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佩环】折碧 青竹帮少帮主罗夜暝一夜风流, 半路竟杀出个闻人昊仰仗美色夺人所爱, 硬是诱得床伴许致青一颗心随人去! 虽因练功而浑身青黛, 但罗夜暝可绝不戴绿帽! 为了泄阳后得以短暂回复的容貌, 他拚着精尽人亡,也要当那一夜十次郎! 拖着疲软的身躯和出众的容貌, 满心以为能与爱人重拾旧情之际, 罗夜暝竟落入陷阱成了供人淫乐的器具! 身体内不受控制的热切渴望, 与那人不时冷漠酷虐的猛烈索求, 罗夜暝觉得自己恐怕要跟爹娘说声 ──不孝儿子先行一步了…… 第1章 「妖怪啊!」青年清脆的声音尖锐地刺破了客栈的黎明。 罗夜暝被这一声尖叫惊醒,瞬间睁开眼睛,看到昨夜和他欢好一夜的许致青衣裳整齐,一手擎着油灯,站在床边。 油灯照着他姣好的面容变得惨白,满脸惊恐地看着他,他便知道事情已经败露。 他慌忙坐起,果然看到身上的污浊完全和别人的白色黏液不同,而是泛着淡淡的青色,不由有些吃惊。他早就知道因为自身所练邪功的关系,身上血肉都是剧毒,想不到就连自己的淫液也是一样,连和人欢好也会让人痛苦。 他想遮住满是污迹的床单,却发现身上全是,又忙着用床单遮住身上,但处处青碧,衬着他黛青眉毛,乌青唇色和青白面容,越发显得人如妖魅,也难怪许致青会叫他妖怪。 「致青,我不是妖怪……」罗夜暝硬着头皮解释。他抱着床单,遮住下身,如此狼狈模样,对于青竹帮的少帮主来说,可说是绝无仅有。 「你……你到底是谁?」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许致青却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一个个站了起来,他绝不能相信,和自己相识两年,琴笛相和,引为知己的男子,竟然是这么一个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 却听这极为妖异的男子柔声回道:「致青,你识得我的声音的,我是夜暝啊!你不是说,不管我长成什么样子,你都不会嫌弃的么?」 许致青颤声道:「你若是像你在自己信里所说的,长得丑陋便也罢了,可是你……你这长相……分明就是个绿皮怪物……你、你……」 罗夜暝吃惊地看着许致青,说不出话来。 他原本想过,自己面容泛绿,必然会让许致青不喜,却不想许致青会如此直言不讳地说他是「绿皮怪物」。 他昨天晚上趁着月色黯淡,和许致青在这家客栈相会,还特地吹熄了灯火,只想着和许致青说几句情话就好,却不想许致青听到他的声音,便情不自禁地扑到他怀里。他一时激动,就将许致青抱上了床。 本来他打算等许致青睡觉后再离开,却没想到,许致青和他云雨过后,他控制不住地泄了身,竟让许致青沾染了毒液,浑身发冷不适。他不得不留下来,悄悄给许致青度了一道真气,将许致青的毒逼出,但许致青浑身发冷,竟窝在他的怀里,不舍地抱着他不放,他不能脱身,辗转反侧,在黎明前疲倦之极,竟然不小心睡了过去。 许致青对自己的失言也有些后悔,不得不忍住内心的厌恶,问道:「你怎么会长成这般模样?」 罗夜暝忙道:「我原先并不是这般模样,比如今英俊千倍,只是我身为青竹帮的人,怎可能不练本帮神功?本帮神功但凡练到五层以上,都会面目泛绿,和青竹的颜色相同……」 「你竟然是邪派子弟?」许致青失声惊呼,「你说你是江湖中人也就罢了,我也不在乎你的来历身分,但青竹帮向来作恶多端,你怎地竟然和他们为伍?」 罗夜暝十分无奈,他老爹是青竹帮帮主他也没办法,难道还能换爹不成?他正要解释,许致青又道:「我听说你们帮主还强抢良家女子为妻,无恶不作,令人不齿……却没想到罗兄泥足深陷,竟然还将这邪功练到第五层……」 看到许致青满脸鄙夷之色,罗夜暝本想解释母亲虽然是被父亲抢来,但后来父亲就没敢再抢第二个母老虎,还有自己的武功其实不止练到第五层,甚至达到第八层的事,但许致青说得也大体没错。父亲当年让年少的他练这邪功时,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容貌算什么,你爷爷抢了你奶奶,才生了你爹,你爹抢了你娘才生了你,哪天你有喜欢上的人,管他三七二十一,抢过来便是了。」 他当时虽然觉得不妥,却也说不出不妥在何处,直到年纪渐长,这才知道,由于抢亲的关系,青竹帮历代帮主夫妇感情不和,关起门就打架的事几乎全帮皆知。 罗夜暝自然不想过着一样的日子,只得哄着他道:「你若是不愿意我练这武功,我以后就再也不练就是。」他自己觉得练到第八层还好,揽镜自照时,还觉得自己虽然完全比不上当年俊容,但也只是比普通人怪了点,并不算太丑,可是许致青如此反感,他不由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自信心过于强盛了些。 「骗子!」许致青大叫道,「你们这些邪派中人,哪个不是骗子?我只恨我瞎了眼,才和你结交,将你引为知音!」 罗夜暝被他厉声斥责,冷汗涔涔而下,却是心里发虚,作声不得。 两年前他在山林间听到许致青抚琴弹奏,琴音绝妙,悠然飘渺,不由得一时技痒,拿了笛子与他相和。一曲过后,他原本想和抚琴之人缘分已尽,但远远看到这人韶秀美好,风仪堪称绝世,竟是忍不住写了一封书信,让人送了过去。 他在信中写的无非是琴曲一艺的感悟,并没有其他,但许致青却十分欢喜,迅速地给他回了信。 一来二去地,信中便带了些各地的所见所闻,风物人情,也不知是谁开始,在信中提了风月,两人感情渐生,许致青就有了想见面的意思。 罗夜暝自然不敢答应,只说许致青青年俊美,且出身书香门第,自己形容丑陋,又是江湖中人,断然不敢相见。 他这么一回信,许致青就不高兴了,原来罗夜暝早就偷偷看过他的容貌,自己却对他一无所知。于是让人送了信来,只说一定要见一面,听听罗夜暝的声音,感触到他是真实存在的就好,并不在乎罗夜暝的身分相貌。 罗夜暝从没有见过有人不嫌弃他相貌的,登时十分感动,左思右想之下,才约了他在苏州城中的一家客栈相见,但他仍然不愿许致青见到他的面目,于是要求熄灯说话,许致青都一一答应了。 当夜他犹豫了许久,直到半夜才用扇子半掩住面孔,到早就订好的房中去。 许致青果然十分温柔体贴,轻轻和他双手交握,似乎感到他手心里的冷汗,坐在屋子里和他说了许久的体己话,还夸他声音好听,令人心醉,挨着他的肩头靠着,甜蜜欢喜无限。 罗夜暝不由动情,心惊胆颤地试着进一步接触,许致青也都一一默许了,任由他抱着自己,两人情不自禁,便上了床。罗夜暝原本还想克制住,但许致青温软的身子靠在他怀里,说着爱恋之极的话,又许了一生一世的诺言,让他也忍不住一时激动起来,幻想着许致青接受了自己怪异的容貌,两人能够长相厮守。 但他也知道,自己长得不好,许致青不可能立刻就接受,必须一步一步来才行。不料两人才云雨了一度,许致青就按捺不住好奇,偷偷起床,点燃了油灯,细看他的模样。 他本来就没想过能瞒得住多久,这件事迟早要向许致青坦承,但没想过这么快,只得说道:「致青,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在意容貌,我……其实我原来长得比现在俊美万倍……」 他不说还好,一说许致青更为生气:「得了!你现在都变成这副人不人妖不妖的模样,就是俊美千倍万倍,又能怎样?我根本不介意你长得什么样,你还不明白吗?」 「我知道,昨天晚上让你不舒服了,我身上是有点冷,以后我一定改……」 「改?你能怎么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知道么?」许致青的声音越来越高,相比之下,罗夜暝的解释显得十分苍白无力。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有人轻轻敲了三下,一个男子清朗的声音道:「二位,先别急着吵架,开开门好吗?我也是这家客栈的客人,就住在隔壁。」 罗夜暝这才知道这场争吵惊动了隔壁,不由十分尴尬。许致青早就穿好了衣裳,他自己忙于解释,此时还拿着脏兮兮的床单遮掩着自己的身体,正要阻止许致青去开门,等他穿好衣裳再说,但已经来不及了。 许致青愤愤不平地开了门,只见外面站着一个男子,十分年轻,约莫二十岁上下,容颜绝美,眼睛微微而笑,看起来十分亲切。 罗夜暝虽然时常羡慕别人长得好,但对长得好看的人从来没有生出嫉妒之心,对于失去的英俊容颜只是觉得惋惜而已。可是今天见到这个男子的容貌时,却觉得很是不适,虽然他的态度十分亲切和气,但是总觉得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慢,看不起这天下所有的人。 那男子扫了一眼房内,眼神落到罗夜暝身上时,挑了挑眉毛,估计是没见过长得这么古怪的男子,却也没有太过惊讶骇然,只是自然而然地转头看向许致青,目光隐约有些赞叹,微笑道:「在下复姓『闻人』,单名一个『昊』字,因为有事来到苏州,几天前在这家客栈投宿到现在。今日想必是三生有幸,得见兄台尊范。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许致青看到闻人昊身边战战兢兢的店家,还有远处指指点点的客人,便知道他们二人在房中吵闹惊动整家客栈住宿的旁人,不由脸上微微一红,说道:「在下姓『许』,双名上『致』下『青』,只怕污了公子的耳朵。我和这位罗兄是兄弟论交,不想这位罗兄竟然欺瞒于在下,所以有所争吵,惊动公子了。」 此时黎明刚过,天才蒙蒙亮,正是好眠的时候,被吵醒的话,不管是谁都会不高兴。闻人昊笑瞇瞇地道:「哪里哪里。在下听到公子凤声初鸣,这才忍不住出门,果然看到公子仪表不凡,实是好生喜欢。」他转过头对身边的店主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去罢。」 那店主唯唯诺诺地答应了,退了下去。 第2章 「闻人公子,外面说话不便,请进来罢。」许致青显然对闻人昊十分欢喜,在他的印象里,能吹得一手好笛的,就应该是像闻人昊这般的人品样貌,像罗夜暝那种人,练了邪功让自己变得不人不妖的,哪里配得上这般的气质? 只怕那个与自己书信往来两年的人,早就被他害死了,他冒用了人家的名头,这才迟迟不敢相见。毕竟两人两情相悦了以后,连琴笛也很久没碰了。 他心中狐疑,口中便问了出来:「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罗夜暝?你的玉笛呢?怎么不见带来?」 罗夜暝昨夜犹豫不决,不知自己该不该去见许致青,哪里还记得带玉笛在身上。 他被许致青叫醒,又被许致青指责,原本十分愧疚,只觉得对不起许致青,但如今看到这个自称闻人昊的人和许致青初次见面,两人就十分亲近,竟似将他撇在一旁。 心里的醋意让他忍不住难过,只勉强道:「不带又如何?你既不信我,又有什么话好说?」顿了一顿,又对闻人昊道,「闻人昊?我在江湖上走南闯北多年,未曾听说过这个名字。我和致青的事与你无关,还请阁下早些离开。」 闻人昊还没说话,许致青便冷冷回答:「人家翩翩公子,自然不会到江湖上打打杀杀,你现在既然不能证明自己的身分,还是你先离开的好,我现在不想再见到你。」 罗夜暝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他想再解释,但在闻人昊面前却是多有不便。却听闻人昊笑吟吟地道:「在下出生寒微,自然和罗少侠不能相比,传闻罗少侠武功高强,一双毒掌独步天下,掌力到处,在人身上留下黑印,三日三夜后没有解药,就会毒发身亡,实在是功力高深,令人生畏。如今却见罗少侠双手拿着床单捂住下身,好生奇特,难道是新的练武方式不成?」 他语含奚落之意,惹得许致青咯咯直笑,罗夜暝的脸皮不由青了又红,红了又青,冷冷道:「闻人昊,你不要得意太早,咱们走着瞧罢,我早晚会知道你的底细!」他下身还沾着青色凝固半液体,自然不愿意被闻人昊嘲笑,如今留在这里,更是尴尬。 原本穿来的衣裳就踩在许致青的脚下,也无颜再去要了,于是将床单一裹,纵身跃出窗外。 看他如此狼狈,闻人昊不由得哈哈大笑,许致青笑声也是十分清脆,这些声音自然也传入了刚刚离去不远的罗夜暝耳中。 罗夜暝气得火冒三丈,但却没有办法。现在他身上才裹着一条被单,而且到了清早,有很多人出来吃早点的,街上最旺的一家店还有许多人在排队买包子,好不容易躲躲闪闪,踮起脚尖,才飞快地纵身离开。 青竹帮的总坛并不在江南,而在中原一带。罗夜暝仗着自己武功高强,从十五岁起就离开中原,四处闯荡。 别人远远地看他相貌奇异,也不来惹他,即使有些敢惹怒他的,也都是一些奸恶凶狠之辈,他顺手处理了,江湖上的人却因为他面目可憎,并不会赞扬他任侠仗义,却都说他手段残忍,死在他手上的人都浑身黑毒,果然是邪派中人。 只是他手下死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别人也只能说他喜怒无常,却不敢说他是恶徒魔头,不过邪魔外道这个字眼是跑不了了。 可惜罗夜暝武功虽高,但青竹帮的势力却是不大。他召集江南所有帮众,但召集了三天,也只得十三个人,其中只有四个人练过一点三脚猫的武功。其余九人不是资质不足,就是胆小怕死,连武功都没练过。 罗夜暝不由得喟叹青竹帮在邪派里也只能算乌合之众,比起北方的独尊堡、天吴教,南方五毒教这几个大派来说,真是寒碜。 抱着聊胜于无的心态,罗夜暝打发他们去打探那闻人昊的消息,自己也只好亲自出马,去调查闻人昊到底是什么人。许致青即使不会回心转意,对闻人昊也有些防备,不至于一头栽倒在闻人昊的迷幻术里。 罗夜暝练到改变容貌的青竹功法第五层时才十五岁,依稀知道自己非但长得不难看,而且相貌堂堂,器宇轩昂,比起闻人昊眼角上挑,总带着一种难言的风流大不相同。 闻人昊的长相令人无端生出一种亲近之意,但看在罗夜暝眼里,却是令人生厌。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妒火中烧。他有些丧气地想。 如今容颜早已毁弃,再提旧事也没什么意思。 他穿别的颜色会显得肤色迥异,所以他的衣衫一例都是青绿色,一来彰显他青竹帮少主的身分,二来他的眉目青黛,便如手绘的妆容一般,不会那么突出。 时下女子常在额上双鬓处饰以鹅黄,他这种绿色的妆容在大白天里招摇过市,别人只是指指点点,笑他怪异,化妆化得眉目都看不清了,但也绝不会像许致青举着火烛照着他的脸时的惊讶骇然。 才过了两天,罗夜暝就接到了消息,那闻人昊和许致青两人相谈甚欢,只除了没有同住,每天十二个时辰几乎就有六个时辰在一起。罗夜暝如坐针毡,恨不得立时飞到两人身旁把两人扯开,可惜每次他找到地方,那两人都已先行离开。 原来许致青不愿意和他相见,远远地听说有个浑身青绿的男子过来,便拉着闻人昊跑了。 罗夜暝查了几日都查不到闻人昊的身分。只听说他出手豪阔,像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但要是试探他有没有武功,却是试不出来。有人向他吹射青竹镖时,他总是恰到好处地弯腰拾东西,或是欠身说话,堪堪避了开去。 依照罗夜暝的经验,这闻人昊的武功是高到没边了,至少比起这群不成器的弟子们高了十倍,但知道他武功高又如何,看不出他的来历,自然就捏不到闻人昊的把柄。 这一日他接到消息说,闻人昊和许致青将会同行去杭州游玩,他就急火火地深夜赶到官道旁边埋伏。 吃了大半天的灰尘,到次日午时,罗夜暝才远远看到被青竹帮做了标记的那辆马车慢悠悠地过来,当下他朝几个手下使了个眼色,一群人便即将这辆马车团团围住。 罗夜暝还没说话,闻人昊就施施然地从马车里出来,手里摇着一把白扇子。 罗夜暝定睛一看,险些没吐出血来,那扇子正面画的是几株兰花,背面是他手抄的一首李白的诗,内有「兰生不当户,别是闲庭草。夙被霜露欺,红荣已先老」之句,正是他那天晚上带到许致青房里去的,只是离去匆忙,却没想被闻人昊拾去了。 他还在生气,闻人昊一边摇着扇子,一边道:「不知阁下拦路在此,有何见教?难道还想抢劫不成?如果要抢劫,你这里人是少了些啊!」他扇子一收,朝着稀稀拉拉的七、八个青竹帮众点了几下。 青竹帮十几个人抢劫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但这闻人昊显然是个不好惹的硬茬。众人都不由得面露尴尬之色,其中有人咳嗽了几声,正要说几句场面话,却听罗夜暝忽然怒道:「你拿我扇子作甚?」 他平时不习惯用扇子,之所以拿着这把扇子去见许致青,其实也是想向许致青暗示自己生性和出身大不相同,希望许致青不要介怀,并且还有些怀才不遇,世风日下的感叹,却没想被这衣冠禽兽的闻人昊拿去了。 闻人昊十分诧异:「扇子是你的?你画的画?你写的诗?」 画虽然是他所画,但诗却是李白所写。他刚想辩解,闻人昊就当他是默认了,嘲笑道:「凭你这样子,也画得出这种好画,写得如此好字?别是拿了人家的东西,在此自称自赞吧。」 罗夜暝气得脸色发青,但他面色本来就青,也瞧不出来,冷冷道:「多谢谬赞了,画是我画的,字也是我写的。」 「罗兄……」许致青仿佛叹息一般,从马车中徐徐下来。他年纪极轻,此时不过十六、七岁,身形自然有些单薄,闻人昊便上前扶了他一扶,轻声责备道:「你下来作甚?这些人我随手就可以打发了。」 许致青微微一笑,道:「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些许剑舞之术还是略懂的,闻人兄不必担心我。」 剑舞和剑法没什么相干,罗夜暝也没得空闲指摘他的错处,听他对闻人昊百般维护,气得肝疼,厉声道:「致青,闻人昊身分可疑,只怕连姓名也是假的,你为何如此信他?就当不提我们之间两年的交情,你也应该信我不会骗你,这闻人昊绝不是什么好人!」 许致青看了他一会儿,像是不忍看他如此丑陋模样,微微偏转过头,不愿和他对视:「罗兄,即使你真的是和我鸿雁传书两年的那个人,事到如今,只怕我们缘分已尽了。此时此刻,就是有闻人兄在我身边,我面对你时,仍然觉得心中惧怕。罗兄还不明白么,我不喜欢你的乃是你的行事为人。这世上有许多相貌不堪之人,他们自珍自爱,不去练这种阴毒的邪功,可是罗兄却执迷不悟。奉劝罗兄一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罗兄,好自为之。」 罗夜暝迷茫地看着许致青,只见他容颜绮丽,斯文俊秀,乃是自己追逐了两年的人,这个人曾经说过,不论他是什么人都可以真心对待,却因为他练的功法过于毒辣丑陋,而选择放弃他。鼻尖一酸,却是强忍着没有落泪,一言不发。 许致青却看也不看他一眼,扯了扯闻人昊的衣袖,轻声道:「我们走罢!」 「罗兄告辞。」闻人昊朝罗夜暝抱了抱拳,十分谦和有礼。刚才许致青说话时,他一直微笑着站在一旁看着罗夜暝,似乎觉得此人十分有趣,明明相貌丑陋,偏偏这么厚颜无耻地死缠烂打,可是看到他伤心气苦,他竟然难得地没有出言讥讽,连自己也不禁有些疑惑。 听到闻人昊说话,罗夜暝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外人面前失态,看着两人上了马车,扬起一股烟尘,辚辚地往杭州驶去。 众人看了看罗夜暝的脸色,却发现他并没有妒火中烧的样子,脸上反而尽是思索和迷茫,似乎还在想着许致青话里的意思。 其中有一个名叫来喜的道:「少帮主,要不要拦?」另一个叫阿进的嘴快,说道:「拦?除了少帮主,谁有本事拦?」来喜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就是在问少帮主去不去拦人,眼看着人就去杭州了,再追就来不及了。」 罗夜暝豪气地摆了摆手:「罢了!人家既然无情,我也不能探了脸去给他打。都散了,去做自己的事!」 众人都纷纷称赞少帮主心胸豁达,不和小人计较。心下都是抹了一把冷汗。少帮主的武功他们是拍马也追不上的,听少帮主说,这闻人昊武功极高,想必少帮主也斗不过,那他们跟着上去岂不是送死嘛?当下更是变本加厉地溜须拍马。 罗夜暝开始时是顾着面子,到后来也有些飘飘然了。 他没见到许致青以前,以为许致青不相信他是罗夜暝本人,这次还把玉笛别在腰间,可以亲自吹奏一番来证明自己的身分,现在既然许致青已经放了话,可见即使许致青真的相信他是「罗夜暝」也没有用,这管翠玉笛自然变得十分多余。万幸玉笛的颜色和衣服一样,想必刚才许致青也瞧不出来,没有因此多挖苦他,他也算保住了几分颜面。 罗夜暝大气地一挥手,断绝了自己还想再见许致青一面的后路,很快就悔得肠子都青了。 回到家中时,仍然坐卧不安,不能忘怀许致青的软玉温香和体贴入微,想到人如其名,那么至情至性的许致青竟然和一个来历不明的闻人昊在一起,随时都有可能被那闻人昊欺骗,他便心如刀割,万分难受。 第3章 罗夜暝沿着官道,展开轻功,狂奔了二十里路,才在天色擦黑前找到了许致青和闻人昊停在客栈外面的马车。 他潜入客栈,隔着窗子把每间房都看过了,才在东厢的一间上房看到这两人坐在桌前品茶。 炉火上的茶水雾气蒸腾,泛着清香,罗夜暝就是蹲在窗外都能闻到。他这才发现自己整整一天一夜的茶饭不思,滴水未进,早就饿过了头,此时似乎闻到了饭食的香气,更是饥肠辘辘,只能运着真气强自压下。 两人似乎在品鉴一幅画,却听得那闻人昊忽然笑道:「致青不必那么客气,叫我闻人兄岂不是疏远了么?致青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昊哥哥』罢。」 他名字不知是真是假,起得倒是真占便宜,平白让人叫他「好哥哥」。罗夜暝暗自唾弃闻人昊的人品太差,却听得许致青似乎有几分羞涩之意,犹豫了许久才道:「闻人兄说笑了。在下身为金陵子弟,祖上官声不显,如今在下不过多读得两年书,略谙琴艺,却是不如闻人兄见闻广阔,家世尊贵,如何能与闻人兄以兄弟相称?」 闻人昊淡淡一笑道:「你是今天听了姓罗的话,所以怀疑我的来历是不是?我的身分虽然不能说,但既然是你问,说说也无妨。我家其实是前朝皇族,后来漂泊海外,最近几年战乱平定,才回到中原。」他叹息道,「江山落入他人之手,实是不值一提。何况若是被朝廷知道,大概我们就不得不再次远离中原了。」 许致青大惊道:「原来闻人兄是皇室中人,这可大大失敬了。」 「这件事还请致青不要再在别人面前提及的好,昊哥哥的身家性命,交到你手上啦!」闻人昊哈哈大笑。 他话里对许致青的喜欢溢于言表,另有一番慨然的气度,让许致青十分心折,对他自称「昊哥哥」也没再反驳。 两人说话越来越融洽,罗夜暝已有些听不下去,但要他就这么离去又很不甘心。对闻人昊是越来越厌恶,只是前朝皇族而已,再怎么显赫也要追溯到一、两百年前了,又得意个什么劲? 人长得好就是占便宜,闻人昊和许致青才认识了几天就博得了许致青的好感,他和许致青书信往来两年,许致青对他赞不绝口,但见到他真容时,却是不免一声惊叫,立刻绝交了。 他心中对闻人昊只有嫉妒恼恨,虽然有些相信闻人昊是前朝皇族,但却没想过要去告到官府,让闻人昊吃个闷亏。只因他行事想来直来直往,也从未用过这般小人行径。 罗夜暝在楼下徘徊许久,终究不愿离去,当下在客栈的帐房处扯了一张纸,随手写了「十日之后,必当卷土重来。请君静候之。」包了一颗石头,便往闻人昊说话声音处砸去,身形一闪,已隐入夜幕当中。 他运起内功,耳力自然极为敏锐,听到闻人昊将那石头抄在手里,接着就听到许致青一声惊呼,道:「怎么回事?是有贼人么?」 闻人昊笑道:「不必惊慌,是只小老鼠罢了,我去把他捉来给你玩。」脚步一动,已跃出了门外。 罗夜暝自视武功极高,不怕闻人昊追来,但他心里打定了主意,不与闻人昊正面相对,掷出石头后,便逸于百丈之外,就是闻人昊用足了轻功也追寻不着了。何况闻人昊担心许致青安危,自然不可能离开太远,免得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闻人昊站在客栈外,看着罗夜暝消失的方向,手里握着纸团,嘴角若有若无地带着笑意。竟然有人敢对他下战书,倒真是有趣得很。 许致青已然缓步下楼,走到他身旁,发现他凝视着手中纸团的字迹,脸色有些莫名,不由轻轻咳嗽一声:「闻人兄,那人到底是谁?」 「没什么,一介宵小罢了,倒是累得你担惊受怕。」闻人昊微笑回道,却是不着痕迹地将手中的纸条折起,纳入袖中。 * * * 罗夜暝离开客栈后,便打点了行装,连夜骑马飞奔,离开江南这个伤心地,回了青竹帮总舵。 他回到总舵,见到父亲罗老帮主后的第一句话就是:「爹,我要自废武功。」 罗帮主也才三十多岁,但因面色幽青,看不出年纪。早就习惯这个来去不定的儿子,他也不意外忽然见到罗夜暝,使劲掏了掏耳朵,才道:「儿子,我是不是年老耳背,没听错吧?你说你要做啥子?」 罗夜暝很不高兴地道:「爹,你身体健朗得很,三妹妹去年才出生呢!」罗夜暝兄弟三个,他生为长子,下面一个十五岁的弟弟和一个一岁的妹妹。 「有你这么和你老子说话的吗?你三妹妹能顺产,那都是你娘的功劳。」罗老帮主咳嗽了几声,使了个眼色,示意罗夜暝的娘也在附近。 果然他娘掀了帘子进来,狠狠瞪了罗老帮主一眼,才爱怜地摸了摸罗夜暝的脑袋,将他乌黑的发丝揉乱:「怎么了?忽然跑回来说要自废武功,不是练得好好的么?以前劝你不练,你们爷俩还不肯,个个和我倔,这回吃到苦头了?」罗夫人年轻时称得上倾国倾城,却是毁在了罗帮主手上,这十九年来罗帮主对她百般宠爱,仍然不能平息她的愠怒。 罗夜暝唤了一声「娘」,便扑到母亲怀里:「人家嫌我丑,这武功我想废掉了。」 罗帮主竖起一双绿眉,大怒道:「是谁?哪个小妞敢嫌我儿子丑?我儿子长得这么俊美,面如……那个青玉,目如……那个碧珠,还是练武奇才,二十岁没到,青竹功就练到第八层了,谁有这本事?」 「得了吧,你这老蛇怪!」罗夫人骂道,「你让暝儿练也就罢了,干啥让曜儿也练?现在曜儿才十五岁,也到第四层了!我苦命的孩儿,以后没一个像人的……」她嘤嘤哭了一阵,才道,「好在香儿是女儿,不用练这劳么子的青竹功。」 「青竹功是我们家祖传的功法,虽说传子不传女,但香儿是我的孩儿,我会一视同仁的,她要是想练,我也不会拒绝。」 「罗云州!你给我住嘴!」罗夫人大怒,卷起袖子就要和罗帮主来一场厮杀。 罗夜暝这次回家也只是告知父母一声自己要散功的事,至于他们态度如何,并不会左右他的决定。当下他道:「娘,弟弟在家么?我去看看他。」没等两人回答,就溜出门去。 罗星曜的住处他并不陌生,兄弟俩自幼感情就很好,敲过了门便进去了。 罗星曜如今只有十五岁,面庞还未脱稚气,但却已十分青年老成,听到哥哥的决定,他沉吟片刻,才道:「哥哥在武学之道上极有天赋,就是废掉了青竹功,以后再找别的功法也无妨。只是哥哥毕竟练到了第八层,青竹帮创帮两百多年,也只有叔公一个人到了第七层,就这么废掉,不觉得可惜么?而且爹爹对哥哥冀望甚深,他还希望你光大青竹帮,和独尊堡、天吴教、五毒教并称为四大邪派。」 罗夜暝叹了一口气:「那只是爹爹的胡思乱想而已。人家三大邪派不知花了多少代聪慧人物的心血,才有今日的地位,我一个人,武功再高也没用,爹爹练了这么多年也才第五层,大概就只能指望你了。」 罗星曜想了一下,才说:「我虽然现在到第四层,但很多人一到第五层就停下来,终生不能前进一步。青竹功在本帮也算不上秘密,但能上第六层还硕果仅存的,只有哥哥一人,叔公也早就走火入魔去世了。我觉得青竹功法除了开始练得辛苦,中掌的人很难解毒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好,变得丑陋也只是小事。哥哥今日为什么说这些丧气话?男子汉大丈夫,容貌就有这么重要么?」 他虽年幼,但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让罗夜暝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肩膀:「欸,这种事情,你长大了就知道了。既然你不反感这青竹功法,有个办法倒是可以试试。」 「怎么?」 「我把我的功力传给你,你存在丹田内,日后慢慢吸收了。这样我这十几年心血也不算白费,而且你冲破玄关,日后成就不可限量,或许能达到第九层第十层,爹爹也不会失望了。」 罗星曜吃惊地看着他:「传功?青竹功上没说可以传功啊?」 罗夜暝笑了笑道:「这当然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法子。怎么样,试试吧?」 罗星曜摇了摇头道:「哥哥苦练十几年的功夫何等深厚,我年纪太小,奇经八脉还没通,丹田也太小,怕是承受不来,只会浪费了。不如哥哥想想别的法子?」 罗夜暝劝了弟弟好一会儿,弟弟仍然不肯答应,反而说他练武虽然容易但也不可辜负天意,浪费了十几年的底子。若是有机会成为天下武功第一,岂不是为邪派扬眉吐气,大长颜面的美事? 第4章 罗夜暝想到武功第一,不由悠然神往,虽然他对名气什么的不在乎,但这能证明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殊途同归,邪功也可达到顶峰。他想了想说道:「若是不传功,或许还有个法子,只是太伤身了,而且未必可行……」 「什么法子?」 「内力和气血相通,而滴血十精,所以若是泄阳几次,或许能令我暂时恢复原貌。」 「泄阳?」罗星曜睁大了眼睛看着哥哥,像是被他说出的话惊呆了。 「就是下面泄了身……你长大了就知道了。」两人的年纪虽然只相差不大,十五岁的罗星曜若是生在平常人家,成亲了也不稀罕,但罗星曜可爱的面容总让罗夜暝觉得他还是当年的奶娃娃,对他说起人伦之事时不免有些尴尬。 殊不知罗星曜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哥哥是和别人做过了吗?要不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罗星曜有些扭捏,没注意罗夜暝目光闪烁:「有是有过啦,不过很是匆忙,也……也没觉得有什么滋味。做完后我是觉得体内青竹蛇毒一些,但也没少了多少。」 「那哥哥是觉得那女子不好么?」 「不是……只是他好像很痛。唉,总归是我不够体贴,对不起他,他就是讨厌我也怪他不得。我先回去闭关啦,等到晚上大约便成了。我若不叫你,你千万不可进来。」罗夜暝随口交代几句,便匆匆往自己房中走去。 罗星曜拉住哥哥的袖子:「哥哥,要不要星曜帮忙?」 兄弟俩无话不说,若是在平常罗夜暝说不定就点头了,但兄弟俩互相帮忙还好些,让弟弟不停地套弄自己私处,总觉得是猥亵了弟弟,而且自己是有意中人的,总不能再这种事上和兄弟互相帮助。 「不用,又不是什么大事。」罗夜暝干咳一声,赶紧出了门,钻进自己的屋子。 修习武功的人都以元阳之身最为精纯,只因功力初生时很是微弱,难以冲开奇经八脉,但在功力大成之后,却能收发由心,而且元阳充盈,甚至精满自溢,所以不必吝惜那一些精血。 不过罗夜暝练的武功走阴冷一路,又不涉及采补,对情欲并不看重,甚至很少自渎,如今却要他对着性器连番套弄,却让他很是为难。 坐在床上良久,才解了腰带,探手入自己的下体,套弄一阵。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故意泄身,自然很是容易,很快到了高潮,慌慌忙忙地找了巾帕覆在上面,渐觉巾帕变得湿润。 开始两三次时很是痛快,但到后来便渐渐有些难了,流出来的液体也变成浅绿,浑然不如开始那般污浊。 脑海中回想着许致青的模样,却浑然不似自己当初梦中所想的激动兴奋,反而尽是凄酸难过,那深绿色的性器也变得更是垂软,隐藏在墨绿的深草丛中,像是一只快要被毒死了的大菜青虫。 他发色乌黑,盖住了深碧色,但私处毛发色泽却是稍浅,浅绿色的性器十分可爱,只是他心中厌恶自己,自然觉得很是丑陋。 好不容易泄了十几次,地上尽是碧绿汁液,便胡乱用抹布擦掉。到后来时,汁液淡得几乎变成透明,连一点绿色也看不到了,他便知已做到极致。想站起身去看自己镜中模样时,却觉腰膝酸软,直不起身来。 人说纵欲过度时便会力竭而死,看来果不其然。然而浑身无力,便如散功一般,却是让他没有料到的。 默默运了一遍真气,身上内力还在,却是全不听自己使唤,心中暗自后怕,若是刚才毫无节制地做下去,也不知自己还有没有气。 他扶着床边的茶几向镜台走了几步,依稀看到铜镜中的男子虽然不再肤色碧绿,但仍然是淡绿色,便知功效还不能立时发挥,心中不由得失望。 然而此时已万分疲惫,无力再去等待,只能胡乱穿了衣裳,用鞋尖点着抹布将地上的汁液擦干净了。这抹布上是带着毒的,自然不能随意丢弃,只能让人帮忙。可见他过于急切,确实有些思虑不周了。 他和衣倒在床上,想着醒来若是有些气力便自行收拾,谁知这一睡就人事不省。 * * * 罗星曜发现兄长一直没出门,便在门外等待。兄长这么着急要恢复容貌,让他很是不安,而这种事自然不能禀告父母的,否则定会惹得兄长不开心。 在罗家最有地位的无疑是罗夫人,其次便是罗三姑娘,再次到罗星曜,罗帮主却是半点地位也没有的。罗星曜向来最崇敬的却是自己武功高强的哥哥。因为罗夜暝叮嘱,罗星曜不敢贸然闯入,等到了深夜,仍然没看到罗夜暝出来,敲了门也不应,罗星曜不由暗自害怕,一掌击断门闩,走了进去。 房中没掌灯,依稀看到罗夜暝倒在床上,地上倒是满地狼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气。 罗星曜大惊失色,慌忙扶起他,叫道:「哥哥,哥哥!你怎么了?」 他听到弟弟的声音,睁开眼睛,迷蒙地看了罗星曜半晌,却道:「你怎么进来了?」 「哥哥身上无恙么?要不要看大夫?」 「无事,镜子在哪?我要看看!」 罗星曜听到他说话无碍,便知他没有危险,但对哥哥的急切很不以为然,只是他向来听话,于是点了火折子,将油灯点燃了,这才扶着哥哥起身,同时也忍不住打量了哥哥几眼。 他发现哥哥眼角处那两抹青色消失不见,嘴唇苍白,满脸病容,但依稀可看得出他的青年俊朗了。 罗星曜扶着罗夜暝到铜镜前,罗夜暝打量了镜中的自己,又看了看罗星曜,有些不满意地道:「脸色不太好……如果废了武功,说不定还好些。」 罗星曜看他下得如此苦功,也不由有些敬佩,但好在他还有几分理智,不像罗夜暝这么疯狂,于是劝说道:「哥哥,散功很麻烦的,你若是没了武功,在江湖上行走不便,若是你以前的仇家寻上门来,却又怎么办?」 「实在不成只好捏造一个假身分罢了。」罗夜暝很是不在意,「反正我现在和原来的样子差得远。不和你多说啦,我马上就要回江南去了,你帮我找辆马车便是了。」 罗星曜忍不住道:「到底是谁家的姑娘,竟然让哥哥如此神魂颠倒?」 想到许致青时,罗夜暝满心都是甜滋滋的,笑道:「等哪天你见到他时,自然就知道了。」 看到罗星曜一脸不苟同的样子,罗夜暝也不想多说,忙了半天了,爹妈那边吵架还没吵完,也不知是不是娘又用指甲抓伤了爹爹的脸。 他下体被套弄的地方隐隐疼痛不已,小腹处也很是难受,就连丹田也被影响到了。也不知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但想到许致青时,便又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他在罗星曜处睡了几个时辰,才摇摇晃晃地出了门。 这种方法毕竟不是能常用的,而且元气恢复后,过个十天半个月不免再次恢复本色,早知如此,还不如在见到许致青之前再自渎了,却是白费了这许多精元,还让自己亏了身子。 终究是自己太冲动,为了许致青,什么也顾不得了。回去后必然要衡量再三,确定和他见面之前再自渎的为是。 此时他已没有纵马狂奔彻夜不眠不休的能耐,只能到马厩偷偷牵了匹马,套了马车,他怕自己在路上太累,于是找了两个相熟的帮中兄弟赶车,送他去江南一趟。 他容貌变得太多,若不是他拖了罗星曜来为他作证,说是因为自己练功不慎走岔了真气,那两个人一时还不能认出他来。 一路上,罗夜暝不停催促着那两个半夜被从被窝里挖出来赶车的可怜帮众快些,其中一个忍不住道:「少帮主,我们是能承受得住颠簸,但少帮主你现在脸色都青了,大概不适应走这么快的路。」 「瞎扯!」他怒道,「我原来脸色不是更青吗?」 「你那时不像人嘛!」另一个人更加心直口快,「现在看起来像人了,但是像病人。」 罗夜暝气得狠踹了他一脚。但他此时他失去了内功,虽然之前练过一些外家拳脚功夫,所能用的只不过一两成而已,踹在那帮众身上也不痛。 他向来对帮里的兄弟不错,别人也不会以为他会当真动手,笑嘻嘻地由他踹了。 * * * 他到江南时也不过才花了四五天,容颜又泛了一点青色,于是再次用手将汁液挤出,自然更是奄奄一息,毫无力气。 以后若是和许致青时常相处,免不了要经常这么干了,必须早点适应这种身上软趴趴的状况才行。 罗夜暝照例在常去的酒楼里给许致青留了一封信,约他三天的后到寒山寺下的小树林边的凉亭赏月。在心中只说想见许致青最后一面,说几句话就好,从此以后再也不会麻烦他了。 既然是孤注一掷,他自然对这次幽会十分慎重,让人置了一桌酒席,摆在小树林里,还放了各色瓜果点心。 此时离中秋还远,但晚上乘凉还可消暑。河边流水潺潺,远处送来不知哪里的荷叶清香,亦有一番难言的美妙感受。 第5章 罗夜暝坐在凉亭里,等到了半夜,许致青还没有来,他便疑心是自己写过了时间,会不会无意中没写上酉时三刻。但六月的十五就只有这一天,适合赏月的时间就只有这两三个时辰,眼看这时间就快过去了,许致青仍然没来。 「罗兄!」 听到有人叫他,他一时激动,连忙转过身,才发觉这声音并不是熟悉的许致青,却是另一个人。定睛一看,却见一个男子自远处徐徐而来。 他穿了一袭白裳,越发显得长身玉立,风姿卓越,正是那个潇洒俊美的闻人昊。 看到罗夜暝时,他像是吃了一惊,收拢了手里的折扇,抱拳行了一礼,道:「不知兄台在此,在下唐突了。敢问兄台高姓大名?不知下了帖子约人的罗夜暝怎么没来?」 罗夜暝微微一怔,便知他相貌变得太多,此时又是黑夜,他脸上的青气也看不大出来,因此连闻人昊都看不出了。口中却是问道:「致青呢?致青为什么没来?」 原来许致青看到罗夜暝的信,就不屑地把信扔到了一旁,却被闻人昊瞧见了。 他对罗夜暝有说不出的好奇。 照理说练青竹功的人,必定练得不甚深厚。只因青竹功有奇毒,即使后期不用青竹蛇为引,自身仍然会源源不断地产生毒性,便如蛇毒一般,到最后连自身也抵抗不住。可说大部分练功的人都不是死于走火入魔,而是中毒。天下万物相生相克,这种毒性或可做药用,或可做奇毒。这人青竹功练到如此高绝的境界,功效自然更胜一筹,便如三、五年的山参自然不能和几十年的老参相比。 许致青却对罗夜暝毫无兴趣,说什么也不肯来,他实在是忍不住,于是背着许致青,自己偷偷跑一趟,却没想到遇到这个人,当真是意外之喜了。 闻人昊哈哈一笑道:「约人的和被邀约的都没有来,却是我们两个人到了,这也算是缘分。若是早知兄台在此,我定会早些到了,免得兄台在此孤单寂寞。」 罗夜暝也隐隐猜得出许致青对他十分厌恶,连这「最后一次」也不愿见了,不由有些沮丧,又被这闻人昊纠缠,很是不快,便道:「闻人兄自便,在下要先行告辞。」 闻人昊微笑道:「原来罗夜暝在阁下面前也曾提起在下,那再好也不过,如此我们也可以亲近亲近。只是罗夜暝此人说话有些不尽不实,他若是在你面前说我不好,你可千万不要信他。」闻人昊看到这男子坐在石凳上,俊目修眉,脸庞端正,只可惜嘴唇苍白,但也令人移不开目光。 许致青虽然相貌韶秀,又极有才华,他也不觉得稀奇,无聊时说说话,打发时光罢了,如今遇到这个更胜许致青许多的男子,却令他忍不住侧目,他身上似乎带着一种宁静的气息,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可是这里很是偏僻,这个人在此时出现在此地,定是与罗夜暝相识的。可惜他对自己竟有恶意。 罗夜暝起身就要走,却被闻人昊拦住去路,笑吟吟地道:「如今有月有酒,如此良宵,兄台怎么就先离开了?难道是在下面目可憎,让兄台不悦?」 罗夜暝没好气地道:「我还有要事要先走了,你拦着我作甚?」 闻人昊道:「在下看到兄台要走,一时情急,还请兄台不要见怪,兄台气度高许,仿佛神仙中人,让在下忍不住想结交一番,不知兄台去往何处,也许和在下顺路,我们也可同行。」 罗夜暝几时见过这种纠缠手段,心下烦不胜烦,只恨不得将他扔到河里,再也不见。可是闻人昊神情真挚,又俊美非凡,若是旁人定然会喜欢他了,也难怪许致青会上当。当下顿住脚步,怒道:「姓闻人的,你这么朝三暮四,哪里对得起致青?致青真该看看你这般模样!」 闻人昊还想再说什么,却见他拂袖而去,心下不免着急。他向来温文和煦,别人看到他便能感到三分暖意,却没有对他这样疾言厉色的。他看到罗夜暝要走,慌忙便拉住他的袖子。 「你要作甚?」 闻人昊似乎根本看不到他脸上的愠怒,看到他背上背着琴囊,微笑道:「原来公子雅擅琴艺吗?」 罗夜暝却是连他搭讪也不想理,气道:「我不会弹!」 「那你背着琴,是拿来养蘑菇么?饿的时候便能摘一些下来果腹?」 「你家的琴才是用来养蘑菇呢!」 闻人昊看到他苍白的容颜上因为气恼而多了几分血色,不由微笑起来:「我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顺便也做些补气强身的丹丸。我看公子似乎有些气虚体弱,不知我说得对是不对。」 罗夜暝神色登时有些尴尬,却是气道:「原来你家是卖大力丸的。」 「的确是些小本生意,赚点零花钱打发家里的药师罢了。」闻人昊不气不恼,极有风度地一笑,「我出来匆忙,只带了一瓶凝神丹,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凝神丹在江湖上极为出名,却也十分昂贵,据传一粒便能让人返本归元,起死回生,也亏得闻人昊豪奢,竟然连这等药物也带在身上。 罗夜暝原本想说「谁会要情敌的东西」,但心知此时必不可泄露身分,只得忍气吞声地道:「多谢闻人兄好意,在下多歇息几天就好了。」 闻人昊看他语气和缓,还以为是自己的攻势起了效,原先的小心翼翼登时放下,哈哈一笑:「公子何必这般客气,区区小物,何足挂齿。」 罗夜暝看他硬要塞给自己凝神丹,也只好顺手接了:「在下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闻人昊提醒他道:「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拿了人家东西的确没道理连名字也不说的,罗夜暝便随口道:「敝姓叶,叶闲庭。」 「叶」是罗夫人娘家姓氏,闲庭却是出自「兰生不当户,别是闲庭草」那句诗,他曾自比幽兰,却被闻人昊嘲笑,事后自己也觉得十分羞愧。 如今自己和兰花唯一的相似,大概也只有颜色了。或许每个人对自己的评价都有些高估,而真实的自己实际上和闲庭野草也没什么区别。 「叶闲庭?」闻人昊默念了一遍,微笑道,「『闲庭不扰,退食自公,远览形势,虔心净域。』果然是好名字。」 罗夜暝心中暗骂他多念了几本书就要到处显摆,说不定只是正好被他撞上了,却只是欠了欠身:「在下告辞。」 闻人昊看到他急着要走,便道:「叶公子,不知何时再见?」 「山高水远,来日必有相见之期。」 罗夜暝拱手一礼,转身便行。他怕说得越多,露出的破绽越多,闻人昊这人深不可测,实是让人防不慎防。 谁知这一次闻人昊并没有拦住他,话语显露出几分惆怅:「如此……也只好后会有期了。」 罗夜暝瞥了他一眼,却见他目光灼热地看着自己,像是恨不得要在自己身上留下印记,不由心中怦然直跳,疾步离开。 走了百余丈远,仍然没看到闻人昊追来,他不由松了口气。 这一次好险,竟然和闻人昊陌路相逢,若是刚才露出行迹,闻人昊拔剑砍了自己脑袋就地埋了,那就死得太冤了。 闻人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噙着一丝微笑。 这个人虽然开始对他很是厌恶,但毕竟还是收下了他的礼物,可见他并不是难以攻破的。天底下人人都有弱点,不管是谁,都不例外。 只可惜这个人长得如此令他心动,几乎比许致青更要符合他的喜好,却终究是个普通人,在收了礼物后对自己的态度都软和了几分。 心中说不出是惘然还是可惜,竟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有些事是要讲缘分的,此人既然算不上极品,自然也不必自己苦心孤诣地追寻,一切随缘罢了。 许致青虽然不如他好看,却能恰到好处地把握彼此之间的距离,实在是一个有趣的玩物。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一个奇怪的追求者。 正所谓只要有人抢,母猪变貂蝉。更何况许致青比母猪强多了。 不管怎样,要先将那姓罗的击败再说。姓罗的小子名字不讨喜,人也长得丑陋,可是武功却挺高,委实麻烦得很。不过他还能做药,自然不能直接杀了,下回见着他时,便将他骗到个没人的地方打昏了带走,免得碍事。 * * * 第6章 罗夜暝回了城后给客栈的人付了酒帐,让人去将那一桌没人吃的酒菜收拾好,想了想,将药瓶交给一个看起来忠厚老实的店小二,若是看到闻人昊还没离开,就将药瓶代为交还。 闻人昊今天晚上对他很是客气,甚至还慷慨解囊,让他对闻人昊的观感也变了许多。 能够不求回报地帮助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即使是看在他容貌的分上,也很是十分难得。