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弹专家 error808 文案: 我们因为自杀相识。 原创小说 - 现代 - BL - 短篇 完结 第1章 上 有点冷。 我站在街边,心里重的像装了个秤砣。它坠得我呼吸不畅,脚步也不稳。 今年才刚开春,我就已经被辞退了两次。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没用。不知名的大学,不吃香的专业,不和睦的家庭,还有遭人唾弃的性向。我总是想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呢,没有任何闪光点的人,过着日复一日无聊透顶的生活,还要伪装自己怕被别人看出来是个同性恋。我没有办法给任何人带来一点点的价值。 像这天气一样,明明入了春,枝杈还是干巴巴光秃秃的。风一吹冷得刺骨,顺带着扬起一片粗粝的灰尘,劈头盖脸的砸下来。哪有春天的景色。 太压抑了,真是。 我掏出烟,费了好半天劲才用那个一块钱买来的打火机把烟点着。把烟吸进肺里,不一会尼古丁开始上头。思绪飘忽不定,也异常活跃。 我开始想些有的没的。 我想其实也不能怪罪春天,毕竟这才三月份,北方的春季又一直来得晚,停留的也短暂。我见过开得纷纷攘攘的杏花。小小的粉白的花朵开在枝杈上,我很怜惜地想要摸一摸,又怕碰掉了脆弱的花瓣。但风一吹,花瓣铺满了草丛的时候又有不一样的美感。像是带着香气的雪花温顺地等着大地将它们融化,合为一体。 春天这么好,它值得一切赞美,和我一点也不一样。我真是坏透了,竟然想拉春天与我同罪。 我又想着,要不然就结束在今天吧。消失在春天里,听起来还挺浪漫的。 我吸了一大口烟,把快要燃到底部的烟头按熄在道边的石墩上,开始计划着我的死亡。 被车撞死吧,最好被撞得面目全非,不要有人认出来我是谁。 要找辆贵一点的车。我盯着深夜道路上稀稀疏疏的车辆,想着对富贵人家来说处理一件撞死人的交通事故应该没有很麻烦。 目标车辆出现了。这座城市里深夜飙车的纨绔子弟虽然不少,但那辆车实在太扎眼了。 我快步跑到车道上,侧头瞥了一眼那辆车,车灯晃得我睁不开眼。我站在原地,整个身体都放松下来,心情也是。法国人说过,人不能直视的两样东西是太阳和死亡。我想还要加一样东西,就是黑夜里开到最亮的车大灯。我几乎都要笑出来,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那些恼人的、折磨我无数日夜的事情终于都要消失不见了。 下辈子会怎样呢,我抑制不住地期待起来。 耳边响起了刺耳的刹车声,我被撞倒了。我躺在地上,脑子有点懵,橡胶和地面摩擦的味道传过来。 怎么没死成,我很懊恼。 随即有人从驾驶位走了下来,我听见他骂了句脏话。 他走到我身侧蹲下,在粗重的呼吸声间隙问我怎么样没事吧。我听出他话语中的惊恐,刚想回答便头脑一昏失去了意识。 . 我刚醒来的时候室内很昏暗,花了一点时间才确认自己没有待在太平间里。我活动了一下四肢,除了右腿很疼动不了之外一切都还好,脑袋也有点晕。 “你醒了。”低哑的声音传过来。 我吓了一跳,慢慢找回了一点记忆。“嗯…”我努力思考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可我刚清醒,加上扰人的头晕,我半天硬是没说出下一句话来。 “你很缺钱吗?”他看着我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开口问我。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富二代把我当成碰瓷的了。 我有点想笑。 “不是……”话一出口又有点底气不足,因为我确实也挺缺钱的。钱可以解决世界上的很多问题,我想象不到身边的这个富二代会有什么烦恼。