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鬼体质在无限流中的一百种活法》 作者: 云辞酒 文案: 舒暮云和秦漫舟是同门师兄弟,倒霉也倒霉的很一致,他们进入了一个无限流游戏。 一个副本对应一本实体书,赢了没有奖励,输了就要送命, 偏偏舒暮云体质招鬼,秦漫舟副业天师。 于是他们一个被鬼追杀,一个追着鬼杀,游戏体验翻倍,一个顶俩。 ****** 【书本无限流世界开启】 【别人看书要钱,你们看书要命;别人看书脱发,你们看书掉头】 【请幸运玩家们收下获得厉鬼追杀大礼包】 副本一:恭喜您,穿越到了《初级会计》副本,请协助事务所做好账目,头颅和眼睛分属不同科目,一旦写错,请拿自己的身体部分补偿。 舒暮云:“师兄,我帮你做好明细了。还有晚上我们保护一下隔壁宿舍的两位姑娘吧?” 秦漫舟甩甩手,把手上血迹擦干:“成啊,你想帮咱就帮,我无所谓。哎哟这鬼真凶,居然想杀我,它有点没数了吧?” 副本二:恭喜您,穿越到了《鹅妈妈》副本,请您根据歌谣找出正确的通关方式,请小心,一旦大意就会死的非常惨哦。 秦漫舟:“这种歌谣会给人留下童年阴影吧?能不能有点阳光积极向上的?哎你们还打什么呢?要打去练舞室和鬼打行不行?” 舒暮云:“我已经找到了通关线索,请各位稍安勿躁,只要没人故意生事,我会带大家出去的,至于刚才那位偷袭我朋友的,请您自觉离开,如果再纠缠下去,我保证你最先死。” 副本三:恭喜您,穿越到了《古今词选》副本,请协助大小姐找到她爱的人,促成这一段阴缘,完成此次冥婚仪式,如果找不到她的爱人,就需要玩家代替新郎成亲入棺。 舒暮云:“如果真的找不到新郎,我又因为体质被优先盯上,师兄别顾忌我,你得活下去。” 秦漫舟:“师弟啊,你说的是人话吗?再说你要成亲也得是和我,哪冒出来的孤魂野鬼抢我的媳妇?” ———— 副本n:恭喜您,您穿越到了原耽小说《你死我活》中,请完成剧情,在各类虐身虐心跳车祸的剧情中躲过厉鬼追杀活下来,然后攻略你的同伴。 秦漫舟:“这个游戏已经开始搞人取向了?这也太过分了吧?简直有辱我的尊严,我怎么能是那么随便的人呢?麻烦让我和我的美人师弟一对谢谢” 舒暮云:“这里为什么原剧情攻受为什么不直接说清楚各自的心意呢?最后生死相隔,引得怨鬼横行,死伤无数,实在是不合常理。” 秦漫舟:“你现在可以做主说清楚,我就在这不走了,非得听清楚你要说什么,谁来打扰我们我揍谁。” 舒暮云:“那师兄听好,我喜欢你,我们回家吧。” 一边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厉鬼:“这年头流行骗鬼进来杀?” 沙雕控场天师攻x温柔腹黑招鬼受 恐怖不足,弱智有余。 偶尔打脸,或是爽文。 另类穿书,非主流无限流。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恐怖 天作之合 无限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舒暮云,秦漫舟┃配角:唐雅歌,颜陌陌,谢如故,叶遵┃其它:另类穿书 一句话简介:别人看书花钱,他们看书要命 立意:沙雕无限流爱情故事 第1章 今天的天气原本不错,楼下的石楠开的灿烂,虽然不怎么好闻,但是看上去仍是赏心悦目。 x大中文系研究生舒暮云原本是约了同门师兄秦漫舟去看电影的。 说是师兄,其实是同级,一个导师手下的。 舒暮云早早起来收拾了寝室,又冲了个澡,正在吹头发的时候,秦漫舟的电话打了过来。 舒暮云放下吹风机,单手接起电话,他寝室就自己一人,直接开了免提:“师兄,怎么了?” “师弟啊。”秦漫舟懒洋洋却低沉好听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因为外放音质问题,而带了一些电流音,“我一会有点事要办,不知道下午能不能出去了,要不你先取消下行程,要是我……” 电流音忽然增大,滋啦滋啦响了几声,秦漫舟在电话那旁喂了几声:“能听见吗?我要是一会能完事,我再联系你。” 舒暮云刚应了声,那边却忽然没了声响。 舒暮云垂下眼睛,他手中的手机震了震,一条微信发过来。 【师兄】:你寝室有鬼。 鬼字那处的屏幕有点指纹,看上去模模糊糊,好像蒙了一层雾。 舒暮云关上手机屏幕,发梢的水滴滑落,滴在皮肤上,从后颈为起点滑了个滑梯,让人一哆嗦。 温暖的春日应该给人带来一种无声无息的燥热,可就在秦漫舟电话无故挂断后,寝室内的气温居然有些低。 舒暮云裹了裹身上的浴巾,笑着叹了口气,继续吹头发。 同门五人,就他和秦漫舟关系最好。 好到他暗恋对方的程度。 本来今天想看个电影聊聊天,也算个约会,没想到一向宠着他的秦漫舟居然忽然临时不去了。 秦漫舟可从来不爽他的约,就算有天大的事他都会选择先做舒暮云想做的事情。 舒暮云慢悠悠琢磨秦漫舟为什么突然就拒绝了邀请,想着想着又感觉是自己太恃宠而骄。别说现在只是有点暧昧的好友,就算真是情侣,也不该这样骄纵,只许对方看着自己。 他放下吹风机,揉了揉微长的头发,感觉出屋子里更凉了。 他回头看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而手机上秦漫舟的微信在他回头的瞬间,字体变成了猩红的血色,并不断往屏幕下方滴落黑色的液体。转身搜寻的舒暮云没有看见,有一张充满阴狠怨毒的脸自天花板上探出,直勾勾地看着舒暮云的背影,它的脸倒映在手机屏幕上,看上去狰狞又可怖。 就在这时洗手间的灯忽然明明灭灭闪了两下,啪地一声彻底熄灭了。一片寂静中,有水滴声响起。 舒暮云探头向洗手间看了一眼,全封闭的洗手间浸泡在黑暗之中,借着门口的光,舒暮云勉强看到原本关好的水龙头不知何时又开始滴水。 只不过那水的颜色不是透明的,而是深色的。 【你的寝室里有鬼。】 舒暮云笑了笑,没去理会,而是反手抽出一本书坐下来,开始晨读。 他正看到第二卷 时,忽然觉得身后一凉,仿佛有什么东西慢慢摸上他的身体,留下了蜿蜒的痕迹。 舒暮云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他习以为常地向后甩了一张秦漫舟送他的黄纸,听见一声叫声,随即窗帘无风自动,塑钢窗也啪地一声摊开,来回煽动,传出让人牙酸的吱呀声。 舒暮云轻轻叹道:“你要是不出来,直接离开,就不会受这种苦了。” 不一会,所有的物品都消停了。 地上只留下一堆红黑色相掺杂的灰,舒暮云弯下腰,将那一堆灰收拾起来,倒在了洗手池里,打开水龙头冲了下去。 水龙头原本滴的水积了小半盆,都是腥臭的血。舒暮云皱了皱眉,简单冲了冲,回到了书桌前。 他重新拿起书,想起身倒杯水,眼前却忽然一花,一堆文字倏然出现在了眼前,古今中外,什么语种都有,惊鸿一瞥之下,他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甲骨文。 等文字消失之后,他发现他不在宿舍里了。 他莫名其妙站在一处写字楼门口,透过敞开的大门,可以看见写字楼大堂很阴暗,墙角蔓延的青苔给人一种里面会非常潮湿的感觉。一阵阵阴森的冷风从里面吹出来,激得舒暮云一身鸡皮疙瘩。 直觉告诉他,这不是空调的风。 忽如其来的时空穿越,任谁都有点懵。不过瞬息之间,他竟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舒暮云捏了捏眉心,迅速冷静下来,他习惯性摸向衣兜,然而他的手指只碰到了柔软的布料。 舒暮云脸色一冷,他随身不离的符咒和护身玉,全都不见了。 还没等舒暮云理清头绪,就听见一声惨叫:“救救我!” 那声音太过凄厉,简直就像是鬼哭一样,光是这么一听,就觉得身上汗毛都竖了起来。 舒暮云被这一嗓子喊回了神,他皱了皱眉,定下心神,往前走了几步,绕到了写字楼的侧面。 因为视觉死角,他刚绕道正面就踩上了一摊鲜血。舒暮云缓缓抬起头,看见一个男人被拦腰斩断,下半个身体已经消失不见,从腰部蔓延出一地的血,也不知道为什么出血量这么大他还能活着,男人在地上费力地蠕动,挣扎着尖叫:“救我,救我!” 而腰斩男子的前方,站了几个人。 “都说了不能乱跑。”一个西装男推了推眼镜,“偏不信,游戏让你死,谁也救不了。” 男人眼神怨毒,他向那群人伸出沾满了鲜血的手,凭空乱抓:“救我,就,要不然都,都要死——疼,好疼啊!好疼啊!” 舒暮云随着男人的视线望过去,忽然呆立在了原地,连眼前的惨像都忘记了。 除了聚堆的人之外,还有一位俊美的青年靠在一边,漠不关己一般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西装男人指了指俊美的青年:“刚才秦先生都警告你了,谁让你不听呢?” 被腰斩的男人又看向独立一旁的青年:“救——” “我从不救自己作死的。”青年头都没抬,漫不经心道,“劝你一回你不听,我还要劝你第二回 ?我是闲的还是贱的?再说我又不是医生或者阎王爷,您老这样我真救不回来。” 舒暮云听他一开口,嘴角不自觉上挑,他蹭了蹭沾了血迹的鞋底,走上前去:“师兄?” 青年听到这声呼唤瞬间抬头,看见舒暮云的刹那神色一变,大步走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舒暮云轻轻笑了笑,扯住青年——也就是秦漫舟的衣袖,帮他将掉下来的袖子重新折上去:“刚才在看书,然后就忽然到了楼后,走过来就看到你。” “你朋友?”西装男听见动静,转头问道,“心理素质不错,新人看见这一场景居然不害怕,够稳。” 舒暮云微笑着向示好的西装男点了点头,随即将目光投回一脸无奈的秦漫舟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秦漫舟抓了抓头发,犯愁地说:“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你等下,应该还有新人,等人齐了我统一讲给你们听。” 他们说话的功夫,被腰斩的男人已经没了声音,血还在流,舒暮云只感觉那血多的的惊人,两个人全身血液也流不出这么多,都蔓延到了写字楼侧面,完全不符合医学常识。男人已经僵硬,直到死眼睛也一直盯着人群,只是当他停止喊叫后,居然开始不受控制地笑,嘴角越扯越大,甚至能看见沾满鲜血的后槽牙。 阴毒的眼神和狰狞的笑容是他最后的表情,随即一阵风吹来,死人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秦漫舟和舒暮云同时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大学生模样的青年,头发乱糟糟,带着一个黑框眼镜,上身T恤,下身大短裤,脚上还踩着一双洞洞鞋。 舒暮云注意到,大学生手里拿了本书。 秦漫舟看见那本书之后长出了一口气,换上一个非常散漫的笑容,吊儿郎当走上前,一手拉住舒暮云的手腕,另一只手勾住大学生的肩膀,还冲人群中一个紧张乱看的高中生少年勾了勾手指:“最先到的那位新人,你也过来听。叮咚,你的解说小天使秦先生已上线,接下来不要打断我的科普,如果你们不识相。”他字字句句都是冲着大学生和高中生说的,还附赠了一个沙雕又阳光的微笑,露出八颗牙齿,“我就让你们血溅当场。” 秦漫舟将近一米九,一米八二的舒暮云都比他矮了一小头,更别提宅男一样的大学生,和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高中生。高中生低着头,大学生瑟瑟发抖恨不得剖心明志:“您说,您说。” 秦漫舟眼睛一转:“无限流知道吗?就是那种需要闯关的游戏,每一关都有鬼,主角们要逃避厉鬼的追杀还要通过线索闯关通过游戏,不然就得和鬼怪们去做伴。反正就是不成功就成鬼。” 大学生和高中生战战兢兢点点头。 秦漫舟转头看舒暮云,舒暮云微笑道:“看过。” 秦漫舟打了个响指:“简单来说呢,就是和小说中一样,到处是鬼,但是也有一线生机,我们需要通关游戏,才能活下来。至于要过几关?不知道。过关后有奖励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创造了这个鬼世界?不知道。你们只要知道,在这里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舒暮云了然:“强买强卖。” 秦漫舟道:“bingo,接下来我给你们三位新人说一下规则,眼镜兄你来得晚,没看见刚才的一幕,不过想必你也猜得到地上红不啦叽那玩意不是颜料,是血。你们一共四位新人,刚才有位新人大哥充当了小说中炮灰的角色,非不信我们说的,自己往外跑,直接就挂了。所以记住,你们一定要保持冷静,不要随便乱跑,不要妄图脱离游戏,会死的很惨。” 他拖着两个人往人群中间走:“第二,触发游戏条件是书,我们所经历的所有副本,都是来源于实体书。也就是说,书的内容决定了副本的背景。通常来说,如果有新人加入游戏,那么该副本的背景就来自某一位新人正在读的书,被选中的书籍会随着主人一起过来。看来这次四位新人中,你的书是被选中那一个,那么问题来了,你看的是什么倒了血霉的书?” 眼镜大学生哆嗦着举起手中的书本:“我正在准备考试……” 众人目光全部聚集在他手上的书名上,看清之后集体失笑。 “基础财务会计。”秦漫舟念道,他拍了拍大学生的肩,“劳驾问一句,刚开学,你准备什么考试?” 大学生差点哭出来:“我上学期挂科,开学补考。” 一直仔细听秦漫舟说话的舒暮云忽然开口:“先别怕,冷静一点,我们刚进入这个游戏,应该不会太难。” 大学生点点头,带着哭腔说:“早知道我就好好学专业课了……” 秦漫舟撒开他,却一直拉着舒暮云,舒暮云看着秦漫舟骨节分明的手,心里不仅不慌,反而有点乐呵。他听秦漫舟说:“那也不必,专业书籍以前也有人碰到过,不会考知识点。本质这还是个鬼怪游戏,不是五年模拟三年高考成精。” 舒暮云一边听他说着,一边打量一番人群,只见除了一开始示好的西装男和高中生,还有一位长得漂亮,穿着哥特风裙子的lo娘,一位慵懒走神的红衣御姐,一位染了一头薄藤色头发,穿衣风格非常暗黑风的朋克青年,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光头肌肉男,纹了个大花臂,眼神阴郁,一看就不好惹。 秦漫舟介绍完背景之后,NPC姗姗来迟,来者是一位穿着职业装的女性,眼神中带着精明,她从写字楼里走出,仔细看了一圈在场所有人,例行公事一般开口道:“少了一个人?” 秦漫舟语气平淡地仿佛在说今天是个晴天一样:“死了,当然这种事情我们也不想的,要不您老看着通融一下?” 女子似乎根本不在意那个人去哪,只是随口一问:“你们就是商大的实习生没错吧,那么和我来吧。” 西装男又推了推眼镜:“去哪?” 女子不耐烦道:“去天平会计师事务所啊,你们一群会计系实习生,不去那还能去哪?” 西装男打了个哈哈:“昨晚熬夜,现在有些头昏脑涨,没反应过来。” 女子在前面走着,语气依旧冰冷不屑:“要不说我最讨厌实习生,办事拖拉,还爱犯蠢。对了,你们要是听说了什么,可别大惊小怪的啊。要是擅自离职,实习报告我们是不会盖章的。” 舒暮云一笑眼睛就会弯起来,看起来赏心悦目:“听说什么?我们只听说天平事务所非常厉害。” 女子回头看他一眼,见他长得好看,又一直彬彬有礼在笑,脸色也缓了缓:“就是有人说我们写字楼闹鬼。” 她挥了挥手,猩红的唇不怀好意地弯起:“虽说死过人,但是谁说死了的人就会变成鬼呢?比起鬼,工作出错才最可怕。” “如果你们也到处散发闹鬼的谣言的话,结局会和上一批实习生一样哦。” 想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结果。 规则之一就是不能当着npc的面说闹鬼? 舒暮云抬头望了望写字楼,看见四楼的窗后,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紧紧贴在玻璃上,贪婪而恶毒地扫视着玩家。 看见舒暮云时,它眯了眯本应该是眼睛的部位肌肉,吐出了半截舌头。 舒暮云淡定地收回目光,跟着秦漫舟一起往写字楼里走,NPC女子还在碎碎念:“实习期间,你们吃住都在写字楼里,宿舍在四楼,食堂在三楼,工作在二十一楼。我先带你们去宿舍把职业装换了。那些奇装异服不要再穿了,听到没有?如果再让我发现不穿职业装的,我就把他赶出去。” 规则之二:不能擅离写字楼。 规则之三:必须穿职业装。 舒暮云稳了稳心神,觉得自己精神状态还行。 身侧的秦漫舟低声道:“哎呀,好凶啊。”话虽如此,他却一直笑的轻松自在,“我真的没想到你也会被牵扯进来,你的体质恐怕不好办,你记得跟紧我,不要自己乱走,师兄罩着你。” 舒暮云笑了笑:“好。”他温柔地偏了偏头,对秦漫舟笑道,“你就是因为要进游戏才不能去看电影的吧?为什么不和我直说?” 秦漫舟眨了眨眼:“说了你着急上火也于事无补啊,说道电影呢,我们可以把这游戏当恐怖片看,这鬼片还是5D立体沉浸式的,特效相当逼真,就是票价有点贵,一不小心命就没了。” 舒暮云笑着跟上他:“没关系,我付得起。” 众人上了电梯,停在了四楼,宿舍一共五间,都是双人间,只不过现在得三人挤一挤了。 Lo娘和御姐选了第二间房,对面是杂物间。剩下三间两间在走廊尽头,一间对着楼梯间,按照都市怪谈的说法,都不安全。 秦漫舟和舒暮云倒是无所谓,反正住哪都一样,于是他们就选了对着楼梯间大门的第三间。西装男、高中生和大学生组成一队,选了第一间。光头纹身男和朋克青年选了最后一间。 一进屋,舒暮云就听见一阵沙沙的响声,他抬头一看,一只人形的东西爬在墙上,长发盖住脸,四肢全部都是拧过来的,像是只变异版大蜘蛛,正满墙乱窜,但是目光却一直锁定在舒暮云身上。 秦漫舟晚一步进来,他关上门,一抬头就和那只鬼对上眼,呦了一声:“嚯,来的够快的啊。大兄弟,这位大美人虽然是极阴之体,是你们这些孤魂野鬼最喜欢追杀的人,但他是我罩着的人,你要么再仔细想想?” 舒暮云一脸平静地拿起床上的西装,仿佛根本当那只鬼不存在。 变异大蜘蛛看见秦漫舟的瞬间停住了在墙上蹦迪的行为,退后一步,死死盯着秦漫舟。 秦漫舟见他犹豫,便抬起手竖了个中指:“知道秦家么?天师世家,区区不才,正是秦家少主。虽然在这里被削弱了,药性打了点折扣,但是毒死你不在话下。”他懒洋洋笑着,“大兄弟,试一下天师指尖血?让你再次体验死亡的快感。” 鬼魂怨气丛生地吼了一声,充满不甘地看了向舒暮云,舒暮云退后一步,和他对视。 鬼不情不愿地向后退着,眼睛死死盯着秦漫舟的手,身形慢慢消失。 舒暮云将衣物递给秦漫舟:“师兄,你的。” 秦漫舟换上:“行啊,越来越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了。” 舒暮云笑得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新月:“看鬼看了二十多年,早就习惯了。” 他也换上那套正装,在心里想:还没有他和秦漫舟结识那次那只吊死鬼吓人。 舒暮云,极阴体质,有一双阴阳眼,从小到大被无数鬼魂袭击想要弄死他然后夺舍。奈何他虽然体质特殊,但是命格非常好,加上祖辈有功德,荫及后人,所以总被辣眼睛,倒是一直没出过大事。 他研究生面试过了那晚,和本科宿舍舍友出去喝酒庆祝,一不小心又遇鬼了,这次秦漫舟忽然出现救了他。 两人一聊还挺投缘,得知他们是一个导师,秦漫舟便告诉他自己是天师世家出身,也是家族少主,血统比较纯那种,体质和舒暮云正好相反,是传说中罕见的极阳之体。以后他会帮着舒暮云,不让厉鬼近身。 现实世界中秦漫舟确实把舒暮云保护的很好,左兜塞符右兜塞玉,寝室里到处是他设下的风水局和各类驱邪避鬼,增加气运的阵法。除非是非常厉害的厉鬼,否则谁也别想进舒暮云的寝室。就算厉鬼进去了,扔一张秦漫舟亲手绘制的符咒,直接全部烧成灰。 但是在这个世界,秦漫舟厉害的术法似乎都用不了,天师传人的血和所绘符咒也都被削弱了威力,作用有限,吓吓小鬼还行,对抗boss估计也是白送。 舒暮云一边打着领带,一边在心里默默想:我不能连累他,不能拖后腿。 我得和他一起活下去。 等所有人都换好了职业装,npc带他们上了二十一楼。 电梯里,大学生缩在角落,觉得这屋子实在阴冷,他悄悄问脾气最好的舒暮云:“哥们,我怎么觉得这写字楼这么冷啊?” 舒暮云摇摇头:“不知道,小心为上。” 电梯停下来,叮咚一声打开门,NPC带着他们往办公室走,所有人都不说话,只有鞋跟敲打大理石地面的声音。 “咚,咚,咚” 气氛十分压抑,电梯间的棚顶长满了霉菌和青苔,张牙舞爪地像是一个怪物,侵吞着人类的领地。光线极度昏暗。就在马上要走到办公区域时,只听高中生发出一声充满恐惧的尖叫,继而咣当一声,他摔倒在地。 舒暮云停下脚步,第一个附身准备拉起他,高中生却惊恐地指着他们后面,控制不住地发抖:“有鬼,有——!” 舒暮云迅速地捂上他的嘴,可还是晚了一步。他微微侧头,只见NPC女子幅度极大地转了下头,差不多一百三十五度,导致她的头是斜侧过来的,那这个角度活人绝对定做不到,舒暮云甚至能听见她颈椎发出的脆响。 女人睁大眼睛,乜斜着看过来,诡异地笑起来:“哪、里、有、鬼?” 她身子朝前,脸朝左,步步逼来,惨白的手指逼向大学生的眼睛,注意力却似乎一直在舒暮云身上停留:“不是说过、是、假的、吗?你们、怎么、不听话?” 舒暮云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第2章 舒暮云实在不忍心看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送死。 况且那女人指着高中生,看的却是自己。舒暮云在她贪婪的注视下,毫不怀疑她会借机顺便整死自己。 舒暮云瞥见办公区有人站起来,便压下所有的思绪:“姐,你听错了吧?” 眼睛睁得快要脱出眼眶的高中生忙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这时秦漫舟站在女人身后弹了弹自己的手指,指甲掐在中指指肚。 舒暮云看着秦漫舟的手势,不动声色站起身,直面女子狰狞的脸,笑得温柔优雅:“姐?” 女子没有动,兴奋的眼神仍在他们二人身上扫来扫去。 舒暮云看见秦漫舟的指甲快切进皮肤,似乎随时等着攻击。 就在这时,身后的玻璃门吱呀一声开了,卷起凉风阵阵,一个男人不耐烦地探出半边身子:“实习生怎么还没到?” 他扫了一眼沉默而紧张的众人:“怎么少了一个,本来事情就多。” 女人听完这句话,嘻嘻笑起来:“还得少一个呢。” 男人嫌弃地皱了皱眉,挥挥手:“只能再少一个,要是全被你带走了,我们还能用谁啊?” 高中生猛地睁大眼睛,只见女人一眨眼的功夫就窜到了他的面前,诡异的笑容越来越深:“和我走吧。” 高中生惨叫一声,声音扭曲变形得不像是人声,他迅速向后,手脚并用倒着退,女人却一步不离盯着他,眼白染上血色:“怎么就不听话呢?嘻嘻嘻嘻。” 高中生的后背抵到了墙面,他胡乱挥舞着双手,用尖利的嗓音喊着不成句的话,腿不断地蹬踹。然而并没有一点用处。斜着脖子的女人——女鬼一把抓住他的脚腕,轻而易举地拖着他走向了电梯。 高中生死死抠着地面,却只留下一声声指甲划过大理石的声音,听着就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救我啊——” 他哭喊着,被倒拖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的刹那,通过狭小的缝隙,可以看见女鬼弯下腰,一口锯齿状的利齿在电梯昏暗的灯下闪着光。 她的头凑到了高中生的颈侧。 一声绝望地大吼之后,电梯门彻底关上,不再直播杀人现场。 只有高中生的惨叫一直在电梯井中回荡。 秦漫舟走到舒暮云身边,低声道:“救不了。” 舒暮云点点头,收回了视线。 从办公区走出的男人冷冷道:“还看什么热闹,和我进来。” 说着便径直往办公区走去,众人对视一眼,一言不发,纷纷跟上。 舒暮云打量了一下办公室环境。整个办公区都是十分阴暗,电话铃时不时响起,一群人在登记什么东西,一群人在打字,似乎是在记账,还有一群人在翻阅票据。 “你们一共八个人。”之前出来的男子抓了抓头,“不好分啊。” 他回头喊了一句:“小李,你们组少一个人,能行吗?” 被喊的小李抬起头:“可以,但是你得给我两个能力最强的。” 男人啧了一声,指了指秦漫舟:“你去跟着小李。” 秦漫舟抬起眼皮:“领导,我可以和我师弟一组吗?他超勇的,工作能力强,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和他在一起的。” 舒暮云差点笑出声,连忙控制住表情。男人扫了他一眼,嘟囔道:“便宜这小子了。”随即在纸上写写画画了一阵,撕下来八张纸:“签好合同来找我,我告诉你们分组。” 他随机露出一个职业假笑:“你们的实习期为五天,五天之后只要你们的合同上有合格的章,就可以回学校了。” 这就是通关条件? 舒暮云不动声色地接过合同,和同伴们凑到一起。只见每个人的合同除了名字和手写的分组不同以外,所有条款都是一模一样。 刨除废话,重点在于合同中段的几点要求。 要求:1,工作期间不许出错:借贷要平衡,□□要对号。录入没差错,熟练建账套。科目熟练记,一切做好。 秦漫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还挺押韵,写合同这位生前是搞嘻哈的吧?” 舒暮云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秦天师一向很给师弟面子,乖乖闭上嘴,没再叭叭些有的没的。 要求: 2,合同期满之前,不得离开写字楼。 3,合同上必须有合格公章方可返校。 4,尊重理解每个人的忌讳,入职后不要在前台小姐面前提到鬼字,违者立刻离职;夜晚禁止出门,若被值夜大爷发现,违者立刻离职;不要在食堂阿姨面前说难吃,违者立刻离职。 众人对视一眼,西装男率先签下字:“这次倒是不难,可能是因为新人多的原因。” 舒暮云看了一眼秦漫舟,见他点了点头,也干脆利落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如果按照合同上所写,确实处处杀机也处处生机。 当所有人都签完字之后,先前的男人又神出鬼没地出现:“我是你们的人事经理,也负责你们的综合评分。秦漫舟,舒暮云,你们去□□组,组长是小李。” “唐雅歌,颜陌陌,关敬。你们去记账组,负责做账套,做简单的账目,组长是老王。” Lo娘,御姐和大学生分别应了一声。 “宫语、陆洲,邓荣。你们三个去录入组,负责录入数据,组长是梅姐。” 西装男,朋克青年和光头男都点了点头。 人事经理回头喊了一声:“组长过来领人。”随即又对他们说道,“合同一定要保存好哦。”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血色,笑的越来越开心:“丢了的话,就只能一直留在这里干活了。” 所有人立刻收好自己的那张薄薄的纸,三位组长赶到,各自带了人回去。 舒暮云和秦漫舟被带到最北边的区域,满桌子都是□□和各类凭证。李组长随手扔给他们两管固体胶:“把□□按照抬头给我整理好,每个公司都有个本子,根据公司给我分门别类粘好了。” 报销似乎不是这个搞的,不过想来这个世界也不是让他们真的做会计工作。舒暮云和秦漫舟对视一眼,二话没说,抱着单据去角落里的办公桌里排起顺序。 “会有人偷别人的合同吗?”舒暮云借着整理的动作轻声问道。 “不仅可能有人会偷,让别人当替死鬼。”秦漫舟回道,“还有不是人的东西会来偷。保护好了。即使是师兄我朝你要,你也不能给。” 舒暮云了然:谁知道朝他要合同的是真的秦漫舟还是鬼呢? “这次不难,熬过五天不出错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秦漫舟和舒暮云做的很近,办公区域嘈杂,他们的声音又轻,只在彼此耳边擦过,随即就会消散,“每个世界的通关要求都不同,不过肯定有陷阱等着我们。胆大心细就行。” 秦漫舟顿了顿,俊美的侧脸棱角分明,他勾起嘴角:“不过你的话,我不担心,我相信你会一直走到最后。” “是我们。”舒暮云规整好乱七八糟的票据,“先按照公司分类吧。” 秦漫舟应了一声,拿走一叠,两人开始埋头看抬头。 一共有七家公司,名字分别是午夜灵车专车有限公司、灵堂服务公司、透肌美容院、见骨医院、窥者清洁公司、尖叫培训机构和分尸服务公司。 “……”舒暮云觉得这名字取得都还挺直白的。随后他仔细看了一下□□上开的项目,结果满眼都是颅骨x3,欧洲蓝色眼球x4,亚洲黑发x8这类一看就是不给人用的玩意。 秦漫舟感叹道:“这个亚洲黑发是美容院的,我估计是哪位大爷生前地中海,挂了之后打算修补一下易容。” 舒暮云点了点头,拿出另一张单据:“进货单和进货□□我找到了。” 上面赫然写着货源亚洲黑发少女分割部位x4(黑发、皮肤、手指)。 “啧。”秦漫舟拿过来仔细一看,“够恶心的啊。”话虽这么说,他表情倒是平静的很。 舒暮云起身去取回来七个公司的档案本,里面每页都有标注,按照买进和卖出分为两大类,大类下又分了无数小类别,根据项目对应黏贴不同□□,连号的必须挨在一起。一个空格只能放一张票据。 舒暮云留下四本,递给秦漫舟三本,秦漫舟对他眨了眨眼,从他怀里抽出一本:“哥哥怎么舍得你多干活呢?” 舒暮云哭笑不得,只得由他去。他第一本打开的就是美容院的本子,在进货买入的部分,按照人种,地区,人体部位规规整整把□□和进货单贴好。又按照各类美容项目,将开的□□黏稳。美容院的项目都是看上去是常规,来做美容的不止是鬼,还有一些普通人被美容院正常的外表蒙骗,也在这里做项目。 这些自投罗网的人类的尸体不属于进货,而是单有一栏叫做自产资产。 第一本结束后,舒暮云长出了一口气,他和秦漫舟动作极快却又仔细地粘好了第二本和第三本。 当第三本马上接近尾声之时,舒暮云忽然觉得有人在看他。 准确来说是有鬼不怀好意地在窥视。 人的视线和鬼的视线是有区别的,普通人可能分不出,但是常年遇鬼的舒暮云深谙此道,十分敏感。 他半垂着眸,借着长长的睫毛做掩盖,快速地瞥向一边。 视线消失了,快得仿佛之前的都是舒暮云自己的错觉。 舒暮云迅速翻到第三本的首页,一张一张地核对,仍未查出错误。 这不对,不可能这么简单顺利。舒暮云皱了皱眉,又开始一张张摸过去。 当他摸到第三十页的时候,手指一停。 找到了。 他小心地用指甲蹭了蹭□□的边缘,只听轻微的纸响,他的指甲戳进了一条缝隙之间。 ——这张□□下面被人仔细黏了另一张,做手脚的人贴的很仔细,整体平板,根本出是两张叠在一起。 如果不是舒暮云察觉不对,他估计今晚他就要挂了。 正当他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有人大步流星推门进来:“十二点了,吃饭去。” 众人纷纷起身,吵吵嚷嚷往外走:“走走走。” 秦漫舟和舒暮云对视一眼,秦漫舟道:“我去下洗手间,你先等我一下,别自己乱走。” 舒暮云点点头,一脸乖巧地坐在原地。 秦漫舟没忍住笑出声,抬头揉了揉漂亮的学弟柔软的头发。随后溜达着往厕所走去。 舒暮云百无聊赖,便拿过秦漫舟的本子,开始重头检查,怕他也遇到这种伎俩。他正低头检查着,便听见不远处的洗手间传来冲水声。 随后秦漫舟走出去,站在桌前:“我们去吃饭吧。” 舒暮云慢慢抬起头, 秦漫舟对他一笑:“对了,师弟,你的合同千万放好了,不要在食堂弄脏了。” 舒暮云也笑了笑:“我知道。” 他拍了拍西服裤子的兜:“我都藏好啦。” 秦漫舟向他伸出手:“那我们走吧。” 舒暮云垂下眸子,将票据收好,拿着分配时组长给的钥匙,连票据带本子锁在抽屉里,避开了秦漫舟的手:“你去先去吧。” 秦漫舟笑容一僵:“你说什么呢?” 舒暮云淡淡道:“师兄虽然有点玩世不恭,但是绝对不会上完厕所不洗手就去吃饭。” 他嘲弄地抬起眸子:“何况我的合同是他亲眼看着放起来的。” “秦漫舟”阴冷地笑了,眼睛越睁越大,最后两颗眼球脱离了眼眶,直直砸向办公桌。随即整个身体都烟消云散。 那只鬼的眼睛跳到舒暮云身前,嘶哑地说道:“给我!” 第3章 之前卧室里那只鬼和眼前这位卡姿兰大眼睛同属一类:并非本局游戏中正经的鬼怪npc,更像是野路子过来抢人头的。 舒暮云没有触发任何危险条件,同事、前台和看门大爷都不能杀他,主场的鬼且无法直接动他,旁门左道想来绝不可能轻易就伤害到自己。 就像卧室那位大姐,秦漫舟吓唬吓唬就走了,估摸着就是这个原因。这位大眼睛是在诈他,希望他在害怕中出错,从而可以顺理成章灭了自己。 可惜舒暮云从小到大被吓了太多次,光看这只鬼不仅不觉得可怕,甚至觉得它还挺萌。 舒暮云非常冷静地迅速回身,从身后窗台上的花盆里抓了一把土,凭着在现世被鬼怪追而练出来的矫捷身姿,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一把将花土扬向大眼仔。 大眼仔没有眼皮和睫毛,正面迎接夹杂着落叶、说不定还渗透过化肥农药的一捧土,结结实实来了个照盘全收。 办公室内瞬间充满了鬼哭狼嚎。 舒暮云趁着它看不见东西只能瞎喊的空隙,单手撑着桌子,一跃而过,飞速推开门跑向洗手间。 刚洗完手,正在抽纸巾擦水的秦漫舟见他一个急刹车停在厕所门口,立刻反应过来,他团了团擦手纸,头也不回往身后一抛,纸团不偏不倚掉进废纸篓:“又有东西骚扰你了?” 舒暮云点点头,简明扼要地简述了一下情况,秦漫舟啧了一声,抬手拉住舒暮云:“先吃饭去吧。” 秦漫舟的手微凉,想来是因为凉水的问题,舒暮云却觉得被他握住的手腕有些微微发烫。他正愣神,却听见秦漫舟低笑一声:暮云,做的不错。” 秦漫舟并不经常叫他暮云,一般都是喊师弟。 舒暮云这下子觉得自己不光手腕发红,耳朵也开始冒热气了。不过还好他外表看上去平静无比,不会暴露自己那点小心思。 秦漫舟继续道:“你这个体质在这个游戏里就是天然的靶子。”他哼起小调,节奏轻快,但是语气确实在发愁,“下次上厕所也手拉手去吧,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呆着。万一你出点啥事,咱老板肯定要把我斩首示众。” 舒暮云笑出声:“那好,我跟紧你。” 说话间食堂就到了,秦漫舟和舒暮云打完饭,径直走到玩家那桌,玩家们拼了两条桌子,正凑在一起吃饭。 食堂里放着电视,所有人都在聊天,嘈杂而混乱的杂音倒是方便他们交流。 “我这边还好。”名叫颜陌陌的御姐似乎已经吃完了,正叼着根女士烟,半垂着凤眸,慵懒地说,“没给我下套子,估计要等我们放松警惕之后才会出手吧。” 她嗤笑一声:“不过呢,那些数据可真够恶心的,不是眼珠子就是大腿。” 舒暮云耳朵听着,低头吃了一口饭,随后默默放下。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要求里不许当着食堂大姨的面说饭菜难吃。 因为是真的难吃。 米饭冰凉,而且似乎水放多了,黏黏糊糊粘在碗壁上。菜也是半生不熟,鱼肉没有放调料,腥气扑鼻。猪肉一口咬下去,里面能渗出血。唯一能对付吃几口的只有青菜,但是也和米饭一个温度,仿佛在冰箱冷冻层了待了许久。 舒暮云觉得眼前餐盘里这些玩意,更像是清明祭祖时的贡品。 他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建设,逼着自己一口一口吃下去。 不吃饱了会没有力气,那就是一个死。 他勉强填饱肚子后抬头看向沉默的大学生关敬:“我们需要注意些什么吗?” 关敬一个哆嗦,缓缓抬起头:“就……借贷要平衡,科目的话,这里的科目明细和现实中的不太一样,按照他们发的表对照写。金额不要算错就行吧……” 他神经质一样咬着自己的指甲:“我总觉得,一直有人在不怀好意地看我,但是我回过头却什么也没发现,我真的好害怕。” 舒暮云淡淡道:“你得习惯,如果精神高度紧张,很容易算错。” 关敬勉强笑笑,拿着餐盘站起身:“我想回寝室休息一会,我先走了。” 一直埋头苦吃的秦漫舟终于开了口:“我们也回一趟宿舍。” 舒暮云不解其意,但仍是和他一起送还餐盘后,按了三楼的电梯。 这部电梯就是高中生被杀死的那台。 电梯门开了之后,舒暮云瞳孔一缩。 只见电梯里到处都是鲜血,一颗人头代替了原本灯的位置。他的七窍都透着光,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那是高中生的头。 秦漫舟啧了一声:“我们走楼梯。” 他们二人爬到四楼之后,刚要往里走,就看见一个老人趴在自己的房门上,鬼鬼祟祟窥视着。 秦漫舟大咳了一声,老人慢慢看向他,一双眼睛没有瞳孔,都是眼白,他弯着腰,佝偻着往电梯间走,路过舒暮云身侧时,他阴森森地舔了舔唇,嘿嘿笑了。 “后生。”他鼓风机一样的破嗓子发出声音,“晚上不要出门啊。” 舒暮云非常有礼貌点了点头,跟着秦漫舟目不斜视地走进了房间。 一进屋子,秦漫舟便道:“我们把两张床合在一起。” 舒暮云一怔,秦漫舟却已动起手来,舒暮云忙上前一步拦住他:“那不就变成大床了吗?” 一般男性并不愿意和同性睡大床。秦漫舟对着舒暮云眨了眨眼:“我师弟貌美如花,就让师兄占一次便宜吧。” 舒暮云心思如电,恍然道:“你怕晚上有东西袭击我,你离我远察觉不到或是来不及救我?” “惭愧。”话是这么说,秦漫舟却丝毫看不出这种情绪,“我的法力现在非常弱,说不定半夜睡死过去,还真感觉不到你那边的动静,为了避免我一早醒来发现你凉了,我们还是靠近点好,这样你那边有东西,我也能很快知道。” 舒暮云也不再啰嗦矫情,和秦漫舟三下五除二把两张单人床靠在一起,铺被褥时,秦漫舟用很轻声音说道:“只要不被看门大爷发现,其实晚上可以出去。” 舒暮云也轻声回道:“只要用公章就可以,不一定非要人事经理去盖。” 这些就是他们的活路。 秦漫舟赞赏道:“上道。所以我们得找一天晚上去偷公章,他们绝对不会让我们轻易熬过五天然后集体离开。” 收拾完东西,舒暮云又烧了一些废纸,洒在了门口。秦漫舟小心翼翼关上门,还好这门底部不是紧挨着地板,不然纸灰会被轻易打乱。 “估计到时候会有一双血红的眼睛趴在门底的缝隙看我们。”秦漫舟满不在乎地调笑道,“然后透过猫眼,只能看见一片漆黑,经典套路。” 然而等人事经理再次出现在办公室内,阴笑着公布一件事后,秦漫舟也笑不出来了。 “实习合格是有名额的。”他盯着玩家们,“我们最多只能让四个人拿到合格章。” 舒暮云瞥了一眼神色各异的其他玩家,低下头,继续检查票据。 这是要诱导玩家自相残杀了。 秦漫舟也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哼着小曲,翘起二郎腿,欢快地看灵车公司又运了几个人去医院,医院又是把这几个人怎么分尸后二次销售的。 “估计有人要忍不住啦。”他叼着一根牙签,痞里痞气地摸了摸票据本的封皮,“话说回来,挺土豪啊,这本子封皮还是真皮做的。” 舒暮云忙中偷闲窥了一眼,随口问:“猪皮吧?” 秦漫舟随手将贴完了本子一甩:“人皮。” 舒暮云手一顿,表情凝固二十秒后继续干活,只不过神色明显苦大仇深起来。 秦漫舟点了点某张□□:“你看,这张□□是医院开给咱们事务所的,人皮x4,用途就是装饰品。” 舒暮云面无表情,以表达自己根本不想听。 心大的秦漫舟非常贴心地拿过舒暮云的本子:“你递给我相应的票据,我来贴。” 舒暮云忍着恶心,温柔笑道:“没事的,师兄,你换给我吧。” 秦漫舟拿起固体胶:“该示弱的时候可以对着师兄撒撒娇,师兄喜欢大美人对自己恃宠而骄,当然仅限我们师门中人。” 有小心思的舒暮云的脸颊瞬间燃烧起来,不敢再和口无遮拦的秦漫舟说话,老老实实地贴票据。 厉鬼环绕之下,舒暮云居然感觉到了一丝浪漫,比在现世看电影还来得甜蜜。 沉浸在单恋中的舒暮云和秦漫舟完成了第一天的工作,组长过来验收时仍旧是笑嘻嘻,也不知道心里是不是正在狂骂。 不过舒暮云倒是管不了他的心情,反正他现在就是看身后那盆狗尾巴花都觉得可爱。确实也可爱,今天终于狗尾巴花的土还救了他一命。 舒暮云唇角含笑,拿起水壶,打算给狗尾巴花浇点水。 水壶中的汩汩鲜血无私地浸入土壤之中,散发着阵阵腥臭味。见证了他和秦漫舟的办公室恋情的狗尾巴花,从茎部开始,裂开无数的嘴,仔细一看还能看见红色的细牙 冷静温柔善良优雅的舒暮云表情管理终于崩了。 他拉着秦漫舟进了洗手间,洗了两遍手,又无精打采的跟着心上人去吃饭。 没长心的秦漫舟还不明所以:“你洁癖又犯了?” 舒暮云强行保持微笑:“没有,饭前便后要洗手嘛。” 食不知味地吃完饭,玩家们都各怀心思,交流也不多,就是大学生关敬神经质地更厉害了。 Lo娘唐雅歌胃口不错,就算是难吃的饭菜她也吃了个干净,正喝着酸奶,眯着眼睛看着关敬的背影:“心理素质不行啊,这次四个新人,就舒暮云大兄弟还不错。” 舒暮云彬彬有礼谢了谢,将自己的酸奶也递给可爱漂亮的唐雅歌:“你还要吗?” 唐雅歌笑眯眯接过来:“谢谢啦兄弟。” 舒暮云随口道:“你之前穿他的搞死的lolita还挺好看的。” 唐雅歌眼睛一亮:“你还知道搞死系?” 秦漫舟插了句嘴:“我俩同门师妹也是个lo娘,听她科普过。你还挺适合的。” 唐雅歌拍了拍手:“陌陌姐之前也夸过我,果然长得好看的人,无论男女都会说话。”她托着腮,“我其实是三坑少女啦,不过汉服不太适合参加这种游戏。平时上班也没时间穿这些,琢磨在游戏里可以放飞自我,结果还要穿工装。” 她大眼睛一转:“我觉得你俩不错,挺招我喜欢的。” 这时朋克青年、西装男还有光头纹身男也已经走了,只剩下他们三人和颜陌陌,唐雅歌笑道:“记得保护好合同哦,还有如果你们要去拿公章,信得过我和陌陌姐的话,可以喊上我们,大家合作。” 舒暮云笑了笑:“好啊。”说罢他和秦漫舟起身打算回寝室,临走前舒暮云回眸对两位姑娘说了一句:“夜里小心,不光是那些东西,也要提防下男人。” 唐雅歌挥了挥手,颜陌陌弹了弹烟灰。 西装男和光头吃饭时一个不停打量两位漂亮姑娘,另一个则不断搭话。看起来颇有些居心不良的意思。 秦漫舟双手枕在脑后,用一种会被人打骨折的嚣张方式走着:“我记得唐雅歌之前说过自己二十三了,就比咱们小一岁,颜陌陌比我们还大一点。都是老油条,你不用太担心。” 舒暮云没说话,只是好脾气地弯起嘴角。 “不过这俩姑娘确实招人喜欢,你要是想帮,我们也可以带一把。” 舒暮云道:“能帮我一定会帮,如果实在帮不了……”他停了停,“也没有办法。不能因为我圣母,影响你的安危。” “这种心态不错。”秦漫舟停在寝室门口,掏出钥匙,“不过啊,到时候谁帮谁还不一定呢,我觉得她俩都不简单。” 秦漫舟缓缓推开门,随后按开玄关的灯,低头一看,默不作声打了个手势。 舒暮云点点头,两人慢慢走近寝室,背对背搜查了离门最近的卫生间,随后又打开灯,把卧室里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个遍。 纸灰被踩了,有人来过。 搜查一番之后,舒暮云站起身,拍了拍因为拍在地上看床下而沾上的灰尘:“走了。” “不知道是人是鬼。”秦漫舟锁好门,“洗漱下睡吧,我怕晚上不安生。” 不得不说秦天师在现世捉鬼能力强,在游戏里乌鸦嘴能力也不差。 舒暮云和秦漫舟刚躺下睡了没一会,舒暮云被背对着的衣柜给吵醒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还没等回头看清楚,床下又传来长指甲挠床板的声音,一声一声,都抓在舒暮云心脏附近。 最惨的是,明明两张单人床拼在了一起,但是只有他的床板被挠,那只鬼来一根脚指甲都没分给秦漫舟。 “……”舒暮云任命地叹了口气,屋内一片漆黑,他也就只能看清近在咫尺的秦漫舟的脸。 “背对背,好朋友。嘿嘿嘿。”床底的鬼低低笑道,与此同时,窗户处也传来拍玻璃的声音。 四楼在外面拍玻璃,想也知道不是人。 秦漫舟闭着眼睛,好似还在睡,嘴却张开了:“你家背对背还能挠上半部分床板?人家都希望虎口过裆,你这是虎口过肩啊。” 床下的鬼顿了顿,继而开始疯狂乱窜,一视同仁地到处抓挠,连秦漫舟也没放过。柜子里的鬼也开始一会冒个头,一会伸出个鬼爪。窗户外的拍玻璃声越来越大,像是要砸碎玻璃然后钻进来一样。 舒暮云无奈地下床,秦漫舟翻了白眼,也掀开被子,大步流星地走向卧室门口,当他手指接触到门把手的瞬间,鬼怪交响乐更加激昂,似乎在鼓励他快点跑出去。 秦漫舟却忽然来了个急刹车,收回手,对着床比了个中指:“你当我傻?” 舒暮云在鬼怪的伴奏下,终于笑出声:“你看猫眼还是门缝?”他没等秦漫舟说便道,“我看门缝吧。猫眼的故事比较经典,交给你了。” 地上挺凉的,舒暮云一马当先趴下去,没舍得让秦漫舟受苦。 门缝处一只血红的眼睛在不怀好意地乱转。 而猫眼中,一只漆黑的眼睛对上了秦漫舟的视线。 “……也不必如此。”白天信口开河晚上全部实现的秦漫舟尴尬地笑了笑,“我也是抄的经典鬼故事桥段,你们大可不必照搬。” 屋内的鬼呼啸着从衣柜和床底钻出来,朝着舒暮云扑去,门外的两只眼睛却忽然消失了。 鬼的利爪逼近舒暮云,指甲点在了青年薄薄的眼皮上。 “杀了你嘻嘻嘻。”一只鬼阴冷笑道,“我就有身体啦。” 第4章 舒暮云平静地回了一句:“哦。”他居然对着鬼魂的指甲往前走了一步。眼见着那鬼魂也一怔,鬼爪微微弯了一下,没有戳下去。 他心下了然,环顾了一圈四周围在他们身边样子凄惨恶心的魂魄:“我们只要不出去,就是安全的,看门大爷肯定没走。” 秦漫舟靠着门,没有说话,摆出一副倾听的姿势。 屋内非常暗,但是舒暮云就是觉得他在笑,于是自己也不由自主笑起来。 他将手伸进衣兜里,掏出四个小东西。舒暮云凑上前,拈起掌心的棉花团,给秦漫舟塞好。 给师兄带自制耳塞时,两个人离得很近,舒暮云确认对方是真的在微笑,笑的还挺宠的。 “能听见吗?”他仔细给秦漫舟塞好,“只能将就一下了。” “嗯。”秦漫舟伸出小指轻轻碰了碰耳朵,“听不太清。” 说完他就从衣兜里掏出一把小水果刀,舒暮云一怔,惊了:“你怎么随身带着这玩意?会扎到自己的。” 秦漫舟不要脸地回道:“你说啥我听不见嘿嘿。”说着他就往自己中指上戳了一下,顿时指尖就冒出血珠。 “我在餐厅拿的。”秦漫舟抬起手,虚虚按在舒暮云眉心,“师兄给你画个符,虽然比不上现实中的威力,但是也能屏蔽些骚扰。” 舒暮云皱起眉,向后仰了仰。秦漫舟看出他心里想的,叹了口气:“放心,就这一次,用不了多少血。” 舒暮云垂下眼睛,秦漫舟继续道:“再说我都戳完了,这点小伤口再不画就好了,别浪费啊。” 舒暮云觉得自己再拒绝就是矫情,于是微微前倾,让秦漫舟在他额头上画了个简单的符咒。 符咒已成就即刻隐没,师兄弟二人当鬼不存在,怡然自得上了床,舒暮云往自己的耳朵里也塞好棉花。借着微弱的光,看见秦漫舟俊美的眉目,心里一跳。 同床共枕,听起来实着暧昧。舒暮云往被子里缩了缩,怀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开心,再次沉入梦乡。 这次就是鬼压在他床上都没把他二人叫醒。 第二天一早,舒暮云率先起床,轻手轻脚地洗漱完。当他收拾完洗脸池的时候听见了脚步声,一回头是一脸阴郁的秦漫舟。 舒暮云给了秦漫舟一个宛如春风的微笑:“师兄醒了?” 秦漫舟睡眼惺忪,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神情终于恢复正常,懒洋洋道:“这个游戏对我这种有起床气的人真不友好。” 舒暮云让开水池:“洗把脸清醒下。” 秦漫舟二话不说打开脸水龙头,掬起一捧凉水就往脸上泼,他闭着眼睛去摸洗面奶,手还没摸上架子,洗面奶罐子就被舒暮云塞了过来。 秦漫舟感叹道:“贤妻良母啊师弟。”说着欢乐地搓起脸。舒暮云站在一边看他豪放的洗脸姿势,一边犹豫道:“师兄,我有个想法。” 秦漫舟冲干净泡沫:“你说。” 舒暮云低声道:“关于合同的。我觉得会有人下手了。” 秦漫舟睁开一只眼睛:“这是必然。” 二人低声商议后,收拾好东西,下楼去吃早饭。 食堂里弥漫着糊底的味道,晨曦透入窗户,明明是个晴天,阳光却好似蒙萌了一层尘,乌突突地。 舒暮云去打饭口取粥,秦漫舟则去拿主食。食堂阿姨面无表情脸色青白,一说话能看见涨得发紫的长舌头。 舒暮云接过两碗粥,一股糊味在鼻端萦绕不去,但是碗是冰凉的,粥也没有一点热气。 秦漫舟过来一看,嚯了一声:“又糊又凉,适合让娱乐圈十八线明星来喝。” 虽然已经远离了打饭口,舒暮云还是不动声色地偷瞄了一眼食堂阿姨,见她没有反应才放下心。两人径直走到玩家那桌,除了两位女士,其他人都已经在了。 等两位姑娘走过来后,秦漫舟用勺子搅着凉粥:“昨晚不知道影响大家没有。” 唐雅歌坐下,咬了一口烧饼:“听见了,你们屋子一晚上都有鬼在作妖。” 秦漫舟笑嘻嘻道:“没办法,他们是两拨,第一拨是来吓我们想让我们出门被看门大爷关禁闭的,另一拨似乎是我们亲爱的同事,趁着我们和第一拨僵持的时候溜出来想偷我们的合同。还好我们当时都是随身带着的。” 舒暮云暗中观察所有人的表情,只见光头男眼神闪烁,西装男却饶有兴趣道:“其实我也是建议大家都把合同带在身上,这样保险一点。” 秦漫舟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倒是觉得,合同不该一直不换地方,办公室、身上、卧室哪里都可以藏。”他长叹一声,“总之大家都小心吧。” 舒暮云也笑了笑,他们起身离开的时候,舒暮云迅速地给唐雅歌塞了个纸条,随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秦漫舟扬长而去。 他们避开有着高中生脑袋灯的电梯,直接去了办公室,又开始了恶心又无聊的工作。 今天又被甩了另几家公司的票据,陷阱也越来越多,他们正在分类,却听见大学生关敬一声尖叫。 所有人都看向他。 只见他的组长站在他的身侧,歪着头说道:”你做错了。“ 组长看着电脑,瞳孔里兴奋的光越来越亮:“这个账套你建错了,你建错了,你建错了。” 关敬惊恐地向后退:“不,我没错,我明明没错。”他忽然好像想起什么一样,疯狂地扑向西装男,“今天的明细是你给我的!你陷害我!” 西装男早有准备地往一边一闪,站稳后正了正自己的衣领,微笑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关敬双目仿佛要瞪出血一般,他跌倒在地,双指紧紧抓着地毯,指甲寸寸断裂:“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做鬼也不放过你!” 西装男挑了挑眉:“那你也得做得成才行。” 那一组的鬼纷纷站起身,围在了关敬周边,将他圈在最里面,只听关敬不断惨叫:“救命!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后叫声戛然而止,传来一阵让人反胃的肢体断裂的声音,血花喷溅出来,鬼全部散开,每个人手里都有一块糊满血的肉块。 它们笑嘻嘻地递给组长,组长也笑了,嘴角裂到了眼尾:“正好我们缺一台电脑呢。” 它舔了舔黑色的獠牙:“做成电脑吧。” 话音刚落,关敬的骨骼和血肉迅速凝在一起,吱吱嘎嘎响起来,全部扭成一团,顷刻后,原地出现了一台电脑。 摄像头是血红色眼睛,开机键是扭曲的鼻子,手掌做成鼠标,脸皮被扯到透明,形成了屏幕。 组长慢慢转过头:“你做的很好,这台电脑是员工奖励,来使用它吧。”他对着脸色剧变的西装男挥了挥手,“你会喜欢他的。” 西装男咬了咬牙,居然真的坐在了那台电脑前面。 “害人者也逃不了被算计。”秦漫舟点评道,“不过关敬状态太紧张了,要是他冷静点小心点,未必不能发现这个套。” 舒暮云收回眼光,胃里一阵阵翻腾,到底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他中午没吃下饭。舒暮云和秦漫舟的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舒暮云靠着西装外套还是能感到塑料椅背穿来的凉意。秦漫舟见他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就开始翻自己的口袋,西装外套和西服裤都翻了个遍,找到了一颗水果糖,他扔给舒暮云:“含着,小心低血糖。” 那个光头男胃口看起来也不怎么样,他离着关敬很近,身上染了一片血,只见他草草吃几口,就面色不虞地回了房间。 舒暮云含着糖,多少缓过来一点,秦漫舟匆匆吃完,拎着师弟回房做心理辅导。 他们推开门,发现这次门口的纸灰没被踩。舒暮云看了一眼秦漫舟,心照不宣地来到了衣柜前,衣柜底部还有一个抽屉,舒暮云率先拉开抽屉,探进头看见最里面的左侧滚轮下面有一段白纸,明显是被扯开的。另一半落在了抽屉下面。 秦漫舟则开始翻他们的衣物,那些都是他们从现世穿来的,当他翻到自己的裤子的时候,漠然道:“假的合同没了。” “那第一天进来的就不是鬼,而是人。”舒暮云坐在地上,“毕竟一开始我就觉得鬼不会留下脚印。这次可以确定是其他玩家搞鬼。” 秦漫舟也盘腿坐下来:“而且这和第一天来的人是同一个人,他避开了这个纸灰,可惜脑子不太好,假合同都骗走了。“ “情急之下未必看得出真假。”舒暮云淡淡道,“毕竟是背着人,摸到什么就带走什么。那都无所谓,至少我们知道是谁了。” 秦漫舟托着腮,笑吟吟看着舒暮云:“师弟打算怎么做呢?“ 舒暮云垂下脖颈,非常温柔和顺的模样:“人不犯我,我不犯我。但是既然已经对我们动手了,当然要还回去。” “而且让他们狗咬狗正合适。” 舒暮云话音刚落,就听见隔壁两位姑娘的房间传来争吵声,隐约有男人的声音,随即一声巨响,想是谁甩了门。 秦漫舟熟练地翻身起来,趴在门口听见西装男得意洋洋的声音传来:“你就不是如陌陌明白事,那么陌陌,我晚上来找你。你可要洗干净啊。” 第5章 听到西装男回到了自己房间后,舒暮云起身,拍了拍裤子,打开门走到隔壁门口敲了敲。唐雅歌一把拉开房门,四下扫了一眼,把他拉了进去。 “你自己呀?”唐雅歌关上门,“你家那位大帅哥呢?” “他看家。”舒暮云坐下,看向坐在床上抽烟的颜陌陌,“刚才怎么回事?” 颜陌陌眯了眯狐狸一样细长的眼睛,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 “今晚我会制造些混乱,至于怎么瞒过看门大爷的眼睛离开四楼,就看你们的本事。“颜陌陌将细长的香烟按在烟灰缸里。 舒暮云忧心道:“这种方式太危险了,那个男人已经害死了一个人,并不是好对付的。我不赞成你们这以身犯险” 唐雅歌戳了戳舒暮云的手背:“你也太小看女孩子的战斗力,我们俩敢这么做,肯定有后招。”她笑意盈盈地说,“对待其他玩家不要太温柔哦。” 颜陌陌挑了挑细长的眉:“他要是不温柔,你敢和他合作?” 舒暮云还想再说话,却被唐雅歌一把拉起往门外推:“好啦好啦,晚上等我们的暗号。”她虽然喜欢穿lo装,但是长相却不是甜系,倒是有些古典美人的感觉,一点也看不出刚才把门摔得震天响的气势,“按照你纸条上写的,你一定要听清楚我们敲得是几下,再您的见咯。” 说罢就把舒暮云一把推出去,再一次关上房门。舒暮云哭笑不得地站在她们的门口,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锁响,西装探出头,露出一个标准的衣冠禽兽地笑容:“你看中哪个了?” 舒暮云冷冷道:“我喜欢男的。” 西装男一哆嗦,马上不笑了,警惕地看着他。 舒暮云瞟他一眼,口齿清晰大声宣告道:“你放心,你就算在我面前跳脱衣舞,我也没兴趣。” 说罢没管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西装男,敲了敲自己的房门,等秦漫舟开门后,闪身躲进去。 秦漫舟关上门后顺势靠在门板上:“哟,师弟还挺厉害的,公开出柜啊。” 舒暮云本来是打算去洗手间,听到这句话浑身瞬间僵硬,手搭在门把手上,仿佛成了雕像。 秦漫舟还贱兮兮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全然不顾师弟的心情:“师弟喜欢什么样的啊,师兄给你找找?要不你看师兄咋样?” 舒暮云脸腾地烧红了,飞速躲进浴室,疯狂开始洗脸。 没心没肺的秦漫舟在浴室外笑的直不起腰,听得舒暮云想直接把脸泡在水池里。 等他终于回归了状态,强忍着尴尬走出来时,秦漫舟也终于良心发现放过了他:“你怼人怼得太温柔了,下次碰见这种猥琐装逼男,你应该说我对太监感兴趣,所以今晚约吗?” 舒暮云胡乱点点头,开始转移视线:“我觉得进咱们屋子的是那位光头大哥,只有他有时间来我们房内。” 秦漫舟恍然大悟:“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呢。” 舒暮云的脸又有点烧,他用余光看了一眼秦漫舟,只见师兄笑的非常开心,他叹了口气:“有那么好笑吗?” “你的性取向很正常。”秦漫舟道,“主要是你怼人都怼得那么软乎乎的,就给我一种反差萌的感觉哈哈哈哈哈哈哈。” 舒暮云忍无可忍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扔到秦漫舟头上,盖住了对方的脸之后,舒暮云忽然觉得有些忐忑:“师兄,要不我们把床分开吧。” 秦漫舟带着笑意的声音透过外套的布料,带着一点沉闷感钻进舒暮云的耳朵:“那师兄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随手摘下头上的衣物:“哎呦,这就给师兄带上盖头了。” 随即秦漫舟神色温柔地将外套盖在了舒暮云头上,舒暮云眼前一黑,只听见秦漫舟轻声说:“师兄也喜欢男的,所以还是你吃亏。” 舒暮云的心猛跳起来,忽然觉得这栋鬼楼都有春风吹入,吹得人心里痒痒。 带着这种愉快的心情,舒暮云和秦漫舟顺利地做完了下午的工作,仍旧是没被挑出毛病,因此还被组长瞪了好几眼。 舒暮云收拾东西的时候,两位姑娘还有西装男已经去食堂了,一直以来除了造型引人注目之外行事一直很低调的朋克青年也离开了。 办公室内只剩下他们师兄弟二人和那个光头男 他收回注意力,正打算去吃饭,却见瞥见外面有个人一闪而过,隐约可以看见那人耳朵上带着一个夸张骷髅耳钉。舒暮云一怔,随即就看见光头男走过来。秦漫舟坐在他里面,见状刚要起来换位置,却被舒暮云一把拦下。 “有何贵干?”舒暮云垂着眼睛,随口问道。 光头男举起手中的水壶:“我来浇花。”话音未落,一壶鲜血全被泼到了舒暮云身上。 秦漫舟拍桌暴起,一把将舒暮云拉倒身后,捏了捏手指关节:“找死?” 光头男放下水壶,狞笑道:“我找死?既然你们的合同不在屋里,想必是在身上吧。这一么多血浇上去,他合同肯定糊了。之前耍我?现在让你们知道你爹我的厉害。” 秦漫舟怒极反笑:“哟,你被绿过替人家养儿子了?要不怎么见谁都想喜当爹呢?自己不要脸还来敢来挑衅?我今天就让你明白什么叫跪着求饶!” 光头男看着秦漫舟高挑的身材,嗤笑一声:“就你?个子挺高,全是骨头架子。” 秦漫舟冷冷一笑,忽然出拳,一个下勾拳就撞在光头的下颚上,直接把男人揍翻在地。 “煞笔。”秦漫舟嘲道,“知道什么叫肌肉吗?你以为都和你一样是个肥猪光长体重不长力气?” 那边秦漫舟一脚踹上光头男的秃顶,另一边舒暮云被血腥味冲的有些恶心,他原本有些小洁癖,只不过来到游戏中也不能讲究那么多。 但是被泼了一身来路不明的鲜血,还被三番五次算计。就算脾气再好,也会发火。 更何况对方都要你死,你还以德报怨,那就是智障。 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正琢磨怎么搞死光头男时,眼角余光却看见之前瞥见的人领了一个人过来。 去而复返两次的朋克青年站在门口,漠然地点了点头。 舒暮云心里立刻有了计较,上前拉住单方面吊打的秦漫舟。秦漫舟一怔,正想让他松手,但在抬头瞬间,看见了什么。 秦漫舟了然地往后退,退之前还狠狠踢了光头男一脚。 光头男捂着头在地上嚎叫:“就算你打我,这个小白脸也死定了!” 舒暮云叹了口气:“你不怕我死了之后不放过你?” 光头男狼狈爬起来,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咬牙切齿道:“这种满楼都是鬼的地方,你就算来找我又如何?活着就是废物,死了我一样让你再死一次。” “你说什么?”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响起,阴恻恻地出现在光头男身后,“你说,鬼?” 光头男瞬间就不敢动了。 舒暮云感慨一句:“我还以为得多套你几句话,没想到你这么蠢,直接犯了禁忌。” 朋克青年带了前台小姐回来,就站在门外,正对着舒暮云,却是光头男的视觉死角。 “嘻嘻。”前台小姐歪着脖子,一如杀死高中生时一样,只不过这次她的脖子变长了,绕着僵坐在原地的光头男转了几圈,像是脐带捆住婴儿的喉咙一般,虚虚靠在光头男的咽喉上。 “你能做些什么?”前台小姐的脖子绕了三圈,头正好停在光头男的正前方,“电梯的灯有人报修,我已经处理好了。之前电脑少一台,他们也自己解决了。你还能干点什么?” 这时朋克青年忽然开口了,他极少说话,声音有些低哑:“做个花盆吧。” 前台小姐眼睛里放出一样的光芒,嘴在笑,离自己不远的身体也鼓起掌:“对啊对啊,这颗头连头发都没有,不好看。” 它窸窸窣窣地念道:“把头骨打开,乱七八糟的液体都倒掉,然后选几盆好看的花草种下去,种子藏在脑子的沟里,不久就能发芽,我的前台正好没有绿植呢!” 光头冷汗一下子滴下来,他发出声嘶力竭的喊声:“你们到底把合同藏在哪!” 秦漫舟对他比了个中指:“马上就要一头原谅绿的人就别这么执念了,看开点。” 光头瞠目欲裂,正要骂人,前台小姐的脖子却猛然收紧,只听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光头男脖子一歪,死不瞑目。 “嚯,是脖子杀死了脖子。”秦漫舟毫无同情心地低声评价道。 “……你少看点宫斗剧。”舒暮云嫌弃地捏着自己被血染透的衣领。 “我没看过这部剧。”秦漫舟吊儿郎当地说,“我是看沙雕视频看人刷的弹幕。” 不管秦漫舟是怎么知道这个梗的,前台小姐只一心一意地摘了光头男的光头,开开心心离开了,临走之前居然还对三个活人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等他走远后,舒暮云忍着恶心开了口:“我记得你叫陆洲?为什么帮我们?” “因为我猜你们会去偷公章。“朋克青年平静说道,”而且你们和那两位女性联手了。“ “然后?” “人事经理只能让四个人通过,但是只要有公章盖在合同上就可以离开。”朋克青年陆洲冷冷道,“所以如果我们拿到公章,可以让所有人通关。我想蹭一下,你们要是拿到公章了我们就能活下来,你们要是死了,再死一个人,剩下的人也能通关了,我稳赚不赔。” 他点了点前台小姐离开的方向,漠然道:“这是我的投名状。我可以在晚上帮你们吸引宿舍里鬼魂的注意。” 秦漫舟打了个停的手势:“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怎么把前台小姐带过来的。” “我很喜欢朋克风和哥特风的东西。”陆洲酷酷地双手插兜,“上次我见她在前台摆弄装饰品,我就过去指点了一下,于是我们就成了朋友。” “……”舒暮云和秦漫舟同时给他比了个心,“你厉害。” 陆洲耸了耸肩:“食堂里穿西装那个煞笔会纠缠两个女生,不方便说话,有事情回寝室聊吧。” 说罢他潇洒转身,自顾自走了。 第6章 刚入夜,西装男就鬼鬼祟祟溜进了颜陌陌等人的房间。 舒暮云和秦漫舟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听见走廊里传来一声关门的响动,随即无声。 窗帘被拉开,窗外的天空有层层乌云,偶尔露出一点昏暗的月光。没有星辰,没有人造光芒,入眼之处,皆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舒暮云扣着自己的手心,难免有些紧张。秦漫舟倒是看起来很悠闲,甚至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人在低声说话。蓦然间唐雅歌大喊:“你要对我做什么?” 舒暮云隐约听到西装男猥琐的笑声:“唐小姐,你看你的朋友都已经从了我的心意,你何必再反抗呢?” 随即他从猖狂地笑道:“你一个女孩子,真以为能打得过我?” 与此同时,楼道里传来了拖沓的脚步声,似乎有一位老人,顶着满脸的斑,一步一步拖着不灵便的腿,来到了玩家的门前。 今天是第二个夜晚,不知道看门大爷会去谁的门口蹲着。 舒暮云低声道:“我们第二天就行动,会不会太冒进了?” 秦漫舟闭着眼睛仰着头:“还行,一般新人超过两个,就算新人局。都是给新人们当练手的,我之前还听说过第一天就通关的。”他睁开眼睛,扭头对舒暮云一乐,“再说择日不如撞日,不是吗?现在老头是只能蹲在门外,到后面如果他手段变了,我们就可能全军覆没。” 正当他们低声闲聊的时候,隔壁传来一声巨响,只听噼里啪啦一声,似乎有什么重物撞在了门板上,随后连带着并不结实的门板,一起狠狠撞向走廊的墙。 还在徘徊的老大爷立刻被吸引力目光。只听见唐雅歌冷笑道:“不好意思,你爸爸我虽然少女心,但是从小练武,而且自幼就力气非常大。真以为我之前是怕你了?” 西装男的□□声传来,似乎剧痛之下根本无心听唐雅歌再说什么。 舒暮云走上前,透过特意留得门缝向外看去,却只见了老大爷眼神一亮,直接扑向西装男,单手拎着他的脚,一步步往外拖。 西装男这才反应过神,开始疯狂挣扎,然而并没有任何用处,他的头不断地磕在水泥地上。看门大爷年纪大,手劲也极大,知道自己逃不了了,他恶狠狠等着唐雅歌和漠然的颜陌陌:“你们两个臭表子,你们不得好死!” “你最先背刺,又来打我们的主意。”唐雅歌气定神闲地比了个中指,“还有脸骂别人?看来不得好死这条路你要先走一步了。” 西装男的叫骂声越来越远,舒暮云和秦漫舟没等唐雅歌喊他们,一把打开门,飞快地往楼下跑。 到了楼梯间,能听见西装男的惨叫声,和似乎用钝器切割身体的沉闷声响。 他们对视一眼,楼梯间有老大爷,那么只能坐电梯了。舒暮云转身就往隔壁的电梯间走,然而就在他们刚按下电梯的按钮时,楼梯间内传来一声含糊的:“谁?” 电梯缓慢上行,楼梯间内瞬间窜出一个四肢着地的怪物,动作极为迅速,那东西瞳孔全黑,只有眼睛,没有其他五官。 他手里拿着一块石头,石头上布满了血迹,还有些陈年血渍腻在上面。那怪物手里还抓着一样东西。 舒暮云认出那是西装男的腰带。 秦漫舟在一旁适时感叹道:“大爷真容还挺别致的。” 没有嘴的大爷发出野兽一般的怒吼,前爪一抓,居然人立起来,只见他光秃的胸膛上裂开一个血红的大嘴,獠牙背后可以清晰看见大爷的五脏六腑。 秦漫舟继续感叹:“这做b超都不用上仪器了。” 大爷张牙舞爪地要扑来撕烂他废话频频的嘴时,电梯终于丁地一声停在了四楼,打开了门。 舒暮云赶紧拽着嘴欠的秦漫舟一闪身躲进电梯,按下楼层后疯狂地按关门键。大爷的利爪眼看就要挨上舒暮云的衣袖时,电梯终于关上了门。 电梯门隔绝了大爷贪婪的眼神,舒暮云还没等松一口气,就听到有人在他们头顶幽幽问:“为什么,不救我?” 因为紧张而没闻到的血腥味一下子涌入鼻腔,舒暮云赫然抬眸,发现他们等来的电梯是高中生呆着的那一台。 高中生的头颅死死盯着舒暮云:“为什么不救我?” 舒暮云无奈地想:我救了,但是没办法。怎么新鬼旧鬼都喜欢挑他捏呢? 秦漫舟一听高中生这话,不耐烦地挑了挑眉毛,转了转手腕,忽然蹦起来,一拳打向高中生的头。 高中生的头被他这狠狠一拳打得眼歪嘴斜,直接从灯下滚下来。秦漫舟落地时电梯猛然晃了一下,舒暮云连忙扶住一旁的残疾人把手才站稳,随即他发现自己沾了一手血,那扶手也变成了高中生穿着校服的手臂。 秦漫舟那边满不在乎地拎起高中生的头:“他当时是唯一想救你的,你居然还恩将仇报抱怨起他了?” 秦漫舟眼神很冷,冷到高中生已经成鬼了依旧一哆嗦:“一个新鬼,头七都没到,也敢来挑衅?” 电梯猛然停稳,们缓缓打开,外面一片漆黑。 办公楼层到了。 但是舒暮云和秦漫舟谁都没有都动。 秦漫舟将高中生的头向前一扔,黑暗中传来一阵咆哮,只见看门大爷跃出,一口咬住高中生的头骨。 高中生的头发出尖叫,震得人耳朵生疼,大爷把它甩到一样,贪婪地盯着一只脚踩在电梯门上防止它关上的舒暮云。 舒暮云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个体质,到哪都是神T,他轻轻推了一下秦漫舟,低声道:“我遛它,你去惹人事经理那里找公章。” 秦漫舟眉毛高高挑起,还不敢转头,只能一边和大爷死亡对视,一边用神情表达自己的不满。 大爷的爪子勾着地毯,正兴奋地喘气。 舒暮云迅速瞥了他一眼:“第一,有我在肯定没办法好好找。第二遛鬼这事我经验丰富。” 他语气温柔又坚定:“相信我。” 秦漫舟身形一凝,随即叹了口气,也不多说:“我们一起冲出去,然后你冲回电梯,我们在宿舍汇合。” 舒暮云点点头,漆黑的电梯间,只有身后的电梯散发微弱的光。 秦漫舟猛然一喝,和舒暮云同时跳出电梯,舒暮云离开电梯的刹那,反手在外面的按钮上拍了一下,已经慢慢合拢的电梯门停了数秒,再次缓缓打开。 大爷怒吼一声一跃而起,果然直接就奔着舒暮云来了。秦漫舟就地打滚,身手敏捷地从大爷的肚皮下滚到了办公区的玻璃门前。手起卡落,刷开门禁直接闪身进去。 而舒暮云二话不是就往回一跳,虚幻一招又回到了电梯里,迅速按下一楼的按钮。 与此同时他拿出公司统一发的手机,登上里面唯一的企业内部通讯app,给朋克青年陆洲发了一个句号。 那是他们的暗号,现在该陆洲出场了。 这玩意肯定被无数鬼怪监控,说什么都会被知道,只能用暗号。之前塞给唐雅歌的小纸条上面写的也是联络暗号。 电梯门被大爷狠狠挠了一爪子,听着都让人牙酸,舒暮云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要像没遇见秦漫舟之前那样,和鬼怪玩赛跑了。 就在电梯马上要停在一楼时,手机一震,陆洲发来了一个#。 舒暮云精神一震,等电梯开门后向后一让,躲开了大爷的利爪,随即一闪身,从大爷的身侧闪出去。 大爷灵活地回首一抓,却被舒暮云躲过去,舒暮云头都没回,只熟练地往后扔了一张功能并不算很强的,秦漫舟用自己的血画的符咒。 大爷身形一凝,虽然符咒功效大打折扣,但是因为有秦家传人的血,他居然真的被定住了。 舒暮云趁着这一瞬喘息,疯狂地往一楼前台跑,边跑边喊:“前台小姐!” 前台小姐的声音从大厅中传来:“你怎么跑出来了,要是让大爷看见了,你可是会死的。” 前台小姐似乎又换了个位置,舒暮云看不到她,只听见嗤嗤笑着:“我和那群蠢货不一样,你长得怪好看的,我打算留到最后一天再杀呢。” 舒暮云淡定地回道:“我知道,我之前经常被追着结冥婚。” 随即他对飞奔过来的大爷大喊一声:“你不是人!你是什么东西?之前你放在我房间的都是什么?” 黑暗之中大爷的瞳孔闪闪发亮,宛如一只猫头鹰,他飞扑过来,作为一位老年人,他的脑子毕竟没有年轻人活络,下意识地回答道:“都是鬼,你也马上要成鬼。” 话音刚落,前台小姐一声尖啸:“没有鬼!” 成功引得鹬蚌相争的舒暮云一扭头,没心情看这二位厉鬼互掐的场景,他像只勤劳的兔子,蹦跶着又冲进电梯,给还在宿舍的三个人群发了一个! 他刚冲出四楼,看见颜陌陌三人都靠在门口张望。秦漫舟却还没回来。 他心里一紧,正打算回去上11楼看看,却听见楼梯间忽然传来一阵兵荒马乱地奔跑声,夹杂着无数的恶毒诅咒。 楼梯间的门被一脚踹开,秦漫舟从里面挑出来,只见人事经理领着一群同事正张牙舞爪追过来,眼看着就要抓到秦漫舟的后背上,秦漫舟一把抓住舒暮云的手,带着他往寝室方向跑。一边跑一边掏出人皮票据簿,从最后的夹页中抽出两张纸,舒暮云心神领会,伸手摸向秦漫舟的衣兜,掏出一个用鲜血做印泥的公章,二话不说对着那两份合同按下去。 盖上去的瞬间,他扬手一扔,扔给了唐雅歌,唐雅歌三人看见诸位青面獠牙的同僚之时,就很机敏地凑到一块,唐雅歌抬手接住,众人纷纷抽出合同。 舒暮云心口一松,眼前骤然出现无数文字,就像是他进入游戏时那般,眼前一亮。再睁开眼睛,窗外阳光明媚,他坐在自己的寝室里,身后的鬼被符咒烧的嗷嗷乱叫。 舒暮云长出了一口气,正想起身,寝室门忽然弹开,有人随手一指,身后还在挣扎的鬼魂瞬间烟消云散。 秦漫舟靠在门口,举起自己的爪子感叹道:“还是现实中日天日地感觉好啊。” 而办公室里,关敬形成的电脑,在一片黑暗中自动开机,骨头做的键盘自己不断地下限又弹起。 脸一样的屏幕上显示出一行行血字。 ——秦漫舟 ——舒暮云 随即电脑的摄像头留下一行血泪,整个电脑无声地蓝屏,整体慢慢凹陷进去。 最后只剩下一个死去多时的残破尸体。 第7章 “看电影还来得及吗?”秦漫舟叼着根棒棒糖,含糊地问。 微风吹动没有挂起的窗帘,舒暮云眨了眨眼睛,合上手中的元杂曲:“当然。” 游戏中两天,现实中不过两秒。舒暮云拿起手机,重新订票,秦漫舟则在客厅里晃悠,打量着舒暮云那一柜子书 他们的学校历史永久名气也大。老校区已经很久了,但是舒暮云他们运气好,研究生所在的是新区,所有硕士及以上在读的住的都是新宿舍楼,一般来说都是两人一间。宿舍楼是酒店套间一样的结构,两个小卧室,一个不大不小的客厅,还带着洗浴间和厕所。朝阳那面有个露天阳台。 环境相当不错,只不过舒暮云是独居,不为别的,就他那个体质,和他一个宿舍的同学难免被殃及池鱼,所以他的祖母和祖父亲自找校长商量,安排他自己一个寝室。 舒家在本地虽不算大富大贵,但是也有些名气。他父母两家都是是真正的书香世家,舒暮云的祖母和外祖母是闺中密友,后来儿女居然也走到了一起,也算是亲上加亲。母亲的家族主要偏向于科研方面,父亲的家族则是在教育界颇有些名望。又因为祖训和舒暮云的原因,一直都有做慈善,所以对外一直很受尊重。所以这寝室的事倒是顺利办妥了。但是舒暮云这个极阴体质依旧很让全家上下头疼。 若不是舒家祖先是个大善人,每代传人也都会接济穷人开仓放粮,祖茵功德积攒得多,舒暮云早就被厉鬼夺舍了。 他小时候经常哭着说有鬼,家人大多不信,特别是他的父母,都是搞科研的,完全不信鬼神之说。唯有他的奶奶和姥姥这对曾经一起经历过些事的老朋友觉得有些不对,连忙带着舒暮云找了位老道长,才得知亏得他们经常做些慈善,奶奶和姥姥是虔诚的道教信徒,这才护得他平安无事。 但是也只是平安无事,直到遇到秦漫舟,他才安稳下来。 舒暮云苦中作乐想:倒是练就了一身极限遛鬼和本事和不容易被鬼吓到的冷静性格。 对游戏来说,这两点是很大的优势。 他正出神,手机震动两声,提醒他电影票已经成功出票。舒暮云从回忆中惊醒,抬头看了一眼手机,发现他们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电影院离学校不远,但是要是等公交估计会晚。于是舒暮云起身拿起车钥匙:“师兄,我们现在走?” 秦漫舟正摸着下巴看师弟的书单,听他说话便转过身,拿起自己之前随手放在写字台上的手机:“开车去?” 舒暮云点点头,两人走出寝室,他锁好门,秦漫舟随手拿起舒暮云之前放在门口要扔的垃圾袋,并且夺过舒暮云的手:“一会在车上,我再给你详细讲一下游戏。” 舒暮云家里奖励他考上名校名师的硕士,给他买了辆车,怕他虚荣,买的倒也不是什么贵的。舒暮云也不在乎这些,反正平时用不着,偶尔出校园代步还挺方便的。 春风最是扰人心弦,温暖而不炽热的东风总是能带来一些诸如心动,欢愉的感觉,就像是一只猫的爪子,不轻不重拍在心脏上,有些痒还有些不舒服,总有种想谈恋爱的冲动。 舒暮云摇下车窗,晴天白云,春风和煦,道路中央的绿化带里,月季花全都开了,红的艳丽,粉的清雅,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地草木清香。 完全不像游戏中那样压抑,且充满死亡。 秦漫舟指尖有节奏地点着车窗,很悠闲的模样,好像游戏和现世他都不放在心上,自己就是闲云野鹤,活着死了都一样他逍遥快活。 前面是红灯,舒暮云慢慢踩下刹车,平稳地停好,秦漫舟看着那红色交通灯,开口道:“我这是第二次进游戏,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才和你说电影看不了了。没想到啊,有缘千里来送命,老板膝下四个弟子,两个在死亡边缘反复横跳。 舒暮云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听着那句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有些刺耳。 秦漫舟大大咧咧地注意到,继续说道:“一般来说第一局都是新人局,就是新人多,难度小,如果有老玩家在场就会很快破解,就像刚才那局,第二局看运气,可能轮到新手局,也可能轮到困难局,我点高,也是托你的福,还是风险低的新手局。” 舒暮云忽然岔开话题:“能组队吗?” 秦漫舟被他一打岔,话到嘴边忘了一半:“啊?” 舒暮云认真看他,手指紧紧扣着方向盘:“一般小说里玩家是可以组队的,这个游戏可以吗?” 秦漫舟点了点头:“可以,第二次进入游戏时,不会像第一次一样毫无缓冲,会给你五分钟时间,让你选择单打独斗还是和人组队,如果组队,那么他们俩就会一起被随即分配到某个副本。” 他抓了抓头发:“我之前要说什么来着……哦,这个游戏还有大型副本,就是多人合刷,一个小副本接着一个小副本,简而言之就是套娃,组成了一个大的,据说刷一个大型副本,能加快通关进度。” 舒暮云也点点头,红灯变绿,他启动车辆:“你之前说有新人的话,副本会是新人手中的书籍,那如果是老玩家局,谁都不拿书,会怎么样?” 秦漫舟往后靠了靠:“所有老玩家局,都是直接老玩家的书架上随机选一本。只要进入这个游戏,玩家所有实体书都无法丢弃或者损毁。” 舒暮云开车很平稳,不求快也不会乱变道,规矩的仿佛刚从驾校出来:“我还有一个问题。” 秦漫舟哼了一声:“客气什么,问。” 舒暮云思索了下:“现实中的东西可以带入游戏吗?” 秦漫舟笑了:“咱们师门之人想的都差不多嘛。”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掀盖大火玩,“我这次试了,所有会对鬼造成大量伤害的东西带不进去,具有杀伤性的武器带不进去。但是食物可以适量带一些,至少我的糖是可以带进去的。空白符纸和极少量的朱砂可以带进去,但是那朱砂的量甚至不够写一张符的。” 舒暮云听到这里忽然灵机一动:“师兄,你之前说正红辟邪,如果有样东西能混进去朱砂,并且能写能画,即使总体朱砂含量还是少,但是多混几关,是不是比单纯的朱砂作用大?” 秦漫舟手一停,安上了打火机盖:“总比没有强。你说的是什么?” 舒暮云温温柔柔一下,将车停在商城停车场:“一会看完电影,我带你去买。” 电影是一部惊悚悬疑片,噱头不小,也确实一惊一乍的,很多小情侣都抱在一起。只可惜舒暮云和秦漫舟心如止水,非常淡然地吃着爆米花。 秦漫舟在一次全场尖叫中低声道:“有鬼,别怕。” 舒暮云余光一扫,果然看见一个没有头的黑影垂着双手在观众席游荡,所到之处,都有人一个哆嗦,低声抱怨:“怎么空调开得这么低。” 舒暮云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继续斯斯文文吃爆米花,直到那个没头鬼停在他身前,挡住了他的视线,还伸出阴冷的手,企图把舒暮云也变成和他一样的脑子缺根弦造型。 秦漫舟轻轻咳了一声,坐直了。那无头鬼二话不说,直接越过舒暮云和秦漫舟,一溜烟走了。 舒暮云:“……” 忽然觉得游戏如果不压抑他的实力,那他们绝对迅速通关。 毕竟秦家也是老牌天师世家,业界有名,当年奶奶和姥姥打算带他上门拜访,却恰逢秦家出了事,举家搬迁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只有秦家人出来,没有外人进去。而出世的秦家人也不是那么好找。 这么一想,自己命还真不错。 舒暮云无声地笑了笑,被转头拿奶盖茶的秦漫舟瞥见,用气音在他耳边说:“现在遇见鬼都开始笑了?进步不小啊。” 舒暮云霎时脸红,和屏幕上因为逃命而双颊绯红的女主有的一拼。 他觉得春风又无声无息钻进了电影院,在他脑海中绕啊绕,就是不肯走。 直到电影结束,他还有些恍惚。踩着影院走廊柔软的地毯上,总觉得自己的魂都在天上飘。 走上扶梯去一楼,他忽然开口:“师兄,我们组队吧。” 秦漫舟差异地看他:“是什么让你产生我会让你自己玩游戏的错觉?” 舒暮云:“……” 秦漫舟道:“游戏周期为十五天,十五天之后,我去找你,我们一起组队去。” 舒暮云笑了笑:“好。”说着他们来到了一楼,一样望去都是化妆品专柜。舒暮云想了想,带着秦漫舟往韩妆和国妆区走:“消耗品没必要买大牌。” 秦漫舟虽然不直,但是对化妆品也是一窍不通,一头雾水地跟着舒暮云站在口红柜前,看见舒暮云打开一管口红:“师兄,你来挑颜色。” 秦漫舟:“……” 最后他们拎着一兜子正红色口红回到宿舍楼,舒暮云还额外买了几关唇釉,他们回到舒暮云的寝室,关上门开始做实验,把口红融了,加入朱砂,再倒回磨具,折腾了好几天,又休息了几日,就在他们上课的时候,游戏又来了。 舒暮云眼前再次出现各国文字,但是这次有一个半透明的输入框停在他面前,上面有一行字:“若您要绑定队友,请输入他的名字。显示匹配成功后可一起进入游戏。若无,请点击输入框下方的跳过。” 舒暮云抬手输入秦漫舟的名字,随即一阵天晕地转,他睁开眼睛,看见秦漫舟就站在他身边,舒暮云放心地笑了笑,摸了摸衣服,朱砂口红和符纸都在。 他确认好一切后抬起头,发现眼前是一座英国小镇,雾霭迷漫在云端,远处原来钟声,他们站在小镇的中心,四下都是欧式建筑,旁边是一条宽阔而平静的河,河对岸是破旧的贫民窟,而他们所在的明显是富人区。 身后传来脚步声,舒暮云回头一看,看见一个男人穿着三件套,相貌堂堂,是典型的英国绅士,只是笑容僵硬而诡异,他彬彬有礼鞠了一躬,指向一旁的建筑:“二位的同伴正在这间旅馆中等你们。” 他咧嘴笑着:“请小心吹笛人。” 第8章 旅馆的大门敞开着。舒暮云望向桥的另一端:“请问河的另一边是哪里?” “白教堂。”男人微笑着回答道。 秦漫舟挑了挑眉:“这看起来不像是伦敦。” 男人玩味地笑起来:“这里就是伦敦,伦敦的一角。欢迎来到泰晤士河。” 舒暮云沉默片刻,他去英国玩的时候,泰晤士河和这条河长得完全不一样,如果泰晤士河里有天鹅,那眼前这条河上只会有乌鸦和秃鹫低空掠过。不过游戏副本也不能苛求什么,真要是搞来一比一的伦敦,估计他们还没找到通关方法就累死在大街小巷里了。 “成。”秦漫舟回了个礼,“那我们进去了,请问你和我们一起吗?” 男人嘴角越咧越大:“当然不,里面会有人接待各位绅士和小姐的,我只是外面的引路人罢了。” 眼看着男人有跨国籍往裂口女的方向发展,秦漫舟十分乖巧地搂住舒暮云的肩膀:“走?” 舒暮云收回目光,文文雅雅地笑了笑:“好。” 这两种笑容对比起来效果尤其好,秦漫舟不再废话,和师弟溜达进了旅馆。 那旅馆装修不错,毕竟开在富人区,若是太简陋想必也没人会来。大堂中已经坐着四个人,看样子都是老玩家,处变不惊地窝在沙发里。舒暮云随便一扫,居然看见一位老熟人。 “颜陌陌小姐?”他看向仍旧一袭红裙,慵懒而美艳的女人,“真巧。” 颜陌陌吐了个烟圈,笑起来:“确实,还组队吗?” 舒暮云拉着秦漫舟在他对面坐下:“如果情况不妙,组队当然是最好选择,届时颜小姐如果有组队需要,我一定会尽力帮你。” 言下之意是前期还是各玩各的,虽说合作过一次,但是毕竟不熟悉,难保有什么分歧。 颜陌陌掐断薄荷烟:“可以。” 就在他们交谈的档口,门外忽然跑进来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一位中年女性和一位年轻的姑娘,从相貌上看,年轻的姑娘似乎是男人的女儿。 男人惊恐地问道:“这是哪里?为什么我们会忽然到这里?” 舒暮云和秦漫舟对视一眼,秦漫舟使了个眼色,舒暮云起身:“你们先不要着急,先坐下来,好吗?先放松,不要乱跑。你们现在是在一个游戏里,等人齐了我和你们仔细解释。” 他说话温声细语,长得又好,天然带着一种安静的气场,男人果然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那位中年女性虽然看上去也很害怕,但是比男人镇定,她低声劝了几句,男人战战兢兢坐在角落里,女人又去拉年轻的姑娘,姑娘却皱起眉头猛地缩回手,神色恹恹地走到了另一边,独自坐下来。 女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最后坐在了男人身边。 不一会又陆续进来几个人,有新人有老玩家,其中一位新人手中拿着一本鹅妈妈童谣集。 秦漫舟修长的手指插入头发,靠在沙发里,歪过头看那本书:“这就离谱,希望是综合副本而不是一个个小关卡通关。” 又等了一会,没有人进来,舒暮云心中一数,一共13个人,人数不少,一共五个新人,比例较高,还是新手局。 舒暮云见新人们要么瑟瑟发抖要么强装镇定,还有的一直大呼小叫,理解了当初为什么那么多人说他冷静,对比之下,他确实像个怪胎。 NPC还没来,舒暮云就趁着这段功夫讲了一下大概规则,这种时候总会有哭的,也总会有不信的,都是日常戏码。这次游戏负责怀疑生气的角色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他骂骂咧咧往外走,没等到他走到门外,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高个子脚步一停,没好气地看向踹上门还靠在门上的人:“你小子干什么?找打?” 拦住他的是一位老玩家,在场除了舒暮云秦漫舟颜陌陌之外,数他最显眼。前三位是靠颜值取胜,这位是靠造型。当时舒暮云二人一进来,就先被他的发型震了一下。 这位青年似乎在玩网络文艺复兴,看到他的瞬间,同为90后的师兄弟想起了初中高中时期被非主流统治的企鹅空间。这位非主流青年留着厚刘海,几乎挡住了眼睛,让人想不通他是怎么走路的,中长发梳了个马尾,染成鲜红的颜色,远远望去还以为西红柿成精。他耳朵上一排耳钉,嘴唇上还打了个唇环,浑身上下全是装饰。脸上画着妆,表情还特别拽,看的人手痒痒想给他一拳。 “出去会死。”非主流青年冷酷地说道,“坐着。” 秦漫舟叹为观止:“居然还是个善良性格,反差萌啊。” 舒暮云咳了一声,对那要动手的高个子说道:“他是为你好,你仔细想一下,谁能把你从家瞬间带到不知名的地方?” 高个子男人也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切不能用常规解释,但是总觉得憋屈,他狠狠地踹了一脚门:“什么几把游戏,操!” 非主流青年漠然道:“有女生在场,不要骂脏话。”说完他就高贵冷艳地走到一边,独自坐下,散发出一种我是个忧郁寂寞又桀骜不驯的野狼的气场。 舒暮云都有点绷不住了,秦漫舟摸摸下巴:“还挺好玩。”他长臂一挥,将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漫不经心得仿佛是来旅游,偏偏人长得好看,这样懒散反而有些潇洒,并不让人讨厌:“诸位自我介绍一下吧,接下来几天大家可就要挣命了。我叫秦漫舟,这是我亲爱的师弟,和我绑定,请大家不要看我师弟好看就来求组队谢谢,名草有师兄——唔——” 亲爱的师弟面不改色捂住了师兄的嘴,没有因为师兄的口花花而分寸大乱:“我叫舒暮云。” 颜陌陌半睁着眼睛:“颜陌陌。” 一家三口中只有女主人开了口,她笑容温和:“我叫石平芸,叫我芸姨就好,这是我丈夫郑绍元,可以叫他郑叔。”她指了指远处的女儿,“她是我们女儿子墨,和你们差不多大。” 从进来就没说过话的郑子墨翻了个白眼,终于开了尊口:“别指指点点的,谁是你女儿。” 舒暮云看了她一眼,随即挪开视线,对着芸姨笑了笑:“一家三口倒是少见,可以互相照应。” 芸姨点了点头,接着是和非主流青年起冲突的大高个,他没好气地哼道:“卢崎。” 最后一个新人是一位女性,就是拿着书那位,她穿着银行的制服,眼圈是红的,小心翼翼地说道:“李倩倩。” 一位胖男人笑着擦了擦汗:“钱文德,老玩家。”另有一位相貌清秀,穿着一袭白色长裙,黑色长发披肩的女性对着舒暮云腼腆笑了笑:“小哥哥,我叫孙思梦。” 最后是两个男性老玩家,长着雀斑的叫做贺鑫,扔到人群中完全找不到的平凡男人叫做邱柯。 舒暮云看向那匹孤狼:“请问怎么称呼?” 非主流青年酷酷地抬起头:“夜尊,夜色的夜,尊贵的尊,意思是暗夜的帝王。” 秦漫舟深吸一口气,死死压抑住自己的笑声,抬起手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就在夜尊介绍完自己后,窗外传来钟声,听着像是大本钟的山寨版,伴随着钟声,一个男人从楼上走下,他的样貌倒是正常,很典型的老板模样,笑容满面但显得虚假,时不时就往人们的衣服兜里瞄:“各位贵宾!我是本间旅馆的主人,听说各位解决了哈梅林吹笛人的事件,实在是令人赞叹!我们请各位来这里,也是为了解决类似的事件。” 旅馆主人搓了搓手,弯下腰:“我们这里前几天死了十个黑人小男孩,那就是一切的开端,夜里总有鬼魂游荡,实在不堪其苦。还请诸位驱魔师帮我们驱逐恶鬼。” 众人齐齐沉默。 恶鬼不来驱逐我们就算天上掉馅饼了,我们怎么驱逐恶鬼? 旅馆主人并不在意冷场,仍是笑眯眯说道:“只要诸位找到象征希望的知更鸟,并将它安葬,敲响丧钟,所有的鬼怪就会随之而去。” 秦漫舟耳朵动了动,没做声。舒暮云沉思片刻,温言问道:“请问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民俗吗?我们是外来者,不想惊扰当地居民。” 老板摆了摆手:“没什么,只是丧钟在白教堂附近,你们去的时候要小心开膛手杰克哦。” 说完他滑稽地鞠了个躬:“食宿由我等承担,我先领各位先生小姐们去选房间,然后我会准备午饭,吃过午饭就请各位大展身手吧!” 众人纷纷起身,气氛很压抑,没有人说话,只有新人偶尔发出的啜泣声。他们跟着老板上楼,秦漫舟是最后站起来的,对着整理衣服的舒暮云忽然一笑,在他耳边轻声说:“第二次玩游戏就开始装老玩家了?” 舒暮云耳朵一红,脸上倒是神色正常:“总得有人说明规则。” “挺好的。”秦漫舟双手插兜,等着舒暮云,“你做什么师兄都支持你。” 舒暮云无意识地抿了抿唇,都不知道自己又笑了:“真巧,我打算什么都听师兄的。” 一共两层楼,除了二楼尽头的房间之外都是双人间,但是大部分人都选择了自己住,反正房间够用,只有芸姨夫妇和舒暮云二人选择同住。 “各位先选房间吧。”老板捧着钥匙,“每间装潢都不一样哦。” “这里有一个规矩。”老板补充道,“房间主人未死亡的情况下,活人进入房间需要主人允许,如果强行闯入,会被恶灵缠身的。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夺取房主的武器。” 所有房门都是打开的,有的房间放着弓箭,有的则是斧头,还有的放着锄头和铲子,这几个房间看起来很有安全感,因为那些武器老板说房客可以自由使用。 而剩下的房间则是主题不同,譬如一个房间所有针织物都是手勾蕾丝,桌子上甚至还放着针线,仿佛织蕾丝的夫人刚走不久。而另一个房间放着耶稣雕像,十字架还停着一只小鸟。 剩下两个房间一个里面放满了书,而且都是圣经,仿佛住进去就能抵御所有鬼魂,还有一个房间壁画是天降硫磺与火焰,毁灭索多姆的故事,这个房间也是唯一有壁炉的,英国潮湿而多雨的日子里,如果能烤火一定十分惬意,而且壁炉前放着可以防身的炉勾。 而三楼的五个房间,则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对比楼下甚至有些简陋。只是每个房间放着不同的八音盒,老板指着八音盒:“每个八音盒的音乐都不同哦,三楼就靠喜欢的音乐来选择吧。” 秦漫舟垂下眼睛:“你虽然体质极阴,但是因为祖上庇护,所以运气会特别好,俗称欧皇,你来选。” 舒暮云哭笑不得,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特异功能,他转身看向老板:“我们住三楼。” 老板回道:“没问题,不过二位就算是住在一起,也要选两间卧室,我会把相应的八音盒放在一个房间的。” 舒暮云点了点头:“我可以听一下音乐吗?” “当然可以。”老板将五个八音盒全部取出,挨个打开。舒暮云侧耳听了一会,选择了两个,一个选给自己,音乐是清脆的鸟鸣声,听上去就让人想起明媚的晨曦,不过这个声音他总隐隐觉得在哪听过。 而另一个是给秦漫舟选的,是尖锐的啸声,听上去似乎是什么猛禽。 那位柔弱而清纯的黑长直女生孙思梦选择了另一个鸟叫的八音盒,那鸣叫声很柔和,但是调子很高。夜尊选择了一个笛子吹的小曲。颜陌陌一直站在旁边,似乎并不在意选哪个,等大家都拿走了自己的八音盒,她随意地扫了一眼,毫无异议地拿起来剩下的一个。 剩余的几人都选择二楼。芸姨选择了耶稣像房间,郑叔则选择了弓箭房,他们的女儿选择了斧子房。郑叔拿着弓箭去了芸姨房间住。其余人各自选好房间后,老板给每个人分发了钥匙,当钥匙拿在手里的片刻,老板的十指忽然如同痉挛一样上下乱摆起来,他的腰越来越弯,头却越抬越高,甚至有种他的头被无形的绳子吊起来,颈椎要被折断的感觉。 “选择了就不能改了哦。”老板疯狂地抖着手指,“不能改了哦,就像是蓝胡子的钥匙一样,沾了血就洗不掉了。” 他的头仰到最大,凝视着所有人:“不能改了。” 第9章 新人李倩倩吓得惊叫出声,黑长直孙思梦也柔柔弱弱惊叫一声,往后一退,差点摔倒。舒暮云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了一下,孙思梦一个趔趄站稳,瞬间双目含泪,拉住了舒暮云的手,身手利落地躲在了他的身后。 原本站在舒暮云身后的秦漫舟无言:“……小姐,你踩我脚了。” 孙思梦的眼睛带泪之后更显得楚楚可怜,能够充分激起旁人的保护欲:“对,对不起,我太怕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要生气好吗。” 这次轮到舒暮云沉默了。 他回头对孙思梦冷淡地勾了勾唇角——那实在称不上一个笑容,就像根本不害怕一样拉着秦漫舟绕过变形的老板,无视了还在表演的怪物,径直上了楼。 