可见这个人还没坏到骨子里,许致青若是当真跟了他,也不算委屈。 只是自己是绝对不会用闻人昊的东西的,因为这关系到男子汉的尊严。 等待了大半个晚上,他很是困倦,又怕身分泄露,于是换了另一个客栈休息。谁知身上没力气,睡的时间也变得长了许多,一觉醒来已到中午,而脸上又恢复了几分碧绿。 他让人递了拜帖到许宅,许致青却总是不肯见他。眼看肤色渐渐恢复,他也变得很是沮丧。 用叶闲庭的身分在闻人昊面前很是吃武功的亏,为今之计,只有先用罗夜暝的身分跟踪,找到了机会再……如此那般一番,再悄悄和许致青相见。 他打定了主意,等待自己的武功恢复了七、八分后,便远远跟踪许致青二人,发现闻人昊虽然住在许宅,但两人是以好友的身分相处,闻人昊虽然总是微笑的样子,但看着许致青的目光像是有一分潜藏不住的不耐。 此时正是池塘的荷花刚刚枯萎的时候,许致青铺开了画纸,用琉璃镇纸压住,亲密地和闻人昊说话。罗夜暝将自己隐藏在附近的一棵树上,就近偷窥两人。 「昊兄,你看这荷叶凋零,令人想起光阴流逝,容颜不再,真是让人叹息。」 闻人昊微笑道:「我能和致青能于此时相聚,便胜却人间无数,致青最好最美的容颜也永远存在我心中,令我永远不忘。」 肉麻!恶心!下作!罗夜暝恨恨地想,这么恶心的话他是怎么说出来的?自己和许致青书信往来,只借物抒怀,伤春悲秋而已,哪有像闻人昊这么无耻的? 他心绪不平,站立的树枝因他心绪不稳,轻轻地晃了晃,枝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闻人昊嘴角带着微笑,将许致青轻轻拥抱在怀中,示威一般往他藏身的大树看了一眼。 原来他早就发现他了! 罗夜暝再也按捺不住,双足轻轻一点,如一片柳叶从树上飘落。 他身形飘逸,轻功很是好看,但看在两人眼里,却都像是没看到一般。闻人昊仍然是面上带笑,但笑意一直是冷冷的,并不真心,而许致青讶然之后,便是十二分的不耐烦。 「罗公子,你又来作甚?」 罗夜暝看到他绝情的俊美面容,微微一怔,这才说道:「致青,我是特意来告诉你,闻人昊并不是真喜欢你的,他看你的表情都不对。」 「那他看我应该是甚么表情?」许致青淡淡地道,擡头看了闻人昊,目光柔情百转,闻人昊微微一笑,拉过了他的手。 罗夜暝看他两人你情我侬,几乎快要吐出血来,只想把他两人扯开,再啪啪地两巴掌上去。 他才上前一步,许致青就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罗兄,我和闻人兄是什么交情,和你无关,请你立刻离开这里。不然我要告到官府去,说你强闯民宅。」 「致青,闻人昊对你并非真心实意,只怕他是别有用心……」 「姓罗的,你不要再喋喋不休的行不行?」许致青低声道,「你自己长那么难看,却还来骗我的身骗我的心,我当你是一生的知己,你却……如果不是那天我醒得早,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说起居心叵测,谁又及得上你?」 罗夜暝看到他面色苍白如纸,似乎并不想在闻人昊面前提起他们床笫之欢,引起闻人昊的嫉妒,忙道:「致青,你若是不喜欢我的长相,我可以变的……」 「变?你多早之前就说过自己会变的?现在变了吗?」许致青冷冷地道,「你要是能变,现在就变给我看!」 许致青这话纯粹是挖苦,但罗夜暝却听不出,还当是许致青说的是真心话,很是尴尬地看了闻人昊一眼。 许家的大宅到处都没有人,想来他们想在这里独处作画,于是把下人屏退了,但闻人昊一个人就胜过许家所有人同时围观,让他十分迟疑。 「你说不出话了吧?」许致青冷笑,「我多看你一眼就多恶心一分,我就拜托你一件事,你能不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许致青在开始时虽然怒斥于他,却一直是彬彬有礼的,即使神色间有失望痛恨,但却没口出恶言,想来这次是真的恨上了他,竟然说出再也不相见的话。 罗夜暝心里空落落的,先前隐隐的心痛似乎已脱离自己的身体而去,眼中看到的只有许致青的憎恨和闻人昊的嘲弄笑意。 若说许致青厌恶他只是因为他的欺骗,可是说到如此绝情的地步,显然是打算老死不相往来。 原来一个人的长相真的这么重要么?重要到许致青对他恶言相向? 他想开口问问许致青,但闻人昊的表情却让他无法在许致青面前示弱,只急急忙忙说一句:「致青,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有意骗你的!」 「不是有意的你都能这么骗我了,你要是有意骗我,我只怕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吧?」 「我……」 「你要我说几次你才走?我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罗夜暝被他骂得几乎擡不起头,他从未觉得长得难看是奇耻大辱,却在今天恨不得有个洞钻进去。 不愿面对闻人昊嘲讽的目光,他急匆匆地抛下一句:「你好好保重,我先走了。」便即飞奔而去。 闻人昊和许致青只见一道绿光掠到围墙,倏然地跃过围墙那边去了。 闻人昊看他两人起争执,只当是看了一场好戏,到罗夜暝黯然离去时却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如果能看到他哭就好了,却不知他的眼泪是不是也是绿色的? 若他当真流了绿色的眼泪,多半不会让人感觉到他的伤心,反而会感到好笑吧。 他饶有兴味地想着,却没注意到许致青和他说话,许致青连问了他几句他都没回过神。 许致青不由得有些奇怪:「昊兄,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是不是嫌弃我身体污秽?」 许致青泫然欲泣。他生得本来就十分秀美,更带着十二万分的文秀柔弱,几乎能让所有有责任心的男人都会产生保护欲。 * * * 阿进发现罗夜暝心不在焉,三五不时地就要看看镜子,忍不住问:「少爷前些天不是变回去了么?比小时候还要俊秀,怎么不让那个许公子开开眼?」 「要变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罗夜暝想到自己连弄了十几次,几乎弄到精尽人亡还没将毒性散发出去,不由得脸色变得更青,转了话题问道:「许家现在没什么消息么?」 「富贵昨天晚上和咱们帮的赵大一起出去喝酒,说是闻人昊那个家伙会和许公子让他准备些酒水蔬果,要到城外小树林后的十里亭饮酒。」 「你怎么不早说?」 阿进愁眉苦脸地道:「少爷不是说和许公子完了么?怎么还要他的消息?」 罗夜暝想了想道:「随随便便就放弃了毕竟有些不好,毕竟他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人了。如果放弃他,可能我这一辈子再也找不到喜欢的人。」 阿进终于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少爷才十七、八岁,半辈子还远,说什么一辈子?你若是真正喜欢一个人时不会是这样的。」 罗夜暝奇道:「那会是怎样?」 「我也说不好。」阿进想了想,终究是摇了摇头。 他几乎是看着罗夜暝长大的,是罗家的老家仆了,和罗夜暝又很谈得来,自然有什么说什么。 罗夜暝皱眉想了一会儿,想到许致青和闻人昊并肩而立时,便又感到说不出的难过。 那两人几乎如同天造地设一般,闻人昊俊美邪魅,许致青秀丽照人,几乎一看就让人顿生敬仰之心。 「少爷在想什么?」 「我在想,即使我恢复容貌,大概也不如闻人昊长得好看。致青也不会看上我的。」 「少爷不必自暴自弃,那姓闻人的长得邪里邪气,一看就来路不正,有什么好?」 罗夜暝看着阿进,眉头皱了起来:「我脸上青幽幽的,比他更邪气吧?」 「哪有?」阿进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连忙移开了目光,违心地道:「少爷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长得很是英俊,是他们不懂欣赏罢了。」 罗夜暝看着他的表情,心里默默滴血:「我知道了,多谢阿进哥安慰。我要睡觉了。」 阿进安慰他几句,这才退出门去。 第7章 罗夜暝明白自己未必能等到时机和许致青独处,最多只能一直跟随着,慰藉相思之情罢了。 城外的小树林是他原先就相中的地方,还等待了大半个晚上,可惜最终还是没等到许致青的到来,反而碰到了闻人昊。 想起那天晚上闻人昊的搭讪,他便更觉得闻人昊对许致青不怀好意。 只可惜自己是个直肠子,和闻人昊多呆一分钟就会忍不住戳穿闻人昊的假面具,否则的话,用「叶闲庭」的身分钓上闻人昊,再让许致青看个清清楚楚,也省了这么一遍遍地解释。 可惜成为叶闲庭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上次撸得头昏眼花,早就忘了自己到底泄了多少次阳,也许这次身体还没完全复原,还没恢复容貌就精尽人亡了。 远远看到亭子里的闻人昊和许致青谈笑甚欢,许致青从未在自己面前展现出来的眉飞色舞,罗夜暝叹了一口气。 朝阳下的闻人昊显得更是斯文俊美,举止潇洒。或许自己当真是出于嫉妒,才会认为他居心不良吧? 他藏身于树后,远远看着举杯共饮的两人。 许是饮酒的缘故,许致青的脸上有些红晕,更增了几分美感,而闻人昊似乎也有了些醉醺醺的酒意。 就在罗夜暝准备离去时,竟然有一个许家的家人匆匆进了亭子,对两人说了些什么,闻人昊神情凝重,随着家丁离开了亭子。 罗夜暝还以为那个仆从是发现了自己在跟踪,正在担惊受怕时,却发现闻人昊离开的并不是自己这个方向,想必是另有要事,登时心下大喜。 此时无疑是自己下手的最好时机。 呸呸,什么下手,把自己的正义之举说成是鸡鸣狗盗一般,应该是现身才对。 在光天化日之下委实不宜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可是为了正事却也顾不得了。何况这里本来就是一片荒林,又不是放灯节,平时没什么人来。 罗夜暝暗自说服自己,闭着眼睛解了腰带,将手探入下体揉捏起来。 上次自渎得太多,导致下体一直隐隐作痛,让他再也没敢乱碰自己的身体,洗澡的时候也只是胡乱擦洗一下,如今再次抚摸到自己垂软的性器,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他在心中默默祷祝自己快些硬起来,偏偏越是想硬就越是办不到,直揉捏得自己的肉茎都起了红痕。 该死的闻人昊真是个混蛋,如果有人能把他欺负一顿就好了,光是看到他哭都能让自己高兴得连吃三碗饭。罗夜暝套弄了好一会儿,才哆嗦着将青浊的液体泄了一手。出门时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好的机会见面,于是并没有带手帕,此时脑海中一片空白,很是恍惚了一阵,才将下裳撕了一块下来,用来擦手。 只弄了一两次,便觉得有些疲累,但远远看到许致青还坐在亭子里,便知道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多想。 他闭上眼睛正要伸手去套弄自己垂软虚弱的性器,却觉得下体一凉,青碧色的那根似乎抢先一步,被人抓住。 他心里一凉,睁开了眼,却发现一个人已近在眼前,他吐出的气息都几乎喷到了对方的面颊上。 这个人俊美邪气,仿佛王孙公子般穿得很是奢华,但脸上总带着三分玩世不恭,却不是闻人昊是谁? 罗夜暝吃惊地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你在玩什么?看起来好有趣。」闻人昊冷冷地道,完全不像感兴趣的样子。 「你一边偷窥许公子,一边做这种无耻之事,你就不怕许公子发现么?」闻人昊一边说着,唇角带着嘲弄的笑意。 相貌丑陋的人多半心性猥琐,许致青的判断果然没错。他还以为罗夜暝会伺机接近许致青,却没想他比自己推测的更猥琐。 「你胡说什么?」罗夜暝胀红了脸,却是不好意思说出自渎的理由。 「小妖怪,你说要是许公子看到你对着他自渎,他会不会恶心得隔夜饭都吐出来?」 罗夜暝脸色吓得发白。他和许致青毕竟是两情相悦过,鸿雁传书的那两年,彼此之间都怀着美好的期待,若是闻人昊拖着他去见许致青,他几乎能想像得到许致青会是什么表情。 他嘴里虽然说不出示弱的话,但眼睛里已带着哀求的意思,青色的眼眸显得更为澄澈,几乎像泛着水光。 既然会露出这种哀怜的表情,又何苦说得这么硬气?闻人昊冷笑一声,伸手点住了他的穴道。 他忽然出手,罗夜暝身体处于最佳状态时也是猝不及防,何况他现在浑身力道也只剩下了五六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浑身立时不能动了,慢慢顺着树干滑落下来。 被点中睡穴的罗夜暝半开半闭着眼睛,衬着他浑身碧绿的肤色,就像一只被人踩得翻白眼的青蛙。 都长得这么难看了,又有谁看得上他?无非还是用的坑蒙拐骗那一套。 闻人昊早就知道罗夜暝回来,于是假意离开,却是绕了个圈子从后面出现,想趁他不备,打他个措手不及,谁知却是撞到罗夜暝在套弄自己那根绿芽儿,几乎不用动手他就失了一半力气。 像这种登徒子闻人昊平时看都懒得多看一眼,若不是他练了青竹功,或许对自己有些用处,这才设了个局将他擒下,带回家里。 闻人昊看到罗夜暝皱紧眉头,仿佛昏迷时也改不了担忧神色,似乎觉得有些熟悉,但这么丑怪的肤色他也没兴趣多看,随手便将他的裤子从腿间拉了上来,为他遮了下体,带往树林深处,交给早已等待在那里的两个侍从模样的男子。 「把他带回去好好看押。」 二名侍从齐齐躬身行礼,一个侍从接过罗夜暝,夹在臂间,另一个侍从欠身问道:「主人何时回去?」 「过两天办完这边的事就回去了。」闻人昊随口吩咐,「记得仔细些,不要在他面前多话,若是他知道要做药人,自尽了的话,就唯你们是问。」 两人又都行了一礼,这才带着昏迷不醒的罗夜暝消失于密林深处。 闻人昊悠然看着远处,心里却是有点空虚。 如今毫不费力地除掉情敌,对许致青是手到擒来了,却又懒懒地不想和许致青敷衍下去,如今还要继续,只不过是暂时找不到打发时间的玩具罢了。 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无情的人,对于旁人从来不会有过多的关注,只不过看到别人你情我浓地爱来爱去,就忍不住横插一脚,让其中一方移情别恋,从他懂得情事以来,就拆了不少神仙眷侣。 说什么一生一世,情比金坚,难道他们不知道每一刻光阴都漫长得令人难以忍耐,而金子从来不是坚硬之物么?陷入情爱的世人都是如此荒谬可笑。 人生如此漫长而寂寥,让他总是忍不住玩弄人心。 可是……连许致青这样的小美男也不要的话,或许他又要孤身很久。 * * * 如果一个人本来是要死的却没死,那么这个人未必是时来运转,也有可能是遇到了更倒楣的事。 身上凉凉的,像有风刮过,罗夜暝瑟缩了一下,这才睁开眼睛。 他几乎是立刻清醒了过来,发现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十分简陋的石室,房间的四壁挂着不少镣铐锁链,甚至还有刑讯逼供的烙铁和一些不认识的东西。而他正躺在房间中靠墙的一个笼子里,笼子的每根铁条都有儿臂粗细。 他伸手一摸,发现身下也是铁条,这个笼子竟然是单独的,而铁条间的缝隙也很宽,虽然不够他进出,但足够伸出两只脚…… 如果伸脚出去,又有力气把整个笼子举起来,那么还是可以移动到房间门口,虽然这个样子实在诡异,而且若是石室的门窄小,容不得铁笼通过,那也是白搭。 这个笼子看起来也有一百来斤重,如果要强行掰开,却也不难,只是手臂会很是酸疼,还不知道出了石门会不会又遇陷阱,还不如看清形势再说。 他皱着眉头,思索着逃离的办法,然而似乎在笼子里昏迷了许久,背部被铁条勒得生疼,用手揉了揉,这才发现自己浑身赤裸,被扒得只剩单衣。 之所以没觉得冷,是因为旁边放着一盆炭火,装炭的陶盆缺了一个角,而且那炭火也快要熄了。 也不知这木炭是不是用来烧烙铁的。想到此处,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有人吗?有人吗?」他叫了几声都没有人回答,身上又觉得冷,于是蹲在炭盆旁边烤火。那木炭还剩了许多没燃的,于是他小心吹着火,让炭条烧得更红些,一边搓着手。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擒住关押,他也没觉得惧怕,反倒很是好奇。别人看到他浑身泛青,便退避三舍,担心被他这小毒物所伤,闻人昊既然会武功,又听过他的名头,那自然也是江湖中人,居然并不怕他身上奇毒,这倒是一件怪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腹中饥饿,实在忍耐不住,正想掰开铁栅的时候,石门缓缓开启,走进了两个男子,都做仆役打扮,向他行来。 「你们是谁?要做什么?」罗夜暝看他两人一言不发,不由凝神以待。 只见这两人一个打开笼子的大锁,另一个便弯腰进了笼子,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拽了过来,却把一个大碗公放在地上,让另一个人用小刀来割他手腕。 锋利的刀刃正要落在腕间,罗夜暝皱起了眉头,也不抽出自己的手腕,反而将手往他怀中一送,一掌打在他胸口上。 那人闷哼一声,往后跌坐在地,脸上现出诡异的浅绿色,擡手执着他:「你好下作……竟然……用、毒!」 另一人吓了一跳,正要飞奔离开,罗夜暝已抢先一步,点住他身上要穴。 「两位大哥,对不住了,是你们先要伤我的。」罗夜暝歉然道,「只要服了解了药,很快就会没事。」他伸手一摸,却发现身上空无一物,自然连随身携带的解药瓶子都被搜走了。 「解药定是在闻人昊那里。若是放了二位大哥回去找解药,自然会泄露我的行踪,所以不能放了你们。还请你们告诉我闻人昊在何处,我悄悄地拿回来喂你们服下。」 一个仆从冷声道:「想知道堡主的下落,没那么容易,要么就把我们杀了!」 「陆修,我好像喘不过气了……」另一个仆从只是被点了穴道,并没有受掌伤。但被戳中几下也很是难受,罗夜暝不扒他的衣服就知道,他身上必定多了几个绿指印。想必是他武功低微,远不及那陆修,所以毒性很快就蔓延开来。 罗夜暝心中焦急,又问了一次闻人昊在何处,那叫陆修的男子却是没理他,闭目冷笑道:「死就死了,梁廷,别动不动就吵吵嚷嚷的,也太脓包了。」 梁廷想要说些什么,颤抖着黑色的嘴唇,却是说不出话来。罗夜暝看他也不像想要告诉自己的样子,只好起身道:「两位放心,我去一个时辰,若是找不到解药就回来解了你们的穴道,放你们离开。」 陆修吐了口唾沫:「假惺惺地说这些作甚?我哥儿两个做事不慎,自认倒楣罢了,谁信你走了还会回来?少来消遣我们!」 罗夜暝好心地道:「你们最好少说话,说话越多,毒性就蔓延得越快的。」 两人一听,脸都绿了,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毒性蔓延之故。 第8章 罗夜暝出了石室,却见阳光明媚,外面是一座大园子,园子里种了一片月影草,这种草只在极北极寒之地才有,种在冰窖外面也算是别出心裁。碎白的花朵星星点点,像是在发光,开了满园子都是,仿佛月下的湖泊。 他正在吃惊,却见月影草外,又是一片的苦荆棘、多罗花,有许多只在书上看到过,还有许多连他也叫不出名字。 他在青竹帮精研蛇毒,对毒和药算是比较精通的了。但看这一大片园子竟然都是药材,也不知主人家花了多少心思,可是这一片草药都长得极好。 他还以为自己在暗处呆久了出现幻觉,眨了几下眼睛,才发现这片药材地还在,极远处还有不少毒花毒草,色彩斑斓,亮得刺目,隐约还有可解青竹功毒性的白石花。这白石花是奇毒之物,正好和青竹蛇毒相生相克,想不到在这里也有。 他学过不少解毒丹方,对青竹功的毒性了若指掌,一看之下不由很是高兴。虽然青竹功的解药并不用白石花来解,不过药理和几味药材相通,既然有白石花,那就不必再去找解药了,采了主要药材捣烂了也是一样用的,大不了腹泻几天。 这片药材没人看守,但远处依稀有人在浇地。他偷偷摸摸地摘了几棵花,再到假山旁找了块石头,将花叶捶打几下,变成绿色黏物,正要离开,却听旁边有个稚气的声音道:「大哥哥,你是仙人掌变的吗?」 他吓了一跳,转头看时,却见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抱着一束晒干的药草远远看着他,五官很是秀气,只可惜面庞太白,双目却似年老一般黄浊。 罗夜暝心知这孩子是患了重病,按下了心中的惊讶,用石片将药泥刮到手里,答道:「我不是仙人掌变的。」 「大哥哥骗人!」 「我没骗人。」 「大哥哥把鞋脱了,颖儿要看你脚底下是不是有须须。」 那叫颖儿的男孩子放下药草,便要上前脱他的鞋。他吓得拔腿便跑,顾不得会被人发现,几个纵跃就回到先前的石室,远远地还能听到那男孩在呼唤他。 此地不宜久留,定要走得越快越好。 推开石门,两人看到他去而复返,手上还捧着奇怪的泥巴,不由面露惊讶。 「没解药吃这个也是一样的。」罗夜暝解释着,便要去喂梁廷,梁廷惊慌失措,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陆修阻止道:「别吃!这人浑身是毒,他定是想折磨我们!」 「脸上都绿了,你们都快死了啊!」罗夜暝捏住梁廷的鼻子给他塞了下去,又如法炮制,逼那陆修吃下解药。他情急之下胡乱找的石头,泥巴都黏在药泥里,当真难吃至极,两人吃下后都是面容扭曲地破口大骂。 「没有这么难吃吧?」罗夜暝很是疑惑,自己吃了一点,发现白石花淡而无味,只有些泥土的土腥气,讪讪地道,「如果腹泻就多喝水,穴道很快就会解了的,我先走了。」 「你这小婢养的,谁要你假好心?」 听到陆修怒骂,罗夜暝皱眉打断他的话:「我娘是我爹爹的正室,你不要乱说。」 陆修看他认真的表情,当即目瞪口呆。 罗夜暝出了门,游目四顾,只见药草外又是一片稻田,稻田外隐隐有屋舍人家,一条小河从中间潺潺而过,看起来此地是一个安静的田庄。 他心下暗忖道:这里必是闻人昊势力的边缘了,只要朝着农田走去,遇到农人便可问清方向。绝不能走错,万一又碰到那个嗓音脆生生的小娃娃,叫嚷起来,定会惊动了人。 他拿定主意,当即展开轻功,小心地躲过隐约浇灌药田的男女,飞奔了十余里后,发现前面有个挑水的农夫,赶上去问路。 那农夫听到他的问话,上下打量他一眼,看到他身上仅着中衣,面色古怪:「你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和朋友走散了,又迷了路,所以才来到此处。的确不知此地是哪里。」他含含糊糊地撒了个拙劣的谎。 「你朋友是谁?」那农夫立时变得谨慎。 问个路还要打听这么清楚?罗夜暝呆了呆,说道:「大叔既然不肯说,那就算了。」 「原来你不是堡里的人?」那老汉看到他慌张的神色,当即大叫:「来人啊,有刺客!」 刺客? 罗夜暝当时就以为自己幻听了,呆了许久,意识到这老农声音洪亮,显然是带了内力的,才反应过来,此时附近已有人拿了棍棒锄头要将他擒住。 「我不是刺客,你们认错人了!」他手忙脚乱地拆招,但看到这些人都是农夫妇人,又不敢下狠手,很快就被个渔网罩住,像条大鱼似的被人网了起来。 那渔网是天蚕丝所制,他扯了一下,扯不开,只好运了十成的气力,左右一撕,竟然被他撕开了一个大洞,赶紧爬了出来,却被破网绊了一下。 就在这刹那之间,背后穴道被人点住,登时不能动弹。 却听这些人纷纷道:「堡主,你来了。」 罗夜暝心下一凉,如当头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原来他跑了大半天,仍然在闻人昊的势力范围,只怕是被闻人昊笑掉了大牙。 罗夜暝只恨自己时运不济,想必是出门时没看黄历,竟然连番倒楣,忍不住道:「有本事就把我放了,我们公平打一场,趁人之危算甚么本事?」 他被点住穴道,不能转身,只听闻人昊冷冷地道:「你配么?」 罗夜暝被他噎个半死,气道:「长得好看有甚么了不起?打架还要看长相吗?」 闻人昊不愿理他,对身边的陆修道:「连点小事也办不好,养你们做甚。还不快去取血?」 陆修和梁廷当即上前,抓住罗夜暝右手手腕,擡手就是一刀。 他身上不能动,看到两人虽然面色苍白,但毒伤显然是好了。 一刀划过他的手腕,他登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鲜血汩汩而出,即使闻人昊将剑交还到他手中,只怕他也疼得握不住剑柄。 他心里不由得难受,轻声道:「我没杀你们,为什么……你们要伤我?」 梁廷手一抖,拿碗的手登时不稳,将鲜红的液体溢出了一些。陆修斥责起来:「小心点,你眼瞎了么?」语气前所未有的恶劣。 闻人昊看到两人取了血,退了下去,便对其余侍从吩咐道:「把他拖回去,好生看守。」 侍从应下,将罗夜暝拖了回去,重新锁回冰窖里。 也不知是不是那陆修心不在焉,还是得了闻人昊的命令不敢伤他性命,留他另有用处,他手腕上的伤不太深,很快就不再出血了,只是一味地疼。 闻人昊家里种这么多药草,估计是以为他身上的血也是带着奇毒,所以想取来试验,他这条小命一时半会还是安全的,只是身上失血过多,软绵绵的也没甚么力气。 到晚间时,才有一个小厮来给他送饭。 饭是冷饭,菜也只有一点。但他腹中饥饿,忍不住尽数吃了。 那小厮等着收拾碗筷,他身上失血过多,渴得喉咙都在冒烟,忍不住又问那小厮讨了碗水。那小厮犹豫很久,才去取了碗冰凉凉的井水给他。 他一口饮尽,还给小厮,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问道:「小兄弟,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小厮听到他问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却是没说话,拿着杯盘就走了。 他在后面大喊:「喂,喂!」但那小厮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手腕上的伤处虽是好了,但仍然觉得疼痛,便撕下衣角,胡乱绑了一下。 过了几天后,陆修竟然再次前来,此时他的随侍不是梁廷,而是个沉默寡言的男子,想必是那梁廷实在不成器,又只会碍事,便没带他前来。 罗夜暝没和他说话,沉默地让陆修再取了他一碗血。他看着陆修时,陆修就会避开他的目光。 两人取过鲜血后,陆修似乎想了很久,才道:「上次取的那碗血没有用处,所以只好再来麻烦公子了。想必这一碗再没有用的话,堡主会放公子离开的。」 难得有个陌生人看过他的真面目还肯叫他一声「公子」。罗夜暝苦涩地笑了一下,没有回话。 他其实只是嫉妒闻人昊和致青能双宿双飞,并没有从心里觉得闻人昊是个恶人。如今被他擒下,两人显然是撕下面皮,闻人昊想必不会把洞悉他真面目的自己放回去。 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有时小厮送饭来,他顾不得吃,便错过了,饿了几回肚子,便不太敢白天睡觉。 过了三天,陆修再来时,却是来给他送午饭的。他以为终于能离开,心情很是快活,一边吃饭,一边和陆修多说了几句话,但陆修神色尴尬,对他爱理不理。 他发现有些不太对劲,直觉地运气一试,便觉得血脉运转得比平时快了些,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饭菜里有什么?」 陆修沉默片刻,回道:「你的血和常人无异,带的些微毒性几乎不可察,所以喂了你一点春药,取你身上的阳精,得罪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便有两个男子将他按在地上,三下五除二地剥掉他的亵裤,握住那条绿茎便是一阵套弄。 罗夜暝只觉得一阵屈辱,纵是种马也没有被人压倒在地,强行交媾的,他毕竟还是堂堂男子,怎能被另一个男子如此羞辱? 他浑身哆嗦起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将两个弟子推开,就要夺门而出。 陆修脚步一错,上前扣住他手腕,伸手点住他的穴道:「罗公子,得罪了。」 罗夜暝这才注意到他此时手上戴了一双天蚕丝手套,想必身上也穿了同样质地的衣裳,自然是为了隔绝他身上奇毒。 陆修命人将他架住,用戴着手套的手不轻不重地套弄他的下体。 他又羞又气,怒道:「放开我!」 陆修也不回答,低着头套弄半晌,看到他仍然没有勃起的样子,便停了手,对一个侍从道:「去告诉堡主,就说陈某无能,办不了这事,让堡主罢手吧。既然血液无用的话,想必阳精也没什么用。我是堡里的药师,说的话他会听进去的。」 那侍从应声退下,陆修为他穿了裤子,便让人将他塞回笼子里,带了一行人离去。 罗夜暝以为这件荒唐到极点的事就这么结束,安下心来,试图冲开身上被点的穴道。 刚才陆修毕竟是留了情的,对他做那种事时也很是敷衍,因为此时春药才开始发作,欲望渐渐擡头。 谁知事与愿违,才过半盏茶时间,闻人昊就进了石室,命人开锁。 第9章 「出来!」闻人昊站在石室里,很是不耐。 罗夜暝看到他到来,不由心下一惊,但他对闻人昊从来没有什么敬意,即使身为阶下囚,也没觉得要低头,立时反唇相讥:「你让我进来就进来,让我出去就出去吗?哪有这么容易?」 闻人昊冷笑一声,从铁栅的缝隙伸手入内,轻而易举地抓住他手腕:「你要不出来,我就从外面拧断你的手脚,让你爬出来。」 闻人昊凶狠的语气冷得浸骨,让罗夜暝打了个寒噤,却是怒气上涌:「谁怕你了?」 闻人昊将他一推,他便不由得跌坐在地,看着闻人昊恶狠狠地在外面看他,大有他不出来就把他弄死在里面的气势。 好汉不吃眼前亏,罗夜暝仍觉得手腕剧痛,低头一看,几个乌黑指印,慢慢出现在他手腕上。 他扶着笼子,慢慢出来,却见闻人昊身后的陆修露出了同情的神色,不由得心里起了一阵寒意。 闻人昊屏退左右,陆修想说什么,终究是没说出口。 罗夜暝下体十分亢奋,几乎是半硬了起来,走路时唯恐闻人昊发现,连姿势也变得有些古怪。但闻人昊似乎心情很是不悦,也没注意,直接扯下了他的亵裤。 「你这……这登徒子!」陆修扯他裤子时好歹先对他说过,闻人昊却是直接登堂入室,让他的脸登时绿得发黑。 「登徒子?你也不照照镜子。」 闻人昊一句话就让他无地自容,发现对方握住他下面已有些发硬的性器时,不由得神情尴尬,但闻人昊根本不顾他的反应,胡乱套弄了一阵,发现他射不出,便毫无耐性地拿了一个瓷瓶,将里面的药液灌入他口中。 罗夜暝刚想挣扎,就被点了穴道。 他连续两次失血过多,又挨饿受冻,身体没有复原,闻人昊出手太快,他虽然看到来势,却是无力躲闪。 水猛地灌入喉间,罗夜暝呛咳起来。 水里尽是花的异香,还带着些许甜味。 「你给我喝……喝的是什么?」 「喝都喝了,问这么多作甚?」闻人昊冷冷地道,「再多嘴就毒哑你!」 这花水的味道闻所未闻,自己未必会解,落到此人手里也只有听天由命,但被他吓唬,却很不服气:「既然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我绝无二话,但是你要侮辱我,却是万万不能。」 闻人昊冷笑一声,却不答话,手指直接探入他股缝中,他吓了一跳,几乎连话都不会说了:「你想做、做什么?小心我、我放毒!」 「你在背三字经吗?」闻人昊嗤笑,「这间石室就我们两人,你若能毒到我,算你本事。」 难道他竟能百毒不侵?内功极高时的确能抵御很多普通毒药,可是还没听说有人连奇毒也能克制的。罗夜暝大吃一惊,没提防闻人昊的动作,只感到下体密穴忽然被手指从中刺入。 只出不进的地方被硬挤进手指,立时就疼得让他脸色发白,「啊」地惨叫了一声。 「刚才不是说得很英雄么,怎么一下就叫得像杀猪似的。」闻人昊脸上尽是鄙夷之色,手指仍然慢条斯理地在紧致的小穴中搅动。 或许是春药的关系,罗夜暝感到肉壁随着他的动作在慢慢变软,甚至紧紧吸附着闻人昊的手指,内心的空虚感也像是被充盈着,然而皮肤和血液却感到炙烤般的热意,需索着更多。 若不是他穴道被点,他甚至怀疑自己会款摆着腰肢,迎合对方的动作。 他满心都是惊吓骇然,连眼睛都瞪大了,发现自己发出奇怪的喘息时,几乎是立刻咬紧了下唇。 诡异得几乎不像他自己了……只怕闻人昊给他喝的东西八成也不是给他强身健体的。 「你这混蛋……」他声音发颤,语气仿佛为之变软了许多,不像怒骂,倒有三分像是娇嗔。他的声音并不似许致青那种雌雄莫辨,自然让他很是违和,便不敢再开口。 身体的热浪一层高过一层,很快他就脑海间空白一片,射了出来。 虽然为了恢复容貌,他早就有了多次高潮,但还从来没有被人捅下面射出来的,气恼和羞耻让他浑身发颤,只能恶狠狠地瞪着闻人昊。 下体的绿茎垂下了脑袋,多日未曾自渎,出的阳精很是浓郁,混着空气中花水的味道,冰窖里弥漫着一股淫靡的气息。 闻人昊用空瓶接了他射出的阳精,只可惜罗夜暝是蓬头垢面地躺倒在地上,阳精有大半喷洒在地上,不能用了。 他生性爱洁,在石室里行这种缠绵之事实是让他倒尽了胃口,便将罗夜暝的裤带一系,抓住他的领口往外提去。 罗夜暝四肢不能动弹,发现闻人昊要带他出门,不由吓了一跳,口中道:「你带我去哪里?」自己也没发现,语气中多了一丝无助。 「不是说要杀要剐,绝无二话么?现在又多什么嘴?」 「我身上……脏得很,别人看我这样子,怕是以为你对我做了什么吧?」 「你怕了?」闻人昊看他强行鼓起勇气的表情,不由得心情好转许多。他手下的弟子药师,无一不是精明能干,手脚麻利的,却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让他亲自来此。好在看到这人惊骇惧怕的表情,倒也颇为受用。 看到别人愤怒伤心,他便会感到说不出的快活,这似乎已成了他人生一大爱好。他也不觉得有甚么不对。 便如骤雨来袭,路上行人抱头逃窜,偏偏自己有伞在手,这种幸灾乐祸的愉悦心情也不是自己独有──只不过他的喜好更严重一些,喜欢看人家妻离子散,劳燕分飞而已。 「我长得……丑怪,你不怕丢脸?」感到下腹又隐隐窜过一道热流,他勉强挤出几分笑容。 闻人昊将他抱到了附近的一个房间的床上。这间房似乎也是下人用的,十分简陋,但没有那种阴冷的感觉了,而且似乎许久没有住人,上面蒙了一层灰。 闻人昊将他扔在床上,便闻到一股灰尘味。 他取了罗夜暝的阳精,也交给了下人,拿到药师处,本想就此离开,但此时看到罗夜暝故作镇定的模样,便想吓他一吓,又将他从床上抱了起来。 罗夜暝大惊,不由得浑身发颤,连看向闻人昊的目光都带着惧意,然而肌肤滚烫,每一寸都渴望着有人爱抚。 闻人昊心下冷笑,却是命人进房将床单换过,再将房间粗略打扫一遍。 罗夜暝心下稍安,却见闻人昊并没有离开,仍然坐在床畔,待仆役走后,他还让人把门关上。 「这里既然是我家,有什么丢不丢脸?」闻人昊淡淡地道,「你身上媚药未解,正好那些阳精不够用,再弄一些来罢。反正你长得这么丑怪,若不是靠骗的话,以后这里也用不着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拨弄罗夜暝下体的硬物,罗夜暝已经情难自禁,脸上仿佛浸出血来,喘息声也似乎变得粗重。 原来闻人昊给他灌的却是女子用的媚药,难怪四肢绵软,内穴处瘙痒难当,闻人昊用手指搅动都还嫌不够,此时只想着扭动腰部,让硬物刺入自己的空虚处。 他强忍着身体不适,咬牙道:「我只是长得难看,总胜过有些人,一副好皮相,却是连心也是黑的。以后……自然会有人不介意我的相貌……」 「胡吹什么大气?你真这么有本事,怎么还要骗许致青?」 罗夜暝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在这一点上,他的确是无法推脱。也难怪许致青会翻脸无情。 汗水涔涔而落,有些渗入眼睛里,闻人昊便用袖子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拍开他的穴道。 「难受么?难受就自己把衣服脱了。」 罗夜暝说不出的气愤涌上心头,却看到闻人昊神情冷冷的,像是连一丝恼怒也欠奉:「你不脱,我便帮你脱了?」 他手指摸了摸罗夜暝滚烫的面颊,看到他幽青的面颊上露出忍耐痛苦的神情,粗暴的动作登时缓慢了几分。 闻人昊用自己的食指轻触着他的嘴唇,趁着他微微张口的时候探入他的唇齿之间,感觉被他温暖的舌尖碰触轻舔,虽然很是生涩,却让他感到有一丝丝的麻痒。 罗夜暝却是不知两人之间的水乳交融竟有这么多的讲究,想到和许致青时趁夜摸黑,只凭借自己一腔热情,便以为致青也和自己有同样的快感,如今看来,实是大谬不然。 若是那天他也如闻人昊这般温柔,大概许致青也不会那么厌烦吧。 昏乱的激情之中,他心里忽然掠过一丝令他迷茫的酸楚,却是很快被下体异物的入侵转移了注意力。 被进入时,他并没有半分不适,甚至能感到下体的小穴不断地蠕动着,需索得更多。 身体的淫荡让他羞耻得紧紧闭上眼睛,不敢和闻人昊的目光对视。 在闻人昊看来,如此丑陋的自己却又不知廉耻地淫荡,便如街头年华逝去的老妓,涂着厚粉也无法掩饰的难堪。 「你……你杀了我吧……」一字一句,从牙关里挤出,他处在身体和精神双重崩溃的边缘。 闻人昊的手指在他下体的密穴里进进出出,借助了他口中的津液,他甚至能听得到下体内穴发出的淫靡的水声。 「为何想死?」闻人昊看到他如此惨状,心情倒是愉悦几分,慢条斯理地道,「是因为我的手指不够粗,满足不了你么?不必着急,我既然取你阳精,便不会亏待你。」 闻人昊伸手解了自己下体衣裳,露出了狰狞的巨物,只胡乱套弄一会,便立了起来。 罗夜暝心中尽是不安,不由得睁开眼睛,却见闻人昊那昂扬的性器蓄势待发,冷汗便流了下来。 「多谢你的厚待,不必了……」 看出他的紧张,闻人昊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臀部:「你下面这里穴口大张,只怕我一只手伸进去都满足不了你,你又何必客气。」 罗夜暝又羞又耻,几乎说不出话来,此时药性发散到极致,到后来时只能看到闻人昊口中在动,听到耳里只是轰鸣声,几不可辨。 第10章 罗夜暝满脸情欲之色,乌发散乱,浑身躯体都从青气中泛出淡淡的粉红色,便如一枚青涩的果实微微开始成熟,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闻人昊细长的指甲轻轻刮了刮罗夜暝的顶端,仿佛在逗弄一条直挺挺的菜青虫。 罗夜暝被他指尖刮过之时,浑身一震,快感涌遍全身,只觉得疼痛之中带着无限酥麻,眼睛直直地看着闻人昊的下体,完全顾不得避讳,满脑子只想着被他那坚硬的硕大完全进入。 感到那粗大而炽热的肉棒在他密穴处碰撞着,偏偏不进去,他也不知自己在急什么,不受控制地靠近闻人昊的下体,不停地摩擦着,似乎以为这样就能消除身体的欲火。可是越是肌肤相触,就越是想贴近他。 闻人昊不再作弄他,将他的腿放到自己肩上,托起他的臀部,挺身而入。肉刃直直没入顶端。 身体的空虚瞬间得到了满足,罗夜暝不由得呻吟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发出的声音十分奇怪,甜腻得不像自己,却又清晰得无法错认。被猛烈撞击的那一点让他浑身颤栗,身下仿佛被撕成两半的痛楚变得麻木,只剩下了快感而已。 「用力……不、不……救我……」他口中叫喊着,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甚么。 「不要像个女人一样扭扭捏捏的。」闻人昊听到他清朗年轻的嗓音发出低哑干涩的呻吟,下体更是硬得让他无法忍耐。他不是没有和人欢爱过,但很少有练武之人,坚韧得像是怎么也弄不坏,青绿色的皮肤更像是有着蓬勃的生命力,折断了腰都还能再长回来。 「我……我下面好像……要、要融化了……」 媚药的药效太强,让他神智迷乱,连嗓子都快叫哑了,喉咙干涩得像要冒火。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忍耐不住地射出了乳青色的体液。 闻人昊丝毫没有消停的意思,每当他要射之前,便就着插入的姿势将他扶着坐起,让他射到一只梅花青瓷瓶里。 他手脚虚软,只能扭动着腰想从闻人昊的控制中挣脱,可是越是挣扎,闻人昊的性器就进得越深,几乎要顶到他的胃,但身体仍然空虚,想要更多。 罗夜暝眼前心上都是一片迷乱,额头上尽是汗水,大腿只能勉强挂在了闻人昊的腰身,承受着一次次的撞击。 在闻人昊终于结束时,他再一次射出了乳青色的精液,此时脑海中已是一片空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渐渐恢复神智,然而身体仍然沉浸在高潮的余韵中轻颤不已,浑身每根骨头都似乎已被折断,双腿之间更是疼痛到麻木。 想到刚才的淫乱无耻,心下说不出的惭愧,身为一个习武之人,却连一点药性都抗拒不过,也不知说了多少淫贱的话,丢尽了罗家的多少颜面。 看到闻人昊原来冷漠的表情此时带着嘲讽之意,几乎一夜的欢爱历历在目,他自然不能否认自己的身体在药物的作用下会变得淫荡的事实。 情事已毕,闻人昊自顾自地穿上衣裳,罗夜暝却是全身酸痛到麻木,几乎是动弹不得。 「你这……衣冠禽兽……只会下药,算什么本事?」他嗓子都叫哑了,此时说话,更是嘶哑难听,心下不由气苦。这二十年来何时有过这般狼狈,这闻人昊定是上天生下来克他的。 闻人昊折腾了罗夜暝一番,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奇怪,竟然会对这小怪物如此耐心,竟花了无数功夫与他共用鱼水之欢,不由有了几分悔意,此时听到他逞强的话,也只是冷冷一笑:「好啊,下次我就不下药了,你就是痛得哭叫起来,也没人理你。」 「谁哭叫了?如果不是中了毒,我……」他面色一下青一下红,显然是想到刚才自己淫荡无耻的模样。 「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你不必着急。」闻人昊整好了衣裳,不顾他仍然躺在床上,提了花瓶便出门去。 若是下次他敢再来,定是要他好看! 罗夜暝心中恶狠狠地想,才要起身,下体的钝痛传来,脑海一阵晕眩,几乎每一寸都是钻心的疼。 被闻人昊折腾三、四次而已,却已耗费了他所有体力,腰也像是断成了两截,下半身完全不属于自己。 被动的这一方果然要承受很多,特别是闻人昊那般非人的尺寸,恐怕是女人也无法忍受。若是他下次再来,只怕……自己要死在床上了。 他愁眉苦脸地想了半天,仍然想不出办法,不由又是一阵气恼。 早知道他会是这种色魔,以前就应该找机会将他一掌拍死,也不必多说什么废话。 由于体力消耗太大,他很快就感到腹中饥饿,勉强支撑着坐起,脚尖却是无法沾地。 今日受这等奇耻大辱,他日必然要闻人昊百倍还来! 他握了握掌心,手上只能凝聚两、三成的内力,不由颓然松开。 此时此刻,也只能忍饥挨饿,等力气回转之后再说。 闻人昊离开时天色已晚,房中已是十分昏暗。 他卧在房中又两、三个时辰,只觉得饥肠辘辘,难以忍耐。以前好歹还有些凉水,此时却是连水也没有一口。 正气愤难平时,两个侍女带了烛台和饭菜过来给他,说是得了堡主吩咐,让他在这里好生歇息,有什么需要便请直说,绝不会亏待于他。 罗夜暝顾不得推辞,狼吞虎咽了下去,看得两个侍女掩口而笑,其中一个侍女便道:「罗公子不必吃得这么快,饭菜还有。」 「罗公子要不要用些热水?」 罗夜暝低头一看,发现烛火光芒下自己的身躯上有不少瘀青和黏液,自然是行那无耻之事时留下的,脸上不由得发热,只得点了点头。 那两个侍女很是殷勤,端了一盆热水来,还想伺候他洗澡,却被他拒绝了。 闻人昊如此前倨后恭,他不必问就能猜到是自己那些泄出的阳精起了用处。 闻人昊将他当药人养着,只怕是不会放过他的了。 身上的衣裳被撕扯得破破烂烂的,又沾了污浊,此时不能再穿,他虽问了侍女要衣服,但她们只是笑笑,却不答话,像是把他当成傻瓜。 向仇人要东西,也的确是够傻瓜的。罗夜暝脸上热辣辣的,不好再问。 待侍女走后,他吹灭了灯烛,躺在床上,却是没有半分睡意。 这个天杀的地方他是半点也不想呆了,幸好闻人昊看轻他,也没拘束他出入,只需半夜离开,想必也没人知道。 他偷偷摸摸地用茶水淋了门轴,将木头泡软,以免开门时会发出声音。到了接近天亮时,他迅速起身,将皱巴巴的衣裳穿到身上,再拨开门闩,往外行去。 他打定了主意,这一次再也不上当,朝着一个方向狂奔,不管遇到谁都不停下来了。 虽然休息了好几个时辰,但下体伤势仍然十分严重,当他跃上屋顶时,登时一阵撕裂的剧痛传来,脚步一乱,险些跌下屋檐。好不容易趴住瓦片,才没有掉下来。 若是熟悉环境的话,便不必走屋顶了。只可惜夜黑风高,看不清方向。 这个地方的人很是诡异,住在附近的都是武功高强的年轻男女,而住得稍远的却是一些年长的农夫、农妇。 虽然他不愿承认,但这里的不少人身手的确不错,闻人昊更是其中翘楚,以他此时能力,实在是打他不过。 下体的伤处很是难过,他跳了几个屋檐,刚要休息一会儿,便看到有个身影从下面一掠而上。 「这么晚了,你是要到哪去?」闻人昊一身儒衫,在夜风里衣袂翩翩,仿佛要乘风而去。只可惜神情冰冷,毫无闲谈的姿态。 「我赏月不可以吗?」撞到闻人昊,再跑也是跑不掉了,罗夜暝很是沮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好像是十月初二,没月亮才对。」 