“实在是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费钧,浪费的费,千钧一发的钧。”他回答,又询问我要不要开灯。 我说好。 病房里亮了起来,我看见一张好看的面孔。他五官很硬,高而直挺的鼻梁,锐利的眉目,形状好看的薄唇。他看起来比我一些,但还是年轻人的样子。 “……我叫江琛。”我有点看愣了,借着自我介绍掩饰自己的失态。 他点点头,问我要不要吃点饭。我觉出饿来,就说好。护士把饭送进来,我打量着病房的环境,住一天好像要很多钱的样子。我打算找个机会问问费钧住院的价钱,好把钱还给他。即使人家看起来不差我这几个钱,但毕竟是我主动往他车上撞的,哪里好意思叫人包我的医药费。 我们两个边吃饭边不咸不淡地交谈。他说我有点脑震荡,右腿骨裂,不用住几天就能出院,但要在家养一段时间。我说我不是碰瓷的,但我没好意思把真正的意图告诉他。如果费钧真把我撞死了,肯定会给他带来很严重的心理阴影。我竟然想挑一个这么糟糕的方式去死,我真自私。 吃完饭我们又简单地聊了会天。他比我大了四岁。我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愣了一下说没有。我怕他的心情会因为我的问题变得不好,就讲我刚被公司辞退。我打趣地说他是富二代,他说不是的,自己做点小生意而已。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避开了我,声音里有些疲惫。我抑制住了追问下去的冲动,虽然我急不可待地想知道他的一切——我很喜欢他。 是的,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很喜欢他。他说话也温和,长相又英俊,再加上没有人可以拒绝的多金,我知道我喜欢上他了。 天色已经挺晚了,我观察他什么时候会离开医院,结果他在我旁边的病床上躺下了。我心跳得很快,借着从窗帘中透出的光仔细地看他。 睡梦中他的眉头紧蹙着。我有些想不明白像他这样有钱相貌又好的人怎么会有如此愁绪,难道是那方面不行?怪不得没有女朋友。我胡思乱想着睡了过去。 . 三天后我出了院,费钧坚决不要我的医药费,我只好说日后请他吃饭,互相留了手机号码。他应下了,用他那辆拉风的跑车送我回家。 那辆车停在我住的破破烂烂的老小区里,简直不能再突兀了。费钧送我到家门口,我请他进来坐坐,他拒绝了。我有点失望,只好对他说有空来做客。 这话听起来客套,可我是揣着一颗真心说的。又觉得自己家简陋得很,恐怕会委屈了他,便开始期待着请他吃饭。 我看着他的联系方式,心被填得满当当的。抬头看见镜子里的我脸上带着笑意,感觉自己像个暗恋学长的少女。 我着手准备找一份新工作。人没死成,日子还得继续过不是。 况且我现在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我是要感谢费钧的。他没让我死成,还给了我许久不曾体验的悸动。 我没想到费钧会真的找上门来。他敲门的时候我以为是骗子行骗来了,却在猫眼里看到了他的脸。 我赶紧打开门,我们有点尴尬地对视几秒。我开始回想我有多久没刮胡子了。 ”我今天方便来做客吗?”他试探着开口。 “当然方便,就是我家又乱又小,你别介意。”我赶紧把他让进屋里。 家里实在太不体面了。设施陈旧,东西摆放得也不整齐。我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沙发上撇着的凌乱的衣物,想要请他坐下。他却突兀地开口,问我有没有吃晚饭。 我这才意识到太阳马上要落山了。暮色四合,房间充斥着邻居家的饭香。 我说没吃。自己一个人生活,对待吃饭一直很随意,饿了才会想起来吃一顿。 “那你请我出去吃吧。”他笑着看我,语调轻快。