房门一关,秦漫舟感叹道:“我以为她只是看上了你,没想到居然连我也不放过。” 舒暮云没说话,打开衣柜发现里面有这个年代的服装,他沉默地拿出衣服,扔在床上。 秦漫舟察言观色:“吃醋了?” 舒暮云扯了扯脸部肌肉:“没有啊。”他只低头的瞬间神色暗淡,再抬起头又是往日模样,“我只是在想这次的游戏。” 秦漫舟似笑非笑看着他。舒暮云一本正经地补充道:“当然,孙小姐还是要提防一点,毕竟不认识。” 秦漫舟挑了挑眉,用舌头顶了顶腮:“你居然还学会吃醋了,这以后可怎么办啊,师兄是不是得对你负责了?” “我没有。”舒暮云弯起眼睛,“师兄想多了。” “好。”秦漫舟走过来,挑了一件衣服,他们穿着现代衣裳和这里实着格格不入,“那就聊聊游戏,鹅妈妈童谣集,中二少年最爱,黑童谣背后都是血腥故事,也经常被过度解读。” “知更鸟很明显说的是那首非常有名气的是谁杀死了知更鸟。”舒暮云思索着,手指不自觉地开始抚平衬衫的细褶,“知更鸟的全文我记不太清了,我们选的房间和这个故事有关系吗?我们可不可以去找李倩倩拿书看一下。” “书在游戏开始后就会消失。”秦漫舟坐在床上,托着腮,望着沉思的舒暮云,“不过我敢肯定,知更鸟那首诗里不存在斧子这玩意。” “找出知更鸟安葬,去白教堂敲丧钟。”舒暮云微微皱起眉,“开膛手杰克是最后一关吗?” “是谁杀死了知更鸟?”秦漫舟忽然起身,抬起手臂优雅而浪荡地鞠了一躬,仿佛自己是在舞台上,他站在波斯地毯的中央,随手拿起一旁桌子上的精致水果叉,挥舞了一下,“是我,麻雀说,我杀了知更鸟,用我的弓和箭。” 他转了下手腕,挽出一个古典礼,随即将手按在了胸前:“前几句我还是记得的。后面虽然忘得差不多了,但是目前来看这一段依旧透露出信息了哟。” 舒暮云眼前一亮:“弓箭出现过!”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麻雀的弓箭。”秦漫舟道,“如果是呢,那就好办了,盯死郑叔。” 舒暮云正要回答,房门却被敲响了,一个少女的声音传来:“我是玛莉,店主的女儿,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说完她向旁边走去,隔壁的门被敲响,仍是一样的喊话。舒暮云打开门,望见了玛莉的背影。玛莉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她,便转回头,她大约16岁左右,穿着红色裙子,眼睛是翡翠一般的绿色,有着浓密的金色头发,她并称不上美,但是三种颜色的搭配让她增色不少。 她行了一个屈膝礼,转身下楼。 “说起来。”秦漫舟也探出头,将下巴搁在舒暮云肩膀上,没骨头一样让舒暮云拖着走,“这似乎是个综合副本,我们不能只从知更鸟之死身上下手。啊好烦,我真的背不下来鹅妈妈的诗,我就记得几首短的,什么扭曲的男人啊,什么死了一个男子啊。我看完《无人生还》都没记住十个小黑人。” 舒暮云被他压着仍然站的直,他一步步往前走,也不觉得累:“如果是童谣,师兄,我们为什么不去问问孩子们呢?” 秦漫舟在马上要到楼梯的时候站起身,坐在楼梯扶手上一滑而下,顺便还吹了个口哨:“一会先问问鹅妈妈持有者的李倩倩,如果问不出什么,那我们只能做保姆哄孩子们了。” 午饭餐桌上,气氛有些压抑。每个人都低头吃饭,李倩倩眼睛是红肿的,似乎哭了很久。舒暮云看着有些不忍心,但是该问的必须要问:“你还记得是谁杀死了知更鸟的全文吗?” 李倩倩刚要说话,就打了一个哭嗝,带着哭腔说道:“大概,大概能背下来。” 舒暮云笑着递给她一杯牛奶:“喝点牛奶,冷静下,如果你能背出来,那事情就好办了,别怕。” 李倩倩抖着手接过牛奶,浅浅啜了一口,情绪终于稳定了一点:“我也不敢保证全对……”她停了停,又喝了一口牛奶,把整篇断断续续地背了一遍。 舒暮云仔细听着,她背一句,自己就暗自记一句,等李倩倩磕磕绊绊背完,他在心里一顺,发觉出不对。 “如果倩倩没有背错,那么这个故事中出现了十四种动物,而我们现在只有十三个人。” “哪来的十四种啊?”高个子男人卢崎撇了撇嘴,“我也数了,一共就是十三种。” 秦漫舟放下手中的刀叉,散漫地说道:“你没算知更鸟吧?” 卢崎哼笑一声,不屑地扔下汤勺:“都死了,还算进去?” “你如果认为是十三种也没问题。”舒暮云开口说道,他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这种眼睛总给人眉目含情的感觉,就这么望过去,都觉得一汪春水浸透了温柔,甚至可以让人忽略掉他眼神中的冷静,“这只是我的理解,不必为此争吵。” 卢崎嗤了一声,秦漫舟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随即很嫌弃一般转移了视线:“李倩倩小姐姐,请问你还记得其他童谣吗?” 李倩倩猫一样摇摇头:“我能记得这首童谣还是因为我喜欢,其他的都没印象了……” 卢崎一推盘子,语气恶劣地骂道:“要你有什么用?就知道哭哭哭。” “人家好歹背下来了知更鸟。”秦漫舟翘起二郎腿,“这位脾气和个子一样大,脑子却和鸟差不多的兄弟,你除了装逼还干嘛了?” 卢崎一拍桌子,怒道:“你说什么?” 秦漫舟轻描淡写瞄了他一眼,他的眼睛细长上挑,若是从眼尾扫人,就总给人一种高傲的感觉,秦漫舟平时大大咧咧性子开朗,除非故意的,否则轻易不这样气人。 卢崎感觉他眼里都是歧视,被气得浑身发抖,他将刀叉仍在油腻老旧的餐桌上,举拳头就要冲过来来,郑叔吓了一跳,猛地挪动椅子往后退,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颜陌陌挑了挑眉,按住惶恐不安的李倩倩,孙思梦的眼睛则滴溜溜地转,弱不禁风地缩在椅子里。 胖男人钱文德和平凡男人邱柯忙扑上去拉住了卢崎,钱文德满头是汗,赔笑道:“有话好商量,好好商量。” 卢崎挣扎着还想打人,结果秦漫舟这次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笑嘻嘻问着安静坐在原地的舒暮云:“师弟吃完了我们去街上看看?” 舒暮云点了点头,抬眸望了一眼脸红脖子粗的卢崎,那眼神很冷,只可惜热血上头的卢崎完全没注意。 正在卢崎看见有人拦,越发耍狠卖乖的时候,夜尊忽然砸了一下桌子,卢崎被吓了一跳,一下子停住,钱文德赶紧把他按在了椅子上,夜尊没理他们,锐利的眼神透过厚厚的刘海看向秦漫舟:“我支持你,不怕。” 秦漫舟回手拍了拍夜尊的胳膊:“谢谢了弟弟,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怕了。” 夜尊皱起眉——大概是皱起眉:“我不是弟弟,我都二十一了。” 秦漫舟感叹道:“看出来了,再年轻点的应该不知道这套打扮。” 舒暮云对着夜尊点了点头,又挂上他一贯的笑容:“师兄,走吧。” 伦敦多雾多雨,空气中总是弥漫着潮气,他们在附近转悠了一圈,遇见的都是昂着头,穿着名贵衣裙的贵妇人,她们带着孩子坐上直接私家马车,没有给玩家询问的机会。整个富人区基本没看见有孩子在外面玩耍。 舒暮云叹了口气:“去对岸的平民窟吧。” 平民窟鱼龙混杂,大白天就有醉汉躺在路边生死不知,有女人骨瘦如柴,神色麻木地提着沉重的水。孩子们打打闹闹,鞋子破旧。还有年轻的男男女女,穿着暴露,正坐在路边三三两两聊天。 这不是他们工作的时间,所以虽然舒暮云和秦漫舟接了不少媚眼,但是并没有人上前纠缠。 舒暮云走到玩耍的孩子们身边蹲下来,拿出进入贫民区之前在富人区买的精致糖果。孩子们的眼睛瞬间黏在糖果上,舒暮云看上去就像是个好人,所有孩子们都没有逃开,只是静静看着他。 一个小男孩咽了咽口水,伸手就要抢,却被站在后面闲散看天的秦漫舟一把按住,秦漫舟的眼睛看在看天上的阴云,手却非常准地轻轻拨开了小男孩的手臂。 “别怕。”舒暮云用哄孩子的语调说道,“哥哥们只是想问你们几个问题,谁答对的多,谁就可以多拿走一些糖果。” 一个小女孩脆生生举起手:“大哥哥你问吧!” 舒暮云温柔地笑了笑,干脆坐下来,孩子们围着他也坐了一圈,秦漫舟皱了皱眉,脱下外套甩给他。 舒暮云不明其意,奇怪地看了一眼他,随手将外套递回去,随即对孩子们说道:“我是一个出版商,你们知道什么叫出版商吗?” 孩子们摇了摇头,舒暮云耐心解释道:“就是印书的人,我最近想收集一些民间童谣,所以请小朋友们把你们经常唱的,或是听过的童谣背给我听。如果是鹅妈妈童谣就更好了。” 秦漫舟非常配合地拿出一支笔和小本子,还给自己戴了副金丝眼睛。 举手的小女孩迅速回答道:“我妈妈每天都给我念鹅妈妈,我知道!我想给你背一首小男孩是由什么做的好不好?” 得到舒暮云的允许后,小女孩迅速地背完,眼巴巴地看着舒暮云手里的糖。 舒暮云鼓励地对她笑了笑:“背的真流畅,来,给你一颗糖,慢慢吃,小心蛀牙。”说着就把一颗造型可爱的糖果递给小女孩,小女孩眼前一亮,连忙放在兜里。 其他孩子一看是真的,纷纷跳起来,争先恐后地背鹅妈妈童谣,等到舒暮云的糖果分完了,童谣也基本都听过了。 “四十九首。”夕阳已经开始给天幕染色,秦漫舟查了查本子上的童谣,“鹅妈妈也就五十三首,基本上都记下来了,剩下的基本没什么人传唱,大概率不会出现在游戏里。” 舒暮云锤了锤因为坐久而酸痛的腰,和孩子们挥手再见:“下次记住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会有坏人拐卖你们的。” 孩子们嘻嘻哈哈答应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当做一回事,他们一哄而散,跑回各自的家。 “走吧。”舒暮云撑了下地爬起来,“到了晚上这里会非常危险。” 他刚伸直腿打算走路,却觉得双腿一僵,酸痛得仿佛有针在扎他的血管,甚至不敢回弯。 坐久了,腿麻了。 舒暮云永远风度翩翩四平八稳地,这次却一个没站住就往地上栽,要是结结实实撞在石板路上,估计他的鼻血就要留在这片乱七八糟的土地上了。 他本能压着嗓子的尖叫声,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一双有力的手臂一把挽住他,秦漫舟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没过年呢,对着谁行礼呢。” 舒暮云艰难回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秦漫舟挑了挑眉,将青年背了起来:“地上挺凉的,给你外套让你垫着点怎么还不明白了。” 舒暮云恍然,他趴在秦漫舟身上,听秦漫舟絮絮叨叨:“再说你不是有点小洁癖吗,怎么这次不嫌弃地上脏了?” 舒暮云搂住他的脖子:“游戏里哪能讲究那么多呢。” 他俩个子都在一米八以上,秦漫舟虽然比他高一点,但是舒暮云毕竟是个成年男性,背起来不会很轻松,秦漫舟却毫不嫌弃,终于轮到他照顾别人,乐颠颠的仿佛自己对舒暮云他爹:“这年轻人啊也要注意,现在着了凉,老了遭罪知不知道?” 舒暮云听着他的念叨,看着斜阳薄暮,忍不住把头埋在秦漫舟的头发里,悄悄笑了。 第10章 只可惜路程有点短,秦漫舟身体素质又太好,难得舒暮云能矫情一下,结果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就回到了富人区。 师兄弟私下背来背去还能算个兄友弟恭,让外人看见就会很尴尬,舒暮云跳下来,和秦漫舟并肩走进了屋子。 晚饭已经准备好,玛莉将饭菜摆上桌子后就沉默地离开。已经坐好了的卢崎瞟了一眼秦漫舟和舒暮云,居然继续没发火。颜陌陌托着腮坐在一旁,见他们回来,招了招手:“给你们留位置了。” 舒暮云笑着谢了一声,他挨着颜陌陌,另一边是秦漫舟,秦漫舟的侧边则是夜尊。 舒暮云给周围的朋友倒上了热茶,颜陌陌垂着狐狸一样妖媚的眼睛,拉了拉身上的针织披肩:“我下午查到了点东西。” 她的眼神飘向了卢崎:“他看见你们去了贫民区,估计想从你们这套点话,才这么安静。” 舒暮云无所谓地笑了笑:“你查到了什么了?我这边也有点收获。” 颜陌陌也不藏私:“发现老板的女儿玛莉,就是那个小姑娘,很喜欢骨瓷盘子。她的房间里放满了各式的盘子。”她顿了顿,“上面有血。” 舒暮云抓住了重点:“有血?不是一点血迹?” 颜陌陌摇了摇头,眯起眼睛:“都是凝固的血迹,一层又一层。” 舒暮云沉思片刻,线索太少,也想不出什么,现阶段也只能离玛莉远一点,他心不在焉地卷起一缕意大利面:“我们收集了不少童谣,晚饭后如果你愿意,就跟我们回房间,大家一起研究一下。” 颜陌陌点了点头,舒暮云想了想,偏过头对秦漫舟低声说了几句话,秦漫舟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知道了。他们这边窃窃私语,那边卢崎自然不开心,他将茶杯重重一放:“你们眉来眼去什么呢?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舒暮云语气温和地回道:“与你有关吗?” 卢崎额头青筋抽了抽:“你是想藏私害死大家吗?我们可是同气连枝的!” 舒暮云抬起眸子:“刚看完笑傲江湖?你觉得你是左冷禅?” 卢崎刚想抬起手拍桌子,钱文德立刻捅了捅他,卢崎手僵在半空中半响,最后还是忿忿放下。钱文德看上去很憨厚地笑起来,又掏出手帕擦汗:“舒小哥看起来就心善,想来愿意指点我们一二。” 舒暮云不说话,斯斯文文咬了口面包。 钱文德立刻赔笑:“当然,大家有什么发现都一起说出来。” 秦漫舟双指夹着叉子转起来,他盯着自己指间飞舞的叉子:“我们倒也没发现什么,最多知道了几首童谣,不过哪些是属于本场游戏的,哪些不属于我们也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们是去贫民窟问的小孩,你们想要呢就自己去问,路指给你们了,别指望我把东西恭恭敬敬奉上,你们又不是我祖宗,没道理让我上供。” 他乐呵呵地说:“就是各位上班也不会把自己的成绩让给别人吧,怎么生死面前反而要求别人大方了呢?我们很熟?” 舒暮云拿起餐巾擦了干净嘴上的残渣:“请问诸位还有什么想说的?” 所有人都静默,之前说有线索一起分享的钱文德也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擦汗。舒暮云刚想起身离开,那横冲直撞的夜尊忽然开口:“我欣赏你们。”他也站起来,“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找到了什么,别的不要求,就想交个朋友。” 秦漫舟噗嗤一声笑了:“行啊,你也算有意思,走吧。” 说罢他们三人和颜陌陌同时离开了餐厅,上了三楼。 三楼唯一被剩下的住户孙思梦咬了咬粉红的下唇,泫然欲泣:“我们是不是太理直气壮了?” “你怎么还双标呢?”卢崎白了她一眼,语气倒是软了点,“下午我说和你合作,你怎么都不答应,也不告诉我你的发现,怎么到这俩小白脸身上,你态度就变了呢?” “卢崎哥你别误会。”孙思梦软软说道,“我只是希望大家和平一点,都能顺顺利利走出去。” “呵呵。”一家三口中的女儿冷笑一声,把餐盘一推,起身就往卧室走,临走扔下一句,“绿茶婊。” 孙思梦眼睛里迅速凝出水雾,郑叔连忙道歉,芸姨追上去:“子墨,不可以这样说话。” 楼梯走到一半的子墨脚步一停,拳头猛然攥紧,回头怒吼一声:“你管我?你他妈谁啊?真以为和我爸结婚就是我妈了?本来就他妈的够闹心了,没想到这都摆脱不了你,真晦气。” 说完看着脸色大变的芸姨,子墨恶意地笑了笑,觉得全身都舒爽了,回身就往客房跑,随后二楼传来惊天动地一声巨响,子墨把门狠狠摔上,盯着屋子里挂的斧头,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她有些累了,起身把斧头摘下来,放到枕头下,万一有个什么人图谋不轨,她还能反击一下。 就这么迷迷糊糊想着,她沉入了黑甜乡。 至于被她气个半死的父亲和继母怎么样,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她睡在余晖中,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想来是这个诡异的游戏刺激到了她的神经,一直压抑着恨意的子墨梦到了一些血腥的场面。 那是她长久以来一直想做的事情。 懦弱的父亲,伪善的继母,站在她的面前,即使她当众给继母芸姨难堪,父亲郑叔也不敢说什么,只能一声接着一声叹气,偶尔低声全为几句。 芸姨眼睛是红的,一看就是刚哭过,脸上还有泪痕。她打起精神反而安慰起郑叔,话里话外都是子墨还小,等以后就懂事了。 永远这个女人都是温柔善良的角色,无论子墨怎么闹,她都能给予包容。所以在外人眼里,子墨就是无理取闹。而石平芸是个受尽委屈的形象。 真的是让人恶心,子墨差点吐出来: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不过是演戏。她家里那么穷,就是看上自己家的城市户口。不装的好点,怎么能把耳根子软的父亲哄到手? ——等着吧,父亲肯定会把家里打算贷款买的房子写她的名字,而不是亲生女儿的。凭什么?凭什么一个外来女人可以抢占她的利益?是,那是父亲的钱,爱给谁给谁。但是子墨还是恨,恨到想杀了女人。 从小父母离婚,因为母亲远走,郑叔总是觉得亏欠子墨,拼命宠她,家里条件还不错,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是在其他普通人眼中,子墨就是个小公主。 所以她从未想过,还会有一个人来到她们的家庭。 ——父亲的关注和所有的家产都应该是她的! 她看着郑叔和芸姨互相安慰,你侬我侬的样子,气得手都在抖。芸姨嫁给父亲之后,父亲就总说她不听话,一定是芸姨在背后嚼舌根子。而且她越反抗,父亲越觉得芸姨可怜,而子墨就越显得任性。 子墨当然不觉得自己任性,就像她一意孤行认为芸姨就是不安好心,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一样。她固执而疯狂地看着那对夫妻破涕为笑,哪怕是在这种死亡游戏里,他们居然还在相偎相依。 反正这是梦境,为什么不放飞自我呢?子墨自问。她摸到了一把斧子,那把斧子多么锐利,仿佛是刚开刃一般,吹毛立断。最适合杀人。 她借着恨意向芸姨砍去,然而她的斧子还没到女人身前,女人便惨叫一声,重重倒在了地上。 她胸前插着一只不知道哪来的短箭,虽然血色弥漫开来,但是她还没死,仍在地上挣扎。厚重的羊毛地毯被蹭得乱动。纯白的底色渐渐被染红。 懦弱无能的郑叔吓得摔倒在地,竟不敢上前,他瞪大眼睛向后退去,靠着碎花墙纸上,嘴唇抖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子墨一看情况,二话不说举斧子就砍,她想要的是女人死于自己手下,要是她先被这莫名其妙的弓箭要了姓名,子墨还怎么出一口恶气? 郑叔坐在原地,像是被绑住了一样,连阻止都没有力气,只是瑟瑟发抖着看女儿杀死妻子。 子墨砍了女人很多下,因为在梦里,她甚至感觉不到疲惫。等到她停下时,女人已经不成人形,头离开了身子,滚在十字架下,耶稣怜悯地看着她,她惊恐地瞪大眼睛,浑身被血染透,到处都是斧痕。 子墨非常惋惜地叹了口气:她是想分尸的,没想到梦里自己的力气还是不大。算了,就这样吧。 她将头转向呆愣的郑叔,快意地问道:“心痛吗?” 郑叔呆呆看着芸姨的头,终于爆发出一声尖叫。 “你也该死。”子墨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你居然为了一个外来的贱人指责你的亲生女儿,什么叫把我宠坏了,明明是你鬼迷心窍!” 说着子墨再次举起斧子,当她意识到自己杀了人之后,她开心地又杀了一个。 这个梦真的爽。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想到:现实世界不能杀人,梦里过瘾不犯法。 她睡得早,楼上的四人组倒是精神抖擞。舒暮云摊开秦漫舟记得笔记,先把知更鸟那篇圈出来:“我还是认为应该是十四个人。但是我没找到和我们之间的联系。暂且先存疑。” 他迟疑了片刻,又拿起笔点了点其中关于鱼的那句:“但是颜小姐——” 颜陌陌插话:“比你俩大,直接喊姐就得了。” 舒暮云重新喊:“颜姐刚才说看见了玛莉有许多盘子,上面还有血,我觉得和这句‘谁取走他的血?是我,鱼说,我取走了他的血,用我的小碟子。’有些关系。但是她是npc,也可能是鬼,难道这首诗里的对应的不一定都是人?” 秦漫舟在一旁啃苹果,他咬着脆生生的苹果,含糊不清地说道:“玛莉这个名字也很耳熟。”他将笔记往后翻了翻,停在一页上,“《啪喳啪喳喀嗤喀嗤咕叽咕叽》,这什么绕口令名字。”秦漫舟差点被苹果汁呛到,咽下那块苹果之后,他清了清嗓子;“看,这位一看就不是人的就叫玛莉,而且她也是金发绿瞳红衣。” 夜尊忽然开口:“我觉得我们应该去白教堂看看。”他严肃地说道,“有关于开膛手杰克的童谣吗?” “有。”舒暮云翻到最后一页,“所以童谣暗示着不同的鬼?” “如果一切都停滞不前,可以去白教堂看看。”颜陌陌抬手挽起头发,“有纸笔么,我抄两份童谣。” 秦漫舟拿出纸笔,颜陌陌写字很快,不一会就誊好了两份,她自己拿着一份,另外的给了夜尊:“不过今晚算了,第一晚必然出事,明天白天去看看,我回房间了,晚安。” 夜尊接过那童谣,楞眉愣眼道了声谢,随后说道:“对了,我也有个发现。” 众人看向他,夜尊一本正经道:“我听见老板空闲的时候一直在念道,审判麻雀。” 大家散去后,纷纷入眠,难得一夜好睡,没有鬼怪侵扰。只不过第二天早上,包括秦漫舟在内都做了同一个梦。 “我梦见有人在惨叫。”秦漫舟穿着马甲,“但是当时睁开眼睛听了一下,现实中没有声音,于是我又睡了。” 舒暮云刚说完自己也是,就听见楼下传来一声真实的尖叫。 那声音太过刺耳,而且此起彼伏,似乎是不同的人第一次在一起练大合唱。 秦漫舟和舒暮云对视一眼,打开门飞速往二楼跑去。 只见众人站在郑叔夫妇门前,芸姨的头颅睁着无神的眼睛,看着耶稣雕像上的小鸟,而她的身体,靠在了墙边,血迹到处都是,但是她胸口血迹最深,甚至成了紫黑色。 不远处弓箭散落一地,郑叔脑袋还在脖子上,只不过再来一下,估计也和芸姨一样尸首分离。 他们都死了。 第11章 卢崎脸色惨白扶着门,李倩倩干脆靠着一侧的墙蜷缩起来。窗外阳光明媚,是难得的一个好天气,阳光像是纱一样轻柔地覆盖在地板上,河上的游轮启航,发出一阵阵悠长的汽笛声,一切都那么美好。然而这对夫妇却一脸恐惧地死去,甚至都没能留个全尸。 秦漫舟推开众人走进去,舒暮云在心中点了一下人数,发现他们的女儿子墨不在。他回过头,对着冷眼旁观的颜陌陌低声说了几句话。颜陌陌听完之后直接离开了凶案现场。 舒暮云这才走了进去,夜尊跟着,进了屋子先一本正经给芸姨和郑叔举了个躬。一直毫无存在感的雀斑男贺鑫犹豫了一下,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破天荒开口说话了:“这是……怎么死的?” 秦漫舟在检查尸体,而舒暮云在查看房间,听到他的问题,秦漫舟轻柔地将芸姨的头捧起,认真地放在了她的脖子上,随即走进盥洗室,选了条干净的毛巾简单擦了擦血迹:“砍掉她的头,并且在身体各处在造成伤口的,应该是某种锐器,但不是刀剑,,用来攻击人的部分应该比较厚,也更沉。不过很奇怪的是她胸口的血迹比其他地方深。而郑叔也同样死于这种利器。” 舒暮云捡起散落一地的短箭,那是原本属于郑叔的,有的上面溅上了血迹,看起来像是争斗中被他们打翻在地,然后又沾上了夫妇的鲜血。 他一支支归拢好,正想放回箭囊,却不经意间忽然看见一支箭的箭簇上,凝着鲜血。 他没听到众人的议论,拿着那支箭和另外沾了血的短箭快步走到窗前,迎着阳光举起那两支箭,仔细比对后,他低声喊了一句:“师兄,你能来一下吗?” 秦漫舟正被人围着,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也难为他身边那么嘈杂,还能立刻听见舒暮云的喊声。秦漫舟立刻走向舒暮云:“怎么了?” 舒暮云指了指那染血的箭簇:“这上面的血迹和其他短箭上不同。”他蹙着眉,举起另一只普通的短箭,“这些短箭多半是箭羽、箭身沾血,偶尔有箭簇带着一点。血迹多半是喷射状,或是浸在血泊之中,一面是干净的,另一面则都是血痕。但是这支箭簇上两面都有凝固的血。” “说明郑叔可能反抗过?”秦漫舟摸了摸下巴,“但是这玩意能攻击鬼吗?昨天我们梦见的惨叫声应该就是他们发出的,但是大家都以为是梦。我醒来还特意听了一下,没有行凶的声音。人类做不到隔绝声音还让所有人做同一个梦。” 舒暮云叹了口气,揉了揉因为盯着箭簇太久而干涩的眼睛:“如果鬼是附身在人身上呢?” 这话一出,本来就不想上前的众人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呼啦啦一下子全散开了,充满怀疑和恐惧地打量着彼此,仿佛下一秒身边的玩家就会举刀杀人。 夜尊脑子一根筋,倒没觉得害怕:“所以谁身上有伤口谁就是凶手呗。” 一直在屋子里转悠,但是没有任何发言的雀斑男贺鑫依旧沉默着,也就一开始那句话能证明他是不是哑巴。贺鑫无声地拉起自己裤腿,随后又解开自己的衬衫。让大家看到他的身上没有伤口。 众人恍然,正七嘴八舌商量互相查看时,颜陌陌终于带着一脸起床气的子墨回来了。姗姗来迟的子墨睡眼惺忪,不耐烦地嚷着:“有病啊?大早上敲什么门?不能让人多睡会?” 看见脾气不好的郑家唯一幸存者,所有人都闭了嘴,只有孙思梦怯怯地拉住了子墨的手,低声安慰道:“子墨,你不要太难过,虽然你的父母离开了你,但你也要坚强活下去。” 子墨顺了顺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孙思梦:“你有病啊?大早上起来忘记吃药了?” 孙思梦一脸怜悯和不忍地轻轻推了一下子墨,将她推到了房间中,子墨差点被地毯绊倒,她一抬头,怒不可遏地地想要骂人:“你脑子——” 话说了一半就没了后续,就像是车刚启动就熄了火。子墨的瞳孔剧烈收缩,嘴还保持着张大的形状,但是身体依旧先理智一步剧烈的缠斗起来。 她木然向后退了一步,然而双膝一软,她直接摔倒在地上。 子墨感觉自己的手按上了什么黏腻的东西,她恍惚地将手掌伸到眼前。 那是半凝固的血块。 她看着自己沾满血的手,终于尖叫出声:“怎么会这样!” 子墨裹着毛毯蜷缩在椅子上,虽然是早餐的时间,她却只要了杯热茶,正捧着茶杯呆滞地看着餐桌。 除了李倩倩和孙思梦,其他人都正常地吃完了早饭。李倩倩勉强咽了几口面包,就反胃一样放下了刀叉。孙思梦则是安安静静地吃了点香肠,随即安慰起子墨。 但是无论她说什么,子墨都没有回话,看起来就像是惊吓伤心过度一样。 只有郑子墨自己知道,她所害怕的是自己可能被鬼缠上了。 那两个人是她杀的。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其实那一切都在现实中发生了。 不能让他们知道,她慌张地想,如果被他们知道,我就完了! 舒暮云咽下最后一口食物,端起茶杯喝下一口热茶。他没有看任何人,但是他的话每个人都听见了:“郑小姐,我想问一下你的斧子在哪里。” 郑子墨打了个哆嗦,她猛地抬起头:“你什么意思?你认为我会杀了我的父亲?” “父亲?”秦漫舟敏锐地反问,“芸姨也死了,但是你似乎不关心。” 郑子墨冷漠道:“我的感情没必要连不熟悉的继母都要照顾到。” “哦。”秦漫舟的语调拐了个弯,听上去油腔滑调,但是他的眼神却很锐利,和轻轻松松的语气完全不匹配,“关系不好的继母和续弦的父亲惨死在某种厚重的钝器之下,让我想起了一首歌。” 他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哼起了歌:“莉琪波登拿起斧头,劈了爸爸四十下,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又砍了妈妈四十一下。” 秦漫舟的声音偏清朗,和舒暮云温润柔和的声线不同,他唱起歌来,总会让人想到飞舞在云端的鸣鸟,他轻快地唱完那首童谣,欢快地说:“这首歌的背景是真实的案件,嫌疑犯的父亲和继母被斧头砍死,很巧的是,继母与嫌疑犯女儿的关系也很差呢。” 舒暮云温和补充道:“而且芸姨和郑叔的伤口也像是斧子所致。” 郑子墨忍无可忍地将茶杯狠狠掼到地上,瓷片溅落一地,已经冰冷的茶水洇湿了那一片地面,孙思梦小小惊叫一声,提起了自己的裙子。然而郑子墨没心情理她,她将毯子一掀,吼道:“好啊,那就给你们看,但是别想一群人都跑到我房间里,像看猴子一样!再说万一有人暗中做手脚陷害我呢?所以我只让你看!” 她指着舒暮云,不屑地说道:“你的同伴像个小流氓,我担心他对我动手动脚,你跟我上去。” 小流氓秦漫舟受伤地把头一歪,赖在舒暮云身上:“小姐,其实我喜欢男的,真的。” “别废话。”郑子墨恶狠狠道,“或者换个女生跟我去,反正没我的允许和钥匙,你们进不去我的房间,谁去谁死,想好了吗?要线索还是要安全?” 舒暮云叹了口气,他和郑子墨对视着,抬手把没个正型的师兄的头推正:“谢谢你的信任,那么我们现在走吧?” 郑子墨高傲地哼了一声,转身就往楼上走。舒暮云欠了欠身,跟着走上了二楼。 二楼的走廊摆放着鲜花,上面还沾着露水,似乎是玛莉新换的,窗子被打开,温暖的风吹动这窗帘,站在二楼能望见不远处的河水,和隐约的白教堂顶端十字架。 郑氏夫妇们的房门忽然打开,郑子墨猛地停下脚步,却看见玛莉拖着芸姨的尸体,正艰难地往后挪。看见了两个人点了点头:“我们会将他们放到地下室,那里是专门用来安放客死他乡的客人的。如果你们要去探望,可以去那里。” 郑子墨厌恶地挪开眼睛,玛莉拖着芸姨的脚,像是拖着一袋子垃圾,而她手里抱着芸姨死不瞑目的头颅。 舒暮云看着玛莉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郑子墨不耐烦地快步走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了门:“赶紧来看。” 舒暮云眼神微微一暗,走进了屋子。 床上的被子没有叠,凌乱地堆在床上。郑子墨从枕头下从抽出那把斧子:“你看,没有血迹。” 舒暮云却沉默地看着。 郑子墨皱了皱眉:“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舒暮云轻叹了一声:“郑小姐,斧刃上虽然没有血迹,但是木柄都被血染红了啊。” 郑子墨听到这句话后身体一僵,缓缓垂下眼睛,她看见斧头粗壮的手柄上,布满了红色。 她像是做梦一样迷迷糊糊地低喃:“是啊,我在梦中杀了他们,但是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舒暮云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郑子墨抬起眼睛,她的瞳孔就在这一低头的瞬间消失了,少女的眼睛只剩下一片血红,除了单纯的红色,什么都没有。 “如果你知道了。”郑子墨歪了歪头,“我就得杀了你呀,嘻嘻。” 舒暮云二话不说转身就跑,郑子墨垂下拿斧子的手,迟钝地向前走了几步,僵硬的动作和之前截然不同。舒暮云没心情等她,她跑到了楼梯口,还有半层就是一楼。而众人已经等在了下面。 舒暮云刚要说话,却听见头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他抬头一看,只见郑子墨从楼梯上滚了下来,狠狠摔在自己的脚边。她一动不动,手里紧紧握着斧头。 下面的秦漫舟一皱眉,仗着腿长三步并作两步跃到舒暮云身边,拉起他的手就往下跑。同时郑子墨的手忽然竖起,她摇摇晃晃爬起来,盯着舒暮云,声音像是一个老妇人:“嘻嘻嘻,杀了,杀了,杀了父亲和继母,可我逃走了。” 她死死盯着楼下的人们,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所以没能逃走的人,就会被斩首呀。” 她举起斧子,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用力砍向自己的脖子。 鲜血喷洒在身后的窗子和墙壁上。郑子墨的头像是皮球一下咕噜咕噜滚下一楼,停在了李倩倩的身旁。 人是没办法砍断自己的脖子的,同样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然而郑子墨的头注视着李倩倩,继续用老妇人的声音说话:“是玛莉杀了我,是我杀了她,是她杀了他们,又是谁会杀死玛莉呢?” 李倩倩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郑子墨的头猛然闭上眼睛,声音忽然变回了她自己的,她大喊道:“不是我一个人杀的——” 随后她的头一歪,终于永远闭上了嘴。 第12章 恢复了人形的旅馆老板和他的女儿兢兢业业地收拾了尸体,还很热心地告诉他们地下室怎么走,如果需要为亡灵祈祷,可以去白教堂请牧师。 只有夜尊点了点头。其余人都沉默着看他们把第三具尸体拖走。一夜而已,死了三个,还不知道死亡顺序是按照什么排的。老玩家们还能强装镇定,唯二存活的新玩家,一个直接昏倒,醒来之后一言不发,哭都不会了双眼无神盯着外面,仿佛灵魂铠离家出走。 另一个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眼睛里都是血丝。卢崎咬着指甲,神经质一样看着被旅店老板留下的斧子,眼神越来越疯狂。 舒暮云打破了沉默:“我劝你不要去杀玛莉。” 卢崎抬起头。舒暮云弯下腰,擦去了鞋上被溅到的血,继续说道:“你之前也看见了,老板不是人,玛莉又和童谣中一个鬼怪重名,打扮也类似。怎么想都不是人类。你觉得你能杀死她?” 卢崎阴郁地反驳道:“没试过怎么知道?他爹不是人,不等于她也不是人吧?再说这傻逼游戏会给你这么明显的提示?我看一定是故弄玄虚,就是想让我们以为她不是人,害怕她,不敢杀她!说不定她死了我们才有活路,她就是知更鸟!” 舒暮云欲言又止,秦漫舟却打断了他:“行啦暮云,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你提醒了他不听,没必要再说了。” 舒暮云垂下眸子:“我们走吧。” 秦漫舟挽起衬衫的袖子:“暗夜帝王陛下,你跟我们走不?” 夜尊往前走了一步:“我走了陌陌姐谁保护?” 秦漫舟潇洒的动作顿了顿:“你还挺有骑士精神嘿。” 颜陌陌眼神都没变:“不用管我,你们去吧,我在旅馆里转转。”胖子钱文德听到这句话,立马凑到颜陌陌身边:“美女,你一个人不安全,不如我陪你啊?” 颜陌陌打量他一眼,蓦然一笑,她一笑像是牡丹花开,看得钱文德眼睛都直了。颜陌陌悠哉地掏出女士烟,磕出一根:“你跟着我是想蹭情报,还是想占便宜?” 钱文德被噎了一句,拿出手帕擦脸:“美女哪的话,我就是想你一个姑娘家柔柔弱弱的,想保护你而已。” “不必啦。”颜陌陌用烟点了点孙思梦,“你保护那个美女吧,那才是真柔弱。” 被点名的孙思梦瞟了一眼其貌不扬的中年人,面上倒还是羞涩的模样:“我想出去看看,不知道小秦哥和小舒哥愿不愿意带着我一起?” 小秦哥眯起眼睛,粲然一笑:“不好意思哦,小秦哥不愿意。” 孙思梦伸出手,勾住舒暮云的衣角,低着头:“我真的害怕这里,自己出去还不敢,求求你们了,带着我吧,我保证听话。” 舒暮云性格好,所以轻易不会拒绝人。 所以他罕见地抽回自己的衣服:“孙小姐要出门,我相信很多人愿意保护你的。” 孙思梦手悬在半空中,收回也不是,继续伸着也不是,正尴尬着,被她拒绝的钱文德噗嗤一声笑出来:“想不到孙小姐心气还挺高。刚才秦小哥不是说了吗,他喜欢男的,你还往上凑什么?” 孙思梦咬着下唇:“那是为了反驳郑子墨的,你不要乱说,对哥哥声誉不好。” 秦漫舟深吸一口气,右手一把搂住舒暮云,左手轻轻扯了扯夜尊的小辫子:“你这称呼怎么三秒一变啊?就此打住吧,再说下去我怕我妈我爸无缘无故多了个女儿,至于声誉嘛,姑娘不必替我费心,我就是个死基佬,我把柜子都拆了烧火了。” 说着他无视了孙思梦差点绷不住的表情,带着两位同伴同时转身:“来,一二一,一二一,正步走起来,我们去作死吧。” 强忍着笑的舒暮云在出门后终于笑起来:“你这样不好吧。” 秦漫舟收回拉着夜尊的手,继续勾肩搭背搂着舒暮云:“是啊,不太好,我忘记帮你也出个柜了。” 夜尊无视掉他们之间的波涛暗涌,直接了当问道:“卢崎会去杀玛莉吗?” 舒暮云收了笑容,眉目间泛起忧愁:“不好说,他太冲动,而且不爱相信别人。而且他就算表面答应了,背地里去杀人,我们也拦不住。” “生死有命。”秦漫舟淡淡道,“他死活我不在意,我只是怕杀死玛莉之后会威胁我们的安全。” 他们沿着山寨版泰晤士河向白教堂走去。今天早上还是阳光明媚,这还没过十点,云彩再次压城而来,当他们走到白教堂附近时,意外地看见一群人挤在一起,隐约还能看见穿着苏格兰场制服的人。 秦漫舟上前拍了拍站在后面的人:“兄弟,这怎么了?” 那人正和别人议论着,见有人来问,立刻兴奋地说道:“有人模仿开膛手杰克杀人了!手法一模一样,地点也还是在这里,杀的也是流莺,只不过他男女都杀。开膛手杰克消声灭迹五十年了,要我说肯定不是他亲自出手,一定是他的崇拜者!” 和他说话的男人摆了摆手:“崇拜者能把一切做的这么像他本人?我一直觉得开膛手杰克之所以抓不到,是因为他根本不是人,如果真的是人类,哪能一点线索都没留下?如果是鬼魂的话,那他一百年后也一样能杀人。” 秦漫舟搭话的男子怒道:“开膛手杰克只杀□□,但是从今天死的是个男妓!”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秦漫舟默默退后一步,和夜尊还有舒暮云简单说了一下。夜尊直眉楞眼问道:“那我们现在进去?” “晚上。”舒暮云低声道,“白天得不到什么信息。” “那我们现在去哪?”夜尊跺了跺脚,“回去?我感觉要下雨了。” 他们抬头看了看天,发现天气越发阴暗,风也开始肆意走动,吹起了人们的衣摆,还吹来了血腥味。 舒暮云看向秦漫舟:“我对每个屋子的装饰都很感兴趣。”他在嘈杂的人群中看向天空,有一只小鸟停在了屋檐上,“如果一切和知更鸟的歌匹配的话,郑子墨应该是麻雀,而郑叔和芸姨其中一个是知更鸟,另一个是苍蝇。但是顺序不对,而且郑叔拥有麻雀象征的弓箭,却没有杀人。” “到也未必。”秦漫舟耸了耸肩,“说不定那箭簇上的血不是郑子墨的,而是芸姨的呢?她的身体被砍得乱七八糟,说实话,那个箭簇所造成的伤痕很可能被斧子的痕迹盖过去了。” “那为什么不回去看看郑子墨身上有没有伤痕呢?”夜尊锐利的眼神透过刘海,直射舒暮云二人,“不过你们确定芸姨就是知更鸟吗?说不定知更鸟是这里的npc或者鬼怪,而郑叔的箭是射向非玩家生物的。” “还是先回去吧,房间的布置绝对和死亡顺序还有身份暗示有关。”舒暮云心里蓦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晚上再来。” 他们匆匆回到了旅馆,时间临近中午,玛莉却没出来布置午餐。 舒暮云心里一紧,拉着秦漫舟二人把整个旅馆找个遍,也没看见玛莉和卢崎。颜陌陌被声音惊动,下楼靠在扶手旁:“找什么呢?” 舒暮云关上厨房的门,压下心中的不安,抬起头问她:“有什么发现吗?” 颜陌陌抬手:“我仔细检查了郑子墨的斧子,发现斧子的底端其实有一个花纹,只不过比较小,还被血覆盖了。” 舒暮云抬头看她,只听颜陌陌说道:“那是一只苍蝇。” 秦漫舟忽然问道:“那斧子呢?” 窗外的阴云越来越厚,眼看着就要下雨。颜陌陌一怔:“在地下室。” 秦漫舟二话不说往地下室跑,就在他推开门的瞬间,一道惊雷炸开,像是世界末日的号角声一样,震得人心一抖。 斧子不见了。 秦漫舟向后退了一步,踩了一样小小的硬物。 他俯下身,发现那是瓷器被打碎后,崩出的碎片。 大雨倾盆而下,电闪雷鸣间,旅馆的大门被一脚踹开,满身是血的卢崎走了进来。血本应被大雨冲淡,但是他的身上和脸上的红色依旧浓郁。卢崎手里拎着那把斧子,面容狰狞地笑起来:“果然就是个人,已经死了!” 舒暮云闭了闭眼,再开口已经带了寒意:“你杀了玛莉?” 卢崎睁着他的眼睛,脸上的肌肉一直在抽搐,看上去就像是个变态杀人狂,他站在大门前,身后是狂风暴雨,一道闪电劈在他身后,他大声喊道:“她在房间摆弄那些稀奇古怪的盘子,我没打算立刻杀她,但是她居然拿盘子砸我,还诅咒我会死在这里。” 卢崎摸了摸自己都是血的脸颊:“那我只能让她先死了。我觉得他就是知更鸟!所以我把它扔到了白教堂附近了。要不是那里有苏格兰场的人,我就直接把她送进去,敲响丧钟了!” 他眼神中绽放出奇异的光芒:“我们晚上去敲丧钟吧!” “卧槽!”忽然一声惊呼传来,不怎么有存在感的贺鑫从门外进来,甩了甩脸上的雨水,目瞪口呆地看着卢崎,“哥们,你杀人了?” 卢崎瞥他一眼,贺鑫被他这一眼看的全身发凉,嘟囔道了几句,随后一哆嗦,他似乎因为淋雨而有些冷,便匆匆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也没注意到诡异的气氛,就匆忙上了楼:“我去换个衣服泡个澡。” 卢崎见没人搭茬,又阴森森笑起来,也不再说话,径直走向了楼上。 舒暮云低声道:“我们先回房间,商议下晚上的事情。” 四个人在楼上策划路线,贺鑫在他们正下方的房间里泡澡。他选择的方式是那个都是蕾丝的屋子,本来他以为女孩子们会选这间屋子,没想到他还在犹豫选哪间的时候,别人已经抢先选好了,只剩下这间和那个有雕像的房间。贺鑫觉得耶稣的受难雕像半夜要是半夜看见还挺渗人的,就别别扭扭选了蕾丝房,好说话的芸姨则去了那个没人选的屋子。 现在想想,不去那个房间是对的。他将头埋在水中,感觉被雨大的冰冷的身体终于暖和过来。 他今天多少有点收获,至少他知道了知更鸟的秘密。他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经常被忽略,但是谁也没想到居然是他,一个平凡到极致的人,猜到了知更鸟是谁。 他满意地抹了一把脸,思考着要怎么公布才能收获更多人的赞赏。还没等他理清楚头绪,一个炸雷打断了他的思路,贺鑫发现水有些凉了,就离开了浴缸,穿上了干净的衣服。 他刚离开浴室,就听见有人在敲他的房门,同时玛莉的声音响起:“先生,吃午饭了。” 贺鑫应了一声,打开了门,看见玛莉还站在他的门前,贺鑫随口说道:“其他人通知完了?” 玛莉摇了摇头:“我是来取东西的。” 贺鑫回手带上门,正要问她取什么,却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上一凉,随即剧痛自腹部传来。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发现玛莉的左手插入了自己的腹部,而右手拉出了他的心脏。 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就看见玛莉再次将双手伸入他的身体里,轻而易举地又取出一块内脏。 贺鑫向后倒去,玛莉歪了歪头:“不是蓝眼睛。” 她抬手挖出贺鑫的眼睛,握在手里,满意地哼着歌,她身上的红衣吸满了鲜血,显得更加耀眼。 本应死去的少女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微笑着走向走廊尽头,消失在黑暗中。 “下一个,可以拿到的是耳朵哦。” 第13章 窗外风雨飘摇,屋内气氛也很凝重。 “其实我不建议晚上去白教堂。”舒暮云沏来一壶锡兰红茶,给其他三人倒上,“按照通关要求,那是最后一步。而我们目前没搞清楚死亡顺序,贸然前去很可能就是单纯送死。” 颜陌陌站在门口,纤细的手指点了点门外:“卢崎不是一直说要去敲丧钟吗?我猜他等不到晚上。” 秦漫舟捧着红茶没有喝,单纯拿着暖手:“白教堂的事情确实不急,我们可以选个白天进去查看下路线。开膛手杰克已经出现了,按照对应的童谣。那就是个鬼,我们非要敢在风口浪尖去给他送人头就有些坑了。” 夜尊沉稳地点了点头。 舒暮云望了一眼下个不停的暴雨,抬手拉上了窗帘。虽然这样一来,屋内更加昏暗,但是莫名地添了几分安全感,甚至有些催眠的气氛。 “说回死亡顺序。”他坐在了秦漫舟身边,凝神看着那本童谣集,“如果弓箭代表了麻雀,那么郑叔就是麻雀?他杀死了谁?郑子墨是苍蝇的话,芸姨是知更鸟吗?但是她的房间是耶稣雕像为主题的,和知更鸟并不挨边。” 秦漫舟放下茶杯,翘起二郎腿,随手拿了个抱枕垫在腿上:“如果知更鸟真的如卢崎所说,并非玩家,那我们一定漏下了什么线索。” “我记得颜姐说过,玛莉的房间里有沾血的盘子。”舒暮云轻声问道,“那她是否象征着鱼?” “你们之前说她可能是鬼。”夜尊抬起头,来了个一问三连,“鬼能被杀死?鬼也能成为知更鸟童谣中的一环吗?她真的是鬼吗?” 舒暮云无意识地摸着本子,听到她这么一问,忽然怔住:“假设她之前并不是鬼,而是人呢?那就可以成为知更鸟童谣的一环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听见有人奔跑的声音,随后那人疯狂地敲他们的房门,“咚——咚——咚——”那力度似乎能生生把房门砸碎:“我已经把玛莉送到白教堂并且敲响了丧钟,为什么我们没通关?” 秦漫舟翻了个白眼,对着门外喊道:“因为玛莉不是知更鸟呗,你杀错人了。” 卢崎的锤门声戛然而止,他呆呆立在门外,觉得如坠冰窟:“可是,郑子墨死之前……” 他抖着嘴唇:“而且我敲完丧钟之后,玛莉的身体消失了啊……” 舒暮云听到这句话,心里蓦然一惊,他起身打开门,看见失魂落魄的男人,还没来得及细问,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尖叫声。 屋内四人齐齐抬头看向彼此,舒暮云一把拉住卢崎就往二楼跑,秦漫舟抄起童谣本,跟了上去。 他们刚下到二楼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孙思梦和李倩倩堵在楼梯口,正相拥着不敢看。钱文德则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就忽然死了?” 舒暮云迟疑了片刻,感觉到秦漫舟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他咬了咬牙走到了贺鑫的房间前,看见躺在地上的贺鑫尸体的瞬间。舒暮云差一点就吐出来。 而一旁的邱柯似乎已经吐过了,他的脸因为呕吐和恐惧而泛红,显得他的雀斑越发明显。 贺鑫的头立在地上,断口处参差不齐,像是被人硬生生扯下来的。他的眼眶血肉模糊,眼球不翼而飞。而贺鑫的身侧散落着他自己的内脏,心脏被随意扔在他的左手边,肠子被打了个蝴蝶结,放在了右手边。 颜陌陌走上前,毫不在意地踩上了被鲜血浸透的地毯,她不知道从哪拿出一副手套,拢起裙摆,端庄而优雅地蹲了下来,上手就扒开了贺鑫已经不成模样的胸膛。 她这么一扒拉,血腥味又重了几分,连老成的钱文德都忍不住转过了身,现场也就中二青年夜尊和见过模样更凄惨的鬼的秦天师还能面无表情直视那具尸体。 舒暮云闭了闭眼,逼着自己说话:“颜姐懂医术?你是医生?” 颜陌陌垂着眸子,看起来像是没睡醒,但是下手倒是很稳:“不。”她摘下手套,扔在了一旁,站起身回道,“我的职业就是干这个的。” 那身材绝佳样貌艳丽的慵懒大美人懒洋洋笑了笑:“我是个法医。” 秦漫舟来了个战术后仰:“可以啊颜姐,我一直以为你是演员呢,难怪心理素质这么好。” 舒暮云见那手套也不过是这个时代里的普通白手套,不防水,颜陌陌的手上粘上了鲜血,便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了颜陌陌:“有什么发现?” 颜陌陌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手,她看着舒暮云,语气随意:“和你们想的一样,他的肝脏被摘下来过,但是又被塞回去了。符合玛莉那首童谣的杀人方式。” 舒暮云还没说话,卢崎却退后一步,撞到了走廊的花瓶:“不可能!我亲手杀死了玛莉!她已经死了!就算真的是鬼,为什么要来杀贺鑫?贺鑫没招惹过他!” 舒暮云皱了皱眉,忍着恶心上前推开了门,这间屋子有很多蕾丝制品,像是沙发上,桌子上都摆设着精致的针织蕾丝。 选房间的时候,芸姨和贺鑫是最后选的,贺鑫说害怕雕像,于是和芸姨换了房。 他看向一旁的写字台,看到了织蕾丝的针和棉线。 针、弓箭、苍蝇、盘子。 舒暮云猛然一震,他回头望向秦漫舟:“针线拿来织丧衣!” 秦漫舟挑了挑眉,倒是没有很意外的表情,他回身看向住在都是圣经相关书籍的李倩倩,遥遥喊了一句:“能不能麻烦你开下门,让我进去,你也知道我们不能破门而入。我想找一本书,我想你的书柜里可能有线索。” 李倩倩一个哆嗦,她要回房必须经过贺鑫的尸体。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不住地抖。舒暮云见状没有说什么,而是走到了她身前伸出了手,温言道:“要是害怕就不要看,闭上眼睛,我牵着你走。” 李倩倩快速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舒暮云轻轻笑了一声:“放心,没事的,我会尽力保护你的。” 李倩倩咽了口唾沫,终于抬起手,舒暮云没有直接握住她的手,而是虚虚扯住她的衣袖,免得李倩倩觉得不礼貌。李倩倩感激地对他笑了笑,迈出了第一步,出乎意料地,她没有直接闭上眼睛,而是埋头往前走,经过贺鑫身体的瞬间,她有些发抖,但是没有闭眼,也没有尖叫。 等到了她的门前,女子低低说了声谢谢,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秦漫舟走了进去,在她的书架上搜寻了片刻,抽出一本书。 秦漫舟难得严肃正色,他迅速翻着书页,当马上要翻完这本书的时候,他的手指停住了:“知更鸟,又叫上帝之鸟。传说圣子受刑之时,知更鸟在十字架上陪着他,胸口染上了耶稣的血迹,自那以后,知更鸟的胸前羽毛就变成了红色。” 他单手合上书籍,轻松愉快笑起来:“现在杀人顺序很清楚了。” 孙思梦柔声说道:“什么顺序?” 舒暮云垂着眸子:“芸姨是知更鸟,她房间的雕像上那只鸟就是知更鸟。他是第一个死亡的。郑叔拿着弓箭,是麻雀,是第二个死亡的。每个人选择的房间都对应着歌谣中的一种动物。而动物们在歌谣中出场的顺序就是我们死亡的顺序。” 钱文德连汗都忘记擦,急匆匆问道:“可是是郑子墨杀的她继母,老郑没动手啊。” 舒暮云看向他:“杀人手法提现在别的歌谣中,谁杀死了知更鸟这首歌,可能只是单纯的描述死亡顺序,其中的人物关系未必会百分百投射到现实中。” 秦漫舟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就算按照知更鸟的歌谣来说,也可以符合逻辑。假设我们找到的弓箭上的血迹根本就是芸姨的,郑叔虽然没有动手,但是游戏中的鬼怪用弓箭袭击了芸姨,可能未致死,但是身为‘麻雀’的郑叔所持有的弓箭射伤了知更鸟,符合麻雀的诗句描述。这时□□控的郑子墨来到了房间,她很可能是看到了麻雀的弓箭忽然行凶,不管芸姨当时是否还活着,都符合属于苍蝇作为旁观者的诗句。随后郑子墨按照莉琪波登的方式杀死了芸姨。不过这种只是假设,我们能确定的只有杀人顺序。” 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舒暮云和秦漫舟,秦漫舟做了个请的动作:“你说,我补充。” 舒暮云定了定神,继续说道:“芸姨离世后,郑子墨又杀死了郑叔。第二天清晨她自己成为第三个死者。她的斧子上有苍蝇的花纹。随后死去的是玛莉,假设玛莉活着的时候是普通人,且她持有带血的盘子,那么她很可能会参与到知更鸟故事中,那么她应该担任鱼的角色。在她死亡之后,拿着针线的甲虫,贺鑫死了。” 他低声吟道:“且先无论生死,单纯从名词数起,第一个出现的动物名字是知更鸟,随后是麻雀、苍蝇、鱼、甲虫。死者到此为止,接下来的顺序是挖墓地的猫头鹰、做牧师的乌鸦、当执事的云雀、执火把的红雀、做主祭的鸽子、负责入殓的鸢、盖棺罩的鹪鹩、唱赞美诗的画眉,最后是敲丧钟的牛。”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了住在锄头房的钱文德:“如果我猜的不错,鬼怪接下来的目标就是你。” 第14章 钱文德脸色剧变,不由自主退后一步:“那,那我会怎么死?” 舒暮云叹了口气,觉得有些头痛:“不一定。郑家三口的死法遵循的是莉琪波登童谣,玛莉因为不是玩家,死因不遵循童谣,而贺鑫的死因遵循着玛莉的童谣,如果按照玛莉的童谣来看,还会有两个人死在她手下。” 钱文德忽然猛地冲向卢崎:“都说不要杀玛莉!你非要杀!这下好了!害了我们!” 卢崎早就脸色惨白摇摇欲坠,他靠在墙上,声嘶力竭反驳道:“你们也听见了!莉琪波登说过玛莉是凶手!如果他们都是鬼,为什么要互相坑!而且玛莉她诅咒我攻击我!她肯定——” 秦漫舟漫不经心打断他:“哥们,或许是因为只有玛莉死了,才能以鬼怪方式杀人呢?她如果不死就是个普通人,没办法杀死我们,所以所有的鬼怪都在刺激我们杀了他。不过这都是马后炮,也没必要纠结这些了。而且我们虽然劝阻了,但是也没人注意拦着点,都有点责任,只能说卢崎责任最大,但是追究已经没意义了。” 舒暮云暗地里对他摇了摇手,秦漫舟看上去非常自然地闭上嘴,舒暮云对着呆滞的卢崎说道:“现在不要内讧,就算卢崎不杀玛莉,玛莉也肯定会想办法死亡,不然这个游戏就太简单了,保证鱼不死,后面的人带着芸姨去安葬,就集体过关了,鬼怪肯定不会允许我们轻易离开。” “你说的倒轻巧。”钱文德满脸是汗,他揪着卢崎的衣领,“下一个死的是我!” “所以我们要快点推导出谁是牛,然后去白教堂敲丧钟,只要我们速度够快,鬼就追不上你。”秦漫舟哼笑道,“你是猫头鹰可以确定了,乌鸦是牧师,李倩倩的房间都是圣经相关的书,她是乌鸦。” 颜陌陌也懒洋洋开了口:“云雀暂时没有能对上的,红雀拿火把,看起来就是唯一有火种的壁炉房,那屋子是卢崎的。” 夜尊面无表情对着卢崎干笑了两声:“哈哈,你不用太担心,你前面还有三个。” 卢崎看起来丝毫没有被安慰到,秦漫舟死死掐着手,以防自己笑出声破坏凝重的氛围:“嗯嗯,然后是鸽子,我记得邱柯的房间里挂的画是鸽子衔来橄榄枝,而且他的房间又不少文书稿子。”他对着面色阴沉的邱柯粲然一笑,“你看过内容吗?” 邱柯勉强摇摇头:“都是不认识的文字,所以没看。”他转身回房拿出一张,舒暮云接过扫了一眼:“拉丁文。” 夜尊走过来,张开了口:“这你都认识?” 舒暮云笑了笑:“就认识这个标题。”他折起那张纸,“本科上课的时候教授讲过。” 他念出那个词组,秦漫舟挑了挑眉:“fatum,死亡的意思。” “云雀、鸢、鹪鹩、画眉和牛不确定,没有对应的房间。”舒暮云抬头看向楼上,“二楼房间都很明显,只有我们住在三楼的五个人,缺少对应身份。” “八音盒?”夜尊转身上楼,“我去拿下来。” 钱文德颓废地滑坐在地上:“我要怎么办……” “从现在开始集体行动。”舒暮云沉声道,“如果破解了八音盒的顺序,那我们可以立刻去白教堂——”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旅馆老板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二楼,他全程低着头,左手拿着拖布,右手提着水桶,费力地走到了贺鑫的尸体旁,他将水和拖布放在了一旁,弯着腰开始拖贺鑫的尸体。 邱柯苦笑着问:“老板,就你一个人啊?” 老板没抬头,只是不咸不淡回了一句:“玛莉有的别的事情要忙。你们的工作进展的怎么样啦?” 邱柯咽了口唾沫,试图套话:“我们已经查出来不少事情了,估计这几天就能成功。” 老板摇了摇头,把贺鑫的脑袋夹在了腋下:“太快啦,太快啦,你们的速度快,鬼的杀人速度也会变快的。”他仿佛从来没有扭曲成非人的形状过,像是个普通人一样心事重重叮嘱,“你们得小心,而且白天可以一起行动,晚上还要回自己的屋子,不能改的。” 他拖着贺鑫就像是拖着一袋垃圾,玩家们纷纷沉默地给他让开了路,他走过颓然的钱文德身边时,偏过头看着钱文德笑了笑:“地上凉,先生年纪不小了,还是别坐着了。回屋去吧。” 钱文德抹了一把脸,稍微冷静了下来,他勉强笑了笑,扶着墙站了起来。这时夜尊抱着八音盒回到了二楼,看见老板居然还打算伸手帮一下。 舒暮云咳嗽了一声,上前把耿直到有点楞的暗夜帝王拉回来。贺鑫的衣物和粗糙的地板摩擦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声音,片刻之后,他和老板一起消失在拐角。 “去李倩倩的房间。”老板甫一消失,秦漫舟立刻低声道,“快。” 李倩倩打开门,剩余幸存者一拥而入。她合上了门,忧心忡忡坐了下来。舒暮云瞥见她的模样,到底还是心软,坐在了她的身边,轻声安慰道:“你已经进步很大了。” 李倩倩摇了摇头,不说话。 其他人脸色也都不怎么好,当初选二楼的房间是因为装修豪华而且不少房间都又能当武器的东西,谁能想到这些反而是催命符。秦漫舟扫了一眼紧张的众人,抬手打开夜尊的八音盒。 楼上五间房,只有夜尊的八音盒是用乐器吹出来的曲子。悠扬笛声响起,其他人倒还好,年纪最大的钱文德却皱起了眉毛,当第一小段音乐结束后,他迟疑地开口:“这怎么有点像我小时候,农村放牛时吹的调子啊。” 秦漫舟啪地一合八音盒盖子:“那就对了,夜尊就是最关键的那个敲丧钟的牛。” 舒暮云抬起手掌,没有用手指,而是做出一个介绍的姿势,挨个人点过去:“孙小姐,颜姐,师兄和我的八音盒都是鸟啼声,想必是云雀、鹪鹩、画眉和鸢。师兄的八音盒音乐是猛禽的声音,只有鸢符合。那么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不能确定。” 钱文德摸着自己的啤酒肚,愁绪满怀:“你们的也放一下,我听听,我小时候在农村住过一阵,岁数也大,知道的到底比你们多。” 舒暮云心念一动,起身打开了自己的八音盒:“我听这个鸟叫声耳熟,但是想不起来。如果我都听过,那钱叔可能听出来。” 那鸟啼声响起片刻后,钱文德一拍手:“难怪你也听过,这声音我在公园里听过,不少上岁数的老爷子遛的鸟就是这个叫声,它声大,能压过去别的鸟,但是不是百灵,是叫什么来着?还挺好听的。” 舒暮云听到公园和老爷子两个词之后,眼前蓦然闪出了一个画面,清晨,老人们提着鸟笼从胡同里走出来,把笼子挂在树枝上,三五成群逗那些鸟叫。当时舒暮云也不大,和姥爷去公园玩,听到小鸟清脆的歌声,见到姥爷的朋友也在,就好奇跑去问过。 “徐爷爷,这些都是什么鸟啊?” 和他姥爷关系不错的老人笑眯眯给他指:“那是百灵,那个是金丝雀。” 年幼的舒暮云看着老人的笼子:“那徐爷爷养的是什么?它胆子好大啊,只有它唱歌不避开人。” “这是画眉,不是你吃的零食画眉哦。”老人摘下笼子,给舒暮云看,“它不怕人,声音也大,唱歌时间也长,就是调子不如百灵云雀之类的有起伏。” 舒暮云慢慢关上自己的八音盒,终于想起为什么觉得耳熟了。他小时候和姥爷去公园玩,总能看见徐爷爷那只画眉。只不过长大之后忙于学业,也很少往公园去了。 “画眉。”他沉声道,“我想起来了。” “云雀和鹪鹩不敢确定。”秦漫舟低声道,“但现在也无需确认了,我们现在就去白教堂。” 众人自然同意,李倩倩犹豫片刻,拉了拉舒暮云的衣角,低声问道:“那我们需要拿东西吗?就是……比如我的圣经,卢崎的火把,钱叔的锄头。” “不用。”舒暮云回身道,“拿了也未必有用,反而可能会被鬼怪操控。” “我们只需要带上芸姨和夜尊。”秦漫舟晃悠到一脸勇敢的夜尊身边,把手臂搭在他的肩上,“因为要求就是下葬和敲丧钟。到时候就看夜尊的发挥了。” 夜尊严肃地点点头:“我会拯救大家的。” “那还等什么呢?”秦漫舟一拍夜尊的背,“出道成为偶像拯救这个游戏吧!” 夜尊昂首挺胸推开门,一马当先冲到楼下,满怀激情去开大门,然后他的出道之路就被一把锁给斩断了。 外面还在下雨,虽说不打雷了,但是阴沉沉的仿佛已经是晚上,暴雨激起水雾,向外望去,真是一个适合讲鬼故事的好天气。 而不知为何被锁住的大门,更是给人一种身在鬼片中的感觉。 老板神出鬼没地出现,身上还有没干的血迹:“现在不能出门了,先生。” 他看着僵立在原地的玩家们,咧开嘴露出恶意的微笑:“外面天气不好不要出门,如果擅自离开,会遇到危险的,连环杀手们最喜欢在这种时候杀人了。如果一定要出去,入夜之后,这道门就会自动打开。” 他眯着眼睛,浑浊昏黄的眼球盯着钱文德,滑稽地鞠了一躬:“午饭已经凉了,我给诸位去热一热。” 钱文德被他看得一哆嗦,正想说话,却看见老板转身离开,他张了张嘴:“看我干什么?” 他干笑几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钱文德一怔,发现不知何时,屋内一点声音都没有,连雨声都凝固在窗外,他所能感知的只有一片死寂。 男人惊恐抬起头,却发现他的视野倏然扭曲起来。 方方正正的屋子变得七扭八歪,线条像是稚子随手画下的涂鸦,钱文德缓缓地看向身边的同伴,却发现他们虽然还在,但是已经不是人型。 那扭曲的线条和形状,让钱文德想起儿子给他看过的一副叫做呐喊的画。 他不死心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去。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他自己。 扭曲的人脸没有表情,变形的眼睛没有眼白,他们将钱文德围在中间,默不作声。就那么扭曲着身体,死死盯着他。 钱文德头皮发麻,一股冷气从后颈升腾而起,他大叫一声,向大门扑去。 锁上的大门被轻而易举打开,钱文德来不及细想。熟悉的同伴全部变成鬼的模样,比遇见真正的鬼更加可怕。 他看见的一切都是歪曲的,路扭成了蛇的形状,他疯狂地奔跑,但是扭曲的街道难以辨别方向,他向左一拐,跑进了一条小巷。 那是一条死胡同。 钱文德心突突地跳起来,他向后退了几步,转身想要离开。 然而巷子的入口站着一个人。 唯一没有扭曲的人。 那是旅馆老板。 老板抱着一只猫,对他露出锯齿一样的利齿:“你忘记分房间时,我扭曲过吗?” 第15章 钱文德忽然疯狂冲出去这件事谁都没预料到,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中招的。 他推开身边人,从楼梯上磕磕绊绊却迅速地冲到了大门边上,那锁死的大门啪地一声自动打开,在男人奔入雨幕后又砰地一声锁死。 雨声,开门声,奔跑声组成了第六位死者的终结交响曲。 舒暮云一把扶住被钱文德推开,差点楼梯上滚下去的孙思梦,然后在她站稳后迅速收回手,没给她撒娇的机会。 李倩倩则脸色煞白地站在楼梯下,无助地抬起头。屋内没人出声。杀机四伏下,谁也不能保证别人的安全。 老板的到来打破了沉默,他全身都是湿的,仿佛刚被谁浸泡过,然而没有人看见他出去过。他端出盘子,湿漉漉的头发不断地滴水,甚至流在了盘子的边缘:“午饭有些晚了,但是没关系,作为补偿我已经将刚才那位先生的尸体放好了。” 他将食物托盘放在桌子上,在自己的湿衣服上擦了擦手:“我去楼上取针线,总不能让夫人先生们没有脑袋就下葬,对吧,各位?” 没有人敢说话,邱柯向后退了一步。 秦漫舟依靠在楼梯的扶手上,轻轻敲了敲那有年头的旧木头:“你说得对。” 他让了一下,丝毫看不出紧张,甚至还在笑:“请吧老板,只是别再盯着我们看了。” 老板手指动了动:“您是个聪明的先生。” 秦漫舟微笑着躬身:“多谢夸奖,那么我们可以先吃饭了吗?” 他大步流星蹦跶着走下楼梯,坐在了餐桌旁,对舒暮云挥了挥手:“先吃饭,亲爱的。” 舒暮云悚然看向秦漫舟。 你早就知道了? 他在秦漫舟说完那句话后,猛然想起,老板在最初扭曲的身体,和刚才在二楼一直低着头,唯独看了钱文德一眼的事情。 舒暮云缓缓走到他身边:“什么时候猜到的?” 秦漫舟抬头望了一眼缓慢行走的老板:“刚才看见他衣服湿了,我才确定的。” 舒暮云迟疑片刻,他看着秦漫舟慢条斯理切肉排的样子:“那死亡顺序你是什么时候猜出来的。” “也就比你早几分钟。”秦漫舟切下一块牛肉,用叉子插起来,递到了舒暮云的唇边,“多少吃一点,虽然老板不是人,但是做的饭菜味道不错。今晚还得和它们玩跑酷呢。” 他们之间说话没有避开别人,剩余的幸存者都怔怔看着他们。但是舒暮云满眼都是秦漫舟,也没在意别人的眼光。他张开嘴,轻轻咬下那块牛排。 牛排多汁,秦漫舟选了最嫩的那一块喂他,见舒暮云吃了下去,秦漫舟满意地回答了舒暮云的问题,“我是看见贺鑫死了的时候想到的,真的没比你快多少。” 舒暮云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遮住了他复杂的眼神:“那你为什么不说?” “因为我看出你在思考。”秦漫舟吃着沙拉,吊儿郎当地一笑,“你肯定有了头绪,只要你有头绪,肯定能猜出来。我希望你能解出来,锻炼在游戏中是必要的。” 他随意地笑了笑:“你看,我没猜错。这样很好,如果我们不小心走散了,你一样可以保护自己。” 舒暮云抿起唇。 秦漫舟一直在用各种方式保护他,相信着他。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更喜欢秦漫舟了。 秦漫舟又切下一块牛排:“再来一块?” “如果你们gay够了。”颜陌陌忍无可忍说道,“我也坐下来吃了哦?” 舒暮云如梦初醒,连忙按下秦漫舟的手,拿过自己的牛排低头切起来。 调戏了师弟的秦漫舟心情大好,笑的十分欠揍:“来来来,晚上还得大逃杀呢,都看开点嘛。” 他将被舒暮云拒绝的牛排塞进自己的嘴,咀嚼咽下:“说不定接下来就不会死人了。” 或许是他笑容太具有感染力,除了颜陌陌和心大到一直在神游天外的夜尊,其他人也慢慢走过来,开始吃起了迟到的午餐。 秦漫舟见他们坐下,掏出衣服里的唇釉:“鉴于死亡顺序我比较靠后,所以一直也没机会见鬼。”他将口红扔给每一个人,动作潇洒又肆意,仿佛他根本就不在危机四伏的游戏中,而是在自己家,给朋友们分些零食一样,“我不确定这玩意用处有多大,但是肯定会起点效果,聊胜于无吧。真的遇见鬼了把这玩意往他们脸上怼,能多少争取点时间。” 卢崎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们?特别是我?” 秦漫舟轻笑一声:“别误会,不是喜欢你们。第一呢,祖训在上,能帮的帮一把碍不到我的事。” 舒暮云正听他说鬼话,肩膀却冷不丁被秦漫舟不轻不重拍了一下,吓得他叉子差点掉下去。 秦漫舟抛了个wink:“我师弟啊是个圣母,如果我不帮你们,搞不好他就要以身犯险了。反正就算我替他积德了。你们也不用感恩戴德,这玩意究竟能有多大用我也不知道,不要觉得自己拿了口红就天下无敌要去单挑鬼了。” 夜尊拿到的是一管口红,他盯着看了半天,忽然语出惊人:“我同学涂过这个颜色,她说这个颜色太艳丽,最好涂咬唇。”随即他旋出口红就往嘴上送,“我试试哦。” 舒暮云手疾眼快按住他:“不能涂!里面有朱砂有毒的。” 秦漫舟:“你怎么活这么大的?” 夜尊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里面有东西。”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上大学之前我都是学习,没什么时间接触别的,也就偶尔上网看看电影和动画,现在大学有时间了,就对口红眼影什么的特别感兴趣,颜色真好看啊。” 秦漫舟沉默片刻:“劳驾问下你高考分数?” 夜尊一本正经回答:“理科666。” 秦漫舟伤感地隔空拍了拍他的肩:“崽,那你不算特别地亏,虽然之前活的苦,但是一表名校稳了,而且这数字多吉利啊。” 夜尊沉默片刻:“这数字不是撒旦之数吗?” 秦漫舟糊弄小孩毫不含糊:“国外的撒旦之数和国内的人有什么关系?那你上慢手溜达一圈,不得以为上面都是异教徒啊?” 夜尊点了点头:“有道理。我现在大二,我家里让我准备考研,但是我不想考。” 舒暮云偏头看他:“那你要毕业直接工作吗?也不错的,如果自己不想考,那就不要勉强,考上了也不会开心的。你想做什么工作?或许我可以给你点建议。” 夜尊立刻将他奉为知己:“我想做美妆博主。” 秦漫舟:“……我觉得那你得先换个发型。” 夜尊抬手就把头发往下一薅,吓得偷偷打量他的李倩倩一跳,只见那红色的头发被他摔在地上,露出青年原本的棕色天然卷。 夜尊生的很是清俊,只是之前的头发挡住了他打扮的脸,给人一种自带墨镜的即视感,那假发一扔,他的额头一露出来,颜值立刻飙升。 之前他中二,会想让人给他来个友情破颜拳。现在他中二,只会让人觉得有意思。 “……”秦漫舟睁大眼睛鼓起掌,“假发啊?质量不错啊。” 夜尊点了点头:“我的头发天然卷,做不出这种形状,所以我买的真人假发。” 舒暮云咳了一声,挡住自己上扬的唇角:“美妆我帮不上你,但是我同学有在自媒体行业上班的,到时候我帮你问问他。” 夜尊凝重地握住舒暮云的手:“大恩大德,何以为报。” 舒暮云尴尬地和他握了握:“倒也不至于。” 夜尊按住自己的心脏:“你们真诚待我,我也要对你们诚实,其实我之前说谎了,我的名字不是暗夜帝王的夜尊。” 他严肃地看向在座的各位:“我是叶子的叶,遵循的遵。” 秦漫舟:“还是暗夜帝王更符合你的气质。” 舒暮云点了点头,转移了话题:“都吃完了我们就到叶遵的房间呆着,这样就算再有意外发生,毕竟隔着房门和走廊,不会那么快冲出去。” 除了秦漫舟和叶遵还有心情打趣,颜陌陌和舒暮云有心情听他们耍活宝之外,其余的人都没什么精神,纷纷放下刀叉。 一行人来到了叶遵的房间,锁好了门窗。李倩倩被男生们围在了中间,以防在发生钱文德那样的时间。 李倩倩靠在舒暮云身侧,听舒暮云轻声劝解他,终于不像是一开始那样胆小,至少镇定了许多。 她甚至被秦漫舟和叶遵逗出些笑意:“可能是我被吓多了……死到临头反而不怕了。” 舒暮云笑起来如同春风拂面,连阴郁的天色都亮堂了不少:“我会尽可能帮你的,其实你很不错了,你一开始背的知更鸟童谣一字未错,虽然刚到的时候不够勇敢,但是从不擅作主张添乱。新人难免会害怕,能听话就很棒了。” 他看向不自觉活跃气氛的叶遵和故意缓解压抑氛围的秦漫舟,眼神柔和下来:“只是如果师兄有危险,我就顾不上你们了。到时候……” “没事的。”李倩倩小声打断他,“帮助我本来就不是你的本分,你愿意帮助我安慰我,我已经非常感激了。你放心,你以你和你师兄为重,我不会道德绑架你们的。” 她的脸有些红,眼睛亮亮的:“说起来,你是不是很喜欢你师兄呀?” 舒暮云一怔,收回看着秦漫舟的目光:“很明显吗?” 李倩倩笑了笑:“还好啦,只不过我因为害怕,总是不自觉看向你们两个,这里你们最靠谱嘛,所以察觉到了一些。” 她停了停,继续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说:“我觉得你师兄也很喜欢你。” 舒暮云笑容一凝,他看着自己的膝盖,良久没有说话,久到李倩倩开始惶恐的时候,他终于低声回道:“不一样的。” 天已经黑了,他的这句话被黑夜覆盖,成了心底最深处的一抹墨痕。 “其实我是个很麻烦的人。”舒暮云听见秦漫舟在喊大家准备出发,对李倩倩偏了偏头,苦涩地笑了笑,“所以我不能连累他。” 第16章 楼下的大门无声无息地打开,像是一张怪物的嘴,等待着人们心怀恐惧送死。 洞开的门后是一直没有停歇的大雨和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的夜空。 叶遵深吸了一口气,掏出三张小纸条,递给秦漫舟,舒暮云和颜陌陌:“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 秦漫舟散漫一笑,抬手写下自己的微信号:“妥啊,小孩还挺有意思的,回去联系。” 舒暮云笑了笑,也写下自己的联络号码,四个人互相交换之后,秦漫舟伸了个懒腰:“来个人我和去请芸姨。” 舒暮云刚要开口,秦漫舟却提前只想邱柯:“哥们,你和我去吧。” 邱柯倒是没什么异议,便一起地下室搬出了芸姨的身体,七零八落的躯体被蕾丝线缝起,七扭八歪针脚使得她更像一个劣质的洋娃娃。 蕾丝线被血染成了紫黑色,肮脏得看不出原本样貌。 秦漫舟单膝跪下,阖上眸子,单身念了几句邱柯听不太懂的话,当他这么做的时候,竟意外有些脱俗出尘的模样,甚至还带了些悲天悯人的气质。全然不像那个玩世不恭嘴欠手贱的青年。 芸姨的眼睛徒劳地睁着,没有任何光彩。 秦漫舟垂着眸子:“走吧。” 他们拿了一副床单做了个简易担架,将芸姨放在上面,从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走出来。 还剩下七个人。 他们一起走入雨幕。 外面城市十分安静,像是一座死城。暴雨掩盖了七个人的脚步声,也掩盖住他们走上那座坚固的伦敦大桥时,桥墩开裂的声音。 舒暮云脚步一停,忽然没由来地心慌,这种感觉在现实中也有过。 那是有鬼跟着他时的直觉。 舒暮云头皮一炸:“有危险!” 暴雨中有无数骨架悄无声息地顺着微微开裂的桥墩蜿蜒而上。 卢崎被大雨浇得睁不开眼睛,大声喊道:“啥也没有啊——!” 秦漫舟眯起眼睛,似有所觉:“愣着干嘛,跑啊!” 说着他一马当先扯着担架往前狂奔,顺手把提醒完众人之后还在等别人先走的师弟拉起来。 颜陌陌和夜尊二话不说就跟着窜出去,邱柯握着担架磕磕绊绊被秦漫舟带着狂跑,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跟着轮起了双腿。 秦漫舟一边跑一边惆怅地说道:“我觉得自从我参加了这个游戏之后,最经常说的一个字就是跑。” 后来者居上的叶遵点点头:“我做的最多的动作也是跑。” 舒暮云没工夫听这俩缺根筋的活宝讲相声。他回过身,艰难地抓住李倩倩的手臂:“到我们身边——小心!” 李倩倩的手臂因为雨水而湿滑,她被舒暮云抓住又滑开,舒暮云瞳孔一缩,看见一副骷髅高高跃起,扑向了李倩倩。 那骷髅牙齿嘎达嘎达地咬合着,声音竟奇迹般穿过了雨声,那声音组成了一首歌。 “Londonbridgeisfallingdowm。 fallingdown。 fallingdown。 Londonbridgeisfallingdown。 myfairylady。” 眼看着那骷髅就要抓住李倩倩的衣领,舒暮云刚想扑过去,却看见李倩倩不知哪来的力气,迅速铺在地上,结结实实摔了个跟头,但是却正好躲开了骷髅的袭击。 摔倒的那一瞬间舒暮云都觉得骨头疼,他甚至觉得自己看见了李倩倩的泪水,然而李倩倩咬着牙一翻身爬起来,跌跌撞撞继续跟着跑。 她死死按住着地的胳膊,拼命奔跑着。骷髅接二连三挑上桥面,大桥发出令人恐惧的轰隆声,桥上的灯光倏然变作了绿色的磷火,自来处一端,桥面开始缓慢地裂开,继而塌陷。 舒暮云和叶遵拉住李倩倩,将她夹在中间没命地向前奔跑着。骷髅行动迟缓,桥面坍塌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李倩倩虽然胆小爱哭,但这时却一点不矫情,她如果死了,死亡顺序立刻顺延,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大家,她都必须活着。 他们穿过雨幕,终于踏上了贫困窟的土地,只听惊天动地的巨响从身后传来。土石碎裂后坠入水中,灰尘被暴雨压制,不知哪来的血腥气却蒸腾而起。 “造桥人柱。”秦漫舟低声道,“怨气冲天。别停,往白教堂跑。” 白教堂离着并不远,当他们踏入教堂的广场那一刻,雨忽然停了。 四周静悄悄的。 舒暮云看向喘得弯下腰的李倩倩:“还好吗?” 李倩倩脸涨的通红,她摆了摆手,猛咳了几声:“没……没事。” “做的不错。”舒暮云低声夸赞道,“你看,是不是不算很难?” “打扰一下你们的鼓励教学。”秦漫舟往舒暮云身边一靠,眯起了眼睛,“虽然做的确实不错。不过我们的麻烦又来了。” 白教堂旁的小巷内,走出一个人,那人穿着黑色斗篷,整洁而体面。他斯文地摘下帽子,优雅地行了一个礼:“从这里开始,是亡灵的区域。我们可以不用必须遵守死亡顺序。” 开膛手杰克的亡灵微笑着:“不过我只杀女性。而且虽然死亡顺序可以打乱,但作为有原则的鬼魂,我们还是会尽量按照歌谣来的。那么——” 他指向白教堂:“像濒死的羊羔一样逃窜,尖叫,恐惧,最后死于屠刀之下吧。” 安静了一路的孙思梦尖叫一声,身手敏捷地扒上叶遵的袖子:“救救我!” 叶遵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卢崎唱山歌一样对着喊起来:“玛莉!” 秦漫舟看着这前有虎后有狼的样子。有气无力地喊到:“跑干嘛呀?愣着送死呗。” 他一把背起芸姨的身体,扔下担架,拉着叶遵就往教堂里跑,他拉着叶遵,叶遵被孙思梦扯着,三个人套娃一样跌跌撞撞往教堂里跑。 舒暮云拉起颜陌陌和李倩倩,正要跟着进教堂,李倩倩却一把甩开舒暮云,神色难得坚定,她眼圈还是红的,但是言语间却带着笑意:“我是开膛手第一攻击人,我们分开走,我会给你们争取时间的。” 颜陌陌抬起眼睛:“说什么傻话呢?” 李倩倩退后一步,看着慢慢走来的亡灵:“我会努力活下去的,我能跑过他们,你们只要快点敲响丧钟,就可以了!” 舒暮云刚想说话,颜陌陌却推了他一把,即使面对鬼魂她仍是懒洋洋的模样:“我陪她,你去找你师兄。” 她快速说道:“只要不死,哪怕游戏中重伤,回到现实中也会没事,你进去帮秦漫舟他们,走!” 再耽误下去谁都跑不了,舒暮云一咬牙,转身奔向教堂的大门。身后传来了卢崎的惨叫声,他进入教堂的前一刻,看见卢崎的内脏被玛莉面无表情地掏出来,扔到湿漉漉的地上,血迹混合着雨水,慢慢延展开来。 玛莉割下卢崎的耳朵,失望地说道:“没有耳环。” 她怀里抱着一个没有眼睛的腐烂头颅,手里还拿着锯子和菜刀。 玛莉抬起头,对着舒暮云微笑:“我先杀你,还是现杀那位云雀小姐呢?” 舒暮云站在白教堂的门口,对她回笑道:“你谁也杀不了。” 玛莉歪了歪头,手里的头颅咧开大嘴,她思索了一下:“虽然你给我一种,杀了你就能复活的感觉。但是我很讨厌云雀小姐。” 她天真无邪笑起来:“反正这里那么多同伴,都可以杀你,我还是把我最后的死亡名额,赠给云雀小姐吧。” 云雀小姐肯定不会开心的。舒暮云心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一阵腥风从身边拂过,玛莉挥舞着锯子和菜刀,向已经在教堂跑了一半的孙思梦扑去。 舒暮云转身向秦漫舟跑去,玛莉的速度太快,谁都没来得及反应,孙思梦被扑倒后,叶遵条件反射想去救,却被秦漫舟一把拉回来:“你快点敲钟她还有活路,你去救你俩一起狗带,懂了吗?” 他百忙之间回头对舒暮云大喊一声:“你也是,你给悠着点!” 舒暮云掏出朱砂口红向玛莉的头发上扔去,随后接着往秦漫舟身边跑。孙思梦嚎叫着蹬着腿,只可惜现在无人能救她。秦漫舟跑到了祭坛旁,将芸姨放下,叶遵摸到丧钟边上,抬手就要敲—— 数个伦敦桥上的骷髅从彩窗外跳进来,死死扒住了了丧钟,叶遵正和骷髅们搏斗时 ,开膛手杰克鬼魅地出现在秦漫舟身后,秦漫舟猛一回头,只看见男人举起了手术刀,自己已经来不及闪开。 “敲钟——!”舒暮云大吼一声,整个人像箭一样扑上去,直接将秦漫舟扑倒在祭坛上,压在芸姨的身体上,开膛手的手术刀没有停顿,狠狠地插在舒暮云的腿上。 秦漫舟眼睛倏然睁大,抱着舒暮云一翻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师弟,两个人一起滚落下祭坛。秦漫舟暴怒之下,一咬牙咬破舌尖就要和开膛手拼命。 舒暮云见状强忍着疼痛,抱住了秦漫舟的腰:“不行!” 就在开膛手杰克带着诡异的笑容,即将落下第二刀时,叶遵终于扯下了所有的骷髅,重重敲响了丧钟。 芸姨的眼睛倏然闭上。 刹那之间,所有幸存者眼前都浮现了扭曲的文字。随后白光一闪。 舒暮云猛地惊醒,听见教授正在喊他:“舒暮云?发什么呆呢?” 第17章 舒暮云条件反射往秦漫舟那边望过去,却看见他师兄正低头看电脑,完全看不出有没有走神。而他一直盯着屏幕,被教授轻而易举抓到了发呆。 教授也没多说什么,舒暮云报以歉意的微笑,匆忙低下头,再次偷偷看向秦漫舟,这次他和秦漫舟的目光对上了。 秦漫舟神情冷厉,少有的瞪了舒暮云一眼。舒暮云暗地里握住了笔,心虚地撤回了目光。他双眼盯着桌子上的笔记,心思却全系在秦漫舟身上。 师兄生气了。舒暮云垂着眸子,有些发愁。 他正在琢磨怎么哄人,桌上的手机却震了一下,舒暮云瞥了一眼,发现是一个微信好友申请。 通过之后,颜陌陌穿着制服的头像蹦出来:“李倩倩受了点伤,没大碍,一起回到现世了。” 舒暮云深吸一口气,回复道:“我和师兄还有叶遵也安全回来了。” 正说着叶遵,叶遵的好友申请就发了过来。舒暮云刚通过,就被叶遵麻利地拉进了一个群。 “我有小窗恐惧症。”叶遵打完字发了一个表情。 还没等舒暮云回答,叶遵就以极快的打字速度又发出一句话:“舒暮云你腿没事吧。” “……”舒暮云看着群里面秦漫舟的头像,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哪壶不开提哪壶。 就在这时教授关上电脑:“课题都明白了吧,论文写好了联系我,现在都赶紧吃饭去吧,一周后把大纲我交上来。” 舒暮云手机屏幕还在闪,他有些头疼地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咚咚咚。”有人敲了敲他的桌子,舒暮云浑身一僵,缓慢抬起眼,看见了秦漫舟灿烂的笑容:“不是腿被扎了一下吗?按脑袋干嘛?害怕了?” 舒暮云没意识到自己露出了讨好的表情:“师兄——” “没用的。”秦漫舟居高临下盯着他,“是什么给你一种你撒娇我就会放过你的错觉?” 舒暮云关上手机,抄起书本,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去吃饭吧。” 秦漫舟哼了一声:“不想吃食堂,坐下说清楚了。” 他们的师妹,也就是那个喜欢三坑的少女伸出头:“嚯,你俩居然会吵架,难得啊二位,说出来让我给你们做个主吧?” 秦漫舟毫不留情地把师妹的头推开,完全无视她的八卦之心:“下午没事,回你宿舍。” 舒暮云老老实实跟在师兄后面,仿佛备受压迫。也不敢笑了也不敢卖萌了,惨兮兮得仿佛一朵出水白莲花。 舒暮云的寝室钥匙一共两把,他没有室友,另一把就给了秦漫舟。 秦漫舟拿出备用钥匙把寝室门一开,迎面扑过来一只水鬼,浑身肿胀发白,恶心的不行。 舒暮云刚看见水鬼如同水草一样杂乱的头发,就听见秦漫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像是吃了枪药一样,一脚把水鬼踹出去,手指头一错,一个法术打出去,没等那撞枪口的水鬼求饶,就已经送他去见阎王爷了。 “都巨人观了就别出来吓唬人了。”秦漫舟没回头,单抓住舒暮云的手把他拉进门,熟稔的仿佛自己家。 舒暮云看着秦漫舟把门一关,还顺手上了锁,顿时觉得屋内空调度数有点高。 “怎么不说话了?”秦漫舟抱着胸靠在大门上,讥讽道,“见义勇为的时候不是挺精神的吗?你就不怕直接一命呜呼?合着我天天耳提面命跟个老妈子一样提醒你注意安全不要逞强保护自己,您老一句也没听进去啊?” 舒暮云叹了口气,走到了秦漫舟身前,看着秦漫舟漂亮的眼睛:“我听进去了,也一直都好好保护自己。就像我虽然会帮李倩倩,但还是会以维护我自身安危为前提,师兄,我真的没有逞强。你让我做的事情,我都会去做。” 秦漫舟扯了扯嘴角,阴阳怪气地问道:“那你扑我身上干嘛?怎么,师兄在你那的定义已经约等于你自己了?” 舒暮云认真看他,忽然抬起手,握在了秦漫舟的手上:“对,因为你不是别人。再遇见这种情况,我还是会这么做。” 他眉目如画,神色温柔,但是眼神却很坚定:“就算你要和我断交,我也不会离开你。” 秦漫舟青筋一跳,差点就要骂人,舒暮云却温顺得如同一只猫一样,对他露出了毛绒绒又柔软的肚皮。 “我错了。”舒暮云半敛眉目,“我也没错。你后来不是和我做了一样的事吗?” 他这个样子,就像是以前的如玉公子,竹子一般温润如玉却还带着点不为人知的硬气,他曾让清风穿过他的身侧,也曾立于霜雪而不倒。 舒暮云轻轻说道:“如果不想我以后出事,师兄就要保护好自己。” 秦漫舟被他撩得耳朵发麻,心里一阵无奈又是一阵悸动,真是五味杂陈,想骂又舍不得,想宠着又怕出事。最后无奈地搂住师弟:“我怕了你了,行了,不说你了。腿疼不疼?应该就是麻一会,那我吃饭去?” 舒暮云窝在秦漫舟的肩上,奸计得逞后露出笑容:“我们出去吃吧。” 他想了想:“我想吃火锅了。” 火锅店里人声鼎沸,舒暮云不吃辣,点了个鸳鸯锅,正慢条斯理地涮羊肉。秦漫舟是鲜嫩派的忠实拥护者,数了几秒就要捞起肥羊,却被舒暮云按下:“再煮一会。” 秦漫舟:“肉会老啊师弟。” 舒暮云微微一笑:“我给你看看布病和寄生虫的资料呀?” 秦漫舟从善如流收回筷子。 舒暮云满意地将熟了的蟹柳舀到秦漫舟的碗里,这几天他脑海中一直盘旋着一个念头,但是不知道该不该就此提出。 他坐在火锅店的板凳上,又开始迟疑。看着秦漫舟美滋滋一口果茶一口蟹柳的模样。舒暮云心里一软,终于开了口:“师兄,我有事想和你说。” 秦漫舟没有抬头,他将毛肚在油碟里滚了一下:“准奏。” 舒暮云放下筷子,盯着在清水锅里飘飘浮浮的丸子,斟酌着词句:“我在想……我平时就经常遇见鬼,需要师兄天天画符画阵给我。现在我们游戏又绑定了,是不是住在一起会更好?我寝室还有空床位,你搬进来也方便。而且你的室友是别的系的,作息不同,我记得你也提过不方便。最重要的是师兄在的话也不需要用符了,你百里之内邪鬼不侵。而且游戏的事情也可以好好商量。” 他看见秦漫舟放下了筷子,托着下巴看着自己,心里有一点慌:“当然我就是这么想一下,师兄如果不方便——” “是不方便。”秦漫舟漫不经心掏出手机,点开一个app,“我不喜欢你那个寝室。” 舒暮云的心情一下子就落下去,他刚想笑着圆场,鼻子下就被塞了一个手机,秦漫舟走过来坐在他的旁边,笑嘻嘻说道:“要不说咱俩心有灵犀呢,我这几天正看房子了,琢磨租好了就邀请你和我过同居生活。” 舒暮云手指一颤,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嘴角向上弯去:“那你选好了吗?” 秦漫舟点了点手机屏幕:“昨天刚选好,就在咱们学校西门的住宅区,下楼走五百米就是西门,楼下奶茶店火锅店烤肉店网吧咖啡厅一应俱全。楼内隔音,有地热暖气,三室两厅两个洗手间还带个衣帽间,小区绿化好物业严,唯一缺点是贵,然而师兄我——”他把手臂搭在舒暮云肩上,“就是不缺钱。” 秦漫舟笑道:“那吃完火锅就和我看房去吧?” 房子看完之后,秦漫舟大笔一挥就和房东签了合同,舒暮云死活要承担一半房租,考虑到舒暮云生活费的额度,秦漫舟也没反对。当天签约,第二天两个人就开始跑家具城。 房间是新房,什么软装都没有,但是网线、电视还有厨具都是齐全的。衣柜也有,但是秦漫舟嫌弃样式不好看,便和房东商量自己换了。 房东也好说话,允许他们不破坏格局和墙面情况下随意改装,还可以养宠物。于是秦漫舟兴致勃勃打电话让他爹把他家的边牧送过来。 秦家在山里,养了不少狗,秦漫舟自己就有一只陨石色边牧和一只萨摩耶,但考虑到智商问题,他选择让名字叫水墨的边牧来这边卖萌干活。 舒暮云之前就在猫舍定了一只猫,原本是打算送回家养,一看接猫日期快到了,干脆就留在了出租屋。 秦漫舟开着车往家具城走,等红灯期间探过头:“让我康康可爱猫猫!” 舒暮云找出那只猫的招聘,秦漫舟来个战术后仰:“卧槽布偶啊?还是山猫纹?” 舒暮云打开车载音乐:“赛级的。” “……”秦漫舟闭嘴惊艳,“你还挺有钱,我记得你家还有个金渐层。” “金渐层我奶奶在养。”舒暮云笑了笑,“这只布偶是我们的。” 这么一听,还很有家的感觉。 他们把软装都搞定之后,把猫和狗接回来,当晚去超市买了一堆食材,煮了一顿火锅。 布偶在秦漫舟腿上懒洋洋趴着,火锅的香气引得边牧水墨在一边歪着头坐着,但是它没有伸手,只是很乖地盯着食材。 秦漫舟撸着猫,喝着冰可乐,感慨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愚蠢的男人都向往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正在调蘸料的舒暮云手一停,抬头看他。 氤氲的雾气后,秦漫舟粲然一笑:“我觉得这就是幸福啊。”他举起布偶,“想好咱家二胎名字了吗?它大哥叫水墨,它叫丹青得了。” 舒暮云笑了笑,摸出一块鸡胸肉干,递给布偶猫:“那就叫云舟吧。” 秦漫舟一琢磨:“为什么你的名字在前?” 舒暮云安然地捞起毛肚,放到秦漫舟的油碟里,他抬眸狡黠一笑:“因为我喜欢。” 第18章 舒暮云觉得,他已经提前过上了想要的生活。 没有鬼偷袭,没有鬼压床,只有早上起床推开门,看见心上人吊儿郎当地哼着小调,沏着花草茶。 舒暮云原本其实是想培养好感情就告白的,没想到莫名其妙卷进游戏,他反而不敢说了。 秦漫舟和谁关系都不错,但是称得上挚友的也只有舒暮云一人,所以舒暮云一直自认为他在秦漫舟心中地位是不一样的。 他和秦漫舟相识之后又是同学,这些日子一起过来,他能感觉到秦漫舟很喜欢他,虽然未必是爱情的喜欢。 从秦漫舟护着他宠着他可见一斑,一般男人没事去宠另一个男人的话,被宠的人总会有些恃宠而骄的心态。 舒暮云被自己的想法雷的一哆嗦,但是又忍不住去揣摩秦漫舟的心思,久而久之居然还觉的有些甜。 然而一切止步于游戏,游戏里秦漫舟强大的能力被压制,他不再是现实中能随随便便镇压恶鬼的天才,也再不是这个圈里可以横着走的秦家少主。 游戏里,他只比普通人强一点,这一点也实着危险,更何况还有舒暮云这个拖油瓶跟着。 如果舒暮云没有极阴体质,他绝对不会拖后腿,但是这个与生俱来的命格导致他无论在哪,都是鬼怪最先盯上的目标。 鹅妈妈因为杀人顺序有限制,算得上是他唯一不用担心被鬼偷袭的副本了。 但是以后呢?接下来很可能就不是新人局了,游戏难度提升,秦漫舟是肯定不会放弃他的,那么在他们的危险成倍增加的情况下,舒暮云势必会连累秦漫舟。 如果舒暮云没有进游戏,秦漫舟一定可以轻松通关。 所以他反而退缩了。 就他目前这个仇恨值,搞不好哪天就死在游戏里,还不告白给师兄添堵了。 秦漫舟打着哈欠,一脸我有起床气的表情抓起花草茶包,以扔黄符的气势把茶包丢进茶壶里,听见卧室门开的声音,他回过头:“早啊。” “早。”舒暮云对他笑了笑,今天没什么事,离下一次游戏也还有两天时间,他们打算在房子里消磨一上午,下午去图书馆写论文。 “早餐想吃什么?”舒暮云采购了很多厨具,“中餐西餐?” 秦漫舟半死不活地将头搭在舒暮云身上,他站在舒暮云身后,双手环住舒暮云的细腰:“都行,你怎么瘦了?” 舒暮云低笑着回应道:“最近健身力度加大了,免得在游戏里跑不快。”他打开一包吐司,“我做一个岩浆吐司,煎个蛋,再烤点培根香肠好不好?” “好——”秦漫舟拖着音回答道,手从舒暮云的腰上挪开,按在柜台上,“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有心事。” 舒暮云的动作不易察觉地凝固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回道:“我和师兄住在一起,有猫有狗,能吃能喝,哪来的什么心事?” “那是我感觉错了?”秦漫舟闻着舒暮云头发上带着淡淡花香的洗发露味道,漫不经心说道,“有事和我说,别憋着。” 舒暮云温顺地低下头,往吐司上抹好黄油:“我知道的。” 在他做早饭的功夫,秦漫舟把屋子收拾了一下,舒暮云有点小洁癖,不严重,副本里不能保证干净,现实中总要整洁一点。 秦漫舟拖下拖鞋,抬脚轻轻踢了踢趴在窗下晒太阳的边牧水墨的屁股:“劳驾让个地,你爹我要拖地。” 水墨摇了摇尾巴,转身跳上沙发,和布偶云舟靠在一起,一猫一狗毛色相近,性格也都好,看上去倒真像是兄弟俩。 “师兄。”舒暮云煎蛋的间隙回头喊道,“记得给他俩放点吃的。” 秦漫舟应了一声,给两位大爷倒好猫粮:“我含辛茹苦养你们,如果我遇到危险,你们会来救我吗?” 边牧摇了摇尾巴,张嘴笑了一下,随即翻了个白眼,一脸冷漠去吃饭了。 “……”秦漫舟把抹布一甩,“这条狗是在敷衍鄙视我吗?它居然敢对他爹翻白眼了?” 舒暮云把早餐到餐桌上,安慰了一下神伤的老父亲:“毕竟边牧是边牧,不是狗。” “你这么一说我更伤心了。”秦漫舟洗了手坐在餐桌前,“这完蛋玩意没救了。还是师弟好啊。” 师弟抿着唇弯着眼睛一笑,桃花眼里装满了晨曦,看着就让人心情好。 舒暮云坐在秦漫舟对面,看着秦漫舟开开心心得像个傻子一样吃早饭,心里的想法叫嚣着让他赶紧问出口,免得那个想法窝在他脑子里都要发霉了。 “师兄。”他低头切培根,“极阴之体可以练法术吗?” 秦漫舟刀叉一停,抬头看他:“你想学法术?” 舒暮云轻轻笑了笑:“我总不能让你护着一辈子。” 他在心里补充道:我想和你并肩。 秦漫舟思索道:“极阴之体和极阳之体一样,都适合修习法术,但是极阴之体因为体质命格问题修行起来会遭罪。” “没事。”舒暮云轻声道,“只是我都二十四了,还能练吗?年纪会不会太大?” “这个倒没什么。”秦漫舟靠在椅背上“还有八十入道的呢,术法不像是武术,不讲究从小练气,全看你个人领悟。只不过极阴之体修行是真的不容易,如果修成你就无敌,但是可能修行到一半人就废了。” 舒暮云看着秦漫舟认真说道:“我能护你一辈子,所以我不建议你修行。” 于是他就笑了:“我信你能护我一辈子,但是如果我们有事暂时分开了呢?师兄,没有事情是可以永远万全的。” 秦漫舟盯着他的眼睛:“一定要学?” “一定要学。” 秦漫舟叹了口气:“行吧,虽然我不同意,但是我得尊重你的想法。这次来不及了,下次游戏出来,我带你回秦家。秦家一位长老就是极阴之体,我们去拜见他。” 舒暮云眼睛一眯,笑的十分开心。 早饭吃完,舒暮云把遮光窗帘一拉,打开超大屏电视,投影了一部纪录片。云舟打了个哈欠,前爪抓在地毯上伸了个懒腰,随即围着舒暮云喵喵叫。 