「谁说初二就没月亮的?世人只知圆月可赏,又谁怜眉月孤独寂冷?」 他信口胡扯,正想伺机而逃,只可惜闻人昊三两步掠到他面前,要制住一个下盘空虚的人不费吹灰之力,闻人昊很快扣住他命门:「本想让你过得舒服些,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跟我回去!」 闻人昊对美人颇为怜香惜玉,很少动作粗鲁,即使有人被他始乱终弃,又失去先前爱侣,也顾念他曾经的温柔,不忍责怪他,但他对罗夜暝显然不是如此。 罗夜暝的腕骨几乎被他捏碎,却咬着牙一声不吭,被他拖着下去时,险些跌了个倒栽葱。 闻人昊看他站得不稳,随手扶了他一扶,他却仍然没站稳,跌进了闻人昊的怀里。 熟悉的清凉气息传来,罗夜暝几乎是瞬间想到了两人肌肤相贴,气息相近的时候,心情登时说不出的复杂,立时将闻人昊推开。 「你这色中淫魔,谁要你假惺惺?」 闻人昊被人骂过负心汉,薄情郎,却从未被人骂过「淫魔」,反口相讥道:「在我眼里,你只不过是个药人,和药草也差不多,谁会迷奸一棵药草?」 「我就算是药、药草,你做的那些事,不是迷奸又是什么?」 「我只是拿药草来洗枪罢了。」闻人昊面无表情。 「……」 第11章 闻人昊将他拖到附近一个房间,让人打开房门将他关了进去,这次果真没有好好款待他,而是命人给他打上一对重十余斤的精钢脚镣,又灌了一壶黑色药汁进他嘴里。 他瞪视着闻人昊,浑身戒备的神情,闻人昊却是毫无兴致:「这是化功散,省得你将我堡里弄得乌烟瘴气的。」 脚镣是钉死了的,看起来就不太好拆,罗夜暝郁闷地看了半晌:「你还不如把我塞在原先那个冰窖里。」 「我没兴趣在那种地方办事。」闻人昊冷冷地。 「难道你还要找地方才能硬起来?」明知道得罪他自己不会有好下场,罗夜暝就是忍不住。 「面对你这个身体,的确是有困难。」闻人昊不耐烦和他多说,看到下人钉好了镣铐便带人离开。 「你给我钉了脚镣,要我怎么穿衣服?」罗夜暝忍不住叫住他,「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闻人昊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去了,门外也没有守卫,想来闻人昊并不担心他会逃跑。 他苦着脸看着脚镣,光是看着就觉得很重,更别提拖着脚镣爬墙偷溜。 侍女送饭来时,还送了衣裳过来,新裁的绿衫上绣着墨色回纹襟口,倒也颇为雅致,只是却是没有裤子,自然也是为了便于给闻人昊迷奸用的。 好在衣裳齐踝,若是不撩下摆,不会看出他没穿亵裤。只是脚镣拖地,足有三尺多长,自然是免不了要露出来了。 他吃了晚饭,又见闻人昊不来,他就生了出去走走的心思。可是那铁链如此沉重,他才出门,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他定了定神,发现被灌下的化功散果然起了效用,身上毫无力气,便如普通人一般,心中不由有些失落。 被困此地,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脱牢笼。 以前闯荡江湖,几个月总会回家一趟,纵是不回,亦有书信往来。如今自己失了踪迹,也不知家人是怎样的担心。 走动时镣铐的两个粗厚铁环摩擦脚踝,很是疼痛。他走到一块花田旁边的石凳就不愿再动,坐在石凳上。 花田里种的都是药花毒草,药性浓厚,风吹过时,仿佛繁星的花草随风摇曳,带来缕缕清香,倒也颇为宜人。 他白天无聊时便坐在花田边上,晚上就回去睡觉,有时闻人昊会来,却是在饭菜中提前下了春药。来时也不说话,套弄着逼他泄阳,若是他泄不出,闻人昊兴致上来,便又顺手拿他泄火。 春药无色无味,他虽然想摆脱这种生活,却是不能控制。 如果疑心饭菜里有药就不吃,那他早该饿死了。虽然他很硬气地希望闻人昊杀了自己,但如果能不死,还是活着比较好。 他发现自己竟然很软弱地想念父母和弟弟、妹妹了。 「仙人掌哥哥,又看到你啦!」一个孩子软糯的嗓音传来,他一呆,却是被那孩子抱住了腰,转过头一看,原来是那天见过的孩子。 「我真不是仙人掌变的。」罗夜暝颇为无奈,但怎么解释那孩子也不信,即使他脱了鞋袜,露出光洁浅绿的一双脚,证实他真的没长所谓的须须,那孩子也摇头不信。 「我哥哥是药师,他说过,草木都是有灵的,人参还会变成娃娃呢。如果怕人参变成人跑掉,就用红线绑住它。」那孩子低头看着他的脚镣,露出怀疑的表情,「他们一定是怕你变回去,钻进泥土跑掉了才绑住你的,对不对?」 罗夜暝想了半天也不知怎么解释,只好转了话题:「你是叫颖儿吗?」 「是啊,我叫陆颖。仙人掌哥哥什么都懂,好厉害!」陆颖扯着他的袖子兴奋地道,「我回去和他们说遇到你了,他们还不信,仙人掌哥哥在这等我,我叫他们来看看你好么?」 「我姓罗,你叫我罗大哥好了。」罗夜暝无可奈何,却又忍不住问道,「你整天收割药草,难道不念书么?」 「念的,不过我比较笨,有很多字不会念。」陆颖有些窘迫。 离得近了,罗夜暝更清晰地看到他眼睛浑浊,的确和常人不同,还想再和问他为何只会念字,照理说在学堂里这个年纪该学对仗音韵了,罗星曜也大不了他两三岁的样子……正在沉吟时,却听一个男子远远地道:「颖儿,回来!」 罗夜暝发现那声音很是耳熟,定睛看时,却见一个男子在远处站着,想要移近却又颇为踌躇,却是那个叫陆修的药师。 陆颖很是失望:「我哥哥来叫我了,我要走啦!罗大哥明天还来么?」 原来他是陆修的弟弟。 罗夜暝原本是想拒绝的,但不忍看到他失望的眼神,便将头点了一点:「来的。」 陆颖兴高采烈地去了,一边离开时,还一边朝他挥手。 陆修远远站着,没有过来,原本如临大敌的神情,在看到陆颖回去后渐渐变得松懈。 罗夜暝心中疑惑,想了许久才知陆修是疑心自己会对他弟弟不利。 他不由有些不开心。他也是有弟弟的,所谓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又岂会伤害别人的弟弟。由于相貌不佳,他通常被人误解惯了,但心中仍然忍不住郁郁难平。 回去时用过晚饭,身体渐渐开始发热,便知饭菜中又下了春药。等到闻人昊来时,他却是没了心情唾骂闻人昊,不管怎么骂闻人昊,也只是显示自己更无能罢了,不过被人压在床上强行进入时,他仍然不会乖乖就范。 有时他下手又快又狠,也能打到闻人昊一拳一掌,可惜对闻人昊来说,失了内力的罗夜暝只是蚍蜉撼柱,却偏偏不肯点他穴道,性事通常弄得像打架一般。 闻人昊还大肆嘲笑:「你乖乖让我挤出阳精不就成了?却还矫揉做作,挣扎个什么劲?是不是下面痒得厉害,被做上了瘾,不被我插两下就不高兴?」 「谁……谁痒了?」罗夜暝像是瞬间被戳中了死穴,气得浑身发抖。 以前不近情欲,是觉得性事未必如自己所想的那么快活,可是享受过鱼水之欢的人,每次被人撩拨,就会有更激烈的反应。 「我的腰都要被你夹断了,还不承认?」 罗夜暝看到他恶劣的表情,心情变得更是低落。 虽然他的内心一直下意识地忽略这一点,但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每次闻人昊抚摸他的皮肤时他都会轻颤不已,即使春药没了药性,他也会保持同样的兴奋。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天性淫荡,被闻人昊的性器顶几下才能射精,若只是单纯套弄,便是怎么也射不出来。就连他自己也偷偷试过,不管怎么刺激,下面的绿茎都软软地无法擡头。 若说是因为天天做而阳精不足的缘故,却也不对,练武之人阳气远胜于人,他在家中时要连泄十几次身才能将青竹功的毒性暂时全部排出,恢复本来容貌。如今在这里,性事虽然频繁还远远没达到恢复容貌的程度,想来也是因为闻人昊不愿涸泽而渔,想多次取他阳精的关系。 他沉溺情欲当中,就连普通的自渎也不能满足自己的身体了,非要下面被插入才能射出。 他心里说不出的绝望,每次只盼着能早些释放,让闻人昊迟一点发现这个事实,但偏偏越是着急,就越是射不出来。 好在闻人昊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发现他泄不出时,便将他压倒在床上抽插一遍。 闻人昊发现他今天并没有嘲讽挖苦自己,也觉得有些怪异,习惯了身下的人又吵又嚷地动来动去,安静地躺倒在床上的罗夜暝倒让他生出几分不适应,但也只是扬了扬眉,没再多言。 除了肉体拍打声外,房中很是寂静,情欲的气息更显得浓重了许多,烛火摇曳时,罗夜暝紧闭双目,强忍着没有发出呻吟的表情,竟让闻人昊觉得这一次自己挺身直刺的动作过于粗暴。 他忽然想起和许致青在城门外时,看到罗夜暝被许致青拒绝却无从辩解,注视着许致青时那种伤心欲绝却又忍着眼泪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微微一动。 明明有那么深厚的武功,还会被手无缚鸡之力的情人羞辱,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闻人昊从出生到现在,喜欢他的人不知其几,他表面上对所有人都是极好,可是他却知道自己极是狂傲绝情。可恨罗夜暝从始至终,就没有对他有好脸色。 如今看到他满含情欲的脸上隐约带着死寂的神情,却让他下意识地缓慢了些许。 罗夜暝高潮后发现并不似以往那么疼痛,还以为自己只是幻觉。然而闻人昊离开时随手给他盖上被子,却让他吃了一惊。 十月的南方并不寒冷,有时还能感到秋燥,但午夜时也有几分凉意。闻人昊的动作也没有带着半分讨好的意思。 或许……自己的样子实在是太惨,连闻人昊也看不过去了。也难怪闻人昊和他说话时,尽是说不出的鄙夷。或许在他心里,这种鄙夷已完全没有掩饰的必要。 罗夜暝原本压抑的心情变得更为失落。 没有什么是在情敌面前丢脸更让人沮丧的了。 * * * 第12章 次日。 罗夜暝原本不愿出门,但想到和小朋友有约,便勉强自己去花田一趟。 他猜测陆修可能不会再让陆颖过来,但他左右无事,心中又很是苦闷,待在房里更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苦闷,不如出去逛逛,却没想到花田旁有七、八个大小不一的孩子在等他。 原来陆颖早就向玩伴们炫耀,自己遇到一个绿色皮肤的人,将他们带过来看他。 「罗哥哥,你不欢喜么?」一个小姑娘只到他腰际,扯着他的袖子,仰着脸望他。 「罗哥哥没有不欢喜。」罗夜暝很奇怪自己的容貌会吓到旁人,却似乎吓不到这些孩子。 「罗哥哥如果欢喜的话,为什么不笑呢?」 罗夜暝不想让他们失望,勉强挤出几分笑容。 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打消了他低落的情绪,他很快发现不少孩子的眼睛都像陆颖一般浑浊,细看时脸色蜡黄,不像是得了重病,却像是中了毒。 陆颖的哥哥是药师,连他都治不好的话,只怕这毒性很是难缠。 孩子们几乎是天天找他玩耍,他想向这些孩子打探一下这里是何处,但这些孩子似乎也不太明白,说出的事实和他看到的状况差不多。 傍晚陆修出现,第一次走近到他面前,神色不自然地谢过他照顾这些孩子们,才将他们带走。 罗夜暝忍不住问道:「他们是不是很多人中了毒?」 陆修点了点头:「正是。」 「大人没有中毒的么?是什么毒?」 陆修苦笑了一下:「药田里种的毒草繁杂,花粉混杂在一起,便成了奇毒。这里的孩子有大半都会得病,得了病的都会在三、两年内夭折,几乎毫无例外。」 「没有办法解毒么?」罗夜暝心知自己虽然学过毒经,但和他们这些药师相比差距还远。这病既然早就有了,想必他们更清楚药性。 陆修欠了欠身:「托公子的福,这毒很快就能解了。我们全堡上下都感激公子的大恩大德。」 「什么?」罗夜暝一头雾水,明显地没明白过来,「这毒和我有什么相干么?」 陆修看了一眼罗夜暝的脸色才疑惑道:「堡主没和你说么,罗公子体内的毒和这种花粉毒相生相克,以罗公子的阳精辅以几味药材便能解这种奇毒,只是初见成效,还不能全解,所以只好委屈罗公子住在堡里了。」提到阳精时,他神色有些忸怩不安,毕竟用那种东西入药,还是诡异了些。 罗夜暝登时恍然,面对陆修的道谢,连忙避让。但他们离开后,罗夜暝面对着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花田,却不由有些茫然。 原来闻人昊这么对他,是为了自己下人着想,自然也算不上恶人了。 如果闻人昊好好和他说,他自然不会吝啬这点阳精,看着几个孩子生命逝去,也不是他愿意的。只是闻人昊根本看不起他,自然也不会向他多做解释了。 闻人昊早已说过,自己在他眼里只是一个药人……他深谋远虑,体贴下属,做什么事当然没有向一个药人解释的必要。 他人虽然蠢笨了些,却并不是无知无觉。从小漂泊江湖,他也见惯了别人的忽视,如果说许致青拒绝他他会感到失落苦涩的话,闻人昊对他的无视却让他整个人都消沉下来。 闻人昊其实也没这么重要……他默默地想着,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关押久了,又经常被人拿来泄欲,所以自然会变得压抑。 可是明知如此,仍然会忍不住自我怀疑起来。 许致青和闻人昊都是人中龙凤,自认为自己虽然逊色一些,但也不会差到哪去,可是他们都这么对自己,想必他罗夜暝也没什么优点,在他们看来,自己不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自视甚高,妄想和他们比肩。 他闯荡江湖时日已久,但毕竟年不及冠,一旦有了这种怀疑,就渐渐越陷越深,开始举步踌躇。 他想了许久,让人去请闻人昊前来,说是有事相商,那些侍女笑吟吟地答应了,却是三天两天没有消息。 他心知就连这些侍女也看不起自己,将他视为闻人昊的玩物,定是没有对闻人昊通报。 他黯然之下也不想计较,只是心情不佳,食欲减退,每天只吃几颗米饭便说饱了。 那些侍女早就得了闻人昊的命令,将这「药人」照顾周到,不可有丝毫闪失,如今看他不吃饭,还以为他是绝食示威,便立时禀报闻人昊。 闻人昊来时很是匆忙,神色不免有些不悦:「你又有什么事了?」 他无聊正坐在房中弄琴,看到闻人昊来时,便将琴放到一旁。 以前只觉得闻人昊性情古怪,又故意折磨自己,虽然两人多次情事,但他却看也不愿多看闻人昊一眼,此时却忍不住多看了闻人昊几眼,见闻人昊玉树临风,果然是极为俊雅,也难怪许致青会一见倾心。 他定了定神,才道:「我知道你用我的阳精来做什么了,你以后也不必……亲自动手,免得污了自己的身子。」 闻人昊的确无意向他多做解释,此时神色阴晴不定:「谁告诉你的?」 「我看到那些孩子了……其实不光是孩子,若是大人吸了毒花粉,也很难熬过来的吧。以后你把空瓶给我,我弄好了,就让人送去给你。」 闻人昊沉默许久,目光盯着他看,像是第一次认得这个人。 罗夜暝神色有些不自然:「他们还那么小,有很多东西没见过,很多事情没经历过,就这么夭折了,很是可惜。还需要多少阳精,你尽可对我说,我一定尽力而为。」 「多得你难以想像,可能到你精尽人亡那一日,还不能把他们全部救治过来。」闻人昊的语带嘲讽。 「那你就不能不种毒花了么?」 「毒性入体,体内自然生出抗性,身体的花毒早就变了毒性,若是铲除毒花,他们死得更快些。」 罗夜暝露出为难之色,闻人昊心下冷笑,却听罗夜暝道:「若是要多的话,你能不能把平日用的春药给我些?我自己弄弄也就出来了。」 闻人昊沉默许久,似乎看出他语气很是真诚,心下也不由得很是复杂,淡淡地道:「可以,但你别想着掺水兑尿,否则浪费我别的配药,我必不饶你。」 他都没想过弄虚作假,闻人昊就帮他想好了,他在闻人昊心里果然人品低劣。 「你太小看我了。」罗夜暝说这句话时并没有不忿的意思,反而很是低落。 闻人昊大为诧异,心想此人若不是善于作戏,就真的是纯真到了傻气的地步。俗话说得好,一滴精,十滴血,纵欲过度的人都会体质虚弱,更别提吃药助兴的男子,更是很容易伤了身体。 「很好,明日我要你五次,晚间我就让人送春药过来,你别忘了。」闻人昊说完便即离去,没注意到罗夜暝脸上有些不自然的潮红。 「要你五次」这种话若是被别人听到,想必会引起诸多遐想,就连罗夜暝自己都忍不住想起闻人昊扣紧他的腰,大力抽插他密穴,逼着他射精的情景。 自己来做的话,没必要就不吃春药了,或许能让这具渐渐变得淫荡的身体恢复过来,而且被别人压在身下发出仿佛娈童的娇吟,实在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无法忍耐的事。只可惜这种印象过于深刻,仿佛噩梦一般,让他无法忘怀。 他甚至怀疑自己再也不能和别人在一起了。 到了晚间时分,果然有人送了空瓶和春药过来。这次的春药是丹丸,让他不至于想起第一次被强灌春药时的不快。 让侍女退下后,他关上房门,放下窗上竹帘,房间登时暗了下来。 他解开衣裳,试着套弄下体。过了好半晌,那里果然没有勃起。如果不是因为仍然有触摸的感觉,他甚至怀疑这里不是自己的东西了。 怅然了许久,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果然只是普通的套弄是满足不了这个身体了。 默然坐了半晌,他脱了鞋袜上床,趴伏在枕头上,颤抖着手指慢慢探入他下体的甬穴中。 这个地方除了闻人昊的巨物外,从来没有东西进入过,如今被手指碰触,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穴口无法完全合拢,手指轻而易举地进了穴口。 或许是体位不对的缘故,手指很难碰触到最敏感的那点,折腾了好半晌,弄得满头大汗,甬穴也弄得生疼,倒是比闻人昊弄得还狠些。 他知道自己下手心里没数,却没想技巧竟是这么拙劣,过不了多久就累得气喘吁吁,忍不住轻声喘息。 因为房中空无一人,他的呻吟也不必强忍着,难受时便忍不住多叫了几声。却听「砰」的一声巨响,门闩被人震断。 木屑纷飞处,闻人昊翩然走进室内。 他吓得大吃一惊,连忙将手指从内穴中拔出,却是不小心用指甲割到了穴口,本已红肿的地方更是疼痛难忍,他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问我要春药,原来是这么用的吗?既然如此,我为你代劳即可,又何苦弄得这么狼狈?」闻人昊对他一直冷冰冰的,现在说话也带着嘲笑之意,但看他的脸因为充血过度而变得黑了下来,像是有个洞他就能立刻钻进去,心里也不知从何处涌起一股温柔感觉,一时竟是让他无所适从。 罗夜暝知道无从抵赖,咬着下唇许久,才低声道:「我只是不想变成那样丢人又没自尊的样子,还被你看到,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闻人昊看到他握紧了拳头,却是低着头不肯看着自己,眼中似有晶莹的光芒在滚动,却是强忍着没有落下来。 他忽然后悔自己强行闯入了。 本来是在担心罗夜暝是不是想借着这个理由使出什么诡计逃脱,这才在门外等待,却没想到房中尽是他肆无忌惮的吟哦喘息,那是他从来没听过的声音,一时情不自禁,才破门而入。 如果他现在离开,他或许会羞愤自杀也不一定。 虽然和罗夜暝没什么交情,但闻人昊对罗夜暝这种全身上下只有一根筋的人很是了解。 如果他就这么没了,就太可惜了──自然是因为下属还等着罗夜暝的阳气救治的原因。 闻人昊缓和了神色,慢慢走到他身旁:「早就被我看过了,多看一次又有什么打紧?我只是不想你辛苦。」 他这句温柔的话很是生硬,即使迟钝如罗夜暝也发现了,羞愤的心情收了许多,奇怪地看他一眼,却见他不自然地解释:「你本来就是为我的弟子做的,我又岂能不帮忙?」 闻人昊让他靠在自己的怀中,手指慢慢握住他的垂软,开始爱抚他的私处。 别人的手比自己的自然刺激百倍,罗夜暝虽然没服春药,但也有了相同的快感,虽是强忍着没有出声,但方才的眼泪却是顺着眼角滑落。 闻人昊假装没看到他的眼泪,只是轻揉着他的囊袋,听着他低沉的喘息声渐渐加重,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罗夜暝心知这次比以前更是狼狈,虽然没有放荡地张开大腿,求闻人昊进入,但自己忍不住哭的样子肯定是被他发现了。 他很感激闻人昊没有点明,让他觉得自己仍然保有仅剩的自尊,对闻人昊的好感又忍不住稍多了些。 只套弄了三次,前面就怎么也射不出。罗夜暝记挂着闻人昊当初的五次之约,看他的表情也颇有遗憾的神色,想来是肯定不够,便用商量的语气道:「可能是……还要你那里进来才行。」 他的暗示虽然含蓄,但闻人昊显然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很是理解地笑了一下,解了衣裳。 当身体被闻人昊复住时,身上感到了一阵暖意,但心底的角落处却是渐渐冷了下来。 若不是有这一场际遇,他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么淫荡。当闻人昊不再需要他时,他这个空虚的身体又改何去何从? 第13章 闻人昊离开后,躺在床上的罗夜暝就开始一病不起。 作为庄园里的药师之一,又和罗夜暝相熟,陆修自然来看过他,诊断他是虚脱过度,又心病成疾,不过他以为是罗夜暝责怪闻人昊的关系,为闻人昊说了不少好话,但看到罗夜暝神色总是淡淡地,只好放弃。 陆修起身告辞,临行前像是终于忍不住开口:「罗兄,堡主身世很惨,七岁就没了爹娘,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纵是有什么不对,你也不要怪他。」 罗夜暝心下恻然,对闻人昊的心思诡谲也似乎懂了一些,不过他当然不是因为责怪闻人昊才病的,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应该是气病的,而不是忧郁成疾。 不过这件事究竟过于羞耻,不好对陆修明言。 他的病似乎越来越严重,一咳嗽就停不下来,闻人昊也怕他将病气过到别人身上,阳精也许久不取了,这一次来时,竟是空手来的。 闻人昊在他床边做了许久,忽然说道:「你在堡里住这么久了,出入不便,想必有很多地方没去看过。我带你出去散散心罢!」 罗夜暝轻咦了一声,古怪地看他:「我怎么出去?」 闻人昊扶他坐起,将一件貂裘披在他身上,将他抱了起来。 罗夜暝只觉得十分古怪扭捏,他就是想破了头也没想过有一天被人像抱女人似的横抱在怀,才一挣扎,就被闻人昊抱得更紧,几乎动也不能动。 闻人昊抱着他去了附近的药园、丹房,和他自己的住处,又带着他到了一处三层高的木楼。 登上高处,两人并肩坐在一张竹榻上,闻人昊把附近的别院一一指给他看,只说这里是藏书阁,那里是练武厅和议事厅。 这么大的地方来来去去也没见到几个人,还有议事厅?罗夜暝不由有些奇怪:「怎么这里好像只有你一个人住,你的家人呢?」 闻人昊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我没家人。」 「对不起。」罗夜暝忽然想到陆修曾经说过他七岁时就父母双亡,心下不由得惭愧。他自己家庭和睦,便以为天下所有人都像自己一般,其实并非如此。 他歉然地看他一眼,却见他没瞧着自己,也并不像是对他生气,只是平静地将目光移到别处。 他慢慢伸出手,放在他手臂上,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闻人昊回转过头来,朝着他淡淡一笑:「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既然你想知道,我也不会避而不言。」 别人的隐私最好不要听,罗夜暝十分尴尬,他很想对闻人昊说「不想说就罢了」,可是他现在如此感伤,这种绝情的话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道:「你说吧,我一定认真听。」 「那是十三年前的事了。」闻人昊陷入回忆之中,目光注视前方,罗夜暝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暮色苍茫,却似遮不住这巨大的城池,那极目所在之处,仍然能看得到城堡用来巡视的木塔,矗立在夜色之中。 十三年……陆修说他当时只得七岁,那他和自己差不多大,只是命运坎坷,所以变得心思深沉,难以揣度。 罗夜暝忍不住转过头凝视闻人昊,却见他俊容沉静如水,神色间像是沉浸到往日的回忆里,甚至有一丝难以觉察的痛苦神色。 闻人昊也在后悔自己泄露了过多情绪,正要掩饰过去时,却见他温柔地看着自己,如同在怜惜他一般,当下一阵恼怒,淡淡道:「说起来也没甚么,就是我娘恨我爹负心,将我爹杀了,做了这里的主人,还将不服她的弟子都换个干净。所以这里才会人烟稀少。」 罗夜暝听到如此惨变,不由心里一震,也不知如何安慰他。 闻人昊仍旧是微笑的表情,但那笑容有些诡异:「这件事惊动了叔伯他们,他们要我娘以死谢罪。可是她当时武功已是极高,别人伤她不得,反而被她杀得七零八伤。她当时也受了重伤,不能活了,临死之前抱着我说,『那些人不是给你爹爹报仇,而是指着堡主的位子来的,死了也好。「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反正独尊堡原本就不需要太多人。』」 「什么?这里是独尊堡?」罗夜暝大吃一惊。独尊堡乃是天下三大邪派之一,堡里的人十分神秘,平时深居简出,极少出现在江湖上,却没想到,这片广袤的田庄,竟是独尊堡! 闻人昊有些好笑地看他:「那你以为是哪里?」 「可是可是,你不是对致青说,你家是前朝皇族么?」 闻人昊微微一笑:「我们家的确是前朝的皇族,当年国破家亡,宗室的人有不少乘船出海,将当年搜罗的许多武功秘笈保存下来,所以才能在几十年间将独尊堡建了起来,可是武功一道,并不是有了秘笈加上勤学苦练就能练出来的,还需要天赋和根骨,所以即使藏书阁向堡中有身分的人开放,能练到极顶的,也只有一、两个人而已。」 罗夜暝想到自己的叔公也是练青竹功走火入魔而死,不由叹了一口气:「你说得对。」 两个人在木楼上坐了许久,都是一句话不说。 * * * 坐了一个多时辰,闻人昊抱他回房,看他神情像是呆了,便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罗夜暝想说被摸了头会长不高,但看到闻人昊神情郁郁,便忍着没说出来。反正他现在也不矮,摸就摸吧。 「晚上想吃什么就说,不要不吃饭。」闻人昊皱着眉头,想必是想到了自己堡里还有一大堆等着医治的人。 「这是给病人的待遇吗?」罗夜暝眼睛都亮了起来。一直以来给他吃的饭菜多是人参、鹿茸做的药膳,就连青菜都是韭菜,一次、两次还好,吃多了简直感到下腹被套弄的地方隐隐作痛。 闻人昊眉头皱得更深,沉声道:「他们竟敢虐待你?好大的胆子!」 「不是的,只是想吃清淡点,雪菜肉丝就好了。麻烦你了!」不管闻人昊是因为什么原因关心他,他都很是感动,眼睛也亮了起来,情不自禁地抓住了闻人昊修长的手掌。 感觉掌心传来温热,他不由心下一阵惊慌,竟是莫名地跳快了半拍。 多半是最近吃得少,竟然头昏眼花了,希望不要过几天变得会晕倒。 闻人昊随口便让人到厨房去弄些清淡的食物,一时却还没离开:「你……」 「你……」罗夜暝想他离开后,自己必然孤单地呆在房间里,不免十分寂寞,直觉地就想让他留下来陪陪自己,但却没想到会和闻人昊同时开口,不由赧然一笑:「你先说吧!」 闻人昊倒是没觉察出他的奇怪之处,说道:「你若是有需要就和丫鬟说,伺候你的丫鬟我换过了,不必担心她们不会做事。你刚才想说什么?」 罗夜暝正在发怔,思索自己的古怪之处,发现闻人昊连连催促,才道:「你放心,今天你对我说的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闻人昊沉着脸,过了半晌才道:「堡里的人都知道,没隐瞒的必要。至于堡外么,你能出去再说吧!」 他说完转身出门,倒是罗夜暝心里七上八下的,很是不安。 听闻人昊言下之意,是要将他留在独尊堡再也不放出去,可是自己心里似乎并不感到害怕,似乎觉得留在堡里也没甚么不好,以前餐风露宿,江湖漂泊,过惯了风尘仆仆的日子,倒是少有能安定下来的空闲,原本是打算若能和许致青两情相悦,或许便能远逸天涯,过一段神仙眷侣的生活,可是……梦想终成泡影,而自己现在过的日子和期待的也没甚么相差,日夜缠绵,无忧无虑,也的确是神仙般的日子,只是物件换了一个人而已。 蓦然觉察到自己在想什么,罗夜暝不由大吃一惊,半晌回不过神来。 他和闻人昊?这怎么可能? 莫说他相貌丑陋,人见人厌,就是闻人昊这样的身分,也不是普通人能配得上的。 或许是自己失恋,得不到许致青的青眼,伤心失望下才会容易对别人的温柔生出好感吧。 像自己这样的人,这么容易就产生感情,想必这种感情在别人看来也是十分可笑,所谓朝秦暮楚,大概就是说自己这种人。 罗夜暝暗自伤心,却是忍不住想道:俊美的人物不是容易见到的事,会对他们表示欣赏也没什么了不起。只要自己克制得住,不要像原来那样眼巴巴地跑到别人面前自取其辱就好了。 他心思混乱,更是没有食欲,虽然侍女送饭过来,他却只能吃下一小半。 想必是先前侍女被责罚的缘故,这次的两个小丫头急得险些哭了出来,求他多吃一些。 罗夜暝心下不忍,便忍着不适尽数吃完,可是才刚吃完,就忍不住一阵干呕,只吐得连胆水都要出来。 难道是因为自己精尽力竭的缘故? 他出神了片刻,发现两个丫头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低声哭泣,连忙安慰道:「收拾干净就好了,我不说,妳们不说,不会有人知道的,妳们放心就是。」 「真的?」小丫头抹着眼泪问。 「当然是真的,我发誓!」 两个小丫头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登时破涕为笑,她们开始觉得罗夜暝容貌诡异,难以亲近,但很快发现,实在没有比罗夜暝更好伺候的人,除了吃饭外,他几乎从来不麻烦别人。不像有些公子哥儿,热一点点都要人打扇,无聊的时候还动手动脚的。 第14章 罗夜暝打发侍女离开,抱着琴坐了一会儿。 琴是百年桐木所制,上面的漆纹做得行云流水,极为精致,比自己原来用的那张要好许多。 自从两人关系缓和后,闻人昊送了许多精细玩意儿给他赏玩,诸如玉雕的棋子,东海的明珠,光滑璀璨的琉璃玛瑙,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心生喜欢。只可惜他心中极乱,倒是没甚么心情摆弄,只拿了这张琴弹奏。可惜心中有事,手下自然而然地便是一曲《凤求凰》。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徬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他在心中默念着,却是倏然一惊。和许致青以琴笛相和时,两人也只是含蓄地表达了对对方的欣赏之意,却少有形之于外的表露情衷。 想必是这几天和闻人昊距离太近,又每天被关禁闭,所以才会有些痴心妄想。 他的心如砸开的一片大湖,混乱不已,却听闻人昊的声音道:「『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我劝你还是忘了许致青吧,似他这等风流人物,不会容许自己和一个形貌丑陋的人在一起的。」 罗夜暝「啊」了一声,飞快将琴放到一旁。「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里的「许」字是「以许芳心」的意思,但被闻人昊这么误解,他也不想解释。 被闻人昊认为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就罢了,却是不能被他知道,自己这只癞蛤蟆忽然不惦记天鹅肉了,转而惦记他的肉,只怕他一怒之下,再也不来相见。 「感情这种事,很难说得清楚。」罗夜暝含糊不清地道。 「今日既然有此雅兴,不如我们合奏一曲如何?」闻人昊将箫管递给罗夜暝,罗夜暝摆了摆手,低头说:「我不会吹箫。」 「笛子和箫管颇有相通之处,你不会吹箫,倒也奇怪。」闻人昊想了想,「你那支笛子我不小心弄丢了,以后再赔你一支就是。」 罗夜暝颇有几分失望,却道:「没关系。」 闻人昊却将箫放到一旁,将他身边的琴拿了起来,弹得也是一曲《凤求凰》。 罗夜暝只觉得心中狂跳,只恐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在暗中嘲讽自己,却见他双目低垂,曲音仿佛流水,从他指下流泻而出,却是一板一眼,没有一丝走音,却也没有一丝感情。 他心中疑惑,不由自主地拿起那管放在身边的箫,放入口边轻吐气息,吹奏应和。 他想试图将琴音引到感情激昂处,但琴音每次都像波澜不起,竟然给闻人昊吹到了一曲终了。 罗夜暝不由得泄气,将洞箫拍到桌上。 「你不是说自己不会品箫么?怎么又骗我?」闻人昊笑了笑,「还是你说的其实是下面的箫不会吹?」 他若有深意地向自己的下身看了一眼,罗夜暝登时面颊滚烫,像是被火烧着了一般。 「淫言秽语,令人不齿。」 「别人关门后说的当然都是这些话,哪里淫秽?难道你爹爹姆妈私下不说吗?」他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别人也都是彼此心怀爱恋才会行鱼水之欢,却不像他们,所有欲望都只为了那一刻的倾泻。 唯一的感情,大概就是自己对他的这种朦胧的好感。 以他的才情美貌,喜欢他的人不知其几,即使他没有刻意去哄,也有人飞蛾扑火般飞入他的怀抱。 像自己这样一个面目丑陋的男子悄悄喜欢他,也是会令人耻笑的罢。若是被他知道,他不知会不会感到恶心? 闻人昊看到他神色阴晴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便道:「今日似是没有甚么感觉,不如你替我吹一吹箫,我快些硬起来,我们也好结束得快一些。」 「要这么快做甚么?」罗夜暝的嗓音细如蚊蝇。 「速战速决不好么?久了我怕你的身子吃不消。」闻人昊看他傻乎乎地看着自己,目光十分清澈,便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 将自己的欲望放入他的口中,让这双眼睛流露出难忍的泪意,光是想着都能让闻人昊硬了起来。 他迅速解了衣裳,按下了罗夜暝的脑袋,让他接近自己的性器。 这个动作是有些唐突了,闻人昊自己也有些惊讶怎么会这么鲁莽,但罗夜暝只是犹豫一下,便将他的欲望含入口中,试着用舌尖取悦他。 闻人昊登时心下一松,放下心来。想必像罗夜暝这个傻乎乎的人,只怕连口交是怎么一回事他也不太明白,否则他也不会从容和自己做了。 虽然骗一个不那么聪明的人不太好,但闻人昊在拆散他和许致青时过于容易,以致于完全没有满足感,只好从罗夜暝身上补回来。 罗夜暝笨拙的技巧竟然很快让他硬了起来,看着罗夜暝清澈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似乎像是想从自己表情上判断怎样的口技能让自己愉悦,闻人昊轻哼了一声,捏开他的嘴,将自己的性器取出。 嘴唇被唾液滋润得很是饱满,让人竟然有想亲一亲的欲望。 闻人昊克制了这种奇怪的念头,将他压倒在床上,迅速剥光了他的衣裳。 这具身体虽然丑陋,但闭着眼睛抚摸时却是极好的,修长的身躯和紧致的肌肉,肤色滑腻得仿佛一匹上好的青缎。 修长的手指绕过了前端垂软的性器,来到后面的秘径,他轻而易举地进了小穴,紧致的小穴十分温热,仿佛已在等待了许久,渴望甘霖雨露的滋润。 「你这里越来越软了,再过不久,大概会软出水来吧?」 罗夜暝羞不可抑,只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他和闻人昊亲近,也渐渐不如当初那么紧张,甚至因为发现自身对他的好感而渐渐有了水乳交融的感觉,这种又是缠绵又是温柔的心境,实在是美妙得难以形容。 只可惜,伏在自己身上的这个人对自己并没有半分感情。 他闭上眼睛,小声道:「不是说速战速决么,你快些进来罢!」 闻人昊不再迟疑,将自己蓄势待发的硬物缓慢进入那柔软温热的所在,极致的快感涌上,他不由发出一声低吟。 他托着罗夜暝的腰身,低头咬在了他胸口上的红色乳珠。身下的青年发出低哑的呻吟,脸上尽是情欲之色。 闻人昊温柔地抱紧了罗夜暝的腰,微热的气息吐在他的耳边,轻笑道:「我不想快么?只是怕伤了你。明天下不了床可不要给我白眼。」 青年的身体骨骼修长,身材匀称,几乎可以想像几年后他英姿潇洒的俊朗模样,自然不像许致青那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质书生,只可惜他的肤色如此难看,注定是不会有女子多看一眼。 欲火像是已将身体焚烧殆尽,完全觉察不到痛楚,只有巨浪一般的快感袭来,让罗夜暝仿佛飞入云端,舒服得忍不住逸出呻吟。 高潮过后罗夜暝仍觉得欲火难耐,拉着闻人昊的手不肯放,只是用恳求的目光看着闻人昊。 闻人昊原本想逗逗他,让他开口哀求乞怜,但看到这样的目光自己也忍不住,又狠狠地抽插起来。 直到罗夜暝有些吃不消了,闻人昊才泄了火,让人拿了水给他擦洗。 罗夜暝被他目光注视,甚是尴尬,手下意识地遮着自己的耻处,表情也极为不自然。 「闻人昊……」他低哑的嗓音轻轻说着。 「怎么了?」闻人昊摸了摸他的头发,身体略微前倾了一些,像是想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罗夜暝忍不住微笑起来。 闻人昊当真是一个温柔的人。若是有人有幸得到他的感情,大概会幸福得死掉吧。 只可惜……自己绝不是那个人。 「你还和致青在一起吗?」他小声地问。 闻人昊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语气也带着训斥:「即使我没和他在一起,也会有别人在他身边,强扭的瓜不甜,你难道还不明白?」 罗夜暝咀嚼他话里的意思,猜测是没和许致青在一起了,心里不由得有几分欢喜。 「你笑什么?」闻人昊冷笑,「有空多照照镜子,看你那古怪模样,也配谈喜欢这两个字?」 闻人昊不知为何生气起来,不顾罗夜暝不着寸缕地躺在床上,披了衣裳就拂袖而去。 罗夜暝用手摸了摸脸,咬住了下唇。 他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后悔过练了青竹功,变成这般丑怪的模样,到如今就连表露衷情的机会都没有了。 如果能散功的话……就好了。 虽然散了武功会变得手无缚鸡之力,连常人也不如,但至少恢复了原来好端端的容貌,能让闻人昊对自己刮目相看。 可是自己散了武功,对闻人昊来说,失去了利用价值,他只怕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罗夜暝的自信心跌落谷底,实在没有勇气挑战自己原本的容貌是否符合闻人昊的审美。 第15章 闻人昊走后他心事重重,更吃不下饭。 这一天才吃了一点,他就让丫鬟撤下了。丫鬟正在为难时,闻人昊推门进来,只看了一眼菜色,便要将他抱起。 「我带你出去吃。」 罗夜暝受宠若惊:「我可以出去吃?」 如果出门的话,会不会碰到熟人?他脚踝上还挂着铁链子,要是被人看到怎么办? 他正在纠结,顾不得和闻人昊很是亲近,他几乎将整个身体都缩在了闻人昊的怀里。 「好像你比上次更瘦了,抱起来没三两重。」闻人昊皱了皱眉。 他会注意这个小细节,让罗夜暝暗自欢喜,口中却道:「哪有多轻,还不是一样。」 「那你要每顿吃七、八碗饭才能补回来。」 「每顿吃七、八碗还不变成猪吗?」 「变成猪也行,我还没见过绿色的猪。」 罗夜暝看他一本正经的表情,不由得气结,伸手就在他光洁的额上轻轻弹了个爆栗。 「好啊你敢打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在地上?」闻人昊口中说着,却是丝毫没有怒意,脸上却是笑了起来。 「你扔啊,你敢扔我就不吃饭了。」 「你不吃,我就当填鸭子似的给你灌下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罗夜暝心里暖洋洋的,若是一场梦,他只愿这个梦再也醒不过来。 闻人昊将他抱到客厅。罗夜暝这才明白闻人昊的意思是将他带出房门,却不是出独尊堡。 客厅当中摆着一张极大的桌子,只在桌子的一角摆着十几盘佳肴。 闻人昊抱着他入了席,边上伺候的弟子这才将汤端上。他让罗夜暝坐在自己大腿上,喂他吃一口,自己也吃一口。 罗夜暝自从断奶就没怎么被人喂饭,此时期期艾艾地犹豫不决,闻人昊却是不去多管,他不吃闻人昊就端着调羹不动。 罗夜暝这一顿直接吃到撑,再被闻人昊抱回房里。 他坐到床上,便有些不愿意动,看到闻人昊有些想做的意思,他便央求晚些时候再做。 最近的次数的确是过于频繁了些,他甚至有些担心做得太多,会不会恢复本来相貌。 其实恢复了容貌也没什么不好,但那也意味着自己精尽力竭,会有十天半个月动弹不得,并且不能发生情事。 「给他们的解药是不是能做出来了?」罗夜暝掩饰着话里的惆怅。若是他没利用价值,自然到了分开的那一天。 「嗯,这几天是紧要关头,所以多需要一些阳精,等解药都炼制好后,确定他们不会复发,便能还你自由了。」 这分明是个喜讯,但听在罗夜暝的耳中却显然不是如此。 「好……真要我走的时候,你就直说,我好……收拾东西。」 闻人昊自然发现他神色不安,便随口说笑:「真有些舍不得你走。」 罗夜暝虽笨,但也听得出闻人昊的挽留没什么真心,有些烦闷地道:「早些做完吧,以后再也不用做了。」说完三下五除二便脱光了衣裳,在床上躺成个大字。 闻人昊也不生气,亲了他的面颊一口:「有多少人想上我的床,你天天承我恩露,还不乐意?」 「那你去找别人啊,何必强人所难?」罗夜暝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只觉得面红耳赤。 习惯了进入的身体早就敏感得不行,只要被人摸到赤裸的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栗着,下体也会有所反应。 他现在几乎已想不起自己抱着许致青时到底是什么感觉了,情欲的快感让他有些迷茫起来。 和闻人昊欢爱的目的只是为了给他下属弟子解毒,谁知现在意乱情迷,只知道被他爱抚时自己的反应,和自己心中几次想要宣泄的狂情热爱。 就像不断积聚洪水的大坝,他几乎可以预料到被洪水冲开的那一天。 早些离开也好,不然他会忍不住向闻人昊倾诉吧。 密穴处长久承欢,并不需要爱抚便能进入,闻人昊却仍小心翼翼地试探,反倒是罗夜暝按捺不住地收缩了甬穴,感到自己包裹住闻人昊的手指,修长的双腿轻轻颤抖,脚踝间的铁链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清音。 闻人昊不再迟疑,托着他的腰,将硬挺炽热的硕大挺身挤入狭窄的甬穴里,被柔软紧窒包裹住的美妙之感仿佛飞入云端,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他并不急着抽动下体,让罗夜暝得到久候不至的欢愉,只是俯下身去,笑吟吟地吻他的耳廓。 耳廓仿佛被热浪灼烧,罗夜暝的耳朵泛红。 罗夜暝此时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的指尖仍然在爱抚着他的身躯。 罗夜暝打了个哆嗦,却是不想正好让闻人昊的硬物顶到了自己体内最敏感的那一点上。 他「啊……」地叫了一声,自觉放浪,便又闭上嘴。 闻人昊轻吻了他的唇,温柔地道:「这里只有我,你发出什么声音我都不会笑你的。」 他慢慢抽动着下体的性器,激起罗夜暝更激烈的反应,只能紧紧攀住他的肩膀,以免无法承受情欲之欢。 真的很想问他,是否对自己有过一丝怜惜,离开后会不会记得生命中曾经有过自己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到最后关头,泄出的只有青浊的体液。 这次做得过于激烈,罗夜暝的衣裳被揉得皱巴巴的,还有不少青色的液体滴落在上面,让闻人昊很是觉得可惜,只是一次过量的话,会伤了身体,便只好忍住了。 闻人昊他让人拿了干净的衣裳和床单进来,给他披了衣裳,抱着他坐到椅子上,再帮他把床铺好。换下的床单和被褥便叫人进来收拾,拿去换洗。 他做这一切时不疾不徐,竟像一个照顾疼惜妻子的丈夫,又哪里像一个叱咤江湖的独尊堡堡主?不过他平时隐隐流露出的气势还是很像的,特别是淫邪之道,无人出其右。 罗夜暝坐在椅子上,看他细腻妥帖地将四个被角拢得平整,却也花了很多时光,显然这种事他并不经常做。只因是他,这才纡尊降贵地做这些杂事。 若是当年自己和致青好上了,致青也未必肯做这些事的。不过,作为主动的一方,这些事本该自己来做才对,如今致青和他一拍两散,他这想法自然是杞人忧天了。 致青毕竟年轻,对人对事不免苛求。他在独尊堡被囚了快有两个多月,也不知致青现在怎样了。 大概致青也不会想到,再离开他后,自己也会和他一样,对这个绝世的男子动心吧。 「小呆瓜又在想什么了?」闻人昊整好了床,将他抱回床上,「是不是又饿了?」 「不,不饿。」他慌忙回答。 