提高音量,“你老是想这些,妄自菲薄有意思吗?” “你敢说自己没想过?清导,你的戏声名在外多少人惦记,如果不是看在夫妻的份上,女主角的位置恐怕——” 扈晓突然明白了不久前老爸为什么要打断自己,她效仿似的冲了出去,脸上带着笑。 “阿妈,这次的栗子糕你一定爱吃。” 针尖对麦芒的气氛瞬间被冲散,云楚抿唇不语。 扈清意识到自己差点跟老婆吵起来,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接过话头,“晓晓选的,你阿妈一定喜欢。” 扈晓拆开包装,递上去,“今年刚成熟的板栗,清水巷阿婆手工制作,我还打下手了,阿妈尝尝。” 云楚看着熟悉的栗子糕,突然想不起它的滋味,也没有任何食欲。 她摇头:“我现在没胃口,待会再吃。” “阿妈,美食让人快乐,你就吃一小块。” 云楚拗不过她,想到这是女儿特意带来的,正要伸手拿,突然听到扈清惊讶的询问声。 “晓晓,你怎么发微博了?” “我当然得站出来,保护阿妈。” 两句话足以让云楚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扬手扫落眼前的栗子糕,厉声质问:“一点小事,就值得你急不可耐地跳出来?” 看着掉落在地瞬间粉碎的栗子糕,扈晓懵了,“阿妈?” “别喊我,我没有不听话自作主张的女儿。” 否定的话让扈晓眼眶泛红,“我没做错,也没对外说是你女儿。” 还敢回嘴,云楚压抑许久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 “你也是个成年人,会想不到被扒,扈晓,你就这么急着绑定我赚取关注度?” “砰!” 扈清一拳捶向茶几,“说什么胡话呢,拍戏拍傻了!” 第10章 谁也不给 夜色渐深,房间里的灯未开,扈晓抱膝靠坐在门后,掌心的手机成了唯一的光源。 网络上,云楚打粉丝的话题已经被摔跤动图取代。 《味尽》剧组也放出一段视频,严肃的宣传片与搞笑花絮混剪,众人看得哈哈大笑之余,也明白了云楚是用生命在吃辣。 前后两件事出现反转,外面的风暴算是暂且平息,然而家里的并没有。 扈晓盯着手机出神,脑海里一会是阿妈的质问——你就这么急着绑定我赚取关注度?一会又是老爸猛拍茶几,最后与阿妈争吵的场景。 他们吵起来是因为自己。 阿妈咬牙切齿,“如果不是你执意把推解释成拉,扈晓根本没机会发微博配合,你们父女俩就一个德行,自以为是自作聪明!” 老爸据理力争,“我确实有些地方考虑不周,你说两句没关系,但晓晓有什么错?她只是想保护自己的阿妈,而且这么多年,她乖巧懂事,十有八九都听你的。” “最重要的一二她不听,我要那八|九有什么用?” “全部都听你的,你把她当什么?晓晓是个人,不是仆人。” “我是为她好!” “那也要问问她愿不愿意!”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噼里啪啦犹如点燃的爆竹,扈晓本来觉得特别委屈,但看着父母吵起来,心中又生出几分自责。 最后她再次效仿扈清,“砰”地一声,拳头砸向茶几,怒气释放得七七八八。 “阿妈,我不想绑定你得到关注,你们俩与其在这吵架,不如想想怎么防止我被扒出来。” 话落,扈晓转身往房间走,“我累了要睡觉。” 当时潇洒利落,一切浑然不放在心上,但回到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她抬手捂住脸,靠着门坐在地上良久。 ——我没有不听话自作主张的女儿! ——最重要的一二她不听,我要那八|九有什么用? 两句话犹如两把刀,高考志愿的一次反抗磨灭掉了过往所有的乖巧,女儿本身似乎还没有听话重要。 扈晓明白,吵架的时候没有好话,但心里就是觉得委屈、难受。 接连两个晚上没睡好,白天又几经辗转,她早已身心俱疲,却不想睡,固执地盯着手机看事态发展。 工作室与剧组双管齐下,效率很高,网上的主流舆论很快变成心疼楚女神。她这个被“打”的粉丝突然增加了很多粉丝,自荐的成堆。 ——小姐姐好厉害,需要跟班吗?我可爱力气大,肩扛手提不在话下。 扈晓脸色难看,自己真成了那个绑定阿妈获取关注度的人! 白皙匀称的手紧捏着手机,她关闭微博消息提醒,退出界面的时候,支付宝有消息提示。 点开一看,先前舍弃打电话、发短信,别出心裁用支付宝给陈嘉遇转账七十元,并告诉他自己赶上飞机的留言终于有了回复,对方一连四次转账,次次有备注。 “我是缺这70块钱?” “有你这样道谢的吗?” “你是故意的吧,扈晓。” “恭喜,我还真被你气到了!” 四句话,一共两百八十块,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愤,然而此刻的扈晓怒意更甚,陈嘉遇撞上来,恰好成为一个发泄口。 扈晓从裤兜里摸出皱巴巴的纸条,不由分说拨通号码,劈头盖脸先声夺人。 “陈嘉遇,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有钱了不起,帮助人了不起,怎么道谢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扈晓?” 消息发出不到一分钟,就接到陌生来电,听着有些熟悉的声音,陈嘉遇感到匪夷所思,捉弄人的扈晓为什么火气比自己还大? 他疑惑的时候,电话那头依然噼里啪啦不停歇。 “没错,就是扈晓在骂你,陈嘉遇,留了手机号就一定要打电话告知?你真是呆板傻气无药可救。” “帮忙一次就妄想我顺着你的思路走,你到底是脸大,还是不要脸?” “非亲非故,你凭什么管我车费?把你的臭钱拿走,否则下次我能砸你一脸包!” 好心全变成了驴肝肺,陈嘉遇眉头紧拧颇为不快,“你尽管来砸,两百八十块我建议你全换成一角硬币。” 骂得特别起劲的扈晓突然愣住,一角硬币?两百八十块能换来两千八百个……那得有多重啊! “你是不是想把我累死在路上?” “呵,你如果累死,我只会眼睁睁看着,绝不再出手相助。” 话落,陈嘉遇当先结束通话。 发泄过后心中舒坦不少,扈晓冷静了些,回想早上赶飞机的场景,平心而论,陈嘉遇做得够好了,但这个人依然可恶。 她点开支付宝,向还不是好友的“一尾胖鱼”宣战。 00:36 清楚晓得:我就算累死,也能提前把你收拾了! 心中有气,陈嘉遇把手机扔向一旁不予再理会,喝了杯水后又鬼使神差地拿起,总觉得扈晓又会把钱转回来。 果然有消息,但不是转账,而是挑衅。 00:38 一尾胖鱼:两千八百个一角硬币就能把你累死?这智商已掉到地平线以下,自己看时间,良心建议你洗洗睡去做梦。 智商被鄙视,无论如何都要怼。 扈晓直接转账两百五,备注:陪我夜聊,这点小费你值得拥有。 陈嘉遇把两百五原样奉还,回击:我这边是白天,夜聊的是你,这点小钱与你更配。 什么更配,我呸! 扈晓气得扶墙站起,总算离开了蹲坐几小时的门后,她摸黑往里走,行至床边径直往下倒去。 对战得讲究天时,陈嘉遇在国外是吧,那自己白天再来。 00:43 清楚晓得:你别得意,等我睡饱了,十倍奉还。 一尾胖鱼:十倍怎么够?我觉得至少千倍,才能解你心头恨。 甫一沾上松软的大床,浑身的睡意仿佛都被勾了出来,扈晓打着哈欠,眼睛困到睁不开,迷迷糊糊的也没察觉到哪里不对。 清楚晓得:好,我成全你这个千倍二百五! 一尾胖鱼:我谢谢你的成全,保证不还击。 刚看到支付宝消息的时候,陈嘉遇感到自己被戏弄,掺杂着金钱另辟蹊径的告知,像一个打在脸上的耳光,比没有回复更伤人,可笑的是,他曾经像个傻子一样等待过扈晓的电话! 而现在,一番较劲后,陈嘉遇突然一点都不气了,他嘴角上扬,眉目间的清冷都散去不少。 万万没料到,迷糊犯傻的扈晓竟然有点可爱,也不知道她睡醒后,意识到千倍二百五是25万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情景。 呵,想想就好笑。 * 争吵过后,一家三口气氛微妙。 早餐送到房间摆上桌的时候,扈晓还在蒙头大睡,扈清围着自家老婆转了两圈,没引来对方注意,只得率先打破沉默。 “云楚,你去喊晓晓起来吃饭。” “我没胃口,不吃,你饿的话就自个去喊。” 扈清面上一噎,老婆又没胃口他担心,老婆还在较劲不肯主动跟女儿说话,他也担心。 总要有个人主动吧,昨晚闺女可怜巴巴地耷拉着脑袋,贴靠在裤子上的手无意识地绕了一圈又一圈,他全看在眼里,那不止是委屈,还有压抑和忍让。 扈清觉得,这次是老婆言语过重,理当主动。 想到此,他斟酌道:“胃口再差也陪着晓晓吃点,她待不了几天,我们一家聚少离多的,这次见面,闺女好像又瘦了。” “什么好像?你眼神不好,她就是瘦了一圈,不听话,吃到腹泻,还熬夜。” 扈清连连点头,“没错,我眼神不好,还是你关心女儿,去喊她起来吃饭吧。” 云楚指着他,“你少来这套,没用。晓晓不听话都是你惯的,扈清,如果一开始你跟我统一立场,哪有这么多破事!” “孩子大了就会有自己的想法,阿楚,当年与岳父岳母闹得那么僵,你总不想旧事重演吧!” 提及往事,云楚慌乱地直摇头,“不可能!晓晓还是听话的,她不会闹。” 扈清走近一步,压低声音:“你们昨晚差点吵起来,现在仍然僵持着,晓晓心里委屈,你如果置之不理,只会把她推远,关系远了又哪来的听话?” 云楚突然推开丈夫,径直往女儿的房间跑。 “嘭嘭嘭!” 门敲得又急又响。 云楚提高嗓音喊,“晓晓,太阳晒屁股了,快起来吃饭。” 扈晓正睡得沉,猛然被吵醒,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几圈,不情不愿地爬起来走到门边,拉开一瞧。 “阿妈,今天放假啊,能不能让我睡个懒——” 她突然顿住,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惊讶,很快变成惊喜。这不是普通日子的叫起,这是争执过后,阿妈主动跟她说话,是变相道歉。 “好,我这就起来,三分钟,给我三分钟就好,你们先吃。” 看着女儿欣喜的模样,云楚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睡乱的头发,嘱咐道:“刷牙就得三分钟,你慢慢来,别急。” 扈晓点头如捣蒜,“我听阿妈的,不急。” 十几步开外,扈清看着妻子与女儿的温馨互动,笑容满面。磕碰为辅,谅解为主,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 第11章 谁也不给 一觉醒来雨过天晴,白粥都变得格外甘甜,扈晓埋头吃得欢快,直到察觉落在身上的视线,她停下。 看着没怎么动过的吐司煎蛋和果蔬汁,问:“阿妈,你怎么不吃?” 扈清逮住机会抢先答话,“晓晓,你阿妈又没胃口,如果你能劝她把早餐吃掉,我有奖励。” 云楚斜睨丈夫一眼,似是怪他多嘴。 扈晓很有眼色,理直气壮地反问自家老爸,“我关心阿妈,要什么奖励?” “晓晓,你爸功利性强,别学他。” “嗯,我听阿妈的。” 母女俩默契配合,扈清被挤兑得不再吭声,他低头吃着碗里的面,发出“哧溜哧溜”的响,透着满意和愉悦。 一切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进行,有些事情就得看闺女的。 扈晓放下调羹,神情认真:“阿妈,是不是我昨天把你气到了,所以没胃口?” “这跟你没关系,别瞎联系。” “本来,发微博之前我应该与你们商量。” 想到猛增的粉丝,扈晓微垂着头,“我当时只想着越快回应效果越好,没考虑到会被扒。而且,我确实因为阿妈获取了大量关注,对不起。” 女儿主动提及关注度并道歉,云楚暗暗心惊,昨晚自己的指责有些重,肯定伤到她了。 “晓晓,阿妈是被你爸爸从山里挑出来的,刚出道那会什么都不懂,留给观众最深的印象大概就是这张脸。”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发出一声嗤笑,“第一印象太重要,时至今日,花瓶的称号如影随形。扈晓,你如果真的热爱演戏,那么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的方式,就不应该是因为你父母,更不该是你长得好看。” 扈晓抬起头来,“阿妈,我同样不希望别人提及扈晓,第一时间想到她是谁谁谁的女儿。” “你有自己骄傲,这很好。” 向女儿道歉有些难以启齿,云楚停顿片刻才继续,“晓晓,阿妈昨晚那些气话,你别放在心上。” 扈晓拿起调羹搅动碗里的白粥,笑道:“当时的确有点难受,但我早就全发泄出去,没事人一个。” 全发泄出去了?云楚微愣,紧接着想起父女俩先后各砸出一拳的场景。 她严肃警告,“以后不准学你爸动手拍桌子!” “我一直以阿妈为榜样。” 扈晓绝口不提打电话骂人发泄的事,她下巴轻努,指向吐司煎蛋,“阿妈难道想让我,学你不吃早餐?” 云楚面露无奈,叉起一小块放入嘴角,全麦夹杂着鸡蛋的清香掠过舌尖,但只有一瞬便消失殆尽,紧接着味如嚼蜡。 她放下叉子,解释道,“晓晓,我没胃口是为了理解、融入角色练出来的,过段时间自然就好。” 融入角色?扈晓想起雪地里阿妈抱着自己说对不起的画面。 她疑惑道:“《味尽》吗?不是杀青好一段日子了,怎么胃口还没好转?” 扈清见老婆宁愿摊牌,都没吃早餐,他接过话头,“是杀青了,但你阿妈坚持要重拍几个重要镜头。” “对角色有了更深入的理解,能改当然要改,重拍的费用又没让你出。” “所以我决定花点钱,给剧组放几天假。” “假公济私!” “闺女千里迢迢地来了,我们当然要花钱花时间陪她。”扈清话锋一转,语气关心,“你啊,这段日子崩得太紧,放松一下正好。” 扈晓高兴得举起手臂,“这次我赞成老爸,出去吃喝玩乐,食欲自然来。” 云楚冷着脸,“热搜的事还没过去,出去容易被偷拍,到那时,晓晓的身份就真瞒不住了。” 扈清说:“圈内有人今天官宣恋情,明天晒结婚证,大家的视线不在我们身上,注意点,没事的。” 登高下水,棉袄短袖,几天的时间,一家三口乐在其中,过出了四季的味道。 扈晓兴高采烈,觉得这样的日子再好不过,除去阿妈依然吃得少,且态度坚决——晓晓,你别劝,阿妈要保持这个状态到重拍完毕。 临走前一晚,扈晓缠着扈清:“《味尽》到底讲什么,求亲爹提前给我透露一二。” “很明显,它讲述的是味道尽头之后的故事。” “你在逗我玩?” 扈清笑着搂过女儿,“晓晓,你阿妈这次的角色,柔情与狠心并存,她在巅峰一刻痛失所有,从此专干把人从巅峰上撸下来的事。” 她惊讶道,“剧里的大反派?” “既正又反,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如果一切顺利,元旦上映。” * 东北走一遭,疯玩几天,扈晓坐在候机室,突然想起陈嘉遇。 心情好自然没空找茬,而且事后回想,那晚打电话骂人的行为有点过分,所以被鄙视成二百五,她决定不计较。 但那两百八十块,还是得还给对方。 点开支付宝前,扈晓心平气和,然而在看到聊天记录后,心平气和犹如月亮突然被天狗吃掉。 清楚晓得:好,我成全你这个千倍二百五! 一尾胖鱼:我谢谢你的成全,保证不还击。 扈晓死死盯着陈嘉遇说的保证不还击,再瞄一眼千倍二百五……嚯,25万有去无回!这是,活脱脱把自个变成地主家的傻女儿啊! 果然,不要在晚上做任何决定的忠告,是很有道理的。 16:09 清楚晓得:陈嘉遇,你怎么不去抢银行?!我用这两百八十块租三轮车送你。 扈晓以为对方会像上次那样,要等很久才会发现消息,结果却意外地秒回。 一尾胖鱼:呵,后知后觉好几天,满屏的傻气扑面而来。扈晓,千倍二百五的战绩,难道还不能让你服软? 服软,在阿妈面前还差不多,至于陈嘉遇,这个欠收拾的人,只配搓扁捏圆。 16:12 清楚晓得:花点钱让对手认清残酷现实,不亏。陈嘉遇,准备好户口本和身份证,你改好名字,我一次性付清25万。 一尾胖鱼:什么改名? 清楚晓得:你啊,把“陈嘉遇”改成“千倍二百五”。怎么的,怂了? 陈嘉遇想过扈晓会耍赖,可能花样百出,但怎么也没料到,她会以退为进来这出。这事,搁谁谁愿意? 16:16 一尾胖鱼:你准备好户口本和身份证,改掉名字,我付双倍。 清楚晓得:哈哈哈,你要笑死我。整出一个25万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傻透了,想不到你更傻。 陈嘉遇脸色铁青,不回话。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扈晓扯一块,自己的智商活生生被拉低。 16:21 清楚晓得:你怎么不吭声,难道还在国外,需要我先支付夜聊小费? 一尾胖鱼:国内,收起你的傻气。 清楚晓得:我要登机了,待会见,你来接我? 一尾胖鱼:别想。 清楚晓得:听说你住在沐橙公寓7号楼605。陈嘉遇,在线服软吗?不然落地后我登门收拾你。 * 扈晓说登门威胁,陈嘉遇压根儿没当真,也不想再回复。 所以他在宿舍楼下看到扈晓时,惊讶得愣在原地。 傍晚时分,进出大楼的同学不少,像他一样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的人也不少。 视线里,女生弯着腰,眉目低垂认真填写出入登记表的样子,比屋外的斜阳还要恬静美好。 她双腿笔直修长,匀称优美的线条一路往上延伸,直至臀部凸显出一个挺翘诱人的弧度,纤细的腰肢慢慢直起,扈晓放下笔,嘴角挂着灿烂的笑。 “阿姨,我填好了。” “人漂亮,字也漂亮,可惜不是我们C大学生。” 面对夸赞与叹惋,扈晓眼波流转,回以调皮:“但我可以成为C大学子的女朋友,以后还请阿姨多多关照。” 女生嘴甜活泼,严厉的宿管忍不住打趣,“这不难,你填表的那一小会,停下来偷瞄的大有人在,就看谁有那个福分。” 说到这,她饶有兴趣地再次瞅了眼登记表,“605宿舍陈……陈嘉遇!有人找你。” 站在不远处,陈嘉遇听到扈晓说成为C大学子女朋友的时候,莫名心虚,好像那个人是指自己,脑海里奇怪的想法还没甩掉,便被眼尖的宿管点名召唤,不早不晚,恰似对他猜想的肯定。 心不可抑制地乱跳了半拍。 陈嘉遇暗暗深吸一口气,收敛情绪抬腿走上前,在扈晓面前站定。 “你找我?” 清冷严肃的声音,察觉不出半分异样。 “是啊,如约而至。”扈晓拍了拍行李箱,笑得别有深意,“给你带了特产。” 特产?陈嘉遇眉头轻蹙,摸不准对方是要闹哪出,刚想开口拒绝,扈晓已经把箱子推到他身边。 “好重,这一路差点把我累死,接下来交给你了。” “提不动,逞什么能?” 陈嘉遇嘴上数落,手却已经伸出,拉过行李箱掂了掂,根本不重,扈晓竟然这么柔弱。 下一刻,这个柔弱的人,突然手抵他后背,不容拒绝般催促。 “快走,有样东西特别有意思,吃法讲究,我教你。” “男生宿舍,你——” 扈晓使力推着他往前,“登记表我已经填了。” 第12章 谁也不给 扈晓像尾巴一样跟在陈嘉遇后面。 眉目低垂,闷不吭声,前面的人转弯她转弯,前面的脚步停住,她也停住。 陈嘉遇微微偏头斜睨女生一眼,乖巧到几乎犯规,这可不是扈晓的常态。怎么,刚才推着赶着要进男生宿舍,现在知道拘谨了? 他轻咳一声,率先打破沉默,“刚落地?” 扈晓没料到对方会主动开口,还是这么没营养的问题,她笑,“是啊。” “急急忙忙赶过来,特产是雪糕吗,晚了会化?” 说这话时,清冷的声音里有明显的戏谑,扈晓听出来了,眼角余光察觉到男同学们的视线,她故意眼带嗔怪,语气撒娇。 “谁让你不来机场接我?” “……因为我没去接机,你就真的过来?” 陈嘉遇实在想不出,扈晓的自信来源哪里。呵,登门收拾!登门找虐才更贴近真实。他可不会看在特产的份上留情面。 男生眉宇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冷傲与轻视,比网络互怼时可恶得多,扈晓心中冷哼,嘴角却微微上扬,似笑非笑。 “反正早晚都会来,今天算是提前认认路。” “认路之后又能如何,照样闭门羹。” 陈嘉遇在605门口站定,手里拿着钥匙却并不开门,“我的宿舍谢绝任何女同学,特产你就在这儿拿吧。” 猝不及防的话让扈晓眼睛瞪圆,咬着牙保持微笑。 就没见过这么可恶的人,不让进是吧,她非进不可! “你生气,是嫌弃我那晚给的小费不够?” 扈晓左右瞄一眼,似是怕其它宿舍的男同学听见,她往前跨出两步,逼近陈嘉遇,压低声音道,“你给个准数,我现在就补上。” 她语气暧昧,人都快贴上自己胸膛,陈嘉遇条件反射式地转身,开门,扯着扈晓往里走,一气呵成。 “砰”地一声关上门,动静不小。 扈晓挣脱男生手臂,懒散地倚靠在门上,目露揶揄,“谢绝任何女同学,你打脸的速度比风还快。” 陈嘉遇恶狠狠地盯着她,还不是因为你,非要引起大家注意!他没好气地把行李箱往扈晓那边推去。 “你是女同学吗?自毁名声的话张口就来。” “我刚才说的是实话呀,哪里自毁名声?”扈晓停顿片刻,紧接着恍然大悟似的,“哦,我明白了,你想污了。” 陈嘉遇感到自己的火气又上来了,这真是农夫与蛇的故事,从扈晓说行李箱重,他接过的那刻起,陷阱开始,一步步,她竟然成功走进了自己的宿舍。 真想一把揪出她,连人带行李箱扔出去。 但是不行。 “少废话,什么特产,拿出来后你赶紧走。” “你自己拿。” 扈晓稍微抬腿一踢,行李箱便咕噜咕噜地滚到陈嘉遇脚边,后者没有行动,扈晓也不催促,伸手拿过桌上的矿泉水,拧开后,边喝边打量宿舍。 陈嘉遇放倒行李箱,认命般地蹲下,问:“密码。” 扈晓悠哉悠地,“你不是擅长统计分析吗,自己试。” “我有刀,可拆。” “三个零。” 陈嘉遇嘴角微勾,“这个密码真的傻。” 箱子打开,陈嘉遇愣住,他以为里面只是特产,结果洗漱用品和衣服齐全完备……让自己来开行李箱,扈晓就不觉得尴尬? “嘭”地一声,行李箱猛然被关上,几乎同时,毫无防备的扈晓惊得掉落了手中的书。 “啪!” 《小王子》砸向地面。 陈嘉遇闻声扭头看去,见扈晓摔了自己最珍爱的书,他脸色瞬间铁青,“谁让你碰那本书的?” 扈晓弯腰捡起书,扬起手正要拍去上面可能的灰尘,手腕便被一股大力扼住。 她解释,“我就看看,其它的都是专业书——” 陈嘉遇夺过《小王子》,紧接着不由分说拽着扈晓,径直把她推了出去。 走廊上晒着被子,赵邱彤窝在椅子里,环抱枕头哈哈大笑,“晓晓,你就这样被赶了出来?” “是啊,不就动了他一本书,至于跟我急吗?” “不喜欢别人动自己的东西,这是常情,可以理解。” 扈晓冷哼一声,“理解个鬼,他把我赶出来,行李箱还留在那。” 赵邱彤笑得更欢了,“反正是给他送特产,你也不差一个箱子。” “关键是那特产还没拿出来,我的心意也没来得及表达。” 扈晓口中的心意接近收拾,而赵邱彤理解的是爱意,瞅着懊恼气愤的室友,她试着安慰。 “那你也是第一个进入陈嘉遇宿舍的女生。” “很荣幸吗?我还是第一个被赶出来的呢!” 赵邱彤努力憋着笑,“特产是什么?会不会坏,你提醒一下陈嘉遇?” 扈晓快速摇头,“不提醒,反正保质期长,我坐等他主动把箱子送回来。” * 日复一日,天气渐冷,陈嘉遇也没把行李箱送来,扈晓在文学系与表演系之间连轴转,忙里偷闲的时候,会想起她还有个人没收拾。 食堂里,扈晓左手手机,右手筷子,一边吃饭一边查看消息。 陈嘉遇似乎比她沉得住气,几天过去都不吭声。 这场心理拉锯战,自己要输了? “晓晓!” 管言端着餐盘,隔着老远打招呼,脸上的笑与声音里的惊喜几乎同步,他风风火火地走近,往扈晓对面一坐。 “可算跟你偶遇了!” “有事?” 扈晓感到惊讶,这分明不是偶遇,而是寻找啊。 管言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昨儿个,嘉遇让我帮他做件事,与你有关。我当时就跟自己说,如果三天内偶遇扈晓,就把事情告诉她。” “告诉我什么?” “你厉害呀!”管言竖起大拇指,“嘉遇不主动提,我还不知道,你把行李箱落在了他宿舍。” 肥嘟嘟的手微微摇摆,“当然,重点不是箱子在那,而是你去过他宿舍。” 扈晓:“所以,他让你帮忙把行李箱给我送来?” 管言拍腿大笑,“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跟嘉遇有得一拼。” “你没答应吧?” “这事哪能答应!”管言喜滋滋地提起筷子,“我也是个聪明人,必须给你们俩创造机会。” 扈晓点头赞同,“先拒绝帮忙,紧接着偶遇我,管言,你很优秀。” 将嘴里的饭囫囵吞下,管言保证道,“就冲这句话,以后我站你这边,想知道嘉遇的消息,尽管问我。” “别说,还真有件。”扈晓问,“陈嘉遇为什么会紧张《小王子》那本书?” “……他紧张一本书?!” 瞧这反应是不知道,扈晓摇头失笑,“吃饭吧。” * 入学两月,扈晓已经名声在外,因为她长得好看又不走寻常路。 C城电影学院每年招收的新生虽然只有几百人,但却热闹得很,明面比拼和暗地较劲从未停止,像扈晓这样不注重人际关系拓展,埋头学习的属于异类。 她像是备考的高中生,又像是隔壁C大的文化生。 翻书的手与做记录的笔将她与周围隔绝起来,水泼不进的沉静气质,在心浮气躁、急功近利的环境下,散发出不懂变通的迂腐,也有一丝难能可贵的迷人。 黎子旭便是被这一丝可贵所吸引。 他观察好一阵,确定扈晓是可造之材,然而还没出手,就发现她跟个胖子一起吃饭,有说有笑。 黎子旭径直走上前,“扈晓,今晚《复仇使者3》上映,我们一起去看吧。” 说这话时,他脸上洋溢着自信笑容,私底下早就做过功课,对方除了爱学习还爱看电影。 扈晓抬眸看向来人,娃娃脸小酒窝透着几分熟悉,好像是表演系的同学,上次去蹭课还给自己让过座位。 至于名字她不知道,正要开口询问,已经有人抢先。 管言没好气道:“你谁啊,都轻浮得飘上天了。” 黎子旭轻瞟他一眼,眸子里散发出浓浓的蔑视,“我是谁,扈晓知道就好,你一边去。” 被轻视,管言撸起袖子正欲吓唬人,恰好听到扈晓一本正经的声音。 “抱歉,我其实不知道你的名字。” “哈哈哈……听见没,晓晓跟我一样,认不出你是哪根葱。” 黎子旭面上一噎,笑容渐渐凝固,因为家世背景与长相,谈论、知道自己的人很多,于是先入为主,他以为扈晓也知道。 尴尬地笑笑:“表演系黎子旭,上周的台词课我们见过。” 原来他就是黎子旭,扈晓忍不住想笑,脑海里全是赵邱彤的吐槽:我们班每次排练都会上演抢儿子大战,黎子旭俨然已是儿子专业户。后来,他被有心人用“干爹”角色拐走了。 扈晓点头,“记得,你给我让过座位。” 管言瞧着两人早有接触,这会接上了头,心里开始为发小担忧,绝对不能让他们一起去看电影。 “晓晓,我今晚正好有空,电影院走起。” 扈晓说:“那太好了,你们俩结伴去,我今晚已经有别的安排。” 黎子旭得知扈晓记得自己,面上掠过一丝欣喜,这会听到拒绝的话也不灰心,他赶紧表态。 “扈晓,我只想约你看电影,明天后天?或者你定个时间,我都可以。” “是这样,《复仇使者3》已经被选入我们的影片分析课,明天上午小影厅包场,你如果有时间来蹭课,我帮你订位置。” 黎子旭答得飞快:“蹭啊,我有的是时间。” 管言不甘落后,“晓晓,帮我也留个位置。” 一个娃娃脸,一个肉嘟嘟,两个男生怒视彼此,相互看不顺眼,不料一道俏皮的喊声轻松化解对峙。 “干爹,排练啦!明天上午要交作业。” 扈晓循声望去,见是一个女同学朝这边招手,她瞬间明白过来,戏谑道:“黎子旭,你都是当干爹的人了,要做好表率,别逃课。” 管言补刀:“原来你明天上午没时间啊。” 谎话被当场揭穿,黎子旭:…… 第13章 谁也不给 得知陈嘉遇表面淡定私下却有小动作,扈晓放了心,等对方忍不住找上门,她定要好好羞辱一番。 那天,在众人八卦好奇的目光里,灰溜溜逃离男生宿舍的场景,历历在目。 真是旧账未清,又添新仇。 在扈晓眼里,陈嘉遇的最大特质俨然变成了——欠收拾! 欠收拾的某人这几天功课扎堆,忙得昏天暗地,回到宿舍,看见靠在墙边的行李箱,又开始犯愁。 扈晓竟然没有任何动静,好像忘了箱子的存在。 主动给她送过去?那是不可能的。 陈嘉遇斟酌再三,决定让管言帮忙,结果对方追问一堆细节,最后死活不同意出手相助。 “嘉遇!” 念叨曹操曹操到,管言小跑着冲进宿舍,脸上写着兴奋,一双小眼泛出精光。 陈嘉遇抬眸淡淡一瞥,旋即收回视线,无须开口,已经把我不想搭理你的意思表达得淋淋尽致。 管言热络地往前凑,“《复仇使者3》即将上映,我们一起去看?” 提及电影,陈嘉遇立刻想到了中秋节的捉弄,他提前把路堵死,“这次,你喊我好学长都没用,不去。” “狗屁的好学长!我怎么就摊上你这样心狠嘴毒的发小?” 管言吐槽完毕,又开始谈条件,“你答应去看电影,我帮你把行李箱还给扈晓,干不干?” 陈嘉遇眼睛微眯,“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回真没有,天地良心!” “你的良心早被脂肪层层包裹,我看不见。” 约看电影约吃饭,回回都有陷阱,陈嘉遇已经开始提防,说实在的,如果不是胖言牵线搭桥,自己压根儿不会招惹扈晓。 管言叹息一声:“哎,其实上次拒绝帮你,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看电影就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真过意不去——” 陈嘉遇下巴轻努,点了点墙边的行李箱:“在那,你赶紧给扈晓送去。” 管言愣愣地站在那,不动手,最后在对方审视的目光里,败下阵来。 “好吧,我承认自己有别的心思,想撮合你跟扈晓。” “这事我劝你少操心。” “你难道真想孤独终老?好不容易有个女孩能走进你的世界,你却把人往外推,女孩子面皮薄,你就算不道歉,也得哄哄不是?” “不是。” 陈嘉遇快速作答,语气硬得能把人噎死。 管言气炸了,大声反问:“看场电影,说句好话,能少你一块肉?你为什么总是冥顽不灵。” “我不爱看电影。” “你不爱自有人爱!”管言又气又急,“扈晓在我们学校,抢手着呢!就今天我看见的,主动约她的那个富二代,套路一个接一个,等晓晓成了别人女朋友,有你后悔的。” 陈嘉遇面无表情:“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管言义正言辞:“你喜欢扈晓啊,作为兄弟,我有必要提醒你,死鸭子嘴硬最后只会到嘴的鸭子飞掉。” “谁说我喜欢扈晓?”躲她还来不及呢! “你自己说的。” 话落,管言已经走到墙边,一把拽过行李箱,“这就是铁证!不喜欢你会收她送的特产,还把人带进宿舍?” 陈嘉遇:…… 好个连锁反应,真是一步错步步错,那天把扈晓放进来,他有些后悔,眼下后悔程度在加深。 “这跟喜欢没关系,是她花样多,我没拦住。” “是吗?” 管言毫无征兆地放倒箱子,似笑非笑道:“这么看来,特产你也不在乎,我吃掉得了。” 行李箱虽然关着,但密码却处在三个零的位置,形同虚设,眼看着管言的肥手已经摸到拉链。 “砰!” 陈嘉遇迅猛一巴掌扣在箱面,成功阻止了开箱行动。 管言挑眉笑问:“几个意思?” 想到箱子里面的衣服,陈嘉遇心里头分外尴尬,他冷着脸斥责:“这是扈晓的箱子,你尊重一下隐私都不会?” “那你来,反正特产是送你的。” 管言咂摸一下嘴巴,“听说东北的特产可好吃了,我真是有口福。” 陈嘉遇快速改掉密码关上行李箱,慢悠悠地道:“你想吃,可以,跟扈晓说去。” “看把你急的,承认喜欢她有那么难?” “没有的事为什么要认?” 管言怔愣片刻,狐疑道:“真不喜欢?一点好感都没有?你可别先蒙自己后蒙我?” 陈嘉遇面色清冷:“没有。” “哎呀,亏我今天为兄弟两肋插刀当起了电灯泡,约扈晓那富二代狗仗钱势脾气爆,我会不会被打?” 说到这,他又摇头否定:“其实吧,被打也不要紧,那货轻浮得能飞上天,我更担心晓晓被欺负。” 听着发小一惊一乍的话,陈嘉遇没料到还有这出,他摸着行李箱,半晌才说:“她是个成年人,能处理好。” 管言点头赞同:“在理,还是让晓晓自己解决吧,电影那么好看,我不等明天了,今晚就去。” * 话多的管言走后,宿舍安静得落针可闻,陈嘉遇对着行李箱出神。 脑子里一会是“你喜欢扈晓啊”,一会又变成“她会不会被欺负”,烦躁又磨人,坐立难安。 最终,陈嘉遇明白了一个道理,成年人又怎么样?该担心的还是得担心。 他拿起手机,直接打电话问?要怎么开口,心里头突如其来的毛躁自己都理不清,而且正如管言所说,女孩子面皮薄,没准扈晓还在因被赶出去生气。 两人的联系方式,除了电话号码,还有…… 陈嘉遇依葫芦画瓢,决定用支付宝发消息探探底。 20:03 一尾胖鱼:听管言说,你明天要去看《复仇使者3》。 消息发出去如石头扔进大海,陈嘉遇盯着手机默数到300,他眉头轻蹙,陈述句难道不配有回复? 其实,同一时间的扈晓盯着消息喜笑颜开。 忍不住送上门了吧。 20:09 清楚晓得:陈嘉遇,你耳朵可真长。 一尾胖鱼:不及腿长,具体时间地点,我去找你。 清楚晓得:找我做什么? 一尾胖鱼:看电影。 陈嘉遇把谎话说得煞有其事,扈晓也没追问,她感到好笑,言之凿凿表示要蹭课的是黎子旭和管言,最终两人都不来,完全不在意料的陈嘉遇冒了出来。 好得很,用脚趾头便可判断,他比其中任何一个都要让人期待。 扈晓把指关节捏得啪啪响,对手终于主动送上了门。 为不引起班上同学的注意,她特意选了最后排的位置,期待陈嘉遇来,但对方出现的时候,她有些傻眼。 看电影就看电影,拖个行李箱算怎么回事! 陈嘉遇刚踏入影厅便成了关注焦点,第一,他面生又帅气,也不知道是哪位同学邀请过来的;第二,他推着一个大到足够外地七天游的行李箱,违和得匪夷所思。 众人的视线下意识随着陈嘉遇移动,见他径直走到了最后排——约定俗成,看电影时情侣的好去处。 “这个位置很好。” 陈嘉遇把行李箱安置在过道尽头,扫一眼扈晓左右,都空着,其中右边的位置恰好紧挨过道,他杵在那若有所思。 扈晓见班上同学都望着这边,低声催促道:“你赶紧坐下,木桩一样站着是要招蜂引蝶?” “你站起来。” “我不——” 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手臂已经被捏住,陈嘉遇果然迅速地把人拉起,安置在靠过道的座位,然后他坐到了扈晓原来的地方。 一拉一摁,扈晓被整得目瞪口呆,好一会才问:“你是不是想跟我吵架?” 陈嘉遇偏过头来,“不想。” “那你为什么坐我的位置?”扈晓压低声音训斥,“民间习俗,坐热屁股凳会吵架,你不知道?” 被反问,陈嘉遇这才觉得屁股下的椅子真心热,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温度猛然往上窜,透过裤子贴近皮肤…… 他尴尬得轻咳两声,一本正经地道,“哦,是有这么个说法。但我们俩前几天刚吵过,这次,负负得正?” “你想得美!陈嘉遇,上次的事,以及上上次的事,都还没完。” 上次,他把人赶了出去;上上次,他提前拒绝表白,陈嘉遇心底轻叹,嘴角勾出抹自嘲的笑。 “没有负负得正,那你权当温习功课。” “……跟你吵架才不是我功课。” 扈晓把头扭向一边,没再理会陈嘉遇,后者瞟一眼左边的位置,暗暗思忖,管言口中那个轻浮得能飞上天的富二代,怎么还没来? 电影将近开场,人总算来了。 只是,对方坐下的那一刻,陈嘉遇意外到有些发懵,怎么是个女的! 他第一反应是又着了管言的道,心里不是滋味,面色愈发清冷,陈嘉遇微调座椅,开始睡觉。 扈晓沉迷电影,没有留意身侧人如何,周遭偶尔传出的窃窃私语,也影响不到她。 直到,有男同学偷偷摸摸递过来一张纸条。 ——扈晓,求你跟你的男友换个位置,再这样下去,我怕刚追到手的女朋友会被勾走。 扈晓将纸条揉成一团,慢慢偏头看向陈嘉遇,以为他在勾搭妹子,不曾想,他靠着椅背睡着了,头有些往左侧倾斜,旁边的女生一脸期待,似乎就等着他靠过来。 哼,想都别想! 她抬手,直截了当地揽过睡美人,枕在自己肩头。 第14章 谁也不给 扈晓的手有些凉,刚触碰到对方的耳廓、脸颊,陈嘉遇立刻惊醒,眸子里的戒备将睡意驱散,他本能地往左边瞧,想弄清那股凉意是怎么回事。 影厅光线昏暗,却丝毫不影响陈嘉遇一眼认出那只手,匀称白皙如削葱根,这不是他第一次见。 意识到是扈晓在摸自己,他迅速扭头往右看,询问声尚且卡在喉咙里,人已经被那只手揽着,靠向对方肩头。 两人的动作都在瞬息之间,最后的局面是陈嘉遇半依偎在扈晓怀里,头枕着她肩膀,姿势亲密。 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男生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盛着震惊、疑惑,以及一丝恼怒。 真把陈嘉遇揽入怀,与想象中的“这样最省事,没什么大不了”天差地别!当然,对方是睡着的,还是恰好醒来,更是相距宇宙洪荒。 扈晓尴尬得整条胳膊无处安放,垂眸迎上对方的视线,她长睫微颤,“那个,你醒啦。” 声音被压得很低,像极了情人间的窃窃私语,陈嘉遇听着觉得耳朵痒,赶忙坐直,拉开彼此距离。 这人,竟然趁他睡着的时候占便宜,过分,太过分! 陈嘉遇咬牙切齿,声音小怒气大,“我不醒来,你还想做什么?” 扈晓微愣,眼下的情况,确实有种自己调戏人被抓现行的味道,她伸长脖子,越过陈嘉遇瞅了眼左边的女生……无从解释,只得认下。 “我还想抱着你,换个位置。” 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陈嘉遇觉得自己听到了天方夜谭,因恼怒形成的低气压被戳破一个小口,他依然冷着脸,“你想法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那个位置本来就是我的。” 过了最开始的那股紧张与尴尬,扈晓越说越上道,“你偏要坐那,挨着我的时候,还想挨着别的女孩,脑袋径直偏向她那边,我怎么忍?” 前半句听着还有几分道理,后半句完全拈酸吃醋,陈嘉遇被刺激得心头一震,“停,看电影吧。” 扈晓嘴角往上扬一个弧度,“好。” 老师不在,整个影厅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部分,前面鸦雀无声,中间空出两排,往后叽叽喳喳。 面对喜欢的事物,扈晓神情投入,周围的低声交谈,刚才的插曲都影响不到她,反倒是陈嘉遇,他抬手摸了摸被扈晓碰过的耳朵、脸颊,再也无法安睡。 电影讲什么,陈嘉遇毫无兴趣,所以看银幕不如观察扈晓,至少这个人对自己来说,相当的一言难尽。 经常跟他对着干,却又让他讨厌不起来。 删他,骂他,还表示过喜欢他。 在这之前,陈嘉遇从来没有思考过扈晓口中的喜欢几分真几分假,因为不在意。然而此刻,他突然有点想知道。 * 电影结束的时候,扈晓又收到一个纸条,那人扔得巧妙,但是没能逃过陈嘉遇的眼睛。 他语气轻蔑,“多大了,还玩这种小把戏。” 扈晓嘴角含笑,给出的解释客观又正经,“有些话不好当面说,纸条也是一种传播方式。” 没看之前,扈晓猜想内容与感谢有关,毕竟她承担“调戏罪名”挽救了对方女友的颜面,结果里头写着: ——你看电影的时候,他在看你,安静宠溺不打扰。扈晓,有这样的男朋友,你会幸福的。 扈晓下意识抬眸看向陈嘉遇,后者见她神情惊骇,直接倾身凑上去,迅速把内容看光。 两人认识的! 这不是搭讪传情,这是举报! 没有丝毫防备,偷看被揭穿,还多了一个“男朋友”身份,陈嘉遇像是猛然被虫子蜇了一口,迅速往后退。 他正襟危坐神情严肃,“逻辑不通,别信。” “哪儿有问题?” “我不过看了你几眼,就是男朋友?安静地看着你,就能幸福?这样的逻辑,谁信谁傻。” 扈晓扬了扬纸条,灵动的眸子含着捉狭的笑,“原来纸条内容是真的,你不看电影,看我。” 不料她紧抓住的是这点,陈嘉遇神色微僵,他索性反问:“我看你几眼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高兴。” 扈晓把纸条揉成团,扔到陈嘉遇大腿上,“不为电影,那你今天主动来找我,是归还行李箱?” 呵,行李箱才不值得他走一遭。 之所以来这,原因实在让人窝火,什么轻浮暴躁的富二代可能欺负扈晓,压根儿影子都没见着。 反而是自己被扈晓轻薄了! 陈嘉遇越想越气,狠狠盯着身侧的人,“箱子在那,收好。” 扈晓等了半晌也不见下文,惊讶道:“就这样,你不道歉?” “是你先动的手。” 那本《小王子》对他来说弥足珍贵,平常翻看都格外小心,扈晓竟然直接把它扔到了地上,不然他何至于把人赶出去。 寻根究底找罪魁祸首,扈晓也没含糊:“我那是,被你突然关箱子的声音吓的。” “里面有什么,你难道不清楚?我合上行李箱,完全是被你逼的。” “你看到特产了?” 扈晓面露疑惑,“不该啊,我明明用盒子装好的。” 陈嘉遇被她的无知无觉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地提醒,“内衣内裤!” 你一句我一句的穷根究底终于停了下来,一半是因为陈嘉遇的话,另一半是扈晓突然被点名。 电影结束才匆匆赶来的许教授,听到私密话,眉头紧皱,“扈晓,下周我出差,这次的影评作业不用手写稿,你收齐后邮箱发过来。” 扈晓闻声蹭得一下站起,双手交握,乖巧点头,“好的,许老师。” 年近花甲的教授扫一眼陈嘉遇,面露担忧,自己乖巧听话的好学生,可千万别被这种长相上乘言行下流的人拐走。 她严肃道:“扈晓,你跟我来。” 扈晓走远了,陈嘉遇还愣愣地坐在原地,那四个字他本就难以启齿,现在不仅说了,还被人撞破,其中滋味,仿佛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染上尴尬因子,别扭难堪到极致。 要不要这么悲催,老师也来看电影? 等他缓过劲来的时候,身旁站着电影院场务员,对方问:“同学,我们要清场了,这个行李箱是你的吗?” 陈嘉遇:…… 箱子!扈晓还回来不? * 兴匆匆去,气冲冲归,不变的是,手里拖着同一个行李箱。 陈嘉遇回到宿舍,一脚把箱子踢到角落里,决心它蒙尘变成灰,都不再理会。 走出影厅后,听别人谈起他才知道,今天这场电影是文学系的一堂课,这点,管言没说,扈晓也没提。 如果早知道,他会提拖箱子去? 他压根儿就不会去。 前后左右都坐着同学,又哪来什么轻浮暴躁的富二代? 陈嘉遇气得肝疼,扈晓过分,他暂时没办法。但是管言,一招可治。 傍晚时分,下课铃声响起,平常冲在前面吃饭尤为积极的管言,手扶栏杆双腿微抖,慢悠悠地下楼。 赵邱彤跨出几步,见人没跟上,她停下来回头看。 “管言,你腿怎么了?” “哎,大概是今天跑过的路比十几年吃过的盐还多。”他面色发苦,“邱彤,能扶我一把么?” 赵邱彤搀着他,两人边走边说。 “陈嘉遇又督促你锻炼了?” “嘉遇是逼我锻炼,但从没这么狠过。问原因,他只说心情不好,让我陪跑。好兄弟嘛,当然要有难同当,关键时刻一定要在。” “你还挺讲义气。” “那是当然,为兄弟,我舍得这身肥肉。” 通往食堂的路,男生意气风发,越说越有劲,酸腿俨然成了他重情义的象征。 然而,当他坐到饭桌前,瞅着盘子里的红烧肉,夹起来又抖掉,没一块送到嘴里的时候,欲哭无泪。 拿着筷子的肥手微微颤抖,赵邱彤见了大为震惊,“你的手,怎么回事?” 管言放弃筷子,握起叉,狠狠戳中一块红烧肉,“引体向上你知道吧,这种运动,对我来说简直惨绝人寰。” “又是陈嘉遇?” “除了他,谁还能让我如此牺牲!” 赵邱彤盯着对面的人看了好一会,突然说:“我怎么觉得,他在整你?” 管言摇头:“不可能。” 两人看法不一,晚上的时候,赵邱彤把这事讲给扈晓听,笑管言傻笨。 扈晓却说:“无论真相如何,我觉得管言这样挺好的,他自己开心,对方也舒坦。” 那一瞬间,扈晓很羡慕陈嘉遇有个好兄弟,不像她,从小到大经常换地方,好多人刚熟识,就再没见过,遑论更深的情谊。 电影院,许教授把她喊走,从内衣内裤出发,上了一堂别开生面的思想政治课,扈晓全程不是点头就是低头,心里把陈嘉遇骂了千百遍。 出了门,无处可倾诉。 然而那个讨骂、欠收拾的人,比自己幸福得多。 扈晓拿过手机,从A到Z把通讯录里的名单过一遍,然后又将所有社交软件点开,最近的一条消息,来自支付宝。 11:13 一尾胖鱼:行李箱还在这,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当时正在气头上,没理会。 但现在,扈晓发现,陈嘉遇是唯一的知情人,可骂可凶可倾诉。 23:03 清楚晓得:陈嘉遇,你害我被上思想政治课,出来受死! 第15章 谁也不给 引战消息发出去后,扈晓死盯着手机屏幕,像枕戈待旦的战士。 然而三秒过去,七秒完结,二十一秒溜走……陈嘉遇始终没回复,扈晓把平躺换成侧卧,一会左边,一会右边,来来回回地折腾。 “噗!” 手臂酸胀到砸向被子,发出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醒耳。 睡在对面的赵邱彤主动问:“晓晓,你有心事啊?” 黑夜里突然响起的问话,让扈晓心底生出了一丝希冀的光,陈嘉遇有兄弟,她也许可以有闺蜜。 这两个多月,与邱彤相处融洽。此刻,又收到对方的关心。 她承认,“嗯,有心事。” 赵邱彤噗呲一声笑,翻个身说:“以往都是我唠叨,你听;今天角色互换,你说我听怎么样?” “好。” 扈晓答得爽快,然而紧接着的是静默,最后苦恼道:“我想想该从哪儿说起。” 赵邱彤等了半晌,以为对方要开始诉说,结果还要想,她轻叹一口气,“你优秀、独立,大概没什么糟心事,也不习惯倾诉,所以还是我问你答吧。” “管言老说你善解人意,现在,我深刻体会到了。” “呵呵,他自己糊里糊涂的,还喜欢评价人。” 赵邱彤吐槽管言两句,才切入正题:“你的心事跟陈嘉遇有关?” 扈晓惊得转头看向对面,“开口这么准!” “还与行李箱有关。” “……你上帝视角吗?” 赵邱彤语气含笑,解释道:“我没那视角,只是习惯留意细节和变化,你日常状态安静乖巧,待人礼貌,最初对陈嘉遇也这样,但从山顶开始你对他不再客气,上次跟我提到行李箱,更是火冒三丈。这两天,我没看到箱子回来。” 她进一步总结:“你喜欢陈嘉遇,另辟蹊径追求他,但现在他没有按照你的设想来,这是栽跟头,自然会成为心事。” “邱彤,你不知道他有多嚣张、可恶!” “我知道,山顶的时候已经领教。” 赵邱彤平静道:“晓晓,你曾经跟我说过,陈嘉遇是提线木偶,是钢铁一样的无心草,一路追一路苦。现在,我要把这话还给你。” “还给我?” “嗯,想劝你认清现实尽早放手,以你的条件不愁没有男朋友,何必吊死在陈嘉遇这棵树上?” 扈晓突然笑了起来,“邱彤,谢谢你。但我啊,是非典型追求者,吊在树上不一定会死,还有可能是大树为我倾倒。” 是的,她做梦都想吊倒陈嘉遇那棵树,把他的枝枝叶叶收拾得服服帖帖。 * 天气渐冷,日出一天比一天迟。 但陈嘉遇的生物钟,不会跟着日出变化。早晨五点半,他准时睁开眼,紧接着会头枕双臂思考一刻钟。 这时候,手机远在书桌上,要等到主人出门前才会被拿起。 陈嘉遇发现扈晓的消息,已经六点。对方气呼呼的话,他看到后,嘴角不自觉往上扬。 06:01 一尾胖鱼:哦,思想政治……是大班授课,还是单独给你开小灶? 扈晓虽然睡得晚,但依然会早早起来,跟着表演系的同学出晨功,手机提示音响起,她刚喝掉一杯温开水。 点开消息一瞧,陈嘉遇竟然敢明知故问,幸灾乐祸! 06:02 清楚晓得:屏幕都挡不住的臭气,你一定还没刷牙,并且刚蹲坑出来。 宿舍走廊上,陈嘉遇只是垂眸看了眼手机,然后被自己绊了一跤,往前冲出去老远才扶着墙稳住。 明知对方是讽刺,可他依然被“蹲坑”两字刺激得不轻,那种感觉很奇怪,好像扈晓就在身边,见证了他私密的生活琐碎。 让人羞耻到动怒。 06:05 一尾胖鱼:装有内衣裤的行李箱,让异性去打开;揣测异性私密生活的话,张口就来。扈晓,你到底懂不懂与男性相处的起码距离? 扈晓怎么也没料到,陈嘉遇突然上纲上线,比许教授还要正经、严厉。 06:07 清楚晓得:吃穿拉撒,谁不这样?很自然的话题,哪里越线?我又没在异性面前脱衣服,也没跟异性一块蹲坑。你自己脸皮薄想入非非,好意思来指责我! 一尾胖鱼:你还理直气壮,昨天的思想政治课白上了? 清楚晓得:如果不是你大惊小怪公共场合乱讲话,我会上思想政治课?你就是个祸害! 一尾胖鱼:我说那话,也是你行为不检点在先。 清楚晓得:你骂谁不检点? 一尾胖鱼:扈晓。 清楚晓得:拉黑! 大清早,嗓子还没开,扈晓就快被气炸,她感到喉咙冒烟,咕隆咕隆喝尽一杯水,杀回战场看到最新消息,突然笑了。 06:09 一尾胖鱼:我微信已经被你删了,你竟然还想黑支付宝?请抬头看屏幕上方,那里有句话——加为好友,转账、聊天更方便。 一尾胖鱼:咳,现在没法拉黑,只有添加,你试试? 或白天,或晚上,仿佛聊了一个世纪,彼此却还不是好友,扈晓看着屏幕右上方的“添加”,摇头失笑。 06:11 清楚晓得:你道歉,否则我先添后删。 一尾胖鱼:你点添加,我立刻道歉。 清楚晓得:耍赖的直播吃屎。 一尾胖鱼:嗯。 六点十二分,扈晓点击“添加”,申请为陈嘉遇的支付宝好友,三秒之内得到回复。 06:12 一尾胖鱼:抱歉扈晓,我拒绝你的好友申请。 扈晓看到消息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胖揍一顿陈嘉遇,再拿砖头把他的手机砸得稀巴烂。 06:13 清楚晓得:陈嘉遇!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输入了他的名字,陈嘉遇却突然感到慌张,心中莫名不安,直觉自己不改变态度会出大事,他秒速通过申请。 一尾胖鱼:开心吗?在线给你直播打脸。 清楚晓得:哼,我现在就拉黑你。 一尾胖鱼:没必要,反正不是好友,也无法阻止我们聊天、转账。 清楚晓得:我懒得理你。 * 一连好几天,扈晓都没有找过陈嘉遇。 因为心底有气,而且课业繁重,此外还有人抛出了一个致命诱惑,她正艰难地做着思想斗争。 夕阳斜照,黎子旭逮住扈晓来表演系蹭课的机会,再次把人拦在教室门口,他笑得灿烂。 “扈晓,我这次筹备的小品精彩绝伦,现在万事俱备,只差你来饰演压轴天仙。” 第一次有人主动邀请她排演,天仙也好丑女也罢,扈晓都心动,想点头答应,奈何头上还压着一座大山。 “谢谢你,但我真的不参加排练。” “为什么?你明明很喜欢表演,我感受得到。” 黎子旭继续游说,“紧张?怕演不好被笑话?或者担心成为我们组的累赘?这些统统可以甩掉,谁不是从零开始,一点点打磨进步?” 去路被挡,扈晓抱着书,有气无力地靠在墙上,“你说得都对,我也很想点头,但不能。” “所有的不能都是借口,是你极力想隐藏的懦弱和胆小。” 黎子旭字正腔圆,气势惊人,“我再给你一次改变想法的机会。” 扈晓惊讶地看着他,娃娃脸,儿子专业户,道理却一套套的,而且带着一股上位者对事情的把控与笃定。 “说实话,我比你更想给自己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杆,“但还是没法答应,谢谢你,对不起。” 黎子旭没料到扈晓这么顽固,两次邀请都以失败告终。他在对方要走出教室的时候,突然扬手撑在门边。 扈晓迅速倒退两步,才免了胸口撞上对方手臂的尴尬。 “没关系,还有下次,我相信自己能打动你。” 男生一字一句信誓旦旦,只是话刚落音,就有人狠狠捏住他手臂,径直往走廊上拽,“你再敢挡路,骚扰扈晓,信不信我现在就打你?” 黎子旭扭头看清来人,骂道:“你这死胖子,长肉不长脑,又想搅和老子好事。” 扈晓连忙出声制止,“管言,是误会,别动手!” 教室走廊,老师领导们随时可能出现的地方,黎子旭脾气上来敢动真格,但管言不会,外加扈晓在,危机很快解除。 管言执意要护送扈晓回宿舍,一路上,他扯东扯西,话不停。 “黎子旭就是轻浮,嘉遇说你是个成年人,能自己处理的时候,我信了。但看到刚才的情况,又不信了。” “别担心,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我能处理好。陈嘉遇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就前几天,我跟他提起,有个暴躁轻浮的富二代可能会欺负你。” “具体哪天?” “《复仇使者3》上映那天,我还撺掇他当护花使者陪你看电影,可惜没成。” 管言实话实说,紧接着又后知后觉地补充,“晓晓,你别介意,嘉遇不爱看电影,对谁都那样,没有针对你。” 扈晓想起那天,陈嘉遇突然蹦出来说要看电影,又莫名其妙非要跟自己换座位,现在全部变得清晰明了,多别扭的一个人啊,关心的举动都能被他整成吵架。 她笑着说:“不,陈嘉遇就是针对我。” 第16章 谁也不给 星期五下午,扈晓泡在图书馆两个多钟头,写完作业,开始扫荡书架,最后出来时怀里抱着一摞新旧各异颜色纷呈的书。 太阳斜挂在西边,洒下的光线柔和而温暖。 图书馆左侧的草坪,往常这个点三五成群坐满了青年学子,看书、交谈、晒太阳,惬意悠闲。 而今天,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 扈晓挑拣一处坐下,将书放在身侧,眸子里闪过狡猾的笑,是时候踢一脚某个木偶了。 18:23 清楚晓得:陈嘉遇,你现在有时间吗? 自那天清晨发生口角后,陈嘉遇对消息提示音变得尤为敏感。晚上睡觉,手机的位置得到高升,从书桌到床头,只是好几天过去,也没收到符合心底期盼的只言片语。 就在他以为自己把扈晓彻底得罪,从此不必在线聊天时,对方又出现了。 心底有一丝雀跃,他迅速回复。 18:23 一尾胖鱼:什么事? 清楚晓得:见面说。半个小时,足够你赶到我们学校图书馆了吧? 一尾胖鱼:够了。 事情敲定以后,扈晓坐在草坪上,一边翻看借来的书,一边等……也不知道当她说破看电影背后的真相,陈嘉遇会是什么反应,死不承认?恼羞成怒?生气暴走? 她低着头,嘴角含笑,越想越期待,手中的书半晌也没翻动一页,直到有人走近,身前落下一道细长的影子。 扈晓抬眸:“陈——” 来人并不是陈嘉遇,而是表演系的黎子旭,娃娃脸笑起来阳光又自信,他说:“扈晓,周五下课等于进入周末,你还在这刻苦看书?” “人笨,勤能补拙。” “你一点都不笨拙,形体课上我留意过,你灵动优雅像个精灵。” 夸奖说来就来,扈晓一本正经地道:“不愧是学表演的,功底深厚,一句话就能将人带入情境里,我刚才差点变成精灵飞走。” 男生脸上笑容更甚,“扈晓,你真有趣,来跟我们一起排练吧。” “别三句话不离排练,我怕以后见着你会绕道走。” “好,不提排练,今晚去看电影总可以吧?” 扈晓摇头:“我有别的安排。” 再次被拒绝,黎子旭不乐意了:“我也没听说你有男朋友,怎么老是有安排,借口对不对?一定是借口。” “不是借口,我现在就在等人。”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混蛋约走了你!” 如约而至的陈嘉遇,老远就瞧见扈晓跟一个男生坐在草坪上有说有笑,走近之后听见谩骂,他睥睨一眼坐在地上的人,毫不客气地回击。 “混蛋才约她,我是被她约。”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黎子旭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这谁啊,如此狂妄,骂他还顺带贬低扈晓,欠教训。 他蹭得一下站起,怒视来人:“想打架是不是,报上名来!” 陈嘉遇垂眸看着与自己不过一拳之隔的男生,对方抬头挺胸横眉冷目,像个愤怒的包子。 瞧那稚气未脱的脸庞,还没成年吧!却心大顽皮得很,想谈情说爱约扈晓,还想跟他打架。 “我不欺负未成年。” 轻描淡写的语气透出一丝不屑。 这句话几乎把黎子旭所有脾气都挑了出来,因为长着一张娃娃脸,平常没少被人当成孩子看,黎子旭最烦这个,虽然他的确还有几个月才满十八岁。 身高不及对方,那又怎么样? 黎子旭抬手猛戳陈嘉遇胸膛,挑衅道:“尽管放开手,你的医药费老子包了。” 扈晓眼看着两人似视要动真格,她手撑着草地站起,“你们好好——” 劝解的话还没说完,空气里已经传出一声痛呼。 陈嘉遇瞧着在身前戳来戳去的手指,眼睛危险地眯起,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钳制住对方手腕,稍稍一拧…… “啊!” 黎子旭龇牙咧嘴痛失先机,下一秒,他不管不顾地狠狠撞向对面的人。 两人瞬间厮打在一块,四肢并用,你吃我一拳我挨你一脚,即使摔在草地上,也会触地反弹般爬起,再战。 扈晓看得目瞪口呆,陈嘉遇竟然会打架,而且分外“不要脸”。 他能冒着脸上挨一拳的风险狠踹对方一脚;黎子旭则完全相反,宁愿膝盖被踢整个人摔倒在地,也不肯把脸凑上去。 或许是专业使然,作为一个演员,即使在动怒的时候也会留有一丝清明——脸不能伤。 而数据科学出身的陈嘉遇,大概只会快速分析眼前状况,选择最省事有效的打法,怎么能让对方痛怎么来。 “别打了,你们俩快停手!” 扈晓中气十足能震慑全场的一句话,没有任何效果,谁也不听她的。 最后是闻声赶来的保安将两人拉扯开。 黎子旭弯腰揉腿,陈嘉遇轻擦嘴角血迹,即使相隔几米,双方视线还在空中对战,一个凶神恶煞,一个凛冽如刀。 “敢在图书馆门口打架闹事,你们哪个系的?” 扈晓脸上堆满笑,抢先回答:“表演系的,我们在排练,刚才是打戏桥段,他们俩入戏太深一时没把控好力道,误会误会。” 保安狐疑地瞧一眼扈晓,再看看另外两位,这长相倒是混表演系的好苗子,他虎着脸警告。 “以后排练别在这,影响不好。” “嗯嗯,保证没有下次。” 扈晓面带微笑乖巧顺从,直到保安走远,她才暗暗松了口气,回身扫一眼陈嘉遇和黎子旭,她没好气地训斥。 “加起来都是奔四的人了,君子动口不动手的道理都不懂?” 黎子旭轻哼一声,“跟嘴毒手狠的混蛋讲什么道理?扈晓,作为朋友,我劝你不要与这种渣渣为伍。” 陈嘉遇正要开口回击,冷不丁一包纸巾迎面飞来,他本能地伸手接住,随后瞅一眼送纸人扈晓,没再吭声。 摁住一个人,扈晓转而对另一人道,“嘴毒手狠总结得很到位,我赞同。但是黎子旭,刚才最先骂人混蛋的是谁,最先动手挑衅的又是谁?” 听着前半句,黎子旭笑容灿烂,但是后半句直接让他脸色垮下来。 “你竟然护着他,我膝盖都被打肿了,你还护着他。” 扈晓下巴轻努,“瞧,他被你打到吐血。” 旁边正拿着纸巾擦拭嘴角血迹的陈嘉遇动作一顿,黑白分明的眸子顷刻变得幽深,冰冷,被打到吐血?扈晓到底长没长眼睛,会不会说话? 不等他反驳,黎子旭揉了揉发疼的膝盖,站直,神气十足地说:“没错,他就是我手下败将!” 陈嘉遇将手中的纸巾狠狠往地上一扔,捞起袖子……扈晓眼明手快捡起纸巾,迅速拦住他去路。 “你让开。” 他语气凶狠,扈晓却笑意盈盈,径直把纸巾塞回他掌心,“随地扔垃圾,不好,我给你捡回来了。” 陈嘉遇:…… 心底的怒气再次被岔开,他垂眸看着花样百出的扈晓,抿唇不语。 * 天色渐渐暗下来,公路的灯纷纷亮起,铺在地面的昏黄光晕仿佛在催促人们早点回家。 为防止陈嘉遇和黎子旭一个眼神不对又打起来,扈晓嘱咐黎子旭记得去医务室,紧接着捧起草坪上的书,一股脑地塞到陈嘉遇怀里,然后推着他麻溜地往C大走。 “年龄小,冲动幼稚,不合适。” 没头没脑地,陈嘉遇突然抛出十字评价。 扈晓疑惑:“不合适什么?” “不合适你,千万别被那张无辜幼稚的包子脸迷惑,一看就是家里面娇宠养大没经过风浪的。” “陈嘉遇,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她声音轻快,语气含笑,陈嘉遇听着怔愣好一会,随后反驳:“谁关心你?你有主见有脾气,我是怜悯包子脸,平白多了个发号施令的大姐或大妈。” “……” 好好说话不行?非要噎人。 扈晓几步窜到前方,挡住去路后,招手示意对方低头。 陈嘉遇眉目清冷,高傲的头颅未曾屈就半分,“你想做什么?” “想看你嘴巴到底是怎么长的,为什么那么毒,那么硬。” 话落,扈晓又往前挪动半步,她凑到陈嘉遇面前,仰着头,似乎真的在观察对方嘴角的线条走势。 陈嘉遇微微垂眸,触及她视线,心头一跳,正要伸手将人推开,不料对方抢先一步扶住了他双肩。 他别过头,提醒道:“扈晓,44厘米以内是亲密距离,你越界了。” 黑白分明的眸子闪躲到别处,拼命往后仰的脖颈努力拉开彼此距离……扈晓双手攀在他的肩头,突然发现陈嘉遇表面冷傲,内里别扭、纯情又可爱,忍不住想逗一逗。 “这不是越界,这是求知欲。” 她红唇亲启一字一句:“上次吃火锅,你为了一个平均数偷窥我至少36秒,我现在要3.6厘米观察你嘴唇。” 3.6厘米,算什么距离?! 陈嘉遇猛然转过头,看向身前人,如果不是有书挡着,她已经贴靠在自己怀里……不对,这样的扈晓有点反常,像是故意戏弄,吃定了他会无所适从。 想到此,他极力稳住心神,半真半假地提议,“路灯这么暗,3.6厘米恐怕看不清,你要不要贴上来感受、观察?” 贴?贴上去! 扈晓承认,那一瞬间她怂了,但也只有一瞬。 搭在男生肩头,修长白嫩的手毫无征兆地往他脖颈靠去,速度慢得让陈嘉遇焦躁难安,满脑子想着下一刻扈晓会不会勾住自己的脖子,真的贴上来? 这可是他的初—— 不等他想完,嘴角便已被偷袭。 细腻温热的触感从唇瓣处散开,迅速蔓延、席卷每一个细胞,陈嘉遇僵住在原地,觉得嘴巴都不再属于自己。 而扈晓,笑得像个奸计得逞的妖精。 指腹再次摸过男生嘴角,然后在空中轻晃,她说:“陈嘉遇,你不关心我,我关心你好了。瞧,你嘴巴还在渗血,疼不疼?” 他开始结巴,“不,不疼。” 第17章 谁也不给 陈嘉遇大力将书往身前扣,想摁住胸膛里突然乱撞的心跳,也想阻隔眼前人视线,免得她察觉到自己的慌乱、无措。 扈晓依然靠得很近,见他神情紧绷,视线飘忽,平日反应敏捷噎人无比的嘴巴,紧抿着……她觉得自己发现了新大陆。 或许,在与异性近距离接触的时候,陈嘉遇的战斗力基本为零,他大概只擅长远攻,提前把对手的来路堵死。 思及此,扈晓眸中笑意更甚,指腹再次摸向他嘴角,声音温柔得能滴水,“怎么会不疼,都流血——” 陈嘉遇猛然小腿半步,抬手捉住熟悉的漂亮手指,语气凶狠。 “再敢蹭上来,信不信我咬你?” “你咬吧,我没洗手,刚才还捡垃圾了。” 扈晓径直将手往对面人的嘴巴边送,在她眼里,此刻的陈嘉遇就是纸老虎,慌里慌张的,一言一行幼稚如孩童。 凶,不仅没把她吓退,反而靠得更近。 陈嘉遇拿扈晓一点办法也没有,他甩开她的手,冷声转移话题,“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扈晓瞄了眼他抱在怀里的书,笑如春风,“约会。” 陈嘉遇倒吸一口凉气,乱撞的心跳尚未平复,又来新刺激。他不明白,只是争辩两句,紧接着几天没联系,再相见,扈晓就变了。 她直白、主动、大胆,而自己,慌乱得只想逃离现场。 “不约。”他言简意赅。 “嗯,我料定你会如此,所以——”她食指轻点对方抱在胸前的书,“我找你,其实是为了探讨、学习如何沟通。” 陈嘉遇身体僵直,大气也不敢出,扈晓点书的动作,一下又一下,似乎全落在了自己乱跳的心口。 他垂眸看向怀中书,《好好说话》《沟通心理学》《非暴力沟通》《关键对话》《沟通的艺术》《如何听如何说》…… “你想学沟通,为什么找我?” 这个问题,扈晓原本早有答案,戳破对方隐藏的心思,说辞都已想好——陈嘉遇,我都知道了,那天你去看电影,是担心我被人欺负,多好的用意,你却跟我吵了起来,这是典型的不会沟通,欠学习。 对方会是什么反应,扈晓曾经很期待,但现在,她改变了想法。 “找你,当然是为你好啊。” “为我好?” “没错,我沟通能力如果提高,你肯定会少受点气。” 扈晓神情恳切,笑得灿烂,陈嘉遇这个别扭、纯情的小可爱,气他,收获不大;靠近他,逗他,或许会有意外之喜。 某人浑然不觉自己变成了大灰狼的小羔羊,他稳稳抱着书,“嗯,有点道理。” 扈晓:“那走吧,我们先去吃饭,然后找个地方自习。” 她声音轻快,把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安排妥当,陈嘉遇听着,猛然意识到,一句有点道理就把扈晓放进了自己的生活。 * 温度适宜,宽敞安静的自习室,陈嘉遇一反常态,特别不自在。 原因说来简单,食堂里,扈晓扒一口米饭,看他一眼,陈嘉遇觉得自己像下饭菜;这会,翻一页书看一眼,他不知道自己像什么了。 扈晓再次偏头过来的时候,陈嘉遇伸出手掌,挡住她视线。 “认真看书,别东张西望。” 他把声音压得特别低,话只说给身旁人听,扈晓没吭声,径直握住眼前的手腕,摁在桌子上。 她右手执笔,在他掌心写字。 一笔一划,起落转折,勾出丝丝痒意,陈嘉遇本能地想抽回手,扈晓压得更紧。手臂被对方夹在腋下后,陈嘉遇没敢再动,任她写。 女生低头垂眸,神情认真,嘴角边往上扬的线条透露出她的欢快,陈嘉遇只瞥了一眼,便转过头继续看书。 那时候他想,扈晓花样繁多,自己当习以为常。 可是,看到掌心那句话时,他还是为之一震。 ——东边有你,我没朝西边看。 是投机取巧的回答,却更像含蓄隽永的情话。 陈嘉遇触电般迅速手握成拳,掌心的句子被藏起,他蹙眉低斥:“东边也不许看,看书。” 扈晓无声地笑着,想要扯过对方手臂继续写,这回,陈嘉遇死也不松手。 她退而求其次,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补充道:东边有你,你不看我,但西南北三个方向都有女生盯着我,目光探究、凶狠。所以,我往东看是人趋利避害的本能。 写好、对折,推向陈嘉遇,对方拿起纸条看也不看,径直夹到书页里。 扈晓:…… 她承认,是有意拆分句子,但对方只看开头,始料未及。呵,或想入非非,或误会别扭,随他去吧。 三分钟后,陈嘉遇斜睨一眼坐在身旁的人,见她认认真真看书做笔记,他嘴角微勾,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书径直翻到纸条所在位置。 看完纸条内容,他抬头环顾四周,嗯?刚来的时候,这间教室只零星坐了几个同学,现在,零星空出几个座位。 周五晚上,自习的同学这么多? 一个个,视线有意无意都落在扈晓身上,她是动物园的大猩猩? 想法一瞬而过,陈嘉遇嘴角含笑,瞄一眼安静认真的“大猩猩”,真想揉揉她的小脑袋。 他摁住了自己的手。 离开教室,走在林荫道上的时候,陈嘉遇主动问扈晓,有没有被西南北的阵仗吓住。 “起初有点震惊,C大女生都这样子的吗?我不过坐在你身旁,就被看得直想躲起来。好在不久之后,坦然了。” “因为沉浸在书里?” “不是。” “给我写纸条,分化了注意力?” “也不是。” 接连两次推测失误,陈嘉遇索性直接问:“那是因为什么?” 扈晓停下脚步,侧身望着他,笑道:“我把她们当男生看,瞬间习惯、自在了。” 这个答案让陈嘉遇怔愣好一会,也是,扈晓长得如此惹眼,从小到大,看她的男生肯定多如牛毛。 纸条里的内容他记得很清,但掌心的句子早已先入为主,陈嘉遇忍不住想,对于扈晓来说,自己跟别的男生到底有没有不同。 “如果东边的我也看你,会怎么样?” “那我肯定迎上去,空中对望。” 扈晓眸光涌动,笑嘻嘻地:“具体怎么样我也说不清,你如果好奇,要不我们现在就试试?” 本来还看着她的陈嘉遇,瞬间转过头,目视远方大步往前走,“谁好奇了?我就顺口一问。” 扈晓小跑着追上去,扯住他衣袖,“是我好奇。” 陈嘉遇双眸含笑,“忍住,我不满足你。” * 洗漱池边,扈晓戴着耳机,边听广播剧边哼歌,浸在盆里的手染满了白泡泡,衣服被她揉过来,搓过去,洗了又洗。 赵邱彤看着,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走上前笑着问:“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洗衣服都这么开心?” 扈晓侧头抬肩,熟练地蹭掉耳机,“开心?我没有啊。” “瞧这满面春风的笑,能蒙谁?” 赵邱彤轻碰她肩膀,“你不说我也知道,因为黎子旭对不对?他真是诚意满满,锲而不舍地找你排练。” 提到排练,扈晓停了洗衣服的动作,“老实说,收到黎子旭的邀请时,我的确很开心。” “开心就对了,你蹭课那么勤快,肯定喜欢表演。这次是送上门的好机会,别错过,我们班好多人羡慕你呢!” “羡慕?” 扈晓面露疑惑,一个排练机会,对于表演系的学生来讲再平常不过,有什么值得羡慕? 赵邱彤万分肯定地点头,“别怀疑,就是羡慕。你还不知道吧,黎子旭是崇光娱乐的太子爷,多少人赶着往他跟前凑,巴不得产生点交集。而你,受到了他的邀请。” “原来如此。” 扈晓想了会,“看来,我以后要躲着他点。” “……你躲他干嘛呀?” 当然是怕与圈子里的大佬接触太多,一个不慎被扒出身世,这是秘密,是无法说出来的理由。 扈晓长叹一口气,“哎,怕自己经不住诱惑,被他说服,我这种小虾米哪敢和大鱼折腾?” 这样的话,赵邱彤不以为然,她抬手捏住对方手臂,一字一句地强调,“我认识的扈晓,可不会这样没底气、没自信。” 扈晓笑着摇头:“过几年吧,我或许就敢了。” 面对突然变怂的室友,赵邱彤不能接受,她差点反问——陈嘉遇那样的你都敢追,为什么黎子旭就不行?但她终究忍住了,毕竟,陈嘉遇是扈晓栽跟头的代名词,多提无益。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 那个晚上下起了雨,早晨醒来,惊觉气温骤降。 行人脚步匆匆,除去赶时间,顺带取暖。扈晓个子高,又因经常锻炼体态轻盈,上下课的人流中,她总能做到一眨眼的功夫“消失不见”。 黎子旭好几次都没逮住人,最后直接查了文学系的课表,然后在下课前十分钟,去教室门口守株待兔。 明亮的教室里,老师在讲课,底下有同学交头接耳。 而扈晓,腰背挺直地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微微往下瞟,搁在腿上的手,做贼般快速输入一行字。 ——陈嘉遇,C大哪个食堂的汤好喝? 第18章 谁也不给 都一样。 陈嘉遇如是说。 扈晓垂眸迅速扫了眼答案,意料之中的不解风情,但对方回消息的速度,她是满意的。 17:53 清楚晓得:既然都一样,那抓阄决定去哪个食堂吧。 一尾胖鱼:吃饭抓阄决定,你有这闲功夫,怎么不去池塘捞条鱼回来炖汤? 陈嘉遇略带讽刺的反问,扈晓看后肩膀微抖,抬手扶额掩饰笑意,心道,我此刻就在抓鱼啊,还是条胖的。 17:55 清楚晓得:是否要池塘捞鱼,留到下次抓阄决定。 陈嘉遇瞅着绕不过去的抓阄两字,无语至极。扈晓竟然没有顺水推舟,让自己来决定,她就这么迷恋运气? 17:56 一尾胖鱼:你自便,麻溜点。 清楚晓得:嗯,你把食堂名字编序写好,完后我来抓。 一尾胖鱼:十几个呢,我没空陪你玩这种无聊把戏。 清楚晓得:知道你没空写,又知道你逻辑缜密记忆好,所以你在脑海里过一遍,哪个食堂对应几号,就行。 夸奖突然来袭,陈嘉遇嘴角不可控地往上扬起一个细微弧度,正要勉为其难松口答应,扈晓又有新消息。 17:57 清楚晓得:我选5号,具体是哪个食堂你不要说出来,直接带我去揭开谜底。 陈嘉遇怔愣片刻,紧接着嘴角边往上扬的细微弧度,慢慢放大,直至清冷的眉目都染上笑意。 扈晓根本没有给他时间编序,所以5号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呵,她可真行,借着抓阄的名义,理所当然地把决定权交到了自己手里。 17:58 一尾胖鱼:好,我在C大图书馆对面的公交站等你。 清楚晓得:外面下着雨,你记得拿把大点的伞。 扈晓提到伞,纯粹是应景,既不是真的关心,也没有真的想跟陈嘉遇共伞,但事情没有按照她的想法来。 * 雨天,湿漉漉的伞被人信手晾在走廊旁,一把又一把,像园子里的花骨朵,五颜六色,还带着露珠。 下课铃声响起,男男女女的同学犹如家长,前来领自己的“花骨朵”回家。 扈晓直奔记忆中的位置,没找着伞,却见到了黎子旭,对方斜靠着墙壁,手里拄着把长柄伞,姿态悠闲。 仔细一瞧,伞是她的。 扈晓径直走上前,尚未开口,黎子旭已经抢先,“主动撞上来了吧,这回看你怎么跑?” “还能怎么跑,靠腿啊。” 她伸出手,“有话好好说,伞先还我,不然风吹雨打,我只会跑得更快。” 黎子旭瞬间站直,把伞背到身后,“先聊个十几分钟,你表现好,伞可以归还。” 扈晓心道,别说十几分钟,几分钟都不成,有人还在等着呢!她直奔主题,盼着十几秒能解决问题。 “黎子旭,你能邀请我参加排练——” “那,是你先提的排练。” 黎子旭迅速截断她的话,认真道:“从上周五到此时此刻,在你面前,我没提这两字,但你见着我绕道走,又躲又跑……给个说法。” 扈晓有些惊讶,她是有这个打算,但还没正儿八经付诸行动,对方便已察觉。 “至今为止,我没躲着你。” “上下课溜得比谁都快,自习室、图书馆,你以前常去的地,这几天都不见人影,还不是躲?” “走快些,既暖和又节省时间,为什么不?” 扈晓边说边往楼梯口走,“至于自习室、图书馆,我没去是因为找着了更好的地儿。” 黎子旭快步紧跟,“哪有什么更好的地?整个学校没有我不熟的。” “你非要证明我躲着你?那好,我以后见你绕道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 扈晓步子飞快,一次跨越两级阶梯,转眼便到了学院门口。 雨不大,被风吹着斜飘到皮肤上,虽不刺骨,但也凉意十足。 她转头看身侧人,“黎子旭,我打心眼里感谢你的邀请,但无论多少次,我能说的只有抱歉。” 话落,扈晓伞也不要了,径直冲向雨里。 “扈晓!” 黎子旭急忙撑开伞,去追她,“软硬不吃,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倔的人。” “你所谓的硬措施——”扈晓抬手往上指了指,笑道:“就是抢一把伞?” “哼,换个人试试,我能用这把伞打断他肋骨。”黎子旭没好气道,“你也就仗着我的欣赏,才能这么嚣张。” 听着喊打喊杀的话,扈晓别有深意地问:“惦记着别人的肋骨,你膝盖好了吗?” 黎子旭脚步微顿,旋即摇头,“没有,那心黑手狠的混蛋,害我现在稍微走得快些,膝盖处就隐隐作疼。” 他满以为,此话一出,扈晓会放缓脚步,跟自己慢慢走慢慢聊。谁成想,对方突然动如脱兔。 远远瞧见303路公交车驶入站台,扈晓边跑边说,“膝盖疼别淋雨,伞留给你,我有事先走 了。” 黎子旭:…… 刚说了膝盖疼,再追是秒速打脸,面子往哪搁? * 雨噼里啪啦地敲打着车窗,扈晓无奈、轻叹,三站路最多十分钟,雨却不肯给,偏要在节骨眼变得豪放。 临近C大图书馆的时候,她透过窗,一眼瞧见陈嘉遇。 他本就人高腿长,身姿挺拔,这会大家挤在公交站台躲雨,他却撑把伞,径直站在大雨里,越发扎眼。 扈晓忍不住嘴角微勾,是仗着伞大吗? 车子靠站停稳,她走到门边,喊了声“陈嘉遇”,然后双手遮头,奔向对方所在位置。 陈嘉遇听见熟悉的声音,抬眸看去,疾风骤雨里,他与扈晓,相隔千山不敢说,万水是有的。 与她一样,他也跑了起来。 距离瞬间消弭,扈晓躲入伞下的前一刻,陈嘉遇眼尖地发现,对方踩中一块松动的地砖,溅起的黑色泥水,按照弧度走势,脏他满裤腿不在话下,除非躲开。 他想过躲,身体却没动,任扈晓带起的风雨、污水,一股脑地扑来。 小腿随着污水的轨迹凉了一路,尘埃落定,陈嘉遇稳稳撑着伞,脸色难看。 扈晓气喘吁吁,扶着眼前人肩膀才停止冲势,她扒拉开贴在额前的一绺湿发,对于自己误踩积水地砖,陈嘉遇遭殃这事,她很有话说。 视线下移,瞟向对方裤子,污水带着沉渣,留下的痕迹是黑色西装裤都无法掩盖的脏。 “你怎么那么笨?” “嗯?” 陈嘉遇还沉浸在污浊溅在腿上的恶心里,扈晓突然发难,他无暇顾及,只一个鼻音表示疑惑。 扈晓神采飞扬,边说边比划:“我要是你,定能当机立断,左手撑伞,右手搂人,帅气又完美地避开泥水一溅。” “你当拍武侠剧呢?” 陈嘉遇突然抬手,轻弹她发间水迹,以关爱傻子的语气问,“刚才淋了雨,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扈晓偏头躲开,“你脑子才进水了,笨到家,还不受教。” “那你帅气完美一个给我瞧瞧。” “好啊。” 话落,扈晓张开双臂,直接往陈嘉遇怀里扑,想搂住他腰身,不意对方眼明手快,大掌抵着她额头,轻轻松松将人推离。 “想抱我,就你这点道行,尚浅。” “你道行深,不也是没抱到——阿嚏!” 说来就来的喷嚏代替了“我”字,扈晓揉了揉鼻子,正要继续,陈嘉遇突然伸手提溜着她衣服,将人扯近,完全纳入伞下。 “走吧,带你去喝汤,姜汤。” * C大食堂十几个,扈晓猜不中陈嘉遇会去哪,也兴趣没猜,反正对方已经说过,都一样。 但置身餐厅的那瞬间,她惊讶到有些感动,因为陈嘉遇,用心了。 “聚佳园,传说中的色香味一枝独秀,可不是C大食堂。” “是我脑海里的5号就行。”陈嘉遇点出关键,紧接着嘱咐道,“姜汤会最先上,你趁热喝,不必等我。” 扈晓摆手:“你去吧,我知道。” 陈嘉遇蹭得一下站起,迅速逃离现场,对方主动的一句“知道”,比自己直接说“我去趟洗手间”,要尴尬得多。 他承认,上次因蹲坑引发的争执没有完全过去,至少在他心底,还无法坦然跟扈晓谈及私事。 陈嘉遇别扭,扈晓没有,诚然她明白对方是要去洗手间,但那句知道,是表示会先喝姜汤。 结果,没喝成。 服务员前脚端上姜汤,后脚便有五个女生围了过来,站在C位的领头人,左耳有七八个闪闪发光的耳钉。 她不请自来,又不问自坐,语气带着轻蔑,“你就是扈晓?文化成绩不行,只得曲线救国考隔壁院校的差等生?” 扈晓手拿调羹,慢条斯理,一圈又一圈地搅拌杯中姜汤,并不接话。 如果可以放下懂事、礼貌,那么此刻,她真的会把热汤搅凉,然后泼对面人一脸。 “你是聋子吗?哪个山沟沟里出来的,这么没教养。” 提及教养,扈晓终于抬眸,笑眯眯地把姜汤推向对面,“你的教养是蹭到别人饭桌前刷存在感,人艰不拆,我懂的,喝吧。” “你敢骂我是乞丐?!” 耳钉女孩气呼呼地的从包里掏一张银行卡,扔到桌面上,“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有的是钱,这里面的二十万,你拿走,离开陈嘉遇。” 原来是为陈嘉遇,扈晓挑眉笑问:“二十万,算定金还是首付?” 第19章 谁也不给 定金或首付?这是嫌弃二十万太少,耳钉女孩脸上鄙夷更甚,她再次从包里抽出一张卡,拍向桌面。 “见钱眼开,自私贪婪,你哪里配得上陈嘉遇!我再给你二十万,拿了钱赶紧滚。” 食指轻轻敲打着放在桌上的手机,扈晓嘴角扬起,笑容甜蜜,“不久前,陈嘉遇许诺50万,让我带上身份证、户口本跟他走。” 冷不丁有这出,耳钉女孩面色微僵,旋即拔高嗓音道:“陈嘉遇要带你去哪,民政局?绝无可能!” “我说的句句属实,你如果不信可以亲自问,他很快回来。” “你多大脸,值得我去质问陈嘉遇?扈晓,你不过是图钱,想要多少报个数。” 扈晓右手支头,叹息道,“哎,我这还是头一次被人拿钱收买,实在没经验得很。” 顿了顿,她突然下巴轻努,饶有兴致地问:“陈嘉遇,你觉得多少合适?” 听到这话,耳钉女孩豁然扭头看,瞧着几步开外面色清冷的人,她瞬间有股想把身旁小姐妹臭骂一顿的冲动。 一个个是瞎子吗,都不知道看着点! 她顷刻站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眼神做贼般快速往陈嘉遇身上瞄,紧接着又快速收回,俨然一个含羞带怯的乖巧女孩。 看着老虎瞬间变成猫,扈晓暗道有趣,主动打破沉默:“陈嘉遇,她是你在哪惹的红尘债?” 无视耳钉女孩,某人径直走到扈晓身旁,紧挨着她坐下,“不认识。” “陈嘉遇,我们见过的,两年前在你姑姑家。” “陈嘉遇,你挨着我做什么?你位置在对面。” 两个女孩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在一起,陈嘉遇只觉得开头三字特别响亮,他眉头轻蹙。 “换位置,你坐对面去。” 话还是说给扈晓的。 耳钉女孩再次被忽视,她焦急地补充,“陈嘉遇,我是谢璧,跟你姑姑住在同一个大院。而且,我今年考上了C大,现在是你学妹。” 陈嘉遇视线掠过桌面,发现扈晓一手支着头,一手很有节奏地轻敲手机,优哉游哉如看戏…… 他抬眸瞥一眼谢璧,声音清冷得如有霜的早晨,“我跟王家不熟,也没有姑姑。至于学妹,C大每年都给我新增几千个。” 扈晓暗暗咋舌,陈嘉遇嘴忒毒,对方使劲搭建的关系,他一句话下去,灰飞烟灭。听听这几千个,无异于指着对方鼻子说——你没什么不同。 果然,谢璧脸色难看,走得飞快。 喧闹散去,两人并排坐着,陈嘉遇沉默喝茶,扈晓支头思考,没过多久,她突然抬起手肘,捅了捅身侧人。 “学长,你坐对面去嘛。” “咳咳!” 毫无防备之下,胳肢窝突然遭袭,耳边同时响起扈晓柔软又撒娇的话,陈嘉遇惊得直接被茶水呛住,掩嘴轻咳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正常语气说话,别动手。” “学——” “谁是你学长,别乱叫。” “我今年大一,你大三,这几天又带着我自习,不是学长是什么?” “一个称呼,随你。” 陈嘉遇轻抬下巴,“听话,赶紧坐对面去。” 扈晓摇头拒绝,“理由,上次在电影院你抢我位置,这次还来,街头混混都没你这么霸道。” “假如坐热凳真的会吵架,那我选你,轻车熟路,相对省事省心。” 任有九曲玲珑心,也摸不透陈嘉遇这奇葩路数,扈晓:“……对面的沙发早凉了。” “嗯,你可以过去坐了。” “宁愿挨着我的热凳,也不碰别人坐过的冷沙发,陈嘉遇,你就这么喜欢我?”扈晓左手支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要不在一起得了,反正我们挺般配的。” 陈嘉遇斜睨她一眼,“喜欢,般配?你是在说梦话,还是讲笑话?” 扈晓嘴角微勾,“至少刚走的谢璧,一听你拿出五十万,让我带上身份证、户口本跟你走,就以为是去登记结婚。而且,她还砸钱让我离开你。” “她没脑子,你也要跟着?”顿了顿,陈嘉遇狐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那话?” “国庆的时候啊,我的千倍二百五先生,不敢带上身份证、户口本去改名,还嚷嚷着愿出双倍——” “停!这么掉智商的事记着干嘛?” 提到国庆,陈嘉遇又想起让人糟心的行李箱,他没好气地提醒,“扈晓,你是不是还有东西在我那?” 扈晓点头,一本正经地道:“我心在你那,何时连本带利还给我?” 她总是这样,无论什么话题,说拐弯就拐弯,情话直戳他毫无防备的心。陈嘉遇觉得此刻望着自己的双眸,灿烂如暗夜星辰,亮得他不敢继续看。 抬手,大掌覆上她的脑袋,稍微使力一推,亮晶晶的眸子便换了个方向。 陈嘉遇:“别光顾着说胡话,姜汤要凉了。” * 一道菜端上桌,陈嘉遇伸出的筷子,总能被扈晓的筷子夹在空中。 “先别开动!” “又要拍照!” 两人同时出声,前者充满兴奋,后者饱含无奈。陈嘉遇体会不到先拍后吃的乐趣,但扈晓接二连三,乐此不疲。 他索性放下筷子,瞧着对面寻找拍摄角度的人,冷声问:“把吃饭变成拍照,累不累?” 扈晓喜滋滋地摆弄着手机,“甘之如饴。” “呵!你倒是舒坦了,我怎么办?” “你绅士一点啊,心里头装着女士优先,别急于动筷,就啥事也没有了。” 陈嘉遇被堵得一口气闷在胸腔里,扈晓歪理成堆,如果惯下去,她大概能蹬鼻子上脸与太阳肩并肩。 “饭桌上拦截他人筷子,霸着菜盘拍照,你的礼仪都被狗吃了吗?” “别冤枉狗,它没吃。” 扈晓将照片发送出去,放下手机,恭恭敬敬地把菜端到陈嘉遇跟前,笑容满面,“学长请。” 陈嘉遇轻哼一声,“晚了,以后我们学习归学习,晚饭还是各吃各的。” 好不容易争取到的相处机会,扈晓哪里肯就这样被砍掉一半?她收起笑容,眉目低垂。 “我会这样,因为对面坐着的是你,不用见外、拘束、客套,如果换成别人,我只会安静安分本分,恪守距离自己最近的那盘菜。” “听你这口气,我理所当然地要被欺负?” 扈晓猛地抬起头,“推迟十几秒动筷,算哪门子的欺负?!” 她只硬气了这一句话,紧接着声音变软,透着无奈和担忧,“陈嘉遇,我阿妈胃口不好,有一段日子了,我碰到看起来可口的食物,都会拍照发过去,想着等她回C城,带她过来吃。” 听着对方的诉说,陈嘉遇猛然怔住,那是一个女孩对母亲的小心思,里头有温暖,也有害怕,他曾经有过类似经历,想着奶奶上了年纪,牙也不好,还有多少美味能与她分享。 “你那么聪明,肯定能理解我担忧阿妈的心——” “无法理解。” 陈嘉遇突然出声打断她的话,并逐字逐句地说,“在我的记忆里,妈妈的印象趋于零。” 扈晓惊讶道:“你没有……对不起。” “你如果早点认错,哪还需要费这么多口舌?”陈嘉遇取过勺子,舀起一块酿豆腐放到扈晓碗里,“尝尝看,这个味道不错。” “好啊。” 她张口,牙齿才碰到豆腐又立马松开,确认道:“以后,我们还一起吃晚饭,是吧?” 陈嘉遇不答反问:“你说呢?” 扈晓轻舔嘴角油迹,慢悠悠地道:“照我说,我们该一起尝尽天下美食,吃到牙齿动摇,白发苍苍。” 几乎是话音刚落,放在桌面的手机突然振动,提示有新消息。扈晓大口吞下酿豆腐,拿起手机的那瞬间,她还在想,也不知道阿妈对哪道菜有兴趣。 陈嘉遇看着她急急忙忙,喜形于色的样子,笑着抽过一张纸巾,递到扈晓跟前,恰好挡住手机屏幕。 “嘴角有油,擦一擦。” “待会再说吧。”扈晓侧头,再次看向手机,“反正是文字聊天,阿妈看不见。” “我看得见,还可以给你拍照留恋。” “哎呀,你别闹。” 话落,扈晓索性迅速转过身。陈嘉遇盯着她的背影,突然心生羡慕。 不用看也知道,此刻的她一定嘴角上扬,双眼与双手都聚焦在手机界面,全神贯注地对待,仿佛那就是整个世界。 这样的扈晓,犹如另一个自己。只是,奶奶过世后,他便失去了这个自己,再也无法找回。 陈嘉遇心思飘远,落在扈晓身上的视线未曾挪动半分,直到“啪嗒”一声,有物体落地,打破当前安静气氛。 “怎么了?” 说这话时,他已经起身,见是扈晓的手机摔在地上,陈嘉遇绕过桌子,弯腰捡起手机后,再次与她并排而坐。 “没有一道菜能入你阿妈法眼?” 扈晓依然对着沙发靠背,她摇头,“不是,阿妈没有回消息。” 陈嘉遇捏着她手臂,将人掰过来面对自己,“发生了什么?” “是我爸。” 扈晓瘪着嘴,径直往陈嘉遇身上扑,“他跟阿妈吵架,事后通知我一声。” 距离很近,眼看着扈晓即将入怀,陈嘉遇眉头轻蹙,千钧一发之际,左手抵住她肩头,右手伸出抽过一张纸,迅速把对方嘴角的油迹擦掉。 纸团一扔,他大方道:“来吧,借你靠会。” 全程傻愣愣的扈晓总算回过神来,自己竟然这么依赖陈嘉遇,还求抱!她咬着下唇,又松开,“哼!” 第20章 谁也不给 陈嘉遇分不清,扈晓饱含怒气的一声“哼”,是因为父母吵架,还是擦掉嘴角油迹,才允许拥抱的行为把她给惹恼了,又或者两样都有。 瞅着拿后脑勺对着自己的女孩,他试图讲道理。 “扈晓,我嫌弃的不是你,而是油渍。吃饭前,裤子已经被溅了一腿脏水。衣服,你总得给我留点干净气息吧。” 说了一大段,也没得到任何回应。 陈嘉遇无奈垂眸,视线掠过多出两道划痕的手机时,顿住。 被摔之前,手机是扈晓的掌中宝,但从摔在地上那刻起,它便被冷落,仿佛失去效用,这不符合常理,尤其是在扈晓关心父母的背景下。 陈嘉遇瞥一眼身侧默不做声的人,担忧却无作为,多半是气与怕在作祟。 他拿起手机,递到扈晓跟前,“保护膜被刮花,看起来又旧又脏,我请你换新的,款式任意挑。” 扈晓还在担忧、懊恼,为爸妈的争吵,也为下意识对陈嘉遇表现出的依赖与亲近……他们都很有主意,自己似乎只有被通知、安排的份。 她愤愤地转过头,“谁让你请贴膜,我难道这点事都处理不好?” 迁怒式的回应,陈嘉遇听后反而松了口气,他用手机轻碰对方胳膊,难得语重心长,“你把头偏向一边,不吭声,谁又能知道你的想法和力量?打个电话吧。” 一语双关的回答让扈晓瞳孔微缩,她没想到陈嘉遇能看穿自己的心思,更没料到对方会主动提建议。 “打什么电话?”她装傻充愣。 “给你爸打电话。”陈嘉遇直接点破。 “……没必要,你少自以为是,自作聪明。” “分明生气担忧,嘴硬什么?” “要你管——” “你肯定关心吵架本身,为什么吵,过程如何,矛盾是否解决。” 糊弄不成,扈晓一把夺过手机扔到包里,“没什么好问的,爸爸说夫妻拌嘴是常事,嘱咐我别被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左右。” 陈嘉遇步步紧逼,“你如果真被说服,手机不会掉地上。拿出跟我抬杠的千分之一气势,这个电话你早打过去了。扈晓,你是不是怕自己的父母?” “那是怕吗?是尊敬爱护,是不添乱,是少让他们操心。” “可你不开心。” 一句话,浇灭了扈晓所有气焰,她望着陈嘉遇,轻声道:“一家人,没必要计较那么多。” 陈嘉遇觉得,此刻的扈晓犹如清晨叶尖的一颗晶莹露珠,随风飘摇要落不落,他鬼使神差地想把人拥入怀里,才试探性伸手,对方已经站起。 “吃太饱,困得慌,我先回去了。” * 身旁少个人,陈嘉遇只在自习室待了一小会,便收拾好书本直接回宿舍。 甫一走出教室,他把手机的消息提示音调到最大,微信、QQ时不时响两声,而支付宝,哑巴一样。 按照习惯,晚十点是陈嘉遇醒与睡的分界线,但今夜,他躺在舒适的被子里,毫无睡意。 什么谢璧、王家、姑姑,没激起任何波澜,反而是扈晓钻入脑海里,让他翻来覆去地想。 很明显,自己认识的嚣张、自信、主动女孩,在父母面前完全变样,柔弱被动,像委曲求全的受气包。 暗夜里,陈嘉遇轻叹一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也不知道“受气包”今晚能否睡个安稳觉。 “阿嚏!” 也许是被人惦记着,扈晓又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再次刷新热搜,一切如预料的那样,老爸特意通知,果然意味着事情会被爆。 扈晓听过吵架音频,声音和对话内容,真实到不容辩驳。 老爸大发雷霆:“云楚,你想改动的戏份,想重来的片段,我都奉陪到底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导演让你来做,片子让你来剪!” 阿妈语气平静:“扈清,现在是你对我不满意。” “没错,我是心有不满,《味尽》杀青多久了,瞧瞧你现在的状态,搁谁谁满意?” “我觉得这样挺好。” “好个屁!” 短短三十秒,把两人之间的矛盾与现状暴露出来。 网络上,有关清楚夫妇的消息以此次争执为圆心,向四面八方挖掘、延伸,形成了一张铺天盖地密密扎扎的网。 扈清云楚,或恩爱或吵架,都是片子的锅。 扒一扒近期清楚夫妇的互动,你会发现…… 有个导演老公,是走后门、耍大牌的通行证? 揭秘云楚现状,细数清导的不满。 扈清手臂有抓伤,疑似被家暴! 彼此不满,清楚夫妇还能走多远? 失去导演支撑,花瓶楚还能走多远? 撇开夫妻关系,清导御用女主角会是她! …… …… 多数自媒体像极了侦探与说书人的结合,寻找蛛丝马迹的功夫,以及把故事说得跌宕起伏的能力,一个比一个厉害。有的甚至称,扈清云楚感情破裂,私下早已协议离婚。 扈晓看着网上的喧闹纷尘,觉得一切如掌心的手机,摔过之后出现刮痕,但散架、分崩离析是不可能的。 其实在听了音频后,她有给扈清打电话,但对方已关机。 此刻,赵邱彤外出未归,黑漆漆的宿舍只扈晓一个人,父母争吵,老爸的反常通知,让她心底越发忐忑、担忧。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扈晓轻点阿妈手机号。 电话不仅打通,而且很快被接起。 “将近十一点还不睡觉,又被网络言论影响了?扈晓,我说过多少次,你要是受不了,就关掉网络别去看。” 听着熟悉的训斥声,扈晓感到心安,她说:“阿妈,爸事先提过,我没受影响。打电话是想问问,今天发的那些照片,有没有勾起你食欲的。” “……沉默等于无,你这点觉悟都没有,还特意找上门来要答复?” “阿妈,你什么是时候回来啊?我想你了。” “哎呀,我女儿不得了,越活越小,国庆才见过,这会又想阿妈。” 内心诉求被打趣,扈晓反复抚摸被套上的印花,尽量语气轻松,把心底的担忧、空落感掩饰过去。 “女儿不管多大,在妈眼里都是小孩。你快点回来,我们一起去吃山珍海味,一起白胖。” 其实云楚明白,扈晓的这个电话,是旁敲侧击问现状,有关心也有不安,看来这次吵架对她冲击很大。 “阿妈可不陪你白胖。”她故意岔开话题,“你也不小了,今天跟你一块吃饭的是个男孩子吧。” “嗯,是。” 扈晓老实作答,紧接着闻到一丝不寻常意味,她赶紧补充:“还有——” 云楚迅速打断话头,以斩钉截铁的语气,“就你们两个人。” “不能有其他人吗?阿妈,你太霸道了。” “别狡辩,食物分量摆在那。”云楚露出一丝笑容,“往常你发过来的照片,有同伴的身影,这次倒好,藏得严严实实,典型的欲盖弥彰。” 扈晓瘪嘴,“就一普通学长,他吃相难看影响食欲,不配有镜头。” “那是长得好看?” “并不。” “脾气性格好?” “糟透了。” “在你眼里,他有没有一丁点可取之处?” “没有。” 问到这里,云楚开怀大笑,“那就是他了。” 扈晓:“啊?” * 一通电话,耗时半个钟头。 扈晓事后回想,明明是她要去探听阿妈现状,结果……自己的现状被阿妈套得所剩无几。 虽然没得到什么有效信息,但聊过之后心里头踏实了很多,尤其是阿妈的笑声,特别治愈。 然而,扈晓不知道的是,云楚挂断电话没多久,又跟扈清发生争执。 “吵架被爆出来之前,你就一反常态,把事情告诉了晓晓?” “没错。” “紧接着,你关机?” “是。” “你故意的,逼得晓晓打电话给我?” 老婆一连串质问,扈清供认不讳,“确实有意,但我逼的并非晓晓,而是你。云楚,你感受到女儿的慌乱与不安——” 云楚美目瞪圆,“为了逼我,你把她牵扯进来!扈清,你还有没有爹性?别人家的爸爸保护女儿,你倒好,直接把她当枪使。” “当枪使怎么了?我的女儿我知道,如果将整件事摊开,她会主动跟我上战场。” “你还想把事情都告诉她?” 扈清微愣,旋即把气呼呼的老婆拥入怀,“阿楚,我这么做是掀开一角让你感受一下,如果我们出事晓晓会如何。哪怕是为了她,别犟了,去看医生好不好?” 围绕着是否去看医生,夫妻二人争执多次,云楚不认为自己有病,而扈清几乎顿顿饭念叨,次数多了最易被偷拍。现在事情爆出来,云楚无所畏惧,但晓晓…… 她深吸一口气,点头,“好。” 老婆终于妥协,男人正要笑叹一句丈夫不如女儿,又听到对方说:“扈清,我想食言。” “什么?!刚答应的事,你如果转眼反悔,我真的会暴跳如雷,六亲不认。” “不是这件。” 云楚欲言又止,最后道:“我答应过晓晓,她大学毕业时,如果仍然想当演员,并考上表演系的研究生,就支持她。” 扈清心里咯噔一声响,“现在,你要反悔,要掐断她的梦想?” “是,我害怕她走我的老路,艰辛又痛苦。” “云楚,这事别说晓晓不同意,我也不会同意。” “为了女儿好,这次你必须跟我统一战线。” “晓晓的人生晓晓说了算,仗着爹妈身份,打着为女儿好的旗号,就想剥夺她最基本的权利,没门。” 第21章 谁也不给 扈清义正言辞为女儿争辩的场景,让云楚想起往事。 二十年前,她跟晓晓一般大,铁了心要演戏,却遭到家里极力反对,当时如果没有扈清的帮助和支持,她走不出那座大山。 现在,斯人如故,她却立场改变。 云楚不后悔当初的选择,然而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女儿身上,她开始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当年如果没有你,我根本不敢追求心中的梦想。扈清,你还是老样子,但是我怕了。” “怕什么?”男人轻拍妻子的背,“你最近身体差,是不是尽胡思乱想了?” 她摇头,“过去,总觉得前路灯火辉煌,现在看到了灯下黑。我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却特别怕晓晓遭罪受委屈,想把她安排得妥妥当当。” 扈清笑道:“最好的妥当是你把身体养好,免去晓晓的后顾之忧,至于别的,让她自己处理,我们的晓晓不是娇女娃。” “嗯,她已经长大,还有了喜欢的男孩子。” “闺女有喜欢的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她自己也没意识到。” 云楚想到刚才的电话,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晓晓把那男孩说得一无是处,但却愿意跟他单独吃饭,还遮遮掩掩,试图撒谎骗我说有其他人在。” 一想到有人抢自个闺女,扈清抵制万分,“这就是喜欢?我看着更像有过节,晓晓懂事,遮掩肯定是不愿我们知道后担心。” “有过节也说得通,冤家嘛。” “……你难道不担心女儿?她刚成年,容易被骗。”扈清掏出手机,“对方叫什么名字,我得先把关。” 云楚斜睨他一眼,“老古板,竟然质疑女儿眼光?想插手年轻人之间的感情?别说我不知道那人是谁,知道也不告诉你。” 扈清扬了扬手机,“我自己打听。” 外界对清导的评价,眼光独到,雷厉风行,捧红新人的一把好手。 平日里,他没少收到此类问句——老扈,你觉得这位潜力如何?语气或认真,或调侃。 扈清开机,众多消息里便有一条。 崇光黎:老扈啊,吵架被爆屁大点事,也值得你关机? 崇光黎:瞅瞅我家混小子最近看中的人,做出的事,我严重怀疑他借机撩妹,但没证据。你给瞅瞅,这姑娘是拍戏的料? 照片七八张,记录着一对青年男女有说有笑,共伞同行。 没仔细看之前,扈清还琢磨着如何劝老朋友儿子别管太严,看过之后他想说,请用链子把你家那混小子栓好! 他将手机递向云楚,“男孩是谁,出来了。” “两分钟不到,这么快?” “赶巧。” 扈清长叹一声,“哎,也不知道闺女看上黎子旭哪点?” 云楚盯着照片,神情凝重,“晓晓有没有看上他,难说。但两人走这么近,我很担心。” 无需说破,扈清已经明白对方在担忧什么,黎子旭作为崇光娱乐的太子爷,年纪小小脾气横,一直嚷嚷着要挖掘潜力股,培养自己的团队。晓晓如果跟他扯上关系,那么考研的约定,闺女恐怕会比老婆先一步食言。 正好,他也不满意黎子旭。 扈清拍着胸脯保证,“阿楚别担心,那小子过不了我这关。” * 扈晓喷嚏连连,全然不知爸妈给她理解出了一段恋情,而且对象正是舍友口中的男神。 “我早就想回学校啦,奈何戏份多。” 下飞机后,连夜返校的陆可昕摘掉口罩,露出饱满脸颊,“好在还能跟你们一块过生日,也不算太晚。” 赵邱彤收好雨伞,别有深意地问:“我们具体都有谁啊?” 陆可昕笑得娇俏,没有丝毫遮掩,“你,晓晓,还有男神黎子旭。” “他什么时候成神的?”宿舍人齐,突如其来的热闹将心底的担忧冲散,扈晓快速爬下床,“原来邱彤是去接你了,陆可昕,欢迎回来。” “呀,好久不见,大美女依然是大美女。” 陆可昕展开双臂,送出拥抱的同时感叹道,“外面混才知道学校好,像黎子旭那样愿意给新人机会的,是真男神。” 扈晓轻拍对方肩膀,“嗯,有道理。” 看着两人先后肯定黎子旭,赵邱彤问,“晓晓,你既然觉得有理,为什么还要拒他千里之外?” “你拒绝黎子旭?”陆可昕惊讶万分,声音下意识拔高。 “准确来说,是推掉一个排练机会。” 陆可昕拉着扈晓的手,仔细打量后笑道:“他大概是看上了你这张脸,毕竟搁在娱乐圈,这属于老天爷赏饭吃。” 靠颜值是扈晓心底的一根刺,这根刺,挡着通往梦想的路。 当初,阿妈反对她报考表演系的理由之一:你如果想靠这张脸进圈混饭吃,那很不必,我养你;如果真的爱表演,长相决定了你需要更多的打磨、沉淀,否则花瓶预定。 人都有爱美之心,但有时候扈晓却想,自己丑一点就好了。 这会面对陆可昕的说笑,她一本正经地答:“改天见到黎子旭,我问问他,看你猜得对不对。” “千万别,你一求证,我在男神面前的印象分,肯定刷刷刷往下掉。” “我不提你。” 扈晓捏了把自己的脸,叹息:“如果与长相无关,那该多好啊。” 赵邱彤见她难得露出孩子气,出声劝慰,“晓晓,有句话你该知道,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为什么一定要从颜值开始?” 扈晓无奈耸肩,“哪怕换成声音也好——阿嚏!” 惊天动地的喷嚏声,让另外两人交换一个眼神,旋即赵邱彤问,“晓晓,你感冒了?”陆可昕紧接着道,“感冒后的声音格外好听。” “……我声音难道比不上这张脸?” 赵邱彤和陆可昕默契摇头,“不及。” * 陆可昕的归来让往日安静的宿舍变得热闹,她似有说不完的话,丰厚的卧蚕,饱满的苹果肌,一颦一笑甜美又张扬。 她手指墙上挂钟,“再过三分钟就是我生日,你俩们有什么心愿提前说,我许愿的时候捎带上。” 赵邱彤摆手,“我没有。” 扈晓却说:“愿世界和平,陆可昕,交给你了。” “……你们俩一个不捧场,一个正儿八经拆台,幸亏我是有点粉丝的人,不然活活被气死。” 话落,陆可昕非常熟练地找准角度,自拍一张,边发微博边说,“你们把明晚空出来啊,一块聚聚。” “我没问题,但晓晓晚上要自习,风雨无阻。” “什么,自习?”陆可昕嗤之以鼻,“扈晓,你已经是大学生了,高三那套别带过来啊。” 提到晚上的时间安排,扈晓顷刻想到陈嘉遇,她笑着说:“自习挺好的,但你过生日我肯定去。” 夜色深深,再多的热闹也有沉寂的时候。 扈晓睡前给陈嘉遇留言,说明天有事,不能跟他一块学习,后者看到消息已是早上,简单的一句话,他连带着时间反复看。 凌晨两点还没睡,多半跟父母吵架有关。 陈嘉遇并没有急着回复,待天色大亮,估摸对方已经睡醒,才说:我知道了。 他放下手机,一分钟后又拿起,补充道:扈晓,下次想喝汤,我带你去别的地。 这几乎是陈嘉遇的极限,知道对方心情糟糕,安慰劝解的话他不会说,能做的大概只有允诺陪伴。 扈晓看过消息,嘴角微扬。 08:03 清楚晓得:我如果想喝你做的汤呢? 一尾胖鱼:勇气可嘉,放多少盐你说了算,我保证一粒不少。 清楚扈晓:一锅水一把盐,你自己喝去! 一尾胖鱼:你不喝? 清楚扈晓:当然不。 一尾胖鱼:那我还做什么汤?直接躺着休息就好。 无懈可击的逻辑,扈晓看后哭笑不得,臭陈嘉遇,隔着距离道理一套又一套,有本事当面调戏别逃避啊! 岔开话题,阻止人靠近,都是陈嘉遇的拿手戏,扈晓曾以为,哪怕一个礼节性的拥抱,都要花很长时间,不意改变说来就来。 当晚的生日聚会,爱热闹的陆可昕邀请了很多人,扈晓熟悉的只有赵邱彤、黎子旭,以及出乎意料的管言。 跟众星捧月的陆可昕打过招呼后,扈晓径直走向管言,彼时对方正在摆弄一个大白鲨模型。 “哪儿都有你的身影,混得不错。” “有好吃的好玩的,我肯定来。” 男生肉感十足的手轻拍茶几上的玩具,他邀请道:“晓晓来玩一把,试试你今天的运气。” 扈晓瞅着巨嘴张开,露出雪白牙齿的大白鲨,“用这个试?” “幸运大白鲨,咬不咬人全看运气,你只需要选择一颗牙齿,往下一摁……”管言眉飞色舞,“被咬有惩罚,自爆糗事或完成挑战任务。” “有奖励吗?”扈晓抬手隔空点了点,下颚共有21颗牙齿,选中活动那颗的概率不高,多半会赢。 管言露出神秘的微笑,旋即凑近对方小声道:“提前给你透底,这游戏之后会玩,寿星准备了非常特别的奖励。” 扈晓左手大拇指来回摩挲右手食指,“那我先试试,当彩排。” “彩排更要有彩头。”男生小眼睛提溜一转,主意瞬间成型,“你如果赢了,我跟你透露嘉遇糗事一桩。” “输了呢?” 管言看着正朝这边走来,面色不善的黎子旭,决定找最佳帮手,“如果输,你就完成把嘉遇哄过来的挑战。” 第22章 谁也不给 把陈嘉遇哄过来,算挑战? 管言提出这样的任务,扈晓以为对方是照顾自己形式上来个惩罚,她含笑答应,紧接着伸手探向大白鲨张开的巨嘴…… 食指在牙齿上方游移,尚未确定按哪颗好,便被人抢先。 快步而来的黎子旭挑衅似的看向管言,抬起手弹钢琴般摁过一颗又一颗牙齿,“小孩子把戏,还宝贝一样拿出来献丑?” 管言身材魁梧,肩膀稍微一顶,轻松把人给挤开,“不玩别来搅局。” 毫无防备下被推得踉跄几步,黎子旭瞬间怒火中烧,“你个死胖子,凭一身肥肉想横行霸道?老子能把你打成垫脚肉饼!” “早看你不顺眼了,散场后别走,我们单挑。” “单挑就单挑,老子打完你管医药费。” 两人见面就互怼,扈晓颇为无奈,看来上次结下的梁子还没过去,她只好指着玩具强行扭转话题。 “黎子旭,你运气可真好,一路按下去,大白鲨都没有合嘴咬你。” 说这话时扈晓面露欣喜,像发现新大陆一样。 忙于大眼瞪小眼互不退让的两人,几乎同时转移视线。黎子旭看的是扈晓,管言则看向大白鲨,并恨铁不成钢似的轻拍玩具脑袋。 “伙计,你倒是咬他啊。” “呵,智障!” 骂过管言,黎子旭转而笑着对扈晓说:“我运气一直好,刚才是抢着给你当先锋,挑我试过的摁,肯定安全。” 不等扈晓答话,管言回了句:“傻逼。” 挑试过的摁就安全?扈晓虽然没有玩过幸运大白鲨,但也知道那颗触发开关的牙齿是会随机变动的。 但眼下情形微妙,还是—— “好啊,我就摁你试过的。” 话落,她抬手按向第五颗牙齿,黎子旭正在为对方接受了自己的提议而高兴,空气里却突然传来“吧嗒”一声响,大白鲨的嘴迅速合拢,成功咬住修长白嫩的手指。 牙齿是塑料做的,被咬实际上并不疼,扈晓却惊得愣在当场。 巨型上颚压下来的瞬间,气势凶猛,仿佛能连皮带骨一块碾碎,小时候被恶狗追咬的记忆突然浮现,心中怕意翻滚,扈晓只想抽回自己的手。 “什么破玩意儿!” 黎子旭急急忙忙将大白鲨的嘴掰开,“扈晓,没事吧?” 他一边问一边想握起对方的手查看,管言见状屁股一翘再次把人给挤开,“能有什么事,傻逼角落凉快去。” 再次被推得踉跄几步,黎子旭怒归怒,但也瞬间想通其中关窍,他没有丝毫尴尬,反而挺了挺胸膛。 “什么惩罚?我替她做。” 扈晓把微微颤抖的手背到身后,正要说我没事不用替,陆可昕含笑的声音已经响起,“我就纳闷怎么没看到你们,原来都躲在这。” 寿星到场,顷刻之间众人纷纷围了过来。 陆可昕见黎子旭似乎对大白鲨很感兴趣,所以决定将游戏环节提前,她让管言把规则说清,随后才笑嘻嘻地问,“晓晓,你刚才是不是被咬了啊?” “是的,开门中奖。” 扈晓佯装其事,声音尽量平缓,“大家要小心,乱出手会被咬,但仔细观察谨慎行事也没用。” 俏皮的话引来一片笑声。 有男生问:“可昕,你有这样漂亮风趣的朋友,为什么不早点介绍给我们认识?” 陆可昕笑道:“早不如巧,现在晓晓面临挑战,你们抓住机会哦。” 同为室友,陆可昕长时间在外不知道扈晓日常生活节奏,赵邱彤一清二楚,她从没见过扈晓跟朋友出去玩,也极少参加聚会,上课、蹭课、自习构成了这位大美人的生活框架。 如此枯燥,扈晓却不曾改变,想必没什么朋友,现在时机大好。 思及此,赵邱彤轻推管言,“挑战是什么?” “挑战是把C大数据王子哄过来。”管言笑得眼睛眯起,“你们谁都帮不了,只有晓晓亲自出马。” 赵邱彤听后倒吸一口凉气,暗道管言尽做糊涂事,扈晓面前提什么陈嘉遇,这不是让人难堪吗? 她笑着打圆场,“游戏还没开始呢,晓晓这次不算。” 弄清状况,黎子旭神情倨傲,“带个人过来而已,别说是个学生,C大校长我也能请动。” 有知情的女生说:“小黎总,这有点难,C大数据王子陈嘉遇的名号我听过,是高山冰川,请不动。” “我出马,就没有动不了的山。” 男生信誓旦旦的话,陆可昕听了眉头微皱,原来黎子旭这么在意扈晓啊,竟然主动为她出头。 “管言,你故意放水是吧?请个人对晓晓来说根本不算挑战。” “没有放水,陈嘉遇是我发小,想把他约出来真心难。”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功夫,扈晓渐渐平复下来,她清了清嗓子说:“感谢大家的好意,你们先玩游戏,我去打电话喊人。” 陆可昕笑得灿烂,“看吧,高山冰川对于我们扈晓来说,也不过一句话。” * 扈晓取过大衣,径直走向餐厅露台,推开门时迎面而来的寒风让她长吁一口气,抬手轻拍胸口,那股害怕可算过去了。 高楼远眺城市灯火,晚间的热闹比白天更甚。扈晓想,此刻的陈嘉遇,大概坐在安静的教室里认真看书。 她盯着那串只拨打过一次的手机号,嘴角微扬,上次自己可是电话打到国外,劈头盖脸把陈嘉遇骂了一通。 退出通讯录页面,转而给他发消息。 21:33 清楚晓得:陈嘉遇,我玩游戏输了,惩罚是把C大数据王子哄过来,你……配合我一下? 桌上手机突然振动的时候,陈嘉遇刚好从浴室出来,他边擦头发边拿起手机,来自支付宝的消息,除了扈晓没有别人。 她不来自习,原来是出去玩了。 21:35 一尾胖鱼:现在? 清楚晓得:嗯,地点是米瑞餐厅,管言也在,你打的过来我报销。 一尾胖鱼:我缺那点钱?关键是时间,你打算怎么哄我? 哄! 还真要哄啊?扈晓看到回复时目瞪口呆,陈嘉遇脸皮见长啊,都能跟自己过招了。 21:37 清楚晓得:你过来,我当面哄你。 一尾胖鱼:不去,我得睡觉了,你别玩太晚。 十点不到就要睡觉,扈晓哪里肯信,只是反驳的话还没输入完,老爸来电,她快速接听。 手机那头,扈清难得语气严肃,“晓晓,你跟爸爸说实话,黎子旭是不是邀请你参加排练了?” “爸,你消息可真灵通。”她实话实说,“黎子旭是提过,但我没同意。” “不同意就对了,也别跟他在一起,崇光娱乐的小霸王,不好。” 突如其来的叮嘱让扈晓云里雾里,“我没跟他在一起啊。” 几乎在她话音刚落,露台的门被推开,黎子旭几步走近,“扈晓,外面冷,你快进来。” 扈晓猛然回头,万般无奈地看向黎子旭时,耳边的声音已经变调。 “晓晓,我都听见了,是黎子旭。你刚才竟然撒谎骗爸爸!这么晚了还跟他在一块,想干嘛?” “爸,你听我解释,今天室友过生日,好多人在——” “什么好多人,昨晚骗你阿妈被识破,这会还想拿来用?”扈清气呼呼地,“你跟他发展到哪一步了?” 扈晓说:“没有发展。爸,如果你非要关心我的感情问题,那我也想问问,你跟阿妈到底怎么回事。” 不意被女儿将了一军,扈清感到好气又好笑。 他说:“我跟你阿妈好着呢,你不用担心,也别想岔开话题,现在是你问题严重。” 也许是被宠惯了,扈晓在阿妈面前不会讲的话,敢跟亲爹说:“我也好着呢,你们不用担心。” * 扈晓回到餐厅,直言没能将人哄来,愿自罚三杯。 谁也拦不住。 赵邱彤见她脸色不好,特别想把出馊主意的管言臭骂一顿,奈何巡视一圈也没找到人,最后发现他靠在墙角打电话。 管言呵呵笑着,“我是跟扈晓在一块,同学生日会,你真不来?” 手机那头,陈嘉遇有点急,自他说不去以后,扈晓再没回消息,打电话也一直占线,他只得找管言。 “请我去的惩罚是你提的吧,胖言?” “除了我,谁还能想出这么恰如其分的挑战?”管言抬头瞥一眼热闹人群,实时播报,“晓晓完不成任务,要被罚喝酒。” 听到扈晓被罚,陈嘉遇越发着急,“你替她喝。” 管言拒绝:“替喝违反游戏规则,而且容易被人误会,不干。” 陈嘉遇一边换衣服一边说,“事情是你整出来的,不替,你试试看。” 他语气严肃而冷酷,作为发小,管言顷刻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靠着墙的身体瞬间站直。 “你在乎她?” 没有回答,因为陈嘉遇已经结束通话。 管言拔腿走向人群的时候,扈晓三杯白酒已然下肚。置身温度适宜的餐厅,他突然感觉到了凉意,同时又有欣喜。 陈嘉遇也会紧张人了,是好事。 赵邱彤逮着管言正要骂他,扈晓却看了过来,她说:“管言,继续玩,我一定能赢你。” 管言意有所指地答,“没错,你肯定赢。” 青年男女围在一块玩幸运大白鲨,最幸运的非黎子旭莫属,无一次被咬,其余人多数被罚,自爆糗事或选择挑战,氛围越来越好。 场中只有扈晓,是在用恐惧抵抗怒意。 被大白鲨咬是她所怕的,她所怒的,是父母永远让自己置身事外,从小到大,有关爸妈的很多事,她通过网络获取,好消息跟着一起笑,坏消息就旁敲侧击地求证。 可她已经十八岁了呀! 扈晓将手伸向大白鲨的巨嘴,想要克服恐惧,想要自我证明。她的犹豫不决,大家看在眼里。 有人说,“晓晓,摁第三颗牙齿。” 紧接着又传来否定声,“不对,应该按第九颗。” 所有的声音,或急或缓,都在告诉她怎么做,而扈晓只感受到了手指的抖动,想逃离,很想很想。 正当她受不了要放弃的瞬间,一只大掌搭上肩头,力道很轻,她却如惊弓之鸟般弹了一下,食指阴差阳错摁住一颗牙齿,耳边同时响起熟悉的声音。 “扈晓,我来了。” 她指尖发抖胆战心惊,想也不想,扭头扑向来人怀里。 陈嘉遇没有拒绝,任扈晓一声不吭死死埋在自己的胸膛,察觉对方的颤抖后,他又慢慢抬手,轻拍她的背。 第23章 谁也不给 扈晓紧紧环住陈嘉遇腰身,不肯松手,直到对方轻拍她的背,急速的心跳才随着大掌沉稳而缓慢的节奏逐渐归于平复。 脸颊贴着他冰凉的衣服,还能感受到冬夜寒风的气息,如此凛冽、真实,扈晓恋恋不舍般蹭了蹭。 陈嘉遇瞥了眼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的小脑袋,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他抬手覆上对方的后脑勺,将人固定住。 “喝醉了?”他轻声问。 已经缓过劲来的扈晓,头一遭觉得脸丢大了,当众投怀送抱,被误会成情侣没关系,有关系的是,看陈嘉遇的反应显然是已经察觉到她的恐惧。 醉,倒是个很好的退路。 想到此,扈晓点头轻哼,“嗯。” 得到回答,陈嘉遇抬头,迅速在人群中锁定管言,后者被他眼神一扫,什么都交待,“挂电话的时候,她已经喝了三杯,我根本没——” 不等管言把话说完,黎子旭已经从扈晓的反常举动中回神,并认出了陈嘉遇,“又是你!心黑手狠的混蛋,放开扈晓。” 话落,他气冲冲地走上前似是要动手。 这一变故让扈晓倍感头疼,担心两人再次打起来,她迅速退出陈嘉遇的怀抱,站稳后说,“应该是我放开他。” 陆可昕见状赶紧接过话头,“晓晓,他就是陈嘉遇吧,对你可真好。” 扈晓揉了揉太阳穴,“哪里好,害我喝那么多酒,后劲真大。” “想抱就抱,说松开便松开,默默地站在你身后随时准备扶一把。”陆可昕笑得意味深长,“晓晓,恐怕也只有你享受这样的待遇,如果换个人……” 点到即止的话大家都懂,尤其是赵邱彤,陈嘉遇突然出现,她震惊万分;陈嘉遇回抱扈晓,她如遭雷击。陆可昕的话她更觉得是在说自己,心里格外难受,赵邱彤木雕一般站着,直到被点名。 “邱彤,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她愣愣地抬起头,“啊?” 平素跟自己默契配合的人关键时刻掉链子,陆可昕心底懊恼,只得再直白点,努力把扈晓和陈嘉遇往一块凑。 “邱彤,你竟然装傻,那肯定知道内情,陈嘉遇是晓晓男朋友对不对?” 黎子旭听不下去了,在他眼里,陈嘉遇就是个嘴毒心狠的混蛋,他大声反驳:“狗屁男朋友,他也配?” “瞎了你的狗眼,我看就很配。”比嗓子,管言从没输过。 眼看场面即将失控,扈晓可不想室友的生日聚会变成争吵现场,她小手往侧后方探出,轻扯陈嘉遇衣角,示意他劝说管言。 陈嘉遇垂眸,看着她亲昵的小动作出神。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扈晓急得扭头看,猛然对上陈嘉遇黑白分明的眸子,她觉得自己仿佛坠入极昼极夜下的冰川,深邃又纯粹,无边无涯。 她本能地觉得危险,正要移开目光,那双清冷的眸子突然笑意涌动,很浅,却也足够她停驻。 陈嘉遇突然抬手揽过扈晓,对着众人道:“我过来,只是接喝醉的扈晓回学校,你们继续。” 话落,也不管大家的反应,他搂着扈晓直接往外走。 黎子旭见状抬腿就追,没走出几步,被人一把拉住。 管言笑呵呵地,他说:“小黎总,今晚的游戏属你最幸运,寿星有大礼相送哦。” * 陈嘉遇揽着扈晓大步往前,不松手也不说话,直到拉开车门,才冷冷地蹦出两个字——低头。 扈晓感到莫名其妙,陈嘉遇是在演变脸吗?在餐厅的时候还好好的,甚至眼带笑意,这会如北风刮过,瞬息结冰。 是自己又搂又抱占他便宜,要秋后算账? 扈晓自觉理亏,老老实实地矮身上车,刚坐定,陈嘉遇便“砰”地一声带上门。 “师傅,去C大。” 车子启动,陈嘉遇双手环抱闭目养神,依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扈晓微微侧身,盯着他看,毫无效果。 她抬手,食指轻戳他胳膊,“陈嘉遇,被罚喝酒的人是我啊,你生哪门子的气?” “为什么喝酒?”他猛然睁开眼,“为什么不回消息,不接我电话?” “……为什么来着,头好晕,我想不起来了。”扈晓煞有其事地揉着脑袋,试图蒙混过关。 陈嘉遇冷哼一声,“我会信?” 扈晓身体倾斜,脑袋直接往他肩头靠,“真醉了,坐都坐不稳。” 见她软骨头一样靠过来,陈嘉遇没敢躲,生怕像上次那样,肩膀移开会导致扈晓扑在自己大腿上。 感受着肩头的重量,他一动不动,努力维持身体的平衡,就在扈晓以为自己成功转移注意力,瞒天过海的时候—— 陈嘉遇平静道:“真正喝醉的人不会承认自己醉了,更遑论反复强调。” 扈晓:…… 演过头了! 她迅速坐直,搁在腿上的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圈,半晌才慢吞吞地道:“我是没醉,但为什么喝酒,还不是因为你不肯来。”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陈嘉遇心如明镜,他没有反驳,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扈晓,二十秒不到,撒谎的人开始心虚。 扈晓有自己的骄傲,她想藏起恐惧与脆弱,心虚也要强撑。 “就是因为被罚才喝酒,不然谁愿意?” “你愿意。” 陈嘉遇答得飞快,并一字一句地补充,“当时的场景,包子脸肯定百般维护,你如果不愿喝,谁敢勉强?” 毫无防备,内心被解剖得清清楚楚,扈晓惊讶、慌乱,不知如何应对,只是下一刻,她突然笑了起来。 “陈嘉遇,你是在吃醋吗?” 扈晓再次往他肩头靠去,“吃醋直说嘛,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把我当犯人——” 一只大掌抵住她脑袋,并使力将人往回推。 陈嘉遇冷声低斥,“你别想扯些有的没的,插科打诨。” 扈晓嘴角上扬,眉眼尽是笑意,“没有吗?亏我还跟管言一样,觉得我们俩挺般配的。” 看着她像往常一样,嬉皮笑脸挑逗自己,陈嘉遇心底轻叹,决定不再计较今晚的事,但有些话还是得说。 “扈晓,如果家里的事让你不快,还有其它发泄方式,没必要喝酒。” 一句话让她脸上的笑戛然而止,原来陈嘉遇看得这么清。 扈晓扭头对着车窗,“不要你管。” 话刚落,消息提示音响起,她逃难一般快速从大衣兜里摸出手机,看过之后,急急忙忙给扈清打电话,关机;再给云楚打,同样关机。 陈嘉遇本来还在反思,暗道自己管得太多,这会见扈晓神情焦急,他又忍不住问:“怎么了?” “为什么?” 扈晓吸了吸鼻子,“为什么我的事,你们都要管。而你们的,我连知道的资格都没有?” 她声音里饱含委屈,一副随时会哭的架势,陈嘉遇何时见过这样的扈晓,心底突然就乱了,他赶紧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扈晓瘪着嘴,一头扎进他怀里,“陈嘉遇,我该怎么办啊?” * 冬夜星辰,亮着寒芒。 C大图书馆的天台,扈晓跟陈嘉遇背靠背席地而坐,周遭寂静,一个滔滔不绝地说,一个安安静静地听。 “从小到大,一年到头,爸妈多数时候在外地出差,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我小时候不理解,哭着闹着要离他们近点,所以常常转学。” 扈晓摇头轻叹,“想起来真好笑,我再怎么转学又哪能跟上他们的脚步,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依然闹着转学,要去他们到过的城市看看。” “后来渐渐发现,初来乍到,重头开始,好累啊,而且身边连个交心的朋友也没有。呵,我是哭着觉悟的,其实爸妈也累。” “我一懂事,家里安静和谐了,仿佛只有美好,直到高三,我跟阿妈说自己的梦想是当演员,要报考表演系——” 扈晓突然停了下来,手肘轻碰身后的人,“你觉得我的梦想怎么样?” 陈嘉遇看着天上的星星,答:“很好,你具备闪亮、耀眼的资本。” “这说法挺新奇的,是在夸我好看吗?” “没夸,只是陈述事实。”陈嘉遇转过头来,“家里不同意,所以你能考入电影学院,是闹着争取来的?” 察觉他的视线,扈晓再次强调,“你不准回头,不准看我。” 没有办法,陈嘉遇只得继续看星星。 “嗯,阿妈极力反对,好说歹说都没用,后来老爸提了个折中的办法,如果我能考入表演系的研究生,他们便全力支持。” 陈嘉遇疑惑,“考上研究生,便能把极力反对变成全力支持,这有点奇怪,他们在乎学历?” 扈晓摇头,“他们在乎的不是学历,阿妈说,娱乐圈不缺花瓶,我没必要去添砖加瓦,如果真的爱表演,那就该沉淀打磨。” “道理虽不错,但与你考入表演系并不冲突。” “他们是在保护我,怕我过早曝光。” 她深吸一口气,“推迟梦想,不参加表演系的排练,我都可以忍住、退让。唯独有一点受不了,无论发生什么,吵架也好,生病也罢,他们都以保护的名义让我置身事外。” “阿妈总说,你听话。爸爸则是,我们好着呢你别担心。” 扈晓吸了吸鼻子,突然爆粗口,“好个屁,阿妈生病去医院的消息,我都要从别人口中得知。” 陈嘉遇突然起身,捏着扈晓手臂试图将人拉起,“打电话,或者直接回家。” 她摇头,声音变得哽咽,“没用的,爸妈都关机了,而且我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第24章 谁也不给 扈晓把脸埋在陈嘉遇怀里,无声地哭。 夜深如墨,寒风一阵阵地吹,陈嘉遇收紧双臂,抱着怀里的人转了个方向。风吹后背,他突然低头,下巴轻蹭扈晓发顶。 “别害怕,肯定没事。” “没事为什么要关机?” 扈晓抽噎着,声音闷闷地,“一个多小时前,爸还跟我通过电话,阿妈生病他提都没提,只一味地叮嘱我,不要这样不要那样。” 陈嘉遇抬手揉了揉她脑袋,“小病没必要告诉你,而且时间不早了,手机没电自动关机,正常。” “真的吗?” 她猛地抬起头来,水汪汪的眸子眼巴巴地望着身前人,“你没骗我?不是安慰?” 陡然对上一双湿漉漉急求肯定的眼睛,陈嘉遇怔住,见惯了扈晓自信的模样,如今看到慌乱、柔弱,他的心也跟着变得柔软。 右手有自己的意识般抬起,指腹轻拭她脸上泪痕,陈嘉遇肯定道:“真的,过不了多久他们一定联系你。” 扈晓像吃了定心丸一样,破涕为笑,紧接着又不好意思地别过头,一会左边一会右边,怎么样也躲不开陈嘉遇的视线。 她索性再次把头埋入对方怀里,瞬间安全了。 陈嘉遇摇头轻笑,故意逗她:“一把鼻涕一把泪,衣服被你蹭得脏兮兮的,换下来后,你洗。” 被取笑,扈晓耍赖似的多蹭了两下,反正事到如今,自己在这人面前,里子面子都没了。 待泪迹干,她卸磨杀驴,一把推开陈嘉遇。 “有干洗店,你缺那点钱?” “我缺个跑腿的人,毕竟时间宝贵。”陈嘉遇看着她,突然意有所指地说,“扈晓,就是你了。” “让我给你送衣服,想都别想。” 扈晓扭头就跑,“我手机快没电了,先走一步。” 陈嘉遇嘴角含笑,手臂往后一捞,轻松握住她手腕,急于逃离现场挽回点颜面的人被扣下。 她转头,语带娇嗔:“你想干嘛?” “想告诉你,有事没事尽管找我,发消息打电话找上门,都行。” “……嗯,我记住了。”扈晓深吸一口气,认真道:“陈嘉遇,谢谢你。” “你客气我还真不习惯。” 他垂眸看一眼腕表,“快凌晨了,走吧,送你回宿舍。” * 跟过去一样,扈晓乖巧地等着父母主动联系,但这次,因为陈嘉遇的存在,她安心不少。 云楚暴瘦现身医院的消息,把清楚夫妇吵架的话题推上一个新高度,感情破裂、婚变成为主流论调。 网络上甚至冒出了很多“知情者”,称花瓶楚耍大牌脾气差,清导忍不可忍提出离婚,云楚便打苦情牌博同情。 扈晓看着媒体偷拍到的模糊身影,白皙手指隔着屏幕轻触照片里的人,她暗暗心惊,比起国庆见面那会,阿妈真的瘦了许多,是因为没有食欲? 她趴在桌面,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充电的手机,等啊等……铃声突然响起的时候,扈晓瞬间坐直。 屏幕显示陌生来电,她满怀希望地接听,不负所望,那头传来熟悉而疲惫的声音。 “晓晓,还没睡吧?” “嗯,没睡。爸爸,你跟阿妈到底在哪,我天亮就想见到你们。”扈晓已经不放心自己所听到的,她要亲自去看。 “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跟风瞎猜,你阿妈今天只是去医院做个常规检查,报告还在我手里呢,没事。” “阿妈瘦了那么多,明明一点都不好,你还老强调我们好着呢。”扈晓吸了吸鼻子,“我要跟阿妈说话。” 大半夜的,事情一桩接一桩,扈清忙得团团转,这会老婆没在身边,女儿也哄不住,他颇为头疼地揉了揉脑袋。 “你阿妈辛苦一整天,好不容易睡着,乖女儿,咱不吵她啊。” 扈晓抬头看向墙上挂钟,一点过九分,的确很晚了。 暴瘦的人如果睡不好,肯定雪上加霜。 “不吵她,你一五一十地把情况给我说说,此外,以后你们去哪里,必须提前告诉我一声。”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心疼阿妈,不心疼老爸?” 扈清酸溜溜地感叹道:“想我年纪一大把,从早到晚地忙,这都长出白头发要被嫌弃咯。” 亲爹示弱,扈晓的气焰瞬间熄灭,她催促道:“那你把检查报告拍照发过来,然后去睡觉。” “想看报告先睡觉,这都几点了?要是被你阿妈知道,她肯定连我带你一起骂。” “……你别告诉她!” “晓晓,洗洗睡吧,老爸保证,你醒来时雨过天晴。” 那天晚上,陆可昕和赵邱彤整夜未归,扈晓一个人在宿舍也并不觉孤单,她心里头装着自己在乎的人与事,满满当当,盼着天亮。 睡前,她给陈嘉遇留言。 01:23 清楚晓得:陈嘉遇,你的嘴是不是开过光?说的都对,爸爸打电话给我了,阿妈没事。 一尾胖鱼:安心睡吧,傻姑娘。 清楚晓得:你竟然还没睡?以前晚上给你发消息,总是早晨回。 一尾胖鱼:其实睡了,梦见手机响,醒来看一看。 实际上,陈嘉遇言之凿凿跟扈晓说肯定没事,就是安慰。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因为担忧努力保持清醒,直到生物钟让他本能地睡去。 陈嘉遇睡得并不踏实,仿佛时刻在等待召唤。 现在,总算可以放心。 01:25 清楚晓得:把你吵醒真是抱歉,我以后不会了。 一尾胖鱼:前提如果是你早点睡,那很好;如果不是,你想吵就吵吧,反正我能一秒醒来,也能三秒睡着。 清楚晓得:三秒睡着,真的假的? 一尾胖鱼:想弄清一件事的真假,与其问别人不如亲自验证。 清楚晓得:这是,在邀请我去观察你睡觉? 一尾胖鱼:纯粹讲道理,你瞎想什么!赶紧睡。 被反驳,扈晓暗道这才是陈嘉遇,刚刚她差点以为对方会调戏人了,结果只是在表述一个道理——辨别真伪得亲自来。 