舒暮云一把捞起云舟,放在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顺毛,云舟呼噜呼噜地撒娇,窝在他怀里,舒服地眯起眼睛。 秦漫舟抱着一堆零食可乐坐在舒暮云身边:“老闻推荐看的那个?” 老闻是他们硕士导师,舒暮云点点头:“还挺有意思。” 秦漫舟漫不经心安抚水墨的狗头:“说起来,你想和叶遵颜陌陌组队的想法吗?” 舒暮云摸猫的手一顿:“为什么要和他们组队?” 秦漫舟靠在沙发里:“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大型副本吗?据说只要通关那种大型副本,就可以缩短游戏进度,一关抵十关,十有八九就可以直接结束游戏。那个副本很考察团队协作。组野队或者和新人一起玩基本就是送人头,我们需要有几个胆大心细,而且为人不坏的玩家一起组队刷副本。” 舒暮云若有所思:“所以你才那么干脆留联系方式?” 秦漫舟道:“颜陌陌不用说,冷静,而且她虽然看上去谁都不在意,但是经常看似不经意帮助别人。叶遵虽然为人处世有些楞,但是智商高,游戏里也很有行动力。其实我还有一个人选。” 舒暮云立刻道:“我第一次游戏的那位三坑少女?” 秦漫舟打了个响指:“没错,只可惜没留下联系方式,如果再遇见,倒是可以考虑邀请下。”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们也不必每关都一群人一起组队,可以三两成组互相磨合,或者各自单刷抢经验也不错。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他们同不同意,这个团队相性好不好,都得日后再说。” 舒暮云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里,歪着头看他:“你打算组多少人?” 秦漫舟比个六:“六六大顺。” 舒暮云无条件赞同:“好啊,那就希望我们能遇见剩下两位队友。” 两天之后,舒暮云和秦漫舟看着三坑暴力少女唐雅歌无语凝噎。 本来开开心心过来打招呼的唐雅歌脚步一顿:“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舒暮云勉强一笑:“就是觉得有些巧。” 秦漫舟则非常直接对天空喊道:“垃圾游戏往我家按摄像头了?” 唐雅歌不明所以,扯了扯百迭裙:“你俩没事吧?上场游戏撞坏脑子了?” 舒暮云咳了一声,简单说了一下之前和秦漫舟的对话,唐雅歌噗嗤一笑:“游戏很喜欢你们嘛,看,这不就满足你们的要求了吗?我也以为不会和你们两个再碰见了呢。” 她抬起手,给舒暮云看她的褙子:“我这次穿了个汉服,结果这个副本居然也是个古代副本。” 四下都是黑瓦白墙,小桥流水。花门之前,紫藤摇曳,山茶飘香。 江南盛景,柳绿桃红。 唐雅歌整了整头上的簪钗:“我的钗子都磨尖了,可以防身,送你们两个啊?” 舒暮云收下钗后,被她这么一说,想起来一件事,他拿出新做的朱砂口红递给唐雅歌:“这个口红里有朱砂,量不多,但是聊胜于无。” 唐雅歌嫣然一笑:“好哦,那谢谢了。我们先往里面去吧。”她指了指他们身后的大门,“我刚才看见里面有玩家了。” 第19章 庭院深深,是很典型的园林建筑,三步一回廊,琐窗朱户,芭蕉隔于墙内,花影交相错,碧水浮鸳鸯。处处是景,因回廊山石树木排列,所以很可能两人相距不远,说话能应却看不见彼此。 这是在白天,只添情趣风雅,若是在夜里,就有点渗人了。 他们迈入大门的瞬间,衣裳全都变了,秦漫舟和舒暮云的头发变长,衣裳一概为宋朝服饰。连原本就穿了汉服的唐雅歌,也有少许调整,颜色不再如现代衣物那般鲜艳。 秦漫舟的长发被一条发带束成高马尾,穿的衣服干脆利落,倒像是武人穿的。而舒暮云的头发上则带着冠,穿着男褙子,一副文人模样。秦漫舟咧嘴笑道:“还挺会设计的。” 唐雅歌摸了摸自己头发上可以当小刀用的金钗:“还行,钗子没给我变模样。” 他们一路往里走,便看见大堂之中站着几个人,看起来都是老玩家,见了面都互相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最后一人进来,他们才开□□谈。 “这次的书是我这里的。”一位文人打扮的俊朗青年举起手,“我叫谢如故,书是历代词选。”谢如故扬了扬手中的书本,在所有人看清后,那书本就蓦然消失了。 其他人也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在场人数正好十人,还有三个女子,三个男人,共四女六男,男子穿着一半是武夫装扮,绑婉束腿,干脆利落。另一半则是文人装束,宽袍大袖,衣带当风。姑娘们则统一的褙子加上百迭裙还有宋抹,倒是看不出身份,但是料子都还不错。 四位姑娘所穿衣物颜色不同,唐雅歌穿的是黄裙,一位叫做岑梦的姑娘穿的是红石榴裙。名为齐欢的姑娘穿的是松石绿色的裙子,剩下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士严雅阳穿的是深蓝色。 而男子这边,不同的地方在衣服的绣花上,三个穿文人衣裳的分别是舒暮云、谢如故还有一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青年,依次绣着竹、梅和松。三个武人打扮的衣裳绣的是猛兽。秦漫舟衣摆处绣的似乎是神兽,反正他和舒暮云琢磨半天也没看出来是个啥,剩下两人,一个人绣着虎,一个人绣着狼。 衣裳绣狼的男人笑眯眯的,很喜欢抢话,也是他最先开口主持大局,让大家做的自我介绍。绣着虎那位则阴沉沉地,只开口说了自己名字之后就再没开口,只一直盯着每个人打量,仿佛谁也不信。 绣狼男人说道:“各位叫我小陈就好,现在不知道我们的衣服颜色还有花纹有什么讲究,只不过这词选里的词可就多了,说不好是哪首。” 唐雅歌手指拂过衣上的缘边:“我们穿的衣服都是宋朝的。” 舒暮云叹了口气:“宋朝所存的词数量庞杂,更是难寻。” 正当他们商议之时,一个中年男人快步走进来,见了众人赶快作揖:“诸位公子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不妥。” 秦漫舟摸起之前下人送上来的茶点,咬了一口:“无妨无妨,敢问贵府最近可是有些什么麻烦事吗?” 男人叹了口气:“正是,在下邀请诸位前来,就是想了却小女生前的遗愿。” 他抬起眸子,长吁短叹道:“小女曾言有一心上人,已私定终身。奈何小女福浅命薄,才十八岁就离了父母。我思来想去,小女生前未嫁人,死后难免寂寞,于是便想找到她的心上人,结个阴婚。” 他看着脸色齐齐一变的众人,勉强笑了笑:“据我所知,她的心上人就在诸位之中。” 唐雅歌一怔:“那我们四个女的怎么回事?” 中年男人闭了闭眼:“小女……似乎不止喜欢男人。” “啊。”唐雅歌干巴巴应道,“这也能橘里橘气的” “总之,五日之后就是良辰吉日。”中年男子哀切之意不减,“无论如何,你们都得找出小女的心上人,待小女和小婿拜了天地,诸位就可以回家了。” 他似乎不胜丧女之痛,眼眶红了起来,男子拍了拍手,唤道:“许伯。” 便有一管家模样的老人自偏厅走了出来,垂首应道:“老爷。” “你同他们说说小姐的事。”男子擦了擦眼泪,“我还得采办香烛等物,别人去我不放心,必须要将我女儿风风光光嫁出去。” 许伯称是,那中年男子转身走后,许伯恭恭敬敬行了礼:“在此江南一代,我曲家虽比不得那些豪绅巨贾,但也是书香门第,祖上出过状元的。老爷和夫人膝下只有一女,闺名唤作霜霖。老爷与夫人感情深厚,夫人去的早,之后也未纳妾或是续弦,便只这么一个儿女,视为掌上明珠。” 许伯停了停继续说道:“小姐十六岁那年上山礼佛,途中遇见了心上人。两人私定终身,小姐为他不嫁。然而就在小姐十八岁生辰第二日,还没等到心上人来见他,她竟投了井。” “诸位之中应有小姐心上人,就算不在诸位之中,也定在这几日访客之中。请诸位帮我家老爷找出小姐的心上人。” 说罢许伯顿了顿,抬起昏黄的眼睛:“对了,传说我们家夫人因为放不下老爷和小姐,所以一直留在宅子里,诸位晚上若是碰见什么,可千万别害怕。” 他呵呵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舒暮云叹了口气:“没什么线索,先找找看吧。” 谢如故连忙举起手:“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打听打听小姐的事情。”他一说到这个,目光忽然朦胧缱绻起来,“这是一个牡丹亭一样的故事,想来杜丽娘也是这般痴痴等待他的柳郎。奈何时不我待,良辰美景奈何天——” “哥们。”秦漫舟晃着二郎腿,“敢问你是干什么的?” 谢如故悠悠叹息道:“我是个写小说的,我最喜欢这种忧伤缠绵的文字。” 秦漫舟肃然起敬:“那您走的是网文还是出版啊?” 谢如故微微一笑:“网文。” 秦漫舟拊掌道:“网文这么写能行?” 谢如故含蓄地点了点头:“当然不行。”他依旧用那缱绻而缠绵的语气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我平时写的是苏爽甜打脸纯爱小甜饼。” “……”唐雅歌没忍住嘴欠接了一句,“你这画风不像啊。” “工作是工作,爱好是爱好。”谢如故义正言辞说道,“正因为工作不能这么写,所以我日常才会放飞自我。” 秦漫舟凑到舒暮云耳边:“我想介绍他给叶遵认识认识。” 谢如故起身,温文尔雅抚平了衣襟:“所以有哪位小姐公子赏脸和在下一起去探索深宅内的秘闻吗?” 除唐雅歌外三位女士退避三舍,纷纷起身表示要先回房间休整一下,另外笑眯眯的男人和虎纹男更是没给他眼神,自顾自离开了。于是谢如故可怜兮兮将目光转向了舒暮云:“这位公子,你——” 舒暮云受不了他这种眼神,举手投降:“那我们一起吧。” “实属小生荣幸。”谢如故一个箭步冲到舒暮云身前,“正所谓相逢何必曾相识——” “停。”秦漫舟在谢如故的爪子碰到舒暮云的手腕之前,拦住了他,把舒暮云往自己怀里一带,“不要动手动脚哦兄弟,我可是很凶的。” 谢如故歪了歪头:“你凶和我握他手有关系吗?” 秦漫舟微笑摸了摸谢如故的狗头:“这是我师弟,看可以,不要摸。摸坏了我直接送你去冥婚。” 谢如故本能一哆嗦,旁边的唐雅歌实在看不下去,半拖半拉地把他拽开:“走走走,我们去听八卦。” 被秦漫舟按在怀里的舒暮云轻笑道:“还不放手?” 秦漫舟松开手:“我怕你被他传染了。” 舒暮云笑道:“这样的人反而值得深交。”他顿了顿,“挺可爱的,确实很叶遵有点像。” 秦漫舟却忽然沉默了,舒暮云回头看他,却看见他若有所思盯着自己:“怎么了?” 秦漫舟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没事,走吧。” 他二人刚迈出门槛没走几步,秦漫舟忽然问道:“你喜欢这样的?” 舒暮云抬手拂开□□上斜支出来的花枝,靴子踏在落红,一时没听出来秦漫舟语气里酸不溜丢的味道:“就觉得挺好玩的,很招人喜欢。” 他虽然小心翼翼拨开那些花枝,但是难免有漏网之鱼,加上不适应长发,一不小心就被花枝缠了青丝。 秦漫舟上前轻柔地帮他解开,和他并肩而行,手虚虚按在舒暮云的头发上,揉了揉:“疼吗?” 舒暮云心中一悸,这里繁花盛景,清幽雅静,看不出是鬼蜮,倒像是人间。 他侧过头看见风吹起落花,悄悄地停在了秦漫舟的发间,而秦漫舟只是认真看着自己,仿佛天地间,任何美景或是鬼神都不被他放在眼中。 他只注视着舒暮云。 “不痛。”舒暮云收回目光。 秦漫舟也没再过问。 他们很快追上了唐雅歌和谢如故,只见谢如故正临风长叹:“众生皆苦啊。” 秦漫舟呵呵笑了一声,仿佛喝了一坛山西老陈醋:“是啊,众生皆苦,只有你是酸的。” 刚被谢如故伤害完的唐雅歌见到秦漫舟这阴阳怪气的模样,没忍住低声问舒暮云:“我怎么感觉他也挺酸的,虽说他俩不是一个酸法吧。” 舒暮云:“……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抽风。” 为了避免秦漫舟脑子一时短路和谢如故掐起来,不明所以的舒暮云忙打圆场:“你们是查到什么了吗?” 唐雅歌按住正想长篇大论伤春悲秋的谢如故的嘴:“知道了点曲家的八卦。” 唐雅歌轻轻一笑:“按照他们古人的话来说,曲家是一脉单传,代代都只有一个儿子。不知道怎么到了曲老爷这变成了姑娘。” 她轻飘飘说道:“不是个好事,因为曲家克女人。嫁进来的夫人们没有一个是善终,而这么多年以来唯一的女儿也香消玉殒了。” 第20章 “克妻?”舒暮云问道,“每代都是?” 谢如故叹道:“可不是,据说往上数五代,正逢战乱,曲家先人和一女子萍水相逢,相扶相持,有了夫妻之实。老夫人生下孩子不久,战乱就平息了。他们回老家也就是这里居住。曲家先人说到底要明媒正娶才算给妻子一个交代。古代人对这些比较看重,如白居易所言:‘聘则为妻奔是妾。’哎,原也是一对有情人,那先人也未曾始乱终弃,敲锣打鼓要和妻子正式成亲,结果就将要拜堂之时。二人竟惨遭横祸,双双命毙礼堂,只留下幼儿老父。” 舒暮云眉间微微一蹙:“上述五代,自这二人开始,曲家就没有女性能活的长久?” 谢如故点点头,拂袖扪心:“何等凄美的爱情故事,想来总是情深不寿罢了。镜花水月,也不过是一场梦境。只可怜了活着的人柴毁骨立。” 秦漫舟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那其他四代呢?” 谢如故卡了个壳:“刚说完第一代故事,那个小厮就被喊走了。” 舒暮云看向秦漫舟,发现他眼神有些不对,似乎又要一反常态开口怼人,于是便竖起食指,偷偷嘘了一声。 秦漫舟一怔,随即闭上嘴,没说话。 “我们再去找找线索。”一直在旁边看戏吃瓜的唐雅歌忽然道,她一把勾住秦漫舟的脖子,“帅哥,你跟我走,让你的美人师弟和谢如故走。让他们俩去丫鬟那使美人计,我们去危险点的地方探查探查。” 秦漫舟微笑看她一眼,随即板起面孔:“那我为什么不和我师弟去使美人计?” 唐雅歌半真半假感叹道:“你看啊,你俩长得都好看,万一姑娘们为你俩争风吃醋打起来可怎么办?要是你和谢如故一起走呢,你忍心让你师弟跟我出生入死?” 舒暮云越听越不对,正要打断唐雅歌,秦漫舟却忽然笑了:“成,走吧。” 舒暮云一怔,谢如故也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两人怔在原地,看那二人越走越远。 秦漫舟二人走到了没什么人的幽静后院,此处草木葳蕤,房屋破败,竟有雾气弥漫,小径旁乱石嶙峋,青苔蔓延在白墙上。 秦漫舟一抬头就看见了祠堂。祠堂算得上是后院最后的房子,却也是蛛网横结,灰尘积了数寸。 唐雅歌哼着小曲:“我啊,怕你和谢如故打起来。所以拉你出来。” 秦漫舟也哼起小曲:“我和他打什么?” “吃醋咯。”唐雅歌跳到山石上四下望去,嘴里还不停说着话,“谢如故那个傻子看不出来,我可不一样。我熟读晋江纯爱区三万篇耽美文,又是闺蜜们的感情顾问。你这个人啊,看着挺活泼沙雕的,但是并不爱多过关心别人,这么久了,也就对你师弟另眼相看,不喜欢他就是有鬼的。” 秦漫舟在底下护着在假山上摇摇晃晃的她,无奈道:“祖宗,我对你不好吗?我们就一起闯过一关,我不还是和你来这玩鬼屋大冒险吗?” “不一样啊乖孙。”唐雅歌没看见什么,便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你愿意和我合作呢,是你觉得我不仅不会拖后腿,反而能帮你。估计也觉得我性格不错,还挺有缘,可以交个朋友吧,这友情和爱情那可差的远多了。你可没主动碰过别人,唯独对你师弟搂搂抱抱生怕磕了碰了的,迫真腻歪,一看就是老同性恋了。” 秦漫舟沉默片刻:“这么明显?” 唐雅歌道:“还成吧,反正我觉得很明显。” 秦漫舟叹道:“那为什么我师弟看不出来?” 唐雅歌耸耸肩:“只缘身在此山中呗,他也没见过你双标啥样,可能以为你对他就是好哥们?” 秦漫舟和唐雅歌一前一后往祠堂走去,秦漫舟对唐雅歌实着感到惊艳:“敢问大佬情史如何?可否指点小的一二?” 唐雅歌大度挥了挥手:“二十四岁,至今单身狗,没听说吗,给情侣出谋划策的肯定都没有恋爱经验。” 这下秦漫舟真的被震撼到,乖乖秉承着男士优先的原则,先推开了祠堂的门,虽然这位姑娘可能打起架来比他还猛,但是为了以后能得到撩人指点,他还是准备保护好她。 祠堂里点着蜡烛,窗上积攒了灰尘,排位上倒是干净,瓜果贡品也是新鲜的。光从排位上倒也看不出什么,秦漫舟绕到后厅,脚步一停。 一副漆黑的棺材放在后面,没有钉棺,只见一位美艳女子身着嫁衣,安静地睡在棺中。 “这可不像是投井而死的。”秦漫舟对赶过来的唐雅歌轻声道,“这简直就是睡着了。” 唐雅歌正要说话,却冷不丁听见门外有跑步声,同时一段幽怨的歌声,隔着破败的院落,幽幽地钻进人的耳朵。 “待结个、他生知已。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 那调不成调,歌不成歌,像是个女人在拉长了音念什么。唐雅歌瞬间鸡皮疙瘩掉一地,撸起袖子就做出了防御的动作。 秦漫舟却双目一凝,抬手轻轻按住唐雅歌,侧耳倾听起来。 那女人的声音越拉越长,听起来越发怨毒阴郁,最后竟像是在狂笑 “清泪尽,纸灰起——” 秦漫舟一步跳出来,只见祠堂外一个黑影一闪,他低喝一声,踢起地上一块石子,用脚向前一射。 只听咚地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疯狂生长以致于都没个形状的杂草藤蔓中。 后他一步的唐雅歌听到这声一愣:“是人?” 秦漫舟走上前,看见那个黑影在地上打滚,疯狂撕扯缠在的藤蔓:“是人。” 他垂下眸子,看见地上的人穿着一袭红衣,黑发披散,嘴里含糊不清叫嚷些什么:“还是个女人。” 女人听他说话,也不挣扎了,一歪头,嘿嘿笑起来:“都得死,都得死。成了亲得死,不成亲更得死。七月初七好日子,活人三五成群来乞巧,死人还魂相聚长生殿。” 那女人越笑越癫狂,抓起身上沾满尘土的藤蔓就往嘴里塞,一边塞还一边盯着秦漫舟:“死了,死了也是夫妻!” 秦漫舟后退一步,神色淡淡道:“谁和谁是夫妻?” 那疯女人却不再说话,只哈哈疯笑,一双浑浊又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秦漫舟。 秦漫舟垂下眼睛:“走吧,问不出什么了。” 他们一路走到前院花园,便听见有姑娘娇笑:“郎君,我已经十八了,你若不是小姐心上人,就娶我如何呀?” 接着是舒暮云的声音温柔回道:“可惜了,在下是断袖。” 那姑娘噗嗤一笑:“逗你呢,瞧你吓得。这曲家的旧事啊,我们也不知道多少,单知道我们老爷他娘有段往事,你可千万别往外说。” 舒暮云笑道:“自然不会连累姑娘。” 那姑娘声音便低了下去,片刻之后舒暮云的声音再次响起:“多谢姑娘了。” 说罢舒暮云自桃花后转出,看见秦漫舟和唐雅歌倒是被吓了一跳:“这么快回来了?” 秦漫舟漫不经心靠在柳树下,看桃花配着舒暮云的桃花眼:“有幸见到了本次死者本人。” 舒暮云手里拿了把扇子,看样子是哪个姑娘塞给他的,离着近了还能闻见脂粉香味:“我刚才听说,曲老爷的母亲嫁入曲家不久,曲家家主,也就是曲老爷的父亲就死了。但是过了两年,曲老夫人竟生下曲老爷,随即难产而死,只留下一个孩童。眉目与曲老爷的父亲极为相似。他母亲深居简出,曲家这一脉又没有别的男丁,不似与旁人珠胎暗结,反而似圣人有感而生一般。曲家其他旁系族人还滴血入骨,虽说不科学,但是他们最后认定了曲老爷是曲家后人,说是吉兆,天不亡曲家。” 唐雅歌问道:“曲老爷的夫人,也就是这次这位小姐他娘是怎么死的,有眉目了吗?” 这时谢如故跑过来,正好接上茬:“曲小姐他娘是急症而亡,当初是正常嫁进来的。” 秦漫舟轻笑一声:“可就稀奇了。对了师弟,方才我听有人唱曲,你听听这词你知道吗?我怎么觉得是纳兰的词呢?” 舒暮云抬起眼:“你说。” “待结个、他生知已。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秦漫舟悠悠念道,“我看的还是西方文学多点,就觉得这词打眼见过。” 舒暮云低声道:“你没记错,是纳兰性德的词,金缕曲,怀念亡妻的。” 他看向众人,悚然道:“可是这是清朝的词,为何其余一切都是宋朝的样式?” 秦漫舟随手摘下一片柳叶,漫不经心地搓着:“游戏嘛,一会冒出个民国报纸都不稀奇。重点是我怀疑厉鬼会先攻击女性,而且这个宅子里,不一定只有一只鬼。” 他将柳叶一扔:“女人早死,寡妇受孕。若不是民间桃色流言,便只有一种可能。” 他看着舒暮云的眼睛轻声道:“鬼胎。” 第21章 四下冷风乍起,吹起一地落叶残红,席卷而去。 “我起先以为这里只有女鬼,这么一看,恐怕什么样的鬼都有。”秦漫舟轻飘飘道,“想必是那位早死的相公的鬼魂回来了,才使得女人生子。而且旁系轻易认定那孩子是曲家后人,想必也是知道其中蹊跷的。” 舒暮云道:“还有一件事,我隐约觉得有些问题。” 秦漫舟鼓励地点点头:“你说。” 舒暮云道:“虽说目前我们只听到了悼亡词,而且妻子早逝,也确实让人想起男人缅怀亡妻。但是我却觉得此次主题不是悼亡。我们要找出的是曲小姐心上人并且让他们成亲,我总觉得这次的游戏和冥婚有关,悼亡反而是表面的那一层。” 唐雅歌卷着衣上的带子:“我也有一个问题,我们这次的死亡顺序是什么?和衣服颜色还有绣花有关?” 谢如故接着问道:“我可以说下我的问题吗?”他一把甩开扇子,“我觉得曲家小姐的意中人,肯定不是我们中间的,你想啊,我们是玩家。和她根本不认识。那我们就只能从管家所说的访客中查了。” 他们正说着,舒暮云却透过花影看见有两个玩家匆匆往前厅跑去,他上前拍了拍秦漫舟的肩膀,秦漫舟侧过头看见,啧了一声:“反正我们的问题现在也只是问题,那不如也去看看?” 谢如故应了一声,收起扇子,边走边吟道:“真是人人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无人知啊。红颜自古多薄命,徒留浪子独自一人,孤零零活在世间。” 秦漫舟青筋跳了跳,转移了话题:“我们上一场遇见颜陌陌了。” 唐雅歌惊讶笑道:“你们也遇上颜姐啦,我俩还有微信呢。颜姐很厉害的,之前是法医呢。” “之前?”舒暮云轻笑问道,“现在不是了?” 唐雅歌道:“她辞职回家继承家业去了。” “家业?”舒暮云看向唐雅歌,“她家里做生意的?” 唐雅歌踢开小石子,像只猫一样伸了个懒腰:“是啊,她家开广告公司的,不算太大,但总体而言还不错。”唐雅歌眼睛转了转,“你俩家里也不差吧?谢如故呢?” 谢如故摇了摇头:“一般,我父母都是工薪阶层,只不过我家在魔都有三套房。祖上留下来动迁的。我刚开始写作的时候,前一年没收入,全靠房租过活。” 唐雅歌无言看向秦漫舟,秦漫舟漫不经心抬手一指:“咱们进来之前,你看见西边有一片山吗?” 唐雅歌点了点头。 秦漫舟笑了笑:“我家的地方啊,差不过就是两片那个山头那么大。” 唐雅歌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没等他看向舒暮云,秦漫舟就悠然补了一刀:“我师弟家我帮他说了,他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他爸他妈科学家。他爷爷奶奶搞教育的。他姥姥姥爷是搞研究,家里还有功勋章和奖杯呢,倒比一般有钱人家来的有脸面。” 舒暮云去捂他的嘴被秦漫舟跑开:“不过他家也说了不养他,我俩这专业毕业就是失业,所以以后如果我俩吃不上饭了去你手底下打工,记得面试时候网开一面哦亲——” 秦漫舟一边逗唐雅歌玩一边倒着跑,却一不留神撞到了什么人,只听哎呦一声,他马上站住,回身一看,是一个丫鬟,手里捧着一件嫁衣,秦漫舟连忙道歉。那丫鬟摆了摆手:“不碍事,几位公子小姐可是要去见客人?” 走过来的舒暮云听见这话问道:“今天就有客人来访?” 丫鬟笑道:“可不嘛,从今天开始,到接下来的五天,都有小姐的故人来访。今天来的啊,是孟夫人,是我们曲家的亲戚。你看,这嫁衣就是孟夫人带来的。我这急着帮她试嫁衣呢。” 舒暮云弯腰拾起丫鬟被撞落在地的钗子:“那姑娘慢走。” 丫鬟脸一红,接过钗子垂首走了。 “所以一共要来六个人?”秦漫舟凝思道,“曲家女人早逝的传闻流传到现在,也有六世了。” 他们四人来到前厅,正瞧见一个老妇人正在和曲老爷说话,鹤发鸡皮,形容枯槁,年纪不小了,但是穿着一身红衣。 现代人穿红衣很是正常,但是在古代,这等正红一般是成亲时候才穿。老妇人看上去有个六七十岁了,这一身红衣穿在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那老妇人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见玩家们,呵呵笑了,她那嗓子像是漏风,沙哑而粗粝:“霜霖的心上人,就在这群人之中?” 曲老爷道:“还未确定。” 老妇人拄着拐棍,目光落在舒暮云身上:“后生,你过来,给老婆子我念念这纸上写的是什么。” 舒暮云还没回答,便看见老妇人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红纸:“这就是当年我的婚书,要我说,霜霖的婚书就按照我这个改改算了。” 舒暮云眸光一沉,正要上前,手却被秦漫舟抓住了。 舒暮云回头看他,轻轻摇了摇头,径直走上前去。 老妇人又呵呵笑起来,展开那婚书,舒暮云仔细一看,却只见红纸,不见字。 他正奇怪,老妇人又将纸递过来,继续用那粗糙的嗓子折磨玩家们的耳朵:“想当年,那是三媒六聘,好不风光啊。我穿着凤冠霞帔,坐着花轿,穿过树林,来到了他家。他家气派啊,就和这一样,三进三出大宅院,满院子红灯笼,红烛喜帐,我站在高堂前,终于看见了他。” 老妇人的脸忽然狰狞,她的神情却是陶醉的:“多好啊,生是一处人,死后一处坟,生生世世在一起。霜霖这也是造化,你不要太哀伤了,死了之后在一起,才是真的长长久久。” 曲老爷抬袖拭泪。连连称是。 舒暮云垂着眸子:“老人家我看完了,写的确实好” 老妇人双目一亮:“那是自然。” 舒暮云余光看见秦漫舟上前一大步,便合上婚书,温柔笑道:“只是这婚书可是泄露天机了。” 老妇人笑道:“哦?你若是担心有诈,那就不念。” 舒暮云叹道:“老人家倒是通情达理。” 他看向老妇人:“老人家姓孟?是曲家故交?这婚书虽然写得好,但是重复使用到底不妥吧?” 老妇人脸上的皱纹遍布,她瞥了一眼舒暮云,摆了摆手:“后生啊,其实这句你念不念,我都不会对你做什么,时候未到呢。” 舒暮云将婚书送还:“多谢老人家指点。” 老妇人接过那婚书,沉默片刻,忽然一笑:“你可以告诉你的朋友这上面写了什么,我们不在乎这个,只是想让你们知晓下流程,免得到时候你们迎亲的时候少了礼数。” 说罢竟也没说些什么,摆摆手走了。 舒暮云见他离开,又看向曲老爷:“曲大人,敢问我们可有能换洗的衣裳?若是能,那换洗衣裳也是同我们身上的一样吗?” 曲老爷道:“自然是有,你们想要什么样子的衣裳就和下人说,只要不穿正红衣裳,你们怎么穿都行。” 秦漫舟在后面忽然说道:“我还以为我们的衣服纹样都有些说道呢。” 曲老爷短促笑了一声:“不过是下人按照印象给你们绣的,说是方便区分你们。本就是他们自娱自乐,诸位不必当真。” 他看了一眼秦漫舟衣裳的怪兽:“你看,你这不就是睚眦嘛,你是个武人,身手了得,正配你。” 秦漫舟若有所思道:“那若是有人穿了正红衣裳会如何。” 曲老爷轻声道:“只有新嫁娘和新郎官可以穿红衣。” 秦漫舟点点头:“多谢曲大人。”说着走上前把舒暮云拉回来,“我们先告辞了。” 舒暮云和他拉着往后院去,一路上都没停:“师兄,你想到了什么?这么着急?” “曲小姐的尸体上有嫁衣。”秦漫舟低声道,“那孟夫人带来的嫁衣是给谁的?” 舒暮云一怔,他低声说道:“孟夫人的婚书上都是血,字都被血糊了,只能看见一句话。” 秦漫舟脚步一慢,舒暮云念道:“缔永世之好,成阴阳之媒。她是想告诉我们她是鬼……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快表明了身份,而且还不杀人的鬼。” 秦漫舟皱了皱眉:“而且那个婚书,真的就是为了表明身份和告诉我们流程。这个副本确实奇怪。” 两人快速往后院去,正走到荒废的花园中时,秦漫舟脚步忽然停下了。 舒暮云抬头一望,只见前一秒还破败的草木瞬间恢复了生机,一颗杏花树后传来一个男人的笑声,那声音非常好听,能笑到心里去。 只见杏花枝微动,一个狐狸眼的俊美男人探出头:“挺聪明嘛。” 秦漫舟一抬手挡住舒暮云,少有的严肃:“你不是鬼,你是妖。” 男人惊诧一笑:“不错嘛,法力虽然被压制了,但是还是很厉害。不愧是天师啊,我是只狐妖。” 秦漫舟也扯了扯嘴角:“狐狸先生有何贵干?我性取向虽然是男的,但是我择偶标准是人。” 狐狸红唇一弯:“可巧了,我的择偶标准就是你们道士。” 他看着脸色一冷的舒暮云,恶劣地笑道:“当然,不是你这个道士。” 秦漫舟挑了挑眉:“这游戏里应该只有鬼,你又是怎么溜进来的?” 狐狸摘了一朵杏花:“我啊,我和你这个游戏的……嗯,按照你们话叫做最终报撕,还是什么boss是朋友,我是通过他进来找人的,不过也不是无偿的,我得做一个你们人类说的什么恩批西。哎我是个老狐狸,真搞不懂你们年轻人说的洋文。反正就是我找的人不想见我,我一直找不到,所以只能来找你们帮忙了。” 舒暮云忽然道:“为什么是我们?” 狐狸俯下上半身,居高临下看着他们二人:“因为啊,你们被我的朋友盯上了。” 第22章 狐狸随手摘了一朵花,往地下一扔,那杏花就幻化成了一副画面。 一台屏幕仿若人脸的电脑立在一个阴暗的房间里,显示屏上闪着两个血色的名字。 “眼熟吗?”狐狸托着腮问道,“你俩体质特殊,道长呢收敛了气息,我朋友在他第一场游戏里竟没发现他。但是当这位公子也陷入游戏后,极阴体质引起众鬼骚乱。我朋友一看,才发觉游戏中居然出现极阴和极阳体质。” “我虽然不知道我朋友搞这个游戏是干什么,但是他绝对不是什么孤魂野鬼,他既然盯上了你们,那我想你们在游戏中的关卡估计会比别人惊险,而我要找的人,应该就在那些相对危险的关卡里。”狐狸看着沉默的二人,笑道,“如果你们能帮我找到他,就把这枝杏花给他,相对的,我会给你们一点福利。” 说着他递过来一枝杏花,这杏花小巧玲珑,较正常的花枝小了许多,也就成人手掌大小,被风吹也不落。 舒暮云忽然问道:“你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我不会做帮了你而害了别人的事情。更何况,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你害我们的圈套?” “他是我的伴侣。”狐狸垂下眸子,“只是他修道我是妖,那个年代是天地不容的,所以分开了。但是这个年代我看人妖相爱挺普遍的,就想把他找回来。” 舒暮云不为所动:“这个故事我不知真假,恕难从命。” 秦漫舟更是无所谓:“我师弟说得对。” 狐狸轻轻一笑,艳丽妖异,他将掌中杏花一抛:“道长且看看,我这杏花就是个传送符,若是我喜欢那人不催动它,我是完全不会得知他的位置的。所以不必顾虑我会对他的安全造成威胁。” 秦漫舟懒洋洋接住那杏花,仔细一看,回头对舒暮云轻声说:“确实。如果没人催动它,这玩意就是个摆设。” 那狐狸见舒暮云沉思,便趁热打铁:“至于我的故事嘛,这个我还真的没证据,但是如果你遇见了那个人,可以去问他,得到答案后再决定要不要将传送符给他。而你怀疑我是设圈套这点,我可以用我答应过的福利解释。” 他眸中忽然闪现精光,抬手一道咒语就射向秦漫舟,这狐妖道行深,秦漫舟又比实际弱了很多,竟被他一击而中。 舒暮云瞬间心脏蹦到了嗓子眼,他一把扶住踉跄的秦漫舟,双手都在抖:“师兄你怎么样?!” 秦漫舟皱起眉,抬手握住了舒暮云的手腕:“没事,别急,别乱动。” 舒暮云见秦漫舟闭上眸子,呼吸有几分急促,一时间恨不得是自己中咒。 他扶着秦漫舟,心底极为忐忑,心思更是无边无际飞出去,一会怕秦漫舟出事,一会又祈祷秦漫舟安然无恙,连在树上的狐狸都不顾了。 他一心想背着秦漫舟离开,但是秦漫舟说不要乱动,舒暮云也只能原地陪着他,他闭了闭眼,强定下心神,抬起眼睛提防着看着狐狸,在脑子里计划着狐狸如果再攻击,他要如何做才能帮师兄挡下一击。 就在他和狐狸大眼瞪小眼的时候,秦漫舟猛然睁开眼睛,自己站直,对狐狸挑了挑眉,戏谑问道:“有后门就是不一样啊,你朋友知道你这么做,会和你绝交吧。” 狐狸展颜一笑:“好说,大家互相利用,大哥不说二哥,他不能拿我怎么样,再说我只是恢复了一半,他应该察觉不到,不过你也得小心做人,别闹大了。” 舒暮云紧紧握着秦漫舟的手,心脏仍在狂跳:“师兄?” 他听出二人言下之意,但谁知那狐狸有没有使诈?秦漫舟似有所感,回眸对他一笑:“真的没事。” 狐狸抖了抖腿,从身后抖出一条毛绒绒大尾巴:“当然,你们要是活不过这局那我就很尴尬了,给你们一个小提示。”他摸着自己的尾巴,“不要相信鬼说的话。” 秦漫舟扬眉笑道:“我还没答应帮你呢,就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狐狸悠哉道:“不答应,我就杀了你。”他停了停,恶趣味地看着眼神阴郁下来的舒暮云,“哦不,我会杀了你师弟,反正只有一半法力的你打不过我。” 秦漫舟冷笑一声,收起那杏花:“那您就请好吧,不过你的老情人要是不想见你,我可不爱逼良为娼。” 狐狸道:“无妨,他若是真不想见我,那我也没办法。再说,说不定我比你们更先找到他。你们不过是给我兜个底。” 说完他对着舒暮云挤眉弄眼:“我倒是没教你什么,我们狐族有个媚人之术,正配你这种大美人,怎么样——” 舒暮云冷冷道:“不必,好意心领。” 秦漫舟却摸了摸下巴:“要不你先交出来,我给他留着——哎师弟你慢点走,怎么还脸红了呢?” 狐狸看着舒暮云拉着秦漫舟远去的样子,没忍住放声大笑,笑过之后,眉目却又渐渐爬上愁绪。 “也不知还能不能见到你,我挚爱的仇人啊。”狐狸低声问道。 无人回应,只有落花声。 狐狸闭上眼睛笑起来:“你猜猜,如果能再见面,我要怎么对你呢?”说罢便离开了这一关游戏。 舒暮云将秦漫舟拉到偏僻处,上下左右检查了个遍,秦漫舟伸开双臂,心安理得让师弟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等舒暮云确定他没事后,秦漫舟慢悠悠说道:“确实就解开了压制,还给我一半的法力。我刚才内转周天,内脏也没有别的伤害。” 他拿出那朵杏花,再次打量了一番:“这朵杏花也确实就是传送符,不会伤人。” 舒暮云却不看那传送符,一双漆如点墨的眼睛就直直看着秦漫舟的脸。 秦漫舟被他盯得发毛:“这下知道我上次看见你受伤什么心情了?” 舒暮云和他同时开口:“你要是有意外,我自己没办法活着出去。” 秦漫舟心里一震,把打趣的话全忘了。 舒暮云抬手按上秦漫舟的胸口:“我没有师兄厉害,又体质特殊,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肯定早早就死在这里。” 他柔声问道:“别抛下我行吗?” 舒暮云又不是傻子,反而冷静聪明,怎么会早早就死? 他就是示弱,装可怜。想让他的师兄不忍心,不放手。舒暮云一边垂着头,一边等着秦漫舟回应。他盯着地上的青苔,在心里哂笑:这点小心思实在见不得光,偏偏还要用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真是为人不齿。 但是秦漫舟就吃这套,所以用点小手段,做一个师兄身后的柔弱师弟,就算很白莲花,只要秦漫舟乐意,他就会去做。 要什么狐狸的媚术呢。舒暮云想:那些手段都太简单,只是我之前不想去那么做,我怕我告了白,又有个万一,惹得师兄难过。 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是平日无求,所以看起来温柔。 他在心里嫌弃着自己,又忍不住期待秦漫舟地回应。只听秦漫舟长叹一声,张开双手抱住了自己。 秦漫舟在他耳侧带着笑意说道:“知道师兄一看你装委屈就心软,还来这套?心思比那狐狸还重,只可惜我专克你。” 舒暮云浑身一僵,秦漫舟却继续说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心理阴暗了?你真会给自己加戏啊舒暮云。担心就担心,不想离开我就不想离开我。都是可以直说的。你就是对我耍点小心眼又怎么样?我喜欢,你不必多想。” 舒暮云咬着牙,觉得心里那句告白就要脱口而去。 秦漫舟温柔说道:“我一向允许你恃宠而骄。” “……”他刚说完,自己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推开舒暮云,打了个冷战,“这话怎么这么矫情这么雷?那狐狸是不是给我暗地里用别的咒了?” 秦漫舟转念一想:“不对,我应该是被谢如故传染了,妈耶,我要离他远点。” 舒暮云笑了,秦漫舟看见他的笑容,立刻恢复了正常:“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师兄愿意你关心我,你也少乱想,一天天不把自己往好处想。耽误太多时间了,走,我带你去见见新娘子。” 他们一路来到祠堂里,却看见丫鬟们在收拾东西,而曲小姐的衣物果然没有动。 舒暮云顶着一张女人偏爱的温柔面相去套近乎:“几位姑娘是小姐身前贴身侍女么?” 为首的姑娘冷若冰霜道:“是又如何?公子有何贵干?” 舒暮云也不生气:“刚才我看见一位姑娘捧着孟夫人的嫁衣,说是给人试衣服。但是我见曲小姐嫁衣未变啊?” 那姑娘脸色一变:“又是那多嘴的小蹄子乱说话。”她看了一眼舒暮云,强压下怒气,冷淡说道,“别听她乱说。” 舒暮云心念一动:“几位姑娘是曲小姐的亲近之人,竟也不知道曲小姐的心上人是谁吗?” 所有丫鬟齐齐停下手里的活,面无表情扭过头盯着舒暮云。 舒暮云没后退,虽然有的丫鬟的眼睛已经一片赤红,看上去就不是人,他仍然站在原地,温和问道:“还有先前这里有一个疯女人,唱着金缕曲,请问那人又是谁?” 为首的姑娘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那不是我府上的人,不过是一个疯子罢了。” 虽然她们看起来实着像是要扭掉舒暮云的头,但是她们竟都没有动手。 那大丫鬟伸出几寸长的黑色指甲,点了点门外:“公子们还是先去找我家小姐的心上人吧。” 她顿了顿,冷冷笑道:“若是找不出,那就只能看谁八字和小姐配,直接拉过来成亲了。” 第23章 舒暮云不为所动:“那请问姑娘知道曲家克妻的传言么?” 那丫鬟诡异地笑道:“不知道,这等传闻,你只能去问管家了。” 秦漫舟上前一步,摘下舒暮云腰间的扇子,打开扇子随手扇了几下:“走吧师弟。”他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那群丫鬟,“我们去找管家。” 等他们走出祠堂,舒暮云疑惑问道:“为什么她们没对我们动手?难道是察觉到你有法力了?” 秦漫舟扇着扇子,倒是风流潇洒:“不是,我故意收敛了气息,她们给我的感觉有些怪,我能确定她们是鬼,但是为什么都红眼病了还不动手,我也不知道。” 舒暮云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找到了唐雅歌和谢如故,得知谢如故又跑去曲府众人里旁敲侧击出一个故事来。 “我听说克妻这个传言就是从那对喜堂变灵堂的夫妻之后。”唐雅歌拿着一个苹果啃,“还记得管家说过曲姥爷的夫人死后还经常回来溜达吗?那事是真的,但是曲夫人从未伤过人。” 谢如故叹息一声:“若是如此,也是个好人。”他一顿,随机疑惑问道,“但是这个和冥婚有什么关系呢?” 秦漫舟收起扇子:“第一天线索肯定不够多。不过你们记住,不要相信鬼说的话。” 夕阳薄暮,秦漫舟望了一眼飞霞:“管家,曲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还有孟夫人都不是人,但是曲姥爷是人没错。” “那我们要怎么从管家嘴里套话?”舒暮云沉思片刻,“不,丫鬟说的话也不能信,那么其他故事肯定不是从管家处得到的。” 秦漫舟转了转扇子:“今夜小心。除此之外我还有件事。” 他看向唐雅歌和谢如故:“组队吗小哥哥小姐姐,加个微信好不好哦?加完就去吃饭,绝不纠缠。” “……”唐雅歌报出自己的手机号,谢如故则兴致勃勃提起毛笔写下自己的微信号,还特别备注:“名字叫做今宵寒当浮一大白。” “okok。”秦漫舟面无表情收下那两张纸,“我这就回去把微信名改成明天热要少穿衣服。” 晚饭上大家各自防备,没交流什么情报。大家默然吃完这顿饭,就各自回房了。 古人休息的早,更何况这地方还办丧事,虽然白色灯笼亮着,但是一股阴沉诡异的气氛弥漫在深宅里,让人觉得不舒服,倒不如早早睡了。 秦漫舟在谢如故和唐雅歌回房前叫住他们,拿出两张现画好的符,他双指夹着那两张纸一甩,软乎乎的黄纸却挺立在风中,竟发出金石之声。 “防身用的。”秦漫舟靠在门框上,笑嘻嘻道,“只要你们不作死,就能保护你们到最后。” 舒暮云拿过那两张符,微笑着递给二人,唐雅歌豪迈一拍大腿:“你还有这技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谢如故则泫然欲泣:“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 被心上人心疼过的秦漫舟嘚瑟地吹口哨:“害,一开始确实不喜欢,处了一天觉得你还挺好玩的,解闷。” 舒暮云没忍住笑出声,他这一笑伴着红霞和桃花,看的秦漫舟眸色渐渐深。他转过身,回到了房前,和两个同伴挥了挥手,拉着秦漫舟的手进了屋,轻轻关上了门。 屋内两张床,一张双人的,一张则比较小,一看就是后加的。 毕竟原本是一人一房,他俩凑一起了,只能临时搬来个小床对付。 秦漫舟看着舒暮云点蜡烛,挑了挑眉:“这小床以咱俩身高睡不下吧?” 舒暮云点好蜡烛去洗了洗手,听到这句话回眸笑道:“我可以住,师兄住大床。” 他在烛火前温柔一笑,朦胧之间扰人心神。秦漫舟大大方方看着:“灯下美人果然不错。” 舒暮云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秦漫舟继续道:“我们住一个床不好吗?” 舒暮云二话不说:“好。” 他回答太快,秦漫舟反而愣了一下。舒暮云对他眨了眨眼睛,觉得心里开心极了。 秦漫舟恢复了一半的法力,他就可以放下些心,不必担心自己连累对方。 既然如此,撩师兄的事情可以重新捡起来了。 他俩洗漱后就躺倒大床上,很快入眠。舒暮云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秦漫舟似乎在他身上写写画画。但是他没有醒,反而更加安心地沉入梦乡。 然而以他的体质,在这种地方一觉睡到天明是不可能的。 舒暮云在梦中隐约听见打更的在喊:“子时——子时——小心火烛。” 他觉得有些吵,就翻了个身正对着秦漫舟。就在翻身的刹那,忽有一阵阴风袭来,有一双黑色的手拂上他的头发。舒暮云浑身一冷,瞬间睁开了眼睛。 一个穿着鲜红嫁衣,黑纱覆面,浑身肌肤漆黑宛如数层血迹凝固其上的女人,正悬在半空中,对他伸出手。 那双手细长如枯枝,怎么看都不是人的手。 女人的手刚碰到他的头发,舒暮云伸手蓦然炸出一道金色光芒,没等舒暮云反应过来,似乎在沉睡的秦漫舟睁开眼,一把将舒暮云搂在怀里。 那力度实在是大,舒暮云都抬不起头。 舒暮云:“……” 那女鬼被金光一炸,瞬间飘到窗外,她摘下面纱,对挣扎抬头的舒暮云咧嘴一笑,眼睛弯成了诡异的弧度,她手上和脖子上都是紫黑的血迹,面色惨白,但头上不断往下滴血,倒是让这个人脸上添了几分血色。 “我们这一脉独有的金光术感觉怎么样?”秦漫舟仍将舒暮云按在怀里,自己抬头眯起眼睛,在黑暗中勉强辨认女鬼的衣服,“你是孟夫人?” 这嫁衣便是孟夫人带来那件,胸口绣的凤凰极为精美,令人过目不忘。 孟夫人不再是老态龙钟模样,她掩着唇,轻轻一笑:“俊俏的郎君,给我家霜霖做相公如何?” 秦漫舟也对她一笑:“不好意思,我俩断袖。” 孟夫人也不在意:“公子倒是不一般。”她抬起袖子,双手隐没在袖中,指了指门外:“公子,老身给你们个忠告。” 她猩红的眼睛盯着舒暮云:“成为新郎官还有一丝活路,霜霖啊,怨气重,不比我们。小心被她找上门,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说着女鬼身影渐消,竟真就那么离开了,只留下她怨毒的声音,念着一首词:“细草空林,丝丝冷雨挽风片。瘦小孤魂,伴箇人儿便。寂寞泉台,今夜呼君遍。” “朦胧见,鬼灯一线,露出桃花面。” “若有了想法,便往桃花丛中去罢。”伴随着孟夫人一声冷笑,屋内再度恢复了平静。 “又没动手。”秦漫舟百思不得其解,“被我的王霸之气吓到了?” 舒暮云颤抖着拉了拉他的袖子。秦漫舟赶快松开手:“师弟,没事吧?” “我没事。”舒暮云捂着被秦漫舟一把抱住时撞到的鼻子,抬眼看他,“不过师兄,你锁骨不疼吗?” 秦漫舟:“……对不起,开屏开过了。不过我觉得我刚才还是很帅的呢。” “是的。”舒暮云揉着自己的鼻子,无脑夸赞:“特别有安全感。” 秦漫舟煞是感动,将师弟拉回怀里,抱着师弟睡了一宿。 第二天早饭之时,无人死亡。 舒暮云慢条斯理喝着粥:“可能只有我们见鬼了。” 秦漫舟没精打采咬了口点心:“一会我们去管家那看看。” 谢如故正吃着咸菜:“不是说他说的都是鬼话吗?” 唐雅歌托着腮:“那也比当个无头苍蝇乱转好,我们昨天把下人都问个遍了,只得到两个故事,还有仨没着落呢。” 舒暮云放下勺子:“我和师兄去找管家,你们去找曲老爷。”他垂下眸子,看碗底的米粒,“曲老爷的话或许有可信度。” 然而没等他们分头行动,早餐刚结束,第二天的访客就来了。 这次访客带来的是一把团扇,来者是个妖媚女子,一颦一笑都勾魂,眼看着玩家里那个穿虎纹的壮汉眼睛都有点直。 女子对他抛了个媚眼:“这团扇呐,团圆的意思,好兆头,我拿来给霜霖。” 她目光扫过舒暮云停了停,但紧接着看见秦漫舟后,识趣地抬起涂满蔻丹的指甲,隔空点了点壮汉:“我喜欢这个小伙,成亲之时,你坐我身边,我给你倒酒奉茶如何?” 那壮汉犹豫片刻,女子却又嫣然一笑,壮汉停了停,神色迷茫道:“好。” 女子走过来,柔弱无骨地靠在他身上:“有情人,可不能反悔啊。” 那壮汉像是被迷住了一样,直勾勾看着女子,木然点了点头。 “着道了。”秦漫舟低声道,“别看这女人的笑容。” 女人轻轻巧巧一转身,提起长裙,露出一双小脚:“你长得像我相公,我很喜欢。我天生就是三寸金莲,给檀郎走几步看看如何?让你也享受下昏君的待遇。” 说着她向前摇摆着腰身,婀娜多姿走起来。然而一位女玩家忽然惊呼一声,又赶紧捂上了自己的嘴巴。 只见女子走过的地方,都会有一张人脸在青石板上浮现,跟着她一点点向前移动。人面都在无声地狞笑,直直地盯着壮汉。 “嚯。”秦漫舟笑道,“人家潘玉儿是步步生莲,这位姐姐是步步闹鬼,也算是鬼界的循环发展了。” 第24章 秦漫舟和舒暮云目睹了访客调戏壮汉的举动后,曲老爷终于出来送客了:“王夫人,几日之后,务必要来啊。” 王夫人娇笑一声:“那当然。”她杏眼一转,“哎,说起来我当初嫁给我相公的时候也是坎坷。不少女人喜欢我相公,偏偏相公就喜欢我,他家还不乐意,嫌我轻浮。那又如何,我还是和相公好上了,没成想我相公生病了,他家呀就把我赶到院子里,说我妨他。后来呢,不还是把我娶进来了?虽说是冲喜,但我可是听见了,相公说了,怕我在院子里冷。你看看,这缘分都是天定的,霜霖一定能找到如意郎君,你也不必这样唉声叹气的。霜霖在九泉下之后他爹为了他劳心损骨,可要不安呢。” 舒暮云耳朵动了动,等王夫人走了,其他人也离开后,他轻轻推了推谢如故:“你去问曲老爷他祖上的故事。” 他停了停:“王夫人不是人,我总觉得她和昨天的孟夫人一样,一定不是单纯的访客。” 谢如故目光坚定地迈着四方步走上前:“曲兄,我有一事,关系曲小姐的婚事,可否借一步说话?” 舒暮云收回眼光,旁边的唐雅歌坐在椅子上:“你们俩去吧,不用担心,他虽然没事喜欢咬文嚼字当个文青,但是正事上还是靠谱的,尤其是套话一绝,况且还有我跟着他呢。” 舒暮云点点头,回头看向百无聊赖打哈欠玩自己头发的秦漫舟:“师兄,我们去找管家?” “走吧。”秦漫舟梳了梳被他玩乱的头发,“我可真是迫不及待了。” 管家一大早就在指挥下人购买喜烛等物,忙得不可开交,见他们来,也只阴阴一笑:“二位公子莫嫌弃小的无礼,只是这事情太多,您二位尽管问,小的一边干活一边回答可好?” 舒暮云微微躬身:“那就麻烦老伯了,我想问的曲家克妻的传言。” 管家呵呵一笑:“没有的事,自古红颜薄命嘛,像我家夫人那是急病而去。而小姐及笄了才没的,怎么算也不能说曲家克妻啊。” 舒暮云没理会他的说辞,仍是笑道:“那老伯可否告诉我,曲家都有哪些夫人早逝呢?” 管家头上动作一停,沉默片刻:“我只知道我家夫人的事,她嫁过来之后和老爷琴瑟和鸣,只是不知为何没去投胎。” 舒暮云皱了皱眉,正要继续问,秦漫舟却上前一步:“敢问你家夫人姓什么?” 管家这次没隐瞒:“姓柳。” 秦漫舟点了点头:“你家夫人通常都什么时候回来,在哪出现的多。” 管家笑呵呵道:“这我便不知道了,都是下人传的,不过公子若是想见她,就在花园里找找,说不定夫人与你们有眼缘,愿意出来见你们呢。” 舒暮云垂下眸子:“那么请问,孟夫人和当年和曲家先祖在战乱中生下一子后,和曲家先祖一起惨死喜堂的曲老夫人有什么关系。” 管家面色微微一变,但是那神情稍纵即逝,甚至快到让人难以发觉:“没关系。” 舒暮云和秦漫舟同时点了点头,一起离开了。 “祠堂牌位上没写诸位夫人的姓氏。”秦漫舟笑了笑,“不过远的不说,就离我们最近这位夫人的名字,找个人问一问就好了。” 他看见有丫鬟抱着东西走过,眯起眼睛辨认了一下,确定对方是人后招了招手:“那边漂亮的姑娘,且停一下。” 那姑娘停了一下,秦漫舟忙暗中戳了戳舒暮云的腰,舒暮云无奈上前,交谈一番后,若有所思回来了。 舒暮云低声道:“曲老爷的夫人姓柳,至于孟夫人和王夫人是不是我们所猜的那样,是前几任早死的曲家夫人,就看谢如故能不能从曲老爷嘴里问出来了。” 风有点冷,身份定位是侠客的秦漫舟比舒暮云多一件斗篷,他脱下来刚给舒暮云披上,就听见唐雅歌做作而戏谑的惊叫声:“哎呀。” 她用手遮着自己的眼睛,只不过那手指见的缝隙比她眼睛还大:“打扰你们了。” 谢如故那个傻缺也一甩扇子,感慨道:“问世间情为何物——” “这地方就别说生死相许了。”秦漫舟挑眉道,“多不吉利啊是吧。” 谢如故丝毫未收影响,张口就换词:“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 舒暮云裹了裹披风:“也先不说白居易,你们有收获吗?” 谢如故一合扇子,蹦跶着说道:“自然是有,我们知道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姓宋的姑娘。她也是曲家夫人。还记得最初那对喜堂死亡的夫妻吗?他们不是有一个儿子吗,他们儿子体弱多病,留下个孩子不久就撒手人寰,当然了他们儿子的夫人死的比他们儿子还早,而且听曲老爷那意思,好像还不是病死的,似乎有难言之隐。” “然后呢那对夫妻的孙子成年之后,身体还挺好,只可惜飞来横祸,出门的时候落入湖中淹死了。他还没娶妻。恰好城内一家有个十九岁的女儿,也是出事没了,这两家就结了冥婚。本来这事就算完了,谁知道一年之后,男人的鬼魂抱着一个孩子回来了,交给了曲家人,又说了些什么,曲家人听完后便留下了孩子,抚养成人。” 唐雅歌悠悠道:“这孩子就是曲老爷的爷爷,也是丈夫早亡后,妻子独守空房却生下鬼胎,且被曲家承认的故事中,那位死得早的丈夫。” “那这次的故事就和冥婚有关系了。”舒暮云捡了一枝枯枝,在地上画道:“我便以曲大曲二曲三区分曲家先人。” 曲大和不知姓名的夫人生下曲二,后要拜堂成亲时,双双惨死,后结冥婚。 曲二体弱多病,娶了一位妻子,留下孩子曲三,妻子早亡之后不久,曲二也死了。 曲三和宋姑娘生前不认识,死后两家结了阴亲,曲三亡魂送鬼胎曲四回曲家。 曲四加冠后早死,冥婚娶了个活人姑娘守寡,却不知道为何生下了一个男婴,男婴便是如今的曲老爷,曲家因曲三缘故,不知用什么手段认出曲老爷是曲四之子,抚养长大,曲老爷之母生下曲老爷后死亡。 曲老爷和妻子恩爱,但是妻子早死,但是魂魄未散。五代之后,曲家第一次生下女儿曲霜霖。 曲霜霖上山礼佛遇见心上人,后因无法与心上人相守而自杀。 谢如故歪头看完:“可是曲老爷还有曲二不是冥婚啊。” 舒暮云盯着自己的字:“我们还不清楚曲二和曲老爷的故事,但是六代人,四个冥婚,肯定不是巧合。” 秦漫舟抱着胸:“就是不知道这些夫人都姓什么,现在就知道曲三的夫人姓宋。” 谢如故忽然道:“我知道曲二的夫人姓什么,曲老爷讲故事的时候顺嘴提过,他说他爷爷的母亲姓王。” 此言一出他也觉得不对:“怎么和今天来的那位美女一个姓” 秦漫舟拍了拍谢如故的肩:“不错嘛小伙,干得漂亮。” 唐雅歌一脸疑惑:“曲老爷还说过这句话?” 谢如故道:“当然啊,就在他说他爷爷的故事的时候,我过目不忘,过耳也不忘,不信你念一段什么,我能立刻给你背出来。” 唐雅歌拿起树枝,背对着谢如故写了一长串数字,然后依次念出,谢如故当真只听了一遍,便一字不差全都复述出来。 “这技能确实难得。”舒暮云抬脚碾平了字迹,“如故果然厉害。” 谢如故被夸了倒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自己的脸:“那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秦漫舟笑了笑:“我估计每天的访客就是对应每一代的妻子,想来昨天的孟老妇人就是惨死喜堂那位。现在我们需要知道曲二和曲老爷的故事,其他故事如果能细化就是最好。” 他停了停:“还有,半夜的时候要不要一起来见鬼?” 谢如故一哆嗦:“好吓人。” 随即他跳起来:“我喜欢,我下一本小说就决定写恐怖无限流了,正好取取经。” “……”秦漫舟看着看谢如故笑的舒暮云,“他真的应该和叶遵认识下,都缺根弦。” 舒暮云笑的非常有母性光辉,像是老母亲看自己傻儿子:“挺可爱的。” 正在他们四个聊天的时候,之前态度高傲,衣摆绣狼的男人忽然走过来,站在了舒暮云旁边:“小哥。” 众人齐齐看向他,男人眯起眼睛:“你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要不要交换下情报?” 舒暮云抬眸看他:“先说说你有什么线索?” 男人淡淡一笑:“我知道这次的过关要求是什么了。” 他看着舒暮云的眼睛:“是我偷听管家说的。” 舒暮云笑了笑:“不要信管家的鬼话。” 男人脸色微微一沉:“那你的意思是不想交换情报了?” 舒暮云站起身:“你的情报是错的,我们要怎么和你交换?” 男人沉默片刻:“记住,只有穿上新郎服才能留下一条命。” 秦漫舟懒洋洋开口:“既然我们都不信,你又为何要说出来?何况新郎服只有一件吧” 男人转身离开,冷冷道:“你确定我说的我是真话?” 第25章 当晚他们四个人抓耳挠腮地蹲在花园里,谢如故哈欠连天,唐雅歌无精打采打着蚊子,秦漫舟漫不经心看着前方,舒暮云垂着眼睛靠在他身侧。 四个人管着四个方向,谢如故看着卧房一侧,秦漫舟看着花园深处,舒暮云看着花园外部,而唐雅歌监视着仆人们的房间。 院外打更的走过,又是午时。 谢如故打完哈欠,泪眼朦胧一抬头,看见一个红影子飘向了壮汉的房间,他揉了揉眼睛,再仔细去看,却见那影子忽然转过头,对他阴惨惨一笑。 那眉目映在大红灯笼下,可以看出是白天来的王夫人,这一笑原应是风情万种——如果不是她下半张脸除了一张嘴其余只有白骨的话。 谢如故瞬间就清醒了,刚想去摸秦漫舟的符,那女鬼竟然回身穿过壮汉的房门,没有理会他们。 舒暮云余光瞥见,见谢如故想回头提醒,便悄悄碰了碰他的手,谢如故会意,没出声,只继续死死盯住了壮汉的房门。 舒暮云放下心,他刚一抬头,却看见自己身前的柳树下,忽然出现一张人脸。 青紫的人脸倒挂着,和舒暮云不过数寸距离,若死人也有呼吸,想来舒暮云已经感受到了对方冰冷的气息。 那张脸青紫可惧,眼睛更是一片惨白,长长的黑发披散着,直直垂到地上,那女人一开口,长长的舌头就耷拉在嘴边:“找我做什么?” 舒暮云一动没动,只对眼前的女鬼笑问道:“可是柳夫人?” 女鬼没做声,她倒挂在柳树上,脖子上缠着白绫。舒暮云继续问道:“你是自缢?为何自杀?” 女鬼阴恻恻地说道:“不想活了。” 秦漫舟将手搭在舒暮云的肩上:“那为何还要回来?不去投胎?” 那女鬼将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球转向秦漫舟:“自杀的人不能转世投胎。” 秦漫舟呵呵一笑:“不好意思,没这条规矩,你糊弄谁呢?”他仔细打量一番女鬼的衣服,恍然大悟,“你死后被结阴亲了,而且和你魂魄绑定的人就在曲府,所以你不是不走而是走不了。” 女鬼双目骤然出血,她迅速伸出利爪向秦漫舟抓去,秦漫舟瞳孔一缩,竟然没躲。 而女鬼的指甲即将触碰到秦漫舟的前一刻,她竟凭空消失了。 舒暮云垂下眸子:“如果刚才遇见王夫人的先生还活着,那就证实我的猜想了。” 秦漫舟打了个哈欠:“明天我去曲老爷那边找找东西。”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与人阴婚者,身上都有相关印记,你们可能看不出,但是我能分辨,得想办法让曲老爷当着我们的面脱衣服。” “……”谢如故哈欠打到一半,吓得收了回去,“你喜欢年纪大的?” 秦漫舟牙痒痒:“不,我喜欢文艺青年,怎么?你对我有想法?” 谢如故一溜烟跑了,秦漫舟哼了一声,和憋着笑的舒暮云一起把唐雅歌送回房间,两个人也回去休息。 清晨来临,晨曦如纱,壮汉没有死,只是神色萎靡,有女玩家问他,他只说遇见鬼,但是逃脱了。 唐雅歌翘着二郎腿在那往水桶里加颜料:“所以说这局游戏特殊之处就两个,一个是人鬼并存,人的话绝对为真,鬼的话绝对为假。一个是前几天即使被鬼盯上也不会死,可能是要在婚礼上攒大招。” 谢如故试着拎了拎那水桶,觉得差不多了,便叫唐雅歌停手:“访客是曲家以前惨死,且被冥婚的历代夫人,他们来的时候选中谁,晚上就会去谁的房间?” 秦漫舟伸着脖子看见曲老爷过来了,便连忙招手:“没错,现在只要知道剩下的故事,我们就等着婚礼那天脱身就行。” 谢如故嘿呦一声抬起木桶,故意晃晃悠悠往前跑:“小心小心——哎呀——” 他以好不走心的碰瓷演技把水桶里颜色诡异的水洒在曲老爷身上:“哎呦对不起!曲老爷要不先沐浴更衣吧!天气冷,小心着凉!” 曲老爷倒是好脾气,安慰了谢如故就边匆忙回了卧房。谢如故乐颠颠回来问:“我演的怎么样?” 秦漫舟悲伤地拍了拍他的肩,追了上去:“你要是演员,这辈子得饿死,这棒读真的没谁了。” 舒暮云早就在曲老爷房间附近藏好,等秦漫舟赶来,他俩就一起——偷看曲老爷洗澡。 这种经历确实不怎么样,当秦漫舟确定曲老爷身上有冥婚印记后,两人立刻开溜。 “看来柳夫人不知道因为什么自杀了,但是曲老爷不想放过她,两人便又结了一次婚,这次是冥婚,柳夫人便被禁锢在这个园子里,无法离开。”舒暮云和秦漫舟往大堂走,“现在除了曲二的故事一切都明了了。” “我试着推测一下。”舒暮云沉吟道,“听着昨天王夫人的意思,原本他和曲二两情相悦,但是曲家长辈嫌她轻浮,将她赶到院子里,这句话就很奇怪,王夫人是个弱女子,曲家人大可将他她送回到自己家,已经赶人了为何还要留在院子里?” 秦漫舟脚步一转:“那就去曲二的院子里看看。” 曲二的卧房在荒废的后院,离祠堂不远,当他们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后,可以看见小院中间有一口井。 舒暮云上前一步,低头看去,井中没有东西,然而当他要起身的时候,余光扫到了什么。 舒暮云忙再次低头望去,却看见一副女子枯骨沉在干涸井底,随后再次消失。 “王夫人是被推倒井里淹死了。”舒暮云退后一步喃喃道,“但是曲二身体不好,眼看要不行了,曲家准备给他娶亲冲喜,然而不知道是姑娘们不愿意嫁,还是按照古人的说法,没有八字匹配的人选。所以他们将王夫人的枯骨挖出来,让他和曲二冥婚。” “曲二死后和王夫人生了一个鬼胎,送回曲家,并告知曲家如何辨认鬼胎是否是曲家人的办法。”秦漫舟接道,他们站在落叶之中,寒风吹过,阴凉透骨,“曲家上下真是没个好东西。害死人又冥婚,还有拉活人冥婚的。曲老爷更是连已经自杀的夫人也不放过。” 舒暮云闭了闭眼睛,觉得很是悲凉,百年前的女子没有选择的权利,就像是货物一样被交易,死后也不得安宁。 鬼的话不能信,所以那些笑靥如花的夫人们是真的如自己所说很幸福么? 未必。 他定了定神:“还有个问题,怎么通关。” 秦漫舟沉思片刻:“鬼的话不能信,所以管家的话不能信,穿新郎服必死无疑。但是可能是那个人故意说错骗我们的,总之新郎服一定是个切入点,接下来几天主要注意这一点。还有这次我们明面上通关是要找出曲小姐心上人,如果找不出,我们之间就有人倒霉了。这个心上人一定有迹可循。” 舒暮云心里一动:“六天六个人,但是冥婚的女子只有五个,那最后一天来的会是谁?” 他们对视一眼,同时往前院走去。 今日的来客,仍是女子,也仍是一袭嫁衣,这次的女子倒是不妖媚也不诡异了,就是个普通的女子,眉目间自带哀怨,只凄凄切切言不由衷说了几句话,带了一方喜帕就要走。 只临走之前,她脚一扭,直直倒向年纪稍大的女玩家,女玩家吓了一跳,下意识去扶她。女子道了声谢,柔弱问道:“姑娘可曾成亲了?” 女玩家怔了怔还是回答道:“成亲了。” 女子垂下头:“可是喜欢的人?” 女玩家不明所以应道:“对啊……” 女子竟忽然落下泪来:“多好,我便是被强娶的,我不喜欢我相公,可又能怎么办呢?我又选不了,还是霜霖好,人没了,爹还在帮她找那个负心人。”她停了停,言不由衷补了几句,“还好他婚后对我好,我也有些喜欢他,才不至于悲苦。 女玩家一脸懵逼,套路化地劝了几句,女子便一边用手帕擦擦着泪,一边离开了曲府。 “曲三的夫人。”唐雅歌总结道,“宋姑娘。死后和曲三结了冥婚那位。” 她回头看向舒暮云:“你们那边怎么样?” 舒暮云低声道:“也确定了。接下来就差寻找曲小姐心上人和找一下新郎服的线索了。” “那继续分头行动。”唐雅歌拿了个橘子,剥着吃,“你们想要哪个任务?” “新郎服给我们吧。”秦漫舟接过唐雅歌递来的两瓣橘子,先喂给了舒暮云,“那个估计危险,我去比较保险。至于曲小姐心上人,我认为你们多去后院溜达,反正现在鬼不能杀人,你们也不用太在意那里有曲小姐尸体。我觉得关键点在那天我们看见的疯女人身上。” 唐雅歌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带着谢如故就出发了。舒暮云也刚想走,却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看向神色越发萎靡的壮汉:“昨夜鬼魂对你说什么了吗?” 壮汉没什么精神看了他一眼:“她说让我做新郎,还念了首词,我没记住,就记得最后一句是什么扫孤山葬。” 舒暮云沉思片刻:“报道感君怜一晌,明朝扫我孤山葬。” 壮汉没兴趣回道:“好像是这句。” 舒暮云低声念道:“莫怨妒花风雨浪,送我泥深,了却冰霜障。身后繁华千万状,苦心现出无生相。隐约绿纱窗未亮,似有魂来,小揭冰绡帐。报道感君怜一晌,明朝扫我孤山葬。” 他看向秦漫舟:“黄仲则的蝶恋花。” 第26章 “这词听起来很不祥啊……”另一个女玩家嘟囔道。“有种必死的感觉。” 神色恍惚的壮汉瞥了他一眼,咧嘴笑开:“不,不会,我已经知道怎么活下去,但是别想我告诉你们。” 舒暮云皱眉上前一步:“不要相信鬼魂的话。” 壮汉像是喝醉了一样眨了眨眼睛:“不是鬼,是我的爱人。” 舒暮云本想离开,但是见壮汉的模样,还是停下来:“这首词从字面意思上是说感谢你对她的怜惜,替她扫无人理会的孤山荒坟。有点聊斋的意思,但是这里的鬼可不是聂小倩。” 壮汉不欲多说,只冷冷哼一声就离开了。 舒暮云无奈,秦漫舟倒安慰他:“良言难劝要死的鬼。” 舒暮云便笑了笑,和他一起往管家房去了。 管家今天还算闲,刚吩咐完下人的活,舒暮云就敲门进去了。管家见他脸抽了抽,虚假笑道:“公子这次又有什么问题?” 舒暮云笑了笑,提起半途跑到仓库里偷的香烛纸钱,放在管家的桌前:“请笑纳。” 管家抬起眼皮下垂的眼睛,又低下头,漆黑的长指甲点了点那香烛:“还是公子懂得礼数,之前你有一个同伴在我这鬼鬼祟祟偷听,也不知道进来道声谢。” 舒暮云垂首,露出纤长白皙的后颈:“请问老先生,能否看在这些东西份上,指条明路?成亲拜堂之日,我们要怎么做才好?” 管家笑呵呵端起一旁的茶杯,杯盖一打开就是一股浓烈血腥气:“之前就和你们说过,如果找不到小姐心上人,你们中间就得有人去做新郎了。听起来挺可怕的,然而你们若想顺利离开,就必须得去争那个新郎衣裳。谁当上新郎,谁才能活。如果你们找到了小姐的情郎,或是有人被小姐先一步选中,记得要保护好他,不然小姐一生气,可是会死人的。” 舒暮云看上去十分感激,真诚道了谢,一人一鬼其乐融融,等舒暮云一出门,两方同时翻脸。 管家随手拿起纸钱往空中一抛:“无人拜祭,这劳什子又有何用呢?” 秦漫舟则从草丛里站起来,他隐蔽的好,管家全然没发现他的话又被鬼鬼祟祟的玩家偷听了:“得,那小子说的是他听见的东西,但是他故意拿来诈我们,估计是想看看我们的反应。” 舒暮云若有所思地拉了拉外套:“我发现我们还有一个地方没去。” 秦漫舟抬眼:“哪?” 舒暮云看向内宅:“曲霜霖的闺房。” 然而女子的闺房当真不好进,门口守了好几个贴身丫鬟,在自己的地盘,她们连人形都不装了,一个个歪瓜裂枣,不是这个捧着自己的头,就是那个在缝自己的胳膊。 秦漫舟长叹一句:“辣眼睛啊。”说着他盯上一个没有眼睛的丫鬟,悄悄走过去,一把抓起可怜的丫鬟鬼,抡圆了胳膊,把她扔出去,“飞翔吧姑娘——” 趁着一群鬼冲过去的空隙,秦漫舟从窗户翻身进去,打开了门。舒暮云快速闪入,秦漫舟随手掏出朱砂口红,在门口画了个隐身符。 虽然朱砂还是少,但是秦漫舟法力大涨,这隐身符自然能起作用。几只鬼探进头,猩红的眼睛贼溜溜四下巡视半响,也没看出什么,只好悻悻离开。 舒暮云等女鬼们缩回头去后,立马走向屏风后,只见屏风后桌子上,摆着一个汝瓷大花瓶,里面插着桃花。 “露出桃花面……”舒暮云低吟着,看到一旁的架子上摆着一本书。他伸手取下来,只见第一页用娟秀小楷写着:“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再翻一页,抄的是韦庄的女冠子: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语多时。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觉来知是梦,不胜悲。 是久别相思的意思,见故人前来,不胜欢喜,不了一宵酒醒,皆是残梦而已。 再是蔡伸的词:联璧寻春,踏青尚意,年时携手。此际重来,可怜还是,年时时候。阴阴柳下人家,人面桃花似旧。但原年年,春风有信,人心长久。 仍是两地分别,盼人心如故。 再翻下去,是晏几道的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锺。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影风。从别後,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这一张上还带着胭脂痕和酒迹,字迹也有些乱,看得出执笔者欣喜若狂。这是和情人重逢了。 中间再写的又都是相思、闺怨,直到诗集最后一页,写的不是词,是诗经的桃夭,本是成亲时的喜词,偏偏曲霜霖改用红色的东西为墨,狂乱写就,后又提笔乱画,癫狂之态尽显。 舒暮云将书凑到鼻子下闻了闻,闻到一股血腥气。那鲜血写就的词已经泛紫,一眼看去,触目惊心。 舒暮云凝神一看,发现涂画中间有一行小字:“卿卿生时负我,便应死后许我”。 那边秦漫舟嗯了一声,舒暮云揣起诗集,向他走去,只见秦漫舟拿着一叠书信,为避免惊动外面的鬼,他很小声说道:“你看,曲霜霖一直在和这个叫做商羽的人鸿雁传书,但是商羽的字迹却有两种,一种是闺房流行的簪花小楷,一种却是男子更喜欢的行书。语气口吻也不同。女子字迹口吻有些癫狂,还情意绵绵。男子字迹的口吻相对冷静,甚至有些不耐烦。” 他抽出一页,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着:“卿卿曾与我说的事,细想来实着惊心。曲家此举,自二代起无异于杀人贩尸。冥婚鬼胎,更是可怖。如今阴亲盛行,虽世道如此,我却深感不安。不知曲家有何妖术,竟能使死人生子,寡妇有孕。卿卿何不与我一同离家往金陵去?若是卿卿受曲家影响,红颜薄命,或被迫冥婚,我心中当大痛如死。” “大概有些数了。”秦漫舟将那张信纸夹到舒暮云找到的书册里,“我发现女子口吻的那个人,经常用桃花比喻曲霜霖,所以曲霜霖屋内凡是有花的地方都是桃花。” “那我们走吧。”舒暮云瞥到,又有一双猩红的眼睛透过窗缝往屋内扫,“想办法出去和雅歌和如故汇合。” 秦漫舟又抽出一张男子口吻的书信,一起放好:“等一下,你要把我们的发现告诉别人吗?” 舒暮云一怔,犹豫片刻:“我会简单提醒几个点,比如不要抢做新郎和不要随便相信鬼的话。再具体的东西是我们辛苦找到的,我不会自私地为了自己的同情心和盘托出。” “放心。”秦漫舟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最后关头我会帮你顺带救救人的,当然自己作死的我们一向不管。” “如果救不了也不要冒险。”舒暮云垂下眼睛,“虽然自私,但是你才是最重要的。” 秦漫舟感情上头,扯下披风遮在两人头上,然后拉着舒暮云就往外跑,边跑还边扔了几个符咒把鬼定在原地,让他们眼睁睁看着他俩一溜烟似的离开。 太嚣张了。舒暮云边跑边忍笑,一点也不想知道那群丫鬟鬼的心情。 他们四人汇合后交换下了情报,唐雅歌趁鬼不注意看到了新郎服,那是纯女装,就是孟夫人,也就是第一代冥婚的新娘送来的戏服。 他们将自己的发现捡了重点,告诉了其他人,不过看着他们也是半信半疑,就没再多说。 再入夜时,隔壁年纪稍长的女玩家房间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随即隐约有女人的哭泣声,再然后归于寂静。 翌日,年长的女玩家也开始精神不振。今天早饭后来访的是第四位夫人。虽是红颜,但形容枯槁,神色郁郁,总是望着外面。 她面带病容,正是怀上鬼胎难产而死的那位新娘,也就是曲老爷的母亲,她带来的是喜烛,烛泪点点,都是夜深无人时,孤灯独坐,寂寞守寡的见证。 这次她叫了谢如故去点喜烛。当晚谢如故就看见她飘进来,不过因为身上有秦漫舟的符,所以他和第一晚就被盯上的舒暮云一样,并没出现壮汉等人魂不守舍的样子。 第五天,曲霜霖的亲娘来了,她带来了绣鞋,叫唐雅歌捧着。至此,只有诸鬼避让的秦漫舟幸免于难,剩下的三人都被盯上了。 不过曲霜霖的娘走之前狠狠瞪了一眼曲老爷,曲老爷却笑脸相迎,依依不舍。 等夫人走后曲老爷感叹道:“其实啊,就一方死了不算真的冥婚,不过这年头世人也没那么讲究了。我曲家又因仪式与外人不同,所以也勉强算认了。还好我的祖辈们最后都在黄泉下相聚,也算正式完婚,等我死后,就可以去找我的夫人团聚了,那才是生生世世不分离。” 秦漫舟四人同时抬眼看向曲老爷,又同时垂下眸子。 第六天,访客是一个女人,但是穿着男装,举止动作也更像是这个时代的男性,甚至一开口都是男人的嗓音。 她带来了一枝桃花。 唐雅歌又拿起橘子,递给小伙伴们:“这唱戏的疯女人打扮起来还挺帅的啊。” 舒暮云偷偷把吃到的甜橘子递给秦漫舟,自己将一看就酸的扣下。 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秦漫舟随口答道:“毕竟她这个时候,就是个男人啊。” 今天府内张灯结彩,只不过是红白相间,原本大喜的样子蒙上一层惨白,更显得诡异不详。 桌上的蜡烛都是一红一白,确实是曲府特有风格。 今日访客也是唯一住下来,而且没有选人闹鬼的。 因为她是个人。 等到明天夜里,诸位夫人齐齐来到。唢呐锣鼓俱起,便是活人与死人成亲拜堂之良辰吉时。 第27章 第七夜深夜,唢呐声起,一副棺材晃晃悠悠从后院祠堂里,被慢慢抬到了前厅。 阴风飒飒,草木横飞。血月当空,唢呐的声音凄厉而哀婉,花轿上鲜红的绸缎繁花累在漆黑的棺木,偶有枯枝败叶被冷风吹动,飘落在绣了鸳鸯,盖在棺材的布上。 轿夫们喜气洋洋地笑着,好像他们真的在抬一个新娘子,而不是一具死尸,只是那笑容配着时不时传来异动的棺材,一点也不喜庆,反而阴森入骨。 曲府冥婚与别处不同,别处大多是白烛白布,也有少部分按照活人的办法摆红色的物件的。这样样却是红白参半,好似喜悲一线之隔,阴阳也是界限模糊。 婚礼不在前厅举办,这一步不过是象征着出了门。曲府有一水榭,临湖而立,湖中没有什么活物,只有深绿如鬼影的水草和布满青苔的石头。 水榭后面有一座小屋,像是堆杂物的,门上挂着锈迹斑斑的锁。而水榭前方,隔着湖水,有一处竹林。 六日的访客和曲老爷站在前面,所有玩家站在后面。而新郎的喜服就在曲老爷的手上。 棺材自竹林中穿出,停在了岸边,与水榭众人遥遥相望。只听一声巨响,棺材盖被从内推开,重重摔在地上,一双涂了蔻丹的手从棺中倏然伸出,接着一个带着盖头的女人猛地坐起。 那女子身体有些僵硬,坐起之后缓了片刻,才慢慢站起来,如同僵尸一样直着腿迈出棺材。随后缓缓向水榭一拜。 曲老爷非常欣慰地摸着自己的胡子,转身看向玩家们:“诸位公子小姐,可找到了新郎官的人选?” 众人对视片刻,秦漫舟开口道:“便是昨天来访那位姑娘。”他看着那穿着男装的女子,“估计这位姑娘双重人格吧,按照你们的话说就是一体双魂。女子的魂魄与曲霜霖相恋,男子的魂魄却不爱曲霜霖,屡次拒绝与曲霜霖在一起。后来女子的魂魄不知为何弱下去,只有男子的魂魄把控着身体。曲霜霖与心上人相守无望,愤而自杀。” 舒暮云补充道:“而女子的魂魄在偶然清醒时得知曲霜霖已死。而曲家又有冥婚的习惯,她又悲又怕,从此疯了,偶尔会用以前和曲霜霖幽会的方式偷偷跑到祠堂附近,唱纳兰的悼亡词。” 那女人用男声说道:“只可惜这个身体已经无法再让她用了。”她抱拳对曲老爷说,“让曲小姐自己选,还是看看有没有自告奋勇的?” 此言一出,那壮汉、年纪稍大的玩家还有穿着狼纹的高傲男人齐齐脸色一变,只见曲霜霖远远地抬起手,纤长的手指在水榭周围晃悠,像是要点人一样。 三个玩家对视一眼,竟齐齐扑上去,争夺起曲老爷手中的戏服。 舒暮云看到曲霜霖画圈的手指一停,似乎在等什么。他心里掠过一丝凉意,再抬头一看,壮汉凭借力量优势抢到了喜服。 曲老爷喜道:“快帮姑爷穿衣!” 水榭外候着的丫鬟鬼一拥而上,当场给壮汉换上了喜服。 其余玩家全部木然看着喜气洋洋的他,秦漫舟捂住眼睛,不忍直视:“金刚芭比真的绝美。” 舒暮云也有点顶不住,默默移开的目光。 壮汉高个子,一身肌肉,那喜服是女装,穿在他身上,风一吹都能看见腿毛和胸毛。 愣生生给诡异的仪式增添了点喜感。 那双重人格的女人见状拍起手:“好啊好啊,如此一来,你我各取所需了。” 说罢,她竟双眼一闭,向后倒去,而那壮汉在她闭眼那刻,忽然浑身一抖,继而不知为何抽搐起来,他跪在地上,虎目圆睁,嗓子里不断挤出诡异的声音。随后猛一挣扎,眼睛竟然流出血来。 “我的妈。”秦漫舟一把拉起舒暮云,另一只手扯了扯自己另外两个同伴,低喝一声,“这是夺舍,我们快跑。” 然而这次没等他跑出水榭,就听见壮汉幽幽笑了一声:“嘻嘻。” 五大三粗的男人穿着裙子,声音是全然的女声:“纸灰起,纸灰起。同来同归,同来同归!” 最后四个字凄厉得仿佛鬼哭,隔岸相望的曲霜霖狂笑起来,怨毒的笑声直直传到所有人耳里:“聘书已经下了,纸牛纸马已经收了,寿衣喜服都穿上了,你我永不分离。” 曲霜霖声音未落,在场的五位夫人齐齐起了变化。那孟夫人化作厉鬼模样,堵住了去路:“少年郎,我选中了你,何必跑呢?和奶奶去阴间逛逛,奶奶给你娶门媳妇,你喜欢吊死的还是淹死的?” 舒暮云憋了一眼湖对岸,却不见曲霜霖,他一边扫着四周,一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避开了老妇变形的手:“我喜欢活的。” 曲霜霖的声音柔柔在他们身后响起:“可惜啊,曲府里只能嫁娶死人。” 她娇笑一声:“譬如我爹,难得是活着将我娘娶进门。本该是琴瑟和鸣,奈何我娘知道了曲家祖先造下的孽,心生恐惧想要离开,我爹却不放过她,绝望与恐惧之中,她听了奶奶的话,自缢了,可是我爹居然又将她的魂魄给娶回来了,从此两个魂绑在一起,我娘再也不能投胎转世了,只能困死在府里。” 她风情万种地扶起壮汉,看着靠在一起的玩家:“诸位先祖,还等什么呢?可以杀了。” 死后被迫成亲的宋夫人脸上出现了乱七八糟的裂痕,每一道伤痕都往下滴着黑色的液体,她凄凄切切地一招手,那年长的女玩家便忽然冲出去,速度之快,简直已经不像是一个人。 她直直冲到宋夫人身边,宋夫人一边掩面哭泣,一边伸出利爪,掏出了女玩家的心脏。 尖叫声乍起,无论男女齐齐喊起来,舒暮云和秦漫舟对视一眼,舒暮云退后半步,秦漫舟将食指咬破,快速地画出一个符咒,那符咒散发出金光,被狠狠扔到了挡路的孟老妇人身上:“不好意思,虽然我打了你,但是是你先碰瓷的。” 孟老妇人惨叫一声,向一边倒去,舒暮云高喊一声:“走。”除了他们那俩没长心不害怕的小伙伴,其他玩家终于反应过来,忙不迭搂起裙子和下摆,一窝蜂跟着他们跑出去。 然而他们刚出水榭,所有的鬼倾巢而出,围了个水泄不通。秦漫舟当机立断,带着一群人跑到了那个装杂物的小房子里,那房子的锁已经锈得快烂了,力气巨大的唐雅歌一把扭断,也不顾其他人目瞪口呆的表情,率先跑进屋子,待其他人都不挤进来之后,她和秦漫舟落好门栓后,又拿杂物堵住了门口。 舒暮云点了一遍人数,却是一怔:“少了个男人。” 他们原本六个男玩家,一个衣摆绣狼心思深沉的小陈,一个已经挂了的壮汉,除去谢如故、秦漫舟和他自己,还应该有个不常说话,经常划水的文人装扮的人在。 那人太没有存在感,甚至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全程也都躲在后面不吭声。逃命的时候,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丢了。 众人齐齐沉默:那男人恐怕凶多吉少了。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失踪男人的声音划破夜空,他踉踉跄跄跑过来,跌在门上,疯狂锤着门:“放我进去,放我进去!” 有个女玩家刚要去开门,却被秦漫舟冷着脸一拦,他倒是难得面若冰霜,冷冷看着外面:“未必是人。” 失踪的男人似乎听见了他说什么,更是疯狂地砸门,那小木门被砸的露出了缝隙,门外鬼哭狼嚎,四面八方都是鬼嘻嘻的笑声。男人凄惨地喊道:“我还没死,我还没死!放我进去!” 女玩家瞥了一眼秦漫舟的脸色,没敢吭声,后退了一步。 秦漫舟冷冷道:“你当我是普通人?知道秦家吗?若是知道秦家,也该知道秦翔的金术一脉。” 门外忽然一静,随即之前要开门的女玩家尖叫起来,只见窗子忽然打开,一张狰狞的脸探出来,正是那失踪的男人,奇怪的是他并不敢爬进来,只是睁着血红的眼睛,盯着玩家。 随即他身形一晃,竟变成王夫人的脸,这次王夫人不给大家表演步步踏鬼,而是改了变脸。 只见她嘴挂着笑,应该是风情万种的模样——如果不是下半张脸除了嘴唇都见了骨头的话。 王夫人嘴是歪的,假情假意笑道:“你们说既然到最后也要我和相公成亲,何苦先杀了我呢?被石头砸死好疼的呀。还把我扔在院子里的井里,最后还要把我打捞上来,多费劲呐。” 舒暮云护着女玩家们,看着她:“所以呢?” “所以我得找个人陪我。”王夫人感叹道,“我家相公对我有愧,允许我找个陪我聊天解闷的,可惜之前看中那个被霜霖抢了,我总不能和晚辈抢人。只能再找一个了。” 她眼眶附近血肉模糊,就两个眼睛凸出来:“你被我婆婆抢了,也不成,不知道谁能跟我走呢?” 秦漫舟哼了一声:“这位夫人,冥婚是封建陋习,现在要不得。” 王夫人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怨念没那么深,不敢进去和秦家人单挑。” 说着舒暮云无意间一偏头,看见杂物间里有一个旧铜镜摆在破烂上,而铜镜之中,隐隐约约露出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红衣,舌头长的仿佛一条鞭子,正倒吊在房梁上。舒暮云再一看,那人却消失了 王夫人身影消失:“可是我们小柳就不一样了。” 舒暮云冷汗瞬间下来了。 他感觉到有一条舌头,落在了他的头顶。 第28章 舒暮云慢慢摸向自己衣襟,柳夫人的舌头也慢慢的缠上他的脖子,谁都不敢动,生怕惊动了鬼魂,舒暮云死的更快。 就在秦漫舟忍不住想要动手的时候,舒暮云从怀中掏出了符咒,回手贴在了柳夫人的舌头上。 柳夫人惨叫一声,瞬间将青紫的舌头收了回去,自己也慢慢后退,阴狠地巡视着众人。 秦漫舟看准空挡,将舒暮云护到了身后。其他玩家都吓了一跳,舒暮云倒是习以为常,自我感觉良好。 秦漫舟厉声道:“这样下去谁都跑不了,我们肯定还是忘记了什么?” 舒暮云盯着窗外虽不敢上去但仍贪婪围绕在破屋周围的鬼。脑子开始飞速旋转。 冥婚,冥婚…… 曲家人说只有死后灵魂绑在一起,冥婚才算完成。 舒暮云眼睛一亮:“我们得杀了新郎。” 柳夫人本已退到一角,一听这话,竟又摆出攻击的姿势。只不过这次她不敢在和舒暮云硬碰硬,而是盯上了她原本要杀的唐雅歌,长长的舌头配着青紫的脸,唐雅歌被她看的一个激灵,默默摸出了秦漫舟给的符咒,对着柳夫人晃了晃。 柳夫人:“……” 谢如故趁着柳夫人无言的空隙,飞速问道:“新郎有两个魂魄,我们要上杀哪个?附身玩家那个还是本体?” 秦漫舟当即立断道:“都杀掉。” 与此同时,他将手上的符咒向柳夫人一甩,那符咒无风自动,无火自燃,直直贴到了柳夫人的身上,仿佛自己长了眼睛一般。柳夫人霎时间惨叫起来,黑色指甲疯狂地抓挠着身上的符咒。 秦漫舟喝道:“趁现在!雅歌,你和如故去杀那个倒霉催的同行,我去杀本体。” 唐雅歌和谢如故应了一声,四人同时一弯腰,闪出屋子。 屋内的其他人正要跟着出来,秦漫舟回手画了一道符咒:“别出来添乱哦亲,在里面呆着保你们平安。” 他看了眼张牙舞爪的鬼群和被围在屋子周围的鬼还有柳夫人吓得瑟瑟发抖的几个玩家,没有良心地补充一句:“顶多就是眼睛和心脏受到点伤害。” 结果他刚说完,就遭报应了。 除了柳夫人之外的几位老人家全部露出真容,血淋淋扑上来,将秦漫舟困在了中间。秦漫舟毕竟只被解开了一半的法力,这几只女鬼虽不能伤他,却能缠住他。 舒暮云比秦漫舟快了一个回头的功夫,没被圈进去,他回头看了一眼秦漫舟,发现他没问题,就直接冲向了正和曲霜霖亲亲我我的壮汉。 曲霜霖脑袋上有个大窟窿,面色发白,一看就是淹死的。她的脸上青紫纵横,已然看不出原本姣好的容貌。 见舒暮云冲过来,曲霜霖冷笑一声,抬手一指,管家就带着诸多丫鬟鬼就迅速拦向舒暮云,舒暮云脸色不变,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秦漫舟特别给他画的黄符,不要钱一样对空中一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撒纸钱。 那黄符一挨上鬼身,便纷纷燃烧起来。秦漫舟给舒暮云开的后门自然不是普通符咒可比,里面掺杂了秦漫舟的血,秦家后人的血,即便是法力被封印情况下尚能发挥作用,何况现在? 管家不死心地忍着剧痛,伸出枯黑的手臂想要抓住舒暮云的腿,舒暮云灵活地跳起来,跃到了曲霜霖和壮汉面前,抬手就把符咒按在了对方二人的脸上。 曲霜霖冷冷一笑:“你当这种东西对我有用?”她刚要抬起手,却发现脸上的符咒并没有燃烧,而是将她死死固定在了原地。 “符咒也分很多种。”舒暮云看着壮汉,“对付厉鬼普通符咒当然不行,这是定身的。” 曲霜霖阴冷地嗬嗬几声:“可惜你没有兵器,如何杀了我们?” 舒暮云看向唐雅歌,只见这位女中豪杰一拖一的状况下,已经成功把谢如故扔到了本体身上,把两人一起砸的七晕八素,便回过头轻轻笑道:“谁说我没有。” 他抬手将束发的金簪取下,只见那金簪柄被磨得锐利无比,好似一把匕首,正是唐雅歌刚进游戏时送他的。 舒暮云抬起手,看向壮汉,轻叹一声:“对不住了。” 随即他手持金簪,狠狠戳下去。 “噗嗤”一声,是金属穿透身体的声音,舒暮云听到秦漫舟撕心裂肺的怒吼声:“暮云——” 他觉得腹部微凉,继而剧痛蔓延开,曲霜霖在一边疯狂大笑,伴随着秦漫舟的呼唤声,只听见又一声巨响,随即到处是鬼怪的惨叫声。 舒暮云回头看了一样,是之前不知道躲在哪里的曲老爷哆哆嗦嗦捅了他一刀:“不许破坏我女儿的仪式。” 后方秦漫舟疯狂去奔过来,而那些盯上了玩家们的夫人们,也纷纷向自己选中的玩家扑去。 舒暮云叹了一声:“何苦?” 说着他全然不顾自己腹部的疼痛,一把将金簪插入了壮汉的脖子里。 ——只要不死,多重的伤回到现实中都能治愈,只不过会有点难受,就像感冒一样全身无力发冷,昏昏欲睡罢了。若是伤势很轻,顶多就是受伤部分会酸麻一会。 他对着抱住他的秦漫舟微微一笑:“没事,只不过回去之后,师兄得照顾我几日了。” 秦漫舟双手都是舒暮云的鲜血,见多了生死的他居然抖起来,曲老爷被他踢到一边,头撞在柱子上不知生死,在曲霜霖的尖叫声中,无数文字腾空而起,遍布了天际。 唐雅歌杀掉了本体后,舒暮云杀掉了附身的鬼魂。 这一局游戏结束了。 舒暮云一睁开眼睛,就直接向地毯倒去。他们入游戏之前是在自己家里,舒暮云怀里甚至还抱着猫。 云舟喵呜一声,跳下舒暮云的怀抱,一脸懵逼地打转。然而没等舒暮云摔倒,秦漫舟的手臂就伸过来,一把将他抱在怀里。 舒暮云想对秦漫舟笑,然而身体一阵阵发冷,全身酸痛无力,头痛欲裂,倒真像是得了场重感冒。 秦漫舟沉着脸,就像是要求杀人一样,轻柔地将舒暮云打横抱起,快步走到了自己卧室里,掀开柔软的被子,小心翼翼将舒暮云放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转身就去烧热水。 云舟和水墨跟了进来,云舟跳到床上,似乎知道主人身体不好,也不乱踩乱叫,就安安静静窝在舒暮云的枕边,毛绒绒的大尾巴搭在舒暮云的脖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踩奶。 水墨则把头搭在窗边,担心地看着舒暮云,嗓子里呜呜咽咽,尾巴垂了下去。 舒暮云被云舟的毛扫的鼻子痒,一个喷嚏打出来,他笑了笑,一边一只手,摸了摸自家的猫和狗:“越来越像感冒了。” 舒暮云听见自己和秦漫舟的手机一起响了,秦漫舟同时接起两部电话,简短说了句:“没大碍,回聊。”就挂了,紧接着他拿着热水走进来,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 “是雅歌和如故吗?”舒暮云强打精神问道。 “嗯。”秦漫舟打开窗帘,午后的阳光暖暖撒在床上,“你怎么样?” “感觉就是感冒。”舒暮云勉强笑了笑,“很冷很困。” 秦漫舟动作一滞,转身抱着睡衣进了洗手间,片刻之后他穿着睡衣也躺在床上。 虽然心情明显不好,但是他对舒暮云的动作和语气都十分温柔。秦漫舟伸手将舒暮云搂在怀里,让他躺在自己的手臂上:“那就睡一会,我在这里陪你,不怕。”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舒暮云的头发,两个人具体太近,就像是一对情侣一般。 舒暮云闻到秦漫舟衣服上洗衣液的淡淡香气,感受得到秦漫舟的体温,倒真的觉得不那么冷了,睡意也不断涌上来。 他在阳光中依偎在秦漫舟的身边,安稳地睡着了。 而秦漫舟就那样拥着舒暮云,认真地看着他的睡颜。 “还真得让你学一学法术。”他用极轻的声音呢喃道,“要不然总有一天要被你吓死。” 说着他低下头,在舒暮云发间轻轻一吻。用对待珍宝一样的态度将舒暮云抱在怀里。 “平时省心,结果一来就是个大的。”秦漫舟在心里想,“要是能永远将他抱在怀里,不让他收到任何威胁就好了。” 这一觉睡醒,舒暮云倒真的觉得自己舒服了不少。外面已是傍晚,秦漫舟怕他不舒服没有开灯,连云舟和水墨在窝在一处睡着了。 “醒了?”秦漫舟声音有些沙哑,“晚上想吃什么?” 舒暮云没什么胃口,他借着机会继续躺在秦漫舟怀里:“别做了,点外卖吧,师兄,我不太想吃东西。” 秦漫舟伸手拿过自己的手机,递给舒暮云让他自己选,舒暮云下单了秦漫舟喜欢吃的东西,回手打开了台灯:“师兄。” “嗯?”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秦漫舟挑了挑眉,抬手勾起舒暮云的下巴,看着他那双桃花眼,几度想说话,却又咽回去,最后他只笑了笑:“这次不怪你,但是你要记住,你要是出事了,师兄就跟着你一起走。” 第29章 舒暮云觉得自己仿佛身处春光草色之中,连风吹过来都是暖的,有白云悠悠地流浪,还有一些明艳的花在盛放。 他觉得秦漫舟这话和告白差不多了,但是师兄一向嘴上没把门的,也不知道是随口调戏还是真情实感。 但是开心是必须开心的,他揉了揉自己的脸,想让自己清醒点。 然而没等他如愿精神些,就又因为伤势而沉沉睡去。 连着一星期,舒暮云都在家躺着,秦漫舟帮他和老板请了假,每天在家陪着他,长久以来,舒暮云竟然还觉得有几分惬意。 第六天的时候,他们组队的同伴开始陆续来看望他,最先来的就是唐雅歌,她穿着西服,一进屋就甩下西服外套和高跟鞋:“累死爹了。” 她穿着拖鞋蹬蹬瞪跑进屋,看着精神已经大好,正坐在床上看电脑的舒暮云,眼睛一转:“冥婚回来你俩都直接一个床了?” 舒暮云一手打字一手撸猫,对她一笑:“暂时而已。” 秦漫舟在客厅沏茶,唐雅歌坐下来,翘起腿:“前几天你师兄不让我们见你,今天终于大发慈悲允许探望了,我下了班就直接过来了。”她随意地撩了撩头发,“躲过了加班嘻嘻。” 秦漫舟捧着果盘和茶水走进来:“明天谢如故和叶遵要来,后天颜姐过来。” 唐雅歌好奇道:“叶遵就是你们说的非主流学霸吗?他怎么和谢如故一起?他俩认识?” 秦漫舟叉起一块西瓜,喂给舒暮云,自己漫不经心道:“之前不认识,我经过同意后给的联系方式,因为我莫名觉得他俩能玩到一块去。结果他俩不负我所托,迅速在网上结拜了,明天来不光是为了看我师弟,还顺便面基。” 唐雅歌撸着猫:“搞得我都想看看他俩耍活宝的样子。” 舒暮云抬头笑道:“不急,等我身体好了,我们大家聚在一起说一下组队的事情。”他关上电脑,“不过叶遵的大学在外地,谢如故家也不在本市,得选个节假日。” 唐雅歌放下云舟,起身伸了个懒腰:“okk,反正到时候你们联系我就好啦。”她指着拿进来的小纸袋,“里面是我非常喜欢的一家蛋糕店的黑森林,你们俩趁新鲜赶紧吃了哦,难得逃了加班我要出去玩惹。改天再聊。” 说着她开开心心哼着歌,甩着车钥匙告了别。再见面已经是五天后。 恰逢假期,舒暮云身体也好利索了,他把众人拉进了叶遵建的小群,约好了时间地点。 茶餐厅内,六个人坐在包厢里,互相打了招呼,简单聊了几句,秦漫舟就切入正题:“我想带你们去一趟秦家。我家是道术世家,之前也和你们说过。”他垂着眼睛用热水烫杯子,“看看能不能从我家仓库里找出能带入游戏的东西,给大家分一分。还要送我师弟去学法术,你们如果有感兴趣的也可以一起试试。” 中二青年叶遵立刻开口:“我有兴趣,如果我当不成美妆博主,我想做一个道长。” 秦漫舟笑了笑:“首先得让我家长老看看你有没有灵力,要是一点灵力没有,是学不了的。”他看着有些垂头丧气的青年,难得良心发现,“没关系,就算学不了,我也可以动用少主权利,聘你当秦家吉祥物。” 舒暮云咳了一声:“别逗他。” 秦漫舟耸耸肩,笑的贱兮兮的:“多好玩啊。”他接过舒暮云递给他的他最爱的饮料,“说回正题,我们之间其实磨合不够,我和师弟与颜姐雅歌一起通关了两场,和叶遵如故则是一见钟情,啊不,一见如故。所以默契度还有待提升。” 他看向舒暮云:“我们应该多组队,但是五人以上的组队就自动进入大型关卡,现在的我们直接搞大boss容易翻车,所以我建议,我们三人一组,轮换着磨合。但是暮云呢因为体质问题,必须和我一队,如果和你们一组的话,都会出问题。所以我俩这边可能一次只能和一个人磨合。” 颜陌陌抬起眼睛:“我没问题,我和雅歌比较熟,一起闯过三关,我们俩也分别和你闯过两关,所以让叶遵和谢如故先和你们组队。然后我们四个人再排列组合。” 叶遵严肃说道:“我先来吧,我最近学习了很多相关知识,我想让秦哥指点一二。” 秦漫舟一拍手:“那就你了,我们下一次一起折磨鬼。” 谢如故双眼亮闪闪:“那该是一段多么美好的回忆,能去传说中的天师家中做客,还能和小遵一起打怪,啊,精彩的人生经历,这都是上天的赐予,我决定了,这么多素材一定是暗示我下一篇文写无限流!” 舒暮云看见秦漫舟的青筋有暴起的趋势,便给他夹了一个虾饺,还附赠了舒氏标准温柔微笑。被矫情的牙酸的秦漫舟顺利被转移了视线,喜滋滋吃着师弟的投食:“总之呢,后天去我家,可以吗?我家在城边上,开车也得三个小时。” 所有人都确定可以之后,大家开开心心吃完饭,跑去唱歌了。 深夜大家睡眼惺忪从ktv走出来,已经是初夏,夜风倒是不冷,他们在马路上溜达着,谢如故一偏头,忽然嗷一声叫出来:“我们什么时候进游戏了?” 只见一个男人捧着自己的头,正从一旁的小巷往外爬,满脸是血的冲着舒暮云微笑。 舒暮云目不斜视,向后退了一步,露出打哈欠的秦漫舟。 那鬼动作一滞,微笑凝固,迅速消失。 秦漫舟哈欠都没打完:“习惯就好,我师弟就这体质,每个鬼都爱他,想杀了他抢他的身体。”他拍了拍吓了一跳的谢如故,“不过也有好处,你看我师弟进了游戏非常淡定,适应力特别好,因为那基本就是他的日常嘛。” 谢如故心有余悸点点头:“那你家的人是不是都是穿着道袍,仙气飘飘的?” 秦漫舟一本正经回答:“不,我娘爱好心灵鸡汤,我爹爱好各类按摩,我爷爷喜欢跳广场舞,我奶奶喜欢打拳击。我姥姥中意美甲,我姥爷最爱养狐狸。” 他停了停:“我姥姥是有狐狸血统的,我太姥姥是神狐一族,那一族生下来就有仙格,不需要苦苦修行,是圣兽一类的,我姥姥还有九条大尾巴。” 