「那是怎么了?」 「只是有些困了,想睡。」 闻人昊揉了揉他的头发道:「困就睡吧。」说完躺倒在他的身边,自然而然。 罗夜暝看着他闭目睡觉,不由得目瞪口呆。和闻人昊同塌而眠么?他们什么也没表白,直接到这一步,是不是太快了些? 不过他们像是夫妻之间该做的不该做的事,通通都做了,自然也不在乎这一两件。 此时闻人昊呼吸平缓,神色平静,显然已是睡着了。 他无可奈何,只得躺倒在床上。 本来以为这注定是个难眠的夜晚,谁知竟是一夜无梦。 睡醒过来,赫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闻人昊的怀里。 他吓了一跳,连忙从他怀里爬出去,却见闻人昊温言道:「你那青竹功废了也罢,若是练到第九层以上,血液如冰,走火入魔是迟早的事。」 「这个我自然知道。」 看他嘴硬,闻人昊只是一笑,说道:「晚上你还是有些怕冷,都缩到我怀里来了。」 罗夜暝面红过耳,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他只知道自己有些怕冷,却是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自动寻找热源,趴到闻人昊身上去了。 闻人昊摸了摸他的头发,道:「你知道这么大的一个堡,事情肯定很多的,我想忙完这段时间后就来陪你。」 罗夜暝脸红红的,被他摸了头,更是热得厉害,本来就对闻人昊有了难言的情愫,如今又被他这么对待,只怕是谁都忍不住。 闻人昊一直抱着他说话,罗夜暝心思混乱,只能含糊不清地答应了几句,闻人昊又让人拿了水来给他洗漱,陪他用了早饭才离去。 纵是他想一直忽略,也无法无视闻人昊对他的好,好得就像……恩爱多年的爱侣一般。想到此事时,不由得面颊微烫。 向来认为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必定会承担一片天空,却是不想……竟会有另外一个人对他这样好。让他感动得心潮起伏难平,甚至幻想生生世世这么相对。 只可惜两人身分地位容貌都差距太多,闻人昊或许永远不会对他有那些心思。 * * * 第16章 或许是闻人昊一直忙,竟然连续七、八天都没来找他,他不免有些坐卧不安。 最近和闻人昊之间变得越来越亲密,他也很少去花田那里坐着了,现在闻人昊不来,他立时又变得很是苦闷。 那花田里尽是毒花粉,别人不能久坐,他自己却是无碍的,只是他下体伤势还没完全复原,若是被人发现了,倒是有些不妥。 正踌躇时,便听有敲门声传来。 自从上次闻人昊破门而入,这门已重新修缮过,焕然一新。 罗夜暝擡头一看,却是那个叫陆修的药师。 「陆……陆先生怎么来了?」罗夜暝起身迎客,颇有些踌躇。陆修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倒是不好称呼。 「你叫我陆大哥便好。」看出他的不自然,陆修说道,「最近身体怎样?」 「还好。」 「还好么?」陆修撇了撇唇,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你脉象虚弱,唇无血色,显然是心中有事,愁思难解,再这样下去,只怕会落下隐疾。你到底有什么心事?」 「没什么。」罗夜暝怕他看出自己脸上的表情,避开了他的目光。都说大夫可怕,没想到陆修年纪轻轻,竟然凭着诊脉就能发现这么多蛛丝马迹。 「你不说我也知道,堡主将你锁在这里,禁止你出入,所以你郁结于心,难以排遣,是不是?」 罗夜暝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是的。」 「其实……堡里已不需要你那一味药引了,不过堡主仍然不想放你离开。」 「他对我解释过了,说是要确认毒性不反复。」 「若是反复的话,再请罗兄弟来堡里做客,罗兄弟也是愿意的罢?如今困你在这里,却又不将你放走,让你病情加重,实是有些不对了。」陆修顿了一顿,「我今天来就是想带罗兄弟离开独尊堡。」 「就这么离开好像不太好吧?」罗夜暝颇为踌躇,「听说闻人堡主有事出门,过几天他回来,毒性不反复了,我也可以和他道个别。」 陆修叹了一口气,只得说了实话:「堡主做事很是谨慎,我也只能偷偷将你放走,让你回去见一见爹娘,若是堡主知道,怕是会将你追回来。如今趁着他不在,罗兄弟倒是可以回家一趟。」 听到闻人昊不想他离开,他不由有些窃喜在心,人也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暖洋洋的很是快活。只是陆修如此好意,三番两次拒绝自然不妥,而且还会被人发现他的心思,只好道:「那陆大哥等我一等,我准备一下就走。」 其实这次分别,或许是再也不能见了。 这么一想,罗夜暝变得更是没了精神。 他在房中转了一转,委实没什么可收拾的,瞧见闻人昊送给他赏玩的珠宝当中有一柄匕首。这匕首的刀柄是由纯金打制,上嵌宝石,看起来甚为花俏,锋利却只能算是一般,他便将匕首贴身藏着,用来防身。玉箫和琴不好藏,于是便不拿了。 若是他真的在乎的话,便会来问自己要回来吧。 * * * 陆修早就准备好了钥匙,解开他脚踝的镣铐,又让他穿上堡里弟子的衣裳,戴上纱帽。堡里的弟子经过花田时,都会戴上纱帽遮住花粉,却是料不到会给人造成可趁之机。 陆修带着他走小路,一路上也没遇到行人,想必是陆修早就打探好了路径。 罗夜暝道了谢,想着此去一别,闻人昊不知会不会来寻找自己,心下忐忑不安。自己故意拿他东西,想要他寻来,若是他着恼自己偷盗他的东西,又对这小物看不上眼,又该如何? 听陆修说,闻人昊这一次出门要两、三个月才回来,这么说的话,闻人昊的确是想把他丢在独尊堡两、三个月不理不睬。 也许是他太忙,忙忘了吧,如果知道自己一直在等他,他应该会对自己说一声的。 回去看一看爹娘也好,免得他们担心。到时如果闻人昊需要自己的话,自然会寻来,如果不需要,自己沿路回去独尊堡偷偷见他一面,也没甚么难的。 陆修说化功散的解药只有堡主知道,所以没能给他,他也并不介意,没了化功散的解药,以后要见闻人昊,反而有了一个理由,也免得自己还要绞尽脑汁地想。 他出了独尊堡,顺着陆修指明的方向朝前走。也不知有没有走错了方向,周围越来越偏僻,完全看不到人影,几乎是荒芜人迹。 他原来就病体未愈,又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如今要到了晚上,而一路上不是灌木就是草丛,或是稀疏的山林。 此时浓云密布,很快就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渐渐地,雨越打越大,仿佛瓢泼。 他身上已然力竭,再也走不动一步,只能软倒在地上,任凭暴雨如注,倾泻一般浇在身上。 身上被淋得湿透,他不由暗叹倒楣,但此时下雨也不是毫无好处。这一场大雨冲去了他一路走来的痕迹,若是再有人来寻,便极难寻到。不由心里安定了几分。 此时荒野之中,只能听到雨滴垂落,不由又有些孤寂之感。 以前的这个时候,闻人昊正将他抱在膝上吃饭,对他珍爱无比。他还记得那时的烛火,将整个客厅照得异常温暖,而闻人昊当时的目光,令他不敢直视。 一旦习惯两个人的日子以后,再过一个人的生活,这寂寞竟会变得如此可怕。 幸运的是,这一夜并没有野兽出来觅食,否则他辛辛苦苦从独尊堡跑出来,却是做了野兽的宵夜,只怕是要笑破了闻人昊的肚皮。 或许他也会有一点担忧的吧? 身上虽然不能动,但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半睡半醒时,只觉得雨丝仿佛轻吻着身体,却是比不上闻人昊那般温柔。 当神智完全清醒时,发现自己身上发了高热,已是病了。身上仍然疼痛不止,比昨夜到底是恢复了一些,还能勉强走动。 他用匕首砍了小半个时辰,才将一根树枝折下,慢慢拄着走。 他腹中饥饿,然而此时身上除了一把匕首外,连果腹的东西都没有,也不知走了多久,才找到路人。 问过了路,才知道原来这里离金陵并不遥远,若是骑马只需两三个时辰就到了,若是走路,却需要两天才能到。 想不到行踪神秘的独尊堡竟然离金陵这么近,这个消息传到江湖上,只怕又是轩然大波了。怪不得那天他和致青私会之时,竟会和闻人昊巧遇。独尊堡既然离金陵不远,想必闻人昊经常去金陵的。 闻人昊终日繁忙,也不知平时在外面做些什么。转念又想,致青也并不喜欢待在家里,而是喜欢四处游学。 就连自己也是十五岁开始闯荡江湖,早就习惯长途行走,因此带着一柄匕首就已足够,虽然失去武功,但还能捉鱼摘果,也不大辛苦。 武林之中各大帮派势力都只在自己帮派附近,尽管金陵是王气之地,但来往的都是权贵商贾,少有武林中人。 罗夜暝当年为了方便追求许致青,因此让人就近在金陵开了一个茶楼,又为了迎合许致青,只做名茶,过往行人歇脚喝的茶水却是没有,茶楼生意自然十分清淡,平时也没多少客人,闲得天天拍苍蝇。 第17章 他一到茶楼,青竹帮有个弟子就看到了,正好是送他来金陵的来喜。 因为他私会许致青后从此失踪,来喜回去将这个消息禀报帮主和帮主夫人后,被骂得狗血淋头,责令他一定要找到罗夜暝,否则不得回帮。 由于罗夜暝是在金陵城外失踪的,于是他也不敢擅自离开,只在金陵到处寻找,早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少帮主,你可回来了,帮里的人都快把整个金陵翻过来了……」 「我这不好好的么?」他淋了一场雨,面有菜色,此时说话也十分虚弱。 来喜大惊失色:「少帮主,你怎地变成如此模样?」 罗夜暝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别提了,先来壶热茶,一笼包子。」 那弟子连忙将他引到后院厢房,让店小二端了热茶热饭过来,给他吃过了饭后,又给他烧水沐浴,端水进了房门时,看罗夜暝仍然满脸颓色,便小心翼翼地道:「少帮主,许公子那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罗夜暝叹了一口气:「你不提这事会死么?对了,你让人去打探一下许公子在不在家,若是在家,便约他到……算了,不必约他了,就打探一下他平时的习惯,出门必经之处,我到时再去找他罢了。」 那弟子傻眼道:「原来少帮主忙活了两个多月还没得手?」 「什么得手没得手的,说得这般难听?」罗夜暝极是尴尬,「你但去罢了,问这么多作甚?」 「少帮主,那许公子那么文雅的人,约他见面不好么,为何要假装巧遇?若是许公子不愿,岂不是……有伤少帮主的颜面?」 「让你去就去,这么啰嗦?」罗夜暝皱着眉头,将手中的包子按到了碟子里,直接用力按扁。 那个弟子不敢再说,行了礼,逃也似地跑了。罗夜暝虽然脾气很好,但泥人也有土性子,生气起来没人敢惹。 罗夜暝此时也没了食欲,胡乱喝了几杯热茶,倒头便睡。 其实这一次想见许致青,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看他过得好不好,毕竟自己移情别恋,也有几分心虚。虽然许致青早就甩了他,但也是他想要倾尽一生对待的人。 如果能这么快忘掉一段感情,那么再看看许致青,说不定又会忘记闻人昊呢? 虽然都同样是令人绝望的爱恋,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和闻人昊之间的纠葛会让他痛苦百倍。 他想了想,先修书一封回家报平安,并另写了一封给弟弟罗星曜,让罗星曜来金陵一趟,暂时保护他的安全。 他睡了两天,身上感染的风寒未愈,反而更为严重,来喜请了大夫给他看病,他便慢慢养着。 病去如抽丝,习武之人很少得病,但一旦得病,却比普通人更不容易好。 很快就查到了许致青的消息。原来许致青这两、三个月都在金陵,每天在家练字念书,甚少出门。即使出门也只是买些笔墨纸砚而已。 许致青如今家里算不上富贵,但写字却喜欢用云锦笺。这种纸上有天然的云纹,价格不菲,乃是两江四商之首的徐家所产,每批所产的纸也不多,大多销往京城,剩余的也被金陵本地的王孙贵族订走,拿来卖的云锦笺自然极少。 许致青每隔七、八天便会来徐记取一次新到的纸,顺便也会买些扇面丝绦。前两天许致青才取了一次纸,想必过几天他就会再来。 罗夜暝便让人在徐记铺子的对面客栈的楼上开了个房间,许致青来时,他在楼上看到,下楼便能赶上。 他病了以后便没什么精神,大多时候都只是休息,盯梢这种事自然让青竹帮的弟子去做。只是意性疏懒,这次见致青似乎并不期待。 他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手里的匕首。这柄匕首虽然俗气,但仔细看时也满好看。 「少帮主,许公子出现了!」派去盯梢的一个弟子慌慌张张地跑进了他的房间。 「现在不是到了晚上么,徐记怎么还在开门?」他等了一天,还以为致青不会出现,却是不想在他准备就寝的时候忽然得了消息。 那弟子说道:「徐记关了门的,但许公子是早就订了货,所以敲门来取。少帮主还是快些去吧,晚了许公子就走了……」 若是往常,他跃下楼去自然动作极快,此时失了武功,这么跳下去只能摔个半死。再次感到没有武功的不便,他把短匕收好放到怀中,急急忙忙下了楼,往徐记而去。 他才出了客栈门口,便看到一个年青公子身边带着个小厮,那小厮怀里抱着几卷纸,两人正往城南方向走去。 「致青!」 他远远地唤许致青的名字,追上前去,才跑了一段路就开始呼吸急促,不得不停下来喘气。 幸好许致青驻足,回过头来。 「致青,我是夜暝!」本以为早就相逢,谁知却是足足拖了两个多月,而自己终究没有恢复容貌。 只是这次无悲无喜,并没有多深的难过。 「是你?」许致青下意识地退了两步,「你怎么来了?我早就说过,你我之间一笔勾销。你、你还来做什么?」 此时听他的语气如此冷淡,罗夜暝竟然感到一阵轻松释然,温言道:「没什么,只是许久不见,想见见你罢了。看你仍然安好,我心中欢喜。」 听得出他语气的不同,许致青本想转身离开的脚步不由得停下,向罗夜暝瞧来。 黑暗之中只能依稀看得出罗夜暝高***身兆***的身躯,年轻的嗓音说不出的悦耳。 许致青的语气变得和缓了一些,说道:「现在见过了罢?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看到你无恙,我也就放心了。」他仿佛叹息一般开口,却不再有当初的执念。 许致青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同,朝他行了一礼:「天色已晚,在下该回去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罗夜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致青能好好活着,即使和另一个人在一起,自己也会感到放心,可是若是闻人昊和别人在一起的话,只怕自己会感到撕心裂肺地痛苦罢。 想到闻人昊时,不由得有些茫然。 虽然和闻人昊没确定过关系,但他们之间,却是比夫妻更亲密的。 因为体会过这种亲近,所以更有种难以容忍割舍的感觉。 所谓一夜夫妻百夜恩,百夜夫妻海样深,或许就是如此。 见过了许致青,罗夜暝心知自己心愿已了,不过现在武功失了,没脸回青竹帮去。 自己中了化功散的毒,只会让父母担忧。不如先等星曜回来,兄弟两人商议过后再说。 虽然心里倾向于先回独尊堡和闻人昊相见,但想到自己不告而别,他必定会生气。 回到客栈后,他便睡了一觉,只是这一觉很是漫长,他似乎梦到了闻人昊,但在梦中,闻人昊的面目却是看不分明。 闻人昊俊美的容颜他是早就印在心底的,怎么在梦中却像是隔了一层纱一般? 他胡思乱想了许久,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不急不缓地敲门声。 他只道是自家的帮众来找他,披了衣裳胡乱穿好,便去开门。 门打开时,只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紫衫男子,正是闻人昊。 他吓了一跳,心里也不知是惊喜还是尴尬,讪讪地道:「你怎么来啦?」 闻人昊微微一笑,「不迎我进去么?」 他声音极为温柔,俊美无俦的面颊上还带着令人荡漾的柔情。 这般的俊美,当真如同天神一般。 罗夜暝呆呆地看他,在忽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 闻人昊微微笑了起来。 罗夜暝这才回过了神,不由得面红过耳,让开了一个通道,让他进去。擦身过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熏香气息,更有种旖旎之感。 他这才发现,闻人昊此时衣饰既低调又华贵,身上是浅灰色葡萄暗纹的紫衫,腰间系着一块和阗白玉,头上戴着一顶白玉冠,冠上的明珠耀眼之极,与他邪魅的风采相得益彰,人也忽然变得气势凛然,俊美异常。 罗夜暝愣了一愣,闻人昊这副打扮很是恭谨,想必闻人昊在这金陵中有重要的人物要见,却也不以为异。 独尊堡比青竹帮大得多,平日里肯定有很多重要事情要做,就连青竹帮小小帮派,父亲平时也忙得不可开交。 他正要和闻人昊说话,却见闻人昊笑吟吟地反手关上房门,手臂一伸,扶住了墙,直接将他困在门边的墙上。 他的衣服本来只是胡乱披着,此时被闻人昊目光注视,不由得神情甚是尴尬,一手抓住衣襟口,一手却还在扯腰带,手脚都不像自己的了。 闻人昊忽然伸出手托住了他的腰,嘴角的笑容微微扬起:「说说,你刚才以为是谁?」他的手指抚摸着罗夜暝露出的锁骨,指尖探入了衣裳里面,触摸着他青涩的肌肤。 罗夜暝只觉得喉间干涩,说不出话,只能着迷地看着闻人昊幽深邪魅的目光,连呼吸也快停止了。 他结结巴巴地道:「我……我还以为……以为是店小二。」 闻人昊显然并没有在意他的回答,看他紧张的表情,轻声笑了起来,低头在他唇间一吻。 第18章 楼下有青竹帮弟子待命,罗夜暝担心他们随时会闯入,很是不自在地推了推闻人昊,闻人昊却是浑然不觉,手指轻快地解开了他的上衣,抚摸着他年轻干净的身体,听着他呼吸加重,发现他低下头不愿面对自己时,唇角不由带了几分笑意。 「怎么你在这里?」 罗夜暝心中一跳,正在此时,闻人昊的指尖夹起了他胸前樱红的一点,他不由得轻喘了一下,按住了闻人昊邪恶的手,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就出来走走。」 闻人昊的手已在往他的下体摸去,握住了火热的那一根,他「啊」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闻人昊摸到硬了,不由羞得满脸通红。 「一摸就有反应,你真是淫荡啊。」闻人昊轻笑了几声,听不出是在羞辱,反而极尽亲密之态,在他下体抚摸着。 指尖滑向那私密处时,罗夜暝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欲火昂扬的顶端竟然溢出了晶莹的液体。 他听到自己急促的喘息声,竟像是渴望闻人昊的更进一步,靠在墙上的身体虚软无力,双手只能支撑在墙上,以免被滑下来。 他现在并没有吃春药,可是被闻人昊一摸,就像个荡妇似的张开了腿。就连他也要看不起自己了。 「你的身体当真比别人甘甜得多……」 闻人昊低叹一句,抱着他的腰,低头在他肩膀上亲吻一阵,发觉罗夜暝满脸情潮,情难自禁的模样,竟像是被自己吻得浑身酥软,不由得自得地一笑,将他横腰抱起,往床上走去。 罗夜暝背脊沾到床铺,像是忽然清醒了几分,抓住床单挡在胸前被咬得红肿敏感的地方,神色十分尴尬:「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闻人昊偏头想了一下:「是因为心有灵犀?」 「胡说,哪有什么心有灵犀?」 罗夜暝想到两人会有的恩爱痴缠,脸不由得越来越红。 闻人昊依旧笑吟吟地脱了外裳,解下玉冠,扑到了罗夜暝身上:「你猜一猜?若是猜中了,我就赏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去套弄罗夜暝的玉茎。 他的玉茎并不十分粗大,让他时常觉得苦闷,有时私下里还会偷偷和星曜的比较,此时被闻人昊修长的指尖握住时,便觉得那个又羞耻又烦恼的地方也变得没那么讨厌。 「你是……放了狗来追?」一层层的快感涌上,他几乎辨不清自己的声音,连说话都充满了酥软的甜腻气息,竟像是在撒娇一般。 他只盼闻人昊不会听出自己话语里的痴态,却听到闻人昊轻笑:「傻瓜,你还是别猜了罢!」 他性子直来直去,的确不愿意多想,但却并不愚笨。在床笫之间被闻人昊嘲笑,让他心里有点不舒服,正要说话,闻人昊低头含住了他的唇瓣,令人烦闷的花香似乎被口中甜腻的津液盖住,罗夜暝喘息地推开了闻人昊。 「别……别这样,门还没闩上,你……」 他话还没说完,又被闻人昊堵住了嘴,手不停地摸着他的身体,一直吻得他喘不过气来,才放开他被吻得微肿的唇瓣。 闻人昊摸了摸那微肿的唇,看着他又是尴尬又是羞涩的表情,不由得失笑:「我的小乖乖,怎么会有你这么可爱的人儿……」 「我哪里可爱了?」罗夜暝声音有些低哑,看了闻人昊一眼,见他正凝视着自己,不由得心中狂跳,又慌忙低下头去。心下更觉得糟糕,这分明就是含羞带怯的样子,简直一点大丈夫气概都没有了。 闻人昊却顾不得他心里复杂的心思,脱了他的衣裳便去摸他那狭窄的甬穴处,皱了皱眉道:「怎么又变得这么紧?」略一沉吟,从桌上倒了些茶水在掌心,用手指蘸了,探入那密穴中去。 冰凉的感觉传遍全身,罗夜暝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心里有点难受,只怪自己身体不适合承受欢爱,每次都要这么折腾闻人昊,让他也没了耐心,胡乱用了冷茶就给他润滑。 闻人昊摸了几下,觉得勉强能进去,便强硬地将自己的硬物刺入那甬穴之中,那紧窒柔软的所在让他情不自禁地吐出了一口长气,看到罗夜暝疼得抽痛,咬紧牙关不吭声,眼神却有些迷茫,闻人昊的动作顿了一顿,脸上仍然含着笑意,一手托起他的腰,在他身下垫了枕头,就着插入的姿势,俯身下去吻他。 此时闻人昊解了衣裳,两人赤裸相对,让罗夜暝激动不已。 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闻人昊高大修长的身体,以前每次亲近,闻人昊都没解下中衣,让他以为这是闻人家的习俗,或是闻人昊身体有什么隐疾。如今看到他身上光滑白皙,连一丝疤痕也没有,不由看得呆了。 「又在看什么呢?」闻人昊轻笑一声,慢慢抽动下身,混合著疼痛的快感涌上,罗夜暝不由得呻吟了起来。 他怕闻人昊笑话,即使呻吟出来也是小小声的,后来发现闻人昊不以为意,反而像是十分得意的样子,有时使坏地用力一顶,故意让他大叫,让他又气又恼,但由于闻人昊的无所避忌,让他对于自己的放浪也释怀了许多。 两人肌肤相贴,像野兽一般交媾着,只听得到彼此喘息。 罗夜暝也不知自己怎地会变得如此疯狂,抱着闻人昊的身体,似乎觉得离他的心近了许多,却又像远在万里之遥。 身体的快感传来,让他很快攀到了情欲的巅峰,但闻人昊却还在律动着下体,那硕大的凶器进入自己的身体后,初时的疼痛已感觉不到了,现在只有快感传来,让他感觉自己时而在大罗天外,时而在地狱底端,让他几乎四肢痉挛,情不自禁地大叫出声。 「昊……抱紧我……」 闻人昊扣紧了他的腰身,邪气的笑容中渐渐带上了恶劣的意味:「你怎么这次变得这么淫荡,才一摸就克制不住了?」 罗夜脑海变得一片空白,小腹下意识地夹得更紧,却发现闻人昊并没有持续抽插的动作,像是在等待他的答案。 他情不自禁地夹紧了闻人昊的腰身,想要他更进入自己一些,面颊红得像是火烧,低哑的声音闷哼着:「我……我喜、喜欢你……」 他青玉般的嫩芽因为吐露的爱语而瞬间变得硬了起来,前端还在微微渗出汁液,像是要喷薄而出,却被闻人昊抓住了性器。 他迷乱而狂热地看着闻人昊,似乎不解闻人昊的动作。 闻人昊从来不阻止他的泄阳,甚至不停地套弄他的性器,让他不断地流出这种令他觉得羞耻的颜色,却从来没有一次这么温柔地对待他那里。 「只是喜欢吗?」低吟的恶劣嗓音在他耳畔轻笑。 「不,我爱你,我最爱你了……」他不顾羞耻地叫了出来,迷茫的内心却是霎时间找到了归处。 原来这种感情就是叫做爱情……而闻人昊心里一直就知道。 他比自己聪明得多,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原来自己在他面前,从外表到内心都是赤裸的。可是他并没有表示反感,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对自己的感情不抗拒? 这想法冲击得他脑子一片空白,下体的快感源源不断地传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溢出销魂的呻吟。 从口中发出的声音娇美得几乎不像他的,然而身体达到又一波的高潮,让他来不及思考。 被阻止的高潮让他急得几乎连眼泪都要溢出来,总觉得闻人昊像是故意欺负他,但他神情极为温柔,完全没有像欺负他的样子。 适应了入侵的花穴还在微微蠕动着,像是在召唤闻人昊的进入,闻人昊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直插入顶。 罗夜暝猝不及防,大叫了一声,立时脸上热辣辣的不敢面对闻人昊。 闻人昊没注意到他忽然间变得害羞的举动,只亲了亲他的面颊,微笑道:「不知道射多了,你的汁液会不会变白。」 变白倒是不会,却是会变透明,连肤色也会恢复,到时闻人昊就会发现他是那个叶闲庭了。 还没做好用本来面目面对闻人昊的准备,让他很是犹疑,便没有回答。 闻人昊慢慢开始抽动下体的巨大硬物,火热的性器在他的甬道中摩擦着,几乎每次都能冲击到他的敏感点上,让他难以自抑地发出放荡的呻吟。 也许是闻人昊的技巧太好,又或是他心旌动荡,无法自持,短短时间内竟然连番高潮了四次,就连闻人昊也忍不住嘲弄似的碰了碰他的肉茎。 「我不行了……闻人……」他下体早就痛得麻木,现在就连快感也要承受不住了。 用手套弄前面和被插入后面,身体所要承受的完全不能相比,罗夜暝只能一次次地不顾男子汉尊严地哀求闻人昊放过他。 闻人昊似乎觉得今天的罗夜暝要比以往更脆弱了些,动不动就叫得很大声,翠绿的皮肤似乎也有些非同寻常的光泽,让他隐隐有些恍惚,似乎不断浇灌这株植物,他就会开出娇艳的花朵。 就在他出神的那一刻,极大的高潮来临,他克制不住地射到了罗夜暝的身体里。 温热的液体充塞了甬穴内部,罗夜暝呆呆地看着闻人昊,但在他回望过去时,罗夜暝又避开了他的目光。 闻人昊歉然道:「对不住,一不小心弄进去了。」 「没事的,我身体好得很,弄脏一些也不碍事。」罗夜暝的声音都像是小了很多。 情欲过后,他似乎仍然不能让自己的心跳变慢下来,几乎这个人注视着他,就能让他耳根发热。 以前做那种事情,是为了要他的阳精,现在做这种事,是因为……闻人昊对他有一丝丝眷恋么? 光是想到这一点,他就忍不住浑身的肌肤都像被开水烫熟了一般,幸好他的肤色太绿,否则也不知红成什么样子。 明知闻人昊不会看出他脸色的不同,但他仍然下意识地回避闻人昊的眼神,仿佛和他相处就会令自己紧张,紧张得浑身血流急涌,似乎要把自己烧成灰烬。 第19章 「怎么不说话?」闻人昊的嗓音在情欲过后,仍然带着极致的魅惑。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累得没力气了。」 「你饿不饿,我去让人送些东西上来。」闻人昊一边说着,一边整理衣裳,再准备找个借口离开。 本来以为不会玩太久的,却没想一而再,再而三地碰触这个丑怪青年,好在药师说再有一些便足够。 在他看来,会和罗夜暝发生关系只是他猎奇的想法,就像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会想知道蜂蛹、蚕蛹是什么滋味。 当然,他的做法比吃奇怪的食物更要怪异得多。幸好他们的关系不会坚持太久,等到确定毒性不会反复,便不需要再陪罗夜暝敷衍下去。 他迟疑地看了一眼罗夜暝,却发现他似乎一直在偷偷看自己。 「怎么了?」 「那个……」罗夜暝似乎有些窘迫不安,鼓起勇气道:「我说喜欢你……是真的。」 欢爱时说的比这个要更热烈得多,他却觉得再也没有当时的勇气。 闻人昊像是呆滞了半晌,这才微笑起来:「我知道,这是迟早的事。」 罗夜暝不由得有些失望,他觉得闻人昊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但闻人昊的温柔又让他不容置疑,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 「像我这样的人,处处胜过许致青,你怎么可能不移情别恋?」 罗夜暝的脸登时又热得发烫,闻人昊虽然自负,但以他的身分相貌说这句话,的确是让人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不过闻人昊说错了一件事,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对许致青的感情更像是一种呵护关爱,而真正炽热的感情却并非仅仅如此。 「你……能不能解了我身上化功散的毒,我想……」 「嗯?」 「我想回家一趟。」 闻人昊苦笑道:「出来匆忙,解药没带在身上。反正有我护着你,你的武功也不必急着恢复。」 「可是……」 「我们也不忙回去,不如先在这里玩几天。」 罗夜暝不好意思说自己腰都几乎快要折腾断了,躺在床上起不得身,又哪有能耐去玩,只有恢复武功才能迅速恢复伤势。 犹豫了一下,正不知要如何解释,闻人昊已在他面颊上亲了亲,说是要出去一趟,让他好好休息。 他呆呆地看着闻人昊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身上又很是疲惫,昏昏入睡了过去。 到晚上时闻人昊才回来,带的食物也是客栈里做的白菜腊肉,他虽然没什么食欲,但一天滴米未进,便勉强吃了些。 闻人昊似乎不太喜欢和他说太多情话,每次爱抚片刻便要进入。后来发现他不用进入就能射,便专注于让他高潮,费心地取悦他的身体。 他疑心闻人昊或许知道他和叶闲庭的关系,但闻人昊每次做到他面上渗出细汗,体力不支时就已停下。 如果不够一定的次数,不能伤及丹田,肤色是不会变的。 「闻人昊,你是不是很忙?」 「不忙,怎么了?」 「如果你忙的话,就先送我回家吧。回你家……也、也可以。」对于自己的主动,他有些讪讪地。 「是不是我这几天没陪你,你不开心了?」 「不是的。」罗夜暝有些不安,「我们在客栈住了好多天了,房间很贵,吃的东西也很贵,你可以把我先送到我家的茶楼里。」 「这点钱打什么紧?」闻人昊看到他睫毛低垂,像是很忸怩不安,竟是不由得起了情欲,只想将他狠狠压在身下,进入他的身体。 这种突如其来的欲念让他登时一怔。此时也来不及去找旁人泄火,于是笑吟吟地又将他拉到怀中,上下其手。 「你怎么这么可爱,我都心疼了。」 「这家客栈里的东西做得不好,你想吃包子吗?我做的包子很好吃的。」 闻人昊笑道:「包子满大街都有卖,有什么稀奇?」看他失望的脸色,便又道,「等我以后没钱了,就和你一起去卖包子,哈哈。」 闻人昊一面说笑,一面揽住他的腰,脱了他的裤子,便要进入他的身体。 罗夜暝有些不太适应这么直接的欢爱,却是不好拒绝,半推半就地被他抱上了床。 没有经过爱抚的身体被直接进入时浑身发颤,罗夜暝只得忍住不发出呻吟,紧紧抱着他的身体。 疼痛几乎要将他撕成两半,他皱紧了眉头,感到未脱衣裳的闻人昊心思总隔着一层。 或许是他在待人接物上的确不够聪明,所以感觉不到闻人昊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也只能尽力迎合他,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如果向他索爱的话,闻人昊一定会觉得他幼稚吧。 虽然不知道闻人昊是怎么想的,但他隐隐猜得出,如果自己再说出甜蜜的情话,必定会遭到闻人昊的嘲笑。 也许是因为,像他一样自由自在的男子,并不喜欢被人束缚的感觉。 罗夜暝乱七八糟地给自己找了理由,闻人昊却还在照顾他的前面,用手揉弄他的肉茎。 这几天肉茎的颜色从翠绿变成了鲜绿色,像是越长越回去了的绿芽。 会在乎他的感觉,那么闻人昊应该算是在意他的么? 「闻人昊……」他声音低低的,几乎连自己都听不清。从来没有过这么羞涩难当的感觉,让他紧张得前端更是涨得难受。 「什么事?」闻人昊漫不经心地用指尖刮着他的前端,激起他更激烈地颤抖。 「你是不是……对我……对我有点……」 他踌躇着要不要说完,思绪被一阵阵快感冲击得支离破碎,「啊」地一声,颤抖着射了出来。 闻人昊微微一笑,亲了亲他的面颊,交合的地方却因为他的动作而进入得更深。 「你刚才想说什么?」 罗夜暝鼓起勇气:「我喜欢你……」 「你刚才被我抱的时候说了好多次。真的这么有感觉么?」闻人昊轻笑了一声,捏了捏他的腰,他不由得轻喘出声。 罗夜暝不能否认自己刚才的确是得到了极大的快乐,但闻人昊的意思显然是说他情潮涌动,身体变得放荡,所以才会说喜欢的,感到受了冤枉,急急地辩解道:「那种喜欢是从心底而起的,你对我也有那种感觉的,是不是?」 闻人昊被他抓住袖子,微微皱起了眉头:「什么是感觉?不过只是凭冲动做事罢了。」 「心就是感觉,你难道都没有感觉的么?」罗夜暝呆呆地问。 他将袖子扯离他的手,淡淡地道:「你开什么玩笑?把心脏挖出来那一瞬间,人还是有知觉的,可见心和感觉之间,本来就是风马牛不相及!」 罗夜暝从未听到闻人昊说这么无情的话,不由心底一凉,呆呆地看着他,一时竟是不知说些什么。 闻人昊也没了兴致,只打算草草地操弄一阵。但才将罗夜暝压在身下,罗夜暝便将他推开,要和他理论。 闻人昊感觉自己的忍耐力已达到极限了。身为男子自然了解男子之间情欲最是难忍,他也一向以为罗夜暝是明白的,谁知他傻乎乎的,竟和他谈什么感情。 感情从来不可信,甚至比肉体更容易变。 「你是不是要闹脾气?」闻人昊忍着怒气。 「没有,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说清楚……」 「有什么可说?」 罗夜暝有点着急于自己的口拙,想列举闻人昊对他好的地方,证明闻人昊并不是他所想的那么无情,可是闻人昊不耐的神情令他顿时讷讷起来。 他对自己的确温柔,但这是因为对自己的爱惜,还是因为这是他的本性? 他开始变得不再确定。 正在此时,急促的敲门声在门外响起。 罗夜暝脸色大变,这时才想起人现在还在客栈,若是被人看到两个男人抱在一起,也不知会被人骂成什么样子。 他想到刚才自己不知羞耻的淫声浪叫,抓紧了身下的床单,看着闻人昊,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道是不是他运气不好,每次在客栈和人云雨,就会被人破门而入。 他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虽然没有做什么错事,但羞愧得只想赶紧拉了闻人昊跳窗逃走。 闻人昊低声骂道:「哪个倒楣催的,坏人好事!」他说完这句竟然还不去看门,抱着罗夜暝的身体重新插入,惹得罗夜暝又是惊恐又是紧张。 幸好闻人昊已濒临情欲的巅峰,飞速地抽插了几下,泄了欲火。 闻人昊这才慢条斯理地用床单擦了身上,正要裹了衣裳起身去敲门,却听「吱呀」一声,门竟被推开了。 原来闻人昊没有拉上门闩,或许是他觉得不会花太长时间,但没想到情欲来时,竟然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更没想到的是,竟会有人找上门来。 罗夜暝满身情欲后的痕迹,床上斑斑点点都是青白色的污浊,即使来的人瞎子也能闻得到空气中浓厚的糜烂味道。 罗夜暝惊慌失措,连忙抓了被闻人昊揉成一团的床单挡在身上,却没想那床单被闻人昊擦过之后早就脏得不成样子,两手抓住床单,便看到门外那人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罗夜暝这才看清竟然是昨夜见过的许致青!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第一次三人相聚也是这种情形,他也是躺在床上的那个,不过情形怎么看都不一样──上一次他抱了许致青,这一次是被闻人昊抱了,上一次是闻人昊敲门,这一次竟是许致青敲门…… 好吧问题不在这里,而是在于明明金陵城这么大,为什么还会撞到? 好在并不是同一家客栈,而这家客栈的掌柜也没有上一家那么八卦,门外只站着许致青一个人,这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过人都被撞到了,现在还说幸不幸的也太晚了。 第20章 罗夜暝脸色不停变幻,不知这个时候应该怎么打招呼比较好,照理说早就和许致青分手,见到他也不应该惭愧,不过才分手不久就能和另一个人翻云覆雨,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罗夜暝正不知该如何对许致青说话,看了闻人昊一眼,却发现闻人昊面色如水,拿了自己的衣裳慢慢穿着,似乎根本没看到许致青一般。 这种诡异情形让罗夜暝感到有些不对劲,正要招呼许致青,却发现许致青扫了他一眼目光转向闻人昊:「为什么你们会在一起?」 闻人昊扬了扬眉,轻描淡写地道:「这有什么奇怪?」 「你……你说喜欢我,却是暗地里和别人在一起!」许致青又气又急,已没有半分世家公子的风度。 闻人昊皱了皱眉,说道:「谁规定喜欢你就不能和别人了?」 「可是你说过……说过的那些话,你都忘记了么?」许致青长睫一颤,落下泪来,看起来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你哭哭啼啼地,像什么样子?」闻人昊冷冷地道。罗夜暝忽然变得不懂事,让他心乱如麻,只想早些离开这个地方,没想到许致青也来凑热闹。 「闻人昊,你若是和别人也就罢了,和这么一个妖怪,你也不嫌恶心!」 罗夜暝脸色登时发白,许致青这么温文尔雅的人,竟然也会口不择言,可见的确是怒从心起。 「致青,你要生气就冲我来吧。」罗夜暝很是惭愧。 闻人昊和许致青在先,自己现在和闻人昊在一起,的确很是不对。虽然闻人昊说对他没有感情,但毕竟不该上床。原来是为了解毒还好说,现在毒都解得七七八八了,却还纠缠在一起,就实在太不该了。 「原来你口口声声不要我跟闻人昊,是你自己想倒贴给他!」许致青冷笑一声,「若是个绝色美人也就罢了,闻人昊,这么一个怪物,你就是再饥不择食,也不必和他吧!」 「住口!」闻人昊厉声大喝,这一声很是严厉,惊得罗夜暝都呆住了。 「你居然护着这个妖怪!」许致青再也顾不得面子,痛哭出声。 一个男子竟然在另一个人面前哭成这样,自然是连尊严也不顾了。 闻人昊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会听到别人贬低罗夜暝便会感到忍无可忍,心下一阵恍惚,看到许致青哭得梨花带雨,只得叹了一口气:「是我的错,你要是难过就打我一掌罢。」 「你明知道我下不了手的!」 许致青面颊泛红,眼眶也是红的,却另有一番我见犹怜的风情,罗夜暝看着都觉得很是不忍,低声道:「你们……一直在一起的,是不是?」 闻人昊眉心微蹙,其实他也只是和罗夜暝搅合在一起太久了,自己也觉得奇怪,这才离开独尊堡,出去散心,碰到许致青,便忍不住心生比较,许致青比罗夜暝好得太多,自己竟会抱了他这么多次,实在是不可思议。 却听许致青道:「你骗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挖我墙角?姓罗的,你就这么恨我么?」 闻人昊没理会罗夜暝,安慰许致青道:「别哭啦,再哭就有损士子风雅了。」 闻人昊神情温柔无限,罗夜暝再是迟钝,也能感觉得到闻人昊默认了他们的关系。 此时真相大白,原来闻人昊和许致青一直情投意合,而自己才是多余的。 他抖抖索索地下了床,找到自己的衣服穿上,许致青鄙夷的目光仿佛针刺一般刺在他身上。 三个人在一起,他总是多余的那个。这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双腿间的淫液不断顺着大腿间流下,滴得地板上到处都是,他却是魂不守舍地穿了衣裳,整着衣裳的袍带。 闻人昊发现罗夜暝竟然根本不管争执不下的两个人,只顾着自己的事,有些不快,总觉得他每次都傻乎乎地拎不清,就连这种时候还要出来让人注意到他。 可是看他浑浑噩噩的神态,闻人昊不由得心里一颤,忍不住道:「你要去哪里?」 罗夜暝并没有看他,飘忽的声音道:「对不起,我要……我要回家啦!」他脚下酸软,每动一步都觉得下体那个羞耻的地方流出汁液。 曾经让他觉得害羞甜蜜的事情,如今想来,竟是一场凌辱。 或许他早该想到了的,闻人昊对他虽好,却只凭自己的心意,将他关在深宅大院里,如果是当真喜欢他,又怎么会不顾他的想法? 是他自己傻,明知道情不知所起是虚妄的,还一头栽了下去,这又怪得了谁。 他声音嘶哑,许致青并没有听出来,恨恨道:「你既然关心他,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说完抛下两人转身就走。 「致青!」闻人昊没想到许致青一个斯斯文文的世家公子,发作起来会这么大的脾气,叫了他一声,却听脚步声已下楼去了。 罗夜暝仿佛没听到他说的话一般,失神地往外走。 闻人昊心烦意乱,看到罗夜暝傻呆呆的样子,更是心烦,点了他的穴道,将他抱到床上,握了握他的手,发现十分冰冷,双目无神地直视着天花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闻人昊唤了他几声,发现他没有反应,心里说不出的慌乱,却听罗夜暝轻声道:「闻人昊……你有一点喜欢我的,是不是?我虽然笨,但是能感觉得到。」 他其实并不奢求很多,只要一点点就够了,只要闻人昊在以后的岁月里会偶尔想起,有过他这样的一个脑子笨又长得不好看的人曾经喜欢过他。 闻人昊看他呆呆的表情凝视着自己,心中一片慌乱,站起身道:「你别开玩笑了!我先出去一下,你好好冷静!」 听到他门虚掩的声音,罗夜暝眼泪顿时顺着眼角流下来。 他虽然不太聪明,但心里却没有比现在更明白过。 闻人昊现在离开,一定是去找致青了吧,致青负气离开,本来就应该去安慰的,在他心里,许致青的位置要比自己高得多。 他终于明白闻人昊为什么明明是一个江湖枭雄,却打扮成一个富家公子的模样,那自然是为了博取许致青的欢心,而最后一次见面时,许致青急急忙忙地回家,或许也正是为了去见闻人昊罢。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闻人昊会知道自己来到金陵的原因──根本不是独尊堡的弟子找到了他,而是闻人昊原本就在金陵。 独尊堡这么大的势力,发现自己来到这里,自然有探子告诉闻人昊,于是闻人昊偷空得闲,来到客栈顺手玩弄了几下,不想却是被许致青跟踪来到这里,最终发现了闻人昊和他的「奸情」。 许致青和闻人昊两个人早就两情相悦,反倒是自己不知情识趣,先后为他两人牵肠挂肚。如今想来,当真可笑之极。 他们两人,应该早就在一起了吧。闻人昊每天很晚才来看他,大概也是因为陪伴许致青的缘故。 此时此刻,他羞愧得只想一死。 闻人昊点了他穴道,让他心里又是冷笑又是难过,他根本没有立场也没有能力阻止他们相爱,闻人昊竟然还要限制他的自由,这个根本不理解自己的人,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爱上他。 他心中难过之极,只觉得气血翻涌,喉间腥甜,却因为被点了穴而不能吐出。 房间里漂浮着闻人昊身上令人生厌的花香和淫液的气息,让他明白刚才发生的并不是一场梦。 他躺在床上,满脸颓然之色,心已冷得不能再冷。 也不知过了多久,罗夜暝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平时没什么人进来的这个门,今天被敲的次数倒是多得很。 他心里想着,却是说不出的厌倦,眼睛看着天花板。 此时哑穴被点,不能说话,也不知过多少个时辰穴道才能自己解开,而那时闻人昊也要回来了。 闻人昊将一切都算计好了,一直哄着他,只不过是因为独尊堡弟子中的毒还不能全解而已。 如今想来,闻人昊的态度很是明显,只是他自己蠢得看不出。 他心中越发苦涩,恨不得将自己埋入泥泞里。 敲门声还在继续,似乎发现没有回应,忽然猛地一声,门被推开,一个白衣青面的俊美少年走了进来,看到罗夜暝躺在床上,面色青灰,而床铺地上乱七八糟,竟像是经历了一场打斗,不由大吃一惊,抢到罗夜暝面前道:「哥哥,你怎么了?」 这个少年自然是罗夜暝的弟弟罗星曜了。 罗夜暝写了信给他,原本是想让罗星曜在闻人昊面前维护他,如今鸡飞蛋打,自然已是不必。 不过罗星曜现在前来,却正好将他带走。 原来青竹帮的两个弟子听到楼上乒乓作响,便知道出了事,也不敢上来。那些弟子是想,以罗夜暝的武功都不能应对,送上门来自然只能给人下酒,却是不知罗夜暝武功已失。 正好罗星曜骑马到了金陵,于是众弟子便让罗星曜做主,赶回来时,闻人昊刚刚离开。 