落日橘红色的光映在他眼睛里,出奇地温柔。 我愣了一下,连忙答应,单脚蹦回房间换了衣服。看穿衣镜的时候我才发现落日把我的脸也照红了。 我问他想吃什么,出乎意料地他说想吃烧烤,还是路边摊那种。 我很惊讶,但又觉得轻松。要是吃些正式的东西我都不知道上哪里找饭店,好吃的烧烤路边摊我倒是知道不少。 他今天没开车,我们去了离小区比较近的地方吃烧烤,我拄拐走得慢,他陪我一步步慢慢挪,不长的路走了很久。 烧烤能神奇地让所有人都散发出烟火气来。我打量对面的费钧,看着冷峻的一个人也能伴着烤肉的油烟和木炭纷飞的灰烬吃着烤串。 我们喝完最后一瓶啤酒,他突然问我能不能在我家住一宿。我有点懵,以为自己喝太多听错了。 “怎么,跟家里人吵架了?”我借着酒劲问他这种有点隐私的问题。 “嗯。”他手拄着桌上的酒瓶,抬眼看我。 他眼圈被酒气熏得发红,握住瓶颈的手青筋明显,我能感觉到他夹杂着酒精味道的炽热鼻息。他有点费力地稳住自己的动作,幅度很小地皱了皱鼻子,露出我不曾见过的带有撒娇意味的表情。 他这是喝多了。 我看着他这幅样子,半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从鼓膜传来我飞快的心跳声,我知道这不是酒精的作用。 费钧脚步发飘,但也没忘记在走路的时候顾着我。脚下是坑洼不平的砖路,偶尔有行人从身边路过。我侧头看他,他微合着眼睛,路灯把他冷硬的侧脸映得暖黄。 心脏停跳了一拍,我久违地感到了幸福。 到了家里他竟然自觉地向沙发走去,我蹦到他前面把沙发靠背放平。铺开的沙发称得上宽敞,应该不会太委屈他这么高的个子。我抓过靠垫垫在他脑袋下边,不一会他的呼吸平稳下来。 我坐在地上,近距离看着他。他身上有一股很特别的味道,像夏天的晚风。我能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绒毛和几颗小痣。 我吻上了他的脸颊。 我吻得很短促,但那细腻的触感十分清晰,柔软的绒毛拂过我的鼻尖。 “晚安。”我轻轻说。 . 我被饭菜的香味叫醒。我有点恍惚,想了一会才把事情捋清。 我记得答应他在我家留宿,我记得他扶我上楼,我记得我吻了他。 我打开卧室门,看见费钧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餐桌上摆了几个盘子,一眼看去是简约却丰富的菜色。我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好好吃过早餐了。 坐在沙发上的爱人、从窗子照进的温柔的光、冒着热气的饭菜,这个屋子突然就有了家的感觉。 我心里软得不像话。 我们一起慢慢吃完早饭,他试探地问我可不可以跟他合租一段时间。 “我跟家里吵架吵得厉害,暂时不太想回去。”他补充。 我怎么可能拒绝。但我又怕居住环境太差,他会住得不舒心。 他说没事的,还说要跟我平摊房租。 “不用不用,我这破地方租金也不贵,再说你还得睡沙发。”我实在不好意思收他的钱。 他还在坚持,我只好说你有空帮我做几顿饭吧。他想了想,答应了。 在我可以摆脱拐杖的时候,我找到了新的工作,虽然和之前的几份都差不多,但我像是有了动力,面对枯燥的工作也积极了一些。 我期待每一天的到来。早上费钧会往我手里塞一杯喝的,豆浆牛奶或者是咖啡,目送着我出门。他白天也会忙些事情,我没有过问,我们偶尔会在微信上交谈几句。有的时候我比费钧先到家,晚饭就简单吃点东西。更多时候是他在家里做好了饭等我回去。 我常常会产生他是我男朋友的幻觉。我沉溺于这种平淡幸福的生活,但我隐隐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我在欺骗他。 我开始想什么时候向他坦白我的性向。这对我来说是个艰难的决定。我知道一旦告诉他我是个弯的,现在的这一切美好都将不复存在。 没有了费钧我会怎么样呢。