舒暮云再次无奈咳嗽一声。 秦漫舟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没忍住笑出声:“我驴你们的,不过我家确实有神狐,我姥姥的宠物,跟她一起嫁过来的,最近正好被我爷爷奶奶接过来玩,如果它喜欢你们,你们甚至可以撸它。” 当众人心怀着撸狐狸的激动心情来到秦家门口时,一个脸方方正正,眼睛不大的男人站在大门口:“小秦,你回来了。” 秦漫舟对着身后的同伴介绍道:“神狐。” 众人齐齐怔住,睁大眼睛打量这位神狐,越看越觉得并不像狐狸。 舒暮云无奈道:“神狐也分品种的。” 他看着脾气好的神狐低声道:“他的种类是藏狐。” 原本兴致勃勃想摸九尾狐的唐雅歌:“……” 原本想亲眼看看神狐然后写进小说的谢如故:“……?” 只有看似就缺根弦的叶遵问道:“那个表情包吗?我很喜欢,可以让我看看吗?” 藏狐好脾气地一笑,摇身一变,变成了原型,跳到了叶遵怀里:“那个表情包我也很喜欢用哦。” 叶遵一脸满足撸着藏狐的毛,藏狐转过头抽了抽鼻子:“小秦,你父亲在茶室等你。” 它顿了顿,小小的眼睛睁大,疑惑问道:“刚才我就想问,你身上怎么有狐妖的味道?” 秦漫舟摆了摆手,带着人们往秦家里走:“一会一起说。” 秦家占了很大的一片山头,宅子极大,空气倒是好,鸟语花香的,好像是古代隐居之处。建筑都是新中式,样子倒还算雅致。来来往往的人都是穿着一样的白衣,见了秦漫舟纷纷打招呼:“少主带后宫回家了?” 秦漫舟大惊失色,窜到舒暮云身后:“我不是我没有啊,你怎么平白污人清白哦?人家初恋还在呢” 打招呼的和秦漫舟年纪差不多,笑嘻嘻道:“要不要我给你算算桃花啊?我们这脉搞姻缘最准的你是知道的。” “是啊你们一门都是月老。”秦漫舟探出一个头,“老秦啊,麻烦你告诉你爹,不要一见我就催婚,我知道他是职业习惯,但是他催的比我妈还勤。” 被叫老秦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爹就那样……前几天还被拉去做婚礼司仪。说起来少主,不开玩笑,你红鸾星动啊,有心上人了?” 没等秦漫舟回话,老秦打量着众人,摸着自己的下巴:“你们这群人有意思,男的从面相上看都是断袖啊,而且两两有缘,少主啊,你的少夫人一定就在这三位帅哥之间。” 老秦看着脸色齐齐一变的众人,并没有自己埋雷的自觉,他看着舒暮云:“而且我觉得你和这位极阴体质的先生面相最合诶,都有点夫妻相了。” 本来呵斥亲戚不要胡说八道的秦漫舟表情一变,愉悦地上前抱了抱同族兄弟:“好好学,秦家下任月老就是你。” 他们身后不远处,舒暮云扭过头,掩盖住自己的笑容。 目睹了一切的颜陌陌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好心地没去调侃舒暮云,而是对着一脸懵逼的谢如故和完全没反应的叶遵悠悠笑道:“秦少主金口玉言啊,说你俩配,还真拉郎成功了。” 谢如故张开嘴:“嗯??我的爱情来的这么快吗!?” 他含羞带怯看向一心一意撸狐狸的叶遵:“我愿意,我可以,我愿意为爱做一。” 第30章 秦漫舟用力拍了拍族人肩膀:“你看你造的孽啊。” 那人举起手:“溜了溜了。”迅速撒丫子就跑。 “德行。”秦漫舟笑骂一声,“能请神不能送神。”他转过头看向一心一意撸狐狸的叶遵和迅速自我攻略成功的谢如故,“那小子师承我们家最厉害的月老,算姻缘很准,但是命这玩意是非常容易起变化的,现下看你们可能未来会在一起,过一阵看可能就变了,不要太放在心上。” 舒暮云本来正在看手机,听这句话抬头看向秦漫舟,秦漫舟福如心至张口就来了一句:“但是我觉得他算的我的那部分一定准。” 舒暮云笑了笑,把手机屏幕一锁,轻车熟路地和秦漫舟并肩往山庄深处走,仿佛这里也是他家一样。 唐雅歌感叹一句:“再来只狗,这就是一对狗男男。” 颜陌陌进了山就没再抽烟,此时正往嘴里扔薄荷糖:“这是见过家长了?” 秦漫舟倒着走,含羞带怯说道:“我师弟经常和我回家的。” 舒暮云笑着敲了敲他的肩膀,让他不要乱说,自己解释道:“认识师兄后,师兄带我回来几次。秦叔叔和白阿姨,就是师兄的父母对我很好,经常邀请我过来玩。” “嚯。”唐雅歌从颜陌陌包里掏出一块薄荷糖,低声对颜陌陌说道,“我感觉狗粮不好吃,还是吃块糖吧。” 藏狐正好从叶遵怀里跳下来,溜达到秦漫舟身边。 颜陌陌纤长手指一点:“你要的狗男男齐了。” 唐雅歌:“……” 山庄深处,回廊百转,曲径深处,有一片天然湖泊,上面还有一条瀑布如练,冲刷着溪水中的卵石。 湖面上飘着睡莲,垂柳之下,繁花之侧,有一间新中式的小屋,竹门打开,风从通透的门窗中送入花香,小屋正中央摆着茶具和矮桌,四周放着蒲团,一位中年男子端坐其中泡茶。 秦漫舟和中年男子长得颇为相似,他在廊下地板上甩下鞋,跳进屋子:“爹,你儿我回家省亲了。” 秦父抬头,微微一笑:“晋升妃位了吗?” “……”秦漫舟道,“不带泥塑自己儿子的。” 秦父起身,看向来客:“想必几位就是漫舟说的朋友,快请进,我是秦漫舟的父亲。” 舒暮云率先喊了一声:“叔叔。”拉着叶遵进去,他偷偷回头对唐雅歌三人眨了眨眼睛,免得他们尴尬。 秦父正泡着茶,一群人围坐在茶桌后,有一人捧着点心上来:“家主,夫人快到家了。” 秦父点点头:“好,我们先说我们的,我妻子本来也在家里等着你们,结果忽然有熟人家里出了事,她帮忙去压场子。” 他转过头对舒暮云道:“暮云啊,这是上次你说你喜欢的茶叶,恰好我又买了一些,回去带点回去啊。” 舒暮云连忙道谢,一边秦漫舟看起来酸酸地捅了捅他爹的腰:“你对你亲儿子都没这么好哦。” 秦父温柔一笑:“给他和给你没区别,你妈找‘月老’算了,说你俩天造地——” 秦漫舟一把捂住他爹的嘴,咬牙切齿低声道:“你怎么嘴上没把门的?” 秦父瞥了一眼偏过头不知道听没听清自己说什么的舒暮云,和一群竖起耳朵听八卦的小伙伴,抱歉一笑,拎着儿子的后颈转过身,窃窃私语道:“怂货,还没告白?我觉得暮云就是喜欢你,你得主动点知道吗?你娘都把生子符咒翻出来了,我俩还以为你们研究生毕业就可以直接结婚了呢。” “告白也得循序渐进好吧?”秦漫舟磨着牙,“我俩满打满算才认识一年,而且我得万无一失了才会开口。” “出息。”秦父白了他一眼,“我和你娘认识六个月我就上门提亲了,被你姥爷一顿锤,说我当初去法术交流会就是奔你妈去的,这话说得,太对了。你妈妈那么好看又那么厉害,谁不是奔着她去的呢?” 秦漫舟翻了个白眼,转回身子坐直了:“说正事吧,那边的谢如故,你不要总是少女情怀,别瞟叶遵了,叶遵以后是要以美妆博主身份出道的,不要耽误他吸粉。” 谢如故垂下眼睛:“我愿意等他出道后,在各个社交平台注册二十个账号给他吹彩虹屁,给他打赏,做他的铁粉。” 叶遵终于把眼神从藏狐身上挪开,冷漠肃然但是充满感动地握住谢如故的手:“我就知道你明白我的心。” 秦漫舟忍无可忍道:“给我坐好——” 在秦天师的杀人眼神的注视下,大家终于回归了主题。秦父听完秦漫舟的介绍和唐雅歌颜陌陌的补充后,沉思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儿啊,你有猜测吗?” 秦漫舟吃了一口龙井酥:“爹啊,我觉得呢,有点像我们玄学修仙界用来修行试炼的试炼境。”他对其余人解释道,“就修真小说常见的那种,需要组队进入,里面有神兽魔兽,灵丹妙药的那种玩意,是不是和游戏有些相似?” “试炼境大多在各家掌控之下。”秦父道,“鲜少有野生的,而且规模这么大,肯定不是普通修士能掌控的。” “证据少。”舒暮云轻声道,“要想判定,还需多闯几关,收集些线索。” 秦父思忖片刻,忽然抬起头认真打量了一番众人,随后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打了几个字,片刻之后,一个年轻姑娘走了过来:“家主,少主。舒小哥也在啊。” 她对众人笑了笑,继而坐下,一个接着一个细细看过去,又叫众人伸出手,挨个摸过后,看向秦父,秦父喝着茶:“你直接说就行。” 年轻姑娘笑道:“少主纯阳之体,继承秦家最强血脉,自是不必说。舒小哥是百年难得的极阴之体,自然也适合修炼法术,只不过因为阴体质多少要吃些苦。其余的小姐先生,说实话,并不适合修行。但是他们的命格也都颇为有趣。” 她顿了顿,示意颜陌陌:“这位红衣姑娘,之前应该做的是警察一类职业,如果我没看错,你应该是法医。警察自带正气,本就邪鬼远避。其中法医又有煞气,且因职责所在,能帮鬼魂沉冤得雪,所以一般来说鬼魂在人多的情况下,你一定是最后的攻击目标。且你命中带金,家中似乎是做生意的?这种情况自带气运,所以你相对安全。” 她接着看向唐雅歌:“说来有趣,除却少主,竟是两位姑娘命格最硬。这位姑娘似乎从小习武?武人带着杀气,且姑娘灵敏聪慧,身手了得。一般鬼怪也不会先找你的麻烦。虽稍逊于前一位姑娘,但是也不差。姑娘未来前途无限,大可放心。” 随后是叶遵:“这位先生应该学习非常不错,你命中有文曲相护,而且你如果和一个与文字打交道的人长时间相处,会助那人文思昌盛,也会助你自身运势,互利互助。但你在阴阳之分上位于中立,不好不坏,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姑娘最后说起谢如故:“先生应该是搞文艺创作的,可继续坚持下去,日后必成大器。若你和方才那位先生是好友,那就更完美了。只是你体质偏阴,若是身处鬼蜮,鬼怪最先盯上的应该是舒小哥,其次就是你。” 她停了停,好似迟疑什么,最后犹豫道:“不过这位谢先生的命格我竟有些看不透,只看出这些,想必日后还有别的机缘,是我才疏学浅,不敢多加妄言。” 说罢她欠了欠身,飘然而去。 秦漫舟托着腮:“所以就暮云能跟着修炼法术?” 秦父叹道:“是啊,不过你们是不是快进副本了?” 颜陌陌道:“十五天一次,时间还够。” 秦父道:“那还行,这段时间你们就住在这,暮云修炼,其他人也可以跟着锻炼下,多少有益。有事的时候再回去。等进入你们说的游戏之后,记得别离秦漫舟太远就没问题。” 他随即起身,走到屏风后拿出了几个盒子,最上面的是紫檀木做的,下面的倒是普通,他打开两个紫檀木的匣子,一个里面放着一把扇子,一个放着一把碧玉箫。 秦父把扇子随手扔给秦漫舟,把箫递给舒暮云:“如果那游戏真的是试炼境,那这两样秦家的传世武器是能带进去的,你们先带着,带不进去再说。” 舒暮云本正看那玉箫,听见这话手差点一哆嗦,连忙放回去:“这样珍贵的礼物,秦叔叔,我不能说。” “这倒没什么。”忽有一温润女声响起,一位打扮优雅的中年女性走进来,拍了拍舒暮云的肩,“东西不用就是积灰罢了,只不过这玉箫是秦家儿媳的信物。” 女子捏了捏舒暮云的脸,笑眯眯道:“你不嫌弃就好。” 秦漫舟拖长音:“妈,你这么说他更不敢要了。” 秦母笑道:“开玩笑的,带着吧,人活着比什么都好。哟,这么多漂亮年轻人,漫舟是不是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同伴们纷纷摇头,并且非常给面子地把秦漫舟一顿吹,吹得舒暮云都快笑出声,秦漫舟挑了挑眉:“说的我都信了,过了嘿,我妈知道我什么熊样,说的太违心了。” 秦母坐下来,打开最后的匣子:“我连夜找人定的,这些朱砂黄符是特制的,可以带入试炼境。”她理了理衣襟,“就算你们分开,也都能拿它保命。” 随后她温柔看向颜陌陌四人:“都长得这么好看,有对象吗?对了漫舟啊,我把秦家生子术练好了。这个术无论男男还是女女还是男女都可以用,孩子也不用母亲怀着,有特殊的阵法结界,施咒后把孩子们放到结界里,等十个月后打开结界就能带孩子回家了,你和暮云想好要几胎了吗?其实我觉得就一个好,但是你爸爸一定说要一对龙凤胎——” 秦漫舟忍无可忍拍桌而起:“妈,你这个术法先用去拯救普罗大众吧,我觉得你可以开一个妇产医院了!” 而舒暮云终于被茶水呛到了。 第31章 午饭后,舒暮云和颜陌陌在湖边喂锦鲤,颜陌陌靠着柳树:“我看着架势,还以为你俩已经成了。” 舒暮云将鱼食洒在水里:“叔叔阿姨误会了而已,师兄不太喜欢交朋友,据说这么多年就把我带回来过,他又喜欢男性,所以都以为他喜欢我。” 颜陌陌懒洋洋掏出烟盒,摇了摇:“介意吗?” 舒暮云笑了笑摇了摇头:“不介意,但是还是要少抽,对身体不好。” 颜陌陌磕出一根烟:“平时加班太累了,提神用的,本想着辞职之后能休息几天,结果还得收拾我爸妈的烂摊子。” 她吐出一个烟圈:“我觉得秦漫舟的父母没有误会,其实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试着表下白?如果说是你那个体质的问题的话,现在你开始修习了,他的能力也回来一半了,不存在你之前说的拖累。” 舒暮云手指一顿,他看着水中争相抢食的锦鲤:“要万无一失之后,我才会告诉他。不然一旦有个万一,对他不好。如果他喜欢我,但是我出事了,他要怎么办?要是他不喜欢我,那我对他表白就是徒增烦恼罢了。” “你们就是都想太多。”颜陌陌垂着眼睛,“人生能有几个知己?况且生死之间才更知深情。你们这么蹉跎下去,不是办法,而且我看秦家人都挺喜欢你的。” 舒暮云将剩下的鱼食放回袋子,免得这群锦鲤吃多了翻肚皮,他将手伸进池塘里,锦鲤纷纷涌过来碰他的手:“我还是想等等,虽然你们都说师兄可能也喜欢我,但是他之前也没什么朋友,没有能参考的对象。” “也行,稳妥点。”颜陌陌掐断了烟灰,“是你的性格,不过你师兄一看就没有拖延症。” “不说我了。”舒暮云逗着锦鲤,“你刚才说你要收拾烂摊子?我听雅歌说你家是开影视公司的?” 颜陌陌弯了弯红唇:“她说错了,其实我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只不过当时随口一说,她也误会了。我家是个小公司,外包做电影特效的,要说是影视公司也勉强能挨上边,我爸也投资过几个小众片子,当时绝不是什么富豪。最近生意不好,他焦头烂额得去请什么神佛,结果生意越来越差,我一开始觉得他迷信,不过经历过游戏后,我总觉得他请来的神位有点问题。” “可以请秦家人看一看。”舒暮云看见阳光从云层中射出来,“太阳出来了,有些晒,要不要回茶室休息?” 颜陌陌耸了耸肩,从树荫下站起来:“你去找秦漫舟?” 舒暮云点了点头:“我先走了。” 唐雅歌和秦漫舟正在池塘另一边比赛打水漂,秦漫舟看着唐雅歌的手速叹为观止:“女侠,我甘拜下风。” 女侠漫不经心地又打出一个漂亮的水花:“这全世界都觉得你俩在一起了,结果你俩还是双向暗恋,怂不怂啊。刚才那场面我都替你们尴尬,看见了吗,这池塘就是我双脚挖地挖出来的。” “循序渐进嘛。”秦漫舟抛起石头又接住,“万一他以为我是吊桥反应怎么办?再说我也得找个好点的时间地点,站在一群鬼中间告白?那是不是还应该送上鲜血染得红玫瑰和骷髅捧花才符合我们的风格?” “……”唐雅歌抽了抽嘴角,“出息吧,你妈妈都把男男生子的问题解决了,你还停留在这一步。醒醒,那边都开始脑补海棠文,你还在晋河前三章呢。” “不要乱操心嘛女侠。”秦漫舟晃了晃颈椎,“磕cp磕上头了?我封你为粉头,你可以先产出几篇文给我看看,然后我帮你舞到蒸煮面前。” “……你怎么这么多粉圈黑话?” “这年头谁还没磕个cp了。”秦漫舟瞥见舒暮云走过来,蹦跶起来,“不过我确实要伺机行动了。我先得想办法让他少操心,不然我告白了他能找一堆理由把我拒绝咯。” 接下来的几日,舒暮云窝在秦漫舟家里,开始修行,只不过他启蒙晚,多少有些影响,等到了进游戏那天,也刚能画些简单的符。 秦漫舟拿出一叠符咒,分发给小伙伴们:“里面有我画的,我爹画的,还有比我们弱的人画的,因为不才的我在现实中实力比较强,画出来的符威力也大,我怕游戏不让你们带进去,所以多找了几个实力不同的人一起画,你们能带进去哪些就是哪些。” “……”谢如故拿着这几天观察来的天师日常记录本,“我感觉我们买了外挂,这种感觉真的是——” 他停了停,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太爽了,摩多摩多。” 叶遵则兴趣缺缺随手一揣:“还有朱砂口红吗?” 舒暮云拍了拍他的肩:“孩子,向那边看,看见你唐姐姐和颜姐姐了吗?你去找他们聊口红和美妆,她们会欢迎你的。” 叶遵刚要去问,结果文字纷纷浮现,他只来得及喊一句:“我喜欢杨树林的唇釉——” 和他一起响起的是谢如故的叫声:“我下本书就写美妆,叶遵你等我——” 舒暮云刚站稳,就听见秦漫舟再次感叹道:“月老一脉造孽啊,我建议把他们的外号从月老变成媒婆。” 叶遵双手插兜,冷酷说道:“那为什么不叫拉皮条的?” 舒暮云实在不想再听这种明明应该驴唇不搭马嘴,但是因为叶遵的脑回路而以外流畅的对话,他抬头望去,只见眼前竟是一座巴洛克式教堂。 教堂是典型的绿色半圆形穹顶,十字架耸立,外立面是纯白色,门前喷泉上立着一位六翼天使的雕像,他手持火焰长剑,眼神悲天悯人,身披绶带,温柔地注视着人间。 而教堂内部金碧辉煌,可以看见华美繁复的壁画,和精致大气的雕花柱子,层层叠叠的拱顶交叠连接着宏伟壮丽的雕塑,似乎此处并非人间。而抬头望去,镶着金银的天花板绘有一副宗教画,色彩艳丽。这座教堂如此雄伟,站在其中,甚至能感觉到自身渺小,仿佛从那正前方华窗下,真的会有神迹降临。 “米迦勒啊。”秦漫舟回头望了一眼门口的天使雕像,又抬头去辨认画中的场景,“这幅画好像是讲圣战之时,米迦勒打败了路西法的故事?” 舒暮云环顾四周,看见了圣龛、十字架、圣体灯、祭台和管风琴等教堂常见的东西,他皱起眉:“这里……给我感觉没有鬼,反而很庄严肃穆,像是鬼怪不敢靠近的地方。” “确实。”秦漫舟收回看壁画的眼睛,“我们去欧洲那边交流法术的时候,参观过他们的教堂,这里和驱魔师们所在的教堂没什么差别,如果真有鬼敢来这,估计立马魂飞魄散。” 叶遵四处溜达着,正想伸手去摸那矗立在礼堂里的十字架时,忽然有人出声:“请不要碰触圣十字,会放出魔鬼的。” 舒暮云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红衣主教打扮的男人从一旁的房间走出来,看见他们便微微一笑:“是见习驱魔师吧?你们的同伴已经来了,我带你们过去。” 三个人对视一眼,没吭声,跟着红衣主教离开圣所大殿,走到了教堂里,修士们住的屋子。 会客厅里已经做了几个人,其中有两个新人,一个阴郁暴躁,一个害怕发抖。这次的老玩家倒是没有看起来难相处的,至少行为上给人感觉很平易近人。 人来齐之后,舒暮云大概数了一下,正好十四人。 这个数字有些微妙。 红衣主教离开,进来一位神父,手拿着圣经,对他们微笑道:“魔鬼即将现世,现在所有驱魔师都离开教堂去保护村子里的人,教堂内只有你们可以进行驱魔仪式。五日之内,魔鬼随时可能会出现在教堂里,请各位找出魔鬼是谁,共有几位,并找出正确的方式将其封印。请注意,十四人中,有人是叛徒,有人是圣徒,还有人虽然并未离弃主,但是他们仍旧会被魔鬼注视,并背负着魔鬼的罪名,最后沦为魔鬼的使徒。” 他对所有玩家微微欠身:“请多保重,主与你们同在,请谨记‘通过我,进入痛苦之城;通过我,进入永世凄苦之深坑;通过我,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 舒暮云心里一动:“正以推动我那崇高的造物主,在我之前未有永恒之创造。” 秦漫舟懒洋洋接道:“我将与天地一同长久。进入者,必将断绝一切希望。” 他和舒暮云对视一眼:“神曲啊。” 颤抖的新人点了点头。 神父礼貌而冷静地祝福了玩家,随即离开了。 他一走后,一个看起来活泼开朗的青年长长出了一口气:“我第一次看见没变成鬼的npc,我甚至感觉看到了他身后闪着圣光。” “确实啊。”秦漫舟若有所思地看向舒暮云和叶遵,“感觉真是个神父。” “神职人员。”舒暮云凝视着窗外的绿茵,“神圣的教堂,这种地方怎么会有魔鬼?如果书是神曲,那么必然和地狱有关。七宗罪?” “先四处看看吧。”秦漫舟漫不经心道,“我叫秦漫舟,他叫舒暮云,那个可爱的电波少年叫叶遵,我们是吉祥的一家。” 最先开口的青年热情回应:“我叫钟迟,这是我女朋友,裴潆。”他身边有一个温柔寡言的姑娘,対他们腼腆笑了笑。 剩下两个新人,暴躁的叫阿岑,神曲拥有者叫小满。其余玩家纷纷做了自我介绍,随后就各自出门寻找线索去了。 “方才叶遵要摸十字架,被红衣主教阻止了。”舒暮云低声道,“他说那里会释放魔鬼,我们要不要先去正殿看一看?” “成啊。”秦漫舟抓过心不在焉的叶遵,“这次是七宗罪?七宗罪和七美德?” “就是这个了吧。”被抓住命运的后颈的叶遵盯着一路上的天使雕像,“虽说七美德是后人杜撰的,但是人数是对的。” 舒暮云刚想表示赞同,却听见大殿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救命,救命啊——” 第32章 舒暮云三人立刻跑向传来尖叫的地方,他们冲过去时,窗外冷不丁飘过来一片巨大的乌云,但是没有停留,等他们到达目的地时,阴云已经远去,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新玩家小满满脸是泪地跌坐在一道暗门前,暗门无风自动,吱呀吱呀地晃动着,明暗光影见,可以看见里面有一具死尸。 死尸已经干枯,但是整个房间都散发出诡异的臭味,那味道不像是尸体的气味,倒像是动物的。 “没事了,安全了,别怕。你看见了什么?”舒暮云扶起他,“尸体应该不会把你吓成这个样子的。” 新玩家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犹带着哭腔:“奇,奇怪,我最开始看见的是一条巨大的狗……而且有三个头,对着我又叫又扑,怎么一晃眼就没了呢?” “你没看错。”忽然有一道温和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舒暮云回头一看,是一个叫做和同尘的老玩家,这个男人性格不错,有点像舒暮云,一直都是温柔的样子,“我刚才也看见了,就在阴云停在这片的时候,暗门里确实是三头犬。” “云彩过去了就变成干尸了?”秦漫舟靠在一边窗前,吊儿郎当地一笑,反手撑着窗台,坐到上面,“那好办,我在这等着。” “我——”舒暮云还没说完,和同尘就抢先一步笑眯眯说道:“我也打算留在这里,如果秦先生不介意,我们一起等一会如何?” 舒暮云瞬间止住了自己的话头,秦漫舟偏了偏头,第一次认真打量了一下和同尘,和同尘长得相当不错,很惹人目光,除了秦漫舟三人,秦漫舟和舒暮云眼睛里只有彼此,叶遵则对外人没什么兴趣。 和同尘一怔:“啊,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他小心翼翼看向舒暮云,抱歉微笑道,“我本来是想我既然见过,可能再出现时,能分辨出是不是小满看见的那一只,不过你们三位才是队友,我这样贸贸然掺进来,实在欠考虑了。” 舒暮云也回了他一个温润的微笑:“没关系,和先生多虑了,本来闯关就是大家的事情。”他停了停,看向若有所思的秦漫舟,“我们都等在这里,人太多了,不如分开行动?” 和同尘点点头:“而且我看小满很害怕,应该带他离开这里。那么我留下?” 舒暮云心里升起一种别扭的情绪,和同尘给他第一印象并不算很差,但是这几句话交谈下来,他莫名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些虚伪。 准确来说,他感觉和同尘并不像表面那样温和,反而暗藏杀机。说话方式看似是为别人着想,但是其实处处都是在维护自己的面具。 而且他一直都在看着秦漫舟,那种眼神舒暮云很熟悉。 他也曾经有过那样的眼神,只不过那时他还胆怯,只敢在秦漫舟睡着的时候,才会那么注视他。 舒暮云垂下眼睛,在心里嘲笑自己,怕不是醋坛成精,只不过和同尘多看了几眼师兄,就觉得对方居心叵测,是故意靠近师兄的。 实在有些小心眼。 但是他仍旧在暗地里期盼着一言不发的秦漫舟说点什么,比如选择谁留下来。只不过片刻之后,舒暮云就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子真的很小家子,就跟家里那只布偶争宠一样。又像是菟丝子,攀附岩石,自己不敢开口,就期望着磐石能发个善心。 这样子不行,舒暮云抬起眼睛,我得告诉他我的想法,我不能退让,耍点小心机又能怎么样?反正我本来也是这样表里不一的人。 结果他刚纠结出个想法,秦漫舟就看着和同尘,晃着腿开口了:“你说得对,留一个陪我就行了。” 舒暮云心里咯噔一声,知道他错过了阴阳怪气的时机,这个情况下,他要是多说什么,反而会惹别人的闲话。 耳边秦漫舟的声音带着笑意:“所以我当然要选择我的师弟啊,暮云,你留在我身边,陪陪我嘛,人家一个弱男子,真的很害怕。” 舒暮云指尖一麻,虽然开心到了完全忘记之前的自我批判和嫌弃,但是脸上仍旧是平淡如常的表情:“好。” 和同尘倒也没有什么反应,仍旧是笑呵呵地点点头,描述了几句先前看到的三头犬的样子,随即带着小满离开了。 叶遵对这里没兴趣,打了个招呼带着符咒又跑大殿去了,一时间长廊里很安静,只能隐约听见后殿传来的竖琴声。 秦漫舟没说话,托着腮一心一意等着下一片乌云的垂怜,舒暮云则走到了暗门前,仔细打量那具干尸。 干尸穿着修士的服装,手里紧紧握着十字架,只不过银质的十字架变得乌黑,上面还似乎刻着什么数字,只不过被灰尘和蛛网覆盖住,舒暮云凝声,伸手想擦去污渍。 “别乱碰。”秦漫舟忽然说道,“小心点。” 舒暮云手一顿,他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自己这短短几分钟以来所有的心绪,最后他确定,他必须探一探秦漫舟的心思。 否则他始终不放心。 “我知道。”他抬手扬了扬之前就扣在手中的符咒,“只要师兄的符咒对国外的鬼也有效,那就没问题。” “那你放心。”秦漫舟痞里痞气地打了个响指,“你要不放心,我给你画个十字架,我法国的驱魔师哥们说我画的不错。” 舒暮云笑了笑,抬手摸干净十字架上的灰尘,只见十字架底部刻着一个数字:6。 舒暮云有些奇怪,然而就在那个数字露出来的之后,眼前的干尸瞬间化为虚无,甚至连一点粉尘都没出现,就那么突兀地消失在空气中。 舒暮云向后退了几步,走到了秦漫舟身侧:“刻着一个数字六。” “唔。”秦漫舟点点头,他闭了回嘴,忽然问道,“你想和我说什么?犹犹豫豫的。” 正在努力模仿欲言又止的舒暮云知道秦漫舟上钩后,放弃费力装小可怜,直截了当说道:“我觉得和先生对你似乎有些不一样的好感。” “哟。”秦漫舟托着腮,支着腿,兴致勃勃地用另一手捏住舒暮云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自己,“吃醋了?我说刚才怎么强壮镇定,眼睛却一直滴溜溜转呢。我还琢磨呢,你居然没开口反驳和同尘,原来在这等着师兄呢?” 装无辜失败的舒暮云坦荡地看着秦漫舟的眼睛:“我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的演技跟那位和同尘先生相比差远了。”秦漫舟手指摩挲着舒暮云的皮肤,幽深的眼睛盯着舒暮云薄薄的嘴唇,“怎么,你当师兄傻吗?我喜欢小白莲花,不喜欢绿茶男,放心吧。” 舒暮云脸微微有些红,但是他没有推开,仍旧抬着头看着秦漫舟:“我以后不会耍这些小心机了。” “别啊。”秦漫舟慢慢靠近他,两个人的呼吸拂在对方的脸上,“你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不叫小心机,在我这叫小情趣,我很喜欢。我说过,我非常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下次如果你能手撕情敌那就更好了。” 舒暮云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他心跳非常快,甚至感觉心脏已经在撞击他的肋骨,下一秒就要跳出来,在秦漫舟面前展现自己红色的血液:“情敌?” “你刚才看和同尘就像是看情敌。”秦漫舟低声道,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这样说起话来,让人头皮都发麻,“我倒是第一次看见你这种反应,装的很好,叶遵都没发现,但是我太了解你了,一眼就看出来,你对他有敌意,很不喜欢他。” “那师兄喜欢他吗?”舒暮云也低声回问,修长的手指虚虚楼下秦漫舟捏着自己下巴的手腕上。 “不喜欢,和你撞人设了。”秦漫舟挑了挑眉,“温柔但是偶尔腹黑一下,平和但想得多的大美人有你就行了,多了在我这看来都是抄袭你的。” 他笑着说:“有你高清原图金玉在前,我为什么要喜欢副本呢?” 说完秦漫舟坐直了一拍大腿:“哎呀,不小心拉踩了,没办法,人都双标嘛,看我师弟委委屈屈的模样,就不自觉踩一捧一了。” 舒暮云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慢慢笑了。 乌云再没飘过来,在这里待着就是浪费时间,于是他们俩甜甜蜜蜜却找叶遵,却看见叶遵正在聚精会神翻箱倒柜,而身边还站着笑意盈盈的和同尘。 见他们过来,和同尘摆了摆手:“我把小满送回去了,正好看见叶遵,就一起过来了。” 他看向舒暮云,话却是对秦漫舟说的:“秦先生不介意临时组个队吧?” 秦漫舟暗地里捅了捅舒暮云的腰,舒暮云听着和同尘对他礼貌询问:“还是说,舒先生是做主的?” “可以。”舒暮云轻轻笑起来,“一起吧。” 秦漫舟笑容一凝,连叶遵也抬起头看向这边,舒暮云却带着真诚的笑容走到和同尘的身边,桃花眼弯起来:“和先生愿意合作,我们怎么会有拒绝的道理呢?” 他不动声色看着眼神微微一闪,随即就归于平静的和同尘,想起刚才秦漫舟的话。 不是想看手撕情敌吗?那我就给你演一出修罗场吊打白莲花。 师兄,看好了。 第33章 秦漫舟没想到自己一句调戏,舒暮云居然还真往坑里跳。 明显和同尘也呆了一下,只不过很快整理好表情,开始跟着搜东西了。 叶遵没有贸然去碰十字架,但是绕着十字架转了好几圈,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他离开十字架,开始翻祭台。 舒暮云正心无旁骛仔细观察壁画,叶遵一声轻唤打断了他的思路:“舒暮云,秦漫舟。你们来看?” 舒暮云往祭台那边走去,忽然听见一声轻响和一句道歉,他回头看过去,和同尘不小心撞到了秦漫舟,正在道歉。秦漫舟垂着眼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和同尘却很不好意思地伸手,想要帮他拍一拍身上的灰尘。 叶遵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我也不喜欢他,放心,秦漫舟也一定不喜欢他。” 舒暮云笑了笑,拍了拍叶遵的头:“我又没生气。”他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和叶遵一起研究他找到的东西。 身后站了一个人,那个人俯下身:“哟,崽,你运气不错啊。” 叶遵举着那个东西:“这是什么?救护车?” 那是一个金属雕像,似乎是金子做的,上面雕刻着一个一根权杖,上面缠绕了一条蛇。 “拉斐尔的信物。”秦漫舟拍着自己衣裳的灰迹,从位置来看,那是和同尘撞他时碰上的,“虽然不知道具体用途,但是我们要对付恶魔,你拿着天使的信物总归是好的。” 舒暮云忽然说道:“这个东西是谁摸到就算谁的吗?”他坐在十字架下,烛火映得他眉目温柔,向叶遵伸出手,“你试试看,能不能交给我。” 叶遵也不怕他抢东西就走,直接就把小雕像放在他手心上,然后没等舒暮云握住,那雕像竟然凭空飞起来,重新落在叶遵手中。 舒暮云呼出一口气,终于放心了:“那就好,免得有人来抢。” 叶遵沉默着看着手中的信物,忽然开口道:“七宗罪和七美德不是有各自的代言人吗?拉斐尔是七美德里的吗?” “这个故事里的宗教明显不是正统天主教。”秦漫舟挑了挑眉,“他们这里神和神子都存在感反而没有天使们高。圣经里其实并没有对应七宗罪和七美德的天使恶魔。如果按照后人的演说,那拉斐尔确实属于七美德代言人。” “那么七宗罪的七魔王信物也会被人捡到?”一直侧耳倾听的和同尘彬彬有礼说道,“也许我们可以用七美德的信物对抗魔鬼?” “或许吧。”秦漫舟兴致缺缺回复道,“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舒暮云应了一声,站起来后将叶遵也拉起来:“我想去米迦勒——” 忽然一声女性的尖叫传来:“你干什么?你放开我!救命啊——!” 只见一位女玩家扯着衣领踉踉跄跄从后殿跑出来,她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显然是刚经历过一番争斗。 女玩家一边跑一边惊恐地回头看,她的衣袖已经被撕碎了,脸上还有一个明显的掌痕。 舒暮云皱了皱眉,快步上前护住了女玩家,同时秦漫舟和叶遵也前后脚堵在了前面。 女玩家死死抓住舒暮云的衣服,整个人都在颤抖:“他,他刚才还好好的,忽然就,就……” 看到了正常人,女玩家因为惊惧而憋住的眼泪终于落下,她带着哭腔喊到:“他眼睛特别红,牙齿也像吸血鬼一样!他就在走廊要非礼我!”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一位男玩家垂着头,缓慢地出现在长廊尽头。 秦漫舟啧了一声,现场的人只有他和和同尘穿了外套,他将外套脱下来,回手扔给舒暮云:“给姑娘穿上。” 舒暮云应了声,姑娘哆嗦着穿上外套,莫大惊吓后来到了安全的地方,她刚才因为肾上腺素而爆发的力量倏然被抽空,她软软地坐在了祈祷的位置上。 和同尘这时走过来,坐在她的身侧,轻声安抚他:“没事了,我们在呢。” 舒暮云看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重新站直身子,看向走过来的男玩家。 男人的眼神很阴沉,带着让人不舒服的淫邪的光,他将眼神从女玩家身上移开,将目光转向了在场的其他男人。 他最先看向的时候离他最近的秦漫舟,但只看了一眼就迅速挪开了视线,继而看向叶遵,他犹疑片刻,再次转开视线。 最后他盯上了舒暮云。 舒暮云:“……” 他就知道自己逃不了。 男玩家勾起嘴角,眼睛开始往下三路瞄。舒暮云被他看的浑身发冷,感觉那个男人的眼睛都快钻到他衣服里了。 秦漫舟冷笑一声:“手不老实,眼睛也不老实?干脆都别要了吧。” 男玩家看他一眼,转头对舒暮云说:“跟我走,我会让你体会到极乐的。”他揉了揉自己的□□,下流地笑道,“保准你连床都不想下。” “我更想你去极乐世界。”舒暮云沉着地掏出自己的玉萧,在手中转了转,“我相信你会先一步下不了床。” “不,准确来说,你会离不开棺材。”秦漫舟阴阴说道,“给我滚!” 他一声喝倒,抬手从扇子里扇出一道烈火,男人见那烈火冲来,条件反射想躲,然而他动作跟不上意识,被那火焰狠狠击上肚子。 男人爆出非人的惨叫,他在烈火中挣扎着:“殿下,殿下!” 舒暮云心底一惊,忽然感觉身后一阵邪风吹过,他偏头望去,只见一股黑色的风从门口吹入,像是无数飞虫凝成一起,卷向打滚的男玩家。 那风中隐约有一颗动物的头颅,舒暮云在一瞥之间,看见那动物的头顶有弯曲的巨角。 舒暮云扑向秦漫舟和叶遵,将他二人扯到一边,黑风覆盖在男玩家身上,惨叫戛然而止,片刻之后,男人和黑风齐齐消失了。 “□□。”舒暮云喘息几声,“我看见了山羊头。” 秦漫舟:“……你这么喘不太好。特别是刚和这个恶魔打过交道的情况下。” 舒暮云:“……”他脸一红,迅速平息了气息,“所以天使的信物是找到的,恶魔的信物呢?也是找到的还是随机?” “啊!”和同尘的声音忽然传来,舒暮云回头一看,却看见和同尘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大门口,似乎刚才趁乱跑出去了。 他举着一个小小的金色雕像:“我在米迦勒雕像附近捡到的。” 那是一颗苹果的样子。 “苹果?”秦漫舟没过去,站在原地,“智慧树下你和我?” 他轻轻笑了一声:“和先生速度很快嘛。” 和同尘脚步一停,手足无措问道:“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其实是想去看看黑风从哪来的,结果一脚踩到这个……” 舒暮云也懒得和他多说:“需要我们送你回去休息吗?”他问向女玩家。 女玩家惊魂未定地摇了摇头:“我自己就可以……” 此时钟楼传来十二声钟声,十二点,午饭的时间到了。 修士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忽然出现,像是幽灵一般无声无息,领着他们去餐厅。 餐厅之中金碧辉煌,香槟玫瑰插在描金的玻璃花瓶里。餐具皆为骨瓷和银质。高脚杯中倒着上好的葡萄酒。 一旁还有咖啡,茶和新鲜果汁,不喝酒的人可以选择换一种饮品。 神父见所有人都来齐了,便抬了抬手:“有几位的座位需要我来安排。” 他率先指向和同尘:“请您坐在左侧的第三张椅子上。” 随后他引领叶遵坐在了右侧第四张椅子上:“其余的先生女士,可以先自由选择座位,除了左侧第七张椅子,可以随便坐。” 秦漫舟和舒暮云坐在了叶遵的旁边,被袭击的女玩家环顾了一下,觉得还是在他们身边有点安全感,便坐在了叶遵的另一边。 其他人都默不作声选择了自己的位置,在有npc的情况下,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有的人低下头,对着鲜花出神,有的人则挨个人打量,企图从他们的状态猜到些。 等所有人都坐好后,只有神父提及的左侧第七张座椅是空着的,而玩家只少了那个袭击女玩家的男人。 神父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这才第一天,天呐,真是面与心带着不同的面具,愿神保佑迷途的跟随者。” 他话音刚落,餐厅的大门被一脚踹开,沉重的大门弹在墙壁上,发出巨响,缓慢摇摆的门后,失踪的男玩家沉默地站在那里。 神父张开双手:“可怜的人,快来享用午饭吧。” 被袭击的女玩家惊叫一声,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椅子摩擦着地板,传来尖锐刺耳的声音。 男人一言不发地坐下,看着脸色剧变的和同尘,裂开嘴笑了。 “哟,看来确实是智慧果。”秦漫舟喝了一口果汁,“只不过啊。代表的不是伊甸园的守护者乌列。而是代表伊甸园那条蛇,魔王萨麦尔啊。” “有种说法,萨麦尔代表——”秦漫舟看着脸色不佳的和同尘,慢慢吐出两个字,“暴怒。” 第34章 和同尘勉强笑了笑:“看来我也中奖了。” 他们吃饭之前都换了一身这个年代的欧式礼服,和这个餐厅倒是挺配。就是一群人说中文难免有点时空错位感。 和同尘的下巴藏在硬纱立领中,看起来无助又迷茫。配上那张清秀的脸,有几名玩家露出不忍的深情。 舒暮云的衬衫样式是三折领巾,上面别着蓝宝石胸针,底托上似乎放了一张猫的图片,透过蓝宝石,能看见蓝色的猫在闭目而眠。 他按住三折领,抬手给叶遵倒上果汁,不咸不淡地回道:“还要多谢同尘,要不是你听我说完,怕我们不安全,而选择自己提前去搜雕像,那中奖的就是我了。” 这话就有些不好听了。 和同尘看了一眼秦漫舟,将手中的刀叉缓缓放下:“暮云,我觉得你似乎误会了什么,我和秦先生仅一面之缘,你也一直都看见了,我们之间真是没什么。我不太会说话,如果言行上有什么让你不舒服的……” 他摇了摇嘴唇,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和我直说好不好?我一定会注意的。” 舒暮云温柔地拿起瓶中一只鲜花,递给了和同尘:“你看,你才是误会了我。我真的是很感谢你的,送你一只花,不要放在心上。” 那是欧石楠的花枝。 和同尘抬手将花重新插回瓶中:“我没有放在心上,误会说开了就好了,这么美的花应该留在花瓶里,这样他被水呵护着,还能多活一阵子。” 舒暮云表示同意点点头。 叶遵看向秦漫舟,认真询问:“这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吗?” 难得知道什么叫尴尬的秦漫舟面无表情把不识相的朋友的头推正,低头开始吃饭。 吃着吃着,舒暮云忽然嗯了一声。 他抬起头:“谁踢我的腿?” 这话一出,所有人齐齐停下刀叉,悚然看向舒暮云。舒暮云眉微微一皱,斜着身子,仿佛踩着什么:“我踩住了。” 对面的和同尘不知为何动了几下,听他这句话的脸瞬间变白。 秦漫舟叹息一声,没敢嘴贱。叶遵却不管,他心里向着舒暮云,就故意掀起桌布往下看了一眼,随即没有感情棒读起来:“暮云,不用担心,不是鬼,是和同尘的脚。” 叶遵停了停,从桌子底下抬起头来,冷漠而嫌弃地白了一眼和同尘:“人家吃饭呢,你居然还脱鞋?想勾引漫舟也不能不分场合吧?你妈妈教你怎么装无辜,没教你用餐礼仪吗?” 和同尘:“……”这次他脸不白了,开始红了。 其他玩家纷纷投来包涵着各种情绪的目光。 之前叶遵没出声,还真就有人以为叶遵是不在乎。 他这种电波风格的人才不会管别人尴不尴尬,直接了当把之前舒暮云的阴阳怪气一股脑说出来。 他爽了,直接坐下来吃饭。秦漫舟则尴尬地笑了笑:“呵呵,对不起,我爸我妈生我的时候没考虑这些,把我生的太帅了,实在对不起。” 舒暮云笑眯眯地弯起眼睛:“我看师兄脚下掉了个什么东西,刚想伸过腿想踢过来,没想到忽然有双脚摸上来,吓我一跳,还以为有鬼蹲在桌子下面呢。既然没事,那就继续吃饭吧。” 他喝了一口红酒,恢复了正常状态:“那么看来今天只有三人拿到了徽章。” 他余光看了一眼正不怀好意打量所有长得还不错的玩家的男人:“这位先生似乎就被色”欲的恶魔盯上了,希望大家都小心一点,不要单独行动。” 坐在最先中招男人身边的玩家一悚,忙向一边靠了靠。 “如果按照神曲原文,□□是最后一个被提及的罪名。很可能这次被同化的顺序是倒着进行的。所以其他人即使捡到了徽章,也不会立刻出现其特性。”舒暮云动了动手指,“我个人希望大家不要隐瞒,被彻底同化后很可能会死。以及捡到天使徽章的玩家很可能会获得一些神力,但是拉斐尔的徽章尚未开启,具体是福是祸也说不准。” “很可能会获得一些能力同时,成为恶魔有限攻击的目标。”秦漫舟开口,“我今天在教堂转悠了一圈,这个教堂虽然是标准的教堂,但是他们信奉的不是基督教。” 他沉默片刻:“因为正经的教义里不存在路西法这个堕天使。” “不过一切都还需要再找线索。”秦漫舟懒洋洋晃了晃酒杯,眼睛半垂着,仿佛一只阳光下伸懒腰的狐狸,“如果大家有什么线索,我也是希望你们可以分享。当然这种事情全看大家的想法。那么我们先走了。” 说完这一番话,他一手师弟一手崽,拉着他俩飞速逃离充满了奇怪气氛的餐厅,只留下一句带着回音的喊声:“还有,哥有老婆别再迷恋我这首广场舞bgm就是给我写的——” “你还会跳广场舞?”叶遵的重点再次跑偏,“不过我家楼下的广场舞放的都是卡路里。” “爸爸我家那边偏远,族里阿姨们不懂潮流,比较闭塞。所以是老歌。”秦漫舟放下叶遵,对着乖巧的舒暮云无奈扯了扯嘴角,“行啊舒暮云。我说想看你吃醋你就给我来个现场表演,刚才尴尬得我用脚趾头挖出一个人形湖你知道吗?” 舒暮云柔柔一歪头:“还想看我怼人吗?” “消受不起。”秦漫舟立刻道,“我叶公好龙。” 舒暮云便笑了,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从进入副本不就就没低下来过:“但是非常奇怪,我还是想把所有靠近你的人都杀掉。” 他抬起眼睛,棕色的瞳孔像是一块茶晶,干净而美丽,只是深处埋藏着不属于他的疯狂:“怎么办师兄?我很难过,我嫉妒你身边的所有人。” 秦漫舟心里打了个突突,他和叶遵交换了一个眼神:“叶遵你也看着不顺眼?” “那倒不会。”舒暮云轻松地说道,“我知道他对你没有什么想法。” 秦漫舟眼神渐渐沉下来:“暮云,你状态不对。” 舒暮云一怔,他站在原地,看见一片云挡住了一般的阳光。 我确实……不太对…… 以前碰见和同尘这种人,我不会生气。因为我知道师兄只会看着我…… 那我是怎么了? 他按住头,觉得有那里不太对。 他们吃饭之前,换了身礼服。 舒暮云的礼服的领结胸针很好看,上面镶嵌着一块漂亮的蓝宝石,里面可以看见一只猫的照片。 他猛地抬手扯下那个胸针,只见猫根本不是睡觉,而是被人用针线缝上了眼睛。 那只猫也不是普通的猫,他身上缠绕着奇怪的花纹,看上去很像是拉丁文。 “嫉妒,戒之在妒。”舒暮云缓缓抬起头,“缝眼罚之——” 秦漫舟手指一颤,随即被他捏成拳头:“利维坦的形象中有猫。” 舒暮云长长呼出一口气:“按照神曲那段诗,我应该是倒数第二,为什么提前被影响了。” “你的体质。”秦漫舟抬手包住舒暮云捏着蓝宝石的手,“大家可能都或多或少收到影响,但是你体质注定了你肯定比其他人敏感。按照顺序,那个男人是最明显的。你收到的影响比他小得多,最多就是打打嘴炮,那位已经实施犯罪了。” 舒暮云长叹一声,将胸针扔进口袋里:“那就暂时不用担心,还是先找其他的徽章吧。” 叶遵忽然开口:“我是拉斐尔的代言人,他不是擅长医术吗?我能不能救他?” “那也得先让第一个天使代言人启动能力才知道这天使的徽章到底有什么用。”秦漫舟难得凝重,“这次倒是不吓人了,但是感觉更让人头疼。” 谁没有贪念和私欲?谁的灵魂里没有七宗罪的烙印? 舒暮云舔了舔嘴唇,开口转移了话题:“我们还是再去找找东西。” 秦漫舟没说话,只是很慢很慢地握住了舒暮云的手。 然而下午他们一无所获,反而恶魔组又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位女玩家,她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找线索,却在自己床下捡到了一枚苍蝇徽章。 苍蝇的翅膀是绿宝石镶嵌的,倒是只名贵的苍蝇。只不过她晚饭饭量明显增多了。 教堂内点燃烛光,神父接他们回了卧室,就在神父拿着烛台要离开时,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对了。”神父过身子,阴沉地看着走廊的窗,“九点以后不要随便出门。” 他忧心忡忡地叹到:“恶魔会在九点到清晨六点之间,派他们的使徒在阴暗的地方蛊惑人心。” “如果被盯上,就永远摆脱不了了……” 秦漫舟关上房门,立刻就说:“晚上去看看那个大狗。” 叶遵是个混不吝的:“好啊。” 舒暮云却难得犹豫了,他坐在床上,看窗外模糊的月光。今晚的月亮批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地探视人间。 “我……”舒暮云低声说,“我怕会受到影响。” 秦漫舟闭了闭眼,转头看向叶遵,叶遵转身把自己锁在了另一间房间里。 他们住的是个套间,叶遵住里面小卧室,他俩住外面双人床。 舒暮云没察觉风雨欲来,继续看着自己的徽章:“况且我觉得嫉妒找上我是有原因的。” 秦漫舟冷冷道:“什么原因?” 舒暮云抿了抿嘴唇,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我确实不喜欢有别人喜欢你。” 秦漫舟脱下外衣往床上一甩:“又来了?你觉得自己心理阴暗?你这才哪到哪啊舒暮云?” 他箭步上前,回手往门上贴了一张静音符,随即拉起舒暮云,一把把他按在了墙壁上。 墙壁有些凉,壁纸上的花纹贴着舒暮云的后背。他的双手被秦漫舟按在墙上,挣脱不得。 他们的个子都很高,不过秦漫舟比他高一点,虽然差得并不多,但是每当秦漫舟微微低下头看着舒暮云的眼睛时,就好似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玩世不恭,而变得深情包容。 舒暮云微微睁大眼睛,看见秦漫舟的脸越靠越近,他们之间亲密无间,就像是要接吻。 “谁都有阴暗面,圣人还有情到无情呢,你有为什么觉得自己应该纯白无瑕?就是一张白纸,他也是草屑做成的,漂白了就是干净了?谁还没点小心思了?” 秦漫舟摸着舒暮云的手腕,感觉到他的脉搏跳的非常快。 于是他笑了。 “我喜欢你。”秦漫舟低下头,将脸埋在瞬间僵硬的舒暮云颈肩,“放心了吗?没想这么早和你说,怕你患得患失。但是我看越晚说,你越胡思乱想。” 舒暮云浑身一颤,抬手推开秦漫舟。他的耳膜听到了尖锐的声音,似乎是狂风的声音,又像是清晨的鸟鸣。 他觉得手脚冰凉,所有的血液都往头上冲,那一瞬间,他思考不了别的东西,脑海中汇集了那么多血液,却仍是一片空白。 许久之后,他沙哑着开口:“不行。” 秦漫舟眉头一皱,单手撑在墙上,这么站在他身前,就像是在拥抱他一样。 秦漫舟低声问:“我喜欢你还出错了?” 舒暮云苦笑一声:“你没错,是我错了。” 第35章 “你错哪了?”秦漫舟后退一步,盘腿坐下,大有促膝长谈的意思。 舒暮云垂着眼睛,抬腿跨坐在他身上。 这次轮到秦漫舟懵了,他条件反射地搂住舒暮云的腰,以防他坐不稳摔倒:“嗯?” “错在……”舒暮云垂眸看他,唇角一弯,“错在没早和你告白。” 如果早就确定彼此心意,又何来这么一出戏? 舒暮云低下头,在秦漫舟唇上轻轻一吻:“告白被你抢先了,那这个就我先来吧。” 秦漫舟低沉地笑了,他将舒暮云往下按了按,给了他一个充满压迫感的怀抱:“那再下一步,又轮到我了。” 只可惜暧昧的气息刚酝酿起来,窗外就传来一声咆哮,听声音,咆哮的野兽个头不会小了。 再多风花雪月在命面前都得往后站,秦漫舟骤起眉,浑身陡然升起一股杀气,他抱着舒暮云直接站起来,一手搂着心上人的细腰,一手反手撕下静音符:“崽,和爸爸出门打怪升经验去啊?” 趴在床边研究徽章的叶遵应了一声,麻利地打开门,三个人拿着蜡烛,鬼鬼祟祟往白天那个门廊走。 夜里的教堂熄了灯光,看上去便不那么雄伟神圣了。 他像个普通的建筑,被夜色吞噬,阴暗的窗帘后,亡灵正不怀好意窥视。画着天使与恶魔的天花板上,鬼魂正怨毒地对他们微笑。 他们时刻注视着人类,而人类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暗淡的月光只能照亮窗前那一小块地,其余的部分全部隐没在黑暗之中。 教堂太大了,空旷到走路能听见回音,就像是有人在身后偷偷跟着,若是一回头,只能看见黑影,你还不敢确定那是视觉误差还是真的脏东西。 他们刚走到一半,就看见一个修士正站在前方,疯狂地用匕首捅着什么东西,嘴里还咬牙切齿地反复低吼:“你居然敢说我易怒?就算我易怒又如何?你凭什么指责我?还说这是罪过?我当场没能掐死你,都怪主教多管闲事!你必须去死,必须去死。没有人可以指责我!” 月光照在被他杀死的人的脸上,那人的身体已经不成人形,空洞的眼睛直直望着走廊的尽头。他的手里好像还握着什么东西。 那是接引神父的脸。 杀人的修士他们也见过,白天的时候他不仅不是这幅疯狂暴躁的样子,反而温和有理,包容善良。 修士停下手,用满是鲜血的手捂住自己的脸,缓慢而阴冷地笑起来:“吾主,萨麦尔。你的使徒被困在这无用的身躯中,只盼您亲自来到,解开这压抑本性的封印!” 他跪在鲜血与死尸的旁边祈祷了一番,最后踩着血迹一步步走远了。 秦漫舟低声道:“暴怒之罪。他们白天和晚上似乎不是一个灵魂。” 正说着,前方忽然传出一声尖叫,只听一个男人疯狂求饶:“不不不,这是我的财产!你不能夺走——” 随即传来利器穿透身体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沉沉倒下,教堂墙壁上所剩无几的烛台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修士模样的男人正抬手晃着一根链子。 “都是我的……”他步履蹒跚地走远,“我的财宝,都是我的。” 舒暮云心神一晃,只觉得离开了房间后,总有人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但是因为秦漫舟的符咒,他听不清那充满诱惑的声音究竟在说什么。 但是即使是无法练成语句的音调,也足以让他头痛。 他甩了甩头,悄悄握住秦漫舟的手指,秦漫舟不明所以回头看他。 就在两人肌肤接触的片刻,舒暮云忽然觉得好多了,他笑了笑:“趁现在,走吧。” 叶遵作为一个不自觉的电灯泡,无意间自觉了一把,他一马当先跑到了门廊的密室前,然后顶着恶犬咆哮的声音回头:“确实变成三头犬了。” “白天做人,晚上当恶魔啊。”秦漫舟捂住胸口,“所以白天乌云挡住了阳光,所以被误判成黑夜,才会一晃眼的功夫从干尸变成三头犬。” 舒暮云觉得自己耳朵都要被地狱三头犬吼聋了:“那我们——接来下——去看十字架吗——” 这时地狱恶犬再次怒吼一声,他们仨再也招架不住,连滚带爬逃离了门廊。 叶遵个缺心眼的还在叨叨:“我忽然有了个哥特风格主题妆容的构思。” 秦漫舟一个急刹车,顺带扯住了光思考眼影配色的叶遵的后领,免得他直接撞到十字架上去:“哇哦,我觉得你还可以设计个半面妆。就一边是光明,一边是黑暗那种。” 白日里巨大的银质十字架变得漆黑,而且整体都像□□斜了不少,底座和十字架之间出现了裂缝,些许黑气正从裂缝中盘旋而出。 舒暮云眯起眼睛,恍惚看见祭坛附近似乎有一本书,像是修士无意间留下的。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纵身一跃,选择了一条没有黑气的捷径,抄起书就往回跑。 “先回房间。”秦漫舟低声道,“看来最后大boss救世从这里出来的。红衣主教没骗我们,这里会放出恶魔。” 他们一路躲躲闪闪,看见许多疯狂的修士正在对同伴下手,如果正常的修士死光了或者都被同化了,玩家必定是下一个目标。 他们回到房间后,也没敢直接点蜡烛,几个人凑到盥洗室点了一根烛,费劲地看起那本书。 等他们眼睛都疼得开始流泪时,终于草草翻完了这本经书。 舒暮云合上书本:“不出师兄所料,这确实不是正统基督教,更像是游戏自己吸收了各种神话编出来的。主题也是天使和恶魔之争。看来七宗罪和七美德是杀人和逃离的关键。” “问题就是。”秦漫舟的神色在烛火的光中阴晴不定,“恶魔要杀人,如果他选中的玩家会被他杀死,那么最后代表七宗罪的人不就越来越少了吗?那天使阵营不就直接躺赢了吗?那还玩个球?” 叶遵随手在地面上无意义画着画:“也有可能死的玩家还能动,会被恶魔被附身然后再杀人呗。” 第36章 叶遵这个乌鸦嘴,说什么是什么。 他们好不容易穿过群魔乱舞的教堂回到他们的小卧室,都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隔壁传来凄厉的叫喊声。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白天他还因为三头犬尖叫过:“你怎么进来的?怎么进来的?别过来别过来——” 那声音凄惨而短暂,就在这短短几句话后,就仿佛被拔了电源的音响,蓦然没了声音。 哭喊声来得突然,消失的也迅速,都不等别人作反应,过了片刻,隔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有一个沉重的步伐在走廊慢慢走着,仿佛脚腕上拖了个铅球一半,他走着走着,忽然停下。 随机传来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舒暮云看了一眼秦漫舟,轻轻走到了门口,透过猫眼向外窥去。 一双眼睛,直直对上他的眼睛。 那是今天被一个被恶魔缠上的男人。 舒暮云看见有火焰自门口男人身上蒸腾而起,男人却一声不哼,只是直直地看着舒暮云,随后他拖着燃烧的身体,一瘸一拐停在了唯二新人里,有些暴躁还有些高傲的阿岑门口。 阿岑虽然是新玩家,但是却不和老玩家组队,谁和他说话都是冷冷的样子,听他言下之意,自己是个学霸,家里条件还好,并不屑于和老玩家一队,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拿到mvp然后成功逃脱。 捡到□□徽章的男人没有再移动,他就那么诡异地站在阿岑的门口,死死盯着他的房门,似乎要透过房门,看见阿岑的一举一动。 就在他不成人形倒地死亡的刹那,一只黑色的山羊忽然从走廊尽头出现,飞奔过长廊,在路过舒暮云房门前,居然还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山羊的微笑实在有些可怕,他一条线一样的眼睛眯起,看上去不怀好意。 舒暮云缓缓后退。 山羊离开了走廊。 舒暮云回头低声道:“□□的恶魔已经出现了,被他选择的玩家已经死了。” 秦漫舟说:“那么这是按照神曲的倒序杀人?” “那下一个就是饭量增加的那位小姐姐了。”秦漫舟抹了一把脸,“这杀人速度还挺快的,一天一个,全杀光七宗罪的玩家只需要一周。” “刚才隔壁是他去的吗?”叶遵摆弄着自己的徽章,“隔壁死了吗?” “不知道。”舒暮云反手锁好门,“第一个恶魔化身正式出现了,这次不是白天那种烟雾,而是实体的。虽然很对不起隔壁的玩家,但是我们最好不要冒险。” “游戏里生死有命。”秦漫舟轻轻勾住他的手指,“没办法,不能搭上我们的命。” 舒暮云点点头:“先休息吧,看看明天怎么样。” 第二天一早,阿岑一打开门就被恶心得一跳,他摔上门,阴沉地绕过玩家的尸体:“这什么东西?” “死人呗。”叼着牙刷的秦漫舟探出头,“不过别害怕,我们估摸着他是按照顺序来的,看来你就是傲慢的代言人没跑了,而且你能苟到最后。” 阿岑扬着头看了他一眼:“你们三个倒还可以,只可惜身边缠上了个没什么格调的和同尘。” 他似乎想到什么,讥笑道:“还和光同尘,也不看自己配不配这个名字。” 自古都是不能背后说话,他刚讽刺完,和同尘的房门就打开了,和同尘看起来颇有些憔悴,但是看见秦漫舟的时候还是勉强挤出一个柔弱的微笑:“早啊,秦哥,看起来精神不错?昨晚睡得好吗?” “……”秦漫舟想起昨天的惨案,浑身上下通电了一般,虽说和同尘看上的是他,但是在他眼里,和同尘就是想介入他和舒暮云之间的白莲花,是危险分子。 他警铃大作,抬手擦了擦指自己的牙膏印:“还行,就是我媳妇总搂着我,有点热,太黏人,不过也没办法,自己的媳妇就得宠。” 和同尘:“……” 阿岑:“……” 阿岑呸了一口,觉得自己瞎了眼,居然觉得他靠谱,他抬着高傲的头颅,气势汹汹离开了琼瑶剧现场。 和同尘有些尴尬,正想说些什么,从秦漫舟身后的房门里伸出一只好看的手,抓住秦漫舟命运的后领,将他飞速扯回房间。 舒暮云满脸通红:“你在外面胡说什么呢?” 秦漫舟把牙刷放回牙缸:“哟,在一起之后脾气见涨啊师弟,都学会吼师兄了。” “你……”舒暮云哭笑不得,“你说这些干什么?我什么时候缠着你了?” “我这不是亲自下场帮你撕情敌嘛。”秦漫舟洗了把脸,“这样好的男朋友去哪找,你可得看牢了,知道吗?再说了,昨天哭唧唧让师兄喜欢你的是谁啊?怎么就没缠着我了?” 舒暮云讲毛巾扔给他,终于不顾形象吼道:“闭嘴!” 秦漫舟贱兮兮地拿下糊了一脸的毛巾,擦干净之后,悄悄走到正叠被子的舒暮云身后,抬手搂住他的腰,咬着他的耳朵低声说:“早上起来,不亲一下师兄嘛?” 舒暮云浑身一僵,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不声不响。秦漫舟还在叨叨:“坐在坐我身上亲我的时候不是挺胆大的吗?气势磅礴啊师弟,怎么睡了一觉起来翻脸不认人了呢?” 这话越说越有上路的倾向,舒暮云侧过头,在秦漫舟的侧脸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行了吗?” “行了。”心满意足的秦漫舟松开他,“以后别叫师兄师弟的了,叫名字吧。” 舒暮云点了点头,离间房门拉开,叶遵打着哈欠,迷蒙地走进了洗手间。 舒暮云像个当家长的,等叶遵收拾完又进去收拾了叶遵的房间,等一切都整洁干净之后,他们终于去吃早饭了。 叶遵生活习惯不好,不爱吃早饭,他吭哧着往嘴里送面包,眉头紧皱的样子好似早餐是他一生之敌,刚吃了几口就放下说自己吃饱了。 舒暮云没办法就开始劝他多吃点,叶遵睁着一双死鱼眼,又开始往嘴里机械式塞食物,由于表情太过惨不忍睹,秦漫舟都忍不住说:“他要是不想吃就别吃了,小心胃疼。” 最先和他们聊天的那位性格开朗的青年钟迟没忍住笑起来:“还真挺像一家三口,虽然你们年纪差不多,但莫名觉得你俩像是他爸妈。” 他女朋友裴潆轻轻拍他的手臂:“乱说什么呢?小叶和小秦小舒是同龄人。” 舒暮云笑了笑:“他比我们小三岁,也二十多了。” 叶遵放下牛奶,面无表情说道:“他们不想我爸妈。” 他这话一出,钟迟的笑容一僵,有点手足无措:“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叶遵垂下眼睛,将最后一点面包吃干净:“他俩比我爸妈好多了。” 不会只要我学习,不会反对我喜欢“女孩子的东西”,也不会骂我不务正业,性格古怪。 舒暮云抬手摸了摸叶遵桀骜不驯的毛,撸猫一样安慰他:“你大学毕业之后就可以做你想做的工作了。” 秦漫舟也拍了拍他的肩:“可怜的崽,叫声爸爸,爸爸带你飞。” 被舒暮云白了一眼的秦漫舟没敢再占电波学霸的便宜,自己乖乖跑去长廊了。 舒暮云带着叶遵在后殿晃悠,叶遵东摸摸西敲敲,什么都没发现,就在他们打算换个地方的时候,叶遵透过砖石的缝隙,看见一个穿着修士服的人匆匆走过。 可是他们在二楼,这堵墙背后应该是没有空间的。 舒暮云走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那堵墙,他踮起脚,摸了摸挂在高处的烛台。 “有机关。”他低声道,“这里面……嗯?” 他摸到了一样东西,似乎是金币,但是他却拿不起来。 “徽章。”叶遵抬着头,“你已经有了嫉妒徽章,所以拿不到。” 他们俩虽然胆子大,但是手艺不高,等秦漫舟回来了才敢去开密道。 秦漫舟带回来一个消息:“昨天长廊的地毯上没有血迹,一点都没有,就好像没发生命案一样。” 说着他也去摸了摸烛台,也拿不起那枚金币:“也不属于我,我感觉应该是贪婪的徽章。” 说着他往下一扳,烛台应声而倒,砖墙换换打开。 他们走进去后,发现这是一个工作室。屋子不小,没有窗户,有许多幔帐,倒是方便躲藏。只是到处都是黑色的纱,蜡烛昏暗,微弱的光反射在各种刑具上,阴森而恐怖。 他们躲在了一具铁修女的后面。 红衣主教站在一张床前,床上是死去已久的神父:“又堕落了几个人?” “十五个。”一个修士低声说道,“看来传闻是真的,我们只有杀死所有使徒,才能阻止修士堕落,不让恶魔重现人间。” “使徒已经死了一个。”另一个修士低声道,“还有三个已经确认身份的。剩下的不知道谁是使徒,谁是圣徒,而且修士们即使堕落了,白天也是正常样子,无法分辨,到了夜晚他们露出本来面目,我们还无力抵抗。” 红衣主教将一块白布盖在几近断首的神父脸上,冷冷说道:“那就都杀了。” 第37章 秦漫舟等所有神职人员离开后,弯着腰一溜烟跑到了床前,掀开血迹斑斑的白色床单,确认了是昨晚死亡今天却不见尸体的神父。 舒暮云在帷幔后瞥见似乎还有一道暗门,他静静上前,打开那扇俺暗门,门后是整整齐齐的尸体,每个人都穿着殓衣,手中都拿着一个银质十字架,只短短一夜,原本干净圣经的十字架变得乌黑,低端刻着一个数字6. “得了。”秦漫舟把白布给神父改回去,“欧洲背景不能乱喊老铁666,容易把魔鬼喊出来。” “你怎么看?”舒暮云关上暗门,“我们现在只知道杀人顺序,但是没办法阻止。况且现在恶魔使徒比天使圣徒人数多,恶魔使徒自身死亡的同时,天使圣徒和暂未拿到身份的玩家也会陆续被袭击,如果后期天使圣徒全部死亡,或是未拿身份的玩家死亡而导致无人继承天使的徽章,那就是团灭了。” “我怎么看啊。”秦漫舟撩了下微长的鬓角,露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我的看法就是要找到封印之法,记得神父一开始说的话吗?” 记忆力绝佳的叶遵一字不漏复述出来:“他说‘五日之内,魔鬼随时可能会出现在教堂里,请各位找出魔鬼是谁,共有几位,并找出正确的方式将其封印’。” 舒暮云眉间微蹙:“五日,并不是一天一人。” “没错。”秦漫舟道,“他的死亡代表第一个恶魔脱身了,目前看来恶魔方势力比较强,所以从今天开始,便当会是批发形式的。而且我们还要找到魔鬼是谁,共有几位。这句话很奇怪,按照昨夜你看见的,第一个恶魔已经以山羊身份出现了,难道他还会伪装成玩家?“ “七宗罪所代表的恶魔未必会全部出现。”叶遵坐在幔帐上,“我之前研究这个主题时查过,地狱七君中路西法和别西卜会亲自出来杀人?那也有点掉价了。” “确实没有什么逼格。”秦漫舟耸耸肩,“这垃圾游戏能把隔壁的地狱之主拉出来杀人我觉得太抬举它了,他连咱本土的判官都未必请得动。而且要是真是地狱七君亲临,不用路西法,随便谁一个大招我们全部玩完。” “可以理解为魔鬼们是地狱七君的手下,并不是什么高阶恶魔堕天使,只是单纯代表七种罪过。”舒暮云听见外面有走动声,降低了音量,“多想无意,我们还是先找封印的方法……嗯?” 他忽然闭上嘴,抬起手撑在自己下巴上,那是思考的姿势。秦漫舟没催他,只是安静地注视他。 舒暮云缓缓道:“我在想,或许恶魔不会伪装成玩家,他们可以穿上修士服和神职人员的衣服,就可以混在教堂中为所欲为。” 他回过头,再次打开暗门:“他们的修士服都不在。” “所以我们要面对被附体玩家的追杀,要担心同伴随时黑化,要担心神职人员的猎巫行为之外,还要小心神职人员中的恶魔暗杀我们。”叶遵眨了眨眼睛,“哇,有点刺激,我觉得有点大逃杀的意思了。” “保持你的肾上腺素一直飙升。”秦漫舟忽然手一动,抖出数章符咒,“有人在门后,想送我们去一睹路西法的尊容。” 密室的大门被骤然吹开,狂风之中,昏暗的烛光颜色在瞬间转为幽绿,暴食的玩家正站在门口,手上糊满了血迹。 “不够啊。”她喃喃道,“就算生吃了一整只鸡,我还是很饿,我能闻到我的身体散发出腐臭的味道,可爱的苍蝇在我耳边传递着主人的命令。“ 离她最近的叶遵托着腮,看见她绿色的眼睛落在自己身上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要不你多吃点士力架?” “没给广告费就不要乱说品牌名。”秦漫舟拿着符咒扇了扇风,“做博主要记住,带货都是要钱的。” 叶遵肃然,崇拜地点了点头:“又学到了新知识,谢谢你,漫舟哥。” 女玩家没管他们父慈子孝的行为,仍在自顾自念叨:“只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主人就会给我无限的食物,食物,食物,食物——” 说着她绕过了拿了魔鬼徽章和天使徽章的叶遵,直接向可怜无辜的秦漫舟扑过去。 秦漫舟眼皮一掀,身形一错,灵活地闪身避过女玩家,女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撞到在床上,把可怜的神父的遗体又重重压了下。 “啧。”秦漫舟一张符咒飘到了女玩家脑后,她登时就不动了,“怎么都欺负人家神父,所有接引npc里人家是最温柔的了好吗?” 他正叭叭着,那边温柔的神父手指一动,忽然直直伸出双手,飞速掐上女玩家的脖子。 舒暮云最先反应过来,飞身上前用力去扯神父的手臂,手下神父的身体冰凉且僵硬,死人的力气反而最大,舒暮云竟然一点都掰不动,神父睁着浑浊的双眼,忽然撤回了一只手。 秦漫舟睫毛一颤,飞速上前把心上人扯回来。 神父伸出手,硬生生拔出了女玩家的舌头。 “卧槽。”秦漫舟迅速讲舒暮云的头按向自己怀里,不让他看,“太血腥了吧?昨天活活烧死一个还不够?“ 没人疼的叶遵只能默默自己转头。 失去舌头的玩家无声哀嚎着,她摔落在地上,摸索着地上的灰尘,当她摸到一块石头时,她竟然不管不顾地往嘴里塞,企图咽下去,好缓解那可怕的饥饿。 然而失去了舌头的她无法吞咽,她就那么挣扎着断了气。 随即门外传来喧闹的声音:“什么声音?!” 那是修士们的声音。秦漫舟立刻拉着老婆孩子往外跑,就在他们要出门的时候,舒暮云回头望了一眼,却看见神父的手臂无力垂下,好似之前的诈尸从未发生。 “有东西控制了他的遗体。”秦漫舟快速说道,“他没变成鬼,我很确定。” 专业人士认证后,舒暮云也没再多纠结,他们躲开循声而来的修士们,飞速跑到了正殿,那巨大的十字架的裂痕更大了。 与之对应的,是地上鲜血凝成的十字架。 小满倒在地上,他血流成河,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血液凝成那个巨大的红色十字架。 在他身边掉落着一个天使的徽章。 早饭他没有出现,舒暮云三人也去敲门问过,对方却不吭声,也死活不给开门,去找修士拿钥匙,修士却拒绝了他们。虽然知道他凶多吉少,但没想到他的死法和其他人差的很多。 “他刚才摇摇晃晃从房间里走出来,谁都不搭理,用尽最后力气来到了正殿,随即就倒下了。“和同尘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然后这个徽章就破体而出。我们试了,谁都捡不起来。“ “乌列的图腾。”秦漫舟回头看下和同尘,“你们去他的房间看过了吗?” 和同尘弯起眼睛:“有人去啦,我怕你们忽然看见小满死了一头雾水,特意在这等你们。” 秦漫舟:“哦。”他冷冷淡淡谢了一句,转头就对舒暮云和叶遵说,“那看来他昨晚忽然消音的时候还没死,这身上的伤口有的已经凝成血痂了,有的却像是刚刚伤的。” 舒暮云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难道他在自己房间里一直被折磨到死亡?死之前才走出来?” “恶魔这种手段不奇怪。”秦漫舟叹了口气,“说不定不给咱们钥匙的修士也是被恶魔影响的。” 就在他们研究下一步去哪找封印之法的时候,卧室方向忽然传来凄惨的呼救声:“你们干什么?我们是玩家啊!你们——” 声音戛然而止,随即传来搏斗的声音。 叶遵眨了眨眼睛:“难道是修士们?他们大白天就准备杀玩家了?” “妈的。”秦漫舟低骂一声,“走,去看看,能救几个是几个,先把人集中起来。” 他们几个人疯狂往后面跑,然而玩家太分散,等他们赶到时,已经有两个玩家死在了修士手下。 他们的身侧有两种徽章,一个是贪婪的徽章,一个是天使拉贵尔的图腾。 而两枚徽章很明显都是破体而出,说明这两个人其实还没捡到信物就被提前杀死了。 贪婪的使徒面部朝下,就算还没被附体,依旧是按照神曲的说法,伏卧罚之。 舒暮云闭了闭眼,拉着他们躲到了一边的房间里,免得再白送四个。 他们刚要关上门,舒暮云耳朵一动,听见的脚步声,他探出身子向外看去,看见钟迟和裴潆正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惊慌之下,都没注意到他。 舒暮云立刻喊了一声:“过来!” 钟迟一个急刹车,惊疑不定地回头,看见是他之后,长出一口气,拉着裴潆躲进来:“修士们疯了?” 舒暮云简单讲了一下:“我以为他们不会白天动手,没想到这么丧心病狂。” 钟迟拍了拍胸口:“吓死我,诶对了,我捡到了这个。” 他摊开手,那是一匹似马非马的生物徽章。 “骡子。”秦漫舟探过头,“恭喜你,你中奖了,这是懒惰的徽章,你接下来是我们重点保护动物。” 钟迟:“……难怪刚才我跑几步就特别累。” “心智稳住,就不会被轻易附身。”过来人舒暮云拍了拍他的肩,“想想裴潆,忍住你的冲动,虽然痛苦,但是还有一线生路。” 裴潆担忧地抬手擦了擦比平时虚弱不少的男朋友的额头:“钟迟,你——诶?” 在她举手的瞬间,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衣袖中滑落,叮叮当当弹在地上。裴潆弯腰捡起来,看见那是金色的百合花徽章。 “哦豁。”叶遵学着秦漫舟探过头,“加百列,恭喜我终于有同伴了。“ 秦漫舟立刻接着:“你们二位现在是重点保护情侣,请务必配合我们一起行动。” 见这俩老实人非常听话的样子,秦漫舟终于稍微放下点心:“来,集思广益,你们觉得封印之法最有可能在哪?” 叶遵抢答:“图书馆?” 舒暮云沉思道:“至圣所?” 和同尘笑了笑:“主教的房间?” 秦漫舟将窗子推开了条小缝,打量了一圈大概地形,一锤定音:“先去图书馆看看。” 第38章 图书馆内没什么人,也没有什么书。 他们无功而返,钟迟走路越来越慢,眼睛也不住地打架。裴潆和舒暮云一左一右搀着他,他们躲在书架后,钟迟摆了摆手:“真有个万一,别管我,我会拖后腿,我就一个请求,你们吧我女朋友安全带出去。” 裴潆眼眶瞬间红了:“乱说什么呢?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叶遵却忽然嗯了一声,他的掌心发出微弱的蓝光:“我手上出现灯泡了?” 秦漫舟:“……我估计是你的挂到账了。” “治愈术?”叶遵反手一巴掌糊在钟迟背后,钟迟噗一声喷出一口气,差点被他拍在墙上。钟迟惊恐地回头看他:“咋,咋回事?” “好点了吗?”叶遵面无表情收回手,“又被治愈到吗?” 钟迟弱小可怜又无助:“有,有……嗯?”他眨了眨眼睛,“确实没那么想睡觉了。” 舒暮云看向秦漫舟:“天使的能力启动了。” “这才第二天。”秦漫舟走在地上,暗中勾住舒暮云的手,“速度有点快吧。” “问题是天使圣徒剩下几个。”舒暮云反手勾住他的手指,“拉斐尔是四君之一,已经比较靠后了。” “多说无益。”秦漫舟随手抽出一本书,“现在出去危险。我们晚上趁乱再去找方法。” 他们蹲在图书馆翻书翻到了黄昏。门外不再有修士们的声音。 六个人匆匆溜去厨房,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开始大面积找人。 他们只找到了两个活人,一个是新人阿岑,一个是拿了梅塔特隆天使徽章的人。 除此之外的玩家全部被杀死。三个恶魔使徒,两个天使圣徒,还有秦漫舟和阿岑两个没身份的。 “你们俩一个米迦勒一个路西法。”舒暮云看向阿岑,“你是傲慢可能性更大。” “不是说五天吗……”梅塔特隆的使徒绝望地说道,“我们才刚进来啊。” “所以我们必须今天就结束游戏。”舒暮云看向幽暗的天空,“只要找到方法,一切就能简单结束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月上中天之时,修士们的居所准时出现了争吵声和惨叫声。 舒暮云心理再次泛起焦虑,他紧紧盯着和同尘,而和同尘也不似之前装模左右,他焦躁地转圈,对上舒暮云的目光时,和同尘居然冲过来:“你看我做什么?” 舒暮云不说话,只冰冷地看着他。 “分开行动。”秦漫舟打破僵硬的氛围,“快点解决,我们去圣所。” 阿岑忽然开口:“我跟着你们。” 和同尘勉强笑笑:“我还是和舒先生暂且分开,那我们这边去主教房间。” 舒暮云闭上眼睛,死死按住自己的掌心,一言不发往至圣所方向走。 秦漫舟站在他身后,无声叹了口气,随后快步赶上,一把拉住他:“学什么不好,学武侠小说扣掌心?” 秦漫舟漫不经心掰开舒暮云的手指:“我一开始没想到这关这么麻烦。” 舒暮云的掌心已经握住深深的红痕,秦漫舟看他:“疼吗?” 舒暮云摇了摇头。 “我今晚就带你回去。”秦漫舟说,“信我吗?暮云。” 舒暮云笑了:“我信。”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全教堂的灯光倏然全部熄灭了。月光被阴云盖住,教堂内伸手不见五指。 连修士们自相残杀都声音都停止了。 秦漫舟迅速把舒暮云拉到了自己怀里,就在这时,他们同时感觉到身后传来蹒跚的脚步声,伴随着沉重的呼吸,直直向他们走来。 舒暮云猛地回头,看见红衣主教双眼无神,从他们身后慢慢走过,全然没有看他们。 他宛如死尸一样走过长廊,走向了圣殿。 舒暮云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预感,他不由自主跟上去,与此同时,跟着他们的阿岑居然也跟着走了过去。 大殿中没人,红衣主教沉重的脚步声回档在空旷的房间里。 十字架马上就要倒下了。 阿岑看见十字架的瞬间,脚步停住。他头顶是星辰之战的壁画。 舒暮云在他身后不明所以,只见阿岑忽然回过头,双目猩红,他手中握着一把匕首。 匕首上都是血迹,刀柄上有一颗星辰。 那是晨星。 ——他们会伪装成活人。 红衣主教回过头,阴森笑起来:“吾主降临。” 他的眉间浮现出一个倒六芒星。 ——他们只要穿上神职人员的衣服,就不会有人怀疑。 忽如其来的屠杀,莫名其妙的跟随,一切都有了理由。 舒暮云眼睛睁大,迅速跃上一边的座椅,一个翻身翻到了角落里:“他们不是人!” 十字架发出一声巨响,已经变成黑色圣物被恶意浸染,它颓然倒在地上,在他彻底断裂倾塌的瞬间,四面大方狂风骤起,黑色的云雾弥漫在教堂中,伸手不见五指。 就在它落入尘土的瞬间,舒暮云透过最后的光看见十字架中掉落了什么东西。 “暮云!”秦漫舟的声音传来,他语气难得的交集,“你在哪?” “别喊!”舒暮云立刻跑起来,他孤注一掷跑到十字架边,伸手一探。 指尖传来皮质纸张的触感,舒暮云耳边传来恶魔呼啸的声音,他抄起那张纸,甩出一张秦漫舟的符,微弱光亮乍起,他终于看到了秦漫舟和叶遵的方向。 脑后传来破风声,舒暮云来不及多想,低下头就地一滚,抄起被十字架杂碎的地板碎石,裹在纸里,用力向秦漫舟掷去。 秦漫舟接住纸张的同时,舒暮云被不知哪个恶魔按到在地。他们耳边充斥着诡异的尖笑,有人在高喊什么。 秦漫舟展开纸张,借着叶遵手里的拉斐尔牌led灯迅速扫了一眼内容,随即当机立断:“你去救暮云。用治愈术保护好自己,我去封印。” 叶遵好不啰嗦,直接向舒暮云的方向撞去。 秦漫舟听见打斗声,他咬咬牙,狠下心没管,飞速跑到了院中,米迦勒的雕像泛着微光,悲悯着俯视着世人。 “把徽章给我吧。”秦漫舟伸出手,“我要去救我爱的人。” 米迦勒的脸留下一滴泪,那滴泪落在了秦漫舟掌心,慢慢形成了一把燃烧着火焰的长剑。 随后米迦勒的雕像化为碎光,碎光沉在草地上,形成了一个美丽的阵法。 黑雾从教堂中呼啸而出,扑向孤身一人的秦漫舟。 秦漫舟看着黑雾,耳边莫名响起一个有一点熟悉,仔细听有好似没听过的声音:“你爱他?” 秦漫舟面对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条件反射就回答道:“对啊。” 那个声音笑了一声:“那我很期待你们的爱情故事。” 黑雾压下来。 第39章 拿着米迦勒的信物,斩杀黑雾,并在雕像下用血液启动法阵,就可以成功封印恶魔。 那张纸上字迹凌乱写着,出现的恶魔们只是地狱之七君手下打杂的,而天使之力也不过是浮光掠影的一片羽毛。 黑雾压城的瞬间,秦漫舟听见了舒暮云的闷哼和叶遵的反问:“你干什么?” 黑色遮住了所有人的眼睛,秦漫舟无从得知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是很快,和同尘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别挡路!” 秦漫舟心里一紧,不敢在耽误,抬手挥剑,浓墨一样的夜里,黑雾发出一声怒吼,尖啸着扭曲起来。烈烈风中,黑雾像是鞭子一样掠过秦漫舟的侧脸,他能感觉到皮肤传来钝痛,仿佛被生了锈的刀子划过一般。 “爸爸我要是毁容了还怎么找媳妇啊?”秦漫舟愤怒地吼回去,反手割破自己的掌心,一个潇洒帅气但是无人欣赏的转身,单膝跪下后手掌伤口正好按在了法阵上。 刹那间法阵燃烧起来,红色火焰腾空而起,卷向黑雾,飞速缠上恶魔的本体,圣洁的火焰撕扯着黑雾,天边红光一闪,火焰拥抱着黑雾跌回法阵中。 不过一眨眼的时间,教堂整体都燃起了熊熊烈火,火焰照亮了天空,也驱逐了阴霾。秦漫舟终于看见了教堂内的情况。 舒暮云蜷缩在黑暗中,感觉到一股温柔的风吹拂在他的脸侧。原本正和邪念死死抵抗的心里蓦然一松,仿佛对抗嫉妒不那么难了。 他原本就比其他人中招浅,自己都还能保持理智,被叶遵加了个buff后,更是轻松不少。 舒暮云睁开眼睛,看见叶遵一手按在自己额头上,一手把红衣主教怼了个四脚朝天。 “……”舒暮云拍了拍叶遵的受,虚弱道,“小叶,我没事了。” 叶遵回头看他正常了就点了点头,站起身给主教补了一刀。 “阿岑呢?”舒暮云压低声音,“我们换个地方。” “躲起来了。”他二人说话宛如耳语,“纸上是封印之法,不用担心。” 舒暮云终于放下心,就在他们躲到了幔帐后片刻,门外传来雕像解体的声音,教堂内的黑雾忽然调转矛头,向门外涌去。、 他们终于能模模糊糊看个大概了,只不过现在大家的势力和高度近视没戴眼镜差不多。 舒暮云眯起眼睛,轻轻碰了碰叶遵:“那边是不是阿岑?” 叶遵刚回头要看,忽然有三个人从后殿跑进了正殿,正慌不择路的朝着阿岑的方向跑去。 “好像是玩家。”叶遵皱眉,“不能让他们过去。” 舒暮云迅速跳起来,一把将其中最矮的人拉回自己身边。身边的人惊道:“舒暮云?” 是裴潆的声音。 另外的两人也被叶遵拦住,停下脚步,钟迟低声说了句什么,便精疲力竭地倒在叶遵身上。 舒暮云正想带他们离开,却忽然觉得不对。 阿岑就在这附近,他人呢? 舒暮云蓦然抬头,和同尘的背后蓦然出现一张已不像是人的脸,阿岑的五官配上獠牙和山羊角,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他们的身后。 金色的山羊瞳孔不怀好意地眯起来,黑暗之中,它举起了一把匕首。 背对着他的和同尘恍然不觉。 这时候也不顾不上嫉妒不嫉妒的了,舒暮云条件反射地一把拉开和同尘,和同尘转身的瞬间眼睛一转,反手把舒暮云往前一推—— 在裴潆的喊声中,阿岑边直直扑向舒暮云,匕首尖锐的锋刃离舒暮云的喉咙不过数寸。 舒暮云瞳孔紧缩,来不及躲闪,他只能用最快速度将手伸入衣服里。 就在濒临死亡的瞬间,手指终于摸到了他想摸到的东西。 舒暮云余光看见叶遵和裴潆都扑上来想拉开自己,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捻出一张符咒,脑海中想起来之前,秦家长辈教他的法门。 心情反而平静下来。 一张符咒被他甩了出去。 符咒无风自然,发出一张巨响,炸的所有人都扑倒在地,碎石断木也跟着往四面八方赛跑。裴潆和钟迟直接晕过去,叶遵可能是因为脑子少根筋的缘故,不知道疼,刚趴到地上就翻身爬起来,二话不说就按住了被炸的懵逼的阿岑。 舒暮云耳朵嗡嗡响,被灰尘呛的直咳嗽,他扑在了阿岑的匕首上,爬起来的差点被划伤。当他看清叶遵的身影后,勉强支撑起身体想去帮他,向前弯腰走了几步,还没到叶遵身边,却被和同尘一把揪住了领子。 和同尘的眼睛漆黑一片,他一把抓起舒暮云,推着他一路向后撞去。 阿岑正缠着叶遵,而暴怒的和同尘用力按着舒暮云,舒暮云身后是碎裂的木头,正对着他的那头十分尖锐,如果真被和同尘压制住,舒暮云就彻底玩完了。 叶遵咬牙一拳打退阿岑,扑向和同尘:“要不是他刚才拉你一把,你就被阿岑杀死了!” 和同尘狞笑道:“我求他救了?再说都是恶魔的使徒,装什么圣母?”他的罪名是暴怒,力量比其他人都大了不少,舒暮云和叶遵两个人都拉不开他的手臂。 舒暮云声音嘶哑而低沉,眼底尚且有些泛红,整个人都不似往日温和,倒真有些恶人气场:“滚开。” “别想。”和同尘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往断木上推,“你不是把我当成情敌吗?不瞒你说,我确实看上秦漫舟了,他能带我通关,长得又不错,杀了你俩之后我会求他带我走,不就是装温柔吗?我也可以!你就给我去死吧!” 窗外黑雾倏然一散,舒暮云余光看见了秦漫舟从晨雾中缓缓站起。 他眸光一冷,向腰后摸去。之前阿岑的匕首正静静别在他的后腰处,舒暮云冷漠地看着和同尘:“想得到他?你做梦。” 说着他左手一扬,锐利的匕首狠狠刺入和同尘的后背。 与此同时所有身怀罪名的恶魔被重新封印起来,和同尘倏然失去力气,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叶遵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和同尘:“放在这不管?” “让他听天由命把。”舒暮云漠然抹了抹脸上喷出的血迹,“我再蠢也不会对要杀我的人动恻隐之心。” 叶遵哦了一声:“其实我的意思是要不要补刀,我们马上要回去了,他死不了吧。” 舒暮云透过文字看见和同尘流下眼泪,男人伸手拉住舒暮云的裤脚,无声地祈求着什么。 而舒暮云挣脱开他的手,迎着晨曦向秦漫舟走去。 文字从眼前浮现,片刻之后,舒暮云睁开眼睛,看见了秦漫舟的脸。 秦漫舟看到了他伤人的一幕,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抱住舒暮云,很轻地摸着他的头发。 “我爱你。” 舒暮云听见他如此说道。 舒暮云看着秦漫舟的侧脸,无论是身处鬼蜮,到处是鬼哭狼嚎,还是呆在秦家,柳梢莺啼。都觉得自己在杂音之中,捕捉到了春风吹醒蔷薇花的声音。 “看什么?”秦漫舟轻吻着他的额头,“吓傻了?得看看师兄帅气的脸才能好?” 舒暮云终于笑了。 当我看着你的时候,其实并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我就是想看着你,想在你身边,仅此而已。 而其他人,谁也不能从我身边夺走你。 第40章 舒暮云经此一役,修炼更用功了。 毕竟其他人都没啥事,就他倒霉,要不是秦漫舟提前准备的符,他估计就交代在和同尘手下了。 也不知道和同尘活着还是死了,舒暮云提笔画符,漫不经心想:随便吧。 他画完一张,笔触流畅,没有丝毫的错误,然而附在上面的法力却微乎其微。 因为他还没有入道。虽然各种口诀心法熟练于心,但是没有入道,就没办法使用法力。入道还是个玄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懂了,不能强求。 秦漫舟安慰他:“就算是秦家也不是都能入道的,还有人终其一生都难窥道术。要不怎么说真的天师越来越难找了呢,多得是没入道,就有点微末道行就出去招摇撞骗的。你呢,绝对没问题,就是个需要个契机。” 既然没法使用法力,那就多练练符咒和心法,舒暮云还特意去学了格斗技,秦漫舟作为陪练,每天和心上人呆在山上,倒有些桃源隐居的感觉。 然后他们宛如老夫老妻的生活就被老板打破了,导师一个电话打过来,让他们麻溜利索滚回去搞项目。 秦漫舟临走前,把一样东西交给了他爹:“我离开游戏前,听见有人和我说话。” 秦爹喝着茶:“说什么了?” “一堆废话。”秦漫舟的神色在灯光下晦暗不明,“那个声音我似乎听过,但是仔细去想,又很陌生,倒像是我认识的人变了音,现在还不能确定。” “那这东西是什么?”秦爹点了点秦漫舟交给他的东西。 “我马上要出游戏前,用符咒封住了我这次得到的徽章。”秦漫舟语气有一点冷,虽然还笑着,但是给人一种这个人下一秒就要大开杀戒的感觉,“游戏里的道具带不出来,试炼境里也是如此,但是用一种符咒能将试炼境中的可再生物品拿出来。” “儿啊。”秦爹放下茶盏,“那个是禁术哦,如果你和别人一起去试炼,用那个符咒算作弊的。” “反正我就这么做了。”秦漫舟耸耸肩,“不服来现世打我,我送他回老家。” “我没教过你这个符咒,你在藏书阁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学的还挺快。”秦爹心不在焉地损着自己儿子,“不过你救自己有功,朕就不罚你了。看来这所谓的游戏还真是个大型的试炼境?只是境的主人是谁?这个境又在哪里?只要知道这两点,我就能带着人从外面打破整个试炼境。” “先走一步看一步。”秦漫舟抓起扔在椅子上的背包,“我先和我媳妇回学校了,您老有事打电话,拜拜咯。” 说着他一溜烟窜到外面,拉起男朋友跳上车,踩着夜色扬长而去。 “之前还说只是朋友呢,这出来就成一对了。”秦爹哭笑不得摇摇头,“儿大不中留哟。” 接下来的日子,其实是很惬意的。他们和导师还有同学做着项目,琢磨着课题,白天一起泡图书馆,晚上回家做自己想吃的饭。手拉手坐在沙发上看电影,没事就虐一虐单身的边牧和布偶。 平静的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只有一点很令人不满意,舒暮云陷入了修炼的疯魔阶段,每天正事干完就是打坐、画符和锻炼。秦漫舟几次都想和他更进一步,然而床边都没摸到。 平时舒暮云都是可以很敏锐察觉秦漫舟心思,然而最近他的注意力实在不在这里,错误领会了秦漫舟的意思,只把自己挪到了秦漫舟房间,不在分居。除此之外,他一直在不经意间保全自己的初夜。 在这种秦漫舟瞪着死鱼眼看舒暮云心如止水画符的场景下,此次要组队进副本的谢如故愉快地上门了。 他一进屋就觉得气氛不对,在仔细观察了两人的状态后,恍然大悟:“欲求——我是说,你听过周邦彦那首词吗?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 秦漫舟微笑着把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倒霉写手锁进了洗手间。 下一秒,文字准时出现。 他们刚站稳,发现自己在一座古城中,气象巍峨,颇有些古都长安的影子。这次他们就直接落在了大街上,其他玩家也站在一旁,面面相觑。 这一局没有新玩家,触发游戏的书是《鬼怪图鉴》。 众玩家:“……” 还能有比这更惨的吗?这是要玩百鬼夜行? 谢如故念叨着:“头顶怎么有点冷,你们冷吗?”他抬手随便一摸,倒是摸到块麻布,缠在他头上。 “诸位。”一道又尖又细的嗓音响起,众人回头看去,一位太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请随杂家来吧。宫里什么都有,各位大师不必带什么身外之物,若是这次能抓住那不祥之物,陛下定有重赏。” “得,估计还是个宫斗戏。”秦漫舟道,“皇宫里死人本来就多,估计干扰我们的鬼不会少。” 舒暮云点了点头,在跟着太监上马车前问道:“公公,敢问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太监动作一停,同身边的侍卫交换了个眼色,随即转身叹到:“本是想让宫里的人跟你们说,不过想来在那闹鬼的地方说这些事,会犯了忌讳,若是惹恼了它们,更是不妙。我们便提前和你们偷个底。” 大艳阳天的,太监忽然打了个哆嗦,他沉吟半晌,终究面露惊恐之色:“哎,杂家实在不敢乱语,赵侍卫,你们当兵的煞气重,不怕这些,你同他们讲罢。” 赵侍卫面容严肃,略一点头:“前几日,方妃没了,方妃虽不得宠,但膝下也有一皇子一公主。方妃娘娘没得不明不白,匆匆发丧。然而就在她没了之后,宫里就接二连三死人。一开始是身子骨柔弱的女子,嫔妃和宫女都有莫名其妙死的,后来阳气较重的侍卫和皇子都有出事的。陛下便召集各位大师,为宫内驱魔。” 他顿了顿:“这几日经常有人看见鬼影,还有青天白日里,好好走着路,忽然就着了魔一样往池子里跳,宫里的水池不深,都能站起来,可就是有人淹死在里面,立即捞上来后,竟好似死了几日。” 太监抖了抖:“杂家也曾在御膳房看见过鬼影,那鬼一直都在吃东西,甚至连虫子都往嘴里送。” “饿死鬼。”秦漫舟道,“至于忽然跳池子的,水鬼找替身呢。” 太监忙行一礼:“就仰仗各位大师了。” 他停了停:“这佛家和道家还是分开坐吧。” 舒暮云心中忽然涌起不妙的想法:“谁是佛家?” 太监奇怪地看他一眼:“道长你是道家,方才说话的大师是佛门中人啊。” 舒暮云:“……” 秦漫舟:“……” 谢如故:“……” 秦漫舟有气无力反驳:“我是正经天师,道家传人。虽说我和和尚们关系也不错,但是就这么改行了我怕祖师爷一道雷劈死我了……” 谢如故连忙问:“那我呢?” 太监笑道:“怎都糊涂了,大师,你这头发都没了,你说呢?” 谢如故:“……你说啥?!”他抬手扯下把头部包得严严实实的僧衣,露出一个锃亮的光头。 秦漫舟再忍不住:“哎呀这么一看我比你强,我是待发修行啊。小谢啊没事,都说头发剃了长得更好,你看现在这形象,多好啊,要是叶遵在,当场就爱上你。” 光头实在不在文艺青年谢如故的审美之中,他直到入了皇宫都保持着掩面而泣的状态。 分配了房间后,宫女太监就都散去了。这次他们要在四天内找出生路,条件极其模糊,只能在游戏里里找线索了。 谢如故颓废地坐在铜镜前,揽镜自怜:“还未等白头,便先没了青丝。” 被划为道士的舒暮云想笑还不怕伤害到谢老师脆弱的心灵,只能帮他把僧衣缠好,努力不露出头皮。 “高僧啊。”秦漫舟嘴欠,“一看就是天竺来的正统高僧。” 谢如故悲愤之下,追着秦漫舟揍,他俩从屋里跑到屋外,眼看着就要追上秦漫舟了,结果谢如故脚一滑,直直就往一边树上撞去。 一开始还以为只会撞疼,但是谢如故这速度不仅不减,反而更快了,要是头撞上那颗老树,非死即伤。 秦漫舟眼神一凝,拔腿就去拉他,然而他的手指刚挨上谢如故的一角,忽然有微弱金光一闪,谢如故不听使唤的身体就那么突兀地挺住了。 秦漫舟和舒暮云吓了一大跳,舒暮云忙上前检查谢如故有没有什么事,他眼角瞥到,一道青色的影子一闪而过,现在正趴在阴暗的墙角,偷偷地窥视。 “要不是老秦的符咒我肯定死了。”谢如故惊魂未定,“多谢了啊老秦。” “这宫里的鬼很凶啊……”他对秦漫舟低声道,却没得到秦漫舟的回应,“漫舟?” 舒暮云转头看他,却发现秦漫舟正紧紧皱着眉头,看着那道金光出现过的地方若有所思。 “怎么了?”舒暮云柔声问道。 “啊没事。”秦漫舟猛然回过神,摆了摆手,“确实挺凶的,我先去解决了他,然后我们出门找线索。” 谁知道那青影速度极快,没等秦漫舟出手,它就忽然消失了。 “这鬼属性全点敏捷了。”秦漫舟摊了摊手,“估计上辈子是短跑冠军。” 他顿了顿:“你们先出去等我,我要回去收拾点东西。 舒暮云心里一动,虽然不知道秦漫舟想干什么,但仍旧带着谢如故出去了。” 秦漫舟在小院中转了几圈,他站定在树前,忽然开口道:“能使用秦家术法,前辈何不出来一叙?” 一道阴风从他身后吹拂而过,有人站在他背后轻轻一笑:“我不是什么秦家人,我不过是孤魂野鬼,倒是公子你,身上怎么带着一只狐妖的桃花?” 第41章 “秦家秘术我还能看不出来吗?”秦漫舟回头,看见一宽袍大袖的男子笑盈盈看着自己,“我琢磨着得叫您一声老祖宗吧?” “我死了很多年,早不记得生前种种。”男子轻飘飘笑道,“不要多问了,更何况这并不是什么秦家秘术。” “哦。”秦漫舟回了一个非常不走心的语气词,随手一晃,指尖便出现一枝杏花,“你要这个?” 