罗星曜担心自己的哥哥出事,敲门不应,这才推门进来。 他伸手一摸,便知哥哥是被人点了穴,忙为他推血过宫,说道:「哥哥,这是怎么了?到底是谁欺负你?」 罗夜暝并没有回答他,看到弟弟脸上的青气大盛,勉强笑道:「恭喜弟弟武功又有进境。」 罗星曜看到他面色难看,衣裳凌乱,露出的脖子和手臂处伤痕累累,都是乌紫色的痕迹,模样很是凄惨,不由皱起眉头:「哥哥,到底是谁打你?你快告诉我,我去给你报仇!」 罗夜暝很是无奈,弟弟不知情事,连吻痕也当成是伤痕。 他摇了摇头,不肯说出原因,只让罗星曜陪他回家,在罗星曜帮他整理东西的时候,他悄悄地将原本带着的纯金匕首放回被子里。 这匕首价值不菲,他不想再用闻人昊的任何东西。 罗星曜发现哥哥来了一趟江南后变了很多,原先两人心照不宣,什么话都说,但现在哥哥总是面带忧郁之色,让罗星曜十分担忧。 他小小年纪就已很懂事,罗夜暝既不肯说,他也不再问,按照罗夜暝的要求,两人一齐乘了马车回家。 第21章 罗星曜带着罗夜暝回到罗府。 罗帮主眼看着自己家出生的一介天才,竟然被人下毒,变得和普通人也是不如,又气又痛,直骂了罗夜暝不争气,罗夫人气不过,把他骂了几句:「不会武功怎么了?我不也不会武功么?难道你看不起我?」 罗帮主一听夫人说话,便不大敢吭声,但在孩子面前被说得没脸,又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我是看他弄成这般模样,想问他到底是谁害的嘛……我们罗家一向出了名的怕老婆,我可不想我儿子也被老婆欺负……」 「老蛇怪!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不是这么多年我都在欺负你了?」 「哪有的事……」罗帮主缩着脖子,不敢看罗夫人一眼。 罗星曜看到父母争吵,忍不住道:「爹,娘!你们能不能别吵了,像人家的爹爹娘亲一般夫妻和睦不好么?」 罗帮主原本只是挨揍的分,听到儿子为他说话,大为高兴:「不错,妳我夫妻多年,有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 「你说什么?」罗夫人冷冷地。 罗帮主嗫嚅道:「那个,那个,不会飞……」 罗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 罗夜暝有些蔫蔫的,情绪不佳,罗星曜十分担忧,过不多时就会看哥哥一眼。 罗夫人便牵着罗夜暝的手,问他发生什么事。 罗夜暝想了想,说道:「娘,我不想再学武了。我想去考举人。」 「什么?」罗帮主惊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你前年一时兴起,跑去考那劳么子的秀才就算了,怎么还要去考举人?我们堂堂江湖中人,考那玩意儿还不被人笑死了!青竹帮这么大的门派以后就靠你们兄弟俩了,你跑去考举人,是想把我早点气死是不是?」 罗夫人冷冷道:「青竹帮门派很大么?」 罗帮主讪讪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青竹帮虽然只是小派,但也有一点基业,当然希望儿子继承……」 罗夫人不理他,对罗夜暝道:「暝儿,你若是想考就去吧,若是你中了举,你外公一定会很高兴。」 罗夫人本是名门闺秀,嫁给罗帮主后渐渐转了性子,原先贤良淑德都消失不见,但观念却是根深蒂固。一旦中了举,对朝廷命官也不必跪拜,亲戚也都会高看一眼,在乡里之间也很受崇敬。 只不过乡试是万里挑一,能上榜的人极少,相比之下,殿试只有几百个举人参加,但上榜的人却是极多,前三甲至少有两百多人,算起来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能中。 因此罗夜暝说要考,罗夫人虽然喜上眉梢,却不怎么抱希望。自己两个儿子都已经是学武天才,不可能在念书上也胜人一筹。看他神色不振,只怕是受了重大挫折,她焦急也是无法,只要他不再气息奄奄地就可以了,说不定哪天主考官发昏,让他蒙过去了呢? 当下罗夫人做主给罗夜暝请了西席,每天上学从早上卯时到巳时,也只有两个时辰,并让罗星曜做陪,兄弟两人一起念书。 罗帮主虽然觉得自己好好一个武林帮派变成了学堂,很是不痛快,但是在和罗夫人「切磋」过后却不得不同意,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兄弟俩每天念书两个时辰,却还有好几个时辰在练武,也算对得起罗家的列祖列宗了。 罗夜暝得了母亲的同意,便回房里去温书。 前年他去考秀才,也完全是因为许致青的原因。 许致青比他早一年考上秀才,罗夜暝便也去考了一个,谁知道许致青在后来的乡试中名落孙山,许致青对科举便有些愤愤不平,认为八股取试实在不近情理,罗夜暝对他十分钦佩爱慕,自然甚为赞同,乡试便根本没去考过。 以许致青的才学都没有考上,只怕自己也是不成的。 可是如今失去武功,又打算和闻人昊一刀两断,他便想到了科举一途,不管怎样先找个事情来做,不再入江湖,和他们见面的机会也少了很多,最好是永远不见了。 学武是不想了,身上中了化功散,练了也是白练。 四书五经是早就放在房间里的,此时找出来,才发现早就落了灰,于是拿出来一一晾晒,吹打上面的灰尘,而后便开始念书。 罗星曜早就知道哥哥勤奋,却没想到他竟会这么认真,几乎每本书都想倒背下来。 罗星曜要帮忙抄写他也不肯答应,还让罗星曜去做自己的事。罗星曜开始时只是担心,但看他神色越来越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捧著书看着都会忽然之间昏迷过去,醒过来却只说是无事,又拿了书继续看。 罗星曜便将此事禀告母亲,连忙请了大夫。大夫一看,便说他是得了心疾,已是心力交瘁,若不静养,长此下去,必然天不假年。 罗夫人闻言吓了一跳,她开始以为罗夜暝只是中了毒,却没想到身上还有伤,登时不许罗夜暝再看书了,让他躺在床上养病,病没好之前不许下床。 罗夜暝此时已瘦了一圈,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病得几乎不成人形,自然不会抗拒母亲的安排,可是罗夫人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也不肯说。 罗夫人便让罗星曜去打探哥哥的口风,从他口中套出消息,可是罗夜暝和弟弟说话时,一直是有气无力的,罗星曜问到关键问题时他便说困了,闭上眼睛假做休息,罗星曜也没有办法。 罗夫人找了丫鬟服侍他的起居,但他却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并不习惯用丫鬟,把两个丫鬟送了回去。罗星曜自告奋勇服侍哥哥,罗夫人也知道他们兄弟两人感情甚好,于是便答应了,白天由罗夫人亲自照料,晚上就由弟弟看顾。 这一天晚上,罗夜暝怎么也睡不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披上一件大氅。 这个时候在金陵算不得冷,可是在中原的晚上已是寒风沁骨了。 罗星曜就住在隔壁,他有要事时,只要拉一拉穿过墙壁的一根细线就够了,细线的另一端系着一枚铃铛,就绕在罗星曜的床头,但罗夜暝并不想惊动弟弟。 他下了床,从床底下摸出两块石头,竖着放在地上。仔细看时,那两块石头都用毛笔勾画图案,一个画着笑脸,一个眉毛略垂,显得甚是忧愁。 他对那忧愁面孔的石头道:「夜暝,你不要再想着他了,他对你其实一点也不好,要你的阳精,又对你动手动脚的,利用完了就将你扔到一旁,你想着他有什么用啊?他现在有喜欢的人了,不知多快活,你要是再想着他,为他生病,为他难受,他不仅不会可怜你,还会在背地笑你呢。你看他笑得多开心!」 他看了看旁边那个笑脸的石头,用小棍子用力戳了戳:「闻人昊你这个大混蛋,打你打你,你坏死了,你利用我也就罢了,要是你以后敢抛下致青,我一定不会原谅你。」 可是说不原谅,自己也不会惩罚他。他对许致青虽有妒意,但却不会恨他,两个人都仿佛神仙般的俊美脱俗,能在一起也是一桩美事。 这样的神仙眷侣,想必是羡煞了旁人吧,自己终究是凡胎,只有羡慕和祝福的分。 所谓相由心生,自己本来就丑了,若是再心生妒意,便丑得更不能见人了。 尽管安慰自己,但心里仍然十分不痛快,想踩那块笑脸的石头两脚,但终究还是没有。 他叹了一口气,将两块石头并排放了,低声道:「闻人昊,你哄哄夜暝吧,只要说两句好听的哄他开心,他的病就会好啦,也不会缠着你了。」 他只把自己当成了旁观者,自说自话了许久,仍然觉得十分凄苦,看着两块石头表情各异,那笑脸的石头竟像是在嘲弄一般,心里便是一阵的痛楚,忍不住咳嗽起来。 一直以为自己只要用功就能办到,也一直以为只要竭力不去想,就不会碰触到心里的伤口,可是心神却是不由自己,如今病成这般模样,自己也知道是难以回转。 这种心病几乎是无法解决的,他只有趁无人之时消解一些。若是告诉星曜,他是一定要去和闻人昊拚命的,以星曜现在的武功,自然不是闻人昊的对手。 或许是咳嗽声惊动了隔壁的罗星曜,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他慌慌忙忙地把两块石头扔回床底,罗星曜已掀了布帘从门外进来。 「哥,怎么起来了?」 「我有点渴。」 「那你怎么不叫我一声?我给你倒。」 他小小年纪,做事已颇有风范,举止之间竟有一派宗师的气度。罗夜暝看着他扶着自己躺下后,又去倒水,动作十分俐落,忍不住有些羡慕。 自己学武虽然天资过人,但终究缺少了像弟弟一般的心胸气概,还会为儿女情长而心旌动荡,若是真有人把青竹功练到第十层,踏破生死玄关,那个人非罗星曜莫属。到得那时,天下第一的名头可谓唾手可得。 「哥哥,你看我作甚?」罗星曜有些奇怪。 罗夜暝低声道:「你帮我到箱子底下取两本书来。」 罗星曜原本想问他是哪两本书,但看他有气无力的,也不敢多问,找到沉香木箱子,几件衣服下就放了两本书,一本是青竹功的原本,一本是罗夜暝手抄的抄本,一行行蚊蝇小楷,俊逸潇洒之极。 「这个……用来做什么?」 「你收好。」 青竹帮中以罗夜暝的武功最高,所以这原本一直是由他保管,如今交给弟弟,显然是表示自己不会再练了。 罗星曜忍不住道:「哥哥,这书你留着吧,我若有不懂的地方,也可向你请教。」 罗夜暝勉强笑了笑,让罗星曜把床前茶几移到身旁,把两本书放到茶几上,一页页摊开了。罗星曜看哥哥翻得吃力,便帮他翻了几页,翻到中间时,便发现有些不对,罗夜暝的抄本里明显字句和原本有些不同。 他轻声道:「这书传了很多代,多有错漏,你有不懂的地方就看看我抄的这本……」 「哥哥为甚么要交给我?」 「我觉得……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他咳嗽起来,神色更为萧索。 「别这么说,哥哥要是……有什么不妥,爹娘都会很伤心的。」罗星曜毕竟还是年少,听他这么一说,眼里已带泪水。 罗夜暝只得安慰道:「哥哥哄你的呢,哥哥这么年轻,哪有这么容易便死?只有头发白了的老公公老婆婆才会死呢。」 罗星曜看他笑起来,略略放心。 他说了许多话,已觉力气不支,只喝了些热茶便睡过去了。罗星曜给他盖了被子,也不回去睡了,坐在一旁守着他。 但这一次,罗夜暝睡了一天一夜也没醒过来。 第22章 罗星曜心中担忧,便将哥哥的古怪行为告诉父母。 罗帮主和罗夫人一直以为罗夜暝只是风寒,武林中人染了风寒,躺个一、两个月,即使身体衰弱,也不会就此死去,可是儿子这副模样,分明就是不会好了。 罗帮主夫妇再也无法安心,日夜守在罗夜暝身旁。 罗夜暝醒来时,便是被母亲压低了的哭声惊醒的。 「娘……」他心中说不出的愧疚,但却身不由己。 罗夫人连忙擦干脸上的泪,强笑道:「暝儿,你想要什么,娘都给你拿来。」 他摇了摇头,却是忍不住地想起闻人昊。纵使母爱如海,依旧不能让他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他不由轻声咳嗽。连续病了许久,脸上青气散尽,此时便有几分病态的红晕浮上面庞。 罗夫人当即让罗帮主和罗星曜先离开,泫然看他半晌才道:「暝儿,你是有心事,是不是?难道你连娘都不肯说么?」 「我……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事到如今,他自然不敢再欺瞒母亲,当即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 「结果那不识擡举的东西不理睬你,还废了你的武功,是不是?」罗夫人何等聪慧,当即猜透了七、八分。 看到罗夜暝惊讶尴尬的表情,她登时知道自己没有猜错。自己这个傻儿子武功拖累之下毁了容貌,闯荡江湖无非只是仗着一身武功,竟有一个混蛋害得他仅有的凭仗也失去了,当真可恶至极。 「说!那人是谁?」 「他、他叫闻人昊……」独尊堡势力太大,他不想父母为他惹了祸端,踌躇之下便没说闻人昊的身分。反正独尊堡十分隐蔽,父母多半也找不到闻人昊的。 「无名小辈,下次让你爹把他的头拧下来!」 罗夜暝看到母亲疾言厉色,不由心中着急,一急之下,竟又晕了过去。 **** 却说闻人昊心情混乱,下得楼来,东游西荡了会儿,更觉心情烦闷。 罗夜暝虽然不好看,但眼睛看着他时,那种痴迷温柔的神色,令人还是欢喜,在情事上与他又极为合拍,他完全没想到罗夜暝会忽然纠缠感情的事。 谈感情多不好,像他爹他娘,感情好的时候能如胶似漆,分的时候能血流满地。 所谓盛极而衰,情到浓时情转薄,感情这种事还是不要多谈的好。君子之交虽然淡如水,但是细水长流,总能久长。 他心思混乱之极,没发现许致青在路旁一棵柳树下暗自神伤。 许致青却是先发现了他:「你还追出来作甚?」 眼睛红红的,却像兔子一般,实在娇俏可人。 或许这真的是命中注定。闻人昊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勉强笑了笑,对他道了歉。 许致青原本也不是真心怪他,自然原谅了他。 两人言归于好,但他心里翻来覆去地,全是罗夜暝魂不守舍的神情,回应许致青时,不免有些心不在焉。 许致青言辞风雅,又善解人意,比天真的罗夜暝来说,的确更让人欢喜。可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罗夜暝容貌虽然生得不好,但举手投足间的天真纯朴,让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憨态,让闻人昊顾不得他丑陋的肤色,只想一次次地玩弄。 独尊堡的确是需要一位堡主夫人的,他知道自己年纪也到了该成亲的时候,甚至下属也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说,独尊堡子嗣稀薄,建议早些娶妻。 可是堡主夫人即使是个男子,也绝不可能是个青幽幽看不出五官相貌的怪胎。 和许致青在一起时总是心神不定,他也说不出是为什么,到后来两人之间几乎不掺杂情欲,倒是更像挚友。 后来听到许致青提起,在买云锦笺的路上遇到了罗夜暝,他便留了一个心思。 闻人昊知道罗夜暝在金陵后,他就忍不住开始逗弄罗夜暝,或许是因为和罗夜暝相处毫无压力,他开始天天来找罗夜暝,晚上甚至经常不回去。 十几天后终于引起许致青疑心,一路尾随闻人昊到了客栈。 闻人昊并不觉得自己是在脚踏两只船,在他心里,一个是善解人意的解语花,一个是药人,都不是他心里所想的能厮守终生的人。 不过即使是解语花,仍然让他觉得有些不足。忍不住回想起两个月前罗夜暝被许致青发现容貌不佳时,两人吵得整个客栈都听得到的情形。 如今回想起来,那时罗夜暝傻乎乎的样子十分可笑,他似乎对亲近的人似乎毫无防备。 闻人昊开始和许致青说话时还能带着笑容,但想到罗夜暝当时说话的神态和语气,不由得越来越难受。 他问自己有没有一点喜欢,其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喜欢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不过……罗夜暝被他点了穴道,也不知有没有被人发现,若是被饿着了可怎么办? 他为人很少不为别人考虑,此时想到那个傻乎乎的罗夜暝时,不由得十分担忧,这么笨的人,如果没了自己在身边,也不知会不会等穴道解开后就去找饭吃。 不盯着他,他连送上门的饭都不会好好吃,更别提要他自己去觅食了。 闻人昊皱了皱眉,像这么笨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看着许致青情深脉脉的目光,便会想到那双流露出羞涩和激动的眼睛。 闻人昊忽然站起身道:「我晚上有些事情,就不回来了。」 「你是不是要去找他?」 「哪有的事,你别多心。」 许致青露出笑颜:「不错,他那么丑怪难看,你就是瞎了眼也不会看上他的。」 「我是有别的事情要做。」闻人昊一点也不想听到许致青贬低罗夜暝,这会更让他觉得许致青在挖苦自己没眼光。可是没眼光就没眼光吧,他总要回去看看那个笨蛋吃饭了没有。 闻人昊硬邦邦地道,「和你在一起这么久,我不想再骗你了。」 「甚么?」许致青疑惑地看着他,坐起身来。 「其实是因为……我的银子要用完了。你看,我还未及冠,家中钱财都被父母管着,再有钱也是有限。」他把一个空瘪的褡裢从怀里取出,放到桌上,神色有些局促,却又极力掩饰。 「你以前不是说你是前朝皇族的么?」 「那也是『前朝』了。其实……我爹一直想复国,他现在暗地里招兵买马,寻找幕僚──对了,最好是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如果你去给他做幕僚的话,每个月三两银子还是有的。」 三两银子,还不够许致青半个月用的云锦笺的钱。 许致青「啊」了一声,脸上现出惊惶之色:「我、我怎么够格?」 「我现在戴的玉冠就是前朝传下来的东西,若是被官府发现,是要杀头的。」 许致青张大了嘴:「可、可是,你为什么带着它……」 「戴着它好看啊!这是从我爹那里偷来的,没想到前几天被他发现了。他一气之下,断了我的银两来源。其实我本来想向罗夜暝借一点的,谁知道你闯进来,坏了好事,我们以后要过穷日子了。」 闻人昊表情十分痛苦,又有些难以启齿。 说这个谎话只不过是因为想到许致青不会容忍自己的情人有丝毫的瑕疵,忍不住自己也演了这么一段,却想不到效果这么好,连他自己也忍不住相信自己还有一个没去世的爹,对他这不肖儿子恨铁不成钢。 他唱作俱佳,许致青对此深信不疑,提出要将紫玉冠当了,免得引火焚身,但被闻人昊拒绝,说若是被人认出这是前朝的东西,即刻就有杀身之祸。 许致青想到许府日后要多养一个废物又随时可能引来祸事的人,不由得忧心忡忡,连看闻人昊的目光都有些不好了。 闻人昊便解释自己回去找罗夜暝是想问他资助点钱,并没有别的意思,可是若是许致青跟随他回去,只怕罗夜暝要生气。 许致青被他又要造反又没钱弄得心烦意乱,根本不再怀疑,甚至对于他「问罗夜暝借点钱」这种事也没有表示反对,将闻人昊送出门去。 闻人昊走出门时,脸上带着笑意,心里却是冷了下来。许致青不是笨人,不然不会清名在外。只怕不用到明天,许致青就想到自己在说谎了。 其实他原本不必说得这么夸张,大可以借着没钱这个理由离开,可是刚才看到许致青的反应,却让他忽然之间没了兴致。 其实也怪不得许致青,任何一个人在自己家人的安危面前,总会犹豫,特别是许致青只剩一个母亲在堂前要侍奉,怪只能怪自己恶意戏弄。 可是连说几句好听的哄哄他都不肯,却让闻人昊十分失望。 其实他也早知道,许致青外貌虽然生得极好,并且才具非凡,在江南看中他想要把女儿嫁给他的文人富商不知有多少,自己一个身世不清白的男子,只怕许致青也诸多犹豫,所以他一试探,许致青就为难起来了。 在许致青心里,他的母亲自然也比自己重要得多。许致青想要的,大概只是一个能资助他的好友,甚至以后为他娶一门佳妇,一个为他谋划生计的女子,他便能安安稳稳地念书作画,许致青对将来的设想里并没有他的位置,否则他今夜吓唬许致青时,许致青不会这么慌乱。 感情或许真的经不起试探,他现在能确信许致青绝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 可是他想要的是什么呢?是为了他连家人也不要地跟他在一起的人么? 这个世上没有谁会抛弃自己的家人的。逢年过节万家团聚,就连他堡里的下人和药师也都各自有家人。以前安排下属在堡里过年,下属不得不带了全家在堡里团聚,守夜也曾邀请过他,但他坐在他们中间,他们却一个个战战兢兢的把他当外人。 那时他八岁,已经开始知道,别人的好意有时只是客套话。别人的开心和快乐也向来与他无关。 父母离开的那些时日,似乎也渐渐把他的感情也带走了,他甚至不习惯吐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在木楼上对罗夜暝说出口时完全是意外,他从没想过会对这个人说出心事。 那个傻乎乎的少年,虽然相貌不佳,但明净的眼睛看着他时,却能让他心里无限安宁欢喜。 闻人昊想到罗夜暝还在客栈里,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渐渐用上了轻功。 已到了深夜,快到宵禁时候,街道上几乎没了行人,所有人都回家去了,或许都和自己的父母妻子在说话聊天,或许已准备安眠,等待次日的劳作。 而他也有一个人在全心全意地等待他。 如果不是忽然从对许致青的执迷中清醒过来,或许他不会发现这种狂热的迷恋过后,仍然是自己独享的寂寞,譬如这漫漫长路上的凄清冷风,在黑夜之中吹过树梢的轻响。 第23章 欣喜万分的回到客栈时,房间里的灯却是没有亮着,他一边点了火折子,一边柔声说道:「怎么不点灯?是不是在生我的气了?」 他刚想说自己点他的穴道很浅,不可能还没有解开,转过身时,却见床上人已经没了,伸手一摸,被衾都是冷的。 难道是被人掳走了? 他心下一惊,几乎将被子也掀了开来,很快就看到了放在被子里的短刀。 纯金手柄的小刀在光下甚是耀眼。 虽然在他眼里,罗夜暝只是个药人,但对他确实不薄,凡是哄过人用的手段他一样不少,不管是金银珠宝还是琴棋书画,都会捧上前来任君挑选,甚至连胭脂水粉都有。 依稀记得这金刀的确是在其中的,却没想到罗夜暝一直悄悄藏着。 他家大业大,也不少这么一柄平平无奇的小刀,如今看来,却不免觉得罗夜暝的喜好过于庸俗了些,不由失笑。 他把这刀放在被子里是甚么意思?是图穷匕见,还是还君明珠? 闻人昊微微笑了一下,火折子像是燃到尽头,渐渐熄灭。 黑暗中,他站立许久。 走就走吧,聚散离合他见得多了,也不少这么一次。 只可惜他又一次被人抛下了。 早就发过誓,绝不让人先抛下自己的,却是被他抢先了。 还以为他不会这么敏感的,想不到他呆是很呆,却还没呆到家。闻人昊轻声笑了起来,说不出是迷茫还是惆怅。 他送给情人的东西不知有多少,但是翻脸吵架时,也没看到对方把东西送回来。 *** 罗夜暝迷迷糊糊地睡了又醒,只觉得自己作了许多梦,梦里闻人昊和许致青并肩而立,仿佛一对玉人一般,他却是满脸病容,站在人群当中仿佛路人,闻人昊带着许致青就从他身边经过了,看也不看他一眼。 这梦本来极为荒谬,但他被梦惊醒,却觉鼻尖酸涩,心中苦痛难当,睁开眼时,只见弟弟伏在床边,一手支颐,正疲倦地打着盹。 为了一个负心人自暴自弃,反而舍弃了亲人,的确很是不该。可是他泥足深陷,不能自拔,即使是家人也不能救他。 身体将养了几天,却还不见起色。母亲虽然表面上若无其事,但眼睛早就哭肿了。 他想忘记闻人昊,早些好转过来,只是身上毫无内力,又一直想着那个人,当然是难以好转。 邪派三教鼎立,天吴派人多势众,五毒教毒名远播,只有独尊堡几乎从不在江湖中现身,但却名闻武林,自然是因为他的毒药和暗器很是诡异的缘故。 闻人昊肯放心将他留在客栈里,自然是想到了他身上毒药未解,不会离开。可是他的心都在那一刻冷成灰烬,又哪有心思惦记着武功? 如今一病不起,更有种一了百了的想法。 其实死了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若是真的死了,就不用再看到他俩嘲讽的眼神,也不用看到他们卿卿我我地在一起了。 只有自己最傻了,居然傻傻地觉得,闻人昊其实是对自己有点感觉的。 他迷茫地想着,只觉得心里痛得厉害,几乎无法保持清醒。 罗星曜一边轻轻摇着他,脸上还带着泪痕:「哥哥,你醒醒,把药喝了就好了。」 他努力睁开眼睛,看到罗星曜眼圈都发黑发肿,心里说不出难过,只得勉强笑了笑:「好,我喝。」 他并不信药能治他的心病。早就喝了一个多月的药,要好的话早就好了。 但这次把药喝下去时,却觉得有些不同。散乱的真气竟然有渐渐合为一股的迹象。 他不由有些吃惊:「这药是哪里来的?」 「一个游方郎中开的,哥哥喝着有效么?」罗星曜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是他来过了?」 「什么他?」 罗夜暝看着弟弟小心翼翼的表情,心中了然,低声道:「你不必瞒着我了,也只有他能解我身上的毒。」 即使他来,也不能证明什么吧。闻人昊当初决绝的反应,早就暗示了两人最多止步于朋友的关系。 罗星曜道:「他说他是哥哥的朋友,还送了解药来,想要看看你,不过娘不让,说哥哥病了一个多月,他要是有解药,早该来了,不必等你快死了才来。」 朋友……果然是朋友吗?罗夜暝目光中的光芒变得更是暗淡:「娘说得对,是我太蠢了。」 罗星曜又道:「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是被娘送出去了。」 罗夫人身无武功,能把闻人昊送出门,当然也是因为闻人昊并不执着的关系,想来闻人昊想见他,也只是随口一说。或许真的是自己病得快死了,引起了闻人昊的同情心,他才将解药送来。 罗夜暝心中黯然,也不多说什么,却听罗星曜道:「哥哥这些日子病了以后,肤色恢复,好像一直没再变青。」 「是么?」他没什么兴趣地回了一句。 即使他青绿的肤色褪去,恢复本来模样,又有何用?闻人昊已经和许致青在一起了。 经过这一次仿佛劫难般的感情后,或许再也没有能力喜欢上谁。 「是啊,哥哥,我拿镜子给你看。」罗星曜看到兄长似乎有了精神,心中不由得欢喜,起身便要去母亲房中拿梳妆镜。 「不必了。」罗夜暝黯然地笑了笑。 他和闻人昊在客栈中几乎日日交媾,他也没时间练青竹功,如今身体伤了元气,自然会恢复本来相貌。 可是恢复了容貌又有何用?若是闻人昊因为他的相貌才看上他,那闻人昊也不是值得倾心对待的人。 不过世上的人都是这样,只有外表长得好了,才会吸引别人注意到自己的品德吧,这本来就是人之常情。 长得好看的人原本就是占尽了便宜。和闻人昊日夜相处,闻人昊对他也很是了解了,这和外貌已然没有关系。可是即使是这样闻人昊都没看上自己,他的确是没什么信心恢复容貌后再让闻人昊真心喜欢上他。 罗星曜看到他心事重重,也不忍打扰了他,让他再躺下休息。 *** 这一觉睡得很是漫长。 罗夜暝醒来后很是口渴,然而身边并没有人服侍,他运气一试,发现内功恢复了一成,但没有多大起色。若是要完全恢复,则需他再练起青竹功。 他现在对于武功都有些厌倦,只想着武功恢复后就把功力传给弟弟,从此专心科举从仕,自然不会再练。 发现后院附近都空无一人,他心中很是奇怪,便披了一件衣裳,慢慢走到前庭去,一边叫弟弟的名字。 前院似乎有人在争吵,他脚步虚浮,于是停下,扶着身边的竹子休息。 「我们家后院,岂是你随便能进去的?」这是罗夫人的声音。 「闻人昊,你好大胆子!竟敢强闯罗家!」罗星曜严厉的声音竟然和他平日听到软绵绵乖宝宝的嗓音完全不同,竟然颇有气势。 是闻人昊来了么? 罗夜暝站在当地,直觉地就要往后转身,藏起来不要他看到,然而他病情未愈,身上没有多少力气,走到竹林已是极致,再要回头却又不知费多少工夫。 闻人昊不疾不徐的声音响起:「罗帮主的女眷就只有罗夫人和两位婢女了,如今罗夫人就在这里,那么后院也不妨一看。」 罗帮主怒道:「我早说了暝儿已去世,你是不信么?」 什么?自己死了? 罗夜暝呆了呆,一行人已闯到了后院的竹林里。 第24章 竹林后面只有六间厢房,其余都是青琉璃瓦白墙,掩在三亩多的翠绿竹林后,颇为幽雅宁静。 闻人昊第一眼看到竹林下苍白英俊的少年,仍如三个月前初见的那般长身玉立。 罗夫人看到儿子竟然主动出来,就站在姓闻的面前,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气。罗帮主也是几乎呛到,罗星曜张了张口,却发现保持沉默最是稳妥,一时之间众人都是无语。 闻人昊只看了他一眼便认出了他,抱拳行了一礼:「原来叶公子在此处,不知我那罗夜暝兄弟去何处了?」 或许罗家人把他藏起来了。 心里这么想时,脚步已是极快地将几丈外的厢房看了个遍。 罗夜暝看着一家人竟然和闻人昊同时出现,心中尽是茫然。 闻人昊果然没将他认出来。 他呆呆地看着闻人昊俊美出尘的面孔。自己病了这半个月,不用照镜子就知道必定面容枯槁,憔悴无比,但闻人昊仍然如同半个月分别时那么神采奕奕,即使是在寻找那个叫「罗夜暝」的人,他也并不显得焦急。 真好啊……永远不会有什么事情会让他狼狈,让他不知所措,只除了那天他被许致青捉奸时,他的神情有一闪而过的惭愧和慌张。 他们自有他们的琴瑟和谐,却是和自己无关了。 在别人的戏本里只是唱配角的自己,难道也要费尽心思地陪着别人演完么? 罗夜暝恍惚地摇了摇头,低声道:「他……的确是去了。」 那个傻乎乎的爱着他的罗夜暝,的确是病死在床上了罢。自己虽然还有一口气,也如行尸走肉一般,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听到两人说话,每天和夫人上演全武行的罗帮主首先反应过来,向闻人昊介绍道:「这位叶公子就是来奔丧的。犬子还未及冠,算是早夭,所以丧事就没有大办。如今这一去,我们都不敢相信,所以只请了他的好友,给他烧些香,就当是……他还没离开我们。闻人公子又何必揪着不放?」一边说时,脸上颇有黯然之色。 罗夫人恨恨道:「和他废话这么多干什么?早点把他赶出去罢了!」 罗帮主叹了口气:「夫人,他武功太高,能的话我早将他扔出去了,可惜打不过。」 罗夫人骂道:「废物!你练这么多年的武功都练到哪去了?」 闻人昊像是没听到他们说话一般,神色恍惚:「他怎么就这样去了?不、不可能!他住在何处,我要去见他!」 他游目四顾,还想再仔细搜寻,罗星曜拦住他的去路,面色不豫:「以前不知道,现在也没必要知道了。」 闻人昊停住脚步,看着罗星曜半晌,似乎这才认出他不是罗夜暝,怔怔道:「你长得好像有些像他……」 他忽然发现,其实自己并没有特别注意到罗夜暝的相貌,就连这一点他都不太确定。 「我像他很奇怪么?他是我兄长。」 闻人昊却像是没听到一般,摇了摇头:「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你是稚气未脱,他却是有些傻气的……」 如果不傻,又怎么会傻乎乎地将一颗真心交给自己? 除了罗夜暝,他这一辈子还没有见过更有勇气的人,敢将真心给他这个浪子。 闻人昊自嘲般地轻笑了一声,发现罗星曜仍然没有移开脚步,挡在他面前,只得放弃:「好罢,你们告诉我,他葬在哪里了?我去看看他。」 罗星曜抿唇不语,瞪视着他,「叶闲庭」满脸凄伤,让他不忍多看,只觉得多看一眼就令他心口狂跳。 今天的自己实在太不像自己了。若是在往常,他早已将这些人推开,强闯进去,把屋子翻个底朝天。可是现在他却觉得腿脚虚软,无法面对空荡荡的房间。 他武功极高,感知自然十分敏锐,觉察到了里面没有人,这么做也只是徒劳。 也许罗夜暝被他们藏在别处,但绝不会是在这里。 那天罗夜暝从客栈消失,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要来找他,可是他既不想去找许致青,又不想一个人在独尊堡呆着,想起罗夜暝身上还有化功散的毒没解,便借口给他送药,亲自往青竹帮跑了这一趟,却没想到他害了病。 化功散只能让身上功力全失,却不会致命,他还以为罗家是在骗他,因为罗夜暝生了他的气,不肯见他,于是擒住给罗夜暝看病的大夫,逼问罗夜暝的病情。 大夫吓个半死,颤抖着说罗夜暝是伤寒后引起的肺病,这病在常人身上也要看体质而定,即使身体再好的也要两、三个月才会好转,可惜的是他积了心疾,看情形是一直恶化下去,伤了肺腑,怕是好不了了。 连大夫都这么说,闻人昊不由得心下忐忑,想亲自去看罗夜暝,却是被罗夫人阻止,只得请他们将解药先给他服下,想着他武功恢复了,至少能护住心脉,不至于伤神过度害了性命,到时罗家上下看到罗夜暝身体好转,自然也不会拦住自己。 谁知罗夫人看到解药,更不肯让他见罗夜暝,反而将他赶出门去。 终于忍不住强行闯入时,他还是来迟了一步。 他其实并不相信罗夜暝会死的,但罗夫人双目红肿,想来也不知哭了多少遍,罗帮主铁青着脸,毫无半分笑意,罗星曜也没给他好脸色,就连叶闲庭的神色也似乎很是悲伤。 同是罗夜暝的相识,闻人昊甚至有些嫉妒叶闲庭。叶闲庭长得如此英俊,说他和罗夜暝之间没有什么,简直说不过去。 这种些微的嫉妒如同蚂蚁噬咬一般,让他无法再想下去,甚至不愿多看叶闲庭一眼。 「还请罗夫人告知,夜暝如今葬在何处。」他转过身,恭恭敬敬地向罗夫人行了一礼。 罗夫人哼了一声,罗帮主便道:「闻人公子请回吧,犬子虽然不是你所杀,但毕竟因你而亡。你指望我们告诉你,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闻人公子,请回吧。」 闻人昊恍惚了半晌,直到罗星曜再三提醒他,他才回过神,告辞离开。 要知道罗夜暝葬在何处并不为难,只需问一问罗家的下人,自然有人愿意带他到罗家祖坟所在地。只是他直到现在仍然无法接受年纪这么轻的人竟然殒命死了,还是死于心疾。 若是自己当时小心些,别让他亏了身子,或是不要存着玩弄的心思,早些把化功散的解药给了他,更或者不要肆意离开,让他一个人留在客栈,或许他就不会胡思乱想,生了心病。 如今再说这些已经晚了,罗家的人信誓旦旦地说,他已去了,那么那个人自然不会再在这个世上。又有谁咒自己的亲人去世的? 本来以为问罗夜暝葬身地不难,可惜事情出他意料之外,罗家的人上上下下都对少主很是尊敬爱戴,看到他来问,一个个躲得远远的,甚至还没看到他来就走了。 他让人去打探,问了不少人也没问到,心中烦闷,便到酒肆里喝了不少酒,谁知酒喝得越多,就越是清醒,想到目光清亮的那个少年带着三分傻气,却再也不会在原处等候自己,心里的某一个地方忽然像裂开了一个大洞,他的心也随之沉入深渊。 无数次地告诉自己,这么一个丑八怪,没了就没了,要找个喜欢他的人到哪里去没有?可是心里却是清醒地知道,会毫无保留地相信他,一无所求地等待他的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运气好的话,将来或许有一个这样的人爱着自己,可是那个人也不再是他。 当初在他在伤心难过时,自己又在何处? 第25章 罗家的祖坟并不远,就在城外三里的荒坡上,新挖的坟茔很是显眼,泥是新泥,连石碑也没有,只用一个木牌刻着几个字「爱子罗夜暝之墓」。木牌上是新漆,看得出刚垒起的。 闻人昊面无表情地坐在坟前许久。他有很多记忆是坐在父母坟前的,陪伴他们,如同他们还没去世的时候。直到后来发现这样只是徒劳无功。 他们都弃他而去了,再也不会出现。母亲说父亲是罪有应得,可是母亲去世时也毫不留恋地抛弃了自己。 他们只记得自己的爱和恨,却从来没人管过他,也没人告诉他七、八岁的孩子怎么打理一个庞大的独尊堡,也没人告诉他吃饱穿暖后可以做什么。 反正成亲后生了孩子也会变成悲剧,那么成亲做甚么呢? 就这样养成了浪子的习惯。 虽然是浪子,但他也不会随便招惹良家男女,在他看来,那些人既没情趣又麻烦,最无聊不过。所以罗夜暝实在是一个意外。 如果早就知道他会认真,那么一开始就不要骗他好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来,愿意全心全意待自己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他不知坐了多久,感觉细密的雨声开始落下,身上也渐渐沾染了寒意。 深秋的雨最是肃杀冷寂,让他感到说不出的萧索。 「闻人昊……回去罢。」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忽然响起,青涩的语调让他一阵恍惚。 他慢慢擡起头,看到了面前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肤色泛绿,依稀像是那个双眉黛绿,唇如墨玉的少年,但肤色浅了许多,年纪也小了两、三岁,正是罗夜暝的胞弟罗星曜。 刚才说话的那个男子,却是罗星曜身旁的叶闲庭。 开始时让他有过好感的男子,如今怎么看都像是带着罗夜暝的影子,说话的神情都带着三分天真。 想必他是发了**意**症了,否则不会看谁都像罗夜暝。 叶闲庭里面穿著白色长衫,身上披着一件石青色的短袄,看起来显得更为苍白,若不是罗星曜拿着伞满脸不快地站在他身边,闻人昊甚至怀疑叶闲庭是一缕幽魂,在秋雨中站立久了,就会融化在细密的雨水中。 如果是幽魂的话,会是……他的幽魂吗?否则又怎么会在此时前来与他说话? 他茫然看着叶闲庭,只见面前这个男子缓缓开口:「闻人昊,下雨了,在外面呆太久了会受风寒的。」 闻人昊想微笑,但是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温和地回道:「多谢叶公子关心,我还想再坐会儿。」 罗星曜道:「叶公子的意思是说,他在外面待久了会受风寒的,你不会嫌害了我哥还不够吧?」 「叶闲庭」郁闷地看着罗星曜,罗星曜把脸扭到一旁,故意不看哥哥为难的表情。 父母命人来伪造坟茔的时候是瞒着兄长的,谁知还是被兄长知道,还相信闻人昊会出现在这里,发现外面下了雨就要来看看。 他一开始就不想带兄长出门,但兄长非来不可,看到下雨变得更着急。罗星曜拗不过他,又怕他偷偷跑来,所以只好让人拉了一辆马车,载了哥哥出门。 闻人昊知道叶闲庭是好意,便谢过了,和他们一起上了马车。 叶闲庭英俊多情,又对他这么好,若是平常,闻人昊会忍不住打探他是否有意中人,再强行将两人分开,但看到叶闲庭这个表情,他会忍不住怀疑对方和罗夜暝之间关系匪浅。 单是这么一想,便忍不住心底一阵痛苦。 此时罗夜暝不知所踪,这股妒意也好没由来。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要把心中的苦闷吐出:「叶公子其实没必要对在下这么好的。」 罗星曜哼了一声,吩咐弟子快些赶车。 罗夜暝沉默许久,说道:「逝者已矣,请闻人公子不必难过……不然,他在下面也会伤心。」 闻人昊勉强笑了笑,过了许久才道:「多谢叶公子。」 其实他现在不太想和陌生人相处,还是宁可待在坟地里,但叶闲庭的声音和罗夜暝实在太像,像得让他几次怀疑是在直接和罗夜暝说话,忍不住和他多说几句。 把另一个人当成是罗夜暝,无论是对这个人还是罗夜暝来说,都算不上尊重。 他只得忍住不再多想,可是和叶闲庭靠得越近,就越忍不住想在他身上找寻和罗夜暝相像的地方。 他是犯了**意**症了。 闻人昊心中苦笑,心中却另做打算,最好能和两人攀上关系,送两人回罗府,然后再进入罗夜暝原来住的地方看看。 其实他并不相信罗夜暝已经死了,若是这两人没有出现,他都想把坟挖出来看一看,但又怕见到真相,自己更不能接受。 最好能潜入罗家,再看看蛛丝马迹,才能确认他到底有没有去世。 罗星曜不理他,他便只好和叶闲庭聊天,叶闲庭却像是没什么精神,和他说了几句话后就告了罪,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他像是比最开始见到时还要瘦弱,颧骨都微微凸起了,让人顿生我见犹怜之感,本能地就想多照顾他一些。 可是罗星曜这么护着他,又让他颇为迟疑。 他虽然自认武功不差,不会输给罗星曜,但面对罗家的人他便会有一种莫名的歉意,总觉得对不起他们,想要更多地弥补他们。罗星曜这么不待见他,他也不介意,更不会和罗星曜有所争执。 看到叶闲庭瑟缩着似乎感觉到冷,他解了自己的外裳,想要披到他身上,被罗星曜格开了,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便只好将衣服收起。 下车分别时,闻人昊便道:「叶公子,上次那瓶凝神丹你怎地没收?我让人送来给你罢,吃一点会对你身体好些。」 「叶闲庭」怔怔看他,罗星曜却是冷笑一声:「像你这种花花公子,还是少去坟地看我哥哥的好,没把他恶心吐了。」 闻人昊被他羞辱也不着恼,只温言道:「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只因叶公子是夜暝的好友。我是对不起他,但我也想好好弥补他,善待他的家人好友。」 罗星曜道:「作为他的家人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不需要。」 叶闲庭摇了摇头:「星曜,别说啦,我们走吧。」 「好。」罗星曜狠狠瞪了闻人昊一眼,牵着罗夜暝的手,进入罗府。 闻人昊站在原处,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 他其实明明知道越是关怀叶闲庭,就越容易引起罗星曜的反感,可是刚才的所作所为却是下意识的举动。 以罗氏夫妇和罗星曜对他的深恶痛绝,他想要正大光明地进入罗府自然是不可能了。 他在门外驻足良久,心中满是懊悔。 赶车的弟子轰他离去,他也不生气,只往旁边走开了一些。 回想起刚才叶闲庭熟悉得令他心碎的目光,依稀变成了罗夜暝泛青的容颜。那么畏怯青涩的爱意,那么天真纯良的男子,却是不知身在何方。 *** 「哥哥,他那种人,你怎么还对他放不下?」罗星曜埋怨道,「若是我就在他衣服里放毒蛇,咬死他算了。」 罗星曜却像是没听到一般,仍然呆呆地出神,回想着闻人昊刚才目光中尽是柔情,心中不由得酸楚。 他以前一直以为,闻人昊只会对他喜欢的人温柔,如今看来,却是自己错了。 温柔对闻人昊来说,似乎已是一种骨子里的本能。他或许是遗传了父亲的风流,总是情不自禁地对别人展示自己的柔情。 以前他和自己相处时,表情却总是带着一丝冷漠,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还以为是对闻人昊心存芥蒂才会对他有偏见,可是如今的闻人昊对「叶闲庭」如此诚恳,哪有半分虚伪神情? 他只觉得心痛难忍,后悔这一次出门到坟地看他。 若是任由他独处,只怕他坐几个时辰自然会离去了,一个男子心中再是惭愧懊悔,也不可能一直记挂着一个死去的人。这世上寡妇还能守节,丧妻再娶的男子可多的是。更何况……他对自己殊无爱意,唯一有的,也不过只是那一点懊悔罢了。 如果不是父母谎称他死了,或许不会看到闻人昊此时的真实表现,他便永远作着虚幻的梦,以为闻人昊对自己确实有一点心动,以为只是闻人昊的眼睛蒙蔽了他,让他看不到他对自己的感情,以为只要光阴渐逝,他最终会和自己在一起。 爹娘这一剂药的确让他对闻人昊再也没有半分期待,可是这药效如此猛烈,让他无法承受药性的冲击。 看来果然如闻人昊所说,自己是个笨蛋,所有人一眼就看透的人,自己还傻乎乎地以为他会喜欢自己。以后是再也不能胡思乱想了。 这样自作多情,连他自己都要嘲笑自己了。 可是……也没有以后了吧?这一次的多情,就是拿命来做代价。 他不停地咳嗽起来,只咳得心口仿佛撕裂般,疼痛得让他难以承受。 会是心痛么?他竟然比自己以为的更要爱他? 第26章 「哥哥,你怎么了?」 听到弟弟惊惶失措的声音,罗星曜猛然回过神,却发现口中尽是腥甜气息,伸手去抹时,手上带着鲜红的血迹。 「我……」他一张口,却发现血流得更多,眼前一阵漆黑,身体也渐渐变得虚软。 越是想他,心口就痛得越是厉害,大夫虽然不说,但他也知道,病入肺部,早就转成了绝症。 罗星曜按着他的人中,他渐渐醒转过来,发现已被罗星曜抱回房中。罗星曜喂了他一碗黑乎乎的药,他渐渐恢复了神智,冰冷的身体略微回暖了一些。 「哥哥,你是不是一定要喜欢男人?」罗星曜的表情很是忧郁。 罗夜暝在弟弟面前说喜欢的人很是难以启齿,避开了罗星曜直视的目光:「也不是,只是我没遇着好女孩子,有时遇着了,人家也看不上我。我们练了青竹功,注定容貌丑陋,孤苦一世,除非遇到像娘那样的女子……」 「娘是独一无二的。」 「是啊,其他的人,他们……看不上我们也没办法。」 「如果哥哥一定要喜欢男人的话,我也很喜欢哥哥。」 被罗星曜的话震惊了半晌,罗夜暝仔细看了看弟弟,弟弟脸上青幽幽的,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很是苦恼地想了半天,才道:「可是我们是兄弟,爹娘不会同意的。」 「我们亲上加亲,爹娘只会更高兴。他们不同意,大概也是因为不知道要叫我们媳妇还是女婿而苦恼吧。」罗星曜很直接地道。 早就认清了父母和哥哥夹缠不清的真面目,罗星曜头脑很是冷静。 亲兄弟还要亲上加亲?这要亲成什么样子?罗夜暝呆了半晌才道:「你这么小,很多事还不懂。」 「哥哥也不比我大几岁。」 