扈晓放下手机时嘟了嘟嘴,这么学术、严肃干嘛? * 早晨六点,天色还暗得很,安静的宿舍突然发出“吱呀”一声响,扈晓揉了揉眼睛,悠悠转醒。 她侧身往下看,只见陆可昕踉踉跄跄地把赵邱彤扶到椅子上,后者像软泥一样,刚挨着椅子便滑了下去。 “怎么回事?” 扈晓快速起身,爬下床帮忙。 陆可昕右手叉腰大口喘气,“邱彤喝醉了,扶她上楼把我给累的,现在怎么办,床肯定是上不去了。” 浓厚的酒味钻入鼻腔,扈晓无奈轻叹,“还能怎么办,四把椅子拼起来,凑合给她躺躺吧。” “目前来看,只能这样了。” 陆可昕动手搬椅子,“我要常在宿舍住啊,肯定弄个沙发。” 扈晓踮起脚尖从赵邱彤床上扯来枕头、被子,“你想法倒是美,邱彤怎么会喝醉?她平日里可是理智女孩。” “谁知道呢,我一个生日会,竟然前后放倒两位室友。” 说到这,陆可昕转身看向扈晓,笑得蔫坏,“还是你待遇好,早早被帅哥接走,之后去哪了?” 扈晓将被子抖开铺在椅面,“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天台吹风醒酒。” “不会吧,他竟然这样对你?” “你以为呢,高山冰川眼里有风,没有情。” 说着,两人一左一右,合力把瘫软在地的赵邱彤扶上椅子,担心她乱动着凉,扈晓像包粽子一样将赵邱彤裹好。 陆可昕轻吁一口气,“总算完事了,我得吸取教训,下次生日聚会去酒店,喝醉直接开房一躺,省心又舒服。” “下次?” 扈晓笑道:“明年这时候,盯梢的媒体肯定变多,你要敢扶着谁去开房,哪怕对方是个女人,也能掀起风浪。” 陆可昕脱下外套,径直往洗漱间走,“那至少说明我有影响力,求之不得。” 求之不得么? 扈晓拿过手机,心道如果可以的话,她反而希望阿妈少些话题,别老是上热搜,这点母女俩态度一致。 折腾一通睡意全无,时间尚早,扈晓以为老爸还没起,不忍心打扰,只得自顾自查看话题进展。 不曾想,对方已经在五点半的时候,回应了此次热搜。 扈清V:《味尽》定档12月31日,我们一起跨年!阿楚为什么暴瘦,我们为什么争吵,答案都在片子里。那些鼓吹婚变造谣诋毁者,你们强行替我宣传新片,会有律师函作为谢礼。 几乎同步,云楚转发了这条微博,并说:《味尽》是我的心血,接受称赞,也接受批评。 当事人双双发声,主流舆论迅速转向。 有爱分析琢磨话里话外之意的人说,清导维护老婆,抛开律师函不看,一声“阿楚”已表明所有;反观云楚,一句我的心血底气十足,明晃晃的有恃无恐,《味尽》是大家的心血啊,她据为己有了。哎,清楚夫妇,导演是没地位那个。 很快,婚变的话题翻篇,但云楚依然挂在热搜上,她的脾气与演技被议论,粉丝力挺,喷子嘲讽,路人凑热搜。 没有椅子,扈晓直接坐在书桌上,拿着手机不断滑动屏幕,时间悄悄流逝……天色大亮,她抬头看向屋外,是个晴天。 七点一刻,扈清发来消息。 ——闺女啊,起床了没?老爸如约给你发照片。 扈晓也没回话,她点开图片,最先看诊断结果,紧接着比对完各项体检系数,不见异常,放下心来。 7:27 清楚晓得:你在哪?接下来的行程是什么?赶紧报备,下次关键时刻联系不上你们,我直接飞过去。 老爸:在一个风景如画的村落,信号时有时无。晓晓放心,接下来得各大城市跑宣传,你轻而易举就能知道我们的消息。 清楚晓得:清导,我想给云楚女士请假,她需要休息。 老爸:我们此刻就在休息,山村度假。 清楚晓得:哼!我也约人度假去,让你们找不着。 扈晓雷厉风行,径直退出微信,点开支付宝,她说——陈嘉遇,我要约你。 第25章 谁也不给 陈嘉遇一边吃早餐一边回复:约我做什么? 面对正儿八经的询问,扈晓瞬间傻眼,她是为了向亲爹展示自己言必行,才说约陈嘉遇,而且她笃定对方会来一句——不约。 结果实在出乎意料。 扈晓左手支头冥思苦想,做点什么好呢? 7:32 清楚晓得:约你看电影。 看电影?陈嘉遇下意识皱了皱眉,这种一百分钟起步,漫长无趣直让人昏昏欲睡的事情,他避之不及。 如果没有管言捣乱,他大概一整年都不会踏进电影院。 7:33 一尾胖鱼:我过几天有场考试,先约自习,考完后陪你看电影。 清楚晓得:行,那我们12月31号一起看《味尽》,下冰雹都得去。 一尾胖鱼:今天才11月28……谁的片子有这么大吸引力,云楚? 清楚晓得:没错,就是她!一猜就中怎么做到的? 一尾胖鱼:上次吃火锅,你自称是她的脑残粉。 提到脑残粉扈晓暗暗心惊,陈嘉遇记忆力好,又善于联系推敲,如果他追星或者说关心网络热搜,再结合昨晚发生的事,这会大概已经猜出自己和云楚的关系。 一想到他无限接近自己的秘密,又尚未真正揭开,扈晓嘴角微扬,这感觉真好,像是达到了神秘与理解之间的最佳平衡。 太阳缓缓升起,别的宿舍由静转动,三三俩俩,或出晨功回来,或匆忙洗漱准备去上课,而707鸦雀无声。 陆可昕早已洗漱一清上床补觉,喝醉的赵邱彤蜷缩在被子里,梦话、醉语一概没有,而扈晓握着手机兀自出神。 空气仿佛凝固成一张网,直至被突然响起的铃声划破。 扈晓立刻回神,她秒速点接听,同时溜下书桌放轻脚步往外走。 “晓晓,你还在宿舍吧?我给你们买了早餐。” 电话那头,管言的声音有点急。 又来送早餐,扈晓感到疑惑,总不可能是再一次被陈嘉遇整吧……想到管言平日里与邱彤走得近,她突然心领神会。 “无事献殷勤肯定有所图,你老实交待,不然谁敢吃?” “昨晚害你被罚酒,嘉遇绝对记我一笔,所以得赶紧补救寻求保护伞。”管言望了望天,感叹道:“过几天要大降温,我贪恋被窝和脂肪,最怕晨练。” 扈晓取过钥匙轻轻带上门,边走边说:“只是这样?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管言笑了笑,“向你寻求庇护,同时关心一下邱彤,她昨晚喝醉了没吃什么东西,醒来肯定饿。” “一举两得,你真是好样的。” “那是,论起关心和体贴,我比嘉遇优秀十万八千里。” 管言自夸完毕,随后话锋急转,“但是他聪明好学,一旦对谁上心,恐怕会甩我半个宇宙。” 扈晓笑道:“为什么是半个?” 他说:“好兄弟一生一起走,我怎么能在他的宇宙之外?” 管言的回答让扈晓惊叹、羡慕,有个不离不弃的铁哥们,陈嘉遇当真好福气。 但话又说回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往往是相互的,能让管言如此相待,想必陈嘉遇有特别之处。 会是什么呢? 她没有直接问,而是决定自己去发现。 * 宿舍楼下,从管言手里接过“早餐”时,扈晓大为惊奇。 水果、牛奶、八宝粥、吐司、坚果、泡面算一类,另一类是热气腾腾的包子、煎蛋、汤面。 “你这阵仗,像极了要去坐长途火车。” 管言有理有据,“多总比不够好,邱彤如果醒得早,吃这些热乎乎的;如果睡到中午,这些可以长时间存放的刚好拿来充饥。” 扈晓笑眯眯地点头赞同,“嗯,你考虑得很周到,邱彤有福了。” “那是肯定的,跟我做朋友没得说。” “你只想跟她做朋友?” “……可能不止。”管言挠了挠头,颇为苦恼:“这个问题比较深沉,年轻的我暂时还没想明白,要不你传授点经验?” 扈晓条件反射般后退半步,“我哪有什么经验?” 男生往前跨出一大步,语气斩钉截铁,“你有!” 坐在自习室,回想起管言反驳的话,扈晓嘴角微弯,什么“我发小的心都被你拐走了,还敢说没经验”,能当真吗? “叩叩!” 有手指轻叩桌面,扈晓闻声抬头看,来人文静清秀,素昧平生。 “同学,你有什么事?” “扈晓,C城电影学院文学系大一新生,相貌上佳成绩优异,喜欢看电影。”女生语气平缓,字正腔圆,“我说的没错吧?” 这是查户口?身世暴露了? 扈晓按捺住心中担忧,笑着说:“基本正确,请继续。” “冒昧打扰,是想跟你谈谈《小王子》。”她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我相信,你不仅读过圣埃克苏佩里的书,还看过电影。” “的确都看过,你——” “那你应该很清楚,电影的结尾有所翻新,它增加了很多引人深思的片段,其中之一便是贪婪富商买下了所有星星,夜空变得黯淡无光。” 先前想问的话被打断,扈晓索性不置一词,坐等对方亮出底牌。 “最后,星星被解救出来,回到原本的位置,照耀众人。” 她盯着扈晓,意有所指地说:“有的人灿若星辰,你不该妄想拘束他,更不该占为己有。” 话到这里,扈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又是为了陈嘉遇! 上次的谢璧简单粗暴直接砸钱,眼前这位婉约含蓄讲大义,她们似乎都把自己当成了情敌。 扈晓举起双手,仔细看了会后说:“我竟然能手可摘星辰,还真要感谢你的提醒。” “不是你的,摘了又能如何?星星终究要回到他原来的轨道。” “你这想法恕我不敢苟同,星星最后何去何从还是个谜,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远望过星辰,也亲近过。” “自私鬼!” 女生咬牙切齿,撂下三个字后走得飞快,似是嫌弃到极致一秒也不愿多待。 扈晓:…… 呵!爱慕陈嘉遇的女孩还挺多,各式各样的,瞅准机会来打扰、指责自己,扈晓越想越不爽,捞过草稿本提笔画画。 她没有美术功底,胡乱画个圈,鼻子眼睛嘴巴耳朵点到即止,紧接着写上——陈嘉遇,然后提笔戳他的脸。 一下又一下,同时口中反复念叨某人的名字。 陈嘉遇买水回来,看到的就是疯魔般的扈晓,白皙小手紧握黑色水性笔,以每三秒五次的节奏轻戳草稿本,口中似乎还喊着自己的名字。 “咳。” 他掩嘴轻咳一声,随后把矿泉水送到扈晓跟前,“你在做什么?” 被撞个现行,扈晓丝毫没有尴尬,她斜睨陈嘉遇一眼,“在画你。” “画我?” 陈嘉遇饶有兴致地伸手拿过草稿本,隐隐含笑的眸子,在触及乌黑点点的不规则椭圆时,瞬间冷了好几度。 他皱眉反问:“你确定这是我?” 扈晓认真点头,“嗯,我眼中的你。” 自己在她眼中就这鬼样子?那瞬间,陈嘉遇仿佛受到了一万点伤害,他将草稿本往桌上一扔,旋即坐在扈晓身旁。 “你这哪是画画,简直浪费纸笔。” “哼,肤浅!” 扈晓面露嫌弃,并强势扭转乾坤,“椭圆是颗星球,你住在里面,这么简单都看不懂,亏你还那么宝贝《小王子》。” 话落,她不给对方任何辩驳的机会,转身从包里拿出耳机戴上,开始看电影。 提到《小王子》,陈嘉遇几乎秒懂,扈晓笔下的星球、自己,与书中的盒子、绵羊如出一辙,无可指摘,而他却…… 陈嘉遇越想越愧疚,目不转睛地看着身侧的人,对方却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丝毫没反应。 扈晓生气了,他得出这样的判断。 “你说得没错,是我肤浅。” 陈嘉遇抬手取下她的耳机,“对不起。” 那一瞬间,扈晓有些懵,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副用来发泄的画,一番强词夺理的解释,会换来郑重其事的道歉。 要知道,认识这么久以来,陈嘉遇从未低头认错,哪怕是把自己轰出门。 歉意来得如此轻巧,扈晓反而感到心虚,别人让她不爽,她转眼就发泄到陈嘉遇身上。 “有什么好道歉的,看你的书,认真准备考试。” “你——” 不等陈嘉遇把话说完,扈晓一把从他手中夺过耳机,“你别打扰我看电影。” 在毫无经验,分不清对方是否还在生气的情况下,陈嘉遇思考了会,觉得最保险的举措是听话。 他转过身,翻开书本,将扈晓说的认真准备考试贯彻到底。 陈嘉遇算是找到方向心安了,然而平素最爱看电影的某人意外地总是走神。 扈晓一会盯着电影里的小王子,一会偷瞄陈嘉遇,暗道“数据王子”的由来,大概是专业与喜好的拼凑。 只是,他为什么会喜欢?又因何宝贝那本书?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陈嘉遇抬起头来问:“想要什么?” 扈晓轻声答:“我想画画,但又不想浪费纸笔。” “你想画就画,那不是浪费。” “要画在你手心。” 说着,她试探性地伸出手,径直奔向对方左手腕。 第26章 谁也不给 细腻而冰凉的指尖刚触及皮肤,陈嘉遇心头一跳,旋即反客为主,捏住扈晓手腕。 “巴掌大的地方肯定不够你发挥,而且无法保存。”他快速拿过草稿本,“还是用A4纸好。” “哦。” 扈晓抽回手,眼神无辜又委屈,简简单单一个字,便把不情愿却无可奈何表达得淋漓尽致。 彼时她在心底暗暗吐槽,那些把自己当情敌的女孩都什么眼神?见鬼的手可摘星辰!陈嘉遇连掌心画画这点小事都拒绝。 接过草稿本,扈晓转而继续看电影。 就这样,不再争取一下吗?陈嘉遇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怅然若失。 他依然记得,扈晓曾在那儿写下的句子——东边有你,我没朝西边看。当时有一丝难为情,如今再回味掌心发烫。 修长的手指握紧又松开,陈嘉遇想,也不知道她打算画什么。 电影有那么好看?值得扈晓把自己和画画一块撂下? 越想心里头越不是滋味,陈嘉遇微微侧身,正要偷瞧一眼是哪部电影,冷不防身旁的人突然发难,一把攥住他左手。 “你自己凑上来的,被我捉住就别想逃。” 扈晓将男生的手压在桌面,动作矫健神采飞扬,犹如在池塘摁住一条大鱼。 看着她得意的小模样,陈嘉遇眼里滑过一丝宠溺的笑,手上却故意使力,似是想摆脱控制。 “自习室,别拉拉扯扯。” “不拉扯啊,你看书我画画,相安无事。” 话落,扈晓拿起笔,瞄准对方掌心就要开始,不料笔尖还没落下,陈嘉遇突然手握成拳。 “小气,巴掌大的地方都——” “你如果能把我手指掰开,随便画。”陈嘉遇低声允诺。 竟然还有转机,扈晓赶忙笑着答应,“好,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实力。” 女生自信满满表示自己有实力,陈嘉遇笑而不语,他只是觉得扈晓的手太凉,做点力气活,大概就会变得热乎。 然而,想法总是丰满,现实往往骨感。 他眼睁睁看着扈晓撕扯下草稿纸一角,然后用尖尖的棱角,或有或无地轻刮他皮肤,一会在手背,一会游走到手腕,一会钻入指缝。 陈嘉遇别过头,极力忍着笑。 扈晓低着头紧捏纸屑,满腹心思都在想眼下的力道是轻了还是重了?并不断改变轻重、位置……半晌,她泄气地抬起头来。 “你不怕痒——” 话到这扈晓才发现,陈嘉遇已经看向别处,刹那间她懂了,对方或许并非不怕痒,而是能忍。 第一个法子失效,扈晓迅速启动第二个,只见她食指、中指微躬,夹住男生大拇指附近的一丝皮肉,使力往右一拧。 “嘶!” 猝不及防,痒意变成疼痛,毫无心里防备的人本能地轻嘶一声。 陈嘉遇转过头来,颇为无奈地看着她,“这种情况下一般人都用手掰,你倒好,刁钻古怪心狠手辣。” 扈晓没有理会数落的话,反而很有眼色地抓住对方手指微微松动的档口,右手从男生手腕处滑入掌心,并瞬间十指相扣。 “你。”亲密的举动,陈嘉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样就没法握拳了,我是防止你耍赖。” 话落,她摇了摇两人紧握的手,神采飞扬笑靥如花。 那瞬间,陈嘉遇有些慌神,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说:你栽在扈晓手里了;紧接着又有一个声音答:栽就栽吧,是她我认。 回过神来时,他用力回握掌心柔弱无骨的小手,扈晓瞬间眉头轻皱,正要问对方什么意思,耳边已经响起陈嘉遇的声音。 他说:“我不耍赖,你画吧。” * 掌心画画而已,陈嘉遇起初以为小事一桩,直到十几分钟过去,他没能看进去书里的任何一个字,才意识到严重性。 笔尖轻戳皮肤的痒与女生手指的凉勾走了他全部注意力,所有脑细胞不受控制似的跟着扈晓的节奏,并猜测她在画什么。 奈何她所勾勒出的线条,他穷极想象,也没个头绪。 陈嘉遇一点又一点,身体慢慢往左边倾斜,视线刚落到掌心来不及看清全貌,低头认真画画的人突然出声。 “好了,大功告成。” 扈晓声音欢快,抬头逮住倾身偷看的陈嘉遇后,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很好奇,很想看是不是?” 他轻咳一声,随后理所当然地说:“这掌心画是冲我来的,如果我不好奇,你就是白费功夫。” “你——” 扈晓惊讶地看着他,“你好像什么都清楚的样子。” 陈嘉遇嘴角轻扬,“很浅显的道理,在我手掌心,又怎么可能是给别人看的。” “那你说说,这幅画什么意思?”她轻推他手臂,“我就不信这你也能看出来。” “这里是一颗星。” “很对。” “这是一间屋子。” “没错。” 两句话后,陈嘉遇没再吭声,扈晓却眼巴巴等着后续,等到心急,“然后呢,你倒是继续啊。” 男生盯着自己的掌心,仔细看了遍后问:“除了星星和屋子,还有别的?” “没有。”扈晓眉头蹙起,一字一句道:“我是问你这幅画的寓意。” “寓意……”这谁知道?陈嘉遇感到头大,停顿片刻后开始乱猜,“你想看星星,是不是?” 扈晓突然笑了起来,“就知道你看不懂,需要我的解说。” 陈嘉遇快速收拾好桌面的书本,紧接着拉起扈晓就走,“出去说,外面有你画的星星。” 男生动作利落,力气大,扈晓只有跟着走的份,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出了教室,她急忙挣脱对方的手。 被甩开,陈嘉遇瞬间停下脚步回头看,只见扈晓眉头轻蹙,明显的不高兴。 他紧张起来,“有情绪,不愿意?” 是不愿意看星星,还是不愿被自己牵着,那一刻,陈嘉遇突然丧失了问个明白的勇气。 扈晓瘪嘴控诉,“你手心本来就热,墨迹还没干,被你这么一拉扯摩擦,我的画肯定糊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陈嘉遇暗暗松了口气,随后抬起左手一瞧…… 果然,先前棱角分明的星星已经变得模糊,他尴尬地轻咳一声,紧接着把右手伸到扈晓眼前。 “这里还是空白的,给你画。” “不画。” 扈晓生硬地吐出两个字后,独自往前走。 陈嘉遇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心底懊恼万分,自己竟然把人给气走了,真够笨的。 怎么办? 他正想着可以补救的法子,冷不防扈晓突然回头、折返。 “你这么笨,我就不该期待你能理解我的心思。” 她嘴上埋怨手却已经伸出,握住男生右手后,严肃反问:“掌心如果都有画,你还怎么牵着我?” 清冷又嗔怪的语气,内容却如此情意绵绵,陈嘉遇的一颗心跳得飞快。被骂,他从没这么舒坦、激动过。 扈晓见他被自己刺激得傻愣愣的,赶忙在对方开口拒绝之前补充,“外面这么冷,你偏要拉我出来看星星,当然有责任给我暖手。” 陈嘉遇手腕一个灵活旋转,瞬间将女生的冰凉小手裹入掌心,“嗯,走吧。” 往后的很多个冬天,扈晓每每搓手取暖的时候,总会想起陈嘉遇,并感叹:那人掌心真舒服,像余温尚存的暖手宝。 而同样一件事,陈嘉遇印象最深的是扈晓对掌心画的解析。 那时候,她手指夜空说,“天上的星星是你,地上的茅草屋是我,有一天,你掉下来,恰好落在我心里。” “然后呢?” 平素清冷的眉眼满是笑意,陈嘉遇等着她说,从此星星和茅草屋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扈晓并没有按照他所期待的来。 “星星可是稀罕物啊,我喜欢得紧,兴奋地关上所有门窗,想把你据为己有。” 说到这,扈晓突然轻叹一口气,“哎,可你太耀眼,散发出的光芒根本不是我这个茅草屋能遮住的。” 陈嘉遇脸色不善,“接下来,你要敢说出什么星星和茅草屋被拆散的狗血桥段,我会请你吃雪糕。” “为什么是雪糕?” 扈晓扭头看向身侧人,“我怕冷,而且阿妈不允许吃雪糕,夏天都不行,更别提冬天。” “那样更好,雪糕冻住你嘴巴,免了胡话,回家后还能被教育一顿……”陈嘉遇凉飕飕地看着她,“知道怎么说了吧,继续。” 面对突如其来的威胁,扈晓惊得几乎结巴,“你你,你怎么能这样?太霸道了!” 陈嘉遇说:“我就这样,不喜欢狗血。” “也没多狗血,我的故事里,众人发现端倪,一致要求茅草屋放了星星。” 她小心翼翼地瞅了陈嘉遇一眼,紧接着从包里摸出纸巾,随后拉过他左手,一边擦拭掌心的屋子,一边说:“没能藏住星星,茅草屋自惭形秽原地消失,星星重回天空,接受成千上亿的仰望。” 几乎是扈晓话音刚落,一只大手紧紧捏住她手腕,强势阻止对茅草屋的清理。 陈嘉遇脸色铁青,“结局得改,星星不喜欢。” 第27章 谁也不给 一个就近取材信口胡诌的故事,扈晓没料到陈嘉遇如此当真,她停了擦除掌心屋子的动作,抬眸看向眼前人。 “那你说,星星喜欢什么样的结局?” “这个问题,你应该自己琢磨。” 陈嘉遇依然冷着脸,相比强加式的直接要求,他固执地希望扈晓能自行领会,并愿意给出一个圆满结局。 所谓圆满,至少是无论如何都别舍弃他。 可惜,期待与现实常常大相径庭。 扈晓见他面容严肃,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好像极度抵制、厌恶这个故事,她愣了愣,随后想到对方这些日子的照料与关心,决定做出让步。 “好吧,不拿你开玩笑了,我知道星星一直在天上,从未掉落,更别说与茅草屋有牵扯。” “……” 一句话浇灭满腔期待,陈嘉遇嘴唇微动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偏头看向别处,心底的郁闷达到极致。开玩笑?无关情意,她竟然是在开玩笑,而自己当了真,还傻傻地盼着美好结局。 眼看陈嘉遇挪开目光脸色更差,扈晓暗暗咋舌,旋即借力对方手臂,侧着身子笑嘻嘻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生气了?” “你真的,只是在开玩笑?”不是表白? 陈嘉遇试着再次确认,“只是”两个字语气极重,但关键的后半句却没有问出口。 扈晓并未听出话里的隐晦意思,她就事论事地点头,“当然是玩笑,你灿若星辰说得过去,但我哪里像茅草屋?而且作为一个有颜值有梦想的人,怎么可能自惭形秽?” “嗯,你不是茅草屋。”故事被彻底推翻,陈嘉遇反倒松了口气,随后低声道:“也不会消失。” “这是肯定的呀!” 扈晓嘴角上扬,眸子里闪烁着憧憬光芒,“等我将来成了知名演员,你走在广场,或坐在家里,大概都能看到我的身影。” 广场或家里,她指的是屏幕,陈嘉遇却想到了别的,脑海里充斥着两人一起生活的画面,盘踞在心底的郁闷就这样消散,他微微颔首。 “会有那么一天的。” 扈晓看他脸色好转,又调皮起来,她抬手在男生温热的掌心点点画画,“到时候我给你签名,就在这。” 毫无征兆地,陈嘉遇迅速收拢五指,捉贼一般困住捣乱的白嫩指尖,“把名字签我掌心,你倒是狡猾。” “狡猾,这从何说起?”扈晓面露疑惑。 “咳。” 他轻咳一声掩饰心底的涟漪,随后逐字逐句道:“你在暗示我,把你捧在手掌心。”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扈晓瞠目结舌,她愣愣地看着陈嘉遇,突然有种被反撩的感觉……怎么会呢?这也太匪夷所思。 她暗暗拧了一把自己大腿,回过神来后郑重其事地宣称:“陈嘉遇,我是个有骨气有骄傲的人,不接受捧红的。” “这我知道。”他稍加停顿,随后又略带委屈地补充,“从你删除我微信的那刻起。” “什么叫我删你?” 扈晓不以为然快速反驳,“首先,微信号虽然是你的,但申请加我的人不是你;其次,删除之前我们有达成一致;最后我没加你,你也没加我,扯平。” 听着点点滴滴毫无错漏的辩白,陈嘉遇嘴角逐渐上扬。 “原来你记得这么清。” “哼,我记忆力也很好的,你别想忽悠。” 陈嘉遇轻捏裹在掌心的小手,认真道:“那你记住了,到时候要来我这签名。” 谈到未来与梦想,扈晓总是笑得灿烂而自信,她煞有介事地说:“请随时保持掌心干净,我有洁癖的,脏了不落笔。” “有洁癖?” 他斜睨她一眼,“你把我手掌画得乌黑点点,洁癖?” “……”扈晓被问得哑口无言,好一会才强行辩解,“我自己弄脏的没关系,别人不行。” 陈嘉遇笑了笑,“你这才是霸道。” 扈晓捡来他之前的话,理直气壮地回道:“我就这样!” 她说这话时候神采飞扬,眸中涌动的光芒似是能驱散黑暗,陈嘉遇看着,心道扈晓才是星星,是千千万万颗星星中,对自己来说唯一独特的那颗。 “你这样很好。”他肯定道,语气带着丝宠溺。 陈嘉遇没有反驳,扈晓脸上的笑越发灿烂,她说:“算你识相。” * 晚九点半,挥手告别陈嘉遇后,扈晓步子轻盈,哼着歌往宿舍走,与之擦肩而过的同学轻易就能感受到她的快乐。 寒冷冬夜的笑容,会让人觉得温暖,也会变成刺激。 扈晓轻轻推开宿舍门,两种效果几乎同时奏效,她却一无所知。 “晓晓,刚才楼下送你回来的男生是谁啊?” 听到脚步声,陆可昕迅速朝门边看,她脸上挂着捉狭的笑,仿佛就等着这一刻,“早上竟然诓我,如今再给你个坦白机会,速速交待与高山冰川发展到了哪一步。” 突如其来的审问,扈晓感到意外之余,又有一丝被关心的喜悦,她关上门后说:“没骗你,就是普通朋友。” “你这话,也就哄哄我这个刚返校的萌新。” 陆可昕压根儿不信,并迅速找来帮手,“邱彤,掀了她的老底!” 彼时赵邱彤正襟危坐,紧紧盯着笔记本屏幕,页面恰好是C大校园论坛,其中尤为火热的帖子之一便是——每晚黏着数据王子的女孩到底是什么来路? 被点名,她扭头看向扈晓,“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指代不明又没有任何铺垫的问话像极了一个套,心虚的人大概会自乱方寸,但扈晓却只是察觉到了赵邱彤的反常,对方语气虽平静,但神情木然无一丝波动。 “邱彤,醒酒之后头疼吗?管言一大早——” “别转移话题。” 赵邱彤仔细盯着她,仿佛要把人看穿,“我问的是你和陈嘉遇。” 一旁的陆可昕朗声附和:“对,你赶紧坦白,如若抗拒……呵呵呵,本姑娘有一百零八种方式让你笑着求饶。” “我跟陈嘉遇那点事,邱彤都知道。简而言之一句话,我看上了人家,绞尽脑汁追不到手。” 扈晓将书本放到写字桌上,笑问:“你们俩就因为这个,要合伙欺负我?” “这世上会有晓晓追不上的人?”陆可昕非常闲适地摇了摇杯中热牛奶,“我是不信的,邱彤你怎么看?” “我看到了谎言。” 赵邱彤的语气平静得毫无波澜,她伸手挪了挪笔记本,“C大校园论坛最新最热的帖子,扈晓,你是女主角,那个每天晚上黏着陈嘉遇的女孩。” “噗——” 当事人还没说什么,陆可昕直接把刚喝进嘴的牛奶喷了出去,她抽过纸巾胡乱擦了擦嘴角,急急反问:“黏着,每天晚上?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但你想多了。” 扈晓看着帖子里偷拍的照片,以及各式各样的回复,眼神逐渐转冷,“都不用学习吗?一个个这么闲,忙着捕风捉影论坛盖楼。” 赵邱彤见扈晓脸上的笑容散去,心底竟然生出了一丝快意,那种感觉很陌生,带着点邪恶与可耻,但她顾着眼前的事,来不及细究。 “这一切,也是你给了大家素材和话题。” 赵邱彤合上笔记本,追问:“扈晓,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吗?” “我骗你什么了?” “你早就跟陈嘉遇在一起了吧!” 赵邱彤发出一声嗤笑,“呵,我真是又笨又可笑,你诉苦我就信,还自作聪明地安慰你。也许在你眼中,我就是软弱无能的傻子。” 扈晓愣了愣,她不明白,邱彤怎么会说出这番话。C大女生的指责,室友的控诉,似是忽然之间,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没有。” 她一个深呼吸压下隐隐上来的脾气,“我没跟陈嘉遇在一起,大约半个小时前,我画画调戏,他当时的脸色冷得像块冰。” “真的没有吗?” 赵邱彤声音很轻,像是喃喃自语,“如果没有,陈嘉遇那样的人,又怎么会让你近身?” 扈晓颇为气愤地撩了撩额前刘海,“这个问题大概只有陈嘉遇能答,反正他那个人,时好时坏,谜得很。” “你们两个没谈过恋爱,没见过世面的,别猜别争了。” 陆可昕随手拿过一支簪子,利落地将齐肩长发盘起,“笔记本端过来,看图说话,人的肢体语言最为真实,姐能给你们分析出子丑寅卯。” 她以姐自称夸下海口,成功引来所有视线。 “你昨天才成年。”扈晓语气淡淡。 “姐什么姐?!”赵邱彤接过话头,严肃得很。 “……你们,你们联手欺负我!”陆可昕假意哭了两嗓子,旋即自顾自地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 赵邱彤虽然不信,但也没有阻拦,心里甚至隐隐期待陆可昕真能分析点出什么。 扈晓则是没空理会,帖子的事再闹下去,指不定要被人肉。她拿过包摸出手机,打算问问陈嘉遇,C大论坛的贴他有没有办法解决掉,冷不防空气里传来一惊一乍的声音。 “不是吧!没了。” 陆可昕再次刷新网页,提示帖子被删除,“我去,这什么运气,我眼睁睁看着帖子没了。” 赵邱彤赶紧凑上前,热贴已然消失不见。一个想法掠过脑海,她急急忙忙点开收藏夹……里面有关“数据王子”的贴,统统被删无一幸免。 “怎么会这样?”她感到不可置信。 陆可昕看着赵邱彤一系列操作,瞬间明白过来,“这速度这手腕,真赞!晓晓,高山冰川到底什么来头,什么背景?” 第28章 谁也不给 扈晓颇为惊讶,电话还没拨出去呢,事情已经解决。按距离估算,陈嘉遇这会应该还走在回去的路上。 “帖子被删未必跟他有关,很有可能是学校看不下去了,整顿论坛风气。” 陆可昕笑得高深莫测,“我以这两年在娱乐圈培养出来的灵敏嗅觉向你保证,此事百分之百是高山冰川的手笔,而且他多少有点背景。” 陈嘉遇什么背景,扈晓近乎全然不知。 因为长期以来隐藏身世,出于一种对等和尊重,她从不主动打听、询问别人家里情况,现在被问起,脑海里也只能拼凑点零星消息。 他中秋节没回家,十一长假又去了国外;他特别紧张、爱惜《小王子》那本书;他曾说,记忆里妈妈的印象趋于零…… 想到这,扈晓暗暗叹息,不管陈嘉遇家里背景如何,但大概是有裂痕的。 陆可昕见她眉头轻蹙兀自愣神,调侃道:“瞧你这为难的小模样,想来是知道什么,又不便透露。” “你觉得高山冰川会跟人谈论家里事?” 扈晓以问作答,紧接着又道,“说实话,关于他的消息,我知道的恐怕还没有邱彤多。” 赵邱彤依然沉浸在帖子被删的错愕里,新帖也就罢了,两三年前的精华老帖也没能幸免,学校断不会一刀切,所以陆可昕的判断应该没错,是陈嘉遇出手了。 又快又彻底,什么都不留,一如他拒绝女孩表白的方式。 宛如秋水的眸子失魂落魄般盯着笔记本,室友的谈话声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直到扈晓说邱彤知道的更多,她像被针扎了一下,猛然回神。 “我知道的更多,你什么意思?” 暗指她迷恋过陈嘉遇,想方设法卑微又可笑地打探对方消息吗?赵邱彤表面平静,内心却憋着气随时准备爆发,但话一出口立刻后悔,追问不过徒增难堪。 她试着补救,“我不过是经常逛校园论坛,里面的消息大家都知——” “你跟管言关系好。” 扈晓快速接过话头,笑着说:“他健谈随和,又是陈嘉遇发小,肯定经常跟你诉苦唠叨。” 提到管言,赵邱彤愣了愣……的确,对方时不时会谈及兄弟情。 “也没什么特别的,顶多一句难兄难弟的感叹,一个没爹一个没妈。” “对啊!” 陆可昕找到突破口般欣喜出声,“发小几乎是了解一个人的最好方式,高山冰川家里什么情况,是否对晓晓动心,管言十有八九都知道,我得找他聊聊。” 扈晓轻轻摇头,“不用问,我天天变着法子调戏、表白,陈嘉遇如果动心,早就回应了。” “就你那点纸上谈兵的道行,能看清才怪!” 陆可昕鄙视一番,侧身拿过手机时感叹道:“这谁也撬不动的冰川,要是被你偷了心,多有面子啊,无形之中压倒一大片女生。” “陆大明星请别拿我开涮,求放过。” 扈晓嬉皮笑脸,只当这是室友之间有趣的玩闹,殊不知一旁的赵邱彤脸色微变,陆可昕的话像一根刺,恰好戳到她的敏感神经。 * 夜色浓厚,寒风凛冽,陈嘉遇在宿舍楼下看到了最不该出现的人。 王嘉悦半低着头,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脖子上的围巾,偶尔抬眸望一眼路口,远远瞧见目标出现,她眼睛一亮,兴奋地蹦了过去。 “哥!” 女孩声音清脆透着欣喜,陈嘉遇却只是淡淡一瞥,随后径直绕过她大步往前走。 “你等等我啊哥。” 王嘉悦一边喊,一边伸出手试图拉住对方胳膊,不料陈嘉遇后脑勺长眼睛似的,非常灵活地闪开了。 “诶,我中秋节还给你寄月饼了呢!” 她嘟着嘴咕哝道:“都说吃人的嘴短,到你这怎么就没用?” 提到吃的,陈嘉遇脚步微顿,再次声明,“我不是你哥,月饼或者其它任何东西,以后都别再寄。” 两年一晃而过,王嘉悦见他依然冷若冰霜也不气馁,她甩弄着围巾流苏,笑嘻嘻地钻空子。 “表哥也是哥啊,血浓于水,这点谁也无法更改。” “少拿这话来恶心我。” 陈嘉遇眉头蹙起,轻点腕间手表开始赶人,“你偷溜出来的。” 软肋被拿捏,王嘉悦瞬间耷拉下脑袋,“隔壁傻璧跟妈打小报告,说有个女生缠着你,我好奇过来看看。” “傻逼?” “嗯,就是谢璧。” 王嘉悦迅速抬起头,嘴角勾出一抹坏笑,“她那人除了眼光好些看上我哥,其它方面傻得很,向妈告状有什么用,谁能管你?” 说到这,女孩脸上闪过一丝艳羡,瞧瞧自己被家里管得死死的,出个门没得到长辈首肯一律视为偷溜,多惨! 弄清事情始末,陈嘉遇没空理会对方的小心思,他面无表情地吩咐,“你回去吧,顺带捎句话——我的事,整个王家都没资格插手。” 严肃又清冷的声音让王嘉悦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她一脸纠结,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 “哥,那个……那个我已经插手了。” 不料这半大孩子下手比谁都快,陈嘉遇微愣,“你?” 她点头,“嗯,是我,C大校园论坛有好几个关于哥哥的帖子,其中之一诬蔑你私生活不检点,我一气之下找人全删了。” 只是删除自己从未在意的论坛贴,而不是打扰扈晓,陈嘉遇暗暗放心,他问:“你找的谁?” 女孩摆弄着围巾流苏,小声道:“爷爷下属到处可见,这点小事,随便找个眼熟的领导就解决了。” 陈嘉遇眼睛微眯,冷声警告,“王嘉悦,你以后再敢胡来——” 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她快速保证,“我再也不私自行动,一切听你指挥。” “立刻回去。”他言简意赅。 “好不容易才见你一次。”女孩嘟着嘴,委屈巴巴的,“我饿了,要吃夜宵。” “饿了就回家。” 陈嘉遇眉目清冷不为所动,时针即将指向十点,抬腿往宿舍大楼走的那瞬间,一个想法飘过脑海——在这个世界上,还能让自己心甘情愿到点不睡的恐怕也只有扈晓了。 人高腿长,稍微几步就将距离拉开,仍杵在原地的王嘉悦一秒收起委屈表情,笑嘻嘻地跑着追上去。 “哥,你跟那个女孩究竟怎么回事呀?” 王嘉悦两眼放光兴趣浓厚,“我三百六十五度仔仔细细看过她照片,虽然拍得有些模糊,但人真心漂亮,简直绝色。” 听她提到扈晓,陈嘉遇嘴角线条很自然地柔和了几分,但却没有接话。 “不撇清就是承认了?女朋友对不对?” 王嘉悦小跑着紧跟对方步伐,十四岁的稚嫩脸庞洋溢着调皮又活泼的笑,她拉长语调,“嗯,扈晓——姓氏复杂名字简单,倒也好记。” 陈嘉遇突然停下脚步,冷声道:“看过照片又知道名字,你调查她?” “没有的事!” 王嘉悦连连摆手表明立场,“知道你脾气,我哪敢查她呀,也就在校园论坛多看了几个帖,里头有你跟她一块自习的照片。” “没有最好,以后也不要有。” 陈嘉遇逐字逐句地补充,“这话你也一并捎带回去,免得某些人仗着年纪大忘性大胡搅蛮缠。” 意有所指的话让王嘉悦感到脖子发凉,她紧了紧围巾委屈道:“哥,我这个传话人会被家法伺候的。” “嗯,正好长个记性,往后别来找我。” “……我不!” 女孩把头扭向一边,挖空心思找来个撇清自己的法子,“你们成年人的恩怨,不能牵连我这个小孩子。” 陈嘉遇静静地盯着她,眉目清冷,没有松动的迹象。 王嘉悦被看得有些心虚,急中生智般岔开话题,“哥,我有个大发现!你跟扈晓的名字连起来谐音家喻户晓,多般配,我以后就叫她嫂子了。” 她生硬又突兀地将两人绑在一块,饶是清冷机敏如陈嘉遇,也有一瞬间的羞涩和无措,他偏头看向夜色深处。 “你别口无遮拦吓着她,赶紧回家。” “哦——” 王嘉悦瞬间就懂了,原来扈晓真是哥哥女朋友,她歪着脑袋调皮起来:“我这么可爱,嫂子一定喜欢;我也很乖的,这就回家,哥哥再见。” 陈嘉遇没有反驳,只是颇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对方赶紧走。 寒夜里,男生站在路灯下,目送女孩一蹦一跳地走远,直至对方钻入等候在路边的专车绝尘而去,他才转身离开。 揣在兜里的手来回摩挲手机,陈嘉遇思量着是否该给扈晓打个电话。 根据王嘉悦的说辞,很显然自己“不检点”的对象是扈晓,女孩子摊上这种事,大概会郁闷生气。 但帖子已经删除,如果扈晓没有看见,现在主动提起反而多此一举。 陈嘉遇难得瞻前顾后,想了一路,回到宿舍时也没个决断,直到看见掌心墨迹,他突然有了主意。 来电铃声响起时,扈晓和陆可昕闹得正欢,后者跟管言聊天,尽问些暧昧的话,还故意开免提。 身高处于劣势,陆可昕索性站在椅子上把手机举得高高。 “管言,我知道你们男生私下谈话忒没节操,老实说,你发小是不是典型的闷骚,对着晓晓嘴上说不要,私下其实哈哈哈——” 够不到手机,扈晓当机立断改变路线,直奔对方胳肢窝,逼得陆可昕笑出声。 坐在一旁,静看两人笑闹的赵邱彤觉得时间特别难捱,突然响起的铃声对她来说犹如天籁。 “别闹了,晓晓你有电话。” 说着,她已经走到书桌前,视线触及“陈嘉遇”三个字便猛地一缩。 那瞬间她想,一个连微信都不愿加的人,给了扈晓手机号,而且半夜三更主动联系,如此特别的对待,会什么都没有? 扈晓啊,这个骗子。 第29章 谁也不给 前后不到半小时,扈晓是别人口中的嫂子,同时也成了骗子,但她毫不知情,手机递到跟前,还有些意外。 “陈嘉遇怎么这时候打电话给我?难道看过论坛帖,来算账的?” 已经认定对方是骗子,再真实的惊讶落入赵邱彤眼中都像演戏,眸子里的厌恶一闪而过,她阴阳怪气地说:“是祸躲不过,接吧。” 陆可昕听闻陈嘉遇来电,立刻结束通话跳下椅子,“管言说高山冰川私下也正经得很,晓晓开免提,让我和邱彤也听听。” 扈晓摇头婉拒,“预感会被骂,还让你们当听众,我面子往哪搁?” 话落,她接过手机径直往阳台走去,徒留笑嘻嘻的陆可昕与一脸沉静的赵邱彤,似是意犹未尽,陆可昕轻推赵邱彤肩膀。 “这么晚还打电话腻歪,我看高山冰川正在为晓晓融化……邱彤,你也太平静了吧,是不是早就知道?” 赵邱彤神色微僵,好一会才感叹道:“对啊,我早该知道的。” 如果早知道,就不会傻气可笑几个月了,亏她还自诩聪明细心,到头来只是笑话一个。 但,惺惺作态的扈晓又哪里配得上陈嘉遇? 两人是否相配这个命题,管言、赵邱彤、黎子旭、陆可昕、谢璧、王嘉悦都有自己的立场和看法,就连扈晓自己,也曾对陈嘉遇说“我们挺般配的”,但如果较真,她其实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最初,因为被挑衅后的不服输,扈晓主动接近陈嘉遇,捉弄他气他骂他,释放出了有别于礼貌、懂事的另一面。诸事随性而为,渐渐地,反而开始与对方交心,能在他面前哭,也能跟他谈论梦想。 此刻,扈晓站在阳台,笑叹自己的直觉有点准。 电话接通后,她坦率地问了句“这个点,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便听到兴师问罪般地回答。 “你做的好事,手掌墨迹用肥皂都洗不掉。” 猜到算账,但没料到会是因为这个,扈晓怔愣片刻,“……呃,多洗几遍?” 面对指责尚能心平气和地提建议,看来她没有受到论坛的影响,而且心情还不错,明白这点,之前的纠结、担忧一扫而空,陈嘉遇也跟着高兴起来,他嘴角含笑。 “嗯,那我多洗几遍。” 扈晓暗暗心惊,因为对方的好说话,也为突如其来的猜想,“你打电话过来,只因这个,没别的?” 墨迹不过是幌子,关心你的情绪才是真,这样的实情陈嘉遇没打算说,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掌,无声地笑了笑。 “顺便问一下你在哪买的笔,质量很好。” “……” 洗不掉墨迹惦记上笔,这真是超乎想象,扈晓深吸一口气,“别问,笔和肥皂我都送你。” 陈嘉遇认认真真,“好,那以后我手掌还给你画画。” 他在变相允诺将来,而扈晓只听出了礼尚往来,她笑道:“肥皂和笔那么贵,长期供不起,我打算——” 刚说到这,手机提示有新来电,扈晓瞄一眼屏幕,迅速转变话头。 “我阿妈打电话过来了,陈嘉遇回头再聊啊,拜拜!” 因为迫不及待想要听到阿妈的声音,扈晓语速快动作也快,陈嘉遇听着手机里的盲音,想象她风风火火开开心心的样子,摇头失笑,这是个依恋母亲的女孩,那时候他如此想。 * “阿妈,你总算开机了!” 扈晓憋嘴,声音带着点委屈,“身体不好暴瘦一圈,瞒着我;跟老爸外出旅行,也瞒着我,还一直联系不上。” 这次她真的慌乱又害怕,外界沸沸扬扬都是父母吵架婚变,现身医院的消息,作为女儿不但一无所知,关键时刻还找不到人,那种无措感,扈晓不想有第二次。 担忧和委屈在心中交织,可即便如此,面对云楚时她依然无法说出硬气的话,甚至吵架一事都没提,只是避重就轻地嗔怪两句。 “声音洪亮精神十足,看来这么晚了你还没睡。”云楚像个侦探,最先察觉的是异常,是女儿不遵守早睡的约定。 “我……” 没得到安慰,反而被抓住小辫子,扈晓面上一噎,紧接着半威胁似的耍赖,“以后有什么事,我守株待兔等你电话,再晚也不睡。” “扈晓!” 云楚语气突然变得严厉,“你是个成年人,别做这种孩子气的傻事。” 被训斥,她半低着头,手指来来回回摩挲着阳台栏杆,“对不起阿妈,你那么辛苦,我不该添乱的。” “晓晓——”云楚长吁一口气,“你听话就好。” “长时间高强度工作身体会垮掉的,阿妈,寒假你休息段日子好不好,我们出去散心。” “《味尽》上映之后,我会给自己放假。”嘴角勾出一抹寡淡的笑,云楚死死盯着黑夜,仿佛在与不知名的力量较劲,“但前提是你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要求得到应允,扈晓急忙保证,“从今天开始,我一定作息规律不熬夜。” “还有呢?” “不参加表演系的排练,这点我当然也能做到。” 云楚欣慰地笑了笑,“以后,还得听你爸爸的话,别仗着他脾气好就有恃无恐地欺负。” 扈晓轻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他强行误会我跟黎子旭的关系,盘根究底,解释又不听,我情急之下才会怼他。” 竟然被怼了,云楚有些意外,这事扈清并没有跟她说。 “那你和黎子旭到底什么情况?” “就是普通同学,他表演系的,我蹭课时认识的,后来才知道他是崇光娱乐的太子爷。” “你既然知道……”云楚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直接提出要求,“就该跟他保持距离。” 扈晓理解对方的担忧,她笑着主动表明立场,“距离一直有啊,阿妈放心,我不会被他说服的。” “我指没有往来、交集。” 总是鼓励自己多交朋友的阿妈一反常态提出奇怪要求,扈晓惊讶反问:“为什么?” 女儿顺着话头下意识的询问,在云楚听来满是抵抗意味,她脸色大变,眸子里闪过一丝执拗。 “不为什么,你如果想让我省点心,就听话!” “嗯,我知道了。”阿妈身体不好,扈晓又哪里舍得惹她生气,更何况她自己原本也打算尽量避开黎子旭的。 女儿乖巧得应下所有事情,云楚稍微放心,她盯着浓得化不开的黑夜,话锋突转。 “晓晓睡吧,阿妈不该这个点打电话给你。” “阿妈什么时候打电话给我都可以。”扈晓笑嘻嘻地嘱咐,“但你也要早点休息,想吃什么,尽管使唤老爸张罗。” “你倒安排起我们来了。” “嗯,跟阿妈学的。” 女儿声音轻松又欢快,云楚却神色凝重,结束通话后,她深吸一口冬夜寒气,暗道:晓晓啊,如果可以,你千万别学我,更不要像我这样。 * 寒潮来袭,C城气温骤降,行人走在路上冷得直打哆嗦。 临近期末课业繁重,外加云楚叮嘱,扈晓除了每天保持出晨功的习惯,已经不到表演系蹭课。黎子旭许久不见她,偶尔来宿舍楼下寻找,都被陆可昕变着法子约走。 707宿舍人齐,却越发空荡得厉害。 扈晓起初没有察觉,直到某天晚自习回到宿舍,黑灯瞎火的,她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很久没见过赵邱彤了。 陆可昕经常活动外出,回来得晚实属正常。但是邱彤,她以前不这样。 扈晓拧眉仔细思索,事情好像是从论坛贴开始改变,邱彤晚归早起,如果不是半夜醒来,根本见不到。 入睡前,迷迷糊糊间听到开门声,扈晓睁开眼,见只有陆可昕,她问:“邱彤呢?最近都不见人影。” “拼命学习进步呢,吹拉弹唱十八般技艺她都要学,当然忙了。”陆可昕声音欢快,“邱彤潜力无限,两三年后肯定能在娱乐圈大放光彩。” “原来是在忙着打基础,拼事业。”扈晓哈欠连连,“你呢,闲得住?” 陆可昕笑道,“我有自己的路线,技艺诚然重要,但人脉资源更不能落下,晓晓你有所不知,这娱乐圈啊水太深。” “知道该怎么走,你们都是明白人,我实名羡慕。” “你也不错啊,学业爱情双丰收。” 陆可昕踮起脚尖,神秘兮兮地凑到扈晓床前,“你悄悄告诉我,与高山冰川发展到了哪一步?” 扈晓盯着天花板想了会说,“我和他不打不相识,目前算是好朋友吧。” “切,男女之间哪有什么友情!” “没有吗?” “不信走着瞧,就以你和高山冰川为例。” “那你肯定要输,他正在准备考试,很快就会出国。” 扈晓轻扯被角,感叹道:“人事易变,三年五载不相见,莫说发展出爱情,就是友情恐怕也会大打折扣。” 陆可昕眨了眨眼睛,笑得蔫坏,“你也出国啊,两个人在异乡相依为命,那种感情啧啧啧……犹如坐上直升机。” “请停止你的幻想,不早了,赶紧洗洗睡。” 第30章 谁也不给 寒雨初停,暮色四沉,扈晓下课之后像往常一样,坐公交去C大图书馆与陈嘉遇会面。 到站后,她一边仰头细看站台海报,一边等人。 电影《味尽》的宣传已经展开,一切正如扈清先前说的那样,扈晓轻而易举就能知道父母的消息,他们去到哪个城市,参加什么活动、节目,清楚了然。 这段日子,或低头或抬头,扈晓的视线和注意力总是围绕着云楚,对她来说,那不止是阿妈还是偶像,是她追逐梦想的方向标。 站台的宣传海报,选取的镜头恰好是国庆探班时的那场戏。 漫天的雪,无边无涯的白与净,一个衣服单薄的女人独自躺在雪地里,绝望和不甘在倔强的眸子里流淌,泪珠从眼角滚出,她却在笑。 关于这个镜头,外界评价说云楚演技有突破,但扈晓每次看到,在乎的不是什么演技,而是想伸出手轻擦海报女人的嘴角,因为她心疼,她知道那里的一丝红是血迹,一点点白,是盐。 扈晓仰头盯着海报愣神的档口,有人在车里观察她。 王嘉悦指了指车窗外,扭头对身侧的中年女人说:“妈,那就是扈晓,哥哥喜欢的女孩子。” “嗯。” 顺着女儿所指的方向,陈淑美稍稍一瞥便收回目光,寡淡的一个嗯,听不出任何立场和情绪。 心里没底,王嘉悦试着挑起话题,“妈,你看她长得端庄又大气,是不是比那海报上的明星还好看?” “长得如何无所谓。” 陈淑美阖上眼帘,一边颇为头疼得揉着太阳穴,一边低声道,“如果她能让你哥主动放弃出国,我便认可这个女朋友身份。” 王嘉悦暗自咋舌,原来妈是这种打算,企图用爱情牵绊住哥哥,虽然有点不厚道的感觉,但她也希望哥哥能留下。 “还是妈英明!”她笑着夸赞,旋即又道:“哥很在乎扈晓的,上次还嘱咐我别口无遮拦吓住她。” 陈淑美哪里会不明白女儿在想什么,她轻哼一声,“放心,你哥在乎的,我不动。” 王嘉悦嘿嘿一笑,软骨头般直往陈淑美怀里靠,“果然世上只有妈妈好呀!” “少没正形,坐好。” 女人秒速严厉,女孩吐了吐舌头,听话得坐直身体,安静不到两分钟又惊喜地喊:“妈,快看!哥哥来了。” 闻声,陈淑美并没有睁开眼,只是吩咐司机,“老周,打电话给教授问情况。” “好的。” 很快,老周给出回复,“教授那边说,陈嘉遇放弃了这次机会,理由是他计划毕业后再出国。” “毕业后么……也好。” 等来一个还算满意的结果,陈淑美这才睁开眼,透过车窗往外看去。 雨后湿漉漉的人行道上,一对青年男女并肩往前走,女孩侧着头嘴角含笑似乎在说什么有趣的事,男生眉目清冷不苟言笑,但却在路人即将撞到女孩的时候,快速地将她往身边带。 那瞬间,陈淑美突然感到,女儿所说不假,他真的在乎这个女孩子。 * 人行道上,陈嘉遇手臂伸出稍微一带,扈晓便径直栽进他怀里。 “怎么回事?”半靠在对方身上,她惊讶地抬头问。 “看路,你刚才差点被撞到。” “哦。” 弄清缘由,扈晓这才抬手搓了搓脸颊,有些不满,“你衣服表面真冷,碰在脸上像冰块。” 陈嘉遇神色一怔,这点倒是他从未考虑到的,“怕冷啊,带你去喝汤。” “喝汤费时,期末考在即复习要——” 扈晓的话还没说完,陈嘉遇已经牵着她的手,不容拒绝地改变路线,“我知道一个地方,环境很好,复习吃喝两不耽误。” 男生掌心温暖,冰凉的小手被紧紧裹住,冷空气瞬间被隔绝在外,说实话,扈晓有点习惯甚至贪恋这样的温暖。 她紧跟陈嘉遇步伐,笑着问:“是咖啡馆吗?” “晚上喝咖啡,不想睡了?”男生语气明显不快。 “那有什么。”扈晓轻松找来佐证,“大学考试前夕,多的是最后几个晚上连夜恶补的人。” 陈嘉遇停住脚步,神色尤为认真,“扈晓,身体比什么都重要,我希望你能早点睡。” 扈晓盯着他看了好半晌,突然笑道:“陈嘉遇,我有没有说过,你有时候真的跟我阿妈好像。” “我才没你这样的闺女。” “呵,随便说说,你倒占起我便宜来了。” 陈嘉遇斜睨她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戏谑涌动,“你哪儿便宜?你其实很贵的。” 对自己来说,弥足珍贵。 扈晓不解其意,气呼呼地瞪他,“过分啊,我又不是商品。” 陈嘉遇颇为无奈地瞅着她,半晌吐出一个字,“笨。” 牵扯到智商,扈晓自然不服气,但时至今日,她已经无法理直气壮地怼陈嘉遇,漂亮的眸子微微一转,她恍然大悟。 “哦,我知道了,你在夸我价值连城,贵不可言。” 陈嘉遇松开她的手,“皮这么厚,肯定经得起冻。” 扈晓不肯,像往常一样死乞白赖地拉扯男生温暖大掌,“给我暖暖,刚才的事你就当没有发生过。” “已经发生,无从更改。” 陈嘉遇一字一句立场坚定,话里话外都是拒绝的意思,但是手却像有自己的想法似的,牢牢地牵着扈晓往前走。 * 环境很好适合学习,扈晓以为这至少是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但走进食安饭馆的那一刻,她震惊了。 巷子深处一家热闹的小饭馆,面积不大里面却坐满了人,一个个脱了外套,脸色红润神态闲适,边喝汤边聊天,朴素而随意的场面,不像饭馆,倒更像是某个大家庭。 知道扈晓心有疑惑,陈嘉遇也不解释,只是拉着她走向柜台边。 微微发福的老板娘笑问:“几个人?” “熟人。”陈嘉遇如此答,接着补充,“陈先生。” 扈晓听得云里雾里,老板娘却已经非常客气而熟练地请陈嘉遇输入密码,紧接着亲自带路,把人引进包间。 热闹被隔绝在外,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扈晓感叹,“没想到啊,一个小饭馆你都享有特权。” 陈嘉遇顺手接过她脱下的外套,挂在衣帽架上,“左右不过人情,别在意,喝汤复习才紧要。” “我以为是金钱,原来是人情。” 扈晓好奇心起,“你不打算跟我说说?” 平日里,陈嘉遇万事藏于心清冷沉默,很多时候即使管言问起,他都不会多说,但此刻对面坐着的是扈晓,他愿意试试。 温暖而舒适的房间里,扈晓一边喝着热乎香浓的汤,一边听陈嘉遇诉说。 “十多年前,我爸为养家糊口,四处借债跟朋友合伙开饭店,取名食安。” “就是这家饭馆?” 男生摇头,“并不是,发展到现在,很多地方都有食安饭馆。” 扈晓轻舔嘴角,“汤这么好喝,叔叔是不是从此走上了发家致富之路?” “算是吧,家里越来越宽裕,我爸实现了糊口的目标,但开饭店并不是他想要的。” 陈嘉遇突然低下头,修长的手指拿着汤匙在碗中顺时针绕圈,好半晌才继续道,“所以,在我奶奶去世后,他放下了所有,独自移民国外。” “放下所有?”扈晓感到惊疑,所有是指那些呢,包括把儿子也扔下?! “嗯,饭馆送给合伙人,家里也没有什么值得他牵挂的。” “那你呢?”扈晓莫名感到心疼。 “我——”陈嘉遇突然笑了,“用你的话说是得到一个特权,所有食安饭馆都给我留着吃饭的位置。” 扈晓心中大为光火,“你还笑得出来,这事不委屈呀?” 陈嘉遇伸手拿过汤勺,慢条斯理地给女孩盛汤,“男子汉大丈夫,养家糊口自己来,不必靠老一辈。” “哼,我说的是这个吗?”扈晓气鼓鼓的,至亲离世,紧接着又被爸爸抛下,这哪个孩子受得住啊! “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我爸没错,而且他出国的时候我已经成年。” 只是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陈衡文临走前说的那段话——陈嘉遇,人若不往前,就会被落下。你如果想摆脱被抛下的痛苦,要么优秀到别人离不开你,要么心硬如铁,谁走你也不在乎。 看似有两条路,但两条路都难。 陈嘉遇每次回想,都在揣摩陈衡文说这话时的心情,毕竟归根究底,他们父子一个样,都是被抛下的。 “有追求没错,但作为一个父亲,叔叔未免有点不厚道。”扈晓依然为他鸣不平。 “他其实没那么差劲。” 陈嘉遇伸手从放在一旁的背包里拿出纸笔,快速写下一串数字后,递给扈晓,“记住这个,以后外出旅行万一饥寒交迫,可以找食安饭馆歇息片刻。” 不意他突然来这出,扈晓愣愣地接过纸条,低头一瞧只见上面写着:熟人,陈先生,79997。 “暗号?就像你刚才那样操作?” “嗯。” “为什么要告诉我?” 陈嘉遇似笑非笑地说:“给我爸在你那刷点好感。” 扈晓:“……我不是有意要说他的。” 第31章 谁也不给 北风凛冽,冷雨裹挟雪粒,屋外的世界充斥着泞泥和刺骨,大家不约而同地减少了出门的次数,再加上作业、备考,图书馆和自习室的座位空前紧俏,占座成为一种必须。 陈嘉遇自从带扈晓去了食安饭馆后,便顺势将两人的学习地点挪到了那,自习室不再有他们的身影,那些好事偷拍者顿时失去目标。 C大校园或论坛,难见数据王子踪迹,他像一个传说,多数时候只出现在同学或老师们的谈论里。 吃饱喝足,扈晓懒散地趴在桌子上,白嫩的手指漫无目的地滑拉着手机界面。 陈嘉遇瞅着她这幅样子,心底觉得好笑,面上却故作严肃。 “吃完饭就了事,说好的复习呢?” “太饱。 扈晓微微抬起头,神色无辜,“脑袋昏昏沉沉根本看不进去书,特别想睡觉,只好找视频解乏。” 听起来有几分道理,陈嘉遇建议,“出去走走?” “外面那么冷,我趴在这看看视频打个盹,不香吗?” “当心长胖。” 男生嘴角含笑,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捉狭,“冬天吃吃睡睡懒于活动,最容易长肉,我可不想将来给我签名的是一个肉嘟嘟的知名演员。” 提及梦想,扈晓像战士一样瞬间坐直,并自信满满地反驳道:“那怎么可能,我每天早晚都有锻炼,绝对不会变成一个肉——” 她突然顿住,紧接着急忙伸手捏自己的脸颊,“好像真的圆润了点!” “瞎说。”陈嘉遇担心扈晓嚷嚷着要减肥,否定的话脱口而出分外迅速。 “不对,这手感过于真实,肯定是胖了。” 谈到手感,陈嘉遇看着女孩白皙粉嫩的脸颊,突然有点想捏一捏……他轻咳一声驱散心中的亲昵想法。 “旁观者清,我看着没胖,你所谓的手感大概是先入为主产生的错觉。” “是吗?” 挺直的背突然委顿下来,扈晓瞅一眼采访视频里骨瘦如柴的云楚,瞬间变得低落,“哎,亏我还想着以自己为例,劝说阿妈到这儿吃喝长肉。” 原来与减肥无关,陈嘉遇尴尬得轻咳两声,随后改了说法,“换个角度看……似乎真的圆润了点。” 扈晓惊喜求证,“当真?” 他老神在在,“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笑意盈盈,“我只记得你的嘴开过光,好的我都信。” 时间流逝,吃饭、习惯、作息等各个方面,两人越发默契、同步,偶尔意见相左产生分歧,斗嘴也有欢乐,而且每当扈晓厚脸皮耍赖,陈嘉遇嘴上不饶人,实际里处处惯着她。 自懂事以后,扈晓总是面带微笑,以前多半出于一种礼貌,而现在是打心眼的笑容,灿烂又富有感染力。 甚至,有些时候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直到陆可昕捉弄的声音传来——“啊呀呀,不得了哇,你又傻笑,肯定是思春了。” * 大一第一个学期的最后一个月,是扈晓有史以来最有奔头最开心的日子,那时云楚凭借《味尽》,演技得到业界认可,那时她伸手仿佛就能触到梦想的光辉,那时还有陈嘉遇在身旁。 但人生的转折点说来就来,扈晓几乎没有任何防备。 12月30日,《味尽》上映前夕,扈清更新微博——味道尽头,尚有未尽之意,明天见。 同一时间,主要演员相继发声为电影造势,唯独女主角饰演者云楚迟迟不见行动,就在黑粉借机指责她目中无人尾巴翘上天的时候,一条指代不明背后隐约有大事发生的微博跳了出来。 云楚V:路到尽头,往后江上清风,山间明月,各自安好。 消息一经发出,转发点赞评论像雨后春笋般疯长,大家都在关心、揣测云楚口中的路具体指什么,又是在跟谁告别。 云朵大本营:天南海北,云朵们都好着呢,爱你如初。 我吃瓜不吐籽:已阅,热搜预定。比起演技,我更佩服花瓶楚这三天两头作妖霸流的本事。 瓜甜无朋:又搞噱头博取关注度!一个月前夫妻吵架,两个月前火锅事件,还没闹够?我看《味尽》也不用在电影院上映了,上热搜就够。 大猪蹄子呀香:楼上表走,提到夫妻吵架,这条微博难道是承认离婚?各自安好前面正是一别两宽呀! 清楚有别:你终究是选择了说出来……没事的阿楚,下一个更乖。 叉腰笑:话说清导的答谢律师函,我怎么还没收到?纸包不住火,离婚一事终究要公之于众,清导打脸啪啪啪! 王城无忧:告别一个角色而已,那些胡乱掰扯可劲抹黑的人素质得有多差?不明白别瞎逼逼,看完电影再说。 我是水瓶座:《味尽》首映礼我在场,抛开电影本身不谈,单是云楚的表现已经让我决定二刷。演员的作品和私生活是两回事,奉劝各位别捕风捉影带节奏。 追风俏公子:哟,水军出没,好一个配合战!又想骗老子去电影院。 我的那个妈呀:真真假假都是为了票房,花瓶楚没演技,现在又吃相难看,我才不买单。 …… …… 消息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的时候,扈晓遵循云楚嘱咐早已入睡,梦里安稳而香甜,所有声音,好的或者坏的,都被隔绝在外。 赵邱彤回来得晚,又是准娱乐圈人,自然没有错过这样的好戏。本来圈内那点事,炒作绯闻抹黑洗白……她司空见惯心无波澜,但事情牵扯到云楚,竟平添几分快意。 漆黑的宿舍里,女生抬头看向扈晓所在的床铺,无声地说:脑残粉,你爱豆糊了,天亮后我看你还怎么笑。 邪念一闪而过,赵邱彤明知幸灾乐祸不好,却仍然无法控制内心的兴奋,她迫不及待地想看扈晓愤怒伤心的样子,以至于凌晨两点还没睡着。 夜里安静得可怕,听着自己翻来覆去的窸窣声,赵邱彤突然有点怀念与扈晓深夜谈心的时光,如果对方没有假惺惺,这是一件多么熨帖人心的事。 可惜没有如果。 想到这,赵邱彤狠狠拧了自己一把,被当成傻子耍得团团转,竟然还去怀恋那些虚假的美好,真是犯贱啊! 心中气愤越发难以入睡,黑暗中她瞪了眼对面床铺,随后万分嫌弃地翻身,并强迫自己不再动。 那晚,赵邱彤睡得极差,早上五点手机振动提示起床的时候,她竟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 看着化妆镜里眼眶浮肿的人,她气得将眉笔往桌上一扔,随后起身快步走到“罪魁祸首”的床边。 “晓晓,醒醒。”赵邱彤主动喊她,还是论坛贴之后的第一次。 “邱彤?”扈晓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睛,“你又起这么早啊。” “嗯,习惯了。” 赵邱彤嘴上如此说,心里却道:我晚归早起,就是不想看到你。扈晓,现在的你真的很讨厌。 “把勤奋养成了习惯,你——” “我待会有训练,长话短说。”赵邱彤举起手机,递到她跟前,“云楚上热搜了,目前网络骂声一片,好多人表示要抵制《味尽》。” 云楚和热搜经常绑一块,扈晓听到耳朵起茧,这会也并没有过多惊讶,她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问,“我睡前还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 “为宣传电影,她发微博变相承认与清导离婚。” “离婚?!” 声音下意识拔高的同时,扈晓快速翻身坐起,她急急忙忙一把抢过赵邱彤手机的时候,指甲刮蹭到对方皮肤,后者眉头紧皱,心底的厌恶差点浮到脸上。 “这么激动,看来是不知情。女神麻辣锅那会,你一举报云楚工作室就有回应,我还以为你多少会提前知道点内部消息。” 话落,赵邱彤觉得特别痛快,对于一个忠实粉丝来说,最扎心的莫过于,你爱豆出事了和你爱豆没把你当回事。 果不其然,她看见平日里总是面带微笑的人,突然阴云密布如丧考妣,慌乱无措像狗一样爬下床,紧接着—— “嘭!” 刚睁开眼,身体并没有完全苏醒,急着下床的扈晓突然腿一软,直接从最后两层阶梯摔下,膝盖磕在瓷砖上,落地有声。 她应声湿了眼眶,不止是因为钻心的疼,更因为云楚的微博。 母女连心,扈晓直觉很不好,此外微博里有一个“清”字,而阿妈来自大山,各自安好的江上清风和山间明月暗指父母正合适。 “你没事吧?” 赵邱彤看扈晓摔在地上久久不动,痛快之余又有一丝愧疚,只是这种愧疚不到三秒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的手机!”她有些心痛,刚买没多久新款,就这样跟着扈晓摔在了地上。 “对不起啊邱彤,我会赔你一个新的。” 扈晓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爬起来后径直转身,她背对着赵邱彤拉开衣柜,取了件长款羽绒服拿上手机后,急匆匆往外走。 感觉被忽视的赵邱彤气得浑身发抖,有钱了不起啊,一句赔新的打发叫花子呢,讨厌,太讨厌! 第32章 谁也不给 天还未亮,整个世界笼罩在黑暗与静寂之中。 推门而出便是刺骨的寒意,睡衣宽松冷风灌入,扈晓紧了紧套在外面的羽绒服,抖着手点开通讯录。 阿妈的手机号排在最前面,她却跳过,径直找到老爸那一栏,拨出。 彼时,扈晓感到一个电话就是一根救命稻草,她盼着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说网上那些都是扯淡,我跟你阿妈好着呢! 想来有点讽刺,她曾经尤为讨厌的话,现在竟然无比期盼。 可惜耳边响起的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这样的结果让扈晓更加心慌,她再也顾不得这个点阿妈是否还没睡醒,指腹大力往下一滑,界面直接跳到通讯录顶端…… 又一个电话拨出,同样是已关机,所有的希望像玻璃球一样落在地面摔了个粉碎。 扈晓气得想砸手机,玩失联一家子谁也别落下才好!但这只是怒气上头的冲动,很快就被理智压下。 她歇了电话找人的心思,打算旷课一天,直接飞到父母所在的城市,当面询问。 订票时扈晓才注意到,手机里有两条未读短信,发送时间都在她睡着之后。 阿妈:晓晓,我明天到家。 老爸:关机前给宝贝女儿留个言,我跟你阿妈已经登机,预计凌晨一点左右落地C城,这个元旦我们一起过。 短信内容稀松平常,扈晓看完后心安不少,然而就在她觉得自己理解岔了那条微博小题大做的时候,猛然察觉不对。 微博发出时间卡在31号的凌晨,那时阿妈在飞机上根本没法——工作室发的?又或是早就编辑好的定时微博? 扈晓突然闭了闭眼,稍微好转的心情再次跌落谷底。 网上骂声一片,如果是工作室的行为,不可能没人控评,所以微博是阿妈悄悄发的,老爸恐怕都蒙在鼓里。 飞机凌晨落地C城,那么爸妈这时候应该在家。 想到此,扈晓不管不顾转身跑向电梯,出了宿舍楼,没入黎明前最黑暗的天色里。 * 冬夜漫长,总统套房的灯陪着不眠人,亮了半宿。 扈清枯坐在沙发里,旁边茶几上的烟灰缸烟头成堆,灰白的粉末零星飘落到地毯上,无人管。 他怎么也没想到,云楚会趁着团队返程无暇理会的档口,发出那样的微博。如果不是因为暴风雪航班取消,恐怕要等到飞机着陆后才知道。 大半个晚上,扈清在烟雾缭绕里反复咀嚼老婆的话——路到尽头,往后江上清风,山间明月,各自安好。 每想一遍都是揪心的疼,同时还有些怕。 他破天荒地感到束手无策,心平气和地谈,暴跳如雷地吵,一一试过,都没能将云楚从消极的泥潭里拉出来。 挫败感涌上心头,扈清低头弯腰,以手掩面。 云楚慢慢走近,她无视自己以往特别嫌弃的烟灰,直接将手中的热牛奶放到茶几上。 “喝点吧,天快亮了。” “天亮能让你改变主意吗?”扈清抬头仰望站在对面的老婆,眼里的渴盼像讨要糖果的小孩子。 “我曾试着扭转自己的想法,这几个月来也一直在努力。” 云楚眼神放空,“但结果都是徒劳,扈清,《味尽》还有十几个小时上映,你就让我提前谢幕吧。” “去他妈的《味尽》。” 男人突然爆粗口,“早知道拍这片子会让你变得骨瘦如柴、心灰消极,刀架在脖子上我也不开机。” 云楚嘴角牵出一抹寡淡的笑,“不是《味尽》,也会有别的。” 扈清气急败坏,“你就不能往好的方面想,积极乐观些?!” “起落沉浮生命常态,你不能奢求我总是乐观。”云楚望着他,面露恳求,“目前我只有一个心愿未了,请你配合。” “半年?” 男人忽视掉女人的请求,建议道:“你休息半年调整一下状态,之后再考虑是否息影的问题,好不好?” 比起固执,云楚不遑多让,她一字一句地重复,“目前我只剩一个心愿,请你配合。” “你休想!”扈清咬牙切齿,“我死都不会同意离婚。” “那就和我一起,彻底掐断晓晓的梦想。” 扈清感到不可置信,“你疯了?!” 云楚微微摇头,眼神沉静而冰冷,“我现在清醒得很,要么离婚,要么让晓晓放弃演员梦,你必须选一个。” “我为什么要做这狗屁选择题。” 扈清猛然起身,手臂扬起指向窗外,“天就要亮了,晓晓很快会醒,她看到热搜后联系不上我们,会慌乱着急难过哭鼻子,你忍心?” 云楚微怔,旋即点了点头,“忍心,她早晚都要哭,这次权且当彩排。” 如此铁石心肠的回答是扈清始料未及的,他焦灼又无措,视线掠过茶几上的热牛奶,突然决定赌一把。 “你不在乎女儿的悲欢喜乐,好!我陪你一起。” 说着,他从兜里摸出手机直接扔进杯子里,“就让晓晓找不到我们,让她着急,让她一次性气个饱,哭个够。” 云楚眼睁睁看着手机没入杯中,乳白色的牛奶受到排挤从杯口溢出,显得柔弱又无辜,她皱了皱眉,抿唇不语。 * 灰蒙沉寂的街道,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蹭脸颊,平素特别怕冷的扈晓似是不再畏惧,穿着一双露出脚后跟的棉拖就敢往前跑。 成功拦住一辆出租车时,的哥看她头发散乱神情慌张,整个人裹在一件羽绒服里,露出一截脚踝,显然是遇到急事刚从被窝里爬起。 年纪轻轻的一个小丫头多不容易,的哥将暖气调高,随后出声安慰,“小姑娘别慌,这个点不堵车,去哪都快。” 扈晓轻吸鼻子,“嗯,能多快就多快。” 说了目的地之后,她像溺水者攀住一根浮木般紧紧攥着手机,云楚与扈清的号码轮流拨打,得到的回复都一个样,熟悉的机械女音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她听到腻味,终于不再尝试。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那瞬间,扈晓如此安慰自己——C城虽大,东西南北都有家,但凌晨抵达,爸妈肯定去了距离国际机场最近的房子。 归心似箭,扈晓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了城北的家,结果却是她跑向屋子的速度有多快,扑空来得就有多快。 空荡荡的家把心中的恐慌无限放大,她不敢有丝毫的停歇,转身就走。 没在城北那肯定在城南,那边也有机场,这是扈晓新找的理由,陪了她一路,又被现实碾了个粉碎。 不知不觉中天已大亮,女孩精疲力竭,蹲坐在家门口揉着发疼的膝盖,鼻头开始泛酸。 “还有城东城西,我才不哭。”她自言自语,随后起身继续寻找。 那一天,扈晓把C城所有的家走了个遍,所有自我安慰的言语一点点被现实吞吃,最后只剩下无尽的慌与怕。 时近中午,天空飘起了雪。 牙齿止不住地颤抖,扈晓如坠冰窖,随后又冷到麻木。她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游荡,不知道该去哪里。 擦肩而过的行人感叹,“天气糟糕,我差点航班取消,回不来。” 无意间听到的一句话激起心中希望,扈晓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查看昨晚取消的航班信息。 果然,有S市飞往C城的。 “叮咚!” 扈晓关闭搜索页面的时候,恰好收到了一条短信,来自扈清。 ——晓晓,天气原因航班取消,我跟你阿妈目前还在S市,大概今天下午到家,你安心上课其它不用管,爸爸会处理妥当。 夫妻俩比心狠,对峙大半天,最终还是扈清先服软。可这时候,即便他说会处理妥当,也无法安扈晓的心。 ——好。 她只回了一个字,接着拦住一辆出租车,去往国际机场。 * 户外,雪纷纷扬扬不知疲倦地往下落;室内,扈晓紧盯着从S市飞往C城的航班动态,执意等父母归来。 自早晨五点从宿舍跑出来,她没吃过东西也不觉得饿,只是平常饱满红润的嘴唇干燥得有些难受。 去便利店本来是要买水,鬼使神差的,右手从货架上取过咖啡和啤酒,一样提神,一样醉人,多么矛盾的存在,但对于此刻的扈晓来说,格外迷人。 担忧与害怕在心口啃噬出一个洞,让人空落落的坐立难安,不知该用什么填补。 扈晓最先喝的是咖啡,小口抿着,细数时间流逝,直到云楚再次更新微博回应热搜,她看过之后,改喝酒。 云楚V:何必徒劳猜测?辞旧迎新,明天自会有解释。 评论里骂声更多,指责她为票房拿离婚炒作,接二连三故意话说一半,消费粉丝的关心和路人的好奇,简直无耻至极。 别人不理解,扈晓却懂,辞旧迎新当然是要告别过往,过往有什么值得阿妈如此正式地对外宣布? 必定大事。 好的很啊,自己又是被安排被通知的那个。 扈晓开始喝酒,一罐又一罐,她整个人蜷缩在羽绒服里,头发毛躁散乱,眼眶通红,脚穿一双脏兮兮的棉拖,在别人眼中俨然一个失恋后不修边幅的女酒鬼。 傍晚时分。 陈嘉遇打来电话来问,“12月31号到了,一个多月前你约我今晚去看电影,记得吧?” 扈晓张口一个酒嗝,“嗝——” “怎么回事,着凉了?” “没有,只是喝得太饱。”她嘿嘿笑着,语气带着点醉意,“陈嘉遇,我是个大人了,想挣脱束缚想要飞。” 听着她孩子气的话,陈嘉遇哂笑,“太饱飞不起来的,你现在在哪,教室还是宿舍?” 扈晓抬头望了望电子信息板,“在机场。” “在那做什么?” “等飞机啊,一二三四五六……”她数着身旁的空酒罐,声音渐渐变得委屈,“酒都被我喝完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话到这里,陈嘉遇哪里还会不明白,他语气变得严肃,“你喝酒了?” 女孩乖巧地点头,“嗝,喝了。” “电话不准挂,坐在那别乱走,等着我。” “等等等,你们一个个都让我等,真可恶!” 扈晓气愤地嚷嚷两句,就要挂断电话,陈嘉遇直觉自己撞到了刀口上,连忙改变说辞。 “是我在等你。” “你等我?”她分外狐疑。 陈嘉遇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说,“是啊,我都等一整天了。下雪的时候在等你的消息,雪停了还在等,可你就是没理我……” 那天,为了把话题持续下去,陈嘉遇将埋藏在心底的想法不断往外掏,直到在机场见着人。 他弯腰,伸手理了理扈晓乱糟糟的头发,叹息道:“你这个磨人精,我总算是等到了。” 第33章 谁也不给 扈晓已经喝到半醉,徒劳折腾一整天,乍一看到陈嘉遇她瞬间瘪了嘴,声音也委屈起来。 “我一点都不磨人,我很乖的,但是乖没有用。” 她伸手拿过一罐啤酒,食指勾着易拉罐企图继续喝,陈嘉遇哪里会让她得逞,大掌探出直接握住女孩冰凉的小手。 “醉酒不好,别喝了。” “有什么不好?” 扈晓眼眶红红的,瞪着阻挠自己的人,“他们俩瞒着我吵吵闹闹,一会这样一会那样,我偷偷摸摸喝点酒怎么了?” 见过她为父母无措哭泣的样子,不用多问,陈嘉遇已经基本猜到当下状况。 “喝酒误事。” 他紧挨着她坐下,“你不是在等飞机吗,醉后头晕眼花,等的人出现在眼前,你恐怕都会错过。” 扈晓歪着脑袋,似是想了好一会才明白对方的意思,她气鼓鼓地说:“哼,错过就错过!动不动就关机失联,这次换他们尝尝找不到女儿的滋味。” 瞅着火冒三丈说气话的人,陈嘉遇避开锋芒,搓着她冰冷的手问,“哪个航班?是不是等很久了?饿不饿,晚上想吃什么?” 其实,扈晓早已脑袋发晕身心俱疲,此刻还能好好坐着,完全是一口气在强撑。 当有人关心她的冷暖和想法,那口气突然泄去,她像立在雪原里猛地失去平衡的冰棍,一下子栽倒在陈嘉遇身上。 人入怀中,他才知道她全身都在颤抖,仔细一听,还有上下牙相互碰撞的声响。 扈晓一定等了很久很久,等到心灰意冷,空调和酒精都无法带来温度。陈嘉遇开始心疼,他调整坐姿将女孩完全纳入怀中。 “这个天气航班延误很正常,别在这等了,嗯?” 扈晓摇头,一边往他怀里蹭一边嘟囔,“上午过去,下午也过去,我就在这守株待兔,晚上肯定能见到他们。” 陈嘉遇听的不是很清,追问:“你上午就在这了?” “嗝,没有,我上午不在这。”想到自己东西南北满城跑的傻样,扈晓吸了吸鼻子,“我还要喝酒。” 女孩侧身窝在男生怀里,长长的羽绒服随着她的动作往上缩,露出一截被冻得通红的小腿,陈嘉遇居高临下,轻而易举就能看见,视线往下,是一双脏污潮湿的棉拖,脚后跟同样袒露在外…… 黑白分明的眸子闪过一丝愠怒,陈嘉遇又气又心疼,“出门鞋袜都不会穿了?” 扈晓本能地缩了缩脚,语气三分委屈七分固执,“冷,我想喝酒。” “喝酒别想,跟我回去。” “我不——” 话未说完便被强拉着起身,扈晓头重脚轻,几乎是刚站立便往下滑,陈嘉遇伸手将人捞住并顺势打横抱起,不由分说往外走。 回过神来的扈晓揪住男生围巾,扯了扯,“你放我下来,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等。” “闭嘴。” 陈嘉遇顺着她拉扯的力道,低头威胁,“再嚷嚷,我们一起进警察局。” “警察局?” 扈晓愣愣地反问,酒精作用下她神情懵懂又无辜,白皙皮肤泛出诱人的红霞,陈嘉遇垂眸瞧着,低头亲一口的想法不可抑制地在脑海里盘旋、生根。 心跳骤然加快,他忍不住低头靠近,最后却只是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她的。 “嗯,你反抗得这么激烈,大家会以为我是人贩子。” “你竟然撞我。” 扈晓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委屈巴巴地控诉,“痛!” 陈嘉遇嘴角微勾,掂了掂怀里的人继续往前走,“待会给你揉揉。” * 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再彻骨的冷再多的酒精,扈晓都保持着留一丝清醒的分寸;当身边有可依靠的人,酒劲上来,她完全放弃了抵抗。 头晕得厉害,刚被抱入车里沾到座椅,扈晓便闭上眼睛要睡觉。 陈嘉遇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随后俯身帮她把潮湿的拖鞋褪去,女孩双脚冰冷,跟地面的雪花没什么两样……陈嘉遇越看越来气,忍不住掐了她脚背一把,扈晓双目紧闭没有反应。 呵,不怕冷,也不知道疼了! 没有办法,他认命般地揽过女孩双脚搁在自己大腿上,紧接着取下围巾裹了一圈又一圈。 迷迷糊糊中感到身体被移动,扈晓本能地睁开眼,见陈嘉遇拿围巾当袜子用,她嘿嘿笑着,看起来傻气十足。 “干燥又温暖,比我的鞋舒服。” 陈嘉遇凉飕飕地睨她一眼,“再有下次,冻死你得了。” 他话再狠,语气再凶,听在半醉之人的耳里大打折扣,扈晓不以为意地挪了挪身体,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想要继续睡。 “不许睡。” 陈嘉遇伸手把女孩偏向一边的脑袋揽在自己肩头,捏着她的鼻子命令道。 扈晓躲无可躲,睁眼瞪他,“你讨厌。” “我懒得理你。”他嘴上如此说,双手却趁着扈晓挣扎着坐起的时候,迅速脱了外套。 “扰人好梦,我咬死——唔。”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陈嘉遇甩出外套兜头将人裹住,再稍微用力一带,张牙舞爪的“酒鬼”便安安静静地靠在了自己怀里。 这时,他语气轻柔了许多,“回去再睡,不然会感冒。” 费去好一番功夫,扈晓才从带着余温的外套里探出头来,她眉头紧蹙,如水的眸子里怒气涌动。 “抢我酒,又不许睡,连你也接二连三欺负人。” 陈嘉遇大感不妙,赶紧打预防针,“讲道理啊,不准耍酒疯。” 然而还是晚了。 心中滔天般的委屈,酒精没能完全麻痹,那总要找到一个宣泄口,扈晓借着醉意伸手环上陈嘉遇脖子。 “喝酒还是睡觉,你至少允许一个。” 她又凑近几分,盯着男生观察好一会才找到威胁点,“不然我咬掉你下巴。” 陈嘉遇倒不怕被咬,只是扈晓窝在怀里,双手环住自己的脖子,如此亲密的姿势已经引起司机的注意。 “咳。” 他清了清嗓子,打算做出退让先把人给哄住,“喝酒,下车后给你买。” 恰逢十字路口,司机忍不住搭话,“元旦放假路上堵啊,帅哥真担心女友,老司机建议去最近的酒店,泡个澡再大的寒气也去了。” 半醉的扈晓听不出别人的话里话,陈嘉遇却是秒懂,面上尴尬,偏偏眼前的女孩还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 大掌覆上女孩脑袋,陈嘉遇泄愤似的将扈晓摁入怀里,然后对着司机说:“目的地不变,八点半能到达,我付双倍。” 一听双倍,往后的路程,司机专心开车再也没回头看。 * 车子抵达C大,陈嘉遇开始犯难。 带扈晓去酒店开房他做不出来,把人送回宿舍又不放心,犹豫几秒后只得给发小打电话。 铃声响了好一会才被接听,陈嘉遇尚未开口,那头已经传来兴奋的声音。 “嘉遇,今晚说什么也不陪你锻炼,我约了邱彤跨年,嘿嘿嘿……一切顺利,我大概就会有女票。” 得,也不用问赵邱彤联系方式了,更别想她来照顾扈晓。 陈嘉遇言简意赅,“嗯,祝顺利。” 他结束通话,手机还没放入兜里,耳朵就被拧了一把,扈晓趴在他背上,不满地催促道:“少啰嗦,去给我买酒。” “酒?呵,你想得美。”车上答应过的事,他下车便不认账。 “你敢食言,信不信我打你脸。” 陈嘉遇掂了掂背后的人,回敬:“敢打脸,我就把你扔雪地里。” 一听要被扔地上,半醉的人贪恋温暖仍不忘刺骨的冷,双腿快速而有力地夹住对方腰身,确保稳当了才发飙。 “狗东西,说话不算话,活该被打脸。” “……” 陈嘉遇脸色变得难看,他没料到扈晓酒喝醉后如此厚脸皮,身体很诚实地箍着自己,嘴上却毫不服软地骂开了。 见他不吭声,扈晓像骑马一样夹了男生腰腹,“驾!去买酒。” 陈嘉遇咬牙切齿,“记住自己说过的话,酒醒,我跟你慢慢算。” “算就算,我给酒钱的。” 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的回答,却又恰好能噎人。 陈嘉遇被气得不轻,他冷声提醒:“外面冷,你裹好衣服,头和脚都遮住,我带你去买酒。” 要求得到满足,扈晓像被顺了毛的小奶狗,整个人缩进男生给的外套里,并乖巧地趴在他肩头,“好。” 几分钟后,置身干净整洁的男生宿舍,“小奶狗”瞬间炸毛。 “你这个骗子,这不是便利店。” 陈嘉遇将人安置在椅子里,连哄带骗总算完成一件大事,他笑了笑,“你要的是便利店?” 扈晓微愣,紧接着摇头,“不,我要的是——” “我知道是什么。”陈嘉遇适时接过话头,并煞有其事地说,“浴室在那边,先洗澡,完后能看到你想要的。” “哦。”女孩歪着脑袋,半晌才理解对方的意思,点了点头。 见扈晓懵懵懂懂,一副特别好欺负的样子,陈嘉遇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 “现在就洗好不好?我把你和椅子都搬过去。” “好。”惦记着酒,扈晓乖巧十足。 第34章 谁也不给 陈嘉遇原本打算把扈晓连人带椅搬到浴室里,让她坐着泡脚,自己顺便给她洗个头发,届时扈晓肯定清醒大半,自己便可功成身退。 但眼前的情形实在出乎意料,并成功让计划落空。 他怎么也没想到,羽绒服之下扈晓只穿了件棉质睡裙,白皙锁骨随着身体的摇晃在衣领处时隐时现,看起来分外脆弱、单薄。 一时间,陈嘉遇觉得心口酸涩难当,他快速将羽绒服披在女孩肩上,并一把将人拥入怀里,紧紧抱着。 “你早上醒来就急匆匆出门,在外面冻了一整天,是不是?” “嗯。” 扈晓站立不稳,便索性窝在陈嘉遇肩头,声音闷闷的,“我不知道会要那么久,我以为爸妈已经到家了。” “真是笨!都快冻成冰雕了还在机场傻等。” “你才笨,我有酒可以暖——”她突然抬起头,“诶,我的酒呢?” 三句话离不开要喝酒,陈嘉遇颇为无奈,真是又想宠她,又想揍她。大清早出门,瞧她这衣服鞋袜都不穿的猴急样,估计也没吃饭。 “听话才有酒喝。” 他重新将女孩安置在椅子里,并伸手从床上取过枕头放到书桌上,“老实坐在这,头晕就趴会。” 扈晓乖巧地侧趴在枕头上,眼睛微眯,看起来慵懒又无力。陈嘉遇心底轻叹,转身后刚跨出一步,又被拉住。 跟男生比起来,女孩指尖依旧冰凉,她扬手,只勾了对方的小拇指便轻松将人留住。 “你去哪?” 扈晓神情困倦又带着丝依恋,她望着眼前人,轻轻摇晃着彼此相连的手指,娇娇糯糯地问:“是去给我拿酒吗?” 那瞬间,陈嘉遇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突然变得柔软无比,可任由扈晓捏出各种形状。 “嗯,是去给你拿酒。” 他回握女孩的手,眉间涌动的笑意比烈酒还要醉人几分。 扈晓痴痴地望着他,半晌才吐出一句,“陈嘉遇,你最好了。” 猛然间被意中人夸奖,陈嘉遇有一瞬的无措,他轻咳两声掩饰嘴角的笑与心底的雀跃,紧接着开始厚脸皮。 “这句话你得牢牢记住,酒醒不要忘,以后也不许忘。” “嗯嗯。” 女孩光洁的额头轻磕蓬松枕头,咕哝道,“我肯定记得住。” * 宿舍寂静,陈嘉遇端着牛奶和热水回来的时候,扈晓早已进入梦乡。 “一分五十三秒,你都能睡着。” 男生自顾自话,语气无奈又宠溺,他将牛奶轻轻地放在书桌上,随后弯腰盯着女孩熟睡的容颜瞧,如此恬静美好,仿佛眨眼就能天荒地老。 陈嘉遇没舍得喊醒她,只是小声道:“就让你再睡两分钟。” 两分钟,足够他吩咐食安饭店准备几样扈晓喜欢吃的菜送过来,得要有汤,甜点和水果也不能少。 兀自熟睡的人哪里知道男生的考虑,她只是万分不情愿的睁开眼,“我好困,你别吵,别捏我鼻子。” 陈嘉遇似笑非笑,慢条斯理地端过放在桌上的牛奶,“那你睡,酒我喝掉了。” “酒!” 趴在枕头上的小脑袋瞬间弹起,“我的,拿来。” 男生端着杯子往旁边侧身,“不给。” 扈晓瞬间睡意全无,她凶巴巴的,像捍卫领土完整一样扯着对方手臂直接开抢。陈嘉遇根本没打算躲,但扈晓不知道,她非常狡猾地低头凑近杯沿,猛喝一大口。 “碰过了,就是我的。” “嗯,是你的。”陈嘉遇眼神宠溺,抬手擦掉她嘴角的白色奶迹。 明确了所有权,扈晓才后知后觉地咂摸一下嘴巴,“这味道,好像不对啊。” 陈嘉遇暗暗憋着笑,好奇道:“哪里不对?我尝尝看。” “哼!你变着法子讨酒喝,我才不上当。” 话落,她生怕对方来抢似的,又低头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暖暖的有点甜,还有浓厚的—— 扈晓猛然抬起头,“你骗我,这根本不是酒,是牛奶!” 后招早已备好,陈嘉遇不慌不忙地白她一眼,“马奶酒,你都不知道?” “是吗?” 她颇为困惑地挠了挠头,“可我没闻到酒味。” 打定主意要欺负人,陈嘉遇当然贯彻到底,“多喝两口味道自然就出来了。” 男生一本正经、神情认真,迷迷糊糊的扈晓轻而易举便被说服,她像懵懂无知的小羔羊,一头扎进对方挖好的坑里。 “哦,我再尝尝。” “实在喝不惯别勉强,给我就好。”陈嘉遇盯着杯子,佯装面露渴望,实则是提前把退路堵死,只为女孩能安分地喝完一杯牛奶。 果然,知道对方仍然惦记着杯中“酒”,扈晓喝得更快了。 见她如此好忽悠,陈嘉遇这才放心,他捞起衣袖,端过放在一旁的热水放到女孩脚边。 “抬腿。” 忙着从牛奶种找出酒味的人侧头问:“干嘛?” 陈嘉遇半蹲着,伸手试了试水温,“泡脚。” 扈晓非常配合地抬起腿,她右手握着杯子,左手提着裙摆,笑嘻嘻地说:“这个好,冬天泡脚我喜欢。” 白皙圆润的脚趾头刚触及水面便迅速往回抽,陈嘉遇眼明手快,握住女孩脚踝直接按入水里。 扈晓:“啊烫烫烫——” 陈嘉遇觉得好笑,“温度我试过了。” 匀称白嫩的脚像猛然被抓住的鱼,可劲折腾,溅起一片片水花,也没能逃出男生的手掌心。 灰色羊绒衫被打湿,平常俊朗、不苟言笑的脸也沾染了水迹,陈嘉遇稍加使力摁住女孩的脚丫子,旋即抬头训斥。 “这哪里热?再不老实,就换冷水来给你洗脚。” 长长的睫毛微微扑闪,扈晓委屈巴巴地回望突然变得严厉的人,“不热了,我怕痒。” 陈嘉遇微怔,感受着被自己摁在水中的滑嫩肌肤,他悻悻地松开手。 “出息,我又没挠你脚底板。” “你还想挠我脚底板?!”扈晓连忙左脚踩右脚,死抠盆底,生怕对方手指钻进来。 瞧着女孩的小动作,陈嘉遇忍俊不禁,他起身,顺手从笔筒里取过一把直尺。扈晓视线紧紧跟着他,见此情形面露困惑。 “你拿尺子做什么?” “做实验。”他一本正经地答,旋即又蹲下,伸手捏住对方脚踝。 扈晓:“别拿我做实验,别打我脚掌心咦——” 她还没嚷嚷完,陈嘉遇已经放开手,他甩了甩尺子上的水迹,慢条斯理地说:“实验完毕,实际23.4厘米,37码,目测偏差1厘米。” “故意吓唬人,过分。” 扈晓噘着嘴,凶巴巴地命令道:“水凉了,给我换一盆。” 陈嘉遇眉头轻挑,笑问:“酒呢,要续杯吗?” “……再来一杯吧。” 她神情苦恼,指腹贴着杯壁反复绕圈,声音也小了很多,“我还是没喝出味。” 陈嘉遇使劲憋着笑,只觉得喝醉的扈晓又凶又乖,可爱到炸裂。 * 泡过脚,喝完牛奶,扈晓感到浑身舒畅,她半眯着眼,懒洋洋地趴在桌上看陈嘉遇拖地。 “勤劳又帅气的小蜜蜂啊。”她低声轻哼,“真好。” 陈嘉遇侧头看她,“你说什么?” 女孩笑而不答,男生想要再问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食安饭店的伙计到了。 松软的米饭,绿油油的青菜,香气四溢的汤……扈晓看着摆放在眼前的可口饭菜,想到了骨瘦如柴的阿妈,想到了明天未知的风雪,她轻吸鼻子,抬头看陈嘉遇,这人啊,总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候撑起一片安宁。 “傻盯着我做什么,快吃饭。”陈嘉遇将筷子递到她跟前。 扈晓推开筷子,手撑着桌沿摇摇晃晃地起身。 担心她摔倒,陈嘉遇连忙放下筷子起身去扶她,不料人还没站稳,对方便已经扑了过来……巨大的冲力下,他被迫抱着扈晓跌坐在椅子里,脊背磕上桌沿,陈嘉遇倒吸一口凉气。 “嘿嘿,你果然是好。” 扈晓笑得分外傻气,她抬手摩挲男生的脸,“不仅摔跤的时候给我当垫背,长得也好看。” 女孩半靠在自己怀里,上身几乎相贴,陈嘉遇顾不得背后的疼,赶忙捉住在脸上乱摸的小手。 “你别闹,快起身。” “我没闹啊!” 她脸上带笑摇头晃脑,视线掠过书架上的笔筒时,眸子亮了亮,“我要做实验。” 摸不准她想干嘛,但基于“扈晓喝醉好欺负”的认知,陈嘉遇不慌不忙。 “先起来,想做什么实验我都陪你。” “我不起来,我就要摁着你!” 说着,她抬起膝盖压上男生大腿,同时左手臂抵住对方胸膛,右手从笔筒里抽出一块三角板。 被意中人如此亲密地摁着,陈嘉遇已经完全不敢动弹,身体微微后仰,手臂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他安安静静地像一只待宰羔羊。 扈晓手捏三角板,对着陈嘉遇坏笑。 陈嘉遇:…… 记仇呢这是,先前自己捏着她脚踝强行量尺码,这会她就要还回来,只是—— “咳,你想量什么?” “哼!保密。” “全身上下任你量,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保密。” 扈晓愣了愣,旋即命令道:“你闭眼,不需偷看。” 闭上眼就不知道了?呵,天真的小可爱! 陈嘉遇忍着笑,非常配合地闭上眼睛,紧接他便感受到三角板在脸上缓慢游走,其中停留在鼻子、嘴角、下巴的时间最长。 他心里有了底,这三个地方是重点,只是扈晓究竟意欲何为?猜不透。 到底要做什么?如果此刻扈晓是全然清醒的,她大概会答——我在丈量、验证天生的美好。 可她醉了,摇头晃脑一边量一边感叹,“卧槽,真精致啊。” 陈嘉遇忍不住出声问,“实验结果?” 扈晓将直角凑到男生鼻子与嘴巴形成的夹角处,“鼻尖、上唇、下巴三点一线就算了,连这儿也是90度,阿妈知道会生气的。” “你阿妈为什么生气?”真是越听,越云里雾里。 “因为她生的女儿没别人的儿子精致。” 扈晓将三角板往桌上一扔,旋即伸手探向陈嘉遇嘴唇,“量过了,天生适合接吻的嘴巴,也不知道将来便宜哪个女孩子。” 这话陈嘉遇听明白了,他迅速睁开眼,直勾勾地望着眼前人,嗓子因为紧张变得有些干哑,“便宜你,怎么样?” “好啊,嘿嘿嘿。” 扈晓笑得像个痴汉,旋即又觉得不好意思,低头把脸埋在男生胸前,自顾自傻乐呵。 陈嘉遇轻吁一口气,抬手揉着身前的小脑袋,笑骂:“磨人精。” 第35章 谁也不给 跨年夜,热闹喜庆溢满街。 然而对于陈嘉遇来说,自从奶奶去世后,所有节日便与平常日子无二,他很少感受到过节的气氛,也不在意。 但此刻,站在阳台远眺城市霓虹,一想到身后的宿舍里扈晓在酣睡,他便觉得心里满满当当,知足而开怀。 这个元旦不一样。 陈嘉遇垂眸看向腕表,打算等时针、分针和秒针在十二点处重合,便喊醒扈晓,向她正式告白。 回想吃饭时的场景,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扈晓那么喜欢,到时候要不要亲她一下? “陈嘉遇——” 他正想到要紧处,冷不丁背后突然传来急促的喊声,顷刻之间,旖旎心思被冲得七零八落,同时心跳加速,有种做坏事被抓现行的窘迫。 陈嘉遇转身,见玻璃门被推开一角,扈晓手扶门框正要出来,他顾不得尴尬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上前,径直把人带进屋、关上门。 “外面很冷,别出去。” 他很自然地抬手,理了理女孩睡乱的刘海,“酒醒了?” 扈晓点轻嗯,旋即握住在眼前晃动的大掌,焦急地问:“我国庆时用的那个行李箱,还在这儿吗?” “在,怎么想起它来了?” “刚收到消息,我爸妈已经到家。”扈晓垂眸看着皱巴巴的睡裙,小声道,“我想收拾一下换身衣服,然后回家。” 听闻她要走,陈嘉遇心有不舍,商量道:“快凌晨了,好好睡一觉明早再走?” 扈晓摇头,“我等不及,也睡不好。” “呵,我倒宁愿你还醉着。”陈嘉遇万般无奈地感叹一句,旋即松口,“坐那等着,我去给你拿衣服。” “我自己来!” 她慌忙拉住男生衣袖,“你告诉我箱子在哪就好。” 明亮的灯光下,陈嘉遇见女孩半低着头腮边微红,似乎是羞赧……他轻咳一声,嘴角挂着捉狭的笑。 “这会知道害羞了?当初坚持让我开箱拿特产的勇气呢?” “谁害羞了?!” 扈晓豁然抬起头,发现陈嘉遇眸中带笑满脸戏谑,她铆足了一口气不服输道:“箱子里好几套内衣内裤,你能知道我今天想穿哪个?” 这…… 陈嘉遇被噎得哑口无言,好半晌才说:“不,不知道。” 对手气势减弱,扈晓乘胜追击,“那就拖箱子去,快点!” 她以凶狠霸道的语气来掩饰心底的羞涩。 说来奇怪,以前让陈嘉遇开箱子,扈晓没有半点难为情,甚至还可以理直气壮地回怼——不过内衣裤,生活必需品之一罢了,何必大惊小怪。然而现在,一想到陈嘉遇亲手给自己拿来贴身衣物,脚趾头都会不好意思。 扈晓蹲在地上,背对着男生倒腾行李箱。 密码3个6,不对;3个9,还是不对;3个零,箱子依然纹丝不动。她急得抓头挠腮,硬是想不起还有哪个自己可能会用的密码。 陈嘉遇安安静静地靠在书桌边,眼神看向别处,很有礼数地主动回避,直到女孩转过头来问。 “有刀吗?” “要刀做什么?”他疑惑道。 扈晓轻吐一口浊气,“拆行李箱,我忘记了密码。” 密码?陈嘉遇这才想起上次阻拦管言拿特产的时候,自己顺带修改过,他摸了摸鼻子说:“3个1。” “什么意思?” “密码我修改过,现在是3个1。” 扈晓没好气地瞪他,“你故意的是吧,眼睁睁看我折腾这么久都不吭声,还有你为什么要修改密码?箱子里的东西都看过了?” “除去你在时的那一眼,之后没看过。” 陈嘉遇几步走到女孩身边,跟她并排蹲着,“你要送我的特产到底是什么?管言老惦记着,我只好改掉密码藏起箱子,久而久之便忘了这茬。” 扈晓娇哼一声,旋即肩膀使力将人往旁边推,“哼,特产在你把我轰出门的那一刻就坏了。你走开,别妨碍我拿衣服。” 顺着女孩的力道,陈嘉索性坐在了地上。 他笑着自嘲,“哎,早知有一天我会亲自把扈晓背进门,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敢推她呀。” 扈晓不禁莞尔,她快速从箱子里拿过衣服抱在怀中,起身后,大发慈悲似的用膝盖轻蹭男生脊背。 “特产还好好的,你明天再看吧,当我送你的元旦礼物。” “你希望我回赠什么?” 陈嘉遇仰头看她,“什么都可以,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想到自己准备的特产,扈晓笑眯眯地说:“我想要你开开心心的,别生气。” 有关那天的事情,从早到晚或醉或醒,扈晓其实都记得,而且往后的岁月她也总是不可抑制地反复回想。 那天有暴风雨前的狼狈和委屈,也有直达心底的安宁和欢乐; 那天,穿着陈嘉遇准备好的鞋袜走出宿舍大楼时,望着漫天的风雪,她其实很想回头抱一抱他,但却没有。 终归是遗憾。 * 寒意连绵,扈晓冒着风雪回到城北别墅时,从庭院到卧室,所有的灯都亮着。 下车后,她将羽绒服的帽子往头上一扣,旋即一个深呼吸径直往家里跑去……嘴角微扬健步如飞,那时她想陈嘉遇真不错,知道自己爱穿运动鞋。 只是扈晓没料到,心中所有的欢喜跟风雪一样,停在了家门外。 推门而进,迎接她的是争吵声。 那句亲昵的“阿妈”在喉咙里来回打转,最终咽下,扈晓站在玄关处,背靠墙壁没再往前。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扈清和云楚一站一坐,气氛微妙。 “连续两次抛开团队,不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发微博,云楚,《味尽》也是你的心血,你就舍得在最后一刻毁掉它?” 腰背挺直,端坐在沙发里的女人脸色苍白如纸,她转着左手无名指上有些松动的婚戒,笑得诡异。 “舍得,毕竟以后我想糟蹋一部电影,都没那个机会。” 扈清被气得来回踱步,声音也随之提高,“你这不止是自毁,还是自断后路知不知道?” 云楚满不在乎地笑,“我既然决定息影退圈,就没想过要回去。” 息影?!扈晓听得心头一颤,阿妈竟然要放弃奋斗多年的梦想,怎么会?上次见面,她还精益求精,不惜为一个镜头自费补拍,现在怎么说变就变。 太过震惊,扈晓忍不住抬腿往里走,这时候又传来一句让她如遭雷击的话。 “就像这段婚姻,我说要离,同样不会留后路。” 云楚举起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她却笑得寡淡,“扈清,我们离婚后,晓晓跟你。” “息影!离婚!跟谁!” 饱含怒意的声音在空中划开一道口子,扈晓气冲冲地走向客厅,“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们有谁问过我的意见?”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对峙中的夫妻俩同时回头看,云楚见到扈晓,无所谓地笑了笑,紧接着继续把玩手中的戒指;扈清则不同,脸上的怒气瞬间变为担忧,他快步地走到女儿身边。 “大风大雪的,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说好明早去接——” “明早?等你们俩把家拆完,来给我下通知单吗?” 扈晓眼眶发红,呛完自家老爸后径直走到云楚跟前,语气柔和了很多,“阿妈,你告诉我,刚才那些话都是假的。” “一点也不假。” 云楚抬眸看着女儿发间的雪花,她忍住伸手拍落的冲动,声音平静又冷漠,“不问你意见,是因为那些事都不重要。” 女人淡漠、诸事无谓的样子深深刺痛了扈晓,她何时见过将事业、婚姻同时看淡的阿妈,无措与慌乱涌上心头,她焦急反问。 “那什么才算重要?” “你乖巧懂事最为重要。” 云楚语速缓慢,一字一句,似是生怕女儿听错、听漏。 这话分明是个坑,扈晓又哪里会不知道,做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就得坦然接受父母的分离,并主动为他们的所有决断找出合理解释,学着谅解、包容,一次又一次。 “阿妈肯定是太累,才会说出息影离婚那样的气话。” 扈晓试图将话题倒回,并扭头看向扈清,“爸爸,你说是不是?” 这些天,扈清费尽心思好说歹说,都没能改变云楚的决定,他最后的希望几乎全在女儿身上。这会收到求助,连连点头配合。 “没错,你阿妈就是累的,为了《味尽》劳心劳力瘦到脱形,现在终于落幕,说两句气话是应该的,我们都不必当真。” “对,睡一觉就好的事情,当真就输了。” 扈晓尽量笑得轻松,她蹲在云楚身边,轻摇对方的膝盖,“阿妈早点睡吧,明天元旦,我们难得一起过个节。” 云楚伸手抚摸女儿美丽的脸庞,皮肤细腻白皙光滑而有弹性,她是如此的年轻、美好,不该走自己的老路。 “晓晓,听阿妈的话,过去一切如梦,彻底打消当演员的念头。” “阿妈——”扈晓感到不可置信,“我们早就说好的,等我考上表演系的研究生,你便同意我拍戏。” 云楚摇头,“现在变了,我死也不会同意。” 第36章 谁也不给 当时针、分针和秒针在12点处重合,整个世界互送祝福迎接崭新一年的时候,扈晓只看到窗外的雪很疯狂,大片大片地往下落,似要染白黑夜。 同一时间,同样疯狂的还有突然爬上窗台的阿妈。 扈清急得吼出了声,“云楚,你给我下来!” 头发丝在风雪里飞扬,女人的声音轻飘飘的,“你别过来,我没有想不开,只是换个让人清醒的地方说话,免得你们一个个都不当真。” 扈晓趁着云楚跟扈清说话的档口,不着痕迹地往窗边挪动,谁知尚未靠近,一阵寒风刮入屋子—— “阿嚏!” 她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云楚应声看了过来,不咸不淡地道:“你是我生的,那点小心思瞒得过谁?” 扈晓轻吸鼻子,低沉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委屈,“阿妈,你的话我没有不当真,只是难以置信,你为什么要突然放弃自己的梦想和家庭。” 说到这,她转而看向扈清,“是爸爸欺负你,还是我不够乖?” “是我变了。” 云楚低低地笑着,以前保养得当的肌肤此刻却因为消瘦露出明显皱纹,她一字一句地强调,“是我变了,变得不再喜欢拍戏,不再留恋这个家。” 扈晓连连摇头,“我不信,你肯定在撒谎。” “天亮我就会对外宣布息影退圈。”云楚语速缓慢,逐字逐句敲碎女儿的所有希望,“离婚协议书也已经准备好,只等你爸爸签字。” “为什么?” 女孩神情焦急,慌乱无助的眼神在父母之间快速游移,她歇斯底里地喊,“你们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不会发生。” 见女儿被逼得方寸大乱即将失控,扈清心疼不已,急忙出声安慰,“晓晓放心,爸爸说什么都不会签字。” 然而,坐在窗台上的云楚步步紧逼,声音也似裹了一层刺人的冰渣。 “晓晓,今后你如果还把我当阿妈看,就听话改变志向,一辈子不碰表演这件事。” “为什么?” 扈晓急得眼眶通红,声音也带了哭腔,“为什么你要突然放弃自己几十年的追求,同时还要毁掉我的?”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吸了吸鼻子,“我不要放弃,我就要当演员。” 云楚将手探出窗外接住一片雪花,冷冰冰地问:“如果让你在阿妈与梦想之间选一个呢?” “疯子!” 又是这去他妈的选择题,扈清听后气得破口大骂,“云楚,你这个疯子。” 被丈夫喝止,云楚笑得癫狂,“对,我早就疯了,作为一家人你们是不是该陪我,一个放弃梦想,一个签字离婚,哈哈哈……” 安静的夜里,女人的笑声几乎穿透扈晓心脏,很疼却又不知该怎么办,眼角的泪自顾自地往下流。 扈晓说,“阿妈,一切好商量,你先下来。” 云楚摘掉婚戒狠狠扔向窗外,“丈夫和女儿都不愿陪我疯,那我还留在这人世间做什么?” 见她扔了戒指,扈清急得不管不顾往窗边冲,伸手将人抱住后大力往屋里带,云楚却死死抓着窗沿不松手。 夫妻俩推搡僵持着,扈晓愣愣地站在原地,傻掉一样。 “晓晓,快过来帮忙!”扈清大声喊她。 “我不帮你,我陪阿妈。” 话落,扈晓大步走到窗的另一边,并效仿云楚爬上窗台,雪花迎面而来,她无惧无畏地笑了。 “阿妈,上天入地风里雪里,我陪你。” 女孩声音很轻甚至还有哭过的余韵,但却是那么坚定,似能穿透所有纷扰。 云楚和扈清双双停了动作侧头看,视线里,女儿如挺立在寒风中的一朵骄花,即使腮边挂着泪珠,即使下一刻会粉身碎骨,她也能无所畏惧坦然微笑。 心猛然揪做一团,云楚低头垂眸,任扈清将自己抱下窗台。 寒风阵阵凛冽如刀,男人却额头冒汗,安置好老婆他又急忙喊,“晓晓,爸爸知道你最怕冷了,快回来。” 扈晓微微摇头,旋即转身凝视窗外,“雪夜好美,我看看风景。” * 新年伊始,扈晓躺在床上高烧不退。 云楚光脚踩着地毯,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蹲坐在女儿床角边,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扈清怒急交加无处宣泄。 家里陡然乱套,唯一清醒的那个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围着女儿、老婆、医生来回打转。 也许是心累无暇顾及,也许是出于一种自我惩罚,扈清破天荒地当起了甩手掌柜,不再理会《味尽》的事,也没给团队任何安排,被问到跟前也只有一句——不必管,任它去。 无人知道,他曾经有多么看重《味尽》,现在就有多憎恶。 作为一个导演,扈清说不出这样的话,但是作为父亲和丈夫,他有足够的立场和理由,因为云楚的改变正是从《味尽》开始。 这部厚积薄发倾注了夫妻俩最多心血最被看好的片子,到头来却像个刚出生便被抛弃在荒野的孩子,不仅无人护航,而且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鄙夷、唾骂。 12月31日上映当晚,因为云楚接连两条欲言又止的微博,预售一路领先同期的《味尽》遭到大量退票,陷入虚假票房风波。 “垃圾《味尽》,不等开场便原形毕露气数尽”的说法应运而生,并愈演愈烈。 扈清明知有人暗地里推波助澜,也不理会。 元旦,铁粉们看过电影后,自发写影评反驳“《味尽》垃圾”的观点,有理有据,成功把主流视线引到电影本身。 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天晚上,#花瓶楚食言#的话题被推到热搜第一。 自云楚在微博上说“辞旧迎新,明天自会有解释”后,便有千万双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坐等说法的人恒河沙数。 但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她没有丝毫动静,评论里的骂声成几何系数增长。 我的那个妈呀:原本以为你只是吃相难看,想不到人品更难看,骗子楚贱气满屏,永黑。 曾经爱过你:竟然被放鸽子!粉转黑,以后江上清风,山间明月,各不相干。 大猪蹄子呀香:今天有一大波水军说《味尽》好看,我差点就信了,是你让我认清了现实,所以……谢谢。 我吃瓜不吐籽:从花瓶楚到骗子楚,堪称本年度最不要脸的真实典范。 追风俏公子:兜里这几十块捐给希望小学不香吗,为何要赏给演技人品双堪忧的戏子,我后悔啊我检讨。 叉腰笑:你们有必要那么生气?看我,就很理解云楚,毕竟这些把戏她不是第一次演,更不会是最后一次。 …… …… 外界的谩骂,比冬日的风雪还要刺人。 但这一切云楚已经不在乎,此刻的她抱膝坐在床角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高烧不退的女儿出神。 “晓晓,对不起。” 干裂的嘴唇一张一翕,她哽咽道,“可是如果能重来一次,阿妈还是会这样做。” 云楚生性坚强,除了国庆探班时的那场戏,她从没在女儿面前哭过,此刻却泪流满面。 扈晓若是看见必定心疼,但现在却没有丝毫反应,她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像极了口袋里电量耗尽进入休眠的手机。 * 自从扈晓离开,陈嘉遇便有些心神不宁。他本打算送她,女孩却执意独自回家,拗不过,只得嘱咐对方到家后回个电话。 车子启动,他的等待也随之开始。 手机没有离开过视线,即使洗澡的时候陈嘉遇也带着,并把铃声调到最大。 过往的十九年,他从未如此紧张、期待过一个电话,然而命运总是爱开玩笑,仿佛越被期待的越容易落空。 陈嘉遇洗澡、洗衣服,之后又把扈晓匆忙之中翻得一团糟的行李箱整理清楚。 女孩送的元旦礼物被找出,是一个长条形褐色原木盒,四角圆润纹理独特,伸手触摸有一股温实之感。 如此包装,又几个月不坏的特产,陈嘉遇嘴角微勾,大概是茶叶。 他拿起,沉甸甸的感觉仿佛在说——你猜的不对。 忍不住想打开盒子一探究竟,临了又想起扈晓的叮嘱,他摇头失笑,旋即垂眸看向腕表,十一点四十五分。 嗯,距离明天还有一刻钟,扈晓也该到家了,怎么还没有电话? “她该不会……又像上次赶飞机那样捉弄人吧。”陈嘉遇如此想着,随后拿过书桌上的手机。 没有未接电话,也不见未读短信,他径直点开两人联系最常用的支付宝。 同样没有新消息。 陈嘉遇突然有些慌,他试着发短信问——扈晓,到家没? 骨节分明的手指极具节奏地敲击着原木盒,他只给了彼此三十秒,三十秒过后没有回复,便直接打电话。 时间到,发出的消息石沉大海;紧接着拨出的电话同样无用,不知疲倦的机械女音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陈嘉遇眉头紧蹙,虽然扈晓在外游荡一天,此时手机没电实属正常,但这理由无法让人心安。 他找到与出租车司机的通话记录,回拨。 “喂,您好——” “大约45分钟前,我送……女朋友回家,约到你的车。” “哦我记得,C大沐橙路口上的车,有事?” 陈嘉遇稍加思索,随后一本正经地说,“是这样,她钱包落我这了,待会大概没钱付车费,我转给你。” 司机一听顿时嚷嚷开了,“年轻人,对女朋友要多上心!这大半夜的,手头没钱手机又没电,要不是有车载充电器应急,你让她上哪哭去。” 不料还有这出,陈嘉遇暗暗自责,“是我的疏忽,她是不是急坏了,有没有生气?” “生气没看出来,但好像急着回家,下车后跑得比兔子还快。” 陈嘉遇摩挲着原木盒,想象某只兔子在雪地里奔跑的场景,他郑重道:“谢谢师傅提醒,今后我一定改。” 第37章 谁也不给 今后我一定改,对陈嘉遇来说这并非场面话,而是一个承诺,一个扈晓不一定要知道,但他必定要做到的承诺。 时近凌晨他爬上床,视线所及,掀开一角的被窝似是还能再现扈晓醒后的场景。陈嘉遇愣了愣,旋即嘴角微勾,将手机和原木盒一并放在里侧后直接躺下。 看似稀松平常的举动,如果管言在,势必要一边鸣不平一边取笑人。 因为作为发小,他多次借宿都没能没睡到陈嘉遇的床,更别说盖对方的被子。扈晓倒好,一次到位。 这待遇,没得比!唯有大声取笑,让没见过情爱世面的某人羞到无地自容,方才解气。 可惜管言不在,而陈嘉遇呢,在偷笑。 黑暗中,回想与扈晓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他眼神发亮,被三角板丈量过的嘴角扬起一个欣喜弧度,他在等,等女孩的消息,等新年来临。 也许是生物钟的力量太过强大,也许是还残留着心上人体温的被窝太过舒适,陈嘉遇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睁开眼时,天色大亮。 他惊得翻身坐起,急忙四处摸寻手机。 肯定错过了扈晓的信息,陈嘉遇如此想着,心中有些懊恼。 果然有未读短信,点开一看却是王嘉悦,她说:哥哥,元旦快乐!我给你和嫂子准备了一份小礼物,嘿嘿嘿……记得签收哦~ 不予理会,陈嘉遇快速将手机页面切换到支付宝,同样有新消息,他兴匆匆地点开—— 呵,又不是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管言发来一个红包,并配有很长的留言:嘉遇,我知道这个点你已经睡着,摁住了给你打电话的手,但忍不住分享喜悦的心,哈哈哈……普天同庆,我刚才向邱彤表白,她没有拒绝。新年新气象,兄弟我要先一步脱单了,发个红包安慰单身狗。 陈嘉遇盯着“单身狗”三个字,呲笑一声,心道:我有扈晓。 思及此,他迫不及待想听到扈晓的声音,电话拨出去那边依然处于关机状态。 一个晚上过去,手机还是没电?她并非粗心健忘之人,意识到可能出了状况,陈嘉遇起床穿衣速度飞快。 * 元旦大雪纷飞,陈嘉遇是在忐忑中度过的。 那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与扈晓之间的联系如此薄弱,手机一关,便会找不到人。 恰逢放假师生多数外出,费去好一番周折,陈嘉遇才从文学系的花名册中找到扈晓的相关资料。 父亲扈云天,户籍和住址都远在西南云城,这有点奇怪,昨晚扈晓回家的地址分明就在C城。 最近搬过来的? 虽有疑惑,陈嘉遇也并未细究,他看着扈云天的手机号,拨了过去。 铃声响起时,扈清正发愁。 云楚自出道以来,就在颜值和演技之间苦苦挣扎,外界争议颇多,但粉颜值的呼声最高且经久不衰,花瓶楚的称号随之而来,紧接着又有靠导演、耍大牌、伪敬业等一系列黑料,但闹得再凶,也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严重。 对于一个公众人物来说,众目睽睽之下的失信几乎是致命的。 扈清希望云楚能如约给出解释,但又害怕对方决绝地说出息影离婚的话。 其实他手里有一份云楚轻度抑郁的诊断报告,却又不敢往外发,因为他分外明白,这事云楚不点头退让,再多的补救都是枉然。 老婆的事陷入僵局,女儿依旧高烧不退,扈清颓在沙发里点了一根又一根烟,来电铃声即将唱到尽头,他才慢吞吞地接起。 “哪位?” “您好,请问是扈晓的父亲扈云天吗?” 咋一听这个名字,扈清愣了会才反应过来,“我是,你哪位?” 得到肯定回答,陈嘉遇稍微松了口气,他不紧不慢道:“我是扈晓的朋友陈嘉遇,昨晚一块看电影时她中途有事先走了,说好到家后给我回个电话,手机却一直关机。叔叔,扈晓到家了吗?” 扈清听对方声音是个年轻小伙,又跟女儿一块看电影,下意识就起了提防的心思,他语气不咸不淡,内容点到为止。 “在家呢。” “在家就好。” 悬着的心放下一大半,想到扈晓两次因父母的事惊慌哭泣,陈嘉遇又问:“从昨晚到现在,她怎么一直关机?” 病了,人躺在床上自顾不暇哪还管什么手机! 心里憋着火,扈清很想这么呛回去,但他忍不住了,对方虽然有些冒失,但好歹是出于关心。 “每天变着花样联系晓晓的男生车载斗量,关机图个清静。” 为了让对方知趣点,少啰嗦别多问,扈清如此说。 一概拒之门外么?陈嘉遇眉头轻蹙,难道在扈晓眼中,自己和别的男生没有不同?但是—— “据我了解,扈晓并不是言而无信的人,答应过回电便一定会做,除非出了什么状况。叔叔,我能跟她说会话吗?” 不仅没有知趣,反而更进一步,冷静又充满自信的分析几乎捅破事实,那句“言而有信”更是恰好踩到扈清痛脚,他顿时暴跳如雷。 “了解?你能知道她多少!” 压抑在心中的火气终于找到喷发口,扈清噼里啪啦嚷嚷开了,“小伙子,劝你别自以为是,也别仗着年轻就不懂分寸,更别妄想借着关心的名义管这管那,我女儿有她自己的选择和决断,不回你电话怎么了?关机怎么了?这都是她的自由。” 陈嘉遇:“……” 自己究竟知道扈晓多少?他陷入沉默,一时没有答案。但这个问题,显然不是能和扈云天说清的。 “嗯,知道她在家就好,打扰了。” * 无论做什么都心不在焉,隔断时间看一眼消息,打一遍扈晓的手机号……陈嘉遇都觉得自己有些魔障了,但仍然停不下来。 起初,雪花在窗外簌簌有声,他盼望着扈晓来电,后来雪停声止,他望了望天色,转而开始期盼假日早点过去。 假期结束,心中的姑娘便会回到学校,出现在自己面前。 当快递员登门让他签收礼物时,陈嘉遇才想起扈晓也送了礼物,凌晨前自己宝贝一样揣着,睡醒后被遗忘在一边。 想到此,他快速签字,接过礼盒后径直转身关门。 包装尤为精致的礼盒被随意放置在书桌,陈嘉遇一点儿也不好奇里面是什么,即使王嘉悦说礼物是给哥哥和嫂子的。 此刻的他站在床边,正伸手够压在被子一角的原木盒。 眼看要到手,来电铃声突兀地响起,陈嘉遇稍稍慌神,光滑而圆润而的木盒便溜了出去,径直从床上掉落。 慌乱中,他身手敏捷成功捞住了盒子,只是盒盖在旋转晃动中已然松动,里面的东西不可抑制地倾洒一地。 “叮叮当当——” 干脆又连绵不绝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回荡,看着在地面蹦跳的大量硬币,陈嘉遇不可置信地杵在那,形同失去提线的木偶。 硬币!扈晓竟然送自己一盒硬币。 陈嘉遇猜不透其中的含义,但直觉一个女孩用如此独特的方式给异性送钱,并不是什么好事。 来电铃声顽固地响着,他侧头一瞥,见是管言便没有理会。 修长洁净的手紧攒着盒子,如今它是空的,很轻,指尖却微微发颤,仍保留着挽救盒子那瞬间的惊心动魄。 陈嘉遇慢慢蹲了下来,看着满地意味不明的硬币,他捡起一枚放入盒子里。 就在此时,牢牢嵌在盒子底部的卡片出现在视野里,男生黑白分明的眸子瞬间被点亮,他快速拿出卡片。 一行字迹隽秀,内容却着实不客气的话跳了出来。 ——陈嘉遇,总有一天,我能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并证明这点小钱与你更配。 落款扈晓。 自信到嚣张的气焰在字里行间流淌,陈嘉遇仿佛又看清晨山间表白的扈晓,以及凌晨致电骂人的扈晓。 几乎不用数,他也知道,盒子里总共有二百五十个一元硬币。 因为这点转来转去的夜聊小费,他们俩还闹出过二十五万、五十万的改名糗事。 陈嘉遇掩嘴轻咳两声,随后伸手捡拾地面的硬币,所有硬币重新归入盒子,心底的回复也已成型。 ——扈晓,我可以被你收拾得服服帖帖,但与我相配的绝不是这点小钱,而是你。 “嘭嘭嘭!” 陈嘉遇刚拿着盒子起身,走廊上便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来电铃声响起,三秒后又挂断。 “开门啊嘉遇,我知道你在,手机铃声我都听到了。”管言嗓门很大。 “一个电话不接就能把你急成这样。” 陈嘉遇拉开门,似笑非笑地问:“元旦佳节,你找我这个单身狗做什么?” 这口气,是要记仇凌晨红包的节奏啊,管言面色发苦,“哎呀,不要在意那些细枝末节,现在是晓晓出事了。” 瞬息之间,笑意尽数收敛,陈嘉遇神情严肃,“你别拿她开玩笑。” “不是玩笑,我原本打算约邱彤去滑雪,到了707发现晓晓家里来人了,他们二话不说,收拾好扈晓的东西就走,一件都没——哎嘉遇,你跑什么呀?等等我!” 第38章 谁也不给 C大和电影学院,毗邻而居的两所高校,陈嘉遇第一次觉得相距遥远。 下楼时,他嫌弃自己跑得慢;坐在车里,又嫌弃十字路口太多。 时近傍晚,天色暗沉而阴冷,陈嘉遇匆匆抵达扈晓宿舍楼下时,手掌沁出一层薄汗,又热又凉。 尚未走进宿舍楼,便有人喊他的名字,声音不高不低来自侧后方。 陈嘉遇回头看,只见赵邱彤一个人站在银装素裹的大树下,双手揣入兜里,下巴抵着围巾,似是在汲取里面的温度。 “不用上去了,扈晓没来。” 赵邱彤一字一句,语气平静得毫无波澜,“那些人收拾好东西,也已经走了。” 所以,听起来像极了开玩笑的话竟然是真的,陈嘉遇心底突然生出一种“即使假日结束,扈晓也不会回来”的恐慌。 “来的是谁,具体什么情况?” “扈晓爸爸的私人助理,说话慢吞吞的,一副问什么都答不上来的样子,收拾东西倒是神速。” 说到这,赵邱彤微微拧眉,旋即笑道:“也是,有钱人家都这样,不喜欢别人问东问西,其实知道扈晓休学已经足够,她条件那么好,走哪条路不是阳光大道?” “她要休学?” 陈嘉遇感到匪夷所思,扈晓从没提过,而且这段日子她一直在认真复习准备期末考试,这样的人怎么会休学? 赵邱彤点头轻叹,“哎,看来你跟我一样,事先毫不知情。扈晓也真是的,朋友一场这么大的事都不提前说一声。” “理由。” 对方语气里的怨怪陈嘉遇像没听见似的,他言简意赅,只关注扈晓,“她为什么休学?” “其中缘由我哪知道,助理没说,我还想问你来着,可惜——” “扈晓这些天,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话或者行为?”男生沉浸在自己的节奏里,女孩抛出的话题再次被略过。 赵邱彤神情微怔,陈嘉遇不是很聪慧的吗?扈晓明摆着在耍人,他怎么硬是理解不到?只知道一味地追问、关心,可真够傻的。 以前看他,巍巍高山严肃清冷,让人迷恋又敬畏,现在怎么就跌落神坛沦为凡夫俗子了呢?呵,都赖扈晓。 “没什么反常,除了昨天早晨。” 她欲言又止似是有些难以启齿,最后压低声音说:“你可能不知道,昨天早晨扈晓穿着睡衣跑了出去,逃课一整天,而且夜不归宿。” 语气、用词多么让人想入非非,仿佛在说某个行为不检点的女孩,陈嘉遇听后眉头轻蹙,声音也愈发清冷。 “我知道,她回家了。” 一时间,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赵邱彤仿佛被什么噎住,她惊讶地看着陈嘉遇,穿着睡衣都知道,那么他跟扈晓究竟发展到了哪一步? 说好的高山冰川撩不到手呢,怎么能为扈晓那样假惺惺的人倾倒!这让那些爱慕他,并将他奉为男神的女孩们情何以堪? 陈嘉遇已然转身走远,赵邱彤还呆愣地站在原地。 她抬头仰望冬日里光秃秃的树枝,虽有冰雪覆盖,却仍然掩饰不住窘迫、无所有的本质,恰如上一刻的自己,费尽心思想让陈嘉遇认清扈晓,到头来却在对方冷冷的语气里无所遁形。 可能在他眼中,赵邱彤已经是一个嚼舌根、挑拨离间的人。 但这并非全部事实啊! 心里格外难受,她努力仰头看,如此,眼泪便不会轻易掉下来。 * 从C大到电影学院,管言追了一路,最后只看到陈嘉遇大步离开的背影,他瞅了眼站在树下的赵邱彤,形单影只人又瘦,看着就冷啊。他使劲搓热手掌心,紧接着放轻脚步靠近。 “猜猜我是谁?” 肉嘟嘟的手掌覆上女孩眼睛,管言站在赵邱彤身后,故意变换着嗓音问。 这种哄小孩的陈旧把戏,赵邱彤本就不喜欢,再加上心有委屈,斥责的话几乎脱口而出。 “你可真无聊,放——” 她突然顿住,只因为轻轻覆在眼上的掌心格外温热、厚实,显然对方出手之前特意搓热了手掌。一种被人小心呵护的滋味涌上心头,之前努力憋回的泪顷刻溢出。 感受到掌心的湿润,管言火速撤开手,“别哭啊邱彤,你不喜欢咱以后就不玩。” “谁哭了?” 她快速蹭掉眼角的泪,“都赖你,笨手笨脚的,碰到我眼睛了。” 管言认定对方是因为扈晓难过,他二话不说,抬起右手一巴掌拍在左手心,紧接着痛心疾首地骂道。 “养你何用?一身肉,却连个暖炉的角色都演不好。” “噗呲——” 赵邱彤瞬间破涕为笑。 成功把人逗笑,他乐呵呵的,“这才对,你虽然哭起来好看,但我还是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管言。” 她喊他的名字,神情认真,却没有下文。 男生嬉皮笑脸地问:“这么郑重,是不是被我感动了,想原地立刻马上做我女朋友?” “我——” “别,你先别说。” 管言打断她的话,“还是按照我们昨晚的约定来,三天后你想法不变,我再正式上任。啊,赵邱彤的男票管言,美滋滋。” 女生嗔他一眼,“瞧你那样,就不担心我想法改变?” “哎,眼看要变成个人,又被你打到单身狗行列——”管言握拳捶胸,“那不是担心,是痛心!” “你戏真多。” “那是肯定的,管言本言什么角色都可以演,邱彤你考虑考虑,排练的时候把我带上……” * 同一个元旦,有人在高声欢庆,也有人在静默挣扎,暮色四起时间沉淀,所有的声响尘埃落定,同归于寂静。 云楚终究没有如约给出解释,工作室、剧组以及圈内好友也破天荒地集体沉默,她像个失道寡助的末路女皇,荣登娱乐圈开年大戏第一人的宝座。 在声势浩大的唾骂和鄙夷中,云楚连带《味尽》一起沉沦,偶尔有人说“这部片子不错”也未能激起任何水花。 似乎,因为讨厌某个人上升到抵制她的作品已成为常规操作。 《味尽》票房持续下滑,各大影院一边想减少排期,一边又抵不住云楚流量大的诱惑,徘徊犹疑最终扛过元旦假期,结果惨淡收场。 这不仅是各大影院的开年滑铁卢,也是扈清自成名以来导演过的票房最差影片,有人甚至预言《味尽》将会是他导演生涯中的最大污点。 接连几天面无表情的云楚,在看到这句话时,露出一个笑容。 “阿妈,你咳咳——”话没说完喉咙突然发痒,扈晓迅速把头扭向一边,剧烈咳嗽起来。 云楚闻声拿过一旁的保温杯,“喝点水,多休息少说话。” 因为生病,扈晓整个人憔悴了很多,原本漂亮的眸子往里凹陷,蓄着一汪水,稍微咳嗽便溢了出来。 她接过保温杯,有气无力地往椅背靠去,“阿妈,你刚才笑了。” 女儿无力自顾却还在关心她有没有笑,云楚只觉得喉头泛酸,她把头偏向一边迅速收拾好情绪,紧接着摘下口罩,露出严肃表情。 “我没笑。” “咳,那可能是我太期待,看岔了。” 匀称白皙的手指下意识绕着保温杯上的一朵花转圈,扈晓垂下眼帘,声音低沉而缓慢。 “阿妈,其实没必要跟着,我既然答应了休学,就不会反悔。” “不是跟着你。” 云楚扭头看向车窗外,熟悉的街道一排排晃过,她感叹:“我是故地重游,回母校看看。” 听到这话,扈晓很想问:阿妈,重游母校能让你幡然醒悟,找回初心吗? 但她终究没问,只是咳嗽,咳到心肺俱痛泪水横流。 扈晓深刻地记得退烧醒来时,老爸几近哀求的话。 ——你阿妈现在精神特别脆弱,稍有不顺心便自毁,晓晓,算爸爸求你,我们让着她,陪她一起走出低谷好不好? “好。” 当时脑子昏沉,她如此回答,如今清醒过来仔细一想,似乎也只有这个答案。 * 手套、围巾、口罩、帽子……下车后扈晓全副伪装,只露出额头和眼睛直面凛冽风雪。 上课时间,教学楼的走廊空荡又安静,整个世界仿佛只有自己的脚步声相伴,一步一步,走向迫不得已的命运。 填写资料,递交申请,系主任一看是因为要出国留学申请休学,笑了起来。 “你爸爸是个雷厉风行的,不久前还在问我出国深造的事,转眼就把你安排妥当,扈晓,虎父无犬女,你可得加油啊!” 扈晓压下咳嗽的冲动,努力点头微笑,“我会的。” 那一刻,谁都能看到她表面的笑,谁也不知道她内心的苦。 签字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扈晓放下笔后一刻也不敢多待,若无其事走出办公室,紧接着跑了起来。 “咳咳——” 空荡的厕所里,咳嗽声被放得无限大,女孩弯腰站在盥洗池边,手指紧扣大理石边缘,借着咳嗽肆意哭泣。 由远及近,门外传来脚步声,扈晓连忙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径直拍在脸上,本是刺肤彻骨的凉,她却浑不在意。 两个结伴上厕所的女同学从身边走过,叽叽喳喳欢声笑语。 掬水的动作停了下来,扈晓突然心生羡慕,回过神来想继续冷水洗脸,却猛然发现掌心有墨迹。 浓黑的,稍稍晕开,长长的一条,大概是签字时不小心蹭上去的。 刚止住的泪汹涌而出,扈晓嘴唇颤抖,哽咽道,“陈嘉遇,我弄丢了自己的梦想,再也不能给你签名了。” 第39章 谁也不给 咳嗽与痛哭,一明一暗配合得当,即使引来注意,别人也只会认为是身体不适咳出了泪。 有人递过一包纸巾,“同学,擦把脸,别用冷水洗了。” 扈晓依旧弯着腰,被泪水模糊的视线落在地面,她不敢抬头看镜中的自己,也不敢迎上对方的视线。 “咳咳不用,谢谢。” 她连连摆手拒绝,紧接着迅速带上口罩,落荒而逃。 那一刻,扈晓觉得自己糟糕透顶,她拉低帽檐努力遮掩自己,只想快速离开这个梦想终结地。 可现实往往不能如愿,即使她把自己紧紧藏在帽子和口罩构成的狭小空间里,仍有人将她认出。 “扈晓!” 黎子旭中气十足,隔着一条走廊的距离喊她,“你给我站住。” 一个人自惭形秽的时候,听到熟悉的声音只会溜得更快,扈晓亦不能免俗,她加快步伐,病中的无力感似乎都消失大半。 身后传来黎子旭气急败坏的声音。 “过分,十天半个月一直躲着我,现在要休学,正式告别也不给一个。” “咳咳咳!” 