男子,准确说是男鬼点了点头:“能否给我看看?” 秦漫舟手臂往回一收,那杏花和男鬼的指尖擦过,被他藏到了身后:“我受人所托,要把这玩意给他的心上人。可不能让人随便看。” 男鬼无奈,只好问道:“公子有什么条件?” “我倒是没见过鬼还能用道家术法的。”秦漫舟道,“况且这个地方厉鬼横行,大白天就盯着血呼啦的脸到处害人,偏出了你这么个长得不错,风度翩翩,一点看不出死因的救人好鬼,我实在很好奇。” 男鬼轻飘飘道:“没什么可好奇的,我生前确实是修道之人,死后便保留了一丝清明。我留在这里,就是想多救一些无辜之人。” 他生的清秀,那双眼睛和秦漫舟的有些相似,只不过带着温和的笑意,不像是秦漫舟整天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这脉祖先叫做秦翎,只有我们这一脉用法术时候会出现金色的光。”秦漫舟摇着杏花,眼睛盯着男鬼,“那金光颜色特殊,之所以会有这种效果,是因为我们这一脉出现的极阳之体最多,是血脉里刻下的印记。这位年轻的老大爷,我家老祖宗呢有一个弟弟,死的时候也不过二十来岁,本是天纵奇才,却不知道为何被秦家除名,我家祖宗怀念兄弟之情,便告诉后人,不要忘了九月初八,给他弟弟祭上一壶酒。” 男鬼沉默地看着他。 秦漫舟轻声道:“那位也算是我家老祖宗吧,他名字叫秦翾,听说性格温柔善良,却犯下滔天大罪,数千年前九月初八之日曝尸荒野。” 男鬼笑了:“都是你凭空猜想。” “那你就不是狐狸要找的人。”秦漫舟一改之前严肃的样子,重新露出流氓嘴脸,“人家喜欢的是道士,演的是道士和狐妖的梁祝版本,和您老没啥关系啊,那这玩意就不能给你,多谢你老救了我们那个智障队友,等我出去给您烧点纸吼,我走了拜拜。” 他叭叭完立刻脚底抹油冲到了门外,留下男鬼错愕地看着他的背影,继而无奈地摇了摇头。 “和你真像。”男鬼对着空无一人也空无一鬼的庭院低声道。 在秦漫舟和男鬼扯皮的时候,舒暮云和谢如故蹲在门外,老老实实等着自己的外挂出来领走他们俩。 谢如故捡了根木棍,在地上乱画:“我出去之后应该会回复我的秀发吧,本来叶遵就不答应和我在一起,看我头发没了他不得嫌弃我啊。” 舒暮云整了整衣袖:“不过是秦家人随口一说,漫舟也说了,因缘是会变的,之前没看见你特别喜欢叶遵,你现在为何这么执着?” 谢如故乱画的笔一停,忽然沉默了。 他平时也算个话痨,这忽然沉思不说话了,倒是有了几分让人看不透的感觉。 谢如故很慢很慢地开口:“因为我看到很多人都为了爱情不顾生死,我不是很能理解,我想知道为什么他们可以为之付出一切。” 舒暮云看着他:“既然你不喜欢叶遵,只是想知道答案,那你去追叶遵也体会不到那种心情。” “既然叶遵是我命定之人,说不定追逐的过程中,我就明白了。”谢如故轻轻一笑,眼神看着脚边爬过的蚂蚁,“我写的小说下面,许多人说我剧情好,但是感情戏很差。这也没办法,因为我实在不能理解爱情这玩意,按照现代医学来说,不就是某种激素分泌过剩吗?” 他忽然停住,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但谢如故迟疑片刻,仍旧问道:“你和秦漫舟互相喜欢,是什么感觉?” “感觉是没办法叙述的。”舒暮云抬手接下一片落花,“喜欢这种感觉本就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我只是想他留在我身边,相看不厌。但是如故,你这么做对叶遵不公平,你把他当成了实验对象,不是因为喜欢去追他,而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而利用他,你的出发点就和喜欢不沾边。” 谢如故不置可否,他只是定定看着舒暮云,舒暮云也不说话,仍由他打量。 许久之后,谢如故意味不明地微笑起来:“和你们组队真的很有意思。”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他也有个喜欢的人,但是不想你和秦漫舟走运,他至死都求不得。” 谢如故就这个瞬间,忽然不像是那个矫情文字爱好者,更像是一个沉郁内敛的影子,他笑道:“爱恨情仇这东西说穿了也就是那些事,自古都被人写烂了,所以我写不出好的爱情戏。所有人都念叨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但是有的人呢可以为情而死,为情而生,可以粉身碎骨,只为心上人的一回眸。” 谢如故听了听,见舒暮云不说话,只在听,便继续说道:“这种人是痴人,甚至愿意为了虚拟的故事而哭,只是若身边人有这种情,人们就会变了口风,只会说何必呢和痴傻不堪。” 舒暮云笑道:“还有呢?” “还有的人是见一个爱一个,也说不清楚喜欢谁。总有人盼着这种人浪子回头,可也没见着几个安定的。倒是白发红颜成枯骨,大家怨恨来怨恨去,最后什么都没留下。更有些人现实,什么情爱,都抵不过功名利禄富贵荣华,仔细想想也没什么错,但是被辜负的有情人,又该向谁去喊冤你?” 谢如故忽然压低了声音:“而最可怕的一种人,便是断情绝爱,从不爱任何人,哪怕有人为他而死,他都会觉得是那人死壮污了他的眼睛。” “所以我不明白,怎么会有第一类这样的人把爱情这东西看得比命重要,谁不觉得他们傻?后三种人又何曾会怜惜他们?就算是第一类人的朋友,也会在他身后嘲讽一句不自量力吧。” “你说的这个人……”秦漫舟的声音忽然从墙上传来,“不会是你自己吧。” 舒暮云一回头,看见秦漫舟坐在宫墙上,一条腿还垂下来晃悠:“你少给我我男朋友灌输这些有的没的,你也最好离叶遵远点。” 这次谢如故倒是没和秦漫舟打趣瞎闹,他只是轻笑道:“不是我,是我的亲人。他只想和心上人长长久久,只可惜到死,他的心上人都没看他一眼。这又是何苦呢?那么多手段可以轻易得到他喜欢的人,他为何不去做?抱着所谓的执念一直到死?” “世人多求不得。”舒暮云忽然开口,“何来你我就特殊了?八苦六欲都挡在面前,不是闭了眼转了身不去想就能看不到,就能放弃得了的。” 他看着谢如故的身影:“若是能轻易得到的,便不是执念了。” “你的亲人很惨。”秦漫舟跳下墙头,“但是是他自己的选择,你说你不理解,那你和那些说他痴傻的人有什么区别?你又为什么一定要明白你亲人的想法?过好自己日子得了,我们还在死亡里跳广场舞呢,我觉得你暂时不要思考风花雪月这种人生问题。” 谢如故点了点头,咧嘴一笑,又回到了傻乎乎的样子:“哎,严肃思考果然不适合我,此情此景,不如赋诗一首,宫墙之中,更有多少痴儿怨女——诶你们等等我!” 秦漫舟在他刚起了个头的时候就拉起舒暮云跑了,舒暮云回过头,看见谢如故一如既往的笑脸,心底却涌起一丝犹疑。 谢如故刚才的样子不像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 他回头问道:“你当初不喜欢如故,为什么忽然就让他也加入队里了。” 秦漫舟漫不经心道:“不是看他套话能力不错嘛,打听故事打听的可快了。” 舒暮云却皱起眉,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可这个游戏里不是谁都会套话嘛?” 秦漫舟脚步一停,差点被石子绊飞,他慢慢抬起头:“你要是这么一说,我好想也想不起来我当时为什么就让他加入了。就是当时心情不错,给了他符,后来就莫名其妙把他纳入人选了。” 他皱起眉:“是有点不对,我保他一场游戏通关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接纳他进入队伍?我原本只打算喊唐雅歌的。我当初喊上叶遵是因为他人品不错心态稳,能力也不差,就这还是他先提出的留个联系方式。” 此时谢如故追了上来,他们对视一眼,很默契地闭上了嘴。 谢如故根本不知道自己亲爱的队友们的一肚子问号,他一脸兴奋地指着身后:“刚才有个漂亮的姑娘问我路,还说晚上要来找我呢!” “……”秦漫舟这次真的开始怀疑当初谢如故给自己下蛊了,“这地方到处是鬼,你居然敢随便搭话?!” 秦漫舟正吼着,忽然觉得眼前一红,他愤怒抬头,看见一颗满是血的头倒挂着停在他眼前。 秦漫舟彻底愤怒了:“知道我是谁吗?!来吓唬我?” 第42章 不过这鬼既然敢刚上秦漫舟,就说明他也不是省油的灯。 而且秦漫舟被盯上了,那舒暮云恐怕也是浑身是鬼了。 秦漫舟好不容易一脚踹飞那颗头,舒暮云也用熟练得让人心疼的手法击退了身边的群鬼,一回头却发现谢如故不见了。 他俩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后不远处的假山就传来一声大喝:“放开那位姑娘!戕害弱小,你还算什么鬼!” 一听就是谢如故那个二愣子。 秦漫舟叹了口气,直冲向假山,绕过假山一看,谢如故挡在一位跌倒在地的宫女面前,张开双臂大无畏地与三只身体支离破碎的鬼对峙。 而他没看到,他身后护住的宫女的脸也慢慢起了变化,眼睛发出幽幽绿光,脖子也越来越长,眼看着黑色的长发就要碰到谢如故的后颈了。 现在的谢如故怎么看着都是个普通人。 秦漫舟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出手把人救了,一脚踩在宫女的肚子上:“麻烦你以鬼的角度跟我们说说吧。” 他温柔地挥了挥手中的符咒:“什么时候开始闹鬼的?” 宫女鬼看着他,咧开嘴,锯齿一眼的牙齿浸泡在血里,她每说一句话,嘴角就会涌出一口黑色东西:“皇城里,死的人太多啦,只要你踏进来就都得死,谁也跑不了。” “失敬失敬。”秦漫舟看上去一点敬意都没有,“原来是我国本土化伽椰子啊,你跟我在这演咒怨呢?” 女鬼疯狂地尖啸起来:“都得死,只要在这里的人,都求而不得,最后孤零零死去!” “求而不得?”站在一边的舒暮云问道,“那第一个求而不得的人是谁?” 女鬼却沉默了,她迷茫地看着天空,继而慢慢消失在原地。 “关键词get。”秦漫舟收起没派上用场的符咒,“我们可以去问问活人。” 方妃原本是很得皇上宠爱的。 被他们询问的宫女悄悄说。 他们躲在一间小屋子里,宫女不敢大声,只敢小声嘀咕。 方妃是个民间女子,生的高大,倒像个男人,从来都是蒙着脸,除了她的贴身宫女和皇上,谁都没见过她的真容。 “那她的贴身宫女现在在哪?”舒暮云问道。 “死啦。”宫女一缩脖子,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但是她身后什么都没有。 “那两个宫女,在方妃死之后,接二连三死了,就是死的不太正常。” “仔细说说?”秦漫舟靠在椅背上,摆弄着桌上的瓜果。 “其实这宫里,不是第一次闹鬼了,前朝也有先例,但是就方妃死后,忽然就吓人了。”宫女抖了抖,“之前闹鬼,死的是宫人,国师来看说天子和皇子们有龙气护体,不必害怕。然后做了法也就平息了。但这次方妃死后,无论什么身份都会被鬼盯上,而且不管白天黑夜,说杀人就杀人,国师来做法,竟被当着众人的面,凭空掉了脑袋。” “那脑袋在地上滚了三圈,还在念咒了。再后来……昭阳宫那边,有人看见一个男人站在墙角低头不知道念叨什么,走上前一看,是国师捧着自己的脑袋,对他笑呢。” “继续说说方妃吧?”舒暮云道,“方妃这封号,到有点春日芳菲的意思,不像是个正经封号。” 宫女道:“方妃娘娘最开始特别受宠,她甚至不做女红,每日就是看书画画,听说她居然还练剑,哪有后妃练剑的?再说皇城里居然有兵器,足以看得出皇上对她的好,可她就是生不下孩子,陛下找了国师和太医,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居然真的让娘娘生下两个孩子,是两个男孩。” “只是那两个小皇子,一个聪明一个痴傻。也是命薄,一日方妃娘娘随陛下赏花,把孩子留在了家里,谁知道聪明那个竟然就没了。皇上震怒,彻查此事,但最后不知为何却不了了之,只是再不许我们提起。” “又过了一年,方妃娘娘又生下一位公主,这次倒是平安长大了,只是公主出生后不久,皇上便又宠爱上了别人,再不看方妃一眼。就在公主十五那年,方妃找上皇上,和皇上大吵了一架。皇上震怒,将方妃打入冷宫。” “方妃娘娘在冷宫中待了三年,就前不久不明不白地没了。说是急病,可方妃娘娘的棺材是裹着黄纸抬出去的,我那是正巧看到,是赶上午夜时分,拿朱砂画了东西,让侍卫带出去的,领头的竟是大将军。” “再然后这宫中就开始闹鬼了。” 舒暮云沉思片刻:“也就是说宫里的术士解决不了,才找我们这群外人的?那方妃娘娘死前可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宫女想了想:“没有,方妃这人自己就很不寻常,她说话声音不好听,有些尖细,长得也高,和你们差不多了,身段也不算婀娜多姿,当初皇上把她带回宫里,就有很多人反对。当时都以为她能坐上后位,谁知道又忽然就失宠了。” “那她住的冷宫在哪?”秦漫舟摸了摸下巴,“我们得去看看。” “我告诉你们怎么走,但是我不能跟着去。”宫女小声道,“那附近鬼怪最多。” “妥。”秦漫舟站起来,“多谢你了,记得晚上不要轻易回头,有人喊你也不要随便答应,更不要去阴湿的角落。” 宫女点了点头,给他们指了方向,就离开了他们待着的房间。 冷宫不算好找,他们一路问着人才找到,每个被问到的人都避其如蛇蝎。 “晦气。”有的宫人小声骂道,“活着时候男不男女不女的,死了还作妖。” 舒暮云回头看了一眼,那宫人感觉到有目光,便忙低着头走了。 “男不男女不女。”舒暮云拉着秦漫舟的手腕,“练剑看书其实无论男女都可以做,但是后宫之中习武却不做女红确实少见。后妃们多少都会做些小东西,献给皇上。至于练剑更不可能在这里出现。” “而且身高和我们差不多。”秦漫舟比了一下,“咱们仨最矮的都过一米八了。在古代,男子一米八都很难见,女子更少,毕竟这个时候吃的东西和我们不一样。声音尖细,听起来像是男人故意凹女音。” “还蒙着脸。”谢如故一拍手,“怎么听都是男的啊。” “所以朝臣不让皇上纳他为妃子不是出身问题,而是性别问题。”舒暮云道。“方妃是个男人。” “但是男人怎么生的孩子?”谢如故一头雾水,“有男男生子的秘术?” 他停了停:“哦还真有。” “我妈说那个只能秦家人用。”秦漫舟偷偷捏了捏舒暮云的腰,“因为启动那个阵法需要父母的血,而父母之中必须要有一个是秦家后人,那个阵法很大很麻烦,也不是让男人直接受孕。简单来说,那个阵法类似一个人造子宫,阵法发动时可以提取父母的基因。孩子在阵法中形成和成长,失败率非常高,据说从古至今就成功过三次。总之不是能偷偷施展的东西。” “未必就是方妃生下来的。”舒暮云道,“众所周知,男人在现实中不能怀孕,更有可能是过继。” “还有一种可能。”秦漫舟脚步一停,脚下是荒草枯叶,眼前是断壁残垣,而颓败的冷宫之中,有一从牡丹和芍药居然还在盛放,和整个环境格格不入。 他慢慢说完:“那根本不是他们的孩子,甚至不是人。” 眼前的牡丹丛中,一个男人痴痴站立,他凝望着蛛网横结的门,好似无限留恋,偏偏不敢上前推开,问一问里面的人去哪了。 牡丹和芍药相依偎,人却只剩了一个,花尚且是为芳菲不尽,人却已经形单影只。 “你是?”谢如故忽然出生,男人听见声音一回头,露出一张威严而英俊的面容。 “尔等又是何人?”男人忽然暴怒,“为何会在此处?!谁让你们进来的!来人!” 这一声令下,忽然从角落里窜出来几个侍卫,和莫名其妙的三人一打照面,齐齐向着男人跪下去:“陛下,这是新来的法师啊!” “陛下?”谢如故睁大眼睛,“陛下不得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吗?怎么这么年轻?” 秦漫舟一把捂住他的嘴:“陛下,我们是来探望方妃娘娘的。” 皇上阴郁地瞥了他一眼:“给朕滚,所有法师谁也不许来这里,朕要你们去把外面那些鬼清理干净,你们倒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想杀了朕的妃子!” 秦漫舟在心里腹诽:您老妃子早死了好吗? 舒暮云则趁着皇上跳脚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正殿。 就这一眼,就看见一个白衣男子,正站在二楼的台子上,脖子处血肉模糊,眼神幽幽地望着那从牡丹和芍药花。 他轻轻扯了扯秦漫舟的一角,三个人退了出去。 结果刚回到人多的地方,他们就得知已经死了三个玩家了,死的还挺凄惨的。舒暮云没说话,拉着秦漫舟和谢如故回了自己的房间,院子门刚一关上,舒暮云就低声道:“我看见方妃了,我们可以晚上去见他。” “我劝你们别去。”一道声音忽然响起,舒暮云抬头一看,看见一个和秦漫舟有几分相似的鬼正含笑看他们,“那个人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就真的是六亲不认了。” 救了谢如故的鬼魂垂下眼睛:“他是个可怜人,偏偏谁都救不了他。” 第43章 “哟您老又出来了嘿。”秦漫舟大大咧咧往矮榻上一歪,随手拿起矮几上的瓜子嗑了起来,“如故啊,快谢过你的救命恩……鬼。” 谢如故立刻行礼:“待你下辈子重生,在下定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温润男鬼哭笑不得,白衣一拂,托起谢如故的手臂:“何德何能,敢收公子这般大礼?” 舒暮云坐在秦漫舟身边,虽不知中间发生过什么,但是眼前这鬼不仅毫无戾气,反而一身祥和之感,他倒是头一次见,便开口问道:“在下舒暮云,不知前辈怎么称呼?” 男鬼眼中带笑看向他,那种眼神让舒暮云蓦然想起家中的长辈们:“叫我云飞罢。” “云前辈。”舒暮云回了一个笑容,“您似乎和其他的鬼不太一样?” 云飞敛了衣袍,坐在他们对面:“我生前有些奇遇,死时也没什么怨气,故而性格比较平和。” “您呆在此处,可知这是个什么地方?”舒暮云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衣服,“不是说皇宫在哪,而是这个游戏究竟是什么?” 云飞含笑垂下眸子:“暮云,你当知天机不可泄露这一句。” 清秀的鬼看了一眼谢如故,又将目光转向秦漫舟:“我能呆在此处,也全赖某位道君照顾,我自是不能拆他的台。不过人在山中不知山面目,但若是爬到了顶峰,自然能看得见大千世界,群山峻岭之貌。” “前辈待在此处是为什么呢?”秦漫舟将手呆在舒暮云的指尖上握紧,判若无人地虐狗,“凡是不去投胎留恋世间的鬼,死的时候绝不是平静的,你死的时候可能没有怨恨,但是会有别的激烈情绪,导致你化为野鬼。你一看就不是新鬼,至少以鬼魂之身在世间游荡了千年,怎么不在现世溜达,跑到这里了?” 舒暮云微微动了动手指,秦漫舟却仿佛没感觉到他的暗示,反而勾了勾他的掌心,但是眼神仍旧死死盯着云飞,嘴里的话也是咄咄逼人:“这里的鬼都是杀人的,你却是救人的。这幕后老板对你可真宽容,允许你打破规则?” “那位道君自然不是看我的面子。”云飞笑意不减,倒是有些风流气度,“我能在这里救人,也不过是他为了验证一些事,他觉得好玩,我才能放肆。至于所谓生死和规则,从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你怎知那位道君不是个好人呢?” “……”秦漫舟挠了挠脸,“你一直都在说道君,可是这世界上已经没有能步下这种游戏的修仙之人了,上次我见到这种人……” 他停了停,面对其他两人一鬼的殷殷目光,吐出几个字:“还是在起x的修仙小说里。” 谢如故:“……你作为一个天师看修真小说不出戏吗?” “并不。”秦漫舟懒洋洋道,“其实以前是真有道者可以修炼到长生的,还不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是常事,只不过如今玄门败落,也就那几家还撑着。不过现代人也不求长生,更不求通天彻地。人活一世,虽然我们比旁人多些法力,但终究也是凡人,活那么久,身边的人都不在了,又有什么意思?至于追求无边法力更扯了,现在人口密度这么大,随随便便来个大招就出大事了,我可不想进研究院。” 云飞忍不住笑出声:“确实以前有大能者可证大道,其实他们仍是人,只不过人们尊其为仙。我记得有一位仙尊名为玄颢,是最后一位修无情道之人。他便是那个时候道者之首,只可惜因为无情道,性格冷漠,不近人情。那时候修道之人中还有一位道友入魔,是被玄颢亲手杀死。然而数年之后,玄颢忽又去了那入魔者的洞府,不知原因,淹留数日后,竟留下一封书信,飘然远去,再无踪迹。” 谢如故听得如痴如醉:“我觉得这里面有故事,还有类似的传说吗?” “重点是,也只有玄颢那个年代有能设下这么大局的道者。”秦漫舟哼了一声,“但是那都三千年前了,那时候的老妖精基本都没了,还有活到今天的?真的吗?我不信。如果是真的,那肯定是乌龟或者鳖成精了。” 舒暮云:“……师兄,谨言慎行。” 秦漫舟翘着二郎腿:“哦,不服出来揍我。” 云飞又一次笑出声,再次以那种长辈家长的慈爱眼神看着秦漫舟和舒暮云二人:“你二人可是断袖?” “是啊多明显啊老祖宗。”秦漫舟应道,“在座的活人都是断袖,稀奇吧?” “不稀奇。”云飞轻描淡写道,“在座的鬼也是断袖。” 秦漫舟一惊,连忙坐直了,警惕了看着他:“我和暮云两情相悦,你看看这个谢如故当你小情儿行不行。” 谢如故:“我有叶遵了,不要拉郎哦!” “你和叶遵也是拉郎ok?”秦漫舟心有戚戚焉道,“既然你不说游戏的事,那我们聊一聊这个副本,你说方妃是可怜人?怎么个可怜法?” 云飞垂下眼睛,细长的手指缠着衣带:“你觉得他是自愿入宫的么?一个习武之人,原本向往江湖,如今要穿上宫装,捏着嗓子说话,原本是男子,却要被迫成为女子。” “也不一定。”秦漫舟道,“我们这边女装大佬挺多的,再说男女平等嘛,又不是成为女子就低人一等。” “不是瞧不起女子。”云飞温柔解释道,“若是让一个不想成为男子的女子,伪装成男人,而且从此一生都要作为男人活下去,也是一种侮辱。” “问题在于他不想。”舒暮云轻声道,“他是被强迫的。” “一个男人,要装成宫妃,还要和其他妃嫔明争暗斗。皇上将他囚禁于此夜夜宠幸,其实是一种折磨。”云飞道,“男子岂能生育?皇上命国师施以邪术,仍是无法违背天伦。然而皇上为了折辱他,不惜将出身卑微的小皇子从其声母身边带走,谎称是他所生。” “皇上听起来并不喜欢他。”舒暮云沉思道,“和宫中传闻不符。” “盛宠是真,但是盛宠这种荣誉,有的人想要,有的人却避之如蛇蝎。”云飞轻声说道,“皇上给他的盛宠,是为了让他痛苦。你看你纵然文武双全,天纵奇才,也只能呆在这数尺天空下,听别人阿谀奉承,说你是妃。你越不想接近人群,不想让人知道你,我越要对你好,让所有宫人都羡慕你,记恨你,奉承你又想打败你。你要穿着你不想穿的女子衣裳,陪我抛头露面,让你被迫争风吃醋。前朝官员骂你狐媚惑主,后宫嫔妃唾你□□后宫。你不是想做一位侠客么?可你再也不能了。” “卧槽。”秦漫舟爆了句粗口,“原来还能这么玩,这皇上看了多少宫斗剧?那这么深仇大恨的,到底是为什么呢?” 云飞却闭了嘴:“我说的已经太多了。” 秦漫舟点点头:“所以我们还是得晚上去会一会那位兄弟。” 云飞抬眼看他:“你们会死,你现在能力被压制了一半,打不过他。” “不去也是死啊。”秦漫舟看向舒暮云,舒暮云没说话,只是温柔一笑,安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总得拼一拼。” “哦对了。”秦漫舟忽然指尖一晃,取出那朵杏花,“我要是死了,这东西就没办法给你了,你虽然说你是谁,但是若是我猜得没错,这东西就算不是你的,也可以交给你。” 云飞失笑:“你这话有些绕口。”他停了停,拂衣起身,接过了那杏花。 他注视着杏花良久,忽然叹了口气:“还是找上门了。” “那位狐妖说这是传送符。”许久没说话的舒暮云忽然开口。“如果你不去用它,他还是找不到你。” 云飞侧过眼:“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不确定狐妖说得故事是真的假的。”舒暮云起身,手指按在杏花上,“前辈方才也说了,听到的未必就是真的。” 云飞拍了拍他的肩:“是个好孩子,谨慎没有问题。既然你担心,可以将他说故事讲给我,我便能告诉你真假。” 舒暮云便道:“他说你是他的伴侣。只是你修道他是妖,那个年代是天地不容的,所以分开了。但是这个年代他看人妖相爱挺普遍的,就想把你找回来。” 云飞听完这话,竟一时怔住,他沉默地看着手上的杏花,杏花吐蕊,仿佛带着春日一起来到了他的手上。 房间外太阳渐渐西沉,这里是幻境,没有四季,也没有故人,更没有长安打马,看尽繁华的人。只是看见杏花的瞬间,云飞仿佛又回到了千年前的长安街头,有一只狐狸趴在杏花树上,笑意盈盈晃着一枝杏花。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良久之后,他抬起头,眼眶居然有些微红,但是他的笑容却还是那样温和内敛:“不必担心,他说的……” 云飞笑道:“都是真的。” 第44章 虽然云飞不同意,他们还是去了。因为就在吃晚饭这一功夫,又有两个玩家死在餐桌上。 他们本来正交流着线索,一个男人却忽然诡异的停下来,直勾勾看着舒暮云身后,舒暮云侧过眼只捕捉到了青影一闪,秦漫舟赫然出手,却也只击中了那只鬼的后背。 之前速度极快的鬼魂没能杀死谢如故,这次终于成功抓起男人的头发,将他狠狠撞向楠木的柱子,粗壮的柱子上雕刻着瑞兽,男人的血在麒麟浮雕上慢慢延展开来,瑞兽染血,一双突出的眼睛沾染了红色,漠然地俯视着众人。 血滴滴落在地上,宫人迅速出现,将男人脑袋蒙上,匆匆带走。 就在所有玩家安静看着他们收尸时,另一位女玩家像是着了魔一样侧耳听一些并不存在的声音,听着听着,她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她慢慢站起来,解开了梳好的发髻。 青丝三千如瀑散下,她抬手摸上自己的头发,猛地往下一拉,用力过大以至于发丝滴滴带血,而她的头皮也血淋淋地凹凸不平,看上去惨不忍睹。 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回头一看,吓得尖叫起来:“你干什么?疯了吗?” 女子对他扭曲一笑,双目中落下血泪,她将长发拧了拧,向梁上一抛,那头发仿佛有生命一般,竟然不散,就如同一条绸缎一样挂在了房梁上。 女人扯住自己的头发,勒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在餐桌前,众目睽睽之下,被鬼吊死了。 秦漫舟按住想要上前的舒暮云:“没救了,早就被吊死鬼迷惑了。” 舒暮云缓缓坐下:“这么下去,不够这些厉鬼杀的。” “我每个人都暗中贴了一张符。”秦漫舟看着被男人鲜血浸染的饭菜,有点犯恶心,“但是功效有限,这里鬼太多了,我也没办法每个都看着。” “还是要快速通关。”舒暮云忧心忡忡,“不然都有危险。” 谢如故倒是一直心不在焉,似乎还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他安静下来,侧脸看上去竟有几分冷漠。 这个副本时限其实不短,但是现实逼迫他们快点通关。 他们回到房间,打算休整片刻,夜深了再出去。云飞还在屋子里端坐着,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古人的雅致。他看着那支杏花,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花瓣,似乎沉浸在了回忆里。 “翾者,飞也。”秦漫舟低声道,“怎么听这都是秦翾的字。” 谢如故抬头:“秦翾又是谁?有什么故事?” 秦漫舟垂下眼睛,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里的笛子,俊美的脸在灯影下晦暗不明:“是我老祖宗的弟弟,和我老祖宗一样,是不世出的天才,秦家最厉害的是极阳之血,就是从他们兄弟俩那代开始,我们这一脉基本每一代都会出一个。秦翾在二十四岁那年出山,行走人间。据说当时名声特别好,都说他是大善人。帮人驱邪从不收分文,还曾帮一个村子评定妖兽之乱,那时也算名满天下,秦家人莫不以他为荣,当时族里选族长,本来是想选他的,结果就在决定的档口,他出事。” 秦漫舟脸上浮起一丝苦笑:“都说秦仙人疯了,包庇妖物,杀戮人间,闹得长安城鸡犬不宁。再后来,说他入魔了,死在了长安。死后魂魄无影无踪,招魂都招不回来。总之原本以他为荣,一夜间,秦家再无人提起他,族谱除名,不得立牌位和衣冠冢。他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他怎么死的,也无人记载。只有我家老祖宗,偷偷给弟弟立了个长明灯,吩咐后人不得妄议。” “阿翾是什么样的人,世人不清楚,族人不清楚,难道亲人会不清楚?他不会入魔,也不会祸害百姓。” 昔日苍老的秦翔对着儿子女儿流着泪说道:“阿翾苦啊,为何是他受这种误会,被人非议,被人辱骂。难道他以前做过的好事就都不算数了吗?” “你们要一直供着长明灯,那是你们叔叔的牌位,我信总有一天,秦家会弄清楚真相,还他清白。” 然而这一等就是千年,事到如今,除了秦翔后人,族中已无几人还知道这件往事。 “秦家只有极阳体质的人使用咒术才会出现金光。”秦漫舟自言自语。“况且那手法,一看就是秦家人。” “那我怎么没看见你用过金光?”谢如故重点跑偏,“你给我看看行吗?” “……”秦漫舟伸了个懒腰,“不。” 金光不是随便用的。秦漫舟沉沉看向云飞,秦家金光一出,所向无敌。 因为那是燃烧魂魄为代价的。 舒暮云在后面洗脸,他闭着眼睛想去摸毛巾,却忽然觉得身后有些不对。 自从和秦漫舟在一起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青年睁开眼睛,水珠从他脸上滚落,他不动声色抬起眼,从水盆上的铜镜里,看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正看着镜子中自己的眼睛。 女鬼的眼神在和舒暮云的眼睛对上的刹那,她一歪头,嘴角越裂越大,眼看就要裂到耳边时,它忽然消失了。 舒暮云浑身一悚,刚要回头去看,去冷不丁对上一张鬼脸。 女鬼趴在他的肩头。 秦漫舟忽然推开谢如故,一脚踹翻屏风:“暮云?” 舒暮云收回按符咒的手,冷静地向后退了几步:“没事,消灭了。” “啧。”秦漫舟皱起眉,“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几点了?” “差不多可以走了。”谢如故无精打采地说道。 云飞没有抬头,依旧看着那支杏花。秦漫舟推开门的瞬间,他却忽然问向舒暮云:“你带了一把扇子进来对吗?” 舒暮云一怔,从腰间摘下那柄扇子递过去。云飞摆了摆手:“此扇已经认你为主,但是要想驾驭它,待你入道之后,取血与之缔契。” 男鬼抬起头,看着那柄扇子,脸上浮现一种怀念的笑意:“这是一把好法器,它一般不会承认谁,你是它的主人,要好好待它。” 那一直和普通扇子无异的法器忽然亮起微弱的光,闪了几下,最后再次归于平静。 秦漫舟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他和云飞对上眼神,云飞带笑,秦漫舟带着不忍。 “去吧。”云飞收起杏花,“小心为上。” 深夜的冷宫更添萧瑟,隐约有促织叫声,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凄鸣。荒草丛生之中,那一丛牡丹和芍药不合时宜地盛放着。 牡丹和芍药必须一起栽种,牡丹为王,芍药为相,相依相偎,好似一对爱侣,又胜君臣。 白衣的男人站在残败宫殿的二楼,他散着头发,脚下散落了一地的金钗玉石,他相貌清俊,仿佛天生就该打马江湖,快意恩仇之人。 侠气中还夹杂这斯文气质。如果他不是双目如血,浑身伤痕,那么小说话本中文武双全,俊美温柔的少侠便应该是如此了。 他们三人刚踏入冷宫院子,白衣男子便瞥了他们一眼,那红眸透露出的恨意,让见过百鬼的秦漫舟和舒暮云都心生寒意。 男人收回目光,赤着足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咚、咚、咚。像是催人命的鼓点,一下又一下回想在夜色中。 他踩着满地乱爬的虫子,走到了园中,无视三人,径直走入牡丹丛中。男人弯下腰,采下一朵芍药,忽然开口:“芍药为相,牡丹为王。昊帝为王,那方妃应该是什么呢?” 舒暮云看来秦漫舟一眼,秦漫舟暗中摆了摆手。 男人似乎也没想听见他们的回答,自顾自说:“方妃自然是杂草。牡丹的雨露偶然滴落在他身上,他都该感激涕零,可他不识相,该谢恩时他偏不谢,该消失时他又吹而复生。至于萧枕雨原本该是芍药,偏偏芍药死了,再长出来就是野草了。” 萧枕雨似乎便是方妃,也就是眼前男人的真实名字。 他继续用着那种缥缈而充满恨意的语气呢喃道:“陛下曾说,四月芳菲虽美,终究易逝,不如将人唤做方妃,囚在笼子里,做一只雀,便可留得繁花盛锦。” “我竟然想逃,不想随他回皇宫,这是何等不识抬举,活该被废了武功,穿起衫裙,看着牡丹芍药芳菲不尽。” 他侧过头,对着三人微笑:“我生死都在宫里,他还有什么理由觉得自己求不得的呢?” 狂风乍起,萧枕雨瞬间出现在秦漫舟身前:“天师。” 他低下头,看着他秦漫舟倏然收缩的瞳孔:“你是陛下请来杀我的,还是再次囚禁我的?” 忽然有猫凄厉叫起来,一只黑猫跳上墙头,躬身低吼,露出尖牙和利爪。 秦漫舟反手就是一道法术打出去,那萧枕雨居然不必不让,抬手一拂袖,便将那法术消弭于无形::“若你法力全胜,或可与我一战,可如今不过是送死罢了。” 萧枕雨轻描淡写一抬手,便将冲上来的舒暮云打飞,他另一只手如同鹰爪,一把扣上秦漫舟的喉咙。 “我最恨术士。”萧枕雨阴冷说道,“所以你先死——” 第45章 这只鬼看上去和别的鬼截然不同,虽然伤口也那么晾着,但是一直是常人的模样。 云飞是因为生前修道且无怨无恨,萧枕雨他又是为何与旁人不同? 秦漫舟脑海中闪过数个念头,然而不等他抓住头绪,萧枕雨冰凉的手已经扣上了自己的咽喉。那手指冷的像冰,又一点点收紧,秦漫舟能感受到喉骨被挤压,他眼前浮现金星,而萧枕雨就那么冷漠地俯视着他。 这样不行。秦漫舟费力地去摸自己的衣襟。 我不能死。 他摸到了一把笛子。我不能死,我要是死了,暮云也活不了。 秦漫舟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冷笑,濒死的时刻他的眼神仍旧桀骜不驯:“你——不去杀了皇帝,和我们耍什么威风?” 就在他开口的瞬间,一声怒喝划破夜空,和他气息微弱的低语缠绕在一起,伴随喊声而起的是一道水色的光芒。 “给我放开他——” 舒暮云不是没有喊叫过,但是这样撕心裂肺夹杂暴怒的声音连他自己都是第一次听见。 那道水光斩向萧枕雨掐着秦漫舟脖子的手,萧枕雨睫毛动了动,忽然撤手,秦漫舟站立不稳,直直向后面倒去,然而他没有落到杂草黄土上,舒暮云用常人做不到的速度冲了过来,扶住了她。 秦漫舟摸着自己的脖子,艰难地笑道:“真是老套的动画情节。”他咳了两声,看着舒暮云沉郁的眼睛,“扇子用的不错。” 秦家的扇子带着水色光芒挡在了萧枕雨身前,上面绘着红梅,一枝枯枝上,一点猩红犹如胭脂,落在上面仿佛枯树逢春,又开出了花来。 舒暮云此刻没有心情考虑自己成功入道了,他只是紧紧握住秦漫舟的手,他的手冰冷,不比萧枕雨这个死人好多少。他明明没受伤,但是嗓子却也好似被谁用力捏过,疼的他说不出话来。 他侧过头,看见谢如故站在月墙下,正安静地看着这边,没有乱动。 谢如故见他看过来,露出一个微笑,感叹道:“君既无心,何苦误我?非君误我,是我自误。”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仿佛梦呓一般不知所谓,萧枕雨却忽然看向他。 秦漫舟和舒暮云趁着这间隙退后了几步,保持了一定距离。 谢如故眨了眨眼睛,抬起手挥了挥一样东西,月下看似乎是布料,他一脸无辜地说:“刚踩到的手绢,上面写了这十六个字,您别看我,我有些害怕。” 这货还嫌不丢人,笑得跟哭似的,哆嗦着加了几句:“非我胆怯,实则是在下有一心上人,年方弱冠有……有几忘了,若我死在此处,他岂不成了未亡人?我却不想梦回午夜,只见他泪眼——” “我求求你了。”秦漫舟虚弱地恳求,“师父,别念了,徒儿头要炸了。” 谢如故小心翼翼把那手绢往萧枕雨那边一丢,随即躲在了角落,借着枯树,伪装自己只是块石头。 萧枕雨看着那手绢一言不发,气氛凝结,谁都没有动,大家面面相觑。那墙上的黑猫窜下来,对着萧枕雨伸出爪子。 萧枕雨被猫叫惊动,收回了眼光,忽然就一笑:“你不是贵妃养的玄猫么?专门用来克我这种邪门歪道的。” 他半跪下来,伸出沾着血迹的手指,无视掉黑猫的指甲,一把揪住他的后颈提起来:“她那么怕啊?可我本就无异于宫斗,她要怕也该怕我那可怜的养子。” 他颠了颠黑猫:“她不知道我是男人,还以为那个人抱回来的双胞胎是我亲生的,害死了聪明那个,留下个痴傻的,以保全自己皇子的地位。” 鬼魂说着说着,倒是第一次露出的悲伤的神情:“不过是个孩子,无辜卷入帝王家,不明不白送了命。” 他停了停,又笑起来:“不过你们看这宫中的厉鬼,密密麻麻得,快比活人多了,那个又不是糊里糊涂就没了性命的?” 男人垂下眼眸,手中出现一柄长剑,长剑染血,他抬起手:“我用这剑自刎,也该用这剑杀了你们,再去杀了陛下。” 萧枕雨对着相扶持的舒暮云和秦漫舟说道:“何必如此呢?你们都要死,不必再假装是有情人了。情之一字,伤人伤己。我此生最恨便是有情人,只因为他有情,便要夺走我一生,还要我叩谢隆恩。” 舒暮云听见这句话太阳穴一跳,那边萧枕雨摸着剑锋:“你们死后,我会把你们埋得远远的。” “听说过连理枝吗?”秦漫舟清了清嗓子,和舒暮云比肩而立,“你们这的皇帝是个病娇鬼畜神经病,别把别人也想成那样行吗?我可是个苏攻谢谢。” 萧枕雨皱了皱眉:“不知所谓。” 他抬起剑直指秦漫舟:“顺序也不必变了。” 舒暮云心里一紧,条件反射就想当上去,秦漫舟却好似看透他的心一般握住了他的手,在他耳边漫不经心笑了笑:“暮云啊,这次谁都跑不了,咱俩加起来也打不过,先死后死都一样。” 秦漫舟的嗓子有些沙哑,但是却听不出绝望:“既然不能和你一起活,一起死后躲在电视机和被子里吓唬吓唬人也不错。” 舒暮云眼眶一酸,他们十指交缠,是最缠绵隐晦的姿势,他虽然几欲落泪,却也跟着秦漫舟笑起来:“只可惜猫和狗没人养了。” 也很可惜没能和你一起毕业,一起生活,一起白头到老了。 萧枕雨的剑锋带着浓郁的阴气斩落月色,直取秦漫舟咽喉。 然而一道金色的光芒挡在了剑前。 萧枕雨手一停,回头看去。秦漫舟也一怔:“我命这么大吗?” “公子。”云飞站在枯死的树梢上,明明是鬼,但他白衣月下的模样,倒更像是谪仙,“是帝王妄念贪婪,又与旁人何干?” 萧枕雨漠然回道:“你的后人你自然要为之开脱,我不是你,为那个人死了还能不计前嫌。秦翾,你没有怨气打不过我,若不是我见你是宫中唯一有神智的鬼,能与我交谈,不然早就让你魂飞魄散了。” 秦漫舟得到了官方认证,立刻盯住了老祖宗。 “你也没有怨气。”秦翾轻声道,“你虽然是怨念而成,但那不属于你自己,只是某个人想知道一些事,你才出现。但是那个人恐怕想看到的也不是这种场面。” “不要多管闲事。”萧枕雨挽了个剑花,“杀了他们,我去杀了皇帝。” “杀了他们一切重新开始,你永远也杀不了皇上。”秦翾道,“只有他们领路,你才能走出这片冷宫。” “搞了半天是地缚灵。”秦漫舟嘟囔道,“还不是找替身那种。” “秦翾。”萧枕雨的眼睛血色加重,“你若是再用秦家术法,迟早归于天地,滚开!” 秦翾轻叹一声:“漫舟是我兄长之后,也是我的后人。暮云是我云飞扇的第二任主人,我不会让你伤害他们。” 话音刚落,秦翾指尖出现一枝杏花:“萧枕雨。” 他微笑着捏碎了那杏花:“你不该这样下去了。” 另一个副本中,长安城内,杏花树上,躺在花枝上的狐狸耳朵动了动。 他缓缓坐起来,细长的眼睛里没有什么情绪。只一眨眼,他便消失在原地。 秦漫舟看着从天而降的狐妖,干巴巴抬手:“好久不见。” 狐妖笑眯眯道:“都是熟人啊。”他眨了眨眼睛,转身看向身后垂首不语的秦翾:“千年不见了秦翾。” 狐狸缓慢而深情地抬起秦翾的下巴:“我就知道,秦家人能找到你。” 秦漫舟低声道:“我是不是坑了我祖宗?” 舒暮云:“……我不知道。” 被不知道哪辈的孙子坑了的秦翾却也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好久不见,青猎。” 被称作青猎的狐妖看着他:“你知道我要你做什么,和我走。” 秦翾手指微微一颤,随即被他握住,除了自己外无一人注意到,他思忖片刻,仿佛找到了稀世珍宝一般抬起手,摸上青猎的脸,他的眼神很柔和,但是笑容却变得苦涩:“好,但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可以吗?” 他将手贴在青猎的皮肤上,心里绵绵的刺痛如同海潮一样一波又一波不知休止地冲上来。 “把他的怨念抽出来。”秦翾收回手,指向萧枕雨,“然后让漫舟他们带他去未央宫,皇帝在那里。” 秦漫舟拉着舒暮云溜达到谢如故装石头的角落,也蹲下来:“我们陪你装假山。” 谢如故点点头:“你们不上?” 秦漫舟道:“神仙打架,我上去干嘛?”他靠在舒暮云肩上,“我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天师,我有老婆就完事了。” 单身狗谢如故愤愤地挪了挪位置,青猎的眼神投过来,对他们意味不明一笑:“在场都是久别重逢故人,就帮这一次忙又如何?” 谢如故一哆嗦,低下头,成功错过了舒暮云蓦然看向他的眼神。 上次和青猎见面只有他和秦漫舟,谢如故又算什么故人? 第46章 青猎的耳朵和尾巴冒了出来,洁白无瑕的大尾巴一晃一晃地,好像在逗猫:“驱逐怨气?驱逐完他可就不剩什么了。” 怂了吧唧抱膝吃瓜的谢如故听见这句话抬起头,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青猎,这一眼被敏锐的狐狸捕捉到,青猎偏了偏头:“那边的大师,你有什么想说的?” 好不容易忘了自己秃了的谢如故嘴角抽了抽:“妖尊头颅后面也有一对眸子吗?” 青猎笑的妖异:“你那脑袋在月光下反光,跟猫眼睛似的。” 谢如故悲愤地往秦漫舟和舒暮云身后躲了躲,秦漫舟和舒暮云面无表情看向两侧,无视谢如故贼眉鼠眼的模样。 “我,我是觉得你还是抽了他怨念不较好。”谢如故小声哔哔道,“我觉得他不开心,那让他成为这样的人也不会开心吧。” 青猎狐狸眼眯了眯,随即笑了:“行,我虽然和道士纠缠不清,但是对佛门也很尊重的。” 他弹了弹指甲,面对萧枕雨的长剑犹自顾自笑道:“你确实有些偏离轨道了,我朋友就这个局是自己亲自上手写故事的,你本应该是得偿所愿,天下无双的人物。当时他写一行删十行,可称之精心,结果唯一跑偏的就这个局。看来他并没有做话本家的天赋,还是改行说书或是继续当他的大能得了。” 秦漫舟举起手:“这位毛绒绒的狐狸公子,我和我男朋友有个问题,问完就滚,绝不纠缠。” 青猎无视煞气四溢的萧枕雨:“让你媳妇说,我不想听你拐弯抹角损我。” 舒暮云从善如流开口,他们俩分明没有交流,但是心有灵犀一般,所想之事一模一样:“你的朋友,便是此境之主?他和萧枕雨什么关系?”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我当初就透露给你们了。”狐狸的眼中凶光一闪,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唐刀,挡住了萧枕雨的一击,“至于第二个答案么,不是你们想的情情爱爱,他惦念的那个人是他的亲人,而那位亲人也并不是萧枕雨。” 青猎一侧身,另一手抬起,轻而易举捏住了萧枕雨的脖子,轻描淡写补充道:“这不过是他给他已经死去的亲人建造的一个梦境罢了,他想让自己的亲人在梦中得偿所愿,然而梦终究难寻,发展也不由得自己做主。” ——“是他怨念化身,也是他亲人象征的萧枕雨仍是惨死,这个故事里注定了谁都求不得。” 话音刚落,青猎似是抓到了什么,他手闪电般往下一方,五指悬在萧枕雨心脏前,用力向后一扯,萧枕雨原地未动,好像那只是青猎的假动作,但秦翾,秦漫舟和已经入道的舒暮云分明看见一团青色的雾气被青猎从萧枕雨心口扯了出来。 萧枕雨浑身一僵,长剑坠地,发出一声脆响。空中霎时间雷雨大作,顷刻间雨滴便劈头盖脸砸下来。 “你说这么多,你的朋友不会责怪你么?”舒暮云隔着雨幕问道。 “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自己吧。”青猎回手扣住沉默的秦翾的肩膀,“你们是被他选中的,他想让你们知道一些事情,也想通过你们知道一些事情。至于我说的这些么,你又怎知是不是他想让世人知道的?” 狐狸眼尾长,看上去慵懒而妖艳,怎么看都是祸国殃民的主,和一旁清俊不群的秦翾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对。 舒暮云起身,走到了雨中,雨滴避开了他的周身,他站在了秦翾面前,认真问道:“前辈,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秦翾露出和他一样暖如旭日的笑容:“我的答案不变,不要为我担心,这都是我自己决定好的。” 他抬起没被捏住的另一只手,拍了拍舒暮云的肩膀:“云飞扇的两任主人性格倒是有些相似。”秦翾笑叹道,“但是你比我命好,好好活下去。” “祖宗诶。”秦漫舟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过来,他笑嘻嘻地晃了晃爪子,“您老说实话,想不想和他走,要是你是被迫的你就眨眨眼,我出去带着秦家去猎狐狸。” 秦翾还没说话,青猎先笑出声,他向后一拉,从身后环住秦翾:“他是真的喜欢我,你们不是不歧视人妖恋了么?小道士,别挡路,不然你只能带着秦家的列祖列宗去猎狐狸了。” 秦翾没有动,任由青猎抱着,他用一种缥缈而释然的语气对秦漫舟说:“兄长和你们都还记得我,我已经别无所求。漫舟,你以后会成为秦家族长,好好对暮云。” “我成为族长前想先替我祖宗洗白。”秦漫舟收起所有笑容,眼神锐利,“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翾沉默片刻,终究还是笑了:“诸多原因,复杂难寻,或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此为止吧。秦翾已经死了千年,早不在乎身前生后命。此间种种,自千年前到如今,每一步都是我自己所选,无怨无悔,你们也不要胡乱责怪自己。便是没有你们,我也迟早要和青猎走的。” 他微微侧过头,笑容清浅:“青猎,我们走吧。” 青猎没回答,只是平地卷起一股妖风,他们二人消失在风中。 临走之前青猎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插不上话的谢如故:“我见这位大师红鸾星动,几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 没有法术只能淋雨的谢如故谁也打不过,只能礼貌地回道:“……谢谢哦,我见您面堂发黑,定是桃花运来了。” “桃花劫不伤筋动骨,但是伤心断肠,也不好哪去。”青猎留下这么一句话,“在场诸位都好自为之。” 萧枕雨还在呆呆站着,舒暮云收回了看着秦翾的眼神,有些担忧地回过身,轻轻抱住了秦漫舟:“会有办法的。” 秦漫舟没说话,他也不必多说什么。 秦翾和青猎怎么看也不是恩爱的情侣,若真有爱恨纠缠,也想必是一对怨侣,而秦翾的罪名之一便是包庇妖孽。 如果不拿传送符,秦翾就不会为了他们而被青猎找到,但是如果不拿传送符,他们也不会知道云飞就是秦翾,秦翾还是会帮他们,那么他们三个会一起死在萧枕雨手里。 兰因絮果,竟成了一个死结。因果循环,冥冥之中似乎必须有这么一件事,让他们将一切串联起来。 舒暮云放开沉默的秦漫舟,走到了萧枕雨身前,手中扣着符咒,语气倒是一如往日温和:“萧公子,我带你去见皇上如何?” 萧枕雨终于抬起头,他的面容没有变,只是眼睛里的血色尽数褪去,白衣当风,竟然有几分恬静内敛的气质。 他也不在自顾自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点了点头,甚至欠了欠身,行了一礼。 舒暮云领着他走出了冷宫,当他踏出冷宫宫门那一刻,院内的牡丹和芍药齐齐枯死,艳红凋落,至此冷宫内一草一木皆败,再无芳菲,也再无知道这一段隐秘的故事。 “他当年想让我生子。”走到了方妃生前的寝宫时,萧枕雨忽然开口,他带着无尽的无可奈何说道,“请来术士将我囚在阵内,那几日我被法术折磨的生不如死,但男人生子有违天伦,他终究没能成功,最后只抱来两个孩子,谎称是我的。” 他的语气里没有了恨意,只有平静,平静得像是死水,幽深而绝望:“再后来,因为我始终桀骜不驯,他终究厌烦了我,把我关进冷宫,想借着冷落,让我明白他平日对我是多好,对我多纵容,从而爱上他,重修旧好。” 萧枕雨望着近在咫尺的未央宫,悠悠笑道:“只可惜我积怨已久,郁郁寡欢,没两年就因为心病连累了身体,一命呜呼了。” “可他又找来方士将我的魂魄囚禁在宫里。” “当初我们相见,都是弱冠之年,意气风发,他还是太子,我也不过江南一过客,洛阳牡丹前偶遇,相谈甚欢,引为知己,我那时曾对他说,若是不能做侠士,便入朝百官,他为牡丹我为芍药,让四海清平。” “谁知他不要侠客也不要臣子,只想要我做他的妃子。我不从便强抓了我,废了武功,囚在这里生生世世。” 萧枕雨停下脚步,闭上眼睛:“可这一切……我为何总觉得不太对?” 一直听他说话的舒暮云也停下脚步:“哪里不对?” 萧枕雨喃喃道:“我与他不应该是在洛阳相遇的。”他摇了摇头,恢复了平静无波的深情,“也许是宫中其他鬼魂影响了我的记忆,拥有怨气的我思绪其实很混乱。” 他拂衣踏入皇帝的寝宫,手中青锋滴着雨,打湿了地面:“都无所谓了,杀了他,我便真的自由了。” 舒暮云站在门外,忽然问道:“别心软。” “不会。”萧枕雨回头,第一次露出一个正常的笑容,“我所求不得的是自由,而他想要的爱情,也永远求不得。” 第47章 未央宫内烛火葳蕤,星星点点将屋内照的犹如白夜,不知原因不会苍老的皇上颓然坐在地上,衣裳凌乱散在冰凉的石头上,他拿着一块玉佩痴痴看着,一会哭一会笑。 萧枕雨慢慢走到他身旁,就在要抬手掀开隔开他们的最后一道珠帘时,他回过头,又是那种充满疑虑的眼神。 “怎么了?”舒暮云无声地问道。 萧枕雨读着他的口型,摇了摇头。他抬起剑鞘,拨开了珠帘,珍珠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响声。 阴风自门口吹进室内,蜷缩的皇上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非常缓慢地抬头,好像如果他速度快了一点,眼前的鬼就会消失一样。 当他看清了萧枕雨的脸之后,便疯狂地笑起来:“你终究还是来看我了,你之前为什么不来看我?” “为了见我一面,把自己的皇子退出来试探,何必呢?”萧枕雨凝视着他,“你那个死去的儿子不是我和我手下的怨灵杀得,龙气庇护,一群怨鬼又能如何?” “死就死了吧。”皇上挥了挥袖子,几乎疯癫道,“我都不在乎。” “你在乎的我永远也给不了你。”萧枕雨走到他身前,单膝跪下来,看着皇上浑浊的眸子,“昊帝,这名号太大了,你担不起。就像你要将四季芳菲归于我一人一般,我也担不起。” “你是来杀我的吗?”皇上呵呵笑起来,“你恨我。” “或许吧。”萧枕雨喃喃道,“但是我现在不爱也不很,只想了结一切后,离开这里。” 皇上听他的低语却忽然起了精神,一把去抓他的剑,只可惜厉鬼的剑锋就像厉鬼本身一般,普通人抓不到,皇上抓了个空,神色更加痛苦:“你就当真不爱我?” “不爱。”萧枕雨垂下眸子,“陛下,您该还债了。” 说吧萧枕雨起身,长剑抵在了皇上的胸口,他胸中忽然燃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悲意,这悲意并不属于他,他很确定,自己只想快点杀了这个人,绝无半点怜悯。但是那突如其来的感情却左右了他的言语。 萧枕雨脱口问道:“这个玉佩是什么?” 皇上神色也迷茫了一瞬,他低下头,看着自己一直死死握着的玉佩:“是你……是我送给你的?” 萧枕雨甩了甩头,将那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压抑住,他手往前一送,干脆利落将长剑刺入皇上的心脏。没有多余的废话,也没有缠绵的爱恨难解,他只是很快也很平静地杀了他的仇人。 皇上捂着胸口,怔怔看着他。 这幅场景有些熟悉,但是萧枕雨想不起来。 那股莫名的情绪再次翻涌起来,萧枕雨的眼中不由自主留下了一行泪。他抬手擦拭,又惊又疑。 与此同时在门外的三人眼前同时升起了各种文字。 萧枕雨擦去那些不明原因的泪水,自己的灵魂也慢慢化为金光,他对着门口三人深深一拜,抬起头笑道:“多谢几位,帮我解脱。” 舒暮云垂首,和秦漫舟握着彼此的手,消失在皇宫中。 谢如故慢了一步,他神情复杂地看着萧枕雨:“你是不是不开心。” 金色光芒中的萧枕雨一怔,便在这顷刻间,他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神情也有了变化。 萧枕雨回眸看向无声无息死去的昊帝,边哭边笑:“不开心。” “这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谁都给不了。” 谢如故还想在说话,时间却已经到了,他离开了副本。 萧枕雨的身体还在消散,那先前询问过秦漫舟的神秘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他深爱你而求不得,是你负他,也是你抛弃了他,你为何还要哭呢?” 萧枕雨闭上眼睛:“都是虚妄幻想,不过是你的愿望,我不过那个人的一缕记忆裹挟了怨恨,何谈欢喜?” 那声音沉默片刻:“我只想帮你出气。” “此间种种都是妄念。”萧枕雨轻声道,“这个幻境就此关了吧,皆为虚假,你应该懂得。仙尊他永远不会对那个人求而不得。更何况我只不过是他的一缕残念,都会不由自主流泪,若他还活着,也不想看见这爱恨颠倒,情仇翻覆的故事。萧枕雨致死不爱昊帝,但是那个人致死还是注视着仙尊的身影不愿意移开。” 他消散于夜色中,只留下最后一句话。 “那个人和仙尊早就死了千百年,期间爱恨都也是无人知晓的旧事,世人甚至不记得那个人的名字,你为何还要设下开启试炼境,为何还执迷不悟?” 待良久之后,那声音轻叹一声,整个幻境副本分崩离析,被他永远关上了。 “因为那个人是我唯一的亲人。”声音对着虚无寂寞地说道,“却只为了所谓情之一字惨死,我自然看不开。” 舒暮云睁开眼睛,他正靠在秦漫舟的怀里,不远处布偶猫云舟正在打滚,也不知道对谁卖萌。边牧哼哼唧唧在睡觉,似乎做了什么梦。 秦漫舟的怀里很温暖,舒暮云不想动。 秦漫舟伸出手,轻轻盖住了舒暮云的眼睛,他低下头,吻上舒暮云的嘴唇。 舒暮云从秦漫舟的指间看得到一缕又一缕的金色阳光,他闭上眼睛,微笑着回应。 “我在想。”秦漫舟抱着心上人,将脸埋在舒暮云的背上,“这一局过得太轻易了。” 他轻笑道:“轻易得仿佛是有什么让我们知道一些过往。” 舒暮云抬手拍了拍秦漫舟的手背:“青猎说的很清楚了,这个试炼境似乎和千年前的修道之人有关。” “而且看起来境主并不是闲得无聊要做人性测试,他似乎是有目的的。他想看到玩家之间为情所困,为情所扰,为情生死相依或为了生死反目成仇。”舒暮云分析道,“这一切都和‘情’有关,又和‘求不得’有关。” “听起来他还是闲的无聊,没好到哪里去。”秦漫舟没好气地吐槽道,“不过好歹有方向了,记得老祖宗讲的那个仙尊吗?叫玄颢的,他特意提了名字绝对别有用意,而试炼境的主人没阻止他,说明他也想让我们顺着这条线找真相。” 舒暮云沉默片刻:“试炼境主人似乎是想让我们寻找到玄颢传说的真相,那真相不为世人所知,他想让人将那段故事翻出来。而这个游戏就是用来选拔人选。” “而且这个真相一定和感情有关系。”秦漫舟叹了口气,“他直接告诉我们不行吗?” “不行,因为他还想知道‘情’相关的一些事,他应该是认为只有亲眼看见才能解开他心中的谜题。”舒暮云手指轻点地毯,长衣袖盖住了他的手掌,“他的目的并不是单一的让人知道真相或是理解为何人可以为感情生死不顾。所以他要开这个局,而你和我正好符合他的选人标准,既是情侣,又有能在游戏里存货的能力,所以这次我们才会进入这个特殊的副本。” 舒暮云无意识摸地毯的动作一顿,他坐直了回头:“师兄。” “嗯?” “玄颢和昊帝,这名字会不会有联系?” “肯定有吧。”秦漫舟沉思道,“这件事其实我们可以求助场外帮助。” “什么?” “我们要去找到青猎。”秦漫舟狡黠笑道,“这样既能知道往事,还能把老祖宗就救出来。还要我想查一下秦家的家谱。” 舒暮云一怔:“为什么忽然查家谱?” “我想知道秦翾那一代发生的事情。”秦漫舟有一下没一下捏着舒暮云的耳锤,“按理说我家那俩老祖宗都名声远扬,我直系那位还是个弟控,怎么就这么轻易让其他族人把秦翾除名了?我就琢磨看看族谱,说不定能看出点什么线索。而且秦家族谱自古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入,哪怕女子嫁出去,也会将她的儿子和孙子记载上。我看看能不能顺带挖掘出点啥。” “还有一件事。”舒暮云听他说完,帮他整理了下衣领,“关于谢如故的事情。他和我谈心时说的心事和试炼境主人的目的有些相似。而且青猎没见过谢如故,怎么会说都是故人?若是他们私下见过,谢如故却从未提过,一开始也装作不认识的模样,有些可疑。” 舒暮云整理了下思绪,继续说道:“而且青猎当时的询问也让我觉得微妙,为何问谢如故要不要抽取萧枕雨的怨念?谢如故当时拿出的那个手绢也有些稀奇,我一开始和他站在一处,没看见有丝绸之物的反光。况且他怎么知道手绢上的诗句能让萧枕雨冷静下来?” 秦漫舟微微皱起眉,大大咧咧往沙发上一靠:“我仔细想了,我当初打算请颜陌陌和唐雅歌一起组队是看中他们能力,颜陌陌城府深还冷静,又是位法医,有职业优势。唐雅歌聪明伶俐又能打,都是好队友。叶遵我是看上了他的性格和能力,他虽然脑回路有些清奇,但是其实很善良,但不烂好人。能打架也能动脑,对朋友很够意思,人也好玩。不过即便如此,当初他提出留下联系方式时,我也是打算交个朋友,也是后来才考虑带上他。至于谢如故……我竟然对为什么带他进队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有问题是一定的。”舒暮云笑了笑,“但是他现在没害过我们,还帮过我们。其实我觉得不要和他翻脸。” “我同意。”秦漫舟伸了个懒腰,“听这意思他不是和试炼境主人有关系,就是自己知道些什么。翻脸是不可能的,但是多少提防点。” 他打了个哈欠:“重点是提醒叶遵,啊我困了要去睡会,你休息会不?” 舒暮云眨了眨眼睛:“师兄,你等下再睡行吗?” “啊?”秦漫舟第二个哈欠打到一半,“咋啦?” 舒暮云不知道想起什么,脸瞬间红起来,他不看秦漫舟,半闭着眼睛亲了他一下,从秦漫舟甩在身后沙发上的包里摸出了一个东西。 秦漫舟看着那个自己买完都没来得及给男朋友看的计生用品,脸一下子绿了,他嘻嘻两声,还没来得及说话,舒暮云就先开口了:“我们一起去休息吧。” 他虽然脸红的跟刚被擦了一盒腮红一眼,但仍旧笑道:“我之前没理解你的意思。” 秦漫舟贱兮兮伸出双指,夹起那盒套:“没事,现在也不迟。” 第48章 秦漫舟心中理想的日子终究没过上,他原本想和舒暮云亲亲热热一周不出门,直接进副本,队友全部微信联系,谁都别想破坏他们俩的蜜月期。 然而第三天早上,舒暮云就接了个电话,秦漫舟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叶遵忽然来了。 傍晚的时候秦漫舟一脸沮丧地开着车,把叶遵接回家。没办法,儿子自己喊的,当爹的得照顾好了,要不然都对不起这口头的便宜。 叶遵看上去也心事重重,一路上就对着窗外发呆,就在快要到家的时候,天上劈过一道闪电,随即是数道惊雷,瓢泼大雨砸在车窗上,所有的玻璃瞬间蒙上一层水雾。 舒暮云打电话过来,秦漫舟正在开车,叫叶遵接了。 叶遵答了几句,无精打采挂了电话。 秦漫舟一边踩油门一边瞥了一眼叶遵:“崽啊,和阿爸说说,怎么了?怎么连耳钉唇钉什么的都不带了?” 叶遵撑着头,居然难得正经,没有中二:“谢如故昨天来找我了。” 秦漫舟搭在方向盘的手指动了动,他顺着车载音乐打了打节拍,语气倒还轻松:“所以你就跑来了?” “嗯。”叶遵等秦漫舟停稳车,看见舒暮云拿着伞站在单元门口,“他和我说了一些事。” “没事。”秦漫舟拍了拍他的肩,“休息休息再说,什么事情都有你秦哥我呢。” 进了家门,温暖的橘色灯光亮着,舒暮云提前准备了汤底,使用砂锅煲出来的菌汤,在电磁炉上冒着咕咚咕咚的小泡。桌边摆着肥牛肥羊,午餐肉切得薄厚正好,蟹柳鸡丸整整齐齐码着。海鲜毛肚四周放着冰块,餐桌下面还有三种不同的饮料。 叶遵换上拖鞋,忽然觉得暖和了很多。已经是秋天,一场秋雨一场凉,穿着卫衣也觉得指尖冰凉,但是看见舒暮云和秦漫舟在忙活晚饭,猫和狗都过来蹭他,边牧还开心地往他怀里扑。这么一看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外面大雨倾盆,屋内却温暖如春,他们围坐在一起吃火锅,秦漫舟随手打开电视,放了个剧当背景音,猫和狗也蹲在椅子上卖萌撒娇。 舒暮云没有问叶遵要说什么事,只是温柔地喊他吃晚饭,他们在桌子上聊天打趣,有秦漫舟在永远不会冷场,叶遵垂着眼睛,终于笑了。 “挺像家的。”叶遵冷不丁说,“我家没这样过,我平时寄宿,周末回家也是匆匆吃了饭就去学习,我爸妈也没心情陪我聊天。” 舒暮云抬手摸了摸叶遵的一头杂毛,清秀的青年顶着桀骜不驯的发型,带着一堆老人一看就要皱眉的视频,身上还有复杂的纹身。按照刻板印象他应该是街头的小混混,偏偏他很乖巧,也很善良。 秦漫舟也不忍心逗他:“喊你儿子是男人的劣根性,我们差的也就两岁,把你当弟弟看是真的,有事就和我们说。” “我本来不想打扰你们。”叶遵平静地说,“但是我觉得如故确实不太对。” 他们转移了占地,来到了茶几前,坐在地毯上开始喝茶吃蛋糕,叶遵慢慢抿着绿茶,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说了。 谢如故忽然飞去叶遵的城市,叶遵当时也觉得突然。当时舒暮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谢如故有问题,他只是有些诧异,但是也没多想,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宿舍。 他宿舍是两人间,另一位仁兄有了女朋友就搬了出去,叶遵独享单人间,谢如故进去后就沉默地坐在他舍友留下的椅子上。 叶遵和谢如故都是刚出游戏没多久,叶遵给谢如故一瓶水,去洗了把脸,认真敷了一张面膜,随即顶着黑色海藻面膜面无表情看着谢如故。 谢如故:“……为什么要贴这玩意,怪吓人的。” 叶遵幽幽道:“美妆博主的皮肤不能太差。” 谢如故:“……行吧。”他打开矿泉水喝了一口,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叶遵,我追你有一段时间,你喜欢我了吗?” 叶遵仔细想了想:“你什么时候追我了?” 谢如故沉默了很久,矿泉水瓶子差点被他捏爆:“我不天天给你写诗吗?” 叶遵诚恳地回道:“我还以为那是摘抄共享,我还在想这诗水平真不怎么样。” 谢如故沉默了更久:“我给你送礼物,陪你欣赏妆容,陪你挑化妆品,还把下一篇小说的主角换成了你和我。” 叶遵战术后仰,当真惊到了:“我也回礼了,我以为就是朋友之间的互送礼物?小说那个……你不是也把其他人写进去了吗?” 谢如故有气无力地趴在椅背上:“所以你不知道我在追你。” 叶遵看着他,忽然危襟正坐起来:“你有心事。” 谢如故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答话。 叶遵抬手摘了面膜:“我虽然经常被说脑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样,但是那不是因为我真的没有你们口中正常人的思维,而是我觉得那种思考方式很麻烦,所以我决定一切简单化。” 他严肃起来倒真有点精英学霸的意思,一点也不像那个离经叛道的暗夜帝王,只那一瞬间,谢如故感觉眼前这人是真的聪明,只是从来不爱去想罢了。 谢如故看着他,轻声道:“其实我也没有真的喜欢你,只是我想试一试。” 叶遵平静反问:“试什么?” 谢如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直起身子,盯着叶遵的眼睛:“我想知道能为了爱人生死不悔的爱情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叶遵知道这时候谢如故不需要人提问或者附和,他安静地听着。 谢如故笑了笑:“我不是不懂爱情,我都二十多岁了,以前也喜欢过人,虽然无疾而终,但是我了解这种情感,我只是不了解为什么有人可以为了爱情不顾一切。我觉得爱情虽然给人感觉很好,但是不至于让人痴情至此。不爱了就潇洒放手,何必苦苦纠缠?难看又无趣。偏偏总有人纠缠不休,我便觉得他们都是痴人,但我又忍不住去想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当秦家人说你我命定姻缘,我就想试一下,我对你会不会产生那种不顾一切的浓烈感情。” 他轻声道:“我失败了,我确实有些喜欢你,但是只是超越朋友的喜欢,甚至没有达到爱的层面,更不用提痴心若狂。” 谢如故忽然站起身,一把按住叶遵的肩膀:“你告诉我,是我错了,还是那些人错了。” 叶遵安静地看着他,他看得见谢如故眼底的疑惑,但是他总是觉得谢如故灵魂深处藏着别的秘密。 叶遵选择实话实说:“爱情也不是只有一种,有人薄幸有人多情,他们之间也无法互相理解,我也无法理解那些觉得男人就该阳刚,女人就该柔弱的人,你为何一定要理解别人呢?你的性格使得你不是深情的人,就不要勉强自己去做一个深情的人,虚伪可笑,毫无意义,枉费时间。假如你是个开朗爱笑的人,没有重大变故的话,你永远变不成高冷的人,天性使然,人与人本就无法互相理解,何必强求?” “是吗?”谢如故忽然笑了,“可为什么当我看见有人为了爱情饱受折磨最后孤独死去,我会这么替他意难平?如果他无情一点,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因为他就是那样的人。”叶遵抬起手摸上谢如故的脸,谢如故垂眸不语,那一瞬间叶遵感觉自己眼前站的不是谢如故,而是另一个人,那个人风流俊逸,身上却有化不开的戾气。 “你不能替他做决定,你只能看着,若果不能理解就不要去想了。” 谢如故一怔,忽然想起有人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你我本就不同,你不能左右我,我也没法管着你一辈子,不要再为我抱屈了,我心甘情愿。你或许以后会和我有同样心情,但我希望你永远不要产生这种情绪。实在太苦。” 叶遵的手指轻轻碰触谢如故的眼睛,薄薄的眼皮抖着,一瞬间叶遵以为谢如故要哭了,但是他终究还是笑了,虽然笑的很难看。 “我写了很多篇小说。”谢如故微微偏头,将侧脸靠在叶遵的掌心里,“但是我写得好细水长流的爱情,写不好轰轰烈烈死去活来的爱情。” “你没错,你说的那个人也没错,爱情不是只有一种。潇洒放手不代表没有爱过,你也不低人一等。”叶遵抽回手,拿起桌子上的护手霜,回复了往日状态,盯着酷哥脸开始护肤,“所以看开点,再说你要真想知道为什么有一种爱情是可以为之生死不顾的,你看着秦哥和暮云哥就行了。” 谢如故的侧脸失去了暖意,蓦然有些失落,他扯了扯嘴角,走到了门口:“可是我有些腻了,我厌倦了。” “小遵。”他半只脚踏出房门。“我知道这个试炼境的一些秘密,我和……试炼境主人同命相连,曾有幸见他一面。” 他看着眉头骤然锁紧的叶遵轻声道:“你可以去找秦漫舟和舒暮云,告诉他们这两个线索,第一个线索是青猎在昆仑山上,第二个线索是玄颢当年与魔修一战。” “昆仑山上?”秦漫舟顶了顶腮,“谢如故这是摊牌了?” 叶遵摇了摇头:“不知道。” 舒暮云看向秦漫舟:“我觉得我们还应该回一次秦家。” 秦漫舟问:“回去拿武器和装备?” 舒暮云摇了摇头:“按照你之前的计划,先查一查族谱。我们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去昆仑山,那样青猎可以轻而易举骗到我们,我们必须……知情知底。” 第49章 他们回秦家的时候戳了下唐雅歌和颜陌陌。唐雅歌出差了,颜陌陌倒是闲,跟着一起上山。谢如故自从和叶遵表明自己和游戏大boss认识之后就非常知情识趣装死。 他们这次回秦家悄悄的,上次“月老”的徒弟给他们开的小门,管祠堂钥匙的姑娘是上次给大家看命那位,是秦父的外甥女,也是就是秦漫舟表姐,都是自己人。 他们溜进祠堂后,秦家另两个人就在外面小院里假装整理东西,给他们望风。 秦漫舟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要做的跟做贼一样,反正他就是觉得越低调越好。 毕竟当年秦翾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出去不好听。要么是秦翾包庇妖魔,要么是秦家冤枉好人。家族内讧,天才横死。实在算家丑,除了秦翔后人,别的族人都已经没人知晓这段往事。 颜陌陌和叶遵是外人,也不好进去翻人家族谱指指点点,便坐在门口低声聊天,舒暮云本也想和他们一起呆在外面,却被颜陌陌拎着后颈丢给秦漫舟:“你都算未来族长夫人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看?” 秦漫舟笑嘻嘻给颜陌陌一个肯定的眼神:“就是,少夫人,和少主进去看看咱家老祖宗呗?” 舒暮云无奈,山上本就冷,祠堂也阴湿,秋日寒风入骨,颜陌陌和叶遵就大咧咧坐在地上。他寻了两个蒲团递给他们俩,和秦漫舟进了里间。 秦家繁衍千年,族谱就好几本,一本所记载大概是一千年间族人姓名,女子无论外嫁还是族内通婚都不改姓,外嫁女子记其丈夫及子孙三代,加进来的媳妇也按照原名记载。一般通婚的都是一个圈的,中间繁杂关系看得人头疼。 秦漫舟大约估了下时间,选了一本翻开,结果看完了也没有,只能再拿一本仔细查起来。 舒暮云等在一旁也是有些无聊,他见秦漫舟皱眉翻书,怕自己上前打扰,便踱到了他们秦家第一本家谱前,取下来打算看看秦家的先人到底是谁。 没成想,他还没翻开,秦漫舟就低声笑道:“可找到了。” 舒暮云一听,也忘了手里还拿着族谱,直接就回到了秦漫舟身旁:“如何?可有什么蹊跷?” 秦漫舟摸了摸泛黄的纸张,墨迹如新,故人却早就化成了黄土。秦翔名字旁本应该有一个秦翾的,只可惜拿出仅留了一块涂改的墨迹,已看不清原本写的是谁。那墨迹像是污渍一样染在纸上,不欲让人知晓千年前还存在过一位惊才绝艳的青年。 秦家家谱记载与常人不同,每个人的死因和年龄都用小楷标明了,秦漫舟单看这些都是没看出什么,他一偏头,却瞥到了秦翔和秦翾堂兄一家的名字。 秦翔活了九十多,寿终正寝。但是他的堂弟一家却有些不寻常。 他的堂兄三十多岁死于妖兽之手。 这不算奇怪,毕竟是天师,死在驱魔除妖的路上实属正常,然而令人生疑的是他们一家人都死于妖魔报复。 他们一家还不是一年死的,是一年死一个,非常有规律,而且死的日子都是同一天。 七月十五,中元节,鬼门大开,这一举动倒像是一个妖魔在用仇人的鲜血祭奠谁,每年杀一个,不多不少,都是忌日的礼物,想让那已经成了幽魂的鬼看见。 秦漫舟忽然开口,他盯着秦翔的名字缓缓道:“我们一脉给秦翾上香就是中元节那日。我原本以为是不知道秦翾忌日,所以选了鬼节,但是说不准……” “他就是中元节出事的。”舒暮云接道,“我们可以查到千年前中元节长安出过什么事情吗?” “能,就是麻烦点。”秦漫舟合上族谱,“要是这么看,杀人的就是青猎,难道秦翾的堂兄当初害过秦翾,导致了他的死亡和蒙受不白之冤?可是我总觉得青猎对秦翾看上去不对。” “未必是秦翾。”舒暮云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件事起因是有妖魔作乱,死的人一定不止秦翾。青猎杀人未必就是为了秦翾,很有可能秦翾死的那一夜,也有别人跟着死了。” “那可就太多了。”秦漫舟把族谱放回去,心有戚戚,“在古代啊,不比现在,就算知道哪出事了,天师道士也很难很快赶过去。但凡有妖魔作乱,而且是在长安洛阳这类地方,一定是死伤无数的。有名的没名的,知道死了的和压根不知道死没死的,非常乱,很难总结到某个人身上。算了,我们还是去找我爹娘敲竹杠打秋风吧。嗯?你拿的啥?” 秦漫舟瞥到舒暮云手上捏这族谱,就兴致勃勃接过来:“哟,媳妇,直接从第一代看起来了?行啊。” 他随便一翻,舒暮云正想和他说话,这一转头眼睛却瞄到了一个字。 他猛地按住秦漫舟的手:“姓舒的?” 秦漫舟也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直接秦家真正意义上的祖先,第一排上写了两个名字。 秦泫和舒予。 秦泫是极阳之体,舒凝是极阴之体。 都是男的,有小字写着二人创下育子阵法,就是秦漫舟他娘说那个。他们有俩孩子,一个跟秦泫姓秦,一个和舒凝姓舒。姓舒的是闺女,后来远嫁了。因为是老祖宗,所以舒大小姐的家人记了五代。 最神奇的是,在古代社会,舒小姐嫁出去后生了俩儿子俩闺女,分别一儿一女随她姓了舒。这倒是不寻常。要知道那个时候可没有随母姓一说。而且舒小姐的丈夫不是入赘,更是闻所未闻。 这说明在当时秦家已经不算普通人家了,势力应该已经不小。 舒暮云继续往下看,看见了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他听过。 他惊诧地看向秦漫舟,秦漫舟不明所以。舒暮云轻声道:“这个名字我听爷爷说过……是我家的祖先。” 秦漫舟手一抖,族谱啪地一声砸在桌子上,四下烛火晃了晃,仿佛惹了先人们不开心。不肖子孙秦少主却顾不得老祖宗生气了,他目瞪口呆看着舒暮云:“我们出五代了吧?” “……”舒暮云说道,“我们几千年前就出五代了。” “这就是命运啊。”秦漫舟深情地表白,“命中注定你是我的家人,祖宗有灵啊,你说我们该不会是他们转世吧哈哈哈。” 舒暮云揉了揉脸,觉得得到了人生的小彩蛋,虽然无关紧要,但是和心上人真的是八百年前是一家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他笑道:“你看,舒凝也是极阴之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也是了。” “我当初刚认识你就问你祖上是不是有干这行的。”秦漫舟喜滋滋吹牛,“因为极阴极阳都难得,一般都是玄学门中才有,但你说没有,我当时还在想难道变异了?这么看来我果然是秦家前途无量的少主。” “我是当真不知道。”舒暮云拿起族谱翻覆看了几遍,忽然疑道,“最近我们听到的玄字,昊字是不是有点多?” 秦漫舟道:“泫和玄不同音,我觉得你是想的有点多。至于昊帝和玄颢的关系嘛,不好说。” “但是音近……”舒暮云自嘲笑笑,“也对,玄颢的意思是天空。泫的意思是水滴晶莹样子,多指的是露珠泪水。气质也大相径庭,是我想多了。” “害,咱们学这玩意的,对字词敏感点正常。”秦漫舟合上族谱打算送回去,却看见方才他扔下族谱的地方掉了一张纸,似乎是夹在族谱中的,被他无意间震了出来。 秦漫舟打开信,和舒暮云靠在一处看了。 那是一封随笔一样的东西,执笔者的字端正中透着锐气,那人写了一堆,大概就是说自己终于可以卸下重担,和心上人隐居。从此天下恩怨与他无关,他只想和心上人安静偕老。 重点是最后一段:吾枉被世人尊为仙者,只以天下安定为报。只惜负舒凝良多,上天垂怜,虽波折坎坷,然终能相依。吾欠舒凝悲泪,此泪可成弱水。然吾修无情道至今,难有泪还,便改名为泫,以偿深情。自此玄黄宇宙再无玄颢君,只留秦泫,执手舒凝,生死不离。舒凝亦抛弃旧日名号,指舒为姓,以凝为名,只盼今后花草凝露,万事心舒。 若有秦家与舒家后人如吾和舒凝有极阳极阴之体,同时触及族谱,自可见此书信。若无此缘分,倒也无妨,陈年旧事,不值一提。 “……” “……” 舒暮云和秦漫舟面无表情合上那随笔,机械地把它塞回去,奇怪的是那随笔一放回去居然自动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是不值得一提的陈年旧事吗?”秦漫舟呆滞地看着舒暮云,“我世界观都刷新了。” 舒暮云艰难点点头:“所以……我们都是玄颢君的后人?” “我们祖辈听起来还挺厉害的,当年唯一的仙尊,也挺会演的,我们居然谁都不知道自家老祖宗是隐姓埋名的玄颢君。”秦漫舟琢磨了下,“但是如果昊帝和玄颢君有关系,那我们祖辈不是个神经病渣攻吗?那我们俩基因肯定基因变异了。” 第50章 颜陌陌托腮,咬着薄荷糖:“那舒凝又是谁?” “不知道。”舒暮云犯愁,“也是假名。这怎么找?” “不是说舒凝为了玄颢没少哭?”叶遵板着脸,“符合秘境主人说的为了爱情寻死觅活的特征,我断言他就是秘境主人的亲人。” “但是那位大佬的亲人应该是已经死了,这二位可是相伴终老还顺便搞了个牛气哄哄的玄门家族。”秦漫舟编排自己老祖宗一点也不亏心,“话说回来,这二位也没看出是隐居啊,这不还是高人吗?这一点也不符合他们的梦想。要知道在古代封建社会,外孙子和外孙女都能随外嫁的女儿姓,能看出他们俩影响力有多大。古代就是公主的儿子也得随驸马姓吧?这不就改了个名就算隐居了吗?” 舒暮云到底有良心,没敢议论祖先,生怕自家祖先半夜来找他碎碎念:“我们首先得确定秘境主人暗示的那个人是不是玄颢仙尊。然后顺着玄颢的线索,再想办法找到舒凝的真实身份。” “基本上了吧。”秦漫舟眨了眨眼睛。“要不然我曾的n次方二爷爷为什么无缘无故提起了玄颢?他似乎和秘境主人认识,我相信他绝对不是随口提了一个例子。再加上昊帝和玄颢有一字同音,那昊帝又是个神经病形象,估摸着秘境主人看玄颢很不顺眼,所以才把昊帝设定的一无是处。这就跟你把你讨厌的人写成大反派或者被抹布一样。” “……”舒暮云没来得及阻止他满嘴跑火车,“还是不太一样。但是你之前说过,玄颢在当年玄学界也算得上是无冕之王,倒是和昊帝的身份不谋而合。还有青猎和秦翾都表示过这是秘境主人为了怀念亲人而开的幻境,是只属于他的幻想。那么这个故事和秘境主人的亲人一定息息相关。秦翾还说这个剧本已经没有按照秘境主人的预想走剧情,而是南辕北辙,截然相反,现在的情节也是秘境主人不想看见的。” 颜陌陌嚼碎薄荷糖,坐直身子:“我给你们反推一下。” 其他三人齐刷刷看向她,颜陌陌撸下手腕上的发圈,将浓密蓬松的卷发拢起来:“现在的故事情节是昊帝对少侠求而不得,但是他囚禁了少侠,使得少侠郁郁而终,少侠想求自由不得,想成将相不成,最后落得个奸妃名声。那么原本的故事情节应该是昊帝对少侠求而不得,抑郁终老,或者因此身败名裂。总之昊帝应该是没有好下场的,而少侠则风光霁月,快意江湖,不为虚名和感情所累。那么秘境主人亲人的真实情况应该是和原剧情相反,但是和现剧情有出入,我大概想了一下,应该是亲人爱上了玄颢,但是玄颢冷漠无情,亲人为了玄颢为世人所弃,死相凄惨,然而至死不悔。可惜玄颢直到亲人离世,也未曾动过情。是亲人对仙尊求而不得,身败名裂。” “那么这件事就有两种可能。”舒暮云沉声道,“第一,亲人就是舒凝,他的结局可能并不惨,但是为何和心上人同归仍然让秘境主人心生不满,记恨至今就不得而知。秘境主人的情况似乎是认定他的亲人死了。第二亲人不是舒凝,是某个陌生人。玄颢不是不动情,只是不爱他。他为此而死仍旧没能得到玄颢的感情,所以秘境主人才痛苦难平。” “那如故呢?”一直没说话在思考的叶遵忽然开口,“他也有两种可能,一时他和秘境主人同病相怜,秘境主人有对他说过什么。他不是普通玩家,而是秘境主人的朋友。第二……” 叶遵停了停,艰难开口:“他就是秘境主人,或者是化身,或者是本人。” 秦漫舟拍了拍叶遵的肩:“无论哪种都差不多,不要有心理压力。” 叶遵无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他这次来只带了一个手串,似乎是南红荔枝冻,之前他都是走杀马特非主流路线,顶着好看的脸和高智商,走最匪夷所思的风格。 这手串和他格格不入。 “如故送的?”舒暮云温柔问道。 “嗯。”叶遵露出很浅的笑容,笑意稍纵即逝,“我还是把他当做好友的,之前他大老远飞过来,陪我整夜看美妆视频。挑镜头,挑色号,有什么新资讯第一时间发给我。他对这些不感兴趣,却为了我关注一堆乱七八糟的博主。” “我不希望他是幕后boss或者是boss的同伴。”叶遵恢复了面瘫脸,只不过语气出卖了他的低落,“那样的话我们是会分道扬镳的。” 然而不是“不想”就能不会的。 唐雅歌赶回来后,大家商议了一下下次进本怎么组队,叶遵坚持要和谢如故单独一组。谁说都不管用,最后舒暮云和他聊了一晚上,终于让他同意和颜陌陌一组,然后秦漫舟舒暮云带上唐雅歌。 他们准备了登山装备,打算去趟昆仑山。昆仑山在神话中是瑰丽的瑶池仙境,万千仙人由此而来,然而在现实中,那是一座美丽而危险的山脉。他们要走的还不是旅游路线,想来狐妖也不可能跑玉虚峰住,先不说仙人会不会一道雷劈死他,就是当地的工作人员也肯定把他送出去。 准备工作很麻烦,昆仑山不是谁都能上,哪都能走的,多亏秦漫舟他爹去替这五个人申请了资格,他们是用道士的身份上的道家仙山,多少能顺利点。 当他们来到了昆仑山附近的时候,又到了进本的日期。 还好副本里的时间和现实中不一样,他们能活着出来的话,现实世界也不过流逝了几秒,不过眨眼而已,并不耽误他今天上山。 五个人找了一个相对干净的旅店,昆仑山旅游业不发达,山脚下也没有形成规模的城镇,他们一会上山还得开很远的车,现在在的小镇也不大,舒适是不用想了,对付一下也就完事了。 五个人坐在一间屋子里,片刻后熟悉文字升起。 舒暮云刚一睁开眼睛,就看见眼前出现了两个很熟悉的背影。 那两个一转身,瞬间僵住。 “……”五个人面面相觑,尴尬至极。 “我们这是凑巧被分到一个副本了?”唐雅歌瞠目结舌,“因为我们是两队所以也没触发大型游戏副本?这什么运气?” “这就是缘啊,缘,妙不可言。”秦漫舟海豹式鼓掌,“可能是上天垂怜,也可能是我们在昆仑山附近,我们上仙看我过得太惨,给门徒开了个后门。” 叶遵面无表情道:“是哦,你看,如故也在呢。” 秦漫舟和唐雅歌猛一回头,纷纷闪了脖子。秦漫舟惊道:“原来不是缘分,也不是上仙开后门,是小谢给我们的福利吗?” 他们身后,谢如故正安静地微笑。 自从谢如故悍跳之后,他就不像以前夸张地手舞足蹈,没事就吟诗作赋。而是很安静,安静得像是一块石头包着的玉,外面的岩石粗糙坚硬,谁也看不透里面的玉是上好的帝王绿还是边角废料。 说实话,这个场景还挺尴尬。 还好叶遵主动承担起了让气氛更尴尬的责任,他走到谢如故身边:“我们俩走吧。” 看着他俩先走一步的背影,秦漫舟摸了摸下巴:“要不是我知道他的真正意思,我肯定揍他一顿,明明是带走谢如故以防冲突,被他说的跟背叛组织一样。” “先通关吧,”舒暮云之前拦了一下叶遵,但是没拦住,心里颇为不安。“这是……四十年代的国外?” 准确来说,是类似四五十年代的欧美国家。用现代人眼光来看,这里复古优雅中带着尖锐潮流。以前遗留的古典和现代时尚相结合。女人们红裙红唇,笑容明媚,男人们西装革履,步履匆匆。 这座城市最特别的地方是,这里遍布鲜花,随处可见争奇斗艳的各类花卉,街上花店一家挨着一家。来往行人也都佩戴这各类花朵,仿佛这座城市就是花累积成的。 “诸位。”接引npc出现,“请问是来参加鲜花节的贵客么?我是玛蒂娜夫人的管家,她已经为你们订好了旅馆,是全城最好的。打开窗子就能看见举行鲜花节的公园。如果没问题,就请随我来吧。” “这地方要是花粉过敏不得进来就跪?”秦漫舟被花香呛得揉鼻子,“花也太多了,而且我怎么看见了欧美不应该有的亚洲花卉?” “这次主题肯定和花有关。”舒暮云低声道,“就是不知道具体,不过和花相关的东西大概就是品种,颜色,香气,花语,学名和地区分布?” “我现在看什么都是一样的。”唐雅歌挽着颜陌陌的手臂,“再说如果真的考种类啊科目啊名字啊,那我希望我们这次队友有微博科普大v。” 然而唐小姐的殷殷希望落了空,他们这一次的队友都是年轻人,不怎么养花那种,也没有从事园丁行业或者学相关专业的。 npc言简意赅道:“鲜花节持续五天,五天后可以离开。这期间如果鲜花节的花王消失,则开启无法律模式,任何行为都被允许,直到花王被再次选出。” “得。”秦漫舟绝望地抱住舒暮云,“这次怎么还加了个大逃杀?” 第51章 秦漫舟刚发完感慨,一抬头看见玩家里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正直愣愣看着自己。 先前这俩人躲在暗处,其中的姑娘还带了个大墨镜和纱巾,完全看不清脸。这npc一走大家一聊天,秦漫舟才看清那俩人的长相。 舒暮云倒是早就看见了,他习惯性进来先看一圈人,只不过当时npc已经开始说话,他要听清内容,便先不理会, 秦漫舟就不一样了,他的笑容差点挂不住,回身就想把舒暮云扯怀里,一边禁止女人靠近舒暮云,另一边禁止男人靠近舒暮云和自己。 这二位都是熟人,一位是黑童谣副本那位柔弱女子孙思梦,秦漫舟和舒暮云她都喜欢,都想抱大腿,说话经常有一种莫名的绿茶气息。而另一位则是让舒暮云发狠动手的传奇人物,七宗罪副本里缠着秦漫舟那位白莲花和同尘。 得了,两大绿茶白莲聚齐了,想想都绝望。秦漫舟青筋直跳,舒暮云看着好笑,便偷偷伸出手,勾了勾他的掌心。 秦漫舟偏头看过来,舒暮云对他眨了眨左眼,低声笑起来。 秦漫舟见他笑了,也不由自主勾了勾嘴角,随即他又撇下去:这种修罗场一次就够了,居然来三次?而且最后一次组团来? 舒暮云倒没什么想法,就是得放着点和同尘,上次他俩厮打起来,都下了死手。舒暮云出本是不知道和同尘生死,他当时虽然感觉得到不死也是重伤,心里却没有一贯的怜悯。 自己作死攻击玩家,还打算绿了自己,舒暮云反击再正常不过,甚至觉得下手还是轻了,应该先爆锤他一顿。 同情心再多也不是给无耻之徒用的。 舒暮云正想着,耳边秦漫舟声音却传来:“和同尘之前暗算你不成被你反杀,点高活下来了,我估摸着他这次一定还会捣乱。” “师兄魅力太大。”舒暮云狭地回道,“总有人想做小三。不光和同尘先生,我记得孙思梦小姐似乎对你也很有好感。” “……她对你也一样很有好感。”秦漫舟抓了抓脸。 “喜欢你的人是两个,喜欢我的是一个。”舒暮云看着旅店老板出来给他们分配房间,就伸手接过了自己和秦漫舟的钥匙,低声笑道,“还是师兄赢了。” “不不不。”师兄道貌岸然摸了下师弟的头发,“喜欢我的人是三个,喜欢你的人士两个。” 舒暮云侧头,只见秦漫舟笑道:“我喜欢你,你喜欢我。这两个人怎么没算进去?” 身为同伴,颜陌陌和唐雅歌也不好离他们八百里远,这屋子也不大,大家都站在一起,结果被喂了一口狗粮。 唐雅歌小暴脾气上来了想锤他们,颜陌陌单手按下她,顺便帮她紧了紧古典风格的发型,将lolita花丸扶正:“习惯就好,你不是还有姐姐呢么?姐姐可以给你当一天女朋友。” 谁还不是个颜狗呢,唐雅歌看着颜陌陌美艳的脸,郑重点了点头,扭过头去打算眼不见心不烦。 颜陌陌掂着空烟盒,轻轻砸过去,舒暮云回头,她便低声道:“孙思梦从那个副本来看是求生,想必不会主动招惹你们。但是难保她不会和别人联手,也要小心,别小看她。” 除了舒暮云秦漫舟外,叶遵是唯一一个两个人都见过的,他嚼着口香糖,眼神从那一男一女身上飘过去,冷漠道:“他们说不定觉得同命相连,会联手。” 这时钥匙已经分发完毕,都是两人一间,舒暮云听叶遵说完心里也留个底,他装作不经意看过去,却看见那两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一起,接过了一把钥匙。 由此可见,叶遵先生·电波系学霸·某名牌大学大二在读学生·暗夜帝王·未来的美妆博主·被谢如故盯上的男人·秦漫舟的便宜儿子,是个不折不扣的乌鸦嘴。 众人去看房间,秦漫舟叹道:“要不你和月老那一脉带一阵子吧,张口报喜总比这样强。” 他们入住的房间确实不错,都是江景房和花园房,推开窗子能看见浩然江水自河道内向城外奔去,河堤两岸都是些玛格丽特雏菊。而离江水不远,就是这次举行鲜花节的大公园。 准确来说,他们的酒店就坐落在公园里,只不过比较边缘。 这次有一个新人,日常惊慌后接受了现实,他拿的书是花语大全。 被舒暮云不幸言中了。 老玩家对游戏习以为常,已经私下散去找线索,新人跟了一组也走了。只剩下六个人尴尬地面面相觑。 谢如故和之前实在不太一样,当他敛去笑意,不再卖蠢,才让人看清他的目光深邃,他其实并不急躁也不跳脱,反而很冷静,像是岁月沉淀过诸多尘埃,都堆积在他的眸光里。 谢如故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垂着眼睛,带着一抹飘忽的笑意:“要我透题吗?” “那不就没什么意思了吗?”秦漫舟哼笑道,“我们要是顺利毕业,你和大boss能看见想看的么?” “其实已经看到了。”谢如故抬起眼睛,“只不过还是没能得出答案。也罢,游戏我不会帮你们,但是有些疑问可以回答你。” 秦漫舟看了一眼舒暮云,退了一步。舒暮云问道:“昊帝是不是玄颢的映射?” “是。”谢如故回答,“那个故事和实际情况不一样,你们应该猜到了。” “萧枕雨对应的是谁?” “这个说了你们也不知道。”谢如故轻描淡写带过,“无名小卒,除了boss没人记得。” 舒暮云迟疑问道:“萧枕雨……是纯阴之体吗?” 谢如故诧异看他一眼:“当然不是,这个故事里没有纯阴之体。你的体质和这个游戏没关系。” 线索断了。 舒暮云偏了偏头:“那就先去玩游戏好了,别的事情我还可以问青猎。” 谢如故:“就不问了?” 舒暮云很配合:“那我想问一下青猎和秦翾的故事可以么?” 谢如故冷漠无情地回答:“心情不好,不想回答。” 舒暮云也不生气,笑了笑:“那就心情好时找我们吧。” 谢如故沉默片刻,忍不住嘴欠:“你们五个这关游戏如果活下来,再过两关就可以组队通关大型副本,等你们成功了,试炼境主人会去见你们。” 舒暮云点点头:“你同情他吗?” 谢如故一怔,舒暮云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肩:“游戏里死的都是心怀不轨之人吗?未必吧?也许也有和你们身世一样的好人,一样惨死。为了得到一个答案,杀了这么多人值得吗?” 舒暮云语气平静无波,但是谢如故听出了怒气。他哑然失笑,退后一步:“先想想自己吧。” 秦漫舟的眼睛不怀好意的眯起来,抱着胸打量着他。谢如故当做没看见:“你想来也知道眼见未必为实,你怎么就确定死了谁活了谁?你以为和同尘死了,但是他不还是活着?” 谢如故发表完歪理邪说,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转身要走:“我去找线索了。” 一直没说话的叶遵默默跟上来,谢如故猛地站住,差点和叶遵摔做一团:“你还跟着我干什么?怕我给你们使坏吗?放心,我不仅不会暗算你们,反而会尽力保全你们。” 叶遵摇摇头:“说好一组。” 谢如故沉沉看着他:“你不怕我?” 叶遵莫名其妙回头看了看其他四人,转正身子反问道:“这里有谁怕你吗?” “……”谢如故点点头,“是我造次了。” 舒暮云看见他们俩走了,回头去看全程吃瓜看戏的两位姑娘,他目光一扫过来,唐雅歌就跳起来:“我要和漂亮姐姐一组,不吃狗粮谢谢。” 秦漫舟哼了一声:“也没想让你当电灯泡。” 舒暮云顶着二人的唇枪舌战把秦漫舟拖出了门。他们往公园深处走去,现在大概上午九点,阳光不错,加上小风一吹,花香盈袖,倒是有几分惬意。 他们走到了鲜花节的主场地附近,却被告知明天开幕后才能进入,现在主场地方圆三百米内不可以进人,以防有人破坏参赛鲜花。 他们无功而返,又溜达了一圈,也碰到了不少npc,有工作人员,也有普通市民,还有鬼鬼祟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的人。 秦漫舟停下脚步,眉头紧锁:“看出点什么没有。” 舒暮云将目光从一个一直望着主会场的流浪汉身上收回来:“这里没有鬼。” 舒暮云作为职业被鬼追的实习天师,用着丰富的撞鬼经验,他很熟悉鬼气,因为那鬼怪总是如影随形。 这个游戏里的鬼更是数不胜数,一砖头砸下来,十个人里面有十二个是鬼。 但是这次的副本,没有鬼。虽然有些人看起来行迹诡异,有的人看起来疯疯癫癫。但是他们确实都是人,没有阴气。 职业追鬼的天师秦漫舟一锤定音:“这里没有鬼也没有恶魔之类的,但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气息。” 他琢磨了下:“有点像是妖气,但又有不同之处。” 第52章 颜陌陌找了一块布,把她们看见道的每一种花都摘了一朵。摘不了或是够不到的,唐雅歌会拿笔简单画下来。 她们带着花和画回旅馆,前台老板正在招呼新客人,来者是一对年轻夫妇,女人黑发雪肤,卷发披在肩上,她的唇色鲜艳如玫瑰。男人儒雅绅士,手里还捧着一盆花。 “要参赛可得快去找委员会了。”老板找出房间钥匙,“明早开幕之后就不行了。” 说着老板探出头,打量了一眼那盆花:“叫什么?” “Cyclamen。”女人笑着回答,“东方叫仙客来,意思就是天使降临人间。” “名字不错。”老板擦了擦布满指痕的眼睛,“花语是什么?” 女人接过钥匙:“内向。” “那可没什么用啊。”老板摇了摇头,“这种花语能用来作什么呢?” 男人有些黯然低下头:“原本想带来的是卡萨布兰卡,可惜没养活。” 