外面一个下人急匆匆地进来,行过了礼:「大少爷、二少爷,外面有位公子求见。」 罗星曜皱眉道:「一定是那个该死的闻人昊,哥哥今天就不该去见他,下雨就让他淋雨死掉好了!」 罗夜暝很是尴尬,说道:「和他没关系,是我高估自己,以为出去一趟没事,星曜别怪他。」 罗星曜不愿和哥哥吵架,只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赞同。 那下人小心地擡头看了一眼罗星曜,才道:「二少爷,那人自称姓安,叫安季,来找二少爷的。」 罗星曜面色一沉:「他来做什么?快把他赶出去!」 罗夜暝奇道:「弟弟,那人是谁?」 「哥哥不要管。」罗星曜站起来就要出去亲自赶人,罗夜暝心知有异,问那下人道:「光叔,姓安的话,是不是落日山庄的人?」 」大少爷说得不错,那人说自己是落日山庄的人,安庄主的弟弟。」 「落日山庄是名门正派啊,我听说四个庄主武功都很高,剑法掌法都很有造诣,武功走的是刚猛厚重一路,合称『熔金四剑』,想必剑法不错。奇怪,黑白两道一直各行各路,很少有往来的,怎么会来拜访青竹帮?」 青竹帮虽然这两年有了起色,无奈积重难返,弟子中多是混混地头蛇,很难发展壮大,父亲也不像是有发展的心思,每天和母亲自得其乐,难道是得罪了白道中人,要拿他们青竹帮开刀? 「一个山庄哪来这么多庄主?多半是庄主哪门子兄弟,又想占山庄的便宜,巴着山庄不放。若是他们兄弟八、九个,岂不是还有八庄主九庄主么?」 罗夜暝道:「也许他们兄弟感情好,就像我们一样。」 「怎么可能?名门正派最虚伪了。」罗星曜哼了一声,对那下人道,「还不快去把人赶走,啰嗦什么?」 那下人便不敢接罗夜暝的话,退了下去。 罗夜暝心中疑惑,却是不问,只用眼睛看着弟弟。罗星曜很是不自然,过了一会儿只好道:「前段时间哥哥来了信,我便牵了马去找哥哥,谁知道路上遇到此人,很是轻佻无礼,缠着我不放,还妄图非礼我。」 罗星曜「啊」了一声,怒道:「竟敢欺负我弟弟,真是个混帐!」他一边说着便要提起佩剑,可惜心中急躁,又使不得力,只起身一半就泄了气。 罗星曜按住他道:「哥哥不必担心,那人已被我惩治过了。」 罗夜暝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们邪道要是出了这种人,也是要被人唾骂的,正该好好教训。」 他担心弟弟年纪这么小就被人非礼,心中难免落下阴影,于是多看了弟弟两眼,却发现弟弟面色幽青,显出几分阴森诡异,实难看出底下的俊俏来,也难怪恢复了面色后,闻人昊就认不出自己。只因肤色一变,竟然连气质都变了。 若是弟弟没练青竹功,以他相貌,比自己多了三分清秀,那人见色起意也不足为奇。如今他功力加深,寻常人见到他,不被吓跑就不错了,也不知那个叫安季的是安的什么心。 或许也如闻人昊一般,看到他肤色奇异,便知体液有药性。 找到合适的机会就让弟弟小心吧,现在告诉星曜,练了青竹功的人容易被人当药人,弟弟肯定又猜到更多,或许还会和闻人昊打起来。 罗星曜看他很是疲累,便道:「哥哥,你先歇息吧,以后若是想报复闻人昊也不难,等他再找上门时,就用蒙汗药把他迷倒,惩治他一番,出出气。」 「好。」罗夜暝笑了一会儿,便困倦地闭上眼睛。 罗星曜虽然聪慧,但毕竟年幼,不通情事。他看到闻人昊时心里尽是痛楚,又哪有心思报复?其实越是报复,反而越是感觉到自己的脆弱难堪暴露在他面前,让他知道他对自己造成了多么深刻的伤痕。还不如绕着他走,以后再也不见他了。 「哥哥你睡会儿,等醒了可能病就好了。」 感觉弟弟给自己掖好被子,走出门去,罗夜暝不由暗自惭愧。 罗星曜年纪越长,越显露出他的聪慧灵敏,简直就不像罗家人一般。自己身为哥哥,帮不到弟弟什么,还总给他添倒忙。 若不是闻人昊昨天悲伤的表情触动了他,他便不会悄悄跑去看闻人昊,看到他孤独地坐在父母找人连夜挖的坟旁边黯然伤神的时候,竟然还会为他感到难过,忍不住下了马车给他打伞。看到他哀痛的表情,竟然不顾弟弟的抗议主动邀他上马车…… 可是……若不是送他回来,他不会看到闻人昊用深情的目光看着叶闲庭。 这么熟悉的温柔,对他来说真是一种活生生的讽刺。他对他越是忍不住地靠近,就越是容易被碰得遍体鳞伤。 明知道陷落下去,就只有灭顶之灾,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抱紧他,像那天傍晚一样,默默地坐在木楼上,看着远处的田庄和飘散的炊烟。 他能确定闻人昊那一刻的伤感是真实的,可是他现在终于清醒的认识到,那一刻的闻人昊心中期待的人,绝不是真正的罗夜暝。 *** 迷迷糊糊地睡了许久,又作了许多奇怪的梦。最近的梦境比前段时间更为凶险,甚至还梦到自己功力尽失后没有恢复白皙英俊的容貌,却是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青蛇,躺在地上不能动,闻人昊和许致青在一起了,许致青嘲笑他,用剑刺他,刺得他身上很痛,却是不能说话。 他接连许多天都睡不好觉,每天晚上都作怪梦,醒过来时看到床单上尽是浅绿色的汗迹,这些事都不敢对父母说,唯恐让他们伤心。明知道闻人昊对自己不好了,偏偏自己还这么记挂他,没有一个梦不是梦到他,爹爹妈妈知道了,定会说自己不争气。 半夜醒来时他便睡不着了,呆呆地坐在床头一个多时辰,便又将那两块藏在床底下的石头拿出来自言自语一番。 想到闻人昊总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便觉得其中尽是嘲讽之意。不愿多想,却又忍不住不去想。 弟弟晚上没回来,也不知是不是和那安季纠缠不下。 那安三庄主他是听说过的,在江湖上颇有侠名,至于为人是不是像传说中一般,倒是难说得清楚,毕竟正派中沽名钓誉的很多,而邪派中正直的人也不少,凡事不能一概而论。不过安三庄主既然名声在外,必然是不会使诈的,弟弟的武功也不弱,不必为他担心。 他独自坐了一会儿,便添了一件淡青叶纹衣裳,走出门外。 秋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响声,使得他的心中更是一片孤寂。 秋风起了,而他的心也渐渐冷下来。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即使他能重新好转,自然也不可能会有那么缱绻的柔情,那样炽热的爱恨。 「叶公子?」一个迟疑的声音从黑暗处响起,这个声音熟悉得让他身体不自然地微微一颤,猛地擡起头看向对方。 第27章 闻人昊竟然会偷偷潜入罗府? 武林中人向来飞檐走壁不在话下,不过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的,毕竟还是少数。 不管他来做什么,总不可能是找罗夜暝吧。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略觉得自己无聊。对闻人昊来说,那个罗夜暝先看上许致青又对他心动,到最后竟然自己患了相思病死了,真是可笑可悲到了极点。 「闻人公子到访,未曾远迎,还祈见谅。在下身体不适,只怕招待不了闻人公子。」 他说一会儿,便觉得寒意入侵,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却没有立刻转身回去,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着那个月白长衫的男子缓缓从暗处出现,走到他面前。 他面容仍如当日辞别时那么俊美,在光下显得更是白皙无情。 不愧是独尊堡的堡主,身上总带着傲临天下的气息,就连微笑时也总是有种难以忽视的疏远,看着虽然亲切,但其实谁也走不到他的心里。 只可惜自己以前太蠢,竟然看不出来。 「我不是来拜访的。」闻人昊像是有些急躁,不再和他客套,直接道,「能不能告诉我,罗夜暝生前住在何处?」 罗夜暝不由愕然。罗父罗母虽然伪造了新坟,但却没想到闻人昊不死心寻到了这里,也没让他移榻。 此时他房中尽是自己用过的器具,衣柜中的衣物还在,字画落款处还有他的名字,这些都是不能立刻销毁的。 若是闻人昊进了房,说不定就能生出疑窦来。毕竟闻人昊曾经拿过他画的扇面。不过闻人昊一直看轻他,连他的玉笛都搞丢了,想必那扇子早就不知道扔到何处去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镇定下来:「他人都去了,所用的衣物自然由罗帮主和罗夫人处理,闻人公子不如问问他们?」 「你明知他们不会告诉我,为何如此推脱?」闻人昊自然不会忽略他眼中的惊讶慌乱,但看在他眼里却变成了另一层意思,「你们一直不让我见他,是不是他没死,你们把他藏起来了?」 「闻人公子……」直到此时他的内心深处仍然不肯相信自己已经死去,还不停地提起,或许自己的死在他来说,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不需任何的避讳和尊重。 他眼里已经止不住地露出悲哀之色,眼泪几乎要滚落下来。 闻人昊震惊了半晌,才道:「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有些想他,想看看他用过的东西,看一看他以前住过的地方,叶公子在罗家住了蛮久,想必是知道的。」 罗夜暝低声道:「他和你又没什么关系,罗帮主和罗夫人若是不想给你,你又何必强求?」 「谁说他和我没关系?他是我的……我的……」闻人昊怔忡片刻,终于还是没有说下去,反而语气强硬地道,「你到底说不说?」 想到那天在客栈里闻人昊最终绝情离去,罗夜暝只觉得心痛如绞,万万不能在此时对他心软,否则当断不断,以后为他心碎而死是迟早的事,便慢慢地道:「我为何要告诉你?」目光却不敢与他对视了。 「你好大胆子!」闻人昊一时之间竟然忘了此人曾经得过他的青眼,一怒之下狠狠抓住他的衣襟,拎到他面前。 这个外表苍白脆弱的人实际上并不如他所想的那么软弱,而是一块硬骨头,恨不能一巴掌打过去,却又担心一掌下去他就死了。 闻人昊恨恨地将他扔到一旁,他踉跄地退了几步,撞到木栏杆上,险些便要跌倒。 罗夜暝这一撞,清醒了许多,不由凄然一笑:「他是病死的,他生前所用的东西都烧掉啦,还留着做什么?会给活着的人过病气的。伯父、伯母虽然舍不得,也没办法。」 闻人昊呆住了。他像是终于发现,那个人不但去了,就连唯一可以挂念的东西都不会找到。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罗夫人、罗帮主绝不会给他,即使给了他,他也只能猜测罗夜暝当初是怎么用过它们,比如那些笔墨纸砚,那些琴棋书画,却永远无法真正地想像出他当初的神态,因为他从未来到这个地方,也从未见罗夜暝用过那些东西。 他来这里,只是白来一趟而已。 也许他早就知道是白来,只是……无法接受罗夜暝当真死了的消息,就连那天坐在坟前许久,都没有这种深刻感受。只有今天发现自己再也不能见到他,再也不能听到他的声音,也再也找不到任何与他相关联的东西。 他当年的扇子被自己随手扔掉,他后来留下的金刀被自己随意赏赐给客栈里的人,就连他的面孔也不清晰了。 「闻人昊,你怎么了?」看到闻人昊伤痛欲绝的表情,罗夜暝有些惊讶不安,忍不住问了一句。 闻人昊却是没回答他的话,失魂落魄地站了片刻,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 他勉强笑了一下,想说些场面话,却发现无法再假装自己的情绪,随即运起轻功,几个提纵,消失在黑暗中。 罗夜暝只知道他的武功高强,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使出,黑夜中荡起一阵冷风急流,连竹林的风声都似乎变得急。 随即听到一声长啸,啸音绵长地由近而远,划破了寂静的夜晚。 这声长啸尖锐凄厉已极,几乎说得上刺耳可怖。附近的人似乎听到这声啸音,纷纷惊动不安,甚至还伴随着婴儿的啼哭声。 闻人昊连夜飞奔到了几里之外才放慢脚步。 虽然罗家的人早就告诉他罗夜暝已死,但即使看到坟墓他也没接受这个事实,不断地追寻他的踪迹。 如果一开始他们痛骂他,责打他,或许他早就相信了,可是罗家人的表现,总让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他们的心痛和责怪虽然是真实的,但却总让他不愿相信。 可是叶闲庭心如死灰的陈述,无法掩饰的愁苦,却让他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 直到此时他才真真正正地意识到,罗夜暝是真的死了,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甚至他曾经存在的气息,也被他家人消除了大半。 他心里一片空白,翻来覆去地只是在想「他是真的死了,他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世上了」,只觉得脚步虚软,慢慢软倒在地上。 有些人明明以为他们无足轻重,可是一旦不在了,便会觉得他们活着是多么美好的回忆,如果当初能好好对他,不责备他,即使是敷衍,也对他说一句「曾经心动过」,那他必定会露出惊喜的表情吧? 如果当初认真一些些,那么便不会有现在这么多遗憾。 毕竟有过那么多的温存,可是在他的记忆里,只怕自己是又可恶又可恨的人吧。 只可惜……只可惜他才二十岁,竟是死了! 他心里乱成一团,勉强想站起身,却是全身乏力,心知此时的自己必然十分失态,竟在当时一怒之下推倒了叶闲庭,也不知他会怎么看轻自己。 此时此刻,还管别人怎么看待自己作甚? 即使叶闲庭比罗夜暝好上千倍万倍,在自己心里,罗夜暝终究是无法取代的,这是他自己也骗不了自己的事实。 如果早有人告诉他就好了,至少他会早点来找他。 第28章 他神志恍惚地往前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似乎走到一片林子里。低矮的草丛里带刺的灌木丛划破了他的衣裳,他也浑然不觉。他想起曾经有一次那个少年靠在树上半是羞耻半是惭愧地套弄自己,又忍不住偷看远处的意中人的模样。 枝繁叶茂的南方和北方的秋天大不相同,翠绿衣裳的少年虽然可藏身在那片林子里,但在秋叶落尽的这里,怕是难以办到。 他忍不住在枯枝败叶中追寻那绿衫少年的踪迹,却依稀看到前面有个人悬挂在树枝上,像是在上吊自尽。 他只希望罗夜暝多活一天和他相见而不可得,却还有人嫌命长。 闻人昊只觉得十分碍眼,从怀中摸了一枚铜钱,伸手一扔,铜钱疾飞向悬挂的布条,登时那人应声而落,跌坐在地上。 相隔着十余丈远,依稀看得出这人年约二十余岁,比自己略大了一些,却是颇为英俊。此时他跌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像是三魂丢了七魄。颓然地道:「你何必救我?不如让我死了罢了。」 「你若要自尽,就离我远些,别脏了我的眼。」闻人昊站定脚步,神情甚是冷漠。 他似乎发现自己已经没有笑的能力了,原来那个总是笑吟吟的自己,真是虚伪可憎。 这世上的事总是令人痛苦的多,开心的少,又有什么可笑? 那人微微一呆,想站起身离开,无奈跌得太狠,一时竟是起不来。 「寻死的话,最好找个没人的地方。」 「这地方如此僻静,谁知道阁下会前来?」男子很是无奈,「你若不愿换地方,那我走就是。」 闻人昊看到他如此丧气绝望,心里更是说不出地难受,慢慢走到树下,望了望这男子投缳用的衣带。如果自尽的话,也不失为解除痛苦的好办法。 那男子原本是要离开,但看到他将衣带重新打了结,似乎在试衣带的韧性,不由说道:「阁下似乎也有伤心事?」 闻人昊沉默许久,才道:「说不清是伤心多一些还是愧疚多一些。」 那男子思索片刻,才道:「伤心痛苦终究会慢慢减轻,但愧疚却不会。你若是惭愧得活不下去,那我便不阻止你了。」 闻人昊略一思索,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聪慧英俊的年轻男子,总是会让人多看重一些的。他也曾想过,若是罗夜暝不练那什么青竹功,自己或许会多注意到他,会更珍惜他,可惜现在再说这些也是迟了。 「你呢?是愧疚还是伤心?」 男子苦笑道:「我是错生在这世上,所以想一了百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哪有错生的道理?」 那男子吞吞吐吐地道:「我喜欢一个男子。」 「那又怎么了?」 那男子看到他脸上并无异色,镇定了些:「他是个美貌少年,像是从来不染人间尘埃,可惜我一念之差,冒犯了他,怎么向他道歉他也不理会我。」 「天下有那么多美貌少年,你再找别人就是了。」 「但这件事被我大哥知道,他把我赶出家门,现在我已是无家可归。」他神色有些黯然。 「这是什么大事?你是没盘缠还是没地方去?」 「不是的。他说我是……衣冠禽兽,最好早些死了好。他还说……他已有了喜欢的人。」 这人当真是神魂颠倒了,为了所爱的人一句话,竟然就活不下去。不过在这附近的美貌男子他倒是认识一个的,只是却不是少年。 闻人昊心念一动,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姓叶?」 「不是的,他姓罗。」 「难道是罗星曜?」闻人昊问出口时自己也觉得很是可笑。 罗星曜若是没练青竹功,自然算得上美貌少年,但一旦练了那毁容的内功,脸上青幽幽的,自然再也看不出半分俊俏了。就连自己当时……也没多注意罗夜暝,如今回想起来,只记得他模糊的容貌依稀和罗星曜相似,但细微处却是想不起来了,每当他深情地凝视自己时,看到他那张怪异的容颜,便恨不得扭转过头去。 那天看过罗星曜后,才发现他的五官很是清秀,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日日和那人相处,有熟悉感也不足为奇。 「你也认识他?」那男子似乎比他更惊讶,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不会也是为了他才……」顷刻间似乎已在彼此间做了对比,发现闻人昊的俊美比自己胜过许多,不由很是失落,神色间也变得更是郁郁。原本是七分的英俊,加上这种黯然的不自信,也只剩下了三分。 「自然不是。」闻人昊连忙道,「罗星曜那么一只……美貌少年,我万万是配不上的。」他受了罗星曜不少冷嘲热讽,原本想不轻不重地讽刺他是青皮怪,但又将罗夜暝也骂了进去,便又改口。 「是啊!我从未见过像他那么美好的人儿。」那男子呆了一会儿,脸上又有些恍惚的神态。 闻人昊暗忖道:他总比自己运气好些,罗星曜毕竟还是活着的。此时心中说不出是嫉妒还是难受,忍不住说出尖刻的话:「可惜他身边有了人了,那个叶闲庭英俊得很哪。」 「叶闲庭?」那男子讶然问道,「他身边不是他哥哥么?哪有什么叶闲庭?他哥哥虽然是英俊,只可惜病怏怏的,很是没用,星曜每天还要照顾他……」 「原来如此!」闻人昊只觉得脑海中电光火石一闪,霎时间脑海中所有的疑点都找到了答案,他忍不住紧紧扣紧男子的双肩:「太好了,他还活着!若不是你……我……」 他声音止不住地发颤,紧紧抱了对方片刻,随即转身疾步离去。 那男子还以为自己遇到了疯子,被他狂喜抱住,又惊又愕,却见他立时离去了,不由心下茫然。 *** 罗夜暝睡到半夜时很不安稳,醒过来时,罗星曜还没回来,母亲的婢女蓉蓉还趴在床沿打盹,冷风吹得桌上的油灯不断跳跃,也吹动着门边上的男子衣袂翻飞。 会有风,当然是因为门打开着,蓉蓉却浑然未觉,似乎很是疲累。 是梦么?他竟然看到闻人昊出现了。 罗夜暝恍惚地想着,看着闻人昊一步步走进自己。 他慢慢走到罗夜暝跟前,脸上尽是温柔疼惜之色。此时他穿着夜行衣,窄袖细腰,越发显得身材高大,身段绝佳。 罗夜暝看了看他,身上的凉意让他发现并不是在梦中,不由恍惚了一下。 闻人昊走到床前,看到他警惕的神情,停住脚步,柔声道:「夜暝,我来接你回去了。」 似乎听到响动,婢女揉着眼睛爬起来,她还没完全清醒,又是背朝着闻人昊,只问了一句:「少爷,你醒了么?怎么不叫醒我一声?」闻人昊抢先一步,点了她的昏睡穴。 罗夜暝似乎并不知道闻人昊认出了他,目光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悲伤的神情,让闻人昊后悔得几乎想立时死去,忍不住紧紧抱着他。 他对罗夜暝向来是有些轻视的,总觉得他天生就带着憨气,即使武功再高,也任他玩在股掌之间。此时的男子虽然仍是英俊,但面颊深陷下去,瘦弱得仿佛风吹即倒。 他是早该知道他是罗夜暝了的,他怎么会没注意到,这个人偷瞧着自己的表情,和罗夜暝如出一辙。 「夜暝……夜暝……」他呢喃着,像是在确认怀中的确有他的气息。 「闻人昊,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罗夜暝。」 闻人昊很是从容,温言说道:「如果我认错人,为何那天分别的时候,罗星曜叫你哥哥?」 「罗夫人姓叶,我是洛阳叶家的旁支,和罗星曜是表亲。」他说了几句,不由得咳嗽起来。 洛阳叶家是官宦世家,旁支众多,闻人昊要查清他的身分也要查好几个月。罗夜暝在伪造身分时没想这么多,但在那天分别时却已想到,罗星曜对自己无形的亲暱,的确会引起他的疑心,但他只要不再练青竹功,肤色不恢复,只要一口咬定自己是叶闲庭,闻人昊也无法证明自己不是。 闻人昊置若罔闻地走到床前,直接将罗夜暝抱了起来,却发现怀里的人轻得只剩下骨头。罗夜暝满脸惶急之色,待要挣扎,但他身上没了力气,挣扎也微弱得很。 闻人昊低头在他额头上一吻,轻声道:「夜暝,我想你想得心都要碎了。」 他的心要碎了,却毕竟还是没碎,岂知自己早就心死。罗夜暝苦涩地一笑,像是瞬间失去了挣扎的力气,乖乖任由他抱着。 闻人昊担心惊动了旁人,不敢久留,抱着罗夜暝便出了门。 冷风一吹,罗夜暝便开始咳嗽起来。闻人昊虽然尽是药师,但他没怎么学过医术,也从未照顾过病人,不知所措,只道:「你怎么病得这么重?」 罗夜暝只勉强笑了笑,像是这一笑已耗尽他所有的力气,他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闻人昊原本以为他会骂他,会赶他走,他也做好了一切准备,可是面对眼前的罗夜暝,却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他以前在自己面前露出傻乎乎的样子,当然是因为对自己没有警惕之心,所以才肯将真实的一面展露给自己,可是现在却是哀莫大于心死,对什么都是冷冷淡淡的。 第29章 夜凉如冰,他不敢在外面久留,只好找了家客栈暂时歇息,又让店主烧了炕,把床弄得极为暖和,这才让罗夜暝躺下休息。 独尊堡的伤药天下独步,可是罗夜暝病得太久,不能用猛药,只能煨了补药慢慢调理。 罗夜暝再次醒来时,还是恹恹的,脸上苍白得毫无血色。闻人昊忽然发现自己从没见到他气色好的样子,不是笼着一层青气,就是面色苍白,心下打了个突。 「夜暝……我强行将你带了出来,你会不会怪我?」 「罗夜暝已经死了。闻人昊,你不要再想着他了。如果只是抱歉的话,你不用对他说的,因为这是他自己识人不清,爱错了人,你不必觉得抱歉,事实上你也的确没做错什么。」罗夜暝努力挤出几分笑意,但笑意仍然十分勉强。 面对他时,他要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能克制自己的冲动,不要恨,也不要埋怨,只当以前的那个罗夜暝已死,可是他说完这些话时,仍然忍不住红了眼眶。 用了多少心意就会有多少难过,不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恨他也更恨自己,恨自己面对他时,永远做不到云淡风轻。 「我们再来过好不好?我哪句说得不真,我一定重新说过,这次一定说得很真。」闻人昊心里忍不住酸涩,只能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熟悉的触感让他再也没有半分怀疑,他虽然容貌变了,但仍然是那么质朴天真,是自己心上唯一的那一点浅绿色。 「你别这样……」罗夜暝有些心慌意乱,被他紧紧按在怀里,几乎能听到他狂热的心跳声。 疯狂地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几乎每一次的心跳都是为对方而跳动,每一个呼吸都因对方而存在。如果不是自己的错觉的话,那么他有一半的把握是闻人昊对他真的有了几分感情。 或许是这个皮囊的关系吧,闻人昊第一次看到「叶闲庭」时就毫不掩饰地表示了极大的好感,如今恢复本来面目,他多看两眼,自然发现了两者之间的相似之处,毕竟五官未变,闻人昊和他朝夕相处,即使不愿意多看原来的他,也会有熟悉感。 「夜暝……那天我出去散心,回来就没看到你了。你又不告诉我你去了哪,却让我找了好半天。」闻人昊不敢再提许致青。一边解释着,一边观察他的表情。 罗夜暝仍旧是十分平静,低声说道:「你做什么事都是有你的用意的,我这么笨,你这么聪明,就不用向我解释了。」 他这句话,无疑是承认了自己的身分。闻人昊心中狂喜,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端详着罗夜暝的苍白俊逸的面容,令他心脏传来一阵难忍的刺痛。 从来不知道心痛是什么感觉,这些天却很是频繁,频繁得让他无法错认,不由为自己说过的话而感到懊悔。 罗夜暝原来的容貌过于不讨喜,可是现在又太俊了,俊得他想到罗星曜对哥哥的态度,便让他感到一阵不舒服。 罗夜暝道:「我不想在客栈住了,客栈里的东西又贵又不好吃,只怕浪费了你的钱,你送我回去可好?」 这句话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当初含羞带怯的语气,如今变得客气生疏,让闻人昊悚然一惊,却见他目光坦然地看着自己。 容貌虽然俊逸,可惜神色间已是泛了一层死气了。 再重的病只要有对症的药,总能起死回生,可是一个断了生念的人,不管用什么药也救不活的。 闻人昊吃惊地看着他,他猜出真相后还在责怪罗家欺骗自己,阻止自己和罗夜暝相处,所以才将人带了出来,如此既不会得罪罗氏夫妇,又能好好待罗夜暝,重新取得他的信任。却没想到他重病的事是真的,只差一口气而已。 「你送我回去好么?我的策论还没写完,夫子明天要看的。」罗夜暝低声说着,心里也不大相信自己的话。遗言都交代给了星曜,哪里还有力气写什么策论?母亲请来的西席早就在他病发的时候被送走了。 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俊美得仿佛不似凡尘中人,心却仿佛碎成了千万片。 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无可自拔。 闻人昊离开那么久,一定是和许致青在一起了,他说这话不过只是哄自己开心罢了。这个男人直到现在还在开口骗他,可是他还是会对他生不起气来,原谅他曾经做过的一切。 只是……即使会原谅,也不会再相信了。 「写什么策论?不如陪我好了,我一生一世对你好。」闻人昊温文尔雅地笑了一笑,但发现他看着自己时,仍然是平静的表情,平静得仿佛一滩死水。 只怕自己再多的温柔,他也不会当真了吧。 他向来是浪子心性,又善于玩弄感情,但却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窘迫不安,总觉得被他看清一切,让他无所遁形。 如果就这么送他回去,却又觉得不甘心。 好不容易带他出来,重新看到他了,本来以为下辈子才能再见,却能在今生重逢,已是上苍的恩赐,只想和他在一起,听他虽是男子却还带着娇憨的嗓音说「闻人昊,你做得我腰都要断啦」便觉得心里微微一荡,忍不住想抱住他,从他过于宽大的衣袍下探手而入,抚摸他过于消瘦的身体,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罗夜暝低着头,看着自己被他握住的手,十分平静地开口:「我要准备明年的乡试了,我娘说,等我中了举,就让外公帮个忙,让我在县衙里补个缺,江湖中的事再也不管,以后,你也不用再看到我了。我也……我也不会再打扰你们。」 闻人昊只觉得心里一阵疼痛,只想狠狠将他抱在怀中,却又知道他此时虚弱至极,只怕会弄伤了他,只能用被子裹住他的身躯,用自己的手温暖着他冰凉的指尖。 他的手似乎比以前更冷了。这是没有求生意志的人的反应。 闻人昊瓮声瓮气地道:「你要去当朝廷鹰犬么?那好,不管你去哪里,我都去把你的上官都揍扁,让他们不敢再用你,你要是去应试,我就去把考场砸个稀巴烂。」 「你……你敢!」罗夜暝没想到自己被他逼到绝境了,他还要让自己走投无路,气得咳嗽起来,「你敢这么做,我就……我就揍你!」 看他生气起来似乎有些精神,闻人昊不由得心下稍安,却是说道:「你力气都没啦,要怎么揍我?你要揍我,也要等你养好身体,再把武功练好再说……」 罗夜暝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把头转过了一旁。 闻人昊的心登时沉了下去。比身患绝症更糟糕的,是病人知道了自己的境况。作为一个曾经身怀绝世武功的人,罗夜暝自然更了解自己的身体其实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你若是不肯好好地,我就去把你弟弟勾搭上。他是叫星曜是吧?那天在你房中看到他,生得和你有三分相像,我也很是喜欢……」 他信口胡言,其时心神不宁。 罗夜暝对弟弟十分爱护。想到当时罗夜暝和罗星曜手牵手站在一起,他便陡然生出一股说不出的妒意。这种妒意陌生得让他恍惚了一下,却见罗夜暝又惊又怒:「你……你有了致青,怎么还能……能再动我弟弟?」 「致青虽然好看,但环肥燕瘦,各有各的好处。」他已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目光停在罗夜暝愤怒得发亮的眼睛,心下激荡不已。 天知道他是有多怀念他现在这种神采奕奕时的样子,即使是发作,也让他毫不犹豫地想用世间的所有来交换。 心中一转念时,不由失神。原来他在自己心中的位置,竟然已这般高了。 「你……你要是敢招惹他,我……我……」他手中委实没有胁迫闻人昊的筹码,气得喘了好久,忽然一口气上不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夜暝,夜暝!」闻人昊连忙扶住了他,手掌按压在他胸口,度了一口真气,心中又痛又悔。 罗夜暝是郁积于心,若是能激怒他,让他将胸口的瘀血吐出来后,再慢慢调养,在诊治上倒不失为一种猛火攻法。但他忘了罗夜暝积攒了许久的病气,这一激之下,竟是让他病得更重。 手忙脚乱之时幸好还记得自己身上带了药,此时不得不庆幸自己家里就是珍药谷,不仅种植各种奇花异草,还有不少药师,江湖中万金难求的灵丹在他身上总备有一些。连忙倒了一颗小还丹出来,却不敢给他吃太多伤了身,捏碎半颗倒在茶碗里化了。 茶水冰凉,他只能含着一口,在口中温热了,再哺给他。 苦涩的药味在碰触到他的唇瓣时,只觉得甜丝丝暖融融地渗到心底。虽然亲吻过无数次,却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迷醉,竟像是神魂颠倒了一般,只觉得罗夜暝紧闭双眸的表情也无比动人。 *** 天气越来越冷。闻人昊原本想带他回南方,但因路上颠簸,过于辛劳,便在附近买了个两进的宅子,又托人买了几个粗使丫鬟来伺候。 此地其实离青竹帮不远,罗夜暝问他是何处,他沉吟不答,罗夜暝便不再问。 闻人昊发现他连床都不能下了,不由得十分懊悔,若是不带他出来,或许他还不至于病情恶化。他不停地道歉,不停地解释,罗夜暝却总是懒懒地,提不起精神,即使他吐露爱意,罗夜暝也只是浅浅一笑:「你不必安慰我了,到了黄泉路上,我也不会怪你。」 他是真的看淡了生死,提起死后如何,并不像别的将死之人一样绝望地想抓住一切,也没有强颜欢笑地无所畏惧,他的神情始终是淡淡的,只是怔怔地看着远处的天空时,眼睛里偶然会有寂寞和遗憾掠过。 闻人昊便会从心底涌起一种无所适从,那是很多年前母亲去世时才有的无措。 这个人在自己心里已经如此重要了。可惜知道得太晚,如今越是想挽回,却越是艰难。 若是当初再多一点点认真,少一点点玩弄,或许他不会这么不信任自己。从来没对人说过真话,唯一在他面前说的真话,却是太晚了。 第30章 「风好大,可能晚上会下雨,关窗好吗?」闻人昊用手摸了摸他的面颊,冷冷的肌肤,像是冷水浸过一般。 「今天会下雪。」罗夜暝半闭着眼睛,轻轻说道,「也该是下雪的时候了。」 听到这句话,闻人昊心下一片冰凉。 他看了罗夜暝半晌,发现他脸上的青气一丝也没有了,却是蔓延着一种死气。 他站起身来,关上窗子,匆匆瞟了一眼。这个宅子是在城郊,远处就是农田了,坑洼处果然已开始覆着一层白得仿佛透明的雪粒,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都赶着回家。 已是傍晚,以前的这个时候,富户们会在门外点着灯笼,此时却因寒风猛烈,都将灯笼收起。 天地间毫无一点闪烁的亮光,灰蒙蒙的,一片萧索苍凉。 闻人昊只觉得说不出的沉闷,关紧了窗户,便催促罗夜暝躺下。罗夜暝慢吞吞地解开身上披着的狐裘,慢慢卧倒床上,身体却是蜷缩着,像是怕冷的小兽。 闻人昊忍不住伸手探入被子,在他背脊上一摸,竟是凉的。习武之人丹田气息常驻,胸腹背脊都会温暖一片,罗夜暝连身上也是凉的,可见已是不会好了。 早就让丫鬟们烧好了炕,床上并不冷,却不能温暖他的身体。 闻人昊一怔之下,竟忘了将手收回。 罗夜暝不自然地扭了扭身躯,脸上竟然微微泛红:「我发现每次和人在外面那个,都会被人撞到……所以还是不要了,我运气不好的,要是再被人撞到怎么办?」 他竟然以为他是在求欢?他又不是禽兽,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还能发情! 闻人昊险些吐出一口血来,想到第一次他在外面巫山云雨还不是和自己,心里更是说不出的气恼。 他目光扫了罗夜暝一眼,却见他肩膀单薄,露出深深的锁骨,皮肤也暗淡了许多,但他却从心底生出了一股欲念,只想将他压在身下,用嘴唇亲吻他身体的每一部分。 他强行压下这不该有的念头,侧身卧在他身旁,掌心按在他背心要穴上,将自己的真气送了过去。两人练的都是邪道武功,原本同源,都是阴邪一脉,入体时虽然舒服,却会觉得身上一冷。 罗夜暝开始时打了个寒颤,但后来却觉得身上真气行走诸处穴道,比按捏抚摸更为舒服,这才知道是闻人昊用自身武功为他续命,不由有些吃惊。 「没有用的……」他微微挣了一下,被闻人昊抱在怀里。 他火热的怀抱紧紧抱着他,让他一惊,却发现真气并没有断绝,便知闻人昊是一心想救他性命,默然一叹,不再动了。 油灯点了两盏,照得房内尽是温暖的昏黄。 罗夜暝只觉得清醒了许多,那种浑身疲倦无力的感觉消散不少,竟然有了些精神。 房间里静静的,窗外似乎有雪声,轻盈地落到地上,更显得房中寂静安宁。 闻人昊一只手揽着他的腰,与他面对面躺着。 罗夜暝看到闻人昊的眼睛泛红,心知他耗费了许多心神,被他揽住腰时便没有挣脱,早已死去的一颗心却是跳得飞快。 他只觉得面颊也似乎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变得发热,只能强行忽视这种感觉,避开他的目光,不由得渐渐露出一丝笑意:「我家屋后种着一片竹林,刮风下雨时会有沙沙的响声,睡觉就会特别安稳。」 闻人昊看到他这笑意时,不由得心下怦然,道:「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你是君子,自然喜欢竹林了。」 他的奉承简直是露骨了。罗夜暝不由得轻咳了一声:「我们是青竹帮,除了豢养毒蛇外,自然会种竹子,那片竹林在我生下来之前就有了的。」 被他反驳后的闻人昊仍然脸皮极厚,赞美道:「种植竹林的令先祖,也必定是大大的风雅之士。」 「那片竹林其实是野生的,很多年前就有,不是我家先祖种的。春天发竹笋的时候拿来炒肉倒是很好吃,又不是紫竹能做箫,有什么风雅的。」罗夜暝不想与他多说话,却又觉得闻人昊狗腿得让他心疼,「好晚了,该睡了。」 「你睡吧,我就在旁边看着你就好了。」 若是往常,罗夜暝只会当他是说笑,但此时看他双眼泛红,目中不仅有疲惫之色,似乎还隐隐有一层水光,不由呆住。 闻人昊发现他瞧着自己,便知道自己终究无法掩饰心中的悲意,心中更是发苦。也不知他若是闭目不醒,从此去了,自己以后又该何去何从。 习惯了他在身边后,便越来越觉得以前纵情声色的日子是多么可笑无聊。 「看什么,不是说困了么,快睡你的觉吧。」他粗声粗气地道。 罗夜暝心知他是真的在为自己伤心,心中一个角落处忍不住雀跃起来,口中却道:「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竟然还哭呢。」 闻人昊这次却没有反驳,凝视他半晌,才道:「我也不知怎地,遇到你,就变得幼稚了。」 罗夜暝呆了呆,心里那种说不出的哀伤又涌了上来,柔声道:「如果我这次侥幸不死,希望以后能和你做朋友。你应该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可我不想和你做朋友。」闻人昊皱着眉头,略显暴躁,「你若活下去,我们便做一辈子夫妻,你若……若是抛下我去了,那我只好在你墓碑上刻着我的名字,以后合葬吧。」 罗夜暝细细思量了片刻,认真地道:「以后你拿这句话去哄别人,会比别的话更有用些。」 闻人昊气得血脉逆流,嘴里却是苦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我说的是真心话,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别人听到这句话只会生气,他们只想和我花前月下,却不会愿意和我艰难困顿地过着这种痛苦不堪的日子,彼此怨怼后,还要埋在一起,只有你会当成是甜言蜜语──难不成你会为这句气话心动?」 他讽刺地说完,却见罗夜暝面颊有些病态的嫣红,甚至避开他的目光,连身子也转了过去,口中说道:「睡了,不说啦。」 闻人昊心中狂跳,他忽然觉得说不出地紧张害怕,便如初识情滋味的少年,既冲动又忍不住胡思乱想,心下一片温柔,仿佛有春水在心底满溢开来,低声唤道:「夜暝,夜暝……」 罗夜暝鼻息轻缓,却是再没发出别的声音。 虽然没说话,但仍然能看到他耳垂微微红了,显然很是欢喜害羞。 闻人昊感到身上发热,似乎只有冲出门去,在雪地里大叫大嚷几声才能冷静下来。却是不敢吵醒了他,只慢慢低头,在他面颊上轻轻一吻。 「我是真的喜欢你的,不管你打我骂我也好,我都不在乎,只要你快些好起来……」 原先只怕说得越多,越会遭到他的反感,此时却知总有一句会落到他的心里,心中不知是喜是悲,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不由痴了。 *** 以内功护住心脉是一种很是高明的武技,只是运功的人花费了十倍心力,伤者也只能好上一成,而且若有闪失,便是气血汹涌,走火入魔。也亏得闻人昊内功深厚,若是旁人连续七、八天地给他疗伤,即使有这么深厚的武功,也只怕早就累得趴下了。罗星曜的武功和罗夜暝同源,却没学过疗伤之术。想必独尊堡中有不少武功心法,闻人昊学过也不足为奇。 罗夜暝能坐起来时已是九天后,然而这小小的好转已能让闻人昊喜之欲狂。 「闻人昊,你憔悴多了。」罗夜暝打量他半晌后说道,「好像没有以前那么俊美了。」 闻人昊脸上的笑容登时凝滞,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才醒过来,不宜多说,吃些东西罢?」 罗夜暝这才发现自己也不知躺了多久,口中尽是药汁的味道,也不知是何时吞下去的,亦或是闻人昊以口相哺。 他不敢多想,看到闻人昊端了一碗参汤来喂他,便就着他的手喝了许多,都没有品尝是什么味道。不过他病得太久,味觉没有完全恢复,也吃不大出来。 闻人昊喂他喝完,看到他嘴角有流出的汁液,便用唇吻去了。 他做这一切时自然而然,显然在这段罗夜暝并不知道的时间里习惯了的。 「参汤好喝就自己去盛一碗,不要舔我。」他声音很小,小得几乎听不到。 闻人昊却是听到了,笑吟吟地亲了亲他:「不如你好吃。」 罗夜暝面颊泛红,眼睛不知看向哪里,找了个话题道:「你来找我,致青怎么办?」 话一出口,不由得暗暗后悔。他这话无疑是提醒闻人昊了。若是不提,还能假装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和闻人昊多相处些时日。可是一提,闻人昊免不了要记得许致青的好了。 那个俊美儒雅的少年的确是极好极好的,自己的确远不如他,他值得最好的对待。 罗夜暝黯然笑了一下。 在许致青甩掉自己时,自己能挥剑斩断情丝,而对于闻人昊的感情,却是拿得起,放不下。 这两人一个斯文俊雅高华自许,一个仿佛王孙公子,实在是难分轩轾,他也不知为何会区别对待。 或许是他在许致青面前一直遮遮掩掩,从来没有真实表露自己,在感情上就会下意识地有分寸,不像与闻人昊大部分时间都裸裎相对,闻人昊见过他最难堪丑陋的一面,两人做尽了情人之间的亲密事,不知不觉间,放了太多感情,想要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闻人昊听他提起许致青,皱了一下眉:「你提他做什么?」 他态度很是不悦,让罗夜暝讶然:「你们吵架啦?」他天生反应慢半拍,说这话时也不知应该怀疑还是窃喜,脸上还是呆呆的表情。 闻人昊心下一软,忍不住啄了啄他的嘴唇:「他嫌弃我家是前朝皇族,怕惹祸上身,和我分了。」 他语气轻快,又有些得意,让罗夜暝更是困惑:「他不是早就知道你家是前朝皇族的么?」 「他只知我家中昔日的荣耀,却不知荣耀所剩无几,反倒是前朝贵族的身分尴尬,他会犹豫迟疑也是免不了的。」 「你既然知他是偶然犹豫而已,却并不是当真在意,又何必计较。」 闻人昊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可是有一个人从不迟疑,心中又是爱着我,我为何不能更爱他一些?」 罗夜暝面颊泛红,却道:「谁、谁爱着你了,也不知羞。」心下却是忍不住想道,原来是许致青不要他了,他才来找自己的。半低下头去,心下不由有些黯然。 闻人昊没注意到他表情的细微变化,轻轻揽住他的腰,过了半晌才道:「我家里太大,又没有亲人,所以我很少回去,在外面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浪荡日子。许致青是个才子,我和他相谈甚欢,却不如和你在一起时自在……其实我倒是比较担心你记挂着他,毕竟开始是我强拉着你的。后来看到你伤心,我其实心里很是高兴,原来你竟然这么爱着我。」 罗夜暝郁闷地看着他:「分明就是朝三暮四,还找什么借口?我也在江湖上闯荡,为何就没像你那么花心?」 闻人昊神色有些尴尬:「你不也看上他了么,怎地偏偏怪我一个人,这委实有些不公罢?」 「你……」罗夜暝被他绕了一绕,想了半天没转过弯来。 「说这些别人的事作甚?不如好好睡一觉。」闻人昊看他已有倦意,便让他再躺着眠一眠。 第31章 两人在这个客栈里住了半个多月,罗夜暝身体渐渐好转,已能下地行走。 两人平时亦有不少观念背道而驰,罗夜暝虽然生在邪派,但一颗赤子之心从未变过,常常和闻人昊吵起来,闻人昊少不得又哄他半天,实在哄不了,只好凑过去亲他的嘴唇。 感受到彼此之间一触即发的气氛,罗夜暝起身便要离开,却是被闻人昊抱住了腰。 他发现闻人昊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深,不由得万分紧张,却被闻人昊吻住了嘴唇。 这次并不只是浅尝辄止。口中吮到一阵甘甜如蜜的味道,让闻人昊忍不住需索更多,看他的神情带上了情欲色彩,声音也变得极为温柔:「暝儿……你真的好可爱!」 罗夜暝大病初愈,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摸上去仍是骨头多肉少,但闻人昊像一只闻了咸鱼味道多天的老猫终于找到机会探出了爪子,抱住了便不肯放手,让罗夜暝甚是尴尬:「『暝儿』是我爹娘叫的,你别那么叫行不?」 「我真感谢你的爹娘,要不是他们让你降生在这世上,我遇不着你可怎么办,我这一辈子都要寂寞死了。」 「不是……不是还有致青么?」罗夜暝声音越来越小。和闻人昊靠得太近,他自然没有忽略到对方身上那坚硬粗大的物事正紧紧贴在自己身上,虽是只隔着一层衣物,但他仍然能感受到其中的炽热难耐。 「我开始和他在一起就没怎么对他动心。」闻人昊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看着别人欢好就忍不住拆散,只好含糊其辞地道,「若是没有你出现,我也会有一天和他分开的。