想着自己为何避开黎子旭,扈晓跑得更快,咳得也愈发厉害。后者却紧追不舍,无所顾忌的喊声引得他人从教室里探出头来。 女孩紧紧捂住口罩,多想有个地缝能钻进去躲一躲。 就在她焦急无助觉得自己在所难逃的时候,悠扬的下课铃声响彻整栋教学楼,扈晓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迅速混入人流逃难一般撤离。 外面飘着雪,教学楼门口有些拥堵,所有同学依次撑伞离开,扈晓借道人与人之间的空隙,挤到门口直接往外跑。 黎子旭远眺女孩跑远的身影,上一次是秋雨,这次是冬雪,他想不出对方有什么理由要如此躲着自己。 想不明白,那便逮住人直接问。 他拨开左右同学,追了出去。 * 寒风呼啸白雪翻飞,扈晓憋着一口气奔向停靠在远处的保姆车。 彼时她想,只要上车就好,那个封闭的可流动的舒适空间,肯定能护住自己最后的骄傲。 跑着跑着,风中的喊声多了起来。 “扈晓!扈晓!” 一声又一声熟悉又急切,落在耳里打在心上,催人崩溃。 扈晓根本不敢回头看,发足狂奔犹如逃难者,直到前方岔路口,一人撑伞而立向她招手。 “扈晓。” “陈——” 她下意识停住脚步,张嘴喊出一个字。 两人尚且隔着几米远的距离,陈嘉遇忍住走上前的冲动,一字一句地说:“到我伞下来。” 为期三天毫无回应的等待让他心生迟疑,这最后一点距离,陈嘉遇盼着扈晓能自愿走过来。 女孩凝望着对面的人,到他伞下去便可免了风雪,甚至还可以把脸埋入他怀里,所有的伤心和脆弱都会得到一个宁静港湾,多好! 脚尖挪动方向,扈晓抬腿正要往陈嘉遇那边走,冷不丁空气里传来严厉而熟悉的质问。 “又吹风淋雪,身体还要不要了?” 远远瞧见女儿傻站在雪地里,云楚又气又急,顾不得其它,她取过一把伞亲自下车接人。 阿妈来了!意识到这点,扈晓条件反射式地改变方向。 陈嘉遇看得心底一沉,纠结要不要走过去的档口,女孩突然跑了起来,彼此之前的距离瞬间被拉长。 “扈晓!” 他急得大声喊她,声音里的恐慌前所未有。 扈晓闻声扭头看去,云楚眼明手快将伞倾斜,成功阻隔女儿与外界的视线后,继续拉着她跑。 “有人偷拍,晓晓别乱看快上车。” “阿妈,我跟他说两句话,一会就好。” “一会我们就走不了了。” 云楚神情严肃,雨伞全用来遮住女儿不被拍到,她无所畏惧地暴露在风雪里,口罩遮掩不住识别度,有人惊呼,“真的是云楚!” 见阿妈被认出,扈晓赶紧道:“你先啊——” 伞骨磕到头顶勾住一根头发丝,她轻呼出声,同时本能地弯腰低头,云楚趁机将人推进保姆车。 扈晓半趴在座椅上,刚挣扎着起身便听见“嘭”的一声响。 云楚利落地关上车门,不用多说,司机已经很有眼色地启动车子绝尘而去。 “咳,咳咳。” 一切尘埃落定,所有的追赶、呼喊瞬间消逝。帽子滑落长发散乱开来,扈晓有气无力地瘫靠着椅背,她张嘴想说话却换来阵阵咳嗽。 云楚伸手拨开女儿额间有些湿润的刘海,柔声道:“歇口气,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想。” 扈晓欲言又止,最后只轻轻“嗯”了声,旋即乖巧地闭上眼。 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汹涌。闭上眼睛并不代表就能休息,剧烈跳动的心脏,微微发抖的四肢,以及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喊声交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勒得人几近窒息。 她大口喘着气,暗暗回想那些呼喊,有黎子旭、管言、陆可昕……以及后来的陈嘉遇。 这些人将会和梦想一起成为过往,思及此,心口隐隐作疼,扈晓极力调整呼吸佯装无事。 安静的车厢里,司机突然低声道,“云姐,后面有人跟着。” 云楚以为是粉丝、媒体之类,她问:“有把握甩掉吗?” “甩掉没问题,只是这人都追出一条街了,可真能跑的,看样子像铁粉。” “紧追不放的更有可能是狗仔。” 惯性思维使然,云楚如此说,话落又意识到不对之处,“用跑的?” 跑?!扈晓想到每天必定晨练的某人,心中微动,她猛然睁开眼,迅速摇下车窗探出脑袋往后看。 寒风卷起秀发贴上脸颊,视线被遮住大半,但只一眼便足够她认出冒雪奔跑的人是陈嘉遇。 “扈晓”两个字被他送到很远的地方,即使车子极速行驶,耳边北风呼啸,她依然听见了。 风霜雪雨春夏秋冬,生命的前十八个年头,有那么多人喊过她的名字,但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她稍微一听泪水就滚落出来。 “陈——” 扈晓泪眼模糊,张口想回应,手臂处却传来一股大力猛地将她带回车厢。 梦想与知道自己梦想并许下签名之约的人,都被抛在身后……终于,她歇斯底里地挣扎起来。 “放开我!停车,咳停车!” “锁窗,加速。” 云楚紧紧钳住女孩双臂,声音冷酷,吩咐司机快点走。 扈晓哭着哀求,“阿妈,求你让我下去,一会就好。” 女儿素来乖巧懂事,在被迫答应休学放弃梦想的时候都安安静静的,此刻却突然失控,云楚直觉后面的男孩不简单,至少对于女儿来说意义非凡。 但事到如今,容不得半点变数。 云楚冷脸训斥,“你想要的一会,足够我们同时暴露,承包明天的娱乐头条。” 已然崩溃,扈晓不再吃这一套,她低吼:“扈清和云楚的女儿怎么了?梦想我都可以放弃,还怕什么身世暴露?” “瞧瞧你现在的样子!” 云楚气得将人狠狠甩向座椅,紧接着从包里拿出化妆镜,对着女孩,“自己看,蓬头垢面泪水横流,这副鬼样子你能见谁?” 猝不及防直面镜中狼狈落魄的自己,扈晓怔愣片刻,随后又哭又笑,说话也变得颠三倒四。 “我能见他的……对啊,我还有什么脸见他?” 自信、骄傲统统被打落在地碾入泥,她如今就是那座藏不住一颗星的茅草屋,理当悄无声息地消失。 不再挣扎,扈晓起身走向后座。 她安安静静地趴在抱枕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玻璃窗瞧,外冷内热,车窗蒙上一层雾气,模糊掉了外面的世界。 但即便如此,视线也能清楚的描绘出那人奔跑的轮廓,影影绰绰,明明越来越小,但却仍然在追。 陈嘉遇,你怎么还不停下来? * “车子已经开远,嘉遇,别追了!” 管言将单车踩得飞快,待与对方齐平,他继续劝道,“扈晓只是休学,她肯定会回来的。” 陈嘉遇像聋子一样,目光专注紧盯前方,一个劲地跑啊跑,周遭万物都跟他没关系似的。 起初他还会大喊“扈晓”,后来嗓子干哑喊不动了,他留着力气全力跑。 道路两旁银装素裹,目之所及雪花飞扬,渐渐地,陈嘉遇有些恍惚,时光仿佛倒流,回到了小时候追赶母亲的那个冬日。 模糊的记忆与残忍现实紧紧缠绕,他甩了甩脑袋,来不及分清谁是谁,只知道坐车离开的那个人对自己来说很重要,必须追上。 平日晨练的效果发挥出来,修长有力的双腿承载起所有希望,可目标总是在前方,不曾拉近过。 额前的碎发挂着雪花和小水珠,陈嘉遇不敢有丝毫的松懈,直到将一堵肉墙撞翻在地,他愣了愣,脚步微顿。 管言重重摔在公路上,龇牙咧嘴却顾不得喊疼,他一把抱住陈嘉遇小腿,“我喊你学长,大哥,老爷……你行行好,停下吧。” 踩着单车随后而来的赵邱彤看到这一幕,眉头紧皱。 双腿被抱住动弹不得,陈嘉遇才稍稍回神,他弯腰拉扯管言手臂,“起来。” “哎呀,早知道这招有效,我之前就不该废话。” 管言借力站起,随手弹掉对方肩头的一片雪花,旋即开始取笑人,“看把你急得,扈晓又不是不回来。” 面对戏谑,陈嘉遇难得没有反击,他愣愣地望向路的尽头,雪花飞舞,车子已经消失不见。 “嗯,她会回来的。” 管言明知道发小有心结,但看着对方这呆萌的小模样,又忍不住欺负一把,他抬手轻拍对方肩膀,“乖啊,别自找罪受,渴了吧,哥去给你买水。” 话落,他又嘱咐站在旁边手扶单车的女孩,“邱彤,帮忙看着点,别让他再跑了。” 准男友在男神面前一会儿当孙子,一会儿当保姆的,赵邱彤看着心里颇为不痛快,但也没说什么,只是递过男生之前脱下的羽绒服。 “天气冷,穿上。” 管言嘿嘿笑着,接过外套后朝着远处的报刊亭走去。 雪花簌簌四周寂静。 赵邱彤瞄一眼望着路尽头发呆的陈嘉遇,倍觉不可思议。从教学楼一路追来,她跟管言大半路程是骑车,而这位则完全靠腿,且速度快得惊人。 扈晓到底有哪点好,值得他这样拼命般追逐? 思及此,赵邱彤从兜里掏出手机,清了清嗓子道,“陈嘉遇,扈晓就是个骗子,她不会回来了。” 第40章 谁也不给 落在公路尽头的视线迅速收回,陈嘉遇转头盯着赵邱彤,问:“骗子,不会回来,你在说谁?” “扈晓。” 女孩语速放慢逐字逐句,“我说扈晓,她从头到尾都在骗你。” 话落,赵邱彤把手机递到男生跟前,“你别那么看着我,我不是背地里说三道四的小人,截图为证,扈晓骗你是铁一般的事实。” 长长的睫毛随着眸子的动作往下扑闪,陈嘉遇看向手机屏幕,是一张图片,“清楚晓得”的个人微信主页。 熟悉的昵称,陌生的内容,最近一条更新是1月3号。 ——过往一切如梦,再见,再也不见。 陈嘉遇盯着这句话疑惑愣神的时候,赵邱彤进一步说:“你肯定错过了,昨晚十点半,扈晓更新朋友圈紧接着秒删,如果不是有同学恰好看见并截图,谁知道她其实一直开机的。” “那又怎么样?”他声音很轻,犹如雪花落向发梢,随后又无力地滑落在地。 “自从听说她要休学,我们打过的电话发出的消息不计其数,扈晓她有回过一条吗?” 赵邱彤越说越气愤,“哼,她始终关机,营造出一种遭逢变故的感觉,实际上呢,不理会只是因为她有了新规划,我们是再也不用见面的过往。” 男生的脸色阴沉下来,黑白分明的眸子幽深如墨,仿佛蕴藏着一场暴风雨。 “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呵,你醒醒吧,别被爱情冲昏头脑失去了基本的判断力。” 赵邱彤无所畏惧地迎上对方冰冷的视线,一字一句道:“陈嘉遇,扈晓口中的喜欢都是谎言,当真你就输了。” “你闭嘴,她不是那样的人。” “跑这么远,还不够你认清现实?”赵邱彤抬手指向公路尽头,“扈晓探出窗外,明知道你在追,她可曾为你停留?” 陈嘉遇被问得怔住,记忆里浮现出一个追赶汽车的小男孩,他边跑边哭,直至摔倒在雪地里。一个男人了过来,揪住衣领将他拉起,“明知道你在追,她头也不回。小可怜,你妈妈不要你了。” 男生突然沉默不再辩解,赵邱彤以为自己的劝说起了效果。 她继续道:“扈晓那个人虚荣又假惺惺,追求你,享受的是把其他女孩子比下去的优越感。” “你动心了,她目的达成才会甩了你。学校后山表白的时候,她就说过要收拾你,让你后悔到——” “嘭!” 一瓶矿泉水毫无征兆地砸在地面,发出的声音像一个指令,成功喝止了女孩的谈话,同时也把一个运动健将送出起跑线。 还是晚了! 管言暗道糟糕,他直接扔掉手中另外两瓶水,二话不说拔腿追赶瞬间跑远的陈嘉遇。 赵邱彤干站在原地,惊疑又委屈,随和好脾气的管言竟然也会砸东西,还是冲着自己。凭什么,就因为她说了扈晓? 心有不平,赵邱彤踩着单车追上前。 “管言,你把话说清楚,刚才是什么意思?” “邱彤。”男生跑得气喘吁吁,“我改天再跟你说。” 赵邱彤将单车横在路中心,挡住对方去路,“现在就要,你是不是也认为我在说扈晓坏话?” 管言瞅着跑远的陈嘉遇,急得喉咙干哑,“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重要的嘉遇他——” “嘉遇嘉遇!你成天挂在口边,他是不是比我还重要?” 女朋友和兄弟到底哪个重要,稍微灵活一些的男孩子都知道该怎么回答,管言却愣住了,他没料到通情达理的邱彤会在关键时刻胡搅蛮缠。 “你把人都刺激跑了,还有心思问谁重要?” 管言喘着粗气连连摆手,“我不想跟你计较,邱彤,你先回学校吧。” 被指责,赵邱彤瞬间眼眶发红,“你说我刺激他?可笑至极!欺骗、伤害陈嘉遇的人是扈晓,我只是让他早点面对现实。” “你凭什么让他在这个时候面对现实?” 管言气得低吼一句,旋即绕过单车,径直追陈嘉遇去了。 * 大概是经历过受冻、挨饿,每年秋天管言都会开始养膘,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攒一身肥肉好过冬。 陈嘉遇看不惯,锻炼的时候有意无意总要喊上他。 管言盼天气,盼能治陈嘉遇的人,总之能免去晨练之苦就好。但此刻,他跑到头发眉毛花白,想的却是——早知道有今天,平日锻炼一定不偷懒。 “呼呼。” 他大口喘气,瞅着相距越来越远的人,他咬了咬牙,旋即一屁股坐到地上放开嗓子吼道:“啊,我脚崴了,嘉遇救命!” 管言盼着自己的痛呼能把沉溺在奔跑中的发小拉回现实,遗憾的是他的伎俩像一片雪花飘入湖面,不等激起任何波澜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陈嘉遇依然在跑,没有停顿,也没有回头。 手掌撑在地面,男生试图爬起来继续追,不料人还没站直脚下突然一滑,结结实实的一个屁股蹲,他再次坐到了地上。 “大爷的!” 疼得龇牙咧嘴,粗话顺口说了出来,管言伸手揉了揉屁股,随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扈晓打电话。 那头的回答似是亘古不变——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不信邪,连续拨打好几遍。 “啪!” 心里窝火至极,管言气得直接将手机拍向地面,同时口中骂骂咧咧,“什么破玩意儿,关键时刻一个个都指望不上!” “脚崴了?” 空中突然传来很轻的询问声,管言正在气头上,实话脱口而出,“没有。” 话音刚落又意识到不对,他猛地抬起头,“嘉遇!” 不同于对方的欣喜,陈嘉遇面容沉静眉目幽深,仿佛周遭的雪花都落在了他的眸子里。 “你也骗我?” “没有的事,我真摔了,脚没崴但屁股疼啊。” 那一刻,管言特别害怕陈嘉遇会把自己往外推,他连忙扯住对方手臂,没脸没皮地说:“不信你脱我裤子看,屁股肯定红了。” 陈嘉遇眉头轻蹙,颇为嫌弃地掰开对方手指,转身继续跑。 管言快速爬起,“带上我啊嘉遇,你渴了哥给你买水,累了哥给你捶腿,寂寞了哥陪你说话,稳赚不赔的。” 之后的路,陈嘉遇面色阴沉缄默不语,像个只知道往前跑的傻子。 体力、速度都差一大截的管言几乎累瘫,欣慰的是每当两人距离拉远,陈嘉遇都会有意无意放慢速度。 鞋袜湿透,发如水洗,一瘦一胖并排躺在路边的雪地里。 盯着空中肆意飞舞的雪花,陈嘉遇突然开口,“胖言,去买酒吧。” 管言说:“喝什么酒啊,不值得,咱们兄弟俩去泡个澡比什么都强。” “不值得也想。”他语速缓慢,像在陈述,又像是在求证,“这样的我是不是很蠢,犹如二百五。” “我呸!” 肥嘟嘟的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大圈,管言义正言辞,“你如果是二百五,那这方圆百里都是蠢死的尸骨。” 陈嘉遇摇苦笑,谁又知道,扈晓送了自己一盒二百五的硬币,收拾人的话也写得清清楚楚。 只是啊,他当时不明白。 如今真相大白,心口疼得似是空了一块,或许酒可以麻醉、填满。 * 从学校回来,扈晓就跟个木头人似的,云楚说休息她闭上眼睛,云楚说吃药她张开嘴巴,乖巧得犹如失了魂。 直到房间的脚步声变样,她睁眼看向来人。 扈清走到床边,伸手探向女孩的额头,“又淋雪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脸上泪痕早已清洗干净,但眼睛微微红肿,仍然残留着哭过的痕迹,扈晓摇了摇头说,“没有。” “在亲爹面前也逞强?”他轻吁一口气,“爸爸知道你心里委屈。” “是委屈,可在阿妈面前,你也没有办法。” 手臂从被子里探出,扈晓话锋一转,“但是手机,你可以还给我的。” 不料三两句话便扯到手机,男人颇为烦躁地挠了挠头发,“晓晓,医生有嘱咐,你现在得多休息。 “我现在好多了,不玩游戏不看电影,哪里会影响到休息?” “好没好医生说了算。” 简单的请求又一次被婉拒,扈晓也不再兜圈子,“我知道你们的心思,藏起手机,不就是怕我看到网上那些糟心事吗?其实用脚趾头都能猜到,阿妈没有给出解释,现在骂声一片倒,对不对?” 扈清颔首肯定,“你既然都知道,又何必多此一举找不痛快,早点休息吧。” 话落,他转身想离开,却被女儿拉住手臂。 “爸爸,我休学了。” 短短一句话,女孩声音已经哽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今天好多同学追着喊,我连停下来跟他们说会话的勇气都没有,那种感觉前所未有糟糕透顶。” 扈清听得心头一颤,他抬手轻抚女儿的脑袋,“会好的,你阿妈会好起来,你想要的也都会有。” “我现在想跟他们告别,发几条消息,可以吗?” 女儿声泪俱下几近卑微的请求,扈清又哪里忍心拒绝,“当然可以,爸爸这就去给你拿手机。” 第41章 都给你 车子越开越远,窗外奔跑的身影彻底消失那瞬间,扈晓很想和陈嘉遇说句话,却苦于没有手机。眼下即将可以,她又焦灼彷徨起来,要怎么开口?又能说些什么? 过往的岁月,她在他面前有多自信,现在就有多情怯。 扈晓低头垂眸,白皙匀称的手指不安地摩挲着被套上的水墨牡丹,休学的事一言难尽,坐车逃跑更无从解释。 糟糕的自己该如何面对天上星辰?她没有经验,甚至每想一遍,心中的怯意便多一分。 门被推开,来的不是扈清而是云楚,这种怯意又加深。脑海里不可抑制地回响着“这副鬼样子你能见谁”的质问,扈晓把头埋得更低。 “还不睡觉,在等手机?”云楚面目表情,眼神却犀利无比。 “嗯。”女孩点了点头,小声答道。 云楚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从退烧醒来到现在将近一天,憋坏了吧,也就扈清把你当瓷器娃娃看,受不得半点磕碰刺激似的。呵!其实听听外面的骂声,看看我的笑话,感受一番观众们镜花水月般的喜爱,挺好的。” 扈晓急忙抬起头,“阿妈,我没有要看你的笑话。” “不怨我吗?”女人手指自己,一字一句地道:“是我亲手断送了你的前程和梦想。” “你重要。” 她如此回答,那时候扈晓觉得,梦想放弃之后还有找回的可能,但阿妈只有一个。如果命运非让自己二选一,答案不言而喻。 云楚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我就知道,你最乖巧懂事。” 阿妈笑,女孩也努力跟着微笑,并尽量语气轻松,“乖巧懂事的孩子,有奖赏吗?” “有。” 云楚坐到床边,将一颗糖果塞到女儿手中,“我试过了,甜而不腻很好吃。” 看着掌心的糖果,扈晓惊得瞪大了眼睛,这样的场景只发生在自己几岁的时候,现在她已成年,阿妈怎么还会拿糖果作奖赏? 然而不等她开口询问,云楚转而说了别的,“今天追着车子跑的男孩看起来跟你关系匪浅,男朋友?” “不是的阿妈。”女孩急忙表明态度,“我没有背着你谈恋爱。” “恋爱是件美好的事,我不会阻挠。” 云楚微微停顿,随后又说:“但作为过来人,阿妈得给你一个忠告。” 扈晓很配合地问:“什么忠告?” 她轻轻拍着女儿手背,意味深长地说:“友情也好,爱情也罢,如果注定要分别,那就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对方。” “最好的一面?”扈晓喃喃,旋即心头开始泛酸,现在的自己糟糕极了。 “嗯,最好的那一面,而你如今只有狼狈。” 云楚的话像泛着寒芒的刀,毫不留情地挑开残酷现实,“接下来的两年,也不会有什么改善,如果觉得苦,就尝尝阿妈给你的糖。” “接下来两年?”扈晓疑惑重重,“阿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昏暗的房间里,笔记本撑起一方明亮,快速游走的光标突然停了下来,杵在原地兀自跳动着,与右下角持续闪烁的企鹅遥相呼应。 扈晓抬手捶了捶后颈,随后起身,边伸展胳膊边往玄关处走,按下开关灯光亮起,屋内瞬间由暗转明。 一室一卫床桌椅,简单实用井井有条,时光飞逝岁月洗礼,她已经习惯这种样式化的布置和陈设,如果非要找出点特别的,恐怕只有笔记本旁边一左一右摆放的两个盒子了。 右边是个五角星形状的亚克力透明盒,里头装着些糖果。 左边是圆形铁质茶叶罐,匀称略显粗糙的手指掰开盒盖,扈晓从铁罐里抓了把莲心置于杯中,随后倒入开水,静看嫩芽在热浪的冲击下慢慢散开、沉淀。 沁人心脾的绿,凑近杯沿轻啜一口,滚烫的苦意便在唇齿间蔓延开来,滑入喉咙流入心田…… 码字时的焦渴、躁动、难受逐渐得到缓解,扈晓点开右下角的企鹅消息,“惊凰十二少”热热闹闹,仿佛无论何时都有人在线。 暖兔:巫云啊,今天的更新就这么点?!千字不到,我四十米大长刀不答应。 暖兔:接下来两年什么鬼?丑小姐有打电话给甲先生吗?他们俩会不会就这样错过,进度条直接拉到两年后? 香兰笑:一别数载,相逢街角咖啡店,暖兔请翻唱《好久不见》。 书桐:惊凰两位当家女CV好生厉害,我这个编剧可以安心度假了,巫云交稿之后,下一位香兰笑。 江啼竹:哼,香兰发出一声冷笑。 暖兔:社会我竹哥,男音女音一把抓。文字的不算,必须语音模仿嘤嘤嘤~ 融冷:@巫云这两天的进度明显嗯……是不是卡剧情? 香兰笑:提到剧情,退圈息影的丑妈简直无敌,她自己在即将灿烂的时候选择凋零,并且以死要挟女儿放弃梦想,再也没有比这更疯、更绝的了。 暖兔:哎,疯也作陪,丑小姐太听妈妈的话啦,乖得有点傻。 在看到“乖得有点傻”的时候,扈晓正半低着头喝莲心水,热气氤氲,她突然觉得眼角有些湿润。 是啊,挺傻的。 即使听阿妈的话,乖巧懂事到家,最终也没能改变家散梦灭的结局。 她放下杯子,双手移到键盘前。 巫云:@融冷确实有点卡,故事是我在旅游途中听一位女孩说的,半真实半虚构地写到现在,突然不知道该给甲先生和丑小姐安排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融冷:现实中,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暖兔:我预感是两年没见,紧接重逢再续前缘甜甜甜。 香兰笑:呵,暖兔一定是童话故事里泡大的孩子,按照现实的残忍度,他们多半再没见过。 打字的手微微颤抖,扈晓回:五年过去,没有联系也没有重逢,再往后就不得而知了。 融冷:是彼此一丁点消息都没有,还是明明知道却失去了联系的勇气? 巫云:仅有的一点消息,丑小姐听从家里安排入伍当兵两年,退役归来听说甲先生早已出国。 暖兔:哇,一个从军一个海外,现实太惨我要甜!巫云,我们惊凰必须给他们安排一个美好结局。 老鱼:惊凰安排美好,也遵从现实。戛然而止不复见,符合人生常态,不是所有的疑惑和为什么到头来都有一个解说,也不是所有的角色都会有明确结局。留有空白,让听众自行想象,唏嘘感叹也很好。 暖兔:呸呸呸!社长过分欸,日常潜水,一出现就泼我冷水。 不是所有的疑惑都能解开……扈晓愣了愣,的确如此,至今为止她也不明白阿妈为什么突然息影、离婚。 自启用化名,开始写《甲先生和丑小姐》的故事,扈晓每天都在回想大一时的场景,仔仔细细点点滴滴,即便如此也没找到云楚突变的可能缘由,反倒发现了陈嘉遇冷傲嘴毒之下的暖和好。 他灿如星辰,远看明亮又清冷。 实际上呢,冰凉的手、惊慌的心都曾享受过他的温暖,一次又一次,陈嘉遇其实早已扎根在记忆最深处。 “如果注定要分别,那就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对方。” 扈晓摸着键盘,心道阿妈的这句忠告,陈嘉遇做到了,因为在自己的记忆里,他美好得让她写不出故事结局。 手指翻飞,巫云问:@老鱼 按照你的说法,故事就此打住,我交稿完事,可还行? 暖兔:我第一个反对。 融冷:别这样,我难得主役,就给个断章残稿? 老鱼:@巫云给你一个微笑,自行体会。 香兰笑:我有预感,啼竹要放大招。 江啼竹:咳咳,@全体成员小生不才,试录了一段《惊凰元老哈哈哈》,已上传,你们自行认领吧。 老鱼:吐血,我招牌式微笑,被你模仿出来咋就那么猥琐? 暖兔:委屈巴巴,我银铃般的笑声,到你嘴里就是嘤嘤嘤?! 香兰笑:呵呵呵,人间真实。 巫云:本来不想笑的,终究没忍住……哈哈哈哈哈。 江啼竹:@巫云笑够了?舒坦了?去写稿。 巫云:写不出来,我太难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配音员。 江啼竹:看电影换心情。 巫云:我不看电影。 暖兔:舔爱豆帅气海报,感受一下甜甜的气息。 巫云:我不追星。 融冷:洛城的牡丹花开得正好,出去走走? 巫云:我不喜欢牡丹。 老鱼:孩子上蹿下跳折腾不休,打一顿就好了,巫云,你过来。 香兰笑:哟呵,社长,仔细你那把老骨头,据我所知,巫云擅长格斗,撂到两个壮汉不在话下。 老鱼:告辞!你们慢慢聊,自行分工相互配合,四月底,我要听到《甲先生和丑小姐》。 甲先生和丑小姐,扈晓趴在桌前,盯着屏幕上的这几个字出神,五年一晃而过,陈嘉遇你好吗? 肯定是好的,如其名甲,长居第一位。 而扈晓的丑小姐呢,她举起自己粗糙长茧的手掌,嗯……恰如其分,是真的丑。 第42章 都给你 享春风十里,看姹紫嫣红,人间四月是个明媚多情的季节。 柔和的风拂过面颊带来丝丝凉意,和煦阳光倾洒而下犹如母亲温暖的怀抱,置身其中,冷热适宜舒畅慵懒,一切恰到好处。 游人三三两两,在牡丹花旁恣意散步、休憩。 扈晓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一顶渔夫帽,一身轻薄风衣,背着相机步履匆匆,似是对春光美景无动于衷。 她没想到,几天前接下的拍摄订单竟然是在牡丹盛开的地方。 目之所及尽是怒放的生命,银红、素白、淡黄、墨紫……竞相开放灿如锦霞,扈晓看得瞳孔微缩,旋即从背包里翻出墨镜戴上。 即便如此,观众评价云楚的那段话还是不可避免地涌上心头。 “或玩笑或认真,我们大概都说过一句花瓶楚。的确,云楚如花一样漂亮,只是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朵牡丹,烁于枝头明净艳丽,不等委顿便在最好的时候整朵坠落。我曾经粉过她的颜值,鄙视过她的演技,但《味尽》之后,只剩欣赏、惊叹。” 五年前的元旦,外界对云楚的态度,无论是最初的鄙夷唾骂,还是之后的赞赏惊叹,对扈晓来说都是浩劫。 因为被骂的时候,她放弃了梦想;被赞赏的时候,她失去了家。 一切犹如行军打仗,紧锣密鼓,云楚把平静的生活一股脑儿掀翻,扈晓沉浸在突变和打击中身心俱疲,不愿也不敢面对,直到退役归来才理清当时的情况。 元旦三天,《味尽》票房惨不忍睹,众多影院开始止损,有减少排片的,也有直接下映的。 就在《味尽》扑街即将成定局的时候,它被央视媒体点名了。 ——如何与自己相处是永恒的课题,尤其是在一件事走到尽头的档口,我们心中善恶并存,站在临界点,下一步是歧途还是正道,往往一念间,《味尽》深刻得让人警醒。 不一样的声音劈向鄙夷谩骂的浪潮,淹没在浪潮中的影迷们再次站了出来,力挺《味尽》,紧接着情况开始改观。 好的作品会说话,也会让那些诋毁者自动闭嘴。 《味尽》起死回生,票房高歌猛进,但即便如此,网络上酸云楚的声音从未停歇。 其中尤为火热的一句是这样的:骗子楚,我依旧讨厌你,以前你演技不行,现在人品不行。 有关人品的问题,吃瓜群众盘根究底,粉丝媒体围追堵截,云楚、扈清以及工作室皆雷打不动,直到《味尽》收官。 云楚工作室V:年末总结年初规划,是你我都会做的寻常事,云楚也不例外。接连两条微博被误解为炒作,面对这种情况她宁愿失约避嫌。此刻无任何上映作品,解释也可补上——云楚已决定息影,《味尽》是她最后一部作品。二十三年演艺生涯,风风雨雨,感谢云朵们的陪伴和支持,从此江上清风,山间明月,各自安好。 消息发出,一片哗然。 粉丝们难以接受,就连竞争对手都感到匪夷所思,《味尽》一战打得多漂亮,口碑票房双丰收,可她竟然在最好的时候选择离开。 云楚决绝又毫不留恋的做法,引得全网沸腾,惊叹声此起彼伏,牡丹花作比那段话道出众人心声,被引为经典,甚至在后来的电影节颁奖礼上,主持人也笑称云楚是牡丹影后。 只是外界再多的夸赞、认可,云楚都没有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 扈清代为上台领奖,夫妻俩夙愿以偿,他却笑不出来。回到家,没有老婆,女儿也不在,只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对着奖杯失声痛哭。 从那以后,父女俩都不喜欢牡丹。 * 五年过去,这是扈晓第一次面对大片大片的牡丹,她本想离开,但转身那一刻背后的相机轻轻碰到挺直的脊梁骨,她改变了主意。 不失信、速战速决、拿钱走人,也就三个步骤,扈晓觉得自己可以,戴上墨镜,步履矫健如风直奔目的地。 “牡丹好看,还是我好看?” 一个身穿白纱裙的女人站在花丛中,俏生生地问对面的男人,后者答得飞快,“当然是你好看。” 女人咯咯地笑了起来,又问:“这么说,我比云楚还漂亮?” “云楚——”男人的目光下意识落到牡丹花上,随后疑惑道,“那是谁,竟然能跟你比,很漂亮吗?” 这样的答案很好地取悦了女人,她笑得越发大声、忘形。 扈晓眉头轻蹙,停下脚步,嗯……笑到破音有些刺耳。但看这八角亭,是约定的地儿,要拍照的该不会就是眼前这对吧? 伸手从兜里摸出手机,拨通顾客李的电话,没一会便听到铃声响起,《味尽》的插曲。 男人神情尴尬,手忙脚乱接起电话,“喂”他只说了一个字,扈晓已经走上前。 “李先生,你好。我是巫云,负责今天的拍摄。” “哦,你好。” 男人仔细打量,渔夫帽、墨镜、风衣、阔腿裤从头到脚裹得倒严实,但听声音是个年轻女孩无误,看嘴型应该挺漂亮的。 “摄影师戴着墨镜不影响拍摄吗?”他笑着问。 “不会。” 扈晓从背包里取出相机,进一步解释,“我工作的时候不戴墨镜。现在开始吗?待会太阳大了,会把你的漂亮女友晒黑。” “废什么话呀,赶紧拍。”女人走了过来,亲昵地揽住李先生的胳膊,“亲爱的,你从网上找的这摄影师靠谱吗?不满意我可是会要求重拍的。” “人家按时收费,肯定保证质量。”他转而看向扈晓,“我说的没错吧,巫小姐?” 那瞬间,扈晓直觉遇到了难伺候的主,果然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除了喝水她没有歇一会,女人初看照片很开心,紧接着又总能找出不满意的点,鼻子太大都是摄影师的责任。 “哎呀,两个小时了,照片是不错,但你这效率真心糟糕,我还有好多造型没拍。” 扈晓坐在凉亭的石凳上,慢条斯理地擦拭手心汗水,“我按时收费,对照片满意,请约下次。” 李先生立刻接腔,“现在就约,两小时一次对不对,你今天我全包了。” “抱歉,我不接受临时订单。” “这算什么临时?这是在顾客不满意的情况下酌情延长些时间,再说我又不是不给钱。” “李先生。” 扈晓语速缓慢,咬字清晰有力,她站了起来,用过的纸巾被随意卷成团,旋即一个干净利落的投射,成功掉入几米开外的垃圾篓。 这牡丹的世界,这难伺候的女人,扈晓已经忍到极限,不曾想还有个胡搅蛮缠的李先生。 她正要硬气地说结账,一个痞里痞气男生迎面走来,劈头盖脸一顿质问。 “怎么回事?我都等你十五分钟了,到底是赚钱重要还是我重要,你敢选前一个——”他凶神恶煞地捞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青龙纹身,“以后你给谁拍照,老子就揍谁!” 扈晓被整得一愣一愣地。 旁边的李先生倒是反应迅速,“我以后再也不喊她拍照。” 话落就要跑路,却被揪住衣领,他努力偏头看,只见渗人的青龙獠牙,随后又听到恶狠狠的话。 “先把以前的账结了!” 李先生哪里敢赖,付钱走人速度飞快。 扈晓反应过来的时候,世界已清静大半,她瞄了眼对方的青龙纹身,笑道:“在哪买的纹身贴纸,逼真。” 男生撸下衣袖,笑得狡黠,“什么贴纸,我这可是货真价实一针针刺上去的。” “嗯。” 扈晓并不计较,她将所有物品快速收入背包,在戴上墨镜之前诚恳地说:“刚才的事,谢谢你。” “怎么谢?”男生饶有兴致地提议,“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打赌?” “对啊,我喜欢打赌,我常赢。” “彩头是什么?”扈晓直截了当地说:“力所能及,我直接送你当谢礼。” 常赢摇头,“送不行,这事除了自己争取还得看天意。” 扈晓面露揶揄,“你不是常赢吗,结局已定何必走过场?” “我叫常赢没错,但也有输的时候。”他语气突然变得低落,“比如在她面前,我一输再输,最后沦落到跟你一样,穷游。” “你从哪看出来我穷游?” “年龄不大,设备欠精良,背上相机就敢一个人出来接活,典型的缺社会经验缺钱,外加北方口音出现在南方小城,不是穷游是什么,大学还没毕业吧。” 仔细观察合理分析的作风让扈晓生出几分亲近感,她反驳,“我艺高人胆大,无所畏惧,不缺钱独爱赚钱的感觉,不行?” 常赢微微耸肩,“行,但根据蛛丝马迹猜一猜赌一赌,我习惯了。” “你赢了。” 她话锋突转,笑着说:“我的确穷游,这个就算数,彩头是什么?” “哈哈哈……”常赢笑得开怀,“彩头是你请我看场电影。” 不等对方开口,他又自顾自补充,“电影我选,位置你挑,但必须得隔开。请见谅,我答应过一个人,不单独跟其他女孩一块看电影。” 扈晓猛然怔住,她抬头凝望烁于枝头明净艳丽的牡丹花,心尖微颤,今天真是个特别的日子,猝不及防来到牡丹盛开的地方,紧接着还得去电影院。 自放弃梦想入伍当兵,看电影的癖好也随之戒掉,上一次约人还是五年前,那时她跟陈嘉遇说——我们12月31号一起看《味尽》,下冰雹都得去。 后来那天下起了很大的雪,陈嘉遇把喝醉的自己背到男生宿舍,电影之约不了了之。 “好,哪场电影,我现在就订票。” “最新上映的喜剧《International Smile》。” 第43章 都给你 特意指定一部电影,其中必有他的理由,扈晓并不多问。 长达三年天南海北的穷游经历,形形色色的人与事让她明白了世间难处的千变万化,同时习惯离别和点到即止。 “我订了6排7座和7排1座,相隔足够远,电影散场时人潮涌动,提前说一声再见。” 说这话时,扈晓认定自己撑不到电影结束,而7排1座很适合中途离场。 尚未开始便提前告别,这样的做法让常赢愣了好一会,随后他笑了起来,“再见,谢谢你的电影票。” “不必谢,这是你自己赢来的。” “那我得感谢云楚,刚才那对情侣如果没有谈论她,我根本注意不到你,更别说赢得彩头。” 原来拔刀相助的背后还有这番曲折,扈晓惊讶极了,“你是她的粉丝?” 狭长的眸子里滑过一丝宠溺的笑,常赢说:“我喜欢的女孩喜欢云楚,我得捍卫她的喜欢。” “真好。” 她由衷赞叹,甚至心生羡慕,如果有人也因为喜欢她而支持、捍卫她的梦想,那该是件多么幸福美好的事。 可现实是,曾经的扈晓没有,现在的扈晓不配有。 大步走入影厅,置身陌生又熟悉的场景,往事纷至沓来,“扈晓不配有”的感触越发强烈。 阿妈、电影、梦想,十八岁以前的生活似乎就这三件事,观影犹如吃饭,每天至少花费两小时,疯起来还会通宵。 影厅最能让人快乐开怀,瞧着大银幕上的阿妈憧憬自己的未来,这样的事扈晓不记得干过多少次。 一点一滴,看着阿妈演技提升。 云楚凭借《青春几时有》获得最佳女主角提名的时候,扈晓觉得影后桂冠指日可待。的确,桂冠来了,一部《味尽》满足所有期待,可那时她的世界已经坍塌。 生活天翻地覆,梦想没了,入伍两年扈晓才缓过那口劲,退役归来,又发现爸妈离婚家散了,天南海北地她开始放逐自己。 以前总是女孩追着爸妈的脚步,问他们在哪。如今终于掉了个,扈清隔三差五打电话来问,闺女啊你在哪? 扈晓不痛不痒地答,“在我应该在的地方,四海为家。” 此刻,这个四海为家的人再次走进曾经最让她开怀的地方,所有的感受都涌向喉咙处,涩而苦,无法吐出一个字。 7排1座靠近过道,买票时扈晓只想着适合中途离场,坐下去的那一刻仿佛触动记忆开关,一个清冷的声音跳入脑海——“这个位置很好。” 扈晓心头微颤,那个声音又说:“你站起来。” 是啊,曾经有人以别扭的方式来保护自己,不由分说强行换座位,只因他误以为另一边坐着暴躁轻浮的富二代。 想到这里,扈晓蹭得一下站起,抬腿便要逃离这个触景生情的地方,身旁却有个女孩压低声音道,“谢谢,你不用站起来,我能过去的。” 对方是要借道往里走。 扈晓愣神让行的档口,电影已经开始。 一片黑暗,小孩纯净无邪的笑声伴着海浪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由小到大,从弱变强,霸占整个影厅,穿透每具身体,直抵人心最深处。 似是浮躁被洗涤,上一刻还叽叽喳喳的影厅瞬间安静如鸡,男男女女不约而同地沉浸在纯粹的笑声里。 画面一转黑暗散去,广阔寂寥的海边只一个男人坐在那垂钓,他面朝大海背对观众,声音低沉而悠远。 “很久很久以前,我们都是这个小孩,最会笑。” 他慢条斯理地回头,露出年轻英俊的侧脸,猝不及防的东方面孔,能夺人呼吸的帅气,影厅顿时响起阵阵抽气声。 “只是后来,我们丧失了这种能力,需要寻找、学习——” 男人的口吻严肃而正经,像极了自以为是的老教师。鱼线突然下沉,他头也不回快速提拉,“啪”得一声响,悬空的大鱼和半截鱼竿纷纷落入大海…… 影厅哄堂大笑,银幕里的他却脸色阴沉,冷冷地道:“就是这么丧失的,你哄我,我都不会笑。” 在众人皆笑的昏暗影厅,原本打算逃离的扈晓傻愣愣地杵在原地,热泪盈眶。 她重新坐下,含着水光的眸子死死盯着大屏幕,钓鱼的男人已然不见,她一字一句无声道:陈嘉遇,好久不见。 * 在这之前,扈晓有想过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陈嘉遇,也幻想过各式各样的重逢场景,但无论哪一种都没有现实来得震撼。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那张自己曾经丈量过天生适合接吻的嘴,冷冷地说,“你哄我,我都不会笑。” 心尖一颤,扈晓蓦地意识到,追赶车子那天陈嘉遇一定很生气。 一边看电影一边流泪,扈晓认怂,因为当年拿回手机后,她既没有勇气打电话给陈嘉遇,也不敢点开短信回消息。 换位处之,如果突然休学不告而别的那个人是陈嘉遇,她恐怕会怒气滔天,顺带还要讨厌对方喜欢的事物。 但陈嘉遇没有,他走进了大银幕,成为一名演员。 最要好的朋友实现了自己的梦,扈晓几近贪婪地盯着银幕,想多看几眼陈嘉遇,可《International Smile》是一部笑料百出的群戏,它汇聚了很多国家的人与事,将不同文化、朴素道理以搞笑形式呈现,陈嘉遇饰演的角色只是其中一个小片段,也是整部戏唯一一个从头到尾都没露出笑容的人。 电影散场,扈晓走得很快,但她并没有离开电影院,而是直奔下一场。 从中午到傍晚,从傍晚到夜色加浓,整整八个小时扈晓除了重复观看一部电影什么也没做。 回到酒店,她迫不及待打开笔记本全网搜索“陈嘉遇”,却发现百度词条都没有,相关微博也只有零星几条,嚷嚷着《International Smile》里的那个中国小哥,真心惊艳到我了。 他还没回国?他刚出道?这是他第一部作品?他那样的人分明更适合科研,怎么会选择拍戏? 心中有很多疑惑,无人能够解答。 外出旅行的这几年,吃穿用行扈晓都可以将就,唯独住的地方一定要简洁、安静。但是此刻,房间里的寂静变得有些可怕,似视能将人吞噬。 指腹来回摩挲着键盘,她想有些热闹气。 点开“惊凰十二少”的聊天界面,扈晓老实交待行踪。 巫云:咳,昨天说不喜欢牡丹,今天就误入牡丹园。 融冷:斜眼笑.jpg 巫云:昨天还说不看电影,今天泡在电影院八小时。 江啼竹:呵,女人! 暖兔:巫云安安静静的,我还以为在她潜心写稿,忍着憋着群消息都没敢发,生怕打扰她,结果呢?她背着我去看了电影!委屈巴巴~ 暖兔:今儿个没有万字更新的投喂,我不会原谅你。 巫云:更新那是肯定……不可能更新的,但是暖兔,我可以跟你一起做个追星族。 暖兔:啥?你说啥?记得某人昨天倍儿酷地表示——我不追星。 香兰笑: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还是三连的。 巫云:我也不想的,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今天看了部美剧,里头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中国小哥迷了我的眼。 融冷:扎心,巫云一朝颜控,惊凰儿郎优势尽散。 江啼竹:楼上几个意思?是在说声音好听的我们都长得丑吗?我不服。 暖兔:不服开视频,比过美剧里的中国小哥,巫云就是你的小迷妹,届时请狠狠地安排她,码字!日万! 香兰笑:只有我关心中国小哥姓甚名谁吗? 暖兔:也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歪瓜裂枣,害我更新都没得看。巫云,请说出他的名字,即使隔着七大洲八大洋,暖兔本兔也能给他寄去刀片。 巫云:收起你的刀片,我们还是好朋友。 融冷:在映美剧、中国小哥,两项关键信息足够我用排除法找出此人,是陈嘉遇,对不对? 暖兔:……陈,陈嘉遇!我错了,这我偶像!猛虎狂哭.jpg 暖兔撤回了一条消息。 巫云:@暖兔 你知道他?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扈晓是抖着手输入完的,消息发出后又屏住呼吸静静等候,她没料到世界这么少,惊凰的小伙伴就有知道陈嘉遇的。 暖兔:不能再知道,我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崇拜他,现在我十九岁,初心不改。 香兰笑:开裆裤的时候……这么猛的吗? 融冷:青梅竹马? 江啼竹:父母之命,娃娃亲? 暖兔:楼上三位想象力垃圾,陈嘉遇在我心目中是超级英雄,谁也别想安排他,谁也配不上他。 巫云:@暖兔 你有他的消息吗?网上一点资料都没有。 暖兔:哼,看在你眼光还不错的份上,想知道陈嘉遇资料,可以!去码字,距离明天还有两小时,你拿三千字的更新来换。 巫云:你这样是不是有点狠? 融冷:一点都不狠,我觉得可以六千字。 江啼竹:就巫云昨天那调皮劲,怎么也得万字。 香兰笑:你们啊,也太小看巫云了,凭她三个月能与我齐名的潜力,一万五小意思。 巫云:卒。 暖兔:看我起死回生大法——陈嘉遇要回国了,巫云,你很快就能见到他。 第44章 都给你 很快就能见到他。 看着这句话,扈晓心中百感交集,有惊喜、期待,还有些自惭形秽和害怕,陈嘉遇依然灿如星辰,而自己早就不比当年。 当年那个有颜值有梦想敢跟他较劲的人,如今只有服软认怂,比如现在,她真的会写三千字换取消息。 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游走,她写道: 甲先生和丑小姐相识于电影院,丑小姐不告而别时,还欠着甲先生一场电影。阔别多年再相逢,又是电影院,不过这次丑小姐坐在观众席,甲先生在大银幕里,是咫尺也是天涯,他犹如夜幕里的一颗星,把她心向往之却不能至的地方照亮。从此以后,丑小姐有了一颗不必拥有,但可仰望、想守护的星…… 暖兔看到这段时哈哈大笑,直叹偶像力量的强大,并说巫云能想出这样的伪相逢桥段,肯定是今天在电影院得来的启发。 没有狡辩,扈晓大方承认。 巫云:小伙伴们,请原谅我以公谋私,把自己见陈嘉遇的场景搬到甲先生和丑小姐身上。谁要不服,笔给你。 暖兔:这波伪相逢操作,我服气。等写到他们真正相逢,我再服你一次。 融冷:暖兔言之尚早,看字里行间透露的意思,巫云可能并不会安排丑小姐和甲先生见面。 香兰笑:感觉就算见面,也不会是甜甜甜的结局,暖兔到时候恐怕会哭。 江啼竹:嗯,是时候考虑录一段《惊凰元老呜呜呜》了……毕竟戏外有人哭,戏里也有人哭。万幸,这次主役是融冷。 暖兔:楼上仨加起来七八十岁的糟老头,坏得很!总欺负我这个如花似玉的美少女,巫云,救我!我这有你想要的消息。 巫云:救不救?怎么救?取决于你手头消息的含金量。 暖兔:陈嘉遇今年24岁,那个红内裤就别考虑送了,他不会喜欢的;身高186体重75,现在应该会有些改变;日常话不多,雷打不动十点睡五点起,有晨练习惯;脑子灵活沉迷数据研究,很招女孩喜欢,可他得空的时候宁愿拍戏也不拍拖,典型的事业狗、单身狗,放心粉。对了,陈嘉遇目前人在美国,预计这个月中旬回来。 暖兔:怎么样巫云,如此丰富的资料足够你出手相救,给甲先生丑小姐安排一个甜甜甜的结局了吧? 扈晓盯着暖兔长长的陈述,久久不语。陈嘉遇的年龄、身高、体重、习惯、喜好,她都清楚,甚至还知道对方并非雷打不动十点睡,多少个夜晚,凌晨过后他还在回复消息安自己的心。 他的好,藏在冷傲的外表下,是如此地不动声色。而自己呢,一开始总想着气他、收拾他,即使后来渐渐改观、交心,也没有为陈嘉遇做过任何。 扈晓没有回复,群里聊天有冷场趋势,融冷跳了出来。 融冷:故事发展到这里,作为主役,我表示愿意被坑一把。巫云,你写双结局怎么样,一悲一喜,最后究竟启用哪个,看听众呼声。 香兰笑:双结局的提议不错,但工作量翻番,为防止巫云闹脾气跑路,我们现在就开始,分期录。 暖兔:这个好!到时候会有听众催更,我就不是一个人啦,甲先生和丑小姐……相信甜甜甜的呼声会比太阳还高。 书桐:好就行动起来,度假结束,我给巫云打下手。 书桐:@十二你这个导演也别偷懒了,他们虽然熟门熟路翅膀硬,但还是需要顺毛的。 十二:放开手,我放心。 暖兔:我发现惊凰的老家伙们,比如十二老鱼昆山都是撒手掌柜。 昆山:老?不是我;撒手?我没有,前期策划单是巫云的思想工作,我就掉了好几撮头发。 巫云:@书桐作为正牌编剧,你给我这杂牌军打下手?!我好惨啊,被策划和编剧压榨就算了,连同为CV的融冷香兰笑都欺负我。 江啼竹:CV如我,要给同僚送欢乐。巫云你说,是想听融冷娇媚似水的喵喵喵?还是香兰笑狂野粗犷的汪汪汪?我都给你录出来。 香兰笑:暖兔,你四十米大长刀呢,借我用用。 暖兔:不借!竹哥,放心大胆录,我保护你。 融冷:原版喵喵喵奉上,@巫云听完后去写稿。 香兰笑:卧槽!这也太宠了吧,反正我是汪不出来的。 暖兔:哈哈哈,融冷啊,你要笑死我。 巫云:……你们,是让我一点退路都没有啊,说多了都是泪,码字去。 * 自从得知陈嘉遇的消息,扈晓原本四处游历随意散漫的生活便多了一根无形的轴线,她围着线转啊转,踏实而满足。 一天被分成三大块,写稿、录音、追星。 随着《International Smile》的热映,注意到陈嘉遇的人越来越多,看过电影之后,像扈晓一样展开全网搜索的女孩比比皆是,结果呢,查不到相关资料反而遇见一堆同好。最后,粉丝小团体初步形成,陈嘉遇还没正式亮相。 扈晓目前用的微博账号巫云,是三年前加入“惊凰中文配音社”时申请的,内容多是一些广播剧小视频,以及惊凰动态,她从不谈论自己,但是4月3日晚10点,破天荒地发出一条极具个人感情色彩的微博。 巫云:就是想把你哄笑。 配图为陈嘉遇的剧照,台词正是那句——你哄我,我都不会笑。 这条微博,除了引来圈里人的好奇和打趣,还意外地收获了很多过陌生用户的点赞,评论里更是清一色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扈晓每次刷新评论,笑得像个发现自家儿子被众人喜爱的老母亲。 被肯定被喜欢的感觉总是美好的,瞅一眼笔记本右下角的日历,扈晓突然有点期待陈嘉遇能早点回来。 中旬具体是哪一天呢?暖兔也不清楚。 每次码字一小时活动筋骨的档口,扈晓养成了搜索“陈嘉遇”的习惯,冥冥之中有种预感,他一回国便会有动静。 几十次徒劳之后,福灵心至念头起,她把搜索词换成“一尾胖鱼”,结果恰有其人,点进主页一瞧,头像空白简介空白,关注0粉丝1微博0,扈晓没有多想,凭着感觉直接点关注。 同一时间,远在C城半低着头捣鼓手机的管言突然发出感叹,“嘉遇,我这刚注册好账号,系统就送你一个僵尸粉!” 夕阳给世界镀上一层薄而暖的金黄色,陈嘉遇斜倚在窗边,帅气而清冷的脸一半沐浴阳光,一半藏在暗影里。管言的话他没有理会,只是望着远处电影学院来来往往的人流出神。 点进巫云主页,管言随意瞅了两眼,见最近几条微博都是推广信息,顿时吐槽起来,“尼玛,这年头,打广告的都比我粉丝多。” 陈嘉遇慢条斯理地回头,“粉丝多有什么用,他们能帮你考托福?” “你都回国了,我还考托福留学做——欸,你别动!”管言一惊一乍话锋突转,旋即肉嘟嘟的手急忙点开相机,“别动啊,我给你拍张照。” “从机场到现在。” 他微微停顿,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过丝无奈,“你还没拍够?” 管言嘿嘿笑着,“这哪够啊,我恨不得把你衬衫最上面那粒纽扣解开,然后狂拍。” “别让我怀疑你的性取向。” “有这种怀疑的,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管言翻看着自己拍摄的作品,啧啧称叹,“这形象这气质,我终于找到了目标。” 陈嘉遇几步走近,径直夺过手机,把话题拉回正轨,“第一个是赵邱彤?” 嘻嘻哈哈的笑瞬间散去,管言重重点头,“嗯,是她。” “你跟她……”陈嘉遇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问,当年的事,如果没有自己的影响,管言和赵邱彤应该会好好的。 “我跟她从没在一起过。” 管言轻吁一口气,旋即展开双臂往沙发上靠,“跨年夜表白的时候,跟她约好三天后给答复,我没有等到她点头便收回了表白。” “收回,为什么?” 陈嘉遇心中哂笑,他们可真是难兄难弟,一个回收表白,一个来不及表白,殊途同归,各自光棍。 管言抖着腿答,“因为我发现她跟我妈不合。” “什么时候见的家长?” “不用见,眯着眼睛都能预见。” 肉嘟嘟的手掌轻拍沙发,管言继续道:“我妈那个人你清楚,她总怕我不学好走歪路,时常叮嘱我向你靠拢、看齐。但赵邱彤完全相反,她希望我甩开你走自己的路。” 陈嘉遇瞥了眼对方搁在茶几上的词汇书,斟酌道:“阿姨太念旧情,你是该走自己的路,兄弟情谊不靠同处一座城市或同在一个国家来维系。” “我的路是,虽然胖绝不做夹心饼干。”他冷不丁探出手,一把抢过陈嘉遇的手机,“就在刚才,未来奋斗目标我都找到了。” “什么目标?” “你啊!” 管言笑得奸诈,“我一直想做销售,奈何没有称心如意的产品,刚才给你拍照的时候,嘿嘿嘿……我决定卖你。” 陈嘉遇神情淡淡,“我是个人。” “放心,我是个良民,不拉皮条。”管言看着照片,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现在网络上盼着你出现的妹子能从城南排到城北,未来可期!对了,《International Smile》是你第一部戏?” “不是。” 陈嘉遇拧眉想了会,“具体记不清,可能十几次。” “开什么玩笑?就你那脑子和记忆力——” “我是个人,得空就被拉去跑龙套,记次数不如统计账单省事。” 管言兴奋地搓了搓手,“来,我给你算,顺便为我的产品做第一轮包装。” 陈嘉遇斜睨他一眼,随后取过钢笔,径直在对方的词汇书上写下一串号码。 “导演Stephen的联系方式,你要的流水账单、资料都可以找他帮忙。” “这……”管言抓头挠腮,“我说的英语他能听懂?” 陈嘉遇嘴角微勾,“试试就知道。” 第45章 都给你 刷微博最抓心挠肺的时刻莫过于等更新,停留在你关心之人的主页,每按下一次F5都犹如打开一个潘多拉礼盒,会遭遇失落焦灼,也会碰到欣喜若狂。 看到一条微博欢喜得想尖叫出声,这样的体验,扈晓很多年不曾有,但是此刻她盯着笔记本屏幕,突然抬手捂住了嘴巴。 真的是他!他回来了! 这两句话在脑子里反复回荡,扈晓轻咬下唇盯着一分钟前的更新看了又看。 一尾胖鱼V:大家好,我是陈嘉遇。 仅有的一张照片,男人气定神闲地斜倚在窗边,眉宇依旧清冷,暖黄色的落日余晖都没能柔和他几分,只是比起从前,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少了些涌动的流光,显得越发沉稳、深邃。 光标在编辑框里时而前进时而后退,犹豫删减循环往复,万语千言最后只有一句简单的话。 巫云:你好啊陈嘉遇,我是巫云。 扈晓刚发送评论,笔记本右下角的企鹅疯狂跳动起来,紧接着又变成“暖兔发起了语音通话”。 她笑着点接受,女孩兴奋激动的声音排山倒海而来。 “巫云,陈嘉遇回国啦,啊啊啊啊!我刚才激动得差点掀了饭桌,被妈妈训斥好一顿,但还是开心,哈哈哈……” “你赶紧看微博,他账号叫一尾胖鱼,三分钟前有更新,帅出天际的美照啊,够你舔屏一整晚。” “我的心它不听使唤了,今晚铁定要失眠,好在还有你陪我。巫云,你怎么不吭声,在听吗?” 扈晓清了清嗓子,语气含笑,“我有在听。” “那你怎么会如此平静?回国的是陈嘉遇诶,你爱——”暖兔猛然打住,紧接着话锋突变,“尼玛,评论区我看到了巫云,你怎么能比我还快!” “我是亲妈粉。” 扈晓一本正经,“当妈的肯定有找寻自家儿砸的独门妙计。” 暖兔笑道,“我呸,反应这么迅速,你怕是时时刻刻都在刷陈嘉遇的消息,又没写稿对不对?哼,我本来该生气的,可就是气不起来。” “真好,爱豆救了我,你终于不再催更。” “催更那是肯定会催更的,但是,陈嘉遇今天回国,我允许你疯狂一晚上庆祝。” 女孩甜美略带娇气的嗓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回响,扈晓突然感到知足,何其幸运,陈嘉遇归来的冲击与喜悦,自己还有分享的人。 “怎么疯狂?”她问。 “我托人找资源去了,待会一起同步看电影,妈妈不查岗我就能通宵。” “哪部电影?” “当然是陈嘉遇的,哪怕只有几秒的镜头,我都要搜罗过来看一遍。” 看遍爱豆所有作品这一点都不为过,甚至是常规操作,但扈晓却暗暗惊奇,“需要通宵,所以有很多?” “他之前一直隐瞒消息,我预感不会少。” 不少具体是多少,扈晓心中隐有猜测,几或者十几,但在看到撑满整个屏幕需要下拉才能显示完整的文件列表时,她震惊到心疼。 这些年,他一定过得很辛苦。 留学课业繁重,拍戏也非轻松活,这两项就足以占据睡眠之外的所有时间。陈嘉遇,你把自己安排得如此满满当当,不累吗? 有这样感触的,不止扈晓一人。 宽敞而空荡的客厅里,管言气得来回踱步,才忍住把靠在沙发里闭目眼神的发小打一顿的冲动。 “别走了,步子再轻,我都听得见。”说这话时,陈嘉遇并未睁开眼。 “你到底怎么想的?” 管言一屁股坐到沙发里,“你擅长的是数据科学,人工智能领域不香吗?为什么要花这么多时间和精力拍戏?” “不为什么。” “我信你个鬼,就你平日里能少说一个字是一个字的节俭高效气质,做不出无意义的事。” 陈嘉遇突然睁开眼,意有所指地道:“Stephen说我长得比较讨镜头喜欢。” 管言怔愣片刻,旋即没好气地嚷嚷开了,“卧槽,镜头喜欢你就去啊?” “嗯。” 他点了点头,神色变得格外凝重,“我得亲自去检验真假。” “呵,凡事亲力亲为,付出过多心血。” 管言突然伸长脖子,视线扫过对方乌黑浓密的头发,恶意满满地说,“当心过早秃顶没人要。” 黑白分明的眸子闪过一丝戏谑,陈嘉遇不紧不慢地道:“我忍你啤酒肚大半天了,从明天起,跟我晨练。” “……我决定回学校,不跟你住这空荡荡的大房子了。” “这儿距离电影学院5分钟路程,明早六点见。” 听闻这话,管言特别夸张地抱住自己双臂,“说,你买学校附近的房子,是不是为了方便虐待我?” 陈嘉遇复又闭上眼,半晌才缓缓吐出两个字,“不是。” 记得曾经有个人说过要考表演系的研究生,按时间推算,她现在也该研一了。 * 仅凭亮相打招呼,说一句“大家好”便能上热搜的,放眼整个娱乐圈也没几个人,陈嘉遇做到了,他自己不在意,负责发微博的管言乐呵呵地傻笑。 “热搜第六!”他把手机递到陈嘉遇眼前,“瞧瞧,中国妹子多热情,一个个都想把你哄笑。” “观众比我入戏深。” 回复完最后一封工作邮件,陈嘉遇合上笔记本,“我又不是不会笑,如果不想笑,也不是哄哄就行。” 管言悻悻地收回手机,“切,你真没趣,难怪单身狗。” 说到单身狗,神经大条的管言心里咯噔一声响,他试探性地问:“嘉遇,你不会还惦记……扈晓吧。” 后面三个字他放低了声音含糊而过。 往卧室走的步子微微一顿,其实不用听清,陈嘉遇也知道对方说的谁。他回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疑惑。 “惦记谁?” “哈哈,没谁没谁。” 管言连连摆手,随后企图自圆其说,“其实是我妈惦记你,尤其逢年过节唠叨得厉害,话说你这次回国,不会走了吧?” 陈嘉遇抬眸望向窗外,“项目和团队都还在美国,肯定是要回去的。” “卧槽,我还得继续啃英语?!” “你想做销售,多掌握几门语言大有好处。” “哎呀,这些以后再考虑,现在只一个目标,把我的第一个产品——你,打造成大红大紫的知名品牌。” 看着疯长的粉丝数,以及排名不断上升的话题,管言当时觉得目标不难,毕竟陈嘉遇实力摆在那,自己稍加运作便能成功。 而且开门红,形势一片大好。 那晚,管言做梦都在笑。睡醒睁开眼,第一紧要的便是拿过手机看看粉丝数,肥嘟嘟的手指点着屏幕,他从右到左认认真真地数,“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 “嘉遇!” 他放开嗓子吼道,“一夜爆红,你粉丝破千万了!” 那时候陈嘉遇正在刷牙,巨大的喊声下,墙上的镜子似乎都为之震了震,他微愣,旋即摇头失笑。 没得到回应,管言迅速掀开被子溜下床,拿着手机满屋子找人。 “嘉遇,你待会再洗脸,先看一眼粉丝数。” “淡定些。” “淡定不了,啧啧啧。” 一双小眼泛出精光,他美滋滋地说,“这数量,看着真喜人!你常年接触庞大数字,可能体会不到。” 陈嘉遇戏谑道:“你这么夸张,完全以一当二,我的那份你代劳。” “没问题,包在哥——” 高亢激动的嗓音突然卡住,紧接着来了个180度大转折,“滚犊子!黎子旭这个小人,又来使坏。” “谢璧又是谁,真粉还是假粉?”管言火冒三丈,“肯定是黎子旭那厮找来唱双簧,黑你的。” “过分,这群黑心肝的,太过分了!” 陈嘉遇洗漱一清,慢条斯理地擦干手上水迹,才问:“发生了什么?” 管言急得抓了抓耳朵,面露苦色,“嘉遇,一夜爆红没错,但却是黑红黑红的。” “嗯?” “你看。” 他递过手机,“黎子旭和谢璧推波助澜,让你涨粉让你变黑。” 陈嘉遇微微垂眸,视线扫过屏幕,一目十行。 黎子旭V:今晚热搜第一,呵!现在的新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凭着三分钟不到的演出就敢买热搜,想红想疯了吧。 谢璧V:小黎总,别夹枪带棒含血喷人。我不知道别人怎么对待偶像,反正我认定他值得更好的。所谓更好,就是我目前能给到的最好的。在我心中,陈嘉遇配得上第一。我为偶像花钱,关你屁事?! 一个是崇光娱乐的太子爷,一个是聚佳集团的大小姐,两个拥有庞大粉丝群的账号就这么明目张胆地互掐起来,紧接着站队的围观的纷纷抵达战场,时不时还会冒出一句——这都第几回了,微博又瘫了。 作为引发争执的导火线,一尾胖鱼更是几度沦陷。 陈嘉遇看过之后,不置一词抬腿往外走。 管言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急得嗓子冒烟,“怎么办啊,嘉遇?” “我现在是你的产品,你看着办。”他语气何其认真。 “你这个产品,就没点自己的想法?” “有。” 陈嘉遇瞥一眼对方微微凸起的小肚腩,不紧不慢道:“跟我去晨练。” 第46章 都给你 杯中的莲心水热了又凉,空了又满,时间流逝影片更迭,房间里的灯亮了整夜。 扈晓一边看电影一边做笔记,右下角的企鹅什么时候不再跳动,暖兔有没有说晚安,她都毫无印象。 所有注意力都给了影片以及片子里那个熟悉的身影。 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有时甚至只有一个背影,无论何种造型,无论是否给镜头,只要陈嘉遇出现,扈晓便能第一时间认出。 喝水的时候扫一眼笔记,她惊觉现有的几个角色都带有悲怆性,尤其是在导演Stephen的影片里,陈嘉遇似乎象征被撕裂的美好,呈现出形形色色的小人物面临巨变时的呐喊、挣扎。 是巧合还是特意塑造?无从知晓。 有无数个瞬间,扈晓特别希望此刻陈嘉遇就坐在自己身旁,如果是那样,她肯定会跟他讨论角色,并问一问饰演那么多悲情人物会不会心累? 然而没有如果,只有苦润的水由热变凉,安静的夜从黑转白。 伸懒腰,打哈欠,活动筋骨,准备关电脑睡觉之前,扈晓没忍住点开微博想再看一眼陈嘉遇。 这一看睡意瞬间消散。 昨晚回复评论时,一尾胖鱼的粉丝数以个位单位,现在赫然变成千万。 扈晓揉了揉眼,再次摁下F5,粉丝又增长好几百……直觉有情况,她赶忙点开评论区。 烟波江上V:大张旗鼓买热搜强势出道,我第一服气的是金钱之力,第二服气你这张脸皮,够厚也够帅气,花钱整过? 冰糖柠檬茶:我酸了,也想要谢璧那样的有钱任性土豪粉。 大鳄鱼和小闸蟹:楼上酸什么,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谁知道为赢得谢璧的支持,陈嘉遇私底下付出了什么,坏笑.jpg 嘉遇的小仙女:只是因为多看了照片一眼,吃瓜群众变成了你的小仙女。 豆光倾城V:这次我站小黎总,凭好看、有钱霸占热搜不过昙花一现,演艺圈请拿作品说话。 乡关何处:黎子旭和谢璧是有钱人的撕逼,我谁也不站,就想看看作为引发战争的根源,陈嘉遇会怎么样。 一念执着V:我只是想安安静静追爱豆,想把他哄笑,你们这些坏人都散开。 …… …… 根据评论里的信息顺藤摸瓜,扈晓很快看到了黎子旭和谢璧之间硝烟弥漫各不相让的对骂。 黎子旭V:你想为偶像花钱,关起门来随便折腾,老子屁都不会放一个,但是拿到公众场合污人眼就很恶心了。 谢璧V:公共场合怎么的?我偶像那么好,值得全世界知道。小黎总如果因为拍戏扑街亏损到连牙刷都买不起,直接说,我赞助你一整年的。 黎子旭V:好?就凭那三分钟不到的表演?!你怕是早上忘记洗脸被眼屎糊了视线。 谢璧V:话我提前撂这了,陈嘉遇的实力绝对吊打你挖掘的那些老腊肉、嫩鲜肉。 针尖对麦芒,两人你来我往互骂了半宿。 扈晓看得倒吸一口凉气,这简直是把陈嘉遇放在火上烤,试问哪个刚亮相的新人承受得起买热搜、被包养、引发两大账号撕逼的罪名。 她暗暗琢磨,黎子旭本来就跟陈嘉遇不对盘,两人还在图书馆门口动过手,这次抓住机会往死里贬低、抹黑,倒也理解得通。 但谢璧……不正是那个砸钱让自己离开陈嘉遇的耳钉女孩吗?她的追捧可真是张扬、任性、不顾后果。 关掉网页,扈晓起身泡了杯新的莲心水,紧接着原本打算关闭的笔记本再次运转起来。 从暗夜到黎明,黎明到日上中天,前半段扈晓全神贯注看电影做笔记,后半段开始提取素材,混剪视频。 暖兔发来语音请求的时候,一段时长近5分钟的视频已初步形成。 “巫云,你在线啊。”女孩打了个深深的哈欠,“抱歉,昨晚说好要通宵,不知不觉我睡着了。” “你出现得正好,咳。” 嗓子涩而干哑,扈晓连忙端过旁边早就凉透的莲心水,猛灌一大口后说,“我剪了段视频,目前还很粗糙,需要你帮忙进一步细剪、调色。” 暖兔笑道,“陈嘉遇的视频对不对?发过来,我一定拿出自己的最高水准。” “嗯,是他。” “我果然一猜就中。”接文件的档口,暖兔突然问,“又是看电影,又是剪辑视频的,这都中午了,你不会一直没睡吧。” “后面的工作交给你,好困,我先去打个盹。” “去吧,拼命巫云!从现在起,陈嘉遇头号粉丝的位置我让贤。” * 扈晓随意洗了把脸,合衣躺在床上,把闹钟调到十五分钟后,她放心地睡去。谁成想三分钟不到,暖兔发现陈嘉遇被黑便径直放出了视频。 惊凰暖兔V:我爱豆靠脸吃饭?我爱豆需要热搜出道?我爱豆没作品?简直笑死个人,话不多说看视频。 她怒气冲冲地发出微博,旋即又在“惊凰十二少”求支援。 暖兔:@全体成员宝宝我即将二十岁,生日礼物提前要,请发动你们的圈子最大限度转发我的置顶微博。 江啼竹:这么大阵仗,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说出来,竹哥用声音把他变成阿猫阿狗。 香兰笑:已看,与生日礼物无关,视频里的男人值得我秒赞秒转。 十二:这小伙子有潜力,刻意转发反而落了下乘,外界肯定还会说我们惊凰收了什么好处。暖兔,直接投稿,黎子旭和谢璧掐得正火,有点眼力劲的媒体都不会错过这波流量。 江啼竹:导演高明,老家伙就是老家伙。 暖兔:好!我这次一定快狠准,让那些大喷子小喷子统统闭嘴。 融冷:@暖兔 视频是巫云剪的? 香兰笑:卧槽,看到后面还真是,巫云如此多才多艺,全面小能手似的,我还能跟她齐名吗? 暖兔:背景乐、主题、素材、剪辑都是巫云手笔,我就调了个色,外加最后一页的字幕。 十二:真是宝藏女孩,改天让她试试翻唱。 暖兔:不准,巫云已经很辛苦了,以后谁想压榨她,先过我这关! 融冷:没见她出来,通宵剪视频了? 暖兔:嗯,从昨晚八点到现在,几分钟前刚睡下。不说了我要去战斗,你们也别发消息打扰她休息。 * 随意一个盹,睡出“世上已千年”的感觉,是扈晓怎么也没料到的。 看着已经在网络上传播开来的视频,她颇为苦恼地挠了挠头发,“暖兔,你怎么这么快就把视频发出去了,那还粗糙得很。” “不粗糙呀,战斗力杠杠的。” 刚打了个漂亮的爱豆保卫战,暖兔意气风发,“看着陈嘉遇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我一秒也不能等。” 扈晓盯着视频最后的字幕,有气无力道:“既然一秒都不能等,你加什么字幕?” “注明资料来源这是惯性操作。” “我指剪辑,为什么写巫云,暖兔呢?” 暖兔嘿嘿笑道,“我怕暴露,万一被陈嘉遇或者其他熟人发现,惊凰我就待不下去了,而且这个视频我也没出什么力,剪辑写你一个完全足够。” 扈晓有苦难言,她也很怕陈嘉遇发现的好不好? 结束通话后,扈晓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内心盼着大家看视频就好,千万别过多注意视频剪辑者。 可有人把她奉为救星,又怎么会注意不到? 管言半躺在沙发里,捧着手机哈哈大笑,“嘉遇,瞧瞧你这运道,真是吉人自有天相,我揪心整个上午毫无头绪的事,想不到下午就迎刃而解。” 陈嘉遇没吭声,他对着邮件眉头紧锁,修长洁净的手指放在键盘上,半晌也没输入一个字,似是被什么难住。 晨练时路过表演学院,他以进修为由特意去咨询问题,随后发现这两届研究生中都没有一个叫扈晓的人。 这很奇怪,她成绩优异,又那么渴望当演员,怎么会没有成为表演系的研究生? “这个巫云真是及时雨!” 管言自顾自地大声赞叹,“记得我刚注册账号,她就关注了你,起初以为是系统送的僵尸粉,随后发现是个打广告的,现在……我的天,她是活生生的铁粉啊。” 或许是发小的声音太夸张,陈嘉遇收回思绪,随意问道:“什么乌云?” “你的忠实粉丝。” 管言快速挪到陈嘉遇跟前,“就这段视频的剪辑者,你看看,5分钟不到,从背景乐到画面,看得我热血沸腾。” 话落,肉嘟嘟的手郑重而有力地点向播放键。 陈嘉遇看着管言的动作倍觉滑稽好笑,但声音响起的那刻,他猛然怔住,“Conquest of paradise。” “什么,你说什么?”管言一脸懵逼。 “我说背景乐是《征服天堂》。” 一直以来,无论是爆红被黑还是澄清反转都泰然自若的人,突然饶有兴致地从管言手中拿过手机,认真看起视频来。 画面紧跟音乐节奏,切换得流畅而自然,对陈嘉遇来说每一帧都是回忆,但有时候连他自己也反应不及这个镜头出自哪部电影。 诚然,他不记得自己演过多少配角,但有一点却深深地刻在脑子里,所有角色都带有挣扎和毁灭色彩。 而且别人不知道的是,每次拍戏前他都会听Conquest of paradise。 视频播放完毕,管言见发小一动不动,仍然沉浸在某种情绪里,他笑道,“怎么样?够燃吧。” 陈嘉遇看着后面的字幕,缓缓道,“巫云。” “没错巫云,她是除了我之外第一个关注你的人,还能剪出这么带劲的视频,绝对真爱粉。” 能做到第一个关注,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资源观看电影剪辑视频……陈嘉遇心中微动,问管言,“她微博是哪个,也叫巫云?” 第47章 都给你 点开主页,当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转发微博,评论简简单单——你好啊陈嘉遇,我是巫云。 作为当事人,陈嘉遇看见这话稍微愣了愣,因为那条打招呼的微博并非出自他之手,一切都是管言在忙活。 页面继续往下拉,接连十几条状态都在宣传广播剧,复制张贴式的预告和更新提示,的确像极了营销号,还是不走心的那种。 所以,只有置顶微博是不一样的吗? 心有疑惑,陈嘉遇耐着性子继续看,时间滑到四月初,就在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幼稚可笑打算终止的时候,一条带着浓厚感情色彩的微博闯入视线。 巫云用了他在《International Smile》里的剧照,并说:就是想把你哄笑。 时间正是电影在中国上映当天。 陈嘉遇若有所思,问管言,“你刚注册账号,巫云就点了关注?” “对啊,简直神一样的速度。” “那时候还没发微博?” 管言仔细想了会,旋即快速摇头,“肯定没有,那时你靠在窗边的照片都还没拍出来。” 话到这里,他后知后觉地问:“没认证也没发微博,她是怎么找过来的?又怎么确定这是你的账号?” 视线落到昵称“一尾胖鱼”上,陈嘉遇笑了笑,“这个问题,得由巫云回答。” * 一开始,扈晓祈祷众人能忽略掉视频剪辑者,但看着好几页的“我从视频来”的评论,以及蹭蹭蹭往上涨的粉丝,她认命般地换了祈祷内容——佛祖保佑,陈嘉遇别注意到巫云。 系统提示有私信,扈晓像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地点开。 一尾胖鱼说:巫云,你好。 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时隔五年,再次看到“一尾胖鱼”发来消息,扈晓像是被施了魔法猛然定住。 过往记忆翻涌而出,内心五味杂陈犹如调料瓶全部被打翻在地,匀称略显粗糙的食指反复摩挲着F键,良久她才慢慢输入一行字。 巫云:你……是陈嘉遇本人? 一尾胖鱼:现在是。你剪辑的视频我看过了,很精彩,谢谢。 收到夸奖和感谢,扈晓倍觉陌生、疏离,她忘了一个粉丝在爱豆面前会有的激动、欣喜,而是无比自然地以朋友口吻说:陈嘉遇,你不用跟我客气。 一尾胖鱼:嗯,你怎么会想到用Conquest of paradise做背景乐? 巫云:具体说不上来,反正是连续看过几部电影后,你饰演的角色在笔记本上一字排开,他们散发出的悲怆性让我仿佛看到了小人物在巨变洪流里的呐喊、挣扎……Conquest of paradise瞬间跳入脑海,时间紧迫我就用了,但愿你会喜欢。 陈嘉遇既没有继续讨论背景音乐,也没有接腔是否喜欢的话题,反而捡了无关紧要的信息。 一尾胖鱼:你看电影的时候会做笔记? 巫云:是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一尾胖鱼:没问题,我有个朋友很喜欢看电影,也习惯做笔记。 这句话让扈晓惊得睁大了眼睛,直觉对方口中的朋友是指自己,心跳猛然加速,她赶忙拍了拍脸颊,提醒道——扈晓,陈嘉遇善于联系推敲,记忆力又好,你可长点心,别三两句话就露出马脚。 巫云:我其实很少看电影的。 一尾胖鱼:你不喜欢? 巫云:是的,我不喜欢看电影,我只是喜欢你。 不喜欢电影那还会是扈晓吗? 陈嘉遇顿时疑惑起来,巫云对自己的喜爱、关注、维护来得那么快而猛烈,又知道“一尾胖鱼”,显然是个熟人,一个经常与电影为伴的熟人……在得知对方有做笔记的习惯时,他几乎认定那就是扈晓,可猝不及防地发生转折。 犹疑不定那便直接问。 一尾胖鱼:你关注我微博的时间很早,在账号认证之前,更在第一条微博发出之前,怎么做到的?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扈晓哑口无言,当时太激动,想也没想点了关注,如今被揪出成为破绽。 巫云:陈嘉遇,你那么聪明,肯定已经猜到我是通过搜索“一尾胖鱼”找到的账号。其实,我们算半个熟人,大学的时候我就仰慕你,但也只敢偷偷……现在好啦你是演员,我可以放心大胆地追逐、喜欢。 谜底揭开不是预期的答案,陈嘉遇有点失落,扈晓却在自己编织的谎话中精准地补刀。 巫云:你刚回国就遭遇一大盆脏水,看来本命年是真的衰,作为铁粉外加半个熟人,陈嘉遇,我可以送你一条红内裤吗? 一尾胖鱼:巫小姐,你越界了。 看着意料之中的答案,扈晓欣喜又难受,喜的是五年过去陈嘉遇没变,他依旧恪守距离,回绝别人的方式丝毫不顾情面。难受的是自己变了,过去调戏他是为接近,现在是躲避。 她一边苦笑一边继续纠缠,像个逮住机会黏着爱豆不放手的狂热粉丝。 巫云:内裤太亲密,内衣行不行? 巫云:如果还是无法接受,红绳总可以了吧。 巫云:留个地址,我快递过去。 巫云:陈嘉遇?陈嘉遇! 无论扈晓说什么,那边再没回过消息。 * 四月春光正好,按照原定计划,扈晓本该白天游览摄影,晚上写稿。陈嘉遇的出现以及《甲先生和丑小姐》的调整,让她生活节奏大变样。 厚重的窗帘将屋子内外分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房间里安静得似乎只有呼吸声。 扈晓仔细翻看着书桐改写、润色过的剧本,随后将声卡、电容麦调整到适合自己的数据,开始录制旁白干音。 《甲先生和丑小姐》的主役是融冷和香兰笑,而扈晓则更愿意充当一个清楚故事始末的旁观者。 经过三年的锻炼和打磨,咬字断句气息把控,她早已驾轻就熟,至于戏感和自然度……在这个故事里,扈晓几乎不用揣摩,张口即到位。 有人听到干音便激动得嚷嚷开了。 暖兔:啊啊啊,巫云这段日子给我太多惊喜,我如果粉她,其他CV哥哥姐姐们会不会吃醋? 融冷:不会,遇上能几句话就把听众带入戏里的旁白,作为甲先生,我感到自己很有福气。 香兰笑:岌岌可危,我好像真的不能跟巫云齐名了,猛虎狂哭.jpg 暖兔:@香兰笑赶紧擦干泪水,要记住你现在是骄傲自信的丑小姐,自卑哭泣的时候还没到呢!坏笑.jpg 十二:巫云这次厉害了,pai戏可省。保持住这种状态,下个故事见。 巫云:听导演说不用返工,我流下了兴奋感动的泪水,今天的进度完成,我追爱豆去也。 香兰笑:楼上且慢,你最近突飞猛进的秘诀难道是……因为有了爱豆? 巫云:是啊,一天只有1440分钟,又要写稿又要录制,效率不高一点,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分给爱豆? 暖兔:哈哈哈,嘉遇催人奋进,一直如此。 香兰笑:他的确神奇,我从没见过哪个演员的粉丝分成两个派系,彼此看不惯相互较劲这么严重的。 暖兔:谢璧算什么粉丝?她就是个傻逼,亏得还有人跟随。等着吧,我们“真爱鱼团”肯定能把她那“白富之家”踩在脚底下。 看着暖兔信心满满斗志昂扬的话,扈晓忍不住笑了起来,陈嘉遇粉丝出现派系,说到底是暖兔和谢璧的较量。 事情起源于暖兔在给媒体的视频中加了一句话——关注偶像作品,才是真爱粉该有的姿态。 随着视频的广泛传播,这句话火了。 谢璧看后十分恼火,她高调任性再次发声:有人竟然怀疑我对偶像的爱,这很好笑。她们收集过去的东西做了个视频,就自称真爱粉。我不这样,我的爱放眼未来,打算投资影视,近几年比较火的IP里,你们期待陈嘉遇演谁? 此话一出,看热闹的和想把陈嘉遇哄笑的蜂拥而至,同时包养的传闻更甚。 暖兔当然不高兴,气呼呼地跟巫云吐槽,发现对方还在看电影、做笔记,收集陈嘉遇的身影,她颇为触动。 本来最先提议看完偶像所有作品的人是自己,结果真正在做的是巫云。 那一刻,暖兔感受到了宁静和执着,她不声不响地创建话题——寻找陈嘉遇,然后从巫云那取来资料,一天做一张宣传海报,渐渐地聚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粉丝,并取名“真爱鱼团”。 #寻找陈嘉遇#话题热度上升,谢璧见到后惯性想买热搜,点进去一瞧,是对头!她的反应很耿直。 谢璧V:郑重申明,话题#寻找陈嘉遇#我不买热搜,省下的钱用来抽奖,庆祝陈嘉遇的超级无敌粉丝团“白富之家”成立。 至此,两大粉丝团正式形成,隔空较劲是常有的事。 真爱鱼团讽刺白富之家是地主家的傻儿子,除了花钱,智商情商双堪忧;白富之家嘲笑真爱鱼团是上不了台面的穷丑挫,除了抠图一无所有。 而被追捧的陈嘉遇,自见识过巫云的疯狂,就再没碰过微博,管言把手机递到眼前,他也不理会。 “不看粉丝,那换一个。” 肉嘟嘟的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摞文件,管言神情认真,“挑东家,好多公司想跟你签约。” “时间不允许,没法签。”陈嘉遇言简意赅。 “就知道会这样,你这个产品以后就任我试验、折腾了。”他转而拿出另一摞文件,喜滋滋地说:“挑剧本。” “剧本你先筛选一遍,有亲密戏的,去掉。” “啥?” 管言小眼圆瞪,“这年头,男主角怎么可以没亲密戏?” 第48章 都给你 “如果亲密戏是男主角的必要内容——” 陈嘉遇依旧看着笔记本,视线在密密麻麻的人名中快速穿梭,语气平静又认真,“那就演配角。” 管言听后嚷嚷道:“你演的配角还不够多?网上都出现寻找陈嘉遇的热门话题了。回国后的第一部戏必须主角,不然我都能预见,媒体将会送你一个配角帝的称号。” “配角帝?” 鼠标下滑名单又换了一轮,他漫不经心地说:“也挺好的。” “好个鬼!我反正是没法接受自己的产品被人讽刺嘲笑。” 管言快速翻阅手里头的几个剧本,“没有亲密戏是吧,我肯定能找出来一个,实在没有还可以谈。” 两人一个刷名单一个翻剧本,各忙各的,但也只安静了几分钟。 肉嘟嘟的手突然指向电脑屏幕,管言疑惑道:“戏剧学院各届研究生名单,你看这个做什么?” 陈嘉遇煞有其事地答:“了解国内影视圈潜在性人才。” “哦,那要不要我跟你说说电影学院的情况,几个专业的研究生我多少都知道点。” “看过了。” 陈嘉遇眉头轻蹙,国内几所知名高等艺术学院一一找过,都不见有扈晓,她难道没有考研?难道记忆里那个哭着跟自己倾诉演员梦的女孩已经改变志向? 想到此,心口依然会隐隐作疼。 曾经那些信誓旦旦的话,似乎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只有他一个人当真,而扈晓则是什么都可以舍弃、放下。 管言并不知道发小的心思,他顺着对方给定的思路说着自己知道的情况。 “我们电影学院虽然很牛逼,但毕业后进入演艺圈发展的并不多,尤其是表演专业,尚未真正踏入圈子就转行实属普遍现象。” “普遍现象?”陈嘉遇喃喃,他以为扈晓是特殊的。 “就拿我同届来说,目前混得好点的是陆可昕,赵邱彤勉强——” 刚说到这,手机铃响起,来电的正是他上一秒谈论之人,管言惊得瞬间起身,“你慢慢看,我接个电话。” 陈嘉遇突然失去了继续寻找的心思,他背靠沙发头枕手臂,暗道此次回国所要面对的,恐怕比自己预计的要残酷。 * 昼夜更替年华似水,无论窗外是风和日暖,还是春雨绵绵,扈晓都没有出去过。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连好几天除了酒店的送餐员、保洁,再没接触过其他人。如果广播剧录制不算,那么她一天的话量没有超过十句。 说的那部分被狠狠压缩,但看和听却在过度使用。 扈晓一股脑儿地将陈嘉遇所有作品全部看遍,如此疯狂的举动对她来说充满了沉甸甸的仪式感,像是弥补过去五年自己对陈嘉遇、对电影的亏欠。 曾经最重要的朋友,最想做的事,她全部抛下,如今那人和那事融为一体,震撼之余,能做的唯有守护。 知道他没有签约任何一家公司,没有经纪人、没有助理,身边只一个初出茅庐粗枝大叶的管言,扈晓看完电影后便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C城。 那种感觉很奇怪,虽然躲着陈嘉遇,但又忍不住想离他近一点。 火车上空间狭小嘈杂不已,扈晓拉低帽檐将脸完全遮住,分明很困却又睡不着,她烦躁地拿起手机,信号时强时弱半晌加载不出一张图片…… 心中烦闷感更甚,扈清恰好打来电话。 “闺女啊,你现在在哪呢?” 这句话,他经年累月不厌其烦已经问过千百遍,扈晓几乎听到耳朵起茧,曾经也试图纠正,但效果总是一次性的,久而久之也只好随他去。 “在火车上。” “打算去哪?” “现在还不定,火车停靠在哪个站台,有吸引我的地方便下车,没有就换乘另一个车次。” 又是这样,问了等于没问! 扈清万般无奈暗暗叹气,紧接着重整旗鼓,“那你计划什么时候回学校?前段日子辅导员跟我说你缺课厉害,可能——” 不等对方把话说完,扈晓熟门熟路,以满不在乎的口吻接过话茬,“又要留级是不是?” “咳,是有这种可能,但现在才四月底,回学校还来得及。” “留级吧,反正我早就是班上年龄最大的,无所谓大多少了。” 女儿破罐子破摔的话,扈清听后震惊又心疼,他提高嗓音道,“晓晓,你不能自暴自弃,未来的路还有无限可能。” 扈晓轻飘飘地说:“但我想走的路早已荒草重生,遍布荆棘。” “那就换条路,晓晓,爸爸知道你是个自信要强的孩子,不会容忍自己原地踏步大学都无法毕业的,对不对?” “我就是要待在原地,不想毕业。” 任性十足的一句话把退路全部堵死,扈清烦躁地搓了搓头发,“那你还有钱用吗,我给的卡这些年你从没刷过。” 扈晓非常冷硬地说:“我有退役补助。” “天南海北三年,还能剩多少?” “用完了我自己会赚。” “大学都毕不了业的人,你拿什么赚?” 气头上的反问,几乎是在说完的那瞬间扈清就后悔了,这话太扎心,那是自己的女儿啊,不是别人。 扈晓突然感到喉头发酸,大学毕业?如果一切按照约定来,自己现在该是研二。 越想越委屈,但她早已练就即使哭着也能语气平静无波的本事,“那是我该考虑的问题,不用你操心。” “晓晓,是爸爸说错话,对不起。” “这三个字我早就听腻了,以后都不必再说。” 得知父母在自己入伍期间办理离婚手续,扈晓问得最多的是为什么,听得最多的是——对不起,扈清这样说,云楚也这样说,但没有谁问过她是否愿意接受。 如果可以,她宁愿一辈子都听不到这三个字。 * C城的春天不同于南边,它有明净艳丽,也有沙尘弥漫。 火车抵达终点,扈晓推着行李箱走出站台,还没来得及抬头望一望故地天色,干燥的风就已卷着沙尘扑面而来,瞬息之间,旅途中风尘仆仆的味道更浓了。 帽檐遮挡住外界投来的视线,扈晓戴上口罩,拦住一辆计程车直奔电影学院。 她没打算回家,也不准备住宿舍,而是在学校附近找了家酒店安顿下来,洗去满身尘垢,喝尽一杯温水便沉沉睡去。 或许是部队时期紧急集合养成的习惯,又或许是人在旅途随时准备离开的心态作祟,扈晓睡得并不安稳,她总能梦见远处传来吹哨声,自己发足狂奔追赶一辆已经开启的火车。 但这次有些不同,吹哨声犹在,她却安稳地坐在车里。 站台上奔跑追赶的人换成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对方速度极快,口中高喊着“等我”,她觉得有趣,探出窗外回头看,那句“等我”突然变成了“扈晓”。 歇斯底里,似是用尽所有力量。 扈晓陡然惊醒,昏暗幽静的房间让她反应过来,那揪人心神的喊声只是梦。 她大口喘气,伸手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解锁,未读消息99条以上,分别来自“惊凰十二少”和暖兔。 05:34 暖兔:巫云,快起来!《甲先生和丑小姐》第一集新鲜出炉,第一听众是我,你还可以抢第二。 暖兔:我等你十五分钟。 05:49 暖兔:可怜巴巴,位置我没护住……现在别说第二,前十都没有了,你继续睡。 10:08 暖兔:戳一下,怎么还没醒,昨晚又通宵?! 暖兔:巫姐姐啊,你虽然是个靠声音吃饭的配音员,但脸还是很重要的,女孩子家家的要早点睡。 暖兔:你如果觉得很难,那就想想陈嘉遇,他可是早睡早起党。 12:13 暖兔:出大事了,巫云快起来加入战斗! 暖兔:谢璧傻逼又黑我偶像,多大脸,竟然敢带节奏,暗指嘉遇不接亲密戏是因为她。 看到这里,扈晓已经平复呼吸,伸手触摸屏幕上分外熟悉的三个字,她轻声道:陈嘉遇,我梦见你了。 几近真实的梦,比自己追不上火车还要难受。 饥肠辘辘,肚子时不时发出委屈的咕咕声,群消息和微博一一看过,扈晓仍旧躺在床上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陈嘉遇竟然不接亲密戏。 回想他在国外拍摄的所有作品,的确没有亲密镜头,甚至感情戏都很少,有也是匆匆带过。 作为一个演员,戏里戏外都不谈恋爱,这……扈晓开始犯愁。 她点开私信,给一尾胖鱼发消息。 巫云:大学的时候,我们私底下给你起过很多代号,数据王子、高山冰川、撩不到手等等,无论是哪个,总归都在叹息你很好又很不好接近,国外五年,你都不改变一下的吗? 巫云:好吧,其实我大概能理解,亲密戏对于恪守距离的你来说,是个挑战。但你什么时候怕过挑战? 巫云:陈嘉遇,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拍戏,但既然选了,就该把这条路扩宽,而不是变窄。 巫云:你可以尝试慢慢来,剧中牵手、拥抱、接吻……呃,接吻如果很难,还有错位拍补救。 噼里啪啦,扈晓打字速度飞快,她没有期待对方会有反应,谁知冷不丁地蹦出一条回复。 一尾胖鱼:你闭嘴。 第49章 都给你 同样的盒饭,同一件事,陈嘉遇放下筷子脸色铁青,管言却摸着肚子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 几分钟前,两人还颇为融洽地吃着午饭,管言一心多用,嚼着饭菜刷微博,囫囵咽下后又开始讨论伙食问题。 “两个单身狗,你不会做饭,我也不会做饭,总是吃外卖怎么行,找个做饭阿姨回来?” “没必要。” 陈嘉遇抬眸看一眼窗外,补充说:“行程随剧组而动,这儿住不了多久,你想改善伙食吃得放心可以去食安饭店。” 管言边刷微博边点头,“也对,还有食安饭店,除了距离,其它倒是跟家里饭菜没区别。” “专心。”他严肃提醒,哪有人扒一口饭看一眼手机的。 “特殊时期特殊对待,你这刚表示不接亲密戏,我得看看粉丝们的反应。” “你认为他们的反应能左右我的决定?” 管言咬一口鸡腿,津津有味边看边吃,“左右那是——啥,送内裤!” 太过惊讶,手中的鸡腿径直跌落,砸在瓷碗里带出一阵脆响。 陈嘉遇起初还没明白,回过味来时脸色铁青,不由分说一把抢过手机,“你乱翻什么!” “咳咳,哈哈哈。” 管言放声大笑,“那个,巫云好歹是实力型铁粉,我看看她的想法。哎!还是女孩子细心体贴啊,关注本命年,关心你的红内裤,这事我就想不到。” 面对取笑,陈嘉遇心中三分难堪七分懊恼,当时竟然忘了删掉聊天记录。 他点开微博打算亡羊补牢,不料巫云又有新消息,接二连三大段大段,还试图说服自己拍吻戏! 删除记录的动作微微停顿,转而变成杀气四溢的回复——你闭嘴。 微博那头喋喋不休的人瞬间安静下来,陈嘉遇这才抬眸看向管言,冷冷地道:“你也闭嘴。” “哦。” 管言牙关暗咬努力憋着笑,最后还是,“不行,我哈哈哈哈。” 陈嘉遇懒得多说,夹起鸡腿快狠准地塞入对方哈哈大笑的嘴巴里。 “哈唔——” 顷刻之间世界清静了,陈嘉遇沉着脸提起筷子继续吃饭。 见发小脸色难看跟吃到苍蝇似的,管言突然意识到,对方依旧没有要结交异性的心思,这么多年,跟嘉遇走得近的女孩恐怕也只有扈晓了,可惜那是个伤人不眨眼说走就走的骗子。 想到这里,管言收起嘻嘻哈哈的心思,神色变得认真。 “其实巫云说得在理,不拍亲密戏路会变窄,嘉遇,先找个熟人搭档试着改变一下怎么样?” “熟人搭档?你有事。” 管言嘿嘿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你,前几天赵邱彤来找我,她刚争取到一部都市言情剧的女主,跟导演推荐了你来演男主,剧本我看过,是当下比较吃香的温馨撒糖——” 不等他说完,陈嘉遇径直反问:“我跟她演情侣,你不膈应?” “……那有什么,拍戏而已啦工作需要。” “我膈应。” 话落,他又一字一句补充,“跟赵邱彤搭档,再美好的温馨撒糖演也会被我演成世界末日。” “你至于吗,邱彤又不是扈——” 激动之下提到不该提的人,管言猛然打住,随后又索性摊开讲,“你回国这段日子从没问过扈晓,究竟是已经忘记,还是暗暗惦记?” 陈嘉遇嘴角微勾,笑得意味深长,“我记仇。” 这样的回答让管言倒吸口凉气,“忘记扈晓吧嘉遇,你出国以后,我曾经蹲点文学院无数次,大一期末考试她没有参加,一年后也没出现。传闻她在伦敦发展得很好,根本没打算再回来。” “伦敦?” “是啊,伦敦舞蹈与戏剧艺术学院,名气响当当。” 难怪国内几所知名高校都没有扈晓的名字,原来是去了英国,原来她当年的离开不止干脆,而且彻底。 眼前久违的中国菜突然变得索然无味,陈嘉遇放下筷子,起身朝卧室走去。 * 春日的午后,阳光正好。 陈嘉遇盘坐于蒲团闭目养神,身前矮矮的飘窗桌上,摆放着一本书和一方褐色原木盒。 这两件物什陪他跨洋,又陪他归国,多少个深夜和黎明,他小心翼翼地翻阅、抚摸,从中汲取温暖和力量。 但现在……修长洁净的手指轻轻触碰绿草如茵的书封,陈嘉遇低声道,“奶奶,小王子的玫瑰花,其实早就凋谢了。” 他转而轻抚褐色原木盒,“凋谢于分别的那一刻,只是小王子不知道,他太傻。” 春风扬起柳絮,飘入屋子打在男人英俊的脸上。 陈嘉突然睁开眼,侧头看向窗外,目之所及是一条熟悉的林荫道,它通往电影学院文学系,当年和扈晓走过一次又一次。 买下这栋房子也是基于此,现在看来充满讽刺,扈晓早已不在这里,是记仇还是惦记都失去意义。 他起身,打算关窗隔绝偶尔飘进来的柳絮。 这时路的尽头出现一个戴帽子的女人,她低着脑袋,整个人裹在军绿色风衣里,步履匆匆。 陈嘉遇忍不住多看了眼她的鞋,灰白色、轻盈秀气,是扈晓爱穿的运动款,曾经的自己还特意买过一双。 想到此,“砰”地一声响,他重重关上窗户。 屋外似乎起了风,拉上窗帘的那瞬间,陈嘉遇看见女人抬起手臂紧紧捂住帽子,匀称白皙的手指一晃而过。 熟悉感铺天盖地涌上心头,记得在电影院初见扈晓,自己最先注意到的便是那双匀称白皙的手。 他猛然拉开窗帘,焦急地往外看。 林荫道上,女人双手捂着帽子跑得飞快,似曾相识的姿势、背影让陈嘉遇心神俱震。 是扈晓,一定是! 他也跑了起来,风一般地离开卧室,掠过客厅夺门而出。 管言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声问:“嘉遇你去哪?戴口罩啊!” * 扈晓有些烦,早知道春风也会如此强劲,就该选一顶有系带的帽子。 可惜出门的时候记挂着那句“你闭嘴”,故而没有心思考虑其它,现在好啦,一步错步步错。 每次回学校,她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最好不被任何老同学认出。 其实曾经的同学早已毕业,但走在熟悉的林荫道上,风把帽子吹起,扈晓还是怕得慌,总觉得有熟悉的目光在注视自己,她跑了起来,想快速离开那条有风的街道。 平地奔跑,对她来说小菜一碟,眨眼的功夫便抵达文学院。 扈晓理了理帽子,径直走向辅导员办公室,她是来表达留级意向的,抬起手正要敲门,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这事就拜托辅导员了,帮忙物色几个合适的学弟学妹。” 说话人侧身站在门口,看不到脸,但熟悉的声音已经让扈晓迅速转身,她背贴墙壁,拉低冒檐,盼着谁也不要注意到自己。 “小黎总太客气,这么好的机会优先考虑学弟学妹,我代他们谢谢你。” “应该的,这是我母校。” 两人边走边说,黎子旭路过扈晓身旁时,看了她一眼,但也没有过多停留,一个因为低头玩手机,帽子耷拉下来遮住整张脸的学妹,到处可见。 辅导员看到帽子造型,不由自主联想到某个让人头疼的学生,“扈晓?” 啪嗒! 空中传出一声脆响,辅导员疑惑的声音恰好被掩盖。 扈晓急忙弯腰去捡掉落在地的手机,中途佯装不小心,一脚把手机踢得更远,她顺理成章追了过去。 见此场景,黎子旭笑了起来,“真是笨手笨脚的。” 辅导员暗暗赞同,的确笨手笨脚,肯定不是扈晓。 扈晓追出几米远,捡起手机溜得飞快,这时大家都理解她的行为,糗事、丢脸、不好意思,当然要赶紧离开现场。 走出文学院,扈晓长吁一口气,好险!差点就被认出。 看黎子旭的架势是要离开,她不敢多待,捡了学院右侧的小路赶紧溜,谁知走出没多远,就听到隐隐约约的喊声,两个字,恰似“扈晓”。 暴露了?! 没有多想,扈晓拔腿狂奔。 隔着老远的距离,陈嘉遇只觉得那个身影很熟,但他只喊了一声便被管言用口罩捂住了嘴巴。 “我的老爷啊,你现在是公众人物,怎么能乱跑乱喊。” “那是扈晓,对不对?”他依然望着人影消失的方向。 “不对,扈晓在伦敦,她一直光鲜亮丽,怎么可能穿着地摊风衣出现在这。”管言左右环顾,“趁你没被认出来,我们赶紧走。” 陈嘉遇摇头苦笑,是啊!那双手、那跑起来的身影虽然有点像,但扈晓走路从不低头的。 他正处于低落,空气里却传来激动的喊声,“哇,陈嘉遇,是陈嘉遇!” “卧槽,有粉丝!还有狗仔!”管言急得跳脚,使劲推陈嘉遇,“你赶紧跑。” “我为什么要跑?粉丝和媒体并不可怕。” 肉嘟嘟的手指向远处,管言一本正经道:“其实那风衣不是地摊货,刚才那身影,我觉得十有八九是扈晓,你追不追?” 陈嘉遇微愣,随后抬腿就跑。 第50章 都给你 午后两点,踩着自己的影子在太阳下奔跑,即使是有风的春天,也会被晒得脑袋发晕口干舌燥,除此之外,扈晓还很饿。 自从梦中惊醒到起床出门,她只喝过一杯温水,如今早已化为汗水。多想停下来歇口气,但常年积累的经验告诉她,身后依然有人追赶。 行色匆匆穿街过巷。 当食安饭馆闯入眼帘的时候,扈晓像沙漠行人看到绿洲,她谨慎地回头瞄一眼身后,旋即闪进饭店。 客流高峰期已过,朴素而整洁的大堂里只有稀稀拉拉几桌客,一眼便能望穿的场景,对此刻的扈晓来说一点都不安全。 她径直走向柜台,尚未开口,老板娘已当先笑道:“好久没看到你了。” 扈晓有些惊讶,随后抬眸打量,当年微微发福的老板娘现在福态尽显,红润有光泽的面色似乎在诉说这些年过得很不错。 时过境迁,现在的自己大变样,扈晓不觉得对方还能认出当年的女孩,没有称谓的热络,恐怕是生意人惯用的拉近彼此距离的方式。 嘴角扬起一个礼貌的弧度,她低声道:“好久不见,有偏僻安静点的位置吗?” 对方笑得和善,“你跟我来。” 扈晓半低着头跟随老板娘往里走,每跨出一步都如同解锁一个记忆,外出旅行的时候,遇见过很多食安饭馆,但感觉最亲切的还是这家,因为在这里,她享受过最美好的冬天。 什么样才算最美好的冬天呢? 对扈晓来说,是日子平平静静,梦想就在前方,有汤暖胃,有人暖手。 美好的事物总让人难以忘怀,更何况扈晓本身记忆力好,当年陈嘉遇告诉她的密码,虽然从未用过,但也从没忘记。 走在前面的老板娘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一个包间说:“你自己过去吧,想吃什么先点着,我去厨房看看汤。” 顺着手指的方向,扈晓抬眸看去,竟然是过去和陈嘉遇常待的那个房间。 她抿了抿唇,“好的,多谢。” 不用陈先生的名义就能回到老地方,扈晓感到意外之余,还有些欣喜,也不知道当年为了复习功课特意添置的书桌是否还在。 她稳稳走上前推门而入,自然没有听到老板娘的低声叹息。 “哎,这年头当明星也不容易,简单的约会吃饭都要分开走,一前一后整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 实际上,饭店老板娘能一眼认出扈晓,除了职业原因练就的快速记人功夫,还有陈嘉遇的提醒。 大约十分钟前,她正低头估算晌午的毛收入,一个戴着口罩的高大男子走进店里,直接说,“熟人,陈先生。” 想她这小店开在C城十几年,唯一用“陈先生”的名义享受特殊待遇的,只有五年前那对帅气漂亮的大学生。 “好些年不见了。” 那时候她如此寒暄,紧接着发现对方分外眼熟,她睁大了眼睛,“你,你是刚从国外回来,最近特别火的那个明星,陈……陈嘉遇!对不对?” “嗯,好久不见,一切照旧。” 话落,也不用领路,陈嘉遇径直朝昔日熟悉的包间走去,老板娘则下意识往门外看了看。 那个漂亮女孩呢,怎么没一起来? 仿佛是为了解开她心中的疑惑,没过多久,女孩便出现在眼前,她整个人几乎藏在帽子和风衣里,看起来比陈嘉遇还要小心谨慎。 一个说照旧,一个说要偏僻安静的位置,老板娘自以为领悟到了其中真义,欢欢喜喜地把人带向老地方,并且非常知趣地将空间留给青年男女。 陈嘉遇哪里会料到,信口一句话能把心心念念的人带到自己身旁。 本来,管言说那十有八九是扈晓,他追了出去,无关乎信不信,只是不想放过一丝一毫的可能。 但是等他跑到背影消失的拐角处,目之所及再无风衣踪迹。 心中苦闷,陈嘉遇沿着小道漫无目的地走,远远瞧见食安饭馆,便下意识走了过去。 包间里,一应陈设仍然是曾经的模样,甚至当年特意添置的书桌都还在……突然之间,陈嘉遇感受到了陈衡文的用心,将毫无感情的财产转换成一份有温度的等候,这样无论自己何时归来,都有热乎可口的饭菜,都有一种熟悉感萦绕心头。 他摘下口罩,正襟危坐于书桌前,回想扈晓吃饱喝足,懒散地趴在桌上不愿复习的场景。 女孩捏着自己的脸颊,嚷嚷着肯定是胖了。 男人嘴角的弧度很自然地柔和起来,他忍不住探出手,想捏一捏女孩白皙粉嫩的脸颊,却只抓了把空气。 陈嘉遇猛然回神,就在他觉得熟悉不仅带来温暖,也能滋长心痛的时候,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军绿色的轻薄风衣当先扬入房间,那飘逸的样子何其眼熟。 意识到可能会发生的情况,陈嘉遇激动地迅速抬头看,恰好撞上一双惊慌失措的眸子。 扈晓怎么也没有想到,包间里有人,还是个熟人! 只一个对视,她便手足无措四肢不协调起来,想拉低帽子挡脸,又想转身离开,慌慌张张视线被遮挡,最后砰得一声闷响,傻傻撞上墙壁。 顾不得疼,扈晓急忙拉开门,仓皇而逃。 奈何身体尚未完全跑出那道门,腰间突然传来一股大力,以不可抗拒的气势将她往回拉。 陈嘉遇攥住女人风衣下摆,手臂用力肌肉紧绷,他像捕鱼收网那样将扈晓迅速打捞回来、摁在墙角、欺身而近,动作一气呵成。 “为什么躲我?” 他低头盯着被困在墙角的人,恶狠狠地问,因为到此刻陈嘉遇才意识到,扈晓在刻意躲着自己。 被逼入墙角旮旯,退无可退,前进则是男人精壮结实的胸膛,她竟然不敢伸手去推,不是没有力气,而是怯于触碰。 借着帽子的遮挡,扈晓把头埋得很低,小声道:“我没躲你。” 被抓现行竟然还敢狡辩,陈嘉遇脸色越发清冷,进一步逼问,“没躲,你看见我跑什么?” “我不知道是你。”扈晓盯着自己有些脏污的鞋尖,半真半假地说:“太帅了,一时间没认出来。” “那你现在好好认认。” 话落,陈嘉遇伸手想要摘掉对方的帽子,他早就看不顺眼,这顶帽子太碍事,先前挡着自己认人,这会又挡住彼此眼神交流。 谁知刚碰到帽檐,扈晓突然反抗起来,她抬手压着头顶,大声嚷嚷道:“你别动我的帽子!” 即使情绪激烈,她也没有抬头,陈嘉遇只觉得心口被针扎了一下,久别重逢,扈晓竟然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 “好,我不动你帽子。” 大掌转而紧捏对方双肩,男人迅速弯腰低头,俊朗面庞强势而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女人的冒檐下。 幽深如墨的眸子,近在咫尺的脸,只一眼,扈晓便觉得最难堪的自己暴露在了最美好的阳光下,视线游移闪躲,她慌忙别开头。 不料这时候陈嘉遇又逼近一分,语气强势而冷硬,“我送上门给你——” 最后那个“认”字消失在两人相贴的唇瓣间。 空气顷刻凝固,扈晓美目瞪圆忘了闪躲,而上一刻还特别冷硬强势的陈嘉遇秒速软化,他睫毛轻轻颤抖似是迷途羔羊,不敢贸然前进,也舍不得就此后退,只是傻傻地保持低头亲人的姿势,贪恋对方唇瓣的温软、美好。 “啪!” 扈晓扬起手一巴掌落在男人脸上,力道不重,但也足够将人打到懵逼。趁着陈嘉遇愣神的档口,她使力将他推开,夺路而逃。 自休学那天起,逃跑之于扈晓,犹如隔三差五就会登门拜访的亲戚。 一开始,她还会难受心疼到想哭,日积月累次数逐增,她终于百炼成钢,逃跑时能做到脸不红气不喘,冷静找出最优路线。 但是今天,心几乎跳到嗓子眼,扈晓大口喘气,脸颊似火烧,脚下更是跑到哪算哪,毫无章法可言。 没人知道突然亲到陈嘉遇时,她的心动。 “我量过了,天生适合接吻的嘴巴,也不知道将来便宜哪个女孩子。” “便宜你,怎么样?” “好啊,嘿嘿嘿。” 两人曾经的对话在脑海里反复回响,过去,扈晓只敢把这当作醉酒后的玩笑话,而绝不敢当真。现在她恍然大悟,不敢的背后是因为自己清楚明白陈嘉遇的好,不知该如何安放呼之欲出的心动。 如今亲到,便是沦陷。 可叹这不是五年前,她再没大胆追求的勇气。 扈晓慌慌张张跑出食安饭馆,置身太阳下,她忘了口渴和饥饿,只想快速回到酒店的房间,关门拉窗,把不想见人的脸和不受控制的心一并藏好。 一切恰如来时,穿街过巷风衣轻扬,扈晓跑得飞快,只是这次过往的经验告诉她,身后没有追赶的人。 她动手打了他的脸,从此以后,甲先生和丑小姐老死不复见。 扈晓抬手蹭掉眼角泪水,暗暗道:对,故事就该这样写。 第51章 都给你 宽敞整洁的客厅,管言优哉游哉地坐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看着电视里的采访,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粉丝和媒体没有逮住陈嘉遇,便将他这个合伙人团团围住,问东问西热情异常。 管言没有丝毫不耐烦,可以答的提问笑着说,回答不了的也笑。 “嘉遇拒拍亲密戏是不是在为谁守身如玉,这个问题我跟你们同样好奇,将来谁第一个揭开谜底,记得来我这领红包。” 他正为自己在镜头前的出色表现而高兴,冷不丁电视机突然一片黑暗。 “你干嘛,电视都不让看了?” “砰!” 陈嘉遇不置一词,径直将手里的遥控扔向茶几,发出的声响不难听出他的火气。 管言哪里知道对方已经见过扈晓,并且吃了一个嘴巴子,他误以为发小事后回过味来要算账,肉嘟嘟的手有些心虚地摸向后颈窝,他笑着打哈哈。 “事急从权,我不是有意骗你那是扈晓的。” “啪!” 又是一声,陈嘉遇将这些天接到的剧本统统拍在茶几上,嘴皮子微动,总算说了句话。 “行程排满,一丝空闲都不要给我留下。” “排满,你美国那边项目咋整?” 管言再清楚不过,因为时间差,陈嘉遇十点睡的习惯早就荡然无存,深夜回邮件、视频会议家常便饭,这白天行程要是也满满当当,谁吃得消? 陈嘉遇面无表情道:“照旧。” 扈晓跑掉后,他旁敲侧击询问饭馆老板娘,才知道是自己随口的“一切照旧”促成了那场歪打正着的相逢。 如果没有突如其来的见面,他不会知道扈晓的刻意躲避,如果没有躲避,他又怎么会气得步步逼迫一不小心把人给亲了。 想到此,陈嘉遇感到脸颊又开始发烫,像是那一巴掌产生的物理余韵,又像是一吻过后的心理效用。 总归都让人羞恼。 他下意识不敢去深究,怕一切犹如当年,自己会输得溃不成军远逃海外。 * 陈嘉遇出现在电影学院附近的消息很快在网上传播开来,媒体主流言论是他这个海归演员,即使大受国际名导Stephen的青睐,但想要在国内站稳脚跟,本土改造势必会被提上日程。 “虚心求教,陈嘉遇或选择C城电影学院继续深造。” “难挑大梁,陈嘉遇现身电影学院实属心虚求庇护?” 两种截然不同的解读,究竟是虚心还是心虚,稍微自信、硬气一点的演员多半都会来一句——作品见分晓。 但陈嘉遇一如既往没有回应,而他的两大粉丝团根本不在外界给定的节奏上,各自发声,并掐得如火如荼。 真爱鱼团V:我爱豆有跑步习惯了解一下,跑到哪都有可能。 白富之家V:致某些拿真爱当遮羞布的穷丑挫们,不知道的事就闭嘴,省得招黑拖后腿。C大那么威武霸气的校门你们看不到,嘉遇这次是回母校,懂? 暖兔看到这条消息时气得嗓子冒烟,她会不知道陈嘉遇毕业C大?! 谢璧这个傻逼! 猛灌一杯凉白开,她正要回怼,那边又有更新。 白富之家V:看你们可怜巴巴的穷酸样,我今天心情好便日行一善打发点,嘉遇的确有跑步习惯,但时间在早晨,不是中午。 暖兔:…… 妈卖批,这些要你讲! 真爱鱼团V:陈嘉遇16岁考入C大,19岁出国留学,23岁拿到哥大博士学位,并创建自己的科研团队。不止演艺圈,他在人工智能领域同样大放光彩!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哼!无知的沙雕们,速速跪下喊我爸爸。 噼里啪啦输入完毕点击发送,暖兔一秒都没耽搁,只是等她回过头来再看一遍,吓得赶紧删除。 这条消息,足够外界顺藤摸瓜扒出陈嘉遇的生平履历,同样也会自我暴露,一顿家法跑不了。 小心肝颤啊颤,暖兔觉得自己委屈极了,被傻逼欺负上门,虽利剑在手却无法拔出。 她点开和巫云的聊天框,大吐苦水。 暖兔:巫姐姐,我被傻逼欺负了,求安慰。 暖兔:此刻只有甜甜甜的甲先生和丑小姐能哄好我,最近的更新呢?想看。 巫云:虐了。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似是耗尽毕生力气,扈晓每想一遍,都感到有股大力紧拧心口,鲜活的血液被一滴滴挤出,落入尘埃。 暖兔:你敢虐,我哭给你看! 页面提示暖兔发来视屏通话邀请,两秒不到,转而变为语音邀请,扈晓暗暗松了口气,点接受。 “我太丑经不起看,还是哭给你听吧。”暖兔抽噎道。 “……”不忍伤女孩的心,扈晓说:“双结局你忘了啊?先写虐。” 暖兔抗议,“怎么能先写虐?是不是有什么难事影响了你心情,说出来,我想办法解决。” 扈晓一时百感交集,岁月匆匆,鲜少有人停下脚步关心她的难处,如今碰到却有口难言。 “没有。”她如此说,声音平缓可信度极高。 “那怎么会先写虐,自从有了爱豆,你天天都很开心的。” 暖兔想不通便盘根究底,“难道是被谢璧影响了?我敢拿头给你保证,陈嘉遇不接亲密戏跟她没半毛钱关系。” 网上的包养传闻,扈晓从没信过,但对方一下子提到陈嘉遇,便是戳中她难过心痛的根源。 她一时沉默,暖兔以为自己猜中了,顿时嚷嚷道,“那个傻逼欺负我就算了,还敢影响你,本兔兔今晚就抄家伙揍她一顿。” 想象着女孩快意恩仇风风火火的样子,扈晓不禁莞尔,自己曾经也如此血性过……她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脸颊决定振作起来。 “欺负你的人是谢璧?” “是她,拿了点陈嘉遇的信息来怼我,瞧那嚣张气焰,真想扇她几耳光。” “那就扇,我跟你并肩作战,怼到她哭爹喊娘。” “……真的吗?” “真的。” “哇呜呜,我惊喜到想放声哭泣。” 两分钟不到。 真爱鱼团V:来一场谁更了解爱豆之战,谁输,今后谁就是弟弟。@白富之家敢接招? 白富之家V:@真爱鱼团你们这群渣渣粉,何足为惧,接! 真爱鱼团V:出演过的电影中,陈嘉遇最喜欢哪个角色?给你们三天答题时间。 以谢璧为首狂妄得不可一世的白富之家突然全体沉默。 电影没看完选项都不齐全,要怎么回答?更何况,看完也不一定知道啊! 无法秒答,气势上便输了一截,为今之计当以牙还牙,用更刁钻的问题让对手乖乖闭嘴。 群策群力,商量过后—— 白富之家V:陈嘉遇的第一次在多少岁?我给你们三个月答题时间! 扈晓猛然怔住。 暖兔破口大骂,“谢璧这个没节操的,这种私密问题也敢抛出来!巫云怎么办,陈嘉遇那个那个……要么19岁要么还在,我不确定,你运气好选一个吧。” “19岁?”扈晓疑惑得很。 “嗯,我只跟你说啊,他19岁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女孩。”暖兔轻咳了两声,“作为亲友团,我当时还给他送过计生用品。” 扈晓心道陈嘉遇19岁的时候不正是自己缠着他那年吗,直到元旦前夕,也没发现对方跟哪个女孩走得近,更别说喜——她突然瞪大了眼睛,不会是指自己吧! 需要靠运气二选一的问题突然变得简单明了。 但是扈晓不敢答,这件事过于敏感,男人二十四岁还是……会不会被质疑被笑话。 暖兔还在催促,“巫云你快选,反正这个问题休想从陈嘉遇那里得到答案,早答晚答都一样,不如早早回答灭了那群傻逼的气焰。” “我为什么要选择跟你并肩作战,后悔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 暖兔一字一句语气相当狠厉,“拿出你的所有运气,真爱鱼团必须赢!” 扈晓想了想,最后艰难地发出答案。 真爱鱼团V:两分钟足以,凭着我对爱豆的所有了解,掐指一算,24岁。 白富之家V:了解?掐指一算?笑死个人,诚恳建议你们这两天多刷牙勤洗手,准备给我们提鞋。 “哐当!” 暖兔手中的水杯径直跌落在地,她哀嚎道,“巫姐姐,就算陈嘉遇19岁时规规矩矩,24岁这个答案还是会让我们落败的。” 扈晓笑得奸诈,“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答案,既没有暴露陈嘉遇的信息,也给我们争取了足够的翻盘之间。” “怎么翻盘,祈祷年底之前陈嘉遇能结婚?这不可能的。” “你想什么呢?” 食指摩挲着F键,扈晓不紧不慢道,“在25岁来临之前,就是陈嘉遇本人都没法否定我的答案,这么长一段时间白富之家那般人肯定等不了,到时候多来几个答题回合,你有没有信心?” 暖兔笑了起来,“那是相当的有,我势必要将她们团灭!” 话落,她又意识到不对之处,“巫姐姐,你怎么那么肯定陈嘉遇没法否定答案,万一他19岁那年嘿嘿嘿。” “咳咳——” 扈晓突然被入嘴的莲心水呛住,她猛烈咳嗽起来,苦意空前强烈,似是霸占每个细胞。 暖兔笑道,“巫云,你这么激动是不是——” 不等对方说完,扈晓快速否定,“我不是,我没有,一切都是瞎猜。” “哦,我只是想问,你是不是三初都在。” 扈晓:“……” 初吻昨天刚丢。 第52章 都给你 自《International Smile》上映,陈嘉遇进入观众视野引起注意,到回国后两大千万粉丝账号因他高调互怼,再到一段让人啧啧称叹的作品混剪,他的话题性和热度犹如坐上火箭,碾压当红小生。 想采访他的媒体,邀他上节目的栏目组接踵而至,但都未能如愿。 越是邀请不到越是好奇,有意无意扒他身世背景的人比比皆是,但得来的资料非常有限,哥伦比亚大学毕业,导演Stephen御用演员,海归。 留学之前的经历几乎全无。 直到微博账号白富之家爆出陈嘉遇C大毕业,网友直叹优秀,夸的不知是陈嘉遇,还是粉丝手段了得,又或者二者兼有。 聚佳集团大小姐谢璧高调追捧陈嘉遇,又能轻松说出一般人查不到的履历,顿时包养传闻甚嚣尘上。 “赌一包辣条,是谢小姐拦截了我的搜索结果。” “谢富婆这种只有我能知道想起来打发你们一点的姿态——她肯定暗爽,但我他妈很糟心啊!” “搜索一下真爱鱼团,楼上的糟心迎刃而解,不谢。” “包养个屁,两大粉丝团最新掐架你们没看吗,谢璧连陈嘉遇最喜欢哪个角色都答不上来。” “金主需要知道金丝雀的喜好?笑话!” “这么简单的问题谢小姐会让它过夜?不存在的。我赌今晚十点前,白富之家就能给出答案。” “楼上别走,赌啥我都奉陪,媒体的采访不约而同增加了一个提问,这才是谢小姐手笔。” “让媒体去问,不过是谢富婆力捧陈嘉遇的又一伎俩。” …… …… 的确,业内媒体纷纷收到了谢璧的犒劳费,并且三天之内最先问出答案的人另有嘉奖。 反正要采访,增加的提问又无伤大雅,何乐不为? 但关键是,他们找不到采访对象了! “管总,请你一定要帮忙安排出采访时间,半小时不行,十分钟也——” “喊我总管老爷都没用。” 管言望了眼不远处席地而坐抱着笔记本赶工的人,语气变得正经起来,“嘉遇已经进组,接下来的十天半个月都得闭关拍摄,不接受采访。” 那边毫不气垒,“我能采访你吗?” “采访我?”惊讶又带着点惊喜的语气。 “对,请问陈嘉遇出演的电影当中,你觉得他最喜欢哪个角色?” 这…… 真的是采访自己?! 管言翻了个大白眼,“我觉得可以挂电话了,再见!” * 陈嘉遇雷厉风行的作风,吃苦耐劳的本事,这两天管言已经领教。 下午说把行程排满,当晚就启程。 说项目照旧,便是席地而坐、通宵不眠、蚊虫做伴也会兑现承诺。 以前,管言总觉得自己的发小是落难公子哥,虽爹不疼娘不要,但他本身聪明上劲,早晚翱翔九天。 果然,陈嘉遇从小优秀到大,时间长了,就连他这个知根知底的发小,也会认为那是稀松寻常理所当然。 但是此刻,抬头瞅一眼烈日下的身影,管言重新认识到,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优秀的背后都藏着不为人知的付出。 大家皆是肉.体凡胎,想要同时做好两件事,怎么可能不吃些苦头? 更何况,《山河暗影》剧组有些不待见陈嘉遇。 事情要从试戏那天说起。 《山河暗影》是导演扈清精心筹备了三年近期才正式启动的一部古装剧,本来出演名单早已确定,不料饰演男主哥哥的演员醉酒摔了腿,角色空置出来,替补演员倒是有,但总归差了点味道。 副导演提及陈嘉遇,扈清知道对方的心思,无非是打算借陈嘉遇的话题和流量宣传电视剧,这种眼巴巴赶着蹭热度的事他拒绝,但想到前段日子的混剪视频……扈清点头说试戏后再决定。 管言接到邀请开始天人交战,导演扈清的戏,机会实属难得,但又是个配角! 陈嘉遇看过剧本,意味深长地说:“这个角色刚好。” “刚好是什么意思,你还能一丝一毫测算出来?” 他当时如此问,自然没有得到解答,管言并不深究。 但万万没想到试戏的时候,陈嘉遇会把这个“刚好”演绎得如此淋淋尽致、分毫不差。 《山河暗影》以将士守卫边疆为背景,讲述纨绔子弟卫忠的两个战场——看得见的厮杀和看不见的自我挣扎。 卫忠哥哥卫初英年早逝,戏份虽不多,但却是整个故事的引子,并且贯穿卫忠成长、蜕变的始终。 这样一个角色,越是灿烂美好到极致,越能最大限度揪住戏里戏外人的心。 所以饰演者,最好皮相、演技并存。 当初选角的时候,扈清没少花费心思,开机前一天才最终敲定科班出身的新人——伍逸飞,皮相有,至于演技嘛新人可塑性很强。 突发意外打乱计划,扈清恼火之余,还几分惋惜。 但是,坐在监视器前观看陈嘉遇的拍摄效果时,心中的恼火、惋惜瞬间烟消云散,他摸了摸下巴,暗道之前的曲折似乎只为迎来最合适的人。 他特意挑了一段离别戏来考验这个海归演员。 剧中这段场景是前线传来卫家军战败主帅阵亡的消息,卫初主动请缨奔赴战场的前夜。 京城无人不知,将军府大公子卫初,才貌俱佳能文能武,却无意官场一心想做个悬壶济世的郎中;二公子卫忠,不学无术横行霸道之功,可居纨绔之首。 寻常巷陌多的是“卫家军后继无人”的惋叹。 月上中天,威严气派的将军府寂静得可怕,空旷练武场只有两个少年,一个正襟危坐,一个懒散地趴在石桌上。 被抓来对戏的孔武有力钟大年,粗声粗气地念台词。 “大哥,来陪我喝一杯嘛。” 话落,看到剧本里的动作提示,他又僵硬地摸到陈嘉遇的衣袖,“轻轻”一扯。 他自以为很轻,实则……毫无防备之下的一股大力,陈嘉遇被带得惯性前倾,但他反应迅速,顺势拿了桌上酒壶,旋即慢条斯理地开始倒酒。 动作自然地像是他本来就要拿酒壶。 扈清暗笑,指派钟大年对戏的时候,他就已经料到会有这出。 嗯,小伙子处变能力还不错。 陈嘉遇面色沉静,白皙修长的手指将酒盅推向弟弟跟前。 瓷杯摩擦石桌发出的细响,他想象成战场号角,眸子顷刻染上一层淡淡的哀伤,他目光深邃却不说话,只是看一眼杯中酒,又看一眼弟弟。 钟大年被他那么一看,下意识喝了杯中酒。 陈嘉遇眼含宠溺,再次斟满,一举一动尽是世家公子温润端方之姿。 对戏的钟大年只顾着看人喝酒,台词都忘记念。 陈嘉遇浑不在意,就当“弟弟”话已说完人已醉倒。 他转身,抬头仰望天上那轮皎皎孤月,眸子里的沉痛、不甘、坚毅、担忧混合成一道亮晶晶的光,眼眶微湿,他抬手轻抚弟弟的脑袋,说了这场离别里仅有的一句台词。 “小忠,大哥要走了。” 语气里的不舍和深情像是清晨草尖的露珠,轻易便能湿人青衫。 钟大年仍沉浸在戏里,他傻啦吧唧地拉住对方衣袖,“大哥,你别走!” 陈嘉遇:…… 戏已结束,然而导演没有喊卡。 陈嘉遇并未回头,只是慢吞吞地掰开对方的手指,声音低沉:“小忠,再听一次大哥的话,你醉了,趴着继续睡。” 直到这儿,坐在监视器前的扈清才回过神来,喊了声“卡”。 他轻吁一口气,暗忖陈嘉遇此人看正脸的确帅气,但也没有到惊艳的地步,顶多是那双透彻清明的眸子尤为出彩;但侧脸……额头、眉骨、鼻梁承接得极具艺术性,尤其是仰头望月的那瞬间,精致流畅的线条,外加微微闪光似在说话的眸子,简直让人沉沦。 而且,面对突发状况他应付自如,后面加的这段也可圈可点。 就是他了! 最好的卫初。 扈清摸了摸胡子拉渣的下巴,给卫初加戏的冲动不可抑制地往外冒,让人意外的是,刘副导比他还积极。 “这表现,值得加戏。” 陈嘉遇微愣,随后无比诚恳地说:“卫初现在的戏份刚刚好,过多,我恐怕演不了。” 话音刚落,摄制组纷纷冷脸。 管言倒吸一口凉气,我的老爷欸,这么好的事你不接受就罢了,咋还能这么耿直地拒绝呢! “我们嘉遇的意思是——”他试图挽救,然而被打断。 “不思进取,难成气候!” 扈清扔下铿锵有力的八个字,甩袖而去。 卫初这角色算是黄了,管言当时如此想,不料最后还是由陈嘉遇来演,但整个剧组的态度很微妙。 “哎!” 重重叹息一声,管言拿着手机径直往陈嘉遇走去,他轻踢对方的鞋子。 “太阳都快暴晒笔记本了,你怎么就不知往伞里挪一挪。” 陈嘉遇忙着攻克项目遇到的难题,别说太阳当头照,就是天上下刀子恐怕也得等计算结果出来,才会移动。 踢了没用,管言认命似的开始挪动遮阳伞的位置。 真是,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管言一屁股坐到地上,小声道:“这得等到啥时候,说好早上六点有你的戏份,这都十一点了,还在候场。” “你觉得闷就刷微博。”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你竟然鼓励我玩微博。” 管言明知发小是想让自己安静,却偏不如他的愿,“休息会,我们聊两分钟。” 陈嘉遇没接茬。 “想采访你的媒体满天飞,我手机都快被打爆。” “出演过的电影当中,你最喜欢哪个角色?现在最热门的就是这个问题。” “你肯定想不到,白富之家和真爱鱼团已经开赛了。” 管言见发小老僧入定般雷打不动,决心下一剂猛药,他清了清嗓子道,“嘉遇,你第一次到底啥时候,真爱鱼团说24岁,我琢磨着——” 盯着笔记本的眸子转而死死地盯着自己,管言再也说不下去,只是嘿嘿笑着,看起来特别猥琐。 “是谁说的24岁?” 陈嘉遇的眼神突然变得幽深起来,第一次亲吻可不就在24岁,除了扈晓,谁还会知道? 管言:“你的粉丝,真爱鱼团。” 第53章 都给你 一想到“真爱鱼团”有可能是扈晓的账号,陈嘉遇下意识拿过手机,急切地点开微博,又蓦地顿住。 竟然还是如此轻易地就被她牵动。 他明明已经很努力克制了。 国外五年忍着打听扈晓消息的冲动,课业繁重,空闲时间只有一丁点,然而这一丁点都煎熬如年。 机缘巧合认识导演Stephen,借拍戏把自己从当下的世界中剥离出来,他当时如此说服自己,其实内心何尝没有扈晓梦想当演员的考量。 管言问为什么花那么多时间拍戏,他当时答:“Stephen说我长得比较讨镜头喜欢”。 Stephen的确说过这话,却有后续,“但只能演好悲怆性角色,因为你把一半的心落在了中国。” 前半句,已经得到验证;而后半句…… 必须把心捡回来,不然到死的那一天,对自己的定义恐怕也只能是——陈嘉遇,一个远逃海外的溃败者。 他归国,以演员的身份。 按捺住第一时间寻找扈晓的想法,陈嘉遇甚至计算过,配角成性的自己,有多大概率跟她演对手戏。 出乎意料的是,国内演艺圈查无扈晓。目标不在有效范围内,自己演再多的配角又有何用? 没关系,他还买了电影学院附近的房子,晨跑偶遇研究生扈晓,概率难道会是零? 的确是零。 因为第一次晨跑,他就没忍住走进电影学院,找寻那个魂牵梦绕的名字。 几大高校找遍都没有,直到管言说扈晓在伦敦发展得很好,根本没打算再回来。陈嘉遇心如刀绞,原来玫瑰花早已不在,自己所有行为除了讽刺,只剩徒劳。 一直盼着不期而遇,届时务必要微笑,用平静无波的语气说一句,“扈晓,好久不见。” 然而得知对方可能再也不会回来,窗外一个相似的身影便令他夺门而出。 所有的克制瞬间消弭殆尽,他多想再见扈晓一面。 追寻无果心灰意冷之际,戏剧性的,先前盼望的不期而遇来了! 跨越万水千山的重逢,扈晓推门而进,只一眼便逃离。 陈嘉遇顾不得任何,没有微笑,也没有平静无波,甚至没有喊出她的名字,只是迅速把人捞回,困在墙角冷声逼问。 一个吻,一巴掌,便是他们的重逢。 被打,陈嘉遇顿时清醒过来,之前设想的体面、释然、不在意都喂了狗。 设想与现实的巨大反差产生难受,但更让他难受的是扈晓的态度。 不敢深究,也不敢有一丝空闲,闭关拍摄《山河暗影》刚刚好,然而当副导演笑着提议加戏的时候,他又回绝。 那一刻陈嘉遇想,时间过长,万一扈晓要找自己怎么办? 多少个瞬间,不经意地就为她留出余地,听到一丝消息,便按图索骥追寻她的踪迹…… 陈嘉遇摁下锁屏键,暗道想要捡回遗失的半颗心,道阻且长。 “怎么不看了?”管言面露疑惑。 “无趣。” 管言嘿嘿笑着,凑近陈嘉遇压低声音问:“我觉得两大粉丝团忒生动有味,你把问题的答案告诉我,我当裁判去。” 话落,他点开微博一副想要发点什么的架势。 不知想到什么,陈嘉遇眉头轻蹙,随即毫无征兆地说:“以后一尾胖鱼的账号我自己用,你重新注册一个。” “那怎么行,就你万年不更博的高冷气质,多委屈粉丝宝宝。” “新账号任你自由奔放,我不干涉。”他抛出诱饵。 管言小眼睛滴溜一转,“成交,但你得说出自己最喜欢哪个角色,并点赞新号的第一条微博。” 陈嘉遇轻“嗯”一声以示同意,随后面无表情道:“下一个。” “这个答案哈哈哈……” 管言拍腿大笑,引来剧组其他成员目光,又迅速收敛表情将大笑变成微笑。 两分钟后,他拿着手机笑容满面地挨个找上门,“微博互粉不?” 摄制组众人:试图用互粉活络关系,怎么想的?简直泥石流! “不粉。” “我不缺粉丝。” “我很少用微博。” “你能以一当百万,我同意互粉。” “好啊,互粉。” 第一个不同的声音来自导演助理钟大年,他心思简单,觉得眼前这个有点胖成天傻乐呵的人跟自己好像。 屡屡碰壁的管言激动起来,“好人啊,简直我亲哥!” 看着不远处的大型认亲现场,陈嘉遇嘴角微勾。 对戏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钟大年力大憨厚实诚淳朴,估计只有扈清明确地跟他说“你得臭脸对待某某某”,他才会板起脸。 多好的人,不像管言会耍滑头。 且看他注册的新号与第一条微博。 嘉遇牌发声筒:大家好,鄙人管言!看昵称就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但我其实比陈嘉遇讨喜,同意的点赞。 一尾胖鱼如约点了个赞。 粉丝们循着点赞足迹大量涌入的时候,陈嘉遇已经功成身退,但在这之前,他瞄了几眼“真爱鱼团”。 很勤快活跃的一个账号,文字、视频、剧照、海报、电影截图等等,无一不跟自己有关。 显然,不止一个人在打理。 搜索24,找到原微博。 真爱鱼团V:两分钟足以,凭着我对爱豆的所有了解,掐指一算,24岁。 陈嘉遇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嘴角,扈晓,是你吗? 那时候,没有看白富之家的提问,也没有细想,所以陈嘉遇根本没意识到,他理解的第一次跟别人口中的第一次根本不是同一个意思。 * 或许是内心压抑的情感大爆发,悲剧走向的甲先生和丑小姐,扈晓写得尤为顺畅。 特意购置的机械键盘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房间里平添几分热闹气息,终于不再是能吞人的寂静。 自从得知19岁的陈嘉遇喜欢过一个女孩,扈晓就变得忙碌起来,除去吃饭睡觉,大块时间都被配音、写稿瓜分,自然高产。 “惊凰十二少”里,有人点名叮嘱。 融冷:@巫云老鱼只是4月底要听到《甲先生和丑小姐》,并不是听到大结局,别太拼,注意休息。 香兰笑:巫云的小皮鞭挥啊挥,这段日子,我是用生命用发量在追赶。 江啼竹:关心女神关爱她的秀发,以后巫云和香兰的洗发水我承包了。 老鱼:听过前六集,计划把《甲先生和丑小姐》列为惊凰五周年的主推节目之一,预计五月初上架,小伙伴们一鼓作气,往前冲啊!微笑.jpg 融冷:…… 香兰笑:趁不到两分钟,我们把消息撤回,就当刚才什么也没发生,可好? 江啼竹:好。 老鱼:作为惊凰元老,你们要给新人树立好榜样。 暖兔:榜样我巫云,追星一流,配音一流,剪辑一流,写稿三流! 香兰笑:三流……楼上你可是《甲先生和丑小姐》的催更粉。 暖兔:哇得一声哭出来,最近太虐了!原谅我实在夸不下去。 香兰笑:虐的根源,难道是陈嘉遇几乎销声匿迹,巫云因此心情不美丽? 暖兔:哼!看来我必须放大招了。 …… …… 桌上手机突然两声震动,扈晓从甲先生娶外国姑娘儿女双全幸福美满的结局里回过神来,侧头瞄一眼屏幕,消息来自扈清。 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左右逃不开两件事,一是我在哪,二是你在哪。 过去这三年,扈清不管去哪都会主动向女儿报备,扈晓嘴上说不稀罕,但每次收到消息都会第一时间查看。 备注为老扈的人发来定位图,并说:闺女,这里的山水都好,距离云城也近,你来不来? 提到云城,扈晓很自然地看向笔记本左下角的日期,随后顺手点开跳动的消息提示。 一目十行将聊天记录看完。 巫云:@融冷老鱼简直吸血鬼,不拼不能活。 巫云:五月初上架!有的忙了,拼完甲先生和丑小姐,我得惯例夏眠一个月。 