我会像以前一样日复一日地熬日子,会在某一天再次崩溃,但不会再有人救下我了。 我不敢再想了。我只好懦弱又贪心地希望这一天晚点到来。 第2章 下 日子一天天的过,费钧对我一如既往地好,我心里的不安与愧疚与日俱增。我开始看着他的脸悄悄叹气,珍惜地喝下每一口他早上递过来的温热牛奶。 我总是趁起夜的时候仔细端详他。我不敢在他清醒的时候表现出丝毫我对他的爱慕,只能这样偷偷摸摸地用目光向他熟睡的面孔表达我的爱意。他的眉头不再紧紧地皱着了,应该在做不错的梦吧。 我轻轻吻他的额头,祈祷他永远平安顺遂。 我照常拿着装满热豆浆的杯子去上班。同事告诉我今天单位要聚餐,我微笑着应下,心里烦躁得很。我不喜欢这种虚伪的交际场合,要绞尽脑汁地寻一些漂亮话说,还免不了被灌一通酒。 我掏出手机,给费钧发微信说我晚上晚回,不在家吃饭了。他很快回了消息,跟我说好。我长叹一口气,抿了一口豆浆喝。 晚上聚餐和我想象的差不多。我装着跟大家很熟悉亲密的样子交谈,话语中夹杂着对同事的赞扬和欣赏,灌过来的酒我也忍着胃痛照单全收。到最后就算我喝多了,也还能自动的说出那些合适的逢迎的话来。 我觉得好笑,厌恶不已的事情竟然能做得这么得心应手。心里坠得发疼,又酸又苦的感觉从食管涌上来。 我的生活到底改变了什么呢,明明和以前一样的令人生厌。即便是有了费钧,我的境况也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费钧又算是什么呢。这个问题突然闪过,我竟然差点掉下眼泪来。 我不敢再想了,连忙跟身边的同事找话题聊天,直到聚餐结束在回家的路上我都是恍惚的。 我慢慢地上楼,久违地对回家这件事产生了抗拒。我站在贴着福字的家门前发了会呆,叹了口气把门打开。 家里亮着暖黄的灯,昏暗不明。 “回来了。”突然响起费钧的声音,我才看见落地灯旁的他。灯给他镀了黄色的边,我只能看见他半个身体。 我盯着他,好像要从黑暗里把整个的他挖出来。 “怎么了,你喝多了吗。”我看到他从沙发上起身。 房间里响起脚步声,他向我走过来,在我面前站定。他应该能闻见我身上的酒气。 “我去给你冲杯蜂蜜水。”他轻轻皱着眉。 我突然感到恼火。他知道他在干什么吗?他知道他在悉心照顾着一个对他有想法的gay吗?我竟然因为这样一个丝毫不懂得我内心情感的,只把我当做室友的人而对生活充满希望。 我也太可笑了吧。 “别弄了。”我疲惫又愤怒,冲他为我弄蜂蜜水的背影低吼。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我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要坦白的冲动。 “我是弯的,我喜欢你。” 我真的说出来了。 我闭上眼睛,等待着他因为厌恶而破口大骂或冲上来揍我一顿。我想他这就要离开了,我的好日子到头了,我不久之后就会死了。 不堪入耳的话语没有响起,我感觉有人抓起了我的手。我睁开眼,一杯蜂蜜水被递到了我手里。 “我也是。”我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听见他说。 我不可置信地看他。手背上传来他手心的触感,温热干燥。他的眼睛里满是柔软的光。 情况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想。一定是酒精麻痹了我的大脑,我竟然着抬起手,喝了一口蜂蜜水。 蜂蜜水好甜。 我刚把杯子放下,稍微找回理智想要捋清目前的状况,柔软的触感就覆上了我的嘴唇。我的心跳飞快而沉重,好像指尖都随着心跳的频率轻轻抖动。 他湿滑的舌尖探进我的口腔,我听见粗重的喘息声,不知是我的还是他的。我伸手抱紧费钧,舌头用力地和他的纠缠,把委屈和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担惊受怕全都释放在这个吻里。