只因为有你在,才更让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他原本声音低低地在罗夜暝耳畔说话,看到耳垂微红,肥厚而诱人,一口含住了他柔软的耳垂,手指在他的身体抚摸着,却是勉强忍着自己的欲望,没去触碰那个让罗夜暝难受的地方,只是摩挲着他的身体,心中欢喜无限。 罗夜暝咬着下唇没有发出呻吟,但脸上已渗出细汗。他怕自己的主动会遭来耻笑,所以在情字一关变得很是畏缩。 「夜暝……你的身体受得住吗?」闻人昊爱怜不舍地摸了很久,终于忍不住还是开了口。 忍耐对于男人而言,实在过于困难,他自然也看得出,罗夜暝也不好受。 他迟疑的表情在闻人昊看来却是如此的令人怜惜,闻人昊从喉间闷出一声呻吟,将他拦腰抱起,往床边走去。 俯视着看了他许久,彼此能听得到对方粗重的喘息,闻人昊却发现罗夜暝有些忸怩不安。 这倒不像他的性格了。 闻人昊略一思索,便知是以前两人欢爱时自己曾对他热烈的反应有过嘲笑,心里不由得一疼,从未有过的迷醉感觉游荡在他心底,便如丝缎末梢的一缕,让他着迷地跟随自己的心意,在他身上落下自己满怀爱怜的亲吻。 他的手揉捏着罗夜暝的腰身,激起了他舒服的喘气声,闻人昊的眼底更如水般温柔。 「暝儿,我真的好喜欢你……」他做足了前戏,才让他夹着自己的腰,俯身又是一吻。 终于将自己的欲望放入那朝思暮想的密穴时,闻人昊将他紧紧抱在了自己怀中,情不自禁地吐露了自己的心意,「暝儿,你现在还喜欢我么?」 罗夜暝被他吻得几乎喘不过气,密穴被充盈着,不断地被闻人昊刺激着最敏感的那一点,快感顺着脊椎传来,竟有些无法控制自己,只能凭着直觉回答他的问题:「喜……喜欢……」 「那你是不是最爱我?」 罗夜暝被他握住了身体欲火炽热之处,只觉得羞愧难当,一脚便要踹向他肩膀,却被他握住了脚踝:「到底爱不爱嘛?」 「你心里……心里知道的。」他模糊不清地哼出一句,目光却是躲闪着不愿和他对视。 闻人昊几乎是瞬间想到了罗夜暝早在床笫之间向他吐露爱意过,只可惜那时的自己只当是玩乐,并没有珍惜,如今罗夜暝胆怯迟疑,却不肯直接说了。 闻人昊心里说不出的怜惜,也舍不得再逼他,亲着他的嘴唇,慎重地道:「我对别人从来都不是真爱,对你是真的。」 罗夜暝含糊地应了一声,心中却是忍不住在想,爱就是爱了,哪有甚么真的假的? 这句话也不知他对多少人说过,姑且信他也就罢了,他愿意千里迢迢地到青竹帮把自己带走,苦心孤诣地撒下这个谎言,那也是他的一片心意,又何妨自欺欺人,省得自寻烦恼。 如果自己真的伤心而死的话,他也会内疚的吧。倒不如好好的彼此相待,努力地活下去。 只要记得这份感情是施舍的好了,分开时就不会太伤心。 他勉强笑了一下,闻人昊吻着他时,他便用生涩的技巧回吻他,甜蜜里却藏着几分苦涩。 闻人昊舍不得过于折腾他,只做了一次,便强行将欲念忍住,只轻轻搂着他。 看到他情欲过后迟疑的表情,便知他很难再信任自己,心里更怜惜他,却是不再解释了。解释得越多,他就越不相信。 「吃些东西吧?有莲子小米粥,很养胃的。」 「这个粥客栈里也有吗?」罗夜暝不由得有些疑惑。客栈多是酒菜鱼肉,赚的钱也多,这种普通又费力气的食物一般却是少有。 「当然,只要给钱,想吃什么没有?」 「有得吃就不错了,我不挑的。」罗夜暝有些不自然,连忙道,「现在可以吃吗?」 「你真不挑么?在我家时,菜式不合口味你就不吃。」闻人昊回想起时仍不住微笑,「你在这等等,我马上就回来。」 看到闻人昊转身出门,他松了一口气。闻人昊对他的态度变得太多,让他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习惯这样的温柔后再次失去,就是两倍的痛苦折磨。 趁着闻人昊不在,他又偷偷地套弄自己的性器一阵。房间里没镜子,他只能在洗脸时从水中看到自己微微泛着淡青色的面孔。心知闻人昊喜欢自己本来模样,他便一直克制着没有练功,如今身体复原,血气恢复,却是免不了肤色转青,想必为他不喜。 当初伺候许致青时,他战战兢兢诚惶诚恐,总顾不得自己,后来和闻人昊在一起时,虽然有了欢愉,但更多的却是被戏弄的羞耻。 许是最近参汤喝得多了些,又学了闻人昊的技巧,很容易就射了出来,只是玉茎被弄得多了,有些火辣辣的疼痛。 他手上也沾了不少,却不知用什么来擦,正为难时,闻人昊的声音已道:「是我不努力,竟然让你寂寞到如此地步。」声音里满是讶异和苦涩。 罗夜暝没想到他回来这么快,吓了一跳,不想看他愧疚的表情,忙道:「不关你的事,我自己做就好了,不必劳烦你。」 被闻人昊撞到这一幕时自然是羞耻到极点的,但他多丢脸的事都被闻人昊知道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件。只是想到这个人知道自己一片痴情地恋着他,便又是一阵凄酸。 早知道不要对他说喜欢就好了,这样的话,孤独而痛快地死去,总好过现在疑心重重地痛苦活着。 闻人昊忙把手里的碗放到桌上,心疼得拍开他的手:「哪有像你这么粗暴的?弄坏了可怎么办?」随即将他柔软的性器握在了掌心里。 「小得好像一不小心就捏坏了。」闻人昊笑吟吟地道。 罗夜暝的脸登时红了,他的这里比起闻人昊的确是小了一点,想到许致青对自己没好脸色,却对闻人昊温柔备至,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他低着头不说话,闻人昊又连忙道:「小是小了些,但是形状很好看。我能不能亲亲它?」 没等罗夜暝回答,他便半蹲在他面前,将那柔软的嫩茎含入口中。 被湿热的口腔包裹住时,罗夜暝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险些要泄在他口中,理智却是制止了他,他试图推开闻人昊:「快吐出来,有毒的!」 闻人昊将口中已硬起的玉茎吐出,微笑道:「你忘了我是百毒不侵的么?」 独尊堡的出的最多的就是毒药和解药,想必闻人昊从小浸淫药物,又被父母带到七岁,所以才能百毒不侵,他却是忘了。 他微微一呆,闻人昊已将他的性器含住,一双桃花眼轻轻瞟了他,让他半身酥麻,险些克制不住。 从未想过这世上竟会有一个人愿意这样取悦他,而且还是他动心了很久的人。 是在作梦吧?否则,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一幕……他呆呆地看着闻人昊。 如果是在作梦的话,此时的闻人昊也该翻脸了吧? 怎么还不翻脸呢? 他努力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闻人昊,但身体传来的快感却让他渐渐失神。 快感冲击得越来越强,他紧紧咬着嘴唇,强忍着没有发出呻吟。 闻人昊的技巧无懈可击,让他无法分心去想其他,只能一遍遍地说「不要」,却又舍不得这么强烈的快感。 快活得仿佛想要立刻死去。 第32章 当高潮来临时,他忍不住低吟了一声,射在了闻人昊湿热柔软的口腔里。 闻人昊将口中的淡青液体吐在了帕子上,嘴唇还带着湿润。他原本是极为俊美的人,此时眼角带笑,竟是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罗夜暝不由得呆了。 他向来觉得闻人昊和许致青是一时瑜亮,难分伯仲,都是世上难得的美男子,却没想到他错得离谱,闻人昊刻意吸引对方时,竟会这么荡人心魂。 闻人昊见他目不转睛地凝视自己,心中不由有几分得意:「怎么出神了?是不是看我生得俊?」 「以前不觉得你好看在哪,致青一眼看上你时,我还当他是不够慎重,不过后来……」后来为他心神不定寝食不安时,也没觉得他好看得这么过分,只有今天却是特别不一样。 「你那是嫉妒。」闻人昊不满地哼了一声,「都不知道许致青有什么好,让你这么牵肠挂肚。」 「你不也喜欢他?」罗夜暝胀红了脸,却是不敢对他坦白。他渐渐发现自己对许致青还算不上深爱,只能算是朦朦胧胧的好感。真正的感情总是突如其来的,让他在没有准备时就已遍体鳞伤。 如果这么告诉闻人昊,大概他一定会更得意吧。 「味道很淡。」闻人昊瞟了他一眼,「一定是趁我不注意时偷偷做不少次了,是不是?」 「胡说。」罗夜暝被他说中,仍然不肯承认,胀红了脸。 「我胡说还是你胡说?」闻人昊心情极好,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面颊,心中说不出的欢喜圆满。「等你病好了后,我们就回独尊堡去,每天做到你开开心心。」 罗夜暝心中说不出的尴尬,哪个男人会因为被压在另一个男人身下就会开开心心的?而且他如今的容貌都是靠元气不足来支持,一个不小心就马上风了,还是克制一点的好。 「对了……我离家那么久了,想回家一趟……我爹娘这么久没看到我,一定会担心的。」 想到父母,罗夜暝有些为难。父母肯定是不会答应他们两人在一起的,以闻人昊的性格,很难会为他纡尊降贵地去求一个小门派的掌门。在独尊堡堡主眼里,小小青竹帮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覆灭。 他不知道闻人昊对于他们的未来是怎么考虑的,总是自己尽力在将就他。不过即使是将就,他心里也是愿意的。以前想要将就而不可得,现在能在一起相处几天就算不错,还想要更多就是求不来的了。 果然闻人昊皱眉道:「回去作甚?你爹娘都不怎么喜欢我,若是你回去,必然不让你见我。」 「我偷偷离开,都没和爹娘说一句,他们一定会为我担心。」 闻人昊拗不过他,只好道:「等过几天我家的药师到了,再给你开几副药,我再送你回去。」 罗夜暝无可奈何,只得点了点头。闻人昊所带的药只能护住心脉,却不能治本,只因闻人昊并不习医,他给自己用的丹药也是死马当活马医,还胡乱用内力为他运功,自己会不死都是运气了。 不过自己的确是没死,也的确是多亏他的缘故,归根结底还是要谢过他的。 罗夜暝想了想道:「等我回家了后,定会给你送份谢礼过来。」 闻人昊虽然觉得他的态度有些怪异,但想必是他病糊涂了的缘故,也不以为意,看了他片刻便忍不住亲上一亲。 「你不必谢我了,我们之间什么关系,何必这么客气?」 罗夜暝心里只觉得茫然。他和闻人昊是什么关系,他自己也不清楚,以前是情敌,后来阴差阳错互相理解,但闻人昊一直看不起他,现在应该算得上朋友了吧。 他不会纠缠闻人昊,闻人昊又喜欢他这副模样,舍不得他去死,那么就应该算得上朋友的。 生死之间走过一遭后,只觉得困顿不堪,虽然心里仍然爱惜他,但也会顾及家人的想法,想到母亲哭得双目红肿,便再也不忍伤她的心。 独尊堡的药师到后,仔细给罗夜暝诊治,给他换了一部分药,他便急着要回家。闻人昊无奈,给他到药铺抓了好几斤的药材,让仆从给他送回去。 闻人昊拉着他的手很是不舍:「夜暝,你回家见过父母后,一定尽早出来和我相见。」 罗夜暝心想他必定是客套话,知道自己身体无碍,他必然心安理得地和许致青在一起了,又怎么会顾得上自己? 他想了想,便点头道:「好的。多谢你这么多天照顾我。」目光却忍不住地凝视他。 这些天一直克制着自己的爱恋,也只有分别时才会放纵自己的目光,留恋地看着他。 闻人昊被他这么看着,只觉得心满意足,低下头就吻住了他的嘴唇。 「不要,这里是街上。」罗夜暝连忙挣脱了他,匆匆行过了礼,转身往家门走去。 闻人昊只当他是羞涩,心中更是喜欢,目送他进了家门。 *** 罗夜暝心情复杂地回了家,他其实想责问闻人昊,心中既然有了许致青,为何还要和他纠缠不休,不过为了自己最后的脸面,这句话还是不要多问了,省得伤自尊。很多事情想多了都是伤心,索性不要去想,不如混混沌沌地过日子。 爹娘看到他回来时神色有些古怪,盘问了他好久,但他碍于闻人昊不得父母欢心,便没直说,只说自己一时想不开所以才离家出走,结果遇到一个大夫,就把自己救了。 罗帮主和罗夫人自然是不肯信的,但看到他身体好转,不由放了心。 罗夫人让下人做了一桌的家宴,庆祝儿子病体好转。罗夜暝不能喝酒,桌上便尽是清淡的菜,罗帮主只吃得大翻白眼:「夫人,暝儿还没痊愈就庆祝,是不是有些不太合宜?」 罗夫人难得没和罗帮主吵架,心平气和地道:「今天不是吃饭的,是说事情的。暝儿,你长大了,是时候成家立业了。」 「娘?」罗夜暝吃了一惊,却见母亲神色严厉,不由吓了一跳,心知母亲虽然外表柔顺美丽,蕙质兰心,却其实性子很是刚烈,想来他和闻人昊之间这么大纠葛,她早就看出来了。只是闻人昊身分没泄露,否则的话,母亲未必敢对他喊打喊杀的。 想到闻人昊的身分,他不由暗自踌躇。如果两个人真在一起的话,他的确是高攀了,以后会被闻人昊欺负也不一定。只怪自己当初太冲动,竟会把心中的恋慕告诉他,还丢人地病得快死了。 「我知道你想先考举人,但成家在先,立业在后,你又大病了这一场,娶个媳妇儿回家也好冲冲喜。」 「我的病都好了,不用成亲了罢?」 罗星曜道:「哥哥多娶几个吧,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打什么紧?」 罗星曜明明知道他喜欢的人是男子,怎地还这么说?罗夜暝呆了呆,却见罗星曜道:「早就知道哥哥会娶妻的,娶一个和娶三、四个也没什么不同,娶多了反而让哥哥对谁都没多大心思,就会专心练武了。」 练武喂招当然会找他这个弟弟。罗夜暝心下叹气,只得先对母亲道:「娘,我暂时不想考虑成亲的事……」 罗夫人沉默一会儿,说道:「我知道你惦记那个妖男叫什么闻人昊的,看起来衣冠楚楚,其实他是个败类,比你爹更糟糕。你若是执意喜欢男子,那么就没什么好考虑的了。我们叶家从来没有男人喜好男风的。」 不顾提到「叶家」时罗帮主幽怨的眼神,罗夫人起身,「从今天开始,你不可离开房门一步,也不可见任何人,除非你想清楚了。」 罗夜暝没想到被母亲一语戳破,脸上不由发烫:「娘不必担心,我和他会断了关系的。」 罗夫人摔了筷子斥道:「怎么断?他不来看你,你都能病死了!」 罗星曜道:「娘,哥哥是一时糊涂,我以后可以时常开解他。」 罗帮主连忙道:「那贼子武功高强,闯入我们家时我都拦他不住,若是再将暝儿劫走,可怎么办?」 「你这废物还敢多说?」 「夫人开恩,我的意思是说,在家里不太安全,不如将夜暝送到他姑母家暂住,他姑爹是漕帮帮主,漕帮势大,那贼子想必不敢乱来。」 罗夜暝呆了一会儿,心里不由想道:其实漕帮也不能阻止闻人昊的出入。可是若是离开的话,闻人昊找不到他,或许就放弃了吧。 如今家里也尽是充满了关于闻人昊的回忆,不如出去散散心,忘了他或许不能,但心情会好转些。 罗星曜也道:「哥哥如今病体未愈,我陪着同去吧。」 罗夫人冷笑:「去漕帮多练些武功以后回来接管你这破青竹帮么?要去也不能去漕帮!」 罗帮主愁眉苦脸道:「还请夫人指点?」 「去洛阳书院求学罢,我娘家人正好在洛阳,和他舅舅说一声,以他秀才功名,也不难进去。学业有成后再考举人也容易。」 罗夜暝犹豫道:「娘,我以后元气恢复,容貌势必丑怪难看,若是别人看到我的模样,岂不是要笑话我?」 「既然怕人笑话,你当初又何必练这魔功?」 罗夜暝心知和母亲纠缠下去到最后话题又回到了原点,只得遵从。罗星曜提议送哥哥去洛阳,罗夫人答应了,耳提面命了一番,令他们次日启程。 罗夫人原意也不是让他读书,于是让他带上一套青铜酒爵给外公做过年的贺礼,又置办了许多礼物给舅舅舅母,若是住在叶宅外面,便让兄弟两人在洛阳过年,等开春后罗夜暝入学,罗星曜再返回来。 身为堂堂一邪道帮派的帮主竟娶了官宦之女,罗帮主早就是黑道里的笑柄,黑道中人就应该一条道走到黑,娶个三妻四妾热热闹闹,哪像罗帮主娶了夫人还要供起来伺候。 罗夜暝有时也很是为难,读书应试在他看来是理所应当的,但要是和普通人正常入学却是让他很是踌躇,说不定夫子同学都把他当怪物赶出去。好在他现在的容貌还算正常,只是以后不免为了维持容貌不断自渎了。 自渎这种事一次、两次还好,多了还是有些不自然。 第33章 却说闻人昊将罗夜暝送回家后,才半天就开始后悔,让他十天半个月后再和自己相见实在是有些久了。 其实以前独自一人也不觉得寂寞,但曾经享受过在一起时的温情,再独处时就会变得十分难挨,或许这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吧。 罗夜暝在家时也不知会不会想他,他现在应该是和弟弟在一起吧。兄弟两人都是练的青竹功,但看久了自然会发现两人五官标致,若罗夜暝没有恢复原来的样貌,想必兄弟两人站在一起就像一对碧玉雕成的人儿。罗夜暝让人有种朴质纯真的感觉,至于罗星曜就呵呵呵了,虽然不熟,也能感觉得到那少年一肚子坏水,和他哥哥不是一类人。 他猛然间想起林子间巧遇的那男子说,罗星曜心里喜欢的人其实是他哥哥,不由心中一跳,登时汗如雨下。 前段时间焦心罗夜暝的身体,一时竟是想不起来。如果罗星曜对他哥哥真的是那种喜欢的话……他现在飞马赶过去,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以前一个人很是自在,如今才发现手下无可用之人,实是大为不便。独尊堡里只有两个总管,十几个管事,下辖几百个药师,在江湖上名声赫赫,可是却没有一个能在打探消息上出得了力的人,只能他自己亲力亲为。 仍如上次那般趁夜摸黑,悄悄潜入罗府,闻人昊发现罗家的防守比上次严密了许多,但仍然不妨碍他进入罗夜暝的房间。 被子衣裳叠得整整齐齐的,像是主人刚离开,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只是在案头上有个小纸团,像是随意扔在一旁。 鬼使神差地,闻人昊打开纸团,却见上面认认真真地写着他的名字,或许是写信的人一直在沉吟接下去写什么,昊字的最后一笔上留了个极深的墨痕,成了败笔。 正因为是败笔,所以才丢弃,丢弃后意兴阑珊,竟然不再想给他留些什么了。如果是匆忙之下来不及写信,那么字迹必定潦草,却不会是这般拖泥带水满含心事。 闻人昊的心情也随着这一笔而变得沉重。 上次和罗氏夫妇闹僵,又上门劫人,罗氏夫妇想必对他印象已很是不好,只怕这次他们已将罗夜暝藏起来了。 他所有的筹码竟然只有罗夜暝对他的心意。若是罗夜暝不肯主动和他相见,他或许再也见不到他了。 *** 「哥哥,喝些水吧?」罗星曜解了水囊递给罗夜暝。 「谢谢。」罗夜暝看到弟弟一脸期盼地看着自己,无奈地接过水囊,喝了一口。 明明他才是老江湖,偏偏一路上都是罗星曜在照顾他。罗星曜这十五年来走得最长的一段路,就是接到他的信后,从中原一个人去江南寻他。如今再次启程去洛阳,却也要他独自返回家中,全家人都似乎忘了,罗星曜只有十五岁而已。 「哥哥,赶了一天的路,我们到前面客栈休息时,泡个澡吧?」 罗夜暝原本想说在外面就不要这么讲究了,但想到弟弟很少在外面,吃不得苦,要多包容一些,便又将话咽了下去:「好。」 两人在客栈门外停下,罗夜暝刚要取下马背上的行李,罗星曜便抢先一步摘了下来,罗夜暝只好让他拿着,其实就是一些换洗衣服,书和礼物都另外让家丁先行运去洛阳了。 罗夜暝叫了一间上房,并让人备了热水和饭菜,送到房间里。 两人进入到房中,罗星曜看到哥哥仍是郁郁寡欢,便道:「哥哥还在想着那个人吗?」 罗夜暝没想到弟弟会问出这个问题,「嗯」了一声,才道:「不想了。」 随即热水和饭菜都被人端上来,罗夜暝便让弟弟先洗,罗星曜便道:「哥哥身体不适,先洗吧,我可以给哥哥擦澡,到时身上溅湿了,不太方便。」 罗夜暝心中感动,忍不住道:「弟弟,以后谁要是嫁给你,必是她一生最大的幸运。」他一边说着,已解了衣裳,心想赶快洗了,免得耽误弟弟吃饭。 罗星曜认真地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是吗?」罗夜暝诧异地惊叹了一声,已将衣服脱个精光,进入调好水温的木桶,发出舒服的叹息:「好快,我十五岁时什么还不懂呢。」 「他好像有些嫌我年纪小。」罗星曜神情黯然,拿起搭在木桶旁边的搓澡巾,细致地给兄长擦身,「哥哥,你知道亲吻是什么感觉么?」 罗夜暝只觉得弟弟失落的又可气又可笑:「你以后长大了就知道了。」 「可是哥哥,我现在就想试试。」罗星曜看着兄长,「给我亲亲吧,我想知道是什么感觉。」 罗星曜难测的目光让罗夜暝心中怦然,一时来不及阻止,罗星曜已飞快地移近。罗夜暝大吃一惊,罗星曜柔软的唇瓣此时已碰触到了他。 浑然不似闻人昊带有征服掠夺意味,罗星曜的吻意外的柔软,让人软到了心里。 罗夜暝恍惚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是弟弟在吻自己,慌忙把他推开,却由于动作太激烈,水花四溅,有几滴落到了弟弟翠玉般的面颊上。 像刚出水的嫩荷叶,柔柔地半卷着叶片,带着些许露水,让人忍不住想轻触。 破碎的理智及时地回到了罗夜暝身上,他急急地说:「你找别人试吧,哥哥不太合适。」 发现弟弟看着自己在水中赤裸的身体,不由更是尴尬,慌乱地要拿放在近处的衣服来遮,反而将衣服拖曳到了木桶里,手忙脚乱地拿出来,已是弄得半湿,不能穿了。 「哥哥要我找谁试呢?」罗星曜露出了忧伤的表情,「哥哥明明知道,我只喜欢你。」 稍嫌稚气的面庞露出这么委屈的表情,几乎让人心疼,罗夜暝心中说不出的慌乱,只道:「爹娘不会同意的,你最好先冷静一下,先到别的房里睡吧,我今天不想见到你。」 罗夜暝固执地下了逐客令,罗星曜无可奈何,只得说道:「哥哥,我比那个混蛋好多了,至少我不会负了哥哥。我订个隔壁的房间,哥哥有事就叫我。」 听到弟弟出门的声音,罗夜暝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有些后悔,他几乎从来没有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对待过弟弟。 和别的兄弟吵吵闹闹不同,在罗家吵吵闹闹的向来是罗父罗母,还记得他七、八岁时父母吵得最厉害的那次,五岁的弟弟半夜抱着枕头来找他,眼睛通红地对他说,娘要把爹休了,以后他们没有爹了。 罗夜暝其时不算懂事,只能安慰弟弟从来只有丈夫休妻,或是夫妇和离,没有妻子把丈夫休了的。虽然如此,但两兄弟仍然不敢向盛怒的父母求证,唯恐父母吵得昏了头,直接证实了这个消息。兄弟俩在被子里恐惧得抱成一团,他不停地安抚弟弟。 想不到会有被弟弟的碰触而感到不自然的这一天。 如果弟弟是认真的,他应该好好开导弟弟,而不是厉声斥责他,让他离开。 回想起弟弟委屈的表情,罗夜暝心中满是懊悔。 他坐在水里不知多久,发现水温降低,此时却没人给他添热水,也没了沐浴的兴致。正要起身时,却听到门被人推开,迟疑的脚步声缓缓进来。 「你回来啦。」罗夜暝回头只见屏风外隐约的人影,想必是弟弟去而复返,却是不敢靠近他。 他怕自己露出不好的表情吓着弟弟,便转回头:「不是故意凶你的,我只是一时没办法接受。虽然你以前也说过喜欢我,可是我以为那是兄弟间的喜欢。你让我再想想吧,我考虑好了再答复你,好吗?」不管怎样,他不想失去这个弟弟。情人之间没了感情,只能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但弟弟却是不一样的,只能拖一时算一时了。 身后的脚步声缓缓移近,罗夜暝担心弟弟仍然有芥蒂,便道:「刚才不是说要帮我擦背么?快来帮我擦一下,等下我也帮你擦好啦。」 他向后递过了搓澡巾,面颊仍然有些发热,没想到会被弟弟表白,这的确是难得的体验,闻人昊因为可怜他而说的喜欢他那次不算,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表白。 不过像他们这么丑怪的容貌,大概也只有自己人才会互相看得上眼了。 预料到弟弟以后的情路注定坎坷,他对弟弟忍不住心生怜惜。如果弟弟遭到挫折的话,以后会变得愤世嫉俗么? 身后的人接过了巾帕,低沉含怒的声音慢慢响起:「要擦哪里?」 罗夜暝只觉得每一根寒毛都倒竖起来,霍然转过身,却见面前这人俊美中带着三分桀骜不驯的气质,令人着迷的眉眼露出了难得的恼怒之色:「你们兄弟俩经常洗鸳鸯浴吗?」 罗夜暝气得面颊鼓起,但又忍不住疑惑:「你怎么找来的?」 「你们避开我,悄悄出门,这是要私奔吗?」闻人昊极为不悦,竟是口不择言。 「你再胡说我不理你了!」 「好吧,是我说错话,你们都是男子,不能算鸳鸯。」闻人昊忍着怒气,却仍然焦躁,「你弟弟真不是东西,连自己哥哥也要下手,若不是我派了不少人打探消息,找不着你,你是不是就要落到他魔爪里了?」 「你才不是东西!」罗夜暝怒道。 「好吧,我也不是东西。」闻人昊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擦拭背脊,光滑的皮肤泛起隐隐的淡青色,沾了水后带着光泽,令他有点心旌动荡,「天气太冷,不要泡太久了。快起来,我帮你擦干净。」 「与你何干?」 「我怕你泡久了着凉,我会心疼。」闻人昊揽住他的腰,一手将他抱起,另一只手迅速用湿了一半的衣裳给他擦着身上的水珠。 罗夜暝心知自己不轻,但被他抱着却像婴儿一般,很不舒服,正要挣扎,闻人昊扔了被弄湿的衣裳,将他抱到床上。 「你弄湿了我的衣服,明天我还要穿的。」 「本来就湿了……」闻人昊很是郁闷,「不如我把它挂到房外面,等结了冰后再用竹竿把上面的冰敲下来?」 「要是衣服冻硬了被敲断了怎么办?」罗夜暝无可奈何,他这次出门一切从简,包袱里虽然还有带的衣服,但现在湿了的衣服却是不好处理。原本想轻装简行避开闻人昊,却没想到还是被他找到了。 他浑身赤裸地躺在床上,包袱离得远,闻人昊看他的目光灼热得像是想要将他含进嘴里,仔仔细细地舔一遍,让他很是尴尬,若是越过闻人昊找到衣服,他会把他扑倒,只好扯了被子遮住身上。 「遮住做甚么,脱光了正好。」闻人昊俯下身便要亲他的嘴唇,却被他拦住:「别这样,星曜在隔壁,若是被他听到……」 「隔壁有旁人住了,我进来时看到他住在另一间房,我们小声些,不会被他听到的。」闻人昊温言道,一边探手入了被子,抚摸他的腰身。 被闻人昊热烈的目光注视,罗夜暝只觉得被子下的躯体也像是着了火,心里说不出的害羞,唯恐弟弟回转闯了进来。 第34章 被人闯入的几率太大,让他感觉在客栈里便如随时处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是紧张又是担忧,可是偏偏舍不得推开他。每次和他相见时都会意乱情迷,本来就不聪明的脑子更是笨成了一团浆糊。 以前稀里糊涂地被他吃了,被他骗得连渣都不剩,整个人还云里雾里的,如今被他用这种高超的技巧逗弄,他感觉自己理智的那根弦已崩到极致,离崩断也不远了。 「门……门关了吗?」他颤抖着嗓音说着,被闻人昊分开大腿时,他甚至觉得双腿都在发抖。 如今的性事对他来说,害怕远大于快感,但想到闻人昊含住他的性器努力取悦他的样子时,又有些不舍。即使闻人昊这么强大俊美,他还是会疼惜他,舍不得他受一点委屈。 「早关上了。」闻人昊的声音低沉,将他身上盖着的被子掀开,目光地打量他的躯体,「身体好多了吗?」 闻人昊这句问话无疑是求欢的意思,罗夜暝结结巴巴地道:「还、还好吧。」忍不住垂下了眼睛,不敢看他。 这几天身体恢复,又没时间挤出精液,身体已回转了些许浅绿。闻人昊嘴上不说,但心里想必是嫌弃的。 慢慢恢复了,闻人昊或许会丧失兴趣吧,可是保持现在的样貌,他也不敢肯定闻人昊有多久的新鲜感。他说许致青不合他心意,但事情究竟是怎样的,谁也不知道。只有自己还在自欺欺人地想,闻人昊和许致青是感情不和而分开。 他心里说不出的羞愧,只道:「快些做吧,我身上冷,做完了好睡觉。」 闻人昊笑吟吟解了衣裳,一边道:「是因为身上冷,还是你想要?」 罗夜暝知道他在逗弄自己,气鼓鼓地不答,却感觉闻人昊的手移到的下体最脆弱处,轻轻用指尖刮着他的前端。强烈的刺激让他忍不住轻喘地叫了一声。 「像只翠鸟,绿莹莹的,一碰就会叫呢。」闻人昊笑着逗他。 「你别看了,绿的肤色像中毒了,有什么好看?」罗夜暝被他注视着,便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惭愧。 身体的浅绿淡得看不出来,但下体的性器却先变绿了,也难怪闻人昊会想到用他的阳精做药,想来这阳精的确是他身上最毒的东西。 只是想不到他竟然会在此时出现,早知如此,便早做准备,也不至于现在如此难堪。 「以前也很好。不过现在更好。」闻人昊低下头含住了他的胸口的一点,轻轻咬了一下。猝不及防的少年果然惊叫了起来。 「小声些,不然隔壁会听到噢!」闻人昊笑着提醒他。 他用手背遮住了嘴,瞪了他一眼。闻人昊说他以前也很好绝对是口不应心,只要是正常人都会知道什么叫好看,他的话只当是礼貌,听听就罢了。 「好喜欢,喜欢得想要放到心口上揣着,每天宠上十七、八遍。」闻人昊亲吻他的身体,从胸口处慢慢吻到了小腹,令罗夜暝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快些做,啰里吧嗦的真烦人。」罗夜暝明知他说的是甜言蜜语,心里也忍不住欢喜,只能尽力忽视这种感觉。 「你想想,一个饿了好多天快要饿死的乞丐,忽然面前出现一碗他最喜欢的菜,他会狼吞虎咽一口气吃光吗?」 「难道不是赶紧吃了还留著作甚?」 「他会把每块肉都舔一遍,这样别人就不会来和他抢了。」 「你……你好恶心。」 「你怎么可以说自己恶心呢?明明又香又甜,来,再给我闻闻。」闻人昊凑近他的脖子,含住他厚实的耳垂,用牙齿轻轻咬了一下,又在他耳廓处用舌尖舔吻。 罗夜暝痒得受不了,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只能喘息着抱紧他,面颊发烫地小声请求让他进来。 被硕大的性器进入时很是不适,他只能将腿尽量张开,适应硬物的入侵,可是难受的感觉仍然从下体传来。他皱紧眉头强忍着没有发出痛楚的呻吟,但仍然累得仿佛虚脱。 「好紧。」闻人昊托起他的腰,让自己更深地进入他,后庭的穴口处被撑大得毫无皱褶,花穴像是连收缩的力气都没有。 闻人昊疼惜地亲吻着他紧锁的眉心,看着身下的男子一声不吭地承受自己的硕大,除了快感之外,满心都是爱怜和不舍:「好久没做了,你的身体又变得像处子似的紧了,若是受不了就叫出来。」 「处子不处子的,你瞎说什么。」罗夜暝被他这样的眼神注视着,面颊热得更是厉害,无处放置的双手忍不住试探地攀住他的肩膀。 他只想着速战速决,却没注意到闻人昊脱光了衣裳,白皙的肌肤覆盖在颀长的身躯上,身段也美好得让人嫉妒。 可是用手碰触到他的肌肤时,才能发觉他的肉体结实得过分,自己冰冷的指尖碰触到他的身体,都能感觉到他的温度顺着手指传来。 尽管闻人昊叮嘱他不要克制,但想到隔壁住着的客人和附近的星曜,他便强忍着下体的违和感没有吭声。 闻人昊每抽送片刻,便忍不住停下来吻着他的身躯,想让他放下心防,用柔媚的喘息来回应自己。 「早知如此,我刚才就不提醒你隔墙有耳了。」闻人昊颇为遗憾,尽管他每次都能准确摩擦到身下男子最敏感之处,也能看到他意乱情迷的表情,但却不能听到他濒临失控的呻吟。 「你怎么这么坏心──啊……」罗夜暝想反驳他的话,但才一开口,闻人昊就邪恶地顶了他一下,让他立时又紧紧咬住嘴唇,不敢吭声。 「若是你弟弟看到我们翻云覆雨,才能将生米煮成熟饭,他看到你在我身下这么妖娆的样子,这才能让他死了这条心。」闻人昊提及罗星曜时,满心都是妒意。 以前最看不惯别人争风吃醋,觉得那是出尽了丑态。但轮到他自己时,却是难以容忍,光是想着罗星曜是怎样看着罗夜暝的,便觉得妒火中烧,如果他不是罗夜暝的胞弟,他就直接趁着罗星曜年纪小把他料理了,免得再过几年长成了强仇大敌,难以对付。 罗夜暝没想到他竟然会嫉妒星曜,啼笑皆非,想解释几句,无奈快感不断传来,高潮让他专注于身体的反应而无法回应,口中逸出破碎的呻吟。 发泄后的身体仿佛虚脱了一般无力,后庭不受控制般痉挛似的收缩着,绞紧了闻人昊的性器。 闻人昊看到他满脸情欲之色,更受不了这么剧烈的刺激,忍不住也射进了他的身体里。 一番云雨缠绵过后,他仍然舍不得退出罗夜暝的体内,抱着他吻了又吻。此时此刻虽然无言,但他却觉得和罗夜暝的心靠得更近了些。 「你快出去啦。」罗夜暝小声地说,并推了推他。 他意犹未尽地慢慢将性器拖了出来,看到罗夜暝紧张地注视着那里,神态表情都令人心荡神驰,又克制不住地硬了起来。 「再来一次吗?」他期待地看着罗夜暝。 「不……不要了。」罗夜暝难掩疲惫之色,额上尽是细汗,闻人昊便取了帕子给他擦汗。 「随我回独尊堡吧,我们武林中人练武才是正道,念书考举人岂不是笑掉别人大牙。人家会说你走错考场,应该去考那边武举,不给你入场的。」 「哪有这回事。」罗夜暝不顾他的吓唬,摇头道,「我娘下嫁我爹,我外公很多年不肯见她,她心里也是很苦的。如今我既然念了几年书,不若就去考一考,不管成与不成,都当是尽了力。如今她写了信给我外公,想我进书院念书,我也想努力完成她的心愿。」 「可是你中了举,就是官绅了,以后陪我闯荡江湖也不自由。而且你的青竹功不练了么?」 「练这个武功处处被人看不起,惹人生厌,我也算是明白为什么青竹功功法不差,家里却没几个人能练到高层境界,我还以为我在武学上特别有天分,但其实是因为练得越高,就越来越丑怪,没人想再练下去吧。」 听着他意兴萧索地回答,闻人昊微笑道:「丑怪么?我觉得还好,无非是身体冰冷,体液带毒罢了。我家里药师不少,你随我回家,我让他们设法给你治好这病。」 「我不会和你回去的,我爹爹和娘亲不许我们在一起。」 「你这么听他们的话吗?」闻人昊皱起了眉。 罗夜暝不告而别也就罢了,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这里,罗夜暝也没有特别欣喜的表情,反而很是为难,让他心里说不出的焦虑。 还以为他们之间是毫无阻碍的,却没想到还隔着那么多人。爹娘也就算了,居然还有弟弟,现在还有外公。 「在你心里,他们是不是比我还重要?」 罗夜暝笑得有些苦涩:「我病在床上的那段时间,是我爹到处给我找大夫,我娘整天哭,星曜也衣不解带地照顾我,如果没有他们,可能我早就死了。」 闻人昊只觉得心忽然绞痛起来,舍不得他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将他抱在怀里:「对不起。」 他知道他爱他,却没想到这曾经让他这么痛苦。 罗夜暝轻轻拍了他的肩膀,安慰他道:「没有关系的,不用道歉。其实我想过了,我没有值得你爱上我的优点,论相貌及不上致青,论聪明我远不如星曜,喜欢你的人这么多,少一个我……也没什么,你一定会幸福的。」话虽如此,神色间不免黯然。 说到底,现在的他还是占了相貌的便宜,如果不是闻人昊发现他的本来面目,或许连这声「对不起」也没有。 「我不会放弃的,夜暝。」他紧紧抱着他,「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他们承认我们。」 「你还是不要再来了。」罗夜暝很是为难,「若是被他们知道,我娘会伤心。我再也不想她为我掉眼泪。」 闻人昊没想到他会让自己离开,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但看到罗夜暝目光坚定,他沉默许久才道:「我以后不在人前出现就是了,等你一个人的时候,我再来见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离你弟弟远些。他对你绝对不安好心。」 「他是我的亲弟弟,我怎能疏远他?」罗夜暝很是不以为然。 罗星曜对他是有依恋之情,那也是因为兄弟两人一起长大,感情极好,又没甚么可争的,就连罗帮主想亲传的帮主之位两人也不惦记,气得罗帮主一直想再生一个,可惜努力了好多年,也只给他们俩添了个妹妹。 「可是他刚才都向你告白了,我才不信你们之间没什么。」闻人昊提起罗星曜就很是恼火,罗星曜看起来年纪不大,心眼不小,也不知在他来之前罗星曜面对赤裸的罗夜暝还做了什么,罗夜暝可不会防备这个兄弟。 「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家人让他不要再想闻人昊,闻人昊让他离弟弟远些,他夹在家人和闻人昊中间左右为难,闻人昊却还来背后中伤,罗夜暝气得浑身发颤,推着闻人昊便要把他赶出去。 「好,我走。」闻人昊穿了衣裳,看到他背向着自己,还想凑上前去索吻,也只好忍住了,穿了鞋就要离开,「我真的走了?」 罗夜暝一言不发,拿个枕头便向他砸去,他伸手抄到手里,无奈摇头道:「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枕头,却是要我以身相许吗?」 他口中越多的甜言蜜语就让罗夜暝越伤心,也不知这些调笑的话对多少人说过了,自己和许致青印证一番说不定还能发现更多雷同之处:「滚,快滚!」 闻人昊无可奈何,只得夹了枕头,怏怏去了。 第35章 罗夜暝把闻人昊赶走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由暗暗惆怅。父母的要求他不敢不答应,闻人昊肯走是最好不过的了,只是本来以为会是一场伤感的离别,却还是弄得像闹剧一般。 闻人昊说走就走,仍是不改他的浪子心性,这种人和他在一起,只有一肚子的伤心难过。 由于昨夜欢爱一场,罗夜暝身体仍然不适,骑马时便有些缓慢,罗星曜看他沉默不语,满腹心事,还以为是昨天说的话让他无所适从,于是也陪着他缓辔而行。 青竹帮离洛阳不远,也不过三日路程。当年罗帮主和罗夫人的情事闹得全城沸沸扬扬,罗帮主充当了很不光彩的角色,罗夫人当时怀了罗夜暝,也只得嫁鸡随鸡,罗夫人的父亲叶绍一怒之下将女儿赶出家门,十八年不见女儿。叶氏仍然眷恋父母亲情,给罗夜暝取的名字还有个「叶」的同音,可惜每年送贺礼过来给父亲祝寿,父亲也不肯收。如今为了罗夜暝,她只好再修书一封,请求父亲帮忙,只说这个儿子外貌性情都极肖外祖父。 罗夫人自知这个儿子很有些呆气,和自己那个博学鸿儒的爹爹肯定不像的了。不过她的兄长叶云在朝为官,未近不惑已官居三品。只需兄长说一声,便能让儿子入学,叶家不待见自己,恐怕连自己的儿子也不会待见的,但她只想尽力而为,让罗夜暝混进洛阳书院念几年书,其他的也顾不上了。 罗夜暝两兄弟还是第一次来外祖父家,罗夜暝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开始闯荡江湖,也不露怯,而罗星曜也只是安静地站在哥哥身旁。他面色泛青,叶云很是烦恶,也不想理他,却是忍不住多看了仪表非凡的罗夜暝几眼。 「你家中世代是江湖中人,你娘亲却让你进书院念书,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罗夜暝道:「听凭母亲做主。」 如此平凡的回答,叶云不由有些失望:「你连自己想做什么都不知道么?如果是想着以后入朝为官,那么以后要换一个出身了,朝廷对江湖中人很是忌讳,你在籍贯上也是要修改的,以后你爹娘也不能认了,但若是学有所成,却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念书也不是为了要当官的,如果不能认爹娘的话,那么就不当官好了。」 「你当官场是儿戏吗?从你入书院开始,你就要为以后的官途铺路,你借着叶家的名进书院,岂由得你想当就当,不想就弃?你娘把你送到这里,存的什么心思,你难道不知道吗?」叶云厉声道。 面对舅舅的喝问,罗星曜上前一步,罗夜暝将他拦住,笑了一下:「天下由来轻两臂,世间何苦重连城?功名利禄都是很好的东西,如果说不喜欢的话,那就太虚伪了。不过,这个世上还有很多东西更重要。舅舅若是觉得外甥进书院这么麻烦的话,那外甥也只好不去了。」 叶云撚须笑道:「果然有你外祖父之风。你外祖父见着你,必定欢喜。如此也不必另寻别处了,便在叶家住下吧。稍晚些时,便带你去见外祖父。」 叶云身边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欢呼一声,笑吟吟地道:「爹爹,我带表哥们去客房休息。」 叶云笑骂了一句,「小丫头恁地多事!」让两个家丁带着兄弟俩去客房,但对于女儿的行为却未阻止。 罗星曜看到叶婵总是忍不住地偷瞄罗夜暝,忽然道:「表姐,我哥哥不喜欢年纪大的女孩子的。」 叶婵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轻啐了一口:「你是星曜表哥吧?为何叫我表姐,爹爹说,我比你还小半岁呢。」 罗星曜道:「对不起表妹,可能是女孩子看着显老相,我还以为妳比我大。」 叶婵又羞又怒,一声不吭,送两人到了房间才擡头对罗夜暝说道:「夜暝表哥,我先回去了,有什么需要的就找王管家吧,他是好人,会帮你的。」福了一福,便莲步轻移地去了。 罗夜暝放了东西,对弟弟道:「第一次见面你就戏弄人家,当真是小冤家,年纪越小,越容易成冤家。」 「没错,就是冤家。」罗星曜道,「哥哥,看起来叶家的人都挺复杂的,我们还是找个理由搬出去住吧。」 「毕竟是舅舅的一番好意,当面拒绝不太好。没想到入个书院这么麻烦,真是辛苦舅舅了。」 「他不是嫌麻烦,他是想看哥哥能不能对他的官途有用。」罗星曜坐在床上撇了撇嘴,「哥哥要是念不下去就回家吧,考举人又不是非进书院不可,何况区区举人而已,咱们家不缺这点功名来光耀门楣。」 「好的。」罗星曜心里感动,知道全家都只是把他念书当成散心,根本没人指望,但弟弟明显和叶家不对盘,不必让弟弟在这里受这份闲气,便道,「娘原来是说如果叶家不收留我们,我们就一起在洛阳过年,如今我安置下来了,弟弟不如早些启程回家吧。」 罗星曜看了他半晌,幽幽地道:「哥哥是讨厌我了吗?」 罗夜暝大惊之下,连忙否认,搂着弟弟的肩膀又是一阵抚慰,罗星曜仍然很不开心:「哥哥,亲上加亲不好吗?你看舅舅就想把女儿嫁给你。所有人都想亲上加亲,就只有哥哥不愿。」 「你胡说什么呢!」罗夜暝大吃一惊。 「表妹那个年纪也该是男女大防的年纪了,舅舅还让她和哥哥亲近。她在舅舅面前那么活蹦乱跳的,在哥哥面前却含娇带怯,装得也不像啊!」罗星曜扁了扁嘴。 「这不可能。」罗夜暝摇头。 「可不可能以后自然知道。」罗星曜道,「娘亲原本还要担心我们俩的亲事,我们俩在一起了,她不是省了很多事吗?」 「可是我们在一起,就是兄弟乱伦。」 「反正都不会有小孩了,怎么算得上乱伦?」 罗夜暝一时语塞,想了半天才道:「反正我一个人喜欢男人和我们俩都喜欢男人是不一样的,娘亲绝对不会答应。」 「哥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样不好。」 罗夜暝实在辩不过弟弟,只好道:「好吧,我会认真考虑的。」看到弟弟欢喜的表情,他又连忙加了一句,「不过不一定回应你。」 罗星曜并不介意:「只要闻人昊不出现,我总有一天会让哥哥满意的。」 罗星曜还不知道闻人昊早就来过了。 他心里苦笑,好不容易哄了弟弟回去睡觉。 叶家并没有安排两人住在一起,想必是看到罗星曜的面容便想起了罗帮主当年的恶行,没打算好好招待他,让他住在拐角的那间略为阴暗的房间。罗夜暝便叮嘱罗星曜早些回家。 罗星曜满心喜悦,抱着哥哥的脖子便亲了哥哥一下。罗夜暝如遭雷击,浑身僵硬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晚饭后,叶云带他去见了叶绍。当年意气勃发的大儒,如今须发皆白,渐显颓态。对于叶云的赞不绝口,叶绍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外孙。 「你娘过得好吗?」沉默了许久,他问的却只是这句话。 「很好。」罗夜暝想了想,「只是想着外公。」 「嗯。」 就在罗夜暝以为就这么结束时,叶绍终于开口道:「她有空时,便让她归宁吧。她母亲去时一直挂念她。」 *** 第36章 「你是真的会考虑那个毛还没长齐的罗星曜吗?」 罗夜暝回想着外祖父的神情,心情复杂地回到住处,才推开门,便听到门背后传来闻人昊的声音,他吓了一跳:「你怎么出现了?」 闻人昊毫不掩饰醋意:从后面抱着他的腰,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再这样下去,我就只好使出杀手**金间**了。」 罗夜暝想转过身来,却被他紧紧抱着,下意识地想拉开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但碰触到他时,却觉得一阵暖意,竟是犹豫不决。 「什么杀手**金间**?」他考虑如果闻人昊想要对弟弟不利,就先把闻人昊骂一顿再说。 闻人昊却没回答,只在他颈间深吸了一口气,笑道:「你虽然口口声声要我走,其实还是惦记着我的,我心里很是欢喜。」 「谁惦记你了?马不知脸长。」罗夜暝心下一跳,却是不敢转过头看他,唯恐他看出自己的表情。 这样的迷恋,要隐藏也隐藏不了,无非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你对我说的是『你怎么出现了』,而不是『你怎么又来了』,可见你心底必然是时时刻刻盼着我出现的。」 「胡说八道。」罗夜暝面颊滚烫,只好不再说话。闻人昊的聪明才智远胜过他,也难怪他会被他骗得死心塌地。 可是不管怎样,他都不想再多泄露一丝心底的秘密了。 闻人昊没有再笑他,只是扶着他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仔细地看了看,说道:「好像又瘦了一斤、两斤,一定没有认真吃饭。」 「一斤、两斤怎么看得出来?」罗夜暝忍不住问道。 「看不出来的话,抱一抱肯定能感觉出来。」闻人昊哈哈一笑,将他打横抱起,便要往床上走去。 