暖兔:什么?今年有爱豆你还要偷懒、消失一个月,舍得? 巫云:舍不得,也想把陈嘉遇打包带在身边,但我能吗? 江啼竹:能,床头海报、衣服印花、手机屏保都换成爱豆。 香兰笑:必须能啊,带上蒙面江啼竹,想听什么声音没有,活脱脱的“陈嘉遇”。 融冷:说正事,刚才初步预估了工作量,五月初推出《甲先生和丑小姐》,连载的压力大概能让巫云吐一口老血。我建议分上下部,集中精力雕琢校园剧情,后面的慢慢来。 巫云:其实,悲剧走向我已经写得差不多了,就怕甜不起来,一旦卡文肯定影响进度。 暖兔:会甜起来的,我还有绝招没使呢! 老鱼:吐血掉发的事情不能有,总之一句话,在拼一把的前提下劳逸结合随机应变。 暖兔:说了等于没说,社长总是废话流,鄙视.jpg 江啼竹:兔兔评价到位,怒赞.jpg 香兰笑:其实,我也是主甜派,坐等暖兔放大招。 巫云:什么大招? 暖兔:保密,到时给你惊喜。 女孩神秘兮兮的话,扈晓倍觉有趣。 因为陈嘉遇,她们俩早就混出了一份革命般的友谊,扈晓虽不多问,但也能猜到暖兔跟陈嘉遇是远亲或者近邻,此时她说的惊喜,百分百跟陈嘉遇有关。 果然,十几分钟后。 暖兔发来音频通话,语气兴奋:“巫姐姐,想不想让陈嘉遇喊你起床呀?” 陈嘉遇喊自己起床……稍微一想那个场景,扈晓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不要,他声音太冷。” “那签名合照举高高,想要哪个?我豁出小命去争取。” “都不要。” “眼光这么高嘴这么挑,你想要的难道是陈嘉遇!” 极力掩藏的爱恋冷不防被人一语戳中,扈晓下意识就要否认,话到嘴边又猛地意识到此刻的自己是巫云,是一个狂热粉丝。 她笑了起来,语气散漫带着点痞气,“我是想睡陈嘉遇,这样,那道题我们就答对了。” 暖兔:“……” 好一个冠冕堂皇大公无私的理由! 第54章 都给你 如果有人问暖兔,通讯录里的手机号记得多少,她一定会大声念出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随后神气十足地说:“就这一个,我哥。” 十四岁以前,她给这个号码寄过很多礼物,那时的快递单还需要手写,所以每邮寄一次记忆便加深一分。 累极起来的厚度,足够她五年之后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哎!” 盯着通讯录,女孩一声长叹,回国后仍然使用原来的手机号,说明哥哥念旧,可惜他也记仇。 一众小辈,能让爷爷又爱又恨束手无策的只有他。 “以后就当没这个人!” “你们谁也不准联系他。” 前一句是得知哥哥非要出国,爷爷拍着桌子吼出来的;后一句是听闻哥哥回国,却不务正业去演戏,爷爷吹胡子瞪眼下了一道命令。 暖兔不知道家里其他人私下有无小动作,反正她是真的没有,顶多偷偷摸摸成了哥哥的粉丝。 现在,她很想搞点小动作,又怕被发现挨家法。 作为真爱鱼团的负责人,就算巫云说不要陈嘉遇的录音、签名、合照,那她也该给团里其余姐妹们整点福利! 思绪在福利和家法之间游移挣扎,冷不丁粉丝群突然炸锅,消息瞬间99以上。 原来是对手给出了答案,而“嘉遇牌发声筒”判定白富之家回答正确。 开局不利!爱豆偏帮! 暖兔瞬间火冒三丈,食指狠狠点向那串最熟悉的号码,透着一股为讨公道视死如归的味道。 屏幕显示“王嘉悦”来电,陈嘉遇有些惊讶,这块黏人膏药,怎么会突然冒出来? “什么事?” 接听后,他语气极为冷淡,丝毫没有五年不见要寒暄的意思。 王嘉悦亦没有任何疏远隔阂感,开门见山噘嘴控诉,“哥哥,你欺负人!” 既不纠正对方称呼,也不好奇询问,陈嘉遇揉捏这太阳穴闭目养神。 “谢璧那个什么白富之家就是一群傻逼,你竟然偏心肯定她,我真爱鱼团不要面子哒?” “哥,你可不能被迷惑,谢璧敢那么高调嚣张,背后肯定有人支持。” “她就是个假粉,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当我嫂子!” “真爱鱼团对你才是真爱,别的不讲,单是巫云剪辑的视频便足以证明。” “我敢说,第一个通宵达旦认真看完你每一部电影的人,非巫云莫属。” 王嘉悦语气激动胡乱发泄一通,见手机那边丝毫无声,她不满道:“哥哥,你有在听吗?” 充满活力以一当十的聒噪声总算停止。 陈嘉遇慢悠悠地开口,“真爱鱼团的负责人惊凰暖兔,是你?” “……” 王嘉悦猛然怔住,暗道哥哥还是如此敏锐!努力回想一遍自己刚才的话,确定马甲还没有暴露。 “那怎么可能?我就是团里的一只小虾米。” 陈嘉遇并未深究,转而换了个问题,“巫云也是真爱鱼团成员?” “是的。” “你们认识?” 见哥哥留意到巫云,王嘉悦莫名生出一股自豪感,“认识啊,巫姐姐可厉害了,配音写故事剪视频,统统不在话下。” “很熟?” “这个当然,虽然从没见过,甚至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但我们就是很熟。” “不姓巫?” 陈嘉遇眉头轻蹙,自己曾经以“巫小姐”相称,对方并没有纠正。 王嘉悦笑道:“我的哥哥欸,巫云肯定不是真名啊!” 不是真名…… 陈嘉遇感到奇怪,巫云自称是校友、半个熟人,那为什么不提姓名?他沉默思考,电话那头的王嘉悦也在思考。 连续四个问题,哥哥竟然都在问巫云,有情况! 她清了清嗓子说:“哥,哪怕是看在视频的份上,你也得给真爱鱼团的那条答题微博点个赞,不然巫云就惨啦,大家都会怪她。” “怪她?” “嗯,因为题是巫云答的,微博也是她发的,如果输给白富之家,她就是罪魁祸首!” 哄地一声巨响,阻隔视线的高墙毫无征兆地坍塌。 一切变得豁然开朗,陈嘉遇心尖微颤,原来是她呀! * 再次翻看差点被删掉的私信记录,陈嘉遇发现,曾经的自己距离真相很近。 伸手拿过纸笔,他开始从头到尾罗列、梳理与巫云有关的信息点。 观看《International Smile》的时间为上映当天。(她去电影院) 知道昵称“一尾胖鱼”。(旧识) 除注册人管言之外,第一个关注微博。(极小概率,需大量搜索+运气) 通宵达旦看电影剪视频。(她在意) 能凭感觉选用Conquest of paradise做背景乐。(有鉴赏力) 看电影时有做笔记习惯—— 写到这里猛然顿住,眼前变得模糊,陈嘉遇仿佛看到了一个女孩的生活轨迹,同时扈晓跃然纸上。 所有场景应该可以如此还原。 4月3日,巫云在电影院,发现《International Smile》里有个老熟人。她很在意这个老熟人,当晚大声宣称——想把他哄笑。 接下来半月,她默默地搜索老熟人的消息,数不清具体有多少次,也不知道换过多少关键词,直至逮住“一尾胖鱼”。 简直像中彩票,巫云快速点关注,成为老熟人的第一个粉丝。 老熟人一夜爆红。 巫云边看电影边做笔记,到天亮。发现老熟人被黑,二话不说进入战斗。 她很厉害,凭着对电影角色的观感,径直采用Conquest of paradise做背景乐,直击老熟人心底。 陈嘉遇沉痛闭眼,这样的巫云不是扈晓,还能是谁? 一切偏差,起源于巫云说我不喜欢看电影,紧接着,又以送内裤的名义把自己赶得远远的。 她先撒谎后补刀,甚至为了不被认出,默认姓巫。 这般隐藏、逃避的样子跟饭店重逢时没什么两样! 陈嘉遇猛然睁开眼,眸子里盛着一股被戏耍的愠怒,真的很想再次把扈晓困在墙角,掀掉她的帽子,四目相对步步逼问,就算她把喉咙喊破嗓子哭哑,自己也绝不心软。 他捞过手机,想戳穿一切兴师问罪,不料“罪魁祸首”主动送上了门。 巫云:陈嘉遇,两大粉丝团相互较劲的时候,如果无法做到一碗水端平,那你和你的发声筒,最好都不要表态。 巫云:肯定白富之家的答案,对真爱鱼团的回答置之不理,这样的行为太扎心,容易掉粉招黑。 她可真行,这时候还有心思关注粉丝,对了,上一次她还劝说自己拍吻戏! 陈嘉遇瞬间杀气腾腾。 一尾胖鱼:巫小姐。 巫云:? 巫云:你竟然在线! 巫云:嫌弃我聒噪,又想让我闭嘴? 面对如此生硬直白的称呼,她都没有要纠正的意思,看来是打算一直瞒下去。当年不告而别,现在偷偷出现,扈晓啊,你究竟想怎么样? 男人憋着怒气,变得讽刺十足。 一尾胖鱼:巫小姐是在为真爱鱼团抱不平,想让我帮一帮那个回答问题的小混蛋? 小……混蛋! 扈晓突然心虚,下意识把“小”变成“晓”字,主动领取“晓混蛋”称号。 诚然,那么隐私的话题,陈嘉遇看到铁定生气。可自己也没透露任何呀,不过掐指一算24岁,他完全不必理会。 巫云:没有。 巫云:我没有为真爱鱼团抱不平,也没想让你出手帮谁。 遇到问题,她竟然没想过向自己求助!意识到这点,陈嘉遇越发窝火,退出私信界面,找到真爱鱼团的那条答题微博,狠狠地点了个赞。 再回来时,又有未读私信。 巫云:陈嘉遇,你现在最好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 巫云:“嘉遇牌发声筒”已经肯定了白富之家的答案,那就再让他给真爱鱼团一些鼓励。 巫云:总之,要保持两大粉丝团的基本平衡。 快如闪电已经出手的陈嘉遇重重一哼,如果不是你,我会理这些?! 一尾胖鱼:巫小姐两不相帮公正无私的样子,一点也不像真爱鱼团的成员。 巫云:要像做什么,我本来就不是。 撒谎! 她竟然又撒谎,想否认发微博以掩盖自己是扈晓的事实? 门都没有。 一尾胖鱼:不是成员,那你凭什么去答题发微博?小混蛋! 最后三个字让扈晓瞪大了眼睛,原来陈嘉遇已经知道发微博的人是谁,原来之前的小混蛋就是在骂自己。 他会知道,肯定是暖兔说的。 扈晓突然有点慌,自己那句流氓痞气的“我就是想睡陈嘉遇”,暖兔不会也代为转达了吧! 不敢耽搁分毫,她迅速切换界面找暖兔,有未读消息。 半个小时前。 暖兔:啊啊啊,气死我了! 暖兔:谢璧那个贱人,竟然要我去给她提鞋,也配? 一分钟前。 暖兔:哈哈哈,笑死! 暖兔:嘉遇出手一个赞,比那劳什子“发声筒”含金量高多了,我们真爱鱼团可以扬眉吐气! 暖兔:巫姐姐,这回能碾压谢璧傻逼,你实属头号功臣。坏笑.jpg 陈嘉遇?点赞? 扈晓心头一跳,顾不得问暖兔具体情况,她直接点开“一尾胖鱼”主页,显示对方两分钟前点赞了那条掐指一算24岁的微博。 话题带着私密性,但只是粉丝单方面的猜想,网友并未过多关注,现在本尊突然点赞,无异于一粒火星子滴入油锅,局面瞬间沸腾。 扈晓又气又急。 巫云:陈嘉遇,我都让你什么也都别做了,为什么还去点赞引火烧身? 一尾胖鱼: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问题…… 扈晓往前看——不是成员,那你凭什么去答题发微博?小混蛋! 巫云:凭我跟暖兔关系好。 巫云:是,我的确说过一些混账话,但那又怎么样,想睡爱豆的粉丝不是我一个!但你不能参与到这些暧昧的话题中来。 自己不能参与? 陈嘉遇气急败坏,亲都亲过了,她难道还想撇清? 一尾胖鱼:你敢往外说,我为什么不能承认? 巫云:我那是掐指一算——什么,承认?!你…… 扈晓本以为自己足够生气,本以为可以默默守望那颗星而不必拥有,可是猛然得知星星已有所属的那瞬间,她竟会难过、生气到直接落泪。 手机被扔在一边,她整个人往床上跌落。 24岁第一次,那肯定发生在回国之前,编写的故事竟然成真,丑小姐永远错过甲先生了。 第55章 都给你 七分怒意三分忐忑,陈嘉遇等着省略号之后的内容。 习惯性默数时间,1秒,21秒,36秒……两人初见时的场景,以及女孩细嚼慢咽吃火锅的样子又一次在脑海里浮现。 两分钟过去依然没有回复,陈嘉遇转而开始翻看之前的消息。 “想睡爱豆的粉丝不是我一个”终于引起注意,并以强势霸道的姿态席卷男人全部心神。 这…… 陈嘉遇瞠目结舌,扈晓竟然会说出这么直白的话,不对,应该是——她竟然会有如此火热大胆的想法! 耳尖不受控制地开始泛红,掌心手机似乎变得有些烫。 他低头垂眸,想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冷不防一只巴掌重重拍在肩头,陈嘉遇做贼心虚般快速摁了锁屏键。 管言揽住他肩膀,笑得一脸兴味,“没想到啊,国外五年,你开放了不少。” 陈嘉遇颇为嫌弃地挡开肩头手臂,“你很闲?” “再忙也得关心发小成长,按照你的尿性,点赞意味着承认。第一次,如此火辣劲爆的话题——” 管言压低声音,嘿嘿笑道,“是不是回国前夜出去狂欢了?来,我们兄弟聊两分钟。” 听着前半段,陈嘉遇暗道胖言还算了解自己,后半段却越说越没谱,什么火辣劲爆夜出狂欢,真够猥琐的,把第一次亲—— 想到这里,眼皮猛然一跳,目前为止自己没看过白富之家的提问,这个第一次该不会,该不会! 耳尖几乎烧起来。 “点赞是手滑。” 陈嘉遇语气平静佯装无事,其实内心已经一团浆糊,巫云突然不回消息,胖言变得猥琐,无一不在昭示,24岁答的并非初吻时间。 外界怎么想无所谓,关键是某人肯定误会了。这要怎么解释?陈嘉遇感到尴尬又苦恼。 管言小眼瞪圆,“手滑?你怎么会手滑?” 陈嘉遇面如死灰犹如上刑场,“太气,没控制住。” 的确,事情牵涉到扈晓,打从一开始就在不断失控,脑子压根儿没冷静过,一个吻一条微博便足以牵动他所有喜怒。 * 三天两头折腾一通,网友吃瓜看热闹,而在演艺圈颇具名气,以探究演员星途为己任,自诩客观耿直的“评星荟”率先给出论断。 评星荟V:自身任性,合伙人无作为,粉丝团内讧,陈嘉遇迟早要糊。 白富之家V:乱放屁虽不犯法,但讨骂!任性是给渣渣的,优秀之人只有个性,你们如果连这点逼数都没有,趁早收拾包袱滚蛋! 真爱鱼团V:夏虫不可语冰,我爱豆登顶摘冠的时候,你别蹭热度。 嘉遇牌发声筒V:什么时候糊?有种的给个准数。 被点名者纷纷发声,然而一尾胖鱼的动态仍然停留在引起全网热议的那个点赞,但陈嘉遇其实在线。 他看着和巫云的私信记录出神。 省略号之后再无新消息。 掐指一算24岁回答的并非初吻,那么巫云还是扈晓吗?疑问在脑海里一晃而过,陈嘉遇认为是。 ——扈晓,那句承认是气话,不能当真。至今为止我没有跟任何异性发生关系,并且这种状态将持续到结婚。 男人硬着头皮解释,输入完后检查两遍,觉得这个节骨眼戳穿身份实在不妥,于是将“扈晓”改成“巫云。” 发送前一秒,他又想,小混蛋把自己骗这么惨的账还没算呢! 最后,发出去的消息是这样的: ——巫小姐,那句承认纯属开玩笑,至今为止我没有跟任何异性发生关系,并且这种状态将持续到结婚。 收到这条信息时,扈晓眼睛又红又肿。 悲剧走向的《甲先生和丑小姐》终于完稿,故事里的丑小姐几乎被虐成狗,甲先生则事业有成婚姻美满。 扈晓拍了拍脸,随后猛喝莲心水。 的确苦涩,却远不及陈嘉遇字里行间表现出来的客套、生分和提防。 巫云:不需要解释,我懂的。 一尾胖鱼:很需要。 巫云:那请你放一百二十个心,玩笑话我从来听过就忘。 陈嘉遇觉得此刻的巫云像一坨湿棉花,无论什么招式过去,她都闷闷的不痛不痒,而自己却被噎得死死的。 心口实在堵得慌,他决定挑明。 一尾胖鱼:我说这些不为别的,而是不想你误会。扈晓,目前为止,我跟异性最亲密的接触是饭店亲吻。 “哗”一声响。 扈晓惊得打翻了杯子,早已凉透的水和嫩绿的牙尖儿一股脑地泼向机械键盘。 她迅速拔掉数据线,紧接着将键盘翻面扑在书桌上。 对话框里的内容触目惊心,扈晓半垂着头紧咬下唇,抽过大把纸巾胡乱擦拭水迹。 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落,茶水和泪水双重夹击,纸巾盒很快被掏空。 那边又有新消息。 一尾胖鱼:扈晓,为什么不说话? 巫云:因为我不是扈晓,陈嘉遇,你认错人了。 * 陈嘉遇的一声扈晓,无异石破天惊。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来的,当然也不敢问。 满脑子充斥着逃避、躲藏,顾不上回学校表达留级意向,扈晓径直买了张飞往云城的机票。 三年里,出行能省则省,如非特殊情况扈晓很少选择飞机。 此刻的她像是坐在即将被洪水吞没的屋顶,心惊胆战分秒如年,只想快点离开。 层峦叠嶂,苍翠欲滴。 云城凌云山,扈晓不是第一次来,但四月末却是没有的,山花欲燃鸟声啾啾,一路春和景明,她却无心观赏,只低着头往前走。 “是晓晓啊,今年来得比较早嘛。” 路的拐角处走出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他手提鸟笼,隔着几米远的距离,不用看到脸,便已将女孩认出。 扈晓闻声抬头,笑了笑,“霖爷爷好。” 走近细瞧,云霖发现,比起去年冬天女孩瘦了不少,她无精打采面容憔悴,眼里泛起血丝,看起来分外让人心疼。 “你阿妈去山里还没回,晓晓,陪爷爷吃顿饭怎么样?” “改天去您那蹭饭。” 扈晓打了个哈欠,“有些困,我先回去补觉。” “那晓晓想吃什么,爷爷先备着。” “霖爷爷的手艺,怎么样都好。” 怎么样都好并非客套话,因为对方的厨艺,如果上学时遇到,肯定会被写入作文——最难忘的事。 扈晓出生云城市中心,并且待到小学二年级才离开,但记忆中的乡土风情,不及凌云山脚凌云村。 这个村落,山美水好人奇,是避世休养的绝佳地。 三年前,得知父母离婚,她气冲冲来寻人,还没见着住在山腰的阿妈,怒气便已被如画山水消磨得七七八八。 越往山上走,心里越宁静,那时候她隐约明白,阿妈不会再回去了。 后来,扈晓每年的盛夏、寒冬,都会来凌云山小住一段日子,山里信号时有时无,她索性不与外界联系,临走前在“惊凰十二少”里说一声——从明天起,巫云夏眠/冬眠半月。 过去,只需交待这么一句,便可以安心地不再留意信号。 这次有些不同,一股若有若无的焦躁总让她想看手机。 睡前,没有信号;从追火车的梦里惊醒,扈晓急忙摸过手机,信号很弱,微博无法登陆。 她叹息一声,随后盯着斜照入屋落在地面上的阳光发呆,窗外时而传来几声清脆鸟叫,阵阵风过阵阵香。 似乎不止花香,扈晓吸了吸鼻子……鸡汤! 几乎在她闻出味来的那瞬间,肚子咕咕地叫唤两声,扈晓迅速掀开薄被,起身下床,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走。 “阿——” 堂屋里没人,扈晓瞬间清醒,是了,阿妈这个点不会回来,就算回来,非饭点也不会张罗饭菜。 四四方方的桌上多出一个银灰色保温盒,一只木碗,香气便是从碗里发出。 扈晓走近一瞧,只见保温盒下压着张纸条。 ——晓晓,鸡汤爷爷已经分好,碗里的给你阿妈,保温盒里的给你,可别弄乱了。 乱?怎么会乱? 扈晓笑了起来,大家心知肚明,阿妈不爱喝鸡汤,这特意盛出来的小半碗,应该是老人不忍敲门喊她,便试图用香味将梦里人勾醒。 那瞬间,她突然感到,梦里的火车终究无法赶上,但梦外的世界尚有熨帖人心的温暖。 * 扈晓照例去给霖爷爷劈柴、浇地,忙活完太阳已经落山,云楚也从山上回来了。 远离镜头灯光,不施粉黛不着华服,四十好几的女人已经没有昔日的璀璨夺目,但周身的气息越发宁静、平和。 扈晓迎上前,轻声喊,“阿妈。” “你怎么来了?” 近半年未见,云楚脸上没有惊喜,即使问问题也看不出任何好奇,寡淡的一句话跟“嗯”相差无几。 扈晓摩挲着外套拉链,“爸爸在附近取景拍戏,我过来借宿。” “不消惦记,我还能自理。”云楚盯着女儿的帽子,继续道,“你一年来两次就够了,再多我会烦。” “嗯,我只借宿一晚,明早就走。” 时至今日,在云楚面前,扈晓依旧时刻乖巧处处忍让,因为她生怕刺激到对方,彻底失去阿妈。 女儿如此听话,云楚仍有不满,“趁天没黑,你现在就走,打电话让大年来接。” 扈晓:…… 借宿不过是幌子,她只想在凌云山冷静两天,根本没打算去剧组探望扈清。 现在,有点骑虎难下。 “麻烦大年不合适,我还是自己——” “我说合适。” 云楚盯着扈晓,眼神犀利,似是早已看穿一切。 第56章 都给你 雁归春暖,芳草萋萋。 平宁公主第一次见到卫初,刚输掉一场比试,那时她女扮男装偷溜出宫,与几位世家公子赛马。 她骄纵跋扈又自视甚高,命令谁都不得弄虚作假,结果被甩在老后面,吃了一脸的灰。 心中郁闷,狠狠一鞭抽向马屁股,她在官道上狂奔起来。 婢女们的喊声被远远抛开,春风舒爽,平宁一路驰骋直到差点撞上行人。 “闪开!”拉不住快马,她焦急地命令道。 “爹,啊——” 危机时刻,老汉只来得及把女儿推向路边,马蹄高高扬起裹挟着风沙似乎就要落到脸上,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同时腿一软栽倒在地。 老命休矣! 他闭眼,旋即胳膊生疼,“啊!”他惊恐惨叫。 快马飞驰而过,卫初身如闪电救人于千钧一发,面对几乎刺破耳膜的喊叫,他眉目清冷,松开对方手臂。 旁边的姑娘惊魂甫定,慌忙跑上前,“爹,你伤到哪儿了?” 饰演平宁公主的姜寰轻吁一口气,心道这条该过了吧,紧接着便听到导演一声卡,旋即是毫不留情的骂声。 “陈嘉遇,你到底带没带脑子,会不会演戏?” 当众被骂面子要往哪搁?赵邱彤一边扶起“自家爹”,一边小心翼翼地看向陈嘉遇,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确不在状态。 “抱歉。” “道歉有个屁用!麻烦用脑子琢磨一下角色。” 扈清逮住机会噼里啪啦地教训开了,“现在的卫初温润如玉,看看你演的啥,面无表情冷若杀手,卫家军还没战败父帅还没阵亡,你哭哪门子的丧?” 这些陈嘉遇当然明白,只是扈晓在心里乱搅和,他控制不住,也温和不起来。 扈清见他沉着脸不说话,越发来气,“演戏必须走心,你如果想刷脸,尽早——” 滚蛋两个字尚未出口,兜里手机震动起来,扈清摸出来一瞧,阿楚来电!上一刻还怒气爆棚的人话锋突变。 “你好好想想,全体休息五分钟。” 话落,他起身快速往没人的地方走,一声“阿楚”透着无尽欢喜。 “晓晓在我这,你让大年来接她。” “好,我马上安排。” 突然之间,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同时传来消息,扈清感到受宠若惊,“阿楚,天气回暖,但山间早晚气温低,你要当心,别着凉了。” “嗯,我能照顾好自己。” 云楚停顿片刻,趁女儿没留意这边,又补充道:“尽量少点夜戏,早些睡。” 男人咧嘴而笑,“好,你说的我就听。” “扈清……找个伴吧,晓晓的思想工作交给我。” “我不。” 笑意戛然而止,他语气倔强,像个认死理的小孩子。 这件事云楚也没辙,她能以老婆的身份逼扈清签字离婚,却再无立场说服前夫重新找个伴。 * 钟大年听说要去接晓晓,愣了会才反应过来是谁。 他勾着手指数了数,云姐息影五年,晓晓也有五年没来剧组探班。 《山河暗影》几位主演在脑海里一晃而过,翻红大叔宁致远,新生代演员李攀、周见深,小花旦姜寰,潜力派赵邱彤、章丹丹,海归陈嘉遇……也不知道晓晓这次追哪位。 钟大年拿起车钥匙大步往外走。 管言热络地喊他,“年哥去哪?跑腿的事尽管吩咐我。” “接个熟人。” 他下巴轻努指向表演区,“你有空多关心一下自家艺人,我感觉今天这场戏,他很难过。” 钟大年一语成谶,接下来的拍摄陈嘉遇连续三次NG,不止扈清耐心耗尽,跟他搭戏的姜寰也变得脸色难看,这场戏骑马的她最吃力,重来的次数让她腿酸屁股痛。 这么简单的桥段,陈嘉遇怎么能…… 哎,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谁演他对手谁糟心!姜寰暗忖清导眼光是不是变差了,还是为流量甘愿眼瞎? 被怀疑眼瞎的扈清大吼一声,“收工!饭后继续。” 即使进度不理想,即使上一秒还暴跳如雷,但到点吃饭是扈清的底线,跟他合作过的演员都知道,每次进组总有人打趣:“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吃饭问题。” 《山河暗影》剧组沿袭良好作风,吃的方面从不苛刻,即使拍外景戏,盒饭的水准在圈内也能数一数二。 但吃穿住用行,基本的生活需求,再良心的剧组有时候也无法全然满足。 比如此刻横亘在眼前的问题,上厕所怎么办? 经验人士答:找个隐秘的地方,如果不放心可选择结伴而行。 导演一声“收工”,紧张严肃的气氛瞬间消散,行走、谈笑,场面热闹起来,陈嘉遇依然杵在原地。 管言拎着盒饭跑上前,伸手探向他额间,“你今天像丢了魂,是不是感冒发烧?” 陈嘉遇别开头,“没有。” “那就是工作量太大,累的!我就说要留出空闲时间,日以继夜的车轮战,身体怎么吃得消?” 说着,他把盒饭递上前,“吃两个鸡蛋缓缓。” 饭后还要接着拍,陈嘉遇懒得脱戏服,白衣似雪不好席地而坐,他只拿过一瓶矿泉水。 “你吃吧,我四处走走。” “去哪?我陪你。” 陈嘉遇脚步一顿,没好气道:“上厕所你也要跟着?” 管言笑了起来,“这个还真得跟着,我帮你望风。” “望风?”他面露疑惑,旋即环视四周,霎时领悟到了其中真义。 “嗯哼,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没人守着,我严重担心你尿不出来。” 陈嘉遇把矿泉水往管言怀里一塞,“算了。” 再渴也不想喝。 “这种事怎么能算,人有三急,憋坏算谁的?” 管言亦步亦趋,“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又遇NG,咋办?忍是忍不住的,就算现在回宾馆也来不及。” 陈嘉遇压低声音,“你闭嘴。” * 电话拨出,木已成舟,扈晓只能顺着自己编的谎话往前走,只是她没料到,阿妈为了清净,不惜把她往片场送。 这些年,无论老爸在哪拍戏,她都没有去探班。 斗转星移世事变迁,心无梦想,阿妈也不在,剧组对于现在的扈晓来说,不过徒增感伤。 在山脚见到大年,孔武有力的小伙子俨然变成大块头,他笑得灿烂,搓着手兴奋地说,“晓晓,我能不能抱你一下?” 扈晓展开双臂,“好啊。” 敦厚的大块头乐呵呵地弯腰,旋即双臂拢住对方小腿,毫不费力地把人举了起来。 “……”陡然腾空,扈晓左手扶住帽子,右手紧扶大年肩膀,“哪有你这么抱的?” “我太高兴了,必须把你举高。” 他老实巴交地坦白,“接你去剧组,仿佛回到了云姐还在的时候,感觉特别好。” 扈晓回望凌云山,点头附和,“是很好,我也想念那时候。” 车速缓慢,两人像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路叽叽喳喳,从过去到现在,似有说不完的话。 “晓晓,你没以前漂亮了。” “你瞎说什么大实话,会友尽的知道不?” 钟大年握着方向盘,继续道,“但我更喜欢现在的你,以前皮肤水嫩,脸上还有婴儿肥,整个人一上好瓷器,笨手笨脚的我都不敢靠得太近,现在感觉亲近多了。” 扈晓举起手掌,看着上面的老茧,笑道:“你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我变得粗糙、接地气了。” “清导教诲,话不能像你这样说。” “……”扈晓摇头失笑,暗忖老实人的扎心,深可见骨。 想到目的地,她转而问:“《山河暗影》主要演员都有谁啊?” 钟大年被问得一愣,“你竟然不知道,那这次是探谁的班?” “清导。” 扈晓煞有介事拍了拍自己的背包,“外出旅游,听说他在附近取景拍戏,我过来看一看,顺道给他带点特产。” “那敢情好,总算有人关心我的导演,而不是奔着某个演员。” 旁观者的感叹让扈晓不禁反思,这些年自己的确很少关心老爸,气他没有守住这个家,没照顾好阿妈,也气他骗自己。 “自从不追星,我已经很久没见清导,他最近好吗?” “老了点,其它都是老样子。” 回想自己临走时的场景,钟大年笑道:“总有演员把他气得破口大骂。对了,《山河暗影》主演有宁致远、周见深、李攀、姜寰、章丹丹、赵邱彤——” 扈晓迅速打断他的话,“赵邱彤?” “认识还是喜欢?晓晓,我倒希望你追星,那样清导还有些用处,你每次来剧组探班,他都很开心。” 一句“我不去了”就要说出口,却生生咽下。 搁在膝盖上的手指下意识绕着破洞牛仔裤绕圈,扈晓有些不安,万一撞见赵邱彤怎么办? 逃避躲藏近五年,她羞于见老熟人。 车子在纠结忐忑中抵达片场。 扈晓背上包拉低帽檐,紧跟在钟大年身后,大块头像一个天然屏风,成功挡住前方视线。 有人招手,“年哥,我给你拿了饭。” 赵邱彤善于观察,她知道导演助理心好实诚,值得结交。 钟大年笑着回:“谢谢邱彤,我待会过来。” 扈晓把头埋得更低,察觉赵邱彤有走近的趋势,她小声道:“大年你吃饭吧,我接个电话,再去找清导。” 话落,她抬腿往旁边的丛林走。 钟大年:“我就在这等你。” 有赵邱彤在,扈晓哪里敢往回头,她佯装打电话,沿着小路漫无目的地走……前方草丛突然晃过一角白影,转眼藏于大树后。 速度快得来不及看清,是兔子吗? 心有好奇,扈晓蹑手蹑脚慢慢靠近—— 大树后,陈嘉遇脸色黑如锅底,露天解决生理需求的挑战,他一点都不想,但之前喝水太多,实在别无它法。 第57章 都给你 置身丛林,雪白的长袍,宽大的衣袖都显得分外碍事,陈嘉遇刚解开腰带,身后隐约传来脚步声。 他动作一顿,侧身探出树干,“谁?” 扈晓被猛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大跳,脚下恰好踩中圆圆的小石头,她瞬间重心不稳往后栽去。 只一眼,陈嘉遇便已认出扈晓,见她要摔倒,他腰带都来不及系好,身形快如闪电,不由分说将人捞入臂腕。 扈晓弯腰悬在半空,小手本能地紧攥对方衣袖,目露惊疑,“陈——” 不等说完,腰间传来一股大力将她往上带,身体站直,同时帽子飞落在地。 常年戴帽子的人条件反射似的抬手捂脸。 陈嘉遇依然揽着她的腰。 他不自在的轻咳两声,随后以轻描淡写的口吻说:“我只是解了腰带,你什么都没看见,有必要害羞?” 解腰带? 顺着对方的话,扈晓透过指缝狐疑地往下瞄。 男人穿着一件雪白色交领宽袖长袍,领口和衣缘处绣着金丝流云边,干净素雅中透着股贵气。 这还是扈晓第一次见古装陈嘉遇,当真翩翩公子芝兰玉树,只是腰带掉在草丛,外袍松松垮垮…… 他竟然鬼鬼祟祟躲在大树后面解腰带,要干什么可想而知,扈晓觉得尴尬又好笑。 “你继续,我先走一步。” 捂着脸的手没有放下,话落,扈晓转身想跑,然而搁在腰间劲瘦有力的手臂不容抗拒地将人往回带。 眨眼之间,她贴上男人温厚结实的胸膛。 陈嘉遇冷声质问,“又想逃?扈晓,你到底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这种时候,我不走留下来干嘛?”她不敢看他,低着头避重就轻。 “……” 陈嘉遇还真被她问倒。 此时此刻于情于理扈晓都应该回避,但他又分外明白决不能放手,一旦放开,下次见面又不知猴年马月。 “望风。”陈嘉遇暗暗咬牙,艰难吐出两个字。 “什么?你让我给你望风,我——” 他揉了揉她脑袋,“就是你,眼睛睁大点,别让任何人靠近。” 扈晓咽下反驳的话,决定先答应后跑路。 “那你快点。” “嗯。” 荒山野岭,逼着一个女孩给自己望风,陈嘉遇觉得羞耻至极,他松开怀里的人,随后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腰带。 瞧见落在不远处的帽子,再瞄一眼仍然用手捂脸的某人,他若有所思,旋即危险地眯起眼睛。 “你磨蹭什么呢?”扈晓催促道。 “捂着眼睛怎么望风?” 他斟酌片刻,随后一字一句地建议,“你应该捂住耳朵。” 根本不敢直视人的扈晓,像被踩中尾巴的猫,她没好气地训斥道:“啰里啰嗦的,我看你一点也不急,憋着好了!” 陈嘉遇想起管言之前的话,好整以暇地问:“憋坏算你的?” “流氓!” 痛骂过后,扈晓觉得拥有两年负重越野经验的自己,此刻成功逃离“魔爪”的概率应该是1。 她跃跃欲试,尚未抬腿,身后的包突然被扯住。 陈嘉遇慢条斯理地拉开背包拉链,径直找到手机,“为防止你不守信用把我抛在荒野,手机押我这。” 扈晓:…… 谁能告诉她,陈嘉遇咋变得这么坏了? * 解决完生理需求,陈嘉遇一身轻松回到原地时,哪里还有扈晓的身影。 他掂了掂手机,骂了句“小混蛋。” 管言在片场搜寻一圈,最后看见陈嘉遇优哉游哉地从林子里走出,瞬间明白对方做了什么。 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笑得意味深长,“回来了,怎么不喊我一起?” “幸亏没喊你。” “扎心,荒野尿尿都要被嫌弃一波。” 陈嘉遇瞥他一眼,“公共场合你注意些,控制点嗓门。” 管言不以为意,“整个剧组都心知肚明的事,就你脸皮薄。” “什么时候开拍?饭点已过。” “明知过点你还回来得这么晚,要知道清导一声令下,我找不到你,铁定被骂得狗血淋头!下次尿尿、洗澡,手机务必带上。” “嗯,现在是什么情况?” “最新通知7点开工。” 管言凑到对方耳边,压低声音继续道:“私下问过年哥,说是有人来探导演的班,我估摸这人来头还挺大,年哥亲自开车去接。” 听闻这话,陈嘉遇立刻想到突然出现在片场附近的扈晓。 《山河暗影》至今为止还未对外公布演员阵容和造型,这时候能进组探班的,显然得有些背景。 而扈晓……她曾经疯狂追捧的云楚,正是扈清前妻,利用原来积攒的关系,跟着谁来剧组并非难事。 只是不知她为谁而来,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丛林。 思及此,陈嘉遇越发淡定悠闲,手机还在自己这,小混蛋跑不远。 * 导演休息棚,高脚圆凳扈晓只坐一半。 她双掌撑着凳面,目光落在只吃了三分之一的盒饭上,干巴巴的煎蛋,油腻腻的鸡腿,单是卖相就不及霖爷爷的千万分之一。 老爸的日子还不如四处流浪的自己。 他今年55岁,鬓角两侧冒出些白发,胡子拉碴尽显沧桑,真的老了很多。 察觉到女儿的目光,扈清问:“晓晓饿了吧?大年真是呆,直接把你送到宾馆都不会。” 扈晓腹诽,我就是被他的呆一路骗到了这里。 “不饿,我陪阿妈吃过晚饭才走的。” “凌云山方圆百里的景色都好,以后爸爸得常来这儿取景,当然要喊上你。” 明知对方的意思,扈晓偏要装不懂,“喊我做什么,剧组的盒饭不好吃,阿妈的小屋也不待见我。” 扈清笑道:“陪你阿妈吃饭,再跟老爸住宾馆,两全其美。” 扈晓突然直起身,转而双手抱臂,“有个事我必须提前声明。” 女儿或姿态懒散或神情认真,只要在自己身边,扈清都觉得好。 “说吧闺女,我洗耳恭听。” “你们在电话里说的,我都听见了。” 扈晓单刀直入毫不避讳,“你如果想再婚,我即使被阿妈说服,实际上还是反对的。” 不意她提及这个,扈清郑重道,“晓晓,老爸也学你做个声明,我这辈子如果还能再婚,那个人只会是云楚。” “那我同意。” 话落,她露出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女儿笑,扈清欣慰万分,他试着邀请,“晓晓,跟爸爸一起去监工怎么样?” 监工? 扈晓已经知道陈嘉遇饰演男主大哥卫初,她避之不及,又哪里敢现身?更何况还有个赵邱彤。 但是,想象一下跟老爸并排坐在监视器前,近距离观看陈嘉遇拍戏的场景,她又分外心动。 此等机会当真千载难逢。 匀称的手指下意识摩挲着膝盖处的破洞,扈晓抿唇,“我不去。” 扈清将女儿的小动作收于眼底,知道她其实想去但有所顾忌,他借着喝水的档口思考了会。 “别担心,我让化妆师给你整个造型,保管外面的人猜不出我们的关系。” 话落,也不给扈晓反对的机会,他径直起身往外走,“刘庞,让林巧带上吃饭的家伙到我这来一下。” 扈晓正了正帽子,“这样不好吧,多麻烦林老师。” 扈清笑道:“一点都不麻烦,你是剧组投资人。” 心有疑问的刘庞恰好走近,他径直问:“清导,吃饭的家伙是碗吗?你要给林老师加餐?” 扈清:“……” 扈晓:“……” * 太阳落入地平线,天色还未黑,远处幽静的丛林将拍摄区映衬得格外热闹。 各司其职,众人都在忙着拍摄前的准备工作,但又不约而同地瞟向同一处。 只见监视器前,清导身旁,坐着一个人,不是副导,也不是哪位演员,但她享受的待遇超过导演。 最受导演喜爱的助理钟大年,最先给她递上保温杯,随后一手小马扎,一手道具团扇,坐在旁边给她扇风赶蚊子。 那自得其乐的神情,狗腿得不行。 姜寰换好戏服上妆完毕,侧头小声问抽空赶来的经纪人,“艾姐,那是谁啊,大年对她可真好。” 钟小艾抬眸瞅了眼自家弟弟,暗忖傻人有傻福。 “那是投资爸爸,我过来就为叮嘱你一声,招惹谁都别招惹她。” “艾姐放心,我拎得清。” 姜寰暗暗咋舌,艾姐作为清楚传媒的头号经纪人,专程跑过来提醒自己这个,可想而知这位投资爸爸不是一般的爸爸。 至少品味是独特的。 爆炸头齐刘海,粗边黑框眼镜嘴角一颗痣,白T恤配牛仔裙裤,外边套了件绛紫色防晒衣。 总之,怪得不符合她的审美。 看过扈晓感到怪异的还有赵邱彤,总觉得这人似曾相识,听化妆组的刘庞说是投资爸爸,但她穷极记忆,也想不出在哪见过这样一位投资人。 管言顺着赵邱彤打量的目光,瞄了扈晓好几回,看一次笑一次。 “嘉遇。” 他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人,憋着笑,“坐在清导旁边的妹子,好看不?” 管言只是没话找话,从未想过发小会搭理这种垃圾无聊的问题。 结果…… 陈嘉遇淡淡一瞥,似笑非笑地说:“好看。” 第58章 都给你 好看?! 管言吓得瞠目结舌,他惊疑地看向陈嘉遇,暗道发小莫不是真的丢了魂,今天各种反常。 待会千万别NG啊,投资人在呢,出去随便说一嘴都是惊涛骇浪。 自己前天还跟“评星荟”叫板,让对方有种给个准数,紧接着如果爆出一条“陈嘉遇NG小王子,拍戏无能”的新闻,要如何应对? “啪!” 管言自打一个嘴巴子,旋即双手合十仰头祷告。 各路神仙保佑,嘉遇拍戏一次过,一次不过就两次,两次还是不行……那就让投资爸爸眼瞎好这口吧! 看着嘀嘀咕咕神婆一般的管言,陈嘉遇微微拧眉,他竟然没认出扈晓。 也是,小混蛋现在的妆容实在别开生面。 假发当帽子用,长长的刘海俨然另类帽檐,让人看不真切那双熟悉灵动的眸子。 也不知谁化的妆,活生生把端庄大气的脸整出了方方正正的呆气,然而嘴角的痣又别具神韵,一张嘴,自带一股引人发笑的小丑气质。 男人低头垂眸,分外闲适地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他嘴角微勾,扈晓啊,以为化妆换马甲,自己就认不出来了? 天真! 退一万步讲,即使自己对她没感觉,不熟悉她的轮廓和气韵,也能凭简单的逻辑推理把人给认出来。 那件紫色的防晒衣,在打开扈晓背包寻找手机时,他看到过。 此外,对方右膝盖处那道红色划痕,正好是牛仔裤的破洞位置,当时蹲身捡腰带,他就已经留意到。 视线再次看向扈晓膝盖,袒露在外的白皙大腿尤为惹眼…… 陈嘉遇眉头紧蹙,长裤多好,穿什么短裤?! 长裤好,几分钟前扈清也如此说过。 但宝贝女儿坚持,他也没办法,只得各种暗示大年勤快点,帮她驱赶可能飞过来的蚊虫。 扈晓又一次伸手挠了挠自己小腿肚,痒痒的,似乎被什么蛰了一口。 察觉到她的动作,扈清问,“要不要去换条裤子?待会天黑下来,蚊子更多。” 特意用来迷惑对手的装束怎么能换? 乔装打扮当然得突破平日习惯,否则很容易被认出来,记忆中,自己在陈嘉遇面前从没穿过裙裤。 想到此,扈晓坚定地摇了摇头,“血债命偿,我不怕被咬。” 女儿非要如此,扈清也不再规劝,而是突然弯下腰,紧接着很自然地捞起裤腿。 他笑道:“有点热。” 扈晓:“……” 把自己贡献出来当目标,这行为可真够亲爹的! * 气清景明,万物欣欣向荣。 骏马在官道上飞驰而过,平宁公主骑出好一段距离,才从差点马蹄溅血的惊险中回神。 想到快如闪电从马蹄下救人的那个白影,她心中微动,这等身手不凡胆识超群之辈理应效忠父皇。 思及此,她迅速拉扯缰绳掉头往回走。 “吁——” 高头大马闻声而停,平宁利落地翻身而下,她拿着自己常用的软鞭,神气十足地走向草地上的人。 差点命丧马蹄的老汉瘫坐在地,小姑娘扶着他后背,一声声“爹”透着不安。 老汉轻拍女儿手背,额间细汗不断往外冒。 卫初单膝跪地,一手托着老汉脚后跟,一手覆在对方脚面,“老伯,是脚踝脱臼,会有些疼。” 说到这,他抬眸望了眼掉落在地的竹编背篓,语气温和得犹如闲话家常,“今年春天雨水充沛,茶叶收成如何?” “托老天爷的福,今年茶叶长势大好,色泽翠绿芽叶肥啊!” 卫初眼明手快,趁着对方放松的时刻迅速推骨复位,随后一边叮嘱各项事宜,一边给老汉穿上鞋袜。 “今日多亏遇见公子,春丫,快给恩人磕头!” “老伯言重。” 卫初捡起地上的背篓,递向春丫,很自然地阻止了对方的下跪动作。 春丫受宠若惊,接过爹爹的背篓,旋即又从自己的背篓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支花,她笑得灿烂。 “公子,这花送你,谢谢你救我爹。” 卫初迎风而立,他身长如玉眉目俊朗,白衣即使沾染泥土,也丝毫不掩他的贵气与风华。 他微微抬手,尚看不出是推拒还是接受,斜刺里突然冒出一卷软鞭。 平宁下巴轻抬,“想必公子不爱娇花爱战马,鞭子赠你。” 卫初似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他嘴角上扬,声音清润如玉,“未必。” “好!” 扈清如释重负地大喝一声,心道陈嘉遇总算有点状态了,再来NG,女儿就坐在身边,他都不好敞开嗓子骂人。 扈晓身体前倾,盯着监视器里的画面默不做声。 刘副导凑上前邀功,“啧啧,陈嘉遇淡淡一笑,我一个大老爷们都看酥了,卫初这角算是稳了,不狂我当时推荐一场。” “的确惊艳,刘副导慧眼识珠。” 话落,扈晓抬头看向拍摄区,不期而然撞上陈嘉遇的视线,男人神色温和眸中含笑,似乎还残留着拍戏时的余韵。 那一刻,扈晓心中生出无限向往。 如果自己也可以站在那里,哪怕饰演春丫背娄里的花,公主手中的软鞭,她都能兴奋地飞上天。 可惜她顶多做个静观全场的局外人。 落寞在眸子里一闪而过,扈晓收回目光,紧接着快速起身,“清导,你们继续拍,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扈清看到女儿腿上被蚊子叮咬出来的几个包,也不想她多留。 “大年,替我送送晓小姐。” “好的清导。” 钟大年放下团扇,笑着说:“晓晓,我去给你拿包。” 扈晓心中郁闷难受,也没注意到哪里不对。 十几步开外的赵邱彤听得眉头皱起,她心细如尘,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奇怪之处。 清导称呼投资人为“晓小姐”,导演助理却直呼“晓晓”,期间透露出来的关系远近有些不符合常理。 晓晓……姓晓名晓吗? 这个称呼让她想起某个骗子,倒是久违了! 赵邱彤迅速看向管言和陈嘉遇,前者神色如常,乐呵呵地谈论着刚才的戏份,而陈嘉遇的视线,显然落在投资人身上。 瞬息之间她明白了,多年过去,陈嘉遇依然惦记着扈晓,一个相同的名字都能引起他的注视。 真他妈糟心! 世上最好的小王子竟然把自己的心掏出来喂狗。 * 目送扈晓离开,陈嘉遇很想追上去,但人在片场,导演的一声“action”大如天。 小混蛋那个落寞的眼神紧紧揪住他的心,一时间,陈嘉遇想了很多之前不愿去触碰的事。 “过往一切如梦,再见,再也不见。” 这是扈晓五年前的朋友圈动态,那张截图他至今保存在手机里。 “她有了新规划,我们是再也不用见面的过往。” “陈嘉遇,扈晓口中的喜欢都是谎言,当真你就输了。” “扈晓追求你,享受的是把其他女孩比下去的优越感。你动心了,她目的达成才会甩了你。” 这是赵邱彤当年的说法,句句扎心刺骨。 但又跟扈晓的言行、礼物、纸条高度吻合,恰是这种吻合让他溃不成军,丧失追问、等候的勇气,灰溜溜地提前出国。 他与扈晓,谁也没有告别,各自翻开新的一页。 陈嘉遇此次回国,是想拿回遗落的半颗心,就像从前那样,妈妈舍弃他,他便收好自己的心,坚不可摧地往前走。 但回来之后,一切都不是他预设的样子,见到扈晓,更像是摁下“失控”按钮。 刚才遥遥相望,捕捉到小混蛋受伤的眼神,陈嘉遇整颗心骚动起来。 他很想问问——扈晓,这些年你究竟过得如何? 传闻说你在伦敦发展得很好,根本没打算再回来,那为什么突然出现在C城电影学院? 二十三岁的你,该是最灿烂美好的年华,为何执着于把脸藏在帽子下,走路也会低头了? 分明在意却宁愿偷偷关注,被揭穿仍嘴硬不承认,见面就跑,扈晓,你为什么要躲我? 曾经信誓旦旦要追逐的梦想,约好的掌心签名,你是否还记得? 察觉到发小的情绪变化,管忍不住轻推他肩膀小声提醒道,“嘉遇,待会是你和宁致远宁影帝的对手戏,打起精神。” “嗯。”他声音很轻,透着漫不经心。 “哎呀,你别这样,我怕。” 管言颇为焦躁地摸了摸后脑勺,“保持刚才一条过的势头,翻红影帝不可小觑,你若被压得渣都不剩,我们接下来的剧组生活会更艰难。” 陈嘉遇这才收回思绪,斜睨身旁人一眼,“需要卫初笑?” “不需要,诶!我现在是很严肃地讨论、关心你的——”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管言:“……” 敢情自己好不容易正经一回,结果瞎操心了?! 陈嘉遇这会也没空照顾发小的受挫心理,他望一眼监视器所在位置,随后向管言伸出手。 “手机拿来,我发条信息。” “要发什么信息?我可以代劳。” 管言从电脑包里摸出手机,轻车熟路手势解锁,结果……错误。 陈嘉遇见他阴差阳错拿到了扈晓的手机,顿时心头一跳,不由分说抢了过来。 “有些事,没法代。” “哎,我就是逗逗你调节一下气氛,什么时候换的锁屏密码?” 陈嘉遇没有回答,并趁着对方不留意的档口迅速换回手机,登陆微博给“巫云”发了条私信。 一尾胖鱼:见个面吧扈晓,我们谈谈。 第59章 都给你 回酒店的路上,钟大年见扈晓情绪低落,问她是不是累了。 扈晓单手支头瞧着车窗外的路灯,轻吁一口气,“大概是触景生情,走进片场,不可避免地怀念楚女神。” 怎么能不怀念? 如果梦想是一条长河,那么楚女神不止是河流发源地,更是断水干涸地。 仅凭这两点,便足够去爱去怨。 但那是阿妈呀,是给予自己生命的母亲,不管对方是好是坏,是疯癫还是专横,作为女儿,她有的只是爱与让。 如果一定要怨,那就怨恨自己好了。 执拗、不懂变通,非要僵在原地,既没有换条路往前走的勇气,也没有不管不顾重拾梦想的魄力。 扈晓抬手轻抚帽檐,自己有的是无穷无尽的躲避,过去和未来都要躲。 钟大年似有所悟,他说:“晓晓,听你这么一讲我突然觉得清导特别可怜。” “?” 扈晓面露疑惑,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可怜一词用到老爸身上。 “你到片场触景生情,清导肯定也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是在片场,就是准备去片场,他孤零零地坐在监视器前,里头再没有云姐的身影。” “……好像是有点可怜。” 想法被肯定,钟大年进一步道:“何止一点,他跟云姐风风雨雨携手并进二十几年,突然丢了伴,我曾经害怕他会走不下去。” 看着车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扈晓突然想,自己当兵入伍那两年,离婚的老爸是怎么过的? 似是知道她的疑惑,又像是歪打正着,钟大年说:“我的害怕是有根据的,云姐刚宣布息影那会,清导吸的烟是过往七八个月的总量。” “云姐凭借《味尽》斩获影后,清导上台代为领奖时的脸色,我姐都捏了把汗,生怕他当场砸奖杯。” “这五年,清导的电影明显少,近两年大部分心思都花在电视剧上,他变了,笨拙如我都能察觉到。” 扈晓抿了抿唇,轻声问:“哪部电视剧,是《山河暗影》?” 钟大年点头,“是的,他很看重,据说灵感来源于一个退役兵。” 退役兵…… 扈晓深吸一口气,但愿不是自己。 * 习惯了住酒店,刷卡进屋房门一关,扈晓便感到心安不少。 这个寂静的空间是她的了。 说来好笑,以前总觉得钟大年憨厚老实有些天然呆,今日再见,自己竟然一路被他牵着走。 三两句话把自己引到片场,如今又让她心甘情愿住进剧组所在的酒店。 给前台递上身份证的那一刻,她甚至开始自我说服,反正都是住酒店,为什么不多陪陪老爸? 呵,钟大年不愧是清导第一助理! 扈晓打开行李箱,拿出日常必备之物,洗漱用品,换洗衣物,两个盒子,一台笔记本。 简简单单,似乎还少了一样。 手机…… 她烦躁地扯掉假发,刚才在片场,老熟人陈嘉遇、赵邱彤、管言应该都没认出自己。 要不,换个新手机?反正上一次在学院,为了打掩护,手机已经摔得半捐躯,这次再捐一半,齐活! 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卸妆、洗澡过后一身舒爽,扈晓随意套了件舒适宽松的过臀T恤,抱过笔记本悄悄查看《甲先生和丑小姐》的进度。 在群文件里看到第9集音频,她直接点下载。 下载完毕,还没来得及点播放,安静的群里突然变得热闹。 融冷:在线活捉一朵云!来都来了,还不速速现身?@巫云 暖兔:哪里哪里,我巫姐姐在哪里? 江啼竹:兔兔不要相信,融冷骗你的,过往三年经验告诉我们,巫云在夏眠或者冬眠时期,连影子都没有,更别说现身。 香兰笑:呵——融冷自从当了甲先生,厉害得一批。 暖兔:楼上丑小姐几个意思,求解释。 香兰笑:指路第9集文件下载量。 江啼竹:12……我的妈诶,竟然是12!巫云,您老是睡够了出来觅食? 暖兔:这发现真的皮,从此以后,群里十二人我只服气融冷。 融冷:肃静,下面有请巫云登场。 拧盒盖的动作突然一顿,扈晓歇了泡莲心水的想法,如今最能让她感动轻松、欢快的,便是惊凰小伙伴,很暖很可爱。 巫云:这都能被发现,真是应了那句天什么网什么。 江啼竹:天罗地网! 融冷:她这是自投罗网。 香兰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说的就是夏眠巫云。 暖兔:你们说的都不对,明明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江啼竹:兔兔莫乱讲,我们巫云又不是坏蛋。 看到坏蛋两个字,扈晓很自然地想起陈嘉遇骂自己的话,她吸了吸鼻子,开启自嘲模式。 巫云:不是坏蛋,可以是混蛋。 融冷:你混一个来看看,我负责善后。 暖兔:巫姐姐,此等良机不要错过,去爱豆面前混,让融冷负债累累。 江啼竹:兔兔啊,两分钟前你还表示服气融冷,转眼就开始拆台,女人心海底针,扎人真痛! 香兰笑:抓住一切机会最大限度追星,真粉丝也! 巫云:得,我犯个混,《甲先生和丑小姐》,我要省掉惯例宣传,交给你们了。 江啼竹:不是我说,就你那千篇一律复制粘式的上架、更新通知,省了也罢。 香兰笑:这次我举牌赞同。 暖兔:加一。 融冷:交给我。 * 千篇一律复制张贴式的上架、更新通知,扈晓是有意为之,因为她不想引来过多的关注,听众越多,马甲掉得越快。 惊凰三年,从新人到元老,扈晓开心的时候居多。 曾经她也庆幸过,好在老爸和阿妈都没有听广播剧的习惯,不然巫云未必能走到今天。 此刻,《甲先生和丑小姐》上架在即,旁白巫云,编剧也会出现巫云的名字,扈晓很怕陈嘉遇看见、听见。 他那么敏锐,即使故事经过加工和改编,恐怕也能轻松猜出甲先生是谁。 扈晓登陆微博,瞄一眼不到十万的粉丝数,的确,惊凰十二少里边,巫云的对外号召力是最弱的。 为数不多的听众,出现最多的评论是:大大,请告诉我你是活的,机器人没有控制你的微博账号。 其次是疑惑,巫云是凝云大大的小号吗? 对此,扈晓都没有应声。 系统提示有私信,她顺手点开,竟是陈嘉遇。 一尾胖鱼:见个面吧扈晓,我们谈谈。 扈晓微微怔愣,自从上次说陈嘉遇认错了人,对方就没再吭声,今日出现,又是老腔调。 巫云:我真羡慕扈晓。 巫云:陈嘉遇,不是扈晓,还能跟你见面吗? 巫云:时间、地点你来定,谈什么我都可以。 彼时扈晓认为,以陈嘉遇现在的身份和处境,根本没法随随便便约见一个陌生粉丝,哪怕他怀疑这个粉丝是老熟人。 果然,三连必杀绝技抛出,那边再无回音。 殊不知,陈嘉遇看过消息后,露出了一个神秘微笑。 下戏已经是晚九点,在厕所都没有的地儿忙活一整天,抵达酒店,大多数人选择回房休息。陈嘉遇却说要出去走走,管言满口赞同,后来两人在街道走散。 “胖言,我先回酒店,你尽情吃喝好好放松。” “转眼就不见你,被粉丝认出来了?” 陈嘉遇煞有其事地“嗯”了一声,随后结束通话,从店员那接过焕然一新的手机,付钱走人。 他早就计划好一切,回到酒店,第一紧要的是堵人。 “你找我有事?”看着挡住去路的陈嘉遇,钟大年万分不解。 “嗯,晓小姐住哪个房间?” 大块头非常灵活地前后左右瞄了瞄,见四周无人他才道:“有些话不能乱说,被人听去,满身是嘴你都解释不清。” 陈嘉遇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钟大年急了,“哎呀,怎么这么呆,就你刚才那句话,媒体能写出几大页精彩内容。” “这我知道。” “知道就别问了,晓小姐不在这——” “她在这。” 陈嘉遇轻点腕表,“从片场到酒店,不计算红绿灯和堵车,大约需要23分钟,你7点25分送晓小姐离开,8点12分回到片场,刚够一个来回。” 钟大年:“……” 怎么可以这样! “巧合,这是巧合。”对手眼神犀利,老实人自动败下阵来,“在这我也不能告诉你啊。” 陈嘉遇料定会有这么一出,不紧不慢地建议,“你打她电话试试。” 钟大年暗忖,事到如今问问也好。 随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拨出的电话被眼前人接了,简直玄幻。 “你,你你!” “哪个房间,我给她送手机。” 陈嘉遇嘴角微勾,意有所指地说:“她知道我会来。” 脑海里上演了无数个可能片段,钟大年愣愣地答,“7091。” 敲门声响起时,扈晓正泡好一杯莲心水,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的恐怕只有从片场回来的老爸。 她用手指梳理着半干的头发,拉开门。 那张俊朗熟悉的脸毫无征兆地闯入视线,扈晓惊得倒吸一口气,回过神来迅速后退,想要关上门时,门已经被男人有力的大掌抵住。 陈嘉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扈晓,你如果不愿面对我,可以站在门后,我说几句话就走。” 扈晓眉目低垂,抬手握住陈嘉遇手臂,旋即用力将人扯入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 第60章 都给你 “陈嘉遇,你现在是公众人物,能随随便便站在异性房门口?” 男人无所顾忌的行为,扈晓真的来气,娱乐圈水深,他既已跨入,怎么就不知道自保? 猛然被扯入房间,陈嘉遇心底微讶,扈晓竟然这么大力,记得以前推一个行李箱,她都会有气无力喊累。 陈嘉遇垂眸看向拉着自己的小手。 察觉到他的视线,扈晓迅速松开,旋即把手背到身后。 “我说的话,你听见没?” 她凶巴巴地质问,搁在后腰的手不安地相互摩挲着。 手臂上的温度突然散去,陈嘉遇怅然若失。 他抬眸,视线刚触及对方目光,扈晓便迅速低头,披散的头发滑落下来,遮住大半张脸。 呵,她可真行! 是不是自己看哪,她就要把哪藏起来? 陈嘉遇冷声道:“没听见,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 被反将一军,扈晓抬手把头发抓得更乱,“没听见就算了,你找我要说哪几句话,赶紧的。” 陈嘉遇居高临下,看着依旧匀称却明显不再水嫩的手指,瞳孔微缩。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扈晓,这五年你过得好吗?” 扈晓痴痴地望着男人落在地面的影子,答:“身体健康,衣食无忧,很好。” “为什么要躲我?” 他稍微停顿,随后决定堵一堵她的退路,“别说你没有,上次的食安饭店,今天的树林,以及片场造型,你都在刻意躲避。” 原来乔装打扮并没有瞒过他,话说到这份上,也没有什么好否认的了。 “因为亏欠,所以躲着。” 扈晓哂笑两声,旋即抬头迎上陈嘉遇的视线,“接下来是不是要问,当年为什么匆匆离开不告而别?” 四目相望,陈嘉遇暗道扈晓依然漂亮,眼睛、鼻梁、嘴巴、下颌无不精致,并且在一个和谐的比例上,只是她眸子里没了以前的光华。 这一眼,陈嘉遇便明白,曾经嚣张自信的扈晓不见了。 “嗯,要问。”他肯定道。 “因为我想离开,我讨厌告别。” 扈晓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的眼睛,那双黑白分明勾人深陷的眸子再一次倒映出自己的轮廓…… 她想,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陈嘉遇满眼都是扈晓。 “我送你的礼物,说得很清楚。” 扈晓暗暗咬了咬下唇,继续道:“一开始接近你,是因为山顶的争执,我不服输,想收拾你。” 类似的话曾经虽然听过,但从扈晓口中说出来,杀伤力几乎爆表,像是咽喉被掐呼吸被夺,陈嘉遇极力稳住心神,紧抓最后一丝可能的希望。 “最初是这样,后来呢?” “后来我厌倦了,能不能收拾你变得无所谓,于是离开。” 男人眼眶发红,固执地问:“那你口中的喜欢,究竟是真是假?” 扈晓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严格意义上来讲,自己追着陈嘉遇表白的时候,并不是真话,或者说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察觉的时候已经没机会说了。 现在,这些微妙的差别不再重要。 “对不起,是——啊!” 后背猛然撞上墙壁,双腕被钳制住,扈晓本能地惊呼一声,再回神时,陈嘉遇已经压了过来。 “别说了,扈晓。” 男人附在她耳边,声音低沉得可怕,“你听好,曾经的陈嘉遇还欠着扈晓一个正式告白,曾经的扈晓艳羡过我的吻要便宜哪个女孩。” 扈晓紧贴墙壁,周身萦绕着男人凛冽而悲伤的气息,她喉咙发酸,原来陈嘉遇当年真的喜欢自己,还打算过表白。 害怕泪水会肆意流出,她慌忙闭上眼。 “我爱你,扈晓……曾经的陈嘉遇很爱你。” 他低头压向女孩微微颤抖的唇,落下一枚吻,如蜻蜓点水。 那瞬间,扈晓没有睁开眼,但泪水还是溢出眼角。 陈嘉遇松开她手腕,退后几步,深深地看了扈晓一眼,“再见,再也不见。” 话落,他转身往门边走。 大掌刚碰到门把手,腰腹便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陈嘉遇浑身一僵。 扈晓贴着他的背,声音带着哭腔几近哀求,“不要,陈嘉遇,不要走。”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配,以为可以笑看星星远去,但真到了这一天,退路斩断狠话说尽,却终究不敌他一个转身,一声我爱你,一句再也不见。 仿佛生命中仅剩的光亮被掐灭,铺天盖地的恐慌让她忘了自己配不配,只是遵从本心想要留住他。 * 陈嘉遇背靠着门,双手环抱,垂眸看向自己的腿,真是不抵用啊,小混蛋一哭一抱,便不会走路了。 扈晓说不要走,他就真的一步也走不动,并任她把自己推进卫生间藏起来。 是的,藏! 因为他刚覆上腰间小手,犹豫迟疑要不要掰开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急促而响亮的敲门声。 扈晓闻声迅速抽回手,陈嘉遇顿时感到心塌陷了一块,那瞬间他便明白,又要栽! “理由?给我一个不走的理由。”他咬牙切齿地问。 “待会再说好不好?” 嘭嘭嘭的敲门声犹如战鼓,一声声打在心上,扈晓急得伸手把陈嘉遇推向卫生间,“先躲一下,别让人发现你在我这。” 他摸了摸下巴,小混蛋力气真的挺大,自己只是稍微愣神,就被她得逞。 也不知道来的是谁,自己又要藏多久? 藏多久这个问题扈晓也考虑过,她觉得只需要一会,门外肯定是老爸,她迅速擦掉脸上泪痕,把头发弄得更乱,随后拉开门。 扈晓揉着眼睛,声音低哑,“清导找我什么事?” 扈清见女儿眼睛似是睁不开,头发乱糟糟声音闷闷的,再联想到开门速度,以为是自己把人给吵醒了。 “睡这么早?我还想带你出去吃宵夜。” 此时的扈晓像在走钢丝,既担心陈嘉遇被发现,又担心老爸突然蹦出一句“闺女”,恰好被陈嘉遇听到。 她巴不得赶紧离开,这样自己轻松,陈嘉遇也可以快速脱身。 “我正好饿了,走吧,去吃宵夜。” 话落,她就要直接出门,却被扈清挡住,“你就这样?” 扈晓顺口反问:“有什么问题?” “咳,衣服换一下。” “……” 扈晓这才意识到洗过澡后,自己只随意套了件宽松舒适的T恤,长度刚好遮住屁股,在老爸面前就算了,关键是刚才,陈嘉遇! 我的天,能重来吗? 脸颊似是火烧,她迅速转身回房。 女儿的后知后觉与羞赧,扈清看得分明,真是小糊涂蛋,一睡什么都忘。 他跟着走进房间,饶有兴致地问:“大年说你给我带了特产,放在哪?你去换衣服,我自己拿。” 扈晓见对方已经进屋,顿时懊恼不已,刚才应该趁着害羞直接关门的,此刻再赶人未免过于刻意。 “在包里,是金银花茶,阿妈亲手做的。” 她下巴轻努,指向搁在沙发椅上的背包。 扈清一听是云楚亲手做的,瞬间笑开了花,大步流星走向沙发椅,见旁边写字台上放着一杯茶,还冒着热气。 他摆了摆手道:“晓晓,你也别杵在那,去卫生间换衣服。正好渴了,我边喝茶边等你。” 扈晓:“……” 卫生间里藏着人,她怎么换衣服? “赶紧去啊,刚才不是说饿?” 扈清喜滋滋地找到茶叶,拿过杯子,不忘关心女儿的饥饿。 扈晓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旋即抱着衣服慢吞吞地往卫生间走。 为什么要泡莲心水?为什么不穿好衣服就去开门?为什么他俩扎堆来?为什么要抱住陈嘉遇,还把人藏在卫生间?为什么…… 哎,自己挖坑自己填。 扈晓握住门把手,稍微用力竟然没推开。 陈嘉遇察觉到动静,退后几步,主动拉开门,“扈——唔。” 扈晓反应极快,抬手捂住男人的嘴巴,紧接着闪进卫生间,关上门。 “别说话。” 她压低声音,随后拧开水龙头做掩护,“清导还没走。” 陈嘉遇眉目低垂,视线落在地面丝毫不敢乱瞟,长长的睫毛随着陡然加快的心跳轻轻颤抖。 就在上一秒,扈晓进来的那瞬间,她抬手捂自己的嘴巴,衣服随之往上缩,雪白大腿和黑色内裤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他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忘掉。 扈晓并没有意识到一瞬间的走光,见陈嘉遇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看自己。哎,肯定还在生气。 想到自己进来的目的,她尴尬地挠了挠头,商量道:“那个,你转过身闭上眼睛好不好?我要……换衣服。” 陈嘉遇迅速抬头,惊讶道:“什么?” “嘘!小声点。” 扈晓摩挲着手里的衣服,硬着头皮解释,“我换好衣服跟清导出去吃夜宵,你找时间离开,别被人看见了。” 陈嘉遇眉头轻蹙,“你为什么要跟他去吃夜宵?” “因为我饿了。” 扈晓万般无奈地望着他,“清导现在在外面喝茶,不出去吃夜宵,你可能要在这躲很久。” 陈嘉遇不以为意,“我现在就可以出去。” 话落,他侧身想要开门,右手突然被拉住。 扈晓勾着他的小拇指,轻轻摇晃着,“陈嘉遇,别出去好不好?我知道你什么都不怕,但我怕。” 她声音低哑,残留着哭过的余韵,轻柔的语气中暗含几分撒娇。 陈嘉遇突然想起扈晓喝醉的那个晚上,她趴在书桌,也像今天这般勾住自己的手指,轻轻摇晃着,娇娇糯糯地问:“是去给我拿酒吗?” 彼时,他觉得自己的心柔软无比,可任由扈晓捏出各种形状,时至今日,依然如故。 “好,我不出去。” 他顺势背对扈晓面向门,“你换衣服吧。” 第61章 都给你 陈嘉遇一松口,就同时应允两件事。 扈晓听罢心中百感交集,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陈嘉遇哪怕再生气,都给自己留着余地。 这个人,对她来说简直是此生最大的幸运。 扈晓深吸一口,垂眸看向手中衣物,开始解决眼前的窘境。 最简单的是裤子,什么也不用脱,直接穿上就好。 紧接着是上衣,扈晓抿了抿唇,抬眸望了眼男人宽阔挺直的背。 陈嘉遇的品行她当然放心,但想到同处一室自己脱光光,她便紧张无措得来回摩挲着衣摆。 踌躇半晌,扈晓终于转过身去,褪下宽松T恤。 内衣后背的搭扣,她本该驾轻就熟,这次不知怎的,越是着急越是错。 双臂举到发酸,扈晓轻吐一口浊气,伸手拿过黑色T恤迅速套上,随后继续奋战搭扣。 陈嘉遇习惯性地默数时间,从一到六十循环往复,等到心焦。 他不禁好奇,扈晓为什么会这样慢? 捕捉到对方的轻叹声,电石火光之间陈嘉遇猜到了答案。 斟酌片刻,他低声询问,“你……需要帮助吗?” 已经浪费过多时间,扈晓泄气般垂下双肩,“需要。” “那我转身了。”他特意提示。 “嗯。” 扈晓点头轻嗯,虽然陈嘉遇顶多看到自己背部,但如此亲密的行为还是让她有些窘迫,尤其是在抱着对方说过不要走之后。 男人温热的指尖碰上皮肤,她条件反射式地轻轻一弹。 场面顿时微妙起来。 黑色T恤被高高堆起,内衣搭扣在男人的大掌里显得格外小巧,陈嘉遇再怎么眼不乱看,手不乱放,也不可避免地要触碰那方雪白的背。 他清了清嗓子,试着打破尴尬。 “我只帮忙扣上,其余的你自己调整。” “!” 扈晓瞬间眼睛瞪圆,毫不客气地抬脚轻踩身后男人的脚面。 “你还想帮什么?流氓!咸猪手!臭不要脸!” 她一骂人整个空间都跟着活了起来,陈嘉遇嘴角微勾,终于抢在手心冒汗之前扣好搭扣。 “说到做到,诚信服务。” 他边说边往门边退,待彼此距离拉得足够远,才似笑非笑地补充,“经验破零,欢迎再来。” 扈晓气得捞起换下的宽松T恤径直往他脸上扔去,“没脸没皮!” 其实,陈嘉遇的没脸没皮纯属强撑,他怕扈晓尴尬,更怕自己紧张得连搭扣都扣不好。 他这法子本已功德圆满,不料一件衣服兜头砸来,上面还残留着扈晓的体温和香气…… 陈嘉遇秒速破功,耳尖不争气地慢慢变热转红,他将衣服捞入怀中,同时快速转身,再次背对扈晓面朝门。 “你快点收拾好出去,水一直开着,多浪费。” 扈晓暗戳戳地调整着内衣位置,小声答:“知道了。” * 一切收拾妥当,扈晓走出洗手间之前,陈嘉遇突然拉住她手腕。 来了来了,他要追问理由! 当时扈晓如此想。 她心知肚明,那个拥抱那句不要走,距离表白只剩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而陈嘉遇索要理由,就是想捅破这层窗户纸一探究竟。 现如今情绪平稳头脑冷静,她发现爱是爱,不配仍然是不配。 扈晓身形微僵睫毛轻颤,旋即垂下头轻声问:“你还有什么事?” 她的一系列反应,陈嘉遇看得分外清楚,也不挑破,而是从兜里拿出手机放入她掌心。 “你的。” “……我的手机。”扈晓惊讶地抬起头来。 陈嘉遇嘴角扬起一个诱人的弧度,“嗯,你最好边打电话边往外走,我的手机号还是五年前那个。” 也许是不用回答揪心沉痛的问题,也许是男人的笑太具迷惑性,扈晓非常听话,解锁、拨号,无任何停顿。 “好。” 陈嘉遇突然感到知足,曾经他们极少电话联系,但这个手机号她记了五年,如非有心,根本做不到。 扈晓走出洗手间立刻回过味来,自己刚才的表现似乎又暴露了什么。 竟然当着陈嘉遇的面毫不停歇一个不错地拨出了他的手机号! 哎,曾经干过的傻事,大概只有自己记得。 休学那天,她没有勇气打电话给陈嘉遇。 变故接二连三,等她病好,答应阿妈入伍当兵的时候,手机和卡号都换成了崭新的。 扈晓是怎么记住那串号码的呢? 疯狂地翻遍了所有的包,每一本书,最终找到陈嘉遇在机场写给自己的纸条时,她嚎啕大哭。 皱巴巴的一张纸,里面的阿拉伯字数早已氤氲褪色,扈晓却奉为至宝。 号码烂熟于心,她从未拨打,也不愿忘记。 不期然还有用上的一天,但却傻透了。 扈晓懊恼地跺了跺脚,结束通话。 扈清见女儿出来,笑道:“难怪这么久,跟谁打电话呢?” “一个朋友。” 狡猾的朋友,陈嘉遇肯定已经猜到老爸会疑惑,所有才让自己边打电话边往外走,此外,万一房间隔音效果不好,老爸在外面听到谈话声,也可以解释为打电话。 那个男人啊,真心狡猾! 同时,也很细致贴心。 比如自己的手机,被陈嘉遇拿走当抵押之前,屏幕和膜都是有划痕的,如今在他手里兜一圈,再回来时焕然一新。 扈晓不禁莞尔,想起某次吃饭,自己得知爸妈吵架,摔了手机生闷气,陈嘉遇当时说,“保护膜被刮花,我请你换新的。” 如今,他真的请自己贴膜。 嗯,先前计划好要“捐躯”的手机,还能用一用。 * 老爸没有发现异常,陈嘉遇也没有追问理由,吃完夜宵回来,房间里安静得只有自己,扈晓拍着胸口,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剧组是不能再待的。 睡觉前,扈晓花了两分钟收拾行李,计划天亮就走。 五一假期旅游区人山人海,她决定回C城缓缓心情,顺便解决一下学业问题。 只是在收拾笔记本旁边的两个盒子时,扈晓隐约觉得自己的糖少了一颗,拿过五角型透明糖盒前后左右仔细查看。 有些摸不准少没少。 太久了,她只是习惯带着这个盒子,却从没吃过里面的糖。反倒是那罐莲心,空了又满,更新一次又一次。 扈晓打了个哈欠,将糖盒放入行李箱,不再深究。 翌日清晨。 帽子,口罩,防晒风衣,扈晓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跑路。 置身酒店大堂,办理退房手续的档口,她一直留意电梯那边的情形。 前台微笑着说“您慢走”的时候,扈晓暗暗松了口气,回以微笑,随后拉着行李箱转身…… 迎面而来的两个人,让她猛然顿住。 管言边走边提议,“嘉遇,以后晨跑去健身房怎么样,跑步机多爽多自由,快慢任意,而且也不用担心被认出。” 陈嘉遇突然停下脚步,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前台的方向,目光幽深。 她又要跑,七点钟不到,就这么迫不及待? “怎么停下来了?” 管言顺着陈嘉遇的目光看去,时间尚早,前台处只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她戴着帽子和口罩,眼睛和脸遮住大半,似是生怕被认出。 估计又是哪个明星,管言如此想,但能引起发小注意…… 他压低声音调笑,“喜欢这款?喊一声哥哥,我就去帮你要联系方式。” 陈嘉遇本打算走上前直接逮人,不料刚抬腿,小混蛋受惊般后退半步,紧接着拉低帽子,拐着弯儿朝酒店大门走。 呵,不言而喻的“你别过来!” 身侧,调笑声还在继续,“眼珠子都黏人身上,真好这口呀!我要坐地起价,你必须喊我两声哥哥。” 陈嘉遇抛出一个蔑视眼神,“我有。” “有什么?” “联系方式。” 他一字一句地答,随后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摸出手机,点开通话记录,最近一条正是“小混蛋”。 管言伸长脖子,眼睁睁看着陈嘉遇狠狠地点了一下“小混蛋”,十几秒之后,那个身材高挑急匆匆往外走的女人突然停住,拿出手机。 卧槽,还真有! 记忆中,发小回国后几乎没离开自己的视线,所以这个女人他怎么认识的? 地点:酒店。 时间:一大清早。 人物:遮遮掩掩的陌生女人,阴沉着脸打电话的发小。 事件:狭路相逢,发小眼珠子几乎黏在女人身上,而对方脚步匆匆走得飞快。 线索:昵称“小混蛋”,里里外外都散发着曾经搞过事的气息;昨天,发小回房的时间比在外面胡吃海喝的自己还要晚。 想到这,管言突然眼睛瞪圆,一夜情?! 内心惊骇,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发小,求证的话还没问出,陈嘉遇已经当先开口,语气森森。 “昨晚之后,你还想偷偷摸摸一走了之?” 当然话不是对他说的。 而是电话那头。 瞬息之间,旁观旁听者管言,心中感慨万千。 一会是震惊,陈嘉遇这样冷性正经的人竟然搞一夜情?! 一会是欣慰,我兄弟终于开窍开荤了。 一会又变成气愤,卧槽!发小都是经验人士了,可怜十九岁就嚷嚷着撩妹结婚,务必让儿子赢在起跑线的自己,还是个,还是个……处。 第62章 都给你 大门近在眼前,清丽晨光已爬上台阶,跑过去也就几秒的事,但扈晓不敢。 她先前一直留意电梯口,方便见到熟人及时应对,不曾想,最最熟悉的人从外面走来。 一进一出,恰好正面对上。 陈嘉遇也真是的,进组拍摄期间,竟然还保留外出晨跑的习惯,酒店健身房它不好吗?! 扈晓瘪了瘪嘴,祈祷对方认不出自己?绝无可能。 她只盼着,他注意点影响,别过来。 可惜,陈嘉遇像一头凶狠的狼,死死地盯着自己,抬腿就要朝这边来,扈晓吓得后退半步,旋即拉低帽子,绕路往门口走。 聪明人往往懂味识趣,你在肢体上表示出拒绝的意思,他便不会死缠烂打。 果然,陈嘉遇没再追上来。 就在扈晓以为自己又逃过一劫的时候,兜里手机振动,“星星”来电。 “星星”可不就在几米开外,扈晓分外清楚,自己如果拒接,或者抬腿跑向大门,“星星”就会不管不顾扑上来。 她点接听,还没开口训斥对方作为演员一点也不懂事,那头已经先发制人。 “昨晚之后,你还想偷偷摸摸一走了之?” 他语气森森,似是随时会咬人。 扈晓既不敢往前走,也不愿往回走,只得僵在原地,“不走留下来干嘛?你有戏要拍,我有功课要做。” 陈嘉遇面色稍霁,“什么功课?” “……” 扈晓顿时哑口无言,亲爹询问,她能满不在乎地说留级吧,这会换做陈嘉遇,她竟说不出一个字。 羞耻心空前高涨,这真是太丢脸了! “说话,什么功课?去哪儿?” 催促之余,陈嘉遇又追加问题。 扈晓咬牙切齿地答:“回C城,完成学业!现在已经5月份了,我没空跟你掰扯,再见。” “再待两天,好不好?” 知道对方不是刻意躲避,陈嘉遇用词、语气都变得温和起来,“功课不急在五一假期。卫初的戏份不多,杀青后,我们一起回去。” 男人轻言细语,细细碎碎地商量、安排彼此的行程,像极了努力往一块凑的小情侣。 扈晓抬眸看向玻璃门外,天朗气清,万物舒展。 怎么办啊,好心动! “不好,我现在就要回去。” 她如此说,紧接着破釜沉舟般抬腿往外走。 陈嘉遇气得不轻,但一时间又拿扈晓没办法,在这场感情角逐里,自己随时可以为她停留,而她随时在走。 看着大步远去的身影,男人暗暗地想,小混蛋,总有一天会轮到你栽我手里。 * 走出酒店,陈嘉遇没有追上来,扈晓轻吁一口气,有如释重负的轻松,也有空空落落的虚无。 怎么说呢?得失并行。 但扈晓感觉自己很混,很渣,犹如扶不上墙的烂泥,自个没得救不说,还要糊陈嘉遇满身满脸。 这样下去怎么行? 即使星星愿意,茅草屋她也不能忍。 的士直奔火车站,扈晓从背包里拿出地图,决定不回C城,五一就开始流浪,陈嘉遇再也见不着人,自然就明白其中深意。 她刚圈出几个想去的小镇,手机震动,钟大年来电。 得,肯定是发现自己退房溜走,来询问情况的。 电话接通,扈晓尚未说出一个字,那边已经嚷嚷开,而且语气、内容都尤为惊心动魄。 “晓晓,陈嘉遇出事了!” 手中地图滑落而出,扈晓瞬间腰背绷直,心几乎跳到嗓子眼,“什么事?陈嘉遇他怎么了?” 她声音干哑透着焦急,钟大年听后立刻安抚道:“晓晓别慌,他人没事。” “人没事就好。”她轻吁一口气。 “但也算有事。” 扈晓被刺激得几近低吼,“到底什么事?” 钟大年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绞尽脑汁组织措辞,“几分钟前的爆料,陈嘉遇欺负新人,凭包养抢角色。” 包养两字他说得很轻。 钟大年不知道扈晓身份,这次剧组盛传她是投资人,随后又眼睁睁看着陈嘉遇去扈晓房间,包养传闻一出来,钟大年不可避免地想多了。 但陈嘉遇和晓晓,他都喜欢。 打电话纯属通风报信,可晓晓的反应实在…… “就这个呀!” 扈晓放下心来,饶有兴致地问:“他抢了哪个角色?” 钟大年老实作答,“卫初。” “这……就有点意思了,《山河暗影》还没对外公布演员阵容,怎么先上演抢角戏码?” “事出突然,清导大发雷霆。” 钟大年顿了顿,好半晌才说,“晓晓,我提前给你透个底,陈嘉遇本来就不受剧组待见,现在摊上事,够他喝一壶的。” 得知自己的星星遭排挤,扈晓瞬间化身打抱不平女战士。 “陈嘉遇演的卫初抓人心神、入木三分,你们凭什么不待见?” “就你们刘副导,昨儿个还在我耳边夸赞他,说什么不枉自己推荐一场。” “既然是剧组主动推荐,如今换角一事爆出来,你们就得负责任!” 她语气铿锵有力,噼里啪啦似乎都不用换气。 这还是钟大年第一次见识到扈晓的战斗力,憨厚老实的他没有反驳,一五一十把陈嘉遇试戏当天的场景说了,最后还惟妙惟肖地模仿扈清的语气,骂道——不思进取,难成气候! 扈晓听后微怔,陈嘉遇竟然拒绝加戏,老爸为此骂过他,如今抢角一事爆出来,怕是有人要借清导的手整垮自己的星星。 “师傅,掉头回酒店。” “不赶火车了?” “嗯,不赶啦,我现在要吃瓜,火车网速哪有酒店好。” * 一大清早,扈晓闷声不响退房离开酒店,紧接着又偷偷摸摸折回,房间号挑了原来的7091。 如果陈嘉遇没有目睹她的离开,那么一切像是从没发生过。 折返路上,扈晓已经大致了解事情始末。 半个小时前,营销号“送瓜人小甜甜”公然爆料陈嘉遇凭包养关系抢角色,踩新人上位,并言之凿凿地宣称:有石锤,7点见。 紧接着,《山河暗影》剧组收到消息,对方明确表示只想收拾陈嘉遇,不想得罪清导。如果换掉陈嘉遇,明天的爆料将与《山河暗影》无关。 《山河暗影》扈清精心筹划了三年,他劳心劳力身兼数职,即是制片人又是导演,就连剧本也参与其中,选角慎之又慎,宣传一如既往走的神秘低调路线。 卫初换角之事一旦爆出,整个宣传计划打乱不说,《山河暗影》更是尚未官宣便已染上污点。 6012套房。 扈晓气得脸色铁青,“消息是谁泄露出去的?这个送瓜人小甜甜知道多少?” 答不了的问题,在场众人很有默契地不吭声,接到“威胁”电话的宣传组组长唐慧站了起来。 “清导,小甜甜自称有陈嘉遇夜会金主的证据,他态度强硬,要求剧组撤掉陈嘉遇还新人一个公道——” 听到这里,刘副导颇为不快,“什么公道?伍逸飞自己摔了腿无法参演,我们还不能换角?脸比天大,心比玻璃脆,真把剧组当家了。” 扈清瞥一眼避重就轻的刘副导,随后示意唐慧继续。 “小甜甜说如果不是清导的电视剧,他会直接点名上石锤,给出一天时间,也是希望能和剧组达成共识。” 唐慧轻推眼镜,阐述自己的看法,“卫初一角不存在走后门,只是恰好赶上陈嘉遇夜会金主这档子事,从而变得有嫌疑,小甜甜口中的石锤应该只是有关陈嘉遇的爆料。” 刘副导暗忖,如果事情真因陈嘉遇不检点而起,那他这个推荐人面子往哪搁,承认自己眼瞎吗? 越想越气,他恶狠狠地道:“谁他妈暴露陈嘉遇饰演卫初的?这个奸细!小人!等我查出来——” 他手握成拳还没说完,空气中传出一声闷响,有人手机掉到地毯上。 一句奸细,吓得正给扈晓直播进展的钟大年心惊胆战、四肢发软,他快速弯腰捡起手机。 “对不住,手滑,刘副导您继续。” “……” 气势被打断,再怎么接上都不是原来的味! 刘副导松开拳头,“老扈,你打算怎么解决,我全力配合。” 扈清说:“唐慧,方案。” “主要方案有三,第一个是调整《山河暗影》宣传路线,提前公布演员阵容,并对换角一事做出声明。” “第二个是快速查清送瓜人小甜甜背后的势力,针对性施压,让他自动撤掉明天的爆料。” “第三个,换掉陈嘉遇,《山河暗影》原计划进行,我们有签保密协议,这次的事因他而起,由他来负责也说得过去。” 刘副导摸了摸后脑勺,“我觉得第一个方案不错,老扈你怎么看?” 扈清瞥了眼钟大年,随后哂笑道,“我看第三个方案就很好。” “老扈!我们可不能被人牵着脖子走啊,圈子就这么点大,传出去还怎么混?” “圈子就这么点大,那你试试第二个方案,里子面子都有。” 刘副导:“……” 远在9071,通过“内应”钟大年掌握实时情况的扈晓,一听自家老爸要做出换掉陈嘉遇的事,再也坐不住,帽子和口罩都忘记戴,出了门直奔6012。 第63章 都给你 扈晓抵达6012的时候,房间里只有扈清和钟大年,一个淡定喝茶,一个低头而立,气氛似乎有些微妙。 怎么,自己坐电梯下楼的功夫会议就结束了?所以,最终选定哪个方案? 心有疑惑,扈晓看向钟大年,试图从对方的神色里探听些情况,可钟大年兀自低着头,再怎么看都没用。 撞上亲爹的犀利眼神,扈晓顿有所悟,估计手机摔在地上的那刻,内应钟大年就暴露了。 她扯出一个微笑,“清导,茶好喝吗?” 扈清分外享受地轻吹一口气,明亮茶汤荡起层层涟漪,小啜一口清香甘润,真是别有滋味。 “好喝。” 他放下茶杯,感叹道:“还是阿楚好啊,不像某个小没良心的,不关心我就算了,还抢走关心我的助理。” 听闻这话,钟大年迅速抬起头,特别实诚地说:“清导,我没有被抢走。” 扈清:“……” 他就那么一说,用来卖惨博女儿同情的,女儿还没怎么着,大年先当真了,这个憨货! “就是,大年的心一直向着你。” 扈晓拣了个单人沙发坐下,“如果没有他告诉我剧组出事清导大发雷霆,这会,我应该在火车上。” 扈清瞬间吹胡子瞪眼,“你又不声不响走?” 扈晓无奈耸肩,“然后又不声不响回来了。” 话落,她手指钟大年,“都是他干的好事,来回的士费一百多块呢!” 女儿因为关心自己特意赶回来,这感觉真舒坦。 扈清脸上堆满笑,“车费算我的。” 一旁的钟大年看得目瞪口呆,晓晓一出马,自家导演的脾气就跟纸糊的一样,果然一物降一物。 哄好亲爹,扈晓直奔主题,“事情我也基本清楚了,清导,你打算用哪个方案?” “启用方案四。” “方案四?” 扈晓如堕云雾中,“那是什么?” 扈清笑了笑,转而吩咐钟大年,“去告诉陈嘉遇,一天之内,他能让营销号的爆料与《山河暗影》无关,继续演卫初,如果做不到……收拾包袱走。” “好的,清导。” “等一下!” 扈晓赶紧把人喊住,“先别去,我有方案五。” 女儿的方案,无论如何,扈清都是要听一听的,更何况他很想知道,面对这个问题,晓晓会怎么处理。 “你说说看。” 扈晓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道:“方案五,放任不管,剧组今天不做任何回应。” 没有否认,也不肯定,扈清笑眯眯地问:“理由。” 扈晓声音圆润充满力量,“理由很简单,方案一二三四都没有五好。” 钟大年:“!” 这话晓晓也敢说,当年云姐都没这么狂。 “怎么个好法?” 扈清似有足够耐心,接过女儿的话茬慢慢问下去。 “首先,卫初换角不存在走后门,不怕被爆;其次,送瓜人小甜甜能这么快知道陈嘉遇饰演卫初,多半是圈里人,事不做绝,说明他忌惮你;最后,他想收拾的是陈嘉遇,而清导恰是最好的刀——” 扈清眉头紧皱,打断她的话,“在你眼中,我就是一把刀?” 扈晓想了想,“那是个人吧。” “……” 听听这什么话,哪有女儿这样说自己老爸的! 扈清以为“是个人”就已经够扎心的了,紧接着又听到—— “目前,想要收拾陈嘉遇,清导恰是最好的刽子手,我要是小甜甜只会拉你同一战线。” 扈晓嘴角微勾,“我敢说,剧组今天没有回应,明天小甜甜也不会提到《山河暗影》,而只会围绕陈嘉遇做文章,我们正好试探一下他的底牌,届时再谈判,对手锐气已挫,主动权就在清导手里了。” 随着最后一个尾音落下,她陈述完毕,然而房间里仅有的两个听众,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扈清一张臭脸,钟大年一张木脸。 扈晓尴尬地摩挲手指,问:“你们是不是觉得有点冒险,不敢?” 钟大年总算从震惊中回神,感叹道:“晓晓,你胆子真的好肥。” 狂不说,还骂人。 自家导演的脸已经黑如锅底了好吧,她竟然还追问——你们是不是不敢。 “我胆子肥,那是有理论支撑的。” 扈晓看向自家老爸,一锤定音,“清导,就方案五了!” 扈清端过茶,连喝好几口,才从“一把刀、是个人、刽子手”造成的巨大创伤中平复过来。 “方案五听起来确实不错,但有个致命漏洞。” “什么?” “陈嘉遇。” 扈清说:“我们谁也不确定对方掌握了陈嘉遇什么样的资料,今天剧组无作为,就等于跟他绑在了同一条船上,明天他要是糊,《山河暗影》会很被动。” 扈晓摇头,“不会的,因为我相信,陈嘉遇皎皎如月,无黑料。” “你相信他?他哪里值得相信?” “清导。” 扈晓语气变得格外郑重,“陈嘉遇是我大学时代最重要的朋友,我了解他,什么包养、走后门,绝不可能有。” * 管言感觉自己每天都像在坐过山车,跌宕起伏,惊险刺激。 上一刻还在感叹发小终于开窍不用注孤生,紧接着平地一声惊雷,陈嘉遇又被黑上热搜。 这次对手来势汹汹,有预告、后招,而且还把剧组牵扯进来。 他已去过好几趟,清导都在开会,不见。 管言第N+1次看向端坐在写字台前的人,“你竟然还坐得住?” “身是正的,影子随它去。” 陈嘉遇点开下一封邮件,“有操心影子的闲工夫,不如多做个项目,赚点老婆本。” 老婆本……呃,不经意间,管言觉得自己这个单身狗遭受到了两万点暴击伤害。 他飘到写字台边,阴森森地说:“没有哪个老婆,愿意看到准老公被包养的热搜,你不在乎,她——” “她不会信的。”陈嘉遇特别淡定地打断发小的话。 “卧槽,都这时候了,你还给我塞狗粮!” 管言轻哼一声,酸溜溜地道:“别说我没提醒你啊,信不信是一回事,好不好受是另外一回事。” “《山河暗影》作为你回国后的首部电视剧,如果因为爆料被踢出局惨败收场,你不心疼,你老婆心疼。老婆心疼,最后还不是你心疼。” 陈嘉遇停了敲键盘的手,“有点道理。” 竟然撬开一道口子,管言转而笑道:“哥哥再送你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去做资产证明,什么狗屁包养从此说拜拜。” “包养不成立,小甜甜的爆料就没了支撑,没支撑他就不敢提《山河暗影》,因为清导他开罪不起。” 管言轻努下巴,“怎么样,哥哥这招聪明吧,对你够好了吧!” 陈嘉遇:“嗯,粗暴而笨拙。” “……” 苍天啊,自己几次碰壁绞尽脑汁想出来的釜底抽薪大法,竟然粗暴?笨拙? 管言虎着脸,“那你说,咋办?” “只需让清导相信,我没有被包养,你懂吧?” “懂,我当然懂!” 他双眼发亮,“资产拥有最大说服力,走,见清导。” 陈嘉遇转而看向邮件,“我不去,这事你全权负责。” 管言径直扯他胳膊,将人往外拽,“我今天的闭门羹吃得比早餐还多,万一又来一大碗,你得分担分担。” * 扈晓拉开房门,顿时犹如电脑死机般僵在原地。 真是活久见,只一个早上,她就碰到陈嘉遇两次,仍然是一进一出对面撞上的方式,躲都没处躲。 她下意识抬手,想拉低帽子,发现没有戴。 而陈嘉遇,总有秒速识扈晓的本事,黑白分明的眸子由异讶转向微凉,他定定地看着她,不置一词。 同行的管言小眼圆瞪,显然认出了扈晓,“是你!” 五年了,这个黑心肝的骗子,竟还有脸出现? 管言睚眦欲裂,他忘不了那年冬天,跟发小一块跑着追赶扈晓的场景。 那天,他跟赵邱彤分道扬镳;那天陈嘉遇破天荒问了个傻问题——“这样的我是不是很蠢,犹如二百五?” 那是陈嘉遇啊,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平常聪慧自信,淡漠得丝毫不在乎周围看法,竟然会问出这种傻话,可见扈晓伤他之深,无异连根拔起。 管言自知发小一时半会好不了,但也没料到短短几天,他就办理妥当所有手续,远赴美国。 准女友和好兄弟,一一离去。 管言气得天天去文学院蹲点,他想揪住罪魁祸首狠狠揍一顿,结果发现扈晓比陈嘉遇离开得更早、更彻底。 有气没处撒,时间过去不了了之。 陈嘉遇回国后,管言有期盼过扈晓老死在伦敦,永远别回来。 现在,她又出现在眼前,那还等什么? 管言肩膀用力一顶,将身侧的陈嘉遇推搡到一边,随后大手探出直奔扈晓胳膊,得把人抓住,拖到某个安静角落,慢慢算账。 不料扈晓身形灵活得像一尾鱼,他一抓落空,再出招时,自己的手臂被大力捏住。 管言扭头看向阻拦自己的人,怒气冲冲地问,“你几个意思?” “正事要紧。” 陈嘉遇言简意赅,随后松开手,整个人却好巧不巧地挡在扈晓和管言之间。 管言微怔,旋即反应过来,“对,正事要紧。” 话落,他又看向扈晓,露出一个特别恶劣的笑,“晓晓啊,好久不见,待会叙叙旧,顺便庆祝嘉遇脱单。” 第64章 都给你 管言的敌意,扈晓始料未及,但稍微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想起两人曾经的对话。 管言说:“论起关心和体贴,我比嘉遇优秀十万八千里,但是他聪明好学,一旦对谁上心,恐怕会甩我半个宇宙。” 彼时她还没有体会到陈嘉遇的好,只觉得管言说话有趣,顺口问为什么是半个。 他答:“好兄弟一生一起走,我怎么能在他的宇宙之外?” 无人知道,因为这句话,扈晓羡慕了陈嘉遇多久。 管言对陈嘉遇,有种肝胆相照生死相随的侠气,而自己,作为伤害过陈嘉遇的晓混蛋,理应被憎恶。 说来奇怪,以前出门帽子口罩几乎不离身,扈晓很怕被认出,觉得自己承受不起熟人的打量、探究、同情……现在猛然撞破,她反倒生出一丝勇气。 也许是敌意正中下怀。 反正她现在一坨烂泥,无所谓再差些。 嘴角往上扬起一个弧度,扈晓笑得客气又疏离,“好啊管言,待会叙旧。” 话落,她转而看向陈嘉遇,“恭喜脱单。” 那平平淡淡丝毫不放在心上的口吻和神情,刺激的不止是管言,还有陈嘉遇。 男人意味深长地瞥一眼墙角,随后看向扈晓,视线落在她嘴角。 扈晓瞬间领悟到了“再调皮就像食安饭店那样把你困墙角”的深刻内涵,她惊骇地扶着墙壁,迅速往外溜。 * 闺女热情满满献计献策,随后又有陈嘉遇力证自身清白,扈清最后选择方案五,放任不管,晾对手一天挫挫锐气。 当天晚上,他接到一个有趣电话。 “扈叔,我听说你的新戏在云城开机了。” 黎子旭随意翻看着茶几上的照片,笑问:“一切顺利吧?” 自古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是崇光娱乐的小霸王,扈清岂会不知道他脾性。 “天气好人心齐,当然顺利。” “扈叔说话总是这么精辟,挑到合适演员,的确事半功倍。” 寒暄到这儿,他也不再绕圈,“我最近签了个新人,扈叔帮忙瞧瞧,合适的话给个露脸机会?” “哈哈,你爸爸都不敢这样直白地往我这塞人。” “我青出于蓝,我比他有诚意,我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 黎子旭三连自夸,随后坦陈,“就跟扈叔直说了吧,因为陈嘉遇,聚佳集团谢璧趾高气扬怼我大半宿,现在机会摆在眼前,我得还回去。” 提及陈嘉遇,扈清瞬间全明白了。 “你想怎么还?” “营销号送瓜人小甜甜的爆料,我已经买了过来,如今陈嘉遇夜会金主的照片就在我手里,爆肯定是要爆的。” 黎子旭嗤笑一声,“我要让他灰溜溜地滚出娱乐圈。” 思及陈嘉遇的禀性、身家,扈清劝道:“子旭,快意恩仇固然爽,但凡事最好留一线,也算给自己一条退路。” “留不留那得看对谁,扈叔,咱们两家是老交情,不能因为一粒老鼠屎坏一锅汤,照片我发你邮箱了。” “另外,因为换掉陈嘉遇流失的投资,我负责,还望扈叔能好好考虑。” 扈清笑道:“你小子,不仅塞人还想塞钱,胃口比你老爸还大。” 黎子旭一本正经地答,“因为我相信自己的眼光,跟着你有赚头。” “什么时候成马屁精的,你爸知道吗?” “他没听过,自然不知道。” * 扈清全程淡定,哪怕知道背后动手脚想整垮陈嘉遇的人是黎子旭,哪怕黎子旭说照片发你邮箱了。 然而当他看到陈嘉遇夜会金主的照片时,所有淡定如浮云飘散。 金主? 照片里的金主没有露正脸,但那身形,那件宽松的白色T恤,那披散的头发,那匀称的手指,无一不熟悉。 是闺女啊! 陈嘉遇怎么会半夜三更出现在晓晓房门口? 晓晓又怎么会主动把人拖进屋子? 他们俩到底瞒了自己什么?今天早上,此二人还一前一后信誓旦旦地表示,没有黑料,没有包养—— 呸! 这肯定跟包养没关系。 但是好气哦,作为老爸,他竟然要以这种形式知道女儿的小秘密。 衣衫不整把一个男人拖进屋……扈清不敢往下想,总之事态很严重。 “大年,去买两个西瓜回来,要大的!然后把晓晓和陈嘉遇叫过来,最后谁来找我都不见。” “是要请他们吃水果?” 钟大年想了会问,“要不要多买几种?樱桃草莓莲雾荔枝这些,女孩子爱吃。” 女孩子爱吃……冷脸扈清愣了愣,随后气呼呼地说:“两个西瓜是必须的,其他你看着买。” * 相处近十天,如果问剧组众人对陈嘉遇的印象,最高词汇是冷和静,用一句话来表达就是—— 他那个人,眼里只有戏和笔记本。 候场时抱着笔记本,下戏亦然,时间在戏与笔记本之间切换,似乎除了这两样,生活再无别事。 很简单,也很枯燥。 几乎没人主动跟他亲近,当然这点陈嘉遇心里是有数的,所以钟大年说“清导喊你吃水果”的时候,他还特意再问了遍。 “没错,就是喊你。” “没我的份?”一旁的管言插话。 钟大年摇头,“没有你,只有陈嘉遇。”和晓晓。 后面的话他没说,经过当内应通风报信一事,现在的钟大年越发谨慎。 陈嘉遇合上笔记本,“走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去往6012的路上,陈嘉遇分析了好些情况,但在房间里看到扈晓时,依然惊讶。 她跟扈清到底是什么关系? 能来剧组探班,能跟导演一起坐在监视器前,能频繁出入导演房间,显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粉丝。 六人会议桌摆满水果盘,扈清坐在主位,左边第一个位置是扈晓,他指着右边第一个位置说,“坐。” 陈嘉遇拉开椅子,入座。 清导请扈晓和他吃水果,这情况着实诡异。 抬眸瞥一眼对面的人,扈晓微微摇头示意不知。 哼!竟然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扈清心中越发郁闷,喊道:“大年,切西瓜。” 钟大年听从吩咐,老实巴交地端来两盘西瓜,一份放在扈晓面前,一份放在陈嘉遇面前。 扈晓这盘,去皮切成丁,配叉。 陈嘉遇那盘是带着皮的西瓜片,老厚一块。 两人面面相觑。 扈清拣了颗樱桃,边吃边招呼,“你们俩开动吧,这瓜刚买的,又大又甜。” “我喜欢吃这个。” 扈晓伸手摘过两颗荔枝,随后将自己的西瓜丁推给陈嘉遇,“这个给你。” 陈嘉遇点头应允,“好。” 扈清:“……” 是女大不中留吗?啃个瓜而已,晓晓都不舍得。 他眼神凉飕飕地,行吧,瓜都给陈嘉遇吃。 “我平日里忙,晓晓也极少来剧组,能坐在一块聊天实属不易。陈嘉遇,老实说我有点羡慕你,大学的时候就认识晓晓。” 听到这话,陈嘉遇看向扈晓,眸含疑惑似乎在问“我们认识,你跟他说的?说了多少?” 扈晓被看得有些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大力撕扯掉荔枝壳。 “清导羡慕什么?我小学的时候,你就认识。” “……” 闺女竟然为别的男人拆自己的台! 扈清心中憋屈,没好气地反问,“七八岁的你和十七八岁的你,能一样?他直接遇见最好的,我不能羡慕?” 最好的。 入口甘甜的荔枝突然变得有些苦涩。 扈晓垂眸哂笑,无心之语往往真实,是啊,她也认为十七八岁的自己是最好的,往前没有陈嘉遇,往后一团糟糕。 察觉到扈晓的细微情绪变化,陈嘉遇接过话头,“认识得晚,是我该羡慕清导。” 星星竟也会说客套话了。 扈晓伸手狠狠摘下一颗荔枝,“真不知道你们俩是怎么想的,我跟扈晓认识二十三年,天天在一块,没人羡慕?” 扈清:“……” 陈嘉遇:“……” “绕来绕去我听着耳朵累,清导直说吧,找我们来有什么事?” “昨天晚上——” 扈清顿了顿,犀利眼神扫过左右两人,“你们私底下有没有见过?” “见过。” “没有。” 陈嘉遇和扈晓几乎同时出声,但破天荒地毫无默契可言。 话音刚落,你看我我看你,陈嘉遇疑惑她为什么要撒谎,扈晓怪他多什么嘴说什么实话。 扈清面露讥讽,“需不需要我给点时间,让你们统一口径?” “不需要。” 陈嘉遇答得认真,似是听不出对方话里话外的讽刺。 “砰”的一声。 扈清直接将手机扔到陈嘉遇跟前,转而对着女儿说:“晓晓料事如神,对手等不到明天,就主动找上门亮底牌。” “他们的确只是想收拾陈嘉遇,而不愿得罪我,但你知道底牌是什么吗?” 亲爹阴阳怪气地,一副随时会脾气大爆发的样子,扈晓忍着跟陈嘉遇一起看手机的冲动,顺着他的话问,“是什么?” “是你想要隐瞒的私下见面。” 扈清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陈嘉遇夜会金主,晓晓,你就是那个金主。” 话到这里,扈晓瞬间回过味来,“他们拍到陈嘉遇进我房间了?” 扈清一张臭脸,吹胡子瞪眼不答话。 陈嘉遇放下手机,看向扈晓,“嗯。” 第65章 都给你 竟然被偷拍,扈晓顿时气结。 她快速拿过手机,照片很清晰,陈嘉遇左手抵门微垂着头,俊朗侧脸毫无遮挡地暴露在镜头下。 而她头发披散半躲在门后,又有陈嘉遇手臂的遮挡,看不到脸。 下一张,她伸手扯住陈嘉遇的胳膊将人拉入房间。 连拍的效果有些糊,虽依然看不清她的脸,但居家宽松T恤以及袒露在外的大腿足够支撑起所有暧昧遐想。 “咳咳。” 扈晓极为不自在地轻咳两声,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半边荔枝壳,“那个清导,现在的情况可能有点严重。” 扈清敲着桌面,冷声纠正,“不是有点,而是很严重!你们俩老实交代,为什么要半夜三更偷偷见面?”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而是明天的爆料——” “陈嘉遇!” 扈清厉声打断女儿的话,怒不可遏地说:“你来回答。” 陈嘉遇从扈晓那取过手机,彻底删掉照片乃至邮件,然后答:“叙旧。” “叙旧非得大晚上?还进房间?” 憋闷在胸的怒气终于逮住一个喷发口,扈清直接开骂,“你带没带脑子,知不知道避嫌?” 想到衣着暴露的扈晓因为自己被偷拍,陈嘉遇尤为懊恼,“是我考虑不周。” 认错态度再好,扈清也是越看越不顺眼。 初次见面时,他觉得小伙子双眸清澈骨相上佳,演技可圈可点,除掉懒与傲的臭毛病,未来可期。 现在……呵,觊觎自己闺女的猪蹄子! “就你那点花花肠子,甭想三言两语糊弄我,你跟晓晓到底什么关系?发展到了哪——” “清导!” 扈晓疾言厉色打断问话,她没想到有一天要陷入如此尴尬难受的境地,一边是亲爹,一边是陈嘉遇,或生气或被骂,归根究底都是她的问题。 “是我不好。” 她揽下所有责任,“是我没脑子弄丢手机,陈嘉遇特意来归还,我当时怕有人偷拍,鬼使神差把他拉入房间,结果造成更大误会。” “清导,我跟陈嘉遇只是朋友,普通朋友,请给我留点颜面,别再问了。” 女儿几近哀求,气头上的扈清总算冷静了些,并意识到这种事情,当面追问会让闺女难堪。 他颇为烦躁地挠了挠头,“抱歉,是我八卦了。” 父女俩达成共识,对峙、审问得以平息,陈嘉遇却心潮澎湃。 小混蛋口中的只是普通朋友,自己可不可以全然不信? 反正她撒谎并非一次两次,今早说离开转身又回来,眼前现成的例子也有——没脑子弄丢手机。 他望着扈晓,目光真挚,“你很好。” 触及到男人视线,扈晓低下头来,摩挲着粗糙的荔枝壳不吭声。 扈清接过话茬,“晓晓当然很好。” 对着陈嘉遇,他依旧没有好脸色,“也就被你这种当了演员却丝毫不懂自保的朋友拖累,现在该怎么办,你说?” “丑话说前头,晓晓如果因为这事名誉受损,我封杀你的心都有。” “不会。” 陈嘉遇斩钉截铁,“我不会让照片流出,这是底线。” 扈清轻哼一声,不屑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请问你用什么法子阻止照片流出?距离明早7点还有十个小时,这么短的时间,你恐怕连对手是谁都摸不清。” “陈嘉遇,你如果主动放弃卫初一角,照片的事我可以出面解决。” “不必。” “不行!” 两人再次同时出声,这回倒是默契,只是一个淡定从容,一个心焦气急。 陈嘉遇眸中含笑,瞥一眼扈晓,转而对着扈清说:“我已经知道对方是谁,而且有足够的把握让他闭嘴。” “你知道?” 扈清有些纳闷,“什么时候的事?” 他淡淡一笑,将手机归还原主,“看照片的时候,发件人的邮箱地址是名字拼音。” 扈清接过手机想要检验真假,却发现邮件都没了。 “你!” “嗯,我删的。” 陈嘉遇供认不讳,随后慢条斯理地剥开一颗荔枝递到扈晓跟前,“很抱歉把你牵扯进来,扈晓,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对外公布恋情。” 这个猪蹄子果然觊觎自己闺女,扈清大声表态,“我不同意。” 扈晓呢,她看着男人手中晶莹剔透、鲜嫩多汁的荔枝,抿了抿唇轻声道:“我不愿意。” “那就不公布。” 陈嘉遇眉眼带笑语气宠溺,他将手中荔枝递到扈晓唇角,“张嘴。” 上一次,星星笑得如此灿烂是什么时候呢? 扈晓想着,张嘴接了荔枝。 “叩叩叩!” 感觉自己突变千瓦电灯泡的扈清猛力叩响桌面,气势汹汹地问:“你们俩,什么时候有的恋情?!” 有恋情才有要不要公布一说,这点,扈清是分外明白的。 * 一张六人会议桌,果盘成堆。 扈清已经舍弃主位,转而跟陈嘉遇面对着面,分庭抗礼。 气氛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而引发这一切的根源——扈晓,早已羞得遁走。 亲爹雷霆般的质问,才让她从荔枝的甘甜中醒过神来,自己钻入了陈嘉遇的套子里。 “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对外公布恋情。” 倘若心中没有爱,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应该是“我和你不存在恋情”之类,而并非——我不愿意。 而她不仅答了“我不愿意”,并且陈嘉遇紧接着的话,以及递过来的荔枝,她都没有拒绝。 下意识的言语和行为,都在默认恋情的存在。 一时间,扈晓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只得囫囵吞掉口中荔枝,迅速逃离。 终于,现场只剩下两个大老爷们,巅峰对决。 扈清嗅觉灵敏,他感到自己的宝贝闺女就要被眼前的猪蹄子抢走了。 而陈嘉遇呢,心有危机感。 小混蛋和清导未免过于亲近,一块喂蚊子,一块吃夜宵,一块商量对策……最最关键的是,自己和小混蛋的恋情,清导竟然说——我不同意。 那是种占有姿态,他很不喜欢。 陈嘉遇慢条斯理地拿起叉子,非常惬意地叉起一块西瓜,放入口中,吃得津津有味。 他相信对面的老男人能懂自己的意思。 的确,扈清懂。 臭小子,竟然敢炫耀,不就是一盘宝贝女儿推给他的西瓜,至于吗?! 冷脸扈清率先打破沉默,怪声怪气地问,“你喜欢晓晓?” “我曾经爱她。” 陈嘉遇一脸享受做个吃瓜人,“现在还是爱她。” 扈清嗤笑道,“像你这样的性别男还有很多,我家晓晓,统统——瞧不上!” 他家? 陈嘉遇危险地眯起眼睛,果然这个老男人心思龌龊占有欲强,绝非善茬。 “再像我也不是我,晓晓瞧不上,应该的。” 他嘴角上扬,笑得狂妄,“毕竟这么多年,她心里从头到尾只有我。” 扈清:“!” 谁给这猪蹄子的狗胆?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晓晓!” “陈嘉遇,你只是她的普通朋友,晓晓不喜欢你,更不会爱你。” “你口口声声说曾经爱她,现在还是爱她,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曾经和现在,你从没有了解过她。” 面对一连串的否定,陈嘉遇目光平静,语气坚定得似能落地生根。 “我了解。” 真是……冥顽不灵的猪蹄子。 扈清极力讽刺,“呵!了解?你能知道她多少!” 自己究竟知道扈晓多少? 陈嘉遇突然陷入沉默,倒不是被问住,而是这句话……太熟悉。 五年前,联系不上扈晓那会,他心急如焚,从学校找来联系方式,致电扈晓的爸爸问情况。 当时对方很暴躁,噼里啪啦一连串反问,最为经典的一句便是——了解?你能知道她多少! 多么熟悉,此刻响彻在耳边的质问,如珠似炮。 “你了解?陈嘉遇,你根本不清楚晓晓经历过什么。” “她最大的困扰,最在乎的人最想做的事,你答得上来?” “她脾气禀性,憎好喜恶,日常习惯,你又能知道几个?” …… …… 扈清见猪蹄子傻在当场,正准备画龙点睛——陈嘉遇,你什么都不了解,而我统统知道,晓晓不会爱你,你的爱也都是空谈。 不料话还没说出口,空中突然传来一句“扈云天”。 扈清下意识“嗯”声作答,紧接着“嗯?!” 一试一回答,一切豁然开朗,陈嘉遇顷刻卸掉所有敌意,嘴角往扬起一个喜人的弧度。 “我当然不及清导了解晓晓。” “你……你是怎么知道扈云天的?”扈清自认马甲捂得严实。 陈嘉遇笑了笑,“五年前的元旦,我给你打过电话,清导问话还是那么精辟。” 回过味来,扈清顿时咬牙切齿地骂,“又是你这个不识趣的臭小子!” “嗯,又是我。” 他叉起一块西瓜,吃得格外开心,“相信这一次,清导能记住我的名字。” 扈清死死盯着眼前的吃瓜人,突然笑了起来,“陈嘉遇,这一次我会让你记忆犹新,永生难忘。” 话落,他端过樱桃,优哉游哉地吃着,“想追我宝贝闺女?” “不止是追,还想娶。” “哦,那得先过我这关。” 陈嘉遇微笑以对,“请说。” 第66章 都给你 想娶走别人的宝贝闺女,有考验是应该的。 陈嘉遇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并自信能过关斩将,所向披靡。 然而,他……还是错估对手实力。 或许是一个导演太善于不走寻常路。 看着摆在桌上圆滚滚的大西瓜,再瞄一眼身旁持刀而立的切瓜人钟大年,陈嘉遇只觉得吃入胃里的瓜开始泛酸。 清导怎么说来着。 “陈嘉遇,我这个人很简单,谁让我吃瓜,我就让他吃瓜。” “大年,过来帮忙切西瓜,去皮成丁一口一块。” “又大又甜现切现吃,陈嘉遇,你只需坐在这把瓜吃完,我就同意你跟晓晓交往。” 听到这话时,陈嘉遇如遭雷击。 但,认输是不可能认输的。 于是他右手拿叉,左手滑动手机界面,开启“双重吃瓜”之旅。 扈晓既然是扈清的女儿,那五年前,他们这一家子发生的事情很多,休学、息影、离婚、消失,堪称家庭年度关键词。 从不关心娱乐八卦的人,将五年前主流媒体对云楚和扈清的报道,看了个遍。 陈嘉遇轻吁一口气,暗忖小混蛋突然休学、不辞而别,大概是有苦衷的。 他放下叉,准备起身。 切瓜人钟大年紧张地问:“你想干嘛?” “我去趟洗手间。” 这是西瓜吃多了的必然,然而钟大年却说,“不行。” 陈嘉遇:“嗯?不行?” 钟大年点头肯定,紧接着又劝道:“你想想晓晓,再忍一忍。” “这跟晓晓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清导说了——” 大块头神情认真,一字一句复述,“你只需坐在这把瓜吃完,我就同意你跟晓晓交往。坐在这,你明白吧?” 陈嘉遇惊得顿时词穷。 钟大年急了,进一步解释道:“你咋这么呆啊?那话的意思,瓜没吃完就起身,不作数。” 一个大西瓜,只进不出,这谁扛得住?! 陈嘉遇觉得自己怕是要原地去世。 “清导呢?我要见他。” “他已经睡了,明早四点,卫家军战败主帅阵亡、卫初殉国、卫忠九死一生,几场重头戏一起拍。” 陈嘉遇神情淡淡,“不给上厕所,卫初现在就能殉国。” 话落,他手撑桌面正要起身,不料又被钟大年拉住。 “你再想想,西瓜只剩一块了,吃完就解放。” “!” 呵,他竟然管五分之三个西瓜叫一块。 陈嘉遇顿时气结,扈清果然老奸巨猾,故意设下陷阱,紧接着把憨厚呆板的钟大年留下来监督。 算他狠! 最终,陈嘉遇一轮闯关失败,他输给了自己与生俱来的天性。 * 凌晨三点半,陈嘉遇趁着上妆时间闭目养神。 因为要处理照片的事情,外加吃太多西瓜肚子有些闹腾,他整晚没睡。 管言醒来见到他时吓了老大一跳,“嘉遇,我睡了多久?” “四个小时。” “卧槽,看着你这幅憔悴尊容,我还以为自己一觉睡四天!” 陈嘉遇没提,管言还不知道照片的事,他打着哈欠走到写字台前,“项目遇到难题了,一直没睡?” 点开最新回复,看到“就位”两字,陈嘉遇合上笔记本。 “已经解决。” “那就好。”管言稍微停顿,随后笑道,“你只要不是因为见到扈晓晚上失眠,我便谢天谢地。” 陈嘉遇哑然失笑,自己只会因为见不到扈晓失眠。 “胖言,等卫初戏份杀青,我把扈晓约出来,你喊上赵邱彤,我们叙叙旧。” “叙旧没问题,但我有个条件——” 管言满脑子充斥着整人报仇的恶趣味,他一字一句地说:“到时候,你必须把准老婆带到现场,介绍给大家认识。” 准老婆……陈嘉遇顿时笑如春风,“好。” 自发现扈晓身世,男人心情舒精神愉悦,但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住面上的疲惫和憔悴。 或许是脆弱的陈嘉遇更易引人亲近,又或许是“7点见”的预告,让人再也压不住关心与好奇。 总之今天的片场,打量陈嘉遇的目光尤其多。 化妆组的刘庞在给他整理发饰头盔的时候,主动挑起话头。 “陈老师没睡好,是不是因为待会卫初要壮烈殉国?” “还别说,没睡好的嘉遇……啧啧啧,简直神还原角色状态。” 男二号李攀当先接过话头,夸赞一番陈嘉遇,转而又笑着打趣男主周见深,“周哥,你昨晚不该睡的。” 他话里有话,轻而易举就把“卫初卫忠”放在了对立面。 周见深微微一笑,借用戏份调侃,“大哥殉国,我九死一生,当然看起来要精神那么一点点。” “纨绔遗千年,还是卫忠气候长,惊才绝艳的卫初却要在今天玩完。”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几乎都懂,这是在隐射“7点见”的爆料,暗讽陈嘉遇今天要完。 李攀看陈嘉遇,的确很不爽。 本来同为新生代演员,他自认实力不输周见深,但因为运道差点,最后只能屈居男二。 清导的戏,男二也能出头,但他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一个陈嘉遇。 从戏份上来看,卫初连男三号都算不上,然而设定非常出彩,从温润玉如的世家公子到战死沙场的铁血男儿,陈嘉遇的演绎又几乎惊艳…… 李攀闭着眼睛都能想到,电视剧播出,陈嘉遇的卫初就是流量收割机。 自己难道又要被压一头?这运道,真是糟心透顶! 得知陈嘉遇被爆料,李攀心中高兴,忍不住想要说点什么,然而那句“玩完”之后,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无人接话,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很轻。 就在李攀觉得面上挂不住的时候,陈嘉遇开口了。 “昨晚,清导喊我去搬西瓜。” 李攀:“……” 周见深:“……” 这信息量有点大啊,清导喊他,是私交不错的意思?那搬西瓜是什么鬼? 一时间,化妆室再次安静到诡异。 平素极少参与闲聊的宁致远突然出声,“放眼朝内,还是朕的扈爱卿最为明理,知战士不易,懂捐资买瓜犒劳三军。” 化妆室外,扈晓安静地站在那仰望天空,听到宁影帝的话,她嘴角往上扬起一个弧度。 真好,自己的星星并非孤立无援。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要用什么法子去应对7点的爆料。 这男人也真是的,明知道自己关心,却偏偏不说。 扈晓低头将脚下的石子踢向远处,虽然吧,她也没主动问。 * 四更天,黑暗笼罩星空寂寥。 山谷营地,短兵相交厮杀阵阵。 鏖战两天一夜,盔甲上的鲜血干了又湿,卫初连杀敌国几员大将,最终体力不支战死沙场的时候,天还未亮。 “嘭!” 盔甲重重砸向地面,沉厚的闷响震碎满眼星光。 卫初倒下的瞬间,扈晓差点冲上前去……多想抱抱他。 是导演的一声“卡”喝止了她的步伐。 扈晓回过神来,随后傻傻地站在原地,那种感觉很奇怪,陈嘉遇带她入戏,亲爹喊她出戏,但她仅仅只是一个看客。 她不禁想,如果……如果自己是卫初身旁的一个士兵,会怎么样? 手机振动起来,思绪被打断。 电话那头的声音热情而着急,“晓小姐,你买的西瓜我送过来了,车子不让进肿么破啊?” “稍等,我这就过来。” 扈晓理了理帽子,随后拎起背包,边走边给钟大年打电话,“清导买的西瓜到了,大年,你喊几个人去搬瓜。” 自家导演啥时候买的瓜?他虽有疑惑,却并不多问。 “好的,晓晓。” 片场休息时间,整个剧组人手一块瓜,大快朵颐谈天说地,恨不得此刻就是7点。 俊朗出尘安静无边清冷有加的陈嘉遇,到底有没有被包养?被谁包养?他们还是蛮好奇的。 视线忍不住往陈嘉遇身上瞟,发现对方并没有吃西瓜,倒是管言,眉开眼笑,吃一块拿一块。 “喊打喊杀多累,嘉遇来吃瓜解渴。” 说着,他又压低声音道,“你放心,我已经看过,今天有厕所。” 陈嘉遇眉头紧蹙,迅速别开头,“不吃,拿走。” 管言:“……” 什么情况,发小以前很喜欢吃西瓜的,今天咋这幅嫌弃模样?他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候钟大年走了过来。 “年哥。” 管言乐呵呵的,“清导请大家吃西瓜,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钟大年看一眼管言,随后对着陈嘉遇说:“清导让我问你,晓小姐买的瓜,大家都吃,唯独你拒绝,是不是对她有意见?” “晓……”混蛋!竟然学她爹买瓜。 陈嘉遇暗暗磨牙,随后从管言手里接过西瓜,轻轻咬一口,“没有。” 一口小西瓜,破天荒地让一个大男人倍感委屈。 他忍不住给某人发了条短信,内容极尽撒娇。 ——扈晓,拍戏好辛苦我想吃荔枝,要核小多汁,现剥现喂。 看到消息时,扈晓惊得直接把手机摔在了水泥路上,她快速弯腰捡起,顾不得心疼摔裂的屏幕。 ——你……是本人吗? 陈嘉遇瞬间清醒,在扈晓面前,自己怎么能像个讨要糖吃的小孩?! 一句“不是本人”尚未编辑完毕,又有新消息进入。 ——好。 第67章 都给你 陈嘉遇做梦都没想过,扈晓剥荔枝喂自己,会是怎样的甜?快意掠过眉梢,他的笑,比解渴消暑的西瓜吸引人。 “7点见”的爆料大概没什么看头了,众人如是想。 李攀脸色垮了下来。 清凉甘甜的瓜变得不是滋味,私下里有导演保驾护航,化妆室有宁影帝解围,陈嘉遇当真是……好运道,或者好手段。 李攀更愿相信后者,毕竟有金主,一切手段都轻松。 心有不岔,紧接着跟陈嘉遇的对手戏,一招一式,他都没有收力道,起初还占了些便宜,最后陈嘉遇全还回来。 一旁的武术指导笑成弥勒佛,清导就更直接了,三连叫好! 打戏嘛,精彩至上,他们乐得看破不说破,因为……不是自己的肉,当真一点都不疼。 虎口微微发颤,陈嘉遇面容沉静,缓步走向管言;而李攀,扫一眼助理,对方很有眼色地过来搀扶。 “精彩!” 管言递过一瓶水,随后“唰”地一声打开折扇,“热坏了吧,我给你扇扇。” 陈嘉遇快速环视四周,不见扈晓身影,他接过水,“手机给我。” “嘿嘿,你不会是想蹲7点的爆料吧?” “不。” 他笑着解锁,“之前下了个订单,我看看现在到哪了。” 管言满脸戏谑,压低声音问:“买了什么东西,笑得那么春心荡漾,该不会是……套吧。” 陈嘉遇冷冷地瞥他一眼,随后抬腿走向别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管言摇头失笑,摸了摸鼻子咕哝道,“都是打过炮的经验人士了,脸皮竟然还这么薄。” “啪!” 冷不丁一巴掌落在肩头,管言浑身为之一颤,扭头看清来人。 他笑道:“年哥,有事尽管吩咐。” 钟大年提了提手里的果篮,“陈嘉遇呢?他买的荔枝到了。” “荔枝?” 脸上笑容渐渐消失,管言开始忧心忡忡。 怎么办,发小他还是不开窍,有女票买什么荔枝啊,荔枝味的套套还差不多。 钟大年当然不知道管言心底忧愁,他只想着晓晓的话——大年,这荔枝,你剥给陈嘉遇吃,我让清导给你涨工资。 * 六点五十分,扈清特意留出空档,独自坐在休息室喝茶。 照片一事,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没有拍到闺女正脸,但熟悉的人会认出来,还有剧组,认出自己住的酒店分分钟。 他轻抿一口金银花茶,这事当然不能全压在陈嘉遇身上,万一他没能力解决,闺女就得遭殃。 拿过手机,扈清主动给黎子旭打电话。 “扈叔不用多说,我已经知道你的决定。”黎子旭看见扈清来电,阳光帅气的娃娃脸阴云密布。 “你小子,我还没开口,就这么火急火燎地堵我。” 黎子旭颇为烦躁地扯松领带,“还有什么好说的?如果没有扈叔的帮助,陈嘉遇不会这么快知道照片在我这,更不会——” 他猛地打住,说来真是丢面,自己竟然也有被别人轻松掣肘的一天。 扈清听到前半句就已明白过来,心中顿时骂开,陈嘉遇那个臭小子,眼尖腹黑,通过照片摸到邮箱,无形之中把自己拖下水。 “咳咳,怪我一时大意。” 扈清快速甩锅,“拿照片给陈嘉遇看,原本是想让他识趣点,主动放弃卫初一角,不料他看到了发件人。你也真是的,邮箱号用什么名字拼音。” 竟然是这么暴露的,黎子旭感到自己比窦娥还冤屈。 “扈叔,这事我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嗯,必须得给陈嘉遇一点教训。子旭,你手里的照片7点发?” 手指轻敲笔记本,黎子旭欲言又止,犹豫好一会才坦诚道:“不发了,扈叔,我给你的照片也请务必删掉别外泄。” 听到这个结果,扈清顿时眉开眼笑。 “怎么回事?陈嘉遇威胁你?” “他能威胁到我?不存在的。” 哪怕脸被打肿,这个胖子也势必要当下去,黎子旭说:“我只是觉得,男人之间的较量,没必要把女人牵扯进来。” 扈清点头肯定,“是这个道理。” “所以,我得换个爆料。” 黎子旭一扫之前阴霾,笑得狡猾,“微博已经发出,还望扈叔据实回应一下。” * 7点见的爆料如约而至。 送瓜人小甜甜V:大家有目共睹,导演扈清眼光独到雷厉风行,是捧红新人的一把好手。不久前,陈嘉遇在试镜某个角色时,清导明明白白地送了他八个字——不思进取,难成气候! 消息一出,蹲点吃瓜的网友们瞬间炸锅,纷纷涌入扈清微博询问真假。 彼时的《山河暗影》剧组,谈笑声瞬间消失,像是被人掐住脖子,表面无声内心却翻江倒海。 爆料虽然还未提及哪个角色,哪部戏,但优秀的网友们很快就会扒出来。 整部剧的宣传走向即将被打乱。 陈嘉遇算是摊上事了,本就不受待见,导演这次能轻饶他? 众人心思各异,安静如鸡的片场突然发出一声喊——哇! 循声望去,只见化妆组的刘庞捂住嘴巴,双眼瞪圆,似是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刘庞指了指手机,用口型说:“清导微博。” 清导回应了?表态了?出大事了! 迅速抵达“战场”,自家导演已经怒到丝毫不留情面。 扈清V:确有其事。 简简单单四个字引发诸多猜想。 姜寰眉头微皱,时至今日,无论是她本人,还是平宁公主这个角色,都可说一句——嘉遇之后,再无卫初。如果换个人重新拍,她竟然有点担心自己的表现会大不如前。 宁致远老神在在,吹着小风扇吃着瓜,大有一种任外面风风雨雨,我自坐拥王城的霸气。 周见深心思飘远,盘算着如果《山河暗影》进度拖慢,自己的行程是否会起冲突。 李攀因为那场打戏精疲力竭,早已合眼入睡,如果醒着又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赵邱彤呢,算是几个主演里唯一的行动派,四处寻找管言和陈嘉遇的踪迹,最后在一颗大树下见着了人。 陈嘉遇背靠树干席地而坐,神情疲倦面容憔悴,钟大年将剥好的荔枝递到嘴边,他都没有睁开眼。 管言手拿折扇,勤快扇风。 见此场景,赵邱彤突然自嘲,真是的,瞎操什么心? 陈嘉遇那样的人,大概无论到何种处境,都不会太糟。 不会糟吗? 如果让陈嘉遇自己来答,他会说:“糟。” 彻夜未眠,早上接连几场打戏,此刻放松下来,眼皮几乎睁不开,全身骨头散架般地疼,然而这些都算其次。 最重要的是,满心期待的事惨遭落空。 扈晓不在,他要这荔枝何用?吃到嘴里也是索然无味。 那个小混蛋啊,跟她爹一个德行,钻空子。 早知如此,自己就该说——要核小多汁,要你现剥现喂。 * 扈晓挑好荔枝托付给钟大年,便直接回了酒店。 这次她是真打算离开,无论7点见的爆料是什么,因为如果再留下去,她大概会忍不住答应陈嘉遇的所有请求。 心中一半是喜,一半是怕。 扈晓怎么也没料到,当年在陈嘉遇手掌画的星星和茅草屋会一语成谶。 那时她指着冬夜星空。 “天上的星星是你,地上的茅草屋是我,有一天,你掉下来,恰好落在我心里。” “星星可是稀罕物啊,我喜欢得紧,兴奋地关上所有门窗,想把你据为己有。” “哎,可你太耀眼,散发出的光芒根本不是我这个茅草屋能遮住的。” “众人发现端倪,一致要求茅草屋放了星星。” “没能藏住星星,茅草屋自惭形秽原地消失,星星重回天空,接受成千上亿的仰望。” 如今他真的落在自己心里,而她的确想过据为己有,只是自惭形秽更胜一筹,她怕烂泥污了星辰光华。 好在,接过陈嘉遇递到嘴边的那颗荔枝,余生的甜便都有了着落。 扈晓拿起五角型透明糖盒,笑了笑,阿妈,你给的糖我从没吃过,以后也用不着。 为避免自己中途反悔,她特意花大价钱买了张飞机票。 然而在候机室,还是忍不住关心陈嘉遇的消息。 看过“送瓜人小甜甜”的爆料,扈晓松了口气,至于亲爹的回应,她心头敞亮。 “爸爸。” 电话里,扈晓开门见山,“你注意身体,我走了。” 扈清看着杯底的金银花出神,这些天,喝着阿楚送的茶,闺女也在身边,欢喜到不知时间流逝。 他感叹,“这么快啊!” 亲爹的感慨和不舍,扈晓深有体会,手机屏幕上的划痕一如来时,日子快得像是从未发生过。 “时间从来珍贵,爸爸,我喜欢陈嘉遇很久了。” 深藏心底的爱恋终于说出口,扈晓倍感畅快,“但我不会跟他在一起,所以你不要去考验或者为难他。” 前半句话,就把扈清震得不轻。 闺女喜欢那臭小子,他早有心理准备,但没料到女儿会向自己敞开心扉。 整整五年,他们父女没有好好谈心。 扈清尚未从惊喜中回神,后半句来了,内容直接让他跳脚。 “为什么不会在一起?” “是不是……陈嘉遇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那臭小子,我现在就要去为难他!” 亲爹三句话完成所有构想,扈晓急道:“爸爸,陈嘉遇很好,一直以来是我对不住他。” 从小到大,闺女身边不乏优秀的追求者。 穿着睡衣把男人拖进屋的事,该不会还存在第二次吧?! 思及此,扈清惊骇万分,他小心翼翼地问,“对不起他……你,你做了什么?” 第68章 都给你 做了什么? 嘴角勾出抹自嘲的笑,扈晓答:“我伤害过陈嘉遇,具体就不说了,爸爸你别为难他。” 身为父亲,扈清不假思索偏帮闺女。 “感情的事受点伤实属正常,我为难他了吗?我没有。” “试戏的场景我都知道,清导你扪心自问,不思进取难成气候,这八个字能用来形容陈嘉遇?” 话落,她并不给对方回答时间,径直祭出杀手锏。 “自从阿妈息影,我再没有追捧过哪个演员,也没有踏入电影院,直到陈嘉遇出现……爸爸,我的演员梦早已破灭,但在他身上我看到了一丝梦想微光,就剩这么点了,恳请你别掐灭它。” 老婆息影,闺女被迫放弃梦想,是扈清的逆鳞也是软肋,平常无人触及,也只有扈晓肆无忌惮。 但这话抛出,无异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扈清叹了口气,“晓晓,陈嘉遇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他如果想在演艺圈混下去,老爸挡不住。” “不管那些,反正我已经表明态度,之后的事你掂量着办。” 她语气生硬,带着点霸道和撒娇,扈清听后哭笑不得,闺女竟然威胁自己,就为一个臭小子。 “陈嘉遇有那么好,值得你这样?” 浓厚的酸气从手机那头传来,扈晓嘴角上扬,不答反问:“清导,我看的出来,《山河暗影》里面,你最钟爱的角色是卫初,陈嘉遇如果不好,你会点头让他演?” 扈清:“……” 嚯!青出于蓝在线直播,他这个老父亲被堵得无话可说。 “对了老爸,这次背后捣乱的人是谁?” 翻盘机会说来就来,扈清故作惊讶,“那么好的陈嘉遇,这个都没告诉你?” 扈晓:“……” 亲爹怎么跟陈嘉遇一路货色? 真是郁闷,他们俩都清楚的事,唯独自己不晓得。 * 黎子旭如果知道扈晓在问自己,肯定会跳出来大声承认:“是我!” 但他没这个机会,甚至在仔细看过“金主”照片后,也没有认出扈晓,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 从男女身高差来看,照片里的金主不是谢璧那个小矮子。 陈嘉遇倒是艳福不浅,而且手段狠辣、刁钻。 思及此,黎子旭再次点开一大清早收到的“礼物”。 那是段不堪入目的视频,年轻的妈妈在给5岁的儿子洗澡,随后把他打扮成一个漂亮女娃。 视频里,光溜溜出镜的男孩笑得特别开心。 但懂事之后,他恨到牙牙痒。 黎子旭深刻地记得,当年自己以掀房揭瓦的势头,删除了所有存档。 现在,它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眼前。 邮件主题粗暴又玄妙——你敢7点见,我便7点还。 他当时只扫了一眼,便被刺激得“嘭”地一声合上笔记本。 太可怕! 几小时内,对手不仅锁定目标,而且翻出了他本人都找不到的陈年视频,背后的深意,细思极恐。 视频增添两行字幕、一个特效。 ——你想对付我,有什么招式尽管来。 ——但她是我的底线,若被殃及丝毫,我必指数倍奉还。 随着“奉还”两字隐去,视频里跳出一个戴着墨镜的酷炫男人,他手持冲.锋枪一顿扫射,洗澡的小男孩瞬间……鸡鸡开花。 猛然看到这,黎子旭下意识夹紧双腿。 男人帅气收枪,气贯长虹地喊:“犯我底线者,虽小必诛!” 小??? 小!!! 娃娃脸一会红如朝霞,一会黑如锅底。 气到无以复加。 在“送瓜人小甜甜”爆料,扈清回应之后,他又特意发微博挑衅。 黎子旭V:有趣的一天,某团跟某团怎么安静如鸡。 看懂的网友秒回——某团跟某团还在争宠搞内讧。 的确,自从隔空出题答题,白富之家和真爱鱼团的比拼就没停止过,陈嘉遇的喜好、习惯几乎被问候遍,双方各有胜负不相伯仲。 营销号首次爆料陈嘉遇凭包养抢角色的时候,两大粉团皆不以为意。 谢璧对自己的小姐妹说:“没有谁,能越过我们白富之家,包养陈嘉遇。” 暖兔在“真爱鱼团”里吐槽:“瞎几把包养,我爱豆演技他们又视而不见。” “不思进取难成气候”发出来时,互嘲正酣。 真爱鱼团V:地主家的傻逼们,听好了!芒果荔枝西瓜菠萝苹果草莓山竹榴莲,陈嘉遇最喜欢西瓜。 白富之家V:呵呵哒,你们这群墨守成规注定要被时代抛弃的穷丑挫,答案错误!