老板安慰道:“嘿,先别丧气,说不定今年爆冷呢。” 唐雅歌冷眼旁观,抬手在本子上补画下了仙客来的花型。她们俩坐在大厅看除了玩家以外的人来来往往,不少人都抱着花,还有些她们都没见过的奇怪花种。 等其他人回来后,谢如故一闪身就回了自己房间,五个人沉默着去了秦漫舟和舒暮云的房间。 他们锁好门,唐雅歌把素描本放在桌子上,旁边是颜陌陌摘的花:“有些知道名字的我已经标注上了,还有些大家认一下。” 秦漫舟托着腮:“说实话,我连杏花桃花樱花都分不太清。” “就算分得清也不知道他们的花语。”舒暮云虽是这么说,仍是接过本子仔细看起来,“而且花语要怎么杀人?” “鲜花节的时候会出题,搞错了花语,摘错了花就会死?”唐雅歌挠了挠脸,“或者收到什么花就会因为相应的花语死亡?” “这些都要明天才能知晓。”秦漫舟翘起腿,“目前最可疑的反而是这里的人居然真的都只是人,不是鬼。公园里没有鬼,但是有种很奇怪的气息,像是妖,但又不一样。” 叶遵接过舒暮云递来的本子,开始看有没有自己知道的话,他鼻尖停了停,忽然开口:“花语一般来说都是美好的象征,所以花语一定不是直接用于杀人的。很可能像是雅歌说的,只是个象征或是规则,真正杀人的应该是还是妖魔鬼怪。” 他垂着眼睛,语气冷静,倒不像他自己了:“我和如故发现了一件事情,所有的人胸前都带了花,只有玩家没有。当我摘下一朵蔷薇别在衣服上时,花凭空消失了。” 秦漫舟拿本子的手一停:“怎么说话腔调都变了。” 叶遵居然笑了笑,他摘下耳朵上乱七八糟的耳钉:“这种状态比较适合思考。” 他沉静地摆弄着桌子上的落花:“我一般只有放松的时候才会用那种简单的思路思考。” “怎么忽然认真起来了?”秦漫舟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之前生死时刻也没看你正经。” “因为……”叶遵迟疑片刻,“我想帮帮如故。” “也没什么不好。”舒暮云对他笑道,“但是不用勉强,不要苛责自己。” 叶遵点了点头:“我以前就是这个样子,倒也不勉强。只不过我更喜欢脑子放空的感觉。” 秦漫舟耸耸肩,大概翻了一下本子:“要我说你还是直眉楞眼脑回路清奇那个样子好玩,你现在看起来有点招人疼。你看你这俩姐姐和那位哥哥都要母爱泛滥了。” 母爱泛滥的三人:“……” 叶遵:“哦。其实也没什么错,不说兄如父,姐如母吗?我不介意” “那你的爸妈可有点多。”秦漫舟散漫地给他扔了个橘子,“崽啊,你记住你的定位,你在我们的团队里属于欧皇吉祥物,你看看你,用运气决定的事情没输过。黑童谣你抓了个最后死亡的屋子。七宗罪你第一个成为天使信徒。哦我记得你和两位姐姐下副本那次,她们说你又捞到个随机大杀器。还有呢,你的思路和我们不一样,有时候从另一个角度看,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虽然目前我们还没遇到需要你异想天开的副本。” 他洋洋洒洒墨迹了一堆,最后来了句真心话:“谢如故又不是你的责任,没必要让自己这个状态,我记得不是很喜欢你以前的学霸生涯。” 叶遵安静听着,最后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 舒暮云收回看他的眼神,脚在桌子上轻轻碰了碰秦漫舟。秦漫舟会意,没再多说。 结果没到五分钟,秦漫舟就后悔说这一番话了。 叶遵一摸脸,面无表情站起来,眼神再次中二起来,他拿起本子往外走,舒暮云一惊,忙拉住他:“干嘛去?” 叶遵冷酷说道:“剩下的都是不知道的,我去找几个人拷问一下。” “……”秦漫舟木然,“倒也不必这么快就恢复了你这个人格。” “打架方便。”叶遵一把撸起袖子,邪魅地扯了扯那头天然卷,“看起来有气势。” 然后他就气势汹汹地出去找人问话了。不久之后,他脸上带着擦伤,袖子上还有一道来路不明的血迹。他拽拽地把本子往桌上一扔:“解决了。” 被他晾在屋里的众人默默低下头,开始看他补充完全的素描本,。只见叶遵把花的名字和花语都补全,只是字迹潦草,有几页还有点皱。 “你……”舒暮云话在嘴边绕了几圈,最后也没舍得骂他,“不要随便打架,脸上疼吗?去洗一洗。” 叶遵眨了眨眼:“没事,反正秦哥说了没有鬼,我才去的。” “你还是固定一个思维方式吧。”秦漫舟西子捧心,“我都觉得你精分了。” “无论哪种思维,有用就行。”叶遵轻描淡写道,“就怕明天鲜花节,不光鬼怪杀人,人也会杀人。” 唐雅歌长叹一声:“然后你就去揍了那些可能会杀人的人?”她将花型重新描了两份,“话说回来,你和谢如故怎么就一见如故非他不可了?” “把他换成谁都一样。”叶遵接过唐雅歌给他描的那份,“平日也是他陪我玩多。还有我问的是公园外没带花的普通人。大部分还是很温和的,极个别的先动手要打我,被我反杀,我觉得没问题。” “我也觉得没问题。”秦漫舟挥挥手,“一会晚饭过后,我建议大家去找几个铲子和砍刀,无论是打人还是栽花都很实用。给你们的符不要扔,我觉得这次没有遇见鬼反而不是好事。” 晚饭大家都不是一起吃,老板将食物送到了各自的房间。他们找完武器收拾好就打算去休息。毕竟明天鲜花节五点就开幕,当代年轻人习惯性修仙,不早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第二天可能不用鬼和人动手,自己先躺平了。 秦漫舟躺在床上,舒暮云在浴室里,他全身泡在浴缸里,将头埋在水中,觉得有些头疼。 其实试炼境的事情已经很明朗,但是明白真相是一件事,如何解决又是一件事。谢如故究竟是不是普通人。如果不是那要如何对待他,都是些问题。 肺宣告所剩氧气临近濒危点,舒暮云从水中坐起来,用手擦去睫毛上的水珠。他呆坐片刻,忽然听见门响。 浴室外秦漫舟下床趿拉着拖鞋懒洋洋问道:“谁呀。” “秦哥。”孙思梦柔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有些事情,想麻烦你。” 舒暮云眸光一沉,没出声。只听秦漫舟打开门,但似乎没让对方进来,因为他们的对话还在门口处进行:“哟孙小姐,有何贵干?” 那孙思梦忽然就哭出声:“那个叫和同尘的不是好人,他要欺负我!我好怕,秦哥,让我在你们这里对付一宿可以吗!” 随即就是一阵兵荒马乱的杂音,里面还掺杂着秦漫舟惊恐的:“诶诶诶?” 舒暮云在浴室挑了挑眉,拿起浴袍披在身上,打开浴室的门,看向大门口的人。 只见孙思梦用完全和外表不符的力气紧紧抱住秦漫舟的腰,脸埋在秦漫舟胸里,秦漫舟一扯她她就大哭,搞的秦漫舟推也推不开,动也不动不了,双手高高举起,瞪大了眼睛看着舒暮云。 秦漫舟无辜又可怜:“救我!” 孙思梦见舒暮云出来,便松开手退后一步,泪珠还萦于脸上:“暮云哥,我真的好怕,我在这里打地铺也可以,求求你们收留我吧。” 她见舒暮云的眼神在秦漫舟身上留恋,忙低下头:“我刚才是太怕了,所以才……和秦哥没关系,你不要误会” 舒暮云笑了笑,没搭这一茬:“对你怎么不轨?” 孙思梦抽了抽鼻子,双手攥着裙摆,看上去真像是雨后小白花:“就……想非礼我。” 舒暮云温文尔雅道:“真巧,上次遇见他想非礼的还是师兄呢,和先生的性取向原来也是可以随机变化的。” 秦漫舟:“……不是,你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舒暮云接着慢条斯理道:“而且他的意思似乎还是看中了师兄是一,怎么几个副本不见,他都改上下了?” 孙思梦脸一红,正想说话,舒暮云却抬起手打断她:“至于你刚才的举动,我并不介意。” 他漂亮的脸上一直挂着温柔的笑意,连声调都是轻轻柔柔的:“毕竟师兄喜欢的是我,大概也不会自降审美。” 秦漫舟在他话音刚落就抬手热烈鼓掌:“你说得对!” 第53章 “不过你可以进来。”舒暮云话锋一转,“只是要委屈你住沙发了。” 秦漫舟二话不说做了个请的动作:“小姐,您还是去别的地方借宿吧,瓜田李下的影响不好。” 孙思梦的眼泪滴下来,她没再纠缠,只是含泪看了舒暮云一眼,转身走了。 “你为什么忽然让她进来?”秦漫舟把门锁好,“想看她是不是要搞幺蛾子也不必玩这么大。” “我确实很好奇。”舒暮云按了按自己的胃,觉得有些不舒服,不得不说,他是真的不爱吃外国菜,晚上对付一口,现在胃就开始抗议,“算了,休息吧。” 秦漫舟挑了挑眉:“胃疼?” “不是。”舒暮云走到茶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就是不舒服,我不爱吃这些东西。” “明天我去借厨房,给你做早餐。”秦漫舟从身后搂住舒暮云的腰,“现在么,睡觉吧。” 第二天一早,所有玩家就强撑着困意爬起床,天已经大亮,晨风带着凉意和花香扑面而来。舒暮云检查了一遍武器,将匕首插在了后腰处,他看着手中的铲子思虑了片刻,还是出门敲了敲叶遵的房门。 叶遵打开门时,舒暮云快速地向屋内瞥了一眼,没看见谢如故,便伸手将叶遵拉出来,两人走到一个没人处:“你之前说你可以保持那种极度冷静的状态对吗?” 叶遵点了点头。 “那就保持下去,就算你不喜欢那种状态或者觉得累,在游戏结束前也不要放松。”舒暮云塞给他几道符,“这次的房间恰好是两两一间,而且并不是我们自己选的,我总觉得可能有分组的意思在里面,如果我的怀疑成真,我们很可能会分开,到时候只有如故在你身边。你不能莽撞或者放松。” “放心吧。”叶遵抬起眼,神色冷淡,他穿着一身白衣,双手插在裤子的兜里,“那种状态很好保持,毕竟我前二十年都是那样。” 他自嘲一般漠然勾了勾唇角:“不如说那才是我本来的性格,你们看见的又愣又直的性格才是后来者。” “人是会变的。”舒暮云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变了的性格又不是假的。” 叶遵耸耸肩:“你们不在我身边,我不会划水的。” 舒暮云点点头,径直向楼下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停下,回身看着神色淡漠的青年:“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遇到了危险,不要离开谢如故身边。” 舒暮云吃完秦漫舟的爱心早点,就和大家一起出门往公园中心去。今天天气非常好,到像是真的踏青节日。 所有拿着票入内的人们都佩戴着鲜花。没有票也没有鲜花的玩家们闷不做声。 和同尘走在最后,孙思梦则在叶遵附近徘徊。谁都没有和秦漫舟舒暮云搭话,仿佛彼此不认识。 舒暮云看着老板递给门口检票员一样东西,便笑着问道:“我们不用拿票或者佩戴花吗?” 老板回头深深看他一眼:“不用,都带上就分不清了。” 舒暮云和秦漫舟交换了一个眼神,随着人群来到了鲜花节的会场。 会场中央十各式各样的鲜花,五颜六色,香气扑鼻。欧牡丹和月季开花旺盛,一从一从地开在墙下。紫藤随风而动,铃兰垂着铃铛一样的白色花朵,微微颤抖。 鸢尾和风信子交相辉映,郁金香静静睡在水仙身边。树型的花亦不甘示弱,梨花,杏花,梅花,月桂占据了不同的方向。仙客来和绣球花蜷缩在角落里。东方的花卉区摆着远渡重洋来的瓷器和屏风。屏风是螺钿工艺,富丽堂皇,上面依次镶成了兰花,牡丹,海棠和荷花的。下面也就按照顺序摆着相应的花盆。 而最引人瞩目的是正中央的花,层层荆棘和藤蔓保护着它,那花晶莹如月色,仿佛水晶凝成,却偏偏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一位身穿燕尾服的男子走上台,高声喊道:“女士们,先生们。非常荣幸邀请到各位参与今年的鲜花节。今年我们又有新的殉道者参与其中,将自己的全身血液献给花王。” 殉道者三个字一出,所有玩家都抬起头。 主持人恍若不觉,继续说道:“我身后的水晶兰就是此届花王。每三小时消失一次,消失时间为两小时。消失期间各位绅士和小姐可以为花王献上殉道者的鲜血。花王再现期间,所有来客不允许动手。” 他走下台子,从身后副手手里接过了几枝花。主持人踏着绿茵走到了沉默的玩家们面前,伸出了手:“请各位与自己的舍友自动分组,两两分开,现在请选择自己的配花吧。” 第一个选的就是秦漫舟和舒暮云这一组,舒暮云看着秦漫舟,秦漫舟垂着眼睛,从花束中挑出一支百合。 “第一组,卡萨布兰卡。”主持人立刻喊道。不远处有人拿起钢笔记录。 “永不磨灭的爱情。”秦漫舟用手指夹着花茎,优雅地画了个弧度,“献给你。” 舒暮云抬手轻轻摸过卡萨布兰卡的花瓣,低下头轻轻笑了。 谢如故退后一步,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叶遵没有说话,径直抽出一支木棉花。 谢如故看了一眼那木棉,很久以来没有表情的脸居然露出了笑容。 唐雅歌抱着颜陌陌的手臂:“选啥啊姐。” 颜陌陌点了点鸢尾:“我觉得这个好看。” 唐雅歌随手抽出鸢尾:“我也觉得。” 和同尘没有让孙思梦出手,他迅速地选择了曼陀罗。 当所有人都选择完毕之后,主持人回到水晶兰身边高声宣布:“鲜花节开幕!” 就在主持人宣布都刹那,舒暮云眼前一闪,斑斓都色彩扭曲在一起,倒有些抽象派画作的意思,仿佛五颜六色的花全被挤压成颜料后,被肆无忌惮地涂抹在画布上。 等他站稳后,发现自己和秦漫舟站在了一处花丛中,四周种着的全都是花。 除此之外一个都没有。 “师兄。”舒暮云喊了一声,刚想走过去,脚腕却觉得一紧,他低头一看,一支菟丝花缠到他的腿上,那菟丝花仿佛知道他看见了自己,猛地一拉。 舒暮云差点没站稳,他顺着那顾力气往下一坠,抬手拿起铲子,狠狠切在花藤上。 那花藤居然畏缩了一下,被砍断后还在地上扭动,似乎在无声地尖叫。 “日。”秦漫舟低骂一声,“我知道这是什么了,确实不是鬼,但也不全是妖,这些是无法幻化成人形的低级精怪,有意识能做怪。” “要怎么办?”舒暮云跃到他的身边,秦漫舟一把扶住他:“首先离花越远越好。其次花杀人和花语无关,通关一定是和花语有关,我们得去找和卡萨布兰卡有关的人或物。” 舒暮云踢开一支刺比花长的玫瑰:“问题在于卡萨布兰卡的花语是随着枝数变化的。” 他忽然一怔:“来宾们佩戴的花里有卡萨布兰卡吗?” “没有。”秦漫舟也一怔,“那让我们选花的目的是什么?” 第54章 说话期间,又有无数带刺的荆棘涌了过来,秦漫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拉起舒暮云开始跑:“这是陆地章鱼吗?克苏鲁我最伟大的神我的圣父?” “我们选择的花肯定不是单单用来标记的。”舒暮云不甚熟练地放出一道法术,阻挡了一下追击而来的荆棘,“卡萨布兰卡的花语都有什么?” “不要放弃一个你深爱着的人、死亡、一种永恒的美、负担不起的爱、永不磨灭的爱情。”秦漫舟一边跑一边背卡了壳,“前面的想不起来了!” “伟大的爱、淡泊的永恒、易变的心。”舒暮云和他跑到了水边,水边没有大规模的藤蔓花草,只有几种树。舒暮云双手撑住膝盖,喘了几口气:“一直跑不是办法。” “太多了,要是直接打也不是办法。”秦漫舟坐下来,抹了把脸,“反正给我的时候卡萨布兰卡就是一枝。” “水晶兰的花语是什么?”舒暮云灵机一动,掏出之前唐雅歌画的花语大全,“死亡?” “这场游戏加入了厮杀。”秦漫舟撑着脸,“所以我觉得花王就是象征着我们都要狗带的意思。如果谜底就和花王有关,那我们选花干什么?何况我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怎么回到主会场?” “所有来访者没有佩戴卡萨布兰卡的……”舒暮云喃喃道,“我很确定没有人带着百合科的花。” 能够进入主会场的来访者并不算非常多,加上玩家也不到百人。所佩戴的鲜花也大部分是常见的蔷薇、月季和玫瑰。所以只有选择了配花的玩家们,才会佩戴特殊的花朵。 “等等。”舒暮云忽然站直身体,“我们忽略了一件事情,一开始我们的任务是这期间如果鲜花节的花王消失,则开启无法律模式,任何行为都被允许,直到花王被再次选出。可是现在花王每三小时消失一次后还会再现,这里自相矛盾了。” 秦漫舟沉思道:“所以说再现的花王就可能不是水晶兰了?他们选花王的凭据是什么?” 舒暮云喉咙动了动:“访客们要为花王献上血液,哪朵花被献上的血液最多,谁就是花王。” “那花王看来真的和谜底无关。”秦漫舟侧耳听了听,“我好像又听见了声音,走。” “鲜花节持续五天。”舒暮云一边走一边打量四周,“我们中途可以回到旅馆么?” 他们面前的是一条不宽不窄的河,应该是江水的支流。只有不远处有一座小桥连接着河道两岸,那桥是游乐园常见的那种吊桥,不稳,木板之间间隔很大,两边吗没有栏杆护手,只有两条粗铁链,一不小心就会掉进水里。 “应该可以。”秦漫舟拉住舒暮云,两个人跳上摇摇晃晃的吊桥过河,“不然没有食物补给和休息场所,我们不用他们追杀,自己就先挂了。” “花语……”舒暮云另一只手握住铁链。“如果npc里面没有带卡萨布兰卡的人,那么肯定是有某些人的故事和卡萨布兰卡的花语相关,不然花语这个设定就是多余的。” 就在他这句话出口的瞬间,胸前的卡萨布兰卡忽然亮了:“第一组,推测正确,现在传送至主会场。” 秦漫舟和舒暮云眼前再次扭曲起来,就像是开幕时一样,他们又莫名其妙地回到了主会场。 秦漫舟看着眼前的人群,干笑道:“哈哈,要素察觉到了。” 水晶兰的后方有时钟,时间显示他们已经在逃命中消磨两个小时,再过去一个小时,眼前的人们就可以拿起武器,追杀他们。 “你们是第一组回来的。”主持人手里拿着匕首,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接下来你们可以来采访来宾了,但是记住,只要花王消失,他们立刻可以杀死你,将你们的鲜血浇灌在他们喜欢的花上。” 所有原住民都面无表情看着他们,全场鸦雀无声,主持人也随后闭了嘴。将近百人都是一副表情,就像是被抹去了喜怒哀乐,如同死尸一般沉默注视着。这种场景是在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竟然比鬼更令人恐惧。 “我敢肯定。”秦漫舟微微侧身,挡住了视线,“第二轮花王被选出来之后,我们会重新选配花。所以必须尽快找出和卡萨布兰卡有关的人。” 舒暮云会意:如果他们的配花一直不变,那么他们就可以一直在主会场找人。那这个游戏就太过简单。毕竟第二场比赛一开局他们就可以说出正确推测回道主会场,那三个小时就是游戏白给的。 时间不多,他们对视一眼,首先选择了一对情侣。 叶遵和谢如故这一组并不惊险,倒不是说没有变异的花追杀他们,主要是叶遵冷着一张脸,挥舞着铲子和锄头,花来杀花,草来除草。一堆花园工具愣是让他舞出了刀剑的感觉,虽然拿着园丁的东西,但是因为他的脸和气质,倒像是骑士先生用长剑砍断荆棘,冲向了恶魔的城堡。 谢如故甚至没有发挥的空间,他站在一片被叶遵辣手摧花过的乱红之中,无奈地笑了:“小心体力消耗。” 叶遵一铲子砍断花朵大的和寺庙的钟一样的铃兰,没听清他说什么,回头问道:“嗯?” 他现在看上去冷静又孤寂,这次不是中二少年那种虚伪的孤高,而是真的给人一种眼前这个人孤独又内敛,好像是墙角的幽苔。 叶遵的头发散落地拂在脸上,黑发雪肤薄唇,再配上那双漠然的眼睛,谢如故一眼看去,呼吸莫名其妙一窒。 叶遵如果一直保持这种高冷精英的姿态,而不是异想天开,想什么说什么全凭喜好的话,想必追他的人能从这里排到下一个副本。谢如故漫不经心地想,只不过平时太离经叛道,所以别人就算有喜欢的他的,最后也望而却步。 谢如故活了这么多年,疯疯癫癫的也见过不少,但是这种疯法的倒是少见。中二少年终将长大,他却不一样,他原本成熟漠然,却偏想做一个痴人,哭笑随性,爱恨也随心。 做一个和本性不符的人,一开始一定很痛苦,而再要改过来一定比一开始还痛苦。 “你这种状态不累么?”谢如故拂开漫天飘舞的碎叶,“直来直去惯了,又要回到以前高冷的模样,难道不会不适应?” 叶遵抬手,骨节分明的食指在脸颊上蹭了一下,擦掉了因为打架而粘上的尘土:“为什么会不适应,我这种性格持续了二十年,你所见到的性格不过是这两年才慢慢形成的。” 他顿了顿,一双眼睛寒霜带雪:“其实夜尊那个个性只不过比叶遵更无所谓一点罢了。之前我听从父母安排,把优秀两个字看的太紧,导致不闻外物,对别人漠不关心。而如今我只不过是看开了,过于放松而已。” “你不是不喜欢以前的生活么?”谢如故没动,他沉沉看着叶遵,“你之前和我说过,只有学习,无论是学校的功课,还是你父母额外给你选择的才艺,都要做到最好。学习书法、钢琴、围棋。我记得没错还要你学习跆拳道和强迫你高三也要抽出时间健身?你说你以前没有朋友,没有喜欢的东西,只有比较高的智商和一堆根本没用的夸奖。” “我是不喜欢那种没有色彩,步步紧逼的生活。”叶遵轻声道,“但我不是不喜欢我自己,我也不讨厌我这种性格。放松不设防,想干什么就敢去做什么性格我喜欢,但是那不适用现在。冷静沉着的性格我也喜欢,如果我真的讨厌我以前的性格,我就不会还保留着那些习惯。做什么样的人,对待什么事用什么样的态度都是我自己选择,这才是我。我会做一般男性不会选择,父母也嫉妒反对的美妆博主,也会因为不喜欢听其他人话里藏刀内涵而直接挑明他们的心思,让他们下不来台。我还会选择用我父母逼迫我学习的那些我不喜欢的东西来保护你。” 谢如故沉默地听着他长篇大论,他看着地上的泥土和落叶,忽然笑了:“选错了也不后悔?有些事选错了,可能一辈子就毁了,你想过你的朋友们会为此难过么?” 叶遵与他之间隔着诸多残败凋零的花瓣,他一字一句回答:“那也该是做选择的人去后悔,别人不能代替他去后悔。” 谢如故听见他说:“替别人后悔,未免太自大了。” 谢如故心底一抽,忽然感觉又看到了那副画面。他开心地回家,给兄长带回了需要的东西。兄长估计会开心的,毕竟他的心上人继续这玩意,兄长将它送给那个人,说不定就得偿所愿了。 他推开门,却只看见唯一的亲人,他的哥哥闭着眼睛,身上都是鲜血,手中还握着那块玉佩。 谢如故恍然之间竟不自觉向前走了几步,耳边忽然响起叶遵的爆喝:“如故!” 他一低头,看见原本平整的地忽然塌陷下去,植物错综复杂的根系从中射出,眼看就要缠上自己的脚腕。 谢如故感觉到一阵风声,一抬眼看见叶遵扑过来,将他推开,自己却被树根缠住,眼看着就要被拖入地下。 谢如故轻叹一声,抬起手,只轻轻一点,四周张牙舞爪的植物就齐齐断了动作,全部缩回去,仿佛刚才追着人杀的不是它们,它们真的只是无辜的野花。 叶遵眼睛微微睁大,眼前的谢如故变了模样,五官还能看得出是他认识的那个人,但是整体要更英俊。那人原本的一身休闲装变做了古人的长袍大袖,他长发束起,垂着眸,像是话本中的谪仙人,清俊脱俗。 那人轻轻笑了一声,声音也有些像谢如故,但是又更好听:“叶遵,我觉得我似乎喜欢上你了,但是仍旧不至于像是我兄长那样要死要活,怎么办?我还是不懂他为何愿意为了一个薄情寡义之人抛却性命” 叶遵之前被扯倒,就干脆坐在地上,单膝曲起,眯起眼睛,左手插进兜里,语气平淡:“那就不懂吧,也没什么不好。” 他仔细看着那人的脸:“谁说你这种喜欢不是喜欢呢?” “我确实不是常人。”那人单膝跪下,衣袍曳地,他的长发搭在肩上,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滑落,“千年前我也是人,只不过修道至今,虽说不是长生不死,但是得了机遇,倒是一直活到了现在。非仙非人,更像是此试炼境幻身。” 叶遵安静地听着,那仙人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上他的侧脸:“很可惜,现在还不能让你记住这些事,我相信秦漫舟和舒暮云很快就能找到我,那时候再见吧。” 叶遵的手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反抗。那仙人指尖发出浅蓝色的光芒,叶遵只觉得脑子忽然一空,随即他的眼皮沉重地下沉,不过瞬间,就睡了过去。 仙人温柔地接住他,将他放在了地上,双袖一震,便有无数花草飞过来,垫在了叶遵的身下。 “给你开一次后门。”仙人转身前侧过头看他,“这局不会再有任何妖物或者人类能伤害你,安心睡吧,睡醒之后就通关了。” 第55章 舒暮云看了一眼时钟,发现他们只剩下五十分钟了。 “我们要留出逃走的时间。”舒暮云挑选询问对象的同时,在脑海中描绘着最快也是最安全的逃离路线,“我们这一局时间不多,只能现在外围试一试。” “我们先询问年纪大的人。”秦漫舟拉住他,“虽然选花的时候是一枝卡萨布兰卡,但是后期给我们佩戴胸花的时候是一人一朵,确定不了算是一朵的花语还是两朵的花语。” “又或者卡萨布兰卡只是一个品种象征,八种花语都会存在,我们可以尝试将它们描述成一个故事。”舒暮云蹙眉,“由伟大的爱到淡泊的永恒像是第一阶段,从热恋期到平稳期。然后是易变的心,情侣间有人变心了,这种变心不一定是移情别恋,而是因为某些因素不想去继续这段恋爱关系,但并非由此引发到第四阶段,劝诫人不要放弃深爱的人,不要轻易离开。第五阶段是死亡,情侣之间有人死去,幸存者为对方的坟墓献上了五支卡萨布兰卡。死亡带来了永恒,一种悲伤但是永远存在的美,他们的爱情再也不会为外物改变。” “我觉得你被老板摧残的不清。”秦漫舟握住他的手,“又分析了几本小说?如果死亡带来了永恒之美,那么为什么又成为了负担不起的爱?” “因为死亡本身就是难以承担的。”舒暮云低声道,“因为死亡带走了恋人,从此再无人能承担这份爱,这份爱随着爱人而离开,活着的人也无法夺走。由此这份爱也再无法磨灭。” “所谓死了的白月光是不能被打败的。”秦漫舟言简意赅总结道,“现在场上有三位女士穿的是丧服。也有两位男士佩戴者纯黑色的花朵。” 三位女士里,两位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一位是白发苍苍的老妪。而两位男士里,一位经常打开怀表凝视,看着看着就会流下眼泪。而另一位则一直带着笑意,和其他女性开心攀谈。 “你觉得会是那个最不像的么?”秦漫舟冲一直聊天的男人抬了抬下巴,“就是那种看起来最风流的爱的最深?” “未必。”舒暮云皱起眉,“我们时间不多,这一局基本是浪费了,就从在最外围的人开始问起。” 秦漫舟二话不说走到了离他们最近的老妇人身边,老妇人坐在椅子上,坐姿很是优雅,她白色的鬈发整齐梳成一个发髻,纯色苍白,塌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看上去就是典型的中产老人。她看上去知书达理,但是眼神却很冷。 “我想知道您的故事,女士。”秦漫舟单膝触底,手臂搭在膝盖上,另一手轻轻拍了拍老妇人带着黑色针织蕾丝手套的手,“您愿意将您的故事讲给我们这些晚辈听么?” 舒暮云也走到了秦漫舟身后,但是他没有蹲下,而是站在他的身侧,双眼环顾四周,保护着秦漫舟的周身,以防他这种姿势不方便防御和逃跑。 老妇人掀动眼皮,冷淡地看了一眼秦漫舟:“年轻人,你想知道什么故事呢?每个老人都有很多故事。” 秦漫舟装作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他向舒暮云偏了偏头:“如你所见,我正在热恋之中,爱的人就是身边这位美人。啊当然了,我们现在因为过于深爱对方总会患得患失。所以我想听一听前辈的教导,从中了解该如何和恋人相处。” 舒暮云:“……” 还真没看出患得患失,只看出他比谁都皮。 老妇人神色有些冷厉,她刻薄地眯起眼睛,那是危险的讯号:“同性恋是罪,你们是为主所不容的。我无法给你们任何帮助,我所能做的,就是让你们肮脏的鲜血浸染鲜花的根茎,让她们能更好的成长!” “……”秦漫舟翻了个白眼,“哦,杀人也是罪,您可以先做个表率。” “爱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无稽之谈。”老妇人推了推眼镜,“我青年守寡至今,并不觉得有什么特殊的,为了爱情寻死觅活的才是蠢货。” 秦漫舟鼓了鼓掌:“您老是试炼境主人代言人吧?” 舒暮云眼镜看着时钟,只见时针已经指向了9,他拍了拍秦漫舟的肩膀,“走。” 秦漫舟利落地起身,对着老妇人行了个礼:“拜拜了,虽然您对我们没什么帮助,但是出于同性恋罪人,我还是要谢谢您。” 舒暮云靠着他,向后退,眼神却盯着主持人:“我们需要换配花么?” 主持人却出乎意料地回答:“因为你们是第一个重返会场者,所以会获得奖励。你们可以选择第二轮是否更换配花。只此一次机会,不可延伸至第三轮及以后。” 舒暮云点了点头,和秦漫舟对了一下眼神,转身就往外面跑。 秦漫舟跳过一条横扫来的树根,躲开了比刀片还锋利的兰花花瓣:“傻子才会换。” “就算不换,也很麻烦。”舒暮云迅速道,“三个小时未必就能找出来正确npc,不过肯定比被迫换花要好。” 秦漫舟点头表示同意,舒暮云刚向后一侧身子,以躲开妖花的攻击,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树林中,有一个人躺在了地上,只露出裤子,看不清是谁。 舒暮云心里一跳,他下意识看向秦漫舟:“我可以去看一眼么?如果还有救,说不定能救他一命。” 秦漫舟对他轻轻一笑,拉着他往那边跑去:“问我干什么?我什么时候不支持你了?” 舒暮云的嘴角还没等翘起来,就看清了躺在地上的人是谁。 秦漫舟先是脚步一顿,随即猛地加速:“卧槽,叶遵?!” 叶遵沉浸在梦境里,他好像回到了高中,十六七岁的少年们,都喜欢讨论些谁好看,想追谁的话题。 叶遵原本就是被议论那个。重点高中的重点班,年纪排名没掉下过前五,长得清俊挺拔,鹤立鸡群。原本应该是众星捧月一样的存在。 但是他太冷了。他闲暇时间都是低头看书或是上网,别人问他问题他会回答,也不藏私,只是语气一直冷淡得像块冰,久而久之,也没人敢和他说话了。 他还会打架,也有人觉得他看他不顺眼,堵过他。这个时候父母强行要求他联系的防身术起了效果。他虽然赢了,但是仍旧没有开心的感觉。 长时间的压力造就了他内敛的性格,因为太累,他不想说话,也不屑于参与到集体中,他冷眼旁观,特立独行,而且因为性格早熟,他看那些同学都觉得幼稚。他们的勾心斗角十分无聊,话里藏刀也略显年轻,他们自以为是的成熟在叶遵看来就是一群智障在装逼,一群还差一两年成年的少年少女们组个小团体,天天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与众不同。 他只希望没有人来崇拜地看着他。 少年们崇拜的学习好,打架厉害还要长得好看其实都是他背负的名为完美的枷锁。如果说那些附加的东西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处,那也确实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但是如果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加分项,或许他就不用活的这么无趣了。 就在校园里,别人在打篮球,他独自在教室里看着书,夏日的风吹起了窗帘,下午的阳光很明媚,但是带着西沉的预兆。窗帘从他眼前飞舞。叶遵抬起手,刚想把淡绿色的窗帘拨开,就先一步有人把织物按住。 阳光和夏风之中,有一个人看不清眉眼,那个人站在他的身边,对他微笑说:“我现在是真的有点喜欢你了。” 叶遵垂下眼睛,漠然地抽出一本书。他听见从操场回来的同学在喊他:“叶遵,叶遵,你看什么呢?” 他身边的人消失了。 只留下了晃眼的阳光和飘动的窗帘。 “睡蒙了?”同桌笑道,“醒一醒,回神了。” “叶遵,叶遵,你醒醒!” 叶遵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靠在一个人的怀里,那个人正急切地喊着他,对面还有一个人在轻轻拍他的脸。 “暮云哥……我没事。”叶遵虚弱地摇了摇头,按下秦漫舟的手,“漫舟哥你是在公报私仇吗?” “你这就是冤枉好人了。”秦漫舟抬起手,“我特意把手打湿了,为了给你降降温,毕竟我怀疑你是中暑了。” “我……”叶遵摇了摇头,有点蒙,他好像忘了什么事情,“我……” 舒暮云准确切入重点:“你怎么一个人,谢如故呢?” 叶遵一怔,他从舒暮云怀里坐直,跳了起来:“我忘了。” 他十分肯定地说:“我们似乎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我就忘记了。” “你自己躺在这里多久了?”舒暮云惊道,“没有东西攻击你?” “我不清楚。”叶遵恢复了冷静,“我隐约记得有人将我放在这里,我晕倒的时候是刚开局不久。我一定是忘了什么事。” 他闭了闭眼:“你们找到我的时候,我是什么样子的?” 秦漫舟顺势往地下一趟,一只手插兜:“就这样睡着。” 叶遵皱了皱眉,学着秦漫舟将一只手插入了裤兜。 片刻之后,他掏出了一张碎纸,上面画着奇形怪状的图案。 舒暮云眨了眨眼:“这是什么?” 叶遵漠然道:“我自己画的花。” 他摊开手,那碎纸飘飘摇摇随风而去:“这是仙客来。” 第56章 舒暮云回忆了一下刚才看到的画面:“那个是仙客来?” 叶遵拍了拍身上的灰:“我画画不好看。” 秦漫舟难以置信地反问:“这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那玩意都不能叫做花了吧?” 叶遵摊了摊手:“我爸妈小说看多了,总想让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先让我学了钢琴,弹得还行,又让我学下棋,象棋下的也勉强,又让我学书法,发现我的字确实不错。最后他们让我去学画画,等我苦学三年后,他们改让我去学防身术了。刚才那就是我画画的最高水准。” “……”秦漫舟点点头,“没事,谁都有不擅长的。” 叶遵道:“你不擅长什么?” 舒暮云捂住脸,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秦漫舟瞥了他一眼:“我五音不全。” 叶遵不知死活继续追问:“你唱几句我听听?” 舒暮云忙按住秦漫舟,扭头对叶遵说:“我们还在游戏里呢,不要搞这么大。” 叶遵一怔:“啊?” 秦漫舟却热血上脑,他轻轻推开舒暮云,清了清嗓子:“那我就唱一首七里香吧!” 片刻之后,叶遵木然地往前走,脚步有些虚浮,双目无神好似死了一回,身边的花花草草也都垂下了头,一副受到了精神攻击的模样。秦漫舟随手摘了一朵瑟瑟发抖的雏菊,捏着根茎转着玩:“早知道这些花妖这么脆弱,我一开始就开个演唱会,在世界中心呼唤爱多好。” 很有先见之明捂住了耳朵的舒暮云温柔地笑了笑,并且捂上了他的嘴。 他们三个相遇不久后,所有的花草都不再异动。一开始他们以为时间到了,然而只要叶遵离秦漫舟和舒暮云远一点,花草还是会攻击小情侣,单独不攻击叶遵。 但是现在它们全部偃旗息鼓,安安静静仿佛从来没有追杀过他们。 现在是人类追杀玩家的时间了。 三人走到了树林深处,公园很大,这片林子一眼竟望不到边,别人想闯进来杀他们也要费一些时间。舒暮云扫开落叶,三个人坐在了一颗树下。 “这些妖花妖草不追杀你,应该是和谢如故有关。”秦漫舟盘着腿,“你说你失忆了?那谢如故不是凡人石锤了。” 舒暮云则问道:“花语我们俩都背下来了,你的记忆力应该比我们更好,为什么还随身带着图鉴?” 叶遵拾起一片落叶,放在手心摆弄:“我并不是没记下来花语,我只是把有特殊意义,或者名字可以指代某些人或物的花重新绘制了一边,雅歌姐给的花语图鉴太大太多,我和如故一组,要背着他翻阅或是做点手脚都很不方便。于是我就自己重新描绘了一章缩略版,我的画你们也看到了,可以当做密码用,就算别人看见也不知道是什么。而且我将所有花的排列顺序和所在位置都记得很牢,并且不同的花在不同的位置做了相应的凸起记号,能确保我在看不见纸张的情况下,也能轻松找到对应的花卉,并以此留下记号。我想仙客来被我单独撕下来,就是当时还没失忆的我,提前留下的线索。” “智商可以啊。”秦漫舟一副我儿子真厉害的神情,“就算谢如故看见你这张纸,也不会往花上想。你发现谢如故不对的时候想办法拖他几分钟,足以让你找到合适的花留下线索。” 叶遵习以为常地点了点头:“所以我当时的意思应该很简单,谢如故是仙,仙人自他出来。” “世界上有鬼有妖有修道人。”秦漫舟抬头看向被茂密树叶切割成小块的天空,“古人称得道者为仙,其实也不过是凡人。虽然通过术法修行而寿命较长,但是终究有尽头,最长的也就活了千年。虽然能呼风唤雨,但是并不是居住天上。归玉皇大帝管那种仙人,这个世界其实是没有的。所以谢如故应该是一个很强大的修道之人,要么他是近百年来隐姓埋名所以我们不知道他的存在,要么他就是年纪很大,但是得了什么机遇,才一直活到现在。” “最长也就活了千年?”舒暮云笑道,“这句话也真的是有些欠打。” “因为在普通人眼里,以前的大能都是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动不动就与天同寿的,其实不是大能们与地同荒,只是普通人相对他们而言是蜉蝣一般朝生暮死,时光短暂罢了。”秦漫舟摊摊手,“活了两千年这个是用了邪术害人,不算正道,正道最强的也就活一千年,而且是凤毛麟角。就连我们老祖宗玄颢,当年可谓天下修仙者之帝王,史书记载也没活一千年。当然明面上是这样,从族谱上来看,人家那是死遁隐居了,小日子过得可好了。反正自明清始,修道者就没有活过五百岁的,大部分是一二百岁,一百多岁其实在现在看来虽然是长寿,但已经不是传说了。” “那如故也是……”叶遵难得迟疑了一下,“邪术害人?” “反正他搞的这个游戏试炼境看不出是好人。”秦漫舟冷笑一声,“为了自己看戏杀了很多无辜之人,怎么看都是反派。不过很奇怪的是,和他接触的过程中,倒是没看出他身上有邪气或是魔气。按理说再厉害的修道之人只要动用了邪术,就不能完全隐藏这两样东西。” “说不定其中还有别的缘故。”舒暮云揉了揉叶遵的头发,“而且说不定是有别的缘法。” “那段历史离我们太久了。”秦漫舟看了看太阳方向,“很多术法阵法都失传已久,我们这些传人不知道怎么才能活得久,不代表当时的人不知道某些秘术。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早点通关,去找秦翾和青猎,很多事情就能弄清楚了。我们现在去哪?”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舒暮云说的,舒暮云毫不犹豫道:“找雅歌和陌陌姐。” 唐雅歌和颜陌陌身前站着三个彪形大汉。 唐雅歌转了转脖子,活动了下手腕:“陌陌姐,我可能没法同时打三个这种体型,你看情况不对就跑吧。” 颜陌陌一向半垂的眼睛微微抬起,她风情万种地叹了口气,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手术刀,她对唐雅歌温柔笑道:“你忘了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么?” 她绝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紧张,仿佛无论是在鬼怪面前还是在敌人面前,她都如同面对太平间的尸体一样:“我最擅长就是解剖了。” 法医没有力气很小的,毕竟他们要搬运尸体。 也没有胆子小的,毕竟他们要面对的尸体死法五花八门。 而作为验尸官,颜陌陌对人类身体的弱点再熟悉不过,哪里下刀最致命,哪出受伤能最大程度限制对方活动。 所以她只要速度快,身形灵活,就可以和唐雅歌一起并肩作战。 当对方三人都倒地后,唐雅歌看着三个男人身上血淋淋的伤口,心有余悸地后退几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啊。医学生都是这么强大的吗?” “过奖了。”颜陌陌擦干净手术刀,“也不是所有学医的都会这招,像是医学生捅渣男三十多刀都是轻伤还是属于传说一类,做不得真。要是医生都这么能打,估计也没人敢闹事了。主要是我是法医嘛,多少沾点职业优势,在职的时候跟着刑侦的同事练过几招擒拿。” 她收好手术刀,慵懒一笑:“不过我倒是希望所有去医闹的流氓们,都能被这样戳两下。” 唐雅歌拉起她的手,两个人继续往前行,现在是人类杀人时间,去花草茂密的地方反而利于躲藏。然而他们刚走到一处灌木附近,就听见了女人的哭声:“我,别杀我!别杀我!” 颜陌陌耳朵动了动:“声音有点耳熟,像是孙思梦。” 唐雅歌踮起脚望去:“还真是,怎么就她一个人,那个叫和同尘的心机□□呢?” “说话文雅点。”颜陌陌轻轻扯了扯唐雅歌的脸颊,“那个心机□□估计是跑了吧,毕竟他们的心机联盟很脆弱。和同尘应该是想杀了暮云报仇的,而孙思梦只是想活下去,对于暮云和漫舟,最多是觉得他俩无视美貌可怜的自己,不懂怜香惜玉,有些挫败感,虽然绿茶了点,但是两人本质还是有壁。” “你这措辞也没有很……”唐雅歌想起手术刀,后半句没敢说,“姐,救么?” “救吧。”颜陌陌垂下眸子,语气平淡地回道,“不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 唐雅歌打了个响指:“好哒,我们上!” 孙思梦对面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倒是比刚才她们遇见的三个壮年男子要强多了。只可惜孙思梦从进游戏开始就是不断找比较厉害的玩家抱大腿寻求庇护,自己是从来不动脑不动手,是一点进步都没有,一旦被人扔下,基本就是等死。 并不比那些因为犯蠢或是别的原因先死的人段位高到哪里去。 所以当唐雅歌和颜陌陌扶起她的时候,并没有多防备什么。 孙思梦扑倒了唐雅歌怀里,扯住了唐雅歌的小裙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和同尘,他……他去找秦哥哥和舒哥哥了!” 唐雅歌刚想让她把话说清楚,耳边却传来颜陌陌的一声怒喝,她从来没听过颜陌陌生气地大喊,没等她做出反应,就感觉腹部一凉,随即传来一阵隐痛。 她低下头,看见孙思梦不断哆嗦的嘴唇和颤抖的手,那只手还握着一把刀柄,而刀身已经没入她的腹部。 唐雅歌看到颜陌陌一脚踹翻了孙思梦,随后就紧紧抱住了自己。 “我……是和同尘逼我的!”孙思梦蜷缩在泥土上崩溃大哭,“他说的!他说的!” 唐雅歌一开始被屏蔽的痛觉神经开始作祟,她开始感觉到腹部一阵又一阵的剧痛,耳边还有孙思梦声嘶力竭地哭闹声,吵得她耳朵痛,漂亮的姑娘深吸一口气,无奈又虚弱地说道:“让她闭嘴……我们去找……他们。” 随即她眼前一黑,颜陌陌焦急的神色逐渐模糊,她的意识似乎飞出她的身体,她开始感觉不到疼痛,只知道自己陷入了一片虚无。 第57章 舒暮云总觉得自己嗅到一股血腥气,它埋藏在花香和泥土腥气之下,隐秘但真实存在。刚才还头上的方寸晴空还是艳阳高照,此刻却已经云雾聚集,一阵阵寒风乍起,吹得人骨头都觉得凉。 像是要下雨了。 他们走的地方太远,所以没有碰上人群,但是估算着时间差不多该轮到草木大开杀戒的时候,他们必须提前离开树林。 否则他们会被围困至死。 舒暮云因为常年和鬼斗智斗勇,所以练就了一种奇怪的直觉,一般来说如果他忽然觉得不安,那多半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又或者已经发生了。 “先找到了陌陌和雅歌。”他压下那份心惊,面色如常和秦漫舟交谈,“然后我们一起回到主会场,只要这次能在三小时内找到卡萨布兰卡的花语,我们就能提前出去。” “出去也不轻松啊。”秦漫舟走在最前面,“一出去就是冰天雪地。” “但好歹我们已经窥得了真相的一角。”舒暮云笑了笑,“如果我们能成功,以后都不用遭这种罪了。” 秦漫舟耸了耸肩,正想调戏下男朋友,却忽然闻到血腥气。他鼻翼动了动,回头拉起舒暮云的手:“前面肯定死人了。” 舒暮云点了点头,叶遵则一直沉默,似乎还在想谢如故的事情。 他们现在在一片草坪上,前面挡住视线的是灌木丛和大片盛开的月季架。正前方有一座小池子,美人鱼手中的瓶子正留下涓涓清水。 他们绕过喷泉池,走到了月季架后,看见了一地的血色和两具干尸。 看衣着是同局玩家没错,两个人已经面目全非,他们的配花是茉莉,纯白如云的花瓣染上了猩红的血,兀自开得娇艳。然而配花的两个人面部凹陷,皮肤是不正常的惨白,深紫色的尸斑触目惊心,手腕、脖子以及大腿等动脉所在处无不布满刀痕。 他们的血管没有鲜血,但是地上、他们的衣服上还有周围的花草上溅满了血迹,一眼望去,还以为是开了一片红艳的玫瑰。 这种伤口是人类用武器造成的。舒暮云甚至看见了一柄短匕首被主人随意丢弃在月季架下。 “走吧。”舒暮云别过眼睛,“我担心雅歌他们。” 秦漫舟应了一声,刚转过身,却忽然听见旁边的灌木丛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后面。秦漫舟眉头一皱,一个箭步上前,一只手一晃便幻化出玉箫,另一只手则快速地扯住树丛后的东西:“不管你是人是鬼是妖,都给爸爸我出来!” 他猛地一拽,只看见白衣一闪,似乎隐约看见了一头乌黑的长发,看上去是个姑娘,没等他看清是谁,他拉出来那人居然顺势就要往他怀里扑,这把秦漫舟吓得立刻松手后退,闪到了舒暮云身后:“不是,谁啊?别害我回家跪键盘。” 舒暮云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让你跪键盘过?” “你当然舍不得我跪,但保不齐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秦漫舟看清楚那人是谁后如是说道,“嘿孙小姐,和同尘呢?你身上怎么有血?又怎么自己在这里?” 孙思梦双眼通红,像是眼影涂多了,整个眼眶都肿了起来,她睫毛微颤,听见秦漫舟的话之后下意识地摸上自己胸口的血迹,随即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一样,打了个寒战。 舒暮云看着不对,试探地向她走了几步,柔声问道:“你被吓到了?” 孙思梦回过神,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惊恐地点头:“我,我看见,颜陌陌和另一个姑娘受伤了!我身上的血就是她们的,有人追杀我们!” 舒暮云神色一凝:“你在哪看见的?” 孙思梦哆哆嗦嗦指了一个方向:“那,那边……我是出来找和同尘的,想让他帮忙,但是没等找到他,就看见追杀我们的那群人在这里杀了两个玩家……我,我就躲起来了,要不是看见是你们,我都不敢出来。” 舒暮云打量了她片刻,垂下眼睛,脱下外套给两个死去的玩家盖上了脸:“你带我们去看一下。” 孙思梦脖子僵硬地点了点头,看起来是真的吓坏了。舒暮云转头看了一眼秦漫舟和叶遵。秦漫舟勾起嘴角,勾了勾他的手指。叶遵则是冷冷瞥了一眼孙思梦,倒没多说什么。 孙思梦带着他们左拐右拐的时候,草木又开始蠢蠢欲动,舒暮云留了个心眼,他和叶遵保持了不远不近的距离,这样植物攻击舒暮云的时候,叶遵好像也一样被追着跑。 他角度找的很巧妙,还时不时把削下的植物残枝偷偷扔到叶遵身上,叶遵也非常配合地假装被袭击,挥舞几下匕首,然后面无表情地继续跟着舒暮云唱双簧。 孙思梦一直没有察觉到叶遵的特殊之处,她心事重重走在秦漫舟身边,秦漫舟对保护她没太大兴趣,但是毕竟现在有求于人,而且人家一个大活人站在自己身边,他也不好完全不管。 就这样大家各怀鬼胎走到了公园里一处隐蔽偏僻的角落,孙思梦指了指一块景观岩石:“她们就在后面……我看这里没什么花草,相对安全。” 舒暮云看到有血迹自岩石后蜿蜒而出,有一片红裙露出了边缘。那是颜陌陌的衣服。 舒暮云在心里暗叹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摸出了秦翾的扇子。他刚要上前,秦漫舟也动了。舒暮云望了他一眼,没等开口,叶遵也跟了上来:“你一个人背不了他们两个。” 青年淡漠而自然地上前:“我来帮你,秦哥保护我们,这里你战斗力最高。” 秦漫舟脚步一顿,向后错了错,无声地点了点头。 舒暮云走进岩石的刹那,双目一冷,抬手用扇子隔住了对方的刀锋。 踩着红衣碎片的和同尘对他阴冷一笑,像是一条毒蛇。 他一击不中,转身就想跑,然而孙思梦尖叫一声,叶遵一跃而起,踩着岩石跳到半空中,不偏不倚落到了他的身前。、 “臭味相投。”叶遵本就心情不好,于是也不惯着谁,开口就嘲讽道,“你们倒是绝配。” 和同尘侧身向后,彬彬有礼道:“我们不过是同命相怜罢了。” 舒暮云挑了挑眉,笑道:“我虽然想杀你,却没有相杀他,你们同命相怜什么?怜惜彼此抢别人的恋人不成功?还是可怜自己抱大腿失败?” 和同尘半真半假叹息一声:“都是一片真心托付给秦漫舟,却被辜负。” 一边制住孙思梦的秦漫舟翻了个白眼:“你有病吧?别给我加奇怪的人设好吗?你们的真心我都没敢接,你们要找可以去地上摸摸。再说了,这位小姐真心分了好几瓣,托付了不少人呢,这也能算我头上?” “听说当时你们相遇的副本里,明明她才是对你们最好的女人,你们却带着一个懦弱的废物女人逃走,完全不顾及她。”和同尘脸皮比较厚,“和我一心一意对你们,陪你们闯关却差点丧命有何不同。” 秦漫舟给哭叫不止的孙思梦一个恐吓的眼神:“你要不要脸啊?暮云当时没一刀捅死你算你命大,你不绕着我们走还来招惹?不知道我师弟平时温柔大方,但是打起架来A到爆吗?” A到爆的舒暮云打开扇子,冷冷说道:“你杀我不成是你自己没用,无论多少次都一样,连这个陷阱都漏洞百出。” 他嘲讽地看着和同尘,漂亮的脸上都是不屑:“我不喜欢打打杀杀,但是你屡次触及了我的底线,想要杀了我,然后取而代之和师兄在一起。这不行。” 舒暮云欺身上前,一把纸扇舞得像是短剑一般,厉声道:“秦漫舟是我的,谁也别想夺走!” 蓝颜祸水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说的对,我生是他的男人,死他的背后灵,麻烦不要给自己加戏了。” 原本是帮忙打架的叶遵默默退后,非常懂事地接过了看管孙思梦的活。 舒暮云经过秦家特训,加上本身底子就不错,打个和同尘不在话下,他虽然个子高,但是体重轻,又有多年逃命经验,翻转腾挪相较他人灵便利落,现在又有了法术外挂。没过几招,就一脚将和同尘踢翻在地。 他一脚踩上和同尘的胸口,附身合扇,舒暮云的眼睛伸出有稀薄的寒意,平时不察觉,或是被他温柔如暖阳的笑意一带,那点冷漠就消散无踪。 而当他收起所有温柔和善意后,那寒意就会迅速凝成霜雪。 和同尘身上蓦然一冷,竟觉得眼前这漂亮温和的青年在这一瞬比那些厉鬼还可怕。 “我不能再留你。”舒暮云冷冷道,“但是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他收回腿,不给和同尘起身的机会,拖着他快走几步,离开了叶遵的身边范围,一把将他推向闻讯而来,在四周蠢蠢欲动的藤蔓。 和同尘的惨叫声中,舒暮云回身走到了瘫倒在地的孙思梦身前。看着和同尘的残像,孙思梦反而哭叫不出来了,只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一向柔弱,打不过这些东西。”舒暮云半跪在她身前,扇子握在手里,“而雅歌和陌陌同情心并不泛滥,她们会拼死救对方,但是不会拼死救你。现在你说她们俩都被打成重伤,你却一道伤口都没有顺利逃脱,这不可能,她们到底在哪?” 第58章 孙思梦哆嗦着向后退,裸露在外的腿被砂石蹭出了血痕,她哭着抱住自己:“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编了个理由!” 舒暮云眸色一沉,抬头看想秦漫舟:“师兄,有什么办法能联络上她们吗?” 秦漫舟沉思道:“一开始分几个传送符的话还有办法,现在的情况还真联系不上,不过我有一个办法。” 舒暮云和叶遵同时看向他。 秦漫舟摊了摊手:“通关。只要我们能通关,他们就可以出去,前提是这位姑娘得和她的同伙一起去投胎。” 孙思梦抽抽噎噎的哭声骤然一停,她不可置信地问道:“为什么?” 秦漫舟垂下眼睛,玩味地看着她:“不是吧姑娘,你都伙同和同尘要杀我们,你居然还期望我们会放过你?” 孙思梦被噎了一下:“可,可我是被迫的啊!和同尘说我不听他的,就会杀了我。游戏刚开始的时候,他看出我认识你们,就逼着我和他一组,我也是为了自保。” 秦漫舟笑了笑,打了个响指,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里出现了一把匕首,那样子颇有些高人莫测的气势:“想必你也从和同尘那里知道,我们不是普通人,我不止能杀你一次,还能让你死第二次,直接魂飞魄散。” “为了自保?”舒暮云接过话,他抬手用扇子将孙思梦的头轻轻抬过来,“自保就可以对颜陌陌和唐雅歌动手?你没发现么?她们一直跟在你身后。” 孙思梦看见秦漫舟凭空变出一把匕首的时候瞳孔剧烈收缩,浑身打摆子,已经惊恐到了极致。舒暮云这样轻描淡写一句话,却恰好击中了她的内心。她胆战心惊地回头,看见了一个浑身血色的女人身影。 孙思梦尖叫起来:“滚开滚开!不是我杀的你!是和同尘逼我的!你去找他,去找他!” 舒暮云心里咯噔一声,他扯着孙思梦站起来,用力晃了晃她:“你在哪对她动的手?说!” 秦漫舟合上藏在身后手掌,符纸烧尽的余灰井然有序地一点点散入风中。 孙思梦彻底崩溃,她指着一个方向:“之前在那边,有一个栀子花的花坛,颜陌陌带她走了!往西边走的!” 舒暮云松开她的手,也来不及管她死活。三个人立刻就向孙思梦所说的方向跑去。一路上还有花妖捣乱,等他们费尽力气找到那个栀子花坛时,只看见了鲜血和部分衣服的碎片。 “看血迹是往孙思梦说的方向走了。”叶遵打头跑了一段路,随即停下,看着眼前的枫树林,\"他们进入了树林?\" “那他们应该是活到了人类时间。”秦漫舟低声道,“受伤的应该是唐雅歌,颜陌陌带她逃走了。颜陌陌学医的,虽说是法医,但是到底懂得急救,我想问题应该不大。就孙思梦那个胆子,真的有办法伤到唐雅歌,也未必就能伤到要害。” “我们回会场。”沉默的舒暮云忽然说道,“你之前说得对,尽快解开题,只要雅歌在通关瞬间还活着,回到现实中就能得救了。” 秦漫舟点了点头,说出了回主会场的条件。叶遵紧随其后,将他说的花复述了一遍。 叶遵刚一落地,就被要求重新选花。而新的花王已经被选出,替代了水晶兰的位置。 那是一株虞美人。 叶遵选什么花都无所谓,他就随便抽了一朵风信子。和秦漫舟两人分散开来,各自寻找各自的npc。 无论谁先找到花语对应的故事持有者,都可以通关。 秦漫舟带着舒暮云从头开始问起,排除了老妇人,他们又选择了年轻女子和中年夫妇,但是都一无所获。 就在时间还剩下一个小时,舒暮云正打算询问那个和身边女性开心聊天的男人的时候,身后的空地却凭空出现了两道身影。 “我知道接下来这里很危险。”一道沙哑的女声响起,“但是我想你们肯定已经猜到了谜底,所以我带她来找你们汇合,我实在是没力气了。” 舒暮云三人动作齐齐一停,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只见颜陌陌的红裙深一块浅一块,那是同色的血液染就,她怀里的姑娘虚弱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对他们微笑。 舒暮云迅速从人群中穿出来,扶住了唐雅歌,慢慢将她放平:“怎么回事?” 唐雅歌捂着伤口,扯了扯嘴角,紧跟舒暮云身后的秦漫舟立刻说:“姑奶奶,你可别说话了。” 颜陌陌坐下来,让唐雅歌躺在自己的膝盖上:“你们继续找线索,我照顾她。”她顿了顿,对着他们的背影说道道,“孙思梦设计我们,背后捅了雅歌一刀,不过她胆子小也没力气,准头也不行,雅歌身体素质好,而且当时条件反射躲了一下,幸好没伤到重要部位,刀刺的也不深,我带她离开后到了人类自由活动时间,我们就去了相对茂密的树林躲人,想办法缝合上了伤口,随后是植物活动时间,我们被迫离开了树林,在逃命过程中,我们俩猜到了解题的关键,就被传送回来。谢谢,我要迷迭香。” 主持人来给她新的配花,颜陌陌疲倦地随便拿了一朵迷迭香:“最好是这一局就能找到npc,不然我们俩肯定会拖后腿。” “你们不会拖后腿的。”舒暮云回头对她们笑了笑,“已经很了不起了。” 秦漫舟则一哆嗦:“没麻药硬缝伤口?哪来的针线?” 颜陌陌淡然道:“就地取材,具体还是不说了,我怕你们吓到。” 叶遵安慰唐雅歌:“出去后如果有疤,我可以介绍你一个纹身店,或者给你买几只去疤痕的药膏,很管用,如果都不喜欢,我还有一管非常不错的遮瑕。” “谢谢,我还是希望没疤。”唐雅歌哼唧道,“草,疼死爹了,我一定要宰了孙思梦。” 舒暮云听见秦漫舟在和唐雅歌说孙思梦的事,便不再分神,认真询问起npc,他看着一直和漂亮女人聊天调笑的男人,上前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先生,我可以了解下你的故事么?” 男人微笑道:“当然。” “先说一句抱歉。”舒暮云努力忽略男人被血染透的手套,男人的手套上精致的英文刺绣已经被血从蓝色染成了紫色,那手套有些小,男人带着很不合适,但是他仍旧带着通红的丝织物对着淑女们手舞足蹈,“我看见您佩戴者一朵黑色的花,我想这是家中有逝者的象征?” 男人叹道:“是啊,亡妻一年前去世了。” 舒暮云眼神一凝:“那您的丧期应该已经过了。” “哦,她是一位美丽又温柔的女人,说实话我对她难以忘怀,所以才会一直戴着这朵花。”男人摊手,“这样可以时刻提醒我我对她的爱。我爱她爱到骨子里,有时候我甚至会想,也许死亡并不是带走她,而是将她定格在永恒的一瞬间。在那之后她永远都是我的妻子,外人提起她的头衔都是我的夫人,她不会再离开我,不会变心。她会待在坟墓里,等待我我几十年后去陪伴她,” 舒暮云疑惑问道:“那你现在是……?” 男人理直气壮说道:“我是爱深爱她的,但是家族并不允许我单身,所以我在物色续弦的对象。最好是商业联姻,这样我可以继续爱我的妻子,她也可以自由地选择情人。” 舒暮云沉默片刻,刚转身要走,却又忽然停住脚步。在这瞬间,他看到男人一闪而逝的诡异笑容。当男人看见舒暮云只是虚晃一枪,居然又站住的时候,男人的笑容迅速消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先生。”舒暮云笑了笑,“我注意到在场很多人衣襟上都染了血,而一些人的手套像你一样湿透了,他们纷纷抛弃了手套,为什么你要忍着黏稠潮湿的血液,继续戴着它呢?是因为那个蓝色的刺绣么?玛利亚,听起来像是女人的名字,尺寸也不太合适,我想可能这是你夫人的手套?那你一定如你所说,真的很爱她。” 男人没有回答。 “如果一个人的爱到达了偏执的话,他是无法忍受爱人的背叛。”舒暮云的目光锁在男人的脸上,仔细观察他的细微表情,“你刚才一直在强调永恒,死亡没有带走她,而是留下了她。我注意到你说她再也不会变心和离开。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您的夫人受不了你的控制欲和独占欲,打算离开你,然而这激怒了你。于是你杀了她,将她永远留在了自己的身边。和卡萨布兰卡很像吧,死亡,永恒,和绝望的爱情。当然我觉得你这种绝望是自找的,你的夫人比较可怜。” 男人的表情越来越僵硬,当舒暮云说完最后一句话时,他的神色惊恐到了极点,只听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他浑身上下忽然裂开,仿佛被什么利器劈中,短短几分钟内,他就成了一地的碎尸。 血液和残肢中埋着有一颗种子,众目睽睽之下,那种子迅速发芽、开花,一朵纯白的卡萨布兰卡在舒暮云面前绽放。 他常常吐出一口气,摘下那朵花,穿过人群,将百合放在了虞美人身边。 文字浮现,他们即将回到现世,面对无边的风雪。 “我估计我不能上山了。”唐雅歌嘟囔道,“我的全身无力估计会持续好几天,啊本来就眼花,这堆文字晃得我更花了。” “你就在宾馆睡觉。”秦漫舟伸了个懒腰,“给你放个假。” “可是我想看看狐狸精——”唐雅歌说到一半就消失在空气中。 叶遵站在一边浮起了有些脱力的颜陌陌,就在颜陌陌消失的刹那,他忽然感觉有人在看他。 叶遵蓦然回头,可不等他证实心中的猜想,眼前的世界就开始扭曲。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一个宽袍大袖,容颜昳丽的男人站在不远处对他微笑。 那个人是谁?叶遵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看见的是小旅馆有些破旧的门窗。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拿起了登山装备:“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第59章 谢如故——准确来说是游戏的主人大氅曳地,他看着叶遵消失在游戏中,轻轻笑了一下,随后一挥长袖,走出了这关“境”。 他站在一片山上,迟疑了许久,终究还是回到了那个他许久没回的小屋。 院子里茉莉开的正好,清香扑鼻,只不过当时修道者都不喜欢这花,觉得俗气。仿佛他们就该喜欢琼花玉树,梅兰竹菊,要不然就配不上他们半仙的身份。 青年嗤笑一声:什么半仙,都是普通人,会了些法术,比别人多活了几年,就真以为自己是神仙了。 他走过青石小路,来到了一间屋子前。 这里的一切都如同千年前一般,丝毫不变,甚至没有灰尘。 他闭上眼睛,一狠心,推开了门。 屋内设置清雅简单,东西不多,但是摆的错落有致,有留白,也有些颜色丰富的花做点缀,以至于不会太素气。 而这屋内,只有一样东西是格格不入的。 那是一句白骨,蜷缩在屋子的角落,四下还散落着锁,白骨身下有一道阵法,时隔千年,竟然仍在运转。 “玄颢果然不一般。”他开口,对着白骨温柔微笑,“千年前他自创了这个散灵阵,又亲手布下。如今世上都没有几人知道他的名字了,这散灵阵居然还能运转。” 青年走上前去,拂衣坐下,伸手摸了摸白骨的头颅:“兄长,我没听你的话,做了很不好的事,但是我留了余地,所以你别骂我。” 他顿了顿,苦笑道:“不,我倒希望你能骂我一顿。这样我就知道你的魂魄没散,这世间并不是只留我一人。” 他的手指微抖,轻轻触碰着白骨身边的锁链:“哥哥……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你说我和他会为彼此生死不顾么?” “兄长……”他轻声道,“为什么萧枕雨身体里只是你的一缕记忆,却仍旧会为了玄颢流泪呢?” 旧梦无继,故人不逢。 昆仑山上,一间屋内,秦翾坐在一个法阵中,正怔怔看着屋外的风雪发呆。屋里温暖如春,他身后是一张很大的床,床上罩着红色纱帐,四下所有织物都是红色,就差贴个喜字,就可以当新房用了。 青猎推门走进来,单膝跪在他身前,抬起了他的下巴:“看什么呢?” 秦翾收回目光,对他温柔一笑:“在想屋后的树到底是什么树。” 青猎带着秦翾来到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屋子前,古时建筑,坐在山腰,院子被竹篱笆围起来,倒像是寻常人家。 秦翾看见屋子后面种着一颗已经枯死的树,枝叶都已经被砍掉,只留下树干,远远隔着风雪,他一时竟没认出那是什么树。 “比起关心已经枯死了千年的树,不如好好考虑下自己?”青猎恶劣地抚摸着秦翾的侧脸,“比如怎么和我交代当年的事情。” “当年的事情……”秦翾垂着眸子,“你亲身经历,一切都是亲眼所见,还有什么值得我交代的呢?” “比如为什么杀邱知允。”青猎靠近他,轻笑道,“你说他入魔了,但是大家都说你才是入魔的那个人,你杀了他,害死了阿昙,又在我要杀你的时候自尽,你究竟在想什么?” “一命还一命罢了。”秦翾低着头,青猎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他说,“往事已矣。” “你还的是谁的命?”青猎的声音带着魅惑,“死的可是一对夫妻,两个人。” “自然是阿昙的。”秦翾苦笑道,“邱知允我没杀错,但是阿昙是我挚友,我杀她丈夫,害她惨死,自然要还这笔债。” 他抬起头,看着青猎,柔声道:“对不起,害死了你的心上人。” 青猎脸色一冷,撤回捏着他的下巴的手:“这个阵法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背着我画这么个玩意,又躲在里面不出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翾轻声道:“一切都快结束了,青猎,不要急。” 青猎却不知为何忽然暴怒,他一拂袖打翻香炉:“我当然不急,你倒是该急一急!你快魂飞魄散了!” 秦翾却闭上了嘴,任青猎砸东西,也不吭一声。直到青猎开门要走的时候,他忽然问道:“那到底是什么树?” 青猎被昆仑山上带雪的山风一吹,冷静了一点,他侧过头:“你希望是什么?” 秦翾望着门外的天空,呢喃道:“杏花。” 青猎走后,秦翾坐在阵里,做了一个梦,梦回千年前,他初入长安,遇见了一位青年和一位女子。 自那之后,他们便纠缠不休。 秦翾一路向西,来到了长安,当时长安一户人家千里迢迢去秦家求救,他正好在附近,就接下了兄长秦翔的传书,去了长安帮忙。 到了地方发现问题不大,就是有些麻烦,他在长安一呆就是一个月,那日一切终于了解,他回到秦家的据点好好休息沐浴一番,第二天一清早,看天气不错,街上杏花都开了,就忽然起了出去走走的念头。 若是那时他好好待在据点,或是直接离开,恐怕便没有后来那些痛彻心扉的事情。 只可惜他那时并不知情,他穿着一袭白衣,拿着自己的扇子出了门。因为长相俊丽,街上总有姑娘给他扔手绢,对他笑。 秦翾虽然加冠已久,但是尚未娶亲,姑娘们还在嘻嘻哈哈,他却先红了脸,笑着点了点头,手绢不敢收,直接落荒而逃。 逃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头顶花树上忽然传来一声笑:“仙君,或者说道长?怎么这么没出息?姑娘家对你示好,你倒如避虎狼。” 秦翾抬头一看,只见一容貌绝美的青年坐在杏花树上,一只脚还在空中荡,狐狸一样的眼睛带着调侃:“是个美人道长,可惜有些傻。” 秦翾被杏花和青年迷了眼,一时竟忘了说话,他有些呆呆地和青年对视,甚至没注意到青年身后有一条尾巴藏在花间。 青年倒也不说什么,就对着他笑。 “青猎,你和谁说话呢?”一道女声出来,街角走出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家,穿着杏黄色衣裳,见了秦翾先是一怔,继而笑的比杏花还美,“好俊俏的郎君,你叫什么名字?” 秦翾回过神,忙低下头,温言笑道:“在下秦翾。” “我叫孟昙,他是青猎。”阿昙走到他身前,歪头打量他,“秦公子脸怎么红啦?狐狸你又做了什么?” 青猎一摊手:“我就调戏他几句,这位可不是什么公子,他是秦家的天师。” 阿昙耸耸肩:“我才不想知道呢你们那些妖怪天师的事情,我就知道,这位天师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就行啦。” 想必说一见如故,不外如是。 秦翾当时便没走,留在了长安。后来他知道,孟昙是位女侠,也不算是常人,只不过不是修仙那一道的。上山的时候遇见了青猎,两人交好,一起游历江湖。 青猎喜欢阿昙。但是阿昙只当他是朋友。 他们后来一起去各大山川游玩,同行两年,阿昙看秦翾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 一个春日,又是杏花开的季节,青猎一如既往地赖在花间,折下一枝杏花,晃着花枝递下来:“阿昙,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阿昙接过杏花,却没有在意,而是看着秦翾:“咱们就在江南,有什么稀奇,秦翾,你给我折一枝桃花好不好?” 秦翾看着一直抬头看着青猎,看着他折花,看着他送花。 他低下头,阿昙将杏花随便一拿,一双眼睛正闪着光看自己。 那枝杏花阿昙不在乎,却是秦翾最想要的。 秦翾笑着摇了摇头:“桃花不能乱送的。” 阿昙的眼睛黯淡下去。 那枝杏花最后被抛在原地,被人一踩,就零落成泥。 当晚阿昙来找秦翾,夜色如水,她少有地羞涩,向秦翾伸出手,掌心放着一枝红豆。 她脸颊绯红:“秦翾,我其实喜欢你很久了。” 秦翾看着她身后沉默的青猎,摇了摇头:“我不能答应你。” 阿昙手一颤:“为什么。” 秦翾收回目光,无奈又温柔叹息道:“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阿昙走了,青猎对秦翾说。秦翾喝着茶,没有说话。青猎还在自顾自地说话:“如果你是顾忌我喜欢阿昙才拒绝他,那你大可不必,我喜欢她,所以希望她幸福,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秦翾摇了摇头,放下茶盏,茶水起了波纹,他看不清自己的眼睛。 他拒绝是因为自己的私心,他喜欢青猎,但是青猎和阿昙都不知道。他们之间形成了一个死循环,谁都不肯回头看一眼,盲目追逐着前方的人。 若是秦翾委屈一下,答应了阿昙,或许至少有人会幸福,但是他不想骗阿昙,不想骗青猎,也不想骗自己。 他想要青猎那枝被扔下的杏花。 又过了一阵子,阿昙回来了,还带着一个男人,也是修道之人。阿昙的脸色变得很差,她对青猎说,她要嫁给那个叫邱知允的男人。她走之后被卷入了玄门之争,受了重伤,邱知允救了她,对她非常好。 青猎低声说:“你的伤没有好。” 邱知允轻轻抱住阿昙:“我会想办法的。” 秦翾在一旁,看见阿昙看向自己。他只是笑了笑,随即挪开了视线。 那一晚青猎找他喝酒,喝了一夜,狐妖醉倒在秦翾怀里,而秦翾看见阿昙走了出来,站在院子中央,安静地看着自己。 “他对你很好。”秦翾终于主动开了口,“你们会幸福的。” 阿昙勾了勾嘴角:“他很爱我。” 第二天清早,青猎宣布阿昙成亲之后,他会和秦翾离开这里,继续游历,并且可以为阿昙找药。断了自己的念想,也断了阿昙的念想。 阿昙中了咒术,很麻烦,邱知允想尽办法也只能暂时压制她的伤势,灵丹妙药不要钱的砸。他是真的爱阿昙,而阿昙在他长久的照顾下,也终于渐渐爱上了他。 他们成亲之后,青猎和秦翾到处游走,这段日子是秦翾最喜欢的日子,他们二人江上泛舟,对月当歌。最后他们在一处山清水秀之地改了一间屋子,两个人隐居在那里,秦翾还养了一只山猫,种了许多杏花,只可惜青猎仍是没有送过他花。 就好像他们是一对夫妻一般。青猎对他非常好,好到让秦翾开始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就在他们之间越来越暧昧的时候,秦家来信,说长安有妖魔作祟,要秦翾去解决事件。 秦翾离开的那天,青猎手里拿着柳枝,对着秦翾一晃。秦翾一怔,接过柳枝:“这是什么?” “折柳送别嘛,应个景。”青猎靠在杏树下笑,“柳是留嘛,我看柳树发芽了,随手折的,效仿古人,假装留一留你。” 秦翾百感交集,心里又苦又涩,却偏要按下一切情绪,笑着收下那柳树枝。 其实我还是想要杏花。秦翾转身离开,在心里想。 如果不离开就不需要挽留,送柳终究给他一种要久别难逢,天涯陌路的预感。 第60章 秦翾这一路并不太平,越靠近长安,越有人警惕地盯着他,其中不少是他以前救过的人,当他微笑着上前向问一下发生了什么时,那些人却一哄而散,如避蛇蝎。 而不怀好意的窥探也越来越多,他甚至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 他怀着疑问来到长安,意外发现阿昙他们搬到了这里,阿昙的身体好多了,已经看不出有伤,她和邱知允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日子很幸福。 秦翾也很开心。 然而当他调查到妖魔是邱知允放出来的,到处危害百姓是为了收集魂魄给阿昙治病后,他拿着剑站到了邱知允身前。 “你已经入魔了。”秦翾冷冷道。 邱知允却微笑说:“秦家的人未免也太直白了,秦翾,你不懂用计谋,不代表别人不懂。你现在出长安看看,大家都以为你才是入魔的人,毕竟你身边一直有一只强大的狐妖,我没有指名道姓说是青猎做的,但是人们会猜测,就算犯下罪行的不是那只狐妖,一个天师却与妖魔走得近,那他手下一定不止一只妖怪。” 秦翾被设计,人人都以为他才是幕后主使,哪怕他救了那么多人,也无济于事。邱知允早就步下了天罗地网,他要救心上人,也要将心上人曾经深爱的人将计就计杀死,把所有罪名一推。让阿昙伤心的人死了,自己还是清白的,可以和阿昙天长地久。 秦翾救过的人被迷惑,反来指控他,事情越闹越大,秦翔只能带着堂兄,亲自来到了长安,要捉秦翾问个清楚。 秦翾在秦翔到来前一日,清理了一切妖魔鬼怪,扫清一切障碍,杀上邱府,和邱知允缠斗许久,邱知允本也是这一代的青年才俊,虽然略逊与秦翾,但也将秦翾伤的不轻。 最后邱知允重伤,他也没好到哪去,不过是强弩之末,还能撑一下,就在他强撑着一口气,想结果了邱知允性命时,有两道熟悉的声音同时响起。 “住手!” 秦翾浑身一僵,只见阿昙跌跌撞撞跑出来,扑在了邱知允身上,泪水不断低落:“你要是杀了他,我也不活了。秦翾,明明是你杀的人,为什么要冤枉在知允身上?我好不容易才和他过上好日子,你就这般看不得我好么?” 风尘仆仆赶来的青猎则一把拉住秦翾,抬手按住他握剑的手,柔声道:“秦翾,我们走吧,不要管这些事情了。” 秦翾缓缓看向他:“你也觉得是我做的?” 青猎眸光微闪,手紧了紧:“我自然知道不是你,你同我一直在一起,哪有时间做这些,但是我也去查过,邱知允也没有做。阿翾,我们走吧,回家去。凡人如何,又与你我何干。我只在乎你和阿昙,你若杀了邱知允,阿昙断然活不成。届时你我该如何自处?我们再不问凡间事,好吗?” 秦翾慢慢笑起来,他挣脱了青猎的手:“不好,秦家子孙,不能坐视不管。” 原本觉得救了妻子死而无憾的邱知允,听到了阿昙的心里话,却忽然不想死了。 他挣扎起来,将阿昙拉到身后:“你打伤我,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是你不能诬陷我的名声。” 秦翾眼前一阵阵发黑,却偏偏不想也不能让人看出来,他强撑着要反驳,却忽然听见了一道箫声。他瞬间怔住,手里的剑再抬不起来了。 “长安有秦家的据点,到底是谁默许你兴风作浪的?”秦翾压制住胸口翻腾的血气,低声问道。 邱知允哼笑一声:“你都说秦家有人暗中帮助凶手,试问秦家这样的人家,会帮助外人?” 箫声一阵急过一阵,秦翾闭眼定了定神,猛地甩开青猎的手,抬手步下一道阵法:“我回来之前,你们谁都别想出去。” 说罢他提着一口气,纵身上檐,向箫声来处奔去。 长安秦家据点门口,秦翔一脸怒色地吹着箫,身后是秦家的长老们和他的堂弟。长老们来的是昏聩的那一批,而他的堂弟早就看秦翾不顺眼,嫉妒他天纵奇才又名声在外,这次来纯粹就是为了落井下石。 秦翾落在了他们面前,秦翔看见他身上的伤,心里一紧:“阿翾……” 秦翾看着兄长,笑着摇了摇头,不得他辩解,堂弟被甩出了一些纸,又有人带上来一批人,口口声声都是看见秦翾杀人,为的是长生不老,和狐妖行那为天理不容之事。 都说秦翾身边有一只强大的狐妖,道君与妖魔同行有结为挚友,本就为天理难容。一桩桩一件件,真真假假,真相中带着谎言,邱知允提前很久做好了局,不是他一朝一夕能洗清的。 堂弟喝道:“想必那狐妖就是他的副手,应该一并除去!” 秦翾听见这话心里一惊,原就受伤的身体因为急火攻心再支撑不住,颓然跪下,用长剑一撑,才不至于狼狈到底。秦翔大喊一声:“阿翾。”便不管不顾要上前,却被长老们死死拉住:“秦翔!秦翾罪无可恕,你若是执意护短,便连你也要受罚!” 秦翔怒道:“我去你娘的,罚就罚,我哼一声我是你爹!放开我弟弟!” 一长老怒道:“你们一脉只你二人,想一起死,可以,想过你们爹娘么!” 秦翾听到了远远传来雷声,似乎要下雨了。他讨厌下雨,湿漉阴沉,让人心情不好。得在下雨前完结这一切,他手按着石板,觉得透心的凉。 他不能让秦翔跟着出事,所以要撇清秦翔的关系,他还要保护好青猎,不能让他们伤害青猎。 秦家除了秦翔已经认定他是罪魁祸首,如今逃是逃不掉了。如果一定被背负不明之冤,那不如借着这个名头,把他至亲之人和至爱之人救了。 秦翾稳住情绪,慢慢抬起头,冷冷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与兄长青猎均无关系,证词中未曾写过秦家少主和狐妖伤人罢?难道秦家也要乱杀好人?” 堂弟冷笑道:“秦翔自然是没有,只要他不袒护你,他仍是秦家下任族长,至于狐妖么,确实没人看见它行凶,但也没有人看见它没有行凶。” “他什么都不知道。”秦翾咬紧牙关,伤口已经疼到麻木,“是我妄念过重,只身入魔。所为的……就如他们所说,是为了和青猎天长地久。青猎心悦孟昙,并不知我心意,此事你们自可再询。” “阿翾!”秦翔一边挣扎一边吼道,“你胡说什么!” 堂弟却笑起来,反手就捏晕了秦翔,抬手一鞭子就抽到了秦翾身上:“秦道君好威风,真是丢秦家的脸。” 秦翾猝不及防挨了重重一鞭,一口鲜血再也忍不住,吐了出来,染红他的衣襟。堂弟再一鞭打过来时,秦翾蓦然抬手,捏住了鞭尾,他缓缓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傲气:“我再不济,也不是你这种小人可以欺辱的。” 我得回去。他想,我还有事情没做完。 他留恋地看了一眼昏过去的秦翔,心一横反手将鞭子挥了回去,他堂弟本就差他一大截,被他劈手夺了武器,脸上还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暴跳如雷的时候,秦翾已经拼着最后的力气,往邱府赶回去。 他落地时一个趔趄,但是并没有阻挡他的去势,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于是秦翾无视掉青猎的阻挠和阿昙的尖叫,一剑刺入了邱知允的胸膛。 邱知允握住剑身,眼睛一直看着阿昙,嘴里轻声道:“照顾……她。” 阿昙不顾一切扑过来,推开了秦翾,抱着已经没了呼吸的邱知允大声悲哭。青猎站在原地,雨终于下来起来,天地间一片水雾,阿昙撕心裂肺地喊着邱知允的名字。 她哭着哭着,忽然没了声音。嫁为人妇的女子比当年成熟不少,当她充满恨意地看着秦翾时,秦翾几乎要忘了当年那个双十年华的姑娘穿着杏黄衣裳对自己笑的模样。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他。”孟昙声音很轻,但是在场的人都听得很清楚,“你记恨我,要报复我是吗?你恨青猎喜欢的是我,你恨你深爱青猎求之不得。青猎不知道,我却看得出来,所以我让步了,我离开了。我不爱你了,为什么你还不放过我?” 心事被阿昙用刀挖出来的感觉确实不太好,秦翾没有回头,他有些不敢看青猎的表情。 “秦翾,我真恨当年遇见你。” 孟昙说完这句话,忽然扬起手臂,藏着衣袖里的匕首狠狠地刺入自己的心脏。 她原是女侠,擅长刀剑,决心赴死时,谁也拦不下。 青猎大吼一声:“你做什么!” 孟昙却笑了,她伏在邱知允身上:“青猎……替我们报仇,好吗?” 秦翾双膝一软,差点摔倒了水中,青猎箭步上前,一把捏住他的肩膀,将他狠狠推到墙上:“你明知道阿昙会随邱知允而去,为什么要杀他!” 秦翾实在太累,他疲倦地不想解释,他只能轻轻笑着问青猎:“你要杀我报仇吗?” 狐妖的手捏着一把短剑,短剑对着秦翾的心脏,却迟迟没能刺下去。青猎的手一直在抖,他悲痛欲绝地看着秦翾的眼睛,喉结上下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秦翾依旧是笑着,他听见有很多人追来的脚步声。如果要保全青猎,只有一个办法。 当秦家人进入视线范围内时,秦翾忽然抬起手,握住青猎的手腕,他们穿着宽袖衣裳,加上雨雾的遮挡,到时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 青猎一怔,没等他反应过来,秦翾便已经灯枯油尽,咽了下最后一口气。 他是撑不下去,力竭而亡。只不过这一做戏,别人看来就是青猎动的手。 死的时候,秦翾不怨不怒,只是很悲伤。他看着青猎不可置信的神情,心里很难过。 他想:终究还是没看见今年的杏花。 而青猎也终究不会爱上他 大悲之下,魂魄不散,飘飘摇摇离开了长安,随风往不知名地方去,他其实还想多看青猎几眼,可惜新鬼身不由己,他只看见青猎让人如同山石枯木一样站在已经死了自己面前。 他的苦心,无人知晓,也无人愿意知晓。背负千年骂名倒也无所谓,他只是心痛青猎。 只剩下青猎一人,他害死了阿昙,青猎会恨他。他原本不想青猎恨他,可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他能掌控得了。 他成为鬼的这段期间,遇见了一位仙尊,说是仙尊,也就是道家前辈,他说他对求不得这种命运很感兴趣,他想打开自己的试炼境,做几个游戏。 秦翾看到仙尊的试炼境内容后,沉默许久,最后求仙尊让自己也入境,躲一躲仇人。 仙尊打量他片刻,忽然笑了:“你和我的兄长眼睛特别像,性格也很像,有时候我都会觉得是兄长转世,然而他已经魂飞魄散,再无相见可能。但遇见你也算一种缘分。好,你可以在里面随便行动,想干什么都行,救人我都不拦你。” 秦翾擅长阵法,他记得自家古籍中有一道阵法,是祖先留下来的,深奥晦涩,无人能懂,只知道是锁魂阵,能保灵魂不散。 他是等不了许久的,因为他没有怨气,就算凭借一时大悲成了鬼,也终究会消亡。 他躲在一个最深的关卡里,凭着记忆修复锁魂阵,虽不能如祖先一般完全复原使用,但是十分之八已经被他学会,他就凭着这个阵,又苟活了千年。 如今是他离开的时候了。 秦翾看着不远处出现的人影,轻轻笑了。 兄长秦翔的后人和自己的传人来。 第61章 青猎本来憋了一肚子气摔门而走,但是被昆仑山冷风一吹,瞬间冷静下来。他摸了摸衣襟里的东西,觉得这用了三百年,还欠了那混蛋一个人情的丹药不能浪费了。 他正琢磨怎么给自己一个台阶回去的时候,识相的几个人来递枕头了。 青猎的鼻子动了动,在冷冽的风中嗅到了和秦翾类似的味道。 秦家后人来了。 哦还带着他的小媳妇,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常人,不知道是谁,但估计就是那混蛋玩意喜欢的叶遵。 青猎狐狸眼睛一转,转身回去推开门,他靠在门框上,悠闲甩了甩手:“你孙子和孙媳妇来看你了。” 秦翾油盐不进地对他笑:“你过来一下可好?” 青猎挑了挑眉,知道他可能是有什么话要说,倒是依言走了过去,刚蹲下,一直虚弱的秦翾忽然一抬手,准确地按在了他的命门上,微微用力,青猎都没等骂一句娘,就晕倒在地。 秦翾起身,他作为一个鬼,其实已经濒临魂飞魄散,但他仍用法术将沉睡的狐狸放到床上。他白衣曳地,坐在了床沿上,看着熟睡的青猎,不自觉地笑起来。 青猎作为狐狸精,长相和术法没给他们青丘一族丢人,他是正统的九尾狐,近百年已经不算妖,而算是灵兽了。他那双凤眼阖着,唇角微微翘起,似乎梦中还在微笑。 秦翾原本妄想得到青猎的情妄想了很多年,事到如今,恐怕已是最后一面,那么稍微放纵一点倒也无妨。 他内敛温柔了千年,一切都自顾自地默默承担着,死到临头,想亲近一下求而不得的心上人,总不是大罪过。 秦翾俯下身,本想吻一下青猎的薄唇,可呼吸近在咫尺的时候,他却犹豫了,觉得自己实在太像一个登徒子。青猎又不喜欢他,他这样做过于猥琐。若是青猎知道,难免恶心。 将心比心,他也不想不喜欢的人强吻自己。 秦翾到底是个君子,不敢轻薄,非礼勿视。他犹豫了片刻,知道秦漫舟和舒暮云马上要进院,没那么多时间留给他的愁绪别情。 秦翾轻笑一声:“我倒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这般胆小。” 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怔怔看着青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阿昙的死横在他们之间,杏黄衣裳的姑娘没了,他们之间原本也不多的情意也没了。 待他抬起头时,能看见秦翾的眼眶终究还是红了。他怔怔看着青猎,总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能说什么。 到最后他垂首阖眸,再起身时,便又是那只温良和善的男鬼。秦翾起身推门,留下一句话在寂静的房间中。 “阿昙大仇将报,你可以不用再痛苦了。” 青猎的指尖动了动,好似听见了什么,但是他没有睁开眼睛,依然在梦中。 秦漫舟和舒暮云拉着叶遵走上最后的台阶,三个人都累成了狗,虽然有法术做辅助,但是昆仑是万山之首,又是神山,哪那么容易就能爬上来了。 舒暮云一抬头,便看见秦翾已经站在了院中。这时候就知道做鬼的好处,他们三个里三层外三层都觉得冻透了,人家一袭轻飘飘白衣彷如月下谪仙,飘逸风雅得没了边。 秦翾笑眯眯打开了院门:“进,院内有阵法,很暖和。”他偏头看了一下,“我原以为你们会来五个人。” 院内果然温暖如春,舒暮云摘下登山帽和护目镜:“一位同伴在副本里受了伤,另一位本来想来,但是临走又怕受伤那位自己呆着不安全,就也留下了。” 秦翾点了点头:“本来也不必全来,有一人知晓便足够。这位想必就是叶遵?” 叶遵抖落了眉上的霜雪:“秦前辈好。” 秦翾笑道:“久闻大名,我的时间不多,我们坐下聊如何?” 舒暮云打量了一下小院,只见院中有一处石桌石凳,正对着后院的一颗枯死老树。他刚想跟着秦翾过去,却看见秦漫舟没动。 秦漫舟盯着秦翾的背影:“你快魂飞魄散了,祖爷爷。” 祖爷爷从善如流回道:“我知道,所以我们要尽快。” 舒暮云轻轻扯了扯秦漫舟的冲锋衣,秦漫舟沉沉吐出一口气,走过去坐了下来。 秦翾见秦漫舟还要说话,便先抬起手:“我的事情我会和你们说,但是事有轻重缓急,我要现将你们游戏的故事告诉你。” 他的手停在空中,指尖出现点点水光,他就这样凭空开始画画:“这个故事很长,我先讲给你们听,听完后有问题再问我,可好?” 舒暮云点了点头,看见秦翾已经写出几个字,虚空之中,浅蓝色的字上下漂浮。 两千余年前,是修真鼎盛时期,佛修道修魔修都活跃在舞台上。那时有一位仙尊,是正道无冕之帝,住在华山之上,修无情道,为人淡漠无情,但是天纵奇才。其命星特殊,牵动了整个玄术界的生死。 当时有人算出正道将来必有一大劫,仙尊能力挽狂澜,换的天下太平。若是仙尊失手,将生灵涂炭,魔修将一统天下,届时不只是道修佛修有难,百姓也必定死伤遍地。 那人说仙尊需要继续修无情道,不能动情,一旦动情,必然入魔。仙尊若是入了魔,正道便再无希望。 仙尊本身就拒人千里之外,孤高冷傲。谁都不觉得仙尊会动情,但是世事难料,话本中修无情道的主角也不少,所以外人也要防着。 没人敢对仙尊说一句喜欢,真喜欢假喜欢都得自己憋在心里。不过还好,算命说了,也就这十年间的事情,修真者普遍长寿不老,十年而已,转瞬即逝,等仙尊平定魔修之后,不管还是告白还是直接上门抢人就都不是问题。 仙尊便是玄颢。 秦翾叹道:“而试炼境主人,便是你们眼中的谢如故,真名叫做睦深,他有个兄长,叫做眠潇。” 眠潇在当时也是个风流人物,因为长得好,功力也不低,性格又随和善良,不少女修或是断袖男修都追求过他,只可惜眠潇温和是温和,但是一根筋,不喜欢的人直接拒之千里。 眠潇不爱交际,平日就待在自己的洞府里。后来人们发现他性子既温吞又死心眼,慢慢地追求他的人也就少了。 他倒是乐得自在,睦深和他就差了两岁,见自己哥哥年纪轻轻就暮气沉沉颇是恨铁不成钢。 眠潇抚琴笑道:“虽然你我外表还是二十多岁的样子,但是实际已有百岁,暮气沉沉也是正常的。” 睦深吃着葡萄:“好好好,哥啊,你山后的试炼境怎么还不开?我想进去玩玩。” 眠潇皱了皱眉:“那试炼境很是凶险,我尚且未能完全掌握,你切莫随便进入。” 睦深也没当回事,他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也挺开心的。那日睦深出门游历,和一位女修对上了眼,但是没等他发展一下感情,就得知眠潇忽然被华山喊了去。 玄颢召集了几位较有名气的青年才俊,要带着他们去猎魔。 当时场景睦深自然不得而知,他也是听眠潇讲给他的。 眠潇一袭青衣,走上了华山之巅,和同修们都打了声招呼。华山洞府犹如仙境,他们所在的会客厅是白玉为石铺地,冰雪雕做摆件。红烛垂泪,灯影模糊。 眠潇端坐在下座,其余几位同修道友都在争靠近玄颢的位置。有人是心怀爱意,有人则是心怀憧憬,亦有人想借此得些好处。他们明争暗斗唇枪舌剑,眠潇在一旁围观得兴致勃勃。 “专业吃瓜啊。”秦漫舟吐槽道,“这就是宅男吗?爱了爱了。” 宅美人眠潇见过玄颢的画像,也听闻是个美男子,但未见过真人,此次也是有些好奇,这仙道之主究竟是什么模样。 画像终究失真,就像是风景,任诗中描写多壮美,画上胭脂金石再艳丽,都抵不过自己亲自去看一看。 眠潇正漫无边际想着这些琐事,便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他抬眸一看,便看见一行人走进大厅,为首者步伐轻盈,仿佛踏雪无痕。那人一袭玄衣,金冠束发,容貌俊美无俦,只是神色冷漠,就如同华山上不化的霜雪。 眠潇本是无意间一瞥,却和那人对上了眼神。他呼吸一滞,竟觉得心跳有些快。 男人的眼神不是单纯的冷,而是无欲无求的漠然。他随意看了一眼眠潇,本没放在心上,从他身前走过,径直走到了那白玉雕成的座位上。 众人纷纷起身,口称:“玄颢仙尊。” 眠潇有些恍惚,虽未失礼,但心悸不断。原来这便是仙尊,果然好相貌。他自己经常被夸朋友貌若潘安,但和玄颢一比,便是云泥之别。 他充其量是人间山上一枝翠竹,玄颢却是九天之上瑶池之中落了一身冰雪的琼花。 这惊鸿照影地一眼,让眠潇有些不安。 “后来眠潇猎魔有功,素日为人做事都温良妥善,玄颢很是高看他,便将他调来了华山。”秦翾轻声道,“那之后就是眠潇的噩梦开始。” 第62章 眠潇此人,据他弟睦深所言,性格温柔,还有点圣母心。 而秦翾和舒暮云得他高看一眼,也是因为他们三人性格都有些相似之处。 猎魔猎的不是魔修,而是真的魔族,仅凭欲望而生,无情无爱,一心杀戮。 眠潇一路上猎魔无数,但他的重点还是在救人。功绩原是最高,但平常不爱争前喧哗,一直默默跟在后面笑。若不是玄颢心里有暗中记得,恐怕功劳都要被人抢走。 玄颢似乎很喜欢他这种不争不抢,淡泊安静的性子。于是将他调来华山之后,还让他跟在自己身边,这等殊荣,原本只有玄颢的师弟,门派的副掌门才有。 玄颢师弟名玄篁,是门派军师,心机深沉,他对师兄倒是没什么非分之想,一心就是想拯救世界,所以他将玄颢一切恋慕者都拒之门外。甚至不允许有人对玄颢动心。 只是这喜欢又岂是人能左右的? 当眠潇被玄颢重用开始,玄篁就对眠潇暗藏敌意,他隐约感觉到,这个人似乎不太对劲。但是没有证据,他也和眠潇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长久的相处中,眠潇还是动了情。若说初遇不过是惊艳,而现在便是真的日久生情。 玄颢仍是漠然坐在高位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人想知道他的想法。他是仙道之尊,要护住一方天地,至于他有没有喜怒哀乐,都不重要,没有才是最好,那样才能保持道心,保持公平。 眠潇又怎敢去毁了他,他何德何能,竟为了一己私情去坏了玄颢的名声,颠覆整个人间? 大局为重,三界为重。眠潇不能说心中所想,更何况说了也得不到回应。但他心虚,他怕自己的眼神和举动会透露出他的心思。于是他开始慢慢疏远。只在无人处暗暗凝视着玄颢的背影。 玄颢虽无情,却玲珑心思,自然看得出眠潇不太对。他思忖许久,做了一件错事。 他有一件事需要亲自去办,随从只带了眠潇。 那次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只知道眠潇回来告病了好几日,而玄颢看眠潇眼神变了。倒也不是动了情的表情,反而相当复杂,就算是心眼多的和兔子窝一样的师弟都没看出他到底是讨厌还是喜欢。 不过师弟确认了一件事,眠潇对玄颢的意义和他人不同,虽然不能确定就是预言里引得玄颢动情入魔之人,但也要防着些了。 眠潇恹恹了许多日,这时出门溜达的睦深回来了。 睦深见眠潇心情不好,便要拉他去看看那个已经落灰的试炼境里散散心。眠潇却摆了摆手:“那试炼境我试过,你我都难以控制,天下恐怕只有玄……仙尊能驾驭。” 睦深本来也就是想让他高兴点,也没打算真去找罪受,他坐下,兴致勃勃出馊主意:“要不仙尊寿辰之时,你把试炼境送他做礼物呗。” 眠潇笑笑,给弟弟倒了杯茶:“仙尊赠与的,这茶叶便是他也喝不到几次,我特意留给你尝尝。”说罢他沉吟道,“那试炼境不可随意送人,你出门游历这段时间,我发现它似乎对魂魄有些作用。若是将残魂关在里面,竟可养魂。但如果有恶鬼误入,也会增强他们的怨气,届时会出乱子的。” 睦深兴致缺缺:“那仙尊生辰你送啥啊?我可是听说了,人家挺器重你的,你的贺礼可不能让人比下去。” 眠潇犹豫许久,最后轻叹一声,温柔笑道:“我在炼丹,想将一味丹药送他,有凝魂固魄之用。” 当时睦深也没多想,只是他有一夜失眠,起床溜达,却无意间看见眠潇屋子亮着灯,他琢磨着眠潇是告病请假,虽然他没看出他哥哪里受伤了,但指不定是内伤,熬夜总是不好的,便打算去提醒他一句。 倒也是山风顽皮,还没等他走到门口,就吹开了窗子,让睦深正好瞧见眠潇在做什么。 眠潇在画画,画的是华山之上的仙尊,清冷入骨,遗世独立。 旁边还有一句诗:山有木兮木有枝。 没写完,但是下一句没人不知道。 睦深一惊之下,手里拿着玩的玉如意摔在了地上,眠潇一回头看见他,也怔住了。 他们兄弟二人对着窗无言许久,眠潇回过神,垂着眸子收起了画卷。 睦深冲进房内,抬手就要烧了那画卷:“你疯了?哥,这东西要是让玄篁看见了,你还有活路?” 眠潇一点点抽回画卷,语气平淡:“他搜我屋子做什么?再说你若是要烧,怕是要把我整个书房都烧了。” 睦深听闻此言,箭步上前抽出了架子上的一本诗集,翻开一看,写的尽是眠潇的无限相思。 “哥,你完了。”睦深绝望道,“你没办法和他在一起的。” 