罗夜暝没想到他一见面就要抱他,吓了一跳,小声道:「快放我下来,别人家里怎么好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 闻人昊在他脖子上亲了一阵,才道:「只有晚上没人的时候才能相见,白天还要看着这么多人对你虎视眈眈,叫我怎么受得住?」 白天虽然不在一起,但晚上却亲亲热热,这自然是对家人的阳奉阴违。 罗夜暝本来想将他赶走,但被他含情脉脉地抱着,便有些意乱情迷,只想着再接近他一会儿,马上就让他离开,但衣衫尽褪之时,才发觉已是晚了。闻人昊手脚极快,已将双方的衣裳都脱了个精光。 他总是无法拒绝他的。 默认了自己内心对他的软弱,罗夜暝不禁为自己感到悲哀。即使闻人昊现在是有些喜欢他了,但两人付出感情的多少却是天差地别。 「如果一定要抱我才肯走的话,那就快一点吧。」罗夜暝轻声道。 闻人昊无法确定他话里的意思,犹疑的手在他腰间停住,看着他带着情欲的面庞:「这是用完就要丢弃我的意思吗?」 他声音里尽是恼怒之意,罗夜暝却不想多做解释。闻人昊想要的只是他的身体,享受彼此情欲之欢,他却是在相拥之时还怀着言而无信的罪恶感。 若是母亲知道他竟会又一次地沉溺在这人的柔情攻势里,该是多么痛恨伤心儿子的软弱没用。 「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做这件事吗?」他尽力想说得硬气一些,无谓一些,但眼睛已带着湿意,只得暗自握紧了拳头,将脸扭到了一旁。 闻人昊一怔,只觉得心里柔软酸楚,疼得让他几乎窒息,慢慢低头吻着他的嘴唇:「我只是想取悦你罢了,如果做完你就要我走的话,那我也只有不做了,我们干抱着睡素觉,这样你就一直不会赶我走,永远让我在身边了。」 罗夜暝被他说得心中一软。一个男子肯为了他屈低服软,温柔小意的模样,即使是装出来的也很是难得了。 他自己为了闻人昊心碎欲死,可不是闻人昊弄伤他的,说到底他也没为闻人昊真正做了什么,两情相悦抱在一起,谁做承受的那方也没什么所谓,再加上自己技巧不好,若是弄伤了他反倒不美。 闻人昊静静抱着他,两人躺在床上,闻人昊却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罗夜暝被他几句话感动得甚至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有问题,但又不知如何搭腔,轻轻用手指戳了戳他:「闻人昊,你睡着了吗?」 闻人昊叹了一口气:「睡着了。」 「睡着了你还能说话?」 「我在说梦话。」 罗夜暝不由得失笑:「作什么梦?」 「我梦到偷偷翻入你家的墙,结果被你家里的狗撵出来。」 「活该,谁让你不做好事!」 「抱自己喜欢的人怎么就叫不做好事呢?」闻人昊又叹了一口气。 他说得很是动情,让人忍不住凄酸,罗夜暝沉默许久才道:「你是真的喜欢上我了吗?」 他只不过病了一场,闻人昊就对他万分怜惜,连先前的戏弄也没了,只是一味地珍而重之,让他一直觉得自己如处梦中。 如果是因为自己相貌才喜欢自己的话,也不能责怪他吧,毕竟成亲的两人还要门当户对,他自己长得那么好看,也不能怪他对别人有所要求。只是丑陋的自己不能得他青眼,年华逝去后,恐怕他也是要丢弃自己的。 即使是这样……也仍然会在心里为他辩解,舍不得放手。 「真得不能再真了。」闻人昊翻身压住了他,他感到闻人昊下体的硬物顶在自己小腹上,热得让他浑身一颤,却没有将闻人昊推开。 感到闻人昊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发现了吗?我浑身上下每寸地方都在说喜欢你,当然也包括我的心。」 他的甜言蜜语让他难辨真假,看着他温柔注视自己的目光,俊美无俦的面孔是如此的诚挚,罗夜暝忍不住慢慢回抱住他,已是羞得闭上了眼睛:「再不来的话,就天亮了。」 闻人昊喜不自胜,连连吻了他好几下,即使如此情急,仍然不忘爱抚他的身躯,热烈得吻遍他身体的每一部分,这才慢慢进入。 紧紧相拥时,罗夜暝被快感淹没,下体被闻人昊坚硬火热的性器充实,但心底却有一处是空茫的。 这样偷偷摸摸地在一起,不被家人承认的偷欢,甚至不能确定对方会不会只喜欢自己一个人,不再为别人动心,这真是有些疯狂了。 *** 叶婵天天来找他兄弟二人聊天,开始总被罗星曜挤兑得想哭,到后来忍不住时就反驳两句,反倒是罗星曜没了兴趣,每天催促着让罗夜暝搬出去住,在叶家无聊死了。 罗夜暝本来想走,但是看到外祖父一个人独居,每次自己去拜见他时,他虽然不多说什么,但目光中总带着喜悦。 他或许是想享受含饴弄孙的乐趣,可惜舅舅膝下并无儿子,其中一个女儿已经出嫁,只剩下叶婵,也是女孩子,又静不下来。 如果还在叶府,自然能多陪陪外祖父。 罗夜暝拿着这个理由推脱时,面对弟弟很是歉然。其实真正的理由也不过只是避开弟弟罢了。不过这也是为了星曜好,他这么聪明,以后肯定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就连开始会被他的面容吓得大哭的叶婵也对他有了些许好感。而自己……就连一个闻人昊就把自己玩弄在股掌间了。 罗星曜很是不愿住在叶家,即使过年时叶家放了很多烟火,热闹得像是天天在赶集。家族所有人都来看望外祖父,当然更多的人是来送礼的,想达成自己隐秘的心愿,或是感激外祖父和舅舅曾经的的帮助,前来还礼。 叶绍当年无疑帮助过很多人,官场上也有自己的脉络,叶家已不仅仅是一叶,而是长成了参天大树。只可惜从来没有帮助过自己的女儿,让外孙入个书院,就像开了天大的恩。 罗星曜很是不屑,若不是哥哥弃武从文,他连叶家的大门也不会进。 在过年时,叶家给他们送了不少绸缎衣裳,甚至还有做利是的金瓜子,待他们便如叶家少爷一般。但罗星曜碰也没碰,仍然原样封存地放在房里,还没过完年就和哥哥告别离去了。 此时书院也已开学,罗夜暝早就向弟弟承诺,等入了学后,就以安静为由,搬到书院去住,到时罗星曜可以经常来看他。 罗星曜心知哥哥只是想避开那个缠死人的疯丫头,也不点破,笑了笑就回青竹帮去了。大概他是觉得要给哥哥喘息的空间,毕竟他情伤未愈,很难立刻接受第二个人。 第37章 洛阳书院是大梁最大的书院,为了将来可能的仕途,叶云仍然给罗夜暝伪造了叶家子弟的身分,风风光光地将他送进了书院。反正是念书而已,罗夜暝并不介意,便随口用了叶闲庭这个名字。 罗夜暝还以为会平淡无奇地度过这两、三年,谁知第一天就让他遇到了故人。 夫子授课后让诸位学子回家温书,许致青姗姗前来,向他行了一礼:「这位可是叶公子么?不知我们是否见过面,看起来依稀面熟。」 罗夜暝曾经多次想过用这个模样真正和许致青相见,那一幕该是多么地激动振奋。可惜真正遇到时,心底却已丝毫不起波澜。 旁边的一位书生皱眉道:「许公子,这人盯着你看这么久,好生无礼,我们走吧!」那书生微胖的身材,眼睛稍嫌小了些,但也能看出五官周正,衣饰华贵,是个富家子弟。 罗夜暝登时反应过来,一笑回礼:「在下也是觉得兄台有些面熟,这才凝神细看,却是得罪了。」 「天寒地冻,不如同饮一杯如何?」许致青的微笑徐徐缓缓,正如江南的春意,他身边的书生脸色微变,待要反对,罗夜暝已道:「小可今日有事,改日再约吧?」 罗夜暝这话完全是托词,但许致青却似听不出,经常借着学业来找他。他和许致青书信两年,许致青的学问他自然是知道的,可是许致青来问他的问题,却浅显得普通学子也能回答。 那富家子弟姓黄,单名一个德字。他开始对罗夜暝很是看不上,但相处久了,发现罗夜暝本性不坏,竟然也和许致青一同邀他出去。罗夜暝婉言谢绝,他也不生气。 书院放了课,罗夜暝就想回叶宅去了。许致青请他出去玩乐,他也只是摆手,另一个常同去喝酒的许致青同乡忍不住嘲笑道:「听说你其实和叶家没什么关系,因为叶二娘喜欢你,想让你入赘叶家,这才将你放入书院,你一下课就回叶家,难不成是怕叶家责怪?」 「瞎说!」罗夜暝气得脸都红了,一时却是无法辩解。叶婵喜欢他,他是感觉得到的,只是他对叶婵并没有特殊好感,所以一直不回应。眼看着一群人一哄而散,还有尖酸的人叫他「倒插门女婿」,他双耳轰鸣作响,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这些流言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也可能是叶婵看他最近不怎么回叶家,总在书院温书,便常带了东西来看他的关系。 他心思混乱地走在路上,许致青迎上前来说道:「叶兄心情不好么?」 他迷茫的看着许致青,许致青安慰他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一展毕生凌云志,忍些羞辱算得了甚么?」 他心情不好,却不只是因为这些流言。如今家里有个聪慧得让他难以面对的弟弟,叶宅中有个骄纵表妹,书院里有一个许致青,都能让他难以面对。这三个人都是既不能打,又不能骂,有时逼得他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 这就是为什么长得好看的人脾气都会很差的原因吧。自己只不过变了肤色,就有无数烦恼,那些长得绝色的人一定会有无数痛苦麻烦。 「致青……多谢你来安慰我。」 「你我一见如故,或许这就是缘分吧。」许致青微微一笑,「我在城中租了个房子苦读,地方很是安静,不会有人来。叶兄或是不嫌弃,不如到寒舍喝杯水酒?」 「……」想承认身分的话在舌尖打转,最终还是咽了下去,「改日吧,今天确实有事。」 许致青露出了很是失望的表情。 「闲庭,你怎么在此处?」 神出鬼没的闻人昊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一副在路上和罗夜暝偶遇的神情。大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蓝色直身,显得长身玉立,俊美无俦。 许致青看到他时,俊秀的脸上说不出是羞愤还是恼怒,过了半晌才细声细气地道:「闻人公子,好久不见,你还没被官府捉拿吗?」 闻人昊哈哈一笑:「多日不见,怎么一碰面就牙尖嘴利的?我又没犯王法,官府为何要捉拿我?」 「你不是甚么前朝宗室吗?」许致青已猜得出他当时说的是假话,一脸不屑之色,「叶公子,此人是个骗子,数月之前,在我家中骗吃骗喝,还谎称自己是前朝宗室,其实就是个打家劫舍的小瘪三,骗了钱就开始装穷,然后销声匿迹。」 「我哪有骗钱?你不要诽谤,我只是骗了点色。」闻人昊笑吟吟地挥了挥折扇。这么冷的天,亏得他不怕冷。 罗夜暝看了看洋洋得意的闻人昊,又看了看羞愤交加的许致青,心情复杂地难以形容,闻人昊这种个性真是改不了了,还要在自己面前炫耀他和许致青交好,故意看他吃醋。 「两位既然是旧识,那么在下就不打扰了。告辞。」他顾不得露出原形,运起了青竹功。 多日不用武功,此时运气上来,英俊苍白的面孔便泛了淡青色,微一抱拳,转身便疾行而去。 他用了轻功,脚步飞快,闻人昊一呆之下忍不住叫道:「等等我,夜暝!」抛下瞬间脸色惊疑不定的许致青便狂追而去。 罗夜暝原本就心中抑郁,这次一动了真气,体内青竹功自行运转,脸上青气大盛,就连他自己也有所感觉。 这个模样令他不愿面对闻人昊,然而闻人昊的轻功似乎功法强上一筹,白茫茫的雪地上只见一行极浅的足印,而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眼看就要被闻人昊追上,他索性破罐子破摔,转过身直接面对闻人昊:「你不是要和他叙旧吗?追上来作甚?」 这一奔至少狂奔出了四、五里地,他胸口微喘,气息甫定,闻人昊已夹带着一股寒气掠到他面前,看了看他的面色泛绿,也不知他心里作何想法,忙解释道:「你生气啦?其实我不是故意那时候出现的。你不是很讨厌我每天跟着你么,所以我也只是晚上来看看你,平时都在洛阳药铺。今天来了个我手下医术最高明的大夫,想让他给你看看功法。他是我娘亲的老家人,不怎么买我的帐,我怕他等不及,所以赶着来找你。」 「你若是不愿见我脸上青气,还要去给我找大夫,就不必来找我了。」罗夜暝看到他要来抓自己的手腕,手飞快的一擡,却是被他扯住了袖子。 「夜暝,你在气我当初抛下你去找他的事吗?」闻人昊不由得焦急,「我是真的只喜欢过你一个人,你相信我!」 他这么心急火燎的解释,倒像是自己为了吃醋才跑开的一般,自己又岂是那种小心眼的人,罗夜暝不由笑了一下:「前尘往事过去就过去了,我又没生气。只是你明明计较我相貌不佳,却还来找我,这又是何必?我也……想通了,你若是还过意不去,就大可不必了。」 「你想通了的意思,是以后不要爱着我了吗?」闻人昊小心翼翼地问。 「我心里自然是爱着你的。」罗夜暝正色道,「不和你在一起,是我家人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可是你刚才让我不要来找你……」闻人昊吞吞吐吐地问,「是什么意思?」 「青竹功传了二十几代也有五、六百年了,若是能改变功法早就不是青竹功了,我是说你煞费苦心,其实只是白费劲。」罗夜暝看到他对自己现在的外貌并不反感,稍觉安慰,便多解释了几句。 闻人昊心下一松,将他抱在怀里:「你刚才说有可能不喜欢我,我的心跳都险些停了。」 「尽会甜言蜜语。」罗夜暝想推开他,但他衣衫甚是单薄,几乎能直接感觉到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料下面他的温暖。 他虽然对闻人昊的话完全不信了,但闻人昊现在的表现又让他将信将疑,想试着相信他。 爹娘的话肯定是要听的,但闻人昊毕竟是他心爱之人,他有一点点难过他都会很舍不得了,又何况是为了自己。 *** 此时天色渐暗,天地俱是白色,转瞬间即将有一场大雪。 闻人昊提议回书院避雪,罗夜暝很是郁闷:「你都把我的身分叫破了,许致青知道我就是那个他讨厌的人,我自然不能回书院去了,以后也不能在书院念书啦,只好回舅舅家,向舅舅道个歉。」 闻人昊顿了一顿,又道,「我看叶家你也不能回了,你舅舅一番好意被你辜负,还不知怎么生气,让个下人去传个话也就得了。」 「不去书院也就罢了,怎能不亲自去道歉。」 「我就是不想你回叶家去嘛!」 罗夜暝气道:「你再用这种语气,我就揍你。」 闻人昊不由一笑,亲了他一下。他其实是在学罗夜暝说话天生的娇憨语调,可惜学得不像,罗夜暝是朴质纯真,他却学得有些恶心,也难怪罗夜暝自己都受不了。 第38章 两人其实已到郊外,雪越下越大,雪花落在两人的头发眉毛上,连身上都变白了。 罗夜暝看他穿着单衣,于是伸手给他拍了拍身上的雪,道:「好像两个白眉毛白头发的老公公。」 闻人昊笑道:「等几十年后我们还来这里,就真的是老公公了。」 罗夜暝没回答,心里却是在想,自己自然是会老的,但到那时,闻人昊身边却是不知是谁了。 几十年听起来很短,但其实很长很长。如果闻人昊移情别恋的速度很快,平均半年就能换一个的话,那他很难从一百多个情人里回想到自己。 他笑了一下,但那笑意却是有些凄凉。 雪下得太大,闻人昊并没有注意。拉着他的手走了半天,两人才找到一个山洞。 原来两人走错了方向,竟是往郊外越来越远了。 这个山洞里放了不少柴禾盐巴和炒米,山里的猎户防止大雪封山时不能离开,于是在冬天时会在附近的山洞放上必备的东西。 闻人昊抱着罗夜暝给他取暖,觉得他身上暖和了一些。眼看雪很难停下,闻人昊便提议出去找些猎物。罗夜暝也习惯在野外过夜,并不觉得辛苦,只是责怪了闻人昊为了风流潇洒不肯多穿衣裳。 闻人昊也不辩解,笑了笑就出去了。 罗夜暝燃了一个火堆,又烧热了一壶水,过了一个多时辰,闻人昊才拿了一只剥干净的山鸡进来。 「河水都结冰啦,找了半天才找到这只冻傻了的山鸡。山鸡是用雪洗的,只怕不太干净。不如把这壶热水给我用了吧?」 「这水也是收了屋顶上的雪化成的,也干净不到哪去。」罗夜暝道,「不过雪水泡茶能使茶味香醇,雪水洗过的烤鸡肉想必也很是风雅。」 「是极是极。」闻人昊笑道,「只可惜少了几片茶叶,不然必是风雅之至。」 山洞外雪落无声,洞内却暖意融融。 很快山鸡烤好,色泽鲜亮,香味扑鼻。两个男子分一只山鸡却是有些少了。闻人昊撕了一大半给他,他却摆手说自己胃口不好,只吃一点就够了。 两人谦让了半天,到最后竟然剩了一半下来,冷掉了都没人吃,不由相视一笑,将那半只山鸡分了吃掉。 对着火堆坐了半天,闻人昊忽然道:「如果这场雪一直下下去多好,我每天到外面打猎,你在家里等我回来,你爹娘就是不许我们在一起也管不着了。」 「一直下雪的话,你也打不到猎物的。」罗夜暝不由失笑,过了半晌才道,「我娘也不会让我和另一个男子在一起。」 「这么说……你以后会成亲?」 「不必说我了,独尊堡也要有人继承下去的吧。」 「……我明白了。」闻人昊叹了口气,「既然相处短暂,你能不能坐到我旁边来?」 闻人昊言下之意,自然是想求欢了。 罗夜暝踌躇半晌,忽然发现自己每次都有求必应,必定被他看轻,可是又不忍拒绝他,磨磨蹭蹭地道:「为什么要我过去?你过来不行么?」 「不行啊!」闻人昊苦笑道,「我一起身,下面就突出来了,衣裳穿得少,你会说我不正经。」 「你再用言语轻薄,我……我就走了。」罗夜暝瞥了一眼他双腿之间,发现他虽然是坐着,但那处已有隐隐凸起来之势。 「这是证明我的意志力面对你时是多么薄弱。你要是再黏黏糊糊的,我会发疯。」 「我怎么黏黏糊糊的了?」罗夜暝很不服气,站起来便要和他理论,谁知他一起身,就被闻人昊扑了过来,压倒在干草铺成的地上,扒开的他衣襟便亲他的脖颈。 衣襟很快被扯开,先儒巾都被扯掉地上。 罗夜暝被他吓了一跳,一时忘了反抗,反应过来时,闻人昊已解了他的腰带,拉下他的裤子,便迅速用性器挤入他的饱经蹂躏的穴口。 「你嗯──作甚这么……这么快……」罗夜暝下体忽然被入侵,浑身都是冷汗,甬道更是又鼓又胀,感觉浑身都被这硬物贯穿而变得僵直,几乎坐不起身,一时不慎地「嗯」了一声,声音既绵且长,说不出的娇媚,不由立时停住。 「这叫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迅猛一击才不会遭到反抗。」闻人昊笑吟吟地亲了亲他的额头。 「你才是兔子!」罗夜暝很不满地想踢他一脚,才擡起腿,反倒被他进入得更深,不由「啊」地呻吟出来。 「荒郊野外没有人,叫大声些没事的。」闻人昊发现他紧紧闭着嘴巴,于是诱哄道。 罗夜暝没有吭声,只是小声地喘息着,随着闻人昊的抽动而难耐地闷哼。 闻人昊不停地吻着他的身体。他发觉这半辈子的怜惜都为他而起,不由暗暗苦笑。 对他欲擒故纵的人不是没有,嘴上说不能在一起,实际又受不了他勾引的更是屈指难数,但他偏偏就是为他着迷,跟踪他到洛阳,又偷偷摸摸地晚上去看他。 以前只有在他的要求下别人和他暗地来往,却还是第一次做别人的地下情人。 甘之如饴地受着这种委屈,心里却还觉得甜蜜,若是以前别人告诉他,他会变成这样,他根本不会相信,只会怀疑是不是罗夜暝给他下了迷魂药。 「跟我回独尊堡吧?」闻人昊的手指灵巧地取悦罗夜暝的前端,轻声诱拐罗夜暝回他家里去。 他对罗夜暝的欲望很是熟稔,轻而易举就让罗夜暝硬了起来,在他快要到高潮时,却是捏着他前面不让他射。罗夜暝又羞又恼,急得眼眶都湿润了,却只能含着眼泪瞪视着他:「闻人昊,你就、就只会耍这种手段吗?」 「我们都抱了那么多次了,还连名带姓地叫我,让我好生伤心。」闻人昊很好心地建议,「你既然不肯叫我哥哥,那就叫我的单名昊吧。」 「谁比谁大还不一定,哥哥什么啊!」罗夜暝气鼓鼓地道,「你不就是想骗我说『好』吗?好你的头。」他没好气地拉开闻人昊的手,眼前一阵白光,登时将自己的欲火释放了出来。 闻人昊看他解脱,也没了兴致再折腾他,飞快抽动了自己的性器几下,才到了高潮。 情事之后,两人静静相拥,外面大雪纷纷,天寒地冻,洞内却是一片春光。 闻人昊注视着困倦的情人,忍不住留恋地在他唇上一吻。 罗夜暝越是不在意,他就越发现自己的执着。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的话,或许自己真的会孤独一辈子吧。 幸好,他在自己的怀里了。 *** 闻人昊所说的药师是一位看起来年逾古稀的老者,闻人昊让罗夜暝唤他莫老。据闻人昊所说,他实际上已届百岁高龄,只因年轻时机缘巧合,曾经得到一枚灵丹而能增寿。然而那枚仙丹也让他变得有些健忘,甚至有时会痴傻。 罗夜暝其实并不相信能修复青竹功所带来的后遗症,但闻人昊一番好意,却是不忍拒绝,于是随着闻人昊来到洛阳的药铺。 老人家记性的确不好,光问他的名字就问了两遍。莫老看了他的脉象良久,仍旧是摇头:「内功本质如此,除非废了这武功,否则后遗症肯定是有的。」 闻人昊看到罗夜暝表情很是沮丧,反倒是安慰了他几句,让他不必挂怀,肤色不好,他也一样地爱他。 罗夜暝表面上不说甚么,但心里却是甜甜的,如饮了一罐蜜糖一般,醺得人走不动路。闻人昊再提出想让他到独尊堡小住,他便没再多说,只说要先回叶家和舅舅解释,毕竟才入书院没到一个月就想着要走,怎么也说不过去。 药铺离叶家很近,闻人昊仍然送了他到门口。 他面色变绿,不愿被人看到,于是悄悄溜回房间。 也许是前一天把他折腾得很了,闻人昊心虚,竟然晚上没有出现。罗夜暝翻来覆去,忍不住想闻人昊悄悄地来看了自己无数次,自己却从没有一次去看过他,若是去看他时,想必能吓他一跳。 这么想时,便忍不住微笑,悄悄出了叶宅,沿路返回药铺。 他下体很是不适,本来轻易能翻过去的围墙爬了好几次才爬过去,来到闻人昊落脚之处时,却是有些情怯了。 正犹豫不决时,却听到白日里那莫老的声音说道:「堡主,那青竹功法甚是奇异,原先我们以为只能用来解毒,后来却发现制成丹丸却能有提升功力的效果,一颗丹丸能提升至少三年功力,这么好的东西卖出去,几千两一颗想必也有人趋之若鹜啊!」 罗夜暝只觉得心里一凉,如果他是为了给堡里的人解毒也就罢了,还要做药来卖,这难道就是闻人昊养着他,哄着他,舍不得他死掉的真正原因? 明知道不应该怀疑闻人昊,可是越是和他亲近,就越是怀疑,怀疑这些日子只不过是南柯一梦。 他双耳轰鸣,几乎听不到什么,只听闻人昊耐着性子道:「不是很久没有阳精给药师们用了么,又是哪里出的丹方?」 「丹方?丹方是早就有的啊!我看看……」翻了好一会儿的书,他似乎又想起什么,劝阻闻人昊道,「堡主千万要劝说他不可废了武功,否则暴殄天物,可惜之至。」 闻人昊道:「我会的,你放心歇息吧。」 莫老将书一拍,瞪目道:「国破家亡,你不好好想着振兴家业,以后收复河山,还让老夫歇息?老夫哪里睡得着!」 「收复河山谈何容易?你老人家也要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才能收复河山啊!」闻人昊随口安慰,但那莫老又絮絮叨叨了好一阵。 第39章 罗夜暝再也听不下去。心中一旦存着怀疑,这个怀疑就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无法相信对方。 闻人昊曾说,他原来的相貌也没什么不好,竟是闻人昊得了好处,将他当了独尊堡院子里种的药草,长一茬割一茬,自己肤色变绿,在他看来是又能采摘了吧。 也难怪闻人昊看到自己病恹恹,苍白无力的样子,竟会那么郁郁寡欢,他还以为闻人昊是关心自己,原来只是关心独尊堡的独门毒药。 爹娘反正也是不许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或许自己和他真是无缘。 只是这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人,对他的心思竟然根本不纯。 他越想越是难过,那莫老又是絮絮叨叨地叮嘱,他再也听不下去,照着原路翻墙出去,一时竟是不知去往何方。 闻人昊既然能自由出入叶家,那叶家自然也不能去的了,只好修书一封,留给舅舅,只说有事要回家一趟,还请舅舅谅解,书院那边也只好暂时不去了。 自己不辞而别,闻人昊愤怒之下,怕是要对付自己的家人。小小青竹帮要和独尊堡为敌,无疑是以卵击石。只求闻人昊看在两人好过的分上,不要动手杀人。 如果自己废了武功,他就不能利用自己了。 可是废了武功后恢复容貌,似乎很符合他的口味,他能感到闻人昊注视着自己时,那种仿佛想要把他生吞活剥下去的眼神。 他若是对自己容貌念念不忘,要强逼自己,可就一点拒绝的办法都没有了。 想到这个猜测,他又不由得脸上发白。 对闻人昊来说,自己就是只南瓜,青的时候可以放油盐炒,红了就放糖煮,反正都能吃,最好时青时红,来个一瓜两吃。 他越想越是愤懑,甚至想回家带着全家人连夜卷包袱离开,从此远离江湖,金盆洗手。可是纵是自己舍得,爹爹也舍不得帮里的兄弟。 帮派太小,人在其中就会更加的身不由己。 他一路往南而行,没用几天就到了家门口,却是担心闻人昊守株待兔,不敢回家,只用兜帽遮住头脸,手上也带了手套,腰上挂着一把弯刀,打扮成普通江湖人士的模样,住到一家客栈里,只想着到了晚上再悄悄摸回家,和爹娘商量怎么办。 他心事重重,坐在楼下要了几个馒头,两碟小菜,坐在桌子一角,到午间时人多了,客栈里便开始吵吵嚷嚷。 有人看到他的桌子只坐了一个人,便和他拼桌,他这才发现自己坐了太久,正想离开时,却听到邻桌的两个人在小声交谈。 一个男子的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前两天独尊堡的人出现在江湖上了。」 「独尊堡?哪个独尊堡?」 「当然就是那个以奇毒闻名的三大邪派之一。你不会没听过吧?」那人脸上现出不屑之色。 「我怎么会没听过?只不过独尊堡好多年没现世了,三十年前独尊堡的一对夫妻双煞,丈夫弹琴,妻子翩翩起舞,一挥袖子便能死一大片人,当真是闻者色变。可惜这么多年没出现了,别人都说独尊堡自作孽不可活,已经没了,难道又出现了吗?」 「啧啧,你不知道了吧,前两天在青竹帮总舵门外,独尊堡的堡主带了二十四个少年男女,每个人都穿着大红衣裳,撒了一地的鲜花,堡主在门外弹琴,还是弹的凤求凰,开始还有人围观,后来大家知道弹琴的是什么人,呼地一下,看的人都走得精光。」说话的人声音压得更低,「谁敢看他弹琴啊,当年死的人不够多么?」 「凤求凰?难道是来求亲的?」 「好像真的是求亲的。」那人叹了一口气,「没想到独尊堡主如此丧心病狂,青竹帮主的女儿才三岁,连三岁都不放过啊!」 听的那人摇头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当年青竹帮的帮主夫人乃是名门闺秀,世家之女,本来不属江湖中人。江湖十美榜你听说过么?」 「十大美人谁没听过?比兵器谱红多了。怎么了?」 「帮主夫人嫁到青竹帮后,就算江湖中人了,活生生的把当年的第十名给挤下去。」那人摇头道,「气得红叶山庄那个小气出名的萧姑娘三天没吃得下饭。」 「那也只是第十名而已。」 「美人本来就见仁见智,除非差别太大的,否则燕瘦环肥,真不好说。」 「你的意思是,这独尊堡的堡主竟然对青竹帮的帮主夫人……」那人倒抽了一口凉气,「不太可能吧,那独尊堡堡主才二十岁上下,面目颇有几分英俊,和你我也只在伯仲之间,却没想到看上一位有夫之妇。罗夫人也有三十几岁了罢?罗帮主怎么说?」 「谁知道怎么说?罗家大门紧闭,都有两天两夜没开门了。」 「这事很快就会轰传武林吧?」 「街头巷尾早就在传了,还有人在押赌局,赌青竹帮不答应,要死多少人。」 「罗夫人真是一位红颜祸水啊!」 「谁说不是呢?」 两人都是摇头叹息,罗夜暝再也听不下去,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你们怎敢在此玷污罗夫人清誉?」 在传八卦的那两个武林人士看到他腰间佩刀,其中的一位赔笑道:「我们也只是随口猜猜,这也不行么?」他眼睛甚小,面颊尖细,颇有几分贼眉鼠眼之相,却好意思自称和闻人昊容貌只在伯仲之间,罗夜暝被他气得无话可说,不愿和他争执,付了银钱便往家中走去。 闻人昊闹的这一出实在太大,再弄下去罗家的名声都被他败坏了,士可杀不可辱,若是他将罗家都杀个精光,大不了血债血偿,可是这算甚么?把罗家逼得再也没脸见人吗? 如果这就是闻人昊所说的杀手**金间**,那他不得不承认闻人昊成功了,现在他气得只想狠狠把闻人昊揍一顿。 闹得这么大,现在爹娘都发现事态严重,自然更不可能原谅自己。 离家几十丈附近的路上尽是零落的香花,竟很少有被踩坏的,想必是独尊堡的毒名在外,竟然无人胆敢碰触他们带来的东西。 一条香径上寂静无声,正是中原正月,春色未至,也不知闻人昊去哪弄了这么多花瓣,将一条街都弄得色彩斑斓。 大门果然紧闭着,像是很久没人住了一般。 罗夜暝心中焦急,忍不住拍门叫道:「有人在家么?」 他拍门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之久,里面的人姗姗来迟,看到是罗夜暝,眼眶都红了:「大少爷,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来开门的不是门房秦叔,而是青竹帮的弟子李三。原来闻人昊前日求门而不得入,一怒之下,给青竹帮的弟子下毒,光叔阿进他们都被独尊堡带走了,连同罗夫人的婢女总共有二十七、八个,因此家里连个开门的都没有。 罗星曜气愤之下,要去找闻人昊寻仇,直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独尊堡有没有为难他。 罗氏夫妇坐困愁城,心情极度苦闷,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们夫妻俩这两天终于不吵架了。 到了内堂见过父母,罗帮主和罗夫人看到他安然无恙,放心之下,双双叹了一口气。 罗帮主无奈地道:「暝儿,你怎么招惹了这个煞星?都怪我以前没好好管教你,让你一个人出去闯荡江湖,得罪谁都好啊,怎么就得罪他?」 罗夫人眼眶一红,潸然泪下:「现在后悔有什么用?这个畜生只要暝儿,反正暝儿是万万不能给他的,暝儿是我的命根子。」 「那星曜呢?星曜很可能也在他手上……」 「星曜现在还没消息,也不知是不是遭了他的毒手。」罗夫人一双妙目此时已然通红,「若是这畜牲害了星曜,我怎么可能再把夜暝给他?老蛇怪,这点问题你都想不明白,你一把年纪都活到蛇身上了吗?」 罗帮主看到夫人如此伤心,也不敢反驳,正在这时,李三又急急忙忙闯了进来:「帮主,夫人,不好了,独尊堡的人又、又来了!」 罗夜暝心下一跳,转头去看时,却见闻人昊笑吟吟地自门外而来。他身穿一套大红衣裳,显得英姿勃发,更为俊美。 身后鱼贯而入的是独尊堡的童男童女,但这些人一个个力气都大得出奇,擡了八个箱子放在庭院里,齐齐向罗夜暝行了一礼。 闻人昊上前道:「罗帮主,罗夫人,这些箱子里面有三千两足锭黄金,明珠千斛,如意十二枚,及貂狐皮百张,绿绮琴一张,湖笔三十六支,李廷珪墨十枚,杂物未列其中。今日正好是黄道吉日,夜暝正好也在这里,我们便把好事办了吧?」 罗夜暝气道:「你软硬相逼,做这等无耻之事,是要我们罗家没脸见天下人吗?」 闻人昊很是惊讶:「我做什么无耻的事了?」 「你……」罗夜暝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大言不惭,在父母面前仍然这么没羞没耻,「我问你,我弟弟呢?」 「青竹帮二十八位高足自然在舍下做客,但罗二公子却不在寒舍。想必二公子去别处远行也未可知。岳父、岳母若是担忧,小可便派人去寻,岳父、岳母以为如何?」闻人昊很是诚恳地道。 「谁信你的话?你只不过是看我可怜,又想要我做药人!」罗夜暝再也忍不住,将闻人昊的谎言戳破。 闻人昊眼中露出惊讶之色,随即道:「那天晚上在外面的果然是你么?莫老记性不好,你也知道的,只是随口敷衍他罢了。若是拿你做药,就是把你榨干了也做不出几颗来。何况我也会心疼的,你多为别人留一点精血,我都会舍不得。你看,我如果不是真心,又何必用明珠千斛求娶于你?」 「我又不是女子,谁要你求娶了?」罗夜暝更是生气,「快把你这些东西擡走!」 闻人昊摇头苦笑:「我好歹是一番心血,你不看看就让我擡走么?从南到北,这些也是水陆并进才能在今日到此的。」 罗夫人冷冷道:「快些拿走,免得脏了我们家的地方!」 闻人昊走到罗氏夫妇面前,罗夜暝唯恐他对两人不利,连忙拦在两人身前。 谁知闻人昊上前几步,便即停下,跪倒在地:「岳父、岳母大人,小婿情真意切,愿与罗家结为秦晋之好。罗帮主当年的风雅之事,小婿一直心向往之,对罗帮主的想法心有戚戚焉。罗夜暝是我心爱之人,小婿在此立誓,若是今生对他有半分不好,愿天打雷劈,万剑加身。」 他这毒誓一发,罗夜暝登时呆住。 却见爹爹撚须微笑道:「原来你也赞同喜欢的人就要带回家么?甚好甚好!」 罗夫人冷冷道:「夜暝是男子,以后自然会娶妻生子,你是得了失心疯吗,怎么要将他嫁出去?」 罗夜暝想到坊间已多的是流言,如今闻人昊大张旗鼓地将这些「聘礼」擡了进来,也不知外面会把这件事加油添醋地传成什么样,脸色变得更青:「闻人昊,你是想要我以后离了你,再也娶不了妻子么?」 他说这话时,已是伤透了心。 闻人昊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天打雷劈本来就是谣传,所谓万剑加身更没人敢这么对他,这誓言原本就是掺足了水分。但他这么做,却是把自己当娈童一般,以后再想堂堂正正地做人便是不能了。 闻人昊苦笑道:「我也想慢慢来,等你同意了再说,可是叶家已下了婚书,想把女儿嫁给你。你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岳父、岳母,看看是不是真的。」 罗夜暝吃了一惊,转头去看父母脸上的表情,却见爹娘都神色怪异,罗夫人冷冷地道:「你倒是神通广大得很,连这个也知道。」 闻人昊毫不脸红,站起身来长揖为礼:「多谢岳母夸奖。」 罗夜暝还以为是流言,却没想到舅舅当真属意自己,想将叶婵嫁给自己,不由讶然:「爹,娘,这会不会是弄错了?」 「这有甚么奇怪?叶家嫡系没有男丁,你既然弃武从文,他们自然顺水推舟。」罗帮主咳嗽一声,「叶家女儿都是温良贤淑,每个都像你娘一样好得不得了的,你若是不要可就可惜了。」 罗夫人没说话,冷冷看着罗帮主,罗帮主连忙又道:「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慎重考虑的好,虽然入赘的话没甚么地位……」 罗夜暝打断父亲的话,绝然道:「入赘是不可能的,请爹爹不必再提。闻人公子,独尊堡地位卓然,在下高攀不上,你请回吧。」 闻人昊惊异地看着他,这一次分别再见,罗夜暝像是忽然成熟果决了许多,他一直以为最难解决的是罗氏夫妇,但罗夜暝似乎伤了心,他说的所有话,罗夜暝都不再相信了。 「你不看看聘礼么?」闻人昊柔声道,「我准备了好久的,有颗明珠有鸽蛋那么大,你赏脸看看吧?」 罗夜暝很少听他这么哀求自己,心中也有些不忍,正想着说什么话来回绝他,此时在他的命令下,已有弟子打开了其中的一个箱子,从满箱的金银珠翠中拿出了一个紫檀木盒。 闻人昊拿着紫檀木盒上前,慢慢打开了盒盖,罗夜暝见他神色哀绝,竟是没注意明珠上忽然泛起一阵白烟,霎时间烟雾弥漫,他只闻到一阵甜香,心中已知着了闻人昊的毒手,此时还未及向爹娘示警,身体已发软,倒了下来。 闻人昊早有准备,将他抱在了怀里。 ** 第40章 完 醒过来时,罗夜暝听到外面吹吹打打,奏着喜乐,混着猜拳聊天的声音,竟像是比过年还要热闹,他便懒懒地不愿醒来。 「终于醒了么?他们都等着你去见客呢。」闻人昊温言给他披了一件红色绸缎衣裳,系上腰带,他看到闻人昊一身红裳,仍然觉得不太清醒。 「你又下毒,真卑鄙!」 闻人昊微笑道:「今日宜嫁娶,不宜见血光,何况用毒省事啊!」 「那你练了武功作甚?」 「以备不时之需。」闻人昊低头亲了他的嘴唇一下,面上露出邪气:「闻着就好香,真不想你出去了。」 罗夜暝想着父母,不由有些焦急:「你把我爹娘怎么了?」 「他们不乐意我们在一起,所以我就只好把你带走了。这个宅子是临时找的,青竹帮的弟兄们都在。我对他们说了,让他们来喝你一杯酒便放他们走,他们都高兴得很呢!」 高兴是因为闻人昊答应了放他们走吧!青竹帮的弟子都是一群混混,一个比一个胆小怕事,罗夜暝一时无语。 闻人昊看他面色不豫,忽然跪倒在他面前:「夜暝,我以前的确是为了你的功法强逼于你,但我现在的确是真心诚意地,若是你不相信,那就自废武功吧,不管你练什么功我都不在乎。」 「你真把我当傻瓜吗?我才不自废武功呢!」罗夜暝气得七窍生烟,「你把我一个人弄到这里来,我爹娘大概现在还认为我和你串通一气,摆了他们一道,悄悄和你在一起了,让我以后怎么见他们?」 闻人昊看他不上当,废了武功任自己摆布,只得起身坐到他身旁,将他抱在怀里,「以后我们一起向他们赔罪,岳父、岳母定会答应的。」 「不知羞,谁是你岳父、岳母?」 「那就公公、婆婆?」 没想到闻人昊这么容易口头上服软,罗夜暝不由得一呆,说道:「你就是跪到膝盖肿了,我爹娘也不会原谅你的!」 「没关系,我跪着的时候你肯定心疼,你一心疼,公公、婆婆就原谅我了。」闻人昊看到他脸上又羞又恼,忍不住将他抱到床上,「待会儿再去吃酒罢,先亲一个再说!」 罗夜暝正是乍睡未醒,身体的反应不及闻人昊敏捷,刚穿上没多久的袍子又被剥落,直接压倒在床上。 *** 三个月后 正是四月的江南,草色青青,一片花瓣飘然而落,斜斜落到一个绿衫男子的肩膀上。花瓣娇艳之极,更衬得他面色青得甚是诡异,但细看时,却能发现他相貌颇为英俊。 闻人昊伸手将他肩膀上的花瓣拈下,问道:「怎么了,还在为家里的事担心?」 罗夜暝有些心事重重。他接到罗星曜的信,信上说他今日会来看望哥哥,希望哥哥在金陵茶楼等他。 罗夜暝听说弟弟要来,一大早就来茶楼等候。闻人昊看他等得心焦,与他说了会儿玩笑话,便看到一个青衫少年骑著白马,往此处而来。他面容发绿,嘴唇乌青,五官极为精致。便如一尊玉树一般。 兄弟两个模样有三、四分相似,不过在他心底,罗夜暝自然是独一无二。 罗夜暝忽然说道:「我弟弟很好看吧?」 闻人昊心下一沉,小心地看了看他:「夜暝,你对你弟弟……」 却见罗夜暝脸上尽是对罗星曜的骄傲欢喜。 当初闻人昊无意中听到罗星曜对兄长的表白,让他冷汗直流,本来想将人绑了就走的,却因为大敌当前,这才徐徐图之,直到罗夜暝逐渐软化才强行带走。 一直以为罗夜暝的心思都被自己占据着,可是如今他对家人正在愧疚,若是罗夜暝忽然同情弟弟的苦恋,那他可真是毫无办法了。 闻人昊心乱如麻,脸色也阴晴不定,罗夜暝已迎上前去,和弟弟交谈起来。 罗星曜对哥哥道:「哥,这人如此混帐,你怎地跟他走了?若不是当日我被事情绊住,绝计让他讨不了好去。」 罗夜暝脸上一红:「其实他对我很好。」 罗星曜看着闻人昊的挑衅表情也似乎只是在暗示着,若是闻人昊对哥哥不好,他有很多办法将哥哥带走。 闻人昊轻咳了一声,走到罗夜暝身边,与罗夜暝十指交握,温言对罗星曜道:「二弟,爹和娘还有什么话交代我们么?」 罗星曜淡淡地道:「别叫我二弟,你们的关系还未得到我们家承认。哥哥走后,娘骂了哥哥一天,说生他还不如生个青团,至少青团还能吃。不过,过了两天就好多了,她不生气了。」 罗夜暝松了一口气:「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哥哥最好还是别回家。」罗星曜淡淡地说,「娘不生气是因为爹答应他,密令所有弟子去找哥哥,找到了就把哥哥用镣铐锁在家里,不许出门。」 罗夜暝登时不敢吭声。 罗星曜看向闻人昊,「闻人公子,以后好好照顾我哥哥。」 「分内所为,自当竭力。」闻人昊笑吟吟地,但语气已是有些谨慎了。罗星曜年纪虽小,却是棘手得很。 罗星曜将罗夜暝拉到一旁,看着罗夜暝半天,才叹了一口气:「哥哥,你真的那么喜欢他?」 想到弟弟抱着自己亲吻时那种激动温柔的表情,罗夜暝不由得很是惭愧,低声道:「弟弟,我辜负你的一片心意了。」 罗星曜脸上露出了哀伤的表情:「哥哥愿意的话……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哥哥能不能告诉我,我哪里比不上他?」 罗夜暝不忍伤了弟弟的心,想了一阵,才道:「弟弟比他好多了,只是我们是兄弟,我始终……」 罗夜暝再也说不下去,罗星曜便叹了一口气,道:「若有下一世,只盼不做你兄弟了。」 闻人昊看他兄弟俩表情古怪,一个情意殷殷,一个纠结无奈,又都压低声音说话,心下大惊,不动声色地上前,找了借口将罗夜暝带走。 罗星曜恋恋不舍,但也挨不过闻人昊三催四请。 两人来时共乘一匹,回去时闻人昊仍旧坐他身后,只是静默了许久闻人昊也没说话,让迟钝的罗夜暝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闻人?」 闻人昊缓缓道:「我在想,你把下辈子许给星曜了,我怎么办。」 罗夜暝有些无可奈何:「他是小孩子,哄小孩子的话哪里信得?」 「他还算孩子?哪有孩子会对自己兄长心怀不轨的?」闻人昊很是不满。 「前生来世本来渺茫,会说这种话的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我不准,下次你要改口,不许再答应他了!」 罗夜暝啼笑皆非,以前总觉得闻人昊幼年遭逢大变,所以少年老成,如今在一起后,闻人昊变得比自己还要孩子气。 两人此时正在一个小树林里,枝繁叶茂,草木幽深,原来不知何时,闻人昊已从大道绕到小路来了。 罗夜暝十分疑惑:「你怎么了?若不早些回家,天黑就到不了啦。」 闻人昊微笑道:「没什么,就是想亲亲你,看看你。」 「整天都看,你不腻吗?」罗夜暝口中说着,却是感到面酣耳热。 「不腻。我想永远这样看着你。」闻人昊亲了亲他的嘴唇,「夜暝,我们在这里做一次罢?我想你想得狠了。」 「我们不是昨天才做过吗?」 「可是我们还没有野合过呢!」 「山洞的那次……不,不算吗?」罗夜暝吓了一跳。 此时是春季,自然不比大雪封山,四处无人的时候,这种山野小径也是时常会被人路过的。 「山洞哪次?我忘记了!」闻人昊理直气壮地剥了他的衣裳,嘴唇含住他的,像是吸吮世间最甘美的泉水,手指也很是勤快地爱抚他的身躯。 习惯性事的身体很容易被打开,但赤裸的身躯碰到草上露珠时的冰凉感让他意识到这里是荒郊野外。 「不要在这里……」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躯,让闻人昊刚进入的性器瞬间被缠住,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却是体贴地用衣裳垫在他的身下。 泥土和青草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而更让人心动的却是闻人昊落在他面颊上,耳垂上细密的吻。 「夜暝,陪我一辈子,不要分开好么?」温柔痴情的话语落在耳畔,明明听过了多次,仍然让罗夜暝感动,他能看出闻人昊的语气有多慎重,却仍然忍不住提醒他:「一辈子是会很久很久的……」 「你居然嫌久!」闻人昊咬牙切齿,却是不轻不重地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罗夜暝感到肩膀微痛,「啊」地惊呼了一声,随即感觉到闻人昊在亲吻着那个浅浅的牙印。 「答应我,下辈子别许给他。」 罗夜暝沉吟许久,似乎面颊有些奇异的颜色,开口说道:「我只答应下辈子和他不做兄弟,却没答应许给他。」即便如此,不做兄弟仍然让他不舍。来世的事谁又记得?若是不做兄弟,他和弟弟可能就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闻人昊喜不自胜,亲了他好一会儿,又道:「你居然变聪明了……不行,你下次还是要直接回绝他。」 罗夜暝被他亲得有些不好意思,却解释道:「他是我弟弟,我总不能伤他的心。」 他知道兄弟两人感情极好,很是无可奈何,怪只怪他认得罗夜暝晚了,而在最关键的时刻,他并没有陪在罗夜暝身旁。 其实他本来是很能忍气吞声的,若不是发现罗夜暝恢复容貌后连叶婵都看上了他,再等下去,还不知会招什么狂蜂浪蝶。 「你以后还是继续练青竹功吧,功力越深越好。」 「练得脸青幽幽的,哪里好了?」 「我喜欢看,青得很好看,一看就生机盎然。」闻人昊劝了他好一阵,心中却是暗自想道,若是夜暝的面皮不绿,以后他头顶的帽子大概会变得绿油油的了。 End 后记 第一次写这么纯情呆傻的小受,真是百感交集。不过幸好他没有傻到不解风情,和小攻终成正果。小攻的爱好是拆散人家的姻缘,这做法其实也挺孩子气,这两只是我写的最幼稚的一对了,累死我了。 先前有个朋友,和我一样喜欢叔受,但我很矫情地对她说,其实我最喜欢的是「美少年小受」啦,她吐槽说「五十岁在你眼里都是美少年吧!」为了证明我的清白,于是我写了《折碧》,。(^o^)/~ 虽然罗夜暝不是少年,但是他心性也和少年相差仿佛,过几年大概会成长,但现在他还是幼稚的。不过有趣的是,这个吐槽的朋友后来成了折碧的画手,果然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啊! 许致青也是很美好的,只是他有太多现实的考量,和主角这一对性情不相投。如果和闻人昊没有碰面,罗夜暝也有可能感动许致青,但他们两人相处,却是需要罗夜暝改变太多,直到变成一个令罗夜暝自己都陌生的人。 大概我是觉得,把现实摆在第一位的,就会和感情擦肩而过了。 喵喵喵!大家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