他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敲在我的胸口,频率不可思议地高。 吮吸发出的水声很响,暖黄的灯光忽然变得暧昧。这个吻太激烈,除了做爱没有其他合适的收尾方式。 于是我们就做了,没在床上,在沙发上。 沙发上全是他的味道。我被他按住脱了衣服,他俯下身来亲吻我,我完全被他的味道围住了。这感觉太亲密,我脑袋都有些昏沉,手胡乱地往他身上摸。他皮肤好光滑,包裹着紧实的肌肉,我对这种美妙的手感有点上瘾。他突然扳住我的脸,直直地看着我。 他眼神锐利又火热,像盯着猎物的某种野兽。我被他看得浑身像是要烧起来。我抬腿缠上了他的腰,拽过他的手贴在胸口,他一定能读懂我心跳的含义。 他重重呼吸几下,扶住性器插了进来。很疼,我皱起眉,视线依然在空中和他交缠。我看着他,感觉着他一寸寸侵入我的体内,我不能比这再确切地体会到他的存在了。他安抚地亲我的脖颈,用手抚摸着我腰侧,头发湿漉漉地蹭在我的下巴上。 他小幅度地抽动性器,我痛得叫出声音。他用汗津津的手掌心摸我的脸,下身的动作却没停顿。我紧紧抓住他的小臂,他是我疼痛的来源,也是我最可靠的依赖。我没有抑制着表现出痛苦,我想让他知道我这样痛还能温顺的躺在他身子底下,我有多爱他。 快感在不知不觉中袭来,我的呻吟声变了调。我不再一味地承受,而是迎合着他的动作,试图让我们两个都获得更舒服的体验。我被快感逼得几近崩溃,连说了些什么都不知道,只管疯狂地索取更多。后来我完全被情欲所操控,高潮来临时我甚至尖叫出声,脑海一片空白,只顾得上伸手紧紧抱住我的爱人。他在痉挛的肠道中狠狠抽插了几下,也喘息着射了出来。 他伏在我身上,在我耳边喘着粗气。我费力地抬眼看他,正对上他的视线。他眸子像被水洗过,带着一点点没散去的情欲,温柔地看着我。他见我看过来,眼里浮现出笑意,我侧头跟他接了个缠绻的吻。 . 我们谁也没有从沙发上起来,皮肤黏腻地贴在一起,他在身侧环住我的腰,下巴轻轻搁在我头顶,我埋头在他的颈窝里,眼角能瞥见他脖子上的痣。 夜里很静,我开始为刚才肆无忌惮的性事感到抱歉,担心打扰到邻居。 落地灯悬在头顶,像月亮搬进了家里,爱人的眼睛是星星。 “太突然了,”我嗓子有点哑,“本来已经做好被你骂一顿的准备了,谁知道挨了一顿操。” 他低低的笑,喉结上下滚动,揽着我的腰试图跟我贴得更近一点。 “其实那天我也想自杀来着。”他突兀地开了口,“咱俩遇见的那天。” 我很惊讶,跟他拉开一点距离,面对面地听他讲我不知道的故事。 “我和几个朋友合伙开了公司,生意做的一直不错。那天早上突然有人给我打电话,跟我说我那几个朋友卷钱跑了。”他深吸一口气,“我当时还以为是做梦,电话一撂接着睡,睡醒了才知道那不是梦。”他苦笑。 我心酸得像要被腐蚀掉,伸手抚上他唇角。我宁愿他哭也不要他这样笑。 “我浑浑噩噩地处理着一堆麻烦事,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我感觉自己快要垮了。”他把我的手攥在手里,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我当时特别想听我妈安慰我,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哪怕听听她叫我的名字我都能硬挺着撑下去。可不知道谁把我是同性恋的事捅到了我妈那儿,我电话刚一打过去就听见我妈骂我,说我恶心,让我滚,她怎么生了这么个变态儿子。” 我看见他眼圈泛红,抓着我的那只手发着抖。我比他先哭出来,眼泪把一切模糊成了光斑。 他用拇指抚去我的眼泪,“我听她骂完,把手机关机扔进马桶里,我一边抽烟一边想该用什么方法自杀。我一直想把骨灰洒进海里周游世界,这下也没人帮我撒骨灰了,那就跳海吧。”