不信问发声筒。 嘉遇牌发声筒V:半个小时前是西瓜,现在是荔枝。 暖兔气得直想把“发声筒”给剁了! 私信恐吓走一波。 惊凰暖兔:胖言是吧,电话地址留一个,本姑娘有刀相赠。 嘉遇牌发声筒:一大盆黑水扑面而来,姑娘的刀留着杀敌,正合适。 惊凰暖兔:那八个字也就……芝麻点大的事,真没有西瓜要紧,受死吧胖言! 嘉遇牌发声筒:暴风哭泣,嘉遇爱荔枝,我也很无奈啊!” …… …… 这次爆料,陈嘉遇一如既往不回应;管言心大,又因为知道试戏详情,也不担忧;两大粉丝团根本没当回事。 只有某个小混蛋,分外认真地跟亲爹表态、谈判,内里心思暴露无遗。 * 五月初的C城,不冷不热,天气舒适得似在留人。 扈晓回来便没再走,依旧住学院附近的酒店,但是见到辅导员,留级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指腹来回摩挲手机屏幕上的划痕,好几天过去,她没想过换新的。 微博,短信,或者电话,都不见陈嘉遇的踪影,他大概是生气的。 荔枝好吃吗? 背后整你的人是谁? 照片的事,你怎么解决的? 拍戏是否顺心,清导有没有为难你? 纵有千言万语,扈晓也不敢吐露半个字,手机拿起又放下,她从别人那里拼凑陈嘉遇的消息。 每天都少得可怜。 管言似乎渐渐变懒,“嘉遇牌发声筒”除了跟粉丝团互动,再无别的消息。 扈晓私戳暖兔,那边直接发来语音邀请。 “巫云,终于等到你!夏眠提前结束了对不对?” “我现在可以催更吗?” “《甲先生和丑小姐》已经上架,好评如潮,你赶快写甜甜甜的结局。” 元气满满的声音如开闸放水,是那么地奔腾、欢快。 扈晓安静地听了好一会,随后笑道:“嗯,夏眠提前结束,但你现在不可以催更。” 暖兔惊呼,“为什么?没有一个好的理由,我不会放过你。” 有巫云这个马甲的包裹,扈晓轻轻松松本性流露,“因为现在是追星时间,除了陈嘉遇,我什么也不关心。” “难怪回来了也不到群里冒泡。” 暖兔捏着嗓音笑道,“巫姐姐,你好坏呀,但伦家喜欢。” 被她感染,扈晓也欢快起来,“喜欢我,就赶紧用陈嘉遇来投喂我。” “好的呀,客官是先吃嘴,还是先吃腿?” 吃嘴吃腿……元气美少女突开黄腔,扈晓反应不及顿时有些结巴,“你你,你瞎说什么呢?” 暖兔一本正经,“我瞎说大实话啊,巫云。” “!” 扈晓被堵得面红耳赤。 美少女的战斗还在继续,“陈嘉遇那人太正经严肃,不知道主动为何物,你想要睡他,必须惹火大胆。” 扈晓轻咳两声,“我那句想睡陈嘉遇是戏言,现在言归正传,他被黑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我爱豆演技颜值双爆表,有点眼力劲的导演都会喜欢。” 暖兔边说边滑拉鼠标,突然,“卧槽,《山河暗影》官宣演员阵容了,竟然没有陈嘉遇!” * 坏消息接踵而至,扈晓如坐针毡。 十二点整,《山河暗影》剧组公布主演定妆照。 一张张翻过,宁致远霸气十足,周见深放纵不羁,李攀狠厉如刀,姜寰巾帼不让须眉,赵邱彤柔情似水,章丹丹活泼古怪…… 不见陈嘉遇。 甚至“卫初”这个角色,都没有出现在电视剧的简介里。 心似乎被剜去一块,铺天盖地的委屈与难受,像是回到休学那天,扈晓慌乱地猛灌莲心水。 “咳咳——” 被水呛住,她咳得惊天动地,苦味在身体里蔓延开来。 她曾用两年时光学会流血流汗不流泪,但陈嘉遇永远是例外。 之前,虽然有网友猜到陈嘉遇试镜的角色是清导新戏,但扈晓觉得,只要亲爹不特意为难,陈嘉遇就没事,顶多因为影响到《山河暗影》的宣传,看些脸色。 结果却是这样。 十二点一刻,“送瓜人小甜甜”再次爆料,陈嘉遇到底有没有演技?看视频,姜寰脸色难看,清导破口大骂。 是那段马下救人的戏,陈嘉遇冷若冰霜无半分温润气息,很明显的不在状态。 连续四次NG后,姜寰脸色微妙,清导骂声传来——陈嘉遇,你到底带没带脑子,会不会演戏? 评论区几乎沸腾。 “脸还有些看头,演技呵呵哒,心疼我姜寰。” “原来真是清导的戏,所以陈嘉遇是搞定金主带资进组?” “楼上村通网,《山河暗影》已官宣演员阵容,查无陈嘉遇。” “大瓜,路透社拍到陈嘉遇现身流云国际机场,他回美国了。” 看到这里,扈晓再也坐不住,心急火燎拨通扈清电话。 “闺女——” “你别说话,回答我的问题。” 她冷声打断,一字一句道:“陈嘉遇在不在剧组?” 扈清据实回答:“不在。” 不在两字让扈晓瞬间崩溃,她哽咽道:“都说了让你别为难他,为什么还要把人赶走?” “闺女,老爸没赶人,是他自己要走的。” 第69章 都给你 没赶人? 扈晓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她抬手擦掉泪水,迅速平复哭腔。 “《山河暗影》定妆海报里没有陈嘉遇,不是赶人是什么?” “陈嘉遇并非主要角色,给是面子,不给是正常。” 没有任何迟疑,扈清答得很快,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然而扈晓言辞犀利得不容丝毫辩解,“那卫初呢?他是整个故事的引子,简介里却只字未提,清导承认了吧,你就是故意的。” 竟然两个回合就被噎住! 他索性挑明,“晓晓,陈嘉遇打乱整个宣传计划,我给这么点教训,很过分?” “从陈嘉遇饰演卫初的那刻起,他就是剧组的一份子,外界泼脏水,你们不维护他也就罢了,居然还落井下石。” 扈晓感到失望透顶,“没有比这更过分的了,清导!” 闺女的指责毫不留情,扈清一时面上挂不住,嚷嚷道:“出来混谁不受点委屈,就他陈嘉遇金贵?” 回想当时场景,更是恼火至极。 “剧组前脚公布海报,陈嘉遇后脚就走,这种冷傲脾气压根儿不适合演艺圈,早走早好!” 不适合?早走早好? 义愤填膺讨说法的人突然笑了,“清导,我阿妈的脾气也不适合演艺圈呢,她以死要挟我放弃梦想,大概也是看出我的脾气不适合这个圈子。” 话落,扈晓也不管亲爹会是什么反应,径直结束通话。 * 五月初,陈嘉遇沦为娱乐圈笑柄。 网嘲他是一个凭包养抢角色,无演技守角色,被爆料后转而逃回海外的高颜值胆小鬼。 两大粉丝团脱粉严重,但粉头谢璧、暖兔依然挺立不倒,日常各自怼完键盘侠,紧接着互怼。 扈晓将自己关在酒店客房,窗帘紧闭灯未开,仍觉得屋子里不够黑。 她的星星啊,被黑得黯淡无光,再也看不见摸不着了。 期间扈清打来电话,无论是道歉还是劝慰,扈晓只有一句话—— “爸爸,我看不到星星了。” 刚开始听见,他还饶有兴致地建议:“老爸知道几个地方,星空特别美,晓晓想不想去?” 再次听到,扈清莫名想起阿楚以死相逼的那个晚上,闺女满脸泪痕,坐在窗台轻叹:“雪夜好美,我看看风景。” 他突然就怕了,轻声哄道:“闺女啊你在哪,快告诉爸爸。” 没有回答。 扈清顿时肠子悔青。 闺女曾说在陈嘉遇身上看到一丝梦想微光,请自己别掐灭。 当然,他从没想过掐灭,只是想考验……顺便教训一下陈嘉遇,看看此人心性如何,经得起多大风浪,不料那小子脾气臭得很,说走就走。 生怕女儿做出什么傻事,扈清急得团团转,就在他决定负荆请罪,向云楚求支援的时候,钟大年推门而进。 “清导,陈嘉遇找你。”话落,他把笔记本放到桌上。 “竟然还有脸回来!” 扈清正在气头上,逮住罪魁祸首哪里还会客气,“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大洋彼岸的某人轻咳一声,难得开玩笑,“清导,我在这,你打不到。” 声音从笔记本里发出,扈清扭头看去,恨不得把视频里的人盯出一个大窟窿,让其血尽而亡。 “陈嘉遇,你要有种,走了就别回来!”他咬牙切齿,笃定对方会回来,拐着弯儿骂人。 “我未来儿子的妈咪在中国。” 陈嘉遇神情认真,一字一句道:“我不回去,会真的没种。” 扈清压根儿不买账,“活该你没种!现在还没怎么样呢,就把我宝贝闺女欺负到哭鼻子,这门亲事老子不会同意的。” “她哭了?” 他心头一紧,小混蛋逞强好面儿,以前哭的时候会要求自己背对,或者把脸埋入自己怀里,这次却哭得明目张胆,那得多难过。 男人突然心软,何苦逼她呢? 小混蛋缺乏勇气总想着逃避,陪着她慢慢来也很好,反正余生都栽在她那了。 扈清见陈嘉遇眉头紧蹙思绪飘远,进一步下猛药。 “她不仅哭还和我吵架,现在话都不会说了,我也不知道她人在哪!陈嘉遇,晓晓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跟你拼了!” “清导,我可能要在这边耽搁两天,卫初的戏份你往后挪挪,先这——” “不准挂!” 扈清大喝一声,紧接着说:“我知道你想给晓晓打电话,视频开着,老子要听!” 陈嘉遇不敢耽搁,只得答应:“好。” * 黑漆漆的房间,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显示“星星”来电的时候,扈晓怀抱几个酒瓶子,已喝到半醉。 她看着光亮,伸出手指迷迷糊糊一滑,声音低得像在说悄悄话。 “星星?” “扈晓,是我。” 陈嘉遇可不知道扈晓管他叫星星,自报家门时便已开始担忧,小混蛋似乎真的有点不会说话。 什么也没听到的扈清急得打手势、瞪眼睛,无果之后,他灵机一动捏着鼻子提示,“免提。” 陈嘉遇点开免提,女孩好奇又略带迷糊的声音传了出来。 “星星,刚才是什么声音呀?” 扈清顿时心情复杂,一会是嫉妒,闺女对着臭小子竟然会说别的!一会是欣喜,这软糯的声音多么纯净无忧,让他想起闺女还是小不点的时候。 “电视里的声音。” 陈嘉遇眉头微蹙,再次表明身份:“扈晓,我是陈嘉遇。” 扈晓摇头晃脑,“我知道啊,星星。” “……” 男人决定略过这个问题,转向下一个,“嗯,你现在在哪?” “我在酒店啊。” “哪家酒店,房号多少?” 陈嘉遇问得直白,并且语气相当自然。 扈清听后双眼圆瞪,心中已然骂开,瞧这轻车熟路的样,显然不是一回两回,这天杀的臭小子,名分都还没定就—— 晓晓,别说! 他下意识如此祈祷,显然忘了十几分钟前问不到闺女在哪里时的心慌和焦急。 哪家酒店,房号多少,扈晓一五一十没有隐瞒,甚至最后还加一句——距离学校可近了。 扈清顿时满脑子的恨铁不成钢,女大不中留。 陈嘉遇得知她在C城电影学院附近,稍微放心,轻声嘱咐道:“扈晓,别乱走,等我回来。” “哐当!” 扈晓拿着一个酒瓶撞向另一个,欢呼道:“好,干杯!” 瞬息之间,陈嘉遇理解了小混蛋不会说话、乖巧又迷糊的背后真义。 “你喝酒,又醉了? “我没醉啊,天旋地转满天星,一闪一闪特别亮。”扈晓手指天花板,嘿嘿笑着,“可好看了。” 一旁竖起耳朵仔细偷听的扈清突然心酸,他已经明白那句“爸爸,我看不到星星了”的意思,同时也深刻感受到闺女的卑微和执着,明明在意、担心陈嘉遇,却不主动联系,想看到“星星”,便以醉酒的形式。 他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扈清死死地盯着视频里的男人,闺女口口声声说是她伤害了陈嘉遇,但就目前的情形来看,受伤的分明是闺女。 感受到视线,陈嘉遇瞥了眼扈清,察觉对方的敌意也并未理会。 他只担心,喝醉的小混蛋无人照料。 “扈晓,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好啊。” 她稍微停顿,随后瘪着嘴道:“但捉迷藏不行。” 陈嘉遇嘴角上扬,声音温柔得让见多识广的清导大跌眼镜。 “不是捉迷藏,我们玩连连看,学校附近食安饭馆的老板娘,你还有没有印象?” 指腹来回摩挲酒瓶子,扈晓思索了一会,答:“有点点,她最近胖了。” “有点正好,就以她为目标。你听仔细了,待会呢会有很多人去敲门,你需要通过猫眼,根据记忆认出老板娘。” “认出来就算我赢?” “嗯,你如果赢了——” 陈嘉遇停顿片刻,随后轻咳两声,别扭道:“我给你织星星。” 旁听的扈清:“……” 这什么破奖励?土味!幼稚!小气吧啦的臭男人,妄想娶他宝贝闺女,门窗堵死,缝都没有! 然而他的宝贝闺女,有别的看法。 “星星好,我要满屋子的!当啷——” 她用酒瓶碰酒瓶,兴高采烈地宣布:“游戏开始。” 陈嘉遇饶有兴致地问:“等会,万一是你输了呢?” “为了星星,我不会输的。” “那你可要睁大眼睛看仔细了。” 男人嘴角微勾,状似无意提及,“你怀里的酒,想必有滋有味,我如果是你,肯定不会浪费一滴。” 扈晓怔愣两秒,随即把抱在怀里的酒一股脑地推出去。 “想骗我喝到头昏眼花输掉游戏?哼!你这个坏人,我才不上当。” “对!他是坏人。”扈清捏着鼻子,忍不住出声附和。 扈晓:“星星,你们家电视机好吵哦,关掉!” 陈嘉遇哑然失笑,声音宠溺到不行,“好,都听你的。” 电视机扈清:“……” 哎!说多了都是泪,眼睁睁看着宝贝闺女傻乎乎地被大灰狼叼走。 那晚,想赢来满屋星星的扈晓玩得特别认真。 一会说“我要仔细听敲门声,你别干扰我”,紧接着挂断电话。 几分钟后,她又解锁手机,瞅着通话记录里的“星星”拨过去,嚷嚷道“怎么还没来?” 彼时,陈嘉遇那边正是白天,他在参加一项国际性的人工智能竞赛,其余参赛选手皆屏气凝神等待组委会宣布结果,唯有他,低眉垂首神情温和,好看的嘴角时不时轻启,牵出抹谜一般的微笑。 最后结果出来,外媒如此评价他,“君子端方,温润如玉,闲庭信步,游刃有余,陈嘉遇将中国古韵带到了科技最前沿。” 而被饭店老板娘照顾得妥妥帖帖,一觉睡到大天亮的扈晓,睁开眼睛,思考三秒,随后颤颤巍巍摸过手机,瞄了眼通话记录。 我天! 拨给“星星”的电话,几分钟一个,一路排列开来,屏幕装不下…… 第70章 都给你 像是碰到烫手山芋,扈晓迅速扔掉手机,蒙头缩进被子里。 怎么办?说好烂泥不污星辰光华,现在又招惹上。 平生第二次醉酒,又撞到陈嘉遇手里,回忆昨夜场景,此刻的扈晓哪里还想要什么满屋子的星星,而是满脑子的—— “扈晓,别乱走,等我回来。” 所以,陈嘉遇还会回来?! 她猛然掀开被子溜下床,刷牙洗脸换衣穿鞋,拎起背包直接往学校赶,无论如何,大学该毕业了。 看着头戴棒球帽人高腿长踩着铃声往教室赶的熟悉身影,辅导员覃衍开口把人喊住:“扈晓。” 扈晓闻声停下,习惯性地理了理帽子,随后扭头打招呼。 “覃老师好。” “来上课?” 覃衍语气惊疑,像是看到什么奇怪景象,话落又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笑了笑,“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跟你说个事。” 忽略掉对方下意识冒出来的扎心之问,扈晓点头:“好。” 办公室里,覃衍递过一叠材料,“黎源传媒有意在我们学院招几个实习生,机会难得,你考虑一下。” 扈晓礼貌性地接过资料,面露遗憾,“谢谢覃老师,但我这次回来的目标是认真学习,期末不挂科。” “不挂科?” 覃衍摇头失笑,“扈晓啊,期末考试不会难到让你留级的,转眼就大四了,工作问题迫在眉睫。” 多么实在的考量,辅导员的行为已经算是额外照顾。 但扈晓说:“我以前在外面游荡得太久,现在只想好好上几堂课,体验一把大学时光。” 覃衍暗暗心惊,这个逆流的姑娘啊,该学习的时候她不在,如今同学们都往外走,她却回来了。 “你再考虑考虑,黎源传媒——” 他停顿片刻,考虑到对方可能没听过,换了个说法,“它是崇光娱乐旗下最有潜力的公司,负责人黎子旭是崇光太子爷,也是校友。” 扈晓随意翻看着手中资料,猛然听闻黎子旭,她非常利索地将资料放回办公桌。 “覃老师,这么好的机会还是留给优秀的同学吧,不用特意照顾我这个退役兵。” “……跟退役兵没关系。” 覃衍颇为无奈地看着她,“换做别的同学,恐怕拿不到这个机会。” 扈晓:“?” 覃衍取过手机,点开视频,“黎源传媒成立三年,培养了不少演艺圈新秀,有台前也有幕后,当红女星陆可昕算是典型代表,但你看看这个——” 那是一款综艺节目,主持人笑眯眯地问:“在已经签约或者想要签约的人当中,子旭最看好谁?” 台下观众举牌高喊——陆可昕! 黎子旭却答:“扈晓,是扈晓,我曾经看好她仅次于看好我自己。” 看好自己么? 曾经……对,曾经的扈晓被看好很正常。 右手覆上左手腕,她暗暗用力克制情绪。 覃衍关掉视频,继续游说:“其实,黎源要的实习生已经推荐过去了,但如果是你,再加一个名额肯定没问题。” “不。” 扈晓摇了摇头,“覃老师,同名而已,我不是黎子旭口中的那个扈晓。” * 几堂课下来,扈晓发现,除了几位老教授,四周再无熟悉面孔——似乎没什么好躲避的。 上了年纪的教授什么波折风浪没见过,看到扈晓出现,目光平和。 而前后左右的同学,在他们眼中,陌生的扈晓远没有手机或书本来得有趣。 于是,总担心帽子掉落的人破天荒地扯了扯帽子。 要摘掉试试看吗? 扈晓正犹豫,坐在前面的女生突然抬手解开丸子头,黑色长发披散而下,她对着同桌说:“你那副黑色耳机借我用用。” “待会是许教授的课,你也要开小差?” “《甲先生和丑小姐》我只差一集追平,不听难受。” “不就一广播剧,放一放它还在那,而许教授的课——” “我这可是真爱,怎么能放?!必须现在立刻马上赶过去,教授的课我录音。” 不经意间听到这番对话,扈晓开始走神。 《甲先生和丑小姐》上架后她一直没管,起初是刻意避开,后来因为陈嘉遇的事,根本无心查看“惊凰十二少”99+的聊天记录。 现在,《甲先生和丑小姐》自动走入她的世界。 扈晓深吸一口气,孩子是在老母亲全然不知道的情况下茁壮成长了吗? 心有疑惑,放学后的头一件事,听剧看评论。 第四集,提示需要订阅,扈晓猛地怔住。 付费的?! 惊凰中文配音社成立已有五年,发展到今天,早已不是当初凭着爱好和满腔热情凑到一块的十二人小团体。 去年初,社长就口号要转型,要扩大业务,要盈利养活一大家子,期间也有付费作品,但《甲先生和丑小姐》既已列为五周年庆主推节目,理应回馈听众免费才是。 往酒店走的路上,扈晓私戳暖兔问情况。 暖兔说:“群消息你没看啊,我还以为你知道。大家投票决定的,融冷、江啼竹、我三票反对,你和书桐弃权,剩下七票支持。” “七票……紫皇也表态了?” 扈晓暗暗称奇,这位配音圈大佬,自从接了几部影视剧名声大噪后,已经鲜少在群里出没,这次竟然会参与投票。 暖兔打了个哈欠,“紫皇不仅表态,还说他很看好《甲先生和丑小姐》。” “被夸,我竟然有点不安。” “我的巫姐姐欸,你就是太低调,好好拾掇一下微博,日均收入成千上万的赞扬,届时你就会跟我一样,习惯夸赞,便没有不安。” “那多麻烦,我太懒,散漫随性惯了。” “懒?呵呵哒,终有一天,听众会治好你。” 话落,暖兔突然笑嘻嘻地问:“你难道没发现,这两天涨粉厉害?” 扈晓勾了勾手指,“自陈嘉遇被黑出国,我就没登陆微博,五天有余。” “五天?有余?听听这口气,活脱脱的望夫石。” 暖兔拉长语调,可劲打趣,“夫唱妇随,夫君被网嘲,我便弃微博,夫君出国我盼他归。” 扈晓停下脚步,看向路边尚未亮起的灯。 自己的确盼着星星归来,望他璀璨夺目,在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 晚九点,扈晓对着文档纠结甲先生和丑小姐要怎么甜的时候,收到一条临时消息,来自融冷。 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平素大家多群里联系,原本躺在巫云好友列表中的“惊凰十二少”只有策划昆山,还是三年前应聘时添加的,后来因为陈嘉遇,增添暖兔。 除此两位,再无旁人。 现在融冷莫名出现,显然不会止步于一条——巫云,你是不是休假回来了? 巫云:是的,夏眠提前结束。你怎么知道的? 融冷:你不在的时候,暖兔天天在群里嚷嚷“我巫云什么时候回来”,这几天她没有打卡。 扈晓微愣,暗道这般敏锐细心善于推敲,倒真有点某人作风。 巫云:不愧是甲先生。 融冷:多谢巫云大大赐角,甲先生的确很好,但说句讨骂的话,我其实有点瞧不上他。 扈晓将杯子重重放到桌上,敲字的手下意识加大力道,内容却是这样的—— 我不骂人,你尽管说。 融冷:甲先生闪光点很多,但他太软,我如果是他,追车无果之后势必还要找到丑小姐当面问个清楚,可甲先生没有,他听了旁人的话,再结合丑小姐的礼物,完成了所有理解。 巫云:你瞧不上,是觉得他不够硬气、勇敢? 融冷:对。 巫云:那丑小姐更不能入眼,因为她才是真正的胆小鬼,别说见面,就连一个电话都不敢拨出。 融冷:女孩子可以理解,更何况丑小姐这样的灿烂女神,一朝翅膀被折碾入尘埃,想逃避是人之常情。 融冷:女方逃避男方不勇敢,等于玩完!你把上部停在丑小姐大银幕再见甲先生这里,很妙。 融冷:希望下部,年长五岁的甲先生能有出色表现。 扈晓在看到“女孩子可以理解”的时候,还想说融冷双标,但紧接着的“玩完”让她怔住。 玩完吗? 如果陈嘉遇没有回国,没有走近大银幕重新闯入自己的世界,故事确实完了,因为她……一个胆小鬼,再怀恋也决计不会寻找的。 扈晓沉默的时候,融冷又说—— 遗憾第二部,我没法再当甲先生,甚至第一部都可能录不完。 巫云:? 巫云:什么情况?你要跑路? 融冷:工作调整我无暇兼顾,紫皇会接手后续内容。 巫云:虽然我很希望甲先生从头到尾是同一个人,但更尊重你的决定,融冷——什么加油祝福的话我就不说了,只一句,你把我坑得写双结局结果自己先撂挑子,对得起谁?! 融冷:惊凰五周年庆典,巫云你来吧,我当面给你赔罪。 巫云:真心赔罪就请把上部录完,也就三集,占不了多少时间。 融冷:紫皇可是惊凰招牌,你嫌弃?对了,上次听他提及,凝云似乎有意回惊凰。巫云,你要有心理准备。 凝云……想到微博上的评论,扈晓直接自嘲—— 巫云:准备做她的小号吗? 两人正谈到凝云,“惊凰十二少”传出惊人消息。 老鱼:《甲先生和丑小姐》的宣传海报,怎么把“巫云”写成“凝云”了? 第71章 都给你 五月初,《甲先生和丑小姐》在榴莲FM平台上线,凭着惊凰、原创两大关键词吸引到了第一批听众,点播量稳步增长,如今更新到第7集,正挂在平台首页轮播图上。 恰是这张轮播图,编剧本应该是巫云、书桐,却变成了凝云、书桐。 凝云名声在外,哪怕字体并不显眼,也很快被听众发现,消息迅速传播开来,《甲先生和丑小姐》点播量瞬间飙升。 等惊凰发现错误,联系平台换掉图片时,凝云已经私下找过社长老鱼。 她说:“我本来就是从惊凰出来的,现在也有合作意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所以惊凰拿凝云来做宣传,我不计较。” 言外之意,不是一家人就得另说。 老鱼当然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且不论是否会吃官司,单是“惊凰盗用凝云名号,提高新剧点播、订阅量”此类丑闻,就足够他们喝一壶的。 摆在眼前的两件大事,弄清事情来龙去脉,以及商量合作事宜。 老鱼问“巫云”怎么写成了“凝云”,群里顿时热闹。 香兰笑:三年前,巫云刚来的时候,弄错名字情有可原,现在还错简直罪无可恕。 吴不眠:我已经调查过,美宣部无人出错,最终发给榴莲那边的源文件也是正确的,问题应该不在我们这里。@老鱼 老鱼:好! 暖兔:凝云是谁?我只知道巫云。 江啼竹:兔兔,凝云是老姐姐,巫云是小姐姐。 香兰笑:楼上解释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融冷:突然整这么一出,巫云多冤!@老鱼 凝云那边什么反应? 巫云:我还好。 扈晓说还好并非逞强,因为不在乎知名度,假如一开始有人提议《甲先生和丑小姐》的编剧只写书桐,她也会点头。 此外,把巫云误认成凝云,这样的事并非一次两次,扈晓如果介意,早就为自己正名了。 “惊凰十二少”的名字,老鱼、昆山、凝云、书桐、江啼竹、香兰笑、十二、融冷、紫皇、吴不眠……都是出自李贺的《李凭箜篌引》。 凝云是真正的元老,曾有惊凰第一女CV的美誉。 三年前,凝云选择退社,彼时扈晓恰好加入社团,取名巫云。 两个名字很容易混淆,但无论其他人怎么想如何理解,大概都无法触及扈晓真正的心思。 也曾梦想如彩云,如今乌云一朵。 一朵黑乎乎的云自是很多东西都不在意,她只做自己想做的,不能演戏,那就配音;不能站在镜头下,那就扛上相机拍遍大江南北。 这便是现在的扈晓。 如果陈嘉遇不再回来,她哪里会想什么大学也该毕业了。 * 《甲先生和丑小姐》的点播量、订阅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直线上升,然而评论区,除去热火朝天的剧情讨论,以及彩虹屁,还出现了大量骂声。 “第一集没有凝云,找打!拖出去一丈红。” “第二集没有凝云,找虐!拖出去下油锅。” “第三集没有凝云,找死!拖到午门斩首。” “活不过前三集,说的就是甲先生和丑小姐。” …… …… “眼看凝云是编剧,我全订!转眼你们改成巫云,请问巫云什么鬼,她能把钱还给我?” “巫云就是打着凝云旗号出来骗订阅的,还钱?不存在的。” “大家都散了吧,这里没有凝云,这里有错不敢认,这里的厚颜无耻响当当。” “五年好感,一朝尽毁,别了惊凰。” 看着这些评论,扈晓突然庆幸自己是追星族,有阿妈和星星在前面开路,这些都算小风小浪,挠痒而已。 海报的事情,失误在榴莲FM平台。 对方倒也爽快,主动承担责任,只是承担方式有点特别,说要寻找一个折中方式将影响降到最低。 巫云被骂了一天一夜,解决方案终于出炉。 老鱼特意打来电话,说凝云有意购买《甲先生和丑小姐》的影视版权,先前海报上的错误可以解释为提前爆料。同时,榴莲FM会给足《甲先生和丑小姐》平台推荐位,当作赔礼。 竟然是这样! 扈晓戏谑道:“说白了,是让我们便宜卖孩子?” “其他孩子想卖还不能够呢!” 打趣过后,老鱼转而严肃起来,“我觉得还行,有平台的大力推荐,《甲先生和丑小姐》肯定扶摇直上,惊凰不亏。” 扈晓思索了一会,问:“那榴莲图什么?免去道歉保住形象也不用这么有诚意。” “也许看好惊凰出品,方便长期合作。” “也许榴莲跟凝云之间还有别的协议——” 扈晓大胆一猜,“比如,低价买走影视版权后,一起运作整个项目,毕竟凝云再厉害也只是一个配音演员,单枪匹马玩不转的。” 老鱼大笑出声,“会想敢说能力多面,巫云啊,你真的是宝藏女孩。” “别夸了,实际点,凝云出价多少?”她倒要看看你,凝云的胃口究竟有多大。 “初步意向是二十万,具体还得见面谈。” 听到二十万,扈晓猛地想起一段往事,曾经谢璧二十万砸过来,让自己离开陈嘉遇,现在…… 她清了清嗓子道:“甲先生如果知道我二十万把他给卖了,肯定会气得从笔记本里探出头来。” 老鱼很自然地想起某部鬼片,极力稳住心神。 “不怕啊,社团给你买新的笔记本。这事先这么定了,后天五周年庆典凝云也会出席,到时候我们进一步细谈。” 他语速快,挂电话的速度更快。 察觉到对方的怕点,扈晓正觉得有趣,“我不卖”或者“我不去”都没来得及说出口,通话结束。 * 再次收到陈嘉遇的私信,巫云粉丝已经破百万。 扈晓登陆微博,是想看看大家diss自己的时候是怎么对待《甲先生和丑小姐》的。 “明显心虚!甲丑上线以来,巫云没有发过一条相关微博。” “这账号是什么垃圾一样的存在啊,厚脸皮惊凰为利用凝云做宣传,特意培养的吧!” “惊!以前评论里有大量惊天地泣鬼神之问——巫云是凝云大大的小号吗?发出这样的疑惑简直耳朵塞满屎。” “巫云的声音不及凝云丝毫,竟也能认错,这母胎没进化完全的锅,耳屎不背。” “有预谋地往凝云大大身上蹭,惊凰真的恶心。” “已经恶心三年,凝云刚离开惊凰那会,巫云就出现了,她就是打着凝云的旗号发展起来的。” …… …… 扈晓颇为满意,因为骂的多是自己,没有殃及到甲先生。 逛一圈评论区,她很自然地点进“一尾胖鱼”的主页,依旧没有新动态,也不知星星这些天过得如何。 因为海报的事情,扈晓懒得点开堆叠成山的提醒,查看两人私信记录,才发现有新消息,时间在一天前。 一尾胖鱼:小混蛋,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交待的? 没头没脑的问话,但陈嘉遇一喊小混蛋,扈晓便开始心虚,他难道发现了《甲先生和丑小姐》? 不会的,自己从没发过相关消息,他又不刷微博,更别说关注配音圈。 扈晓思索了会,旋即扬起嘴角。 巫云:天气转热,你多喝水。 消息发出,扈晓瞄一眼笔记本左下角的时间,开始做简单的减法……陈嘉遇那边是早上四点,应该没起。 她刚得出此结论,消息来了。 一尾胖鱼:还有呢? 巫云:还有啊,你多休息。 一尾胖鱼:嗯,继续。 扈晓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本以为自己曲解“交待”的意思,答得机智又噎人,大概可以秒速终结谈话。结果撞到陈嘉遇手里,硬生生透出一股永无止境的气息。 那怎么行?俗话说言多必失。 巫云:没了。 一尾胖鱼:你好好想想。 巫云:我想……真没有什么要交待的了。 整夜未睡一脸严肃的人突然嘴角上扬,无声地笑了起来。 国外这些年,他有过很多次回去的念头,但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强烈。 东躲西藏、瞒这瞒那的小混蛋,陈嘉遇很想立刻把人困在怀里,好好跟她讨论一下甲先生和丑小姐的那些事。 遗憾此刻抱不到。 一尾胖鱼: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突如其来的内容,扈晓莫名其妙:采什么采?我哪里有什么野花!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一尾胖鱼:我是让你说。 巫云: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一尾胖鱼:好。 多喝水,多休息,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这,这一连串交待下来,怎么有一种老婆交待外出丈夫的感觉! 扈晓拍了拍脸,一定是错觉! 她正努力做着自我清醒的思想工作,陈嘉遇又发来新消息,激起心中千层浪。 一尾胖鱼:预计今天能处理完所有的事情。 一尾胖鱼:扈晓,明天见,你来接我好不好?C城国际机场。 他要回来了。 扈晓咬着下唇,C城国际机场有很深刻的回忆。 曾经跟他坐同一辆的士,心急火燎赶飞机,彼时认识不久;曾经机场醉酒,他将自己背回学校,那时离别在即。 如果这次,自己去机场把人接回来,会不会是……新的开始? 第72章 都给你 几天前,扈晓以为自己彻底失去了星星,如今峰回路转,实属弥足珍贵。 过去和现在,林林总总,她想了很多也很久,久到陈嘉遇开始反思自己是否操之过急的时候,扈晓回复了。 巫云:好,我去机场接你。 男人顷刻眉开眼笑,那种喜悦像是裹着蜜,比竞赛夺冠的滋味还要好上几分,修长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游走。 一尾胖鱼:我现在就给你织星星。 巫云:……忘了酒后那些傻不拉几的胡话吧,谢谢。 一尾胖鱼:原来你都记得。 扈晓顿时语塞,是的,前后两次醉酒,她把陈嘉遇当马骑,陈嘉遇把她当小孩哄,点点滴滴她都记得。 哎,果然言多必失,一句话就把自己暴露在了他面前,也不知道补救是否来得及。 巫云:喝到几乎不省人事,哪里还会记得,什么织星星,是饭店老板娘跟我说的。 一尾胖鱼:她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巫云:我睡醒后。 一尾胖鱼:哦,老板娘告诉我,她走时你怀抱枕头脸颊红扑扑的,睡得像只小猪。 扈晓瞬间瞪大了眼睛,什么鬼?竟然在线穿帮! 那就……插科打诨以排山倒海的气势糊弄过去。 巫云:我像只小猪?! 巫云:她说的你就信? 巫云:你相信她都不相信我? 一尾胖鱼:这事,我还是相信自己靠谱些。 话落,陈嘉遇突想起酒柜里的珍藏,原本打算送给Alex,感谢他出手摸了黎子旭的老底,现在看来得换一样,酒还是带回国喂小混蛋。 嗯,到时候他要亲自看看,她睡得是否像只小猪。 * 惊凰自成立以来,聚会是常有的事。 社长老鱼、策划昆山、导演十二现实中相互认识,而且都住在C城,他们几乎每个月都会召集同城或者周边的小伙伴聚餐。 次数多了大家自然混熟,但扈晓从没有参加过。 因为是五周年庆典,时间又定在周六,所以此次聚会算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 聚会前一晚,老鱼发来地址,并特意嘱咐:“巫云,明天尽量早点到场,这么多年属你最神秘,大家排队等着见你呢!” “排队?” 扈晓憋着笑,一本正经地问:“社长,你这么夸张,怎么不用摇号?” 面对揶揄,老鱼波澜不惊,并煞有其事地答:“惊凰日益壮大,各地分部林立,摇号见你指日可待。” “我明天大概八点能到。” “很好,顺便还可以搭把手布置现场。” 老鱼感到美滋滋,心道我惊凰宝藏女CV终于要揭开神秘面纱与大家见面了,届时那般小伙子肯定卖力表现,这次聚会绝对精彩。 然而下一刻,他听到—— “晚上八点了解一下。” “什么!” “我明天要补课,八点过去还得翘一节晚自习。” 老鱼顿时如遭雷击,“巫云,你还是高中生?” 配音、写稿、剪视频样样拿得出手,现在高中生都这么厉害的吗?那他这个研究生还真像极了一条咸鱼! 谈到学历,扈晓也是尴尬万分,像她这样大学都要留级人实在罕见。 “补课和自习并非高中生的专利,总之请谅解。” “行,那我跟凝云沟通一下。” 扈晓思考了会,如实相告:“社长,合作如果谈不拢,我们有应对措施吗?” 老鱼一愣,随后道:“那就只有不给榴莲FM面子了。” * 晚上七点二十分,扈晓收拾好课本、文具,拎起背包,直接奔向盛景豪庭。 车上,暖兔又一次电话来催。 “巫姐姐,怎么还不来?为了见你,我可是冒着被家法伺候的风险。” “快了。” 扈晓抬头看向前方路况,“不堵车,大约5分钟。” 暖兔嘟着嘴,“这话我能信吗?我还是信吧,现在就下楼,待会门口.活捉你。” “玩一把,说一个自己的特征,看谁先捉住谁?” “好啊,我穿了高跟鞋。” 这个特征……扈晓不禁莞尔,回复:“我戴着帽子。” 暖兔咯咯笑道:“见证奇迹的时刻即将来临,巫云,我肯定可以凭感觉认出你。” 三分钟后。 盛景豪庭门廊,暖兔第一时间认出了扈晓。 哥哥喜欢过的女孩,她记得很清,端庄大气的脸,人高腿长比例匀称,身材好得能让同性嫉妒到发狂。 看着不断走近的人,暖兔突然忘了自己来这儿的目的,直到对方在她面前站定,用熟悉的嗓音打招呼。 “暖兔你好,我是巫云。” “你……” 她震惊得说不出话,巫云竟然是扈晓!哥哥知道吗? 见对方表情吃惊,似是受到了很大惊吓,扈晓微微一笑,“是不是好奇我是怎么认出你的?” 暖兔正忙于全脑检索哥哥和巫云之间的交集,顺势点头,“嗯。” “十八九岁的妙龄女孩,一身香槟色连衣裙,独自站在酒店门口,没有拿包只攥着手机,显然是匆匆从宴会出来,并且很快就会回去。” 扈晓轻挽着女孩往酒店走,“平常很少穿高跟鞋吧?” 暖兔侧头看她,“扈,糊里糊涂地就被你抢先认出。巫云,你噼里啪啦分析得头头是道的自信模样,跟我爷爷神似。” 自信…… 扈晓微愣,还真是久违了。 或许只有披着“巫云”这层马甲,无人知道她是扈晓的时候,才能捡回一丢自信残骸。 接下来几小时只做巫云,应该会畅快。 扈晓佯装委屈,“竟然爷爷辈,我那么老的吗?” 暖兔笑道:“你是年轻版的。” “再年轻,也比不得你这种如花似玉水嫩美少女。” “听你这口气就是喜欢我。” 女孩笑得暧昧,“巫云,我还有个哥哥,介绍给你认识怎么样?” “兔兔,你这样就不厚道了!”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江啼竹朗声笑道:“你不喊我们,偷偷摸摸出来接巫云就算了,还想把她接回你家。” 说到这,他扭头看向走在后面的人,“我们惊凰儿郎不答应,是吧融冷?” 融冷抬眸,目光落在身材高挑眉目如画的女孩身上,他走近几步伸出手。 “巫云,我是融冷,很高兴见到你。” “见到你,我也很高兴呢!” 暖兔笑意盈盈,抢先回握男人的手。 江啼竹大笑出声,“兔兔这就开始守护嫂子了啊,待会定有场硬战。” 话落,他径直走到扈晓身侧,双臂环抱,肩头轻蹭对方,一副哥俩好的派头。 “让他们西装礼裙一块玩,巫云,你的休闲派师兄——江啼竹,带你进场,整一个节目惊艳四方。” 扈晓打量一眼江啼竹,看出他平日里也健身,打趣道:“好的小师弟,待会表演胸口碎大石,师姐我抡起铁锤半小时不在话下。” 江啼竹弯腰展臂,脸上带着痞气的笑,“师姐前面请。” “一起进场,是不是比较拉风?” 扈晓看向仍然紧握不放的两人,缓缓道:“融冷和暖兔……手牵手C位,我跟啼竹左右挂边。” 融冷特别无奈地看向暖兔,轻声问:“美少女,你打算什么时候松手?” “巫姐姐的提议很不错。” 她举了举握在一起的手,“我们俩C位,nice。” * 惊凰中文配音社五周年庆典,凝云作为创始人之一,如今又是配音圈炙手可热的人物,她能到场,老社员感慨万千,新成员激动不已。 晚七点五十分,酒过三巡。 凝云已经接受了足够多的称赞和追捧,她轻拢头发,提及近期要参加一档声音竞演节目,现场来一段,请大家给些意见。 此话一出,原本安排好的节目自然往后推。 顷刻间,凝云成为主场,舞台是她的,整个宴会厅的注意力也都在她身上,她是无可撼动的焦点。 挑这个时候,凝云是刻意为之。 因为她知道,那个借着自己的光芒逐步发展,如今已成为惊凰社团当家女CV的巫云,大约八点到场。 初次见面,必须给出足够威慑力,让对方感受到什么叫冒牌见真身。 如此,鲜花和掌声有了,紧接着的谈判也会占得先机。 凝云几乎拿出自己全部实力,挑了一段经典的感情戏,张口便紧抓众人心神,富丽堂皇的宴会厅似是为她而生,直到厅门突然被拉开—— 俊男美女并排而来,大长腿带出惊人气势,一步引观望,再步轰动全场。 凝云突然忘了滚瓜烂熟的台词,她紧捏话筒,居高临下睥睨砸场子的人。 场面有一瞬间的微妙。 老鱼迅速站起,径直走向戴着帽子和墨镜的帅气女孩。 “你就是巫云?” 扈晓摘下墨镜,露出端庄大气的脸,眼波流转,嘴角闪过一丝捉狭的笑。 “各位亲朋友好友,久等!我休闲派巫云——” 说着,她看向江啼竹,后者快速接上,“我休闲派江啼竹。” 随后同时抱拳,整齐划一道:“幸不辱命,把新郎新娘活捉回来了。” 众“亲朋好友”安静几秒,随后纷纷看向C位,只见融冷兔兔手牵手…… 顿时哄堂大笑。 台上凝云面露不快,因为她发现,场中除了巫云的淡淡一瞥,再无别人看过来,他们一个个,背对着自己有说有笑。 凝云猛地想起《荷塘月色》里的一句话——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第73章 都给你 本想用众星捧月的方式给巫云一个下马威,让她自惭形秽知趣老实,不料对方组团而来,轻松破局。 视线在融冷、江啼竹身上滑过,凝云微微拧眉。 昔年一块奋斗的老友竟如此看重巫云,亲自下楼接人不说,还全力配合她演戏。 身姿挺拔,匀称修长的腿包裹在黑色高腰裤里,走动间,宽松短款白T恤微微晃动,时不时露出一截性感细腰。 打量到这儿,凝云心底嗤笑,一群视觉动物! 她不否认,没摘墨镜前,巫云浑身散发出一股干净利落的帅气,但摘下墨镜—— 帅气变成了美丽和大气。 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间绝色,有趣的是她从头到脚没有超过一千块,首饰全无,细看之下双手还有些粗糙。 ——对手很穷,真是好啊! 脸上浮现一抹兴味盎然的笑,凝云主动走下台,她最喜欢一层层扒皮,让对手现原形乱阵脚,不战而败。 “惊凰规矩,来晚了可是要罚酒的。” 说着,她姿态优雅的取过一杯红酒,递到扈晓跟前。 扈晓本不知道对方是谁,但瞧这通身的气派,以及东道主一般的姿态,心中瞬间有数。 喝醉被照顾的记忆恍如昨日,没有“星星”的夜晚,她可不愿醉倒在外边。 偏头看向老鱼,扈晓面露无辜,“社长,惊凰有这规矩?” “咳,以前有。” 老鱼迅速接过酒杯,“怪我没告诉你,该罚。” 扈晓点了点头,“那你喝吧。” 老鱼一口闷。 凝云看得生出一口闷气。 当年她作为惊凰第一女CV,老鱼都没主动给自己挡过酒。 “社长,你对巫云真好,那接下来两——” 不等对方把“杯”字说出口,老鱼笑着打断,“接下来节目继续,凝云,大家都等着你呢!” 凝云抬手轻拢头发,食指上的钻戒熠熠生辉。 “我就不上去了,机会留给新人,巫云,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这什么狗屁话!暖兔听得大为光火,直接道:“凝云老姐姐,你其实一点也不老,也就比我大个十几岁。” 一声“老姐姐”让在场众人想笑又不敢笑,只得憋着。 江啼竹没那顾忌,开口揽责任,“凝云,兔兔还是个孩子,你要怪就怪我吧,凝云是老姐姐,这话我跟她说的。” 元老一句“老姐姐”摧枯拉朽。 凝云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老鱼见情况不妙,赶紧打圆场。 “好,现在有请江啼竹上台表演——花式狗叫,两百五十声,声声不重样。” 暖兔拍手称赞:“绝妙!” 江啼竹:“……” 这真是美少女墙头草,哪边有趣哪边倒! 他目光幽幽,看向巫云:“师姐,咱们休闲派有难同当,一起上?” 扈晓轻咳两声,“有难同当那是不可能——没有的,社长时刻教育我们昨天来的要给今天来的做好榜样,所以,我们别乱了原本的节目安排。” 话落,她朗声道:“主持人,下一个节目轮到谁,嗨起来。” 江啼竹暗暗竖起大拇指,心道这招实在高,反正节目列表里没有“花式狗叫”。 周年庆典,当然得一团和气,扈晓抛出的台阶大家都乐得接受,恐怕也只是凝云,心底又记了一笔。 这个巫云,是在讽刺自己打乱节目顺序,强行插队吗? 呵,那还真有趣,沽名钓誉,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的绿茶婊她见多了! * 也许是初次交锋没占到便宜,商讨合作时,凝云锋芒毕露。 “漂亮话不需说,惊凰目前的情况我基本清楚,所以老鱼,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甲先生和丑小姐》能卖出影视版权,算是烧高香。” “我们能有《甲先生和丑小姐》的确是烧高香,它是原创,完完整整出自惊凰。” 老鱼顿了顿,进一步道:“有意购买影视版权的是你,我不想到这时候,双方还要扯皮甲丑有无价值。” “我如果否认它的价值,今天不会坐在这。” 凝云姿态优雅地转着食指上的戒指,“我也没多少闲工夫,你们开价吧,想要多少?” 扈晓瞧她这幅“明明想压低价格却偏偏装作我很慷慨”的虚伪模样,忍住不轻笑出声。 凝云闻声轻蔑一瞥,“小说能卖出影视版权,巫小姐乐坏了吧。” “听到二十万的时候,我的确乐坏了。” “……” 凝云虽然很鄙视对方见钱眼开的样子,但又忍不住欣喜,她身体微微前倾,“这么说,你同意二十万?” 扈晓嘴角含笑,语速缓慢,“不,是你的异想天开把我乐坏了。” 老鱼突然被茶水呛住,试图以咳嗽掩饰尴尬场面。 凝云脸色难看,“都是一伙的,咳什么咳!你们想抬高价格的心情我理解,但不要忘了外界对惊凰的骂声还没停呢!” 提到这个,老鱼急忙道:“海报一事,错不在惊凰,你如果想拿这个来——” “惊凰没错吗?” 凝云笑了起来,“你们用我的名义做宣传不是一回两回,证据比比皆是,海报的事已经过去三天,外界早就认定是惊凰为了订阅量故技重施。” 老鱼没料到昔日老友会如此胡搅蛮缠。 “那就摊开一切,让真相大白。” “晚了,惊凰已经失去最佳辩白时机,而且,榴莲FM平台你们得罪得起?” 凝云端过一杯红酒,轻轻摇晃着,“老鱼,这些并非我本意,冒着得罪人的风险说出来,只是想给你提个醒。” “海报的事,榴莲FM已经给出诚意满满的解决方案,你们如果拒绝,非逼着他们公开道歉,得不偿失。” “鸡飞蛋打,不如合作共赢,既能拿到平台推荐位,又能卖出影视版权,何乐而不为?” 老鱼狠狠地盯着她,“你跟榴莲FM是不是一伙的?” 凝云举起酒杯,笑道:“我跟你是一伙的,老鱼,合作愉快!” 两人眼神交锋正在做最后的较量,安静旁观的扈晓突然打了个哈欠。 她懒洋洋地问:“所以,二十万是你能给到的最高价?” “二十万已经是仁至义尽。” “哦,那行吧。” 话落,扈晓起身就走。 老鱼以为她同意了,焦急喊:“巫云,你再仔细想想。” 扈晓走到门边,扭头微笑,“我想得很清楚,别说二十万,就是二十万乘以二十万,我也不卖甲先生。” 老鱼乐了,问凝云:“二十万乘以二十万,是多少来着?你要得起?” 凝云气到面容扭曲声音变形:“要不起,《甲先生和丑小姐》就等着埋入地窖腌酸菜吧!” * 扈晓从宴会回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开门换鞋撂包,随后往大床上倒去,她嘴角洋溢着笑,忍不住再次点开微博,看了又看。 #亚太地区知识发现与数据挖掘国际会议圆满结束,几大重要奖项与竞赛结果一一揭晓# #PAKDD 自动机器学习挑战赛公布结果,Deep Fish斩获冠军# #PAKDD AutoML竞赛结果出炉,由陈嘉遇领队的Deep Fish夺冠# 作为数据挖掘领域的顶级国际会议之一,PAKDD备受业内各国科学家、学者的高度重视和广泛认可,因其学术性和专业性,行业之外的关注度并不高。 直到一家媒体点名陈嘉遇,广大网友突然找到了兴趣点和切入口。 这个陈嘉遇,是前段日子自己嘲笑过的那个明星? 猎奇心让大家再次相遇,扒一扒PAKDD的相关照片,最抓镜头的不正是那个高颜值胆小鬼?! 网友们瞬间炸锅。 #Deep Fish 陈嘉遇,我震惊了# #本以为他只是个小明星,没想到还是学术王者# #陈嘉遇“逃”到美国,拿了个冠军# #细数陈嘉遇在美国,那些苦逼又闪亮的日子# …… …… 其中,细数那篇文章是管言手笔,阅读量惊人,网友们兴匆匆点进去,发现只有一句话—— 文章很长,多图预警,回国再写,我登机了! 多少人惊得手中的瓜都掉了,捞过键盘一吐为快。 “爸爸成功被你骗了进来,傻逼,惹众怒是会天收的!” “前排兜售小板凳,排排坐等吃瓜。” “别以为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再换个名字我就认不出你了,管言就是嘉遇牌发声筒,这会跳出来是想洗白?” “多图预警如果是真的,多晚我都等!” “意思是陈嘉遇又要回国了?!” “划重点——登机!我分分钟能算出他的落地时间,姐妹们,蹲点接机吗?” …… …… 扈晓躺在床上,盯着手机傻笑不止。 真好,自己的星星有两片天空,依旧灿烂到迷人眼。 不过……晚十点半管言还在发微博,并声称马上登机,可是陈嘉遇早已出发,清晨六点左右就会抵达C城。 所以,他们俩没一起? 睡醒之后,自己会接到的人只有陈嘉遇? 扈晓捏了捏脸,突然有种小情侣秘密会师的感觉。 那晚,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心中一会是即将见到陈嘉遇的巨大喜悦,一会是忐忑和胆怯,时至今日,扈晓依然有些不敢把过去五年暴露在陈嘉遇眼底。 天不亮就起床。 平常扈晓利落得很,从睁开眼到收拾清楚出门,不会超过半小时。 但是今天,一个小时过去,她仍盯着帽子发呆。 戴哪顶好? 这个问题难住了她,直到再不出门就是陈嘉遇等自己……扈晓一声长叹,伸手拿过一顶宽檐帽扣在头上,出发! 第74章 都给你 太阳缓缓爬出地平线,清晨的风带着沁人心脾的凉爽,流云变幻出各种形状,疏懒地飘过天空……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不用仰头看,扈晓也知道。 宽檐草帽遮住大半张脸,她握着手机,眉目微垂,等陈嘉遇来。 看到机场显示飞机落地,扈晓饶有兴致地发出一条短信—— 陈嘉遇,今天接机的人很多,假如我们错过彼此,那就……各回各家? 两分钟不到,男人给出回复。 ——嗯,酒店、房号我都记得,你如果临阵脱逃,我会登门收拾。 此情此景,看到“登门收拾”四个字,扈晓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她想起曾经的自己也这样威胁过陈嘉遇。 那时两人还不熟,接机的话陈嘉遇丝毫没理会,最后自己推着行李箱杀到了对方宿舍楼下。 用尽心思,成功进入他宿舍;没多久,又被他赶出来。 行李箱被落下,后来因为这个两人“明争暗斗”,引发了一系列啼笑皆非的事情。 对了! 那个行李箱至今都没拿回来,也不知道是否还在…… 扈晓刚想到这,猛地察觉一只手探向自己后颈处,她反应迅速,一个利落旋转躲过“偷袭”,同时抬眸,防备地看向对面之人。 男人略带遗憾地收回手,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笑意涌动。 “你这么机警。”不愧是当过兵的丑小姐。 骤然见到陈嘉遇,扈晓有些慌乱地抬手摸向后颈处,“你……你怎么这么快就看到我了?” 陈嘉遇笑了笑,眼神示意她往前,两人隔着栏杆走向交汇处。 就是这条不长不短的路,缓解了扈晓的慌与乱,想着星星与自己同行,她慢慢镇定下来。 “陈嘉遇,欢迎回来。” 面对着面,她微微一笑,大方伸出手。 陈嘉遇没有去看伸向自己的小手,目光落在她的帽檐处,解释道:“你很高,又戴着帽子,人海之中格外显眼。” 说到这,他抬手回握住她的,“而我认出扈晓,一眼就够。” 男人掌心温热,说出的话更是带着撩人的温度。 扈晓怔怔地望着他,久久无言。 心尖似是豢养了一只乱撞的小鹿,找不着出口越撞越凶,直到发现陈嘉遇眼下的倦色,终于撞出心疼。 “先回酒店休息,你肯定啊!” 话未说完,手上突然传来一股力道,拉着她径直扑进男人怀里。 同时,四周爆发出激动而疯狂的喊叫——陆可昕,陆可昕! 陈嘉遇眼见跑动的粉丝要撞到扈晓,就着相握的手,他迅速将人带入怀里,旋即揽住她腰身往旁边躲去。 粉丝争先恐后像是在参加田径比赛,“噔噔噔”的声音不绝于耳。 扈晓背贴墙壁,身前又有陈嘉遇挡着,倒也安稳。 也不知这股奔跑洪流什么时候是个尽头,扈晓百无聊赖,抬眸打量一眼男人精致流畅的下颚线,突然起了玩笑心思。 “陈先生,同为演员,别人接机的粉丝成群结队成千上万,而你只有一个,什么感想?” 说着,她手握成拳,伸到陈嘉遇嘴边,权当话筒。 陈嘉遇目光宠溺,本打算正儿八经回答她戏谑的问话,不料扈晓突然抬手,短款T恤随之往上移,搁在女人腰间的大掌突然零距离触及对方肌肤。 细腻紧致的触感从掌心传向四肢百骸,男人眸色微变,自个享受福利的时候,还不忘思考——小混蛋的衣服是不是短了点? “你说话呀!” 扈晓催他,“话筒”又往前递了递。 许是动作大了点,上身微动,袒露在外的一截细腰与男人火热的大掌发生摩擦…… 扈晓顿时反应过来,心底微窘眼神闪躲,她支吾道:“你,你把手松开。” “嗯。” 陈嘉遇松开手,紧接着摘掉口罩,随后抬手揽住对方后颈,扈晓以为他要摘自己的帽子,习惯性地想抵抗,却听到—— “扈晓,我不摘你帽子。” “……”他竟然清楚至此。 “你今天的帽子很好。” 扈晓如堕入云雾中,平白无故怎么夸起帽子来了? 她抬眸想询问,不料男人突然低头,俊朗出尘的脸又一次出现在自己的帽檐下。 顾不得近在咫尺的距离,扈晓急道:“你怎么把口罩摘了?快戴上。” “扈晓,五年前你机场醉酒,抱着你离开时,我就想——” 大掌摩挲着她柔软的发,陈嘉遇突然停顿,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目光灼灼。 扈晓被他这幅慢吞吞的样子刺激得火起,“想怎么样啊,戴上口罩说。” “戴上口罩怎么亲你?” “不行!” 扈晓惊得瞪大了眼睛,“这里可是机唔唔……” 她说不行,陈嘉遇还愣了愣,但紧接着的话让他再无顾忌。 借着宽檐帽的遮挡,男人亲得特别放肆。 今天这帽子,真的好啊! * 出了机场,甫一上车坐定,扈晓佯装打了个哈欠,随后拉低帽子遮住整张脸,开始睡觉。 答应来接机的时候,扈晓便清楚,自己死死守护的城堡为陈嘉遇开了一丝缝隙,他可能会挤进来,会登堂入室,会让她彻底沦陷。 不料男人速度这么快,就着那道缝隙就把人给亲了,强势坐实一切。 咳,快到她应接不暇,只得遮了脸,细细回味。 陈嘉遇见扈晓把嘴巴都遮住,眉间笑意越发浓厚。 “师傅,去唯艺酒店。” 听闻这话,装睡的某人抿了抿唇,心道陈嘉遇果然记得自己住在哪,所以他……是要跟自己住同一家酒店? 这也没什么。 但经历过刚才的忘情热吻,扈晓不免想入非非,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 果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你不开房,到酒店来干嘛?” 扈晓面露疑惑,思考一会后内心巨震,难道是想跟自己住同一个房间? 陈嘉遇哪里会知道她心底的疯狂猜想,慢条斯理地答:“我来陪你退房。” “退房?”还是费解。 “嗯,我们回家住。” 男人语气自然,就如同说我们去吃饭一样。 扈晓猛地怔在原地。 回家一词对她来说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自退役归来发现父母离婚,她便只有房子,没有家。 睫毛轻轻颤抖,扈晓说:“我住酒店挺好的,你回家吧。” 陈嘉遇斜睨她一眼,搬出对方在机场的戏谑来堵人。 “别的演员,助理司机保镖一大堆,陈先生里里外外只有自己,扈晓,陈先生需要你。” 星星这么惨,她又何尝忍心?于是商量道:“我给你物色一个助理,怎么样?” 陈嘉遇定定地看着她,“扈晓,我顶多在C城待三天。” “三天……” 竟然这么短,他又要走?!扈晓顿时紧张起来,“之后呢,你要去哪里?” 陈嘉遇环视大堂一周,压低声音道:“这里人多嘴杂,之后你退房,我们回去再说。” 她迅速点头:“好。” * 扈晓抱着抱枕,斜靠飘窗,望着楼下熟悉的林荫道出神。 他竟然买了电影学院附近的房子。 自己竟然就这样傻乎乎地跟他回了家。 扈晓有很多话想问,但千言万语一股脑儿涌来,似是全都堵在喉咙处,最终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陈嘉遇快速收拾好主卧原本的物件,抬眸望向窗边人,“扈晓,你住这间。” “那你呢?” 脱口而出问话似是有些怪,她连忙补充,“我的意思是,你把卧室让给我,自己住哪?” 呃,这解释也不对。 扈晓急了:“我随便住一间就行,你不用搬来搬去。” 陈嘉遇微微疑惑,“搬来搬去?没有,我只搬出去。” 话落,又意识到不对之处,他轻咳两声纠正道:“结婚后,我再搬回来。” “……” 结婚?扈晓扭头看向窗外,那条通往电影学院的林荫道映入眼帘,结什么婚呢,还有好多事自己都不敢展现在他面前。 “陈嘉遇。” 她没头没尾地喊他的名字,声音沉甸甸的,透着欲说还休的深情。 “嗯,我在。” 男人快速应答,坚定的语气似是跨越沧海桑田而来。 那一刻,扈晓突然感到,他在就已经千好万好。 “三天后,你要去哪?” 该怎么办,三年游历早就习惯分别的自己,竟然又开始害怕分离,食指下意识摩挲怀中抱枕,画出一个又一个无措又焦灼的圈。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陈嘉遇拿出早已备好的钻戒,几步走向飘窗,拉过女人的手置于掌心。 “我得去一趟云城,扈晓,等卫初戏份杀青,我们结婚好不好?” 扈晓突然扭头,惊讶地看着他,“卫初?” 陈嘉遇耐心解释,“所剩戏份不多,跟清导商量一下,集中时间拍摄的话,我很快就能回来准备婚事。” 黑白分明的眸子流光涌动,男人正打算拿出戒指,给自己一个名分,不料女人突然抽出手。 得知他依然是卫初,并没有被亲爹赶走,所以陈嘉遇……竟然一声不吭出国,任由自己误会、难受、天崩地裂! 扈晓突然翻脸,“准备婚事?陈先生,我连你女朋友都不是了解一下。” 第75章 都给你 女朋友都不是? 一路顺畅,犹如掉入蜜罐里的男人终于清醒几分。 如果早知道,求婚成功的必备条件之一是名正言顺的男友身份,那他必定会在机场拥吻之后,就把身份坐实。 遗憾没有早知道。 事已至此,一步到位怕是行不通了,那就徐徐图之。 陈嘉遇轻捏掌心戒指,万分怨念地斜睨扈晓一眼,“小混蛋,你机场亲我那么久,想不负责任?” 男人一喊小混蛋,扈晓瞬间气消大半。 论起一声不吭离开的功夫,自己才是鼻祖,但亲吻…… “是你主动的!” 扈晓腰杆挺直,抛出事实,“饭店、酒店、机场,哪次接吻不是你主动?还想让我负责,没揍你就算好的了。” 她理直气壮的模样,陈嘉遇看了心生欢喜,嘴上却并不退让。 “饭店,你轻轻打我一巴掌;酒店,你紧紧抱住我腰身;机场——” 男人突然停顿,眸子里闪过捉狭的笑:“你热情回吻,层层递进,我哪里禁得起你撩拨,所以这个主要责任,在你。” 回吻…… 扈晓脸色瞬间变得精彩,同时挺直的腰杆悄无声息地松懈两分。 “胡说八道强词夺理,你管不住自己的嘴,竟然来怪我。” “不怪你怪谁?” 陈嘉遇一本正经,“换个人,无论男女他都做不到。扈晓,你是唯一。” 扈晓:“……” 哪有这样的,唇枪舌剑突然塞来棉花糖,整得她连拔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捞起怀中抱枕,不由分说塞进身侧男人怀里,“拿好的你东西,麻溜出去,我要午休了。” 陈嘉遇笑着接过抱枕,饶有兴致地问:“那负责的事?” 星星竟然也会厚脸皮了! 扈晓盯着他好看的嘴角,半真半假威胁道:“你走不走?再不走我亲你了?” “嗯,你亲。” “是亲完不负责的那种。” 她眉头微扬,脸上挂着挑衅的笑。 陈嘉遇怔愣片刻,随后主动凑上前,“那就亲到负责任为止。” * 扈晓终究是负了责任。 表面原因很多,但归根究底是——她爱陈嘉遇。 从此之后,烂泥以女朋友的身份正式跟星星绑在了一块。 大概是爱情催人奋进,扈晓借着睡午觉的由头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开始着手规划接下来的生活。 主题:在陈嘉遇知道一切之前,最大限度地收拾好自己。 彼时扈晓还有些庆幸,因为陈嘉遇没有追问过往和现在。 当年为什么不辞而别,这五年是怎么过的,学业进展如何,梦想是否改变等等,她一个都答不上来。 扈晓想,自己需要时间去接受,去改变,然后勇敢地向陈嘉遇坦诚一切。 然而现实告诉她,你想错了。 没写几行字,暖兔发来消息——巫姐姐,我发现凝云在搞事情。 扈晓心里咯噔一下,凝云如果搞事,那必定跟《甲先生和丑小姐》有关,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巫云:她做了什么? 暖兔:我百分之九十九确定,是她雇水军黑你,半个小时前,热搜榜上突然出现#巫云滚出配音圈#,紧接着这个话题隔几分钟上升两三个名次,现在已经排到37位。 暖兔:卧槽!跟你说话的这会,地位再次上升,34了。 巫云:你怎么知道是她在背后搞鬼? 暖兔:除了她还有谁!说话阴阳怪气的,总是各种小动作炫耀自己的首饰,变脸比翻书还快,说实话我挺看不起这种人的,但她今天这举动,我得点个赞。 扈晓看着前半段,暗忖暖兔总结到位,可最后一句是什么情况。 巫云:她让我滚出配音圈,你点赞?! 暖兔:是啊,一想到凝云买热搜让你和陈嘉遇肩并肩,我就忒兴奋。 暖兔:不好意思,话题#巫云滚出配音圈#我贡献了热度。 巫云:…… 这口味未免太刁钻独特! 扈晓拿过手机,点开热搜,只见排名前十的话题有两个与熟人有关。 #陆可昕机场造型# #Deep Fish 陈嘉遇# 完全足够,那什么巫云千万别爬上来!陈嘉遇虽然不刷微博,此刻又在收拾行李,理应不会看到,但万一呢? 扈晓开始忐忑,抱着侥幸心理查看完整热搜榜,#巫云滚出配音圈#已经27! 看来是避无可避,怎么办? * 扈晓忐忑不安思索解决办法的时候,凝云笑得正欢,她约了刚回C城的陆可昕共进午餐。 “可昕,如果把你的机场造型收集成册,肯定是一部时尚潮流大片。” “你这张嘴啊,一开口,饭后甜点都得下架。” 陆可昕笑着感叹:“难怪子旭每次提到你,都赞叹不已。” 得知“财神爷”私下夸赞自己,凝云顿时飘飘然,“可昕,不是吹牛啊,等我拿下眼前的项目,小黎总发微博夸赞都有可能。” “什么项目?” “一部原创广播剧,内容绝对符合小黎总口味,等我拿到影视版权——”凝云笑得神秘,“他应该会指名让你出演女主角。” 原来是这个,陆可昕并不放在心上,举杯示意,“提前祝凝姐马到成功。” 凝云快速端起酒杯,“期待我们再次合作,塑造更多经典角色。” “每次听到是凝云来配音,我瞬间感到踏实。” 一个演员能遇到一个好的配音师,陆可昕是充满感激的,她关心道:“你昨晚的微博是怎么回事,真打算改名?” 凝云摇头,“改名我可舍不得,发那样的微博,是希望支持我的粉丝能帮忙声讨某些厚颜无耻之徒。” “怎么,有人欺负到你头上了?” 陆可昕拿过手机,“我最近忙得都没时间登微博,现在补。” 说着,她直接转发评论—— 陆可昕V:凝云很好,不需要改//凝云V:凝云这个名字很大众化?我要不要改?我很苦恼。 凝云见此,直接笑道:“你这时候转发,是要带我一起躺热搜?” “那就要看我们俩的运气了。” 放下手机前一刻,视线扫到挂尾话题#巫云滚出配音圈#,陆可昕思索了一会,问:“得罪你的人,是不是这个巫云?” 话到这里,凝云也没再遮掩,“就是她,踩着我往上爬。” “那我倒要听听,她的脸皮有几斤几两。” 陆可昕本是优哉游哉,但听到巫云声音的那一刻,脸色大变。 黎子旭在综艺节目里说的那句话再次涌入脑海——是扈晓,我曾经看好她仅次于看好我自己。 扈晓啊,时隔多年,怎么又出现了? 想到黎子旭这会在飞机上,应该还没看到微博,陆可昕赶紧道:“凝姐,听我一句劝,别把事情闹大,这个巫云你惹不起。” 凝云不以为然,笑道:“巫云我见过,美则美矣,穷酸得很。” “她哪怕穷得天桥要饭,你也别明目张胆地欺负她。” 陆可昕太清楚,黎子旭一旦发现扈晓肯定会追上去,最美是曾经没得到,更何况,那人是真的美。 凝云敏锐地领悟到了关键词——别明目张胆,瞧着已经排到第十的#巫云滚出配音圈#,她开始发虚。 “有大佬在意巫云?” “你说呢,就她那样的,逼急了,找个能收拾你的人分分钟。” 凝云听得胆战心惊,原本打算等#巫云滚出配音圈#话题攀升形成舆论压力,自己带上搜集的盗名证据,再跟老鱼、巫云谈判,不怕他们不妥协。 可现在,舆论施压眼看要成,却得知这个人不能明目张胆碰。 凝云几乎喷出一口老血,花钱雇水军买热搜,紧接着又要花钱撤下来! * 扈晓眼睁睁看着自己挤进热搜前十,随后达到顶峰似的开始下降,并迅速掉出前五十。 陈嘉遇眉头轻蹙,终于忍不住抢过她手机,提醒道:“专心点。” 危机解除,扈晓轻吁一口气倍感轻松,“喝完汤我们就回去吧,家里还没收拾清楚呢!” “喝甜汤,看电影,然后去学院后山故地重游。” 男人一字一句,好笑地看着她:“你约我出来,这才刚开始又想回去,嗯?” 扈晓:“……” 大约半个小时前,她终于想到一个法子,那就是约会,跟陈嘉遇黏在一块,让他无时间无精力注意手机,更别说看到微博。 法子效果显著,男朋友一听约会,瞬间放下手中活计,出门之后,视线几乎都落在自己身上。 但现在热搜过去,扈晓开始自我嫌弃。 她伸手抚摸男人英俊的脸,“你肯定时差都还没倒过来,回家睡觉,我收拾房间,看电影爬山什么的,改天好不好?” 大掌覆上对方小手,陈嘉遇微微侧头,轻啄她掌心,眉宇间的笑似春风过冰雪融。 他点头应允,“好。” 那瞬间,扈晓只觉得自己被宠上天,落在掌心的吻轻轻抓挠心尖,豢养在那的小鹿又开始乱撞。 也不知上辈子承包了多少寺庙的高香,这辈子才得来陈嘉遇。 “星星。”她痴痴地笑。 “?” 陈嘉遇面露疑惑,小混蛋这幅模样像是喝醉酒,他轻咳两声,哄道:“星星我织了一些,都放在行李箱。” 他真的给自己织星星! 扈晓一时百感交集,垂下头小声道:“你是星星,我是茅草屋。” 声音近乎呢喃,陈嘉遇听得模糊,但茅草屋勾起过往,男人瞬间全懂了,扈晓将他视若星辰,却以茅草屋自比……她自卑。 陈嘉遇起身走到对面,将扈晓拥入怀,下巴轻蹭她发顶,缓缓道—— “扈晓,不管世人怎么看你,你又如何界定自己,在星星眼中,碧落黄泉,你都是他唯一的容身之所。”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容身之所”。 某天,扈晓发现陈嘉遇真面目。 终于发飙,使劲推搡他胸膛,“我容不下你了,你出去!” 陈嘉遇不甘心,咬牙切齿地问:“理由。” 扈晓委屈巴巴:“你……太大了。” 第76章 都给你 扈晓伸手回抱男人劲瘦的腰,窝在他怀里默不做声。 星星肯定想象不出,他的容身之所如今糟糕成何种模样,而自己,亦没有勇气如实相告。 能有一天是一天,她贪恋此刻的欢愉美好,不想打破。 而陈嘉遇,在得知扈晓与扈清的关系,并看过一部分《甲先生和丑小姐》之后,已经基本理清事情脉络。 他知道小混蛋被逼得放弃梦想,知道她入伍两年,知道她在电影院见到自己时哭得稀里哗啦。 扈晓这五年的苦与痛,悲伤和委屈,自己都没有在她身旁,甚至只言片语都无。 当年匆匆出国,陈嘉遇很后悔,如果能勇敢一点点,找到扈晓当面问清,他们俩不会错过这么久。 万幸自己回来了,发现她还在这里。 如今再看扈晓的躲藏、逃跑,那都是骄傲被生生折断后产生的自卑。 陈嘉遇知道她怕,也做好了陪着她慢慢来的心理准备。 出乎意料的是有人胆敢欺负上门,巫云微博评论区一片骂声,让她改名,滚出配音圈的回复每秒增加七八条。 自己被网嘲从不在意不回应的人,突然发声。 一尾胖鱼V: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云有万千,巫山为最,我回来了。 夺奖的热度还没有完全散去,吃瓜群众对这个爆料不断的海归演员兴趣正浓,冷不丁本尊出没。 他更新动态,且语出惊人! 网友们各种猜测解读,一时间涌出三个相关话题。 #陈嘉遇归国# #陈嘉遇心有白月光# #巫云为最,陈嘉遇高调宠粉# 爱豆宣告归国,两大粉丝团迅速抵达现场。 白富之家V:知道你舍不得这个家,回来就好。陈嘉遇,你尽管闪亮,那些嘴贱心黑之辈交给我们! 真爱鱼团V:是真爱让我读懂了每一个字,恭喜我爱豆所向披靡强势归来。 除去当事人双方,要说陈嘉遇的这条微博,谁理解得最透彻、到位,非暖兔莫属,而且她比谁都高兴。 偷偷摸摸拨通那串倒背如流的号码,她语气轻快如流水。 “哥哥,我总算把你给盼回来了!这次回国就再也不走了,对不对?” “嗯。” 陈嘉遇一贯答得简单,随后想到王嘉悦的天大功劳,又肯定道:“不走了。” 王嘉悦兴奋得嚷嚷起来,“啊啊啊太好了!哥哥万岁巫云万岁,不对,应该是嫂子万岁!” “毛毛躁躁的,你别吓到她。” “怎么会,巫姐姐胆忒大,十个我都吓不到她。” 听着女孩熟悉又亲昵的语气,陈嘉遇饶有兴致地问:“你很喜欢她?” 王嘉悦答:“那是自然,我本来就喜欢巫姐姐,现在发现她是扈晓,又成功把我哥哥从国外勾回,那种欢喜无异于妈妈对我说——王嘉悦,从此以后你自由了!” “我和扈晓的事,你别在家里提。” “哥哥担心什么?他们都管不着你。” 王嘉悦迟疑了会,还是决定说:“知道你得奖、回国,爷爷表面严肃背地里却在偷笑,如果哥哥结婚生子,我估计他老人家会忍不住在饭桌上哈哈大笑。” 女孩说了一大堆,陈嘉遇无动于衷,“王家人是否高兴,我不关心。” “我呢,哥哥也不关心?” 她委屈起来,“好歹我还给你发了《甲先生和丑小姐》的TXT,那可是惊凰内部资料,是我在催更的时候,一章章复制张贴亲手制作的。” 免费拿了TXT的陈嘉遇:“……” “哼,敢不关心我!实话告诉你,几天前给你发的《甲先生和丑小姐》,它—不—全。” 不是完整版? 难怪看到丑小姐电影院再见甲先生就没了下文。 陈嘉遇轻咳两声,商量道:“这样,我给你付辛苦费。” 能逮住哥哥的弱点简直千载难逢,王嘉悦神气十足,一字一句道:“辛苦费你该给巫云大大,我要的是关心。” “要关心是吧?” 陈嘉遇慢悠悠地道:“惊凰内部资料,催更……王嘉悦,需要我关心一下你何时加入配音社,现在充当什么角色?” 秘密猛然被揭穿,王嘉悦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不需要了,哥哥。” “很好,《甲先生和丑小姐》完整版,发过来。” “我没有完整版。” “不想在惊凰待了?” 王嘉悦噘着嘴,“哥,你一定要给我保守秘密!剧本,巫云还没写完,以后更新一章我给你发一章。” 陈嘉遇这才满意,“嗯,最近的发我。” “甲先生和丑小姐是双结局,巫姐姐先写悲剧,太虐我没看,你要实在好奇,摸入嫂子笔记本应有尽有,哥哥拜拜!” 王嘉遇生怕再被压榨,一口气说完,电话挂得飞快。 实际上,陈嘉遇在听到悲剧时,心思已然飘远。 他们俩的故事,小混蛋竟然写悲剧,是想要谁的命? * 下课铃响,扈晓赖在教室,不敢回家。 理由:男朋友的最新微博让她脸红羞愧心发慌。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云有万千,巫山为最,我回来了。” ——这简直是明目张胆地告白,稍微有心的人都会联想到巫云,果不其然,出现了话题#巫云为最,陈嘉遇高调宠粉# 好在只是宠粉的角度,没有涉及到恋情。 扈晓起初看到时,惊讶欢喜之余又暗暗松了口气,因为她害怕公开。 待细看,巫云为最里面的内容,让她震惊、羞愧以至难受。 陈嘉遇肯定已经知道两朵云之间的官司,所以那条微博不止是告白,还是夸赞、表态。 “云有万千,巫山为最”扈晓看了一遍又一边。 原来陈嘉遇是这样解读巫云的,跟自己的“也曾梦想如彩云,如今乌云一朵”截然不同。 他化腐朽为神奇,直接把最差的变成最好的。 扈晓红了眼眶,她当然也想做他眼中最好的巫云,但却差得远。 如果众人知道被夸赞的是一个叫扈晓的混蛋,大概陈嘉遇的眼光、品味都会受到牵连。 不配的鸿沟压在心头,她越想越难过,云泥之别如甲丑,或许分开才是彼此最好的归宿。 甲丑?! 扈晓蓦地顾不上难过,满脑子充斥着—— 陈嘉遇已经知道两朵云之间的官司,那广播剧《甲先生和丑小姐》,他是不是也听过了? 像是遮羞布猛然被扯掉,她心慌无措,不敢回去面对陈嘉遇。 墙上挂钟的秒针绕了一圈又一圈,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里变得空荡、安静,扈晓仍旧呆呆地坐在那。 越是需要时间想把自己拾掇得稍微好一些,越是没有。 最差的扈晓要一点点摊开在陈嘉遇面前。 手指不断摩挲课本,她可不可以逃? 扈晓正天人交战,搁在桌面的手机震动起来,响声惊心动魄。 星星发来短信说——你支付宝有新消息。 这……什么情况? 如果忽略发件人,她会判定为垃圾短信,但对方是陈嘉遇,扈晓迅速切换界面,查看新消息。 只见巫云的支付宝账号收到一笔“巨款”。 一尾胖鱼转账250块,并备注:我的小混蛋还不回家,是不是傻了? 扈晓顿时哭笑不得。 中午出门前,她说自己要去上课,陈嘉遇问“C城电影学院?”她垂下头轻嗯一声,特别害怕接下来的问话,结果男人只是嘱咐——放学赶紧回家,别乱跑。 这不,六点一刻没见到人,他就开始催了。 如果搁在平日,两百五、混蛋、傻,陈嘉遇一句话骂她三次,扈晓少说也要回怼一次,但现在,她默默接受所有。 巫云:老师拖堂,还没下课。 陈嘉遇斜靠在走廊上,通过敞开的后门看到教室一角,空荡而安静……他心底轻叹,转身离开。 一尾胖鱼:嗯,我现在出门了,待会学院门口见,接你放学,顺便去食安吃饭。 得知陈嘉遇要来接自己,扈晓蹭得一下站起。 必须尽快赶到学院门口,免得他等急了找上来,发现小混蛋如今还在念大三! 抓起背包往外跑,那瞬间,扈晓暂时忘却《甲先生和丑小姐》的事,直到学院楼下见到陈嘉遇。 男人单手抄兜背靠石狮子,夏日余晖给世界抹上一层暖黄色,他却微低着头只与影子相伴,周身散发出的清冷与孤独,比石狮还要亘古、久远。 察觉到视线,他抬眸看,见是扈晓,嘴角自然上扬,顿时清冷尽散。 而扈晓,空中一个眼神交汇,便低下头来。 一想到陈嘉遇知道甲丑的存在,她慢吞吞地挪,犹如奔赴刑场。 男人几步走近,伸手握住她摩挲裤中线的小手,稍微用力一捏,“又躲我,微博看过了,难为情?” 扈晓低着头,帽檐很好地挡住对方视线,她想挣开男人的手,没成。 “学校呢,你注意点影响。” “扈晓,我们是恋人。” 陈嘉遇抬手将她的帽檐转向一边,终于四目相对,他一字一句道,“你喜欢我这件事,用不着遮掩、难为情,因为我心动的时间比甲先生还要早。” 比甲先生早?! 扈晓震惊到无以复加。 剧本里,她可是扔掉节操极尽想象,甲先生心动是从丑小姐输掉游戏钻入他怀里开始,所以现实中,陈嘉遇—— “具体早成什么样?” “想知道?” 陈嘉遇牵着她的手,笑着往外走,“你什么时候不再躲我,我什么时候告诉你。” 第77章 都给你 不再躲他?扈晓没那个自信。 目前《甲先生和丑小姐》更新到第12集,一天天地,很快就会迎来丑小姐休学片段。 那些无节操的臆想乃至亲密,尚可厚着脸皮糊弄过去,毕竟陈嘉遇已经是自己男朋友。万一被戏谑得狠了,还有退路—— 剧本嘛,照搬现实无艺术加工,怎么行! 但丑小姐坐车逃跑,任甲先生追赶呼喊都不停留,要怎么办? 到那时,不可避免地,他们要谈谈当年。 当年啊,如果自己和陈嘉遇调换位置,她大概不会再回来,也不会再爱他。 扈晓指尖微动,挠了挠牵着自己的大手。 陈嘉遇偏过头来,好笑地看着她,“这件事撒娇没用,我不会让步的。” “不问你曾经何时心动。” 扈晓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忍住,“问现在,我说过那么多伤人的话,你怎么还会喜欢我?” 陈嘉遇斜睨她一眼,“这得问你,究竟给我灌了什么迷魂汤。” 扈晓:“……” 她没有迷魂汤,她是被迷得神魂颠倒,以至于明知道不配,踮起脚尖也要扑上去,扑到多少天算多少。 然而现实给出的时间,当真少得可怜。 扈晓尚未从“巫云为最”形成的羞愧中缓过神,当晚,又爆出一件让她胆战心惊的事。 事情起源于一断调侃—— 吃瓜总结会V:昨天的瓜有趣啊,热搜前两名先后为“云”发声,一个说“凝云很好,不需要改”,一个说“云有万千,巫山为最”,所以这是哪里爆发了“双云大战”? “出自配音圈,搜索巫云或者凝云,get一个新鲜小西瓜。” “双云大战总结到位,我昨天明明看到#巫云滚出配音圈#上了热搜,转眼就没,也不知谁搞谁。” “凝云是陆可昕的老搭档,巫云是陈嘉遇的死忠粉,我怀疑他们掐起来了。” “我闻到了惊天大瓜的味道,凝云VS巫云,带上陆可昕VS陈嘉遇,这是团战!瓜友们,冲啊!” “楼上莫乱冲,我发现了超吨位大瓜,且看陆可昕的这张机场照,左下角惊现陈嘉遇身影,他好像在……kiss!” “放大仔细看,是陈嘉遇无误!天杀的帽子挡我视线,好想掀开,看看究竟是不是亲亲。” “我赌一个大西瓜,肯定亲上了,而且浑然忘我。” “不拍亲密戏高冷又神秘的陈嘉遇,会在容易被偷拍的机场接吻?这应该是拍摄角度造成的错觉。” “错觉啥?再理智的人也会情难自禁,看陈嘉遇中午的微博,应该是心有白月光。” “谁认识这个上辈子拯救银河系的女人?不管亲没亲,我都嫉妒到发狂。” …… …… 吃瓜总结会目前粉丝不多,扈晓关注是为快速浏览爆料,此外,对方更新的内容还算有趣。 没想到有一天会碰到自己。 五花八门的评论,扈晓看得脸红心跳,这要是搁在以前,她不怕大声地回一句——是的,我们亲上了。 然而现在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办。 可以预见,陈嘉遇的恋情,就算无人暗地推波助澜,也会上热搜,网友力量太强大,扒出自己的概率很高。 她不能曝光,更不能拖累陈嘉遇! 扈晓思考了会,拿过手机,正打算破例向亲爹搬救兵,亲爹来电。 迅速接听,那边传来兴师问罪的声音。 “晓晓,陈嘉遇那臭小子是不是在你那?” 扈清怒气冲天,好多年了,除了云楚,还没有哪个演员敢欺负到他头上,现在陈嘉遇做到了。 这臭小子说走就走,害他不得不把卫初的戏份往后挪,这还算小的,可以勉强不计较。 但陈嘉遇伤晓晓的心,整得他们父女俩吵架,必须计较。 最最可恨的是,那臭小子以国外事多为由再次要求往后挪戏份,今天管言一个人回云城,陈嘉遇倒是回国了,但人呢? 跟他抠时间去追他宝贝闺女,如意算盘打得响,谁给的狗胆?! 太过气愤,以至于电话接通,扈清开口就问陈嘉遇,而不是“闺女你在哪,最近怎么样”之类。 亲爹如此大火气,扈晓颇为意外,她答:“陈嘉遇没在我这。” “曾经沧海难为水,不在你那会在哪?” 扈清吹胡子瞪眼满嘴酸气,“陈嘉遇回国不来云城,肯定去了你那,别想唬我。” 扈晓轻揉鼻子,语气颇为吊儿郎当,“他的确不在我这,但我在他这。” “!” 闺女在陈嘉遇那?这什么不得了的情况! 扈清急道:“让陈嘉遇滚来接电话。” “爸,你是不是打错了?” “没打错,那臭小子不接我电话,闺女啊别生气,等我收拾完他,再跟你聊天。” 陈嘉遇不接导演电话,怎么会呢? 心有疑惑,扈晓溜下飘窗起身往外走,书房、卧室、客厅、阳台都不见人,最后她轻敲浴室门,里头很快传来男人的询问声—— “怎么了扈晓?” “没事,你继续。” 弄清状况,扈晓解释道:“老爸,他在洗澡,当然接不到你电话。” 闺女在臭小子那,臭小子在洗澡,现在是晚九点,之后会发生什么? 作为一个过来人,扈清害怕极了! “咳,闺女啊,听老爸的话,现在很晚了赶紧回家。” 既然打算向亲爹搬救兵,扈晓没有想隐瞒,“爸,我已经和陈嘉遇在一起了,现在有事想请你帮忙。” “帮什么帮,这门亲事我还没同意呢!”扈清直接拒绝。 “那——” 扈晓轻吁一口气,“我只好请钟小艾出手了。” 扈清怒道:“为了陈嘉遇,竟然动用你阿妈的经纪人,他就那么重要?” “重要,陈嘉遇之于我就像阿妈之于老爸。” “……” 扈清颇为烦躁地挠了挠头发,哎,拗不过闺女,妥协吧! “什么事?” * 陈嘉遇洗了个战斗澡。 扈晓说没事,他依旧不放心,迅速穿好衣物,拉开门时头发滴着水。 彼时扈晓窝在客厅沙发,刚把情况跟扈清说明。 听到响动她抬眸看去,见男人急匆匆朝自己这边来,她将食指竖在嘴边,示意对方别出声。 陈嘉遇捞过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安静地坐到扈晓身旁。 结束通话,扈晓轻推身边的人,“头发擦一下,水珠子都蹭我身上了。” “嗯,我先给清导回个电话。” 说着,他挪动位置免得水迹打湿对方衣服,谁知被扈晓拉住。 “回电不急这一时,先擦头发。” “好。” 两人达成共识,但扈清不同意,他刚结束和闺女的通话,两分钟不到,又打给陈嘉遇。 “臭小子,你还知道接我电话!”扈清声如洪钟,劈头盖脸。 陈嘉遇拿着手机起身,尚未站稳又被拉住,这回扈晓力气很大,毫无防备下他一个趔趄,栽入对方怀里。 湿漉漉的头发直接让她胸前睡裙晕开一团。 男人迅速往后仰,刚拉开些距离,一块毛巾兜头而来,紧接着一双有力的小手带着他往前凑去。 脸颊贴上一团柔软,只隔着一层微微湿润的轻薄面料…… 陈嘉遇秒速耳红,尴尬的是女朋友没意识到,手机里女朋友他爸暴跳如雷。 “竟敢忽悠到老子头上,陈嘉遇,你好大的狗胆!” “妄想绕过我追求我宝贝闺女?实话撂这,天王老子给你打先锋,都绕不过。” “行事不顾后果,连累晓晓跟着胆战心惊。” “陈嘉遇,你给我连夜滚回云城,现在立刻马上!” 扈清嗓门很大,扈晓隐约听到一词半句,细细地擦拭着男人短发,扶着他的脸,转了个面。 惊觉陈嘉遇耳朵都被骂红,她摇了摇头,用嘴型说:“别在意。” 陈嘉遇轻吐一口浊气,目光幽深地瞥了眼扈晓,能不在意吗?这突如其来的艳福,自己还是初次享受。 想到即将和小混蛋分别,他挪动身体,索性半躺在她怀里。 “清导,我从没有想绕过你,明天就回云城。” “明天?你是国外待久了听不懂中国话?” 扈清一字一句,声音似从牙缝里蹦出,“立刻动身,连夜回!机票我已经让管言订好了,23:36起飞。” 提到航班,扈清也是窝火,竟然没有晚十点的。 他恨不得立刻把陈嘉遇跟宝贝闺女扯开,小情侣大晚上窝在一块能干出什么好事? 哼,婚事他没点头,小蝌蚪甭想出头! 23:36分? 陈嘉遇惯性抬起手腕……腕表澡前褪下,尚未佩戴。 他看向手机,现在已经是21:35,这未免太快! “清导,我还有些事——” “收起你的花花肠子,敢对晓晓耍流氓,我打断你的腿!” 话说到这份上,陈嘉遇总算明白对方为何如此火急火燎,他颇为尴尬地轻咳两声,郑重道:“这点清导放心,我会持证上岗。” 臭小子竟会保证这个?! 扈清微愣,紧接着道:“那我也不放心你,回云城,少啰嗦!” 陈嘉遇终究应下,结束通话,他侧头把脸埋在扈晓怀里,万分不舍地深吸一口气。 “我今晚要飞往云城。” 他紧张地捉住给自己擦头发的手,“小混蛋,你别乱跑,就在家里等我回来,好不好?” 扈晓猛然顿住,低头看向躺在怀里的男人,“今晚?” “嗯,23:36分的飞机,一个小时内得出门。” “为什么,这么快?” 她声音低沉,语气里的不可思议,是询问更是感叹。 陈嘉遇这一走,再回来,《甲先生和丑小姐》肯定进入尾声…… 扈晓心尖颤抖起来,一切摊开,她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是否敢面对陈嘉遇,更不知道,陈嘉遇会怎么看待糟糕透顶的自己。 这段有一天是一天的恋情,要提前结束了吗? “陈嘉遇。”她扔掉毛巾,转而捧住男人的脸。 “我很快——” “我舍不得你。” 扈晓打断他的话,万般依恋道出自己的无奈和不舍,旋即弯腰低头亲向男人嘴角,带着热烈、疯狂,不管不顾的味道。 第78章 都给你 心有不舍的何止是扈晓,陈嘉遇亦然。 他们已经错过五年,现在虽是情侣关系,但他很清楚,扈晓的自卑依然顽固,这时候走,小混蛋又躲起来怎么办? 扈晓主动亲上来的那瞬间,犹如送上一颗定心丸,陈嘉遇欣喜若狂。 男人枕在女人腿上,手臂揽住她后颈,热情回吻。 意识到这个姿势时间久了扈晓会难受,陈嘉遇打算起身化被动为主动的时候,对方先一步把他压在了沙发里。 大掌轻抚她秀发,陈嘉遇躺平了任身上女人为所欲为…… 周遭温度不断攀升,整个空间染上暧昧因子。 身体紧密相贴,扈晓吻过陈嘉遇眉间、鼻梁、嘴角,娇艳红唇细细描绘着精致流畅的下颌线,随后情不自禁亲了亲男人的性感喉结。 陈嘉遇浑身一僵,大掌覆上对方后脑勺,使力将人摁在身前,固定住。 “扈晓。” 他声音低哑,带着勾人的温度,“别乱动。” 猛然被制止,大胆又热烈的扈晓总算清醒几分,但身体和意识仍在双重叫嚣—— 办了这个男人! 是啊,她舍不得陈嘉遇,不确定是否还有明天,想疯狂任性一回把陈嘉遇占为己有,哪怕只有一刻。 但是啊,扈晓往上挪动大腿,能明确感受到男人的情动,但他并不想。 大腿稍微一动,她彻底清醒起身而去,徒留陈嘉遇支着帐篷苦苦挣扎、煎熬。 “你去哪?” 小混蛋闷不吭声,陈嘉遇莫名恐慌,顾不得身体上的尴尬,他伸手将人拉住。 扈晓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好心情,扭过头。 “时间不多了,我去给你收拾行李。” 她稍微停顿,随后瞟一眼男人腰腹处,似笑非笑地继续:“抱歉,你再去洗个澡吧。” 察觉到扈晓视线,陈嘉遇顷刻囧成个虾米。 脸红耳热,他像乖巧听话的小媳妇,微垂着头,松开手:“嗯。” 见此场景,扈晓差点再次扑上去。 忍住了! * 陈嘉遇走前再三叮嘱——扈晓,别乱跑,在家里等我回来。 把他送走后,扈晓回到空荡而安静的房子,慢慢走遍每个角落,从阳台到书房,从浴室到厨房…… 回到卧室,她轻叹:没有星星的地方算什么家呢?不过落脚地。 扈晓的行李从来简单,十分钟内收拾清楚,拉着行李箱当晚便离开。 她又住到唯艺酒店。 瓜生瓜落,爆料从不停止,陈嘉遇疑似机场接吻的话题刚冒出一个小水花,评论开始朝着拍摄视角错觉走,紧接着一股大浪袭来,网友们不再关注错觉小水花。 扈晓总算安心。 将《甲先生和丑小姐》最后一集旁白干音上传到“惊凰十二少”时,她生出了一股“自掘坟墓”的奇怪感。 最后一集来临,丑小姐失去骄傲和梦想,跌落泥里终将人如其名。 想到前几天融冷说过的话,扈晓特意询问。 巫云:甲丑最后几集,主役会有变动? 香兰笑:有变动?我只是没有参加五周年庆典,怎么感觉错过了一个世界? 暖兔:香兰,你没有错过一个世界,而是好几个!融冷啼竹巫云兔兔组合光芒四射,而你如“丑小姐”一样躲了起来。 香兰笑:看过照片后我庆幸自己躲了起来,不然脚往哪放,脸往哪搁? 江啼竹:@香兰笑来我怀里啊,在下身材好力气大,全程抱着,让你脚不沾地脸不示人,坏笑.jpg 暖兔:全程抱着宠,必须给甲先生和丑小姐安排一波。 暖兔:啊,好久没催更!巫姐姐,我想吃甲先生和丑小姐撒的糖,听众主流呼声也是不要虐,要甜。 巫云:……泪目,我手残打碎糖罐一地玻璃渣。 扈晓说的并非玩笑话,而是此时此刻的心境,勾勾手指,她正式和陈嘉遇在一起的时间不到三天。 像是欢欣雀跃剥开糖纸,咽了咽口水,舌尖刚舔到一丝甜味,糖果猛然掉落在地。 这,不是玻璃渣是什么? 长叹一声,扈晓端过莲心水大口大口地喝。 以前,物理意义上的苦充满仪式感,能很大程度缓解精神层面的,自从舔过那丝甜,一切都变了。 扈晓喝苦水的功夫,群里话题又变了一茬。 老鱼:主役是否变动,看紫皇、融冷两人的时间安排。 老鱼:《甲先生和丑小姐》的订阅量拿下了周榜冠军,但因为海报的事毁誉参半,这两天跟榴莲FM交涉,他们无意公开承认错误,目前有点难办。 暖兔:榴莲这么臭屁,怼死它! 香兰笑:不止甲丑,我们还有好些广播剧在他们平台,如果直接撕破脸皮,惊凰近一年的大半心血要打水漂。 暖兔:本来是榴莲失误招惹凝云,现在倒好,我们两个都来欺负惊凰,约好了似的。 紫皇:凝云欺负惊凰?不能吧,她是想与我们合作。 暖兔:想合作她还雇水军黑人?你们可能没注意,#巫云滚出配音圈#的话题杀进过热搜前十,肯定是凝云背后搞鬼。 紫皇:凝云昨天约我一块喝茶,提到有意购买甲丑影视版权,让我别跟她抢。 江啼竹:逗呢,真的买主会说出“二十万已经是仁至义尽”的狗屁话? 暖兔:@紫皇你也想买? 紫皇:有位朋友想,@老鱼 @巫云如果跟凝云谈不拢,可以考虑一下我这条线。 老鱼:凝云私下找过我,目前出价四十万。 扈晓倍感意外,《甲先生和丑小姐》突然变成香饽饽,凝云自打脸提高价格不说,还出现新买主,一部更新13集的广播剧,再有潜力也是风险重重,他们怎么如此争先恐后? 巫云:影视版权不急,眼下还是先解决海报的事,@老鱼 约个时间,我们跟榴莲FM、凝云一起谈。 老鱼:尽量明天,《甲先生和丑小姐》影响越大,海报侵权的事就越难办。 * 凝云几乎怄死,本以为巧用舆论压力,就能打压巫云,并低价拿下甲丑影视版权,结果几十万砸进去,两件事都还没个影。 算是一脚踢到铁板上,但脚再痛也不能往回收。 老鱼约见面,她喜出望外,暗道四十万终于引来鱼上钩,为确保万无一失,凝云当晚见了榴莲FM平台的负责人黄恕。 第二天午后下了场大雨,闷热的夏日透出一丝凉爽气息。 车子快速驶过,带起路面积水直往行人裤腿上溅,或眉头皱起,或一顿臭骂,最后只得自认倒霉,远离积水。 扈晓便是倒霉蛋之一。 小腿肚猛然传来一股凉意,裤腿紧贴皮肤,她扭头往身后看,泥点子在深蓝色牛仔裤上爬行一路。 她愣了几秒,随后嘴角上扬。 想起某个冬日,自己冒雨跑向陈嘉遇的大伞,踩中一块松动地砖,黑色泥水溅了出去,他没躲开,裤子瞬间脏兮兮的。 嘴角笑容越发甜蜜,扈晓想,那时候想抱一下陈嘉遇都好难。 而现在,他早已主动送上门。 13:21 一尾胖鱼转账250,并备注说:小混蛋,睡醒后别迷迷糊糊忘记拿伞,午后有雨。 学习、录音、写稿,扈晓争分夺秒,根本没有午睡,收到消息她秒回。 巫云:你又发250骂我! 巫云:陈先生,仔细你屁股下面的位置,起床气上来,我自己都害怕。 一尾胖鱼:什么位置? 巫云:男朋友。 一尾胖鱼:嗯,位置给我留着,屁股任你处置。 彼时扈晓目瞪口呆,面对着面,男人害羞成新婚小媳妇,线上聊天,脸皮厚如城墙。 这样的情况,倒跟自己有点相像。 现实中的她逃避躲藏,但披上巫云马甲,秒变女战士,拔刀杀敌不在话下。 榴莲FM的黄总,将见面地点约在紫醉金迷的奢华会所。 从大门到包房,一路走来,扈晓的泥点子牛仔裤吸睛无数,但众人视线加起来,也不敌黄恕万能胶水一般的眼神。 如此肆无忌惮的打量,扈晓很不喜欢,以至于在对方伸手打招呼的时候,她恰好从背包里摸出矿泉水。 黄恕没有丝毫尴尬,反而兴奋地想,这如花的标准脸蛋儿,这魔鬼一般的身材,如果缠在自己身上,该是怎样的销魂。 “巫云,还是学生?” 瞅着对方的背包和保守装扮,他兴趣更浓了。 扈晓拧紧瓶盖,视线扫过醒酒器里的暗红液体,她答:“黄总好眼力,我还是学生,不喝酒。” 老鱼快速接过话茬,“黄总是大忙人,巫云也要回学校上晚自习,我们先谈正事?” “对,我们先解决彼此最关心的事。” 凝云放下酒杯,慢悠悠地道:“上次喝酒净说胡话,还望巫小姐不要介意。” 对手主动打脸道歉,倒也稀奇。 扈晓微微一笑,“凝小姐如此爽快,我也不磨叽,今天来这儿,不谈甲丑影视版权,只想解决海报侵权一事,希望我们三方能达成共识。” 听闻这话,凝云的好心情去掉大半,“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是惊凰侵害我的权益。” 老鱼迅速回击:“这次责任不在惊凰。” 黄恕压了压手,笑道,“大家莫急,今天谈海报的事,明天谈影视合作,我看很可以。” “上次我离开前说过一句话,不知凝小姐是否记得?” “什么话?” 扈晓嘴角微勾,一字一句地重复:“就是二十万乘以二十万,我也不卖甲先生。” 凝云顿时脸色铁青,丑态毕露,“既然不想卖,约大家出来做什么?巫云,别给脸不要脸。” “用尽心思,耍手段强买的人,才是真的不要脸。” 扈晓眉头微挑,目露嘲讽,“凝小姐,海报的事责任在榴莲FM,你如果想追究,黄总在那。” “巫云,你少得意,甲丑如今点阅订阅持续走高,是借着我的名声!撕破了脸,毁掉一部广播剧,轻而易举。” 老鱼气得肝疼,“借着你的名声,凝云,你也太自以为是,恬不知耻!” 黄恕:“哎呀,莫急莫急,和气生财,好好一部剧毁掉多可惜。” 扈晓懒得扯皮骂架,直接道:“黄总,你也别和稀泥,一句话,海报的事你们平台到底负不负责?” “负责,肯定负责。” “那就立刻公开说明事情原委,并道歉。” 黄恕笑得诚恳:“巫云想要什么样的道歉?我待会还有个局,这样吧,我开车送你回学校,路上你跟我细说。” 凝云瞬间眼睛瞪圆,这老色鬼,竟然如此轻易抛弃她这个战友! 老鱼说:“黄总,我跟你细说吧。” 黄恕摆手道:“那不行,海报的事爆出来,巫云被骂得最多,受的委屈最大,道歉必须听她的。” 扈晓暗暗捏响指关节,“好啊,让我来告诉你该怎么道歉。” 第79章 都给你 老鱼不断使眼色,最终也没能阻止惊凰宝藏女CV——巫云,坐上黄恕的百万奔驰。 看着车子驶入繁华街道,凝云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恭喜啊老鱼,从此惊凰有了靠山。” “凝云,你声音很难听,以后别说自己在惊凰待过。” 老鱼神色认真,撂下一句充满鄙夷的嘱咐,随后大步走向自己的SUV,徒留凝云表情龟裂,风中凌乱。 一路紧跟黑色奔驰,老鱼做好了随时出手相助的准备。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看着巫云出事。 七八分钟后,奔驰停靠在路边,老鱼眼皮一跳,迅速停车、开门、往前冲! 尚未靠近,便瞧见西装革履的黄恕当先下车,他小跑着绕过车身,点头哈腰拉开后侧的门。 运动鞋踩向地面,泥点子牛仔裤映入眼帘,紧接着巫云身姿挺拔立于天地间。 老鱼松了口气,笑叹——不对是宝藏女CV啊,惊喜不断! 发现一路跟随的人,扈晓几步走上前,“社长,是担心我被骗?” “担心你吃亏。” 瞄一眼远去的奔驰,老鱼下巴轻努,“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已经告诉黄总该怎么道歉,预计今晚能看到。” “他同意了?没有附加条件?” “同意,没有。” 老鱼深吸一口气,“这……你怎么做到的?” 扈晓将指关节捏得噼里啪啦响,微笑着答:“先兵后礼,打一巴掌甩半颗糖。” “你,武力威胁他?” “社长,中年男人都这么脆弱的吗?我只用力五六分,骨头叫唤人也叫唤,啧啧——” 扈晓抬手轻拍对方肩膀,感叹道:“有事没事,多锻炼身体,关键时刻用得着。” 突然被上课的老鱼:“……” “黄恕没生气?” “他要面子,又得忍着疼,哪里顾得上生气。” 扈晓忍不住轻笑起来,“等他缓过劲来想计较的时候,我的半颗糖到了。” 老鱼乐了:“什么牌子的糖?我也去买点。” “我告诉他,最近被骂得太狠,严重影响生活和学习,有教授建议我走法律途径维权。” “紧接着透露《甲先生和丑小姐》还有下部,榴莲FM如果一点担当都没有,惊凰会考虑换平台。” “最后,我半真半假地问,海报一事,凝云和榴莲FM有没有暗中串通,怕不怕查?” 老鱼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哪里是糖?分明是裹着一点点甜头的玻璃渣!你真是什么都敢说。” 扈晓摊开手,“所以才是半颗。” * 分处两地,扈晓在打怪通关,陈嘉遇亦复如是。 此番来云城,他打定主意,完成卫初戏份的同时要拿下岳父大人,紧接着迅速回C城准备婚事。 但扈清不是黄恕、凝云之流,颜值、财产、能力三高的陈嘉遇在他眼中只是一个欺负到自己头上,抢走宝贝闺女的臭小子。 嗯,怎么看怎么碍眼。 更何况,他指着机场接吻照,怒不可遏—— “陈嘉遇,你脑子是不是被舱门夹了?” “没有,谢谢。” 扈清硬生生止了继续骂人的话,疑惑道:“谢谢?” 陈嘉遇微微颔首,一本正经地答:“二十多年,还从来没有谁关心过我的脑子,清导是例外,实在难得。” “……” 看把这臭小子能的,不就拿个竞赛冠军!自己家里那么多奖杯,说话了吗? 扈清瞪他一眼,“过往不论,你现在已经是演员,有本事拿个影帝回来。” “这是清导对女婿的考验?” 没料到他把气话当真,扈清乐得点头,“对,是考验,拿到影帝我就同意你跟晓晓的婚事。” 陈嘉遇暗暗盘算,过往不论,眼下即将六月,想要凭借新片摘得影帝称号最快也得明年。 时间长变数多,当务之急——稳住身份! “我接受考验,但陈嘉遇现在是扈晓男朋友这点,希望清导认同。” “晓晓都亲吻盖戳了,我不认同,屁用!” 提到这个扈清就来气,他盯着陈嘉遇,突然想,宝贝闺女那边自己是没辙了,但闺女男票……还是大有希望拿捏住的。 手指点了点照片里疑似接吻的男女,扈清说:“男朋友期间,此类事下不为例!” 陈嘉遇这才发现,自己和扈晓成了他人照片的背景。 “嗯,我以后不在机场亲她。” “不止机场,还有其它公共场合。” 扈清毫不客气地数落,“因为这张照片,晓晓破天荒开口求到我面前,她不愿曝光,作为男朋友,你护不住她,至少保证尊重她的意愿。” 听闻这话,陈嘉遇开始反思。 小混蛋的意愿他知道,但自己不关心娱乐新闻,事情爆出来,小混蛋先一步承受,紧接着默默寻找解决之法,完后只字不提。 这种模式太糟糕,必须尽快改变。 陈嘉遇郑重道:“清导放心,我能护住她。” * 第三次收到250转账,扈晓有点生气。 巫云:陈嘉遇,你天天转账骂我,想吵架是不是? 一尾胖鱼:不是。 巫云:那你想干嘛? 一尾胖鱼:想你把傻气花掉,解锁新技能——遇到事情召唤男朋友。 扈晓猛然愣住,这个答案,她穷极所有想象也猜不着。 从小到大,除了梦想被左右,其余诸事扈晓基本自己选择、决定、承担,尤其是当兵两年,外出游历三年,越发加深了遇事靠自己的习惯。 现在有了男朋友…… 如果小偷摸进屋,扈晓想,她还是会当先冲上去,而不是喊——陈嘉遇! 自己解决问题的感觉,超好的。 但有人可依靠的滋味啊,是喝醉酒无后顾之忧,是挣扎痛哭有怀抱可躲,是暗夜重重星光闪过。 扈晓轻吁一口气,她知道其中的美妙,但却不敢靠上去。 巫云:遇事就喊你,迟早被厌烦,我靠自己,你反而会心里痒痒老惦记。 一尾胖鱼:磨人的小混蛋,你好歹给我挠挠痒! 挠痒? 扈晓忍不住笑出声,引得自习室其他同学看过来,她迅速低下头。 巫云:陈嘉遇你这个祸水,哪里痒?我让大年帮忙挠。 一尾胖鱼:别人不行,那个地方只有你能挠。 低头看消息的扈晓猛然抬头看向窗外,怎么回事,冷傲又害羞的星星怎么发出了黄色的光芒? 巫云:流氓,忍着。 一尾胖鱼:流氓? 巫云:嗯,骂你呢,线上大流氓,线下小媳妇。 陈嘉遇盯着“线上大流氓”五个字思考良久,最后结合语境,脸红心跳地领悟到其中内涵。 一尾胖鱼:小混蛋,那个地方是心里。 巫云:…… 男朋友情话都说得隐晦,而自己却直白地耍起了流氓。 扈晓抬手往脸上扇风,啊,天真热! * 榴莲FM公开道歉,《甲先生和丑小姐》海报侵权一事终于落幕。 凝云表示不追究榴莲FM的相关责任,但遣词用句令人玩味—— 这是最后一次不计较,就当回馈我在惊凰那两年,往后再无瓜葛。我只用“凝云”这个名字,一丝一毫都不会改动。 昔日老友与惊凰决裂,紫皇看了颇为意外,问及甲丑影视版权是不是谈崩。 凝云冷笑道:“你也别想,对方要价天文数字。” 紫皇觉得自己那位朋友财力雄厚,对方口中的天文数字,极有可能是九牛一毛,于是问:“多少?” 凝云左右两只手,先后比出一个胜利姿势。 “220万?”也不算太高。 “呵,你与巫云打交道三年,是一点也不了解她呀!” 紫皇笑了笑,“我跟巫云交集很少,融冷、江啼竹多一些。不是220万,难道是400万?” 凝云轻拢头发,“穷其一生你大概都猜不到,我直接说了吧,是二十万乘以二十万,具体多少你自给算。” 看着老长一串零,紫皇:“……” 天文数字的意思很明白——不卖。 紫皇将情况悉数转达,并说,“抱歉啊可昕,我这个惊凰内部人员,也帮不到你。” “你能把扈,巫云约出来吗,我亲自跟她谈。” “明天下午六点,惊凰几位元老聚餐,你如果有时间,可以安排见一面。” 陆可昕看向行程安排,明天下午有个代言活动,搭档是赵邱彤,商量一下挤出些时间应该没问题。 “好,那就暂定明天,到时候联系。” 惊凰此次聚餐,是为庆祝巫云沉冤得雪,到场的也只有几位知道事情始末的熟人——老鱼、江啼竹、融冷、暖兔、紫皇。 下午没课,扈晓四点就出发,打算先逛一圈,给陈嘉遇挑礼物。 男朋友求“挠痒”,她思来想去,没有什么好使唤对方的,于是决定送礼,刷一波女朋友存在感。 公交抵达市中心百货大楼,她下车,没走出多远就被人喊住。 “巫云,等等我!” 暖兔神情焦急,手臂探出车窗,边喊边招手。 扈晓顿时停下脚步,“别急,注意安全。” 即使知道对方已经在等自己,暖兔依然急匆匆的,直接从钱包抽出一百块给司机,甩下一句“不用找了”,迅速推门而去。 “巫姐姐!” 女孩兴奋地一路狂奔,跑到扈晓面前直接一个熊抱。 扈晓自认重心极稳,也被冲得后退好几步。 “暖兔,你这么激动,考试拿了第一?” “见你比拿第一有趣多了。” 话落,她直接吧唧一口对方脸颊,“哥哥看了我的朋友圈,他很喜欢你,巫云,做我嫂子吧!” 第80章 都给你 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亲昵玩伴,猛然被活力美少女吧唧一口,扈晓感到血槽空了一秒。 她伸手摸了摸脸颊,“暖兔,你这致命一亲,以后别轻易用,男女老少都扛不住。” 暖兔笑嘻嘻地,“也就用到你身上,家里其他人我不敢。” “那我岂不是捡了个大便宜?” “来当我嫂子啊,继续捡便宜。”暖兔挽着她手臂,“我哥哥脸好,身材也好,跟你特别登对。” 扈晓摇头失笑,佯装苦恼,“我是不是很老了?所以你急着给我安排相亲。” 暖兔仔细盯着她,“我是看着白菜好,所以忍不住想帮助哥哥赶紧抬回家。” “晚了,我这颗白菜已经有主。” “此话当真?” 暖兔眼睛一亮,哥哥下手这么快的吗?这才回国几天,就把嫂子搞定。 谈及陈嘉遇,扈晓嘴角的笑无奈又宠溺,“真的,我今天出来这么早,就是给他挑礼物。你怎么也这么早?” 确定消息,暖兔兴奋极了,她推着扈晓,“走走走,我也是来买礼物,顺便送你一份庆祝脱单。” 两人有说有笑走进百货大楼。 扈晓还没想好要送陈嘉遇什么,暖兔目的明确,拉着她直奔男士内衣专卖店。 “暖兔,你给谁买礼物?” “一个胖子。” 说到这,暖兔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我找到了干掉白富之家的好法子,那就是贿赂管言,从此走向开挂之路。” 竟然是管言…… 扈晓轻咳两声,“那也不用送贴身衣服吧。” “要的,他现在24岁,恰好本命年,一个单身狗漂泊在外,我如果送出一条红裤衩,肯定直击对方心灵深处。” 暖兔其实并没有想送管言内裤,说那么多都是为自家哥哥,“对了巫姐姐,你男朋友多大?” 扈晓听到本命年,漂泊在外,心思就已飘到陈嘉遇身上。 那晚给他收拾行李,没看见红色内衣裤。 见扈晓走神,暖兔暗暗偷笑,旋即又问了一遍,“你家那位多大?” “24岁。” “那敢情巧了!” 暖兔挑眉怂恿,“还等什么,买啊!巫姐姐。” 扈晓轻咬下唇面露难色,“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款式。” “这个老简单,挑你喜欢的。” 暖兔摇头晃脑一字一句,“他爱你,也会爱穿你挑的内裤,咳咳,可能还爱穿给你看。” 扈晓:“小屁孩,你哪来这么多歪理。” 暖兔嘿嘿笑道:“没办法,家里太压抑,在外面当然要自我放飞一下。” 放飞多好,哥哥福利到位,过不了多久,大概就有小外甥玩了。 * 下午六点一刻,扈晓和暖兔拎着大袋小袋抵达约定地点时,包厢里人已到齐。 老鱼开玩笑,“让我们一群工作党,等你们两个学生党,好意思?” 江啼竹举手反对,“我也还是个学生,跟巫云兔兔一伙的。” 融冷起身拉开椅子,招呼道:“巫云,过来坐。” 暖兔毫不客气,几步走上前抢先坐下,“天气好热,冷哥哥,我想挨着你坐,可以吗?” “冷哥哥——” 江啼竹模仿暖兔的声音,手指轻点融冷肩膀,特别骚气地说:“别赶我走,人家也想挨着你坐嘛。” 融冷迅速退开两步,“巫云,这两个妖怪我镇不住,你来。” “她已经坐好了。”趁乱出手的紫皇终于出声。 扈晓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鼓励,“融冷,我左右两个工作党老妖怪,你左右两个学生党小妖怪,加油!” 融冷坐回原来位置,“好,就当组队打怪。” 听闻这话,暖兔直嚷嚷,“我要跟巫姐姐一组。” 扈晓笑,“你是跟我一组啊,小妖怪加油,干掉融冷,学生党胜!” 融冷:“……巫云,原来你这么皮的。” 江啼竹兴奋地搓了搓手,“吃饱喝足,我们一起玩游戏。” “行啊,玩转游戏配音。” 老鱼笑眯眯地,“惊凰又可以拓展业务了。” 看着几人的相处方式,紫皇暗暗惊讶,他鲜少参加社团聚会,此次如果没有目的,恐怕也不会来,但置身其中才发现—— 没了第一女CV凝云,惊凰十二少依然是惊凰十二少,大家随和亲昵,胜过从前。 他忍不住参与其中,“老鱼,拓展业务要不要考虑影视配音?我积攒了一些人脉资源,可以牵线搭桥。” 有凝云的例子,老鱼其实已经对社里成名人物不抱幻想了,这会紫皇主动提及,他有些受宠若惊。 “紫皇,有你牵线、镇场,打开局面不难。” “我也是惊凰一份子。” 菜陆续上齐,包厢里笑声不断,话题从打游戏,惊凰业务,榴莲FM到甲丑进展,老鱼、紫皇先后起身外出。 扈晓问:“旁白干音我已经录完,最后三集的甲先生,融冷,你跟紫皇商量出结果了吗?” 融冷倒出一杯酸梅汁,递到她跟前,“巫云,实在不想跟你说对不起,所以,我要坚持到大结局。” 扈晓微微怔愣,旋即伸手接过酸梅汁,“恰好,这三个字我不喜欢听。” 她话音刚落,老鱼推门而进,笑道:“巧了,紫皇朋友也在这里吃饭,有意买甲丑影视版权那位,巫云,要不要见见?” “还是别耽误对方时间了,我不想卖甲——” “但是我想啊。” 陆可昕踩着细高跟,越过老鱼,直接往包厢里走,她目光扫视一圈,最后看向手握杯子的女人。 “扈晓,好久不见。” 握着杯子的手猛然收紧,扈晓垂眸看向殷红的酸梅汁,昔日室友发光发亮,从头到脚无一不散发出精致的气息。 而她,过去和现在,最先想到的依然是逃避。 但眼下,逃无可逃。 扈晓抬眸看一眼对面的人,轻声道:“好久不见。” 随后而来的紫皇惊讶至极,“你们俩竟然认识。” 陆可昕几步走近扈晓,像以前那样展开臂膀,抱了抱对方,随后说:“我们不仅认识,还是大学室友。” 只是室友她头戴鸭舌帽,齐肩短发织成辫子垂在一边,随意的T恤,被晒黑的皮肤,未经护理的指甲…… 这品味和气质,比起以前,粗糙太多。 陆可昕暗暗松了口气。 但扈晓气若游丝,那句“大学室友”几乎夺去她半条命,手指反复摩挲着杯子,这一天终究是来了,马甲巫云分崩离析,往后再不能护自己分毫。 老鱼大笑出声,“巫云真不愧是惊凰宝藏女CV!我曾经误以为她是高中生,现在看来,研究生都快毕业了吧。” “不止,博士学位大概都拿到了。” 陆可昕的笑容甜美而灿烂,“晓晓,你什么时候从英国回来的?” 曾经拼命逃避的事情,如今翻倍奉还,扈晓和巫云绑在一块,同时被剥皮,露出最糟糕、难堪的一面。 扈晓只觉得手中的玻璃杯好冷,冷到她止不住手指发颤。 “我没有——” “啊嚏!” 毫无预兆地,融冷突然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他轻吸鼻子,“抱歉,风口位置坐久了,有点冷。” 话落,他用鞋尖碰了碰江啼竹的腿,后者虽不明白什么情况,但也配合迅速。 “的确有些冷,杯盘狼藉看着也碍眼,我们换个地方聊。” 暖兔狐疑地看着他们俩,“冷?我怎么没感觉。” 江啼竹笑着解释:“你是兔兔啊,自带皮毛,不要太暖和。” 暖兔瞪他一眼,随后气呼呼地走到扈晓身边,亲昵地挽住对方手臂,“巫姐姐,他们——” 女孩本来是要撒娇,说“他们欺负我”,但话到嘴边突然改成,“他们说得有点道理,我们换地方继续。” 暖兔暗暗心惊,嫂子的手好凉啊,像冰块。 * 一行七人,最终没能继续聊下去,因为在换场地的时候,有粉丝发现了陆可昕。 混乱中,紫皇护着陆可昕,江啼竹拉着暖兔,融冷扯着扈晓,分组走散。 老鱼孤孤单单站在原地,摸了摸脑袋,“你们四个跑什么跑?” 自然无人理会。 融冷扯着扈晓手臂快速奔跑,直到对方体温由凉转热。 他停了下来,气息急促,扈晓却像个木头人似的,跑多快她都能跟上;停下,她面不红气不喘。 “巫云,你没事吧?” “我没事,刚才谢谢你。” “跟我客气什么。” 融冷细心,陆可昕一进门,他就察觉到扈晓神情不对。 每个人都有不愿提及的往事。 陆可昕作为当红花旦,扈晓如果想联系她,想见她,根本不会有今天的意外碰面。 “你……” 融冷试着开导,“有心事的话,说出来会好受些。” 扈晓摇头:“我想一个人走走。” “那我去取车,等你走累了,我负责送回。” “不用那么麻烦。” 扈晓原本要说坐车很方便,但想到求挠痒的某人,她改了话头,“走累了,就喊男朋友来背我回家。” 融冷猛然怔住,“男朋友?上次周年庆没听你说起。” “那时还没有,现在他回来了。” 扈晓轻轻甩动手中纸袋,“融冷,再见。” 从日暮到黑夜,扈晓沿着公路走了很久,途中看到快递点,她瞄一眼纸袋中的男士内裤,随后走了进去。 再出来时,她给陈嘉遇发消息—— 星星,我要送你一件特别刺激的礼物。 第81章 都给你 刺激的礼物? 陈嘉遇瞬间联想到五年前扈晓送自己的元旦礼物,精致的原木盒子,里面装着250个一元硬币。 这件礼物的威力,他至今心有余悸。 现在扈晓又来送礼,不得不防。 陈嘉遇直接打电话问:“小混蛋,怎么个刺激法?” 星星来电,心口的压抑与难受瞬间散去大半,扈晓往前跨出一步,声音轻快:“保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男人暗暗思量,自己排斥的既不是礼物,也不是保密或者刺激,而是小混蛋送礼之后不声不响地消失。 “任你保密刺激,我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陈嘉遇一字一句的地说:“扈晓,我要当着你的面拆开礼物。” 竟然要当面拆,扈晓抬头仰望亮起的路灯。 前路未知,要不要赶在《甲先生和丑小姐》结局之前,去剧组探望男朋友?指不定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当面就当面,我又不怕刺激,倒是你……” 她故意话说一半,陈嘉遇并不追问,反而郑重表态:“只要伸手就能抓住你,再刺激的礼物,我都欣然接受。” 扈晓笑了起来,“这话动听,你重复一遍,我要录音。” “录音不如我白纸黑字写下来,签名送你。” “你还有心思写字,这次回到云城,拍戏经常NG吧。” “嗯,清导在雕琢我的演技。” 提到这事,陈嘉遇颇为无奈,他特别想早点杀青回C城,但这段日子的戏份,没有哪一条是一次性过的。 扈晓暗道果然,就亲爹那脾气,知道陈嘉遇是自己男朋友,就算不特意考验、为难,也会高标准严要求。 担心两人闹僵,她嘱咐道:“清导吃软不吃硬,你别跟他犟,权当得了个免费的臭脾气师父。” “好。” 陈嘉遇嘴角微勾,那分明是臭脾气岳父。 * 扈晓看着物流动态,计划礼物送达当天飞往云城。 但是计划没有赶上变化。 巫云在配音圈只是个小角色,就算掉马,扈晓以为少说也得要一两天消息才会传开,不料翌日选修课,坐在前面的女同学突然转过头来。 她捧着精美笔记本,声音不大却难掩激动,“扈晓,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签名?” 扈晓面露惊讶,活了二十三年,这还是头一遭有人跟自己要签名……不对,十七岁那年,陈嘉遇就已经占了第一次。 那时候他们约好,等扈晓成为知名演员,要把名字签在陈嘉遇掌心。 课桌下的手猛然握紧,她想,没有那一天了。 陌生女同学小心翼翼地翻开笔记本,“扈晓,我是《甲先生和丑小姐》的忠实听众,这里面全是甲丑相关记录,我特希望你能在扉页签个巫云。” 原来她认出了自己,为甲丑而来! 扈晓迅速前后左后扫视一圈,见无人注意,她才提起笔,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巫云的?” “刚才上课你回答问题,我听出来的,而且有评论说巫云真名是扈晓。” “哪里的评论?”她心头一跳。 “甲丑啊!” 女孩拿出手机,点开榴莲FM,“你看,现在甲丑评论区,最热门的讨论就是巫云真名。” 来得好快! 扈晓一笔签好巫云,递回笔记本,“谢谢你。” 话落,她收拾好书本迅速离开教室。 * 走出教学楼,前后左右都是路,天地很宽,扈晓却像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彷徨不知该爬到哪儿去。 她将帽檐拉低,旋即又不放心地从背包里翻出口罩。 尚未戴好,一把阳伞悬于头顶,同时身后传出平静又熟悉的声音。 “扈晓,别来无恙。” “邱……” 扈晓身形一僵,机械地回头,“邱彤。” 赵邱彤将手中阳伞往对方那侧倾斜,轻轻一笑:“原来你还记得我。” “对,对不起。” 她垂下眼皮,心中分外难受,自己讨厌听到“对不起”三个字,别人何尝会喜欢?可此时此景,除去这个还能说什么? 扈晓突然体会到了父母的无奈,好多事情无法说出口,说也不一定说得清。 当年自己休学、消失,受伤最大的是陈嘉遇,其次应该是赵邱彤。 彼此曾经那么要好,笑闹谈心无异闺蜜,是她亲手掐断了友谊。 如今回首,扈晓终于算清,五年前自己失去的不止是梦想,还有已然破土的友情和爱情。 “呵。” 赵邱彤哂笑一声,“扈晓,我带你去个地方,到时你就会明白,有些事发生了,对不起是没有用的。” 时近中午,阳光很烈。 赵邱彤特意穿了双平底凉鞋,因为她知道那段路有多长。 扈晓越走越疑惑,看着对方额间冒出的细汗,她忍不住提议,“邱彤,还有多远?我们坐车吧。” “怎么,这点路你都受不了?” 赵邱彤语气鄙夷,“也是,当年你舒舒服服地坐在车里,自然无法体会我们冒雪追出几条街的感受。” 冒雪追车……扈晓心尖发颤,咬着下唇道:“我很抱歉,当年不该就那样离开。” “道歉没用!” 赵邱彤抬手指向路的尽头,“就在那儿,管言摔倒在地,抱着陈嘉遇小腿,口里喊着学长、大哥、老爷,只求他别再追。” “也是在那,管言为了陈嘉遇,把水砸到我脚边,他吼我赶我走。” 她突然笑了起来,“当时,我可是管言的准女友,一切都好好的,就因为你的欺骗、离开,陈嘉遇发疯,管言也跟着疯!” 过去五年,扈晓一直不敢回想休学那天的事,因为桩桩件件,都太疼。 如今有人站在她不知道的角度,一把掀开过往,扈晓惊觉,或许最疼的并非自己。 “邱彤,对不起。” 大热的天老远的路,扈晓轻松驾驭并没有流汗,此刻却突然流泪:“是我太傻太懦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敢做。” 赵邱彤冷笑:“扈晓,你一点都不傻。” “最初我痴迷陈嘉遇,是你让我提前看清;后来我喜欢管言,也是你,让我的恋情尚未开始便已结束。” “我推心置腹把你当闺蜜,但在你眼中,我只是一个随时可以抛诸脑后的傻子。” 扈晓连连摇头,“不,你不——” 赵邱彤直接打断她的话,“我今天找你,不是要听解释、道歉。” “那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别再消费我们。” 赵邱彤狠狠盯着她,“请你别拿《甲先生和丑小姐》来消费我们,陆可昕听不出来,但我知道,甲丑大部分素材来自哪里。” “扈晓,做人呢,要有点骨气,你如果在英国混不下去,想回来发展也行,但是千万别想着蹭现成的。” “陈嘉遇、黎子旭、陆可昕、管言、赵邱彤,曾经是对你不错,但今非昔比,望你有点自知之明。” 好一个今非昔比,确实如此呢! 扈晓抬手擦掉眼泪,一字一句道:“赵邱彤,请放心,我从来没有想过消费你们。” * 巫云掉马,过往被翻出,扈晓焦灼难受,倍觉天大地大无处可躲。 但见过赵邱彤之后,像是仅有的一点自尊心终于告罄,她匍匐在尘埃里,再也没什么好遮掩、逃避的了。 扯帽子,摘口罩,弯腰脱鞋。 烈日当空,扈晓光着脚,大步往前走,行人投来好奇目光,她不躲不闪迎上对方视线,微微一笑…… 这感觉,畅快得似能飞上天。 扈晓用尽全力,将手中帽子往上抛,她笑得比阳光灿烂。 报刊亭的大爷见了,乐呵呵地问:“小姑娘,大学毕业了?” 扈晓闻声扭头,“是啊,我毕业啦!” 终于可以面对过去,让它毕业。 扈晓拎着两只鞋,大汗淋淋地跑回唯艺酒店,吃饭、泡澡、午休,一觉睡到日落西山。 醒后第一件事——开机,紧接着联系老鱼。 “巫云,你再不冒泡,惊凰就要全城找人了。” “找我什么事?” 她打了个哈欠,“是要求证消息?” 老鱼不屑道:“你现在什么学历,跟陆可昕关系如何,屁大的事用不着管。快去群里冒个泡,免得暖兔真把融冷送到警察局。” “警察局?” “暖兔是这么说的,我巫姐姐即将失联24小时,融冷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大有嫌疑。” 扈晓哑然失笑,随意发了个表情到群里,继续跟老鱼说:“社长,我有个事要和你商量。” “只要不是掉马退社,其他一切好说。” “我想——” 扈晓深吸一口气,“我想下架广播剧《甲先生和丑小姐》,一切经济损失,我个人承担。” 老鱼微愣,“你怎么突然冒出这种想法?现在甲丑形势一片大好。” “为了清静和骨气。” 手指来回摩挲着键盘,扈晓说:“从我开始写甲丑的那天起,一直都不怎么顺畅,上架之后闹得更凶。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继续下去必定还有大风浪。老鱼,我想清静,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站得直,怕什么?巫云,往后你肯定会甩开凝云一大截。” “但是站直好累,容我躺一躺。” 扈晓看着跳动的光标,“甲丑第二部,我写不出来了。这次算我任性,往后专注配音,勤奋高产,不辜负惊凰。” 老鱼叹息一声,“你都开始喊口号了,我还能怎么办?” “你这么想,宝藏女CV巫云重要,还是《甲先生和丑小姐》重要?因为一部剧榨干一个CV,不值当。” “呵,我肯定觉得巫云重要。” 老鱼笑问:“你呢,认为哪个重要?” 猝不及防被反将军,扈晓愣了愣,如实回答:“在我心中,甲先生重要。” 第82章 都给你 陈嘉遇早已养成习惯,每天中午准时收听《甲先生和丑小姐》。 剧组众人心知肚明,这时候的陈嘉遇最有烟火气,偶尔还能看到他嘴角挂着宠溺笑容。 起初,管言十分好奇,摸到发小身后,不声不响抢过一只耳机,还没来得及听,又被夺回去。 “神神秘秘的,你究竟在听什么?” “情书。” 陈嘉遇嘴角微勾,煞有介事地答:“女朋友写的情书,很长,她知道我忙,特意录音一份。” 管言拍腿感叹:“真是虐狗啊!你上次不惜得罪清导飞回C城,是去见她?” “嗯,我把她接回家里,安排在了主卧。” “干得好!” 管言大声夸赞,随后揽住对方肩膀,笑得意味深长,“小别胜新婚,来,发表一下事后感言。” 陈嘉遇特别嫌弃地斜睨他一眼。 领会到其中意思,管言顿时小眼圆瞪,“你不是吧,这样都没有?” “没有。” “卧槽!那么晚的机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简直天时地利人和,走前竟然也不来一发?!” “……” 临走前的片段不可抑制地涌入脑海,陈嘉遇突然抬手摸向耳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扈晓亲出来的红晕。 嗯,扈晓流氓起来,跟甲丑里面那个正经又深情的旁白音,一点都不搭边。 他如此想着,熟门熟路点开榴莲FM…… 唯一订阅的广播剧不仅没有更新,反而下架了! 陈嘉遇脸色微变,直接打电话给小混蛋,提示对方已关机。 五年前,联系不上扈晓的恐慌铺天盖地而来,男人瞬间心乱如麻,他迅速起身,一边往导演休息室走,一边给王嘉悦打电话。 “甲丑怎么下架了?你嫂子呢?”陈嘉遇开见山,连续发问。 “哥哥,有人欺负嫂子!” 王嘉悦语速极快,把聚会那天的事情交待清楚,随后说:“巫云掉马,嫂子差不多消失了一整天,再出现就跟大伙道歉,说要下架《甲先生和丑小姐》。” 陈嘉遇声音凉飕飕地,“当时就你们几个人在,巫云是扈晓,谁说出去的?” “不是紫皇,就是陆可昕。” 王嘉悦不满道,“他们占着自己咖位大,说笑肆无忌惮。陆可昕自称是嫂子室友,我看她的热络纯属表面功夫。” “扈晓呢,你上一次联系她是什么时候?” “昨晚十一点左右,嫂子说要休息几天,外出旅行换个心情。” 外出! 陈嘉遇咬牙切齿,这消息真够刺激的,发生这么大的事,小混蛋又一次什么也不跟自己说,还偷溜! 等抓住了人,非好好教训一顿不可。 * 陈嘉遇冷脸走进休息室,扈清“啪”地一声掰开筷子,瞥一眼来人,他戏谑道:“脸色那么差,盒饭没吃饱?” “卫初的戏份,我申请早点领盒饭。” 额外的NG、加戏,已经占用过多时间,陈嘉遇之前还能陪着扈清慢慢磨,但是现在—— 如果女朋友出岔子,他要未来岳父的认可有什么用? 扈清并不知道自家闺女有马甲,他慢悠悠地掰开盒饭盖,“陈嘉遇,你就这么点耐心?” “下午3点前,我要杀青离开剧组。” “啪!” 扈清将手中筷子重重拍到桌上,“不思进取!要滚现在滚,没有你陈嘉遇,照样《山河暗影》!” 陈嘉遇声音淡淡,“卫初还有最后一场戏,拍完我立刻走。” 对方越是平静,扈清越是生气。 他径直摆出导演威风:“现在拍摄计划改了,卫初戏份挪到晚上,是继续拍还是立刻走,随便你。” “晓晓关机了。” “……” 没头没脑的话让火冒三丈的人突然愣住。 过了好一会,扈清才阴阳怪气地说:“哦,我宝贝闺女关机,你就无心拍戏了?出息!” 陈嘉遇眉头轻蹙,这关注点未免太奇怪。 “晓晓关机,你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闺女一个人走南闯北三年有余,关机属于正常现象,也就你,大惊小怪。” 扈清翻了个白眼,“某些人啊,口口声声说爱晓晓,要护着她,其实什么都不了解。” 话落,他重新提起筷子,“该干嘛干嘛去,别杵在这影响老子食欲。” 陈嘉遇暗暗心惊,这个老子,总是质问自己“知道扈晓多少”,如今看他这幅习以为常丝毫不上心的模样,陈嘉遇突然意识到,扈清根本不了解扈晓。 他的小混蛋啊,过去五年独自承受所有,无人理解。 “执着旅行,不归家,也不回学校。” 陈嘉遇一字一句,语气变得尖锐:“清导,扈晓为什么会这样,你真的明白吗?” 猝不及防,逆鳞被锤,扈清直接将手中竹筷砸向对面之人。 油腥在月白色的戏服上圈出一块自己的江山。 陈嘉遇浑不在意,继续道:“她宁愿留级,也不毕业,其中委屈清导又知道多少?” “退役之后的三年,除了天南海北四处旅行,扈晓还做了什么,你这个老子有了解过?” “扈晓喜欢戴帽子,几乎到病态的程度,清导,你压根儿就没发现吧?” “她带着一盒早就过了保质期的——” 扈清脸色铁青,大喝一声:“你住嘴,滚,给我滚出去!” 瞥一眼被自己气得跳脚的岳父大人,陈嘉遇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发你一个TXT,你自己看吧。” * 《山河暗影》剧组噤若寒蝉。 清导暴跳如雷的一声“滚”,几乎把临时搭建的休息室震翻,或远或近,或吃饭或午休,大家都听到了。 私下里清导脾气超好的,到底是谁,把他惹成这样?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只见翩翩公子哥“卫初”走出休息室,他利落地脱掉月白色外袍,狠狠往地上一摔,大步离去。 管言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迅速捡起衣服,喊道:“嘉遇,什么情况?” 陈嘉遇没有回头,只是说:“衣服脏了,处理一下。” 剧组众人:“……” 衣服是你扔地上弄脏的好吗? 哎,陈嘉遇也是奇葩,三翻四次惹怒清导,到底怎么想的?是嫌弃“卫初”命太长吗? 陈嘉遇如果知道众人心声,肯定会答:“嗯,嫌弃。” 按照正常拍摄进度,他原本前天就可以杀青回C城,结果呢?女朋友出岔子了,他还有一场戏,且硬生生被挪到晚上。 拨出去的电话,统统石沉大海,陈嘉遇魂不守舍坐立难安,最后给扈清发出一条信息。 ——我回C城一趟,明天折返。 巧的是,流云国际机场,陈嘉遇这边刚登机,扈晓的航班安全着陆,开机之后,未接来电似能排山倒海。 她赶紧回拨,熟悉的机械女音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扈晓没有多想,从钟大年那儿问出片场和酒店的具体地址,思考了会,直奔酒店。 ——陈嘉遇,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4109房间,你下戏后再过来,小心点啊,别被跟踪。 这条信息,扈晓反反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仍然不敢点发送。 下定决心要面对过往,但……谈何容易? 她能接受同学们的议论,“看,那就是扈晓,对外说出国留学,其实是留级。” 也能在惊凰小伙伴面前,大方地承认,“你们的宝藏女CV其实很糟糕,昔日同学功成名就,她仍然大三在读,她是最差的。” 甚至,陆可昕充满同情的“我可以帮你”,赵邱彤满是厌恶的“别再消费我们”,扈晓都能承受。 最难的呀,是陈嘉遇。 这个住在她心尖尖上的男人,知道一切后,会以什么样的目光来看待她? 扈晓紧捏着手机,一会坐在沙发里,一会躺在松软的大床上,一会又爬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最后,她烦躁地将手机扔到一边。 甩动、拉伸上肢,随后两手撑地,开始做俯卧撑。 从一到十,从十破百,一百变成好几百,速度渐慢,起初的轻松也转为艰难,扈晓咬牙坚持,直到整个人瘫软在地,无力再计较任何。 她爬到床边,抖着手解锁屏幕,点击发送。 “呼!” 扈晓重重地吐了口气,随后靠在床角,听着急促的心跳和呼吸声发呆。 时间流逝,不知过去多久,手机始终没有响起回复的声音。 手撑着地面,扈晓慢慢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往外瞧,太阳已经下山,星星也该回来了。 思及此,她迅速往浴室走。 哪怕再糟糕,也不能一身汗味见陈嘉遇。 扈晓急急忙忙洗澡洗头发,出来时,有未接电话和短信,都来自“星星”。 ——小混蛋,哪儿也不准去!待在4109睡一觉,等我回来。 陈嘉遇刚抵达C城,看到短信,瞬间购买返程机票,心急火燎,他赶了大半天的路,敲响4109房门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扈晓根本没睡,听到声响,她迅速跑去开门,“陈——” 男人像是穷凶极恶的强盗,房门刚拉开一丝缝,他便强势挤入,捉住女主人,将她困在墙角,先亲了再说。 他的吻如疾风骤雨,密密麻麻地,不给任何喘息机会。 扈晓使力拍打陈嘉遇后背,很想说“门,门没关”,却怎么也不能够,她只得紧紧抱着对方稳住重心,旋即伸出左腿去够门。 脚趾刚挨着门,男人突然揽住修长的腿,挂在自己腰际。 陈嘉遇轻咬着她嘴唇,不满道,“专心。” “门。” 扈晓逮住机会,“没有啊!” 陈嘉遇快速将人抱起,转半圈换一面墙,并顺势用脚带上门。 双腿缠住男人腰身,双手搂住他脖子,安静的房间里,扈晓心跳如雷,陈嘉遇嘴角微勾,低头凑近,“继续。” 第83章 都给你 男人眸光灿若星辰,嘴角噙着勾人的笑,他说继续,扈晓也想,但心底却生出一种小偷之感。 事情没有说清楚以前,所有亲热,都像是偷来的。 她突然抬手,捂住男人不断靠近的嘴。 “陈嘉遇,我……有事跟你说。” 话落,扈晓想从他身上下来,陈嘉遇却揽住她大腿,抱得更紧。 后背贴着墙壁,双腿缠在对方腰际,扈晓感觉自己像一块挂在壁炉上的烧饼,男人的呼吸以及掌心温度,几乎将她烤熟。 早知道会有这个姿势,她一定穿长裤隔热。 陈嘉遇将人悬空抵在墙角,目光灼灼:“什么事?你说。” “这个样子,我——” 呼吸变得急促,扈晓咬着下唇道:“我说不出来。” 陈嘉遇轻啄她嘴角,解放出被牙齿咬住的唇瓣,声音低哑含笑:“那就让我先亲。” “不行!” 扈晓急了,扬起脚后跟捶他屁股。 前面摩擦后边碰撞,如此惹火的动作,三下不到,陈嘉遇便被刺激得投降。 他迅速将人放下,语气颇为怨念:“这样总可以了吧?小混蛋。” 双脚着地像是谈话开始的信号,扈晓轻嗯一声,顿时紧张、忐忑起来,她慢吞吞走进卧房,将窗边的单人沙发搬至玄关处。 