眠潇却笑了,他多日病气萦面,皆系心病所扰,如今这展颜一笑,倒像是去了几分苦恼:“我知道,那又如何?” 只可惜虽然他情深似海,玄颢却一无所知。玄颢生日将近,派人传他回去帮忙,这种事也没办法托病,眠潇便走了。谁知他前脚刚走,后脚睦深就出事了。 有魔修想杀了玄颢的左膀右臂,却只碰上了睦深。睦深法术不比眠潇差,只可惜寡不敌众,最后虽然把来者全杀了,自己却也受了重伤,甚至连传信都做不到。 也是命不该绝,他们在后山打斗,睦深后又往前爬了一段距离,恰好就停在了那个和魂魄相关的试炼境上。 秦翾说道这里,舒暮云微微蹙眉:“莫非谢如故能活这么多年,是因为他将死之时魂魄进入了试炼境?可我见他他不是鬼?” 秦翾含笑看他:“你猜的八九不离十,睦深,也就是谢如故能活到现在确实是因为试炼境,但不是进入,而是他的魂魄和试炼境融合了。可以说以试炼境为身,所以他才能操纵试炼境,甚至心念一动就能自创出不同的关卡。所以他不是鬼,准确而言,是从人变成了灵。” 睦深死马当活马医,拼着最后一口气将自己魂魄塞到试炼境里,误打误撞居然成了,只是他融合过程极其痛苦,且目不能视,口不能言,耳不能听,身不能动。时常沉睡不行,不知晓外界之事,也无法行动自如。 当听见睦深极其痛苦时,叶遵手指一颤,紧紧捏住了自己的衣服。舒暮云注意到,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这其实对他而言是一件善缘。”秦翾道,“但是却是对眠潇不利。” 眠潇最大的拥护者陷入沉睡,他孤立无援。之后的事情,都是睦深听人说的,又转述给了秦翾。 仙尊的寿宴要准备很久,就在寿宴前七天,华山上下了场雪,玄篁命人摆下宴席,和华山上诸多道修一起饮酒赏雪,也算犒劳他们近日辛苦。 有人早就看眠潇不顺眼,加上玄篁有意无意的暗示放纵,便有不少人轮流来灌酒,眠潇最后醉倒在桌上,迷茫之中,听到有人问他是不是喜欢玄颢。他苦恋而求不得,心病丛生,被人一引导,竟无意识地将压抑心底许久的暗恋说了出来。 这下子是真的捅了耗子窝,大家叽叽喳喳指责他不安好心,定是魔修派来的卧底,别人都知道仙尊不能动情,所以大家都克制自己,远离华山。眠潇身为仙尊心腹,竟敢置天下于不顾,借着这层关系胡作非为,实为天下不耻。 眠潇逃回了家,在试炼境前站了许久:“哥哥怕是没办法再陪你了。” 他知道睦深听不到,但仍是柔声说道:“我若出了事,你不要报仇,只要好好活下去。也切勿……被情字所拖累。” 他取了费尽心力炼制的丹药,站在华山风雪中,跪求见仙尊一面。然而玄颢无动于衷,连一个眼神都未曾施舍给他。他捧着仙丹跪了三天三夜,玄篁打开山门,站在了他的面前。 “明知不可,偏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玄篁冷冷俯视他,“你让他看不起。若不是有人说你在这里跪了三天,引得他人议论纷纷,恐怕你就是死在雪里,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眠潇摇摇欲坠,艰难抬头,玄篁一甩拂尘,抬起他的下巴:“师兄不想见你,所以派我来转达他的意思。他说:‘你居心叵测,不顾大局,让他恶心,但看在你昔日有功,便不罚你。只是从此以后,你不得再踏上华山半步。’” 风雪吹得眠潇有些头疼,他收起了一贯的笑容,反问道:“难道动情也是错了?” “对他动情就是错了。”玄篁厌恶地说道,“你让天下苍生因你私情陷入危险,难道还对了?” 眠潇轻声道:“可他并不爱我,又何来危险。我不过自己单相思,又碍了你们的眼?全无道理。” “你单相思的人也已经说了厌恶你这种行为。”玄篁撤回手,“还有许多不好听的话,我估计着你我曾是同僚,没有转告你,休要纠缠。” 眠潇却不死心,他抬手送上那颗仙丹:“这是贺礼。” 玄篁看着那丹药,怒气冲上头顶,他一把打飞那眠潇耗尽心血的仙丹:“既然不识抬举,那我告诉你,他对我说,喜欢他?你不配。还不快滚!” 眠潇指尖冰凉,他笑了笑,拾起了那丹药,晃晃悠悠下了山。 到最后,玄颢也没给他一个多余眼神。 秦翾黯然道:“求而不得,备受羞辱,偏偏相思难解。眠潇解不开心结,所以他……入魔了。” 第63章 眠潇入了魔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只是顺从心魔所在,打上了华山。他实力自然是不俗,寻常道者难以阻挡。当时玄篁本打算派精英迎战,就地格杀。 结果高高在上,不理凡尘的仙尊开口了:“此事因我而起,自然由我了解。” 玄篁阻挡不了掌门师兄,眼睁睁看他下山而去。 当初能上华山为玄颢做事者,都发了一块玉牌,玲珑白玉,若是在人间毕竟价值不菲。但是在道界反而是不值钱的东西。多数人只不过把那玉牌当做入华山的门票,唯有眠潇一直佩戴在身,爱护非常。 如今他双目猩红,长发四散,连衣裳都换成了深色,已不是当年惊鸿照影而来的道者,却偏偏一直握着那块玉牌。他连天地人伦都抛却,仍是不舍得玄颢唯一送给他的东西。 玄颢仗剑而立,眠潇缓缓抬头:“为何不用我送你的玉箫?还用这寻常的长剑?” “玉箫太贵重,担不起。”玄颢漠然回道。 眠潇捂着脸笑了起来:“不过是一块冰种翡翠,仙尊想必都不屑于一看,哪来的贵重?” 玄颢抬起眼睛,挽了个剑花:“玉虽寻常,情却难负。” 眠潇听见这话眼中猩红倒是退却一些,他安静地站在原地,他不动玄颢也不动,夜风烈烈,星月隐于乌云后,侧耳听去,红尘万丈,鬼哭人愁,竟是乱世之像。 那日最后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眠潇来是想要将玄颢绑回去,锁在自己家里,了却自己一腔相思,但是他最后还是没有那么做。 或是不忍天下大难,又或是不愿意逼玄颢做他不喜欢的事。 眠潇即便入了魔,也是小心翼翼,不肯伤了别人,勉强别人。 于是他只能自吞苦果。 而玄颢做了什么更是无人知晓,他杀眠潇简直易如反掌,但是他让眠潇毫发无伤离开了。据华山上的人说,眠潇走的时候竟然压抑住了心魔,恢复了道心。 听到这里,秦漫舟和舒暮云同时开口。 秦漫舟:“冰种翡翠不值钱?这也太败家了吧?不过说起冰种翡翠做的玉箫,我怎么觉得有点耳熟。” 舒暮云:“师兄家传那个能带入试炼境的玉箫似乎就是冰种翡翠?” 秦翾道:“那个玉箫是冰种翡翠没事,但是古人都很喜欢用玉做乐器。在古代修道者眼中,这类玉并不算多么珍贵,他们平日修行都要用到玉石玛瑙之物,故而并不太当回事。眠潇算是比较两袖清风的,也攒了一屋的各色玉石。送玄颢那玉箫据睦深也就是谢如故所说,珍贵之处在于是眠潇自己设计打磨的,贵在那一片真心。至于单纯的宝石法器便是现在也还有许多。不能断定秦家这支就是玄颢那支。” 舒暮云心思一转,却是确定了秦家的玉箫就是玄颢那一把。毕竟秦翾不知道玄颢是秦家老祖宗。 这么一来,那舒凝莫非……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秦漫舟,秦漫舟也盯着一处发呆沉思,感觉到了视线抬起头来,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睛。 舒暮云了然,秦漫舟和他想到了一起。 秦漫舟一本正经地吐槽道:“没天理了,都是玄术界的,我们现在怎么没那么土豪?我家要是还有一屋子翡翠,我干什么天师,去景区摆摊估计婚房首付都有了。” 秦翾无奈摇头笑了笑:“道术式微,不是古时候了。” 舒暮云沉吟片刻,还是问出口:“前辈可知道那玉牌长什么样子?” 秦翾一怔:“这我倒是不知。” 舒暮云点了点头,笑道:“请前辈继续说吧。” 眠潇压制住了魔心,却除不了已经缠绕他的魔气。保不齐什么时候再失去理智。眠潇怕自己误伤了无辜的同修和百姓,便打了条链子,附上符咒,把自己锁在了书房里。他一旦魔气暴涨,就在那方寸之间痛呼自残,等恢复了理智后只能虚弱瘫在地上。 他的活动范围只有短链为径的半圆,自此无论身心,都被他自囚于囹圄之中。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放过他。世人心思难测,有人是惯来喜欢落井下石。有人觉得自己不敢说喜欢玄颢,他却能被玄颢知晓心意,令人嫉妒。还有人暗中觉得这是情敌,趁机踩死又不落骂名,岂不是一举两得?还有一些人是认真认为他要亡了天下,是蓝颜祸水,连妖妃论都出来了。 种种心思,或能见人的,或称得上大仁大义的,又或是根本见不得人的私欲促使着他们纷纷上华山来,要求杀了眠潇。 玄篁等的就是这一天,他顺理成章宣布:“眠潇入魔,想来是魔修奸细,特来迷惑仙尊的。” 他正要点人去杀了眠潇,玄颢却忽然出现在会客厅上,一双眼睛寒霜带雪,无情无欲:“此事因我而起,此人须由我来杀。” 他道:“恰好我今日画了一个新阵法,是散魂灭魄之用,此去我会让他——” 玄颢站在鸦雀无闻的大厅中央,极度冷酷地吐出四个字:“魂飞魄散。” 让求而不得的心上人厌弃,又被他当做实验阵法的对象,被他亲手杀死,甚至不允许魂魄转世是什么感觉? 秦翾有时会觉得自己感同身受,所以他才对那个虚假的眠潇,名叫萧枕雨的幻想人物那么同情。但仔细想来,他比眠潇还是强了一些。 眠潇死的那天晴空万里,是个好天气,江南桃花开了,诸多有情人携手芳丛。那天黄历宜嫁娶,人间红妆十里,鼓瑟吹笙,好不热闹。 而眠潇身下有一个阵法,胸口插着玄颢的长剑。他说了什么不得而知,或许是流了泪,又或许疯了一样喊叫。只是当玄颢打开门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块玉牌。 那是眠潇死前还死死握住的东西。很多人涌入洞府,看见眠潇的尸体明显是之前握着什么的,但是他的手指被人掰开,取走了那样东西。 他们正想趁机抢些东西,已经马上走出门的玄颢却忽然站住,带着杀气命令道:“此间事物,若有人偷抢,便于他一般下场。” 仙尊做事总是有他的理由的,或者这里魔气未尽,又或者有些机关。毕竟眠潇入魔,狡诈阴毒。众人都退了出来。玄颢亲自画阵贴符封了洞府。谁若擅进,必定灰飞烟灭。 玄篁曾问他为何要将那华山上人手一个的玉牌带回来。带回来之后又放哪了? 玄颢的回答冷漠却很合大家的意:“华山之物岂能留在魔修手中?带回来后已经被我毁成玉粉,临风扬了。” 又过了二十年,仙魔之战爆发,玄颢力挽狂澜,换得了人间清平。 在那之后又过了五年,玄颢离开了华山,隐居了起来。天下既定,再无人可以强迫他留在华山。玄颢走的那天,没有带什么东西,唯独带了一个卷轴,不知道里面是字还是画。 天下平定后,也没人管着玄颢不能动情了,自那之后,玄颢受到了数不清的告白。然而当年他们不许他动情,如今又希望他放弃无情道,对一人情深似海,何等可笑。 无情道已到极致,再难动心。玄颢比之前还要冷,他的恋慕者的如意算盘打了个空。 凭什么都要遂了他们的意?他们又为什么觉得玄颢能爱上自己? 当时睦深嘲讽地骂道:“这已经不是痴心妄想,而是白日做梦。小姐身子丫鬟命,还觉得自己是仙尊夫人呢。” 当时玄颢的传闻也有鼻子有眼,说玄颢爱上了一个人,但是那人却已有了爱人。玄颢求而不得,这才黯然离场。当时还有人出来冒认,说自己就是那个人。也看准了玄颢已经隐居,没法反驳。 只可惜玄颢就算隐居了也不是随意让人拿捏的。他飞鸽传书给以前的手下,将书信公布天下。 他确实有一个心上人,但那人已经死了许久。久到他们都不知道那个人存在。如果还有人想做他的心上人,可以先自裁以获取资格。 自此之后,玄颢再无音讯。 睦深自试炼境中醒来后,第一反应就是兴致勃勃找他哥,问问他和玄颢的感情进展如何了。 他绕到前山,却发现草木枯萎,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大门口还被封上了,他心中忐忑,来到了书房,一推开门,却看见了一个复杂晦涩的阵法上,有一具枯骨。 睦深疯了一样杀上华山,却得知沧海桑田,他在试炼境中耽误了太久,据仙魔之战都已经过去了百年。玄颢恐怕都也已经入了土。 华山下玄篁的坟头草都一尺高了。 物是人非,不外如是。他恍然惊醒,最后的亲人却早冤死在自己家中,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他甚至连为他报仇都做不到。 他岂能甘心?无可奈何和痛失亲人的愤恨下,睦深砸了玄篁的墓,却寻不到玄颢的下场。 他颓然回到了家中,将整个洞府都搬到了试炼境中。但他再没敢推开书房的门。 千年过后,看惯人世浮沉的睦深忽发奇想,他想看人类之间的感情是否能经得起生死考验。他们是怎么看待自己求不得的东西?他也想知道情之一字,害人害己,为何还有人前仆后继? 于是他将试炼境打开,随机选人,试炼境适合魂魄居住,厉鬼横生,正是天然的工具。 秦翾讲完最后一句话,众人无言许久,只听见雪从树枝上掉落的声音。 舒暮云忽然打破沉默:“他的事情我们清楚了,但是我们来这里还为了另一件事。” 他温柔而坚定地看着秦翾:“你和青猎是怎么回事?” 第64章 秦翾笑道:“往事已矣,何苦再追寻?” 舒暮云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上,认真道:“前辈风光霁月,不惧他人非议。但是您的兄长临终遗愿仍是为您洗清冤屈。” 秦翾笑容一凝,一直暗中观察的秦漫舟抓到了这个时机。立刻就对着老祖宗卖惨:“也想想我们这些后辈吧曾的n次方爷爷。作为你的后人,我是真的想让你重回秦家。我们大老远来这不只是为了睦深,更是为了你啊。” 舒暮云和他一唱一和:“至少您应该让我们知道真相。” 秦翾闭了闭眼,思索良久,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 青猎还在沉睡。 他忽然就想:说又能如何呢? 他不是没有委屈或是悲伤的情绪,他能成为鬼而不是直接转世,就是因为他死的时候太难过了。如果后人都无一人知道他曾经也有爱恨,那岂不是太悲哀了? 秦翾定了定神,开始讲述他的故事。他的故事没有眠潇的长,也没有那么多推测和不明了的地方,但是却一样让人不忍评论。 但是秦翾语气平和,仿佛说的是一个事不关己的传闻而已。 当他将自己的苦难一笔带过,结束了这个故事之后,对着无言的三人伸出了手,他手中有一张纸,那是他修复的聚魂阵法。 “收好它,或许日后会有用。”秦翾看着舒暮云收好后,垂眉敛目,“人证物证具无,年代也过于久远,你们也不必为我费心。我其实不在意那些虚名,只不过想让你们知道……还有这么一段往事罢了。” 他看向秦漫舟:“我只有一事相求,求你们别怨恨青猎,他才是这个故事中最痛苦的。” 秦漫舟没说话,阴沉地盯着秦翾的身后。秦翾一怔,却看见舒暮云也在望着同一个地方。 舒暮云道:“既然都已经要魂飞魄散,何不将一切说清楚呢?他站在那里等你很久了。” 秦翾呼吸一滞,强弩之末的身体没有察觉到有人来到了他的身后,也没能感觉到自己的术法失效。 他僵硬地回头,看见寒风白雪之中,青猎站在自己不远处,神色晦涩地看着他。 秦翾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感觉无从说起。千年光阴,就算有怨恨也都消弭在了诸多日月更替的日子里。 怨都不曾有,那剩下那一点情意,就更难以说出口。 青猎上前一步,秦漫舟却忽然懒洋洋一甩玉箫,一道金光乍现。他看上去好似刚睡醒的豹子,懒洋洋的像是只巨猫,只是眼底充斥着精光和警告:“老祖宗没放话前,麻烦您老离我们远点,我现在看你可是不怎么顺眼。” 青猎挑了挑眉:“在我家撒野?你当我看你顺眼?” 舒暮云却抬手轻轻按住那柄玉箫,随即顺着箫身握住了秦漫舟的手,慢慢收拢手指:“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好吗?师兄?” 秦漫舟侧过头看了一眼舒暮云,又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神游天外的叶遵,无奈扯了扯嘴角:“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舒暮云抽出那支玉箫,与秦漫舟十指相扣:“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还需要从青猎的角度看一下。” 青猎一直看着沉默的秦翾:“我的想法只有他能听,麻烦几位在这里吹吹冷风。” 他伸出手拉起秦翾:“和我去一趟后院。” 秦翾沉默着跟他离开了小院。后院有山石,刻着一首诗,写的是:“故地柳叶落无痕,原有仙者掩旧门。曾梦天地不归客,酒醒残烛知无人。” 山石旁是那颗枯死的树,秦翾站在树下,这次当真看清楚了那树的样貌。 那是一颗柳树。 青猎自秦翾死了以后,一直会做一个梦。一开始梦境落在了他们当初隐居的山上。山不高,水不深,不算洞天福地,但是山上有桃花,山下有柳树,身边有知己,却是九重天上瑶池仙境都比不上的。 青猎也曾想过,自己为何这么容易就变心,之前还喜欢阿昙,不过和秦翾游历了几年,居然就移情别恋了。 他琢磨许久,觉得是秦翾的问题,这样温柔清雅的美人一心一意对你好,谁能不喜欢? 反正他是喜欢了,而且比当初喜欢阿昙还喜欢,有着往生死不离的方向发展。 但是当时他还在纠结,他一方面觉得自己移情太快,怕秦翾觉得他薄情寡义,见一个爱一个。另一方面则是一直记得当初秦翾拒绝阿昙的话。 秦翾心里有人了。 他也旁敲侧击过,奈何秦翾嘴太严,他只知道秦翾也是单相思。不过这便好办了。青猎开始琢磨怎么让秦翾注意到自己。 没等他琢磨个所以然来,秦翾却被秦家派去了长安。 青猎别别扭扭不想让他走,却知道自己也没理由留下他。毕竟他们现在只是挚友,秦翾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他。 于是他折了一枝柳枝,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用开玩笑口吻对他说:“送别折柳,应个景罢了。” 其实青猎是真的希望他留下。 杏花娇艳,送给姑娘家带着头上做簪钗赏心悦目。而柳枝如垂丝,温润而坚韧,是他渴望留在身边一生一世的人。 只可惜秦翾似乎并不喜欢。 当然喜不喜欢的也都说青猎自己感觉的,因为没等他问及秦翾到底喜欢什么,秦翾就自刎于他面前。 青猎是只狐狸,还是青丘九尾,古代就身份非凡,放到现在更是直接成圣兽了。自然是玲珑心思,他万念俱灰之中也猜到了秦翾的意思。 如此一来,果然阿昙的丈夫才不是好东西,阿昙被骗了。 但是我无所谓谁好谁坏。青猎抱着了无生气的秦翾的尸体绝望想到:哪怕你真是十恶不赦之人又如何,我只想和你回去山上,在家里安静度日。至于其他的死了多少人,我不在乎。 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你为了我背上了最不想要的罪名,却不知道我宁可和你一起死,也不想你以命换命。 青猎抱紧了秦翾的身体,雨冲淡了血迹。他低声问道:“你真的以为我会对你动手吗?我只是想……诈一诈你。” 秦家人冲了上来,被击晕的秦翔似乎感觉到弟弟的死亡,竟也强行从咒术中清醒过来。但是当他赶到时,只看见一只九尾狐失魂落魄地抱着秦翾。 “他想让我活着。”狐狸忽然开口,抬起眼睛,属于野兽的眼睛将秦家人挨个看去,“但我得问清楚,也会查清楚,是谁逼死他,又是谁将长安的门户大开。” 秦翔推开人群,正要冲过来,青猎却怒吼一声,妖力不分敌我打过来,秦翔也暴怒地打回去:“把我弟弟还回来!” 青猎从嗓子里面冷冷笑道:“怎么,让你带回去能让他进你们秦家祖坟?那可不行,他是我的,他欠了阿昙一条命,自己还了。现在我欠他一条命,我还没还呢!” 说罢狐妖抱着秦翾的身体腾空而起,不过转瞬就离开了长安。 秦翔呆立在原地,看见狐妖走时遗留了一件白色外裳,那白衣飘飘摇摇,落在了阿昙脸上,像是当年三人相遇时,那如雪的杏花一样。 就此恩怨散尽,生死无干。 青猎想救秦翾,但是他折腾了许久,也招不来秦翾的魂。他终于心灰意冷,上了昆仑山,择了一处盖了院子。因为秦翾生前就想上昆仑看看,他便带他来了。 他将秦翾葬在冰下,没有立碑,只在不远处种了一棵从他们原本小院里移过来的柳树。 “我在你的墓旁在了一颗柳树,想让你留下来,可惜昆仑山太冷,我输了妖力给他,然而就在我出去为你报仇,杀了你堂弟的那几天时间里,它还是枯死了。” 秦翾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 原来多年相思触手可及,却生生错过了千年。 “我当时想或许我是真的留不住你,又或许你还没死。”青猎笑着笑着眼圈也红了,“后来我遇见了睦深,知道了你的事情。他很好奇我们会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于是允许我去试炼境里找你,但是不会告诉我你在哪,也不会帮我。因为他听过你的故事之后,总觉得我是来找你报仇的。数千数万的关卡,我必须自己一个一个找出来。” “你以为我中了你的昏睡咒,才敢对他们说你的真心话,殊不知你已经要魂飞魄散了,真以为能暗算得了我?我一直在不远处偷听,你却没能发现。”青猎咬牙切齿,恨恨道,“是不是如果我没听见你的话,我还以为你喜欢别人,对我只是朋友之情,你还以为我爱阿昙,抓你回来是为了报仇?是不是仍要所有人以为你穷凶极恶,是个伪君子?” “你太固执己见了,总是那么自以为是。”青猎一把抱住垂泪的秦翾,“你凭什么就这样安排好所有人的退路?你问我我想要什么么?你又为何从不对我说你想要什么?秦翾,就算是玉皇大帝也做不到洞察人心,你要我怎么知道你的心思?” 秦翾反手抱住青猎的后背,身后的柳树枯死,山石上写着青猎的相思。时隔千年,濒临分离,才知道原来两情相悦。 “长安秦家当时是你堂弟管理,他当时倒没想栽赃你,不过想给你捣乱,趁机在秦家长老面前贬低一次。没想到后来事情发展越来越大,他就顺水推舟,除掉了你。”青猎轻声道,“我将他那一脉全杀了,你可要怪我残忍?” 秦翾说不出话,只是摇了摇头。 “别哭。”青猎在他耳边说,“我之前一直想骗你说出真相,谁知你的破毛病没变,什么都要死扛。所以我才骗你说你没救了……记得眠潇给玄颢炼制的那个凝魂的丹药么……玄颢没收,眠潇放到了洞府里,睦深将他给我了。” 秦翾抓住青猎的衣襟,不言不语,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只是那笑容刚出现,悲意也跟着弥漫。 “这个丹药能让你再活五十年。”青猎幻化出那枚丹药,“我的寿命也差不多只有这些,我们这五十年再不分开,来生一起投胎可好?你有功绩,来生肯定还会做人。” 第65章 秦翾点头,接过那枚丹药,仰头服下,就在丹药咽下去的瞬间,他原本虚弱的魂魄霎时间凝固起来,四下云雾缭绕,片刻之后,竟有了实体。 “但是不能再用法术。”青猎抵着秦翾的额头,“不过没关系,这次我会保护好你。” 秦翾抬手抚上他的侧脸,含笑模样一如千年前柳树下:“好,我就将一切托付给你了。” 风花雪月,昆仑之巅,秦翾终于得到了那支杏花。 只可惜秦漫舟懒洋洋的声音打破了你侬我侬的凄美画面:“对不起,虽然我知道打扰人谈恋爱天打雷劈,但是我有个问题一定要问。老祖宗转世肯定没问题,狐妖前辈可是不太好办,虽说现代社会你们算圣兽了,但是那是因为妖兽锐减,给你们个保护动物的头衔,实际上你在我眼里和神兽羊驼本质是一样的,不用说大熊猫,你连同族的北极狐都打不过。那么请问,你怎么保证你下辈子是人?你又没啥功绩,哎呀媳妇别扒拉我。” 秦漫舟躲开拼命想捂他嘴的舒暮云:“你要是还是个狐狸或者猫啊狗啊还好,万一你投胎投成个蚊子呢?直接被人拍死了可咋整。” 青猎微笑着磨牙,双眼冒绿光:“关你屁事?” 秦漫舟叹道:“你把我老祖宗拐走了,也算入赘秦家,我作为秦家少主,怎么也得为祖宗的幸福着相。这样吧,我给你指条路。” 此话一出全场安静下来。 青猎沉声道:“有话快说。” 秦漫舟指了指那颗枯死的柳树:“你寿命到了但是妖力不会衰弱,你死之前将所有妖力注入柳树中,不仅能救活他,还能将他点化为木灵。起死回生和开智为灵可是大功德,足够你投胎为人了。” 青猎一怔,随即笑开了:“还能这么办?” 秦漫舟晃了晃手指:“秦家秘传之一,只有家主才知道,所以老祖宗不知道也是正常的,秦翔爷爷要是在,肯定也会这么告诉你。” 秦翾笑叹道:“真不知如何谢你们。” 秦漫舟往后一推:“这种场面让暮云来,我不擅长煽情。” 被迫煽情的舒暮云:“……是我们谢你们才是。” 青猎心愿既了,心情也愉快起来。他漫不经心点了点秦漫舟:“乖孙子,曾爷爷再送你个礼物。” 秦漫舟彬彬有礼道:“曾奶奶请说。” “……”青猎再次磨了磨牙,“我一会帮你解开另一半封印,接下来的游戏你可以日天日地了。” “哟,曾奶奶还挺会网上冲浪。”秦漫舟嬉笑道,“日天日地都知道?看了几本龙傲天小说啊?” 舒暮云看着青猎的眼神,警惕地往前一步,不动神色挡在了秦漫舟身前。 青猎哼笑一声:“也就是你找了个好的男朋友,不然你早就因为嘴欠死八百回了。你也是,之前就觉得我不怀好意,怎么现在还这么看我?” 舒暮云笑了笑:“条件反射。” 青猎耸耸肩,扔给秦漫舟一个符:“再进副本的时候自己烧了。还有一件事,你们之前说的玄颢玉牌,我见过,通体白玉,镂空刻着华山玄颢的篆文,陪着棕色的穗子。不知道你们为何要问这个,既然有用,告诉你们也无妨。此间事了,诸位可以滚了。” 秦漫舟表示自己也没打算当电灯泡,说的跟谁没个男朋友一样。舒暮云心事重重,还在想玄颢和眠潇的事情。而一直都毫无存在感,甚至一反平常连话都不说的叶遵却上前一步:“睦深制造这个游戏究竟杀了多少人?” 青猎恍然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叶遵:“我倒不是替他洗白,睦深这人混蛋是没错。不会在意别人生死,但是他哥在意,所以他不会太过忤逆他哥的意思。人自然死了不少,可他也不是杀人狂魔。不过你要记住,他本来也不是不能算人,也不要拿普通人的善恶观去评判他。” “您这话基本是废话。”叶遵直言不讳,怼人时不忘敬语,“我只听出一个信息点,那就是睦深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可能有些我们认为死了的人并没有死。” “就这一个信息点还不够吗?”青猎悠哉地捂住想说话的秦翾的嘴,“我看你也不是那种……用你们的话说是圣母心的人。具体情况还得你们亲自去看,光我听说有什么用?反正睦深此人不是非黑即白的,他是灰色的。” 叶遵很有礼貌地道了声谢,再没多说。他们上山是自己爬的,虽然有术法辅助,到底辛苦,下山的时候就搭了青猎的顺风车,一路滴滴打狐到了旅馆。 旅馆中颜陌陌正对着窗外发呆,听见门响,转身嘘了一声。舒暮云探头一看,唐雅歌还在休息。便点了点头,摆摆手退出来。他们三人也是累的不行,便先各自回房休息。 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第二天爬起来的时候,所有人眼睛下面都挂着青色。 众人坐在最大的一间屋子里,这旅馆虽然旧,但房间还算舒适。五个人将两张床亲拼起来,围坐在床上,中间是向老板借的床上桌板。上面放着小小的炉子,可以烤手,有点像古代的手炉。旁边摆着茶和点心。高原地区,这些零食味道自然一般,但是看着窗外雪花呼啸,屋内温暖如春。这点小缺点也变成了幸福。 舒暮云把故事大概讲一遍,恹恹的唐雅歌举起手:“请求发言。” 舒暮云靠在秦漫舟身上,手里拿着纸笔,写着自己心中疑点:“你说。” “所以你们怀疑舒凝就是眠潇?玄颢没杀他,想办法瞒天过海了?” “对。”舒暮云将画好的关系图摆在桌板正中间,“虽然秦翾前辈说当今存世的玉箫法器不计其数,但是由于我和师兄的祖先是玄颢,所以我们两个觉得这柄玉箫是眠潇送的那一把的可能性较大。假设这个前提为真,那么玄颢应当不像是他表面那么无情。而我得猜想是:玄颢所说的散魂阵是骗其他人的,其实那个阵法很可能就是秦翾前辈复原的聚魂阵。他可能是真的杀了眠潇,但并没有如他所说,让眠潇魂飞魄散。” “如果他爱眠潇,还要杀他?”唐雅歌吐槽道,“宫斗剧看多了,冷落他就是保护他?” “虽然乍一看逻辑不通,但是他们的故事有个前提,那就是如果玄颢不出手,玄篁就会带人出手,那时就是真的魂飞魄散了。”舒暮云凝眉,“之前问过谢如故,他说眠潇不是极阴之体。但是如果眠潇死后魂魄被留存下来,再修成人型,那就可能转变为极阴之体。因为鬼魂是至阴。” “这个是有依据的。”秦漫舟适时提供技术补充,“之前有先例,有道者兵解逃生,后修炼数十年,再获人身,因是鬼修,其人身体质阴气极大。” “但是这些都是猜测,那这些去告诉谢如故,你的兄长并没有被辜负,他一定不信。”舒暮云轻叹一声,锤了锤自己的腰和肩膀,“而且就算我们看到了眠潇遗骨下的阵法,退一万步来说,当真是聚魂阵,那也不能完全说服谢如故,眠潇一定得到了想要的生活。他们兄弟情深,若是眠潇没死还如愿以偿,为何没告知他?就算谢如故醒来的晚,眠潇也可以留书,这里说不太通,只有当事人才知晓。” “所以还是要找证据。”秦漫舟懒洋洋捏着舒暮云腰侧,“回去之后我们俩会去一趟秦家的藏宝库和图书馆,挨个东西一起摸过去。说不定老祖宗当时留下不少东西,但是必须极阴极阳之体同时触摸才能开启。说来惭愧,秦家极阳之体不多,极阴之体虽有但是更少,还真没有人这么试过。” “还有。”舒暮云在被子的遮掩下,暗暗摸上秦漫舟的手心,轻轻挠了一下,面上倒还是一本正经,“我也会从舒家这边找一找。其实我家也有些传家宝,但我小时候见过,都是金银瓷器,要么就是本身价值不菲的箱子。那些箱子要么是贵重木材所做,要么是别出心裁雕工不凡。所贵重之处只在其本身。我特意问过,里面原本就没有东西。但我现在想来,总觉得那些空箱子有些蹊跷。” “你的想法是,可能那些宝物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颜陌陌喝了口茶,“其实很有道理。秦家的遗物需要你们俩合力打开,你家的传家宝有些门道也是正常的。” “正是如此。”舒暮云拿起手机,扫了一眼,“我已经和爷爷奶奶说好,只是他们现在在国外参加研讨会,近期可能回不来,所以我们会先回秦家。你们呢?” 唐雅歌趴在桌子上:“养伤。” 颜陌陌歪头:“上班。” 唯有叶遵依旧沉默。 秦漫舟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心里有数,也没有强迫他说话,而是将话题一转:“下次副本,我准备和暮云单独进入。你们三个一组,怎么样?” 第66章 秦漫舟一算日子,他们小辈这一来一回的折腾,已经过去了五天,回家还需要两天时间。这一周就过去了。而舒暮云的爷爷奶奶在国外开会,刚走一天,那会议还挺重要,少说也得一周左右能回来。 这么一想,恐怕只能下次通关副本后才能看见舒家的传家之物。 舒家也曾大起大落过,如今虽算得上是书香门第,累世育人,但当年祖上落魄的时候,也曾哽咽稀粥,家徒四壁,只窝在小村子教书,勉强度日。即便如此,他们也将那几样传世之物保留的好好的,不曾起过变卖心思。 要知道那都是好东西,随便卖一件,都足够他们吃穿不愁。但不知为何,所有的舒家祖先都选择传下去。舒暮云大学时曾一时好奇,问过他祖父。老教授一边修胡子,一边应道:“祖宗家规,一是要行善,二是不得变卖祖传之物。又没到山穷水尽吃不起饭,清贫些罢了,何必要将先人留给咱们的东西当了呢?舒家祖先所叮嘱后人之事,都有其道理。你看,你这么多年平安无事,不都亏了祖先的行善得来的功德?所以我想不让典当买卖传家宝,也一定有他的道理。” 老教授放下剃须刀,慈祥笑道:“再说那些东西就算要给人,也是赠给博物馆。随随便便卖了,岂不是糟蹋?你父亲一心搞理工,不喜欢这些古玩。我也觉得他不如你稳妥。等你毕业了,爷爷就将东西传给你。这传家宝啊,还有个传说呢。据说里面有一样物件能驱鬼降魔,庇护子孙。只不过年代久远啊,爷爷也不知道是哪一件。” 奶奶拿着浇花的小喷壶,来洗手间接水,听到爷爷这句话,笑嗔道:“可别说那些传家宝了,贵重不假,我可没看出来还有开光辟邪的功效。当初小云中邪,你挨个拿出来试,也没把那短命鬼赶跑。要是真有用,那小云还用遭这个罪?” 舒暮云跟着笑起来,接过了奶奶的喷壶,陪她去侍弄花草。老人家喜欢栀子茉莉这些香花,她轻手轻脚地剪下花枝:“你爷爷可宝贝那些东西了,特意买了个指纹解锁的密码箱,除了他和我啊,谁都打不开,改天让你爷爷把你的指纹也录进去。” 当时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有着急看传家宝的舒暮云一边浇花一边笑道:“不用,我要是想瞧瞧,回家就行。何必费事。再说爷爷不在身边,我还真的不敢乱动,万一粗手笨脚磕碰了,那就要心疼坏了。” 秦漫舟听舒暮云郁郁说完他家那个密码箱只有他爷爷奶奶能开之后,悲伤提问:“当初你怎么不答应呢?” 舒暮云眨了眨眼,无辜道:“我那个时候都还不认识你,没办法未卜先知。” 他们一行人折腾了小一天,终于回到城市里,在机场附近酒店住了一晚,一大清早起来赶飞机。 舒暮云一向喜欢靠窗坐,秦漫舟让他进了去,刚扎好安全带坐稳,秦漫舟就打了个哈欠:“我讨厌早上的航班。” 舒暮云笑了笑抬手喊空姐要了五条毯子,给大家发了下去。唐雅歌和他之前一样,昏昏欲睡,蜷缩在椅子上已经闭上了眼睛。叶遵仍旧沉默寡言,低头在iapd上写写画画,都是和游戏有关的推测。 舒暮云回头看见叶遵还在皱着眉沉思,便轻声道:“休息会吧。” 叶遵猛然惊醒一般,抬头看见舒暮云和秦漫舟纷纷从前排回头看他,心底没由来一暖。他结果舒暮云递来的湿巾,擦了把脸,长出一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可琢磨的,我只不过静不下心。” “那就睡一会。”舒暮云笑道,“或者让陌陌姐给你片面膜,你俩对着敷一会。” 叶遵对这个提议表示欣然同意。颜陌陌二话不说从包里翻出五片面膜:“清洁的,补水的,缓和的,修复的,还有一个普普通通但是颜值高的。不过我推荐你用这个。” 叶遵接过那个黑色蕾丝一样的面膜,旁若无人往脸上一盖,和颜陌陌一起躺平,无视掉其他乘客惊恐的眼神。 “……”秦漫舟说,“我知道这玩意很贵,我也看我妈用过,但是我每次看见这个面膜都觉得他们把丝袜套头上了。” 舒暮云竖起食指,嘘了一声,不让他打扰后排三人休息,他将颈枕拿出来:“上机前买的,你垫着点,万一睡着了,醒来会脖子疼。” 秦漫舟没接:“那你用什么?” 舒暮云微微一笑,一侧头靠在了秦漫舟肩上:“我想靠着师兄。” 秦漫舟心一上一下跳得非常欢快,飞机还没起飞,他都开心地要上天了。 “这么会撩啊?”秦漫舟将两人的毯子打开,横盖在膝盖上,好似他们共用一条,抵足而眠一般。“再这么撩下去,师兄血糖怕是下不来了。” 舒暮云靠在秦漫舟肩膀上低低一笑:“开飞行吧,快起飞了。” 他们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唯有舒暮云在发餐点的时候醒了,他挨个叫醒朋友们,并细心提醒他们不要喝冰的。 叶遵盯着面瘫脸,苦大仇深盯着舒暮云要他喝的白开水:“清晨一杯白开水,暮云哥好像妈妈。” 唐雅歌睡得稀里糊涂,张口就接了一句:“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 秦漫舟打开餐盒,翻了个白眼:“怎么忽然就多了一儿一女?你们让我家狗子和猫情何以堪?” 狗子和猫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家庭地位从儿子变成了宠物。被寄养在别人家好几天的边牧和布偶看见主人来接,兴奋地上蹿下跳。舒暮云抱着猫,秦漫舟牵着狗,先回了出租小屋。 他们好好洗漱一番,顺便一起泡了个澡。等一切收拾妥当,布偶猫就跳上了舒暮云膝盖,开始软绵绵地撒娇,有一下没一下踩奶,疯狂暗示他爹摸摸他。 舒暮云吸猫吸得感觉全身心都得到了升华,他怀里抱着猫,秦漫舟怀里抱着他。各自吸各自的,都觉得很幸福。 “等这个副本结束我们就去挑战大型副本。”秦漫舟一手摸舒暮云柔顺的头发,一手撸边牧的狗毛,“之后我们的日子就会一直这样岁月静好,前提是我们的论文能顺利完成,答辩能通过。” “虽然开了题,但是我才写了一半。”舒暮云道,“被这些事情一闹,真怕我延毕。” “……我连一半都没写。”秦漫舟悲愤道,“如果我延毕了,我爸一定会嘲讽我。谢如故这个缺德带冒烟的,为什么要抓我们这些秃头研究生去做人性测验?” 真是心有戚戚焉,一想到论文,虽然他们导师很慈祥,经常能见面,对他们也很好,然而当代本科及以上的学生们,谁提到论文不会有一种掀桌而起的冲动呢? 猫也不萌了,狗也不可爱了。他们顶着高原反应从昆仑山回来,没歇多久,就一起爬起来赶论文。 “等抓到谢如故那个混蛋。”秦漫舟一边翻文献一边咬牙切齿道,“我一定要拔光他的毛。” 论文当然不是一天写完的。 舒暮云窝在秦漫舟怀里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他们就把前一天晚上的悲号抛诸脑后,开车回了秦家。 “这次我们不仅要把藏书阁和兵器库翻一遍。我家专门放垃圾的库房也得找找。”秦漫舟架着墨镜开车,“我记得我家有个仓库专门放些用不上的老物件。都是些扔了可惜,留着占地方的玩意。我很怀疑那里有我们要的东西。” 不出秦漫舟所料,他们还真在藏书阁和库房找到了一些东西。 藏书阁里面有一本书,被塞在角落里,打开前半部分都是些基本阵法,后面整篇都是空的。然而当秦漫舟和舒暮云一起把手放上去以后,后半段竟然慢慢显出字来。 最重要的是,在书的最后一页,出现了一个眼熟的阵法。 那阵法和秦翾所绘极为相似,但是更复杂细致。 下面缀着小楷:“为吾妻所做之聚魂阵,吾二人喜结连理,此阵功不可没。” 至于其他的字,一打眼看去是两种字体,一端正,一俊逸。但是内容不像是法术,倒像是日记随笔。 舒暮云道:“出去细看。”于是便带着去了仓库。 仓库杂乱,他们翻到了夕阳西下,浑身都是灰尘,仿佛刚和家里的狗一样,刚去土坑了打了个滚。即便如此,仍旧没什么收获。 就在即将放弃的时候,擦汗的秦漫舟无意间一回头,看见一个画轴。那画轴只上半端木头露在外面,下半部分都被杂物挡住,堆在角落里,十分不起眼。 秦漫舟踩着杂物堆抽出那画轴,展开一看。 只见上面有一俊逸男子,白衣玉冠,唇角含笑,眉目温柔,令人见之惊艳。他踏雪寻梅,看上去仿若谪仙。 旁边配了一句越人歌:“心悦君兮君不知。” 落款处则写:玄颢绘斯人于华山上。 第67章 倒数第二个副本只有舒暮云和秦漫舟两人组队。 说是组队,不如说是固定搭配。 舒暮云还在想从秦家扒拉出来的画像,和那本书。只觉得心里有些发酸,又觉得人生际遇,当真起起伏伏。 那本书其实是玄颢和舒凝的日记,他们若是生活上有什么会导致吵架的矛盾或是说不出口的话,都会写在本上,你写完我来看,看完留下自己的想法,便如此可以冰释前嫌。 不过明显玄颢写的多,舒凝写得少。玄颢修了那么多年无情道,总归不会说些哄人情话,当面说不出口,便写下来。那性格温柔和顺的舒凝便会定期去看,看着看着便会笑着回几句。 倒是颇有情趣。 若是能正式证实舒凝就是眠潇的化名,那之前发生的悲切往事,终于能迎来一个幸福的结局。只是不知道谢如故会如何看待。 或许从今往后,称他为睦深更好。 舒暮云未雨绸缪研究起说辞,一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副本里。 身前的秦漫舟嗯了一声,舒暮云条件反射抬头一看,却发现这次终于不是古代和国外的布景。 这就是他们生活的城市,他甚至看见了地标建筑。 “来来来,这边来。”有人拿着大喇叭喊道,“工作人员都上车了啊,快点。” 舒暮云四下一望,看见了不少一脸懵逼的人,看起来像是玩家。不远处有两个大巴车,身边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拍摄仪器,不少npc正低头收拾东西。 所有玩家面面相觑的时候,之前拿喇叭喊的人走了几步过来:“诶,干嘛呢?怎么不动呢?你们几个拿好东西上车啊。” 一个女孩子举起手中的薄薄的书,怯生生问道:“能……能说下是怎么回事吗?” 其他人没说话,女孩便越发惶恐:“整蛊游戏吗?” 舒暮云转头对她嘘了一声,小声并快速解释了一番,见那女孩虽然还有些云里雾里,但是似乎已经冷静了一些:“你拿的是什么书?” “一个介绍国外整蛊节目的杂志……”女孩刚说完,那杂志便消弭无踪,“是买东西赠的别册,我好奇看了看,没想到会遇见这种事……” “怎么还傻站着!新人就是不行,要不是那几个混小子命不好,哪轮得到你们上这个节目。”拿喇叭的人掏出一张纸,眯着眼睛念了几个名字,“你们三个,服化组的,跟着上第一辆车。” 被喊到名字的人里有人问道:“劳驾问一句,这是什么节目?” 拿喇叭的男人不耐烦一挥手:“上车统一和你们说。先别插话,你们俩,道具组的,也上第一辆车。那边那俩,策划组的,还有剩下那三个,摄影组的,都上第二辆车。知道你们都是第一天来,一会车上有人告诉你们规矩,现在都给我按照顺序上车,别磨磨唧唧!” 没被喊到名字的新人女生、舒暮云、秦漫舟还有一个大学生模样的青年尴尬地站在一边。秦漫舟挑了挑眉,往前走了一步:“老哥,我们四个呢?上哪辆车啊?” 那人一看秦漫舟说话了,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殷勤说道:“秦影帝,哪能让您做大巴车啊,保姆车在那边听好了。小舒啊,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让你来接待秦先生,你就让秦先生这么晒着?” 小舒:“……”他低头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放着一把伞,于是舒暮云憋着笑打起了黑胶伞,把无言以对的秦影帝从毒辣的阳光下救了下来。 “秦先生啊,小舒是我们节目组比较不错的pd,您有什么事就和他说。我这也是看您就带了一个经纪人和一个助理,怕您需要人手。”npc握了握秦漫舟的手,“您先上车?车上有导演和摄影告诉您行程的。” “妥了兄弟。”秦漫舟迅速找回状态,冷酷地拍了拍npc的肩膀,“这个小舒我很喜欢,就让他跟我一车吧。” 莫名其妙成了经纪人的男人叫杨攀,担任助理的新人姑娘叫做何馨,都是大学生。杨攀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是性格很沉稳,也没有欺负新人的习惯,对何馨很是照顾,他们二人坐在后面的小车里,杨攀偷偷给何馨又解释了一遍规则,等何馨彻底弄清楚后低声说:“尽量别离我们太远,你是新人经验少,容易出事,当然如果你信不过我,可以找感觉让你安全的。” 何馨一开始虽然懵逼,但是弄清楚规则后反而镇定下来,她揉了揉自己的脸:“没事,我是灵异爱好者,说实话,不仅不害怕,还有点小兴奋。我买那本杂志就是因为那是我高中最喜欢的鬼故事杂志的最后一期,没想到就出事了。” 她叹息一声:“我感觉你和那两位学长就很好,我会努力不拖后腿的。” 她口中的两位学长正坐在保姆车里,手指暗中勾结,表面一本正经地听npc发任务。 他们所在的剧组从国外卖了版权,打算搞一季整蛊游戏,演员们装成鬼吓唬人,被吓的人多半是素人,他们知道要参加节目,但是不知道以何种方式,由于奖金及其丰厚,所以即使节目组保密,也有不少素人报名参加。 还有一部分要被吓得是不出名的小明星,他们知道是整蛊节目,但是不知道会以何种方式被吓。可能你准备了一天,也没有节目组下套,但是当你刚一放松,就被演员们吓了一大跳。 而秦漫舟在这个世界里是影帝,负责的任务主要是主持并吐槽,譬如开场介绍,和素人见面,提醒他节目开始,要小心拍摄。并且中间约素人去约定好的地点,或是时不时给素人一些心理压力或是提示。当整蛊正式开始,他会在一边吐槽,整蛊结束后再出来主持一波。危险性不大,虽然偶尔也需要亲身上阵,但其实和花瓶差不多。 其他玩家被分到了不同组,自然是要干相应的工作。 他们刚才录了个开头,大概就是介绍这档节目的性质,现在就是要去找第一个小明星柯微。第一个被整蛊人物是近年半红不红的小演员,要说糊吧,在大众那里还是有些姓名,但要说红,那恐怕他本命年的红腰带都比他自己红。 也是想趁这个节目豁出去火一把。由于柯微是所有小明星嘉宾里相对最红的,所以节目组打算用他开刀,先打开知名度。 所有素人和明星都集中住在一个别墅区,只不过明星和素人的房子是分开很远的,所有进入别墅区的人的手机和电脑网络均有限制,不能搜索节目组相关,因为这个节目组要玩个大的——他们搞的是直播。只有转场收拾东西的时候会掐断,其余时间都是真实录制。被整蛊完的人直接送离节目组,免得给别墅区的其他玩家露底。保证了直播也保证了所有人都被埋在鼓里。 “真缺德啊。”秦漫舟翻着节目组的剧本,啧啧感叹,“这也不怕吓出人命?” “肯定会吓出人命吧。”舒暮云跟着一起看,在秦漫舟耳边窃窃私语,“而且他们的整蛊游戏都和闹鬼有关,恐怕到时候会有真鬼,我刚才已经瞥见了几个工作人员不对劲,但是没触发死亡条件,暂时没有危险。” “嗯,我也看见了,不过那几个不算强,我觉得你都可以一打三。”秦漫舟跟他咬耳朵,“我没有说你不行的意思,我知道男人不能说不行,而且按照你的入门时间来算,你已经是个天才了。很少有刚入门就能自由操控水的,但你刚迈入玄术界,还在修习阶段,确实还不能日天日地。不过没关系,我们出去后继续修炼,很快你就能拳打师兄,脚踢男朋友了。” 舒暮云桃花眼都笑弯:“我没误会,师兄你怕什么?” “有了老婆的男人总会不自觉心虚。”秦漫舟义正言辞道,“生怕老婆误会了我的意思,一生气和我离婚。” 舒暮云轻笑出声,引得前排的摄影师好奇地转过头,他刚打开机器,准备开始直播跟拍:“秦影帝和我们的pd刚认识一天关系就这么好啊?” “拽句文词就是: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秦漫舟给了镜头一个wink,“翻译成大白话就是:他长得好看,我和他有缘。” 舒暮云抿了抿唇,低下头,努力不让自己在直播前笑出来。 车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了郊外的别墅区,秦漫舟带着舒暮云下了车,架上一副金丝眼镜:“我可以带着我的pd出境吗?” “当然。”节目组导演说道,“他本就是派给你的主持。 秦漫舟比了个心,带着舒暮云大摇大摆去敲门。舒暮云趁着敲门这功夫,用极低声音说道:“师兄演的还挺像。” “影帝嘛,和少主差不多,在外都要会装。”秦漫舟道貌岸然推了推眼镜,“再说你师兄我本来就有气场,一出场万鬼皆苦——我的妈呀。” 他低叫一声,没等他带人吓柯微,先被开门的柯微吓了一跳。 舒暮云很少看见秦漫舟失色,便也抬头看去,却只看见柯微双眼里有血丝,黑眼圈很重,连遮瑕和粉底都盖不住。而他肤色却惊人地惨白,甚至隐隐泛着青色,不知道是因为妆容灯光的缘故,还是因为他本身就面无血色。总之面色和眼睛一对比,黑白分明得让人心悸。 柯微虽然看上去憔悴万分,但是精神却很好,率先伸出手:“秦哥!好久不见。” 秦漫舟虽然冷不丁被柯微这幅死人模样吓了一跳,但很回过神,不动声色和他握了握手:“一大早就要带你出去玩,期待吗?” “非常期待!”柯微活力满满地晃了晃肩,“所以我们今天去做什么?” 秦漫舟笑道:“秦哥带你去游乐场,恐高吗?” “不恐高,我特别喜欢过山车。”柯微开心地点头,“那我们现在走?” 秦漫舟眼皮一掀:“对,柯仔,看见那辆白车了吗,那是你的专属座驾,我们走吧。” 摄影跟着柯微走,秦漫舟和舒暮云短暂地离开了直播镜头。舒暮云看着柯微的背影:“他看起来好像生了病,但是却很有精神?” “他不是生病。”秦漫舟抱着肩靠在打开的大门上,漫不经心道,“算命看相我不擅长,但是这人的衰气都挂相了,必然招惹了鬼神,看样子活不久了。但是鬼气缠身并不代表他会重病,只能代表他要大难临头了。” 秦漫舟顿了顿:“你除外,你阴气比鬼身上的还重,负负得正了。” 果然他们刚开车没多久,后面的白车就熄了火,怎么都打不着,秦漫舟和舒暮云对视一眼。舒暮云打开车门走下去,对柯微彬彬有礼弯下腰:“柯先生,秦先生邀请你去他的车里。” 第68章 柯微连忙道谢,舒暮云他们车是双排保姆车,舒暮云让了位置,坐在了旁边,秦漫舟心生不爽,也往旁边一挪,离了个十万八千里远。 身侧无人,独占后座的柯微懵然无知:“秦哥,你往里点,地方够,你都快靠上车门了。” 秦漫舟迷人地一笑:“给你让让镜头。” 柯微感激地笑了笑,他这一笑,舒暮云便看的更清楚了。他原本就有阴阳眼,能看见鬼神,但是自从修习道术之后,看东西又与之前有些微不同。 比如当下,他终于明白书里说的印堂发黑是什么意思了。 只不过他刚入门没多久,这段时间又疲于奔跑,没时间修行,所以仍是处于初级阶段。不像是秦漫舟,一眼就能看出来。 秦漫舟靠着车门,若是旁人做起来未免觉得拥挤狭促,偏偏他就靠出一种气势,好像在自家皮沙发上眯着眼睛生杀予夺的大佬:“柯仔啊,秦哥问你件事呗。” 舒暮云想:一开口就是知道大佬都是假象,还是他的师兄。 柯微忙回答:“秦哥你问。” 秦漫舟眨了眨眼睛:“你最近身边人有没有离世的?” 柯微听着话一怔:“没有啊。” 秦漫舟淡淡应了句哦,舒暮云却感觉不对:柯微回答的时候迟疑了片刻,而且视线不自觉移开,手指也跟着轻微一颤。 柯微笑道:“秦哥怎么忽然这么问?” “没什么。”秦漫舟也笑道,“就是觉得你最近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没有没有。”柯微摇了摇头,“就是最近比较累。” 秦漫舟看着舒暮云,转移了话题:“那小柯,你信鬼神吗?” 柯微抓了抓脸:“不信。我是无鬼神论者。” 秦漫舟给舒暮云试了个颜色,舒暮云心神领会。他作为全车看起来最面善温柔的一个人,用春风一般的语气对柯微笑道:“柯先生,您刚才的车熄火的时候,您没看见什么么?” 柯微心想:这就开始唬我了?他便也没在意:“没啊,怎么,你们看见什么了?看见有鬼坐在我身边了?这就开始啦?你们可吓不到我,哈哈哈哈——” 没等他笑完,舒暮云先体贴地递给他一张纸巾:“柯先生先别怕,我刚才看见一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男人坐在手动挡的位置抢方向盘,他穿着一身很旧的西装,寸头,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还有一位穿着黄色连衣裙的姑娘跪在前排摄影师的身上,从我的角度看,只能看见她烫着黑色的长卷发,她没有把头全露出来,按照那个高度来看,她应该是将下半张脸藏在了椅背后,只露出了眼睛直直地看着你。” 一个看不见的男人蜷缩在一边,无声地抢夺着方向盘。 一个女人跪在副驾驶座上,只露出一双幽暗怨毒的眼睛,注视着浑然不觉的自己。 舒暮云每说一句,柯微的脸就白一分,当他听到了黄色连衣裙几个字的时候,竟是浑身一哆嗦。 他这动作太明显,连摄影师都惊诧地看他。 柯微很快反应过来,他就势打了个喷嚏,嗓音有些颤:“我昨晚着凉了,师傅,能不能把空调温度调一下?” 说罢他觉得自己后背都湿透了,这辈子的演技都在这一刻爆发,他揉了揉鼻子,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导演真会开玩笑,没想到刚上车就开始试压,这种鬼故事骗不到我的啦,再说那辆车是熄火,又不是方向盘失灵。” 舒暮云认真看着他的表情,安静听他说完,又微笑递来一张纸巾:“需要吃药么?感觉柯先生感冒很严重。当然,刚才确实是骗你的,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秦漫舟在一边搭腔:“节目类型就是这个样子,别千万别生气啊。” 柯微心跳如雷,表面还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怎么会呢。” 舒暮云看了一眼秦漫舟,秦漫舟回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一直安静开车的司机忽然接了个电话,他面色沉沉嗯了几声,挂了电话便叹了口气。摄影师见到忙问:“找到了?” 司机阴沉沉回道:“找到了,导演组的人刚才去他们三个租的宿舍了,一打开门,都是煤气味。” 摄影师吓了一跳:“人咋样?” 司机深深吐出一口气:“没了俩。那个还在医院抢救呢。是煤气泄漏,晚上都睡死了,谁也没注意。” 舒暮云一听:“节目组有人出事了?” 摄影师犹疑一下,下意识去看秦漫舟,秦漫舟敏锐捕捉到他的眼神:“你说没事,是不是跟我有关?” 摄影师陪笑道:“原本是三个pd陪着你,不用您的经纪人和助理也跟着参加节目的……另外两个和道具组一个人合租,今早没到,他们仨很敬业,从来没迟到过,打电话都是关机。导演没办法,就让副导演去他们家里找,这边让小舒先跟着你。刚才才知道……是出事了。” 舒暮云叹了一声:“安抚好家人吧。” 摄影师道:“那是肯定的。虽然是晚上在家出事,但是肯定也算工伤的。就是怕秦先生觉得晦气。” 秦漫舟道:“什么晦气不晦气的,每天都有人离世。这事比起晦气,更让人难过。我不介意的。” 摄影师笑了笑:“还劳烦了经纪人他们俩顶上,三个pd就剩小舒一个了。” 秦漫舟看了一眼舒暮云,意有所指:“我是那么花心的人吗,有着一个就够了,再多来我也不要。” 舒暮云笑着低下头,整理好秦漫舟的墨镜、伞和水杯。 游乐场很快就到了。 舒暮云是最后下的车,当他转身关上车门的瞬间,和车内黄裙子的女鬼对上了视线。 准确来说,只是他自以为的视线。 因为女鬼的眼眶、鼻子、嘴巴、耳朵所在之处都是一片模糊,她似乎被什么东西磨去了五官,一样望去,都是血色。 “他们为什么看不见鬼?”舒暮云自若地挪开视线,“按理说他们应该能看见的,npc没看见,玩家们似乎也没看见。” “可能是这个副本的规则。”秦漫舟道,“到现在为止,他们也没发布任务,这次的任务可能需要触发。” “走一步看一步吧。”秦漫舟总结道,“来舒导演,把我们同款情侣墨镜给影帝带上,伞打起来,影帝带你免费玩过山车。” 当然,他们第一个要去的不是过山车,而是鬼屋。 除了柯微和秦漫舟,各组也要出人跟着,用脚想也知道,跟着去的一定都是玩家。舒暮云作为pd要跟着秦漫舟,自然也当选,不过经纪人杨攀和助理何馨倒是只需要和其他未被选中的玩家在出口等人。 柯微站在鬼屋门口夸张地手舞足蹈:“我猜你们一定要在里面吓唬我,我可要做好准备!” 秦漫舟摸了摸下巴:“是哦,我好怕,小柯你记得保护我们。” 舒暮云在后面充当打伞小弟,假装自己只是路人。 这个鬼屋里干净得很,反而是那些看起来毫无危险的项目充斥了鬼魂。 只不过那些地方的鬼会不会过来溜弯也未可知。 秦漫舟率先进了鬼屋,舒暮云殿后。原本秦漫舟要他在中间,他却想,自己虽然比不上秦漫舟,但是现在好歹也是入了门的,加上对鬼经验丰富,怎么也比其他人强得多。 毕竟这个游戏没有什么附加系统,玩家只能逃命,难以反击。 鬼屋里空调打的很足,外面烈日炎炎,一进来倒是有些冷,然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杨攀默默将何馨拉到身后,虽然不言不语倒是很绅士。何馨倒是不害怕的样子,但也没有拒绝杨攀的一片好意。 何馨和杨攀在舒暮云前面,杨攀原本要和舒暮云一起殿后,舒暮云觉得这个男生为人不错,虽然寡言但是很讲义气,让他想起叶遵,便笑着说:“不用,我胆子大,你们在我前面走就好,要是后面并排走两个人,反而容易堵住,施展不开。” 何馨听闻这话就眨了眨大眼睛:“那我们就在你前面,一直说着话,时不时回头帮你看看后面。” 舒暮云欣然答应:“你作为新玩家很冷静。” “我非常喜欢灵异小说,其中最喜欢恐怖向的无限流文啦。”何馨将头发束成马尾,笑嘻嘻道,“不过还是有些害怕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你和影帝非常有安全感。” 她眼睛一转,悄悄问道:“你和秦影帝是一对吧?” 舒暮云一怔:“这么明显吗?” “还好。只不过感觉你们之间气场和别人不一样。”何馨一边说一边打量身侧,以防有什么东西跳出来,“多般配呀。” “这一路怎么没有鬼?”他们已经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除了机械的吓人装置外,不仅没看见真鬼,就连出来扮鬼吓人的npc都没有。这实属反常,一个道具组的玩家开口问道。 柯微笑着回答:“可能前面就会有工作人员了吧?” 舒暮云看着柯微身边飘着的一左一右两个鬼魂,沉默了一下,忽然开口:“啊,什么人?” 他这一出声,所有人都回头看,只有那两只鬼还在死死盯着柯微,秦漫舟扫了一眼,瞬间明白了舒暮云的意思,也装模作样喊起来:“我看见npc了!” “我怎么没看见啊?” “我也没看到?” 玩家纷纷议论起来,舒暮云眯了眯眼,他演技实在不行,还好鬼屋里很暗,只要他声音表现得惊恐点就可以:“我刚才看见一个穿着黄裙子,满脸是血的姑娘飘了过去,但是一瞬间又没了。” 柯微向后退了一步,强行压住嗓子里的声音。 “哦我也看见了。”秦漫舟很不走心地诈道,“柯微啊,你真的没看见?那姑娘死相可惨啦。” 柯微忽然吼道:“我说了我没看见!你们有完没完!” 他这突如其来的怒火,让所有玩家都面面相觑。秦漫舟耸了耸肩:“游戏流程啊,不要这样嘛,来,我们继续往前走。” 他们这一路走到最后,也只出现了几个工作人员扮鬼吓唬人,而且妆容和动作极度不走心。谁都没被吓到——毕竟他们走近了都能听见鬼屋演员在侃大山,实在没有恐怖气氛。 但是在舒暮云眼里,不少鬼魂都恶毒地凝视着玩家,但是如同玩家看不见他们一般奇怪,他们作为厉鬼居然也不对玩家下手。两方出现了微妙的平衡。 只有柯微在走出鬼屋后脸色不好,他匆匆说了句抱歉,便问节目组哪里有卫生间。 节目组导演指着右边:“往那一走就是,你快去洗洗脸,被吓到了吧?我们特意请的专业鬼屋演员呢,别怕别怕,都是假的。” 柯微低着头应了一声,顺着墙边就独自进了洗手间,洗手间里人不少,来来往往的,看起来不像是能吓唬人的地方,柯微松了一口气,现是在水池边洗了把脸,水珠落在睫毛上,他闭着眼睛的时候,忽然觉得身边有一道视线。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男人穿着寻常衣物,正站在他身边的洗手池前,呆呆地看着他。 男人神色木然,双眼无神,像是死人一样直勾勾盯着他,柯微被盯出一身冷汗:“有事吗?” 男人不说话,而是抿着嘴笑起来,那笑容也像是用手怼着肌肉,强行拉出来的。 柯微咽了口唾沫,想起节目组pd那句黄裙子姑娘。忽然觉得毛骨悚然。他气势汹汹地甩了把水:“神经病,又想来吓我?” 说罢一把推开男人,向里面的厕所单间走去。 柯微没看见,男人被他推了一把之后,头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正好落在洗手池里,即便被白色瓷盆挡住视线,那颗头颅仍然精准地看向柯微的反向,笑容和眼神始终没变。 第69章 柯微想起之前合同上写过,如厕的时候不会有节目组跟拍。睡觉的时候则不一定,所以厕所可以放心上,但是晚上睡觉也要穿好衣服,提心吊胆。 他无声地骂了一句:“傻逼节目。” 他原本不想来,但是没办法,这个节目噱头大,居然敢直播。未播先红,他若是能借此小爆一把,也算咸鱼翻身,更何况虽然除了厕所是安全的,其余地方随时随地会有人吓你,但是他们给钱给的实在太多了。 他本来也就是被吓到了,想来厕所找个独立空间冷静冷静。柯微蹲在隔间里整理了下衣物,然而他的衬衫不知为何,怎么整理都不利索。他怒从心起,啪地一声踹了一脚隔间薄薄的门板。 柯微用力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想着之前秦漫舟和舒暮云那一唱一和,越想越心慌。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怎么可能有鬼。 但是如果没有鬼他们是怎么知道那两个死人的样子的? 难道节目组知道了什么?知道我杀人了? 不对,知道我杀人了不直接报警还让我参加节目?就算要玩个大的,也不可能用这种方式。 那两个神经病到底怎么知道的! 柯微在方寸之间团团转,卫生间里很阴凉,他却无端生出一身冷汗。 就在他心神不定的时候,忽然觉得额头一凉,他随手一摸,发现是冷热交替,水管缓的水。 这个卫生间虽然没什么异味,但到底不是什么干净地方。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正想推门出去,却有感觉又水滴滴在了发间。 柯微十分不耐烦地撸了一把头发,本来没当回事,但是他却觉得这水的触感有些微的不对。 他随意一瞥,在看清手上的东西时,他一时间屏住了呼吸。柯微的眼睛睁得仿佛眼球要脱框而出,而他的手也应景地抖起来。 他手上是一抹血痕。 柯微骇然抬头,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有一个人型生物,倒挂在天花板的管道上,那头黑色的长发他很熟悉,当初他抚摸过无数次。 那东西静静凝视他,满脸都是血,五官被磨平,看上去令人作呕。 但是柯微记得她原本的模样,不算很漂亮,但是很温婉,最喜欢穿黄色裙子。 而她现在的样子,也是他亲手造就的。当初他拿着石头狠狠砸她的头,他那么气愤又害怕,甚至把她砸得自己都认不出。 柯微僵立在原地,慢慢滑倒,靠着被他踢过一脚的隔间门。 他这才知道,原来人在极度惊恐的时候是真的会不会动不会叫,像是块石头一样缩在原地。 她来了……那她哥哥呢? 他忽然想起刚才洗手池前的男人,当时他完全没注意到,就好像被什么蒙蔽了眼睛。可是他现在看清楚了,那根本不是什么路人游客,也不是什么节目组人员,那分明就是被他杀死的她哥哥! 她哥哥的头被自己亲手砍下的! 他当时怎么没认出来?怎么会觉得那就是个普通人? 女鬼歪了歪头,脸上的血仍旧在往下流,她缓慢地爬着,非常慢但是非常稳地向柯微蜿蜒而来,宛如一条蛇。 柯微浑身颤抖,女鬼动了之后他终于找到了理智。柯微不顾脏,连滚带爬爬起来,想开门逃出去,然而就在他手摸上门锁的刹那,忽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脚步声一轻一重,似乎来者有一条腿受了伤。 柯微茫然想:“对,我抛尸的时候不小心弄断了他的腿。” 身后沙沙的爬行声忽然停了。柯微悚然回头,却不见了女鬼的踪影。 他保持着背对着门,抬头看天花板的姿势,精神濒临崩溃,胡乱想:她放过我了?放过我了? 脚步声停在了他所在隔间的门口。 门外的“人”抬起手,急促地敲起门。 柯微双手猛然一颤,跳离了门口,向里面缩过去:“别过来,别过来!滚!” 外面的“人”不说话,仍旧是保持同样的频率敲着门。 “我错了,我错了,我回去给你们烧纸钱,求求你们,放过我,放过我!”柯微跪在马桶前痛哭流涕,“我,我也是怕不得已啊!你们为什么要逼我呢?!” 就在他的哭喊声中,敲门声倏然停了,就像是女鬼一样,出现的突然,消失的也突然。 口中喊着自己都听不懂话的柯微迟钝地抬头,他死死盯着那道简易门锁。门外没有动静,他似乎只是被吓了一下,并不会死。 他并不会死! 柯微嘴巴咧起来,眼泪鼻涕却已经往下流,就在他大悲大喜的时候—— 无人触碰的门锁,忽然自己开了。 秦漫舟漠然抬头,毫不避讳离他们不远的摄像头,一把搂住舒暮云的腰:“出事了。” 舒暮云也若有所觉,他抬眼盯住不远处的洗手间,用极轻声音说:“漫舟,我——” 秦漫舟手一抖,转头看他,愕然问道:“你叫我啥?” 舒暮云也一怔:“我以前没这么叫过你吗?” “没有……吧?”秦漫舟眨了眨眼睛,“多叫几声呗,第一次觉得我妈给我起的名字真好听。” 舒暮云又好气又好笑,但是没有推开他,反手按住秦漫舟在他腰上的手:“先去看看怎么回事,想听我喊你名字,那以后我就不喊师兄了。” 秦漫舟被他带着走,若有所思道:“我觉得都要喊,师兄听起来很有情趣你知道吗?” “……”舒暮云轻轻弹了一下秦漫舟的手背,“马上到摄影旁边了,别乱说话。” “怕什么,麦都摘了。”秦漫舟大咧咧地对着导演喊了一句,“导演啊,小柯怎么还没出来,别是中暑晕倒了吧?” 导演正焦急看表,一听他这话,忙道:“走走走,去看看。” 舒暮云给杨攀和何馨一个眼神,二人机灵地跟上。其他玩家也都说老玩家,自然也非常有默契地一起往洗手间走。 他们玩家一行人算上npc们,差不多有将近二十人,但是其他npc并未阻止,说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这是主线。 秦漫舟一马当先,仗着腿长比导演走的都快,他一进洗手间,就无声地皱起眉:“导演,摄影还跟进来?” “拍一拍嘛。”导演悄声道,“直播停了半天了,一会观众跑没了。” 舒暮云用余光瞥了一眼里面的独立隔间,看见一个隔间的门上,挂着一缕带血的头发,要是仔细去看,那缕黑发上似乎还带着一块头皮。 舒暮云装作惊讶的样子问道:“是不是在隔间里啊?” 导演点头称是,走进去连开了三个隔间都没人,到了第四个隔间,门也很轻松也拉开,但是这次里面不是空的了。 柯微一双断手被用黑发吊了起来,他睁着没有眼球的眼睛,空洞而惊恐地凝视着来者们。 摄影师一个站不稳,差点把摄像机摔到地上。 导演脸色惨白,猛地回过身:“报警啊!” “鬼开始捣乱了。”一个玩家低声道,“而且居然不关直播?节目还要继续吗?” “可我一直没看见鬼啊。”另一个玩家小声回道,“太不正常了吧?” 何馨却忽然退后了半步,似乎被什么东西吓了一跳,但是她很快冷静下来,用手按着心脏低低嘟囔了一声:“有鬼啊……我刚看见一个东西飘过去了……” 离她最近的影帝组三人同时看向他,杨攀皱眉:“我没看见。” 舒暮云则和秦漫舟对视一眼,同时给他们二人使了个眼色。 何馨立刻闭嘴,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自己根本什么都没说。 舒暮云若有所思,他扯了扯秦漫舟的衣服,两个人退到无人角落。舒暮云盯着柯微的尸体:“莫非我们能看见鬼,和我们自身体质无关?” “应该是。”秦漫舟垂下眸子,把玩着打火机,“原本以为是因为咱俩的问题,现在看来,应该是我们无意间触发了什么条件,才能看见鬼。何馨刚触发,其他人还没有,但是究竟什么才是触发条件呢?我三个这一路有什么举动或者言谈是一样的?” 他们在里面研究游戏,场务在外面乱作一团,谁也不敢进去挪动尸体。导演在外面转了几圈,大步走进来,拍了拍手:“都听我说。” 舒暮云精神一震,抬头看去,只见导演严肃地站在中间:“从现在开始,节目正式开始。你们完成拍摄后,就可以找到路线离开节目组。若有人提前离开,则视为作弊。离开路线给你们一个提示:‘这是一个节目’。” “嚯。”秦漫舟打开打火机的盖子,“主线任务终于出来了。所以我们必须把节目都拍完才能通过某种渠道离开。” 他叹了一声,抬手晃出一道符咒,放在打火机火苗上烧了,那符咒燃烧起来没有烟也没有灰,顷刻之间就消失在空气里,仿佛从没存在过。 “法力全回来的感觉真好。”秦漫舟漫不经心甩了甩手,“至于这个节目组么……要装鬼吓唬素人,还不提前告知,属实有点缺德。一般来说夜路走多了总是要碰见鬼的,整蛊游戏玩多了,会引火上身的。” 第70章 在厕所里堵着也不是那么回事,众人撤出来,紧急联系了下一个参与节目的人。三言两语谈妥后,节目组驱车去了乡下。 直播出了人命,自然是不能继续。但是在这个不能用常规思维的世界里,节目出事并未停止拍摄,只是由直播改为了录播。录播方式也不是传统的录好后统一播放,而是拍完后当周即播,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边拍边播。 第二个人是素人,他们安排工作人员先一步送他去乡下。对他的要求是,和秦漫舟共住在农村破屋一天一夜。虽说是破屋,但是院子还不小,共三间屋子。每间屋子又有三个小房间,只不过经年没人住,荒草蔓生,有的棚子塌了一半,索性房子都重新加固过,倒是没有安全隐患。 乡下的路不好走,车开起来一颠一颠的,司机感慨道:“这是晴天,要是赶上下雨,路上都是泥,车轱辘陷进去都得用人推。” 这司机似乎自带乌鸦嘴功能,路程还剩一半天就降下了暴雨,噼里啪啦往车窗上砸,顷刻间所有窗上都蒙上了水雾,雨滴落下来就开了花,司机打开雨刷器,然而机械远比不上大自然的速度,纵然刷子没停过,前视窗仍是湿漉模糊,前方能见度极低。 舒暮云被雨声催的有些困,不自觉靠在秦漫舟身上睡着了。虽然下着雨,但是不能开窗,加上要保持温差免得有雾,车内还是开着空调。秦漫舟单手脱下外套给舒暮云披上。 车被石子隔得弹了一下,舒暮云在睡梦中皱着眉动了动,秦漫舟一直垂眸看他,见他好像不舒服,便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舒暮云调整了姿势,没有醒来。 梦中他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黄裙子的姑娘站在他面前,对他盈盈一笑,然而下一秒她身后忽然出现了柯微的脸,柯微面色狰狞,用手帕捂住了姑娘的口鼻,姑娘拼命挣扎,舒暮云有心上前,却奈何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姑娘得挣扎越来越微弱,最后她睁大眼睛,惊恐地盯着上方,没了气息。 “怀了孕就想结婚?”柯微疯了一般用重物砸姑娘的脸,把姑娘砸的不成人形后又将她分尸,藏在行李箱里,“说了我不能让人知道我有女朋友,你居然还想曝光?你知不知道,宋总的女儿很喜欢我?你要毁我前程,还想毁了我和宋小姐的爱情?你该死,该死,该死!” 舒暮云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睛时,只能看见一个和黄裙子姑娘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男人来找柯微理论,他不断追问自己的妹妹究竟去哪了。柯微不耐烦地打发了他,谁知他有一日拦下了柯微的新女友——宋家千金。 然后这个男人也死在了柯微手里。 梦的最后,兄妹二人背对着舒暮云站着,凝视着前方哭嚎求饶的柯微。 舒暮云一抬眼,那两只鬼竟豁然出现在他面前,与他的距离不过数寸,女鬼裂开嘴,血液从嘴角躺下,她森然说:“下一个,下一个,下一个!” 一道惊雷炸开,吓得摄影师一哆嗦。舒暮云被这惊雷惊醒,猛地掀开衣服坐起来。 秦漫舟不动神色地抬手捏了捏舒暮云的后劲:“做噩梦了?别怕,打雷而已。” 舒暮云深吸一口气,低头将脸埋在掌心里,再抬起头已经没有慌张的模样:“看见柯微的死相,做噩梦太正常了。” 秦漫舟挑了挑眉,没说话。倒是前排的摄影师心有戚戚地接过话:“是啊,这都死第三个人了,我们开机前明明拜了啊。” “剧组之前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吗?”舒暮云小心打探。 “没,就从今天拍摄开始,一天死了仨。”摄影师撇了撇嘴,“不过这事也说不好,这一行总出事,前阵子有个剧组就拍个现代戏呢,不也怪事多多?见怪不怪吧,我比较担心这雨把路冲垮了。” 摄影师的乌鸦嘴能力倒是比司机弱一点,路还行,就是车轮陷进淤泥了。 车上的四个男人全下来推车,后面的车也下来不少人,要替换下秦漫舟。秦漫舟碍于这次身份,必须装柔弱。只好无所事事站在一边,给舒暮云打伞。 舒暮云也被赶了下去,理由是他太瘦了。同事一番好意,舒暮云只能退出来,就在他直腰那一瞬间,余光瞥见路边树林有一个红影在空中一闪而过。 想来也知道不是人。 “可能是路煞。”秦漫舟趁着人们忙着推车,拉着舒暮云跑到后面几辆车旁,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画了符。秦漫舟拍了拍手:“虽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但是路煞见到这符咒也不敢贸然动手。” 他顿了顿:“要真碰上的自己不要命的,那也没办法。” 车与车之间离得远,就算秦漫舟有心去救,也来不及。 “路煞,路鬼也。”舒暮云想起秦家的书上写的,“多是怨鬼,出现是来找替身的。” “没错。”如此暴雨,就算打着伞衣服也都湿的差不多。秦漫舟眯了眯眼睛,“就这能见度,它想搞个鬼太容易了,甚至不用他亲自出手。” 那边车终于被解救出来,大家各自上了车。舒暮云心里有些不安,刚想回头看,却被秦漫舟一把按住头,强行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没听说走夜路不要回头看么?同样道理,明知道有鬼,你还回头去找他,这是嫌最近碰见的鬼少了吗?” 舒暮云顺从地靠过去:“我就算不看,鬼也没少来找我。” 很快舒暮云就不用惦记路煞了,因为那道红影一直跟在他们的车旁,如影随形,不怀好意地向车内窥视。 司机和摄影看不见,还在侃大山,舒暮云和秦漫舟则沉默地与那只鬼对视。乱蓬蓬的长发下,一双红色的眼睛左右乱转,看得人心慌。 秦漫舟自身后捂住舒暮云眼睛:“别看它,看看我,我不比他好看么?” “你最好看。”舒暮云张口就来,“你怎么能与它比呢?” 秦影帝龙心大悦。 在秦影帝的加持下,他们终于到了乡下小屋,素人那一组早就到了很久,大家涌进破破烂烂的院子。一位玩家环顾四周,感叹道:“这个样子不闹鬼我都不信。” 黄土遍地,到处都是杂草。有猪圈、羊圈、鸡棚和狗窝。小园子已经荒芜,院内谷仓的位置却打了一口深井,井旁种着一颗枯树,树和井正对主房。屋子是泥混上草搭建的。门窗虽然完好,但是上面有些不能细想的深紫色污渍,屋内昏暗,只有老式灯泡,开灯需要拉绳。从外面往里面看黑黢黢的,从里面往外面看也只能看见破败的围墙。 地砖东高一块西矮一块,举架很低,天花板糊了一层画报,炕上铺着地板革,是典型的旧时农村样式。 “秦漫舟和舒暮云住里面朝阳那间。”主房里有三个屋子,两个阳面一个阴面。导演开始分配房间,“老简,你和秦影帝的摄影住外面朝阳这间。” 老简就是今天的素人,他年纪三十岁上下,看上去木讷老实,听见导演的吩咐便憨笑着点头。 “杨攀你和何馨……”导演刚念完名字又觉得不对,“哎不行啊,一男一女。” 何馨却抢着回道:“没事,炕那么大,我俩分开住。” 杨攀也点点头。游戏里男女混住虽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其他玩家也见怪不怪,只有一两个开玩笑:“这就脱离单身了?” 杨攀笑了笑,继续沉默。 导演也没多说什么,将其余玩家选了六个留在这个院子里其他两间房里。随后带着剩余玩家和其他npc去了隔壁的院子。他们住的地方一墙之隔。那墙也别别扭扭地不愿意抬头,眼看要塌。 大家都被暴雨浇头,纷纷去洗脸换衣服,等全折腾完已经是傍晚,屋内有食材,需要自己收拾做饭。秦漫舟和舒暮云直接掌握了自己屋内的灶台,做了点便饭。 何馨就在一边洗碗,她很细心,洗过后还都拿热水烫了一遍。而杨攀和老简在里面收拾屋子。 外面暴雨没听,时不时卷来点碎石垃圾砸在玻璃上,炸雷也偶尔随着闪电出来吓唬人,天色半黑,能看见枯死的树枝在狂风中乱舞,远远看不真切,还以为井边站了个人。 “这屋子风水可真够不好的。”秦漫舟炒着鸡蛋,“风水不行就罢了,还在院子里种槐树,” 何馨听闻抬头:“那这屋子以前是谁的?” 一直安静摄影的摄影师忽然开口:“屋子前主人遇见了不少怪事,就将这宅子荒废了,他们一家在村子另一头重新盖了房子。” 摄影也有点奇怪:“我不过我听说这家人虽然遇见不少怪事,但是挺有意思的,他们自己没事,但是外人要是进来,一定会倒霉。” 舒暮云将做好的排骨从大锅里盛出来:“比如?” 摄影给排骨一个近距离拍摄:“听说隔壁村子有人来他家做客,回去就吊死了。” 一道炸雷披下来,一时间厨房明亮如白昼,在雷声中,舒暮云漠然抬眸,看见一个人正吊在梁上,悬着的脚正在摄影师头顶晃悠。 第71章 舒暮云考虑了下摄影师的感受,决定不告诉他。何馨明显也看见了,然而她异常冷静,甚至在摄影师不知道情况下挪了位置之后,她为了节省时间,直接从吊死鬼的脚下走过去拿盐罐。最过分的是被藐视的吊死鬼愤怒地将舌头垂了下来,比它身体还长,而何馨回来的时候抬手一扒拉,仿佛那不是吊死鬼青紫的舌头,而是门帘。 舒暮云:“……”这姑娘还真挺虎,颜陌陌和唐雅歌第一次进游戏也做不到故意往鬼那边走吧。 何馨取来了盐罐递给秦漫舟,随口说道:“是因为秦哥在我们车上画了符的原因吗?那路煞怎么一直追着你跑?” 出来打扫的老简听见这话一怔:“什么路煞?什么符?” 摄影师还以为他们在营造恐怖气氛,居然还傻乎乎给何馨数了个大拇指。 老简却脸色不太好:“我们来的时候也在路上出了点事。” 秦漫舟慢悠悠地翻着锅铲:“这屋子不干净,晚上睡觉都惊醒点。” 老简勉强笑笑,撂下扫帚,双手在裤子上蹭了蹭:“这种事不要乱说,乡下山精野怪多。” “哟,简哥也懂这些怪谈传说?”秦漫舟来了劲,“听说过什么?” 老简叹了口气:“我老家是山里的农村,农村忌讳挺多的。像是这种不住人的屋子,其实说不定有大仙借住,最好是不要惊扰。” “大仙啊……”秦漫舟笑了笑,“暮云,你知道东北的五仙家么?” “胡白黄柳灰,结合了东北那边的萨满崇拜的五种妖仙。”舒暮云洗着菜板,随口答道,“我听隔壁民俗专业的顾姐说过。不过这里我没看见刺猬、黄鼠狼和狐,刚才刚进院倒是看见了蛇。既然有蛇未必就有老鼠。” “那条蛇是草蛇,没成精。”秦漫舟应道,“不过荒郊野岭的地方,其他几位仙家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出来,记得不要打杀。” 摄影师看起来没当回事,老简倒是认同地点点头。这虽然久久没有人住,但是当初主人没搬家的时候,还是装了自来水和抽水马桶,洗手如厕倒是方便。但是水龙头下面没安池子,只放了一个大红色,中间画着牡丹的搪瓷盆。老简弯腰去洗手的时候,那吊死鬼忽然有了动静,它的舌头慢慢抬起,向老简的脚腕探去。 就这那舌头马上要触碰到老简的裤子上时,离老简非常近的何馨“哎呀”了一声,女生甩了甩手,几滴血液甩到了老简的裤子上,那吊死鬼看见鲜血居然迟疑片刻,就在它犹豫不定的时候,何馨忙走过来帮老简擦了擦裤脚:“对不起对不起。” 何馨背对着吊死鬼,正好把老简挡住。舒暮云垂下眼睛:“何馨,你手没事吧?” “没事,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划到了,伤口不深。”何馨随口应道,“就是把简哥裤子弄脏了。” 老简脸红着往后退:“没事,没事,洗洗就好了,先看看你的手。” 舒暮允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何馨举起手给他看,只见那伤口却是不深,但是可能划破了毛细血管,一直在流血。舒暮云道:“血挤出来了还好,你去水龙头那冲一下,我去给你找创可贴。” 说罢他掀开厨房的门帘去了自己的房间,路过老简和摄影师的房间时,看见杨攀正看着外面发呆,便问道:“怎么了?饿了吗?饭马上就好了。” 杨攀回过神,摇了摇头:“没有,我在想这次的逃生路线。对了,这屋子里有鬼吗?” 舒暮云从包里找到了创可贴:“有,目前厨房有一个,院子里有俩。” 杨攀苦笑一声:“看见了闹心,看不见了更闹心。” 舒暮云安慰他:“既然玩家陆续能看见鬼,说明最终还是可以分辨的。”说罢他喊了一声,“何馨,过来。” 何馨哦了一声,也来到老简的房间,他们的房间最大,也充当了客厅和餐厅用,舒暮云将创可贴递过去,何馨细心贴好,甜甜一笑:“谢啦舒哥。” 这种游戏里,看见这么阳光开朗的笑容会让心情好一些。舒暮云看见杨攀都有了精神头,不仅暗笑:“没事,收拾一下桌子,我们吃饭。” 外面雨仍旧没停,闪电和惊雷倒是没了。昏暗的黄色灯光下,他们聚在一起吃饭,居然还有些安适的感觉。何馨做事麻利,又很有眼力见。她打开了电视机,调了一个轻松的节目。老简吃着饭,犹犹豫豫问道:“我们要在这呆几天啊?” “明天一天,后天早上回去。”舒暮云看过日程表,“明天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会来我们房子,正式开拍,今天的拍摄算是彩蛋花絮,不会全放在正片里。” 老简哦哦两声,点了点头,继续地低头吃饭。秦漫舟却若有所思地瞄了一眼何馨,后者傻笑着看电视,完全没注意到秦漫舟的目光。 坐在秦漫舟身侧的舒暮云倒是看个一清二楚,便悄悄在桌子上踢了踢秦漫舟的腿。秦漫舟挑了挑眉,老老实实收回了目光。 这一顿饭匆匆吃完,杨攀自告奋勇洗碗刷锅,何馨死活要跟着去,舒暮云提醒道:“何馨,你手上的伤不要沾水。” 何馨抓了抓脸:“我都忘了,那我帮着干点别的。” 舒暮云本来还想劝,但是转念一想,让杨攀独自在有吊死鬼的房间不安全,他又看不见,万一碰上了就是个死,也就同意了。 秦漫舟趁着摄影师和老简收拾桌子的时候,低声快速说道:“收拾完去我俩房间,开个会。” 何馨比了ok,杨攀也点点头。 舒暮云便先和秦漫舟回了最里面的卧室,这间卧室的灯也是黄色的灯泡,映得人脸色不算很好,灯光摇曳中,舒暮云关上门,转身就轻轻将秦漫舟推在墙上,双手捏住秦漫舟的衣领,眼神带笑问:“漂亮的小姑娘好看吗?” 秦漫舟半真半假地笑道:“好看啊,就是没有漂亮的舒先生好看。” 他们俩身高相似,秦漫舟要稍高一些,舒暮云微微仰着头,嘴唇离秦漫舟很近,他眯起眼睛:“我还以为漫舟你移情别恋了。” “那你真的想多了。”秦漫舟顺势扶住舒暮云的胯,“我那是看犯人的眼神,你这个醋吃的我十分委屈啊。” 舒暮云装不下去,笑出了声,随即就被秦漫舟抱在怀里一个转身,他俩位置调转,这次轮到舒暮云背靠着墙,秦漫舟没他那么有闲情逸致,直接亲过来。舒暮云被他抵在墙边,双手无处安放,只能继续攥着秦漫舟的衬衫。秦漫舟一边吻着他,一边低笑一声,顺势就亲吻上舒暮云的脖子。 “要是别人看见了痕迹,知道怎么说吗?”秦漫舟的手按在舒暮云的后腰上,舒暮云身材不错,有一对天生的腰窝,秦漫舟用手指在舒暮云腰窝处打转。 “知道,蚊子咬的。”舒暮云将脸埋在秦漫舟肩膀上,“不过这次是公蚊子咬的。” 秦漫舟咬了咬舒暮云的耳朵,放开了他,搂着他坐到里屋的小沙发上:“我看她是因为我怀疑她不是普通人。” “我知道。”舒暮云垂眸摆弄秦漫舟修长的手指,“何馨冷静得有些过分,就算再喜欢灵异故事,真的碰上鬼,居然能做到一声不吭。还有刚才她是故意切破手指,救了老简一命。” “我怀疑我们是同行。”秦漫舟偏着头,“要真是那就好玩了。” 杨攀干活很麻利,不一会就和何馨进了房间,小沙发太小,别的椅子又不舒服,秦漫舟当机立断,大手一挥:“上炕唠嗑吧兄弟们,我这还有包瓜子呢。” 于是四个人盘腿对坐,非常接地气地开始嗑瓜子。何馨咔哧咔哧磕了一把,把瓜子皮往垃圾袋里一扔,一摊手:“我知道你俩看出来了,那我不装了,我是你们同行我摊牌了。” 无视掉一脸懵的杨攀,她笑了笑:“我一进游戏就看见了秦哥,他不认识我,但是我见过他的照片。秦家少主,业内闻名。” 秦漫舟很不要脸地附和道:“确实,不愧是我。” “我听说秦少主身边一直有一个极阴之体的美青年。”何馨笑眯眯道,“想来就是舒哥,百闻不如见面,果然——” 秦漫舟咳了一声:“这就我自己知道就行,别往外声张,我不想多几个情敌。” 何馨从善如流转移话题:“其实我家秦哥可能也听过,我的姓其实不是人可何,而是禾口和。” 秦漫舟倒有些意外:“西安和家?” “对。”和馨笑了笑,“现在和家少主是我堂姐。” “原来如此。”秦漫舟托腮,“那你这一路的动作我都明白了。现在你有什么思绪吗?” 和馨努着嘴摇摇头:“我刚一进来连鬼都看不到,而且能力也被压制了大半,也就血还有点用,但是功效微弱。术士指尖血居然只让那吊死鬼迟疑一下,这要是在外面,都可以直接灭了它。” “放心。”秦漫舟变魔术一样晃出几张符咒,发给和馨和仍旧懵的杨攀,“都是同行,自然互相照顾,来秦哥大放送。晚上少起夜,少睁眼,保你到天明。” 舒暮云给杨攀解释了一番,眼看着杨攀恍惚跟着和馨走了,忍不住笑道:“一开始以为是需要保护的柔弱妹子,结果妹子其实一直在保护他,很受打击吧。” “你这话就不对了。”秦漫舟嗑瓜子,“咱遇见这几个妹子,哪个不比男人彪?就说雅歌,我都不敢和她硬碰硬比手上功夫,我也不敢惹陌陌姐,生怕哪天睡着了,一睁眼发现自己魂在天上飘,低头一看,颜陌陌把我给解剖了。” 他们扯淡到半夜,因为线索实在少,也没什么可聊的,外面雨声不断,屋内灯光昏暗,十分催眠。于是他们早早铺好床,躲进被子里睡了。 睡到半夜时分,放在大房间的落地钟忽然响起来,在寂静的夜晚里,那钟声显得格外响亮。老简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想:“那钟白天看不是坏了吗?” 紧接着他爬起来,想去看看能不能关上,就在他睁开眼睛的瞬间,看见一个穿白衣,脸色惨白,吐着长长舌头的人,真安静地躺在他的身旁。 微弱的光线下,那东西看见老简看向自己,便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舒暮云自然也听到了钟响,但是他没睁眼,因为当时节目流程里写的清清楚楚,那是节目组的道具。晚上睡觉前摄影师会给工作人员留门,等老简睡着了,他们会扮成鬼偷偷溜进来,等钟声把人吵醒后,就能收到惊吓大礼包。 实着有点缺德,但是他们不能干涉。 因为合同里写了,如果玩家干涉拍摄,那么素人们的下一次惊吓会升级,还不如第一次就结束。比被吓两次,还一次比一次恐怖要强。 果然隔壁传来了老简惊恐到变声的尖叫。舒暮云翻了个身,一双手却从身后伸过来,贴心地帮他捂住耳朵。 秦漫舟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但是其实很细心。 舒暮云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想:但是为什么他的手有些凉?是没盖被吗? 那双手很冷很冷,舒暮云睫毛微微一颤,想给秦漫舟盖上被子。他伸手向前面伸去,碰到了秦漫舟的被子。 嗯?舒暮云一怔,最后一点睡意也消失无踪。他原本背对着秦漫舟,翻了个身就变成了面对面。 那身后伸来的手是谁的? 舒暮云眼神一凝,反手就贴了一张符,就在他出手的同时,一条冰冷黏腻的舌头飞速缠绕上舒暮云的肩膀! 第72章 要是以前的舒暮云,可能就要命丧于此了。 但是他今时不同往日,脖子上被紧紧勒住上不来气,但是他手却没停,拼着一口气运起自己的法力,抬手就往身拍去。 果然就算我已经入了门,他们还是会选择先杀我。一掌将吊死鬼排开的舒暮云捂着脖子剧烈咳嗽,一边努力寻杂吊死鬼的踪迹,一边在心里悲哀地想:哪怕我哪天和师兄一样厉害,估计也会有厉鬼前赴后继来杀我。 吊死鬼发出一声嚎叫,瞬间窜得没了踪影。这时一旁的秦漫舟猛地睁开眼睛,直直坐起来开始骂街:“我日,梦中偷袭要不要脸?偷袭还输了丢不丢人啊?” 他转头一看,却看见舒暮云正揉着脖子,上面是青紫一道勒痕,于是被困于梦中的愤怒迅速转移:“你妈的,谁动我男朋友?!舒暮云的脖子上只有我能留下痕迹好吗?!” 舒暮云:“……我求求你别喊了。” 秦漫舟的怒吼和隔壁屋子传来的尖叫组合在一起,形成欢快地吼叫交响曲。舒暮云脖子疼得厉害,他反手拉开灯,一抬头,看见吊死鬼正伏在天花棚上。 心情极度不好的秦漫舟抬手一个中指:“你瘫在上面学大饼呢?有种下来单挑啊?我送你往生极乐!” 吊死鬼瑟缩了一下,仍不死心窥视舒暮云,舒暮云被这么一折腾,就算再温柔也觉得烦,没等秦漫舟出手,他便从枕下掏出三张符咒,那吊死鬼见舒暮云也不是善茬,居然尖啸一声,霎时间令人牙酸的声音响彻整个夜空。村子里其他人家的狗此起彼伏吠起来。舒暮云悚然回头,看见窗户上忽然贴上了两张惨白的脸。 那是院中的厉鬼。 院子里的厉鬼贪婪地盯着舒暮云,抬起宛如利爪的手,开始疯狂地抓玻璃。 这还不算,吊死鬼尖啸之后,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屋内爬,身旁的秦漫舟低骂一声:“这他娘的还想打群架啊?” 窗户上贴上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脸。锁住的房门开始剧烈震荡,传来啪啪地声音。屋外装鬼的人和装睡的摄影师都一怔,同时看向那无风自动的隔壁屋房门。 老简的精神已经被吓得濒临崩溃,不等工作人员反应过来,一把冲向挨着他们的舒暮云的房间,开始疯狂锤门:“救救我,救救我!让我进去,有鬼,有鬼啊!” 小屋子里传出和馨的喊声:“需要我帮忙吗?” 舒暮云听到和馨的声音,忙喊:“别出来,你们留在自己屋子里!简哥!退回去,你们屋子里的不是鬼,别进来!” 老旧门锁被鬼和人一起捶打,眼看就支撑不住了,秦漫舟叹了口气:“你想打几个?” 舒暮云想了下自己的实力,竖起三个手指:“这个数是我在副本里的极限了。” 秦漫舟撸起睡衣袖子:“成吧,那个老简你也负责照看一下,你也知道,我只会照顾你。” 秦漫舟话音刚落,房门终于被破开,老简重重扑进来,摔在了地上,这一摔可不轻,直接把他摔得见鬼了。 他一见这屋子里比自己房间还可怕,自己那屋就一只鬼,这里是一屋子。他发出一声听不出本音的尖叫,想退回去,但是一只青面獠牙的鬼拉着他的腿往里一扔,随即那房门咣当一声,合上了。 外面屋子的装鬼人和摄影师面面相觑,意识到有些不对。摄影师踩着鞋走到舒暮云房门前,试探性敲了敲门:“怎么了?没事吧?” 屋内悄然无声。 摄影师正奇怪,试着推了推们,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他一回头,只见装鬼的演员的身体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而那画着恐怖妆容的头咕噜咕噜滚到了摄影师脚下。 那颗头死死盯着摄影师,居然还在笑。 摄影师白眼一翻,直接晕过去。 就在装鬼演员死亡的一瞬间,杨攀眼前一亮,他一抬头,看见有什么东西从小窗前飘走,那姿态——一看就是玩家们熟悉的老朋友。 “我也能看见了。”杨攀喃喃道,“果然是有什么触发条件。” 和馨嘘了一声,侧耳去听,仍是什么都听不到,她有些心急,但也知道能力被压制的自己就算出去,也是送人头,只好在自己房间里不安地踱步。 而被担心的舒暮云和秦漫舟二人处境也不算太好。老简乱喊乱叫,挥舞着手不让人靠近,舒暮云只能学着秦漫舟的手法捏晕了他,因为不敢用力,怕把人捏傻了,不一会老简又悠悠醒了。 舒暮云无奈,一边和鬼打,一边把老简塞到墙角:“别动!” 这次不用舒暮云再动手,老简一睁眼睛,就被一只水鬼来了个贴脸杀,他一声不吭,再次晕过去。 舒暮云松了一口气,他消灭了三只鬼,便去援助秦漫舟,秦漫舟倒是游刃有余,指尖金光乍现,画符犹如游龙,虽然鬼数众多,但是不落下风。 他们忙了两个小时,终于把来者清理干净,舒暮云和秦漫舟费力架起老简,一推门,却感觉被什么重物挡住了。秦漫舟一皱眉,用力一踢,踹开房门走出去,看见房间里的样子脚步一顿。 紧随其后的舒暮云也看个一清二楚。摄影师晕倒在一边,而装鬼的演员身首异处,头颅诡异而僵硬地笑着。 秦漫舟高喊一声:“出来吧。” 和馨和杨攀迅速跑出来,看到这一地鲜血,脸色都是一变,但是一个见惯了死人,一个是老玩家,倒是没太多神情。杨攀上前帮着秦舒二人将摄影师和老简扶到炕上。 杨攀直腰:“我也能看见鬼了。” 舒暮云闻言,向秦漫舟问道:“漫舟,你记得我们车的司机说过一件事吗?剧组有人煤气中毒,今早死了。” 秦漫舟迅速会意:“死了两个,最初能看见鬼的也是两个。” 舒暮云道:“柯微死后,和馨就能看见了。现在演员死了,杨攀也能看见了。” 秦漫舟笑了:“所以每当有鬼杀一个游戏npc,就有一个玩家能重新看见鬼。” “而且npc们平日也是看不见鬼的。”舒暮云叹道,“但我怀疑临死前他们能看见。” “这个就不能确定了。”秦漫舟耸耸肩,“毕竟我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死前能看见什么,明天早饭时候玩家应该有时间开会,到时候交流下情报好了,现在我们回去睡觉吧,困死我了。” 舒暮云拦住他:“不行,得给导演打电话。” 秦漫舟道:“如果导演们来的路程中又被杀了呢?现在情况不明,万一所有玩家都能看见鬼反而不好呢?要我说我们都先回去睡觉,明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导演他们过来再说。” 舒暮云沉默片刻:“摄像机关了吗?” 秦漫舟也一怔,抬头就去看墙上的夜拍相机,和馨笑道:“我出来的时候就关啦,放心。” 秦漫舟长出一口气:“咱们的话没被录进去就行,走吧,去休息。” 后半宿倒还安稳,只是清晨六点,他们就被节目组的惊叫声喊醒。舒暮云一推开门,就看见一个场务姑娘在哭:“我就说这个宅子不干净,你们非要来这!” “闭嘴!”有人呵斥道,“乱说什么!人家一家好好的呢。” 姑娘哭道:“可是来他们家的人都会死啊!” “来他们家的人回去都是上吊,你看他是上吊吗?”那人怒道,“行了,我估计有小偷强盗吧,反正报警了,今天还得拍摄呢!” 已经被喊醒的摄影师发了高烧,一直在乱喊,被送到卫生所挂水。老简醒来被告知是整蛊,他也糊里糊涂地以为看见的所有鬼都是演员,没再追问,只是神色恹恹。 舒暮云却看见之前偷袭他的吊死鬼重新出现在老简身后,只是他人毫无所觉。 早饭时间,舒暮云将暂时知道的情报告诉了其他玩家,大家议论了一阵时间,发现也只能等着。不一会就被各自组长喊回去干活了。 今天演员组要做农活,秦影帝要继续“妖言惑众”,说些鬼故事吓唬老简。不过没心没肺如秦漫舟都觉得老简脸色实在太差,应该是不用再讲了。 他们干活期间,秦漫舟好奇问道:“你来参加这个节目是为什么啊?” 老简苦笑一声:“我哥重病,我俩相依为命,没别的亲人了。我哥就比我大两岁,却自己把我拉扯大。很辛苦,还没享过富就不行了,这节目给的钱多,我就来了。我知道这钱给的多不是什么好事,但是那些钱能救我哥的命。” 舒暮云沉默片刻,拍了拍他的肩,他们都知道,老简恐怕熬不过去今晚了。 