他语调平缓,像是讲一件不能再寻常的事。 “我打算沿那条路一直开到海里,结果你突然跑出来,挡在我车前侧头看了我一眼。就那一眼,”他攥了一下我的手,“我突然就不想死了。” 我虽然对故事的走向有微妙的预感,可当它得到证实后我依然惊得说不出话。 “你对我来说比一切都有意义,我从来没如此相信过命运。”他轻声说,看向我的眼神无比虔诚,“我每天照顾你,其实都像是在治愈我自己。我开始有勇气面对那些棘手的事,还有一直陪着我的朋友帮我,情况在慢慢变好。” 我第一次听费钧说这么多话,也第一次接近真实的他。他把自己向我剖开,我用爱意缝合他的伤口。 “怎么没早点跟我说。”我抱住他,长时间没开口,声音变了调子。 他伸手拿过茶几上的蜂蜜水,示意我喝一口。“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盯着他的眼睛,话语间有蜂蜜的香甜气息。 “怎么不知道。”他笑了一下,把杯子重新放回桌面,“我睡觉轻,每次你起夜我都能感觉到。”他在我腰上掐了一把,“趁睡觉的时候占我便宜,嗯?” 我又羞又恼。明明他早就知道,明明他也喜欢我,我还平白经受了这么久的煎熬。 “我知道你不太情愿做现在这份工作,可我当时没有能力给你更好的选择。我想等公司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再请你来和我一起做事,累可能还是会累,但你不用做那些对你来说毫无意义的差事了。”他看得出我在想什么。 “所以,要不要来我的公司?”他把我额角的乱发抚平,柔和地问我的意见。 “我考虑一下。”其实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但我在闹别扭,不肯给他确切的回复。 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公司运营不好,重新做回现在这份工作罢了,我有什么可不敢尝试的。更何况现在有费钧陪着我。 他笑着吻我的额头,跟我说该睡觉了。 “晚安。”我蹭过去,窝在他怀里。 我知道蜷缩在软垫里睡觉的猫是什么感受了。 “晚安。”他伸手关掉了月亮。 . 我在半个月之后辞了职。 他最初交给我简单的工作,我借此熟悉公司的事务,用空闲的时间学商务英语。等到掌握了公司的基本状况后,我开始处理一些比较重要的工作,和客户谈投资谈合作,遇到棘手的情况费钧会耐心地帮我,教我怎么做。 我能看到公司因为我的努力一点点发展,工作比以前忙碌,但我觉得充实。我们总是很晚才回家,有的时候免不了出去应酬。费钧对此总是很愧疚,他知道我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可我不觉得有什么,我喝下去的酒,说出去的漂亮话,是为了让我们生活的更好。 我只觉得幸运。 我认识了很多费钧的朋友,他们有趣又随和,经常聚在一起吃饭喝酒,我和费钧吵架他们总给我支招,不过更多时候还是我们用打一炮的方式和好。 我的人生完全被改变了,我有了事业,有了爱人。如果说我在遇见费钧之前的人生像是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是费钧把我捧在手里拆掉引爆装置,又在我黑色的外壳上画了盛开的花。 春天又到了。 我们沿街散步。天还剩一点亮光,我一只手放在春风里,一只手放在爱人的掌心里。 风吹过来还是有点冷,但我再也不想去死了。 我看着身边的人,他是我生命中所有春天的总和,有他的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我想和你一直这样走下去,你呢。 他的眼睛看向我,我想我知道了答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