手指摩挲着靠背,扈晓眉目低垂,天人交战好半晌,才憋出一句—— “陈嘉遇,你坐。” 陈嘉遇的视线没有离开过扈晓,看着她犹如奔赴刑场般走进卧房,搬来沙发放在几步开外。 位置、朝向都是方便离去的摆设。 瞥一眼对方不安的小动作,陈嘉遇心底轻叹,扈晓何止是不自信,对他恐怕也是没有信心的。 他不置一词,落座,背对卧房面朝门。 扈晓见陈嘉遇没有多问,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蹲了下来,坐在玄关与卧房之间的转角处。 两人后背几乎处在同一水平线上。 只是一个坐在沙发里,一个坐在地毯上,一高一矮,一人面朝房门,一人看着卧室。 “陈嘉遇。” 扈晓低声喊他,搁在腿上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我……我原本以为,到《甲先生和丑小姐》大结局那天,自己都不一定有勇气向你坦诚一切。” 小混蛋要坦诚?! 陈嘉遇猛然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她的节奏。 “但巫云掉马比大结局先来,曾经努力遮掩、逃避的事翻倍涌来,我不想再躲了。” 她目视前方,哪怕是眼角余光都不敢看身侧的人,“我曾经说过一个星星和茅草屋的故事,陈嘉遇,你还记得吧?” “我记得。” 男人眉头轻蹙,他当年不喜欢的结局,现在依然不喜欢。 扈晓却说:“现在故事成真了,陈嘉遇灿若星辰,扈晓沦为地地道道的茅草屋。” “一切从休学那天开始,当时的逃离,后来的躲藏,都是因为自惭形秽羞于见人。” “我曾经有多自信,现在就有多自卑。” “梦想,我放弃了。” “留学英国,子虚乌有的事。” “实际上,我不断休学、留级,到现在大学还没毕业。” “五年时光,我浑浑噩噩,没有做过一件像样的事,养活自己还要靠国家补贴。” “陈嘉遇——” 手指紧抠膝盖骨,她嘴唇抖动,揭开最残酷的现实:“你喜欢的那个扈晓早就不在了,如今的扈晓一团烂泥,是个没有梦想和追求,得过且过的胆小鬼。” 陈嘉遇突然伸出手,包裹住对方膝盖上的小手。 扈晓浑身一颤,越发不敢偏头看他。 “比起同情和怜悯,我更喜欢敌意。” 她眼神放空,愣愣地望着地面,“一切都是自找的,五年前,我伤害你;五年后,又遮遮掩掩骗来你的爱,陈嘉遇,我以前戴帽子、披马甲,四处躲藏逃避,但现在已经做好了面对所有的心理准备。” 陈嘉遇捏了捏掌中小手,“既然要面对所有,那你看着我。” 此刻,失去遮掩的扈晓哪里敢迎上陈嘉遇的视线,一眼等于惨死,而她还想死得稍微体面些。 单手抱着小腿,她使力想抽回另一只手,却不能够。 “扈晓。” 看着背靠墙壁缩成一团的人,陈嘉遇狠了狠心,戳她最害怕的事,“在你的准备里,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下唇被咬得发白,扈晓声音颤抖,“最坏的结果,是你不置一词起身离开。” “最好的呢?” “最好的是你骂我一顿再走。” 横竖都是离开,横竖都不看自己一眼,话到这里,陈嘉遇不再多问,他松开扈晓的手,起身就走。 手背温度消失的那一刻,扈晓整个人开始颤抖,她紧咬牙关,抱着膝盖往墙上贴。 地毯吞没脚步声,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她眼眶泛酸,不敢侧身回头看。 直到“嘭!”地一声响,有人摔门而去。 扈晓迅速扭头看,视线所及再无星星身影……她爬了起来,跌跌撞撞跑向门边。 “陈嘉遇,陈嘉遇!” 她跌坐在地,一遍遍喊他的名字,心痛大哭。 终于,毕业了。 一无所有。 卫生间的门从里面拉开,陈嘉遇不紧不慢地走出,垂眸瞥一眼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毫无形象的人。 他轻扯西装裤,慢悠悠地蹲下身,大掌揉了揉她的脑袋。 “小混蛋,我尿个尿,你怎么哭成这样?” 扈晓泪眼婆娑,迅速抬眸看,对上男人戏谑的眼神,心中顿时悲喜交加。 “你——” 她抽噎着,旋即抡起拳头捶打对方胸膛,“你没走,你故意的,你混蛋,你骗我。” 陈嘉遇展开双臂,笑着将人拥入怀,“好了,我们扯平。” “谁跟你平?” 扈晓抬手蹭掉眼泪,自己狼狈至极,星星笑如春风。 越想越不平,她狠狠瞪他一眼,随后伸出手,直接把人推倒在地。 往后倒的瞬间,陈嘉遇带着扈晓一起。 尘埃落定,寂静的房间里,她压在他身上,四目相对。 陈嘉遇仰起头,奖励性地亲啄对方嘴角,“小混蛋,你终于看我了。” 听闻这话,扈晓猛然怔住。 说要面对一切,但她其实还缺乏直面陈嘉遇的勇气,如今这么一闹,最艰难的那道槛,过去了。 “陈嘉遇,现在的我糟糕透顶,你怎么还会留下来?” “哪里糟糕?” 男人仔细打量她一圈,最后下结论:“我只知道现在的扈晓爱陈嘉遇,是最好的。” 扈晓抿了抿唇,“可我只听过,曾经的陈嘉遇很爱扈晓。” 陈嘉遇在裤兜里摸索一阵,随后面露遗憾,“戒指没有随身携带,爱你的话,求婚的时候再说。” “……” 他竟然,戒指都准备好了。 嘴角不可抑制地往上扬,扈晓想,几分钟前,她一无所有的毕业,转眼变成无所不有。 “陈先生,我们继续吧。” “?” 陈嘉遇面露疑惑,扈晓却已经吻了下来。 * 压抑多年,终于冲破内心屏障,扈晓的这个吻,热烈而奔放。 她压着身下的男人又亲又摸,陈嘉遇差点在玄关处失守,是突然响起的铃声唤醒了最后一丝清明。 “扈晓,电话。” 他重重喘息,暗哑的声音里欲念纷纷。 解皮带的手突然顿住,扈晓抬眸望向放在床上的手机,瞬间回过神来,自己竟然这么…… 嗯,好歹换个地方! “咳咳。” 她轻咳两声掩饰尴尬,随后垂眸看向陈嘉遇,彼此眼中盛着对方与小火苗,相视几秒,又同时笑了起来。 “我去接电话。” 说着,扈晓手撑地毯起身,双腿有些发软,只得慢慢往床边挪。 陈嘉遇见她这个样子,脸上笑意更甚。 铃声唱到末尾,又重新开始。 扈晓瞄一眼屏幕,见是老爸来电,迅速点接听。 “闺女啊,你现在在哪?” 一如既往的老腔调,但是这次,扈清心情格外复杂。 他一直认为女儿执着旅行,不归家,不回学校是因为委屈和生气。 当年,阿楚以死威胁晓晓放弃梦想,随后又把人送去当兵。 那时的闺女还会哭,心中也还有期盼,临走前再三询问——爸爸,你会照顾好阿妈的是不是?等我回来,一切都会变好的,对不对? 他点头保证,最后没有做到。 闺女退役归来,得知他们离婚,质问、愤怒、生气、伤心,但已经不会哭了。 梦想和家一一丧失,她颓废、流浪、自我放逐,扈清都理解,并给出了足够的耐心和时间,等着闺女回头。 也问过为什么喜欢戴帽子,闺女答:方便,夏天防晒,冬天保暖。 他觉得在理。 万万没料到,某一天,会有个臭小子来质问他这个老子,你究竟了解扈晓多少? 更出乎意料的是,这个臭小子发给自己的TXT,《甲先生和丑小姐》,前面几章他就看出来了,闺女写的。 扈清从来没有想过,骄傲自信的女儿会自卑。 更何况,他横看竖看,宝贝闺女都是最好的,哪里会跟自卑扯上关系。 但现实给了他一耳光。 答应女儿照顾好老婆,没做到;答应老婆照顾好女儿,又没做到,扈清把自己关在房里,制造一堆烟头。 打电话问人在哪,多想女儿还是小不点,整天跟在自己身后。 但他知道,女儿会答——在我该在的地方。 不料这次…… “我目前在云城,老爸。” “云城?” 他喜出望外,“具体哪儿,我去找你。” 扈晓环视四周,笑了笑:“跟你住同一家酒店。” “好!” 想到某个老是气自己的人,扈清哈哈大笑,“陈嘉遇那臭小子,回C城了!” 第84章 都给你 扈晓很想说,他又回了云城,这会在我房间。 但亲爹笑得如此开怀,还是别说。 而且呀,她目前只想和陈嘉遇单独待在一块,就是“老子牌”电灯泡,也请暂时灭一灭。 “啊,我这刚到云城,他就回了C城!” 扈晓语气惊疑略带不快,跟真的一样,“亏我还想着明天去剧组探班,给他一个惊喜。” 如果是以前,扈清听到这话少不了要冒酸气,但得知闺女自卑,现在好不容易鼓气勇气追求爱情,他态度就变了。 “卫初还有一场戏,陈嘉遇明天肯定回来。” 他笑着打包票,“有老爸在,你想探谁的班送什么样的惊喜,都没问题。” 亲爹一反常态,扈晓暗暗惊疑,她直接问:“爸爸,陈嘉遇是不是已经通过考验,得到了你的认可?” 听闻这话,扈清顿时吹胡子瞪眼。 考验?一个没通过。 气人的功夫倒是一次比一次狠。 思及此,他重重一哼,“就那小子,臭毛病一堆,勉强当我闺女男朋友还行,想更进一步……远着呢!” 扈晓笑着附和,“我也觉得,陈嘉遇这个男朋友还行。” 陈嘉遇刚从卫生间出来,便听到女朋友评价自己“还行”,那神情口吻,轻描淡写中带着一丝调皮。 他忍不住走上前,俯身凑到对方嘴角,亲吻正在讲电话的人。 扈晓瞬间睁大了眼睛,并迅速把手机从耳边挪开一些距离。 电话那头,扈清滔滔不绝。 “行,是起码标准,之后还得多方面考察,能力怎么样、脾气好不好、对你是否上心,这三样一个也不能少。” “女孩子容易把初恋当宝,晓晓,咱可千万别这样,男人是不能惯的,容易上天。” “夸人要有度,十分满意你表现出八分就行,剩余两分让他自个琢磨。” “还有,平常相处要保护好自己,别被陈嘉遇牵着走,他脑子一热,失控分分钟。” “别怪老爸说话直白,但实用!晓晓,你有没有在听?闺女?” 被亲得脸红气喘,想应声却不能的扈晓:“……” 她扬手拍打男人后背,没有效果,转而掐住对方耳朵,陈嘉遇这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娇艳唇瓣。 扈晓气喘吁吁,胸口剧烈起伏着,这个样子也不敢立刻说话。 好一会,她才用睡意惺忪的声音咕哝道:“好困啊,睡着了,老爸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讲好不好?” 竟然说到闺女睡着! 扈清看向腕表,将近凌晨,的确不早了。 “睡吧闺女,老爸向你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扈晓斜睨一眼陈嘉遇,肯定道:“爸爸,这话我再信一次。” 结束通话,她特别帅气地把手机往身后一扔,随即迅速将坐在床沿的男人撂倒在被面,摁住。 “好你个陈嘉遇,敢趁我打电话的时候捣乱。” 陈嘉遇仰躺在床上,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过捉狭的光,他不紧不慢问坐在身上的人。 “几分满意?” “……” 扈晓怔愣片刻,随后反应过来,他是听到了亲爹的叮嘱——十分满意你表现出八分就行。 “八分。” 她笑意盈盈,故意如此回答,且看男人如何应对。 陈嘉遇别有深意地舔了舔嘴角,然后说:“高了,我觉得六分合适。” “?” 男朋友竟然自降分数,扈晓满脸问号,却无心思考。 她全部神思皆已迷失在男人的小动作里,那好看的嘴巴迷人又甘甜。 陈嘉遇见女友目光灼灼盯着自己嘴角,忍不住抬手轻弹她额头。 “小混蛋,知道为何是六分?” “你,自我要求高?” 男人摇头否定,随后慢条斯理地解释:“按照清导的意思,八分满意代表十分,你答六分——” 说到这,他突然抱住扈晓细腰,一个翻转,瞬间将人反压在身下,紧接着道:“我才有机会亲到八分。” 扈晓:“……唔。” 这该死的男人,又来要她的命! * 凌晨,扈晓趴在床尾,双手撑着下巴,仰头看一身白色睡袍,垂眸信手,随意擦拭发间水迹的人。 男色当前,她笑嘻嘻地扬起手:“我帮你擦。” 陈嘉遇抬眸,别有深意地斜睨她一眼,“算了,你越帮越忙。” 扬起的手顺势摸向后脑勺,扈晓挠了挠头发,觉得尴尬又好笑。 半个小时前,是陈嘉遇自己说要把六分亲到八分,随后又是他当先败下阵来,突然起身离开。 “我走了,你早点睡。”男人当时如此说。 听闻他要离开,扈晓慌忙爬起,伸手从后面抱住陈嘉遇腰身。 “别走,我还有话和你说。” 陈嘉遇本就心猿意马,如今再被抱住,顿时浑身一僵,喘着粗气暗暗自嘲,得!又要借用卫生间。 扈晓瞅了眼对方皱巴巴的衬衫和西裤,抿唇道:“你洗澡换一身吧。” 六月天热得很,风尘仆仆两座城市奔波,又有玄关处险些失守,陈嘉遇早就想洗澡,但首先得把小混蛋安抚好不是? 现在倒是可以了,但……没有换洗衣服。 “我先回房洗澡,之后再来?”他商量道。 “万一你不回来怎么办?” 扈晓收拢双臂将人抱得更紧,同时脸颊在他后背蹭了蹭,“我现在不想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女友亲昵的小动作,甜蜜又惹火。 陈嘉遇覆上腰间小手,泄愤式地轻捏两下,“不走行了吧,小混蛋。” 就这样,他去洗澡。 再出来时,陈嘉遇打定主意要保持适当距离,这卫生间,借用三次完全足够。 小混蛋自告奋勇帮忙擦头发? 大概率会把他帮进卫生间去,当然得拒绝。 但拒绝并非他本意。 想亲近又不能太亲近,这种煎熬何时是个头?思及此,陈嘉遇扔下毛巾,几步走到床边。 他拉着她的手,眸光真挚而深情,“扈晓,我们结婚吧。” 结婚? 扈晓猛然怔住。 动身来云城之前,过往刚被揭开,生活一团糟糕,学业、昔日朋友、惊凰伙伴、《甲先生和丑小姐》、听众等等,都还没有完全理清。 她趁着那股想直面过去的冲劲,第一时间来找陈嘉遇。 最坏的结果之所以是不置一词起身离开,是因为扈晓清楚,陈嘉遇那样的人,如果不再爱,是懒得多说一个字的; 而最好的结果,骂一顿再走,至少表示他还愿意跟自己纠缠。 令人惊喜的是,陈嘉遇不仅没有离开,并且用自己的方式帮她跨过了最难的那道槛。 扈晓抽出手,拍了拍身侧,示意男人坐下来。 陈嘉遇紧了紧睡袍,坐在床沿,距离女友半米远。 “……” 扈晓顿时哭笑不得,五年前就习惯紧挨着自己坐的人,突然远离。 一件睡袍的杀伤力这么大?还是说—— 心有猜想,扈晓下意识看向男人腿部,睡袍下摆交叠着,不留一丝缝隙,自然窥探不出里面是否真空。 “咳。” 察觉到视线,陈嘉遇轻咳一声,强装镇定:“你在看什么?” 扈晓摇头失笑,“没看什么呀!” 话落,她赶紧岔开话题,“我之前坦白了那么多事情,你接受得很快,这会又提到结婚,陈嘉遇,你就没有一点要问的?” “有。”他迅速作答。 “你尽管问。” 陈嘉遇稍微挪近一点距离,大掌握住女人小手,转而十指相扣,“扈晓,你是否愿意和陈嘉遇结婚?” 扈晓垂眸看向两人交握的手,似笑非笑地问:“你就这样跟我求婚?” “……” 果然是自己仓促了,竟然挑这时候! 陈嘉遇生怕影响到以后,他急得直往扈晓身边挪,“刚才的不正式,你别放在心上,以后——” 话到这里,扈晓突然甩开男人的手,旋即扭头趴在床上,双肩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她笑道:“我同意了。” 竟然峰回路转! 巨大的喜悦说来就来,陈嘉遇怔愣好一会才回过神。 他嘴角上扬,眸子里的深情和宠溺无边无涯,正想把趴在床上笑的人捞入怀里,突然感到身下有点凉。 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陈嘉遇猛然低头看。 只见,睡袍下摆不知何时滑向一边……男人顿时心神俱震,火速扯回下摆。 随后再看趴在床上笑的人,陈嘉遇心情格外复杂。 “咳咳。” 他咳嗽两声,垂死挣扎般地问:“小混蛋,你怎么突然答应求婚?” 扈晓脸色潮红,扭过头来,尚能调戏人,“因为我看到了你的诚意。” 侥幸破灭,陈嘉遇:“……” 诚意,呵! 小混蛋毫不避讳,可真够流氓的。 他眸光深深,捞起被子直接将人裹住,“闭眼,限你三分钟内睡着,忘记刚才的一切。” 扈晓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我答应了求婚,也忘记吗?” 陈嘉遇愣了愣,随后咬牙切齿地答:“忘记,我以后给你更好的。” “那你,还有没有别的要问我?” “你赶紧睡。” “我的过去,你似乎一点都不好奇。” 扈晓从被子里探出手,握住男人温热大掌,“陈嘉遇,你知道自己要娶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陈嘉遇低头吻了吻她额头,“小混蛋,其实我早就知道,包括你为什么放弃梦想。” 第85章 都给你 两人私下亲热,扈晓一直觉得自己是相对主动、大胆的那个,陈嘉遇则像害羞小媳妇。 上一刻她还在拿限制级画面调戏对方,但此时,男人的一句“我早就知道”让她觉得自己在裸奔。 “我说的那些你都知道?”扈晓再次确认。 “嗯。” 陈嘉遇轻抚她脸颊,低声叹息,“我的小混蛋,这五年受委屈了。” 一句委屈让扈晓鼻子泛酸,她怔怔地望着眼前人,心中百感交集。 最糟糕的一面公之于众,比起同情和怜悯,扈晓觉得敌意好受些,不料最在乎的人给了她最好的。 辗转蹉跎,要何德何能才配有这份理解和心疼? 最糟糕的自己尚有最大幸运。 她忍着喉头处的酸涩,小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陈嘉遇动作轻柔,修长手指一下又一下理顺她的乱发,“食安饭馆重逢,我就发现你在躲我,亲过抱过出声挽留以后,你还在躲,但我早就栽了,只得顺着巫云探索你的踪迹。” “你只字不提《甲先生和丑小姐》,但巫云出自惊凰,我顺藤摸瓜听到广播剧,发现里面的甲先生是自己的翻版,而那个一开口就如同在心尖抓挠的旁白,正是我的小混蛋。” 听到这,扈晓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陈嘉遇轻咳一声,继续道:“紧接着,我做了一件君子不齿,却受益终身的事。” 他停了下来。 扈晓半晌不见后文,迅速转过头来,催促:“是什么?” 陈嘉遇尴尬地笑了笑,“我从暖兔那儿得来了甲丑文档。” “!” 扈晓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暖兔!这个催更的小可爱,美少女,竟然背着自己分享文档。 等等!剧本她还没写完,而且双结局安排,所以…… “你看到哪儿了?” “看到五年后,丑小姐在电影院哭。” 扈晓顿时哀嚎起来,这都上部完结了,那些苦苦躲避、隐藏的往事惧已曝光,而她露底不自知,竟然在星星面前实力演绎皇帝的新装。 羞耻感瞬间从天灵盖流向脚趾头,遍布全身。 她颤颤巍巍地问:“什么时候看到这儿的?” 嘴角往上扬起一个愉悦弧度,陈嘉遇答:“正式成为你男友的前几天,那时候我还在美国。” 竟然这么早! 扈晓窘迫得拉过被子蒙住脸。 原来和星星在一起的这段日子,她从头到尾都是裸奔状态,这该死的现实! 瞅着突然缩进被窝藏起来的小混蛋,陈嘉遇嘴角笑意更甚,他一边扯被子一边戏谑。 “你害羞什么,不就是偷偷摸摸写了一封长长的情书,被男朋友提前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这会已经是老夫老妻,别说过去的狼狈样,现在和将来,你什么样子我都会看见。” 扈晓窝在被子里,闷声道:“谁跟你老夫老妻?” 知道她心中别扭难为情,陈嘉遇展开双臂,将扈晓连人带被抱入怀里,随后拿自身的窘态来与对方有难同当。 “你眼睁睁把我看光,闭上眼就想不认账?” “……” 对呀,自己也不止一次目睹陈嘉遇的无措、羞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扯平了! 想到此,扈晓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脸颊红红的,“我认。” 陈嘉遇捏了捏女友红扑扑的脸蛋儿,笑着感叹:“你呀!” 双手从被子里探出,扈晓扯着男人睡袍衣襟,凑近后,眉头轻挑,痞气十足地问:“我怎么了?” 陈嘉遇条件反射式地往后退,“你别过来。” * 沉甸甸的包袱终于彻底放下,乌云散去,月色皎洁,前路变得明亮起来,而陈嘉遇还在自己身旁,扈晓兴奋又欢喜,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话。 具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不知道。 再睁开眼,一室安静,扈晓微微怔愣,旋即迅速伸手摸索周身—— 宽大舒适的被窝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温度,不见陈嘉遇。 是梦吗? 扈晓惊得翻身坐起,掀开被子溜下床,动作急了有些犯晕,她一下子摔倒在地。 房间地毯很厚,倒也不疼,但扈晓难得想哭,梦里,星星温柔又宠溺,陪她夜聊,哄她入睡。 如今醒来,一切…… 她突然愣住,目光盯着玄关处的单人沙发,愣神两秒,旋即起身冲了过去,一切都是真的! 扈晓盘腿坐在沙发里,背朝卧房面向门,这是她特意摆放的位置,陈嘉遇当时没有离开,他躲入了卫生间。 细细回想,她不自觉傻笑起来。 床头柜边突然传出振动声,扈晓循声望去,暗暗奇怪。 昨晚,为了等陈嘉遇,她特意将振动换成铃声,睡前也没有给手机充电,现在竟然还有动静,而且不再是铃声。 走过去一瞧,电量百分百,振动无关闹铃、备忘录,而是老爸来电。 嗯,手机和机主都被星星照顾得很好。 电话里,扈清说陈嘉遇已经回到剧组,问宝贝闺女睡够没有,打算什么时候来片场探班。 扈晓瞄一眼时间,11:21,这顿安稳觉,睡得当真久。 “老爸,我就不去片场了。” 她思考了会说,“今晚,我们仨一起吃饭吧。” 我们仨具体指谁,扈清自然是懂,他有些惊讶,宝贝闺女长这么大,身份一直捂得严实,现在却安排吃饭。 “晓晓是打算把亲爹介绍给陈嘉遇认识,还是带男朋友见家长?” “两者都有。” 扈晓笑道:“我已经告诉你,陈嘉遇是我男朋友,却还没有告诉他,清导是我爸。男友也是个倔脾气,我得让他明白,清导是长辈,不能得罪。” 长辈?不能得罪? 他这个老子已经被气过好几轮了。 就是现在,扈清暗暗磨牙,那臭小子发来的《甲先生和丑小姐》竟然不全! 而他找遍全网,甚至托关系,目前都还没把完整版弄到手。 这事又不能直接问闺女要,可愁死他了。 此外,广播剧《甲先生和丑小姐》已经下架,他这个老子一集都没听,陈嘉遇真是可恶,不早点告诉他。 越想越窝火,扈清忍不住给未来女婿穿小鞋。 “陈嘉遇根本没有长幼尊卑的概念,明知道我是他女朋友亲爹,仍然三天两头来气我。” “他知道你是我爹?” 扈晓震惊不已,男朋友他是成精了吗,这也知道! 扈清吹胡子瞪眼,没好气地说:“陈嘉遇精得很,你上回来剧组,吃西瓜的时候,老子就在他面前掉了马。” “怎么可能掉马呢?” “谁知道他记性那么好,几句话就听出我是扈云天,猝不及防,老爸反应不及,着了他的道。” 扈晓越听越惊奇,“老爸,陈嘉遇是怎么知道,并认出扈云天的?” 知道不难,但是认出,至少说明两人曾经有交集。 说漏嘴的扈清:“……” 架不住女儿追问,扈清最终把陈嘉遇五年前打电话的事情说了。 扈晓几乎听哭,赵邱彤、老爸,先后给她拼凑当年陈嘉遇,往后大概还会有其他人诉说别的片段,点点滴滴,这个男人早把她放在心里。 可是她,又傻又混。 * 广播剧《甲先生和丑小姐》突然下架,动静不小。 有情绪的不止是听众,榴莲FM平台,还有惊凰内部成员,参与录制的几位元老还能理解、支持扈晓,但其余成员怨言颇多。 集体辛辛苦苦的付出,凭什么因为巫云一句话打水漂? 哪怕剧本是她写的,也不行。 他们抗议,讨说法,要求重新上架,老鱼刚安抚好上一个,下一个来了,同时又有凝云趁机冷嘲热讽带节奏,惊凰可谓内忧外患。 收到巫云转账的时候,老鱼还在想渡过难关的法子,他刚要问什么意思,那边发来说明。 巫云:下架甲丑,实属我个人任性之举,感谢社长的包容、支持。这些钱用来善后,听众订阅费用,社里相关成员的辛苦费,以及榴莲FM平台那边,有劳社长分配安排。 老鱼:你还真自己掏钱买单?是不是傻? 老鱼:赚钱不易懂不懂,给个说明,诚心道歉,大部分人会理解你的。 消息发出,他紧接着把钱悉数转回。 扈晓秒速再转。 巫云:老鱼,别婆婆妈妈的。 巫云:诚心道歉,就得有点实际行动,给与赔偿是我目前能想到的,但这也补偿不了听众们的厚爱。 巫云:但愿惊凰在他们心目中,是一个负责任、有担当的形象,往后想起甲先生,有遗憾,没有怨言。 老鱼:你这是拿钱塑造惊凰声誉,我这个社长也不能干看着,一人一半。 巫云:打住!别再给我退钱了,就当惊凰建设费用。 老鱼:别拿爹妈的钱不当回事。 巫云:微笑,这是我自己的血汗钱,用得很踏实。 扈晓对着老鱼是如此说的,事情安排妥当,她转而给陈嘉遇发消息。 ——星星,我现在穷得叮当响,一没房,二没车,三没存款,四没毕业……结婚还是再等两年吧。 陈嘉遇收到消息时,刚完成卫初最后一场戏份,他嘴角微勾。 ——小混蛋,我杀青了,从老子那儿拿了一笔钱,盖茅草屋,买自行车,再存个万把块,不是问题,至于四,大学生可以扯证。 第86章 都给你 从老子那儿拿了一笔钱,这话,扈晓倍觉好笑。 她原本打算吃晚饭的时候,正式告诉陈嘉遇,清导是我爸爸,结果对方早知道,并且连老子都已称呼上。 看来,亲爹和男友的剧组生活,一定精彩。 扈晓正琢磨着要不要从钟大年那儿打探些消息,营销号“送瓜人小甜甜”再次爆料陈嘉遇。 送瓜人小甜甜V:清导对某演员的八字评价已经浓缩为一个字——滚! “手动召唤某演员 @陈嘉遇不谢!” “唔,我闻到了一股纠缠不休相爱相杀的味道,清誉CP我嗑了。” “上一次你爆料,陈嘉遇被网嘲出国,然后他竞赛夺冠,强势回归;这一次会发生什么,我突然有点紧张。” “紧张就对了,前不久去剧组探班,我发现宁影帝在跟陈嘉遇掰手腕,姜寰竟然站在陈那边。” “楼上表走,请问陈嘉遇在《山河暗影》里究竟饰演什么角色?” “有什么好问的,剧组宣传从未提及这个人,清导的评价又如此精辟,显而易见,陈嘉遇和他饰演的角色,都是垃圾。” “我瞎了,《山河暗影》剧组刚才更新一段拍摄花絮,卫·陈嘉遇·脱衣服·初,帅炸屏幕。” 脱衣服……扈晓浑身一震,迅速戳进剧组官方微博。 山河暗影剧组V:卫公子这一脱,大概是要火。(配图:“卫初”脱掉月白色外袍,帅气地往地上一摔) 宁致远V:@陈嘉遇卫爱卿,借个火。 周见深V:给大哥点烟,恭喜大哥杀青。@陈嘉遇 李攀V:死对头终于领盒饭,从此打戏不再手痛脚痛。 姜寰V:脱也是火,不脱也是火,嘉遇之后,再无卫初。 赵邱彤V:早一步杀青的我,竟然错过这样的好戏,请放出高清视屏,我要仔细瞻仰卫大哥风采。 …… …… 这豪华阵容,简直全剧组操场集合,欢送陈嘉遇杀青。 一时间,全网沸腾。 #卫公子,我可以# #宁影帝向陈嘉遇借火# #周见深化身递烟小弟,卫初是卫忠大哥# #李攀手痛脚痛,陈嘉遇干的# #姜寰高调肯定陈嘉遇,用词暧昧# #赵邱彤竟然想舔屏# #全剧组哄抢卫公子,组CP# 星星如此讨喜,扈晓一边看手机一边傻笑,内心洋溢着激动、甜蜜。 剧组众人的肯定和赞扬,让营销号“吃瓜人小甜甜”的爆料变得不再可信,网友们再次去清导微博求证,扈晓也去旁观,只见—— 扈清V:确有其事。 又是这四个字,但这次吃瓜群众分成两大派。 “这是在肯定滚字评价。” “分明是说陈嘉遇要火。” 扈晓觉得亲爹越发会玩,晚上吃饭的时候,特意拿这四个字问究竟何意。 彼时,陈嘉遇被赶到对面位置,扈清坐在她身侧。 “什么意思——” 扈清冷眼一瞥坐在斜对面的臭小子,意有所指地说:“某人心里清楚。” 顺着亲爹视线,扈晓看向陈嘉遇,夹起一块白嫩鱼肉放入对方碗中,她笑了笑,“你知道?” “嗯,知道。” 陈嘉遇慢条斯理地挑去几根大刺,随后将鱼肉夹回给女友,同时解释:“滚与要火,两者都有。” 滚,竟然是真的! 究竟是什么情形下,才会说出这个字? 扈晓扭头想询问,结果发现亲爹盯着自己碗里瞧,他绷着脸,神情不快。 “老爸,吃鱼。” 她反应迅速,要把男友的劳动成果让给长辈,不料被拦住。 扈清说:“闺女,你吃。陈嘉遇,给老子夹鱼挑刺。” 他有些生气,臭小子竟然当着自己的面秀恩爱!想拐带宝贝闺女强行给他加餐添狗粮是不是?没门! 陈嘉遇微笑颔首,“女婿给岳父挑刺,应该的。” 扈清本想呛他几句,至少得让臭小子主动老实地交出《甲先生和丑小姐》全本,但瞄一眼闺女搁在一旁的鸭舌帽…… 不能太过。 男人之间的较量,私下就好,别当着女儿的面。 于是他说:“陈嘉遇,你还没过门呢,乱叫什么。” “清导,你在我面前自称老子——” 陈嘉遇突然停顿,紧接着在对面父女俩的注视下,一字一句地道:“很久了,不差一道门。” 扈清眼睛瞪直:“气话都听不懂,你有没有……” “哎!” 扈晓一声叹息打断亲爹话头,随后目露幽怨:“跟你们俩在一块,我好像是多余的。” 话落,她佯装失意,低头垂眸给自己倒酒。 “不准喝。” 陈嘉遇语气强硬,连酒带杯子,全部没收。 扈晓伸出左手,紧盯着对面男友:“拿过来。” 两人对峙,扈清优哉游哉地吃着碗里鱼肉,他很想知道,臭小子的倔脾气碰上宝贝闺女会怎么样。 二十秒不到,陈嘉遇当先让步,“你想喝就喝吧。” 扈晓拿过酒瓶,利落地倒出两杯,转而对着扈清道:“老爸,第一杯敬你,这些年我太不懂事,你受累了。” 鲜美鱼肉刚送到嘴边,突然连同筷子一起掉落。 扈清瞬间手足无措起来,内心激动又慌乱,不知该先抽纸巾,还是该先接过酒,最后他抬手摸向后脑勺,笑着感叹:“好闺女!” 流浪在外的闺女要回家了,他这个老父亲,终于等来这一天。 一口喝尽杯中酒,畅快无比。 扈晓握着酒杯,正想效仿亲爹模样豪迈痛饮,冷不丁陈嘉遇突然出声。 “小混蛋如果喝醉,我会大摇大摆地把她抱回酒店。” “……” 大摇大摆,抱回酒店,那还得了! 手指摩挲着杯子,扈晓可怜巴巴地看向陈嘉遇,央求道:“就喝一点点。” “舔一下都不行。” 陈嘉遇眉头蹙起,分毫不让,“召唤男朋友挡酒,你都不会?” 扈晓还想挣扎,扈清却说:“闺女,让他代你。” 于是,两个大老爷们开始拼酒,扈晓这回真成了多余的。 每次抗议,亲爹送来男友处理过的鱼肉,而陈嘉遇眼神深邃迷人,他说:“乖啊扈晓,我喝醉之后全指望你了。” “你别醉啊。”她焦急道。 “晚了。” 陈嘉遇如此说,扈晓以为他已经喝醉,结果身旁传出“嘭”地一声响,亲爹趴在了桌子上。 * 钟大年开车来接人的时候,喝醉的扈清一身蛮力推推搡搡,扈晓和陈嘉遇联手,勉强应对。 “清导!” 见三人踉踉跄跄,钟大年快跑上前,想要替换扈晓。 扈晓深吸一口气,吩咐道:“你去左边。” 老实的大块头没有多问,迅速换下陈嘉遇,揽过扈清胳膊架在肩头,承载大半力道。扈晓顿时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星星看着没事,其实也喝得差不多了。 终于将扈清扶入后座,扈晓热出一身汗。 钟大年直接把温度调低,瞅了眼坐在副驾驶闭目养神的陈嘉遇,扭头问:“晓晓,谁灌醉了谁?” 扈晓用湿巾擦拭着亲爹额头上的汗水,叹了口气道:“我一挑二,灌醉他们俩。” “对哦,这么明显的事,我竟然没看出来。” 话落,他发动车子,“我送清导回酒店套房,陈嘉遇……” 此情此景,要怎么安排已经杀青的陈嘉遇,作为导演第一助理,钟大年心里实在没谱。 扈晓说:“到酒店后,让管言来接他。” 钟大年摇了摇头,“管言今天中午就回了C城,陈嘉遇有个快递,还是我帮忙签收的。” “他怎么一个人提前回去?” “谈合作,演员都是一部戏杀青,奔向下一部,管言已经算是慢的了,好在陈嘉遇各方面条件优秀,不用担心无戏可拍。” 扈晓暗暗思量,管言不在,其余人她不放心。 “大年,清导交给你了,陈嘉遇我来安排。” “好的。” 两人说定,车内瞬间安静下来,空调开得低,周遭变得凉快。 扈晓拿过抱枕,取出里面的毛毯给扈清盖上,随后又倾身往前,右手探向陈嘉遇胳膊。 指腹刚触及男人温热的皮肤,手腕便被捉住。 陈嘉遇睁开眼,垂眸看向偷袭自己的手,匀称有致带着些老茧……熟悉的!从手腕到掌心,大手慢慢滑动,转而与小手十指相扣。 扈晓稍微用力一握,男人立刻转过头来,他静静地看着扈晓,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泛着无辜懵懂的光。 不期然的一个眼神直抵心里最柔软的角落,扈晓拍了拍胸口,轻声问“冷不冷?” 陈嘉遇微微瘪嘴,神情委屈:“不冷,痛。” 扈晓:“……” 唔,撒娇的星星,真想捧在手里含在嘴里。 于是,她很自然地侧身低头,亲吻星星手背。 陈嘉遇心满意足地转头,嘴角勾出的弧度,仿佛得到天地间最好的礼物。 司机钟大年闻到了甜丝丝的狗粮味道,正纠结于要不要出声询问调高温度,自家导演立刻来救场。 “阿楚,咱们乖巧的闺女——” 喝醉的人发出嘿嘿笑声,“又懂事了!” 扈晓不可思议地看向亲爹,这是要酒后吐真言? “晓晓会回家。” 扈清打了个酒嗝,欢喜道:“我也有家可回了。” “但她有了男朋友,会结婚生子。”声音随之变得低落,“到时候,我又得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 “阿楚,你什么时候回来?” 第87章 都给你 亲爹的酒后真言,句句诛心。 闺女回家,我便有家可回——扈晓想,原来这五年,他们父女俩在同一个频道上,都是无家之人,只是自己把家的希望寄托于父母的婚姻,而老爸的家则在于女儿归来。 扈晓长叹一声,如今自己醒悟、回头,有陈嘉遇。 但老爸是否还能等来阿妈,谁也不知道。 闺女比亲爹幸运。 她拧干毛巾,走出洗浴间,陈嘉遇安安安静地坐在玄关处的单人沙发里,扈晓给他擦过脸后,蹲了下来。 “陈嘉遇。” 她拉着男人修长洁净的手指,慢吞吞地说:“我想……多陪陪老爸。” 陈嘉遇垂眸看她良久,随后拍了拍大腿,“靠过来,换个舒服的姿势。” “你究竟还有几分清醒?” 扈晓坐在地毯上,软骨头般靠向男友大腿,抬眸询问,“我说的话,你领会到其中意思了吗?” 男人抬手,一下又一下轻抚她秀发,“那是老子,我们一起陪。” 她本意是委婉表达晚点结婚,陈嘉遇的回答,扈晓迷惑了,“怎么个一起法?” “你阿妈。” 陈嘉遇揉了揉太阳穴,“头疼,睡一觉再说,嗯?” 提及阿妈,扈晓便已明白其中意思。 解铃还须系铃人,所有事情的根源都在阿妈身上,为什么息影离婚,为什么逼她放弃梦想,这两个问题一直压在心头,没有答案。 五年都没有弄清的事,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 扈晓起身,“来,我扶你到床边。” 陈嘉遇纹丝不动,视线瞟向卫生间,“我要洗澡。” “你自己能行吗?” “能。” “咳,我这没有你换洗的衣服。” “穿睡袍。” 男人眉头轻蹙,醉后仍不忘原则,“床一人一半,今晚你不准越线。” 扈晓疑惑到挠头,“我昨晚越线了?” 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陈嘉遇颇为无奈地斜睨她一眼,“你昨晚一直赖在我怀里,从没过去,何谈越线。” 赖? 扈晓想,这词用得真到位。 嘴角高高扬起,她感叹道:“我真是走了狗屎运,与全剧组都想组CP的卫公子同床共枕,还睡在他怀里。” 陈嘉遇本已走入卫生间,听闻这话又探出头来。 “那么多人争抢,你这个正牌女友,不表示一下?” * 陈嘉遇去洗澡后,钟大年非常主动又贴心地送来了行李箱,外加一个快递。 那个快递,扈晓很熟悉。 是礼物。 陈嘉遇坚持要当面拆的礼物。 呵,回想起来也是一番唏嘘感叹,给男友挑内裤的时候,巫云尚未掉马,自己还抱着甜蜜爱情有一天是一天的心态。 如今礼物抵达,她已经越过那道坎。 的确该好好表示一下。 22:49 巫云:#卫公子,我可以# 老公辛苦了。 微博刚发出,暖兔秒速抵达,抢占沙发——不辛苦,你躺好了,老公还可以大战三百回合。 扈晓看后哭笑不得,美少女怎么能张口就开车。 殊不知,美少女不仅开车,还讨赏。 彼时陈嘉遇刚从行李箱中翻出睡衣,手机响起,王嘉悦来电。 “哥哥,你得感谢我。”她语气欢快。 “谢你什么?”男人拿过一旁的快递,漫不经心地问。 “礼物啊,没有我的话,嫂子哪里会想到给你送红内裤。” 时常联系,关系近了,王嘉遇脸皮超厚,“送内裤是多么好的嘿嘿嘿契机,哥哥你把握住了对不对?” 内裤! 陈嘉遇垂眸看着寄件人——巫云,嘴角闪过一丝玩味,这个盒子拆不下去了。 对着电话那头,他尽量语气严肃:“瞎说什么,皮痒了是不是?” “我没瞎说。” 王嘉遇瘪嘴控诉道:“夜深人静,嫂子都喊你老公了,哥哥还想抵赖?” 喊老公! 陈嘉遇心头一跳,惊得直接看向女孩口中的“嫂子”。 接受到男友灼灼视线,扈晓误以为对方在询问快递的事,她点头小声道:“礼物是我送的。” 陈嘉遇无声地笑了起来,转而继续问王嘉悦,“她什么时候喊的?” “十几分钟前,嫂子发微博说——” 王嘉悦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道,“老公辛苦了。” 话到这里,陈嘉遇的心思全跑到了女友身上,他径直打发人,“你想要什么样的感谢,下次再讲。” 扈晓闲适地窝在沙发里,瞅着沐浴过后一身睡袍步步逼近的帅气男友,再瞄一眼他手中的礼盒,顿时口干舌燥。 他……他不会是要当面拆礼物吧! 卡在这个节骨眼,自己要不要说一声:咳,好巧,我送的礼物你刚好用得着。 “扈晓。” 男人将礼盒随意放在她腿上,随后双手搭在沙发两侧,慢慢俯身靠近。 “是要拆礼物?” 问这话时,扈晓下意识往沙发里缩,真是奇怪,自己的沐浴露,怎么一到陈嘉遇身上,味道好闻到勾人。 她暗暗深呼吸,随后睁大了眼睛,睡袍襟口随着男友俯身的动作敞开一角,她看到了一片肌理分明的胸膛。 唔,这会不止是好闻,还想啃一口。 “礼物以后再拆。” 陈嘉遇猛然低头亲啄女友嘴角,随后明知故问:“你发微博了?” 双臂勾住男人脖子,扈晓笑意盈盈:“是啊,正牌女友光明正大宣誓主权。” “我去盖戳认证。” “不行!” 扈晓急了,“你不准回应,评论点赞也不许。” 陈嘉遇知道她的心思,故意为难:“你这么没名没分地委屈我,总得给些甜头。” 指腹轻点男人好看的唇角,扈晓觉得,星星想要什么样的甜自己都能给。 “你说。” “我要你说——” 黑白分明的眸子流光溢彩,陈嘉遇缓缓道:“你刚才发的微博,我想听。” 扈晓很自然地张口:“老公……” “嗯。” 陈嘉遇快速应声,低笑道:“我不辛苦,所以后面内容省略,你只说前两个字就好,继续。” 反应过来,扈晓突然有些脸热,她推搡近在咫尺的胸膛,“你讨厌。” 陈嘉遇开怀大笑,随后将人从沙发上抱起,原地转起圈来,“小混蛋是宝藏女CV,我今晚有耳福了。” * 大概是喊顺了口,翌日道别,亲爹跟男友说悄悄话,扈晓被撂在一边有些不耐烦,催促道—— “老公,你快点!” 话音刚落,两个男人同时看了过来,陈嘉遇嘴角含笑,扈清目瞪口呆,随后一巴掌拍向身侧人肩头。 “臭小子,对我宝贝闺女好点。” “一点怎么够?” 陈嘉遇微微侧身,压低声音道:“岳父,甲丑目前没有完整版,晓晓只写了上部。广播剧你如果想听,我这儿有资源。” 扈清拧眉,“盗版我不听。” “哦,那算了吧。” “行了行了,发过来。”扈清气呼呼地道:“反正是我宝贝闺女出品,以后她结婚,我多备嫁妆。” 陈嘉遇突然觉得自家岳父有点可爱。 嗯不愧是养育小混蛋的人。 与扈清告别之后,扈晓和陈嘉遇并没有急着返回C城,而是直奔凌云山,探望云楚。 夏日山间,清爽宜人。 不同于上一次的匆匆,这次扈晓勾着男友手指,轻轻摇晃,边聊天边往前走。 “我在云城市中心出生,待到小学二年级离开,这风景如画的凌云山,二十岁才得见。” “如果阿妈没有隐居,我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踏入凌云山。” “第一次来,那时候我刚退役,得知父母离婚,怒气汹汹,甚至想过软的不行就用强的,把阿妈背回去。” 说到这,她笑道:“部队打磨两年,我是真有那个力气。” 陈嘉遇轻捏掌心小手:“那两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起初很难,特别想当逃兵,但想着回家后一切还能好起来,咬咬牙继续坚持,渐渐习惯,反而有些喜欢。” 回想那段凡事听指挥,流血流汗不流泪的时光,扈晓感叹道:“那时候生活很简单,只有训练,闲下来时我就练声。” 陈嘉遇摇头失笑,“我那时候也很简单,每天功课,得闲就去跑龙套。” 扈晓说:“那你肯定忙得没时间想我,好巧,起初两年我也很少想你,因为不敢回忆,也因为我既不知道你喜欢我,也没意识到自己喜欢你。” 男人笑骂起来:“你这个混蛋,后三年才开始想我的?” “嗯,不仅混蛋,我还很傻。” 扈晓抬腿将脚边石子踢向远处,“事情过去两年才反应过来,阿妈是铁了心要息影离婚,而我的梦想从休学那刻起,就没了回旋的余地。” “意识到彻底失去,我才开始回想。” 她突然向下脚步,望向身侧人:“陈嘉遇,后来的三年,是你温暖了卑微又胆怯的我。” 陈嘉遇伸手揽住她腰身,使力往身前一带,咬牙切齿地算账:“我温暖你,你却见我就躲。” “靠太近,犹如飞蛾扑火,好热的。” 她推着男友胸膛,一句话既是指过去,也指当下。 陈嘉遇听后反而搂得更紧,同时伸手摘下她的草帽扇起风来。 两人抱在一起笑闹推搡,冷不丁突然传来咳嗽声。 “咳咳——” 云楚站在不远处,眼神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第88章 都给你 四月底,女儿一反常态来到在凌云山的时候,云楚迅速将人送走,一晚都没留。 如今六月初,女儿再次出现,身边有一个摘了她帽子扇风的年轻男人,搂抱谈笑,应该是情侣。 云楚所有情绪都在那两声轻咳里,音落,眼神归于平静无波。 扈晓听到熟悉的声音,迅速从陈嘉遇怀里退出,她规规矩矩地站好,手指有些紧张地摩挲着裤中线。 “阿妈。” 她语气特别轻柔,像是怕惊扰谁的好梦。 云楚微微点头,视线扫过英俊男人,转而又落到女儿身上,“男朋友?” 陈嘉遇握住女友不安的手指,主动接过话头,“阿姨你好,我是陈嘉遇,晓晓的未婚夫。” “未婚夫。” 云楚轻哂,“难怪肯带来见我,行了,见也见了,下山吧。” 下山? 只打了个招呼的扈晓惊讶至极,她急得提高嗓音:“阿妈,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云楚神情淡淡:“我同意这门亲事。” 闻言,扈晓看一眼阿妈,再看一眼男友,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来这儿之前,她很怕阿妈反对,如今只一个照面便被首肯,心中的茫然无措反倒多过欢喜。 见惯了大场面的陈嘉遇也被整得有些懵,这就同意了? 不得不说,岳父和岳母的画风大相径庭。 而且,小混蛋在亲爹面前颇为硬气,换作阿妈,小心翼翼又乖又怂。 陈嘉遇清了清嗓子,有些生硬道:“谢谢妈。” 话落,他走近几步,伸手拿过岳母手中的菜篮子,“女孩子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总是分外想念妈妈,晓晓最近焦虑忧愁怕这怕那,很让人担心,我哄不好,岳父也没辙。” 云楚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声妈微微愣神,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伸手碰到菜篮子,下意识想要拒绝,又听到女儿似有婚前恐惧症…… 她顺势而下,任女婿帮忙提着菜篮子,随后瞥一眼傻愣愣的女儿,不置一词当先往前走。 陈嘉遇见状嘴角微勾,招手示意女友过来。 扈晓早已傻眼,她比谁都惊讶。 首先,初次见面,陈嘉遇竟然如此热络,改口叫妈的速度堪称火箭;其次,自己没有焦虑忧愁怕这怕那;最后,阿妈竟然改变决定,默许他们留下。 这太匪夷所思,毕竟上次,日落西山,她只借宿一晚都没有得逞。 女友杵在那半晌没动静,陈嘉遇几步靠近,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捏,低声道:“小混蛋,我试出来了,阿妈很关心你。” 屡屡遭嫌弃经常被驱赶的扈晓:“真的?” * 云楚住的小木屋位于半山腰上。 一路行走眺望,陈嘉遇发现,凌云村很有趣,俯瞰山脚的建筑人应该口不多,但矗立在山间独立又隐私的小木屋,一座又一座…… 粗略计算,像是每家每户都在山上搭建了屋子。 远离尘嚣山明水秀,凌云山的确是休养避世的好地方。 三人到家时已接近晌午,云楚直奔厨房,留下一对小年轻坐在门前聊天、择菜。 看着高大英俊的男友屈腿坐在小木马扎上,扈晓觉得特别滑稽,她拿起一根蕨菜轻挠男人手背。 “老……我老实跟你说啊。” 她非常谨慎地往身后瞄了瞄,随后压低声音继续:“阿妈做的饭没有肉,而且味道一言难尽,你多担待,实在吃不惯靠演技也得撑下去。” 陈嘉遇高深莫测地瞥她一眼,旋即抢过蕨菜,迅速捉住女友小手,边用菜梗打她掌心,边问:“老……老实说,嗯?” “嘶!” 掌心突然遭袭,扈晓被刺激得轻嘶一声,不疼,但是痒! 几下不到,她笑着讨饶:“老,哈哈,老公,我说的是真的。” 陈嘉遇这才满意停手,一本正经地道:“不需要担待或者演技,对面坐着你,秀色可餐。” “哼,油腔滑调,阿妈才不会让我们面对面。” “那排排坐?” 两人正讨论座位问题,空中突然传来急促的喊声:“阿楚,今天下午你别出去,外面有——” 顶着大太阳,急匆匆赶来的云霖猛然看到坐在门口的青年男女,瞬间止住话头。 “霖爷爷好。” 扈晓迅速起身打招呼,紧接着摇晃男友手指:“喊人。” 陈嘉遇从善如流,目光落在年纪古稀蓄着白须的老人身上,“霖爷爷。” “好!好一个俊俏的小伙子。” 女孩的亲昵举止,足够云霖明白其中深意,他乐呵呵地问:“带男友来见家长?” 扈晓抿唇微笑:“是的,爷爷,他是我未婚夫陈嘉遇。” “哎呀,一转眼,晓晓都是要嫁人的大姑娘咯!”他感叹一番,随后又问,“你阿妈呢?” “在厨房做饭,爷爷找她有什么事?” “厨房啊!” 想到阿楚的手艺,再看看气质卓然衣着考究的小伙子,云霖瞬间做出决断,“你们俩安心择菜,我自己去找她。” 老人甫一走远,扈晓立刻靠在陈嘉遇怀里,闷笑起来。 “这么开心?” “嗯,霖爷爷的手艺登峰造极。” 说到这,她咂摸了两下嘴巴,“他去厨房肯定会帮阿妈的,老公,我们有口福了。” 陈嘉遇忍不住揉她脑袋:“小馋猫。” * 的确,那顿午饭,四菜一汤均出自云霖之手。 四人落座,八仙桌各占一方,云楚只在开场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嘉遇晓晓,这些都是霖爷爷心意,你们俩以茶代酒敬他一杯。” 随后再没有客套寒暄,只是认真而缓慢地吃饭夹菜,像在紧守“食不言”的古训。 扈晓自敬酒之后,低头垂眸大快朵颐,哪里有说话的功夫。 饭桌上,只有老人和小伙子,你问我答,虽然聊得干巴巴的,但却一直没有冷场。 “嘉遇今年多大?” “24岁。” “硕士刚毕业?还是已经参加工作。” “博士毕业,已工作。” 云霖暗暗惊讶,小伙不仅高高帅帅皮相上乘,这脑子也很好使啊,年纪轻轻博士学位,越看越满意。 “哪里人士?” “出生南城,后来迁入C城。” “C城好,大都市,晓晓也熟悉。” 话落,他又问:“家里有几口人?” 陈嘉遇微微怔愣,随后夹起一根脆嫩爽口的蕨菜放入女友碗中,“我没有兄弟姐妹,妈妈早逝,爸爸移民美国,所以如今家里——” “两个人。” 吃货扈晓迅速接过话头,笑嘻嘻地说:“霖爷爷,家里只有我和他,你再问下去我就要不好意思了。” 女孩直白的话语让云霖老脸微红,他叹息道:“爷爷是理解不了你们年轻人的新潮咯。” 缄默良久的云楚放下筷子,语气寡淡:“结婚前,两个人试着生活一段日子,挺好的。” 云霖:“……” 这是一个当妈的会对女儿说出的话?! 扈晓和陈嘉遇彼此交换一个眼神,瞬间达成一致——阿妈说得对。 * 婚前试试,云楚不止是嘴上说说,还是如此做的。 小屋只有两间卧房,天黑以后,她将女儿拉到一边,“晓晓,我是不会跟你同一间房,睡一个床的,你和陈嘉遇挤挤。” 虽然已经有和男友同床共枕的经历,但听到这话扈晓还是惊讶至极。 别人家的妈都是坚持跟闺女睡,防着女婿,而自家阿妈恰好相反,总是赶她。 “阿妈。” 她委屈轻唤,真的好想问问——我还是你亲生的吗? 云楚语气微凉:“怎么,还没结婚就胳膊肘往外拐,想来挤你阿妈?” “……” 扈晓被反问得哑口无言。 好半晌,她才挤出一句:“阿妈,你不担心我吃亏啊?” 女儿欲言又止的挣扎,云楚看在眼中,想到见面时陈嘉遇说的话,她按捺住性子问:“晓晓,你在怕什么?” 扈晓抿唇摇头,怕会失去你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是不是……” 云楚眉头紧拧,她并不想提及,最终还是问了出来:“是不是我跟你爸爸的事情,让你对婚姻心生恐惧?” “陈嘉遇是你自己选的,阿妈也看得出来,他爱你。” 云楚试探性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晓晓别怕,婚姻没有遗传性,全靠两个人一起经营。” 肢体碰触! 阿妈好多年不曾这样,扈晓迅速捉住她手腕,并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 “阿妈,爸爸也是你自己选的,二十几年的相爱相护,到头来说散就散,我想不通,我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这样。” “不,你不会的!” 神情平静的人突然激动起来,她大力挣开女儿的手,命令道:“扈晓,你不准像我!你肯定比我幸运。” 阿妈情绪不稳,扈晓顷刻胆战心惊,可是话说到这份上,她直觉真相就在前方。 迅速平复呼吸和心跳,声音也随之舒缓柔和起来。 “嗯,我很幸运,因为我有阿妈,同样的事情,她肯定会想尽办法帮助女儿避开的,是不是?” “对,没错!” 云楚神情执拗,犹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我早就帮你避开了,晓晓,你千万不要去拍戏。” 扈晓听得心尖一颤,“除了拍戏,还有没有别的要注意?” “有。” 云楚连连摆手赶人,“离我远点。” 第89章 都给你 扈晓暗暗握拳,极力克制情绪。 远离拍戏,远离阿妈,这两样对她来说本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但阿妈强行让一切变成现实。 风雪夜里女人爬上窗台,笑得冷漠又决绝,她问——如果让你在阿妈与梦想之间选一个呢? 扈晓选了阿妈。 然而后来,阿妈又一步步将她推开。 送她入伍参军,紧接着离婚、隐居,到如今她每年只能见阿妈两次,多了就会被赶走。 陈嘉遇试探一次便下结论说,阿妈很关心你,那时候她还有些不信。 现在信了,但是—— “阿妈,我不拍戏,离你远远的,就能美满幸福?” 这狗屁因果关系,打死,她也不服。 云楚被问得一怔,意识到自己激动之下说出了实情,她无所谓地笑了笑,“是的,能。” “并没有。” 扈晓深吸一口气,那些暗藏心底曾经无法说出的话终于爆发,“阿妈,我这五年并没有多幸福,反而过得很糟糕。” “每年,我专挑寒暑假来凌云山,并在你面前表现出一切都好的样子。” “其实我不好,在老师面前,我是一个逃课、留级、不听劝的问题学生;在老爸那里,我是长年累月不着家,害他担惊受怕的讨债鬼;在昔日朋友面前,更好笑了,我是躲躲藏藏的逃跑高手。” “没有梦想失去家的日子,我东躲西藏,浑浑噩噩,得过且过——” 扈晓吸了吸鼻子,眸中闪着泪光,低声轻问,“阿妈,你觉得这样的生活,美满?幸福?” 云楚伸出手,想抱抱女儿,犹豫迟疑最终放弃。 “这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 “你,都知道?” 扈晓紧紧咬住下唇,心里的难过几乎将人撕裂。 剥夺她最在乎的,看她痛苦挣扎而袖手旁观,阿妈呀,你真的是想让我幸福? 泪水在眼眶打转,扈晓努力往回憋,她不想哭。 云楚看得心头一紧,连忙解释。 “外面的情况我不知道,但我了解自己的女儿,她多出很多帽子,去祠堂寺庙都想戴着,不得不摘下后,会下意识低头躲避他人目光,如此畏缩胆怯,又怎么会活得恣意开心?” 视线滑过女儿柔亮乌黑的秀发,云楚说:“看到陈嘉遇摘下你帽子扇风的那一刻,我便明白,一切都已过去,我的女儿从自卑的深潭里走了出来。” 原来阿妈懂自己,泪珠终于滚落出来。 扈晓问:“所以,你那么快同意婚事,也是因为这个?” “陈嘉遇能做到,足以说明他的用心和分量。” 云楚轻叹一声:“晓晓,认定了他,就安心结婚吧,过去的事让它过去,别再胡思乱想。” “可是,不拍戏、远离阿妈就能幸福的说法,我既不明白,也不相信。” 早料定女儿不会信,云楚心中发苦,看来还需一味猛药。 “这么想知道,那我告诉你。” 嘴角浮出一抹诡异的笑,云楚问:“晓晓,潜意识里,你很害怕我情绪激动,对不对?” 扈晓眼神微缩,五年前阿妈情绪失控,以死相逼的场景历历在目,她心有余悸,的确怕。 “怕是对的,因为我也怕。” 她伸出自己的双手,“每当激动起来的时候,我控制不住地想出选择题,你应该记得,二选一那种。” 二选一惊得扈晓连连摇头,“阿妈,你别开玩笑了。” “是真的。” 云楚眼神幽深,神秘兮兮地凑到女儿耳边:“你听,未婚夫和阿妈只能有一个,选谁好啊?” “砰!” 猝不及防,扈晓吓得连人带凳全部翻倒,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呆滞。 云楚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给,蹲下来继续:“你爸爸也做过类似选择题,丧偶和离婚选哪个。” “阿妈!” 扈晓哭喊出声。 正在厨房洗碗的陈嘉遇听到动静,迅速跑了出来,只见女友坐在地上,岳母拍着她的背,似在哄人。 “一个玩笑就把你吓成这样,花脸猫,当心被嘉遇看到,嫌弃你。” “我不嫌弃她。” 陈嘉遇几步走近,手上沾着油迹,他用膝盖轻蹭女友肩膀,“来,让我看——” 话没说完,扈晓突然转身,一把抱住他双腿。 细微的颤抖从腿上传来,意识到扈晓在害怕,陈嘉遇哪里还有什么讲究,沾油的手往裤子上一擦,随后弯腰将人拉起,拥入怀里。 像是找到依靠,扈晓紧紧箍住男人腰身,使劲往他怀里钻。 陈嘉遇:“胆这么小?看来还是阿妈能治你。” 扈晓闷不吭声。 云楚心中五味杂陈,欣慰女儿有可依赖的人,遗憾那个人不再是自己。 “可惜能治不能哄。” 她感叹一声,随后吩咐:“嘉遇,厨房的活交给我,你负责把花脸猫哄好。” 陈嘉遇说:“妈,你坐着休息,我把花脸猫带到厨房去哄。” 话落,他弯腰将人打横抱起,转身离去。 云楚露出一丝欣慰笑容,这女婿越看越满意,女儿挑人的眼光真心不错。 * 陈嘉遇问扈晓被什么吓住,扈晓摇了摇头,默不做声。 直到半夜从噩梦中惊醒,胸口剧烈起伏,她喘着粗气,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探向身侧人鼻下…… 陈嘉遇瞬间睁开眼,捉住她的手问,“热醒了?” “活的。” 扈晓轻吁一口气,四肢并用爬进对方怀里,“抱我。” 将人搂入怀中,周身温度瞬间高出好几个度,陈嘉遇戏谑道:“醒来就往火炉里钻,看来不是热,做噩梦了?” “嗯。” 扈晓点头,小声道:“我梦见,有一伙人要把你扔下火车,把阿妈推下高楼,而我只能救一个。” 陈嘉遇有些惊讶,随后轻笑起来,“你醒后直接探向我鼻子,看来是选择救阿妈。” “对不起啊,陈嘉遇,你打我一顿出气吧!” “你又没做错,我打你干嘛?” “危难时刻我舍弃你,你不生气?” 扈晓疑惑地抬起头,坦诚道:“如果换做你舍弃我,我肯定生气。” 陈嘉遇捏了捏女友粉嫩的脸颊,“小混蛋,火车和高楼,真正有危险的是阿妈。” “……你这么理智?当真一点也不生气?” “梦里,我随你折腾。” 陈嘉遇垂眸看她,用一副公正公平地口吻说:“但是,你醒来后必须补偿我。” 扈晓:“陈先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怎么,不乐意?” 扈晓撑着男人胸膛,抬头亲吻他下巴,“乐意。” 陈嘉遇眉头蹙起,“今晚有点热,补偿……我还是存着利滚利,比较舒坦。” “哦,行吧。”扈晓故意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每次都是你先败阵。” “睡前,我还哄过你,醒来就折磨我,小混蛋,你良心不会痛吗?” 提到睡前,扈晓迅速收起玩闹心思,神情也变得凝重,她突然意识到,刚才的噩梦是因为阿妈那些话。 怀里人突然安静,陈嘉遇捏了捏她脸颊:“又怎么了?” “陈嘉遇,爸妈离婚的原因跟拍戏有关,阿妈逼我放弃演员梦,是为了防止我走她的老路。” 她抿唇道:“我怀疑阿妈有病。” 陈嘉遇摸了摸女友脑袋,“洗碗那会,你被吓得不轻,究竟发生了什么?” 扈晓一五一十把事情都说了。 随后紧紧抱着陈嘉遇,“阿妈最后说是开玩笑,可我好怕,梦想与她,我曾经已经做过一次选择。” “小混蛋怕什么,丈母娘那么满意女婿,不会让你二选一,竟然还为这个做噩梦,出息。” 扈晓正忧心忡忡,越想越毛骨悚然,冷不丁男友突然自夸,顺带贬她—— “脸皮厚如墙,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真想把你揍趴下。” “等我说完再揍不迟。” “你有发现?” 陈嘉遇挪动怀里人,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当然有,还是大发现,阿妈今天会跟你说这些,是因为她误以为你婚前恐惧。” “嗯,过去她从没跟我讲这些,话特别少,明知道我戴帽子的原因,也不点破。” “她很关心你,想要套出更多消息,这个婚前恐惧,可继续用。” “在阿妈面前演戏,我是小巫见大巫,被看出来怎么办?” “关心则乱,她看不出来的。” 男人轻敲她额头,“我们分工行动,小混蛋负责阿妈,害怕的时候,想一想她是在保护你。” 扈晓疑惑道:“分工,你负责谁?” “霖爷爷。” “他有什么奇怪的?” 陈嘉遇笑了笑,“我这个男朋友见家长,真正像个家长的,不是你爸妈,而是这位姓云的老爷爷。” “霖爷爷人忒好,我每次来凌云山都会去他家,我给他劈柴浇地,他给我做好吃的,关心一下我未来老公,说得过去吧。” “但是过了。” 陈嘉遇嘴角微勾,“明天,他肯定还会多方面考察我,你信不信?” 扈晓点头:“这个我信。” “等他来的时候,咳咳——”陈嘉遇突然坏笑起来,“把我们住同一个房间的消息透露给他。” “这不好吧。” “好,霖爷爷肯定急得把我接到他家里去。” 第90章 都给你 陈嘉遇注意到霖爷爷,不止是对方过于关心扈晓,还有一些细节,比如老人很熟悉岳母家一应物件的摆放,显然是常来。 有极大概率,最了解岳母隐居生活的人是霖爷爷。 早间五点,窗外鸟声清脆,陈嘉遇睁眼醒来时,怀里的小混蛋睡得正香。 男人轻手轻脚慢慢挪动,下了床,才敢俯身亲一亲女友。 熟睡的扈晓什么也不知道,但陈嘉遇凑到嘴边,她很自然地伸手揽住对方脖子,点水的“蜻蜓”瞬间沉了下去。 陈嘉遇:…… 我只是想尝一点甜头而已,多了难受,真的。 一次深吻,男人汗湿衣背,最后用枕头把自己换了出来。 再也不敢多待,陈嘉遇打算去刷牙洗脸顺带冲个澡,不料走出门还没来得及下楼,便瞧见霖爷爷提着鸟笼出现在小道上。 “嘉遇,起得挺早嘛!” 老人看见露台边的小伙子,仰头打招呼,站在横杆上的鸟儿发现陌生面孔,欢快叫唤,大秀存在感。 那一刻,陈嘉遇突然对早上遛鸟产生了新的理解。 心里微窘,他留下一句“霖爷爷早”,紧接着迅速下楼往洗漱间去了。 云楚在厨房烧开水,听到屋外谈话声,直接询问:“嘉遇,晓晓起来没?” “她还在睡。” 陈嘉遇答得自然,话落,人进入洗漱间。 刷牙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岳母真是神助攻,这会,霖爷爷肯定已经知道他跟扈晓住一间房。 的确,简单两句话把老人家震得不轻。 想起婚前生活一段日子的骇俗言论,云霖放下鸟笼,神情严肃地走向厨房。 “阿楚。” “你怎么又过来了?” 云楚将半块木柴塞进灶口,“我和女儿女婿,三个人加起来将近一百岁,饭菜能自己张罗。” 她语气透着不耐烦,老人也不在意,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咳,晓晓昨晚没跟你一个屋?”他确认道。 “晓晓为什么要跟我睡?是未婚夫不好?还是她还小?” “亏你还是个妈!” 老人气得吹了吹白胡子,“他们还没结婚呢,年轻人新潮,你这个当妈的不为女儿想想?” 云楚说:“我怎么没为她想?只是想的跟你不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你仍然保守、顽固。” “这事保守点没什么不好,晓晓是女孩子——” “她二十三岁了,是个有思想有主见的成年人!” 云楚盯着他,意有所指地道:“做长辈的,把关可以,细节别掺和,免得相看两厌。” 两厌…… 云霖猛然怔住,过了好一会才说:“我不跟你争,嘉遇今晚去我那住。” “年轻人如果愿意,随你。” “对了,你今天在家陪晓晓吧,昨天出现在山脚的狗仔,还没走。” “怎么会还没走。” 云楚拨弄着柴火,狐疑道,“难不成我在凌云山的消息暴露了?” 老人出声安慰:“别担心,我借着遛鸟的功夫,去探探口风。” * 得知陈嘉遇有晨练习惯,霖爷爷趁机把人喊上一道山间遛弯,他想得很实在,关系熟络了,晚上借宿才不会尴尬。 “凌云山信号差,也没空调,年轻人大多不喜欢。”老人笑呵呵地说:“嘉遇,你肯定也不习惯。” “信号没关系,温度也还好。” 陈嘉遇如实回答,暗忖只要某个小混蛋不贴上来,真心热不到哪儿去。 云霖有些意外,“不能与外界联系,真的没关系?亲朋好友以及工作诸事,都顾及不到。” “那些并非每天必须。” 陈嘉遇笑着问:“倒是霖爷爷,一个人住在山间,会不会想念亲友?” 云霖晃了晃鸟笼,“儿子女儿都走得远,自从老伴去世,我就不怎么想了,每天逗鸟种菜,倒也自在。” 两人闲话家常,边聊边往山下走。 陈嘉遇是放慢速度来回跑,远远看到背着相机疑似狗仔的两个人时,他迅速转身。 路过云霖身边时,他说:“还是爬坡跑,更能锻炼人。” “是这个理。” 云霖点头赞同,打算探探狗仔口风就往山上走。 不料一次简单搭讪,让老人神情凝重,如临大敌。 他径直把陈嘉遇请到自己家里,关上门。 “你是做什么的?”云霖眼神尖锐,再也没有之前的和颜悦色。 “?”陈嘉遇不解其意。 “我问你的工作。”老人心中愤懑,“你是演员,对不对?” “是。” 得到肯定回答,云霖冷着脸直接道:“以后,你离晓晓远点。” 陈嘉遇原本以为想要从老人这儿获取有用消息,至少需要半天,不料事情进展得如此迅速、突兀。 “立场。” 他语气平静:“你以什么立场说这句话?我跟晓晓的婚事,父母都已同意。” 白胡须因主人急促的气息不断抖动着,云霖咬牙切齿地说:“知道你是演员,阿楚肯定改变主意,至于扈清那东西,同意等于放屁!” 原来对方认识清导,听口气,关系很僵。 陈嘉遇紧抓关键信息,慢条斯理问:“因为我是演员,所以反悔?” “没错,阿楚不会接受一个演员当女婿。”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早就过时,我跟晓晓自由恋爱、结婚,无论何种身份职业,都会受到法律的认可、保护。” 云霖顿时噎住,当年啊,她的女儿就是被什么自由恋爱拐走的。 他急得低吼,“陈嘉遇,你如果真的爱晓晓,就离开她!” “理由。” 男人一字一句:“我不会放手心中所爱,更别说是在毫无缘由的情况下。” 云霖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最后在陈嘉遇走到门边时,终于豁了出去—— “我是晓晓外公,我女儿已经毁了,外孙女必须好好的!” * 担心女婿喝不惯山间泉水,云楚烧了两壶开水,随后又熬粥、煎饼,早餐快好了才去楼上喊女儿起床。 她推开门,瞥一眼抱着枕头睡得正香的女儿,并不走进,只是推开东边那扇窗,把阳光放进屋。 云楚敲击窗棱,“晓晓,太阳晒屁股了。” 明亮的光线打在脸上,扈晓本能地朝床内翻身,嘴里咕哝道:“老公,去熄灯。” 瞧这撒娇赖床的样,云楚暗道,女儿以前睡得浅,敲窗户就能把她喊醒,然而现在…… 不消说,定是女婿手笔。 爱,本就会水到渠成,她年轻的时候没有开明的父母,如今女儿,应该有。 云楚朝着床边走近几步,用严厉的语气喊:“扈晓,起床。” 扈晓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站在床边的纤瘦身影,她揉了揉眼,“阿妈?” “起床吃饭。” “现在几点?”扈晓哈欠连连,“陈嘉遇出去跑步了?” 她想,男友如果在,叫起这种事肯定不会是阿妈。 云楚淡淡一瞥,眸子里透着股嫌弃,“嘉遇晨练,你赖床,就不会学点好。” “我昨晚想了很多事,没睡好。” 扈晓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坐在床边,思及两人半夜商定的分工合作,她抬手拍了拍床沿。 “阿妈,你过来坐,我们聊会。” “你又胡思乱想什么?” 云楚有些烦躁,女儿如果一直这样,再好的婚事都得蹉跎殆尽。 没有办法,她走近坐下。 扈晓见阿妈并不挨着自己,她思索了一会说:“阿妈,婚后生活会比现在好吗?我看周围女孩,大多都是婚前宝,婚后草。” 过来人云楚以自身为例,强势辩驳:“想想你爸,婚后对我怎么样?” “很好,不说百依百顺,但也有九十九。” “这就对了,晓晓,你如果非要胡思乱想,那就往好处想。” “可是——” 扈晓突然瘪嘴,一副分外纠结难受的样子,“可是你们那么好,最终离婚了。” 云楚被噎得不轻。 她眉头紧拧,昨晚激动之下说过的话,决计不想再提。 “婚后是宝还是草,不能拿别的例子往身上套,我们就说你和陈嘉遇。” “啊?”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话题走向,扈晓惊讶出声。 云楚眉头舒展,“对,要什么例子?!就应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晓晓,阿妈问你一些问题,你顺着自己的本心回答。” 不情愿却又骑虎难下的扈晓:“哦。” “晓晓,你有没有想过这辈子不结婚?” “想过。” “什么时候?” 扈晓抿了抿唇:“退役归来的时候,三年前。” 云楚听后有些自责,暗忖自己的婚姻还是给女儿留下了阴影。 “和陈嘉遇相爱之后,有没有想过结婚?” “想过。” “如果阿妈不同意这桩婚事,你会放弃吗?” 扈晓顿时紧张起来,手指反复摩挲着膝盖,好一会才答:“阿妈,抱歉,我不会放弃陈嘉遇。” 女儿心意坚定,云楚松了一口气。 “晓晓,你的心思已经明明白白,怕什么结婚?” “我……”本来就没有恐婚。 “是陈嘉遇让你不安了?” 意识到这种可能,云楚这才关心与女婿相关的事,“你是他第几任,女儿?” 扈晓竖起食指:“应该是他初恋。” “他今年二十四岁了,之前没交过女朋友?” “国外留学五年,课业繁重,又有自己的工作室,哪有时间谈恋爱。” “这样啊——” 云楚思索片刻,随后瞄一眼床上的两个枕头,问了个不得了的问题,“晓晓,你们俩和谐吗?” “在一起后没吵过架。” “我指床事。”云楚面无表情道。 “……” “别不好意思,说实话,这关系到你下半辈子的幸福。” “没,没有。” 云楚震惊了,“没有?!” 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夜里搂着未婚妻,竟然…… “你不愿意?还是他没那个需求?” “他有需求,我没有不愿意。”扈晓垂着脑袋,脸色通红,“但结果是他去洗澡。” 云楚瞬间心情复杂起来,思考良久才缓缓道:“晓晓,必须是婚前,你挑个机会,大胆主动点试一次。” 第91章 都给你 扈晓有些挫败,谎称恐婚原本是为了套阿妈的话,结果谈到自己脸红心跳底儿掉。 而且陈嘉遇都被牵连。 担心越描越黑,她胡乱应下婚前大胆一试的建议,随后迅速溜下床,嚷嚷着饿了要吃饭。 有云霖作陪,母女俩既不担心陈嘉遇迷路,也不担心他饿着。 扈晓状似无意感叹:“阿妈,霖爷爷真好,我和陈嘉遇,来一个他关心一个。” 盛粥的动作稍稍停顿,云楚不咸不淡地解释:“听说他年轻的时候是个美男子,可能看你们俩像同类。” “还有这事,那我下次给他劈柴,要去看看照片。” “嘭!” 云楚把刚盛好的一碗粥重重搁到女儿跟前,冷声训斥:“劈什么柴,马上要期末考试了,你抓紧时间回学校,万一考不过再留级,我看你怎么跟嘉遇说。” 阿妈总有张口戳中女儿要害处的本事。 扈晓没有恼羞成怒,反而眼巴巴地望着眼前人,“阿妈,你如果能在我身边,时不时训我两句,那该多好!” 白粥的热气模糊了视线,云楚目无焦距地盯着,训斥是不想女儿看照片,但女儿的话让她心生酸楚。 晓晓今年二十三岁,是个大姑娘了,转眼就要结婚、生子。 而自己很少陪她。 以前忙着拍戏自我证明,女儿是放养的。 后来息影,有了大把时光,女儿却被赶得更远。 云楚摇头轻笑,“都是要结婚的人了,还想赖着阿妈。晓晓,往后能陪你的人是陈嘉遇,理解和爱是相互的,你别太孩子气。” “我怕孩子气不自知,有阿妈在一旁提醒,心里踏实。” “晓晓,记住阿妈的叮嘱,一年再来凌云山看我两次,就足够了。” “阿妈,我可以不拍戏,但不想远——” 扈晓的话还没说完,屋外突然传来霖爷爷怒气满满的声音,“陈嘉遇,是你把狗仔引来的,请你马上离开!” 母女俩对视一眼,迅速起身往外走。 云楚看见老人一下又一下狠推陈嘉遇,心中颇为不快,很久很久以前,老人正值壮年,也是这么推扈清的。 她眼神微眯,“怎么回事?” “山下那群狗仔子——” 云霖用尽全力,一把将陈嘉遇推向前,“就是跟着他来的!” 扈晓见状迅速跑了过去,不由分说把陈嘉遇拉到身后,展开双臂护着。 她看向老人:“霖爷爷,有事好好说,别急别动手,年纪大了容易闪到腰。” “晓晓,你阿妈如果被狗仔拍到,凌云山必定鸡犬不宁。”云霖摆了摆手,“走,你们俩赶紧收拾东西,走吧。” “陈嘉遇怎么会引来媒体?”云楚并不慌,揪住问题关键。 “你的好女婿,搞研究拿大奖,是个知名人物。” 云霖重重一哼,极尽讽刺:“二十好几的人,自己有桩事都拎不清,来见岳母也不知道把尾巴甩掉,做事毛毛躁躁思虑不周,阿楚,这门婚事,我觉得你该再考虑考虑。” 陈嘉遇捏了捏扈晓的手,当先出声:“我很抱歉,妈,对不起。” “不打紧,这次交学费,下回你就知道怎么做了。” 话落,云楚看向老人,“嘉遇晓晓原本也是打算今天走,下山路很多,你带着他们俩避开狗仔就好。” 扈晓心有不舍,轻轻喊了一声:“阿妈。” “晓晓,你听话。” 这三个字,云楚以前常跟扈晓说,如今知道女儿要结婚了,又别有一番滋味,人世变迁岁月如梭,愿她一切安好。 * 流云国际机场。 扈晓闷闷不乐,任陈嘉遇牵着走,手机里的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堆积成山,她也没心思理会。 陈嘉遇故意逗她,“小混蛋,你这是见了阿妈忘记老公?” 扈晓抬起头来,有些泄气地说:“我担心阿妈,只差一点点我就要问清所有。” “亲我。” 男人突然低下头,摘掉口罩,嘴角挂着神秘的笑,“亲一次,老公就给你补一点。” 扈晓火速帮他戴上口罩,“这里是机场。” “那我们回家再说。” 陈嘉遇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开心点,我已经从霖爷爷那知道了全部。” “全部!” 扈晓双眼发亮,“真的吗?” “嗯,真的。” “配合一下。” 她招手示意对方低头,“我现在就要亲你。” 男人目视前方老神在在,“这里是机场。” 扈晓前后左右迅速查看一番,随后道:“机场也可以,我速度很快的,保证不会被偷拍。” 陈嘉遇斜睨女友一眼,别有深意地说:“我喜欢慢的。” 返程路上,或威胁或撒娇,扈晓说到口干舌燥,都没能撬开男友的嘴,最后她佯装生气把头偏向一边,不知不觉睡着,滑入陈嘉遇怀里。 飞机落地C城已经是晚上九点。 扈晓又住进了学校附近的唯艺酒店,陈嘉遇好话说尽也没用。 现世报来得不要太快。 男人分外懊恼,抵着房门不想走,“老婆,我错了。” “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我错了。”陈嘉遇大声重复。 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扈晓将睡衣拿出扔到床上,这才慢悠悠地提醒:“前面那两个字。” 前面? 陈嘉遇瞬间回过味来,也不抵着房门了,大步走向蹲在行李箱边的人。 他半蹲着,大掌捧住女友的脸,欢欢喜喜地喊—— “老婆。” “唔。” 扈晓张嘴想应声,所有的话被男人好看的嘴巴灵活的舌头,强势吞吃。 蹲久太累,陈嘉遇将女友抱起,放到床上亲啄细吻。 胸口随着呼吸剧烈起伏着,扈晓脸颊泛出一丝红晕,她揽住陈嘉遇脖颈,解释道:“我没有生气。” “小混蛋,磨人精。”他连骂两句,随后精疲力竭般倒在了床上。 “机场或者路上——” 扈晓往陈嘉遇身边挪动,下巴搁在他胸膛,继续道:“都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假装赌气住酒店?” “因为你会跟来啊。”她笑嘻嘻地,匀称手指轻抚男人微皱的衬衫。 “回家没有酒店香?” “当然没有。” 扈晓打了个哈欠,“我累了,明天再面对管言比较好。” 不意她考虑到的是这个,陈嘉遇轻柔女友脑袋,“胖言对你有些误会,我原本打算卫初杀青之后,大家叙叙旧,结果拖到现在。” “那不是误会。” 想到赵邱彤的话,扈晓说:“是事实,我确实伤害了他的好兄弟,还因此影响到他的爱情。” 陈嘉遇忍不住捏她鼻子,“他的好兄弟现在心满意足,你如果非要揽责任,那就给管言介绍女朋友,免得他成天吃我们的狗粮。” “不是有赵邱彤?” “他们俩不是一路人。”顿了顿,男人又高深莫测地补了句:“当年分开是对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 陈嘉遇笑而不答,扈晓急了,爬到他身上挠痒痒,没一会,衬衫皱到没眼看,而衬衫的主人笑到岔气,都不讨饶。 小手摸着对方胳肢窝,扈晓冷脸威胁:“再不说我放大招了。” “咳,哈哈,你,你不松手。”陈嘉遇断断续续地:“哈哈哈,我怎么说?” “是哦。” 扈晓收手,“这总可以了吧!” 男人笑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他慢条斯理道:“霖爷爷是你外公。” “我要听的不是——什么,我外公?” 扈晓觉得有点玄幻,从小到大,她没有见过或者听说阿妈这边的亲戚,老爸给出的说法是——闺女,你阿妈是我从大山里捡回来的,早就没亲人了。 现在冒出一个外公。 “霖爷爷告诉你的?” “嗯,他亲口说的,而且拿出了一叠老照片,有阿妈,还有亲爹。” “他那么凶,赶你走,怎么会告诉你这些?” 男人调整姿势,让女友舒舒服服地枕在自己怀里,“霖爷爷生气赶人,因为他发现我是演员,而且这个演员,逼得他说出了所有。” 扈晓回想霖爷爷和阿妈的相处方式,如果真是父女,那肯定吵过架,所以—— “他不喜欢演员。” “可以说深恶痛绝,霖爷爷当年既反对阿妈拍戏,又反对爸妈的婚事,最后闹到了决裂,从此不相往来的地步。” 扈晓窝在男友怀里,手指摩挲着对方皱巴巴的衬衫,“难怪老爸不去凌云山。” “发现我是演员后,霖爷爷脸色大变,让我你离你远点。” “为什么,职业歧视?” “不是歧视,是恐惧,云家有个流传许久的说法——饿死不拍戏。” 陈嘉遇突然伸手勾起女友下巴,垂眸打量好一会,随后点头道:“同时还有一个现象,云家出美人。” 扈晓难过又好奇,眼巴巴等着下文,不意男友来这么一出,她顿时哭笑不得,“你正经点。” “我很正经。” 陈嘉遇低头吻了吻她额头,“霖爷爷是这么说的,饿死不拍戏正是他反对阿妈的理由。” “这简直是荒唐!” “阿妈当年也如此认为,所以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梦想和爱情,直到五年前,她突然息影离婚,同时放弃事业、婚姻。” 扈晓声音有些发抖,“是因为拍戏?” 陈嘉遇将人楼得更紧,“各项检测显示身体健康,但阿妈情绪激动起来,会控制不住地想毁灭点什么,那时她刚拍完《味尽》,里面的角色恰好带有毁灭色彩,所以只能归结于拍戏后遗症。” “所以阿妈怕了,拼死也要掐断我的演员梦?” “嗯,她怕。” 陈嘉遇握住女友的手,放到她心口处,叹息道:“扈晓,你的梦还在这里的吧!” 第92章 都给你 心里是否还燃烧着梦想的火花,扈晓没有回答,她扬手拍向男人手背。 “流氓,把手拿开。” 陈嘉遇纹丝不动,反而笑道:“真流氓,会直接摸着你的胸口问,而我的手掌与你心口还隔着一只手,所以我是正人君子。” 其实,无关流氓和君子,陈嘉遇是想让扈晓摸着心口说实话。 结果她选择插科打诨,实话假话都没说。 陈嘉遇并不纠结一个答案,因为他心里也有道难题——假如小混蛋的演员梦仍在,自己该支持还是阻挠? 思绪飘远,男人渐渐走神,他习惯性地捏了捏掌心小手…… 顺着这股力道,扈晓的左手挤压了一把自己左胸,那种感觉奇怪又羞恼,她顿时怒了。 “陈嘉遇,你要是想摸,直接来!” “嗯,什么?”他不明白。 扈晓使力抽出自己的手,随后气昂昂地挺了挺胸膛,“想摸就直接点,别隔着我的手。” 陈嘉遇足足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迅速别开头。 “我没想。” “……” 没想?!扈晓顿时更气了,一个翻身,干脆又利落地从男友怀里滚了出来。 床有多宽,离他多远。 身上力道消失,怀里空空如也,陈嘉遇这才意识到,话不应该是那么说的。 “咳。” 他尴尬地轻咳一声,随后迅速将女友捞了回来,“我嘴笨,该罚。” 扈晓抬手捏住男人下颌,向左转向右转,细细打量一番后—— “你这张嘴巴,厉害着呢!能让霖爷爷告诉你一切,还能让他在阿妈面前,不提你是演员。” “这不靠嘴,靠身份。” “什么身份?” “他外孙女的意中人。” 陈嘉遇眸中含笑,缓缓道:“霖爷爷疼爱自己的外孙女,不愿意她嫁给一个演员,也不愿她伤心,所以听闻拍戏只是副业,又勉强接受了。” 扈晓面露狐疑:“这么轻松就接受?没让你停副业?” 就知道瞒不过小混蛋,陈嘉遇怔愣两秒,紧接着—— “怎么办啊,老婆?” 男友一改冷静破天荒地露出恐慌茫然,扈晓瞬间紧张起来,“真有这要求?” 陈嘉遇重重叹息:“哎,外公和岳父都卡我婚事,一个说别拍戏,一个要求拿影帝,我就想结个婚,这么难的吗?” 扈晓哑然失笑。 星星这幅模样可真稀罕、有趣。 “你笑了。” 陈嘉遇收拢手臂,将人牢牢困在怀里,“气消了,对不对?” 扈晓微微点头,“不气了,你松开点,贴那么紧做什么,你又不想。” 陈嘉遇:“……” 这个坑必须今天填平,留到以后定成大患。 打定主意,他说:“我想——” 扈晓迅速捂住他嘴巴:“不,你不想。” * 夜深人静,扈晓闭着眼睛佯装睡熟。 直到头顶上方的呼吸变得均匀平缓,她才睁开眼,小心翼翼地抬眸看。 昏暗的光线里,男人双眼微闭神情沉静,唯有好看的嘴角微微下垂,似乎还在为“想不想”一事苦恼。 扈晓伸出手,试图提拉陈嘉遇嘴角的弧度,又担心把人吵醒。 “呼——” 她轻吁一口气,或大或小,想而不能的事情何其多。 以前,特别想知道阿妈为什么离婚,为什么逼自己改变志向,如今终于弄清,家和梦都难再回来。 扈晓心里分外明白,阿妈不会喜欢将脆弱、病态展现在人前,也不会愿意连累丈夫、女儿。 遗憾的是在这个三口之家,阿妈占据主导地位,他们父女俩习惯了言听计从,经年累月根深蒂固,现在就算联手恐怕也无法力挽狂澜。 关键在阿妈身上,要么好起来,要么改变想法。 凌云山倒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但愿两个要么至少能实现一个,不然老爸的等待终将落空,而自己的…… 扈晓抬手摸向心口处,梦想是否还在? 这个问题,答案应该是喝粥时没说完的那句话——阿妈,我可以不拍戏,但不想远离你。 是的,一如当年,她可以。 思绪万千越发没了睡意,扈晓很自然地想翻身,可人在陈嘉遇怀里,怎么翻? 最后,她轻手轻脚从他怀里爬出。 溜下床,瞅着男友睡熟的容颜,扈晓忍不住俯身偷吻那微微下垂的嘴角。 也许是触碰之后的条件反应,她发现,一吻作罢男人嘴角上扬,勾出一抹淡淡的欢喜。 扈晓颇为满意地笑了笑,随后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往卫生间走去。 她走远后,躺在床上的男人突然睁开眼,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小混蛋真甜! * 卫生间,扈晓坐在马桶盖上查看消息记录。 离开C城这几天,惊凰内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最明显的是退社潮。 事情起源《甲先生和丑小姐》下架,补偿终究无法安抚每一个人,心有微词,便产生了诸多怨言。 “资历老,就可以不把集体心血当回事?” “我加入惊凰是出于爱好、热血,不料被几个臭钱糟践。” “大型双标现场,社里对新成员是管,对元老是惯。” “任性妄为,独断专行,惊凰还是原来的惊凰?” …… …… 就在社里分派闹矛盾的时候,凝云宣布成立“霓虹中文配音团”,开始明里暗里挖墙脚。 惊凰好些成员退社之后加入了霓虹。 “哎!” 扈晓重重叹气,没料到甲丑下架会捅出一个这么大的窟窿,社长肯定焦头烂额。 眼下已经是凌晨三点,她思索片刻,最终在“惊凰十二少”里发出消息。 巫云:小伙伴们,闯祸的我回来了。 巫云:动摇惊凰五年基业,我是个罪人。 江啼竹:风雨飘摇,师姐莫慌,离开的是枝叶,留下的才是基业。 扈晓正惊讶于半夜三更还能收到回复,紧接着便看见,江啼竹把群昵称修改成了“惊凰基业”。 巫云:这什么操作? 江啼竹:有感而为,即使没了十二少,惊凰基业仍旧在。 老鱼:好一句枝叶基业,鼓掌.jpg 老鱼:@巫云回来就好,惊凰等着你卖命呢。 在看到没有十二少的那一刻,扈晓发现了群成员的变动,原本12人,现在只有9人。 她惊得睁大了眼睛,退社成员难道还有元老?! 巫云:十二、吴不眠、破天,他们仨呢? 老鱼:人往高处走,凝云能给他们更好的机会和资源。 江啼竹:先煽风点火,紧接着趁火打劫,凝云恶心到家。 巫云:社长,你的章程是什么?我全力配合。 老鱼:我这几天思考了很多,惊凰养膘五年,也是该淘沙减肥了,想走的留不住,随他们去。 老鱼:你们俩早些睡吧,等这波退社潮平息,我自有章程,惊凰不会倒。 江啼竹:鱼哥,稳。 巫云:我最近不会离开C城,随时联系。 * 晚上失眠,精神自然差些,外加心事重重注意力被分散,扈晓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尾巴。 下午四点半的阳光很晒,她并不撑伞,依旧戴着帽子,沿林荫道慢慢地走。 管言究竟安排了什么样的“龙潭虎穴”,不得而知,但去肯定是要去的。 半个小时前,扈晓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待会的叙旧你若敢来,往事一笔勾销!对了,我是管言,地址是……别敲错了门,听邱彤说你还是大学生,五点到没问题? 扈晓回:好。 她没有怀疑任何,因为地址是男友的家。 熟门熟路,扈晓轻而易举卡在五点钟摁下门铃,同一时刻,那个跟随她一路的尾巴终于跳了出来。 “巫姐姐!” 暖兔欣喜道:“竟然在这儿碰到你,真是太巧了!” 扈晓有些惊讶,“暖兔,你怎么在这?” “来看房子啊。” 女孩走上前,亲昵地挽住扈晓胳膊,“我在C大上学,想搬出宿舍到外面住,正找房呢。巫姐姐,你住在附近?” 问这话时,暖兔心中特别激动,她已经打听到哥哥在附近买了房,跟着嫂子相信很快就能知道具体位置。 扈晓微微摇头,“没有,我来找朋——” 话未说完,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特意磨蹭好一会才过来开门的管言,阴阳怪气道:“哟,扈晓,你竟然真敢来。” “胖言!” 暖兔一下子把人认出,她顿时两眼放光,“你竟然住这,我爱豆是不是也在?” 一声胖言让管言有些发懵,这个称呼,除了陈嘉遇没人……不对,还有个粉头也这么喊他。 所以,粉丝找上门了? 绝对不能认! 管言看向扈晓,粗声粗气地质问:“她谁啊?乱喊乱叫,你带来壮胆的?” 不等扈晓开口,暖兔往前跨出几步,伸出两根手指一下又一下戳管言胸膛,“胖狗,你什么语气,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 呃,胖狗…… 管言几乎绝望,眼前这位美少女肯定是暖兔,幸亏此刻嘉遇不在,也不知道明天搬家是否来得及? 他迅速拉住试图往屋里走的人,“小妹妹,私闯民宅犯法的哦。” 扈晓急忙出声:“管言,她是我朋友。” “说好了叙旧,竟然带不相干的人过来。” 赵邱彤站在玄关处,冷眼扫过拉扯不清的男女,一字一句地道:“扈晓,你连最基本的尊重和礼仪都不懂了吗?” 不料赵邱彤也在,扈晓微愣,随后道:“抱歉,我以为只是见管言。” “见管言,就可以随便带人?” 她轻笑一声,“扈晓,时至今日,你凭什么看不起管言?” 暖兔安静地听了几句,明白嫂子因为自己被欺负,她看向赵邱彤—— “这位老姐姐,你说谁不相干?我来见男朋友,关你屁事!” “你男朋友,是谁?” 管言小眼圆睁,瞬间紧张起来,他已经嘱咐陈嘉遇一定要把准老婆请来,难道就是身旁这位?! 暖兔颇为害羞地瞪他一眼,“讨厌,不就是上次给你买的内裤尺码小了点,还记仇呢?” 第93章 都给你 管言惊得目瞪口呆,他指着自己确认道:“你,你男朋友是我?” 暖兔笑容灿烂,伸手拍了拍对方胸膛,“不用装啦,晓晓不是外人,我们俩的事可以让她知道。” 话落,似乎才意识赵邱彤的存在。 她急得直跺脚,“哎呀胖言,这位老姐姐是谁,会不会把我们的事说出去?” 在初次听到“老姐姐”时,赵邱彤已经气得面无表情,随后又发现眼前的聒噪女孩竟然是……管言女朋友! 所有修养和演技瞬间破功,她脸色变得难看,转身就要往客厅走。 后知后觉,确认自己突然有了女友的管言:“邱彤,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暖兔不是我女朋友。” 听闻这话,赵邱彤身形微微一顿。 暖兔迅速甩开管言的手,点头附和:“对,我不是胖言女朋友,真的!老姐姐,你别乱想,更别乱说。” 赵邱彤怒不可遏,“谁爱管你们俩的破事?!” 话落,她冲进客厅,打算拿包走人。 看到房间气球鲜花喜气洋洋的布置,她才回过神来,今天目的是叙旧、虐扈晓。 自己怎么能在那个骗子面前灰溜溜地离开? 视线越过小声嘀咕拉扯不清的男女,赵邱彤看向扈晓,没好气道:“杵在门口做什么,不敢进来?” 扈晓僵在原地是因为纳闷,暖兔曾说要送礼物收买管言,她记得,但两人发展得是不是有点快? 管言一开始还质问自己暖兔是谁,但是刚才他说出了暖兔的名字…… 认识却假装不认识,有趣。 收起好奇心思,扈晓闻声看向赵邱彤,对方的怒气和鄙夷是那么的明显,乍一看特别陌生,稍微回想又觉得熟悉。 “想要你,别再消费我们。” “今非昔比,望你有点自知之明。” 扈晓有些意外,没料到赵邱彤在说出这两句话之后,还愿意叙旧。 她颇为自嘲地笑了笑,“今非昔比,我的确有点不敢进。” 赵邱彤:“呵,也有你卑怯的时候。” “巫姐姐。” 暖兔摆脱管言的询问,伸手拉住扈晓,笑眯眯地说:“你可是要睡爱豆的女人,到了门口说不敢进,我会信?” 扈晓:“……” 这个梗为什么还没过去! 在陈嘉遇那儿都没事,然而当着赵邱彤和管言的面,扈晓羞耻得直想掩面遁走,却被暖兔拉住。 看着两人亲昵的互动,赵邱彤感到心底被什么刺了一下。 她阴阳怪气地说:“扈晓最擅长欺骗,无论信不信,你都将成为一个笑话。” 暖兔听得眼睛微眯,脆生生地问:“这位老姐姐,你浑身带刺满嘴尖酸,是更年期提前了吗?” 赵邱彤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她蹭得一下站起。 管言见情况不妙,抬手指向墙壁,扯开自己的大嗓门嚷嚷道:“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他声如洪钟,带着焦急和惊恐,暖兔被吓得一颤,紧紧抱住扈晓手臂。 扈晓抬眸看向墙面,不过是用气球和玫瑰围出一个心。 她轻拍暖兔肩膀,“是你喜欢的玫瑰花。” “那可不止玫瑰花。” 管言紧紧盯着扈晓,坐等从她脸上捕捉到震惊和伤心,“那儿还会有婚纱照,新郎是陈嘉遇,新娘……你待会能见到。” “唉哟!” 不等观察到扈晓的表情,腿上突然一痛,管言痛呼出声。 缓过神来的暖兔,瞅几眼墙面,随后毫不客气地踹出一脚,“胖狗也敢吓唬我,踹死不论!” 管言一边躲一边嚷嚷,“你爱豆有女票,要结婚,得知这么劲爆的消息,就算被吓也很划算啊暖兔。” “我踢!” 暖兔声到腿到,十几次落空后,气息开始变得急促,“我觉得再揍你一顿,更划算!” 扈晓看着围绕自己打打闹闹的两人,惊讶又犯晕。 她明白,管言是故意的。 知道巫云是扈晓,等同于知道扈晓在乎陈嘉遇,管言是想用“他要结婚了,新娘不是你”来虐人。 可是…… 瞅一眼兴高采烈的管言,扈晓面露难色,假如现在说一声“新娘是我”,会不会天崩地裂? 越想越愁,扈晓眉头轻蹙,陈嘉遇怎么还不回来? “你不开心!” 发现目标情绪变化,管言迅速跑了过来,嘴角挂着奸计得逞的笑,他乐呵呵地说:“晓晓,脸色好差啊!走,我带你去开心一下。” 话落,管言迅速拉住扈晓手臂,“你第一次来家里,我带你四处看看,嘉遇为女友购置了很多东西,也不知道是否讨喜。” “不用看了。”我都很熟。 后面半句,扈晓没说,管言如此高兴,又有暖兔、邱彤在场,显然不是坦白关系的好时机。 管言神情恳切:“看,一定要看。” 二人拉扯间,暖兔飞奔而至:“胖狗,吃我一脚!” 管言非常灵活地以扈晓做挡,紧接着说:“停战,我带你去看嘉遇婚房。” 暖兔一手叉腰,喘着粗气,“成交!” “你们俩去看吧,我跟邱彤聊会。” “不巧。” 赵邱彤站了起来,“我要参观婚房。” * 管言作为引导,带着三人把房间看遍。 暖兔一路笑声不断,哥哥要结婚了,她很高兴;此刻的自己像个披着青铜外衣的王者,越发高兴。 瞄一眼胖言和赵邱彤的背影,暖兔做了个鬼脸——两个憨货,竟然想利用哥哥的恋情来虐嫂子。 “哈哈哈……”她忍不住大笑出声。 “你这么高兴!” 管言心里开始发毛,再也不能从一脸愁容的扈晓那感受到欢乐,因为他很清楚,暖兔并非自己女友。 看现在的架势,难道真是发小的准老婆? 血压似乎瞬间飙高,管言急忙走到一边给陈嘉遇打电话,“工作室进展如何?现在还没回来,去接未婚妻了?” “没去接她,Deep Fish落户C城,事多。” “你咋能不去接?” 管言急了,自己的虐扈晓三部曲,高潮就是一对璧人牵手回家撒狗粮,怎么能没有? “陈嘉遇,你要还把我当兄弟,现在就去接!” “……扈晓和赵邱彤都到了?” “早到了,还有粉丝暖兔。” 说到这,他压低声音嘱咐:“待会对暖兔好点,她可是你的铁杆粉丝,这段日子没少给我提建议。” 想到自己还欠王嘉悦一个奖励,陈嘉遇应声:“嗯。” 简单一个嗯,管言听着像是天籁,如此看来,暖兔不是发小女友。 “那就这样,限你半个小时内回来,带上未婚妻。” “我马上到家。” 管言风一样往玄关处跑,“没带女友,不准进门!” 陈嘉遇没想到只是点了一下结束通话,门就被抵住,他颇为无奈:“胖言,别让人看笑话。” 人? 他身旁有人!肯定是未婚妻。 管言往后看一眼被自己的喊声引过来的暖兔、扈晓、邱彤,紧接着迅速拉开门,脸上洋溢着最灿烂的笑容。 “初次见面,开个玩笑,别——” 话到这里他猛然顿住,门口只有发小!管言特别不甘心地走到门外,看了又看,随后哀嚎起来。 “嘉遇,你骗我!” 他一把将人扯住,咬牙切齿地问:“说好带未婚妻的呢?” 陈嘉遇慢条斯理地换好鞋,紧接着嘴角微勾,“她来了。” 管言焦急道:“在哪?” 玄关处站着三个人,距离最近的是暖兔,其次是赵邱彤,最后是扈晓,陈嘉遇的视线落在最远处,正要说在那,不料对方摇了摇头。 “咳。” 领会到小混蛋的讯息,陈嘉遇拍了拍管言肩膀,“她来了,但是中途接到电话,要加班。” 管言:“……” 真想哭,没有高潮狠虐扈晓,这一笔勾销,巨亏啊! * 心中郁闷,嘴里的饭菜都变味。 管言放下筷子,百无聊赖地观察桌前几人—— 美少女暖兔最为开心,一会要吃这个一会想吃那个,请回来的厨师基本都在为她忙活; 邱彤一如既往斯文、节制,从她的吃相里,看不出美味佳肴和粗茶淡饭的区别; 扈晓,曾经一根豆芽都能吃出18秒的人物,如今给她18秒,大概能吃掉一碗饭,她身前的桌面很干净,油渍、骨头之类一概没有。 可真够奇怪的! 管言如此感叹,随后发现嘉遇更奇怪。 只见他碗里饭菜未动,时不时看向扈晓,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管言眉头一跳,发小都是要结婚的人了,可千万别因为一次叙旧,整出一段余情未了死灰复燃! “咳咳。” 他重重咳嗽,在众人看过来时提议道:“吃得也差不多了,我们玩个游戏?” 暖兔看热闹不嫌事大,她说:“多年未见,最适合玩真心话和大冒险,想问的话想做的事,都变得理直气壮。” 管言连连点头:“这个好。” 赵邱彤瞟一眼扈晓,紧接着说:“我同意。” 管言一锤定音,“三票通过!” 扈晓:“……” 陈嘉遇:“……” 暖兔麻溜地把桌子中央的菜端到自己身旁,管言扯过餐巾纸擦干净油渍,赵邱彤取过一个空酒瓶。 “我来开场。” 话落,赵邱彤径直转动酒瓶。 扈晓还在因三人配合默契而愣神,转动的瓶子停了下来,瓶口距离自己最近。 管言像是撞到宝:“这五年,交过几个男朋友?” 赵邱彤不甘落后:“当年你为什么接近陈嘉遇?” 暖兔笑眯眯地:“刚才的默契呢?” 第94章 都给你 眼神扫过迫不及待的管言和赵邱彤,陈嘉遇一本正经地问:“这是在玩真心话和大冒险?” 管言小眼圆瞪隐有怒意:“当然是,你别打岔。” 赵邱彤轻笑道:“扈晓,两个问题,你选一个答。” 陈嘉遇微微颔首:“选一个很对,扈晓,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终于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的赵邱彤和管言:“……” 暖兔:“哈哈哈,我从来没见过提问这么积极的学生,胖言、老姐姐,你们俩让我大开眼界。” “我不管。” 管言直接耍横,“扈晓,你必须真心话。” 自知躲不过的扈晓:“一个男朋友。” “五年就一个,真是深情啊!” 得知陈嘉遇离开后扈晓交过男朋友,管言面露喜色,非常豪爽地说:“这顿饭后,过往一笔勾销。” 暖兔横看竖看,都觉得管言是憨货,她笑眯眯地纠正:“这顿饭后,过往会更加深刻。” 一个啊,不就是只有哥哥。 瞧,平素清冷自持的人这会连嘴角的笑都控制不住了。 暖兔催促道:“巫姐姐,转瓶子!” 扈晓纹丝不动,因为桌子底下,陈嘉遇突然握住她的手,使劲抽、轻轻挠,都没有效果。 她看向赵邱彤,“你的问题,我一并答。” “当年接近陈嘉遇纯属气不过,那时候觉得他伤女孩子的心犹如切萝卜白菜,所以我也想把他当萝卜白菜切一回。” “你却跟我说是喜欢。”赵邱彤冷笑一声:“骗子。” 提及这事,管言来了脾气。 他伸手拿过酒瓶,大声道:“切得还挺深!扈晓,就你过去做的混账事,今天根本没有转瓶子的资格!” 扈晓压根儿不在乎转瓶子,只觉那句切得挺深,听着就已经很痛。 陈嘉遇捏了捏掌心小手,平静表态:“我也不转。” “随你。” 肉嘟嘟的手稍微使力,酒瓶便在桌面顺时针转动起来,一圈又一圈,管言祈祷瓶口向着扈晓,奈何—— 正对着自己! 场面一下子变得好笑起来,暖兔迅速出声:“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管言噘着嘴很不高兴:“真心话。” 暖兔当先抛出问题:“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气氛猛然从好笑转向尴尬。 陈嘉遇眉头微蹙,一个眼神扫过,暖兔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随后想到扈晓也在,她又大胆起来。 “快答,别婆婆妈妈gay里gay气的。” “你!” 管言分外窝火,gay里gay气让他很自然地看向赵邱彤,结果发现对方正偷瞄陈嘉遇,似乎是在探究他们兄弟之间的某种可能性。 窝在心里的火终于爆发出来,他梗着脖子答:“比嘉遇晚几个月!” 一声过后,空气安静到诡异。 “晚几个月”背后隐含的信息当真可怕,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统一看向陈嘉遇。 有管言作证,这么说网上流传的第一次24岁是真的? 陈嘉遇只觉得一口黑锅罩在头顶,那瞬间,揍扁胖言的心都有。 桌下,他紧紧握住想要撤离的小手。 管言见陈嘉遇冷若寒霜,误以为发小是正经严肃面皮薄,遂打趣道:“都是经验人士了,这点——” “你闭嘴!” 再说下去,陈嘉遇真怕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暖兔颇为满意,她对管言竖起大拇指,“答得漂亮!继续,自己转自己的骚操作,不要停。” 管言暗暗磨牙,这时候他最想转到暖兔,把刚才的耻辱还回去。 不料,接下来的一次又是自己。 赵邱彤问:“在你心中,兄弟和女友哪个排在前面?” 管言:“!” 大冒险绝对更适合自己。 他绞尽脑汁,最终想出一个不撒谎的机智答案:“没有女友,不知道。” 赵邱彤轻轻一笑,也是,准女友和女友虽然只一字之差,却相隔千里,是她痴心妄想了。 管言根本不知道赵邱彤心中所想,他一个劲地傻乐呵,觉得自己抓住机会撇清了和暖兔的关系。 肉嘟嘟的手再次转动酒瓶,瓶口指向陈嘉遇。 “妙极!” 管言拍桌子感叹。 陈嘉遇冷声道:“大冒险。” “在座三位女士都算是嘉遇的粉丝,机会让给你们,尽情提,千万别矜持。” 面对管言的热情提议,赵邱彤沉默,扈晓摇头,暖兔嘴角滑过一丝狡猾的笑,这种得罪老哥的事,她才不碰。 “胖言,你来。” “你们……” 管言失望地摇了摇头,“让我说些什么好?千载难逢求亲求抱举高高的机会,都不要。” 暖兔笑得蔫坏,“机会是你转出来的,把握住。” “那这样吧嘉遇,你挑一位异性——”他故意停顿,视线滑过扈晓,紧接着说:“打一巴掌。” “啪!” 管言话音刚落,就吃了一个嘴巴子。 他不可思议地捂着脸,嚷嚷道:“你打我干嘛?我是让你挑异性。” 陈嘉遇慢条斯理地挽起衣袖,“打的就是你,管和陈,是异姓。” “这,你这!” 终于恍然大悟,管言委屈巴巴,“好过分。” 彼时,赵邱彤面色阴沉,暖兔却几乎笑出泪,她自告奋勇:“我替爱豆转酒瓶。” 真心话和大冒险,一旦玩起来,谁没有痛点?谁又能幸免? 扈晓是唯一一个只能真心话的玩家。 赵邱彤问:“当年,你压根儿就没把我当朋友,是不是?” “不是。” “好。” 赵邱彤深吸一口气,随后宣布:“扈晓,这顿饭后,你我陌路。” - 暖兔问赵邱彤:“是否喜欢管言?” 明白了准女友和女友之间的区别,她的答案果断而干脆:“从未。” 暖兔笑得意味深长,玩真心话撒谎的人她见多了,但看管言那个憨货的神色,似乎当了真。 - 赵邱彤盯着暖兔良久,最后说:“在场之人,你任意选一个亲。” 暖兔的敌意,打从进门那刻起就没有停过,赵邱彤同样讨厌她,但看着对方跟管言吵吵闹闹,跟扈晓亲昵谈笑,又觉得暖兔像是另一个自己。 所以,她会选谁?是爱豆陈嘉遇,还是冤家管言? 暖兔闻声站起,双手背在身后,绕着桌子走了一圈,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向扈晓左脸颊。 陈嘉遇顿时眼神如刀,自己今天都还没亲小混蛋呢! - 瓶口再次对准陈嘉遇,心情分外不爽的管言终于迎来了算账、宣泄良机。 他咬牙启齿,一字一句地说:“嘉遇,这次你只准大冒险!” 陈嘉遇心里透亮,赵邱彤的那些话伤害到了胖言……嗯,终归不是一路人,早断早好。 “依你。”他声音宠溺。 暖兔双手托腮,眼巴巴地问:“爱豆还缺助理吗?我不要工资,也不用管食宿,只要每天跟我说一遍——依你。” 管言气呼呼地抢答:“不缺。” 话落,他看向陈嘉遇,说了个特比恶劣的挑战—— “选一位女性,打一巴掌。” “女性”一词咬字极重,管言不信陈嘉遇还能钻空子,最好是打扈晓一巴掌,那样的话,他今晚就不算被虐得最狠的。 目光依次看向暖兔、赵邱彤、扈晓,陈嘉遇眉头微蹙,胖言尽给自己出难题。 管言捡了暖兔之前的话,催促道:“快点,别磨磨蹭蹭gay里gay气的。” 在众人的视线里,陈嘉遇看向扈晓,扬起手臂。 巴掌落下去的那瞬间—— 暖兔:哥哥怎么能打嫂子? 管言:痛快!兄弟一起挥别过往。 赵邱彤: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到这样的名面场!也是扈晓活该。 扈晓:打自己就对了。 男人的巴掌高高扬起,轻轻落下,拍在左脸颊,不痛也不痒,扈晓嘴唇轻抿正要说点什么,那只巴掌突然用力,带着她往右偏头转向。 陈嘉遇摸着女友的脸,旁若无人般亲了下去。 管言惊得开始结巴:“这,这——” “嘭!” 他大力拍向桌面,终于吼了出来:“陈嘉遇,你快住嘴!” * 扈晓在田径场夜跑一小时,回到酒店洗过澡之后,管言怒发冲冠将人全部赶出门的场景仍然挥之不去。 始料未及,叙旧的结果竟是管言被惨虐。 或许,那对好兄弟会彻夜长谈、无眠。 扈晓既睡不着,又无法专心复习,她找来陈嘉遇的电影,圈定一个经典片段,记下台词,然后试着配音。 莲心水再次被派上用场。 循环往复,不断揣摩角色的心境、情感,扈晓试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挑出最满意的成品,发给教授求指点。 邮件发出,敲门声响起。 扈晓迅速起身,快步往玄关处走,拉开门,看着面带倦色衣衫褶皱的男人,她轻声问:“凌晨两点了,你还过来?” 陈嘉遇靠向扈晓,将身体的大半重量压在她身上。 “嗯,因为我知道你没睡。” “老公料事如神。” 靠近了,扈晓才闻到一丝淡淡的酒味,她扶着人往房里走,“喝醉了?” “没喝醉。” 鞋子都无力甩掉,陈嘉遇径直倒向松软的大床,“只是有点累,躺躺就好。” 扈晓帮他脱掉鞋子,随后起身拿来枕头塞到男友头下,扯过被子一角搭在他腰腹,紧接着把室内温度调到26℃。 “允许你躺半小时,然后再洗澡。” “陪我。” 陈嘉遇掀掉被子,伸手将人拉住,“你躺在我怀里,比盖被子舒服。” 第95章 都给你 深夜寂静,橘黄色的床头灯散发出淡淡温馨,扈晓枕在陈嘉遇肩膀处,细听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男人虽然闭着眼睛,却并未睡着。 “管言,还好吗?”扈晓此刻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嗯,他已经睡着。” 陈嘉遇揉了揉女友蓬松柔软的头发,主动给出解释:“不是你想的喝醉,是累趴下的。” 扈晓轻嗅两声,问:“那你身上怎么有白酒味?” “一开始,胖言嚷嚷着要借酒消愁,喝了两口又改为运动发泄,他不准我换衣服换鞋。”陈嘉遇嘴角微扬,“像个耍横的小孩,输掉的重来,赢了哈哈大笑。” “但愿他睡醒之后会好受些。” 话落,扈晓叹息一声,“哎,为什么管言分手总跟我有关系?” 陈嘉遇轻捏女友鼻子,似笑非笑道:“他和赵邱彤从来没有在一起过,说分手不合适。” “没有在一起吗?” “嗯,当年管言向赵邱彤表白,约好三天后给答复,时间未到,管言收回表白。如今五年过去,他们没有丝毫进展,管言遗憾、愧疚,而赵邱彤仍执着于兄弟和女友哪个重要。” “其实去云城找你之前,我见过赵邱彤,那时候她明确表示喜欢管言,今晚又说从未……” 扈晓眉头紧锁,匀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男人衬衫,“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陈嘉遇说:“不重要了。” “为什么?” “因为即使喜欢,也是不够喜欢,一句从未,彼此都解脱了。” “但还是会伤心难过。” 扈晓扯了扯男人的衬衫,叮嘱道:“你最近要多花点时间和心思在管言身上。” 陈嘉遇捉住在胸前捣乱的小手,语气透着无奈,“他已经把我的行程安排得明白满当,Deep Fish落户C城后,又得进剧组了。扈晓,我陪你的时间变少,胖言大概还会给你脸色看。” “知道和你在一起的人是我,管言特别生气吧?” “简直痛心疾首,他指着我的鼻子骂——” 男人模仿发小的语气,如实转述:“好马不吃回头草,更何是扈晓那株带刺有毒的,陈嘉遇你是不是瞎?” 扈晓:“……评价很中肯,你怎么答的?” 陈嘉遇搂紧怀里人,笑道:“我心明眼亮,就好这口。” 就好这口,颇有一种食髓知味的调调,扈晓忍不住伸出手,从上往下轻抚男友衬衫上的褶皱。 “说得你好像吃过似的。” 她声音娇嗔,配合着手上的动作,尤为勾心惹火……腰腹处的肌肉瞬间紧绷,陈嘉遇轻咳两声,紧接着解释。 “没吃过,从没。” 特意强调过后,他仍然担心扈晓领会不到其中深意,索性补全:“胖言误以为我和你已经那啥,才投机取巧说出比我晚几个月的混话。” 竟然是这样,扈晓听后哭笑不得,紧接着想起阿妈的建议——婚前试试。 左手摸向男友皮带,她慢悠悠地说:“有这种误会的人,不止管言一个。” 话音刚落,伴随一声细响,皮带搭扣被解开。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陈嘉遇大气也不敢出,紧张得几乎忘掉呼吸。 喉头滚动两下,他极力稳住心神,正要开口说话,冷不丁又是一声细响,皮带被扣上。 这个小混蛋! 男人咬牙切齿,有逃过一劫的庆幸,又隐约感到怅然若失。 指腹来回摩挲着金属搭扣,扈晓脆生生地问:“你就不好奇,还有谁误会?” “还有谁?”他假装若无其事,干巴巴地附和。 “老爸。” 说着,扈晓不紧不慢地解开皮带,感受一番金属的冰冷质感,又慢吞吞地扣上,“还有阿妈。” 解开又扣上,循环往复,她似是着迷。 陈嘉遇如临大敌,他僵硬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浑身血液随着女友的小动作迅速沸腾。 忍得好艰难,汗湿衣背。 “小,小混蛋。” 他声音暗哑,透着焦急,脑海里天人交战,不确定是否要喊停。 食指一下又一下轻敲搭扣,扈晓规规矩矩地没有越雷池半步,却眼睁睁看着男友被自己撩得火起,她憋着笑,柔声安慰。 “老公,你别着急呀,我正在想还有谁误会。” 甜甜的一声老公让陈嘉遇彻底爆发。 他手脚并用,抱着扈晓迅速翻身,将人结结实实压在身下后,心跳如雷。 对上男人幽深的眸光,扈晓伸手轻戳他肩膀,“你好重。” 陈嘉遇捉住她手指,粗声粗气道:“忍着!” 话落,他急不可耐地啃向熟悉的红唇,真的是啃,像在泄愤。 把人撩到这份上,扈晓自知过分,她伸出手,正想轻拍男友后背安抚一下,不料压在身上的力道突然消失。 陈嘉遇急匆匆下床、转身,扭头就走:“半个小时到了,我去洗澡。” 扈晓:“……” 哪有这样的?! * 故意把陈嘉遇撩到火起,却不用负责,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后,扈晓再也不去惹他,因为心疼。 白天的工作量已经很大,晚上睡眠欠佳,身体迟早垮掉。 自己的男友自己呵护,少让他难受是最基本的。 陈嘉遇或赶通告,或忙于Deep Fish各项事宜,扈晓都没有去探班,一是担心关系曝光,二是她在奋战期末考试,史无前例地害怕挂科。 学校的自习室,扈晓放弃了,因为每次都会沦为“动物园里的大猩猩”,探究的视线,陌生的搭讪,让她不自在。 终究是道行浅薄,扈晓决定暂避锋芒,收拾东西回家复习。 C城很大,东西南北都有房子,云楚离婚后一栋也没要,并且又在城西的星河苑购置新房,送给女儿当避难所。 只是扈晓从没住过。 为了找闺女,扈清倒是去过,次次扑空,久而久之也不再去。 星河苑距离电影学院不远,骑行二十分钟左右,酒店退房前一天,扈晓抽空去看了看。 大门紧锁,小径长草,玻璃蒙尘,泳池干涸……总之,特别幽静特别荒废。 扈晓看得瞠目结舌,竟然没有安排保洁定期打扫! 她打电话给云楚。 “阿妈,你房子都送了,为什么不附送家政服务?” “舍得去了?” 云楚心中感慨万千,当初买房是想给女儿一个自己的窝,可肆意笑、放声哭,不料五年过去,新房变旧房,女儿这才登门。 扈晓尴尬地笑了笑,“我需要一个地儿专心复习,星河苑最方便。” “哦,那你自己收拾。” “荒废这么久,很糟蹋房子的,阿妈,你当初顺手——” “不顺手。” 云楚直接打断女儿的话,平静道:“扈晓,你是个成年人,阿妈如果送你一双鞋,就只是送鞋,至于什么时候穿,怎么穿,鞋带系法,袜子搭配,清洗频率等等,全在你自己。” 扈晓环视四周,随后感叹:“我的错,白瞎好房子。” “算不得什么错,只是五年而已,好好收拾一番,依然能光彩夺目。” “嗯,突然觉得这房子跟我好像。” “是吗?” 一切了然于胸,云楚故意问:“这五年,房子虽闲置荒废,但它在增值,女儿,你呢?” 扈晓:“我,我……我也在增值啊!” “哪里?” “陈嘉遇,以前的扈晓没有陈嘉遇,现在有了,好大一笔财富呢!” “这你都敢说?” “那说点别的,阿妈,等房子收拾妥当,我能请人到家里做客吗?” “你自主决定,不需要问我意见。” “好的,到时候我要把老爸和阿妈请过来,顺带喊上陈嘉遇,从此以后不用担心三缺一。” 云楚冷声道:“你竟然给我下套?” 扈晓坐在阳台上,眺望远方:“不是下套,是未雨绸缪。我毕业的时候,阿妈可以不来,但结婚呢?如果还是不来,那生孩子呢?我没有婆婆,没有姐妹,也没有年长的闺蜜,身边可依靠只有亲爹和陈嘉遇,但他们是大老爷们,阿妈如果不在身边,我肯定惨兮兮的。” 云楚本来冷着脸,听着听着,突然心软。 她没好气道:“行了,好好准备考试吧,别到时候,肚子大了,还没毕业。” 扈晓望着夕阳,笑得开怀,“没关系,我现在的脸皮很厚,考场母子兵,算是别开生面。” * 离开酒店,正式住到星河苑时,扈晓感到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她拿出相机,在幽静荒废的房子里捕捉新生。 陈嘉遇进门,便瞧见女友脸上有灰迹,视线一路下滑,双手脏的,浅蓝色牛仔裤俨然变成了浅灰色。 “咳。” 他掩嘴轻咳,憋着笑,“还没打扫干净?” 扈晓闻声抬眸,顶着一张花猫脸,“我在拍照,你来得正好。” 话落,她几步跑到男友身边,不由分说将人拉到自己的镜头里当模特。 手掌染上灰尘,陈嘉遇嘴角微勾,故意抬手去撩扈晓额前刘海,“看你,头发都跑乱了。” 他眼神专注,动作温柔,趁机在女友白皙的额头上写出一个灰色的“王”。 美滋滋享受服务的扈晓,什么也没察觉到。 大功告成,陈嘉遇实力憋笑,一本正经地商量:“小混蛋,我先给你拍一张,然后任你拍,怎么样?” “你,任我拍,一切听指挥?” “嗯。” “好好好。” 扈晓满口答应,乐不可支,看到照片才发现古怪,这糟糕的花猫王形象,她只想永久删除,陈嘉遇却设置成手机屏保。 “陈先生,丑化女友的罪名——” “轮到你了。” “……”对一个摄影师来说,面对陈嘉遇这种镜头感超强,身材、颜值双在线,听指挥任意拍的模特,还有什么罪名不能释怀? 扈晓深吸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男友,随后伸出乌黑的爪子,弄脏对方的白衬衫不说,还特别粗鲁地解领带、扣子。 陈嘉遇看得睫毛轻颤,小混蛋不会是要拍大尺度吧! 他迅速捉住黑爪,“光天化日,太阳还没下山呢,你想干嘛?” 第96章 都给你 “我拍照啊。” 扈晓神情自若,乌黑手指灵活地解开衬衫扣,顺带摸了两把男人锁骨,“你太光鲜、整洁、严肃,必须沾染一点荒废和不羁,否则无法融入环境。” 陈嘉遇:“……” 小混蛋这么正经?是自己想岔了? 扈晓仔细打量一番被适当处理过的陈嘉遇,随后轻拍他肩膀,以特别公式化的口吻说:“好,我们开始。” 话落,她熟练地举起相机,一边摁快门,一边慢慢往后退。 陈嘉遇突然想,小混蛋录音的时候肯定也这样专注、投入。 她原本梦想成为一名出色演员。 被迫放弃以后,当兵的两年勤练配音。 接下来三年,她背着相机天南海北四处拍摄,并习惯住酒店,总带着一罐莲心一盒糖。 为什么偏偏是配音和摄影? 陈嘉遇心底轻叹,演员梦对于现在的扈晓来说,或许就是那一罐莲心一盒糖,再苦也能咽,再甜也不碰,过期也不扔。 她的梦想,尚在。 男人眉头轻蹙,思绪飘远。 扈晓提醒道:“给我一个笑,劫后余生那种。” 陈嘉遇脸上的笑刚刚成型,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大喊:“不准给!” 耳熟能详的嗓音,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扈晓迅速按下快门,只拍了一张照片,管言就已经跑入镜头里,他把陈嘉遇挡在身后,怒视前方。 “让陈嘉遇当模特,你付钱了吗?”他气势汹汹。 “……” 钱?这猝不及防的开场白,扈晓怔愣好一会才答:“没有。” 管言指着她,理直气壮地问:“没钱你凭什么举起相机,指挥陈嘉遇?是觉得自己能刷脸?” 陈嘉遇抬起手,轻拍身前人肩膀,“她能。” 管言顿时小眼圆瞪,发小竟如此鬼迷心窍、无可救药! 他急了,狠戳对方痛脚,“我按章程办事,你别打岔,免得到头来人财两空,像个二百五!” 二百五…… 陈嘉遇很自然地想起扈晓离开那天,下着很大的雪,他沿着公路追出很远很远,远到时光倒回,一个小男孩追着汽车边哭边喊——妈妈,妈妈! 长长的睫毛扑闪两下,男人眉目低垂,掩盖眸中所有情绪。 扈晓并不知道,当年的离开对陈嘉遇来说是伤口补刀,所以她看到的是眼前,是不能让陈嘉遇夹在兄弟和女友之间,左右为难。 “我不刷脸,刷卡。” 她顺着管言的思路,问:“陈先生出场费多少?” 肥嘟嘟的手提了提公文包,管言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你放下相机,我们谈妥以后,再约定拍摄时间。” 谈妥那是不可能谈妥的,他必定报出一个让扈晓望而却步的价。 扈晓依言放下相机,“好啊。” 兄弟和女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做着傻透了的事。 陈嘉遇直接否决:“我不——” “老公。” 扈晓迅速打断他的话,笑意盈盈地问:“太阳就要下山了,卧室还没整理好,我能指望你吗?” 能被女友使唤、依靠,陈嘉遇:“嗯。” 管言惊疑万分地掏了掏耳朵,“扈晓,你刚才喊嘉遇什么?” “老公啊。” “你们,你们——”他小眼圆瞪:“扯证了?!” 扈晓摇头:“没有。” 管言拍了拍胸口,“那就好……没有你凭什么喊他老公?” 扈晓举起手臂,朗声道:“粉丝喊爱豆老公,天经地义!” “??” 管言有些傻眼,思索了会说:“好像没毛病。” 旁观的陈嘉遇摇头失笑,那瞬间他觉得自己不插手,任他们俩折腾,也可。 * 夕阳斜照,陈嘉遇在二楼打扫卧室,扈晓把管言请入灰尘遍地的书房。 管言伸手挥走鼻前尘埃,“这什么破地?” “明珠蒙尘。” 话落,扈晓一把掀开书桌上的防尘布,“房子是新的,家具也是新的,虽然闲置了五年,收拾过后应该还算个好地。” 管言打量一番四周,随后又走到窗边,往外瞅了瞅,“现在,星河苑的别墅,这栋最差。” “但底子好啊,主人归来,崛起指日可待。” 关于这一点,不用了解,扈晓也非常确定,阿妈送的房子,只会靠前不会挂尾。 管言收回打量目光,走向书桌,“我没空跟你讨论这些。” “那就直接点,请陈嘉遇当模特,多少钱一个小时?” “你想按时算?”管言暗暗吐槽,以拍摄为由,花少量的钱多次约见陈嘉遇,倒真是好算计。 “嗯,给老公拍照是兴趣,不赶进度,更不能把他累着。” 兴趣?呵,狐狸尾巴露得真快。 管言语气轻蔑:“你不赶进度,嘉遇可没那闲工夫,一个小时不值得他来回跑,所以只能按年算。” 早知对方会刁难,扈晓从善如流:“按年怎么操作?” “我们商量好拍摄总时长,你一次性付清整年费用,预计几千万左右,当然,具体拍摄时间得根据陈嘉遇的档期来定。” “你觉得,我能一次性拿出几千万?” “拿不出。” “我确实没有那么多钱。” 听闻这话,管言笑了起来,用金钱划出一道鸿沟,有理有据吓退绝世烂桃花,这感觉超爽的。 他乘胜追击:“所以死心吧,陈嘉遇是你要不起的男人。” 扈晓单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问:“管言,你看这房子,够吗?” “!” 笑容戛然而止,管言一脸惊疑,“这,这房子你的?!” “嗯,长辈送的。” “舍得?” “当然舍得,拍摄期间,给我留个住处就行。” 管言顿时咬牙切齿,扈晓怎么能这么有钱?还能任性挥霍? 不怕,不怕……他拍了拍胸口,陈嘉遇接下来一个月的档期早已排满。 一个月,自己定能打掉这朵烂桃花! * 自从与扈晓达成协议,管言就成了星河苑的常客,比陈嘉遇还勤快。 那段时间,他每天必做的事—— 第一,怼扈晓; 第二,给别墅做保养; 第三,把陈嘉遇抓回家,不准留宿在外。 当小径杂草被拔光,当落地玻璃变得亮堂,当宽大的书架日渐充实,当他在清凉的泳池里畅游几圈,猛然发现,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赵邱彤了。 “啪!” 管言一巴掌拍向水面,随后大声喊:“扈晓,我要喝西瓜汁。” 彼时,陈嘉遇刚从Deep Fish忙碌回来,听到喊声眉头轻蹙,他一边走一边解领带、挽袖子,最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扼住靠在泳池边的某人。 “咳咳。” 管言咳嗽起来,旋即迅速抬手,试图掰开横亘在脖子间的手臂,摆脱不得才求饶:“嘉遇我错了,你松开。” 陈嘉遇冷声威胁,“再敢作威作福,使唤我老婆,让你喝洗澡水。” 话落,他松手。 得到自由,管言迅速游出两米远,确定安全了才开骂,“结了婚的兄弟泼出去的水!你这个无药可救的,还没结婚呢,就把自己泼出去。” “你哥哥我使唤扈晓,那是她该,害我没女票,又抢我兄弟。” “在你面前,我是一点地位也没有,不到扈晓那刷点存在感,我怎么活呀?” 陈嘉遇瞄准喋喋不休的臭嘴,长腿一抬,皮鞋甩了出去,命中率百分百。 管言:“啊呸——” “她还在期末考试,你就不能消停几天?” “消停啥啊,扈晓挂科正合我意。” “上岸,我保证不弄死你。” “你下来,我也保证不弄死你。” 被挑衅,陈嘉遇往身后看了看,不见扈晓出现,又打电话询问,得知人没在家,他笑了起来。 “胖言,扈晓此刻不在。” “那又怎么样?” “嗯,我要下水。” “我信你个大头——” 话没说完便听到“噗通”一声响,管言惊得大喊,“啊,你这个骗人的闷骚货,不准灌我喝洗澡水!” 十几分钟不到,管言突然感到夏日泳池一点都不美好,他曾经以为自己是这片水域的王者,结果又是个青铜。 管言在心底哀嚎——扈晓,你快回来! 彼时,扈晓正在冷饮店喝甜品,对面本坐着暖兔,但对方突然说看到了熟人,要去洗手间躲避。 这一去就是好半晌。 碗里的杨枝甘露一点点下降,扈晓正想着要不要再来一份,对面出现了一个人,不是暖兔。 “好久不见啊,差等生。” 谢璧手握一本卷成筒状的书,笑得轻蔑,“你又缠上陈嘉遇了,除去这个,还能做什么?” 扈晓抬眸看去,对方的耳钉依旧闪闪发光,一如五年前初见。 她笑了笑,“还能让聚佳集团的大小姐,一次又一次,主动找上门。” “你少得意,如果没有陈嘉遇,谁会在意你这大学都毕不了业的差等生。” “所以,谢小姐又想砸钱让我离开他?” “别做梦了。” 谢璧将手中的书扔到桌上,“我是日行一善,来让你看清现实的。” 卷起的书本摊开,扈晓眉头轻蹙,竟然是《小王子》,绿草如茵的封面,跟陈嘉遇格外珍视的那本一模一样。 “看你神情,是知道这本书。” 谢璧面露讥诮,“陈嘉遇肯定从来也没有跟你提过,他那本书怎么来的,但是我知道。” 何止没提,她曾经还因为摔了那本书被赶出门。 扈晓冷笑一声,随后从包里拿出手机,搁在桌面:“我如果想知道,分分钟,你信不信?” 谢璧拿起书本摁住手机,“你可醒醒吧,差等生,陈嘉遇根本不爱你。” “你如果想听他对我说这三个字,我可以开免提。” “……”谢璧越听越窝火,差等生太可恨。 “刚才跟你一起喝甜品的女孩,陈嘉遇从来没跟你介绍过吧?” “?”扈晓微微疑惑。 “不巧,我又知道。” 谢璧笑道:“哎呀,实话告诉你,我跟陈嘉遇才是天生一对,你老缠着他不放又能怎么样?” 说到这,她突然倾身凑到扈晓耳边,一字一句道:“我知道,陈嘉遇从来没有碰过你。” 第97章 都给你 扈晓一口气跑回星辰苑。 刘海被汗水打湿贴在额间,脸颊比天边夕阳还要红上几分,胸口随着呼吸剧烈起伏,她站在泳池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嘉遇,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水里的陈嘉遇像一尾鱼,东西南北,无论管言往哪个方向逃,他都能轻松把人截住。 他善泳,她又不知道。 扈晓紧咬着唇,肩头背包不堪重负般往下滑落。 她跑得急,背包拉链都处于敞开状态,手机当先滚落出来,砸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陈嘉遇闻声扭头看去,见扈晓肤色通红,整个人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他连忙游了过去,秒速上岸。 “你这怎么回事?” 声音落时,他已经拉住她双手。 管言仍然在水里,瞅着发小焦急的模样,故意起哄:“肯定是碰到色狼,被追了十几公里。” 扈晓痴痴地望着陈嘉遇,“是啊,有色狼。” 话落,她使劲抽出手,并顺势探向对方心口。 白色衬衫浸水以后,清楚勾勒出男人肌理分明的线条,浓厚的荷尔蒙气息似是随时会喷薄而出。 这美好的一切,她止于靠近,不曾真正拥有。 陈嘉遇展臂将人揽入怀,“小混蛋,以后我接你上下学。” 双手攀在对方肩头,扈晓突然踮起脚尖,微微颤抖的红唇慢慢凑到男友耳边,她气息急促。 “色狼是我。” “!” 毫无防备之下,耳朵遭受听触觉双重刺激,陈嘉遇条件反射式地往后退。 扈晓本就重心不稳,支撑点撤离她顷刻往旁边栽去。 陈嘉遇见状急忙将人捞回。 “你怕我。” 想到对方多次被撩都选择去洗澡,她笑了起来,双眸却亮晶晶的闪着水光,声音似乎被打湿。 “不,你不是怕,是不愿。” 扈晓哭了,陈嘉遇顿时慌作一团,心里没着没落的,唯有紧紧抱着怀里人才稍微踏实些。 “没有,没有怕,更没有不愿。” “那你抱我回卧室。” 话落,修长的双腿缠上男人腰身,扈晓几乎孤注一掷。 两人谈话声很小,远在泳池里的管言听不真切。 但这丝毫不影响看图理解—— 瞧!陈嘉遇的脖子、腰腹被扈晓四肢亲密缠绕。 管言暗暗咋舌,难怪发小不敢在某人面前下水,原来湿身等于失守,这把狗粮塞的,虐得他只想搞破坏。 心动就行动。 他扯开嗓子喊:“扈晓,你放开我兄弟!” 扈晓一瞬不瞬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人,语气决绝,“星星,我今晚不会放过你,你可以选择放开我。” 陈嘉遇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却感到,这一放手会彻底失去扈晓。 失去?光是想想,就已心痛难当。 他抬腿,抱着扈晓大步离去。 管言看得目瞪口呆:“卧槽,表走啊!” 话落,他手忙脚乱迅速游上岸。 看着眨眼功夫就走出老远的身影,管言抬手摸向后脑勺,竟如此猴急?! 也是,这些日子陈嘉遇天天被抓回家,根本没有近过扈晓的身。 想想也怪可怜的,要不成全一次? 管言暗暗磨牙,就这一次! 打定主意,他才弯腰捡起掉落在地无人管的背包,以及手机。 肉嘟嘟的手擦拭着屏幕上的灰尘,凑巧接听到暖兔的来电。 “巫姐姐,你怎么突然走了?我还有好多话跟你说——” “都别说了。” 管言打断她的话,“不是本人。” 暖兔微微怔愣,这男声不是哥哥,但听着有几分耳熟。 她冷声质问:“你是谁?竟然敢拿我嫂,巫姐姐的手机。” 也许是上次叙旧,记忆过于深刻;也许是刚吃了一把狗粮,嘴里正泛酸发苦;也许是不被认出,太掉面儿,管言清了清嗓子—— “暖兔,我是你男朋友啊。” “胖言?哦不对,是胖狗!你此刻拿着巫姐姐的手机,那陈嘉遇也在对不对,给个地址,我要过去。” “不给!” “我以女朋友的身份命令你。” “……这不合适。” * 十几分钟后,暖兔坐在游泳池边,脚丫子在水里晃啊晃,身旁一堆吃的外加一个仆人。 管言任劳任怨地削着橙子皮,满脸讨好:“嘉遇和扈晓的事,你别往外说。” 暖兔经常被威胁,如今终于可以威胁别人,真是有滋有味。 她拍了拍对方肩膀,“只要你以后乖一点,这个自然。” 管言:“……” 必须抓紧时间打掉扈晓那朵烂桃花,让陈嘉遇恢复单身,否则他这生活质量,这存在感,这地位,越来越低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 暖兔伸长脖子坐看右看,“我爱豆呢?巫姐姐呢?” 管言笑着打哈哈,“洗澡换衣服去了。” “鸳鸯浴?”女孩眉头微挑,笑得蔫坏。 “那怎么可能,你看看这房子,像是只有一个浴室的?” “但只有一个浴室,有扈晓。” 暖兔轻抿一口现榨橙汁,咂摸两下嘴巴:“是个男人都会知道怎么选。” 管言摇头:“嘉遇那么严肃正经,他不会的。” 实际上,陈嘉遇确实在有扈晓的浴室里,并且是他自己选的。 二十分钟前,他将人抱回卧室,用脚关上门后直奔洗浴间,两人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贴着皮肤格外不舒服,急需换洗。 此外,他还盼着,沐浴过后的扈晓能冷静些。 温凉细流从莲蓬头喷洒而出,陈嘉遇任由扈晓八爪鱼一样吊在自己身上。 肌肉与衬衫扣,任她摩挲把玩。 男人一心一意,专注于给女友洗头发。 扈晓想抬头亲一口他性感的下巴,都会被一只大手摁住。 “别乱动。” 陈嘉遇声音低沉,稍微使力搓揉细软秀发,“当心泡沫流到眼睛里。” 扈晓四肢并用紧紧缠着眼前人,挣扎道:“我不要洗头发。” 她动来动去,陈嘉遇气得一巴掌拍向她屁股。 “闭眼!冲洗干净泡沫就给你亲。” “……”扈晓瞬间瘪嘴,“不洗干净就不给亲是吧?陈嘉遇,你嫌弃我不愿碰我就明说,没必要藏着掖着。” 嫌弃?不愿?怎么会! 陈嘉遇突然往旁边跨出几步,将怀里人抵上水汽氤氲的墙壁,大掌捏住她下颌,旋即低头吻住那张怪话连篇的嘴。 扈晓闭着眼,被泪水打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 她忘不掉谢璧的那些话,尤其是——我知道,陈嘉遇从来没有碰过你。 泪水从眼角滑出,拳头握紧又松开,最终摸向男人衬衫。 “撕拉”一声响。 衬衫分崩离析,扈晓拼尽了全力。 “你——” 发现女友接吻时走神,陈嘉遇颇为不满,本想提醒她专心点,结果看到衬衫被一撕到底。 他顷刻傻眼,愣愣地看着扈晓。 “我怎么了?” 问这话时扈晓心里拔凉拔凉的,不过撕掉衬衫,他竟连亲吻都停了。 陈嘉遇:“你,力气很大。” 食指覆上他嘴唇,紧接着缓缓移动,滑过男人好看的下巴,性感的喉结,结实的胸膛。 陈嘉遇紧张得肌肉紧绷,扈晓却想,无论是死是活,她今晚就要知道答案。 “是啊,我力气大。” 指腹摩挲着皮带搭扣,扈晓半真半假地问:“我如果用强,你当如何?” 陈嘉遇浑身僵硬,犹如无力反抗的待宰羔羊。 这世间最厉害的武器莫过于扈晓的手,缓缓放在腰腹间,就能要他的命。 “别闹了。” 男人吐出一口浊气,大掌握住那只让他感到危险的小手,“你头发上还有泡沫,我帮你洗干净。” 话落,他径直抱着扈晓走到花洒下,给她洗头,动作温柔又细致。 有水声和头发的掩饰,扈晓泪流满面。 陈嘉遇一而再再而三的回避,她该怎么办,是现在住手留一丝退路,还是头破血流往前冲? 指腹焦灼不安地相互摩挲……伸头缩头早晚都有这么一遭,她不能孬。 身上的牛仔裤早已被淋透,扈晓暗暗咬牙,手指刚摸到裤扣,头顶上方便传来紧张的质问声—— “你,你想干嘛?” 因为给她洗头,陈嘉遇眉目低垂,视线是往下的,轻而易举就发现了她的意图。 “我想洗澡。” 扈晓紧捏着T恤下摆,佯装镇定:“你洗头的手艺不错,洗澡也交给你了。” 陈嘉遇闻言迅速背过身去,商量的话说得磕磕绊绊。 “小混蛋,这事能不能先……先预留,结婚以后我,我天天给你洗,嗯!” 脊背贴上一方娇躯,他浑身一震。 扈晓从身后将人抱住,匀称手指再次覆上熟悉的皮带搭扣,她慢悠悠地敲击着冰凉金属。 “人生苦短,早晚都要做的事,为什么要等到以后?” “我……”陈嘉遇大汗淋淋,身体里的欲望被扈晓一一敲醒。 “你还是不愿,对吗?” 下唇几乎被咬破,扈晓说得轻松,实则内心鲜血淋漓,答案揭晓,她不仅再无退路,甚至连最后一丝颜面都没给自己留。 问出那句不愿的时候,她终究没忍住,泪水滚落出来,打在男人温热的脊背。 扈晓哭了,陈嘉遇瞬间转身。 他将人紧紧揽入怀中,下巴搁在她头顶反复摩挲着:“没有不愿,扈晓,只要是你,就没有不愿意。” 第98章 都给你 “既然愿意,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多次婉拒,扈晓委屈得直掉眼泪,她扬手捶打陈嘉遇后背,“我们是男女朋友,可一个外人都知道你从不碰我。” 陈嘉遇这才摸到一点女友反常的原因。 他叹息一声,随后抬手擦掉她腮边泪珠,“小混蛋,我只是想等到结婚那天,持证上岗名正言顺。” “女朋友的身份它不正吗?” 扈晓抽噎着,“这都什么年代了,你竟然如此老派?是我缺乏魅力,勾不起你半点兴致?还是你对我们的爱情没有信心?” 这都什么话! 陈嘉遇眉头蹙起,大掌扣住怀里人后腰,不由分说往前一带,彼此身体紧密相贴,肢体里真实又坚硬的语言秒速传达出去。 扈晓泪眼大睁:“!” 男人低头凑到她耳边,气息滚烫,“小混蛋,我真想明早就去领证,然后回家,关上门来好好给你顺顺气。” 领会到对方话里的滔天欲气,扈晓抿了抿唇,“如果我偏要以女朋友的身份睡你呢?” 陈嘉遇:“……” “说话!” “咳,那你用强的吧,我不会动的。” 不会动?扈晓的脸色顿时精彩起来,明知对方的意思是不会反抗,但她仍然浮想联翩。 话已说开,陈嘉遇不再拘泥细节。 他将水温调低,给扈晓囫囵冲了个澡,随后扯过浴巾将人密密实实裹住,扛在肩头往外走。 扈晓扬手拍打他脊背上的小水珠,“一分钟不到,算哪门子的洗澡?” 陈嘉遇低笑起来,“稍微细致一点就是自虐,我不想流鼻血。” 话落,他将人放在床上,边给她擦头发边问—— “小混蛋,回来之前你见过谁?” 扈晓瞟一眼男友湿漉漉的西裤,半真半假地道:“你把裤子脱了再跟我讲话。” 她刚说完,毛巾和薄被兜头而下,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等扈晓探出头来,陈嘉遇已经坐在对面,依然光着膀子,腰腹以下严严实实地藏在被子里。 “可以说了吧,见过谁?”他继续给她擦头发,动作轻柔不慌不忙。 “谢璧。” 一口气转述完谢璧的三个问题,被窝里,扈晓抬腿踢了踢陈嘉遇膝盖。 “老实交待,你跟她究竟怎么回事?” “我的小混蛋,原来是吃醋了。” 陈嘉遇嘴角上扬,忍不住将扈晓揽入怀中,亲啄几口后解释道:“谢璧对我来说就是见过几面的路人,不值得你挂在心上。” 扈晓睨他一眼,依旧耿耿于怀。 “可是路人,连你睡没睡女朋友都知道。” “睡与不睡,二分之一的概率,路人盲猜下套,你也钻?” “……那另外两个问题呢?” “《小王子》是奶奶赠送,扈晓,在这个世界上,跟我关系亲近的女性,只有你们俩。” 他用手指一下又一下梳理她半干的发,“奶奶有一儿一女,我是儿子的儿子,暖兔也就是王嘉悦,是女儿的女儿。” 扈晓感觉怪怪的,“那就是姑姑的女儿,表妹啊,你说这么复杂?” “兄妹俩早就闹掰,仅剩的一点关系在奶奶身上,她去世后,陈王两家自然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上一辈的恩怨,延续到你这儿了?” “奶奶过世后,我去过一趟王家,从此互不来往、干涉,恩怨两清。” 陈嘉遇捏了捏女友白里透红的脸蛋,“所以,没有什么姑姑、表妹,这些也不值得你记挂。” 扈晓握住他的手,“那暖兔?” “她是个黏人的尾巴。” 陈嘉遇颇为无奈地瞅着怀里人,“为了追你,我跟她还有点联系,你不用顾忌什么,跟她自然相处就好。” “原来有忠实内应。” 扈晓瘪着嘴,“难怪我掉马那么快,难怪你那么厉害,这也知道,那也知道。” 陈嘉遇低头亲了亲女友翘起的嘴巴,“如果你不爱,我再厉害,再有内应,也都是枉然。” “休想用好话迷糊我。” 扈晓抵着男友胸膛,“你把我摸得这么清楚,我却一问三不知,还没有路人谢璧了解得多,结婚还是再缓缓吧。” 听闻这话,陈嘉遇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他将手中毛巾狠狠扔向远处,旋即握住扈晓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处—— “别缓了,小混蛋,我今晚就能让你摸得清楚明白,知根知底,天亮以后我们去领证。” 扈晓伸出另一只手,笑嘻嘻地摸向男人腹肌。 “我天亮之后耍赖,会怎么样?” 陈嘉遇垂眸看一眼腹部,随后毫无征兆地微微起身,小手很自然地下滑几寸,扈晓被烫得迅速缩回手,他却冷笑道—— “全网声讨,让你负责。” “……那改天,我改天再了解你。” 话落,扈晓迅速溜下床,光着脚丫子跑得飞快。 * 带着条件的亲热,扈晓当然不要。 闹这么一出,她总算深刻认识到陈嘉遇的固执,他以婚姻为界,划出一道惊天鸿沟。 似乎想要他的身,必须拿红本本说话。 扈晓深吸一口气,随他去吧。 换好衣服下楼,听闻厨房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扈晓面露疑惑,大爷一样的管言……在做饭? 她放轻脚步,慢慢靠近。 “我说了胡萝卜要切丁,长宽高不超过1厘米的那种丁!” 暖兔拿起一根完整的胡萝卜,气呼呼地敲了敲管言脑袋,“你到底会不会?” 管言反手抢过萝卜,扔在案板上,右手举起菜刀径直挥下去—— “嘭!” 胡萝卜一分为二,不甘心地往两边滚去。 肉嘟嘟的手拿起较为粗壮的那一头,管言献宝似的递到女孩眼前,“你看,我切好了。” “你这也叫丁?”暖兔翻了个白眼。 “那是当然。” 管言手起刀落,又切了两根胡萝卜,他笑道:“1厘米的丁丁那么小,有什么好?你信我啊兔兔,大的好吃。” 哟嚯,话中有话开黄腔。 暖兔丝毫不怵,她伸手拈起一块切好的胡萝卜,“哎呀胖狗,你这丁丁也不是很大嘛,10厘米以内。” “嘭”的一声巨响,菜刀没入案板。 管言挺了挺胸膛,“我十八厘米以上。” 暖兔老神在在:“目测没有。” “咳——” 扈晓实在听不下去了,她轻咳一声打断两人谈话,“暖兔,你怎么在这?” “巫姐姐!” 暖兔迅速蹦到扈晓身边,亲昵地挽着她手臂,“我过来找你玩,顺带看看男朋友。” 男朋友…… 扈晓瞄一眼正在拔菜刀的人,“管言吗?” “嗯,是他。” 暖兔一脸娇羞,“胖言很好的,任劳任怨,可咸可甜,把我当宝。” 管言打了个寒颤,拔出菜刀,“哐啷”一声扔在案板上,随后大步往外走。 路过扈晓身边,他突然问:“嘉遇呢,没被你榨干吧?” “……” 扈晓有些无语,关系近的亲朋好友,都认为她跟陈嘉遇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然路人谢璧一语道破真相。 多冤啊,她辩白道,“我又没拿陈嘉遇榨汁。” “吃干抹净还想骗人?” 管言瞪着她,“扈晓,你再敢伤害陈嘉遇,菜刀在那,老子不会手软的。” 暖兔挺身而出,“胖言,你怎么说话呢?对我巫姐姐态度好点。” 在这件事上,管言胆大又硬气,他抬手戳了戳暖兔额头—— “你哪国的?” “就算不帮你男朋友我,爱豆呢,也不维护了?” 暖兔被戳得后退两步,她怒了:“胖狗,你是傻的吧,不知道伤害巫姐姐就等同伤害陈嘉遇?” 扈晓伸手拉开暖兔,“别担心,就管言这样的,拿菜刀也打不过我。” 管言:“你,哼!” 好气哦!可是打不过。 上次庭前除草,本想借机捉弄扈晓,结果摔得狗啃泥的人,是自己。 管言气得大步离去,厨房里只剩下暖兔和扈晓。 “巫姐姐别在意,回头我教训他。” “王嘉悦,谢谢你。” “你……”女孩尴尬地吐了吐舌头,“你知道了啊。” “嗯,陈嘉遇说的。” “哥哥,他终于承认了我的身份!” 王嘉悦高兴得跳了起来,随后意识到什么,又急急忙忙解释。 “嫂子,我瞒着你把甲丑文档分享给了哥哥。” “上次挑选礼物,我是故意拉你去男士内衣店的。” “但我喜欢你的时候,并不知道你是扈晓。” “惊凰五周年聚会,见到人,我第一眼就认出你是哥哥喜欢过的那个女孩。” 王嘉悦直白真诚,想到什么说什么,语速轻快活力四射,扈晓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一眼把我认出,厉害啊,我都想不起聚会之前在哪见过你。” 王嘉悦笑着摇头:“你没见过,是我发现哥哥心动,偷偷摸摸去瞧你。” “那你还记得这么清?” “家喻户晓啊,当年我机智地说出你们俩名字般配,冷面哥哥变得神色柔和,那瞬间我悟了,嫂子就是我的希望。” 说到这,王嘉悦一把抱住扈晓,欢欢喜喜地亲了亲她左脸颊—— “现在证明,我的觉悟很对。” 她刚说完,手机铃声响起,“妈妈王”来电,王嘉悦不敢耽搁分毫,迅速接起,只听见那头道—— “冷饮店,你躲什么?坐在你对面的那个女人,约出来,我要见。” 第99章 都给你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扈晓松了口气。 提笔在草稿纸上写下“家喻户晓”四个字,她想明年,要穿着学士服在陈嘉遇掌心签名。 学业和爱情,多亏有此良人。 她刚收笔,辅导员覃衍走了过来。 “怎么样扈晓,期末考试不难吧?” “60分不难。” “大实话。” 覃衍笑得欣慰,又问:“暑假有什么安排?实习单位找好了?” 担心对方旧事重提扯到黎源传媒,扈晓赶紧道:“找好了,朋友的配音工作室,让我过去瞧瞧。” 手底下老大难的问题学生渐渐迈入正轨,覃衍不吝夸奖。 “配音好啊,我虽然没有赶上广播剧《甲先生和丑小姐》,但从学生嘴里听过很多赞美之词,扈晓加油!” 她点头微笑:“我会的,谢谢覃老师的关心和鼓励。” 扈晓拿来搪塞的工作室并非假话,但还是个雏形。 惊凰中文配音社历经退社潮,人员少去大半,又恰逢期末考试,冷清得如同解散了一般。 外界甚至有“凝云带队,霓虹强势并惊凰”的传闻。 彼时,扈晓询问老鱼章程,对方答—— “惊凰减肥这段时间,我梳理了身边资源,如今基本筹备妥当,趁这次变动惊凰彻底转型,从松散组织向专业团队发展,运气还不错,眼下在谈项目很可观,就等学生党考试结束,大家约个时间定下来。” “趁机、顺势。” 扈晓平静补充:“也是被迫。社长,凝云如此嚣张,是甲丑给了她可乘之机,我会讨回来。” 老鱼笑问:“怎么讨?” “声讨,在专业领域碾压她,我要让凝云之名居于巫云之下。” “那我估计她会抓狂。”老鱼沉默了会说,“眼前就有机会,你要不要试试?” “什么?” “听紫皇提起,凝云最近丢了好几个影视配音,你如果有意向,我们可以试着争取,一旦拿到,对凝云来说就是响亮一耳光。” “好几个?” 扈晓暗暗惊讶,凝云也算是圈中老资历,业界惯性找熟不找生,偶尔丢一个项目正常,丢几个的话多半有古怪。 她正想着,老鱼给出答案:“看着像是得罪了什么人,对方宁愿陪违约金,都不肯再用凝云。” “具体是哪些电视剧或者电影?” “这个还不知道。” 老鱼仔细回想,“但其中有一部是清楚传媒制作,你如果想挑战可以考虑这个,品质有保障。” 清楚传媒…… 扈晓顿时了然,大概是老爸手笔。 呵,想想还真有趣。 做女儿的,弄清陈年往事后并不跟亲爹通气,只偷偷摸摸地想法子撮合一家人;当爹的呢,知道闺女披马甲玩配音也不揭穿,却暗戳戳地收拾了挑事者。 不愧是父女,行事风格一模一样的。 思及此,扈晓对老鱼说:“清楚传媒的制作我暂时不考虑,争取别的机会吧。” “为什么?” “鄙人年少追过星,有幸认识清导,关键时刻要避嫌啊,免得凝云拿这事做文章。” 老鱼笑叹:“不愧是惊凰宝藏女CV,追星都能有一番际遇。” 扈晓:“……” 这是出生就有的宝藏,苦乐同在。 * 出生没得选,但却可以隐瞒。 正如外界不知道扈晓是扈清和云楚的女儿,扈晓也不知道——她怔怔地望着坐在对面,保养得体气质凛然的中年女人。 “你再说一遍。” “陈嘉遇,是私生子。” 陈淑美眼神犀利,“你昨天心急火燎地跑回家,孤注一掷破釜沉舟,最终也没能如愿吧?” 扈晓微微蹙眉:“王夫人把我约出来,究竟想说什么?” 关系再僵也是姑姑,对方却张口闭口没有一句好话。 “我想告诉你,陈嘉遇他有病。” “……”扈晓咬了咬唇,生生咽下“你才有病”。 “病得还不轻。” 陈淑美笑得讥讽,“他一个二十四岁的成熟男人,连女朋友都不碰,你就从没怀疑过?” 扈晓极力克制骂人的冲动,冷声道:“我自己的男朋友自己清楚,王夫人如果想挑拨离间,白费功夫。” “你如果真的清楚,就不会被谢璧问得哑口无言。” “看来那些话,是你教她的。” “我也可以教你。” “教我什么?怀疑自己的男朋友吗?” 话落,扈晓起身,“别为难王嘉悦了,我以后不会再见你。” 陈淑美将手中茶杯重重磕在桌上,“他是私生子,是被父母遗弃的,他表面看上去早已释怀,其实骨子里介意得很,介意到不惜压抑、扭曲本性,婚前性行为都不敢,作为女朋友,你难道就不想帮他?还是说,你只会享受他的爱和庇护,而不愿付出分毫?” 扈晓脚步微顿,却并未回头:“付出全部,都可以。” * 回去的路上,扈晓脑子里一团乱麻。 陈嘉遇固执地不越雷池半步,她深有体会。 假如内里原因真如陈淑美所说,那这无异于一个马蜂窝。 忍一忍,不戳破,结婚后一切顺理成章,但陈嘉遇心底的介意和恐惧会随之藏得更深。 直面挑破,大概会被蛰得满脸包,痛上好一阵子。 扈晓烦躁地跺了跺脚,随后决定先探一下虚实。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忙于刷手机,费尽心思找到一个“奉子成婚”的话题,不等开口,陈嘉遇已经当先出声。 “放下手机,专心吃饭。” “我就发一条评论,然后听你的。” “哟,这么执着。” 管言见不得两人吃饭的时候还给自己喂狗粮,故意插话,“什么内容啊?” 扈晓笑道:“一个话题,奉子成婚。” “啪!” 管言狠力将筷子拍向桌面,“你又想打什么歪主意?知道嘉遇过几天要进组,想利用孩子绑住他?” 扈晓瞠目结舌:“我,我没有。” 管言瞪她:“没有怀孕最好,假装怀孕也不要搞,我眼睛雪亮雪亮的。” 扈晓觉得自己冤枉死了,成天背锅,但是肉渣都没吃到,她急了:“陈嘉遇,你倒是说句话啊!” “嗯,奉子成婚——” 男人面色凝重,“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胖言,说话注意点,别冤枉扈晓。” 管言辩解道:“我这是提前预防,为你好。” “不会吗?”心底的疑惑,扈晓说出了声。 “原来你真的想!” 管言揪住小辫子似的,噼里啪啦说开了,“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不要脸的女人,昨天在泳池,你肯定是故意勾引,嘉遇,这种算计人的货色,你还留着她做什么?” 抢在陈嘉遇开口之前,扈晓蹭得一下站起,吼道:“留着我做啊!” 话落,她手指厨房,“管言,菜刀在那,你有本事砍死我这个不要脸的,否则我天天勾引陈嘉遇。” “瞎说什么!”陈嘉遇拉住扈晓,想把人拥入怀,却被她大力挣开。 挣脱束缚,扈晓转身跑上了楼。 管言还是头一次见扈晓发脾气,他不可思议地看向陈嘉遇,“你找的什么人,这么凶?” 陈嘉遇拿起筷子,一边夹女友爱吃的菜,一边说:“她就是母老虎,我唯一爱的那只。胖言,我跟她没有越线,你再出言不逊,我也会变成老虎咬死你。” “没越线?!” 管言小眼瞪圆,“卧槽,你还是个男人吗?” 陈嘉遇一个眼神杀过去,管言瞬间捂住了嘴巴。 * 卧室里,扈晓趴在床上,又气又恼。 她倒宁愿是管言口中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可惜,几次三番挑逗男友都未成功,真是憋屈。 此外,看陈嘉遇的反应,陈淑美的话不假啊。 “马蜂窝”真的在。 要不要捅破?好难。 她裹着空调被在床上滚来滚去,犹豫不决之际突然闻到一股香味,扭头看去,只见陈嘉遇端着饭菜进来了。 “哼!” 她翻身,背对着某人。 陈嘉遇将餐盘放到床头柜上,伸手将女友抱起,“吃饭。” 扈晓:“我不——唔。” 男人动作迅速,一吻过后,解释道:“我已跟胖言说清,他知错了,以后不会再冤枉你。” “你怎么能跟管言说那种事?” 扈晓气得捶他胸膛:“我不要面子哒?我宁愿被误会!” 陈嘉遇颇为无奈地道:“胖言没有质疑你的魅力,反而怀疑我是不是男人,开心了吧?” “嗯?” 扈晓止了拳头,抬眸盯着陈嘉遇好一会,随后煞有介事地说:“我也怀疑。” 男人脸色顿时黑如锅底,他不由分说抱着女友翻了个面,让对方趴在自己腿上,旋即扬手一巴掌,抽她屁股。 “真怀疑?” 陈嘉遇咬牙切齿,边打边问:“还是假怀疑?” 扈晓压根儿不做选择题,“你刚才也这样打管言了?” “当然没有。” “哇——”她假哭两声,“陈嘉遇,你对兄弟比对女友好。” “瞎说什么?” “没瞎说。” 扈晓握住他手臂,“我认真的,你别打了,因为从此刻开始,我也做你兄弟,啊!” 话到后面一声尖叫,陈嘉遇这一巴掌,力道十足。 “还皮不皮了?” “饿。”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效果却是显著。 陈嘉遇温温柔柔地将人圈在怀里,“先吃哪个,我喂你。” 扈晓挡开他的手,“陈先生,婚前还是保持距离吧,我怕自己把持不住。” 第100章 都给你 Deep Fish落户C城逐渐步入正轨后,陈嘉遇和管言又进组了,神神秘秘的,扈晓和暖兔综合各自消息,也没有猜出具体是哪部电影。 临走前一天,扈晓为男友收拾行李时,突然问:“你明明更喜欢科研,为什么还要去拍戏?” 陈嘉遇从背后将人拥住:“为了娶你,答应岳父要拿影帝。” 扈晓一本正经地:“民政局,现在去吗?” “去。” 男人双眸亮起,答得干脆利落。 扈晓微微挑眉,“陈影帝,嗯?” 胡诌的理由被揭穿,陈嘉遇笑了笑,“咳,你又把我迷得三魂五道。” “手松开,往后退,婚前我们要保持距离。”扈晓再次重申。 “非要如此吗?”男人语气怨念,这几天福利明显减少。 “嗯,谁让我定力太差总想扒光你衣服,把持太难了,还是保持距离更为舒心、省事。” 说这话,扈晓是故意的。 因为她最终决定捅破“马蜂窝”,拔除陈嘉遇心底的那根刺,但方式得迂回、温和。 听到把持太难,陈嘉遇眼神暗了暗。 多少次,身体的渴望叫嚣到极致,但没有结婚,就是跨不出最后那一步。 双臂依然圈着女友,男人说:“我们结婚吧。” 扈晓转过身,抬手摸陈嘉遇的脸,“好啊,明年夏天,你给我穿学士服,我让你脱婚纱。” * 陈嘉遇和管言离开后,星辰苑一下子变得冷清。 期末考试过去,进入暑假,扈晓突然感到自己像断了线的风筝,往年漂泊在外,反倒坦荡无畏,如今安定下来,心里竟有些没着没落。 她拍了拍胸口,都是被陈嘉遇宠坏的。 这种甜蜜的寂寞与忧愁,扈晓只享受了一天,紧接着全身心投入到了惊凰的建设当中。 有暑假又同在C城的江啼竹、暖兔、巫云成为建设主力军,在老鱼的带领下,几人风风火火,颇有一种创业打江山的味道。 对此,香兰笑日常羡慕。 香兰笑:我要不收拾收拾,去C城十日游? 暖兔:来啊,我包伙食。 巫云:快来,我包住宿。 江啼竹:那我包邮,负责接送。 香兰笑: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好幸福,可是心里怎么有点点泛酸,你们仨已经这么默契了吗? 融冷:同款泛酸,升级版。 香兰笑:@融冷你在C城怎么也落下了? 融冷:家里生意忙成狗,出钱不出人,被他们划到另一类。 暖兔:哎呀冷哥哥,好久不见,明天我们去录音棚,你来吗?来赞助,主题曲有点难,我感觉自己会超时。 江啼竹:来啊融冷,甲先生之后你荒废至今,再不练,迟早被我全方位碾压。 融冷:知道了。 融冷:@香兰笑丑小姐能到场吗?甲丑虽已下架,最后两集我还是想录。 香兰笑:这个理由没法拒绝。 江啼竹:大赞,录音棚约起,香兰,身份证号发过来,我给你订机票。 香兰笑:你想得美。 江啼竹:那我去机场接你。 融冷提到甲丑的时候,扈晓就开始发愣。 未完结,她心里何尝没有遗憾,但却不能再要求什么,如今两大主役要续录,幸福来得太突然。 巫云:想哭,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听到完整的甲丑,明天茶水我包。 江啼竹:师姐你就作吧。 暖兔:巫姐姐你就作吧。 香兰笑:楼上两位说得在理,要不是巫云作,甲丑大概都第二部了。 巫云:是我任性,要什么清静和骨气。 融冷:一般人要不起。 暖兔:现在的巫姐姐勤快又积极,凝云距离抓狂不远了。 融冷:凝云争强好胜,逼急了可能会来阴的,要小心。 * 融冷所料不差,凝云的确急了。 成立“霓虹中文配音团”,挖走惊凰大量成员,甚至包括十二、吴不眠、破天三位元老时,她觉得自己彻底把惊凰踩在了脚下。 惊凰沉寂的那段日子,她兴高采烈,走路都是带风的。 然而没几天,坏消息接踵而至。 凝云的名声和地位,是靠着影视配音积攒起来的,她是当红小花陆可昕的老搭档,背后的财神爷是崇光娱乐。 以往,崇光娱乐的影视剧需要配音演员,会优先考虑凝云,但是前不久她突然失去了这种优待。 紧接着,有意向找她配音的两部电视剧,态度转变。 更可怕的是,已经签约的项目,以赔违约金的方式给了她一把红叉。 凝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她认为根源在崇光娱乐,托陆可昕求情,没有用,最后硬着头皮去找到黎子旭。 结果那位爷是这么说的—— “崇光需要新的血液,听来听去都是你,疲倦又出戏,往后在条件差不多的情况下,崇光优先启用新人。” 凝云仿佛遭受一万点伤害,“小黎总的意思是,我现在的水准,跟新人差不多?” 黎子旭好笑地看着她,“你好像对新人有什么误解。” “?” “小瞧新人,是病,得治。” 凝云气到笑容扭曲,下意识要理论,随后想到眼前这位爷,最喜欢挖掘、培养潜力股,在他面前争辩,无异铁板上踢一脚。 这个柿子太硬,那就换软的。 签了约有法律保护,道理在自己这边,应该可以周旋,凝云不卑不亢直奔清楚传媒,接待她的竟然是法务部经理。 “凝小姐,一切按照合约来,我们不会少给您一分。” “……”家底厚,硬到没商量,人也不给见,可恨! 凝云焦头烂额,自然没心思处理霓虹配音团的事务,挖墙脚时描绘的蓝图,许诺的资源无法到位,怨声渐起。 失去几个项目并非要命的事,但凝云不甘心,尤其是在看到惊凰再次活跃,正式往专业化、商业化方向发展的时候,她急红了眼。 还有那个借着自己名气发展起来的巫云,最近太活跃,手都伸到商配圈了。 她调查扈晓,试图找到突破口。 * 川流不息人来人往的街道,扈晓突然往后看。 “嫂子,怎么了?”跟她一起的暖兔疑惑道。 “没事。”扈晓眉头轻蹙,视线之内并无可疑鬼祟之人,但是刚才,她的确感到被跟踪。 “待会你别喊错了。” “没关系啦,惊凰小伙伴又不知道我哥哥是谁。” “那我当着大家的面,喊你王嘉悦?” “不行。” 暖兔直摇头,“我妈你也见过,就她那样的,如果知道我在外面吊儿郎当的样子,打断我的腿都算轻的。” 扈晓不禁莞尔:“惊凰又没人认识她。” “万一呢?” 女孩轻叹:“哎,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喊你巫姐姐,你叫我暖兔。” 扈晓思索了会,问:“你妈会不会找人跟踪你?” “跟那也是没跟上,不然我能这么活蹦乱跳?” “呵,你啊!” “家里全是虎豹,只我一个小绵羊。” 暖兔挽着扈晓手臂,“嫂子,你打算什么时候要小孩,我日日夜夜都在盼望小外甥。” 扈晓说:“还没有结婚。” “那什么时候结婚?” “明年夏天。” “太久了,能不能提前?” “能啊,怀孕就提前。” 听到这话,暖兔心思瞬间变得活络。 哥哥去了外地拍戏,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如果再来点刺激,那肯定急得忘了套,激战到天明。 在录音棚看到融冷时,暖兔笑嘻嘻地跑上前,甜甜地喊:“冷哥哥。” 融冷吓得小退半步,“钱我带来了,你别这么喊。” “讨厌,人家又不是跟你说钱。” 暖兔前后左右查看一圈,“香兰笑还没到,但我此刻特别想听甲丑,冷哥哥,你能和巫姐姐配一段吗?” 跟巫云搭档,融冷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问:“想听哪段?” 暖兔笑得很甜,“掌心画画那段。” 这一段,丑小姐日常撩汉,甲先生在暗戳戳许诺未来,很有趣,融冷看向不断走近的扈晓。 “你可以吗?” “?” 扈晓完全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暖兔迅速拉住扈晓手臂,摇啊摇,“我巫姐姐当然可以。” 架不住美少女撒娇,扈晓点了点头。 暖兔顿时笑开花。 当天,她不仅宝贝一样拿走了那段音频,而且找角度抓拍了许多融冷和扈晓同框的照片,帅哥美人,兴趣相投,真登对。 晚饭后,她主动报告行踪。 暖兔:哥哥,我今天去录音棚了,独家收藏的宝贝音频,与你共享。 暖兔:嫂子戏感太好,她配音丑小姐,我特别想自己就是甲先生,可我没那福分,便宜融冷了。 暖兔:正式介绍一下融冷,惊凰实力男CV,你听过的,甲先生就是他配的音。 暖兔:融冷声音好脾气好长得也不赖,图片,图片,图片…… 暖兔:哥哥,我找他做男朋友,怎么样? 女孩自顾自地一口气发出十几条消息,陈嘉遇漫不经心地点开音频,放大照片,下一刻眉头紧蹙。 照片里有小混蛋。 融冷看小混蛋的眼神透着宠溺、温柔…… 音频里,小混蛋是丑小姐,他们之间的那些情话、约定,她全说给了别的男人! 陈嘉遇酸到拳头紧握,随后又松开。 二话不说,他直接给“小混蛋”发出视频邀请,足足等了38秒,然后被拒接。 扈晓:等会。 陈嘉遇:不等,现在就要。 扈晓:我在洗澡。 陈嘉遇:又不是没看过。 第101章 都给你 竟然让她在洗澡的时候开视频,正人君子陈嘉遇咋这么流氓? 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无暇顾及身上的泡沫,扈晓扯过浴巾一裹,随后走出淋浴间,坐在马桶盖上接受视频邀请。 “怎么了这是,拍戏不顺?”她当先询问。 陈嘉遇盯着发丝湿润皮肤白皙,凌乱又不失风情的女人……占有欲空前强烈,他声音压低,带着薄怒。 “拍拖不顺。” 疏密有致的眉毛微微皱起,扈晓惊讶道:“你目前这部电影,有亲密戏?” 陈嘉遇颇为无奈地睨她一眼,“我不拍亲密戏。” “哦,那拍拖是指我?” “除了你还有谁?” “可我这几天没招惹你,怎么就不顺了?” 没招惹?提及这个,男人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进组以后,他都统计着呢,小混蛋起初每天联系自己两次,后来变为一次,今天……还没有过。 陈嘉遇怨念颇深:“你找我的次数越来越少。” 扈晓往上提了提浴巾,“我那是怕自己把持不住,正有计划地学习克制呢!” “隔着手机,你还能把我扑倒?” “我能,当着你的面舔屏。” 话落,她特意伸出舌尖动了动,小巧又灵活。 陈嘉遇:“……” 要命,突然就没了脾气,可正题还没开始。 他极力绷着脸,“今日,你又窝在录音棚一整天?” 扈晓料定暖兔会给陈嘉遇分享消息,她据实以告:“是啊,惊凰几个重要的小伙伴都在。” “你让别的男人当甲先生?”口吻史无前例酸溜溜。 “这有什么,广播剧你早听过,融冷配音甲先生。” “那不一样。” 陈嘉遇的语气霸道又生硬:“别的不管,但丑小姐是你,甲先生就必须是我。” 扈晓笑出了声,肩膀抖动得厉害,裹在身上的浴巾有往下掉的趋势,她抬手摁在胸前。 “陈先生,你的醋坛子收一收。” “收不了。” 陈嘉遇赌气般把头扭向一边,留给女友一段精致诱人的侧脸轮廓线。 “啧,瞧这傲娇的小模样。” 扈晓忍不住伸手探向屏幕,比划道:“真想捏住你下巴,好好亲两口。” 听说有亲吻,陈嘉遇迅速转过头来。 “先记——” “账”字卡在了喉咙里,男人双眸微睁喉头滚动,旋即眉目低垂努力回避,可脑海里雪白浑圆的弧度挥散不去…… 陈嘉遇觉得自己先前说的“又不是没看过”,简直屁话。 上次给小混蛋洗澡,他眼不乱看手不乱放,压根儿没见过什么风景。 但是刚才,猝不及防放撞入眼帘的曲线,只是半露却已销魂。 耳尖悄悄泛红,陈嘉遇不看镜头,也不说话。 扈晓疑惑得很:“你怎么了?” “咳。” 他清了清嗓子,语气尽量平静:“你浴巾掉了。” “!” 扈晓迅速低头看,只见浴巾散开堆在腰间,如果不是镜头局限,她此刻大概已经被看光。 “啪”地一声,手机掉在地上。 她重新裹好浴巾。 男人的低笑声从地面传来,扈晓恼得一脚把手机踹出老远。 * 扈晓将走光的原因归咎陈嘉遇。 如果不是男友太勾人,自己哪里会不自觉地松开了摁住浴巾的手? 她凭借这个,明目张胆地减少联系次数。 分处两地,陈嘉遇暂时没辙,扈晓那句“我怕自己把持不住”,他听得耳朵起茧,恨到牙牙痒。 女友太磨人。 他主动打电话、发短信、送温暖……想尽法子刷存在感。 后来,电影拍摄进度加快,戏份渐渐吃力,陈嘉遇出现的次数变少。 扈晓忐忑不安,一度怀疑自己玩脱了。 如果特意保持距离,不能把陈嘉遇刺激得跨过心里障碍主动生扑,反而把人推远,那她上哪儿哭去? 心里压着事,以至于录音棚里频频出错,被骂得狗血淋头。 紫皇笑她:“巫云,你这样下去可不行,打自己的脸,还连带打我的。” 的确,扈晓能在大型IP剧《九州志》里争取到配音机会,除去自身条件,还有赖于紫皇的引荐。 扈晓右手握紧左手,态度诚恳:“我错了,一定改。” “有压力?” “嗯。” “连夜释放,尽快恢复状态,否则明天就不是骂你几句。” 扈晓连连点头,心事重重地回到星辰苑,这段日子忙如陀螺,也没请钟点工,小径上的杂草又冒了出来。 突然有点想念管言。 她直接打电话问:“别墅都长草了,什么时候回来?” 管言语气轻蔑:“你这个女人,想从我这儿打探嘉遇的消息就明说,那么虚伪做什么?” “明说你就会答?” “当然不。” “那我继续虚伪,你什么时候回来除草?” 管言抬眸看向夜色里灯火通明的拍摄区,开始危言耸听,“打拼事业多快活,情情爱爱靠边站。扈晓,嘉遇沉迷拍戏,已经没你什么事,你难道没有察觉?” 原来是因为拍戏,扈晓松了小半口气。 嘴上却说:“我才不信你的鬼话,我要当面问他。” “嘉遇没空见你,拍戏、代言、跑通告、搞研究,哪一样不快活?而你,连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都满足不了他。” 管言思来想去,认定陈嘉遇不越线,原因在扈晓。 偏见之下,人就是这么奇怪。 误会的时候,管言怪扈晓勾引陈嘉遇,甚至怀疑对方居心叵测,想用孩子留人; 后来真相揭开,他依然心有不岔,嘉遇爱扈晓五年,如珠如宝,结果到现在肉都没吃到。 生理需求……扈晓被噎得哑口无言。 管言的道理一套又一套:“做个人吧扈晓,你给不了他快活,就不能阻止他寻找快活,再说你也阻止不了。” “我就是来送快活的。”扈晓一本正经。 “啥?” 管言惊得咬到自己舌头,顾不得疼,急急忙忙问:“你啥意思?” 扈晓嘴角微勾,“管总,我们之间是有协议的,你什么时候把陈嘉遇安排过来?这都一个多月了,我的模特我还从没用过。” “你,你。” 管言你了半天,满脑子充斥着少儿不宜的猜想,“你想怎么用?” 扈晓:“我就拍一组照片,你紧张什么?” “谁紧张了?只要我在,你休想耍花样。” 管言快速翻看行程,随后说:“等着吧,8月初嘉遇得回C城拍广告,到时候腾出一个小时给你。” 得到准确消息,扈晓安心不少:“行,到时候见。” * 7月中旬,扈晓完成人生当中第一次影视配音的时候,《山河暗影》杀青,扈清回到C城。 父女俩虽然只是一个多月没见,但却有经年累世之感。 上次跟闺女一起回家是什么时候,扈清想不起来,只记得过去五年,自己孤家寡人如同光棍。 车子驶入星辰苑。 男人风尘仆仆,胡子拉渣,见到等候在大门口的人,径直一个拥抱。 脸颊被扎到,扈晓笑着偏过头,“清导这是从哪逃难回来?” 扈清揉了揉她脑袋,“我来接你回家。” “就住这,不好吗?” “星辰苑没有你阿妈的气息。” “那就回家。” 话落,扈晓十分乖巧地挽着扈清手臂,走向几米开外的保姆车。 父女俩亲昵的互动,落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掀起惊涛骇浪。 凝云紧捏手机,死死盯着偷拍到的照片,震惊、恐惧、不甘、窃喜……诸多情绪杂糅在一起,双脚蹲到麻木,都没起身。 扈清! 不仅是赫赫有名的导演,而且还是清楚传媒的大boss。 巫云竟然认识他。 凌厉眼神一寸一寸剐过照片中那张丽质天成的脸,凝云猛然想起了陆可昕的忠告—— “她哪怕穷得天桥要饭,你也别明目张胆地欺负她。” “就她那样的,逼急了,找个能收拾你的人分分钟。” 的确,分分钟。 美貌傍身,如有登云梯。 发现死对头有大靠山,凝云震惊又害怕,惹了惹不起的人,对方一旦报复,她定无立锥之地。 要认输认错,示好言和吗? 不甘心。 她眯了眯眼,或许还可以抓住这个把柄,扳回一局。 打定主意,凝云开始全力寻找扈清和扈晓之间的交集,随后惊讶地发现,两人早就认识,早到扈清还没有和云楚离婚之前。 彼时,扈晓是云楚的粉丝,剧场探班,还发生过肢体冲突。 云楚为何息影离婚,一直是娱乐圈未解之谜。 然而现在…… 凝云嘴角勾出一抹兴味,答案或许就是——导演丈夫出轨自己的粉丝。 这种猜想冒出,凝云兴奋地如同打了鸡血,调动所有资源,废寝忘食搜刮扈清扈晓亲密证据。 霓虹配音团彻底撒手,配音工作暂停,她只一个目标,快狠准地打好这一战,让巫云自动滚出配音圈,让清楚传媒吞下那把红叉,请她回去。 * 某天傍晚,扈晓、暖兔、江啼竹、老鱼四人有说有笑,刚从惊凰工作室走出,一个快递小哥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拦住去路。 “巫小姐,您的花,请签收。” “我的?” 扈晓面露疑惑,这不是陈嘉遇的作风。 暖兔动作特别迅速,举起手机拍照,在她看来,无论鲜花是不是哥哥送的,都好得很。 于是催促:“巫姐姐,快签收。” 老鱼笑着感叹:“惊凰工作室搬到这没几天,花就送上了门,不愧是宝藏女CV,招人喜欢啊!” 江啼竹最先留意到便签,他伸手取过:“师姐,就让师弟来给你朗诵情书。” 扈晓低头签名,无可无不可地答:“你高兴就好。” 只一行字,江啼竹突然愣住,没吭声。 察觉有异,扈晓凑近一瞧,便签上写着—— “巫云,限你三日之内滚出配音圈,否则地下恋情曝光。” 第102章 都给你 扈晓嘴角微勾,笑得嘲讽。 背后捣鬼的人肯定不知道这点威胁对于她来说,有多么幼稚、无力、小儿科。 命与梦,此类窒息般的选择题她都做过,又何惧恋情曝光? 之所以不公开,是因为内心的一丝傲气。 以前,扈晓不愿借助父母光芒,想凭自己的力量劈开一条路;现在,她又不愿打着陈嘉遇女友的名号,扶摇直上。 总想自己走一走,走到某个高处,向至亲至爱伸出手。 但她清楚,这只是理想状态。 扈晓将玫瑰花和便签一并扔进垃圾箱。 老鱼和江啼竹面露担忧。 她平静道:“我的恋情没有什么见不得光。” 暖兔笑着附和:“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背后之人当真又蠢又瞎。” 于是,谁也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 晚饭的时候,扈清一边给女儿夹菜一边问,“闺女啊,最近是不是有人给你使绊子?” 扈晓感到好笑:“人,你都收拾过了,还来问我?” “我没有。” “……”话说到这份上,竟然还否认,扈晓径直挑明:“签约后又给毙掉,难道不算收拾?” “合理合法,花钱换掉一个配音,真算不得收拾。” “冤枉钱。” 扈晓嘴上如此说,心里其实明白,圈子就这么点大,清楚传媒毅然决然弃用一个配音演员,消息传开,这高额违约金买的是凝云大半生计。 亲爹,是个不动声色的狠人。 听到女儿的三字评价,扈清笑道:“闺女啊,你爹我到了这个岁数,花钱就能买份顺心如意,很值。” “好吧,你不差那点钱。” “也就刚够给闺女扫掉几个障碍。”说到这,扈清话锋一转,严肃道:“今天傍晚,我收到一条爆料。” 圈子里的事,亲爹能提前得知消息,扈晓并不意外。 她嘴角微勾:“跟我有关,是吧?” “嗯,有关。” 扈清紧张得放下了筷子,他双手交握欲言又止,实在不确定女儿是否愿意公开关系,二十几年过去,他光明正大宠闺女的体验都还没有过呢! 傍晚,凝云手拿偷拍照片,说着半威胁半讨好的话,扈清生气归生气,但并没有立刻回绝。 是接受示好压下消息?还是任对方爆出清导金屋藏娇? 扈清决定把选择权交给女儿。 “晓晓,爆料内容——” “我都知道,我不接受威胁。” 扈晓抢过话头,直接表态:“关系曝光就曝光,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别想着花钱压下来。” 扈清激动地手足无措:“你想通了,真的愿意公开?” “我愿意。” 扈晓点了点头,语气郑重,那时候她想,给陈嘉遇盖个戳也好,免得被别的女人惦记。 * 不见扈晓有退圈的迹象,扈清那边也没有表示,凝云焦灼彷徨寝食难安,她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这时候拼的就是心态,得稳住。 凝云结交广泛,能谈心的寥寥。 陆可昕主动找上门的时候,她有些受宠若惊。 “你怎么有空过来?” “附近有个活动,结束得早,顺道过来看看你。”陆可昕神情自然,拉着凝云的手上下打量一番,“凝姐瘦了。” 凝云心有触动面上并不显,她随便扯来一个理由:“天热,瘦点好。” 陆可昕叹息道:“哎,你竟然跟我见外,配音的事,我私下跟子旭谈过几次,遗憾人微言轻,撼不动太子爷的脾气。” “这事不赖你,小黎总本就喜欢捧新人。”凝云迟疑了会,说:“其实,怪我没听你的劝告,去招惹巫云。” “你丢掉的几个配音项目,跟她有关系?” “别的不确定,但清楚传媒不惜赔偿违约金撤掉我,肯定跟她有关。” 说到这,凝云眼里滑过一丝得意,“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抓住了巫云的把柄,她很快就会歇菜。” 室友和搭档互掐,陆可昕试着规劝。 “凝姐,如果清楚传媒是扈晓的靠山,那你抓住把柄也不一定有用,握手言和怎么样?我可以当中间人。” “这个把柄很有用,清楚传媒自顾不暇,必定舍弃巫云自保。” “你还要得罪清楚传媒?” 陆可昕倒吸一口凉气,“凝姐,这是自断前程。” 凝云笑道:“我已经把选择权交给了清楚传媒,这物欲横流的世界,高位者更在乎名和利,至于色,任巫云再美,总有比她更好的。” “你是说,扈晓和清楚的高层——” “呵,她被包养,她勾引有妇之夫。” 陆可昕惊得说不出话,见过扈晓以后,知道对方过得不好,但也没料到她会沦为情妇。 那是自信灿烂的扈晓啊,是黎子旭最为看好,自己最为忌惮的人,如果一切揭开…… 残忍,但也莫名痛快。 想到此,陆可昕深吸一口气,叮嘱道:“凝姐,小心谨慎点吧,矛头对准巫云就好,别得罪清楚传媒。” 凝云点了点:“你说得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扈晓压根儿没把威胁当回事,她有条不紊,白天跟惊凰小伙伴一块忙碌拼搏,夜晚睡觉香喷喷。 三天期限转眼即过。 半夜被电话吵醒,扈晓摸到手机,眼睛都没睁开。 误以为是恋情被爆上了热搜,她迷迷糊糊地问:“扰人清梦,是我火了吗?” 感觉自己被女友严重忽视,陈嘉遇暗暗磨牙:“有火的是我。” 这怨念的语气,这熟悉的嗓音,扈晓瞬间醒了大半。 她起身靠在床头,慢悠悠地说:“你有火,又不让我灭,去洗澡啊。” “是怒火。” 男人咬字极重,“小混蛋,我的行程,你问管言都不问我。” 手指摩挲着被面花纹,扈晓委屈巴巴地:“谁让你不主动跟我说。” 陈嘉遇:“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现在,我知道你八月初回家。” 扈晓打了个哈欠,“早点睡吧,明天,我送你一个惊喜。” 陈嘉遇很好哄,只要感受到扈晓的心思在自己身上,一切怒火都可原地熄灭,至于惊喜具体是什么,他不多问。 出乎意料的是,此次惊喜让他怒发冲冠。 第二天,他心心念念的小混蛋,摇身一变,成了网友口中的“最美情人”,男主角不是自己。 * 凝云焦灼难安整整三天,既没有等来扈清的回复,也没有看到扈晓退圈。 陆可昕的嘱咐她听进去了,不敢得罪清楚传媒,凝云连夜处理偷拍来的照片,马赛克扈清以及相关信息,矛头直指扈晓。 冥思苦想,凝云最后决定用“最美情人”作为引爆点。 美貌是把双刃剑,能钓得金主,自然也能引来吃瓜大军的视线。 凝云扒了扈晓履历,抓住几个关键点,图文并茂,洋洋洒洒准备了一篇通稿。 C城电影学院校花,颜值吊打当红女星;《甲先生和丑小姐》的侵权编剧;惊凰中文配音社的当家女CV;酒店的常客,豪宅里的金丝雀…… #最美情人#霸占热搜第一,火爆全网的时候,扈晓还在午休。 扈清翘首以盼,等着#清导金屋藏娇#出现,趁机官宣父女关系,然而没有。 他看着#最美情人#陷入了沉思。 对手竟然这么怂,完全模糊掉自己。 可就是这么怂的一个人,也敢黑他宝贝闺女! 扈清找来宣传部经理,吩咐对方大力宣传《山河暗影》。 没过多久,眼尖的网友发现,#最美情人#里的男主角,竟然跟#山河暗影杀青照#里的清导,穿着同一款衣服。 瞬息之间,照片比对开始了,大批优秀网友从马赛克中认出了清导。 扈清微博秒速沦陷。 见扈清被扒出,凝云恐惧到极致。 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颤颤巍巍拨通清楚传媒的电话,费了好一番周折,才找到扈清。 “清导,我从没想过把你卷进来,真的,你相信我。” “我相信事实,照片是你偷拍,最美情人也是你一手策划。” “目前网络上的猜测还有回旋余地,我想收拾的只有扈晓。” “想收拾扈晓,那你就该为此付出代价。” “错的是她!” 对方态度强硬,凝云也亮出来自己的利爪:“清导为了一个情人,都不爱惜自己的名声了吗?” 扈清平静道:“她不是情人。” 凝云语气讽刺:“别装了,你们俩的亲密照,我有的是,你半夜接她回家,扈晓昨晚还躺在你床上吧!” “你以为这些能威胁到我?” “我知道,清导有情人,被爆出来也只是风流韵事,无伤大雅。”凝云笑了笑,旋即话锋一转:“但是,出轨呢?” “你跟扈晓早就勾搭上了,在还没和云楚离婚之前。五年过去,外界对云楚为什么息影离婚,兴趣依然浓厚。” 提到离婚,扈清龇牙裂目,“你这是自掘坟墓!” 凝云笑得更欢,“怎么,戳中你痛脚了?放心吧清导,我还是那句话,想收拾的人只有扈晓,不会把你卷进来,但是如果被逼急,就得另说。” 扈清冷声道:“威胁无用,念在你没脑子的份上,我考虑给你留出棺材本。” 第103章 都给你 针锋相对,人在气头上时,凝云态度强势极具血性。 可当通话结束周遭安静下来,她看着手中资料,迟迟不敢往外发。 “自掘坟墓”“棺材本”言犹在耳,凝云冷汗涔涔,为收拾扈晓彻底得罪清楚传媒,值得吗? 不值。 刚在商配圈崭露头角的扈晓,跟如今的自己比起来,如同光脚。 但是一个光脚的,凭借几分姿色,爬到她头上拉屎。 寡廉鲜耻,仗势欺人,太可恨。 凝云拳头紧握,如果此时退缩,往后在扈晓面前恐怕再也抬不起头。 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犹豫迟疑,凝云思考良久,最终决定让丑陋曝光,让狗男女身败名裂,而自己所要面临的最坏结果无非退圈改行。 最坏结果不一定会来,自己撼不动的大树,肯定有旗鼓相当的对手。 想清这点,凝云逐渐镇定下来,她没有急着进一步行动,而是静候敌人的敌人找上门。 人出现得很快,聚家集团的大小姐谢璧。 “你手中有扈晓被包养的石锤?” “是的,有。” 凝云语气肯定,内心激动,如果能把消息卖出去那就太好了,收拾扈晓之余还能捞一笔。 谢璧说:“我厌恶扈晓不是一两天,平生最见不得出轨这种龌龊事,有石锤,你尽管放心大胆地揭露,我给你当靠山。” 凝云眉头紧拧,对方竟然是要把自己当抢使。 不过……真能搭上聚家集团这条大船,也可以,怕就怕对方利用完一脚踹开。 “谢小姐,扈晓背后的人,我惹不起。” “以前惹不起,但我来了一切都将改变。不管扈晓背后的人是不是扈清,你只要能证实她被包养,凝云,我保你在配音圈混得风生水起。” “此话当真?”她惊喜道。 “我谢璧说话算话,而且不会让你孤军奋战。” 没多久,凝云看到了谢璧的诚意,一笔辛苦费,一条表态微博。 谢璧V:热搜上的最美情人我见过,她18岁的时候,纠缠男人的功夫已经一流,40万不放在眼里。 有钱有同盟,凝云顿时心中大定,这战稳赢! * 夏日午后,燥热乏力。 扈晓原本打算小憩一会,却越睡越昏沉,手机被调成静音,外面的风浪纷扰影响不到她,直至暖兔推开休息室的门。 “巫姐姐!” 瞅着蜷缩在沙发里熟睡的人,暖兔焦急地小跑向前,“快醒醒,巫姐姐,你热搜拿了第一名!” 扈晓睡意惺忪,声音有气无力地,“凝云曝光了我的恋情?” “嗯,是她在捣鬼。” 暖兔捏着扈晓手臂,紧张道:“巫姐姐,你没有给我哥哥带绿帽,微博上的爆料是假的,对不对?” 绿帽?! 扈晓心中咯噔一声响,周身的绵软无力感瞬间消散。 她迅速捞过手机,同时问:“微博上爆出的恋情,男主不是陈嘉遇?” 暖兔摇头,“是一个马赛克男人,从身高体型气质来看,绝非我哥。” “怎么会?” 看着热搜上的#最美情人#,扈晓啼笑皆非。 竟然,地下恋情的男主竟然是亲爹! 她一副震惊到傻掉的模样,暖兔等得焦心:“巫姐姐,照片里的拥抱,亲吻,夜宿,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说来话长,以后再跟你解释。” 话落,扈晓起身往外走:“我现在得回家一趟,暖兔,你帮我向老鱼请个假。” 暖兔急忙拉住她手臂:“巫姐姐,我哥看到这些照片肯定生气、伤心,解释的话再长,你都要尽快跟他说。” “好,我会的。” 扈晓哪里舍得陈嘉遇伤心。 虽然她笃定,即使马赛克遮面,男友也能一眼认出岳父,但怒在心头嫉妒满怀,失去理智看走眼,也是正常操作。 思及此,人还没走出工作室,扈晓已经拨出电话,陈嘉遇关机了。 扈晓愣在原地,眉头蹙起。 暖兔推着她往外走,“巫姐姐,速度要快,晚点可能会有媒体堵在楼下。” 扈晓被推得往前跨出一大步,抬眸,便瞧见走廊立了片人墙,高大健硕的身体,面孔有陌生的,也有熟悉的。 “已经堵住了。” 黎子旭瞥一眼暖兔,给出评价:“反应迟缓,身材瘦弱,不适合当助理。” 话音落,他的视线也落到扈晓身上,“躲我这么些年,还不是要见的。” 的确,在看到黎子旭的那瞬间,扈晓惯性般地想转身逃跑,但脚步刚刚抬起,她就反应过来。 过往种种,再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她看向黎子旭,眼梢微挑,嘴角扬起一个自信弧度,“我如果要躲,你还是跑不过的。” “扈,晓。” 男人慢慢念出她的名字,随后意味深长地感叹,“你果然还是老样子。” 扈晓摇头失笑,“比不上你的娃娃脸,被岁月优待,阳光帅气一如当年。” “彼此依然如故。” 黎子旭抬手探向扈晓肩头,“那是不是该再续前缘,把曾经——啪!” 话没说完,手背便惨遭一巴掌。 男人看了看自己僵在空中的手臂,扈晓早已闪离原地,打他的是瘦弱小助理,他笑了笑,对着暖兔说:“这回,你倒是反应迅速。” “切~” 暖兔很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下一刻笑眯眯地问扈晓:“巫姐姐,这货是谁?” 扈晓:“黎子旭,崇光娱乐的小霸王。” “那正好,霸王前面开路,把楼下的媒体引开。” “几时轮到你安排?” 话落,黎子旭一把攥住扈晓手臂,“我护送你走,并解决网上的黑料,你——” 他转而看向工作室,“你们惊凰,跟黎源合作。” 循着谈话声而来的老鱼,看到门口架势,赶忙出声:“哎呀,小黎总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黎子旭嘴角微抽,“别跟我扯这套虚的。” 老鱼从善如流,“那务实一点,如今楼下全是媒体,他们随时可能冲上来,我先送小黎总离开,合作的事改天详谈。” 紧接着,他又看向扈晓:“小黎总是我们惊凰的大客户,你也一起送送。” 扈晓点头:“好的,社长。” 黎子旭笑了笑,这条滑不溜秋的老鱼。 * 老鱼打着送客的幌子,借助黎子旭带来的保镖,成功让扈晓从被媒体围得水泄不通的办公大楼逃出。 三人同框,老鱼杵在中间。 但没过多久,#最美情人#还是添了把新火——排场真大,崇光娱乐太子爷亲自保驾护航。 赞叹和嫉妒,鄙夷和嘲弄,充斥全网。 “最美情人腿真长,这边还没跟清导完事,那边又缠上崇光太子爷,老男人和帅小伙,统统霸占。” “求巫云翻牌,保驾护航,我可以。” “美是美,但18岁缠人功夫一流,望而却步,我偏爱新的,紧的。” “楼上且留步,老司机告诉你,有经验的更带劲,而且CV啊,运动起来想要什么样的叫声没有。” “这魔鬼身材,我嫉妒了,但更让我嫉妒的是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们,扈清,黎子旭,紫皇,融冷,江啼竹,帅且富。” …… …… 车载斗量的唾骂、戏弄,凝云看得开怀大笑。 随后,她放出杀手锏—— 最美情人好手段,从云楚手中抢走扈清,云楚含泪息影离婚。 五年过去,影迷对云楚的喜爱、愧疚,媒体对云楚的关心、好奇,从没散去,热搜再现云楚,夹带着可能的真相,微博一度瘫痪。 额间冒着细汗,扈晓斜靠飘窗,看着网上的最新爆料,大口喘气。 从办公楼逃出来后,她既不敢回家,又不敢去星辰苑,思前想后,最后躲入了陈嘉遇的房子里。 待气息渐匀,她给扈清打电话:“老爸,是我大意了,没料到自己地下恋情的对象还可以是你。” “我也大意了,没想到会把你阿妈牵扯进来。” “阿妈喜欢清静,事已至此,公开关系吧,尽早结束这场闹剧。” “再等等,委屈不能白受,必须最大限度讨回来。” “也好,凌云山信号差,阿妈一时半会看不见。” 扈晓微微停顿,旋即话锋一转,“哎!幸亏我当兵两年,身体素质好,否则今天逃不过媒体的围追堵截。” 女儿语气滑稽,扈清却笑不出来。 他严肃道:“答应了今天在家休息,我一转身,你就跑去了惊凰。现在在哪,我派人去接你。” “不用了老爸,我这儿隐秘又安全。” 说着,扈晓打了个哈欠,“好困,我先眯一会,醒来再讨债。” 抱枕随意搭在腹部,扈晓躺在飘窗上,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出神,也不知道睡醒之后,能不能联系上陈嘉遇。 ——陈先生,你为什么关机?在拍戏?还是生闷气?老公,我在家等你到八月初…… 扈晓拿着手机,反反复复地编辑、删除、重新开始,最后什么也没发出去。 她睡着时,编辑框里只有“老公”两个字,光标跳啊跳,不停歇。 室内寂静温度宜人,扈晓睡得安稳,直至胸口被什么压住,呼吸也变得困难,她下意识挣扎起来,眯着眼睛拳打脚踢。 听到熟悉的闷哼声,扈晓迅速睁开眼。 四目相对,陈嘉遇一字不吭,紧紧盯着身下女子,像会吃人的兽。 第104章 都给你 男友视线灼灼,扈晓被看得越发心虚、理亏。 她抬手摸他的脸,讪笑两声:“陈先生,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陈嘉遇依旧没吭声,精致好看的嘴巴紧抿着,即使上一刻还在偷香窃玉,这一刻也不见愉悦痕迹。 很明显地,有情绪。 扈晓生怕陈嘉遇会起身离开,她急得四肢并用,双臂环住对方脖颈,双腿缠住他腰身,确定牢固稳妥,才解释。 “有人拿地下恋情做要挟,我原本想顺势公开关系给你一个惊喜,谁知他们那么差劲,正主都没拍到。” 话落,她亲了亲陈嘉遇嘴角,“老公消消气,照片里的人是亲爹无误。” 见扈晓紧紧缠住自己,陈嘉遇心底的气与怕才得到稍许缓解,他索性放弃手臂支撑,将身体重量悉数压在她身上。 “嗯。”胸口遭到挤压,扈晓很自然地哼出了声。 “重也受着。” 男人眉头轻蹙,这才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身体亲密无间,只隔着两层薄薄衣物,但他语气冷然,无半点旖旎心思。 外出拍戏这段时间,彼此联系逐渐变少,陈嘉遇心里没着没落地,分外担忧扈晓说着婚前保持距离的话,越走越远,乃至抛下他。 听闻有惊喜,陈嘉遇满心期待。 不料惊喜竟然是女友成了与他无关的最美情人。 那一刻,陈嘉遇感到天崩地裂,他嫉妒、恐慌、心痛,只想捉住自己的小混蛋,抱在怀里攥在手心,谁也别想抢走。 于是他回来了。 急匆匆地,陈嘉遇打算先取戒指再抓人,结果发现扈晓就躺在家里主卧的飘窗上…… 他迅速靠近,发狠将熟睡中的女友吻到呼吸急促。 要眼睛不眨,要紧密无间,要深刻感受到扈晓还在,陈嘉遇悬着的心才算有了着落。 扈晓垂眸看了眼埋在颈窝处的脑袋,她感到此刻压在自己身上的,并非求欢的成年男人,而是迷路归来,紧紧扑入妈妈怀抱汲取温暖的小孩。 “他是私生子,是被父母遗弃的。” 陈淑美的话涌入脑海,扈晓心头一颤,突然明白过来,陈嘉遇会这样,大概是误以为自己抛弃了他。 思及此,她抬手抱住男人脑袋,“不重,陈嘉遇,你一点都不重,想压我多久都行。” “一辈子呢?” 嘴唇紧贴女友脖子上跳动的脉搏,陈嘉遇问得小心翼翼。 手指没入男人乌黑的短发,扈晓故意说:“一辈子太长,不行,嘶!” 拒绝的话刚出口,不等转折,她就被咬了。 陈嘉遇松开唇齿间的皮肉,沉声问:“没有一辈子,有多久?” “半辈子。” “好,剩下的半辈子我咬死——” “你”字尚未说出,扈晓突然爆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将陈嘉遇压在身下。 她捧着他的脸:“剩下的半辈子,换我压你。” 话落,扈晓低头覆上肖想已久的嘴巴,细细亲吻描摹。 幸福来得刺激又突然,内心洋溢着巨大欢喜,陈嘉遇刚得了几分甜头,想勾住灵活小舌更进一步的时候,扈晓停了下来。 “老公。” 她气息急促,手指摩挲着男人结实的胸膛,煞有介事地说:“我把持不住了,就到这儿吧。” 大掌扣住女友后脑勺,陈嘉遇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商量道:“再坚持一会?” 扈晓怔了怔,故意保持距离这么久,再见的场面又是如此动心动情,她以为,是个男人都会来一句——那就别把持。 可陈嘉遇竟然叫她坚持! 迂回、温和的方式宣告失败。 陈嘉遇对私生子的芥蒂,犹如一种深入骨髓的毒,能扭曲压抑自身本性,能枉顾婉拒女友意愿。 扈晓抿了抿唇,放在男人胸膛的手慢慢地往下探。 “陈嘉遇,你态度坚决定力超群,说婚前不越线就能不越线。但是我,就是要婚前试试。” 话到这里,指尖刚好触到一方热源,挺立硬硕,如匍匐在暗处伺机待发的猛兽。 只是被指腹微微一碰,陈嘉遇反应极大,他推开扈晓,迅速跳下飘窗。 “不,不开玩笑了,先解决网上黑料。” 欲念纷纷,陈嘉遇努力克制,干巴巴地转移话题后,抬腿往外走。 扈晓躺靠在飘窗,看着男人僵直的背影,急匆匆的步子,默不做声,直到对方一只脚跨出房门。 她说:“我是认真的。” 声音低不可闻。 陈嘉遇有没有听到,不得而知,但他身形未停快步离去,是显而易见的。 * 卧室再次归于寂静,温度宜人,扈晓觉得难受。 在云楚的训练下,她早已练就一颗强大的心,网上那些污言秽语根本影响不了什么,但陈嘉遇来过之后,一切变了样。 委屈得直想掉眼泪。 狗屁的情人,扯淡的18岁出道经验丰富,想她扈晓活了二十多年,笼统也只招惹过那么一个男人。 18岁招惹,23岁都没弄到手。 她颇为自嘲地苦笑一声,随后点开热搜,只见一家三口整整齐齐。 #心疼云楚# #扈清出轨# #最美情人# 面对世纪大瓜,网友们的路线是这样的—— 从凝云那了解事情原委,紧接着杀到巫云微博痛骂扈晓,然后建议清导自行封杀情人谢罪,最后跑到早已停更的云楚微博,女神别哭,我们爱你。 清楚夫妇一直是娱乐圈佳话,突然公布离婚时,圈里圈外一片不可置信的声音。 离婚后,扈清没有再娶,花边新闻也不见一个,外界说他情深。 冷不丁真相爆出,不是情深是出轨。 扈清人品陷入大危机,紧接着又有知情者透露云楚当年是净身出户,如今的清楚传媒跟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于是,扈清以及他的作品,他的公司一起遭到抵制、攻击。 财务部和法务部高速运转,计算亏损。 下午六点半,扈清询问扈晓,“闺女,可以开始讨债了,你先?” 扈晓心中憋着气,她说:“好啊。” 搞事者明目张胆,轻易就能找出,六点四十四分,扈晓正式回应热搜。 巫云V:黑我最狠的两个(姑且称之为)人,滚来道歉。 清楚夫妇牵动整个娱乐圈,圈里视线都紧盯扈清,黎子旭却是个特立独行的,他目光盯着扈晓,秒速评论转发。 黎子旭V:手动点名,@谢璧 @凝云 “好硬一朵云,前排等瓜,感觉要反转。” “这样还能反转?!照片那么高清,无PS痕迹无借位,千万别说,拥抱,亲吻,夜宿是在拍戏。” “终于肯发声,瞧这当了小三还贞洁烈女的模样,大概是睡出了新后台。” “我家小太阳怎么跑巫云这儿蹚浑水,不要啊。” “最美情人的石榴裙下,有个太阳,太阳又名——日。” “有事说事,别混淆视听瞎逼逼,巫云,《甲先生和丑小姐》有你这样的编剧,真是耻辱。” …… …… 谢璧吩咐自己的助理盯着网上动态,差等生扈晓垂死挣扎,还捎带上跟自己有过节的黎子旭。 很好,新仇旧账一起算。 谢璧V:18岁出道的果然非同凡响,一天不到,又攀附新大船。可惜,崇光娱乐并非小黎总当家。扈晓,你上错船了。 * 陈嘉遇始料未及,他只是下楼买点必需品的功夫,事情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小混蛋发声,这很好。 但底下最火的几条评论让他非常不爽。 黎子旭,这个图书馆门口打过一架,回国后处处针对自己的情敌,阴魂不散,又往他女友跟前凑。 大量网友竟然把扈晓和黎子旭凑成一对,真瞎! 谢璧污言秽语,更是不堪入目。 陈嘉遇被刺激得狠了,平生第一次主动搭理谢璧,是这样的——扈晓从没上错船,你诋毁她,我不会客气。 回复完评论,紧接着,他更新微博。 一尾胖鱼V:婚姻和爱情,此生唯你@巫云 消息发出,陈嘉遇直接将手机关机,随后走向自己的卧室,取出放在床头柜中的礼物。 一个精致的盒子,尚未拆封。 拿了东西,陈嘉遇没有耽搁分毫,大步往外走。 “嘭嘭嘭!” 敲响主卧房门时,男人心跳如雷。 彼时,扈晓正望着窗外发呆,那条熟悉的林荫道通往电影学院,承载着许多梦想,见证过大量悲欢离合。 一个又一个身影在脑海里闪现,阿妈,老爸,陈嘉遇,管言,赵邱彤,黎子旭,陆可昕…… 思绪被敲门声打断,扈晓并未回头,“门没关。” 七分无奈三分恼,对着陈嘉遇,她终究说不出“你要么改变想法,要么换人结婚”的狠话。 “小混蛋。” 陈嘉遇走进再熟悉不过的卧室,破天荒地有些紧张。 扈晓听出来了,她转过头,只见男友左手背在身后,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手里拿的什么?”她直接问。 “咳,礼物。”陈嘉遇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往前跨出几步。 “想送礼哄我?”扈晓转而看向窗外,“哼,没用。” “不,不是送礼。” 越往下说,陈嘉遇越是紧张,他捏了捏手中锦盒,旋即视死如归般递上前,“扈晓,我要当着你的面拆礼物。” 当面拆礼物?电光火石之间,扈晓想起自己送出的红内裤。 她迅速转身,挑眉道:“拆吧。” 陈嘉遇没有动作,反而说:“拉上窗帘。” 竟然要求拉窗帘,扈晓面露狐疑:“你已经知道礼物是什么了?” “嗯,知道。” “哦,一条内裤犯不着拉窗帘。” “我想试试。” 陈嘉遇硬着头皮,“当着你的面试试,你帮我穿。” 第105章 都给你 帮忙穿内裤,作为一个成年人,提出这种要求,背后的意思显而易见。 扈晓不知道陈嘉遇是怎么想通的,但他愿意跨出这一步,就已经是起色,她抬手扶额,忍着笑。 女友要笑不笑欲盖弥彰的样子,落入陈嘉遇眼里,莫名可恶。 他一股脑儿地将礼物塞到扈晓手中,旋即大力拉上窗帘,像在泄愤。 室内光线突然转暗,彼此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清晰、明显。 指腹摩挲着礼盒,扈晓展臂从身后拥住陈嘉遇。 “一起拆。” 她扬了扬手,邀请道。 陈嘉遇垂眸瞥一眼搁在腰间的匀称小手,点头应允:“好。” 扈晓贴上男人脊背,收紧环在对方腰身的双臂,说:“那我负责拿稳盒子,其它交给你。” “嗯。” 他低声应下,所有神思都被后背的绵软触感吸引,上次视频通话,有幸看过两眼……稍稍回想,便已心猿意马。 一个简单的包装盒,陈嘉遇拆得呼吸粗重,耳尖泛红。 扈晓靠在他背后,无声地笑。 彼时她想,也许在男友眼中,经常调戏人的自己,算得上色中饿鬼。 色鬼就色鬼吧,总归能让陈嘉遇解开心结就好。 “款式,还喜欢吗?”扈晓一本正经地问。 “嗯,喜欢。” 陈嘉遇口中说着喜欢,其实根本没有展开看。 他拆掉包装,大掌将红色小布料揉成一团,迅速塞入扈晓手中,哑着嗓子道:“你帮我试。” 手指摩挲着柔软布料,扈晓想起往事。 巫云还没掉马时,陈嘉遇心有怀疑找过来,自己就是以本命年送红内裤为由把人吓跑的。 那时候,没想过会有今天。 扈晓嘴角微勾,笑道:“陈先生,原来你喜欢平角,我本来看中比基尼那样的,骚气性感显身材,可惜当时暖兔在场,我没好意思买。” 她躲在男人背后,手指捏着红内裤漫不经心地晃啊晃,言行肆意,没脸没皮。 陈嘉遇就没她这么淡定轻松了。 贴在背部的娇软身体因为主人挥舞手臂的动作,时不时摩擦碰撞,带出似有若无的痒意,难熬。 耳边的声音圆润带笑,毫不避讳地讨论着内裤喜好……原来小混蛋钟意骚气性感显身材的款式。 入目是耀眼的红,那双他熟悉的小手,一只摩挲着金属搭扣,一只捏着小布料边角,闲适地转啊转。 也许下一秒,慢悠悠的转动会停下来,也许下下一秒都不会。 骨子里的克制和抗拒,正一点一滴被等待、期盼、焦灼取代。 陈嘉遇觉得自己的身和心,都被扈晓吃得死死的,又或者说,是他好这口,心甘情愿奉上所有。 “扈晓。” 他突然喊她的名字,旋即扭头,亲了亲身后人的嘴角,声音低沉饱含情意:“我爱你。” 脸上绽放出灿烂笑容,扈晓凑到陈嘉遇耳畔,“我也爱你,礼物已经拆了,来试试尺寸。” 她语气何等意味深长。 聪慧敏锐如陈嘉遇,一时也分不清,扈晓口中的试试,究竟是指内裤尺寸,还是他的…… 长长的睫毛因为紧张时不时扑闪两下,陈嘉遇疑惑纠结,却不吭声,也没有任何动作。 扈晓松开男人腰身,崭新的红红火火的内裤在手中飞舞旋转,她眼睛微眯,陈嘉遇他可以啊,一副待宰羔羊的架势,完全不知主动为何物。 他既已决定踏出这一步,步子为什么不再大点呢? 思及此,扈晓溜下飘窗,趿着拖鞋往外走,“老公,新买的内裤要洗过才能穿,我这就去,天气这么热大概半小时就能晾干。” 转折来得猝不及防,犹如兜头一盆冷水。 心猿意马坐等被宠爱的陈嘉遇:“……” 男友依然沉默,扈晓不催促也不等待。 她嘴角微勾,闲适地转着红内裤,慢悠悠地往外走,刚行至卧室门口,身后刮起一阵风。 扈晓双眸亮起,有戏! 男人有力的臂膀强势揽住女友细腰,随后不由分说将人打横抱起,拖鞋掉落在地,扈晓动了动脚丫子,笑得欢快。 “我只是去洗个内裤,你急什么?” 她眼神戏谑,小手推搡着对方胸膛,名为拒绝,却又暗藏着似有若无的挑逗。 心跳得飞快,陈嘉遇喉头滚动两下,旋即抱着扈晓直奔宽松舒适的大床,狠力将人压在身下。 他喘息着,“待会一起洗。” 扈晓主动亲了亲男友迷人的嘴角,嗔怪道:“一起洗什么,内裤吗?巴掌大的布料,用不着两个劳动力。” “澡。” 陈嘉遇目光灼灼,只说了一个字,却有千钧之力。 今日,他算是豁出去了。 扈晓:“嗯?唔……” 男人的吻炽热、肆意,带着点燃一切的无所顾忌。 扈晓起初还有一丝清明,想着千万别停下来,要一举突破内心障碍才好。 陈嘉遇恼她走神,唇齿间的吻转而带着惩罚性质,只勾人不解馋。 扈晓被吻得娇喘连连肤色如霞,她无力再思考什么,只随着陈嘉遇的动作,把头偏向一边。 这一偏头她才发现,整洁有序的床头柜上多了样东西。 咦?避孕套。 她推了推陈嘉遇。 陈嘉遇抬起头来,随着她的视线看向床头柜,随后伸手捞过包装盒,声音暗哑气息急促,解释道:“刚才下楼买的,现在用。” 扈晓:“……” 所以,他之前身形未停快步离去,是买避孕套去了。 这男人,呵! * 几经波折,婚前试试,如愿以偿。 事后,扈晓窝在陈嘉遇怀里,食指在他心口画着圈儿,同时低声细数:“一,二,三,四。” 男人一脸郁色,捉住女友捣乱的手指,沉声道:“一二三忘掉,记住四。” “是你啊,我忘不掉。” 说到这,扈晓伸长脖子,瞥了眼散落在地面的避孕套,旋即饶有兴味地感叹:“幸亏一二三浪费了,不然我哪里受得起。” 陈嘉遇没再应声,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虽然避孕套的事有些窘,但总算没有更窘的状况发生。 整体,过关的吧! 他如此想着,扈晓也在回忆他使用避孕套的场景—— 前两个疑似被撕坏,陈嘉遇果断扔掉,拿来新的,按耐住性子小心翼翼地撕开,随后……戴反了。 一二三就这样不上场便报废,第四个,两人齐心协力默契配合,总算功成圆满。 扈晓看得透彻。 陈嘉遇史无前例地紧张,急匆匆地,似是生怕临了反悔,他没有经验,他确实非常担心婚前怀孕,诞下私生子。 但是,他不再因为对私生子的介怀,扭曲压抑欲望连女友都不敢碰,就已经很好。 “陈嘉遇。” 她轻声喊他,男人听见后,下巴在她头顶摩挲一会,随后又低头亲了亲,“什么事?” “刚才,你怎么突然就愿意了?” “我一直愿意,只是不想发生在婚前。” 陈嘉遇颇为无奈:“但是你想要,难过委屈泫然欲泣,我如果再坚持下去,恐怕会打光棍。” 她想要?! 听到这话,扈晓没有解释其中原因,只是瘪着嘴问:“在你眼中,我是不是色中饿鬼?” 陈嘉遇抬手勾住她下巴,细细打量一番,低笑道:“你先前说幸亏一二三浪费掉,否则受不起,所以,我一次就喂饱了你这个饿鬼,嗯?” 男人尾音上扬,愉悦尽显。 扈晓暗暗吐槽,果不其然,再严肃正经理智聪慧的男人,听到女友夸赞他那方面很强,都会陶然坏笑。 “没有饱。” 知道陈嘉遇肯定不会再为难,扈晓放心大胆说着挑衅的话,并且特别恶趣味地用膝盖蹭了蹭对方大腿,命令道—— “去飘窗把手机拿来,你老婆我,要看看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 陈嘉遇被刺激得闷哼一声,本就没有尽兴的地儿叫嚣得越发厉害,他紧紧箍住怀里人,话从牙缝里蹦出。 “吃饱,再去看外面的世界。” “不吃了。” “那怎么行?你没有饱,我脸疼心疼。” “没有饱——”扈晓眼睛滴溜一转,似笑非笑道:“但是撑啊。” 撑? 陈嘉遇愣了两秒,随后朗笑出声,满意了。 他松开怀里人,起身下床去拿手机,刚掀开薄被,旋即意识到什么似的转头,只见小混蛋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泛着精光。 “闭眼,十秒。” 偷窥的小算盘被发现,扈晓:“哦。” * 扈晓浑身酸软,慵懒地枕在陈嘉遇臂弯,刷手机。 世界真是瞬息万变,她只是做了一场有爱的事,惨遭全网攻击的“最美情人”摇身一变,成了网友们“最羡慕的人”。 在发出“黑我最狠的两个(姑且称之为)人,滚来道歉”之后,扈晓就没看过手机。 她知道谢璧和凝云既不会有危机感,也不会有滚来道歉的觉悟,两人只会骂得更凶,更狠。 扈晓嘴角微勾,日行一善,送她们回光返照之欢,至于紧接着的,从极乐到极悲,实属活该。 出乎意料的是,在亲爹登场之前,已经有人给了谢璧致命一击。 谢璧,聚佳集团的大小姐,高调又张扬,全网都知道她追星,是粉丝团白富之家的粉头。 但陈嘉遇没有跟她互动,今天破天荒头一遭,公然站在对立面——扈晓从没上错船,你诋毁她,我不会客气。 网友们瞬间炸锅。 “扈晓有没有上错船,陈嘉遇如何得知?妈呀,我好激动,闻到了黄心大西瓜的味道。” “楼上别闻了,陈嘉遇已经官宣,婚姻和爱情,此生唯扈晓。” “又来一个,最美情人到底睡服了多少极品男人?” “卧槽,陈嘉遇亲自下场正面刚,护妻怼粉,这操作真骚!嘉遇扈晓这对CP,我先嗑了。” “说出来可能会被骂,但是我,真的羡慕扈晓了。” “瓜越来越大,扈晓背后的靠山们,集聚一堂。” “陈嘉遇不怕掉粉吗?” “他怕什么掉粉,演员只是业余爱好,Deep Fish了解一下,人工智能领域的佼佼者,一项研发赛过一线明星整年收入。” “谢璧怎么安静如鸡,以前天王老子亲临浑然不怕的气势去哪里了?” “躲哪哭吧,爱豆一剑,扎心透骨。” …… …… 扈晓嘴角洋溢着笑,被心上人宠爱的感觉,真好。 至于谢璧,她此次跟凝云一唱一和,目的可不就是为了陈嘉遇?现在陈嘉遇给她一个嘴巴子,不哭才怪呢。 扈晓点进一尾胖鱼的主页面,看着那条示爱微博,痴痴地笑。 “老公,你官宣恋情,应该跟我说一声的,我好及时回应啊。” 彼时,陈嘉遇正温香满怀,闭目养神。 他这段日子高强度拍戏,身体早已疲惫不堪,精气神全靠“八月初回C城见小混蛋”支撑着。 扈晓被黑上热搜,陈嘉遇急匆匆往回赶,生气恼恨提心吊胆,飞机上都未曾合眼休息,见到心心念念的人,也没消停。 直至跨出艰难一步,把扈晓吃干抹净,总算尘埃落定。 运动过后,身心舒畅,同时积攒已久的倦意铺天盖地而来,很自然地想睡觉,但事后澡还没洗。 扈晓说要休息半小时再去,陈嘉遇就等着,温温柔柔地环住女友,闭目养神。 听闻一声“老公”,男人睁开眼。 他不疾不徐地说:“没空,发微博之前在买必需品,之后……嗯,拆礼物要紧。” 扈晓轻咳一声,故意道:“爱你的话已经说过,做也做了,就不回应了?” “现在回应。” 男人语气坚定,一本正经地骚操作:“要露骨,大胆,热情,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以后别再乱组CP。” 扈晓伸出一根手指,笑眯眯地戳他结实胸膛,“陈醋坛子,你又翻了。” 第106章 都给你 扈晓嘴上笑骂陈嘉遇是醋坛子,一副绝不会满足对方要求的架势,实则转眼就发出微博。 男友说要露骨,大胆,热情,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扈晓思索了一会,用寥寥几字概括所有。 巫云V:家里陈醋发飙了,酸。 陈醋自然指陈嘉遇,家里便是盖戳,发飙可想而知,“酸”字一语双关,既指陈嘉遇吃醋,又指—— 扈晓嘴角勾出一抹甜蜜笑容,暗忖老司机会看懂的。 老司机来得飞快,还是位如花美少女。 惊凰暖兔V:哪里酸?我们细说。 巫云V:不可说。 一问一答,大多数人心领神会,最火的评论是“我怀疑嘉遇扈晓在开车,但我没有证据。” 从此以后,陈嘉遇得了个又酸又甜的外号——陈醋。 谢璧看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扈晓撕碎。 五年前,这个差等生纠缠陈嘉遇,她已看不过眼,但好在那时对方没有得逞,自己还有机会。 然而现在,陈嘉遇竟然为了差等生公然怼她。 这何止是伤面子,更是挖心。 谢璧心痛如绞,说不出反驳的话,陈嘉遇未免太傻,扈晓水性杨花劈腿出轨,他竟然赶着官宣。 高调张扬、战力雄厚的盟友突然安静如鸡,凝云有些慌。 扈晓的回应,在她眼里不过虚张声势,可怕的是黎子旭公开支持,以及陈嘉遇亲自下场正面刚。 对手的靠山越来越多,凝云只得紧紧攀住谢璧这颗大树。 “谢小姐,现在要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必须让扈晓身败名裂。” 谢璧把希望寄托于王家,陈嘉遇鬼迷心窍,但王家肯定不会同意品德败坏的女人进门。 眸子里闪过一抹狠厉,她冷声问:“除去亲吻、夜宿,你手里还有没有更好的证据?比如床照。” 床照流出,试问哪个女人经受得住? 凝云惊讶于谢璧的狠,不敢撒谎,“没,没有。” “没有,你就不会想法子了吗?” “这一时半会,我上哪——” “要钱还是要人?尽管开口,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你。” 谢璧眉头紧拧,一脸厌恶,“全网有目共睹,陈嘉遇为了那个贱货,对我放狠话,这口气没法咽。” 凝云想,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不能回头,所谓富贵险中求,放手一搏又何妨? 于是,她应了下来。 安排好床照事宜,随后喊话扈晓。 凝云V: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你后台再硬,硬得过事实? 因为“最美情人”事件,配音演员凝云的热度如坐上直升机,飞速往上飙升,一天的功夫,粉丝数已经从百万变成千万。 凝云更新动态,享受网友们的支持和夸赞。 “追求事实,不畏强权,凝姐威武霸气!” “扈晓背后已经有扈清、黎子旭、陈嘉遇三座大靠山,如果没有铁证,凝云哪里能如此硬气?所以,无论扈晓怎么疯狂洗白,我都不会信了。” “扛起真相大旗,抬头挺胸往前走,给你打赏,为你呐喊。” “社会我凝姐,声音好听,品行一流。” “楼上水军请注意,清导的正义之师已于三十秒前抵达战场,你们已经被包围,即将团灭。” 正义之师?! 凝云惊得被茶水呛住,一边剧烈咳嗽一边手忙脚乱查看扈清微博。 只一眼,她便四肢发凉,入坠冰窖。 扈清V:扈晓我闺女,和云楚生的。 配图九张,记录了云楚怀孕生子的八个阶段,最后一家三口,笑容满面。 “哇——” 凝云哭出了声,事情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 脸要往哪搁? 彻底得罪清楚传媒,谢璧也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今后的路,要怎么走? 凝云胆颤心惊,没多久,又传来窒息消息—— “凝小姐,床照已经出炉,并按照你的吩咐散播了出去,这个锅我不背的。” “这事你也脱不了干系。”凝云神色慌张,以许诺诱惑:“只要你肯全部担着,多少钱我都给。” “不好意思,本人已自首,并取得了清导的谅解。” “啊,嘭!” 凝云大吼一声,直接摔了手机。 * 扈清公开父女关系之后,网上还有一小股站着说话不腰疼之辈为凝云辩白,理由如下: “谁能想到清导有女儿?不知者不罪。” “凝云只是跟踪,偷拍,把自己发现的事实公之于众。” “虽然扈晓被冤枉、痛骂,受了些委屈,但她现在多幸福甜蜜,亲爹护着,朋友支持,男票宠着,俨然是网友们最羡慕的女人,何必斤斤计较?” “对啊,你们已经很幸福了,给别人留条活路吧。” …… …… 扈清态度坚定,提了几个关键点。 作为一个配音演员,凝云跟踪偷拍,拿着照片来找我,明明白白地表示,想收拾的只有扈晓,不愿得罪清楚传媒,此等以不正当手段打压同行,欺软怕硬的行径,可耻。 凝云用地下恋情要挟时,我明确地告诉过她——扈晓,不是情人。 我是一个父亲,本性护犊子,宝贝闺女平白无故遭受委屈,自然要为她出口恶气。 做错事的人,道歉了吗? 最后,凝云口口声声喊着追求真相,她追求的真相是花钱P床照,人证物证俱在,法庭见。 申明一出,再无求情辩白,凝云从追求真相的勇敢者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就连她配音的电视剧,弹幕里也是骂声一片。 关手机,断网线,凝云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陆可昕来找她,惊讶道:“凝姐,你怎么瘦成皮包骨了?” 凝云眸子通红,头发蓬乱,一把抱住自己的老搭档。 “可昕,我完了。” 她声音嘶哑得可怕,边哭边说:“呜,什么前程名誉事业都没了,有的是牢狱之灾,我要怎么办啊?” 陆可昕拍了拍她肩膀,问:“你跟谢璧怎么回事,她现在声称自己上当受骗,是受害者,把所有责任推给了你。” “什么?!” 凝云抽噎着,“谢璧竟然推责任,如果没有她,我不会彻底得罪清楚传媒,更不会安排什么P图,一切都是她授意怂恿的!” 陆可昕叹息道:“哎,谢璧背后是聚佳集团,并不比扈晓差。” “所以,我就要承当全部吗?” 凝云怪笑一声,旋即恶狠狠地说:“休想!” * 蓝天白云绿树成荫,扈晓单手支头,懒洋洋地侧卧在飘窗上,瞧着屋外常见的精致,心生无限向往。 身材好,随意一躺都是诱人曲线。 陈嘉遇惊觉,自发生关系后,再看小混蛋,心里眼里平添一层欲念,那么地浑然天成,再克制都不管用。 这感觉太陌生,他有些无措。 扈晓察觉到视线,嚯地转过头,“陈先生,你盯着我看,意欲何为?” “咳。” 陈嘉遇清了清嗓子,缓步走向飘窗,“跟你一样。” “我是在看外面的风景,想出门。” 说到这,扈晓扬手勾住男友裤袢,轻轻一扯,半撒娇半商量:“你也想的话,我们出去好不好?” 陈嘉遇顺着她拉扯的力道,俯身低头,右手撑在飘窗边缘,摇头拒绝:“不好,你现在风头正盛,出去的话大概率会被堵。” “帽子墨镜口罩,我应有尽有。” “万一被认出来——” “那我跑啊。”扈晓迅速接过话头。 “你跑得过?” 男人眉头轻蹙,目光顺着女友腰线往下滑,紧接着一本正经地问:“不疼了?” 扈晓足足愣了两秒,才明白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 她嘴角微勾,颇为豪迈地答:“那点小伤,泡澡之后就没什么影响了。” “好。” 陈嘉遇低笑道:“那就别出去,多陪陪我。” 转折太快,扈晓一时没跟上节奏。 “啊?” “我这次是临时请假,最迟明天就得赶回剧组。” 说着,陈嘉遇伸手将侧躺的人打横抱起,“外面的风景,你明天后天都可以看,今天陪我泡书房。” 掉入蜜罐的扈晓这才意识到残酷现实。 她揽住陈嘉遇脖颈,“我只想着跟你一起出门看风景,竟然忘了你很快就会走。” 眷恋、不舍,在有情人之间是共通的。 陈嘉遇往上掂了掂怀中女友,“小混蛋,我很快就会回来。” “有多快?”扈晓突然觉得,男朋友是演员,就跟异地恋一样。 “你勾勾手指就行。” 男人的语气非常正经,扈晓信以为真,惊喜道:“十天以内?” 陈嘉遇颇为意外地斜睨她一眼,随后大步往书房走,并笑着感叹:“我的小混蛋,傻了。” 傻? 扈晓瞬间不干了,她揪住男人衬衫,凶巴巴地反驳:“是你说勾手指的,最多十天没毛病,你难道还想让我数第二遍?” 彼时,陈嘉遇已走进书房,他将写字桌上备受珍爱的《小王子》和硬币盒轻轻推到一旁,然后把扈晓放在上面。 “勾食指。”他笑着提示。 “?” “试试看。” 扈晓将信将疑,举起自己的右手,刚勾了勾食指,身体便往后倒去。 “你推我干——” 男人悬在身体上方,俊朗的脸近在咫尺,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陈嘉遇亲了亲她嘴角,低笑道:“你勾勾手指,我就来了。” 第107章 都给你 宽敞的写字桌坚固硬实,静静躺着有种别样的安全感,扈晓凝视悬在身体正上方的人,再次勾了勾手指。 陈嘉遇乐得配合,低头亲吻她眉心。 扈晓咯咯笑道:“泡书房,你就图这个?” “不止。” “那还有什么?” 闻言,陈嘉遇忽然起身,并将扈晓抱入怀中,转而坐到写字桌前,他郑重道:“至今为止,我收到过的最好礼物,共有两件半。” 扈晓早就留意到放在桌面的书,于是答得飞快。 “其中之一,是奶奶送的《小王子》。” “嗯,她当时希望我能明白,即使没有妈妈,陈嘉遇依然如王子,有人疼有人爱。后来又希望,能有个好姑娘和陈嘉遇一起读《小王子》。” “奶奶说得没错,你就是王子。” 说着,扈晓取过书本,很自然地翻开扉页,“是万千少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当然,我也在内。” 男人的低笑声从头顶上方传来,七分愉悦,三分捉狭。 扈晓自知拿书的动作快了些,抬起手肘捅了捅身后人胸膛,她径直问:“我难道不是奶奶口中的那个好姑娘?” “是好姑娘。” “那你还笑话我?” “咳。” 陈嘉遇清了清嗓子,双臂亲密无间地环住扈晓腰肢,下巴搁在她肩头,一本正经地解释:“小混蛋,你不是少女。” 扈晓听得眉头微蹙:“行了行了,我知道自己目前是老姑娘。” “跟老不沾边,你现在是少——”嘴角笑意更甚,陈嘉遇凑到女友耳边,慢悠悠地吐出最后一个字,“妇。” “……” 或许是男人靠得太近,又或许是少妇一词过于内涵,扈晓感到耳根发热,她扭着身体挣扎。 “你胡说什么,我还没结婚呢。” “只差领证。” 陈嘉遇将人圈得更紧,吻了吻她耳垂,说:“余下一件半礼物都是你送的,老婆,我想要你把那半件补全。” 实际上,在听到两件半的时候,扈晓就已经开始好奇半件礼物是什么,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如今得知跟自己有关,她瞬间想到了结婚。 于是坦白。 “陈先生,我们说好明年夏天,你给我穿学士服,我让你脱婚纱。所以,如果那半件是领证,得再等等。” “当然不是领证。” “那是?” “桌上有个盒子,你打开看看。” 扈晓闻言迅速看向放在桌面的原木盒,长条形,褐色,四角圆润纹理独特……嗯,有些眼熟。 伸手拿起,还挺沉。 电石火光之间,扈晓明白了,是当年自己送给陈嘉遇的整蛊礼物。 盒子里装着250个一元硬币。 “咳咳——” 她颇为尴尬地咳嗽两声,旋即讪笑道:“这个,你还留着呢!” 陈嘉遇睨她一眼,语气透着不悦,“留着呢,一个硬币都没动过,全是当年的原装货。” 扈晓自知理亏,这件整蛊礼物,如果及时送出倒也没什么,偏偏挑在跨年夜,那之后自己休学消失,肯定产生误会了。 “陈嘉遇,我当时骂的是国庆节的你,并非元旦。”她解释道。 “这话,你当年没说。” 陈嘉遇冷着一张脸,“你不告而别,你室友说你对我的喜欢和追求都是假的,你送的元旦礼物在嘲笑我是个二百五。” 扈晓覆上环在腰间的大手,侧头凝视男人双眸。 “怪我太混蛋,一个电话都不敢给你打,陈先生,我认罚。” “为什么不敢?” “阿妈说,如果注定要分别,那就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对方。”扈晓耷拉着脑袋,“我当时信了,却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喜欢上你。” “真是呆笨。” 陈嘉遇捏着她下颌,颇为嫌弃地左右打量一番,随后下结论:“必须罚到聪明为止。” 有错在先,扈晓没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她老老实实地问:“你想怎么罚?” “罚你继续写《甲先生和丑小姐》,250个硬币对应250章,按照惯例,一章3000字起。” “……” 扈晓哭丧着脸,扯住男人衬衫撒娇:“老公,250乘以3000,是不是有点多?” 陈嘉遇静静地瞅着她:“这盒硬币折磨了你老公5年,一年365天,一天1440分钟,合计2628000,远超250乘以3000。” “!” 还能这么算?扈晓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 陈嘉遇好笑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乖。” “不是。” 她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是还有一件礼物吗,看在也是我送出的份上,免去一些惩罚?” 听闻这话,男人的表情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他说:“那件礼物嗯……试内裤。” “你以后的内裤,我送。”扈晓两眼放光,笑得比春花灿烂,“这样是不是可以多减免点?” 陈嘉遇慢悠悠地纠正:“试内裤,试穿的试。” 试?呃…… 领会到其中的深意,扈晓一脸尬笑,旋即手撑着男友大腿,非常暧昧地往后挪动位置。 “一次减免一章?” 她打着商量,神情诱惑,特别没脸没皮。 陈嘉遇被刺激浑身一颤,大掌掐住女友柔软腰肢,火速将人抱到旁边的椅子里,“别想了,坐好写稿。” 别想,嗯? 扈晓瞅一眼陈嘉遇两腿之间,紧接着在心底悄悄记了一笔。 ——虚伪的男人,他说不想。 * 打开文档,捡起旧业。 最美情人事件的热度还没有完全散去,扈晓索性窝在家里两天,攒了些存稿投喂男友。 第三天,她戴好帽子口罩,非常低调地奔向惊凰。 早上六点的街道,安静又清爽,扈晓一路无虞抵达办公大楼。 电梯里,她掀开口罩一角,暗道扈清和云楚的女儿,陈嘉遇的未婚妻,惊凰宝藏女CV,也就寻常人一个。 实在没必要紧追不……嗯? 远远瞧见工作室门口蹲坐着一个缩手缩脚的人,扈晓愣住了。 什么情况? 蹲点的媒体?夜宿的流浪汉?追债的远乡人? 众多可能情况在脑子里奔腾而过,扈晓决定无视,抬腿走向工作室,不料尚未完全靠近,那个蹲在门口的人突然爬起。 或许是起得有些急,对方身形不稳,踉踉跄跄地奔出几步,旋即一下子跌落、匍匐在她脚边。 “你——” 询问的话刚起了个头,小腿就被抱住,扈晓愣在当场。 是……碰瓷吗? 凝云蓬头垢面,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双臂死死抱住眼前人,犹如溺水者抓住一个救生圈。 “扈晓。” 她声音嘶哑得厉害,说出两个字,等了好一会才憋出后面的话,“我对不起你,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 听到这话,扈晓才把眼前邋遢糟乱的人与光鲜亮丽的凝云划上等号。 “你到这儿来。” 她倍感滑稽可笑,“认错吗?” 凝云连连点头,“我是来认错的,我在这等你三天了。” 呵,三天! 有蹲门口的毅力和闲心,却没有公开道歉的觉悟和诚意,背靠谢璧,泼脏水的时候倒是迅速、积极。 扈晓嘴角微勾,嘲讽道:“我腿细,不够你抱的,松开吧。” 凝云迅速松开手,浑身的脏污让她眉头紧拧,顾不得难受,她赶紧道:“扈晓,我是真心实意来道歉的。” “道歉该有的样子。” 扈晓上下打量她一眼,“不是表面的邋遢脏乱,上演苦情戏码。” 凝云几乎怄死,她最讨厌邋遢,之所以蹲在门口不走,除了想尽快见到扈晓,还真的想过博取同情。 又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没别的意思,只想道歉求原谅,往后好好过日子。” “道歉的机会我早就给过,你没把握住,而且还——”扈晓摇了摇头:“你龌龊到我都不好意思说。” 凝云涨红了脸,急急解释:“我贪财,一时鬼迷心窍,才会答应谢璧去P照片,这些都是真的,如果没有谢……” 扈晓径直打断:“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公之于众,我便接受你的道歉。” 凝云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她不敢得罪谢璧,才想着私下找扈晓,道歉并告知一切,让两颗大树互怼,而她安静看戏过日子。 然而,扈晓并不好糊弄,一场空。 * 是不得罪谢璧,承担全部责任?还是供出谢璧,求得谅解?这道选择题,虽然痛,但不难。 扈晓知道凝云是个聪明人,会算好这一笔账。 果然,当天中午凝云公开道歉,并交待事情始末。 其中最精彩的两点。 我龌龊黑心肝,嫉贤妒能,陷害扈晓。 我前后收了谢璧两次巨款,一是爆料“地下恋情”,二是答应P床照。 收钱的事,凝云还附上了流水账单。 几乎是铁证如山,吃瓜群众没料到背后还有这出,纷纷涌到谢璧那儿看戏,谢璧不负所望,很快回应。 谢璧V:第一笔钱,是在凝云信誓旦旦保证爆料为真的前提下,我奖励她的;第二笔钱,鼓励、支持凝云继续挖掘事实。她钱收了,爆料是假还P图,现在倒打一耙,我谢璧是这么好欺负的吗? “想洗白?天真!你诋毁扈晓的微博还在,什么纠缠男人功夫了得,40万不放在眼里,这些凝云都不知道。” “谢璧傻逼,赶紧脱粉,别丢人现眼,给嘉遇抹黑。” “特别声明,陈嘉遇早怼过她了,不认这个粉。” “奖励?你当自己颁奖委员会呢?怎么不见颁给别人?陈嘉遇喜欢扈晓,你才针对她的吧,嫉妒就直说。” “做错事还这么嚣张,凝云至少道歉了,你呢?从头到尾都在甩锅推责任。” “从谢璧的嘴脸,可以看出聚佳集团的德行,我吐了。” …… …… 噼里啪啦一阵脆响,谢璧误砸了自己最喜欢的茶具。 细腻的瓷片溅出老远,她一阵心痛,然而发现站在门口的陈淑美后,又迅速起身迎了上去。 “阿姨,我是被凝云骗了,我冤枉。” “你输了。” 陈淑美盯着她,平静宣告:“输给了扈晓。” 谢璧急得直摇头,“王谢两家联姻是早就定好的,而且我真的喜欢嘉遇,从第一次见他起,阿姨,你会继续支持我的对不对?” “王谢联姻,但他姓陈。” “可是——” “他已经打破心中桎梏,以后跟王家,更不会有什么牵扯、瓜葛了。” 第108章 都给你 打破桎梏! 谢璧听得心如刀割,她早就从陈淑美那儿得知,陈嘉遇因为介意私生子的身份,婚前拒绝碰任何女人。 冷饮店的试探,更让她信息大增—— 无冲动、激情、破例,由此可见,陈嘉遇并没有多爱扈晓。 想通这点,谢璧心中大定。 差等生扈晓哪里比得上门当户对婚约在身的自己?对方还能在眼前晃悠,不过是仗着陈嘉遇的几分喜爱。 包养之事爆出,喜爱殆尽,扈晓必定滚蛋。 明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却硬生生反转。 谢璧失魂落魄般跌坐在地,银牙暗咬粉拳紧握,掌心的碎瓷片染上一道血迹。 她好恨,没有整垮扈晓不说,反而刺激得陈嘉遇打破桎梏,支持自己的王家,态度也变了。 “啪嚓”一声脆响。 谢璧狠力摔出掌心瓷片,她满脸阴鸷,一切都怪凝云满嘴谎话,扈晓骚气冲天! 她正琢磨着折腾人的法子,年轻的助理推门而进。 “谢总——” “滚出去!”谢璧眼神如刀。 助理吓得条件反射式地抬腿转身,随后又顿住,谢总曾经吩咐,最美情人事件一旦有新进展,顶着炮火也必须立刻报告。 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谢总,扈清那边已经正式起诉,法院立案了。” 谢璧听得火冒三丈,吼道:“让他告,我谢家会缺那点钱?!” 眼见女儿带着集团上热搜,被骂得体无完肤,快步而来的谢元亮憋了一肚子火,听到这句混账话,瞬间开骂。 “败家子!你不缺钱,老子缺!” “……你吼我?”谢璧心中委屈滔天,没有一个人站在自己这边了吗? “我揍你的心都有。” 话落便是“嘭”地一声巨响,谢元亮大力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当天,聚佳集团总部噤若寒蝉。 真是活久见,日常怼天怼地硬气万分的谢大小姐,被网友们骂出翔,被大boss骂出了金豆豆。 * 惊凰工作室,下午茶时间。 趁着大家吃喝放松的档口,老鱼把扈晓喊到会议室,喜滋滋地围着她转悠好几圈,随后感叹。 “哎呀,不愧是宝藏女CV,我惊凰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宝贝,真好!” “社长,哈喇子收一收。” 暖兔煞有其事地递上纸巾,戏谑道:“惊凰否极泰来,好事连连,你留点哈喇子下次用。” 老鱼摇了摇头,“再也没有比这更惊叹的了,巫云身后半个演艺圈。” 江啼竹笑道:“我师姐一不靠爹,二不靠故人,三不靠未婚——” “打住,我靠过的。” 扈晓滑拉着手机,举例子,“且看这次被黑,老爸为我出恶气,黎子旭帮我点名,陈嘉遇给我当先锋,背靠大树好乘凉,神清气爽。” 她话音刚落,会议室虚掩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好一个神清气爽!” 黎子旭夸赞道,紧接着毫不见外地走进会议室,“大树主动送上门,给你们乘凉。” 四人之中,暖兔反应最快。 只见她蹭得一下站起:“你怎么进来的?” “惊凰大客户,刷脸。” 黎子旭言简意赅,径直走到扈晓身边,拉开她右侧的椅子正要坐下,冷不丁椅子猛地被一股大力扯走…… 他惊讶地看向始作俑者。 “你这个小助理,看着瘦弱,力气还挺大。” “谁是小助理?!” 暖兔挺了挺胸膛,理直气壮地吩咐道:“你,以后离我巫姐姐远点,她是有家室的人。” 黎子旭伸手将只到自己肩头的小姑娘,扒拉到一旁。 “什么家室,我扈叔云婶同意了吗?” “你敢推我!” “推你咋的?” 眨眼的功夫,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半真半假地吵了起来,其余三人看得目瞪口呆,老鱼清了清嗓子,率先站出。 “不知小黎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上座。” 话落,他已经拉开会议室主位座椅。 在黎子旭眼中,暖兔就是一个小女孩,较真是不可能较真的,顶多嘴上怼两句。 于是他顺着老鱼的话,坐到主位。 暖兔顿时翻了个白眼,咕哝道:“什么人,管东管西,位置乱坐。” 黎子旭发现这小女孩对自己意见挺大,从第一次见面起,每回都在阻止自己靠近扈晓。 他笑道:“小助理,黎扈两家是老交情,你口中的巫姐姐,是我青梅竹——” 暖兔迅速打断:“那也是过期的青梅,报废的竹马,得扔!” “……陈嘉遇是你什么人?”黎子旭也只能想到这层原因了,总不可能眼前小姑娘是扈晓的爱慕者。 “他是我哥!” 急匆匆地,暖兔径直蹦出大实话,然后:“的朋友。” 江啼竹拍了拍胸口:“兔兔,我还以为陈嘉遇是你哥。” 扈晓不禁莞尔,“别急,我没有青梅竹马。” 老鱼看向黎子旭,笑着解释:“暖兔是陈嘉遇的粉丝,性子活泼了些,小黎总别介意。” “粉丝啊。” 黎子旭语调拉长,随后看向扈晓:“你每天被监视,肯定辛苦,换个男朋友如何?” 扈晓答:“此生不换,我爸妈也已经同意这门亲事。” “同意了!哈哈哈……” 暖兔兴奋地跳了起来,喊道:“爱豆和巫姐姐大婚,我要当伴娘!” 江啼竹笑着把她拉回椅子坐好,“大客户在呢,矜持。” 暖兔得意洋洋,对着大客户做了个鬼脸。 黎子旭摇头失笑,转而对扈晓说:“外界传闻你这五年失意潦倒,我看不是,你有追求,有小伙伴,依然灿烂如故。” “是啊,我有。” 顿了顿,扈晓又意味深长地感叹:“得要感谢命运让我们重逢得比较晚。” 黎子旭吊儿郎当地:“怎么,早点的话,你会爱上我?” 想到自己曾经的糟糕模样,扈晓嘴角微勾,“早点的话,你的美好记忆会全部坍塌。” “过去并非全然美好,想说服你演个小品都难如登天,扈晓,我们现在该有合作的机会了吧?” “合作,跟老鱼谈,我现在是惊凰宝藏女CV。” * 惊凰工作室蒸蒸日上,之前选择退社,紧接着被凝云挖到霓虹配音团的社员有想回来的意思。 人往高处走,实为亘古法则。 那些社员留在惊凰的,有一起拼搏的记忆,也有决然离去的背影,如今再回头,情面上复杂得一言难尽。 老鱼自是不会独断专权,他把大伙召集到一块,最后讨论的结果是,曾经的社员要回来,得跟新人一样走应聘流程。 于是,工作室的大门敞开着,海纳百川,凭本事说话。 当初创设就存在的三位元老——十二、吴不眠、破天,出现在门口时,引起一阵骚动。 但最让大家震惊的是凝云的出现。 她竟然来了! 来干嘛? 挑衅?还是应聘! 惊凰中文配音社成立五年,最不知好歹恩将仇报的便是凝云。 大快人心的是,她如今终于自食恶果,不仅声誉名气一塌糊涂,据说就连业务水准,也大不如前了。 暖兔见凝云出现,迅速从座位上站起,昂首挺胸大步朝前,与对方擦肩而过后,又倒回两步。 “咦,老姐姐,你怎么过来了?真是稀客啊!” 她笑得蔫坏,“记得上次看见老姐姐还是周年庆那会,珠光宝气神采奕奕,最近怎么憔悴了?” 凝云眉头紧拧,不说话。 暖兔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脑袋:“啊呀,瞧我这记性真该打!老姐姐别生气,上回见你,是在工作室门口。” 门口…… 难堪的记忆汹涌而来,凝云脸色黑如锅底,但却没了计较的心气。 她绕过暖兔,逃也似的走向老鱼办公室。 见此情形,暖兔摸了摸下巴,笑着去找扈晓。 “嫂——” “嗯?” 听到脚步声,扈晓就知道来的是谁,她继续翻看着手中剧本,用鼻音打断女孩的称呼。 暖兔嘿嘿一笑,“巫姐姐。” 话落,她转身关门,随后兴高采烈地蹦到扈晓身边,一屁股坐上椅子扶手,并亲昵地抱住对方肩膀。 “嫂子,别老想你的配音,多出去转转,待会我们去婚纱博览会吧!” “你呀!” 扈晓抬手捏了捏女孩鼻子,“婚礼的事,竟然比我还上心。” 暖兔一脸坏笑:“为了我的小外甥啊。” 说着,她伸手摸向扈晓腹部:“嫂子,会不会已经有了?” 在陈嘉遇面前大胆惯了的某人,面对小姑子,很不争气地红了脸。 “……哪有那么快?”她想,总共才一次,还是戴套的。 “嫂子加油!只要你主动,我哥他根本没有抵抗力。” 扈晓顿时苦笑不得,家里那位太能克制,而且,她已经好一段日子没摸到陈嘉遇了。 这恼人的异地恋! 暖兔见她面带忧色,迅速拉人起身,“走了嫂子,我们逛街去,准备点秘密武器,等我哥回来,必让原地缴械投降。” 扈晓听懂了对方话中内涵,只是有些疑惑:“原地?” 暖兔笑道:“就是一进家门,玄关处。” “……” 画面感太强,扈晓觉得脸热,任由暖兔拉着往外走。 扈晓的办公室距离老鱼的不远,两人出门没一会,便碰上了凝云。 暖兔内心暗爽,这种昔日对手狭路相逢,如今天壤之别的戏码,太好!凝云,请原地怄死! “凝小姐。”扈晓平静打招呼。 凝云张了张嘴,有些意外,倒不是因为扈晓的主动,而是对方的语气和神情,一种不拘泥过往的淡然。 她扯出一抹笑,用嘶哑的声音道:“扈晓,好自为之吧,谢璧,不是善茬。” “你——”扈晓怔住了,一段日子不见,凝云的嗓音怎么会变成这样? 凝云没再说什么,很快离去。 暖兔轻推扈晓胳膊,“巫姐姐,她嗓子是不是毁了?” “差不多。” 老鱼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凝云今天是来告别的,她要退圈,并离开C城。” 第109章 都给你 一个人选择退出原有的圈子,离开熟悉的城,心里的光大概灭得差不多了吧! 扈晓从老鱼口中得知了凝云的艰难,她虽自作自受名气声誉一落千丈,但业务水准还是在的。 这段时间,找凝云配音的客户,有。 但奇怪的是,对方无一例外地要求她陪吃饭,陪喝酒,陪唱歌……尽吃伤害嗓子的食物,尽做破坏嗓子的事。 一次两次,八次九次,凝云渐渐受不了,主动放弃近在眼前的机会。 热情和希望在次次磋磨中慢慢耗尽,嗓子也赔了进去。 于是,她选择退出,离开。 暖兔说:“就凝云那丑陋的品行,歹毒的心思,以前不知道打压过多少同行,如今算是还回去,该!” 老鱼叹息:“圈子水深,墙倒众人推的力量当真可怕。” 众人吗? 扈晓暗暗思索,凝云刚才说的“谢璧,不是善茬”似有所指……但听老鱼的口气,凝云并没有跟他多提什么。 暖兔见自家嫂子眉头轻蹙,像是被什么困扰。 于是追问道:“社长,凝云要走,怎么会来跟你道别?” 老鱼:“可能,没什么朋友了吧!” 听闻这话,扈晓抬眸瞥了眼墙面logo,语气沉重:“惊凰是凝云进入配音圈的起点,可能她想有始有终。” 换做自己也会如此的吧,毕竟最初进圈,是为爱发电。 * 傍晚,扈晓跟暖兔一块逛街购物,吃饭看电影,回到家里已经是晚十点半。 陈嘉遇远程催更。 彼时扈晓正端坐在书房的电脑桌前赶稿。 她身穿一件真丝吊带睡裙,齐肩秀发透着湿意,稍显凌乱地搭在锁骨、颈项处,偶尔滑落的小水珠,轻而易举便将胸前布料打湿。 看到“星星”发来视频邀请,扈晓直接点接受。 猝不及防地,诱人春光霸占整个屏幕……陈嘉遇惊得迅速将手机捂在胸前,旋即看向管言,见对方正低头拆快递,他松了口气。 陈嘉遇起身,打算回房间。 管言将人喊住:“不是说要跟扈晓视频通话?” “下次。”陈嘉遇捏着手机,贴在裤缝。 “我说了不会再为难她,等什么下次?” “累,早点睡。” 说着,陈嘉遇煞有介事地打了个哈欠,紧接着顺理成章抬腿往房间走。 安安静静默默旁听的扈晓:啊,我老公演技大赞! 男人回到房间,背靠床头,盯着视频里的女友看了好一会,随后吞了吞口水,问:“不冷吗?” 扈晓闻言垂眸瞥一眼性感睡裙,嘴角勾出抹坏笑,她抬手捏住贴身衣料,毫无征兆地往外扯了扯…… 胸前饱满曲线随着她的动作,时而露出,时而藏起。 陈嘉遇看得浑身一紧,“你!” 扈晓娇笑连连:“哎呀,没开空调,好热。” “咳咳。” 口干舌燥,陈嘉遇轻咳好几声,才找回嗓子,“小混蛋,把衣服穿好,开空调。” 扈晓说:“我一个人开空调,浪费。” “别委屈自己,咱不缺那点钱。” “我缺的是钱吗?” 她轻哼一声,“我缺的是人!我想两个人开空调,浪费。” 陈嘉遇低笑起来,柔声哄道:“老婆,你再更新两万字,我就能杀青回家,陪你浪费。” 扈晓瘪了瘪嘴,径直宣布:“今天状态不佳,要断更。” “嗯,断更一天。”男人此刻非常好说话。 “明天也断更呢?”扈晓得寸进尺,想摸一摸对方底线。 “我记得你大姨妈后天才来,提前了?” “……没有。” 陈嘉遇关心道:“那状态不佳,因为什么?” 扈晓揉着半干的头发,想到哪扯哪,“凝云以前总是让我滚出配音圈,今天得知她退圈,莫名有点感伤;赵邱彤真的做到了陌路,我公布恋情,身世曝光,她没吭一声;暖兔惦记着小外甥,我有心无力;还有阿妈,想把她哄下山好难……” 她絮絮叨叨,最后抬手触碰视频里的英俊男人,低声道:“陈先生,我想你了,想能摸到你。” “一万字。” 陈嘉遇想,哪怕买通全剧组通宵拍戏,他也要:“扈晓,再有一万字我就回来。” * 一万字也就三天的更新量,很快。 但再快,扈晓也是勾着手指过日子,直到《山河暗影》开播,有剧可追。 陈嘉遇饰演的卫初,作为整部剧的引子,甫一出场,便俘获万千观众的心,颜值炸裂,可舔屏;跟宁影帝飙戏,丝毫不输阵,可叹! 弹幕里,追剧大军每天都会发出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啊啊,卫公子,我可以! “神仙阵容,服化道赏心悦目,越看越上头。” “为姜寰而来,第一次想发出老母亲般嘱咐:女儿啊,遇见卫初这样的男人,就嫁了吧!” “别嫁,卫初英年早逝,很快就会领盒饭。” “对对对,女主嫁给男主就好,卫初是大家的。” “陈嘉遇侧颜帅爆,鼻尖、上唇、下巴三点一线,天生适合接吻的嘴呀,便宜……卧槽,剧里卫公子没对象,好想看吻戏。” “想看吻戏,也只能想想了,儿砸他固执地就是不拍吻戏。” “忍不住吼一句:便宜扈晓了!” …… …… #陈嘉遇的嘴巴# #便宜扈晓# 双双登上热搜时,扈晓还在二刷《山河暗影》,突然看到自己的名字,她忍不住发出一条评论—— 陈嘉遇的女人前来追剧:求加更! 彼时,暖兔就站在扈晓身后,她笑眯眯地:“巫姐姐,请在微博吼一句,陈嘉遇的女人求加更。” “……那怎么好意思。” “陈嘉遇的嘴巴便宜扈晓,热搜上挂着呢,网友们隔空喊话,让捡了便宜的你,发—福—利!” 点开微博一瞧,果真如此。 扈晓心中甜丝丝的,想了会,最后更新一条没头没脑的状态。 巫云V:老爸,我期末考试没挂科。 暖兔看得目瞪口呆,眼前一脸傻笑的女人真是自己嫂子?怎么越看越像是拿考试成绩讨奖励的小孩?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没一会—— 扈清V:奖励两集《山河暗影》,晚八点掉落。 众网友:哈哈哈……这什么神仙一样的对话?这奖励,我爱了!清导,闺女就是用来宠的,不要停! 当晚,扈晓喜滋滋追剧,《甲先生和丑小姐》又被搁浅一天。 被通知没有更新的陈嘉遇,脸色转冷眼睛半眯,整个人散发出危险气息,“小混蛋,仔细你的皮。” 顿了顿,他又一本正经地补充:“屁股上的。” 扈晓下意识捂住自己臀部,信誓旦旦地表态:“我明天休息,可以日万!” * 太阳早早爬出地平线,新的一天,扈晓日万了吗? 她虽然想,但却没有。 因为大清早,暖兔打来电话问:“嫂子,这眼看就要开学,你答应帮我留意房子,有消息了吗?” 扈晓:“附近倒真有一处房源,你确定要住这边?” 暖兔连忙点头:“当然,我就想离你们近一点,如果不是因为怕妨碍小外甥的降临,我死乞白赖睡你们隔壁的心都有。” 扈晓嘴角微抽,“……你真是一个好姑姑。” 于是,两人结伴去看房。 负责接待的赵先生说:“这是我朋友的房子,他考入C大,阿姨过来陪读时买的,现在朋友出国留学,阿姨也跟去国外,房子闲置下来又不舍得卖,只好出租。” 暖兔惊喜道:“我也是C大学生。” 赵先生笑了起来,神情敦厚:“那敢情巧,先看房吧,如果喜欢的话价钱方面好商量,我阿姨偏向把房子租给学生。” “好啊!” 说着,暖兔就要跟对方上楼,却被扈晓暗暗拉住。 没有听见脚步声,男人疑惑回头。 扈晓平静道:“两天前,跟我电话联系的,是赵先生?” “是,我听社区刘大妈提及巫小姐有意租房子,才会主动联系你,如有唐突还望见谅。” “没有唐突,反而很及时,只不过赵先生的声音,跟电话里听到的有些区别。” “咳。” 男人清了清嗓子,紧接着解释:“我这两天喉咙不舒服,巫小姐真是细心。” 扈晓压下心中的怪异感,礼貌以对:“见笑了,我这是职业使然。” 赵先生约莫三十出头,长着一副敦厚老实样,言谈举止间又透出彬彬有礼,给人整体观感不赖。 三人以房子为中心边走边聊,气氛甚是融洽。 直到房门被推开,赵先生特别绅士地把扈晓和暖兔请进屋,然后“嘭”地一声,大力关上门。 暖兔不留神,被突如其来的响动声吓得微微一跳。 扈晓握住女孩的手,旋即拧眉看向站在玄关处的人:“赵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关门留客。” 说着,赵思一把脱掉身上卫衣,露出健硕的肌肉来,之前的温厚笑容转而变得贱兮兮。 “我还没见过如此标志的租客,来一发,房租全免。” “你找死!”暖兔怒道。 “哟,小妹妹怎么知道我叫赵思,认识的?认识也不管用,进了这道门,一个都别想跑。” 话落,他打了个响指。 四个彪形大汉应声出现在扈晓和暖兔的身后。 “巫姐姐。” 暖兔瑟缩一下,紧紧捏住扈晓手臂,后者拉着她背靠墙壁。 视线在左右五人身上逡巡…… 扈晓咬了咬牙道:“别怕,就这几个,小菜一碟!” 不等话落,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袭赵思,当膝狠厉一脚,踢得肌肉男径直跪在了地上。 赵思痛得嗷嗷叫唤。 扈晓动作未停,瞄准对方后腰,铆足了劲像踢垃圾一样把人踹开,同时将暖兔推向门边。 “走!” “巫姐姐。” 暖兔心跳到了嗓子眼,握着门把的手抖得厉害,怎么也打不开。 四大彪汉没料到一个娇娇软软的美女有这等气魄和身手,一时怔住,回过神来发现赵思已经半歇菜地滚到脚边。 刹那间,四人交换一个眼神,随后两人冲上门边,一个对付扈晓,一个奔向试图开门逃走的暖兔。 陌生的大手探向肩头,暖兔急得额头冒汗抖如筛糠,她狠力扭着门把手,白皙脸颊涨红一片。 “哇——” 她终究哭了起来,紧接着“嘭”地一声响,有什么打掉了捏在肩头的爪子,她浑身一颤,旋即空气里传来细微声响,门开了! “巫姐姐。” 暖兔扭头看去,只见她与扈晓相距两个壮汉,急急地喊:“门开了,你快过来!” 扈晓刚过肩摔出一个硬汉,成功砸趴抓住暖兔的人,根本来不及喘息,对手的拳脚又到跟前。 有手臂从身后扼住她脖颈…… 扈晓用尽所有力气和招数,刚够暖兔夺门而出。 “嘭!” 门关上的那瞬间,她重重摔向地面。 四肢酸痛乏力,眼冒金星脑袋眩晕之际,扈晓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们这群废物,对付一个女人要这么久?!” 是谢璧。 扈晓无力地闭了闭眼,果然非善茬。 第110章 都给你 见扈晓躺在地上,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狼狈模样,谢璧眉间掠过一抹得色,她几步走近,蹲下后伸手揪住对方头发,迫使扈晓抬头。 “差等生,被打的滋味如何?”谢璧咬字极重,笑容阴森。 “你——” 汗水浸湿刘海凌乱地黏在额间,扈晓喘着粗气:“真,蠢。” 差等生到了这般田地竟还敢嘲笑自己! 谢璧怒到青筋暴起,扬手一耳光刮了过去,不料掌风尚未落实,扈晓毫无征兆地抬头撞来。 下巴、舌尖猛然一痛,谢璧差点被迫咬舌自尽。 扈晓低笑道:“滋味如何,嗯?” 舌尖的巨大疼痛引得谢璧眼眶发红,她迅速起身,指着扈晓的手颤抖着:“贱货,打!给我狠狠地打!” 听闻这话,瘫软在地痛得直哼哼的赵思,忙不迭地爬到谢璧跟前。 “谢总,先别急着收拾,还……还有个人跑了。” “那也打!” 谢璧咬牙切齿,胸中怒火一时没处发,过过嘴瘾还得回到正题,“迅速打晕带走,按计划行事。” 彪形大汉以手为刀砍将人打晕。 谢璧抬腿,万分嫌弃地踢了踢扈晓肩膀,“骚货,待会有你好受的。” * 暖兔刚逃出来,身后的门猛然关上,发出的响动几乎震飞七魂六魄。 涨红的脸腮边挂泪,双腿因为害怕不受控制地抖动着,暖兔气息急促,一边焦急地喊“巫姐姐”一边拍打房门。 两下,只敲了两下她便反应过来,转身就跑…… 电梯口,暖兔心急如焚领着保安上楼时,遇到搬家公司,两个身穿工作服的魁梧男人,抬着一个大箱子慢慢挪出电梯。 关键时刻分秒必争,暖兔自然等不起,正想搭把手,旁边的电梯到了。 “走,那边!” 她当先跑入电梯,几个保安紧跟其后。 彼时,暖兔有想过,万一对方拒绝开门或者拖延时间,该怎么办? 不料走出电梯没几步,便远远瞧见那扇让她胆战心惊的门敞开着,赵思扶墙而立。 有保安在,暖兔不由分说跑上前,并就着那股子冲劲,一脚踹向赵思腿腕,“你这个牲畜!” “啊——” 赵思痛呼一声,抓着门框才稳住重心,他扭头看向袭击自己的人,同时也发现了园区保安,顿时嚷道:“救命,救命啊!” 保安的制止声被抛在脑后,暖兔径直冲入房里,不料迎面撞上谢璧。 “你怎么在这?” “王嘉悦?” 两人同时出声,彼此脸上都写满了惊疑。 想到可能的情况,谢璧求证般看向赵思,后者点了点头,并用口型说“是她。” 得到确定回答,谢璧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跟扈晓一块来看房的怎么会是未来小姑子王嘉悦? 这位,可不好惹。 暖兔满心满眼只想尽快见到扈晓,急匆匆地推开一个又一个房间,没找着人,她又气冲冲地回到客厅。 “畜生!” 她一脚踹向赵思,厉声道:“我姐姐呢?” 保安见状连忙把人拉住:“妹子,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赵思痛得龇牙咧嘴,不忘先下手为强。 “保安大哥,这位王小姐嫌弃房子租金高,我忍不住怼了几句,没想到她竟然出手报复,打人、硬闯的泼辣劲,你们可都看见了。” “你放屁!” 暖兔又气又急,迅速打量房里人一圈,视线最后落到谢璧身上,她再次问:“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这?” 谢璧笑着说:“跟你一样,来看房。” “他们——” 暖兔手指赵思一伙人,正要质问“怎么没有为难你?”,这才发现少了两个壮汉……电石火光之间,她想通了所有。 “他们是受你指使?谢璧,你好大的胆!” “王嘉悦,话不能乱说。” 谢璧试图拉住女孩胳膊,却被狠狠甩开。 想到电梯口抬箱子的两个壮汉,暖兔哪还有心思在这儿纠缠,她拔腿就跑,慌里慌张追出一路,最后也只远远地看见箱子被抬上汽车,运走。 暖兔急红了眼,她打电话给谢元亮,直接咬定谢璧罪行。 “谢叔叔,谢璧指使人绑架了我未来嫂子,你如果纵容不管,那就别怪我王家不念昔日恩情。” 谢元亮吓得不轻,女儿的心思以及火爆脾气,他当然懂,如今诽谤的官司还没理清,如果又添一桩绑架,那谢璧的大好年华估计全得赔进去。 听王嘉悦的口吻似是代表着整个王家的态度。 谢元亮不敢耽搁,应下“一定管”,随即找王老爷子摊牌、求情去了。 * 暖兔自是不会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谢元亮那儿。 将车牌号发给朋友,嘱咐对方务必尽快查询、锁定位置后,她又返回楼上,决定跟死谢璧。 没料到,谢璧一伙人已经走了。 暖兔气愤地直跺脚,认定是谢璧在背后搞鬼,她镇定了许多,也非常想在陈嘉遇知道之前,把扈晓全须全尾地找回来。 但终究不敢隐瞒。 手机响起时,陈嘉遇刚坐进回家的计程车,他点接听,女孩一反活泼常态,有些低闷的声音传了过来。 “哥哥,你哪天回C城?” “明天。” 这是对外的答案,对内当然是今天。 彼时陈嘉遇还想着悄悄摸回家,给小混蛋一个惊喜,顺便突击检查她的日万目标完成度。 “我说个事,你别慌。”起头之前,暖兔打了个预防针。 “嗯。” 男人答得漫不经心,因为他还在想,如果小混蛋今天又断更,自己要不要打她屁股? 暖兔深吸一口气,说:“嫂子被绑架了。” “什么?”陈嘉遇整颗心提了起来,他多想对方是在开玩笑。 “大约半个小时前,我和嫂子去看房,遇到了坏人……” 暖兔迅速转述整个过程,最后说:“谢璧出现得太巧,百分之九十是她在搞鬼,我已经通知了谢元亮处理,车牌号也在查,很快就能锁定位置救出嫂子。” 陈嘉遇心疼到窒息,“万一她不在箱子里,又或者受了伤急需治疗?分秒意味着生死,王嘉悦,不管王家欠谢家多少恩情,都休想拿我的人来冒险!” 陈嘉遇报了警。 而同一时刻的王家书房,谢元亮打开天窗说亮话:“用过往几十年对王家的支持,换一个私了。” 年过七十的王老爷子闲适品茶,一举一动虽缓慢,却带着一丝上位者的威压。 “私了,我同意。” 谢元亮面上一喜,然而紧接着又听到—— “恐怕不管用。” “怎么会?”他不敢置信,王老爷子官场沉浮大半辈子,如今虽然退了,但说出的话,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外面,都好用的。 “总有无可奈何之人。” 老爷子笑了笑,“元亮啊,做父母的袒护孩子无可厚非,但与其事后擦屁股,不如想想怎么抢在大错酿成之前,捞她一把。” 谢元亮猛然怔住。 * 箱子里,扈晓双手被反绑,嘴巴缠上布条,颠簸好一阵才重见天日。 有人将她架出,扔到地面。 扈晓一动不动假装昏迷未醒,直到脚步声远去,她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一丝缝,观察四周。 入目是灰尘扑扑的水泥地,几米开外的顶梁柱上结出了蜘蛛网,周遭安静而空旷,堆放成山的报废材料还能看出昔日繁荣。 谢璧把她抓到废弃工厂,想做什么? “哗啦——” 一盆脏水泼下,湿了满头满身。 扈晓很配合地悠悠转醒,她抬眸看去,对上刀子一般的目光。 “差等生,你的好日子到头了!”说着,谢璧解开她嘴上布条。 “是吗?” 休息一路,扈晓渐渐恢复了些气力。 她毫无征兆地甩头,发梢上的脏水欢快地溅向衣着光鲜、妆容整洁的谢璧,其中几滴还钻入了对方的嘴巴里。 谢璧表情龟裂,犹如被喂了翔。 “呸,呸……”她毫无形象地大吐口水。 “呵呵。” 扈晓轻声笑着,说:“你这么蠢,以后的苦日子大把,也不知牢饭的滋味谢小姐能否咽得下。” 谢璧狠狠擦拭嘴角,“想我坐牢,你做梦!” “我不是凝云。”她意有所指。 “看来你都知道了。” 谢璧扒开扈晓头发,捏着她的脸,“差等生,还有点聪明气息,可惜啊,扈清那样的爸爸护不住你。” 扈晓嘴角微勾,眼带嘲讽:“只有谢小姐这样的,才会想着靠爸爸。” “嘴硬!” 谢璧使力捏着她下颌,“骨头也硬,我会送你一份量身定做的大礼,望你比凝云坚强,受得住。” 大礼是什么,扈晓心中有底,她沉默不语,琢磨反抗时机。 对手过于镇静从容,谢璧感受不到折磨人的成就感。 她阴森森地说:“凝云满嘴谎话,于是我毁了她赖以生存、自豪的嗓子。你,骚气冲天勾引陈嘉遇,那可是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你喊他一声,看他会不会应。” “贱人!” 谢璧气得胸口起伏,恨不得原地弄死扈晓,但是不够。 她咬牙忍着怒意,“扈晓,你这么渴望男人,我今天这份大礼,会让你满足到哭。” 话落,谢璧起身,吩咐道:“赵思,解开她手上束缚,带她去房间。” 赵思拼命摇头:“不要谢总,她武力值——” 谢璧嘴角微勾,“我谢璧做事光明正大,且留有余地,看得见希望,苦苦挣扎却求而不得,才有趣。” 赵思不敢败坏谢璧兴致,心有余悸的他喊了两人压着扈晓肩膀,才敢解绳索。 即便如此,他仍然吃了扈晓断子绝孙的一脚,赵思躬身躺在地上,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 “有趣。” 谢璧挥了挥手,示意四大彪汉:“一起上,三分钟内解决。” 三分钟后,扈晓打趴两人。 二十三分钟后,架不住车轮战消耗,扈晓被制住。 一坐废弃颓败的工厂,竟有一间温馨、浪漫,充满情调的新房。 精疲力竭的扈晓被扔到宽大床上。 谢璧笑问:“你偷情的地方,满意吗?” 扈晓轻舔嘴角血迹,笑得邪肆:“陈嘉遇来的话,我就满意。” 第111章 都给你 激怒谢璧,扈晓是故意的。 她宁愿对方怒气滔天,把自己打得遍体鳞伤口吐鲜血,也不愿面对色眯眯的施暴者们。 再倔强不屈镇定从容,她也是个女人,并有心爱之人。 扈晓是怕的,没有表现出来全靠克制与演技,因为她知道,谢璧想看到的正是自己的惊恐与崩溃。 遗憾再怎么掩饰,终归有极限。 谢璧耐心告罄,冷笑道:“差等生,我知道你有几分血性,打死恐怕也不会低头服软,所以还是先享受礼物。” 她阴森森地,食指从上往下滑过扈晓脸颊。 “但愿礼物过后,你还能挺直腰杆,千万别想着躲起来,也别遗憾,陈嘉遇不能到场,摄像头将记录整个过程,我会发一份啊——” 扈晓眼眶发红,狠狠咬住对方手指。 谢璧痛得不断尖叫,“啊啊,你们,快把她拉开!” 众人七手八脚拳打脚踢,捏下颚掐脖子,迫使扈晓松口,食指最终被解救出来,上面有两颗深深的牙印,沁着血…… 谢璧全身发抖,也不知是痛多一些,还是怒。 “给我往死里——” 她咬牙切齿,恶狠狠吐出丧心病狂的一个字:“做!” 扈晓趴在床上,双手被反剪在身后,肩膀和腿被压制得不能动弹,听到这话,她厉声质问。 “杀人,谢璧你敢吗?” 谢璧被问得一愣,她最爱把对手折腾到绝望透顶,意志崩溃,真正沾染性命…… 扈晓低笑起来,语气轻蔑,“呵,你不敢,要不要我帮你?” “拦住她!” 谢璧急道:“别让她自杀,留一口气。” 扈晓拼命挣扎,作势要自我了结。 顷刻之间,那些试图扒她裤子的施暴者停了动作,新房里的气氛随之改变。 她当然是惜命的,如此做是吃定谢璧不敢,愿用一些皮肉苦来拖延时间。 能有一分钟是一分钟。 也许—— “住手!都给我住手!” 突如其来的爆喝让整个房间凝固几秒。 扈晓汗湿衣背骨头酸痛,她像一尾鱼,被死死摁在床上,没有力气转头看来人是谁,但听嗓音,陌生的。 谢璧很快出声,“你怎么会,啪!” 看到房内情形,谢元亮太阳穴突突地跳,浑身怒气化为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打向谢璧。 “败家子!你这个败家子,赔钱货!” 谢璧捂着脸,眸子里闪烁着不可置信的光,“你打我,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打我!” 胸中怒气翻滚,眼下又并非解释的时候,谢元亮不再理会女儿,他几步走进房间,喝退压制扈晓的人。 “巫小姐,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得了自由,扈晓迅速爬起,抱膝而坐眼神戒备。 “别想!” 谢璧迅速抓住谢元亮手臂,铆足了劲将人往外拉,同时吩咐:“你们继续,好好伺候她,留口气就行。” 稍微一个慌神就被拽到门边,谢元亮几乎气疯:“我看谁敢?” “报酬翻倍!” 谢璧声音铿锵有力,“你们大胆干,上面有人护着,手中有偷情视频,她能怎么样?” 听到这话,一个肌肉男直接把谢元亮拎了出去,随后嘭地一声关上门。 * 屋外阳光绚烂,谢元亮心底凉凉。 他惊骇地望着自家女儿,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谢璧神情执拗,“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只有往前。” “立刻放了扈晓,还来得及。” “一个差等生踩在我头上,勾引我的未婚夫,这种事,忍气吞声非谢璧。” “陈嘉遇姓陈,不是你未婚夫。” “他终有一天会认祖归宗!” “有那一天,也不关你事!” 谢元亮语气急促,“听爸爸一句劝,放手吧!扈晓自身优秀,父母也非等闲之辈,你知道诽谤那场官司要赔多少?你又知道绑架会判多少年?” 谢璧油盐不进:“再多钱,谢家也赔得起!绑架谈不上,我没有勒索财物,顶多是故意伤害,但视频在手,姓扈的自会息事宁人,而我与扈晓,王家肯定选我。” “你哪来的自信?” 谢元亮手指远处:“即便王家同意私了,陈嘉遇会答应?扈清是好惹的?我只怕下一刻警察就会来,阿璧,赶紧放人,别再多添罪状。” 听到这话,谢璧猛地一怔:“……陈嘉遇,报警了?那就更不能放扈晓,我下牢狱,她也别想好过!” 说不通,谢元亮急得去撞门。 谢璧冷眼看着无动于衷,直到一个人影迅速跑近,她眼神亮起:“陈——” 谢元亮嗓音更高:“扈晓在屋里,救她!” 闻言,陈嘉遇脚步不停,就着奔跑的冲劲,蓄足了力一脚踹向门板,墙面震了震,灰尘簌簌往下落,门板发出吱呀一声响,旋即往后倒去。 谢元亮:“!” 还是年轻的小伙子厉害啊,这门,在他脚下就跟纸糊的一样。 年轻是有力量,但谢元亮不懂,扈晓对于陈嘉遇来说,是命!自然敢豁出去。 房门倒下,屋内粉红浪漫的装饰扑面而来,最刺眼的是那张大床,几个男人围成一团,试图合力制住拼死反抗的女人。 扈晓气喘吁吁,即使挥出的皮带能打得对手溅血,她也没有信心突出重围。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车轮战。 就在她被逼到床角,空间变小,皮带优势逐渐丧失的时候,门板“嘭”地一声倒下。 室外明亮光线涌了进来,扈晓本能地眯了眯眼,随即看到熟悉的身影向自己奔来,像流星。 酸痛不堪的手臂无力垂落,她嘴角微勾,笑了。 陈嘉遇却几近发狂。 自己的小混蛋被一群光着膀子的杂碎逼到床角,她脸颊通红发梢滴水,白色上衣皱巴巴的,点缀其间的暗红色更是触目惊心。 他捞起衣袖,狠力踢开两个人后,迅速将扈晓抱出包围圈。 历经几次打斗,扈晓早已是强弩之末。 如今看到陈嘉遇,便再也不用强撑,肌肉、骨头酸痛难当,她将身体重量全部交出,软绵绵地靠在男人怀里。 陈嘉遇一手揽住她腰肢,一手接过皮带,亲了亲她额角,问:“伤哪了?” 男人声音在发抖,扈晓听出来了。 她赶紧答:“没受伤,松动筋骨而已,衣服上的血不是我的。” 嘴角都裂了,还说没受伤,陈嘉遇眸光暗了暗,“再忍忍,我带你打出去,回家泡澡换衣服。” 话落,他发力甩出皮带,抽向挥拳靠近的人间杂碎。 意识到陈嘉遇单枪匹马而来,扈晓瞬间站直,握紧拳头,“我们一起。” 男人将她护在身后,“好,后背交给你。” 眨眼之间,温馨浪漫充满情调的新房再次陷入激战。 谢元亮看得心惊肉跳,扒着门框不敢靠近,只得扯开嗓子喊:“停手,都停手,别打了!” 谢璧见陈嘉遇为扈晓冲锋陷阵,虽嫉妒到发疯,又担心对方受伤。 她直接冲了进去,焦急道:“不要伤及无辜。” 言外之意便是:男的别打,女的任意。 彼时,双方打红了眼,谁又能听到她说什么。 或者陈嘉遇听到了,因为没过多久,男人手中的皮带于混乱里抽中谢璧好几下,位置都在嘴角附近。 “啊啊!” 冷硬的金属打在嘴边,谢璧直接被那股力道掀翻在地,她发出声声惨叫,摸着脸上的血迹放声痛哭,肯定毁容了! 谢元亮弯腰低头,逮住机会把躺在地上的女儿拖到门外。 陈嘉遇抱着扈晓一个旋转,两人背靠墙壁,他扬着皮带说:“三分钟之内,警察必定赶到。” 战斗力最强的硬汉,“少他妈虚张——” 话没说完,空中传来警车鸣笛声。 硬汉:“我操!说好的上面有人呢?兄弟们,快跑!” 最终一个也没跑掉。 比起罪行败露,谢璧更担心自己的脸,直到得知赵思打电话威胁扈清,索要一个亿。 她嚷嚷起来:“我没有,不是我,我从来没有想过索要财物。” 赵思腰痛膝盖痛,子孙根更痛,这种时候当然得咬死:“谢璧,我们大家可都是听你的。” 其余施暴者:“是,一切听谢璧指挥,她花高价钱让我们毁人名节,并且在屋内安装了监控,记录全程。” 场面热闹,还没抓回局里录口供,交待得差不多了。 谢璧吓得痛哭流涕,她不敢想象,绑架、故意伤害、强.奸未遂数罪并罚,自己会怎么样。 她只得紧紧抱住谢元亮:“爸爸,救我!” 扈晓那时候才知道,最初闯入门为自己争取了一些时间的男人,是谢璧的爸爸……真是滑稽。 谢元亮见到扈晓,正要走上前说话。 陈嘉遇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只见男人突然打横抱起怀中女友,他双手沾满鲜血,神情惊骇,抬腿奔向救护车,“救命,救救她!我女朋友流了好多血!” 流了好多血的扈晓:“……” 身下热流一股一股地往外涌,大姨妈来了。 她伸手抱住男人腰身,把羞红的脸埋入对方怀里,深吸几口气,真好,可以摸到陈嘉遇了。 第112章 都给你 扈晓身体素质过硬,又有陈嘉遇和扈清悉心照料,在医院躺了一周伤势便好得差不多了。 期间,来探病的人几乎踏破门槛。 惊凰小伙伴,王谢两家,演艺圈朋友,同学老师……只要扈晓不觉得累,病房总是充满活力。 这里边,最让她一言难尽的是王谢两家,谢元亮常来致歉送补品,陈淑美转了性子一样嘘寒问暖,两人都挑陈嘉遇不在的时候。 即使谢元亮从未开口求情,扈晓也知道对方为了什么。 绑架一案已经查清,是谢璧在得知租房消息后策划了整起事件,她已交代作案过程,并承认故意伤害、强.奸未遂的罪行。 如今的争议点在于,赵思一口咬定向扈清勒索财物是听从谢璧安排,谢璧极力否认,双方各执一词又都没有证据,受害者的态度变得尤为重要。 绑架罪量刑十年起,情节较轻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扈晓想,谢元亮想争取的便是这其中的差别。 可怜天下父母心,谢璧有个好爸爸,她也有,扈清在得知谢璧再次伤害自家闺女后,零容忍。 “她有前科,网上造谣诽谤我女儿,真相大白后不仅没有道歉,反而伺机报复。” “雇佣他人实施伤害行为,按照法律,可以增加基准刑的20%以下。” “多次打斗,幸亏我女儿当兵两年有些底子,否则他们早就得逞,那可是轮……还想用视频威胁受害者闭嘴,此等行径极其恶劣,当从重处罚。” “谢璧以暴力绑走扈晓是不争的事实,否认勒索一个亿,不排除寻找替罪羔羊的嫌疑,上次诽谤事件,她就把所有罪责推到他人身上。” 扈清有理有据,把谢璧钉在罪大恶极的十字架上。 谢元亮庆幸自己去了现场,阻止、拖延了施暴行为,不然女儿死刑都有可能。 然而他又后悔,应该带人去的,直接救出扈晓,赶在陈嘉遇和警察来之前把人放了,一切肯定不同。 遗憾没有后悔药,谢元亮捶胸顿足,女儿为什么不听劝? 眼下王家那边行不通,扈清又步步紧逼,他把希望放在扈晓身上,但亲眼目睹过当时场景,求情的话谢元亮说不出口,能说的只有抱歉。 “谢先生。” 扈晓决定挑破,“你当时的出现给了我片刻喘息和自由,我是心存感激的,但却没法饶恕谢璧。” 谢元亮猛然怔住,好半晌才说:“她罪孽深重,怪我没教好,扈晓,我不求什么宽恕,只想你能平心回答,谢璧绑走你会勒索钱财吗?” 在这一点上,谢元亮相信自己的女儿,苦于无证据。 “我没法回答。”扈晓语气平静:“这个问题,只有谢璧知道。” “你们之间的牵扯不是一天两天,你对她肯定有一个认知。”谢元亮面露乞求,“扈晓,我恳请你,根据这个认知平心表态。” 对谢璧的认知? 高调张扬,睚眦必报,心狠手辣,自负狂妄……的确没有勒索钱财这一项。 扈晓抿了抿唇,“这个问题,我会——” 她刚说到这,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陈嘉遇大步走近,温柔神色在看到谢元亮那一刻瞬间转冷。 “谢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这就走。” 谢元亮溜得飞快,这个王老爷子都没辙的人,这个让自己女儿一见误终生的祸水,他敬而远之。 * 扈晓背靠病床,手指轻轻一勾,陈嘉遇秒变温顺大狗,三步并作两步欢快地奔上前,俯身低头吻她眉心、唇角。 “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有。” 扈晓眉头轻拧,“心里不舒服。” 陈嘉思索了会说:“我帮你揉揉。” 话落,男人一本正经地探出手,温热大掌隔着宽松病服非常有节奏感地给女友做起按摩来。 太过突然,心口处传来的力道和温度,让扈晓很不争气地嘤咛出声。 陈嘉遇听得嘴角微勾,特别君子地收回手,“舒服了?” 扈晓:“……” 舒服个鬼,更难受了好吗? 怎么就摊上这种正儿八经撩人,撩完又不解风情的男友,造孽啊! 扈晓气得把头扭向一边,换了个靠姿。 陈嘉遇坐了下来,伸手把人抱回,并顺势让她靠在自己肩膀,“谢元亮来求情的?让你不舒服了?” “没有,他来道歉。” 手指摩挲着男人衬衫纽扣,扈晓轻声叹息,“哎,我忧心的是阿妈,都过去一周了,她怎么没动静?难不成还没看到我重伤住院的消息?” 说起这个,陈嘉遇有点哭笑不得。 绑架事件后,清导心疼宝贝闺女,痛骂谢璧,怒怼女婿,那劲头比拍戏时NG还要狠,直到小混蛋兴奋地说,“老爸,我们趁此机会把阿妈哄下山,好不好?” 骂人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扈清饶有兴致地问:“怎么哄?” 于是,父女俩窝在病房商量了一个小时,最后决定暂时什么也不跟云楚说,只对外公布扈晓重伤住院的消息。 在他们的计划里,云楚偶然看到消息,心急火燎主动询问,父女俩台词不一,云楚亲自下山了解情况。 想象很圆润丰满,然而现实…… 陈嘉遇清了清嗓子,“凌云山信号时有时无,阿妈又不关心外面世界,想让她偶然得知消息,概率很低。” 扈晓瞪大眼睛,“那怎么办?我原本不想阿妈看到我受伤的样子,可再拖下去就要出院了!” “我明天登门请罪,尽量把阿妈接下山。” “你能有什么罪?还没被老爸骂够?阿妈如果也对你有意见——” 扈晓目露幽怨神情哀伤,演得挺像那么回事,“陈先生,那很有可能同处一座城,我都摸不到你了。” 陈嘉遇好笑地揉了揉她脑袋,“阿妈不来,亲爹怒意更甚,到时候,我恐怕会被赶出病房。” 扈晓一把抱住男人腰身,往他怀里拱了拱,“那我就说有了你的孩子。” 陈嘉遇无情戳破:“咳,前两天,你大姨妈还在。” “……怎么,这事老爸也知道?”过于尴尬,扈晓把脸埋在男人怀里,藏得老老实实。 “嗯,我双手染血,抱着你跑向救护车的场景,被老爸看见,他吓得摔了好几个跟头,后来还特意逮着医生问,怎么会流那么多血。” “好吧,那必定印象深刻。” 匀称手指分外娴熟地摸向男人皮带搭扣,扈晓煞有介事地说:“大姨妈走了,我们赶紧补救一下。” 陈嘉遇慌得直接捉住捣乱的手,“补救,什么意思?” 是要准备怀孕,嗯?! 扈晓见他反应这么大,暗笑不止,“我的意思是——” 理由还没掰扯出来,手机铃声响起,扈晓瞬间有了答案:“意思是联系阿妈,争取把她哄下山。” * 扈晓信口一说,不料来电之人正是云楚,她高兴得狠狠吧唧一口陈嘉遇,随后点接听。 “阿妈。”扈晓嗓音低沉无力,上一秒的笑意荡然无存。 “你还知道喊我阿妈?”云楚语气冷如冰渣,“重伤住院的消息都会瞒着我了,你可真行!” 父女俩早就商量好,女儿要矢口否认,老爸得全盘交待。 所以扈晓:“什么重伤住院,没有的事。” “还想瞒我?住在山里,消息只是推迟,不是缺席!” 惊觉乖巧的女儿不再听话,云楚心有怒气,但更多的是担忧,“具体怎么回事,伤到哪儿了?” 扈晓云淡风轻,“真没啥事,就跟几个跆拳道高手切磋了一下,重伤住院什么的都是媒体瞎写。” 云楚厉声质问:“还不说实话?” 扈晓微不可察地轻吁一口气:“阿妈,那些都已过去,现在伤势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你如果不放心,过几天我去看你。” 女儿翻来覆去没一句准话,云楚懒得绕圈,直接道:“让陈嘉遇来接电话。” 扈晓伸手捂住男友嘴巴,然后说:“他还在公司搞研究,没回来。” “你这才受伤几天,他就去上班?!” “都是些皮肉伤,用不着他照顾。” “好,好得很!” 话落,云楚结束通话,女儿翅膀硬了暂时没辙,她就不信扈清也会如此。 果不其然,前夫依旧老老实实。 扈清声音哽咽:“阿楚,我对不起你,我没照顾好闺女,她被人绑架,吃尽了苦头,救出来的时候全身是血。” 云楚顿时坐不住了,门前小马扎被一脚踢翻,“什么?绑架?!” “那群心狠手辣的,劫财还想劫色,四个牛高马大的汉子轮流毒打闺女,如果不是当过兵有些底子,闺女早就……” “晓晓现在在哪?伤势如何?” “伤好得差不多了,目前还在医院,阿楚别担心,我会照顾好闺女的。” 云楚呛道:“你能照顾好什么?!” 扈清连连称是:“我的确照顾不好,阿楚,你回来吧,闺女嘴上不说,但她其实很想你。” “陈嘉遇怎么回事?晓晓躺医院,他去上班?” “那臭小子是祸水,我把他赶走了!” “闺女受伤需要照顾,你竟然把女婿赶走。”云楚快被气死,“你脑袋被驴踢了吧!” 第113章 都给你 云楚远在山上时,扈晓千方百计想把人哄过来,彼时她镇定从容,笑得没心没肺,从惊险的绑架中寻找乐与得。 一朝想法变成现实,阿妈近在眼前,她笑着扑入对方怀里,然后哭了,像是毫无缘由。 见此场景,两个男人很有眼色地退出病房。 二十好几的女儿窝在自己怀里抽泣,云楚顿时脾气全消。 她抬手搓了把对方披散的头发,揶揄道:“现在知道哭了,电话里那股云淡风轻我啥事没有的劲头呢?” 扈晓轻吸鼻子,“那时候阿妈不在身边,我没地儿哭。” 云楚说:“怎么就没地了,你在陈嘉遇面前哭得还少?他哪次没哄你?” “这次不同,我越哭,他越心疼自责,老爸也会骂得更凶。” “把衣服脱了。”云楚直接道:“我看一下你的伤势。” “现在还有一些淤青,已经无碍。” 扈晓站直,背对着云楚捞起宽松病服,只见光滑雪白的背像是一方极好的玉,可是玉里边星罗棋布地长着暗沉的淤青和血丝…… 云楚看得倒吸一口凉气,指腹轻轻抚过那些伤痕,“当时,一定很疼。” “并没有很疼,阿妈。” 扈晓迅速放下衣服,语气轻松:“从压腿开始,摔跤磕碰我就渐渐习惯,后来部队两年摸爬滚打,这点伤真的没什么。” 依然还是那个乖巧懂事,习惯逞强的闺女,云楚突然想,如果自己一直在她身边,可能刚才的拥抱哭泣都不会有。 “你这没什么的伤。” 云楚语速极慢,似是每个字都有千斤重,“没给陈嘉遇看过吧?” 扈晓闻言垂眸沉默,答案昭然若揭。 “晓晓。” 云楚伸手将女儿揽入怀中,“阿妈希望你,不要总那么懂事、逞强,会哭的孩子不仅有糖吃,心里头也更加轻松快活。” 扈晓默不做声,只把脸埋在对方怀里,汲取熟悉而安心的味道。 “陈嘉遇那样的人,你笑得再灿烂,伤疤藏得再好,他恐怕都知道,佯装若无其事,彼此反而更加难受,晓晓,阿妈不在身边,你们都要好好的。” “那你留下来。” 像是打开一个缺口,扈晓心理防线奔溃,情绪宣泄出来,“阿妈,被绑架,被人七手八脚摁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时候,其实我害怕极了……” 寂静的病房,母女相拥,扈晓的惊与怕总算得到痛快释放。 一墙之隔,扈清和陈嘉遇走出病房,轻轻带上门后,并没有离开。 两个大老爷们,一左一右各站半边,犹如门神。 扈清说:“臭小子,别以为阿楚下山了,我就会不计较你招蜂引蝶,连累晓晓被绑架的事。” 陈嘉遇认真道:“跟我,大可慢慢计较,眼前最重要的是留住阿妈。” “要你提醒?这么明显的事我会不知道!”扈清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谁是你阿妈,别喊那么亲热。” “我已经喊惯。” “……”臭小子喊惯了阿妈,怎么没听见他喊自己一声爸爸,扈清突然有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心中越发堵得慌。 “这门亲事老子——”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惊喜喊声打断。 “陈嘉遇!” 贾克安远远瞧见自己最新电影的男主角站在病房门口,下意识喊出了声,随后又意识到这里是医院,他快步走上前。 “没想到能在这看见你。” 视线扫过门口另一人,贾克安笑道:“哟!老扈也在。” 训斥女婿被打断,扈清心有不爽,更何况来人还是自己的老对手,“夹克兄忙着运作大项目,怎么有空到医院?” “哪是什么大项目,拍马不及老扈,一部《山河暗影》流量口碑双丰收,我看着都眼馋。” 眼馋…… 听到这词扈清心中咯噔一声响,夹克兄的馋从来不会止于说说。 对方刚才欣喜地喊了陈嘉遇! 扈清眼皮一跳,顷刻回过味来,“你,又双叒叕想启用我剧里的火爆演员?” 贾克安笑得坦荡:“老扈眼光好啊,好到我在挑选演员的时候,总忍不住想参考那么一下下。” “陈嘉遇他没档期。” 扈清霸道又耿直,盯着自家女婿,眼里闪着威胁光芒:“是不是?” 陈嘉遇:“嗯,没档期。” 得到配合,扈清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笑呵呵地对贾克安说:“你还是自个重新物色人选吧,夹克兄。” “自个”一词咬字极重。 当然,扈清从来没有对哪个演员说,你演了我的戏就不准接谁谁谁的戏,眼下的意外情形,纯属他在气头上对自家女婿的格外照料。 贾克安轻松接过话头,“我自个倒还真看中一个新人,而且想专门为她定制角色。” 扈清:“期待夹克兄眼光,那个新人简直祖上烧了高香。” “可能。” 贾克安突然伸手拍了拍陈嘉遇肩膀,问:“下次合作,如果我请来扈晓,你拍戏尺度是不是可以酌情放宽?” 陈嘉遇眉目微垂,没有回答。 扈清瞪直了眼:“上次合作是什么时候?你看中的新人是我闺女?!” 贾克安露出狡猾笑容:“本人最新电影已于上周提前杀青,陈嘉遇出演男主角,老扈,我以后大概会跟你们一家子打交道。” “别想,我闺女不拍戏。” “话别说太满,真香定律在看着呢!” 贾克安离开后,两大“门神”依然一左一右各站半边,表面上安安静静,实则内心翻江倒海。 扈晓或者云楚拍戏这个话题,是一家子的禁忌。 沉默良久,陈嘉遇当先挑起话头:“清导,云家饿死不拍戏的说法,我已经知道。” 这也知道!臭小子不得了啊,开挂一样。 扈清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叫我爸爸。” 陈嘉遇:“?” “如果这次不愿意叫,以后都不用——” “爸爸。” 男人语气迅速,仿佛点燃的爆竹一下子蹦出来,发出的声响却是平静的,不见什么情感色彩。 扈清面露嫌弃:“真难听。” 陈嘉遇:“……多喊几次就好。” * 扈晓出院时,为了让已经离婚的与尚未结婚的最大限度地凑到一起,她提议回星辰苑。 住进女儿的房子,云楚自然没意见。 扈清自知一时半会没法把老婆接回家,只得点头同意,随后乐颠颠地去女儿那借宿。 陈嘉遇熟门熟路,星辰苑的别墅里早有他的房间。 为了避开媒体视线,他们特意兵分三路。 扈清带着一个身形与扈晓相似的助理,从医院走出,没一会,遮得严严实实的暖兔被陈嘉遇背下楼。 两次离开,让蹲点的媒体走得干干净净。 网上甚至在猜,究竟是清导接走了闺女,还是陈嘉遇背回女友? 议论之余伴随着叹息——得知扈晓重伤住院,我还以为能看到云楚来探望女儿,结果一场空。 扈晓软骨头一样靠在云楚怀里,笑个不停。 司机钟大年哼着欢快小调,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同时接到云姐、晓晓,心情好得飞上天。 云楚微微拧眉,似有嫌弃:“你们俩,怎么一个德行?” 钟大年说:“云姐,想着清导要苦尽甘来,我控制不住笑出声。” 扈晓眼睛提溜一转,决定沉默,清导第一助理钟大年直笨又戳心的说服大法,她是领教过的,最好也能把阿妈说到心软。 “他,很苦吗?”云楚试探性地问。 “别的人房子几栋十分酷,搁在清导这里是十分苦,天天不回家,要那么多房子有什么用,留着增值吗?可他说都是记忆一栋也不能卖。” 钟大年吐槽开了,“别的男人夜不着家,多半是在外面浪,清导却在找闺女等老婆,电话里,闺女常说在我该在的地方,老婆总不在服务区。” 扈晓听到这儿,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钟大年却还有更狠的。 “好不容易等到闺女回头,知冷知热了,然而眨眼又被别的男人叼走。哎,云姐,清导第一次跟嘉遇晓晓吃饭,喝得酩酊大醉,喊着你的名字,像一条独孤的老狗。” 云楚扭头看向窗外,慢悠悠地说:“会好的,他早晚会适应,随后找个伴开始新生活。” 钟大年疑惑道:“会吗?五年过去他没有适应,再来五年吗?云姐,清导他都长白发了,还有多少个五年?” 还有多少个五年……如此耿直扎心之问,云楚愣愣地,久久无语。 扈晓几乎被噎出泪。 当天晚上,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最后蹑手蹑脚摸到陈嘉遇房间。 男人已经入睡,屋子里黑漆漆地。 扈晓没开灯,只是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探,快到床边时,左脚踩中一只鞋,右脚被绊了一下,失去重心她整个人往前扑去。 寂静中,宽松舒适的大床突然往下凹陷,扈晓砸出一个坑,下巴磕在枕头上,左臂搭上男人肩侧,双脚悬在床外。 既没摔着,也没砸到陈嘉遇,她很自然地轻吁一口气,随后抬眸,径直撞入一双幽深眼眸。 男人眼神直勾勾地,带着丝刚转醒的迷茫。 “抱歉,把你吵醒了。”话落,扈晓凑上前,吻了吻男友醉人的双眸,轻声道:“睡吧。” 陈嘉遇掀开空调被,不由分说将人往怀里揽。 扈晓:“鞋,我鞋子还没——” 男人长腿一伸,直接把女友脚上的拖鞋蹬下床,动作利落得丝毫不耽搁把人捞进被窝的进程。 陈嘉遇一下又一下轻抚她头发,嗓音低醇,“睡不着?” 扈晓点头,终于坦诚:“嗯,我害怕,怕老爸等不到阿妈,也怕你看到我身上的伤疤。” “其实,我也怕。” 男人扣住她后脑勺,逐字逐句说:“怕你害怕却不愿跟我说。” 话落,他伸手拧亮床头灯,随后调整姿势,让扈晓趴在床上,“小混蛋,我们相互治愈。” 扈晓双手反扣在背部,“可是很丑。” “我不嫌弃。” “那你跟我保证,不揽责任,不自责。” “自己的出生,他人的喜恶,都是我无法左右的,所以不自责。” 说着,陈嘉遇捏着扈晓睡衣下摆径直往上翻,同时道:“我只心疼你被累及,无辜遭罪。” 第114章 都给你 橘黄色的灯光里,雪白皮肤和淤青疤痕都染上一层朦胧,看不真切,却也足够从淤青的分布范围推测出当时的残酷。 陈嘉遇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说不出话。 自己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人被欺负到如此田地,就因为那可笑的出生,可怖的喜欢。 男人俯身低头,亲吻女友背部淤青,温热的唇刚覆上光滑皮肤,扈晓很自然地颤了颤。 手臂往后探去,想拉下衣服藏起疤痕,却被对方捉住。 陈嘉遇顺势亲了亲她掌心,嗓音低沉得似能滴水,“小混蛋,对不起。” 扈晓:“!” 说好的不自责呢? 指腹微动,她轻敲男人脸颊转移话题:“你对不起我的事,还真有一件,谢璧言之凿凿,说你是他的未婚夫。” 不意有这出,陈嘉遇听罢眉头紧蹙,语气厌恶:“她想多了。” 扈晓进一步问:“怎么想多的?” “陈年往事。” 男人语速低沉而缓慢,四个字仿佛耗尽所有力气,他弯腰俯身把脸贴在女友背部,就那么靠着,然后继续。 “王谢两家联姻是上一辈的约定,最后生出王嘉悦、谢璧两个同性,联姻自然作废。”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 陈嘉遇毫无征兆地吻了吻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块淤青,力道很轻犹如羽毛挠过,惹得扈晓咯咯笑起来。 有悦耳笑声为伴,他才吐出难堪内容,“虽然我永远姓陈,但改变不了是陈淑美私生子这个事实。” “什么?” 太过意外,扈晓想起身回头看一眼陈嘉遇,却被对方压得不能动弹。 男人语气清冷,声音几乎从她脊背传出:“你没听错,我是陈淑美在结婚前生下的孩子,她不要,强行抛给自己哥哥,也就是我移民国外的老爸。” “那你跟暖兔……”同母异父吗? “同父同母。” 陈嘉遇嘴角扯出一个自嘲弧度,“他们俩的自由恋爱遭到王家反对,陈淑美那时已有身孕,悄悄生下孩子没多久便独自离家出走,后来她倒是如愿以偿,但王家不承认这个小孩,直到香火难继。” “我第一次去王家是在奶奶过世后,那时就已经说清,这辈子只姓陈,跟王家互不来往、干涉。” 扈晓听得心底轻叹,总算深刻理解男友他为何几近变态地抵制婚前性行为,大人们的狗血故事,遭罪的却是小孩。 被否认、抛弃,定会在心底留下深深烙印。 她反手摸了摸陈嘉遇的头,“老公,王夫人其实很关心你。” 这点,扈晓相当肯定。 初次见面,陈淑美给她的印象是凛冽凉薄,有点神经质,张嘴闭嘴没一句好话,后来才知道那是用心良苦。 陈嘉遇闻言,讽刺更甚,“把孩子推给自己哥哥,连累对方辍学,后来又卷了家里所有钱财离开,我看见了追出去,她头也不回,这就是关——” 说到这,男人意识到什么突然顿住,转而紧张起来,“小混蛋,你见过她?” 扈晓没有隐瞒,直白道:“见过,她跟我说你有病,压抑欲望坚决不碰女友是因为介意私生子身份,我当时可生气了,后来嘿嘿嘿。” 陈嘉遇:“!” 原来小混蛋早就知道他的隐晦心思。 所以,过往那些惹火大胆的撩拨,以退为进的保持距离,都是女友变着法子在给他治“病”?! 男人脸色瞬间精彩万分,温热大掌覆上雪白的背,随后沿着一处淤青痕迹,迅速滑到对方身前…… “嗯!” 猝不及防,扈晓被那股力道刺激得闷哼一声。 正要开口询问缘故,男人结实有力的胸膛压向脊背,下巴搁在她肩膀处,声音冰冷又狠厉,透着严刑拷打的味道。 “说,你当时到底是要我,还是要给我治病?” “……”男人滚烫的气息喷洒在颈侧,扈晓缩了缩脖子,没吭声。 那么浓情蜜意水到渠成的快乐事,如果是为治病……陈嘉遇不敢往下想,他觉得自己会疯。 大手发泄似的捏了捏掌心柔软,他咬着她脖子恶狠狠地催促:“快说!” 扈晓默不做声,只趴在床上扭来扭去,似是想躲开男友危险的嘴,捣乱的手。 陈嘉遇被她扭得身下火气全上来,心底却拔凉拔凉的。 迟迟没有回答,那多半是为了治病! 难堪和绝望不断往外涌,陈嘉遇眼眶猩红,大手紧紧箍住身下女友,亲密相抵。 男人炽烈而疯狂,濒临不管不顾尽情占有的边缘。 感受着身后人的温度和重量,扈晓突然扭头,附在陈嘉遇耳边说了句悄悄话,随后喘息笑问:“给不给?” 似是从地狱猛然扎进天堂,陈嘉遇傻愣了半晌,蹦出一个字—— “给。” “可是没有……” 陈嘉遇捏住扈晓下颌,迫使她扭着头承受自己激烈的吻,良久,男人才粗声粗气说:“事到如今,谁还介意那些?” * 翌日,扈晓发现床头柜上摆着好几盒计生用品。 她一脸揶揄的笑:“不是说,不介意了吗?” 彼时,男人晨练回来不久,洗过澡后正挑了些女友的衣物往自己衣柜里放,闻言探出头来,郑重道:“我确实已经不介意,那是为你准备的。” “为我?”扈晓手指自己,一时不明白其中逻辑。 “嗯,我是个正常男人,如今没了顾忌,需求会比较大,你怀孕的几率也会随之飙升。” 暧昧的话题,陈嘉遇的语气客观又正经,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女友腹部,紧接着道:“小混蛋,明年夏天,你如果不介意挺着大肚子穿学士服,就不用避孕套,介意就用。” 扈晓:“……” 曾经用生命在克制的男友竟然大声宣称自己需求大?还飙升! 她摸了摸鼻子,随后慢慢踱步到衣柜边,细细打量眼前人。 “陈先生。” “嗯?” 视线停留在衣柜最下层,男人瞅着自己的内裤若有所思,答得漫不经心。 扈晓笑意盈盈地探出手,一左一右扯住对方衬衫领口,陈嘉遇看了过来,并顺势俯身低头,亲吻她眉心。 “大清早的,别撩,爸妈还等着我们下楼吃早餐。” “要矜持。” 手指摸向男人锁骨,扈晓憋着笑,以正儿八经的腔调嘱咐:“别露吻痕。” 说着,她温温柔柔地给他扣衬衫扣。 陈嘉遇垂眸瞥一眼锁骨处的红痕,静静享受女友的贴心服务,整个人飘飘然,这样的日子才是日子,空气都泛着甜味。 男人正想到此处,空气里就传出了不和谐的声音。 “嚓!” 连绵不断的尖锐响声划破宁静氛围,扈晓和陈嘉遇交换一个眼神,随后迅速下楼。 别墅里只有四人,突发意外,不是他们俩,那就是爸妈。 扈晓没由来地有些慌,循声跑向厨房。 只见老爸焦灼地站在门口边,厨房一地碎瓷片,阿妈光脚站在消毒柜旁边,手里紧紧捏着一只碗。 “你别过来!”她神情激动,喝止扈清的靠近。 “好,我不过来,阿楚你别动。” 扈清急得额头冒汗,想冲进去把人抱出来,又怕她反抗挣扎踩到碎瓷片。 顾不得询问缘由,扈晓试探性地往前探出两步,微笑着说:“阿妈,你手里那只碗真好看,给我用好不好?” 云楚丝毫不理会,只是急吼:“你也别过来!” 见此情形,父女俩很自然地对望一眼,顷刻读懂了彼此眼里的担忧,他们害怕此刻的云楚会像五年前那样失控……恐慌无措间,小腿突然被敲了一记。 陈嘉遇手拿扫把,岳父和老婆,他毫不客气地一人给了一下,随后分外嫌弃地说:“都杵在这做什么?让开些,别挡着我扫地。” 话落,他也不给对方辩驳机会,挥舞扫把直接将人赶开。 扈清气得直跳脚,正要开口训斥,却被女儿拉住。 扈晓低声道:“爸爸,让他试试。” 随后,父女俩眼睁睁地看着陈嘉遇闷声不吭一路扫进厨房。 男人弯腰低头认真扫地,云楚有些意外,稍微慌神的功夫,对方就扫到厨房中央。 “你别——” “你别跟我抢。” 陈嘉遇适时出声,抬头匆匆看一眼云楚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阿妈,家务活我现在只会扫地,你别跟我抢。” 抢扫地? 云楚有些懵,顺着他的话说:“我不抢。” “阿妈。” 陈嘉遇几步走到云楚跟前,不由分说扶住她手臂,“你能不能先出去?等我认认真真扫完地,晓晓检查达标给了奖励之后,你再进来。” 云楚越发惊讶:“你扫地,还有奖励?” 陈嘉遇嘴角上扬,扶着对方边走边说,“机器人扫没有,我扫就有,晓晓说劳动光荣,所以我每做好一样家务活,她都给奖励,还记得我第一次扫地的时候……” 说着说着,两人就走出厨房。 扈晓见了高兴地小跑上前,踮起脚尖亲吻陈嘉遇脸颊:“做得漂亮!” 云楚看得有些慌神,随后呢喃道:“还真有奖励,好。” 扈清凑到跟前,伸手捏住她手里的碗:“阿楚,早餐想吃什么?我去给你盛。” “我没——” 抬眸那瞬间,云楚看到男人鬓角有根白发,她怔了怔,好半晌才继续,“我没胃口,扈清,这只碗是给你的,我想看着你吃。” 一听老婆要看着自己吃饭,扈清眉开眼笑连连称好,没胃口三个字被忽视。 那顿早饭,气氛温馨美好。 只是早饭后没多久,云楚便说要回凌云山。 彼时,父女俩还没弄清摔碗背后的缘由。 “之前好好的,你阿妈去厨房拿碗,然后噼里啪啦一阵响,我跑过去的时候碎碗一地,她情绪激动光着脚,不出来,也不让我靠近。” “肯定有什么刺激到她了。” 扈晓眉头紧拧,“我再去厨房看看。” 这时,陈嘉遇走了过来,“阿妈刚才说,中午回凌云山。” 第115章 都给你 听闻云楚要走,父女俩赛跑一样夺门而出。 “阿妈。” 扈晓直接扑进云楚怀里,双臂紧紧环住对方腰身,语气三分撒娇七分乞求。 “别走好不好?多陪陪我。” 云楚抬手摸向女儿的脑袋,动作缓慢而轻柔,透着迟疑与小心,仿佛手底下的是易刮花起皱的美好锦缎。 “晓晓,今年阿妈陪你已经足够多。” 说着,云楚利落地掰开箍在腰间的手指。 扈晓张了张嘴一时无话。 仔细算起来,比起每年见两次,今年确实已经很多,但母女之间为什么要如此计算? “我都知道了。” 她嘴唇轻抿,声音低沉得犹如在喉咙里打转,“知道霖爷爷的身份,也知道阿妈为何执意让我放弃演员梦。” 女儿突然捅破秘辛,扈清倒是不怎么意外,因为在病房门口得知陈嘉遇已然知情的时候,他便有所预料。 但云楚没有丝毫准备,她眼神微缩,身体下意识小退半步,原来女儿知道背后的缘由,那么…… 眸光迅速扫过眼前两人,那么自己的病态也就被放到了明面上! 紧抠掌心的指甲握紧又松开,云楚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知道也好,省得我多费口舌。” “阿妈。” 扈晓的喊声有些紧张,因为她很清楚,要强的阿妈最讨厌将脆弱、病态展现在人前。 从得知背后缘由那刻起,扈晓便一直没有说破,如今摊牌,着实慌乱无底。 见女儿小心翼翼又满含期待的眼神,云楚面露哂笑。 “逼你放弃梦想,的确是因为云家饿死不拍戏的传统,你肯定觉得荒唐至极,我曾经也这样认为,为了拍戏不惜与父母决裂。” 女人脸上笑意更甚,“直到最后病态横生,得来的东西控制不住地想一一毁掉……呵,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扈晓,如果你对演戏还有期待,趁早死心。” 扈晓咬了咬下唇,不提梦想只谈眼前。 “阿妈,你非要独自住在凌云山,远离爸爸和我,是不想连累我们吧?” “远离你们出自厌恶,长住凌云山是打心底喜欢。” “真的厌恶——” 扈晓紧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就不会在得知我重伤住院后慌忙下山。” 云楚笑了笑,“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女儿,遭逢大难,勉强可以陪伴一两天,再长就不行了,我终究爱自己多一点。” “你分明更爱我。” 扈晓目光犀利,“上次得知我恐婚,你忍着脾气想方设法地安慰、开导。” 云楚没有丝毫闪躲,直视眼前人,“我确实想你过的好,与我无关的好。” “无关”两字重如千斤,扈晓所有气势顷刻被打散。 云楚不再看女儿,转而对着前夫道:“扈清,已经摔碎的碗就该扔掉,愿你早日拥有一只新的、完整的碗,开心吃饭生活。” 夫妻多年,扈清对云楚除去百依百顺还有了解。 女儿的质问让他更加确定,当年云楚执意离婚并非变心或者发疯,而是趁着清醒断掉关系,免得连累他们父女。 离群索居,就算情绪失控忍不住要毁灭什么,也自然无法祸及在乎的人与事。 “阿楚。” 扈清语气沉甸甸的,神情格外坚定,“我送送你。” 云楚料定他有话要说,故而没拒绝。 两人一前一后,行至别墅门口。 “就送到这儿。” 云楚停下脚步,当先表明态度,“无论你要说什么,我决定的事不会改变。” “阿楚,女儿还年轻,你不敢冒险怕殃及到她——” 扈清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人,言辞恳切:“但年过半百的我,可以。” 云楚听得心神巨震,视线下意识看向男人短发,一片乌黑中夹杂着刺眼的白……年岁见长,越发经不起等待和蹉跎。 “余生留给自己吧,扈清。” “闺女已经有了好归宿,余生是该为自己细细打算。” 扈清抬眸望向远方,“走吧阿楚,我跟你回凌云山。” “你——” 云楚瞠目结舌,老丈人和女婿的龃龉尚在,他竟然说要去凌云山。 扈清笑了笑,感叹道:“我如今一把岁数也是当岳父的人了,但作为女婿,到现在我还没有取得云老先生的谅解。” * 眨眼的功夫,好不容易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父母都走了,扈晓感到心里空落落的。 她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大喊:“陈嘉遇。” 男人很快应声:“我在厨房。” 犹如沙漠行者得知绿洲方位,扈晓动作迅速,奔进厨房后直接展臂从身后抱住男友,脸颊紧贴对方宽阔的背,待感受到一丝踏实气息,她才留意到不同之处。 “你怎么在听《甲先生和丑小姐》?” 而且是最后两集,前段日子香兰笑来C城旅游时,惊凰小伙伴一块在录音棚录制,绝对私家珍藏。 陈嘉遇抬手覆上腰间小手,亲昵地捏了捏对方匀称的指头。 “放眼整个厨房,特别之处在于此,我估计阿妈听过。” 明白对方话里的隐含意思,扈晓急道:“你是说阿妈早上突然反常与甲丑有关?” 陈嘉遇微微摇头,“最后一集,丑小姐在去电影院之前,为他人拍照片那段,来电铃声是《味尽》插曲。”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甫一经提点,扈晓迅速想起,而且很快将事情串联。 “所以……阿妈情绪失控真的是拍戏后遗症,那五年前她突然选择息影离婚,并非毫无征兆。” “嗯,有迹可循。” 陈嘉遇转过身来,反客为主环抱女友,“《味尽》杀青不久,爸妈为此吵架上过热搜。” 扈晓把头埋在对方怀里,声音闷闷地。 “还有更早的,那年国庆我去片场探班时,阿妈已经食欲不振,她解释说为了入戏。” “外界评价《味尽》是阿妈演技巅峰,柔情与狠心并存,追梦毁梦亦正亦邪。” 陈嘉遇轻声感叹,“她大概还沉浸在戏里,或者说那种专把人从巅峰上撸下来的嗜好延伸到了戏外。” 话到这里,扈晓忧心至极。 且不说云家饿死不拍戏的说法有多么诡异,单是阿妈能否好转,就足够她神伤。 女友突然沉默,陈嘉遇抬起手搓了搓她柔软的头发。 “又在犯傻?” 扈晓没有应声,只是用力抱住男人腰身,脸颊使劲往对方胸膛蹭,仿佛要与之合二为一。 深知她的不安和依赖,陈嘉遇低笑道:“小混蛋,你难道没发现比起五年前,阿妈现在对情绪的把控力大有提高?” “当真?” 扈晓猛然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着他,像是渴望被肯定被投喂的鹿。 陈嘉遇忍不住低头亲吻她眼眸,随后答:“真的,否则我根本没法把阿妈哄出厨房。” “有道理!” 担忧散去大半,扈晓欢欢喜喜地搂住陈嘉遇脖子,双腿盘住对方腰部,无尾熊一样挂在男人身上。 “你的嘴开过光,好的我都信。” 陈嘉遇眼明手快,稳住自己重心的同时,迅速伸手托住女友臀部,顺口一问:“坏的呢?” 扈晓笑嘻嘻地,不答反问,“坏的,你会舍得告诉我?” “……” 男人怔了怔,他哪里舍得扈晓跟着担惊受怕,但此刻被问及,真实答案似是无法交差。 他试探道:“我如果答不舍,今晚是否会被踢下床?” 扈晓摇了摇头,语气慢悠悠地,“不会,因为你连上床的机会都没有。” “老婆!” 陈嘉遇急匆匆地,“有个事,我想说出来跟你一起面对。” 扈晓抬手捂住他的嘴,“老公,你还是别啊!” 男人因利乘便,修长有力的手指拧了一把掌心弹性十足的翘臀,强势打断女友调皮的话,随后转身把人抱上料理台。 “陈先生,你家暴。” 扈晓坐在料理台上,双腿依然缠住对方劲瘦的腰,一边指责,一边将人往前勾。 陈嘉遇重心极稳也被勾得踉跄几步。 两人一坐一站姿势恰到好处,陈嘉遇被刺激浑身一颤。 “小混蛋,我已经投降,再撩……就地负责。” 他声音暗哑,最后四字意味深长,一半是隐忍,一半是兴奋。 扈晓闻言秒速松开了腿,趾高气扬地催促,“什么事?说。” 她此刻的嚣张明媚样,陈嘉遇又爱又恨,只得俯身低头攫住勾人的小嘴,亲到解气才罢休。 “扈晓。” 他重重叹息,“云家饿死不拍戏的说法由来已久,霖爷爷曾拿出族谱给我列举了很多例子,那些人投身演艺,到最后都是一场空。” 不意有这事,扈晓瞪大眼睛,“所以,阿妈是应验者之一?” “阿妈是挑战者。” 陈嘉遇拉住她双手,“我不信这种说法,云家历代都有挑战之人,他们也没信过,只是最后无法打破传说,态度随之改变。” 扈晓心底发凉,“是从反对变成拥趸,转而阻止后辈踏足演艺界?” “或许他们依然不信,只是害怕失去。”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我——” 陈嘉遇深深地望着她,良久才继续,“因为我就是如此,从没信过传说,但却害怕你遭受一丝丝可能的伤害,怕得至今不敢深究,我的小混蛋梦想是否还在。” 扈晓猛然愣住。 因为她也怕,也不敢去深究事到如今演员梦之于自己意味着什么。 “是否还在,我也不晓得。” 扈晓摸着陈嘉遇的脸,坦诚道:“我只是确定,阿妈用命反对的事不能碰,还有配音很好。” 第116章 都给你 陈嘉遇纠结点在于,如果扈晓想拍戏,自己当如何? 对方的回答让他心疼。 “如果没有阿妈阻挠——” 陈嘉遇撇开最大障碍,探寻女友真实意愿,“面对云家饿死不拍戏的传说,你会怎么做?” 突如其来的假设和提问让扈晓垂下了头。 匀称手指揪住一粒衬衫扣循环往复地绕着圈……过去好半晌,她才想清楚似的开口。 “除了爸妈,无人知道我心中梦想,五年前在图书馆天台向你倾诉时,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放弃。” 扈晓抬起头来,“我是阿妈的女儿,如果没有以命相博的阻扰,大概会跟她年轻时一样,为理想不惜与家里决裂。” 陈嘉遇捉住对方绕圈的手指,温柔摩挲着,“见识过你的固执和嚣张,我信你做得出来。” “但这是以前的我,现在不同了。” “哪里不同?” “我那时没有男朋友,也没有惊凰小伙伴,满脑子装着梦想,被逼急大有可能豁出去跟父母闹一场,但现在……配音让我乐在其中。” 扈晓握住男人修长手指,摊开他掌心,“我们曾经约定,等扈晓成为知名演员,要把名字签在陈嘉遇手心,过去五年每每想到此都格外难受,如今换你在我手心签名,也是美滋滋。” 提及往事,陈嘉遇嘴角不可抑制地往上扬。 他坦诚道:“其实约定签名的时候,我就对你有想法。” “嗯?” 扈晓眉毛微挑,饶有兴致地追问:“什么想法?” “落入我掌心,当然得是我的人。” 陈嘉遇收拢手指,紧紧包裹住女友小手,“那时我想着,等扈晓高高兴兴地签好名字,就把她弄到我家户口本上。” 得知男友19岁时的闷骚想法,扈晓靠在他肩膀笑了好一阵。 “始料未及,我不会给你签名了,怎么办?” 陈嘉遇眼带戏谑,大手拖住女友臀部,将她从料理台上抱起,“左右我已经是你的人,慢慢来。” 扈晓脚踝交叠,双腿紧紧锁住对方腰身,故意出言调戏,“我喜欢快的。” 男人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却并没有接茬,只正儿八经地答:“好,我知道了。” 一番畅谈,陈嘉遇已然明白,如今的小混蛋虽有另一个天地,但演员梦还在。 * 接下来的日子,扈晓深刻体会到了陈嘉遇的快。 黑夜里,她被男友逼得把“我喜欢快的”硬生生解释成“快点完事”,然并卵,陈嘉遇坚定爱是持久,将女友伺候得舒舒服服,又哭又笑。 白天,扈晓更是应接不暇,陈嘉遇不止接手了诽谤、绑架两桩官司的后续事宜,而且处理掉了外出拍戏期间Deep Fish积压难题,并顺带拍了几个大牌广告,傍晚时分,还会出现在惊凰工作室接她回家。 扈晓不禁想,男朋友他真的太快了,是超人吗? “叩叩——” 暖兔屈起食指敲响桌面,揶揄道:“嫂子在想什么呢?笑得呆傻又甜蜜。” 扈晓回过神来,“在想你哥忙里忙外,像个超人。” “在我心目中,哥哥就是超级英雄!” 暖兔扯过一张椅子,紧挨着扈晓坐下,“我是真高兴,哥哥接手案子,王谢两家就再也耍不出什么花样。” 扈晓斜睨女孩一眼,“听你这语气,像是不姓王。” “我也就在外面自我放飞一下。” 暖兔吐了吐舌头,紧接着话锋突转,“倒是你,录口供的时候为什么要帮谢璧说话?” “我住院时谢元亮曾说,他不求宽恕,只想我能平心回答,谢璧绑人会不会勒索钱财。暖兔,你觉得她会吗?” “……不会。” 女孩噘着嘴,“但无论如何,谢璧害你是铁一般的事实。” 扈晓轻吁一口气,“所以,她为事实付出代价即可,我并非圣母白莲,也不会落井下石。” 暖兔:“也罢,现在谢璧脸上留了疤,她犯的事少说也得在大牢里蹲上十年八年,哼!丑死她。” 提到疤痕,扈晓暗暗咋舌。 混战防卫时,陈嘉遇下手又狠又准,皮带金属扣接连几次抽到谢璧脸上,想想都疼。 扈晓走神的功夫,暖兔亲密地揽住她手臂。 “说来还要感谢嫂子,家里已经知道我在惊凰的事,因为你在,他们竟然集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把我乐坏了。” “你呀!” 扈晓抬手轻戳对方额头,问:“开学后,真要住校外?” “这个当然,房子我都找好,而且有免费保镖。” “动作这么快?地址在哪?保镖是怎么回事?” “房子距离哥哥家不远,免费保镖胖言,我跟他合租。” “管言?”扈晓一脸懵逼。 “就是他,我们有共同目标,又是老熟人,合租再好不过。” “管言有地方住。” 暖兔笑眯眯地,“一不想当电灯泡,二不愿吞狗粮的他已经从哥哥家搬出来了。” 扈晓:“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跟男人合租,我担心——” “嫂子别担心,看在胖言是哥哥发小的份上,我不会欺负得太狠。” “……”扈晓翻了个白眼,“我是担心你吃亏。” “我怎么会吃亏?本姑娘可是真爱鱼团的粉头,就胖言那样的,搁我跟前必定乖出天际。” “嗯,打个防御针,我过去犯浑有愧管言,你万一被欺负,我大概没法帮你。” “嫂子,我真不可能被欺负。” * 即使暖兔信誓旦旦声称自己绝对不会被欺负,扈晓仍然忧心,她把情况跟陈嘉遇说了。 “他们俩关系好像挺复杂,男朋友、送内裤、合租,这些敏感词汇都出现了,作为发小兼大哥,你不关心?” “我会提供选项,但决定权在胖言自己手里。” 陈嘉遇将原木盒中的硬币全部倒出,一个个擦拭着,“小混蛋,你有空操心别的事,怎么不想想甲丑断更多久了?” 视线掠过被擦拭得铮亮的硬币,扈晓十分娇气地宣布,“写不出来了,我要坑掉。” 男人满脸戏谑,“怎么会写不出,记得你曾说要日万。” “……” 扈晓眼睛提溜转,随后痞里痞气地道:“我为什么要日万,男朋友他不香吗?” 咋一听,陈嘉遇还没反应过来,稍微一琢磨,他惊觉女友抛出来的这个逻辑,蜜汁流氓。 不香,等于承认性无能。 香,自然就不用日万。 他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是吃定我拿你没辙?” 扈晓讪笑:“我是吃定你啊,此事天黑再表,我们先谈谈暖兔和管言。” 陈嘉遇睨她一眼,转而开始把摊在桌上的硬币捡入盒子里,“这些年,胖言万事以我为先,但他是个独立的人,该有自己的选择和追求。我不想胖言下一次遇见心仪女孩的时候,对方会怀疑他是同性恋。” “同性恋!” 扈晓憋着笑,“赵邱彤以前怀疑过?” 陈嘉遇:“嗯。” “不怪邱彤,管言对你真心太好,我大一的时候就开始羡慕,至今没有停止过。”扈晓伸手捏住男人下巴,左右打量起来,“你到底何德何能,捡来这么个好兄弟?” “无德无能,是胖言太念旧情。” “什么样的旧情?” 男人将最后一个硬币收入盒子,嘴角微勾,“我和胖言都是单亲家庭长大,小学的时候,他常常打架逃学犹如小混混。某天,胖言把我堵在放学路上,我把身上的钱全给了他。” 扈晓惊讶得嘴巴微张,“校霸?” 陈嘉遇摇头失笑,“他拿钱后消失好一阵,再回来我们成了好兄弟。” “你的钱,有魔法?” “算是,那笔钱救了他妈妈的命。” 扈晓摸着下巴,“救命的钱肯定不会少,你一个小学生身上带那么多钱,是不是早知道?” 陈嘉遇摇了摇手中硬币盒,随后起身将书房的窗帘拉上,灯关掉。 “别穷根究底,小混蛋,天黑了。” “嘭!” 扈晓一巴掌拍向桌面,“我突然灵感乍现,要码字。” 陈嘉遇伸手掐住女友腰身,二话不说将人抱上宽敞硬实的写字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着危险的光,他一字一句强调:“凡事讲究先来后到。” “不能讲。” 扈晓双手抵着对方胸膛,“灵感来了,分秒必争,哪里还需要排队?!” 男人眉梢上扬,风情无限,“是吗?那我不妨碍你码字。” 话落,陈嘉遇非常好说话地把女友抱下写字桌。 扈晓眉开眼笑,像只得逞的狐狸,一句“老公,你真好”尚未说出口,突然被转个面。 笔记本敞开着,《甲先生和丑小姐》的文档被调出,扈晓随着身后人的动作,弯腰趴在写字桌上,看着光标不停地跳啊跳。 “你这是什么意思?”扈晓实在不解。 “双全法。” 陈嘉遇紧贴女友大腿而立,松领带解袖扣,动作分外闲适,“我做我的,你写你的,两不耽误。” 扈晓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你这个样子,我写得出来才有鬼。” “怎么,没灵感?” 男人慢慢俯下身,胸膛完全贴上女人脊背,似笑非笑地说:“小混蛋,我身体力行给你建议,就写甲丑床戏。” “不不不不,我不——” “写完这章大结局。” 结局?!这诱惑未免太大,扈晓咬着下唇,决定豁出去,“一言为定!” 第117章 都给你 《甲先生和丑小姐》的结局,两人折腾到真正天黑,扈晓也只写出一句话。 尽情品过销魂滋味,陈嘉遇终于放过了她,伸手将软绵绵的女友捞入怀中,他慢悠悠地说:“来,让我看看小混蛋在快速又持久的运动中写了什么。” 扈晓张嘴咬向男友锁骨处,上气不接下气地骂:“混蛋,你这个……大混蛋。” 全身酸软无力,骂人的话都似软糯的甜言蜜语。 陈嘉遇低笑不止,左手轻抚女友脑袋,右手将笔记本拖至跟前,只见甲丑文档新增了一行字。 ——甲先生把丑小姐困在书房写字桌,烤了许久。 “咳,巫云大大,这就是你奋战到天黑的所有成果?” “啪!” 扈晓一巴掌拍向对方光裸后背,铆足了气势宣布,“全文完!” 陈嘉遇眼神宠溺,低头亲啄女友嘴角,“嗯,你说完结就完结,但为什么要用困字?” “你用一张嘴,两只手,三条腿控制了我的言行,不是困是什么?” “……” 男人脸上洋溢着餍足的笑,于回味中沉默好几秒,随后以分外正经的口吻吐出一个字,“压。” 扈晓:“??” “压比困准确生动。” “!” 好啊,这男人占尽便宜后还来指导自己写作,扈晓蓦地抬眸,死死地盯着他,“你再说一遍。” 明知女友已处在发怒边缘,陈嘉遇仍然挣扎道:“困和烤,看着像是甲先生把丑小姐关进书房,放了把火。” 扈晓暗暗磨牙,“这么说,烤字你也想修改?” 陈嘉遇抬手捏了捏女友气鼓鼓的脸,不答反问:“你怎么会用烤字?” 扈晓拍开男人的手,紧接着双臂搂住对方脖子,借力直起腰后气势汹汹地开怼。 “我被困在写字桌,喉咙干哑身如火烧大汗淋淋,不是烤是什么?恶俗的男人,你是不是想将大结局修改成——甲先生把丑小姐压在书房写字桌,做了许久!” “不想。” 陈嘉遇温柔地揽住女友细腰,免得跪在自己大腿上脊背挺直的人掉下去。 扈晓压根儿不买账,一会捏他脸,一会掐他耳朵,发泄够了又低头亲吻男人好看的嘴角,随后靠在他肩头。 “哎,我较真个什么劲,左右读者只你一人。” “只一个人,你更要负责到底。” 陈嘉遇收拢双臂,将扈晓紧紧抱在怀里,“小混蛋,感谢你写了《甲先生和丑小姐》,如果没有它,我走出更长更远的路,也不一定能回到你身边。” 扈晓抬起手,指腹摸着男人锁骨处的吻痕,绕出一圈又一圈,“仅有的一个天使般的读者,我当然会负责到底。” 话落,她转身探向笔记本。 昏暗的书房里,陈嘉遇抱着扈晓,扈晓抱着笔记本,满室的温馨和寂静,匀称手指在键盘上灵活游走,没一会,甲丑结局变了样。 ——甲先生像一块火热的炭,把丑小姐压在书房写字桌,烤了许久。 陈嘉遇将下巴搁在女友肩头,咬着她耳朵问:“为什么是炭?” 扈晓缩了缩脖子,笑着说:“因为你又黑又红。” “黑字何解?” “分明早就对我有想法,面对表白偏迟迟不回应,腹黑。” “红呢?” “你在燃烧,温暖了我的世界。” 说着,扈晓扭头吧唧一口男人嘴角,“陈先生,修改后的结局可还满意?” 陈嘉遇眉目舒展,笑得意味深长,“还行,总算能看出来是场床戏。” * 绑架一案盖棺定论,谢璧数罪并罚被判12年的消息传来时,扈晓已经在商配圈扎稳脚跟。 惊凰工作室张灯结彩欢声笑语。 老鱼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惊凰中文配音社成立5年,历经重重波折,今天终于脱胎换骨完成转型,从此以后我们有了经济基础,可大胆追梦,但是有一点必须牢记——” 众人异口同声地抢答:“不忘初心!” “你们一个个,觉悟很高。” 老鱼拍了拍手,“坏人得到法律制裁,惊凰业务蒸蒸日上,双喜临门,今天我私掏腰包,请大家放松庆祝。” 江啼竹笑着起哄,“千载难逢宰老鱼,我们必须——不客气。” 话落,他眼神示意暖兔,后者快速接腔,“那必须好吃好玩,富且贵。” 提到富且贵,众人七嘴八舌说开了。 “来C城这么久,我还没吃上福归园的饭。” “土著如我,常常听说就是没尝过。” “惊凰让我们同聚福归园,社长万岁!” 老鱼嘴角微抽,“你们合伙割我动脉大放血,我怎么万岁?” 融冷西装笔挺推门而进,“可以拉赞助,比如崇光娱乐的小黎总,我相信他很乐意买单。” “哇,冷哥哥!好久不见。”暖兔几步跳到融冷跟前,语气轻快,“晚上约个饭?” “我就是来蹭饭的。” 男人打量工作室一圈,最后视线落到扈晓身上,“巫云大大,恭喜了,事业爱情双丰收。” 扈晓挠了挠头,“惭愧,学业一塌糊涂。” 提及学业,哄堂大笑。 起因在于网上流传的一个段子。 “听说了吗?某个博士毕业功成名就的人物找了位女朋友,大学还没毕业,真他妈老牛吃嫩草!” “呵,我早看清这残酷的世界,有名有钱的中年大叔,未来女友还在上小学都不稀奇。” “瞧瞧这照片,博士大叔保养得真好,肯定没少骗年轻女孩。” “卧槽,这不是陈醋吗?!” “你认识?” “我偶像啊,他今年才24岁,一手研发一手拍戏,两手都拿奖,妥妥地人生赢家。” “竟如此年轻有为,那他女朋友?” “23岁,大学没毕业。” “这女的才是老牛啊,哦不,是老油条。” 段子流传出来时恰逢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彼时,导演贾克安正带着自己的最新电影冲刺奖项。 网络上的讨论如火如荼,各自盲猜《一线医护》究竟能斩获几个奖项,其中男主饰演者陈嘉遇备受关注。 所以,段子一出瞬间被放大、点爆。 #陈嘉遇老牛吃嫩草??滑稽.jpg# #老油条配陈醋,爽飞# 扈晓就这样被推上风口浪尖,陈嘉遇凭借《一线医护》获得最佳男演员奖的时候,她的“老油条”称号随之变得稳如磐石。 这以后,提到学业就是笑点。 * 华灯初上,大气典雅的福归园,进进出出的美女绅士让人眼花缭乱。 走入包厢之前,暖兔眼尖地发现了一位老相识,对方挽着某位知名导演,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模样,倒是温顺殷勤。 “呵。”她嗤笑一声,真想跟上去打个招呼。 “兔兔,怎么不走了?”江啼竹轻推她肩膀。 暖兔踮起脚尖,前后查看一番,疑惑道:“巫姐姐呢?” 江啼竹笑道:“融冷那张嘴,随口一说拉赞助,结果真在饭店门口碰到黎子旭,老鱼和巫云正跟他寒暄呢!” “这个黎子旭,总跟我爱豆对着干不说,还老往巫姐姐跟前凑,可恶。” “爱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哼,我看他是豺狼之心。” 话落,暖兔抬腿急匆匆往外跑,没多久便迎面撞上以黎子旭为中心的一伙人,她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随后走到扈晓跟前。 “巫姐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好。” 扈晓迅速应下,转而对着黎子旭道:“小黎总,失陪。” 听闻这话,暖兔愈发神气扬扬。 身为崇光娱乐的太子爷,这种喜怒分明趾高气扬的姿态,黎子旭再熟悉不过。 他嘴角上扬语重心长,“小姑娘,出门在外注意言行,你是陈嘉遇粉丝,不要给爱豆丢脸哦。” 冷不丁被教育,暖兔暗暗咬牙,随后挤出一个笑,“小黎总才要注意,众目睽睽之下为难嘉遇粉丝,媒体会写你嫉贤妒能到发狂。” 老鱼满脸堆笑,“她还是个孩子,童言无——” 黎子旭摇头打断,“不,她是个成年粉丝,福归园的蚂蚁上树望尘莫及。” 话落,他率先往前走。 暖兔疑惑地挠了挠头,旋即低声问扈晓:“巫姐姐,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是在骂我对不对?” 扈晓憋着笑,“咳,福归园的蚂蚁上树,很辣。” “……什么辣,麻辣,狠辣,泼辣,毒辣?” 暖兔盯着黎子旭走远的背影,“瞎了他的狗眼,我分明是可咸可甜无敌美少女。” “没错,我家兔兔咸甜可口。” 扈晓伸手理了理女孩跑乱的刘海,“真有很重要的事和我说?” 暖兔迅速点头,神秘兮兮地说:“跟我来。” 装修雅致的福归园,扈晓被拉着七拐八拐,一开始,她以为暖兔是想找个隐秘的角落说悄悄话,后来发现对方是要去偷听。 她停下脚步,身体重心往下沉,女孩便再也拉不动。 “巫姐姐,都到门口了,不能退缩。” 暖兔压低声音,“我真的看见赵邱彤挽着一个已婚导演走进包厢,亲密又殷勤。” 扈晓力气大得很,反客为主,眨眼的功夫就拖着女孩走远。 “你看错了。” “我不会看错。” “你才见过她几面?” “很多面,她最近总是骚扰我家保镖,哪怕戴上帽子口罩墨镜全副武装,我都认得出。” “暖兔,即便如此那也不能——”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正说到关键处,冷不丁走廊尽头传来洪亮的喊声,“扈晓?” 扈晓闻声愣了几秒,随后机械地转身,只见近期名气响彻国内外的大导演快步向自己走来。 “真的是你!” 贾克安乐呵呵地伸出手,“扈晓,我总是从别人口中听说你,今天可算见着了。” 第118章 都给你 “贾导好!” 扈晓面带微笑,礼貌又恭敬地伸出手与之回握。贾克安,这位与亲爹齐名的导演,她早有耳闻。 “我跟你爸妈是老相识。” 贾克安笑得爽朗,“他们如果不把你藏起来,一声贾叔叔,你肯定叫得熟稔。” 旁观的暖兔噗呲笑出声,引得两人看过来,她脆生生地解释道:“贾叔叔听起来就是假的。” “哈哈,你这小姑娘直来值往有意思。” 贾克安思考两秒,铁了心要拉近关系,“那就喊安叔。” 暖兔笑眯眯地:“安叔听起来像管家。” 扈晓不着痕迹地轻扯女孩衣摆,随后迅速解决称呼问题,“我还是随着陈嘉遇喊贾导,以示尊敬和感谢。” 贾克安摆了摆手,“我还要感谢你们一家子呢,对了,陈嘉遇有没有来?” “他目前不在C城。” “那下次,下次我请你们小俩口吃饭。” 思及自己的拍摄计划,贾克安决定提前探探口风,“扈晓,你有没有兴趣跟陈嘉遇一样,多面发展?” 话题来得突然,扈晓目露疑惑,“多面?” “是这样,叔叔听过你的剧,声线和戏感都超级棒,你形象气质又好,完全可以从幕后转到台前。” 说着,他递上一张名片,“扈晓,如果你对拍戏感兴趣,可以联系我,我这有个角色很适合你。” 拍戏?! 猝不及防的邀请让扈晓心中百感交集。 她愣愣地接过名片,嘴唇轻抿,万千思绪只化为一句看似客套的话:“谢谢。” * 贾克安渐渐走远直至消失在拐角处,扈晓还呆呆地杵在原地,手指摩挲着质地极好的名片,神游天外。 暖兔狐疑地盯着她,观察好一会,终究忍不住当先开口。 “嫂子,你怎么了?” “我没事。”扈晓收拾好思绪,问:“你刚才故意的吧,不喜欢贾导?” “跟哥哥合作过,一起拿奖的导演,我肯定不会讨厌。”暖兔咂摸了下嘴巴,“只是啊,赵邱彤之前亲密挽着的人正是贾克安。” 女孩口无遮掩直接点名,吓得扈晓迅速前后查看,见四周无人她才放心。 “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嫂子,我真没有看错。” “没看错也别再提,娱乐圈的事复杂着呢,眼见不一定为实。” 话落,扈晓拉着暖兔往惊凰众人所在的包厢走,后者不情不愿,嘟囔着:“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 扈晓摇头失笑,“真相往往不是你我想象的样子。” 暖兔气愤得甩开她的手,“赵邱彤都说出从此陌路了,你还向着她,哼!” “刻意偷听即为在意,陌路人会做这事?”扈晓轻叹一声,“走啦,大家还等着我们。” “听起来有几分道理,姑且信你。”暖兔伸手抱住扈晓胳膊,“我要去洗手间,你陪我。” “好的,兔宝宝。” 被宠着惯着,暖兔顿时眉开眼笑,说来她此刻最要好的朋友,除了惊凰几位熟悉的伙伴,就是管言了。 两人合租后,交集多起来。 暖兔发现管言对赵邱彤的态度依然特殊,赵邱彤便占着这种特殊若即若离,很心机一女的,说了从未喜欢,转头又把人当备胎。 她当然不能容忍,扈晓和管言把心机女看得比自己重。 “嫂子,如果我跟赵邱彤打起来,你帮谁?”女孩一脸认真。 “……” 扈晓颇为无奈地瞅着她,“上厕所你还想着打架,放心,福归园的坑很充足,用不着抢。” 暖兔急得跺了跺脚,“我没开玩笑。” “别东想西想,安安静静舒舒服服地上个厕所,不好吗?” “好吧,先解决内急。” 暖兔不再说话,她暗暗琢磨着,赵邱彤跟导演不清不楚这件事,最好让胖言也知道,免得对方心存幻想,自我伤害。 可是,说了胖言就会信? 想到此,暖兔一脸纠结。 扈晓见女孩一副憋坏的模样,默默地加快了奔向洗手间的步伐。 *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黎子旭和扈晓,一个是同班同学,一个是室友,你但凡稍微走点心与其中一位处好关系,资源都是大把的。” 扈晓刚走到洗手间门口,便隐约听到数落声,是个陌生女人,语气充满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暖兔动作快速闪电,拉着扈晓退到一边,并用嘴型示意,“跟你有关,听听看。” 不等扈晓回应,里头再次传来谈话声。 “娱乐圈的风浪又快又急,像你这样刚冒出头有点名气的女演员,多的很。贾导那里我们也争取过了,没戏!黎扈两大靠山,你随便——” “我不会。” “行啊,那你就等着高傲到发霉,被观众和媒体忘个干净!”卢传芳越说越气,“不愿找熟人,那刚才一块吃饭的汤总呢,我看他对你有意思。” 明白对方话里的内涵,赵邱彤唰的一下脸色通红。 “我做不出那种事。” 卢传芳细细打量手底下的这位艺人,颜值和演技在一众新人中也算拔尖,就差些资源与气运,可恨的是对方有关系都不会经营。 “那有什么做不出的?” 她笑道:“就当接了一步爱情片,以你的演技肯定不在话下,哄好汤总,往后的路会顺畅很多。” “芳姐!”赵邱彤恼羞成怒,忍不住提高嗓音。 “哟,你还知道急呀?” “这里是公共场所。” 卢传芳擦掉手上的水迹,半真半假地问:“如果真被人听去,你是不是就从了?再好好想想,跟着汤总不亏。” 话落,她抬手拍了拍赵邱彤肩膀,“你如果下不了决心,我这个经纪人随时可以推你一把。” 赵邱彤眼眶发红,拳头握紧又松开,硬气的话也随之咽下。 她嗫嚅着:“我——” 只吐出一个字,外面突然响起脚步声,紧接是催促,“暖兔快点,洗手间就在前面。” 赵邱彤听见熟悉的嗓音,迅速打开水龙头,秒速洗脸调整情绪。 卢传芳并不知道说话的是扈晓,她讥笑道:“别着急,能来福归园吃饭的多半不认识你。” 扈晓推门而进,视线触及到盥洗池边的两人,微微停顿,随后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邱彤,你也来这里吃饭啊,好巧。” “!” 卢传芳震得嘴巴大张,她虽然没见过扈晓,但照片看得不要太多,这个好命的女人,不仅容貌出尘家境优渥,更有陈嘉遇当男友。 现在,这个手握大量娱乐圈资源的女人主动打招呼了。 “巫云大大!” 她满脸惊喜,“想不到能在这碰到你,我是卢传芳,你的忠实听众,能合张影吗?” 随后而来的暖兔,发现关键时刻扈晓还是出手帮助赵邱彤,心中正窝火,她没好气地插话。 “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 女孩边说边往里走,路过赵邱彤身边时,撞了对方肩膀一下,并意有所指地说:“厕所熏得再香,还是厕所!” * 夜幕四垂,晚风掠过城市霓虹,轻拂凭栏人的脸。 扈晓抬头望了望天边月,说:“秋天了。” 赵邱彤伸手摸向栏杆,不由自主地想起大学刚开始那会。 彼时她和扈晓住在707宿舍,从陌生到熟悉,晚上熄灯后叽叽喳喳地谈心,早间天不亮勤勤恳恳出晨功,真的情如闺蜜。 记忆中,那个酷爱看电影,得空就会借栏杆压腿的漂亮女孩,依然明媚鲜活。 “是啊,又快中秋了。” 赵邱彤低声附和,随后转头看向扈晓,“芳姐积极热情,那几乎是一个经纪人面对圈内大佬的本能,什么多照顾常联系的话,你不必当真。” 扈晓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嗯。” “你……” 赵邱彤欲言又止,以前认定对方是骗子,将自己当傻子一样耍得团团,后来扈晓身世爆出,她才明白,当年不告而别突然消失的人也有苦痛、艰难。 “在我说出那样的话之后,你怎么还会主动搭理我?” “什么话?” 扈晓依然看着天边月,残缺的,不圆才是常态。 赵邱彤长长地吐了口气,随后一字一句提及自己说过的,当初看来义正言辞现在回想万分汗颜的混账话。 “从此你我陌路,以及,今非昔比,望你有点自知之明,别再消费我们。” “呵。” 扈晓转过头来,“大概因为当年,我懦弱胆怯地放弃了一个叫赵邱彤的好朋友,如今年岁渐长,自认可以主动勇敢一回,做到了便能少些遗憾。” 话落,她举手伸了个懒腰,“再见。” 看着扈晓大步离去的背影,赵邱彤眼眶发红,几乎要把下唇咬破,原来自始至终扈晓都把自己当朋友,可是…… 她忍不住向前跨出几步,喊道:“是再见,也是再也不见,对吗?” 扈晓脚步微顿,没有回答。 这时候,赵邱彤又喊:“对不起!” “你没做错什么,不需要道歉。”友情从来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扈晓不认为赵邱彤的选择有错。 “我——” 赵邱彤吸了吸鼻子,终于说出了压在心头五年之久的难堪,“我因为脆弱的自尊心,把你定义成骗子,如果不是我故意在陈嘉遇面前诋毁你,他肯定不会那么快出国。” “是我加速了你们的误会和分离,同时也让自己的恋情夭折,一切都是报应,扈晓,我大错特错!” 作者有话要说:疑惑,头都挠秃…… 询问我的小可爱:如果你有赵邱彤这样的朋友,还会与她重修旧好吗? 第119章 都给你 匀称有致的拇指和食指不停地相互摩挲,扈晓转身看向赵邱彤,隔着两米多远的距离,艰难询问:“你说什么?” 她从来没有想过,赵邱彤会在陈嘉遇面前诋毁自己,她以为对方的怒气与厌恶皆因不告而别和刻意躲避。 扈晓一直心存愧疚,认定是自己的懦弱断送了一段情谊,然而现在—— 赵邱彤把头偏向一边,沉声道:“山顶的乌龙表白,我以为自己早已释怀,可得知你追求陈嘉遇屡屡碰壁的时候,我竟隐隐期待你永远追不到他,那样的话,扈晓就和赵邱彤一样栽在同一个地方,谁也不比谁体面。” “你失眠苦恼,总跟我说陈嘉遇不喜欢你,直到陆可昕的生日宴会,你当众投怀送抱他没有拒绝,校园论坛的照片更是闹得沸沸扬扬,而你——” 赵邱彤转而看向扈晓,目含控诉和失望,“而你还在撒谎,把我当傻子一样骗。” 扈晓摇头,“我没有撒谎,直至休学我都不知道陈嘉遇的心意。” “可你突然离开,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留下!” 赵邱彤红着眼,“我感到自己在你面前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傻子,有气没处撒,于是故意跟陈嘉遇说,扈晓追求你是为了报复,为享受把其他女孩比下去的优越感,目的达成当然会甩了你。” “让大家都知道扈晓是玩弄感情的骗子,多好!”她面露苦笑,“可我没想到,陈嘉遇会不要命般沿着公路继续追,管言跟我吵了起来,爱情友情一朝尽散。” 不要命般…… 扈晓猛然想起五年前车窗外的那个身影,心尖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在得知陈嘉遇小时候被母亲抛弃的遭遇后,再来看自己当年的消失、逃离,那简直是往对方的伤口处扎刀。 万幸,自己的星星挺了过来。 扈晓嘴唇轻启,一字一句地说:“我和你,都错了。” 话落,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无名指,随后继续道:“昔日的过错和遗憾也该释怀了,赵邱彤,再见。” 赵邱彤抬手捂住脸,无声地哭起来,释怀谈何容易? 诚然过去彼此都有错处,但五年后的扈晓活得明白坦然,而她为了那点脆弱的自尊,高傲地终止与扈晓的友谊,否定对管言的感情,到头来却发现这些才是最珍贵的。 然而自己不再拥有。 这时,赵邱彤突然想起扈晓五年前的朋友圈。 她抬起头,被泪水打湿的眸子宛如一池秋水,“扈晓,你休学时在朋友圈说出‘过往一切如梦,再见,再也不见’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扈晓愣住了,因为这双熟悉的双眸,也为对方的问话。 良久,她摇头:“那时候高烧不止,忘记了。” * 惊凰众人福归园庆功聚餐,大家都是敞开肚皮胡吃海喝,割老鱼的“肉”,唯有扈晓和暖兔不怎么动筷。 扈晓一会摩挲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一会刷手机,暖兔则暗戳戳地盯着她,嘴巴微微翘着,脸上就差写着——宝宝有情绪。 哼,嫂子私下见赵邱彤,也不知谈了什么,再回来就是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 暖兔时不时搞出点小动作,却都没引来扈晓的注意力,她终于耐心耗尽,主动夹起一个脆皮虾球放入对方碗里。 “趁热吃。” “哦,谢谢。” 面对投喂,扈晓依然心不在焉,礼貌性地道谢之后并不见动作。 暖兔眉头紧皱,凑到她跟前低声问:“你到底在看——” 视线触及到手机界面,女孩再也说不下去,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她笑成了一朵花。 戒指! 嫂子在看戒指! 暖兔心花怒放,双眼贼溜溜地瞄向扈晓腹部,她记得很清楚,嫂子曾说要穿过学士服才穿婚纱,除非怀孕。 挑戒指就是要准备结婚的意思啊,暖兔激动地放下筷子,并兴奋地搓了搓手。 “是不是要结婚了?” “嗯。” 扈晓如实回答,在与赵邱彤谈话的时候,她便想好好宠一宠自己的星星,“我打算向你哥催婚。” 暖兔双眼放光,二话不说拉住扈晓胳膊,仔细搀扶着往外走。 待四周无人,她才问:“嫂子,你有了?” 扈晓面露疑惑,“?” 暖兔笑嘻嘻地伸出手,非常谨慎地探向对方腹部,“我的宝贝小侄子,终于发货了!” “……”扈晓推开女孩的手,“没有的事。” “没有!” 暖兔瞪直了眼,“没有你怎么会突然想结婚?” 扈晓嘴角扬起一抹甜蜜笑容,“不想让你哥久等,想他高高兴兴的。” * 晚间,跟陈嘉遇例行视屏通话的时候,扈晓举起左手问:“你有没有觉得少了点什么?” 男人认真而仔细地观察女友手指好一会,随后颇为满意地颔首,“嗯,最近保养得不错,少了些粗糙。” 粗糙! 扈晓嘟着嘴,诚然,这双手再也回不到两人初见那会的水润白嫩,也无需掩饰忌讳,但此时此刻,未婚夫这样说未免太不开窍。 她暗示性地动了动某根手指,“你再好好看看。” 注意力从整个手背缩小到无名指,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过一缕璀璨光芒,陈嘉遇突然就懂了。 “钻戒早已备下,就等我的小混蛋点头。” “嗯。” 扈晓点了点头,笑意盈盈地说:“陈先生,你捷足先登备好了求婚戒指,那么结婚戒指,交给我。” 谈到婚姻,男人目光宠溺神色温柔,没有什么是不能应允的。 “我只要自己的新娘是你。” “那……”扈晓拉长语调,嘴角噙着调皮的笑,“等你回来我就要用戒指把你牢牢套住。” “套我简单,你动动嘴巴或者勾勾手指即可,哪用得上戒——” 话到这里,男人意识到什么似的猛然顿住,他压下内心激动,求证道,“回去就套上?” 扈晓再次点头,“嗯,到时候我要去机场逮住你,直奔民政局。” 巨大的喜悦爬山嘴角眉梢,陈嘉遇笑得像一个得了稀世珍宝的挖矿人,“我肯定早早送上门,束手就擒。” “有多早,明天吗?” 扈晓故意如此问,男友这次出差格外神秘,去了哪,做什么,何时归是半点消息都没有,就连如影随形的狗仔也把陈影帝给跟丢了。 刚被允婚,陈嘉遇心情好到有些不正经,低笑着问:“想摸我了?” “是啊,很想。” 扈晓直白大胆丝毫不忸怩,“入秋后夜里开始转凉,空调再好哪有你怀里舒服。” 谈及气温,男人瞬间变得正经,他嘱咐道:“我不在,你睡觉前老实点,别总是稍微一点点热就不盖被子。” “你不在,我哪里热得起来?” 扈晓话里有话,隔着屏幕给未婚夫抛媚眼。 陈嘉遇有些燥热地拱了拱腿,一股风钻入被窝,身体顿时清凉不少,他清了清嗓子说:“小混蛋,你今晚有些奇怪。” “我今天见到赵邱彤了,还跟她聊起过往。” 扈晓没有隐瞒,将主要谈话内容转述给陈嘉遇听,最后咬了咬唇道:“从你的视角来看,我钻入车子离去的行为,大抵跟王夫人如出一辙。” “嗯,很像。” 陈嘉遇深深地看着她,“恍惚间,甚至觉得时光倒流,扈晓,我其实有试着忘记你,计划回国也并非是要再续前缘,而是想了结当年未尽之事,拿回遗落在你那的半颗心。” 手指揪住睡裙,扈晓愧疚地垂下脑袋,“应该的,换做我是你——” 男人迅速抢过话头,“如果你是我,照样逃不出扈晓手掌心。回国后再重逢丢了初吻,没多久剩下的半颗心也给了出去,紧接着婚前失身。” 他长长一叹,甜蜜又忧愁,“哎!陈嘉遇只要沾上扈晓,就会输得内裤都保不住。” 扈晓随着那声叹息抬头看,视线撞入男人戏谑的目光里,被对方的情绪感染,她也笑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讨厌,内裤我不是送你了吗?” “没有比基尼那样的。”男人神情委屈,欲言又止。 “嗯?” “骚气性感显身材,你喜欢的款式,却迟迟不肯送我。” 说起内裤款式,扈晓的脑海里很自然地开始回放如何把陈嘉遇撩到失身的画面,她尴尬地抬手扶额。 “你本已足够诱惑。” 手掌挡住了眉眼,一张一翕的红唇显得格外妖娆,“如果穿上骚气修身的款式,啧啧啧,要露不露欲说还休,我还怎么活啊?” 隔着屏幕,陈嘉遇被女友一番话勾得口干身体燥。 他磨了磨牙,“小混蛋,这半夜三更,望梅也止不了渴的,你是想要谁的命?” 扈晓:…… 把未婚夫撂到欲念焚身,心疼的还不是自己! 她轻咳两声,放下扶额的手,秒速换了个正经话题,“那什么再见,再也不见,我不记得自己发过这样的朋友圈,陈先生,你有印象吗?” 陈嘉遇接下了女友抛出的话题,神情口吻却是相当地低气压,“那时,我连你微信好友都不是。” 扈晓一脸尬笑,“对哦,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管发没发,总归你没有看到算是万幸。” “看图。”陈嘉遇言简意赅,把保存五年之久的截图分享了出去。 “什么图?这!” 入眼的是“清楚晓得”的个人微信主页,最近一条更新在五年前。 ——过往一切如梦,再见,再也不见。 扈晓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不,这不可能。” “赵邱彤说,这条状态发出来没多久便删了,我验证过,图片没有PS。” “我元旦开始发烧,醒来后一直没有碰过手机,直到办理退学手续那天,想给你发消息,才求着老爸拿手机,他答应了,但是阿妈几句话打消了我的念头,再后来就是入伍当兵,手机和卡号都被换成了崭新的。” 回忆当时场景,扈晓肯定道:“准确来说,跨年夜之后,之前的手机和号码我就没再用过。” 听到这里,陈嘉遇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却故意说:“大概被盗号了。” 扈晓盯着他,不容避讳:“你认为是老爸做的,还是阿妈?” “……”男人沉默。 “快说。” 陈嘉遇摸了摸下巴,“我投老爸一票。” 扈晓阴着脸,“我也投他。” “这事交给我,你就假装不知情。” “理由。” 陈嘉遇笑了起来,“我有大用处。” 第120章 都给你 贾克安有意找扈晓拍戏,陈嘉遇早有耳闻,更何况对方在福归园送出名片后,又特意打来电话谈及此事,夸赞扈晓一通,又问他档期。 女友被看好、肯定,陈嘉遇与有荣焉。 他终归忘不了约定签名时扈晓自信明媚的样子,自己的小混蛋啊,过去没有随心选择的机会,现在应该要有。 于是陈嘉遇答:“只要她愿意,我肯定有档期。” 贾克安哈哈大笑,“我算是看明白了,粉丝媒体眼中寡言性冷的陈影帝,私底下宠妻无度。” “你看漏了。” 陈嘉遇一字一句地纠正,“不止私底下。” 贾克安连连赞叹:“好好好!嘉遇扈晓合作,是我接下来最期待的制作。” 电话那头的语气难掩兴奋,似是要立刻捞起袖子大干一场,陈嘉遇很自然地想到了扈晓要拍戏的艰难。 情况恐不会顺遂,他提前打招呼,“贾导,时间上可能没那么快。” 贾克安误以为是陈嘉遇行程上安排不过来,他说:“没事,哪怕是明年我也等,你小子拿了影帝之后越发忙碌神秘,过段日子我新戏在西南小镇开机,邀请你特别出演——” “戏份超过三场抽不开身,三场以下,我友情客串。” “就三场!” 遇上友情客串这么有面子又节省费用的事,贾克安笑开了花,“嘉遇,得空我请你们小俩口吃饭。” 陈嘉遇想到和扈晓的婚事,贾导肯定在邀请之列,于是别有深意地说:“我们请你。” * 甩掉媒体,瞒着扈晓,陈嘉遇的行踪犹如谜团。 外界猜测主要分为三大类,一是陈影帝又在闭关拍戏;二是博士陈带着Deep Fish最新研发成果海外交流去了;三是“陈醋”正给“老油条”陪读开小灶。 第三个猜测看似可信度极低,但却是网友们讨论最多,兴趣最浓的。 对此,老油条·扈晓暗暗表示:我不是,我没有,我其实跟你们一样啥也不知道,并且啥也不敢问。 不敢问的原因来自未婚夫离开前一晚,扈晓顺嘴说去哪,陈嘉遇便缠着她这样那样到天亮。 回忆起来,双腿仍然为之发软打颤。 扈晓想,随他去吧,总归再神秘,自己也能把人撩到尽早归来。 殊不知此次陈影帝外地出差并非因为工作,而是突然被岳父抓壮丁。 那时,扈清说:“你悄悄来云城一趟,谁也不能告诉。” 陈嘉遇料想老爸跟阿妈回凌云山肯定会被霖爷爷惨虐,于是问:“需不需要我准备点什么?” “人到就行。” 扈清烦躁地挠了挠头,似是有些拉不下脸,犹犹豫豫最终特别委婉地说:“老爷子对你十分感兴趣,你过来陪陪他。” 陈嘉遇似笑非笑,“吸引火力的炮灰?” “!” 扈清被噎得吹胡子瞪眼,“来不来一句话,说那么多做什么?别忘了,我是你爸爸!” 陈嘉遇轻笑出声,“来。” 明确小混蛋演员梦还在以后,他就知道凌云山走一遭是必须的。 就这样,陈嘉遇瞒着扈晓,辗转好几个城市甩掉跟踪的媒体,单亲匹马飞往云城支援岳父。 * 说起来扈清近段日子过得有些凄惨,他好说歹说终于得到了跟云楚一块前往凌云山的机会。 但是在山脚,便遭到村民们的驱赶。 云楚没有为他说话,更无有难同当,而是独自上山回家去。 扈清:“我要见你们族长。” 一老者非常鄙夷地瞥他一眼,字字铿锵:“云氏族规,导演和王八不得入村。” 被骂成王八,扈清依然面带微笑语气平和,“我是来道歉的。” 对方答:“我们族长说了,如果有那种拆人家庭的无耻之徒登门请罪,就得把门关上。” 扈清自知见不到云霖说再多都是水浇鸭背,于是他在山脚住了下来,抓住一切机会摸山上找人。 但每次只要走远,再回来时露营帐篷铁定不见,扈清没少夜宿山林、饿肚子,他是来道歉求和解的,诚意必须要有,不敢明目张胆投机取巧,最后偷偷摸摸地召唤陈嘉遇。 凌云山脚的信号还算有点良心,陈嘉遇根据扈清分享的位置,一路走到约定的接头地点—— 古树林立,芳草萋萋,不见对方口中说的蓝色帐篷。 陈嘉遇试着打电话,尚未接通,几个村民跑了过来,十分警惕地问:“你是谁?到这来做什么的?” “我来探亲。” 陈嘉遇反应极快,不见岳父人影,他直奔主题,“来探望爷爷,一不小心迷了路,山里信号不稳定半天没联系上。” “你爷爷是谁?” “姓云,单名一个霖字,他喜欢散步遛鸟,厨艺很赞。” 对方见他所言不差,看年纪也就二十四五左右,这模样英俊得像极了族长后人,于是热情地把陈嘉遇带到了云霖屋前。 “族长,你孙子来看你了!” 听到欢喜如铜锣般的喊声,独居多年的老人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孙子怎么会想起来看自己?快步走出门一瞧,只见—— 陈嘉遇微微一笑,“爷爷,最近可好?” 猛然见到准外孙女婿,云霖下意识咧嘴而笑,随后想到什么又迅速拉下脸,“混小子,你还敢来!” 上回,就是这混小子,把他这个老人逼得捅破老底。 陈嘉遇一脸喜气,“婚期定了,当然得过来邀请爷爷。” 云霖想到对方的副业还在进行,并且前段日子摘得影帝桂冠,看情况估计很难撒手,他摸了摸胡须,“进屋细说。” 光亮润泽黑里透红的八仙桌前,老人正襟危坐,左手边放着厚重族谱,右手边是一摞陈旧相册。 云霖神情严肃,沟壑纵横的皱纹里暗藏着风雨欲来的味道。 “上次,你答应过我什么?” “爱她护她,尽早结束副业。” “眼下婚期都定了,陈影帝——”老人语气极尽讽刺,“这副业你是不是越发难以割舍?” “暂时不会。” 陈嘉遇据实相告,云霖顿时火冒三丈。 “你打算拖延到什么时候?我当初就不该被你的花言巧语蛊惑,什么进入演艺圈是为了圆晓晓的梦,狗屁!” “那不是花言巧语,我也没打算拖延。” 说着,陈嘉遇从背包里拿出一沓装订成册的A4纸,诚恳道:“这是我为晓晓准备的,看过之后,相信爷爷会理解。” 云霖狐疑地接过材料,紧接着找来老花眼镜,开始阅读纸上的打印和非打印字体。 陈嘉遇安安静静地候着,一会给老人斟茶,一会拿起笔,在对方皱眉或者发出叹息的时候,轻声询问:“爷爷有什么指导意见尽管提,我改。” * 扈清躲在暗处,悄悄地跟着陈嘉遇和带路的村民,终于知道了霖老爷子住在哪。 为避免被发现搬救兵,他没有立刻冲上去。 藏在枝叶繁茂的树上,扈清越等越惊讶,老丈人怎么还没把臭小子轰出来?大家同在演艺圈同是做女婿的,差别不该这么—— 嗯? 扈清猛地深吸两口气,好香! 多日风餐露宿食不知味,这突如其来的饭菜香勾得人饥肠辘辘。 老丈人的手艺,扈清二十几年前就知道。 所以,大家同是做女婿的,差别真心可以很大! 肚子唱起了空城计,扈清忍不住从树叶中探出头,尚未来得及深吸一口让人垂涎欲滴的饭菜香,一声尖锐鸟叫划破长空,紧接着利爪带起劲风迎面而来,察觉到危险扈清下意识抬手挡脸。 “啊——砰!” 手腕被锋利的鸟爪挠伤,胳膊也被啄了一口,扈清本能地痛呼出声,随后又因躲避攻击整个人失去重心从树上栽了下去。 屋外的响动引得陈嘉遇起身往窗边走。 云霖把最后一个菜端上桌,习以为常地解释道:“不用看,肯定又是哪家小孩调皮捣蛋,被鸟追呢!” 陈嘉遇耳尖,那声痛呼虽然混杂在鸟叫里并且很快消失,但他确定不是小孩的声音。 人高腿长几步便行至窗边,陈嘉遇探头往外看,只见大树枝叶摇曳晃动,空中尘土纷纷扬扬,那个狼狈不堪躺在地上的人不正是—— “王八羔子!” 云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清屋外的人,直接开骂。 被抓个正着,窗前并排而立的一个是老丈人,一个是准女婿,扈清感到窘迫至极,他左手撑着地面慢慢爬起,右手腕和脚踝处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但他站得笔直身姿挺拔如松。 陈嘉遇见状赶紧开溜,“爷爷,让老爸陪你先喝着,我去给阿妈送饭。” * 得知女儿要把婚礼提前,云楚丝毫不意外,只是—— “晓晓怎么没有跟你一起?” 陈嘉遇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放在桌,慢条斯理地答,“我恰巧在这边拍戏,跟晓晓商定婚期后,忍不住一个人先过来了。许久不见,阿妈气色好了很多。” 云楚暗忖,如今女儿日子越过越上道,自己要坚定长住凌云山才是,至于扈清……时间一长自会离去。 她伸手给女婿盛了一碗汤,认真道:“凌云山养人。” 陈嘉遇此番前来并非是要说服对方下山,故而笑着附和,“是很好。”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吃到嘴里的味道太过熟悉,云楚动作微顿,陈嘉遇立刻给出解释。 “老爸正陪霖爷爷划拳,我晚点得回剧组不能沾酒,只好躲阿妈这里来了。” “扈清他见着云——”意识到不妥之处,云楚瞬间更改话茬,“他见着你时,有没有说一起回去?” “没有。” 陈嘉遇暗暗心惊,敢情岳父大人忙活这么久,连霖爷爷的面都没见着。 扈清难道还不打算回去?云楚顿时小声数落起来,“女儿要结婚了,他竟然不回去帮忙张罗。” “老爸被一只鸟袭击。” 陈嘉遇看着丈母娘,特意把情况往严重里说:“而且直接从大树上摔了下来,走路一瘸一拐好像伤了腿。” 云楚听得心头一紧,“好像?你没有细问查看?” “当时霖爷爷在场,长辈们执意划拳喝酒,两人之间暗流涌动我问了也白问,索性没戳破。” 说到这,陈嘉遇求助似的提议:“阿妈,老爸最听你的话,要不我们吃完饭去看看情况?” 云楚没应声,扒一口米饭嚼了嚼,无滋无味地咽下。 “看看也好。” 沉默良久,她又说:“万一摔到腿,正好你送他下山去医院。” 陈嘉遇忍住笑,模仿扈晓的乖巧样,“好的,阿妈。” 他琢磨着,良机近在眼前,山间信号欠佳无法通风报信,就看岳父大人能否把伤势表现得恰到好处。 作为一个知名大导演,扈清什么样的戏码没见过? 几乎是在云楚出现的那一秒,不需跟陈嘉遇通气,他已懂得。 “老爷子,你是对的,嗝!” 扈清喝得脸颊泛红,举着酒杯向云霖认错,随后又摇头晃脑“咚”地一声摔倒在桌子下。 男人烂泥一样伸手抱住女人小腿,如痴如醉叹息,“阿楚,你来了啊,真好!” 云楚居高临下,轻而易举便瞧见对方左手腕的见血抓痕,正要开口询问却被人抢先,对方声如洪钟。 “扈清!你这个王八羔子,别想装醉博同情。” 云霖骂骂咧咧“蹭”地一下站起,动作太急又喝了酒整个人踉踉跄跄,陈嘉遇见状赶忙上前搀扶。 得到支撑,他底气更足,“王八羔子,是男人就爬起来继续喝,醉死为止。” 扈清紧紧扯住云楚裤腿像个耍泼的小孩,“脚痛,爬不起。” “嘉遇,你去——” 云霖推了推扶着自己的人,“你帮我把那泼皮拎起来,他如果站不稳就找根绳子吊起来。” 听闻要“上刑”,扈清委屈巴巴地挣扎,“手腕有伤,吊不得。” 却被对手一句话秒杀,“绳子绑脚,倒着吊!” 两个喝了酒的老男人你一句我一句不停歇,云楚终于出声:“嘉遇,送清导下山。” 陈嘉遇瞥一眼坐在地上耍赖的岳父,慢悠悠地道:“阿妈,我先把霖爷爷扶回房。” 他这一去好半晌,再出来时,扈清已经靠着云楚睡着了,双手紧紧抱着对方胳膊,怎么也掰不开。 陈嘉遇说:“阿妈,老爸还能睡着,说明腿上的伤不算太严重,反倒是手腕伤口,再掰扯下去又得流血。” 看一眼凝固的血口子,再瞅瞅男人鬓间白发,风餐露宿的日子他似乎老了很多……云楚终究不愿再折腾。 她把声音放低:“让他睡会。” 陈嘉遇垂眸看向腕表,随后煞有其事地说:“阿妈,我有事先走了,晚点来接老爸去医院。” 话落,他步如流星,迅速离去。 * 陈嘉遇特意给出足够时间,再次见到扈清,对方果然不负所望地住进了云楚山间小屋。 手腕伤口已经处理过,但走路一瘸一拐的十分不利索。 扈清见到他,压低嗓音质问:“你还来做什么?” 听出对方话里话外的嫌弃,陈嘉遇眉头微挑,“想卸磨杀驴?” “……”扈清面上一噎,打定主意不承认,“我这是为你着想,早点回C城领证结婚不香吗?” “香。” 陈嘉遇言简意赅,欢喜藏在眉眼嘴角,他语气郑重:“我得求婚,只是钻戒太单薄。” 曾经说过要给扈晓更好的求婚,这点陈嘉遇记得深刻。 得知对方是为了闺女,扈清面色稍霁,好整以暇地问:“你想准备什么?” “这个。” 陈嘉遇再次拿出那一沓装订成册的A4纸,扈清饶有兴致地接过,不料只看了几行字就面色大变。 “你这是抄家!” 扈清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绝—对—不—行!” 陈嘉遇伸手抚平纸面的起伏和褶皱,慢条斯理地答:“霖爷爷都理解了。” “老爷子怎么会……肯定是醉酒后的胡话!” “这是他得知来龙去脉后的清醒判断,请往下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歪主意,明白告诉你,我反对。” 对方态度强硬,陈嘉遇冷不丁地说:“你能见到爷爷,住进阿妈的小屋,我有一半功劳。” 听到这话,扈清抛出一个蔑视眼神,“你想邀功讨价还价?我能站在这,靠得是一个多月的坚持与诚意,你的到来不过一个微小契机。” “假如霖爷爷知道我是你叫过来的……” “那有什么好怕的,一起喝过酒,昔日怨气已经发泄七八,如今都是老父亲共同话题、共通心理不要太多,老爷子迟早接受我。” “假如阿妈得知你脚上的伤——” “臭小子,你威胁我!” 扈清终于气急败坏,“谁怕谁?你要敢拆台妨碍老子追妻,我就告诉晓晓。” 陈嘉遇嘴角微勾,就等这句话呢! 他慢悠悠地从那沓A4纸中抽出一张打印图片,修长的手指极具威压性地点了点,“晓晓还不知道这条朋友圈的存在,一块告诉她?” 扈清疑惑地看向图片,视线触及“再见再也不见”,他惊得瞳孔微缩,这陈谷子烂芝麻竟然还有被翻出来的一天! 陈嘉遇将他反应收于眼底,紧接着一锤定音,“你发的。” “是我发的,专门发给你看的!” 被揭穿,扈清供认不讳并迅速搬出理由,“谁让你当年死皮赖脸电话打到我这里,又恰好撞在枪口上?” 陈嘉遇步步紧逼,“即便如此那也是我的错,你为什么要侵犯隐私惩罚扈晓?” “我……我反应过来后不是秒删了吗?” 扈清理亏得直挠头,嘟囔着:“你怎么那么记仇,竟然截图保存至今。” 陈嘉遇深吸一口气,“你恐怕不知道这句话的威力,诸多情况搅和在一起,它成为扈晓是骗子是玩弄感情者的证据,梦想家庭友情爱情统统被打翻在地,她得多委屈,多冤!” 心中酸涩难当,扈清搓了搓脸长长叹息。 “哎!总想宠她,却又总事与愿违。我知道晓晓喜欢演戏,也知道阿楚死也不会点头,能怎么办?根本没得选。” 陈嘉遇再次把那沓A4纸推到他跟前,“请往下看。” 扈清继续阅读,随后的内容透着熟悉,他惊讶地抬起头来,“这个,晓晓知道吗?” “她目前毫不知情。” “那你就敢做?当心竹篮打水白忙活。” “在梦想面前,我想她能放下所有妥协和考量,拥有一次随心选择的机会。”陈嘉遇盯着扈清,“你不能反对,当然我也不要求你做说客,你只需支持晓晓最后的选择,其余事情交给我。” 扈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身为父亲,他确实没有给到女儿想要的,阿楚那关难于登天,陈嘉遇真的能解决? * 黑灯瞎火,陈嘉遇执意不在凌云山留宿。 给云楚的理由是要拍戏; 面对云霖,他坦诚山间信号不好无法联系晓晓; 两人不再挽留,临走前,陈嘉遇意有所指地问扈清,“清导,下午看过的那个剧本,你有没有想法?” 称呼的改变,扈清瞬间就懂对方在问什么,他思考一会答:“没有。” 陈嘉遇笑了笑,“好。” 三句话,决定那部剧的导演不会是扈清。 在陈嘉遇山上山下来回跑的日子里,扈晓选定了结婚对戒,极为简约精致的款式,戒指内侧刻着C、H,字母中间嵌有一颗星星状的蓝色小宝石。 “陈先生,我这想法如何?” 扈晓坐在笔记本前,双手托着下巴,笑靥如花。 男人明知故问,“为什么不用爱心状红宝石?” 漂亮眸子微微一转,扈晓脆生生地答:“某某灿若星辰,结婚戒指上当然得有代表他的标记。” 陈嘉遇嘴角含笑,目光宠溺,“C已经是我。” 扈晓强行纠正,“C是我。” 男人颇为意外地扬了扬眉,“C如果代表你,H何解?” “H也是我。” “嗯?” “C、H分别代表丑小姐和扈晓,陈先生,你怎么这么笨?” “……”陈嘉遇惊得一时无声,如果老婆非要霸气地占有两个字母,那么星星状的蓝宝石,合适得紧! 双手不再拖着下巴,扈晓转而腰背挺直,语气随之变得郑重。 “陈先生。” 心上人轻轻一喊,陈嘉遇秒速进入她的频道,“我在。” 搭在腿上的手指下意识地绕了一圈又一圈,扈晓问:“丑小姐和扈晓,好的坏的,都将嫁给陈嘉遇,你真的想好了?” 陈嘉遇定定地看着扈晓,一字一句地道:“我想娶的人,不假思索是你,深思熟虑也是你。” 绕圈的动作随之停下,扈晓抬起手,“此刻,我真想戳碎屏幕,把你捉到身边。” “我还有三场戏。”顿了顿,男人又意味深长地允诺,“日后让你摸个够。” “……我不要日后。” “日前让你摸个尽兴,也可。” 面对绕不过去的小黄车,扈晓闷笑不止,经过自己的改造,那个情.事面前正经清冷的男朋友算是一去不复返了。 第121章 大结局 扈晓喜爱配音,进入工作室浑然不觉时间流逝,但她并非工作狂,因为身边有一个活力四射的美少女。 “巫姐姐,附近新开了一家健身房,方圆五公里的上班族任选一个项目,赢过教练得年卡,我们去松松筋骨。” “收件人陈醋(转交给老油条)的礼物即将占满客厅卧室阳台……嫂子,你再不去处理,胖言就得睡厨房。” “C大这期的他山论坛,邀请到的主讲嘉宾是配音界的泰山北斗,巫姐姐,我有票。” “嫂子,换季了哦,衣柜里得添新衣。” “为庆祝‘真爱鱼团’征服‘白富之家’,从此粉丝大一统,我们俩必须出去撮一顿。” …… …… 暖兔总有五花八门的理由把扈晓从椅子上拉起来,后者也习惯了对方的热闹。 有时候,扈晓甚至会想,暖兔操心这操心那的作风,像是自己的姐姐。 诸事有阿姐盯着,这种感觉真不赖。 搞笑的是,这位“阿姐”上岗没多久便原形毕露,周一的早晨,她火急火燎地冲进办公室,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慌里慌张地抱住扈晓胳膊—— “怎么办啊,嫂子?哥哥要拍吻戏。” “拍吻戏?” 扈晓疑惑万分,抬手抚摸女孩乱糟糟的头发,“做梦还没醒?” 暖兔急得直跺脚,“哎呀,我刚看到消息的时候也以为自己在做梦,哥哥怎么可能接吻戏,于是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不是做梦。” “哪儿的消息?” “网上,粉丝现在都炸锅了,巫云的微博也已经沦陷。” 暖兔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家嫂子,“有媒体拍到陈嘉遇因为剧本和导演吵架,视频我仔细看过,那个坚定要加吻戏的人是哥哥无误。” 突然听闻这个消息,扈晓傻愣愣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这种反应的人比比皆是,究其原因在于陈嘉遇的表现。 回国没多久,他便公开表示不接亲密戏,出演过的电影电视剧,无论主角配角,陈嘉遇都恪守这条原则。 追溯他国外五年的作品,同样没有亲密镜头,甚至感情戏都很少,有也是一笔带过。 陈嘉遇因《山河暗影》中“卫初”一角火遍全国,网友评价他有一张“天生适合接吻的嘴”,天天喊话跪求吻戏,他毫无松动迹象。 直至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他凭借《一线医护》获得最佳男演员奖,媒体、粉丝以及演艺圈众人几乎达成共识,陈嘉遇是真的不会接亲密戏了。 所以在视频流出,话题 #陈嘉遇因剧本与导演片场开撕# 登上热搜时,尚未戳进去查看详情之前,众网友:肯定又是某个无良导演,企图强加亲密戏。 看过之后,卧槽??陈嘉遇那张迷人的嘴在说啥—— “吻戏太少,得加。” 网友们瞬间炸锅,纷纷涌入巫云微博,喊话知名CV扈晓:大大,你家陈醋飘了,要拍亲密戏! 事件不断发酵,视频中因剧本争执起来的两人都不见回应,网络上各种猜测喷涌而出。 #陈影帝销声匿迹的背后,是在筹拍亲密戏# #陈醋变了个人似的要求加吻戏,疑似与老油条感情破裂# #啪啪啪!陈嘉遇打脸二三事,亲密戏最可# #他终于打脸了,细数圈内有实力捕获陈嘉遇荧屏初吻的女演员# #激动,陈嘉遇吻戏七十二式# #揭秘扈晓近期动态,背影落寞,独自一人进出珠宝店# …… …… 扈晓盯着电脑屏幕,越看越心烦意乱,她坚信和陈嘉遇的感情牢不可破,但一个真真切切的问题摆在了眼前。 作为一个演员,亲密戏再正常不过。 可这个人是陈嘉遇,似乎得另当别论。 她不禁想,如果陈嘉遇以前没有拒绝拍摄吻戏、床戏,那么自己肯定接受得轻轻松松,然而现在的情况是,从未拍亲密戏的人竟然在大婚前暗戳戳地要求加吻戏! 扈晓抬手摸向心口处,总有一种男朋友被瓜分的错觉,虽然只是拍戏,可她就是忍不住。 那张天生适合接吻甜蜜至极的嘴巴,再也不会只属于自己。 想到此,扈晓内心越发酸溜溜的。 拿过手机一瞧,依然不见陈嘉遇的消息。 扈晓单手支头,左手食指漫无目的地来回摩挲着键盘……沉默良久,她伸手拉开电脑桌抽屉,把收藏在里面的一罐茶、一盒糖拿了出来。 以前,她总带着这两个盒子,一左一右置于笔记本旁,莲心水常喝,糖却是从未尝过。 赠糖人曾说,如果觉得苦,就尝尝阿妈给你的糖。 但扈晓觉得苦味充满仪式感,又恰好是生活写照,于是特意找来莲心,喝掉一罐又一罐。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和陈嘉遇确定关系。 直面过往、敞开心扉、有了男朋友后,日子甜甜蜜蜜的,扈晓很自然地把糖果和莲心都收了起来。 “叭!” 一声细响,扈晓掰开茶叶罐,起身给自己泡了杯莲心水。 看着嫩绿的芽儿在沸水中慢慢舒展、沉淀,她凑过去低头轻啜一口,滚烫的苦意从嘴皮子处蔓延开来…… 这味,倒是久违了。 手指轻轻抚过五角型透明糖盒,扈晓嗤笑一声,随后拧开盖子,径直把里面的糖全部倒入垃圾桶。 事情早在五年前就已尘埃落定无从改写,这盒象征放弃演员梦的糖,也该扔掉了。 扈晓轻吁一口气,哪怕只为致敬梦想,她也不该限制陈嘉遇的戏路。 于是眉目轻扬,食指悬于键盘上,发出看似冠冕堂皇的话—— 巫云V:支持陈醋为事业献身。 * 扈晓打破沉默,第一个回应热搜。 众人沸沸扬扬争先恐后地根据她的只言片语完成了许多推测和猜想。 “你品,老油条已经泛酸。” “仔细品,场面话代表疏远。” “喷子无品,我巫云大大是陈影帝背后那个了不起的女人。” 各抒己见,然而不论是力挺还是嘲讽,扈晓全然不知,因为她窝在床上睡着了。 扔掉陈年糖果,决定支持陈嘉遇拍吻戏之后,心里格外轻松,同时又疲惫万分,只想大睡一场。 睡觉多好,免去外界的探究与纷扰,醒时元气满满,睁开眼指不定还能看见不在服务区的某人自动送上门。 真是一本万利,所以那场觉,扈晓睡到天黑,酣畅淋漓。 同一时间,不在服务区的某人还不知道自己上了热搜,而与他片场激烈讨论剧本的贾克安急得挠掉一撮头发,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新戏开拍,陈嘉遇应约前来友情客串,休息期间,对方拿出一沓装订成册的A4纸说要探讨剧本。 贾克安一目十行,发现有吻戏的那瞬间,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本来他极力邀请扈晓拍戏,除了看中对方潜力,还有一个现成的大卖点——嘉遇互晓合作,陈影帝的亲密戏。 眼下有一个剧本要捷足先登,那怎么行? 于是他果断地表示:“这里设置吻戏特别突兀,得删。” 陈嘉遇冷声阐述,“这是温馨治愈系甜宠剧。” 贾克安一巴掌拍向大腿,声音也随之提高,“那也不能忽视节奏乱吻一气!” “嗯。”陈嘉遇提笔圈出第一场吻戏,打了个问号。 “这这这,也不妥。” 贾克安大手一挥,接连毙掉好几处。 陈嘉遇发现被圈出的戏份拥有共同特点,他面露狐疑,“贾导,请用你的专业素养解释一下为何不妥。” “我……你的特质是一不接吻戏二不怕掉粉,得稳住啊别拍亲密戏,否则会崩得很难看。” “难看?”陈嘉遇危险地眯起眼睛,“贾导,你审美有问题。” “听我的准没错。” 贾克安夺过对方手中的签字笔,刷刷刷两下在A4纸落下几把大叉。 陈嘉遇护犊子一般抢回剧本,“我的确有错处。” “是吧是吧,你觉悟了就好。”贾克安笑得像个弥勒佛,只是下一刻,弥勒佛的脸就僵掉了,因为—— 陈嘉遇嘴角微勾,“错在……吻戏太少,得加。” 两人一番争执全落入了媒体的镜头里,双方讨论剧本太上头,浑然不觉。 等到视频流出在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时,陈嘉遇早已友情客串完毕离开片场,贾克安看到热搜第一时间联系他商量对策,奈何对方不在服务区。 剧本还没敲定,陈嘉遇就愿意拿出来跟自己探讨,那便代表着肯定和信任,贾克安深知不能糟蹋这种情分,于是选择按兵不动。 争执一方无回应,另一方更是啥也不知道。 陈嘉遇离开片场后再次去了凌云山,爷爷和老爸那关已过,他的计划和线路明明白白—— 获得阿妈首肯,然后连夜赶回C城,带着剧本和钻戒向扈晓求婚,天亮直奔民政局。 山间信号弱无法联系外界,陈嘉遇也没怎么担心,他想着打赢这场战自己就可以飞回家拥抱扈晓。 万万没想到的是,就这三四个小时的功夫,陈醋和老油条的磐石感情被大半网友判了死刑。 夜色浓厚,云霖打着手电筒拄着拐杖气喘吁吁走到山间小屋时,陈嘉遇刚得到云楚一个轻轻的点头。 ——嘉遇,你赶紧下山! 云霖扯开嗓子,尚未进门便直接赶人。 扈清一瘸一拐快速走近,“老爷子,咋回事?” “哒哒哒!” 拐杖拄在石板路发出刺耳声响,云霖并不理会扈清,只是朝着屋内喊:“晓晓遭人非议受尽委屈,陈嘉遇你还不去护着她?” 陈嘉遇闪出屋子,三步并作两步下楼,迅速跑到老人跟前,“晓晓怎么了?” 云霖将iPad重重拍到对方胸前,“你做的好事自己看!实话撂这,长辈哄得再服帖,护不好晓晓,我们照样翻脸不认——” 后面的话老人没再往下说,因为他看见陈嘉遇像风一样,火速跑远了。 * 一路往山下跑,直到兜里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提示有大量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陈嘉遇才停住脚步。 他当先登陆微博,发出迟到的声明。 一尾胖鱼V:献给你。//巫云V:支持陈醋为事业献身。 紧接着给小混蛋打电话。 扈晓随着星星专属来电铃声慢悠悠地睁开眼,睡到天昏地暗仍意犹未尽,她卷着被子翻了个身,摸到手机迷迷糊糊地喊:“陈先生。” 声音低沉带点嘶哑,陈嘉遇听得心头一颤,“哭过了?” 手指揪住被面,扈晓说:“我才没哭,演员拍吻戏再正常不过,作为家属这点觉悟当然得有。” “你声音怎么回事,感冒?” “咳——”扈晓清了清嗓子,“刚被你电话吵醒。” “没哭也没感冒,那看到视频的时候,有没有生气?” “有!” 扈晓丝毫不遮掩,声音铿锵有力散发出浓浓戾气,“一开始直想打肿你嘴巴,不会说话,还想亲别人。” 陈嘉遇说:“我没有。” “有也没关系,冷静下来后我想通了,别说是吻戏,你就是拍床戏我也支持,尺度别太过就行。” “我没有想亲别人。”陈嘉遇再次强调。 “啊?” 盘旋在脑海中必须开明大度决不能无理取闹的想法瞬间停滞,扈晓挠了挠头,“你刚才说什么?” 男人低笑道:“五年前就说好了,我的吻,便宜你。” 至此,扈晓终于回过味来,视频里的对话可能另有隐情,她雀跃地卷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手机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陈嘉遇语气揶揄,“怎么,我的小混蛋她高兴得说不出话了?” 扈晓把头埋在被子里,闷笑好一阵才朗声表态:“你如果要拍亲密戏,我真心支持。” 陈嘉遇思及背包里的剧本,笑道:“那我真是有福了。” 彼时,扈晓还参不透男友的言外之意,直至对方嘱咐,看到网上消息后别乱跑,我马上飞回家。 她火速点开网页查看最新消息,只见“一尾胖鱼”堂而皇之地表示献身是要献给扈晓。 吃瓜大军在热烈讨论——陈嘉遇好狠一男的,从前一不拍吻戏二不怕掉粉,现在打脸撒狗粮,一没有了,二在加深。 心不受控制般砰砰砰直跳。 扈晓想,也许有生之年,她都没法给陈嘉遇一场吻戏,但这人就是义无反顾地把吻戏都许给了自己。 真的,知足了。 她背靠床头拥被而坐,静候那人归来。 * 皓月悬空,夜色斑驳。 陈嘉遇跨越千山万水匆匆赶回家时凌晨已过,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过玄关、客厅进入卧室。 整个房间只床头灯散发出一团薄薄的光亮,扈晓却不在光圈里,她席地而坐头枕着飘窗边缘,似是睡着了。 见此场景,陈嘉遇直接将手中背包扔在房门口,快步走向飘窗,弯腰将人抱起。 身体突然悬空,扈晓迅速睁开眼,撞上男友深情的双眸,她又低头将脸埋入对方怀里。 “星星。” 她闷声闷气地喊,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陈嘉遇在看到扈晓发红的眼眶时就已了然,他把人抱到床上,掀开薄被盖住对方袒露在外的白嫩脚丫,随后特别无奈地轻捏她鼻子。 “眼睛都哭红了,电话里还要逞强说没有。” “那时候我真没哭。” 话落,扈晓就要把头埋入被子里,陈嘉遇抢先一步抱住她的脸,俯身低头不由分说吻了下去。 男人的吻细致而温柔,像春夜的及时雨,恰能抚平女友所有情绪。 彼此唇瓣几乎相贴,陈嘉遇好整以暇地问:“之后为什么哭?” “阿妈突然打来电话。” 扈晓伸出双臂勾住对方脖子,眼眶依旧红红的,“她向我道歉,还说如果我以后想拍戏,她再也不以命相胁。陈嘉遇你知道吗,我做梦都没想过会有这一天。” 说着,泪珠又从眼角涌出。 男人动作轻柔,吻干她的泪水,“这是你应得的。” 扈晓摇头,“是你为我争取来的。” 陈嘉遇突然一把将扈晓抱起,并让她坐在床沿,而他单膝跪地,将对方一双小手裹入掌心。 “这是夫妻同心之力。”男人语气坚定,像在阐述颠扑不破的整理。 甜蜜的笑意从嘴角爬上眼梢,扈晓手指微动挠他掌心,“我还不是——” 指尖传来温热与清凉双重触感,她立刻止了话头,任由陈嘉遇把钻戒套在自己无名指上。 男人双眸簇亮,一瞬不瞬地仰望眼前人。 炙热的吻落在她手背,陈嘉遇说:“一直都是,遇见你之前我从未动心,动心之后,梦里梦外我的新娘全是你。” 扈晓迅速滑下床,转而蹲在男人跟前与之视线平齐。 她笑眯眯地凑近了问:“陈先生,你还做过春梦,什么时候的事呀?” 最后一字尾音拉长,似有无尽的坏意。 时至今日,陈嘉遇还是不争气般红了耳尖,“很早。” “早在大学的时候吗?跟我具体说说呗。”扈晓兴奋地戳着男人结实的胸膛,“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同心,同心需要坦诚。” 陈嘉遇握住捣乱的手指,十分拙劣地转移话题,“我给你看样东西。” 扈晓吊儿郎当地开玩,“是大宝贝吗?你尽管掏。” “嗯,你先闭眼。” “……哦。” 男人的肯定让扈晓瞬间把玩笑变成默许,她乖巧地闭上眼,静候陈先生掏出不得了的大宝贝。 看不见的时候,听觉很自然地敏锐起来,作为圈内知名女CV,扈晓对声音的辨别能力当然是一等一。 她听出陈嘉遇起身离开,途中踢到自己的拖鞋,竟破天荒地没有立刻规整。走到房门口时,男人摁亮了屋内灯光,随后“刺啦”一声响—— 心底猛地为之一振,扈晓开始来回摩挲无名指上的钻戒,陈嘉遇边走边解皮带脱裤子的想法不可抑制地在脑海里盘旋,她咬了咬下唇,所以陈先生……是打算洗过澡之后再掏大宝贝?! 双眼虽然是闭着的,扈晓仍抬手捂住了脸,为自己提早勘破的“真相”而倍感羞耻。 陈嘉遇动作迅速,没一会就折回床边。 他捏了捏扈晓水嫩的脸颊,笑着说:“睁眼。” “你这么快就洗——”视线所及,男人衣冠整齐,远非自己想象的样子,扈晓要说的话骤然卡了在喉咙里。 “怕你久等。” 彼时,陈嘉遇并未察觉到扈晓的羞耻想法,他只是非常郑重地把最新一版剧本递到女友面前。 “我凭借这个剧本先后说服了爷爷、老爸和阿妈,他们都不会再阻拦,小混蛋,现在是你自主选择的时候。” “选什么?”扈晓接过资料,下意识问。 “选你心中所想。” 灯光照耀,室内亮如白昼,陈嘉遇展臂将扈晓拥入怀,同她一起靠在床头翻阅剧本。 扈晓只看了开头,整个人就像被魔法定住,再也挪不开眼。 装订成册的A4纸发出沙沙沙地细响,久违的甲先生和丑小姐在纸页里嬉笑怒骂分分合合…… 主体是熟悉的,但人物和情节有明显的增添、删减。 这时,扈晓恍然大悟,原来陈嘉遇那句“献给你”,不止是空白的等候与允诺,更有切实行动。 也不知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做梦都没有想过的好事接连发生。 扈晓偏过头,狠狠吧唧一口男人脸颊,“你改编的?” 陈嘉遇捏了捏掌心小手,不疾不徐地说:“督促你写《甲先生和丑小姐》的时候,我也在写,最后两边结合起来,历经几轮删减新增得到目前这个大框架。” 得知对方曾偷偷摸摸陪着自己写稿,扈晓高兴地转了个身,她坐在陈嘉遇腿上,面对着面大声夸赞。 “我男人,了不起!” “别急着夸,眼前的剧本还很粗略,是用来劝说长辈的。” 陈嘉遇拉着扈晓的手,示意她再往前一点,扈晓从善如流,挪动屁股紧挨对方腰腹而坐。 男人背靠床头,伸手扣住女友腰身,彼此距离瞬间呼吸可闻。 “小混蛋,如今阿妈、老爸、爷爷一致通过了甲丑剧本,接下来是否要拍摄,我想你能抛开所有妥协和考量,随心选择一次。” “随心选……”扈晓喃喃,反复咀嚼这得之不易的三个字。 “嗯,无论你最后选择什么,我们都会支持。” 扈晓沉默了,身体前倾靠向男人肩窝。 陈嘉遇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你大胆往前走,一切有我兜底。” 手指揪住对方衬衫最上面的那粒纽扣,扈晓用力扯了扯,“陈先生,你不怕吗?万一我逃不过云家定律,也因为拍戏出点什么事……” “生老病死,命之真义,无论你是否拍戏,都会发生。” 修长的手指捏住一根乌黑头发,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果断拔掉,头皮为之一动,扈晓轻嘶出声,旋即抬头质问。 “你干嘛扯我头发?” “为了让你记住,别瞎想,更别乱扯因果关系。” “我要是记不住呢?” “那就再拔一根,直到你长出记性。” 扈晓惊骇地双手抱头,“我就没见过你这般辣手摧花的男人,你在劝说爸妈的时候肯定没少使手段。” 陈嘉遇好笑地睨她一眼,“我没有手段,都是捡你现成的。” 捡自己的? 扈晓拧眉思索好一会,突然—— “剧本是通用手段,除此之外,肯定还有针对性招式,老爸那儿是朋友圈截图对不对?!” “我老婆——”陈嘉遇勾住她一根头发,意味深长地夸赞,“聪明绝顶。” “你好讨厌。” 扈晓扭头摆脱对方魔爪,“霖爷爷那儿呢?” “给了他想要的尊重和参与。” “具体点。” “其实,比起对传说的忌讳,爷爷更介意的是阿妈瞒着他去演戏,随后又与家里断绝关系,把他排除在生活之外。”陈嘉遇嘴角微勾,“所以我,提前坦诚了自己的想法,并拉着他人家一起修改剧本。” “就这样?!”扈晓张大了嘴巴,爷爷这一关也太好过了叭,有双慧眼就成。 “嗯,就这样。” 陈嘉遇瞄一眼腕表,“时间不早了,天亮还有正事,睡觉。” 扈晓嬉皮笑脸地拱入他怀里,“陈先生,结婚证少不了你的,阿妈那部分还没有说呢!”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们爱你,愿意让你自主选择,并支持你的决定。” “要详细版本!” 男人阖上眼,“好累。” 扈晓抿了抿唇,伸手扯出对方衬衫衣摆,“我帮你洗澡。” 好看的嘴角浮现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吐出的话却是,“眯一会再洗。” “现在就去洗嘛~” 扈晓不依不饶,撒娇耍泼要听详情。 陈嘉遇老神在在,背靠床头闭目养神,直到扈晓上下其手乱摸一气,他终于淡定不下去,大掌掐住女友纤腰,一个天旋地转就把张牙舞爪的某人牢牢困在床上。 突然被困住,扈晓拿出所有实力,将娇气的不依不饶转变成彪悍的不屈不挠。 两人你来我往,从床这边滚到那边,最后“嘭”地一声闷响,双双掉下床。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 扈晓趴在陈嘉遇身上,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都怪你!” 她伸手拧了一把男人大腿,“摔疼了吧?你让我一下多好,皆大欢喜。” 陈嘉遇点头附和:“很疼。” “哪里疼?”指尖传来湿湿的触感还有些黏,像是血迹,扈晓瞬间急了,“你,你——” 她紧张得说不出话,慌里慌张地想爬起来,又被陈嘉遇摁在胸前。 “慌什么,你掐得再疼,我也不会还手。” “掐?!” 扈晓如遭雷击,她缓缓看向自己的手指,确实又湿又黏,却并非红色!真是关心则乱,她撅起嘴,为自己一时的幼稚与慌乱哭笑不得。 跟随女友的视线,陈嘉遇也发现了对方指尖的端倪,他愣了两秒,随后若有所悟地伸手探入裤兜,真黏! 呵,最后一颗糖竟然在兜里融化掉了。 察觉到男人神情有异,扈晓沉声质问,“你兜里装着什么?拿出来。” 陈嘉遇紧捂口袋不松手,半真半假地答:“是一颗糖,原本打算送你的,但是融化掉了,下次给你带新的。” 扈晓搓了搓指腹,又凑近闻了闻,的确是糖。 自家男人,真甜! 她下意识将沾了糖的食指往嘴边送,陈嘉遇吓得大声阻止,“别舔!” “嗯?”扈晓拧眉看他。 “注意卫生,天亮我送你新的。” “好。” 扈晓乖巧应下,笑靥如花。 陈嘉遇暗暗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裤兜里便多出一只小手,铆足了劲要从他掌心抢糖。 扈晓说:“陈先生,这是你送我的第一颗糖,即使融化了,糖纸也要留着作纪念。” 陈嘉遇顿时生出一种在劫难逃之感。 “咳,其实我——”糖是偷来的,他实在难以启齿。 “你怎么?”扈晓将手指挤入对方掌心。 陈嘉遇认命般松开手,“你自己看吧!” 扈晓拿了融掉一半的糖,兴匆匆地凑到床头灯边,看了又看……这糖与自己倒入垃圾桶的一模一样,甚至包括生产日期。 除了自己,谁还会刻意留着五年前的糖呢? 她轻晃手臂,笑问陈嘉遇,“你什么时候拿的?” 男人换了条居家长裤,随后将扈晓捞入怀中,一边用湿巾给她擦手,一边答:“酒店,被你藏进卫生间的那天。” “拿了多少?” “两颗。” “那另一颗——” 陈嘉遇扔掉纸巾,将扈晓重新抱上床,“另一颗被阿妈扣下,后面的事你大概都能猜到,夜深了,睡觉。” 扈晓眼巴巴地望着他,“我还是想听你说。” “好。” 陈嘉遇调整了一个舒服的躺姿,闭着眼睛道:“我把糖拿出来时,阿妈的神色就变了,一苦一甜,阐述完这几年你对两个宝贝盒子的态度,她哪里还受得住……说到底,她爱女如命,不愿你只吃苦不享甜。” “阿妈一直爱我,这点我知道,但还是没料到她会同意我拍戏,怎么你去说,效果就不一样了呢?” 陈嘉遇抬手搓揉一番枕在胸前的小脑袋,慢悠悠地解释,“阿妈同意的并不是拍戏,而是扈晓该有自主选择的权利,更该有支持她决定的家人。” 扈晓震惊得说不出话。 原来阿妈所同意的,比拍戏大上千倍万倍! 心潮澎湃,她把脸贴在陈嘉遇胸口,“陈先生,我感觉自己像被宠爱的公主,又像是被尊敬的女王。” 扈晓声音很轻,似是怕惊扰美梦。 男人这才睁开眼,伸手勾起女友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公主也好,女王也罢,本质都是我的人。” 扈晓静静地看着陈嘉遇,将对方眼里的璀璨与疲惫统统纳入心底,她突然意识到,这些年,陈嘉遇为自己做过的事,肯定比她知道的大上千倍万倍。 手指滑入对方掌心,随后与他十指相扣。 扈晓一字一句地说:“陈先生,辛苦了!往后嘉遇扈晓,夫妻同心,一起奔向更好的世界。” 陈嘉遇举起交握的手,语气难得有些急,“天怎么还不亮!老婆,戒指呢?先给我戴上。” 扈晓不禁莞尔,甜甜蜜蜜地拿出镶嵌星状宝石,刻有C、H的对戒。 暗夜里,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扈晓枕在陈嘉遇胸口,勾着他的无名指,无声地笑—— 爱情和梦想,得亏有此良人。 第122章 番外 下一个天亮去领证的计划并未实现,因为扈晓没睡饱。 那晚,她一会把玩戒指,一会盯着熟睡的陈嘉遇出神,内心的欢喜与甜蜜满满当当,无丝毫睡意。 凌晨四点左右,陈嘉遇小睡一场醒来,发现本该躺在自己怀里的人竟然侧身凑在床头灯前翻看剧本。 长臂伸出,他不由分说地将扈晓捞回怀中,下巴轻蹭她脑袋,“还不睡?” 男人声音慵懒,带着几分倦意。 扈晓握住覆在腰间的大手,有些自责地问:“我吵着你了?” “没有。” 陈嘉遇收拢双臂,将女友完全圈在怀中,“小混蛋,你是不是兴奋得睡不着?” 扈晓点头承认,“跟打了鸡血似的,精神得很。” “无妨。” 男人嘴角微勾,凑到她耳边慢悠悠地说:“我哄你睡觉。” 扈晓听后眸子亮起倍觉有趣,孩提时代,她都没有让人哄着入睡,如今二十好几,反倒有这种优待。 “怎么哄?”她疑惑道。 “做运动。” 话落,陈嘉遇已然调整好姿势,并拍着扈晓屁股补充,“用最消耗体力的方式。” …… 领会到对方的意思,扈晓只鸵鸟了两秒,旋即双手成撑着男人结实的胸膛慢慢地坐起。 她嘴角噙笑,“陈先生,你确定这样的结果,不是你跟着我一起睡不着?” 大掌轻掐女友腰肢,幽深的眸子里闪烁着期待光芒,他以非常自信地口吻说:“确定。” 紧接着的一个多小时,陈嘉遇毫不例外地上演了一出经典大戏——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共浴之后,扈晓总算精疲力竭开始犯困。 陈嘉遇一脸餍足地将人抱回床上时,天已经蒙蒙亮。 “睡吧。”他吻了吻她嘴角,声音轻柔得不可思议。 “八点叫我。”扈晓咕哝一句,放心睡去。 然而她一觉睡到大中午,醒来后,眼底还泛留着一层淡青色,扈晓有点不乐意去领证。 理由:生命中最重要的证件照,绝对不能比平常丑,这是底线。 陈嘉遇凑近了仔细一瞧,笑着揽下全部责任,“嗯,怪我没有把控住,今晚一定让你睡个好觉。” 翌日清晨,结婚证到手。 两人蜜月旅行回来,扈晓因为大姨妈推迟去医院做检查,结果如她所料。 她揣着化验单笑眯眯地去Deep Fish找陈嘉遇,彼时,工作室众人正在检验新一代幼儿陪护机器人的效果。 扈晓刷脸进门,只见往日埋首案前严肃认真或年轻或年长的研发者们,此刻魔幻地聚在一起。 是……蛙跳吗?? 反正大多数人都蹲在地上,一蹦一蹦地四处乱跳。 年过五十的柳工腿脚不及青年利索,他拖着条小马扎,挪一步坐一会,那场面有点像在模拟坐木马的小孩。 最最匪夷所思地是,这些大老爷们说的什么虎狼之词? “来啊小鱼,追我!我就是你的小心肝。” “哎呀,宝宝摔倒了,需要小鱼爱的鼓励。” “小鱼看我,我才是你的小心肝,他们都是假扮的。” …… …… 扈晓看得一脸问号,如果不是门口的识别系统刷脸成功,她严重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就在她惊讶愣神的时候,被大家左呼右唤犹豫僵持好一会的机器人小鱼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它快速走到扈晓跟前,抬起胳膊机械扯了扯对方裤脚,旋即仰起头,操着一口奶萌奶萌的声音问—— “美丽的女士,您能给我生个孩子吗?” “!” 这……才是真正的虎狼之词!扈晓惊得下意识摸向自己腹部。 面对不在意料的突发状况,众人哄笑出声。 唯有陈嘉遇阴沉着脸,“谁干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憋着笑不应声。 年长的柳工站了出来,“Alex特意为发布当日设置的自我推销系统,她说这样不止搞笑吸睛,还能激发广大女士的母性。” Alex目前人在美国,电脑技能堪比黑客,性子跳脱,摸人老底一把好手,绝对地不好招惹系列。 更何况,她曾经帮忙收拾了黎子旭,算是有功之臣,陈嘉遇不好多计较,但依然火气不减。 “就这幅程序错乱人都追踪不了的垃圾样,还想发布?回炉重造。” 听闻如此可爱逗趣的小鱼即将被拆,扈晓蹲下身,伸手摸它圆圆的脑袋,温柔拒绝对方的提议。 “你还小,别想孩子的事。” “我很大的。” 小鱼卡了两秒,似乎在搜刮相关词句,“女士您尽管生,宝宝饿了尿了困了……我统统可以。” 咦,竟然对话流畅毫无违和感,扈晓越看越喜欢。 “陈先生。” 她眼巴巴地望向陈嘉遇,眸子里流露出来的渴望是不言而喻的求情,男人破天荒地没有松口。 只见他几步走到扈晓面前,伸手将人拉起,“有我在,你用不着小鱼。” 扈晓想到包里的怀孕化验单,温柔地笑了起来。 众人起哄。 “哎呀,陈醋果然名不虚传,机器人的醋都要吃。” “嘉遇哥带孩子的画面,肯定手忙脚乱抓瞎一片,嫂子,我诚恳建议你把小鱼带回家!” “巫云大大,如果你能为新一代小鱼配音,陈老板肯定暗戳戳扛一个回家。” “你们这群铁憨憨,趁晓晓在,不想加班的赶紧撤啊!” 柳工一声喊,小伙子们瞬间散了个干净。 转眼,热闹的工作室安静下来,只剩夫妻二人。 扈晓很自然靠向陈嘉遇,双手环住他腰身,“老公,我有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你先听哪个?” “听我老婆的。”男人把决定权上交,忠犬得不行。 扈晓垫脚凑到他耳边,笑意盈盈地宣告,“陈先生,恭喜啊,你要当爸爸了。” 轻抚柔软长发的手骤然顿住。 陈嘉遇垂眸看向扈晓,视线从上往下,掠过女人带笑的眼睛,上扬的嘴角,挺拔的双峰,最后落在平躺的小腹上。 “真的?”问这话时,他已经弯腰抱起妻子。 “当然是真的。” 扈晓勾住对方脖子,“怀孕化验单还在我包里呢!” 陈嘉遇转而将她抱上工作台,两人鼻尖相抵,“陈太太,同喜。” 双手捧住男人英俊的脸,扈晓一鼓作气地说:“不好的消息是,根据医生的推算,受孕时间……恰好是我们领证前一天。” “我老婆又犯傻。” 陈嘉遇亲吻她脸颊,嘴巴甜得如糖似蜜,“我早就不介意婚前怀孕,只要是跟你的孩子,哪天都好。” 扈晓觉着嘴巴,“可是我介意,早知道就不该贪睡推迟一天领证,那样的话,梦想、婚姻、宝宝,同一天到来。” “你呀!” 陈嘉遇轻捏她鼻子,“真当自己是神仙,可以同时拿下甲丑筹拍,惊凰配音,毕业论文,怀孕生子四件大事?” 扈晓挠头,“对哦,怀孕了拍戏就得至少往后推一年。” “配音也得逐渐减少,毕业和养胎,做好这两件事就很棒。” “……熊孩子。” 扈晓笑骂起来,“还没出生,就来推迟妈妈的唔——” 陈嘉遇的吻来得迅速又霸道,吞掉她的话,随即抬手轻抚扈晓腹部,“宝宝来得正好,用一年多时间筹备《甲先生和丑小姐》不尽然是坏事,而且家里要添丁,爸妈的关系肯定更进一步。” “对对对!” 扈晓连连点头,抱着陈嘉遇的脸亲了又亲,“我老公真棒!” 陈嘉遇眼神宠溺,“彼此彼此,怀孕是两个人的事。” “……我是夸你很会想。” “很能干——” 男人一字一句,笑得蔫坏,“没有吗?” 扈晓:“有有有!但从今晚开始,你不准碰我。” 陈嘉遇愣了足足两秒,随后捡着老婆现成的话,骂道:“熊孩子。” * 相知相爱的男女结婚生子,尽管日常生活里会有摩擦,担忧,以及不尽人意,但横看竖看,基调和主题都是幸福。 扈晓怀的是双胞胎,孕期常见症状翻倍而来,单是晨吐和难以入睡两点,就让陈嘉遇焦心不已。 自扈晓怀孕他就没再接戏,Deep Fish也去得少,大有陪着老婆一起休产假的意思。 扈晓不忍他跟着难受,时常赶人,“陈先生,两个孩子呢,你还不出去赚奶粉钱。” 这时候,陈嘉遇会笑着点头,随后带着扈晓一起出门,散步、逛街,买一大堆宝宝用品。 对此,扈晓甜蜜又无奈。 直到云楚下山,扈清乐颠颠地回到C城,暖兔放了寒假天天来串门,家里二十四小时不离人,扈晓妊娠反应有所缓解,陈嘉遇才在被“赶”的时候,去Deep Fish现个身。 欢声笑语,日子一天天过去。 陈淑美经常来探望扈晓,总挑陈嘉遇不在的时候,扈晓清楚母子俩之间的疙瘩,私下里劝过陈嘉遇。 男人说,“那顶多是个关系很一般的亲戚,不值得你费神。” 扈晓握住他双手,“那我比王夫人幸运,同样是坐车离开舍你而去,多年后你宠我如珠如宝,而她,一个眼神都得不到。” 陈嘉遇摇头,“不一样,你的混带着懦弱傻气,而她全是自私精明。” “年轻的女孩总是爱情至上,对孩子的态度最容易被另一半影响,想想她当年也挺惨的,未婚先孕被抛弃。” “那就别想。”陈嘉遇小心翼翼地将孕妇圈入怀里,“注意胎教。” “看架势,陈先生好爸爸预定。” “那是自然。” 两人睡前一番交谈,不料几个月后,陈嘉遇打脸啪啪响。 起因在于扈晓早产,两个儿子折腾掉了她半条命。 彼时,陈嘉遇拉着妻子的手,内心慌得不行,面上却温柔镇定,直到小生命呱呱坠地,他倾身吻扈晓额头,似是再也抑制不住,两颗滚烫的热泪落了下来。 知他心中恐惧,扈晓轻轻一笑,“陈先生,我以后要什么,你是不是都给啊?” 陈嘉遇紧握她的手,“嗯,都给。” 扈晓:“那我还想要个闺女。” 没有瞟两个儿子一眼的陈嘉遇,“……” * 险当爹之后,如果只有三分钟照看妻儿,陈嘉遇会拿出2分58秒给扈晓,剩下2秒儿子们平分。 好在儿子们压根儿不缺这点关注。 毕竟,他们是云楚和扈清的心头肉,也是王家众人的小心肝,尤为值得一提的是兔兔姑姑,吃喝拉撒玩,几乎全天陪着,就跟妈妈一样。 扈晓有时候会捏着儿子的粉嫩脸颊,笑骂,“小没良心的,专折腾爸妈。” 暖兔听后,立刻为宝贝侄子还击,“嫂子,那也是你和哥哥先折腾出他们俩啊!” …… 逻辑完美。 扈晓睨一眼小姑子,“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没想过谈恋爱?” 暖兔:“得了吧我亲爱的嫂子,本兔兔清楚地知道,你直到23岁的第一季度,初吻都还在。” “但我第二季度捕获男票,第二年儿子在怀,你要有这么快速度我就不催。” “我又不是胖言,着急什么?” “管言急了?” “很急,老是跟我感叹,自己成了哥哥的学弟,如今下一代,又是姓管的当学弟。” 想起学弟梗,扈晓不禁莞尔,“下次你这么回他,把握住时机,管姓小孩还可以有个陈学妹,否则就是陈学姐。” 暖兔翻了个白眼,“嫂子,你扎心了!” “咦,你向着他?” “就胖言那个被赵邱彤迷得团团转的铁憨憨,不向着点,能行?” “谁被她迷得团团转了?”管言提着果篮出现在门口,“兔兔,向着我就坦诚点,别翻八百年前的老黄历。” 暖兔瞪他,“那就翻新的,去年中秋你们庆祝认识五周年,跨年夜,她又来找你叙旧。” 管言再次强调,“我真没有被她迷得团团转。” 女孩非常不屑地重重一哼,“真也好假也罢,反正你们相识六年的,感情自然比认识不到一年的强。” 暖兔VS赵邱彤,扈晓很熟悉,如今看来管言更熟悉,她正听得有味,冷不丁响起另一道声音。 “何止一年。” 陈嘉遇循着妻子的踪迹,慢悠悠地踱步进门,“暖兔,你以前寄来的月饼,悉数进了胖言的嘴。” 胖言吃惊求证,“月饼她寄的?” 暖兔挺了挺胸膛,“就是我,所谓吃人的嘴软,何况是吃了那么多年,你以后给我放乖点!” * 一对儿子出院前,扈晓用产前产后的态度戏谑自己家老公。 “陈影帝,你的好老爸预设崩了。” 陈嘉遇眉头轻蹙没应声,其实这段日子他一直在回味扈晓说过的那句话——“年轻的女孩总是爱情至上,对孩子的态度最容易被另一半影响。 作为一个大老爷们,他亦是如此。 虽然主要原因是紧张扈晓无心顾及其它,但陈嘉遇不否认,忽视儿子或多或少有难产的因素在里边。 一家四口非要如果有个排序,肯定是老婆当头,他挂尾。如果这个头出点什么岔子,后面自然全乱套。 他笑了笑,“小混蛋,你最要紧。” 扈晓伸手勾住男人无名指,对戒靠在一起,她语气轻快,“哎,婚后都没怎么享受二人世界,就匆匆忙忙当爸当妈。” “两个小电灯泡。”陈嘉遇如此评价。 “看着老爸照顾宝宝,阿妈在一旁唠叨指挥的场景。”扈晓微微一顿,随后非常豪迈地说,“反正你也不怎么喜欢,儿子送老爸照顾得了。” 陈嘉遇:“我没有不喜欢。” 相互勾连的手指轻轻摇晃,扈晓说:“我知道,最差的情况也是爱屋及乌。” 儿子沦为乌鸦,陈嘉遇朗声为其正名,“那是我的崽。” “所以?” “我的崽肯定是小男子汉!所以……送走吧,去造福老爸阿妈。” 男人的语气相当地舍己为人,大公无私。 扈晓笑得前仰后合,最后靠在陈嘉遇怀里,“两个他们肯定照顾不过来,送走谁?” “这样二选一的难题你做不出来。” 陈嘉遇仔细打量自家老婆,在对方温柔又充满期待神色里,领悟到了真义。虽然停留的时间少,但哪些人在乎紧张崽崽们,他是一清二楚的。 “你打算两个都送走。”肯定的语气。 “嗯,一举三得。” 扈晓将自己的想法摊开,“小外甥肯定会让他外公外婆的关系更进一步;暖兔和王夫人照顾宝宝比我这个当妈的尽心,王老爷子每况愈下——” 陈嘉遇突然捏了捏掌中小手,“小混蛋,你这么懂事做什么?拼命生下的崽全都贡献出去,你不委屈,我看着委屈。” “我还有你啊,趁机过过二人世界。” 扈晓依偎在男人怀里,抬头亲啄他嘴角,“而且,每周我都是要接宝宝们回家一次的。” 陈嘉遇低头,反客为主覆上香软的唇瓣尽情纠缠。 良久,他气息滚烫,附在她耳边问:“一次多久?” 匀称有致的手指摩挲着男人皮带,扈晓故意道:“七天。” 陈嘉遇笑了起来,“一周接一次,一次七天,嗯?你这个小混蛋,准备把我安置在哪?” 扈晓抬起手,用无名指上的戒指轻敲对方的,答案一气呵成—— “在身在心在脑海在我所在的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