吊死鬼如影随形地跟着他,现在他挂在路旁的一颗小树上,安静地看着老简。 舒暮云低声对秦漫舟道:“我可以试试吗?” “可以。”秦漫舟没抬头,语调温柔,“但是不要抱太大希望,npc的死亡从来不在我们掌控中。” 第73章 舒暮云拿起一捆捆好的草,单手提着走到了老简身边,随手放到他们身侧的草堆上:“还好吗?” 老简眼窝凹陷,面色蜡黄,他搓了把脸,苦笑道:“昨晚我总觉得不单单是演员……而且那个演员我今天怎么没看见?” 舒暮云思忖片刻,犹豫了一会说实话还是让他稀里糊涂地结束拍摄。 说实话的话,他怕老简精神崩溃,但是如果继续骗他,万一吊死鬼现身杀他,他要是将真鬼当成演员,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沉下心思,掏出三张符,那是秦漫舟指导他画下的,按照秦漫舟的说法,他虽然法术因为修炼时间太短而较弱,但是符箓画的很是不错,似乎在符箓一业更有天赋,现在已经可以和秦漫舟并肩。 舒暮云将护身符交给老简:“你猜的没错,昨天吓你的不只是演员。这是三张符箓,每张符可以帮你一次,三次救命机会,你留好,从今天开始,如果有鬼攻击你,你就拿出一张挡一挡。” 老简一怔,擦擦脸上的汗:“就算再有吓我的,不都说演员吗?” “演员只会吓你,不会攻击你。”舒暮云保持着伸手递符的姿势,“真的鬼魂和演员是完全不同的,你一旦遇见,就会明白。” 老简有些疑惑,慢慢接过那三张符:“可……你为什么要帮我?” “第一,看你心肠不错,多少有些不忍心。”舒暮云在心中补充一句:哪怕我知道你不是活人。 “第二,救你其实等救我们,这点你不必知道详情,现在死的人太多,很可能造成不好挽回的局面。” “第三……我只知道你被盯上了,而其他人暂时看来是安全的,所以我只能先救你。”舒暮云说完,微微一笑,“理由够充分吗?” 老简露出惊恐的神情,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他小心翼翼将符咒收好,放到衣服的口袋里,连声道谢:“舒导演,你大恩大德我要怎么报答啊,你给我个联系方式,我回去登门道谢。” “不必了。”舒暮云风度翩翩一欠身,“你找不到我的。”他正想离开,眼角却瞥见有三个道具组的人站在了一辆车前,里面有两个是npc也有一个玩家。舒暮云心底一惊,开口喊道:“干什么去?” 但是他们离得有些远,没等到舒暮云走过去,他们就上车扬长而去。 秦漫舟听到舒暮云的喊声也抬头看去,那车离开村子的时候,一道红影若隐若现,跟着那辆车子飘然而去。 “有我画的符。”秦漫舟将舒暮云拉回身边,与他十指相扣,“未必会出乱子。” 他话音刚落,就有两个编剧组的聊天路过:“刚才他们开的车也不知道被谁家熊孩子乱涂乱画,擦了好半天才擦掉呢。” “……”秦漫舟的脸色阴沉下来,“谁家乱涂乱画能画成符的样子?” 他们俩正在田上窃窃私语,那边导演开始喊人:“来来来继续拍了啊——” 伴随着导演的喊话而来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轰隆一声,随即一道黑烟直直升起。 根据声音和烟来看,爆炸的地方离他们不算很远,舒暮云心里猛地一突,拉着秦漫舟后退了一步。 那跟着车离开的路煞重新出现在村口,它的红衣愈发鲜艳,手指上也染着猩红血液,路鬼看着舒暮云,缓缓抬起手,伸出蛇一样的舌头舔了舔手上的血液。 身后玩家组有人惊叫一声:“那红衣服的鬼是什么东西!” 另一人则指着树:“离那边远点,是吊死鬼!” 舒暮云回头看了一眼,只有两个人开口说话,其余玩家仍是一脸茫然。 “玩家死亡并不会让玩家能看见鬼。”秦漫舟顶了顶自己的上牙膛,“问题就是剧组人虽然多,但是鬼杀人速度也很快,我怕用不了多久,剧组就会集体死亡,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就不一定了。” “如果剧组都死了,那拍摄任务怎么完成?”舒暮云沉声道,“我们顶上拍完?” “有可能,也有可能会大发慈悲给咱们剩几个人,保证拍完。”秦漫舟哼了一声,“npc咱们够呛能救,看看老简能不能逃过一劫吧。” 老简还在兢兢业业干活,虽然知道节目组故意隐瞒节目内容,但是薪酬能救他哥哥的命,所以即便恐惧又愤怒,他还是打算认真拍完。 反正这一上午马上就要过去了,下午紧跟着点大部队,晚上好好睡一觉,也就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他出神地思考要怎么分配那笔钱,哪些钱可以用来给哥哥买点营养品,哪些是必须拿去还亲戚们和交给医院的,又有哪些要攒起来,以备不防之需的。 他本就是村子出来的,干农活得心应手。老简心里有事,手下活却没耽误,只是因为想的太入迷,等他一抬头,发现田上居然只剩他一个人了。 那些人离开的毫无声息,就像根本没出现过。 但是那么多人,还有那么多仪器,怎么会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呢?再说那位舒先生性格那么好,怎么可能离开了却不喊他一声呢? 青天白日的,老简站在明媚的阳光下,蓦然出了一身冷汗。 这大夏天的,还是中午,晴空万里,按理说是阳气最重的时候,但是老茧却觉得阴风阵阵,吹得他骨头都觉得凉。 身后的树长得歪歪扭扭,特别是最粗的树枝,像是被什么坠着,看起来奇形怪状。 老简咽了口口水,走到树下,躲在树荫下,四下眺望,但是他什么都没看见。身后的房子群也没看见有炊烟,路上别提人,连个猫儿狗儿都没有。 太安静了,老简一哆嗦,农村啊,怎么可能连知了的叫声都没有? 人呢?都去哪了?老简终于慌了,他摸向自己的裤兜,想拿出来舒暮云赠给他的符咒,然而当手摸到麻织物的瞬间,他变了脸色。 符咒没了!就像那群人一样,忽然不见了! 老简当即就打算逃跑:他要是死在这里,他哥哥也活不久,他得拼一拼。 但是房子能回去吗?那里可是有鬼的! 村外也不安全,刚刚不是还死人了吗? 老简迷茫又惊恐地缩在树根下:他听见了爆炸声,然后—— 然后?他偏了偏头,然后他就没再听见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老简的世界忽然又出现了声音,头顶的树叶传来诡异的声响,沙沙地,好像又什么东西蹲在上面。 老简若有所思抬头,一张青紫的脸从树枝上倒着垂下来,对他微笑,双手还捧着一根麻绳,麻绳很脏,但是那只鬼却像捧着稀世珍宝一般,珍惜小心地递给老简。 老简看见那麻绳的瞬间,眼神恍惚起来,他缓慢而麻木地握住那根麻绳,无师自通地将它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随即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悬空了,脖子传来一阵剧痛。他迷迷糊糊想:原来上吊并不是因为窒息才死的。 吊死鬼对他说:“是啊,是颈椎先断的。” 这次老简终于又听见了声音,嘈杂的声音,有人在惊叫,有人在呼喊,还有人抱着他的脚再晃。 已经死去的老简对着站在他身前的舒暮云笑了笑:“我想起来了。” 符咒不在裤兜里,而是在衣服里。 舒暮云神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就在刚才爆炸声出现后,导演让他、秦漫舟和其他两个玩家去现场看看。被支开的四人到了爆炸的地方,只看见了一个燃烧的小车,里面的人已经不成人形。 而等他们回到田间,就看见没人照看的老简正呆滞地看着吊死鬼。 他应该是看不见的,但是诡异的是,他就那么直直与吊死鬼对视。 舒暮云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正想跑过去,却看见老简拿出一条绳子,用正常人类根本不可能做到的速度上吊了。 那速度实在太快,在场的人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而老简眼睛暴突,颈椎断裂后,居然还抬头对舒暮云笑着说了一句话。 节目组一片哗然,去救他的人纷纷惊恐后退,差点摔倒。有人吓得声音都变了:“死人怎么还能说话!” “死人当然能说话。”秦漫舟漠然道,“如果你们要继续留在这里,那你们会快也能死后说话。” 素人没了,演员也没了。一行人沉默地回到了市区。到了市里已经是深夜,他们简单收拾了下就回了酒店,明天还要拍摄,导演像是中了邪,连着死了那么多人,却非要拍完。 舒暮云在酒店里冲了澡,热水打在身上,浇去了疲惫,他抹了一把脸,站在花洒下,开始默默在心里复盘。现在一切都很明了,他们救不了npc,所以只能等他们死亡。问题是节目播出后他们的逃离条件是什么? 舒暮云正在思考,却忽然觉得有点凉,他抬手接了一把水,发现可能是酒店水压不稳,热水转凉。 既然如此他也没什么心情再冲,舒暮云冲干净沐浴露,披上浴袍,踩着拖鞋刚要往外走,却忽然停下脚步。 浴室里刚才还是热气蒸腾,就在这一瞬间,连磨砂的玻璃门都蒙上了一层冰霜。 身后有水滴滴答滴答落下的声音。 浴室里有鬼。 第74章 冰霜蔓延开,搁着稀薄的水雾看去,居然还有些唯美,冰晶凝出漂亮的纹路,慢慢冻结了屋内的所有湿气。 雾气散尽,只留下一室的冰冷。 薄薄的浴袍不能御寒,而舒暮云擅长的水系法术明显就是给对方抵刀,因为洗澡所以身上也没有符,怎么看这鬼都是针对舒暮云的。 舒暮云叹了口气,裹紧了浴袍,正打算琢磨下应对之策时,浴室门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形,随即秦漫舟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传来:“怎么了?怎么还没出来?” 舒暮云向门口走去的脚步停住,他侧着耳朵:“师兄?” 浴室越来越凉,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脚有些麻木。 “我看你这么半天没出来,屋子里又温度骤降,就过来看看。”门外的秦漫舟焦急道,“快出来!里面危险。” 舒暮云却没动,他问道:“师兄,你还记得云飞吗?” 门外的秦漫舟拍门喊道:“怎么不记得,你先出来啊!” “云飞叫什么名字来着?”舒暮云后退一步,“我忽然想不起来了。” “还管什么名字不名字?!你要冻死在里面吗?” 舒暮云长长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从他唇间散开。外面的绝对不是秦漫舟,恐怕他出去就是个死。 秦漫舟要是看见浴室不正常结冰,还能悠悠问他?早就一脚踹开跑进来了。 外面是鬼,浴室里也有隐藏的鬼,这不是二选一,而是直接送命。 舒暮云闭了闭眼睛:虽然不知秦漫舟为何没能察觉,但是当务之急就是让他注意到这边。 于是舒暮云无视门外拍门越来越激烈的“秦漫舟”,踏着冰冷的地面,走到洗手池旁,拿起水龙头旁的剃须刀。 他一抬头,看见洗手池上方的镜子里出现一个扭曲的人形,浑身裹着冰上,正贪婪地凝视自己。 舒暮云对他礼貌地一笑,抬手就给鬼表演了个割腕。 镜子鬼:“……” 舒暮云没有割的很深,但是血流的不少,血液滴滴答答落在水池了,很快凝成红色冰。 舒暮云估摸着差不多了,再来虽然也不会怎么样,但是收拾战场会很麻烦,于是他扯下毛巾,按在伤口上,借着屋子里随处可见的冰来止血。 就在他留了不少血之后不久,整栋酒店都沸腾了。十多个鬼魂向他的房间呼啸而来,争先恐后想杀了舒暮云,夺取他那最适合鬼神还魂的身体。 然而它们刚穿进屋子,就看见一位俊美的青年将那个极阴之体抱在怀里,现场还有魂魄烧焦的痕迹。 秦漫舟抱着舒暮云,面对那十来个鬼魂眼都没抬,专心给男朋友暖和身体:“主意不太好,不过那种情况也只能这样。” 舒暮云的手被包扎过,血彻底止住了,他对着秦漫舟温柔一笑:“只是给你惹麻烦了。” 秦漫舟霸总一般一挥手:“你师兄我现在恢复巅峰实力,就这几个鬼实在不够看。你要是喜欢看我揍鬼的英姿,我出去多抓几个回来,让你看个够。” 舒暮云:“虐鬼不好,杀了就行。” 秦漫舟的极阳之体自不用说,就是普通术士都可以用指尖血杀鬼。 而他作为极阴之体,血液能吸引鬼魂暴动。 所以他一向避免自己在游戏过程中受伤,少有几次受伤也都是马上要离开副本的时候。 秦漫舟吊着眼撇了众鬼一眼:“一起上?” 舒暮云实在有些冷,他没心情看秦漫舟的帅气打戏,直接钻进被窝。 然后他的脚就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被窝里有一双冰冷的手。 被冻得有些头疼的舒暮云终于有些生气了,脾气再好的人也不能忍受自己被窝里出现鬼。 试想这大夏天的,他居然冷得要感冒,好不容易费力来到了温暖的被子里,结果还有个冷冰冰的手在乱摸。 舒暮云一脚踢翻被子,他的法术不被克制。团队温柔担当面无表情拎着鬼的后颈,就像在家教训布偶猫一样,抓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嘴在鼻子位置,眼睛在嘴的位置,鼻子长在额头上的被窝鬼和他无辜对视。 舒暮云温和一笑,只是那笑容里怎么看都透露着恬静的杀气。他抬起拳头,一边笑一边揍下去。 等秦漫舟料理了所有厉鬼,打算回来和男朋友邀功时,正好看见舒暮云打死一只鬼。 舒暮云笑容没来得及收敛,顺势就看向了秦漫舟。 秦漫舟:“……” 秦家少主汗毛瞬间倒立:“这是咋了?” 舒暮云微笑:“它在被子里抓我的脚。” 秦漫舟:“哦哦,被子里啊,打的好!被子这种固有安全结界是鬼神不侵的好吗!他以为自己是伽椰子吗?再说了,大晚上钻人家被子,这是骚扰啊!” 舒暮云火气一过,又觉得浑身冷起来,他怀疑自己有点发烧。他按着头,有些摇摇欲坠。 秦漫舟收起吊儿郎当的笑容,翻身上床,他们住的大床房,就一床被子,秦漫舟将人卷到怀里,被子一盖:“我刚才出门没在房间里,就是去给你买绿豆汤,怕你中暑,谁能想到这么一会功夫,我就得去买感冒药了?” “我给前台打个电话。”秦漫舟慢慢摩挲着舒暮云的侧脸,“让客房服务送点感冒药上来。” 舒暮云摇了摇头:“我怕不是真的感冒药,万一是毒或者别的什么呢。” “那我去烧壶热水。”秦漫舟吻了吻舒暮云的睫毛,“暖一暖总是好的。” 在秦漫舟的照料下,舒暮云缓过来不少,脑子也继续开始转了:“它们其实可以直接杀了我,但是为什么要设下限制?比如必须我出去才能动手?” “说明现阶段他们不能随意杀玩家。”秦漫舟道,“目前唯一死了的那个倒霉催的,也是和npc同行被牵连。” “所以他们什么时候会大开杀戒?”舒暮云慢慢喝着热水,“等npc死到一定数量?” “反正剧组npc都是人没有鬼,所以他们对鬼没有反击之力。我们也无法干涉他们的死亡。”秦漫舟低声道,“先睡吧,看看明天什么状况。” 舒暮云在沉沉睡去前仍在想:一个节目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第二天一早,他们要去接第二位素人,昵称是阿倩,是第一个姑娘。 而阿倩的活动地点是商场,人声鼎沸的商场会让人降低防御心,毕竟人那么多,又是大白天,怎么看都很安全。 阿倩抱着这种心态和秦漫舟舒暮云上了电梯,电梯里面人不少,有摄影师还有路人,看上去都挺正常。 就在电梯门要关上的时候,一双手忽然从侧面伸出来,啪地一声拍在门上,电梯门遇到障碍再次打开,一个看上去虚头巴脑的青年冒出来,点头哈腰:“等等我。” 阿倩也没太注意,毕竟扒电梯门算是常见操作,青年走进来,四下打量了一圈,等电梯门合上后,忽然开口:“要不是人多,我还真不敢坐这个电梯。” 电梯换换上行,越过了没有人的二楼三楼。 没有人搭腔,青年却不气馁,神神秘秘地和身边的阿倩说:“你知道吗,这个电梯啊,闹鬼!” 阿倩看神经病一眼看他一眼,青年见听众有了反应更加兴奋:“这个直梯啊,总忽然故障。据说是因为十年前,电梯一次故障死了一个人!” 他话音刚落,电梯里骤然一黑,一阵剧烈的晃动,电梯箱忽然停住了。 霎时间窃窃私语骤起,阿倩被吓了一跳:“让你胡说!真的坏了!” 说着她就要去按警铃,就在这时,不知那里伸出来一只手,握在了阿倩手腕上:“刚才那个故事你信吗?” 一片黑暗中阿倩心烦意乱,脱口而出:“信个鬼啊!放开我!” 那声音阴森一笑:“可那是真的啊,因为我就是那只鬼!” 阿倩懵了,就在刹那之间,电梯里亮起悠悠绿光,阿倩看见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满是伤痕,指甲里还有不明的污泥。她抬头,看见那个讲故事的青年满脸是血看着自己:“你看,我死的惨不惨?” 阿倩愣了几秒,一把甩开青年的手,惊慌地后退,对着电梯里其他乘客惊叫:“鬼!有鬼啊!” 原本正常的乘客们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阿倩这才发现,他们的样子也变得青面獠牙。每个人都直勾勾盯着她,木然围在她身旁。 阿倩白眼一翻,晕到了。 舒暮云接住她。听见剧组演员们集体大小,他们擦去脸上的假血浆:“太容易被吓晕了吧?!她真信这里有鬼啊哈哈哈哈哈哈!” 舒暮云默默地和秦漫舟退到角落里,最后进来的青年开始联系导演组:“可以开门了。” 但是对讲机里只有杂音。 青年疑惑地和同事对视一眼,拍了拍对讲机:“喂喂,说话啊?” 这次那边终于有声音传来,导演的回答被电流干扰得断断续续:“你们那边……不对……什么……还在……撞鬼……开不开……快离开……” 青年一头雾水:“什么玩意,入戏太深了吧?哪有啥鬼啊,不都是自己人嘛?”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嘶哑的声音接道:“有啊。” “我不是……一直……在吗……” “你说的……鬼故事……是真的。” “但是……我才是……那只鬼。” “你看我……死的……惨不惨?” 第75章 青年笑骂一声:“别装了,都是一个剧组的,还吓唬自己人?给我出来,再搞事情今天工资没了啊。” 其余装成游客的演员一起哄笑起来,电梯里氛围真是愉快极了。 舒暮云叹了口气,趴在秦漫舟肩上,指了指青年身后:“我们多出来一个人。” 秦漫舟就比较缺德了,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往自己下巴上一晃,阴森道:“都算是玄学界的,给个面子,让我俩先出去,要不然你也不方便杀人不是?” 青年听他们俩这么说话,心里有些犯嘀咕,猛地一回头,却看见身后还是那些演员。秦漫舟和舒暮云神色又太淡定,倒像是假的。他心想:莫非他们有隐藏剧本,吓唬我们当彩蛋? 电梯里很闷很挤,有没有光源,青年有心表现多几个镜头,也想快点出去,便点点头:“那我们来报个数吧?我是一,下面接着。” 秦漫舟和舒暮云咬耳朵:“拉到吧,我才是一。” 舒暮云:“……漫舟,那个鬼头发要飘你脸上了,你往后一点。” 秦漫舟对于舒暮云转移话题这点很不满意,但是还是听话地往后退了一步,毕竟一个女鬼长发飘飘还能算得上传统艺能,现代的男鬼长发飘飘就莫名的非主流。 演员们报完数字,人数不多不少,青年舒出一口气:“我就——” “还有我。我也是一。”那沙哑的声音从他们头顶传来,“只不过,我不能算人数,我是鬼里面的第一个。” 青年条件反射抬头去看,一双幽绿的眼睛正在电梯顶上凝视他。 见他终于对上了自己的目光,那只鬼开心地笑了:“其实……你说的不太对。” “我不是单纯因为电梯故障。” “那天深夜我是去商场旁边的写字楼里杀人的。” “杀了我的仇人后,我继续追杀和我仇人一起加班的唯一目击者。” “她慌不择路,看见电梯到了这一层,便急冲冲冲进去。” “然后她坠入了电梯井。” “没人知道为什么电梯门开后,里面不是电梯,而是空荡荡的墙壁。” “她摔死啦。” “而我乘着电梯离开时,电梯忽然从二十三楼坠落。” “我看见她的脸印在了电梯箱上面。” “你们说,你们想怎么死呢?” “是被我追杀还是从二十三楼坠落?” 秦漫舟不等呆若木鸡的npc们反应过来就迅速抢答:“那当然是想让你追杀了,肾上腺素的急速飙升,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刺激,大逃杀一样的捉迷藏游戏,听着就很兴奋。” 那只鬼愉快地拍手:“我也觉得我的杀人方式更有趣,那么,你们现在就准备出去吧。我们的场地在写字楼里,我会随机选择目标的哦。” 这直梯是写字楼和商场共同的,下了电梯左转是商场,右转是写字楼,只听吱呀一声响,电梯剧烈晃动起来,开始摇晃着上升,只是那种感觉不像是电梯正常运行。 更像是一双手在上面扯着整个电梯,带着它往上攀爬。 剧烈的晃动摇醒了惊恐到僵立的众人,霎时间电梯内鬼哭狼嚎,声音之大甚至把吓晕的阿倩吵醒。 不过她刚醒就得知了现在的处境,两眼一翻就要重归周公怀抱时,秦漫舟一把把阿倩薅起来:“姐姐,你现在晕倒就是个死,不如搏一搏。” 他停了停:“你在商场还有拍摄任务,我觉得这个鬼应该不是针对你,柯微那个是被寻仇不能做案例,但是按照老简的死法来看,你们都是有固定对应的鬼杀手,商场里的鬼才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一只。”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的女士哭丧着脸看他,舒暮云怕秦漫舟说得这姑娘原地自杀,便接过话茬:“一会你和我们俩一起往左边跑,知道吗?” 阿倩完全没有想法,机械式地点头,伴随着海盗船一样晃悠的电梯停稳,秦漫舟和舒暮云一边一个拉着阿倩的袖子,飞快扯着他窜出去,后面的青年们也随之跟上,然而阿倩带着舒暮云和秦漫舟顺力地跑到了商场里,而其他npc却好似被什么透明的墙格在外面,无论如何也无法进入人声鼎沸的商场。 那只电梯里的鬼探出头,一双紫黑色的双手慢条斯理地敲着电梯门:“再不去写字楼,你们就要都死在这里哦。” 前有虎后有狼,回去是电梯那个杀人狂鬼,往前也一定有一个鬼早就盯上了阿倩。 但是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舒暮云敢肯定,电梯一旦坠落,就算他俩都在,还身负外挂,也一样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秦漫舟抢先要求来一场大逃杀,然后带着此局游戏的关键npc试试看能不能逃离写字楼和电梯。 如今一看,他们猜对了。 商场里漂亮的姑娘们成群结队在服装店里徘徊,奶茶店前排起长龙,从楼顶电影院下来的情侣们正讨论着电影情节,舒缓的音乐在整个商场里回响,怎么看都是一个正常安全的地方。 然而舒暮云和秦漫舟能看见,在无数个角落里,都有阴间生物在窥视。每当他们走过一处店铺,都会有看似正常的人慢慢回头,呆滞阴沉地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偶尔也有店员趴在玻璃橱窗后,对着阿倩意味不明地微笑。 阿倩作为一个普通人,防范意识不算很高,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有些人看她的眼神诡异而怨毒,但是到后来,她看见不少前一秒还在聊天嬉闹的女生,下一秒就将头歪了个90度。 正常人歪头时肩膀会跟着动,但是她的肩膀平平放着,这种情况下,头一般不会歪到九十度。 当然不排除这位姑娘天赋异禀,但是同行七八个人同时向右歪头,头还都是正面朝她没有一点低下去的角度时,就有些恐怖了。 刚一看见她,就齐刷刷做出一样的动作,姑娘们双手下垂,侧脸挨在肩膀上,唇角弯起,笑的十分开心,但是眼泪却大滴落下来。 阿倩可能肯定自己透过音乐声听到了这些与她年纪相仿的女生们颈椎断裂的清脆声音。 她偷偷试着用他们的角度,昂首挺胸,直面前方,肩膀平放,下巴抬起,然后往右边肩膀微微一歪头。 碰不上。 阿倩一哆嗦,听见秦影帝无奈地对那个导演组的舒暮云说:“她是不是被吓傻了?” 舒暮云:“可能世界观被重铸了吧。别试了。” 后一句是对阿倩说的,阿倩身上汗毛一立,冷汗瞬间下来了。 她跌跌撞撞地回头,看见之前完全没注意到的普通路人们,都这么歪着头看她。 就在她惊恐地想求救的时候,身边的两个人双目一冷,同时要拉开她。 然而她因为看见身后那些鬼的眼神,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正好与秦漫舟和舒暮云的手错开。 下一秒她觉得自己眼前一黑,脖子传来骨头折断的声音。 她的侧脸终于挨上了右肩。 “人类果然是办不到的。”她想。 第76章 “死的速度真快。”秦漫舟叹了口气,侧头看向沉默的舒暮云,“想什么呢?” “其实这个副本前半部分对玩家还算友好。”舒暮云看着阿倩的尸体,“除了我这种特殊体质外,鬼怪没有攻击玩家。就算盯上了我,也不是随便就可以杀了我。” “所以后面npc死到一定数量,厉鬼们可以攻击玩家时,那场面一定很可怕。” 舒暮云摇了摇头,轻声道。 “多想无益。”秦漫舟揉着自己的脖子,“回剧组吧,哎呦看她们我颈椎好疼。” 舒暮云自然没有意义,他们穿过还在凝视自己的歪脖子鬼,坐了扶梯往下走,扶梯离他们下来的电梯不远。当舒暮云走到扶梯口时,下意识望了一眼写字楼的方向。 写字楼和商场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一道铁丝网,铁丝网上血迹斑斑,再往里看,只能看见阴暗晦朔的长廊。 若是侧耳去听,还能听见最深处传来的模糊惨叫声。 舒暮云收回目光,垂下眼睛。 演员死了三分之一,导演暴跳如雷,但是当秦漫舟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睛说:“那你自己去写字楼里看看能不能救回一个两个”的时候,导演沉默了。 他瑟缩了一下,磕磕巴巴说道:“算,算了,挺邪气的。收工收工,明天我们都去寺院道观拜一拜。” 舒暮云想:不如拜你们面前的真正统的天师了。 随即他失笑,和秦漫舟在一起久了,居然被他传染了不着调。 舒暮云这边心念一动,便回头去看秦漫舟,结果正好和秦漫舟的目光撞上,秦漫舟站在他身后侧面,正唇边带笑,温柔地凝视他。 秦漫舟站的位置正好挡住了舒暮云的后背,那是一个保护的姿势,如果有人偷袭舒暮云,秦漫舟可以第一时间护住他。而他守着他的同时,视若珍宝地望着自己的背影,就像是一条懒惰的巨龙,有一天得到了最喜欢的宝石,从此再也不窝在山上睡懒觉,而是将宝石埋在怀里,小心而幸福地守护者。 舒暮云没回头的时候,秦漫舟也一直在安静地看着他。 舒暮云心底一暖,偷偷向后伸出手,勾住秦漫舟的食指。两个人相勾连的食指摇啊摇,好像有小人坐在他俩的指间荡秋千。 要是所有人都能得偿所愿,和心上人白头偕老就好了。舒暮云蓦然冒出这样的想法。秦翾和青猎算是在一起了,那千年前的仙尊和道君呢? 谢如故和叶遵呢? 世间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他何其有幸,能与秦漫舟并肩而行。 舒暮云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那边和馨过来悄悄说:“这边其实也遇见鬼了,只不过我挡了一下,那些鬼看起来像是路过,也不是诚心要杀人,这才少死了几个npc。” “他们的命会有别的鬼来收。”秦漫舟漠然道,“我们阻止不了,而且说句不厚道的话,或许他们都死了,我们才能开始。” 虽然知道这些都不是真人,但是看见有人类外表和人类思维的npc接连死去,总让人心有戚戚焉。可是他们不死,任务就无法完成。 舒暮云看着收拾器材的npc们,慢慢说道:“其实我对任务有一点想法,但是不能肯定。” 秦漫舟抬手搂过他,避开从他身后抬着道具走过的人:“你说。” “他们死了这么多人,还是要拍摄完毕。这点和我们的表面任务不谋而合,无论死了多少人,这个节目都必须拍完,很可能等npc死光后,就轮到我们在摄像机旁死于非命。”舒暮云迟疑了一下,整理语言,“但是我觉得逃生路径未必在节目拍摄过程中,而是等拍摄结束,才会出现生机。” “一个节目的流程简化来说应该是策划、拍摄和播放。策划是npc前期准备,与我们无关,拍摄是任务,我们参与其中,那么播放呢?原本这个节目是直播,突兀地改成录播,边拍边放。播放方式发生了变化,会不会生路和播放有关?” 就在舒暮云说完最后一个字,导演的手机响起,他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唉声叹气:“要全部改成录播,审核后才允许上星,草,真晦气。” 秦漫舟眯起眼睛:“我觉得你猜对了。” 第二天,他们派工作人员去喊第三个演员,这次不是素人,也是个小明星。 场务说让明星去地下车库选一辆车开走,到城郊的一栋房子里等他们。小明星不疑有他,直接去了别墅负一层的停车场,随便选了一辆车刚要走进去,车库的灯明明灭灭闪起来。 小明星一脸疑惑地抬头,边走边看,然而那灯还是一晃一晃得,看起来像是电压不稳。小明星垂下脑袋,准备先开车走人,就在他手碰到车门的瞬间,车里却忽然探出一张鬼脸。 小明星吓得把钥匙一扔,转身就想跑,结果因为太过惊恐,左脚拌右脚,结结实实啃了一嘴泥,就在这时身后的车子里传来抓挠的声音,似乎那只鬼要打开车门冲出来。 小明星魂不守舍地爬起来,顾不上摔得不轻的腿,一瘸一拐往楼上跑。 等他跑到了一楼之后,车子里的抓挠声变本加厉,越发刺耳。埋伏在暗处的导演组跳出来:“都走了,还演啥呢?” 有一人笑骂道:“还演上瘾了,够入戏的啊。” 玩家们冷眼旁观这群作死的人嘻嘻哈哈,身经百战的他们瞬间就听出来后来的声音不是人类能发出来的。而阴暗的角落里,那辆车的车门缝隙正在往下滴血。 就在导演组开玩笑的时候,其他车里也纷纷传出抓挠声。小明星选车是随机的,所以每个车里都有演员,这所有车一起吱吱嘎嘎地响起来,就算是心大的npc也觉出不对劲了。 一个人大着胆子上前,来到最初那辆车旁,他小心翼翼拉开车门—— 演员睁大着眼睛,顺着被打开的车门,滑落在地上。 他满脸满身都是指甲的挠痕,深可见骨。 开门的人僵硬地向车内看去,只见一个女人一头长发,正对他裂开一个诡异的微笑。 车库里齐齐刷刷响起开门声,没有人动的车门同时自动弹开,车内的演员们都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摔倒在地上。 配合着闪动的灯,他们的表情都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叫做——死不瞑目。 第77章 小明星连跑带颠又跑又爬地咕噜到阳光明媚的花园里,暖阳洒在身上,小明星深吸一口气,觉得好了一点。脑子也稍微解冻,仔细一琢磨,猜到这是节目效果。 妈的。他在心里骂了一句,脸上却迅速换上了营业笑容。他听见后面传来跑步声,听那架势颇有点千军万马的意思。他一回头,准备给镜头一个能最大展现他魅力的笑容。 然后他就看见导演组带着一群人尖叫着冲上来,完全无视了风中微笑的他,一溜烟冲着大门口就跑去了。一大堆人从他身边略过,摄影师还尽职尽责扛着摄像机,但是并没有施舍他一个镜头。 别说镜头了,这一帮人连眼神都没赐予他。 被撞得衣衫不整发型凌乱的小明星目瞪口呆地与别墅中看热闹的其他明星对视,都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舒暮云和秦漫舟上房揭瓦,坐在别墅的屋顶上,一个托腮一个垂眸,看着导演跟只大马猴一样上蹿下跳。 别墅的大门却打不开了。 导演之前死了那么多人都波澜不惊,这次却吓得魂飞魄散是有理由的。 车里的厉鬼杀了演员们后,都爬了出来,以红衣女鬼为首,长长指甲抓在地上,青紫的手微微一动,大理石地面就多一个坑。他们磨着牙,像是野生动物一样四肢着地,飞快地向在场所有还能呼吸的剧组人员冲过去。 坚硬的指甲在地上抓挠,它们伴随着刺耳的声音,顷刻之间就出现在了众人的头顶。 当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导演就没法云淡风轻了。他带着一行人跑的比鬼都快,落在后面的人不断发出惨叫声,等他们跑出车库后,队伍里已经少了十个人。 秦漫舟和舒暮云一早就蹲在上面吹风晒太阳。当他们集体踏入这栋别墅的一刹那,大门就无声无息自动合上。舒暮云敏感地回头一看,眯起了眼睛。 有一只极大的鬼趴在大门上,那只鬼似乎只剩一张皮,薄薄一层,但是皮很有韧性,覆盖了整座门,将生路封得死死的。 现在所有的玩家都已经能看见鬼魂,见他忽然回头,也纷纷回头看去,那守门的鬼察觉到他们的目光,小如绿豆的眼睛忽然弯起来,似乎在对他们不还好意地笑。 所以没有玩家跟着进地下车库,他们私下找了一圈出口,发现所有出口都有鬼,想翻墙出去,结果刚跨上墙头,就看见一群恶鬼在外面墙角翘首以盼。 他们被困在别墅里了。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秦漫舟很是闲情地吟道,“你看此情此景,也多少贴点边。” 舒暮云垂首看那群人折腾:“这行人可真消受不起。” “估摸着这次所有npc都要报销了。”秦漫舟掐指算了算日子,“按照之前每天死人的数量来看,目前npc还够死三波,今天的份额满员了。估计我们得在这个别墅住一两晚,之后么……鬼要杀的就是我们了。” 舒暮云看着一脸茫然的小明星,悠悠出了一口长气:“有种暴风雪山庄的感觉。” 果然,导演在发现怎么也出不去后,带着众人入住了明星们的别墅,还好参与节目的明星不多,也就三四个,别墅却很大,大家挤一挤也就住下了。 食材也还够,能支撑三天左右,只是恐慌情绪在蔓延,食物终有被消耗完的时候,还不是一样会被饿死?有人裹着毯子说出这个想法,便有人冷嘲热讽道:“别怕,我们饿死之前应该是先被鬼整死。” 明星原本还以为这也是拍摄套路,直到一只鬼忽然贴在三楼的窗户上,抬手沾血,在玻璃上写了一窗的死字之后,他们才半信半疑地回了房间。 秦漫舟和舒暮云分到了一楼的主卧,毕竟秦影帝目前咖位最大,又有点神神叨叨的,说不定是他们的救命稻草,自然要善待。 秦漫舟却之不恭,带着男朋友就去补觉。等秦漫舟睡醒,发现身边的床空了,外面传来吵架声。 他打开门一看,自己男朋友正一脸淡然地站在地下储存室门前,表情一如既往平静,但却寸步不让,坚持守在那里:“未必出不去,不要乱抢食物。” 一个脾气有些暴躁的人抬腿就要踹:“滚你妈的,出去?怎么出去?你他吗就是想独占!别以为你被秦漫舟睡了你就是影帝夫人了,人家就是玩玩你!都是一个剧组的,才被睡了几晚就当自己是凤凰了?” 舒暮云看上去也不生气,只轻轻巧巧一躲,反身对着男人另一条支撑全身的腿轻轻一踢,那男人重心不稳,瞬间摔倒在地上。舒暮云笑了一下,反手凭空一抓,手中就出现一张符,他打开通往地下室的门:“你们执意要去,那就轻便。” 随着那门一开,一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猛然冒头,那和舒暮云吵架的男人吓得惨叫一声,慌忙后退,舒暮云则不紧不慢反手将符咒贴在了女鬼的脑门上。 在众人又惊又惧的眼神中,女鬼霎时间灰飞烟灭。 “看见了么?”舒暮云反手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随便进去就是被鬼虐杀的下场。” 剧组人员的眼神已经变了,他们崇拜又疯狂地问道:“小舒,你怎么会这招?!” 莫名其妙多了一堆大侄子的小叔一本正经地忽悠他们:“家传副业,既然看见了我的能力,那么就要听我的。” 导演推开众人狂热地拉住舒暮云的袖子:“那你能带我们出去是吗?” 舒暮云继续忽悠:“不能,这是我们命中一劫,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有几人命不该绝,至于是哪些人,我不能说,大家各安天命。我没法救必死之人,但不该死在这里的人,一定能和我一起出去。” 他又补充了一堆玄之又玄的话,留下互相猜忌,争论不休的众人,飘然走到秦漫舟身边。 秦漫舟趴在栏杆上看的津津有味,见他过来,捏了捏他的脸:“师兄的符好用么?” “用来狐假虎威效果非常不错。”舒暮云弯起眼睛,“只是你风评被害,变成包养pd的霸道影帝了。” “害。”秦漫舟托腮眨眼,“我本职就是包养师弟的霸道天师,怎么能说是风评被害呢,是你看透了我的本质。不过刚才那个人嘴实在有些欠,偷袭你还说话那么难听。” 他悠悠然道:“虽然说不应该对npc有什么感情,但是我还是想……报复一下。” 是夜,午夜十二点一过,男人就从梦中惊醒。 他做了一个噩梦,心有余悸地看着天花板。屋内其他人还在熟睡,只有他还醒着。 外面阴云密布,没有月光,屋内也是一片漆黑,只能听见别人的呼吸声。当众人都沉眠,只有自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因为噩梦醒来,难免会有些不自在。 仿佛他被选中了。 黑暗会带来恐惧。 他搓了把脸,有点想上厕所,但是一想起外面的厉鬼,他一哆嗦,不敢下床了。 今天不该得罪小舒……他懊悔地想。他当时看舒暮云脾气好,才敢出言不逊,结果人家居然会灭鬼。这大腿被自己得罪了,肯定不会管自己了。 我怎么就那么煞笔呢?他烦躁地翻身,不过谁知道他平时看上去那么好欺负,实际上是个硬茬子呢?也是他的错,为什么不早说?藏什么藏? 他一边后悔一边生气,越想越觉得是舒暮云的不是:都能杀鬼了,居然还说不能救所有人,就是想让大家奉承他求他!一个被人睡的兔儿爷,真恶心。 他还在胡思乱想,却忽然觉得身后有人。 男人瞬间不敢动了。 “我本来想揍你一顿。”有人低沉地说,“不过你命不好,本来只需要挨一顿揍,现在却要送命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那人话里的意思,就忽然觉得被子里有什么东西钻了进来,冰冷黏腻的发丝缠在了他的腿上,有人在被子里抚摸他。 “我不能和鬼抢人头,也救不了你们,当然我也不想救。”那人继续说道,似乎知道被子里有什么,但丝毫不怕,甚至有点慵懒闲散的意思,“下辈子投胎前,记得谨言慎行,少欺软怕硬。” 随后那人向后一撤,整栋别墅里不同的房间里同时传来惨叫。 白色的被单染上红色,像是颜料倾倒在上面。 秦漫舟掀开被子,看见男人的内脏都被掏出来扔在一边,鬼魅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下了一缕黑发。 “十二点就是第二天了。”秦漫舟漠然道,“还有两批。” 他拾起那缕长发,厌恶地皱了皱眉,随手一搓,金色光芒闪过,厉鬼的长发燃烧无踪。 惨叫声先是震耳欲聋,随即又归于平静,按理说那声音大到死人都能叫起来,但是除了玩家以外,所有npc仍旧沉浸在梦里。 “还要拍摄啊。”秦漫舟抬头,夜视镜头真闪着红光,“这也算素材吧?” 第78章 秦漫舟轻手轻脚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他无声无息地推开门,像是一只猫科动物一样,敏捷迅速地来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上去。 身后舒暮云默默伸出手,环住他的腰,顺势摸上他的腹部:“不冷么?” 别墅里是中央空调,温度偏低,所有人睡觉都是盖着厚被子。秦漫舟穿着睡衣纸拖鞋在外面站了很久,不能说冷,但是多少会觉得有些凉意。 秦漫舟按住他的手,手指伸入舒暮云的指间,他们十指相扣:“还行,我不像你怕冷。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刚出门我就醒了。”舒暮云说话还带着没睡醒的鼻音,“身边被子里没人,我猜你是去教训白天那个人了。” “没教训上。”秦漫舟半真半假地叹息,“被鬼抢人头了。这哥们也是倒霉,我本来就是想吓唬吓唬他,结果厉鬼一来,命都没了。” 舒暮云没有说话,只是将头靠在了秦漫舟肩膀上。 秦漫舟沉默了许久,忽然扯开舒暮云的手,翻身将人搂在怀里,鼻端嗅到洗发露的画像,他迟疑着抚摸着舒暮云柔顺的头发:“暮云,其实我今天看见那些厉鬼杀人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很奇怪的想法。” “你说。”舒暮云歪歪头,窝在他的怀里。 “我忽然觉得,我看着他们被杀死,自己反而没被厉鬼攻击,npc都是会死的普通人,而且比我们这些玩家死的还早,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我明白了。”舒暮云低声道,“你觉得我们像npc,他们像玩家。” “对。”秦漫舟的表情隐藏在夜色中,“我们倒像是冷眼旁观的npc,所有不可抗死亡都被他们受过。” “我们尝试去救了。”舒暮云安抚道,“可是没有任何办法,不是么?你想想老简和被路煞杀死的人。”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这人其实很冷无缺。”秦漫舟轻笑一声,“别说npc了,就算是同阵营玩家的生死我都不在意,但是这次生死倒置,我看他们沉沦在鬼蜮,居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不要想了。”舒暮云捧着秦漫舟的额头,落下一个很轻的吻,“这都不是你的错,下午的时候我已经救过他们一次,但是他们晚上还是被杀死了,就算你这次再救一次,明天也是一样会有厉鬼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杀人。” “你同情的,其实是我们自己。”他看着秦漫舟的眼睛,之前有同学说秦漫舟像只柴犬,平时是气氛担当,但是其实很聪明。他却觉得,秦漫舟是一只大猫。慵懒且机敏,对外界一直有种不易察觉的漫不经心和疏离。即使在生死副本里,他也是游戏人间一样,不慌不忙,仿佛真的只是在玩游戏。 有一种说法是猫科是无法驯服的,它们只是和人类共生。猫的眼里,你不是主人,而是同伴。它们警惕着外人,不轻易接近,要是不喜欢你,哪怕你天天上等猫粮罐头投喂,它也是不爱上前。但它们却愿意对着喜欢的人露出肚皮,呼噜呼噜地缠着他们,愿意将捕来的猎物,分给喜欢的人。 秦漫舟就是这样,虽然出身天师世家,似乎应该积极入世,拯救世人,行善积德。但是他似乎做事只凭喜好,不管规矩。他可以漠然看待其他玩家作死,也可以对舒暮云一见如故,倾心相交。 温顺的水豚揉了揉大猫的脸:“不要想了,我困了,我们休息好吗?” 大猫答非所问:“你这样的性格,不应该不喜欢这样的我么?” 水豚笑着抱住他:“可是我最喜欢的就是你,改不了了。” 水豚瞬间化为树袋熊,大猫也变成一颗僵硬的桉树,树袋熊抱着树干,闭上了眼睛。 桉树低头吻了吻树袋熊毛绒绒的头顶,也沉入了梦境。 第二天,一阵暴躁的捶门声将相拥的二人吵醒,门外人的架势仿佛要进门杀人。舒暮云倦倦地睁开眼,看见秦漫舟已经一脸杀气下了床,一把拉开门,气势汹汹怒道:“吵我老婆睡觉你们有病吗?” 为首者是剧组总导演,他还维持这敲门的姿势,被秦漫舟当头一喝,反而一怔,他随即反应过来,大声喊回来:“你为什么杀人!” 秦漫舟莫名其妙地反问:“你没睡醒?我杀谁了?” 导演一拳挥过来,被秦漫舟闪开,他扑了个空差点摔倒:“夜视摄像头都看见了,你去了小左他们的房间,然后就有一群厉鬼出来杀人了!” “大哥,你能不能洗把脸清醒下在和我说话?”秦漫舟抱着胸靠在门边开启嘲讽模式,“我要能操纵厉鬼,我还在这里混?我早就出去找谢如故那个混蛋打架了,再说你装什么不懂?我去他们房间是因为有人对暮云出言不逊,我是去找茬的,要揍得也就那一个人。那厉鬼出现纯属凑巧,他们可是无差别攻击ok?” “那它们为什么不攻击你!”导演精神似乎濒临崩溃,“你们就是这场游戏的npc!和我们装什么蒜?!分明是你指引厉鬼杀人的!每次我们这边玩家大规模死亡都有你的身影!这个副本太奇怪了!为什么有的npc会和玩家一起死亡,为什么有的npc反而会克制厉鬼?” 坐在床上的舒暮云手一松,手机摔回床上。 秦漫舟也怔住,一群出来听吵架的玩家也集体呆住。 秦漫舟脸色一沉,一挥手,所有玩家闻琴知雅意,迅速涌到了秦漫舟和舒暮云的房间里,秦漫舟手里抓着导演的衣服,回身一踹门,将卧室门推上,干脆利落下了锁,将导演往房间中央的沙发一扔。 他手里不知道哪里晃悠出一把水果刀,秦漫舟悠悠然坐在瑟瑟发抖的导演身前,抬手就把普通水果刀插进了大理石做的茶几里:“你说你是玩家,我们是npc?” 他回头看了神色各异的玩家们一圈,最后笑了笑:“这可巧了,我们也是玩家,交代交代吧?” 第79章 导演本来正惊恐地手舞足蹈大叫,听到这句话,动作一滞,滑稽地看着众人。 随即他又叫起来:“骗人!你们俩一能抓鬼,一个能把大理石变成豆腐!肯定不是人!” 秦漫舟无奈地托腮,忧郁地说:“大哥,你这智商能活到后几轮也挺不容易的。之前不死活不放弃拍摄么?怎么今天有胆挑战你心中的npc了?不怕我把你的脑瓜子扭下来当球投个三分吗?” 导演沉默许久,看着一群人虎视眈眈盯着他,莫名怂了:“可是我们的任务就是拍摄……” 舒暮云整理好自己的头发,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温声道:“那你为什么会给我们颁布任务?” “就……”导演抓耳挠腮,“就我们这边像是角色扮演吧,到一定环节要cue流程,我得到的角色任务就是在柯微死后要求你们做什么,说实话当时我们也很奇怪,因为第一次遇见玩家给npc颁发任务的。” “你们进来多少人?”舒暮云立刻问道。 “二十人,大型副本。” “那就是说死亡的不止是你方玩家,还有真正的npc?” 导演苦着脸:“是,签约的那些素人和演员是真npc,然后剧组里各部门也有十来个是npc,其余的都是我们一方的。” “你们的任务是什么?”秦漫舟道。 “我们的任务……”他偷偷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刀柄,再一抬头,正对上秦漫舟似笑非笑的脸,他迅速坐直,“我们的任务是要拍摄一部真的有鬼的灵异节目,我们所选的地方都是真实发生过凶案或是有闹鬼传说的,比如这栋别墅……” 导演打了寒战:“这里几年前发生过大规模集体自杀的案件。” “我懂了。”舒暮云看向秦漫舟,“他们的任务是拍摄灵异游戏,我们的任务是辅助他们拍摄。但是我们肯定不单单只是帮忙,导演之前说过,提示是这是一个节目。” “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秦漫舟视旁人如无物,径直回头看心上人,“是当初那个猜想么?” 舒暮云点点头,看着和馨同杨攀:“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二人耸了耸肩,杨攀道:“你说吧。” “我们这个节目先是直播,随后改成边拍边播,最后变成录播。”舒暮云觉得一大屋子人挤在一个房间有些热,就随手按下空调降低温度,他垂下眼睛看着空调遥控器,声音柔和,不急不慌地说道,“这个整蛊游戏的拍摄除了前期策划、立项、拍摄、后期之外,能真正成为一档节目,还需要有平台播放。” 秦漫舟接过话茬:“所以第一步是合力完成拍摄,导演那一组玩家完成拍摄后就可以离开,没那么多复杂的隐藏谜题,但是副本死亡率高。我们死亡率目前来看非常低,但是当导演组离开副本,而我们没能让节目上映,到时候恐怕就会全军覆没。” 说着他鼓起掌:“妙啊,一个副本塞两组玩家,他们家缺钱了?” 舒暮云咳了一声,转移话题,他对着目瞪口呆的导演说道:“请问你那边玩家还剩下多少?” 导演一个激灵回身:“算上我还有六个。” “我和漫舟有一个猜测。”舒暮云说,“或许npc或是你方玩家全部死亡后,厉鬼就没有限制,可以对我组玩家大开杀戒,npc的命我们救不了,我已经尝试过,但我不知道你那一方玩家的命我们可不可以干预,所以从现在开始,希望你们六名玩家不要擅自行动。如果可以干预对方生死,我会想办法救你们。这是为你们好,也是为了我们自己好。” 舒暮云说话向来有条不紊,他除了几次因为秦漫舟而爆发以外,鲜少激动不安,哪怕是穿着睡衣坐在被子里,像是一只刚睡醒的猫一样,也不知为何给人一种宁静安全的感觉。 仿佛看他一眼,所有心悸恐惧都能得到一定程度的压制。 温柔一向是化解负面情绪的良方。 屁股下仿佛涨了钉子躁动不安的导演渐渐平静下来:“我去找他们商量下。” 秦漫舟托着腮,眼睛看着自己的指尖,抛出一句:“按照我的观察,非我方玩家其余人员,一天死一批,今天凌晨十二点一过,就已经有一些人死亡,所以今天你们应该是安全的,拍摄进度不要落下,一会开工吧。” 导演苦兮兮问道:“这都出不去,要怎么拍?” “简单。”秦漫舟随手拔出那柄短刃,收回鞘内,一甩手,那匕首就消失无踪,“昨天那个小明星本来是要去一个凶宅里拍摄,你看这边凶宅现成的,就地取材呗,还省得折腾,这个副本多贴心啊是吧?” 导演:“……” 其余众人:“……” 和馨点点头:“而且你开局就可以说这里真的死过人,恐怖程度直线上升。扮鬼吓唬人的演员不够我可以上,我很擅长的。” 杨攀:“……不安全吧?” 舒暮云眨了眨眼睛:“所以诸位能先各回各家么?我和漫舟还没洗漱呢。” 和馨立刻拉着杨攀一骑绝尘率先离开了房间,其他玩家打了招呼后也陆续离开。睡得衣衫不整的舒暮云长出一口气,终于把身上裹着的被子抛开,顺手又把因为人少而温度骤降的空调调回正常温度:“这次玩家素质都不错。” 没有猪队友,没有逞能的,也没有背后阴人的。 “那是因为现在还没轮到他们死。”秦漫舟漫不经心道,“等对面npc都死了,导演组玩家也出去后,就轮到我们面对鬼怪。那时才知道是不是一心。” “不过都无所谓。”秦漫舟回头对舒暮云笑了笑,“反正我在你身边,你在我怀里就足够。” 苦命的剧组重新开张,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明星们也被强行拉来拍摄。 秦漫舟作为mc倒是悠哉得很:“如大家所见,我们现在都在一间别墅里,为什么都挤在这里呢?是因为我们被鬼困住了,那些厉鬼,想把我们赶尽杀绝。” 他尾音拉得有点长,听起来诡异沙哑,倒是把日常碰见的厉鬼的腔调学了个十成十,背景光一暗,就显得鬼气森森。 窗外适时下起了暴雨。 秦漫舟在沙沙雨声中,坐在一把扶手椅里,翘着二郎腿,敲了敲前面的茶几:“而这间别墅也很有来头,据说九年前,有来自不同地方不同年龄不同阶层的人,在这间别墅里集体自杀。” 他那双眼睛眼角微微吊起来,在摄像机里看去,像是勾勒了眼线一样,俊美的青年含笑道:“日子呢也很巧,就是九年前的今天。” 秦漫舟抬起手向身后随意一指,头也没回,继续对着镜头笑道:“你们看,这不就显性一个么?” 就在秦漫舟看似随便乱指的地方,一个红衣长发的女人怨毒地抬起头,死死盯住对面的剧组人员。 那个女人没有脚。 第80章 站在秦漫舟对面的剧组人员齐齐一个冷战,站在秦漫舟身侧的摄影师和收音师不自觉退后两步,影像一段乱晃。 秦漫舟抬手向下按了按:“别慌,稳住行吗?” 他起身对镜头笑道:“接下来,我会带着关河进行为期一天一晚的探秘,在这期间,什么都可能发生。” 说完他转身上楼,身边跟着其他工作人员。 二楼小明星也就是秦漫舟口中关河的房间里,舒暮云正陪着他安静坐着。舒暮云作为pd导演进来的时候,敏捷地在门外贴了一张静音符,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外界声音隔绝开。 他们再三确认过,所有邀请来被整蛊的演员和素人都是npc。 也就是说玩家们无法干预他们的生死,所有npc的死亡是按照既定流程来的,就算被玩家抢救下来一时,也躲不过一世。 就算知道这些,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人,舒暮云还是有些不忍心。 就在他和npc关河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门开了,声音随之传进来:“关河,我们几个人要开始探险了。” 关河脸色很不好,强打着精神:“这个别墅真的闹鬼?” 秦漫舟耸耸肩:“谁知道呢?你觉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关河狐疑地打量着众人,他没直接见到真鬼,也没亲眼看见玩家的死亡现场,所以一直对“闹鬼”这件事情半信半疑,总觉得是节目组在烘托气氛。 最终他还是壮起胆子跟秦漫舟走下去,其余明星的房门都紧闭着,门后的人不知道在做什么。而窗户模糊一片,都是暴雨拍在玻璃上后形成的不规则水痕。 “我,舒暮云,和馨,杨攀。”秦漫舟开始点人,指的都是玩家,主要都是导演那一拨,“就这些人跟着拍,人太多反而碍手碍脚。剩下的人在大厅待命。” 导演组是必须完成拍摄任务,所以他们幸存的人都要跟着去。但是秦漫舟这一组本身就是辅助拍摄,不去反而安全一些。所以大家都没什么意义。 秦漫舟带着身边的只有杨攀是普通人,但是杨攀性格沉稳,算得上是颜陌陌的性转版,能做一个团队保底。 一行人顺着楼梯先进入了地下室,也就是之前舒暮云堵住不让进的小门。 “你们很可能会全军覆没,毕竟一天只杀一批人是我们的猜测。”舒暮云回头对脸色铁青的导演低声道,“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导演咽了口唾沫,没回答。 就在他们集体进入地下室后,灯就无声无息地灭了。还好舒暮云早就带了手电筒,他发给众人,和秦漫舟打头阵,往地下室深处走去。 地下室似乎有什么地方在漏水,滴答,滴答,平添了几分心理压力。关河都快窜到人身上了:“我怎么觉得这里这么渗人呢?背后凉飕飕的,你们女生谁没梳头吗?感觉头发丝一个劲往我脖子里飘。” 舒暮云瞥了一眼他,犹豫片刻还是没告诉他。 之前秦漫舟指的红衣长发女鬼,正趴在他身上,长长的指甲就垂在关河的身前。 与此同时,一楼大厅的玩家坐在一起,正安静等着同伴们回来,就在这时,一个npc场务忽然开口:“我就说整蛊游戏不好,容易出事,导演不听,非要拍,还拍的是装鬼的系列。鬼神之事哪是我们普通人能假扮的啊。” “是啊,困在这里出不去……如果真的出去了,我一定辞职。”另外化妆组的一人接道。 “呵呵。”场务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们跑得掉吗?说不定我们前脚刚辞职,后脚鬼就找上门了,还不一样是死?” “其实我知道一点传闻。”道具组一个npc压低声音道,“我师兄那边剧组出过类似的事,后来找人摆平了。高人说这是节目带来的灾祸,但是不能直接停止拍摄,否则厉鬼们发现把它们召唤来的节目不见了,会反噬的更严重!只有一个方法……” 化妆组的人忙推他:“你快说啊,这种时候还卖什么关子?” 道具组npc犹豫了一会,回头扫了一圈,确定没看见女鬼,这才说道:“就是拍完这个节目!并且让他成功播放!节目圆满了,鬼也就离开了,我们也可以走。” “可就这样我们迟早死光了!还拍什么!不等拍完节目组没人了!”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道具组哼了一声,“节目不论长短,我们手上素材够剪六期的了,做个短综艺足够了。前提是我们得阻止导演继续拍下去,我看他都着魔了,他不喊停,谁都不能离开剧组,这节目也就算没拍完!” “他要是不停……”场务目露凶光,“那就让他再也动不了!” 坐在一边的玩家听了这一番话神色各异,他们面面相觑片刻,纷纷低下头,表情是如出一辙的严肃,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秦漫舟在阴暗的地下室里踢开障碍物:“这地下室挺大啊,我们得原路返回,在这里鬼打墙了会死人的。” 舒暮云接道:“我有留下特殊的记号。” 和馨举手:“我也做了,双重保险。” 杨攀面无表情踢开秦漫舟踢飞到他脚下的障碍物,这次那障碍物被击鼓传花到了关河脚下。 关河一个劲抓脖子,也没注意四周环境,被绊了一下才低头仔细去看。 一颗骷髅头森然地看着他。 “妈呀——!”关河惨叫一声,“这都什么啊!” “稳住别怕。”秦漫舟好不走心安慰他,“这才哪到哪啊,后面的更刺激好吗?” 关河吓得手电筒都摔飞了,甭管是真吓到了还是为了节目效果在演戏,反正他的手电筒瞬间脱手,当他下意识要跳开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看不见了。 就算自己的手电筒丢了,其他人的手电筒还在啊?为什么会看不见? 而且这种看不见不是眼前全黑,而是仿佛有什么丝丝落落的东西挡在了自己的脸前。关河心下奇怪,抬手去摸,结果恰好摸到了一丝丝滑腻的东西。 “头发?” 这句疑问还没问出口,他眼前忽然出现一张倒挂的脸,那张脸也不算十分恐怖。 所以关河没等害怕,就干脆利落地被女鬼用长指甲捅进了心脏。 关河一死,原本怎么都打不开的灯忽然全凉,导演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在昏沉的黄色灯光下,整个地下室都是人骨,一层叠着一层,而在地下室的四角,站着四只厉鬼,灯一亮,他们齐齐望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玩家们。 “得了。”秦漫舟把手电筒抛起来转了一圈,“走走走,愣着干嘛呢?别看了嘿,有我好看吗?” 舒暮云被秦漫舟大手一览,不由自主转了个身,前队变后队,一行人在和馨杨攀的带领下一路往地下室门口跑。断后的舒暮云在匆忙之间回头一望,却发现厉鬼们都没跟上来,而是站在原地,对着他们的背影露出渗人的笑容。 难道他们真的一天只能杀一批导演组玩家?舒暮云皱起眉。他们为什么要这么笑? 奔跑之间,所有念想都是电光火石一闪而过。他们毫不费力就回到了入口,一路上没有任何危险。舒暮云心底不安加剧:这种地方不死人才是最奇怪的。 导演推开和馨还有杨攀,挤到最前面一把拉开小门钻出去:“我——你干什么?!” 舒暮云心里一跳,抬头一看却只见很多人堵在门口,地面上有血迹在蔓延。 “你们疯了?”秦漫舟怒吼道,“他们也是玩家!而且杀了他们就轮到我们了!” “不会的。”一个男玩家推了推眼镜,手上都是血,于是他的眼镜上也多了几道血痕。这下站在台阶下的舒暮云终于能看清了,因为除了他们一组四个玩家,导演组的玩家都死了。 不是死在厉鬼手里,而是死在舒暮云这一组的玩家手里。 带眼镜的男玩家扔下匕首,对着舒暮云和秦漫舟慢条斯理说道:“我们听见了尽快解决拍摄的方法,也都商量过了,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另有一人将npc的话说了一遍,舒暮云默然,他转头看向秦漫舟,秦漫舟闭了闭眼,冷声道:“我不喜欢救作死的人,但我也不喜欢杀人。你们今天把另一组玩家杀了,谁知道改天会不会反水杀了我们?” 戴眼镜的男玩家叹了口气:“这个游戏本来也是生死交错,当你和我有冲突时,我自然会对你举刀,这是人类的本能。况且强者生存的丛林法则你知道吧?我们也是为了大家。” “行。”秦漫舟点点头,狞笑道,“还社会达尔文是吧?说的不错,等你们被追杀时我不会管你们这群不动脑子的傻缺的,死前把丛林法则多念几遍,没准保佑你上天堂呢。” 舒暮云侧身挡在秦漫舟身前,对着那些同组玩家淡淡道:“就算不是一组玩家,他们也是人,不是npc。他们的生死和我们生死相关,本就是统一战线,你们现在将他们全部杀死,接下来不出意外,厉鬼就会攻击我们,是你们自己给自己贴上了催命符。” 他顿了顿,声音也难得泛起冷意:“你又怎么知道,npc们说的话是真的呢?” 第81章 这道士小分队算是被孤立了,当另一组玩家丧命后,大门开了。选择杀人的玩家得意地拉着剩余npc出去,戴眼镜的男人还留下一句:“要跟就快点跟上。” 舒暮云他们没理他,四个人在别墅里,将没有死在鬼魂手中,却死在人类手中的导演组玩家抬起来,整齐地安放在客厅,扯下白色的床单盖住他们的身体,算是尽可能给他们一点体面。 “我们还是得跟上。”舒暮云沉默许久后开口,他嗓子有点哑,“剪辑后期过程中,一定会发生事故,我们不能让厉鬼把母带弄坏。” “我开车。”秦漫舟拉起舒暮云,与他额头相碰,“没事,我们不和他们往一起搅合,只是保护母带。” “其实如果导演不推开和馨先冲出去,未必就会死。”舒暮云低声道,“他们不惜推开最前面的玩家也要离开地下室,反而被对方猝不及防杀死,如果他们呆在中间,前面的和馨杨攀身手好,发觉不对会示警,我们就有机会保护他们。但是就算如此……也不是他们无辜惨死的理由。” “这件事情,始作俑者还是他们。”和馨坐在沾了血迹的沙发上,“我们尽力了,至于那些自取灭亡的蠢货,就让他们作死吧,我们去保护母带。” 杨攀应了一声,四人走向配给秦漫舟的车,舒暮云坐在副驾驶,秦漫舟开车,缓缓驶出了别墅。 等他们到了公司大楼,还没等到进后期的门,就听见了哭声和喊声。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有一个男人哭喊着,“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那群玩家死了,我们就要被攻击了吗?” “闭嘴!”一个声音怒吼道,“说这些有什么用?” “都是你,都是你!一定要杀了他们,这下完了!” 秦漫舟抬脚踹开门,只见后期室里兵荒马乱,一眼扫去少了好几个玩家,那些剧组npc都不见了,现在有人躲在角落崩溃大喊,有人木然坐在电脑前,还有人脸红脖子粗在吵架。 “哟,挺热闹。”秦漫舟把手搭在舒暮云肩上,“诸位,干嘛呢?” 一室安静。 多了片刻,一个姑娘怯生生说:“那些剧组npc忽然变成厉鬼,把很多人杀了……” 她擦干净冷汗,继续道:“我们躲进这里,他们才没继续攻击。” “早就和你们说了,自己找死。npc鬼话你们也信,他们的目的就是快点弄死你们。”秦漫舟不咸不淡嘲讽道,“我就一个问题,母带呢?” 先前颐气指使的眼镜男这下子也哑火了,他默默往后让了让:“在这……你……你们有办法吗?” “先剪辑吧。”舒暮云走上前,“会点粗略剪辑的都来,不用太精细,只要能连上剧情就行。”他回头看秦漫舟,“如果我猜的不错,等我们剪辑完节目,就会开启新一轮追杀,这期间我们或许是安全的。” “剪辑完去电视台。”秦漫舟也坐下来,“估计那里的npc不会给我们播放,我们需要自己进入播放室。” 舒暮云打开pr,开始拖动鼠标:“都别愣着,不会pr和ae就用爱剪辑,总之去掉多余镜头,除此之外别做多余的事情。” 有人迟疑片刻也走上来,也有人呆在原地不动冷艳旁观。舒暮云也无心再管那些只想不劳而获的人,开始快速粗剪。 经过一天一夜的工作,终于初步剪完。这段时间果然十分安全,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舒暮云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歪头看向秦漫舟:“眼睛疼吗?不要乱揉。” “我知道。”秦漫舟打了个哈欠,“我一段时间内不想通宵玩电脑了……卧槽小心!” 舒暮云听见秦漫舟这一声怒喝,条件反射抬头,只见对面电脑的男人一脸惊恐看着自己的屏幕,从舒暮云这个角度无法窥得电脑里发生的一切,但是很快他就看见,那台电脑里伸出一双灰白的手。 那双手上拿着一把剪刀。 男人剪辑视频,厉鬼就来剪他的身体。 四下尖叫声四起,桌椅被纷纷带倒,秦漫舟撑着桌子跳到男子身后,并起双指向那双手切去,金光一闪,那双手立刻消失无踪,男子往后退,椅子的轮子打了个滑,带着男人一起摔落在地上。 男人一抬头,看见桌子下面,他原本放腿的地方,一双眼睛正看着自己。 他声音扭曲着喊了一声,秦漫舟一手堵住耳朵,另一只手一把将他提起:“走走走!去电视台!” 剩下为数不多的玩家立刻就往外涌,到了停车场,一个两个都要坐做秦漫舟或者舒暮云的车。推挤到最后甚至要动起手。 断后的秦漫舟舒暮云看见这一幕,当真哭笑不得。秦漫舟翻了个白眼,一脚踢在车门上:“我给你们画上符,少嚷嚷,再往我们这边来,小心我把你们扔厉鬼堆里!” 场面瞬间静下来,舒暮云抱着带子,温言道:“和馨,杨攀,上车。” 剩下的人虽然不甘心,也只能推推搡搡去开别的车。舒暮云和秦漫舟一人发了一张符,开车就往电视台走。开到一半,后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吓得开车的秦漫舟手一抖,差点踩刹车:“卧槽又怎么了?” 杨攀向后一看:“后面有辆车翻了。” “有鬼?”秦漫舟没停,继续往前狂奔,“不应该啊。” 杨攀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后面车里玩家有人看的清楚,对他们说道:“他们那车有人想抢别人的符,打起来了,然后司机一不小心就……” “绝了。”秦漫舟踩着油门,“一手好牌打个稀烂,这局根本没那么难,硬生生让他们自相残杀出新高度。” 说话间车已经停在了电视台门口,舒暮云抬眸一看,脸色微变,抬手按住秦漫舟的手:“漫舟,这里似乎……没有活人。” 入目之处,皆是厉鬼站在窗边,狞笑着等他们送死。 秦漫舟深吸一口气:“知道播放室在哪吗?” 和馨按开手机:“走之前我拍了资料,在三楼,也就是厉鬼最多的地方。” “发给我。”舒暮云和秦漫舟对视一眼,明白彼此的意思,“你们俩在这拦着后面的人,别让他们上去送死。” 和馨一怔:“什么意思?你俩自己去?你们疯了?” “他们上去也是送死捣乱,万一玩个大的还不如我们俩去。”秦漫舟打了个响指,“你俩呢,说实话跟上起也帮不上忙。不过暮云啊,我觉得你也留下比较好。” 舒暮云轻柔但是决绝地说:“不行。” 秦漫舟看着他的眼睛,嘴角翘起:“这么想和我同生共死啊?” “我会听你的话不乱闯。”舒暮云说,“所以不要自己去,留下我。” 第82章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肯定不会把你自己放在这里。”秦漫舟看着舒暮云一笑,除去平日的玩世不恭,留下的都是温柔,“再说你这么好,要是让你守寡了,肯定一群混账追你,我可不放心。” “别乱说。”舒暮云被他调戏的耳根有点红,他转头对后面看天看地的和馨和杨攀,“你们能拦下他们么?我觉得你只要告诉他们缘故,应该不难。” 说着舒暮云拿出一份备份,估计是为了携带方便,这个副本中送往电视台的数字载体是dvd,而且是薄薄一张光碟。舒暮云先前多留个心眼,复制了两份备用。 秦漫舟身上的原本,他自己留下一张备份,剩下的递给了和馨:“虽然几率不大,但是以防万一。如果我们两个没成功,你们还能拼一拼。不过你们也要小心,我怕他们觉得我们两个有私心要害他们,所以也要跟上去。” “别这样嘛暮云。”秦漫舟靠在座椅里,混不吝地和楼上蠢蠢欲动的厉鬼比中指,漫不经心道,“我怎么可能失手。这些厉鬼啊,也就是数量多,但是不强的。现在的你都可以一人打半层。充其量是个新手村刷经验。” 和馨:“……我觉得挺强的,不知道为什么好气啊,真的道士比道士气死人。” “没办法,谁让我是个天才呢。”秦漫舟欠得不行,“就我这个水准的秦家也没几个啦。” 杨攀面无表情拉着和馨下车拦人,妄图脱离秦漫舟的魔音洗脑。打开车门前,杨攀迟疑片刻,难得开口道:“我觉得他们巴不得有人送死帮他们试路,所以应该不会跟上去,你们还是要小心。” “嗯。”舒暮云应下,“我就担心有人偷偷绕进去。” “没事,我会看好他们的。”杨攀认真道,“如果不行不要逞能,回来一起商量。” 秦漫舟比了个ok的姿势,等他们一下车,就猛踩油门往大楼的玻璃大门撞去:“嘿,我看完速度与激情之后,老早就想这么搞一次了,爽!” 他开车之前先甩了个符,挡在车前,舒暮云往后一靠,就看见他们的车子以极快的速度撞碎了大门的玻璃,漫天飞舞的玻璃碎片像是雪花,纷纷扬扬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只不过这雪花锐利无比,倒是能杀人。 在秦漫舟的符咒保护下,车子本身毫发无伤,舒暮云甚至没感觉到他们车在横冲直撞。秦漫舟急打方向盘,来了个大堂漂移,稳稳地打横停在前台处,他摇下车窗,对着没有皮的前台小姐挥挥手:“整蛊游戏节目组的。” 前台小姐血淋淋的肌肉组织暴露在外,也看不出表情,说话和复读机似的:“您没有预约,不能上去。您没有预约,不能上去,您没有预约,不能上去。” “哦。”秦漫舟搓了搓手指,指尖冒出金色的火焰,“我现在可以上去了吗?” 那火焰的光对没有眼皮的前台小姐杀伤力极大,她捂住眼睛一声惨叫,蹲下来瑟瑟发抖。 “别这样,这玩意没紫外线,不会晒黑你的。”秦漫舟厚颜无耻地下车,在前台小姐身前举着手晃来晃去,“再说你也没有晒黑的余地了。请问我现在可以上去了吗?” 前台小姐非常害怕地点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电梯:“九楼。” “多谢了。”舒暮云礼貌地道谢,随后便狐假虎威地跟着秦漫舟大摇大摆走到了了电梯前,他俩这架势不像是玩游戏,倒像是GM来查杀bug了。 “有外挂就是很爽。”秦漫舟对着电梯里的鬼动动冒着金光的手指头,“这里的鬼胆子又小,鬼气也不足,我超喜欢这里的。” 电梯里的鬼:“……”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天师。 电梯里的鬼呼啸着落荒而逃,舒暮云看着空荡荡的电梯,忽然道:“我们还是爬楼梯安全。” 万一有鬼在电梯外面搞事情把电梯弄故障就不好玩了。 秦漫舟欣然同意,拿出自家祖传的玉箫,和拿出扇子的舒暮云一起,转身向楼梯间走去。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电梯鬼看着他们的背影,怨气差点没忍住:合着来吓唬我玩的? 要是之前,秦漫舟也不敢带着舒暮云这么横着走,毕竟舒暮云是个活体厉鬼召唤仪。就这体质,他们刚上一层楼,二楼三楼的厉鬼一股脑全涌小楼梯间来了。 当初的他们肯定就会被打得落荒而逃,而现在全盛的秦漫舟和已经入门的舒暮云已经完全不怕了。 他们甚至商量着让舒暮云拉仇恨,秦漫舟蹲在草丛里,把鬼魂都聚集过来后,他们就开始大杀特杀。虽然缺德但有效,一路推土机一样一口气收了无数人头后,他们成功来到了九楼。 九楼外侧的炮灰们也被秦漫舟切瓜一样轻了差不多,眼看播放室就在眼前,秦漫舟却忽然停下来。 “里面有个厉害的。”秦漫舟神色难得有些凝重,“和我五五开吧。” 舒暮云一怔,立刻知道了秦漫舟想说什么:“你要我在外面等着?” “你如果进去,一旦它拿你做威胁,我就没招了。”秦漫舟回眸,对舒暮云挑眉一笑,“别怕,你让我自己进去好吗?你就在外面等我。顺便别让那群炮灰进来捣乱。” 舒暮云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进去反而容易拖后腿,他按下心中的不安,在秦漫舟的侧脸轻轻一吻,温柔笑道:“好,那你一定要小心。” “我一定会的。”秦漫舟回了一个吻,“如果我输了,你怎么办?为了我的终身幸福我也会赢的。” “别乱立flag。”舒暮云笑着轻轻推了他一把,“去吧。” 秦漫舟笑嘻嘻按下门把手:“我今天就给你表演一个现场拔旗。” 舒暮云看着秦漫舟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深吸了一口气,靠在了门旁的墙上。他手里扣着秦翾的扇子,聚精会神地侧耳听着门里的动静。 他一动不动,好像一个石膏像一样。 门里的秦漫舟摸了摸下巴:“嚯,cos刑天呢?” 播放室里的厉鬼没有头,他后背蝴蝶骨出长着一双猩红的眼睛。血淋淋的脖子横切面上有一张嘴,呼吸之间嘴一张一合,可以窥得里面的獠牙。 “可可爱爱。”秦漫舟难得正色,只不过嘴里还是没有正形,“没有脑袋。” 他扣紧玉箫,不等厉鬼出手,便先一步高高跳起,跃到了厉鬼身前。 玉箫发出金色的光芒,随着玉箫落下,秦漫舟在光芒中肆意一笑:“不好意思,我着急出去陪心上人,麻烦您快点去死吧。” 舒暮云解决了几个幽魂,屋内的响声不绝于耳,不知什么碎裂的声音震耳欲聋,间歇还有厉鬼的鬼哭。 就是没有秦漫舟的声音。 又不知过了多久,屋内忽然安静下来。 舒暮云心脏乱跳,他不由自主摸上门把手,却忍着不敢往下压。 我现在进去反而会帮倒忙。他闭上眼睛,在心中翻覆念道。冷静点。 他似乎窥到了美杜莎之瞳,生生站成了一块石头。 就在他坐立不安之时,他听见屋内传来一声巨响,好像什么东西撞在了金属上,随之而来的还有秦漫舟一句骂声:“卧槽!” 舒暮云感觉在那一瞬,自己的心脏已经不会动了。 屋内秦漫舟费了很大的劲才解决掉那个假冒伪劣的刑天,累个半死,扶着膝盖喘气。他正想调整好呼吸,去把DVD放了解决副本,却忽然觉得有一丝不对。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那视线转瞬即逝。如果不是秦漫舟精于此道,肯定不会察觉。 秦漫舟眸色一冷,却没有起身,依旧弯着腰,好像累的呼吸不匀。 空中飘出一颗头颅,无声无息地想秦漫舟的身后撞去。 就在那头颅要咬伤秦漫舟脖子上的动脉之时,秦漫舟忽然一个甩头,出其不意地躲开了那獠牙的攻击,他就地一打滚,往后一推,撞在了铁的档案柜上。 秦漫舟按着自己的老腰,龇牙咧嘴抬头:“卧槽。” 他愤怒地揉着自己的骨头:“男人的腰不能受伤啊!什么玩意,首无吗?日本的妖怪也来称大王了?” 他将玉箫转了转,抬眸和在空中漂浮的头颅对视:“可可爱爱啊。” 秦漫舟对着头颅一笑,一口白牙闪闪发光,他站起身,换了词:“只有脑袋。” 舒暮云的眼球在眼皮后乱转,他心乱如麻,只想冲进去看一看秦漫舟怎么样了。 原来无论平时多冷静,当喜欢的人遇到危险的时候,都会失去理智。 他在理智崩溃的边缘死死拉住自己,咬着牙告诉自己不许冲动,不要添乱。 就在他觉得自己再也忍不住的时候,房间里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舒暮云猛地睁开眼睛,他全身上下血液仿佛凝住,连带着冻结了他的思想。 就在这时,门开了。 秦漫舟脸上有伤,但是看起来健康得很,他靠在门框上,对着舒暮云眨了眨眼睛:“回家。” 舒暮云听见秦漫舟身后的房间里传来了节目的声音,眼前出现了各色文字。 他垂下眼睛,忽然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一脸懵逼的秦漫舟的腰,来了个出其不意的投怀送抱。 秦漫舟迅速反应过来,回手抱住他:“你看,我回来了吧?” 他们相拥着离开游戏,回到了他们的家。 第83章 舒暮云的爷爷奶奶提前两天从国外回来,刚到家就给舒暮云打了电话。 舒暮云二话不说放下电脑,抄起车钥匙就跑。秦漫舟抱着猫,对着word界面一脸生无可恋,他呆滞地看着舒暮云的背影,被论文摧残的大脑一时半会都没转过来弯,他行尸走肉一般捏着布偶毛乎乎的爪子,有气无力地挥了挥:“开车慢点。” 舒暮云应了一声:“冰箱里有吃的,饿了就吃点。” 说罢关上门走了。 秦漫舟瞪着黑眼圈盯着电脑:“我忽然觉得游戏比论文可爱多了。” 秦漫舟虽然还沉浸在写论文的痛苦中,舒暮云的心思早已飞出天外。他爷爷退休前是大学校长,现在正在返聘。家就在大学旁边,有一个新建的小区。高层旁边是别墅区,他家就在一栋联排别墅里。 小区环境不错,住在这里的大部分是学校的老教授。舒暮云奶奶年轻时也是大学里的教授,只不过不在这边大学城里。她喜欢退休生活没有返聘,便举家搬到了这边,方便爷爷工作。 小区里环境不错,当初还特意请秦漫舟来看了一眼,风水极佳,适合老年人养老。舒暮云开车进去,远远就看见奶奶正在家门口拎着一只白色小狗张望。 舒暮云找到车位停好车,拎起给爷爷奶奶买的水果,快步走上前,搀着奶奶:“天冷了,你怎么还出来啦?” “阳光好,正好晒晒太阳等等你。”奶奶笑起来眉目弯弯,能窥得年轻时也是一位美人,她拍了拍舒暮云的手,“小云怎么瘦了?漫舟呢?没一起来?” “漫舟在家写论文。”舒暮云接过牵引绳,那只小狗乖乖坐在原地也不乱动乱叫,只歪头看着舒暮云,舒暮云被它逗笑:“哪来的京巴?” “捡的。”奶奶和舒暮云往家里走,“我和你爷爷刚回来,刚下飞机就开始下大雨,到家的时候发现这只小狗爬在咱家门口瑟瑟发抖。我看它又乖又可怜的,就收养啦。” “疫苗驱虫做了吗?”舒暮云弯腰抱起小狗,小狗前爪搭在舒暮云肩上,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眨着,“要是没做,我和漫舟的边牧正要要去体检,我就带着一起去。” “你爸爸妈妈带它去过兽医院。”奶奶摸摸小狗的头,“该打的针都打了。” “名字叫什么呀奶奶?” “叫咏絮。”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舒老爷子仿佛掐着点一般,在舒暮云和奶奶刚到门口的时候,精准地打开门,“你看它浑身都是白色的,是不是想起了谢道韫咏雪?” “不,叫乖乖。”奶奶依旧笑着,慈祥和蔼地否定了爷爷,“咏絮念起来绕口,而且宠物的名字无论多有诗意,一般来说最后都会变成咪咪和旺旺。” 爷爷:“……你奶奶说得对。” 舒暮云便跟着笑起来,他笑的模样和奶奶一模一样,他将水果递给爷爷,弯腰将小狗放在鞋垫上,抽出鞋柜上的湿巾,给小狗仔细擦了擦四只爪子,随后拍怕它的头:“去玩吧。” 小狗撒欢地跑进屋子里,舒暮云也换好鞋,和爷爷奶奶坐在客厅里。奶奶拉着舒暮云的手:“小云中午想吃点什么?” “都好。”舒暮云笑道,“奶奶做什么我都爱吃。” “哎,怎么没把漫舟带来呢,我给你们做红烧肉吃。”奶奶一边说着一边给舒暮云拿水果,“你爷爷听说你要来,亲自切得果盘,来尝尝,这西瓜很甜的。” “吃饭之前吃西瓜,他午饭会吃不动的。”爷爷喝着茶,语气优哉游哉地,“你也少吃,凉哦,小心胃疼。” 奶奶笑道:“真啰嗦。” 爷爷也不气:“小云,吃完饭去看传家宝还是现在去?” “哎呀。”奶奶不等舒暮云回答就说,“一屋子呢,也不知道小云找的哪样,还是先吃饭,吃完饭慢慢看,要不然看到一半再去吃饭怪不舒服的。” 舒暮云一看时间,已经临近十一点,便起身笑道:“先吃饭吧,奶奶我给你打下手。” “不用的,小云你和你爷爷聊聊天。”奶奶说,“平时都是阿姨来做饭,奶奶难得下回厨,要是没以前做的好吃了,可不许说。” “你放心啦。”爷爷喝着舒暮云给倒的新茶,“你做什么都好吃,就算不好吃,我也保证吃光的。” 奶奶心满意足地去了厨房,哼着歌开始做饭。需要洗的切的东西,阿姨已经帮忙提前处理好,奶奶便开始一心一意地做饭。 客厅里,舒暮云问道:“爷爷,你知道舒家祖上的故事吗?” 爷爷悠悠地摸着狗:“不知道。” 舒暮云:“……” 爷爷叹到:“咱家族也算历史悠久了,往上数都能回溯到汉唐年间,谁能记得清呐。再说往事故人提再多,也不影响咱们的生活。若是咱们家祖上出过名人,那也是他的名,与我们无干,也不必觉得脸上有光,因为这名号是自己闯出来的。若是他犯了事,也不必觉得自己血统不好,自己问心不愧即可。所以舒家历代只看自身,不看祖先。” 说的非常好,舒暮云感觉受益匪浅的同时哭笑不得。 总而言之就是,舒家祖先没啥流传至今的传说。 舒暮云心里想着事,面上还得撑着和爷爷奶奶聊家常,另一边还惦记秦漫舟有没有吃饭。一心三用,连帮忙收拾都收拾得心神恍惚。 当他把最后的碟子放进洗碗机时,爷爷在外面喊道:“小云呐,洗完手过来。” 舒暮云精神一震,去洗手间洗了手便跟着爷爷上了二楼。 二楼有两间书房,老夫妻各占一个。奶奶的书房偏现代极简风,桌上摆着鲜花,墙上挂的是油画。爷爷的书房就非常传统,一套红木书桌和柜子,放的也是些古董。而爷爷的书房还有一个小门,通向一间大屋子。 那一屋子都是保险箱,奶奶捧着栀子花,放到窗台上,和爷爷挨个按指纹:“不过你小时候也都见过,都是些空盒子。” 舒暮云笑了笑,也不说话,只小心翼翼将那些空盒子搬出来。那些盒子的木材极其贵重,里面铺着绸缎,像是装什么无价之宝用的。 盒子有长有短,有大有小,零零散散有二十余个。爷爷带着手套一一打开,和舒暮云的记忆一样,里面都是空的。 爷爷扶着腰:“你自己研究吧,我和你奶奶得去睡个午觉。” “好。”舒暮云应下,奶奶离开前将门关好,舒暮云扯过来一个坐垫,席地而坐,开始研究那些箱子。 他试着向其中输入法力,但是箱子依旧没有变化,仿佛那就是普通的箱子罢了。 舒暮云又将箱子合上,重新打开,一切依旧。 他看着箱子,无奈笑道:“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舒暮云闭上眼睛,开始回想秦家的东西。需要极阳之体和极阴之体一起才能开启,难道要师兄过来?但是他总觉得不太对,舒家没有术士道士,如果开启条件这么麻烦,那舒家祖先的秘密就会永远埋葬。 舒家祖先是极阴之体,他的后人也是如此,所以应当是从极阴之体上下功夫没错。 舒暮云缓缓睁开眼睛,他再次按上离他最近的,也是最华美的箱子的盖子。 他指尖闪烁出水色光芒,一瞬间身边阴气极盛,温暖的午后阳光似乎要被冻结,隐约之间甚至能听到水滴凝冰的声音。 舒暮云将手指附在箱子上,发力不收,稳稳地打开了箱子。 就在那一瞬间,整个箱子四周都环绕了一圈水汽,随后齐齐涌入箱子里面,温柔地托起三样东西。 就在舒暮云打开箱子的时候,箱内珍藏的东西终于现身。拨开层层障眼的法术,里面被埋藏千年的秘密终于再现人间。 先祖留下的宝物和不知隔了多少代的后人相见,恍惚间舒暮云似乎看见那尘封过往中,面容模糊的舒凝站在逆光之中,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那似乎是错觉,又好像无比真实。 舒暮云眨了眨眼,看见细小的飞尘在空中旋转。他定下心神,向箱内看去。 随即他全身僵硬起来。 箱中有一本书,一卷画,和一块玉。 舒暮云的手居然有些抖,他拿起那块玉,只见那是一块白玉雕刻而成的牌子,正面刻着隶书的玄颢二字。背面则有一行小字——华山赠与道君眠潇。 华山之上每个人都会有一个玉牌,那玄颢下属的证明。 这是眠潇的那一块,也是他死前还捏在手里的那一块。最后被玄颢带走,下落不明。 舒暮云放下那玉牌,拿起卷轴,展开之后,看见的是一幅画。 玄衣金冠的仙尊站在华山之上,绝代风华。旁边题了一句诗:山有木兮木有枝。下面是眠潇的印。 然而仙尊的身侧,被人又添了几笔,多了一个人。后执笔者画风笔触与原作者截然不同。与仙尊并肩之人白衣盛雪,眉目间无限温柔。 白衣人身侧,有端正清瘦字迹补完了下一句:心悦君兮君不知。 而画的左下角,还有一行小字,也是那清瘦字迹,上写:玄颢补绘于华山,吾心悦道君眠潇,至死不渝。 第84章 眠潇画了一幅玄颢的画,而这幅画后来不知何时到了玄颢手中,玄颢将眠潇绘于自己身侧。 舒暮云仔细卷好卷轴,拿起了那本书。上面尽是眠潇字迹,前版本写的是相思,后半本风格却截然一变,写的是享受。 就在书册最后几页,眠潇提笔写下一切真相。 舒暮云一字一句看完,轻叹一声,终于觉得心头石头落了地。 原有情人终成眷属,痴情者真心未曾被辜负。那小传将一切来龙去脉解释的清清楚楚,再也不必为千年前的眷侣而感慨。 舒暮云收起三样东西,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他按开手机,看见秦漫舟发了一堆微信,都是撒娇卖萌求回复的。 舒暮云心情本就好,一见到秦漫舟的话,更是觉得满目都是光亮,他回了一句有发现,马上回。就匆匆小楼,和长辈打过招呼,便抱着东西开车回了家。 第二天,小队成员围坐在餐桌旁,目光都黏在了画上。 唐雅歌:“我喜欢玄颢的画风,不知道时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怎么,他画的眠潇也太好看了吧?” 颜陌陌:“我更喜欢眠潇的画,真是无限温柔。” 叶遵:“玄颢这盘棋下的很大啊。” 秦漫舟:“我就说我们秦家不会有冰山渣攻,你看,这明明是深情杰克苏攻,一看我在感情方面就是返祖随了玄颢。” 舒暮云:“所以我们不能直接联系睦深吗?” 秦漫舟叹了口气:“够呛,他的意思就是我们过了大型关卡才能见他,在那之前他估计不会见我们。” 叶遵:“这些能带进去吗?最好当面给如故看。” 舒暮云:“试试吧,我们先拿手机拍个照,然后再打印出来几份。如果本体带不进去,就拿手机和复印件,总有一个能带进去。” 唐雅歌幽幽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啊……老祖宗都在虐狗。” 颜陌陌叼着烟,转着水果刀:“不过他们真能折腾。” 唐雅歌道:“那也是玄篁的问题,恶小姑啊这是,完完全全就是耽美小说里的大反派,太low了,他是不是暗恋自己师兄啊?” 颜陌陌深以为然:“很有可能。” 唐雅歌点开绿色的小说app,一边点了标签精准查找,一边感慨道:“搞的我都想看耽美了,真好,我又相信爱情了。嗯?这本书居然出实体了?这种渣贱文居然出版了?!” 颜陌陌瞥了一眼:“不喜欢就不看。” 唐雅歌义正言辞地反驳道:“不,你误会了。” 说着她将后台切到淘宝上,买了三份实体书:“我特别喜欢,一本看一本收藏一本卖安利,完美。” 她一通操作完,看在同伴都看着自己,心虚地说道:“怎么啦……我就是喜欢狗血渣贱耽美文嘛……不过你们老祖宗那种伪渣贱的狗血我也挺喜欢的。” 她看了一眼地址:“嘿,明后天就能到诶。” 当他们进入副本的时候,所有人都对着唐雅歌手中的渣贱狗血耽美文无语凝噎。 刚刚收到拆完快递还没来得及放下的唐雅歌:“……” 她愤怒地将那本书往地下一甩:“什么玩意?!” 他们进本进的毫无征兆,日期都延后了一天,而且也没有文字浮现,就在唐雅歌拆快递的时候,猝不及防集体进本,甚至都不需要他们自己组队。 唐雅歌怒道:“谢如故那个王八蛋故意玩我们的吧?” “他就是故意的。”叶遵拾起那本书,“这是哪里?” 不等其他人回答,他们面前就出现了接引NPC,一个穿着汗衫布鞋的老爷子摇着蒲扇走过来,看见他们哎呦一声:“秦先生,你们不是要去办离婚吗?怎么一群人在这?” 秦先生:“……我和谁办离婚?”他心里涌出一股不安,随即老人的话让他的不安成为了限时,“你身边的夫人啊,啊不,舒先生。” 舒暮云本来正想问问怎么回事,听见自己的姓直接被口水呛个半死,咳了半天泪眼朦胧抬头,正好和老人对上目光,老人又哎呦一声,很是同情:“秦先生,按理说我只是个园丁,不该管这些,但是你和舒先生离婚,也不能带着颜小姐啊……这带着新欢和旧爱分手,有些不太好。舒先生你也别哭啦,这可怜见的。” 本来在欢快吃瓜结果无辜被牵连的颜陌陌:“啊?我?新欢?” 老园丁很不赞同地白了她一眼:“颜小姐不是说能解决秦家闹鬼的事情么?条件是秦先生要娶你,要不然秦先生怎么会离婚?” 颜陌陌:“我不是我没有,我不会,我说着玩的。闹鬼这事我信你家秦先生和舒先生能自己解决,我最多帮你们做个尸检……” 在一旁没有轮到角色唐雅歌默默过了一遍剧情,忽然发现好像对应原著中,好像女性就剩一个渣攻的妹妹了。 果不其然,老园丁尽职尽责地唠叨:“大小姐,你也是,平日你嫂子对你不好吗?就因为他是男的,你百般刁难人家。哎,舒先生,你说你何苦呢?” 舒暮云:“……我……大概是因为爱情吧,这个世界都能男男结婚离婚了……也不差这个答案。” 秦漫舟怒道:“离什么婚离婚?有这好事我还能离婚?” 叶遵眨了眨眼睛:“那我是个啥?” 老园丁目光转过去:“你不是秦家最近那个客人吗?就你来之后,秦家就一直闹鬼。还说是舒先生克的。哼。” 说完老园丁非常傲娇地一扭头,走了。 剩下一群人在风中凌乱。 秦漫舟翻了个白眼,对着木然的唐雅歌问道:“妹妹,来给哥哥讲讲故事吧?” 唐雅歌呆滞地点点头:“哥哥是这样的,魔改是一定会魔改的。但是人物关系和大概背景我可以说一下,那个……我就用咱们的名字讲了啊,用原文名字我怕说乱。” 故事大概就是,贫苦人家出身的舒暮云一直缺爱,爹是个酒鬼,娘是赌徒,成天不着家,回家就是打孩子砸东西。他们家住在城中村的筒子楼里。 他上面有个哥哥,下面有个妹妹。哥哥妹妹有爷爷奶奶疼,但是舒暮云却是谁都不要。 因为他奶奶当初在农村老家,村头老瞎子那算过命,说舒暮云命硬,克爹克妈克爷爷。 奶奶一听这可了不得,好几次要把舒暮云送人,但是有琢磨着舒暮云长大了能干活,犹豫再三还是留下来,只是非打即骂,不让他叫自己父母爸爸妈妈,只能叫叔叔阿姨。 舒暮云从小就干活,忙里偷闲去学习,本来初中毕业就应该辍学,但是因为成绩好,拿了个状元,被市里重点高中免学费录取。他爷爷还去招生办打滚撒泼,天天躺在办公室里说要上吊。目的只有一个:让哥哥或者妹妹顶替名额,不让舒暮云上高中。 招生办被磨的没办法,最后给了舒暮云妹妹一个旁听名额。因为舒暮云他哥都十八了,也不能重上高一,而且他哥学习成绩太差,脾气也不好。他妹虽然也不怎么样,但是中考分数也勉强到了自费线。 高中生活舒暮云还是默默无闻,虽然也有女孩子表示过喜欢他,但是无一例外被他妹妹劝退。舒暮云的哥哥妹妹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舒暮云上学晚一年,和他妹妹在同一年级。市重点里的学生出了学习好的,都是非富即贵。当时妹妹也十六岁,也懂得爱美。每天都羡慕同学的名牌,便天天逼着舒暮云把本来就少的可怜的零花钱给自己买东西。 谁要是表示喜欢舒暮云,她一定会去套近乎要东西,如果人家姑娘不给,她就在背后造谣骂人,久而久之,也没人往舒暮云身边去了。再加上她妹妹因为觉得自己哥哥没用,就背后中伤诋毁自己的哥哥,舒暮云的名声也变得越来越不好。 他又被孤立了。 到了大学,舒暮云考到了外省,终于暂时摆脱了他的兄妹。现在的他沉默寡言,形单影只。他家是不会给他出学费的,如同小说电视剧的情节,他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打工。 有一天打工的时候,他因为低血糖,不小心将咖啡撒在同班同学身上。他在学校小餐厅做服务生,那同学是有名的混混富二代,见他弄脏自己的衣服,便笑道:“我这衣服贵,你也赔不起。但是毕竟是你弄脏的,这样吧,今晚你跟我们去酒吧,陪我们玩一晚上,这事就这么算了。要不然你就原价赔偿吧。” 舒暮云自然是赔不起的,他被带到消费极高的一家酒吧里,被同学和跟班按在桌子上灌酒。就在他喝得神志不清时,感觉到有人在摸他的腿。 朦胧间,同学的一个跟班猥琐笑道:“人虽然寒酸,长得还真不错。老大,你们都不喜欢男的,就让我玩一玩呗。” 舒暮云的脑子警铃大响,他想反抗,然而浑身无力,什么都做不了。 酒里有药。就在他被跟班抱起来往外走时,有人挡在了身前。 “放手。”那个人声音好听,“给人下药要不要脸?” 唐雅歌盯着大家的死亡凝视,陪笑道:“对,就是秦漫舟出场了……” 舒暮云:“……” 秦漫舟:“……” 第85章 下面的故事就很俗套了,秦漫舟将舒暮云救下,还一展霸总之气,打了那些人的脸,随后将舒暮云带到了酒店,照顾他一夜。 秦漫舟:“你要不还是用原文的名字吧……我有点生理不适。” 舒暮云也无语凝噎:“怎么觉得有些怪。” 反正缺爱的受和攻相处了一段时间,攻发乎情止乎礼,温柔照顾,受迅速坠入爱河。他们纠缠了五年,一直都是暧昧,然后发生了这样那样的故事,反正攻他家出事了。恰好受机缘巧合认识的好友能帮助秦家一把,于是受提出要帮攻。 攻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受热血上头就告白了。受的哥哥得知后顺杆爬,要求攻和受结婚。攻他家本来准备了不少的谢礼,受的哥哥却咬死了说必须要结婚。 毕竟钱财是一时的,要是攀上豪门才是一辈子的事情。 攻就开始怀疑受对他的爱是有目的的,攻家和受家商量了许久,最后受抬起头轻声说:“谢礼不用了,我想……和他结婚。” 受的兄妹听说到手的钱飞了自然不依不饶,受却斩钉截铁道:“我朋友是看我的面子帮忙,不是看你们。这是我的人生,你们也要再想从中牟利了。” 然后就是豪门看不上受,攻唯一的优点就是只虐心没虐身,家人要对受动手也会护着。但是他对受的感情很复杂,经常出口伤人,最后把受逼的几近崩溃。 舒暮云:“可我觉得还是挺渣的……精神虐待也是虐待吧?不过受为什么一定要和他结婚?其实完全可以慢慢培养感情的吧?” “受就是觉得自己挟恩图报不是君子所为,自己觉得自己卑鄙,所以也是逆来顺受。”唐雅歌叹到,“说白了就是自卑,而且风险型人格。人嘛,不可能没犯错,就他那点过错,不应该被虐的这么惨,况且他确实帮助攻家度过了极大的危机。但是!这是狗血渣贱文!不能用正常人感情去评判,爽就完了。” “爽没感觉到。”叶遵冷漠地说道,“就感觉我们要完了。” “离婚这段原著里有,之后就是攻追妻火葬场。最后攻受和解,在一起了。” “这也能he啊?”秦漫舟擦了擦冷汗,“怎么说呢……受一时糊涂,攻也真的有毛病,要是不喜欢就拒绝,自己找办法。要是喜欢的话有事说开了不就行?一边喜欢一边虐,精神分裂吧。” “受也有些问题,有些事情可以好好谈谈,不能一时冲动。而受到了伤害也应该及时止损,爱别人也渴望爱没错,但是也要自爱。”舒暮云叹道,“我觉得这篇文有点……怎么说呢?为虐而虐?其实有些事情说开了就可以。” “你不说我不说然后虐来虐去的确实没意思。”颜陌陌表示赞同,“那我又是个什么角色?” 唐雅歌一脸悲痛:“你我都是恶毒女配,你是喜欢攻的神秘女子,对,就是那种经常陷害受的白莲花角色。你是全文中负责虐身的。” 叶遵默默来了一句:“要是陌陌姐估计直接把拎不清的渣男解剖了吧?” 秦漫舟悚然看向颜陌陌,颜陌陌微微一笑。 秦漫舟委委屈屈躲在舒暮云身后,抱着舒暮云的腰眨眼睛。 “叶遵呢……我记得原著中是喜欢陌陌姐那个角色的人,就舔狗。” 叶遵:“我也参与虐身了?” “你是执行女配任务执行得最勤的,你说呢?”唐雅歌生无可恋介绍完,“我呢,恶毒骄纵的小姑子。就传统婆媳苦情剧里那种经典角色。那么接下来我们——” 就在唐雅歌说话的功夫,秦漫舟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皱了皱眉松开舒暮云的腰,接起电话:“喂。” 电话对面是诡异的电流音,滋啦滋啦,像是有人在挠墙:“秦——先生………你们的……离婚…嘻嘻…协议……没有法律效益……你和舒先生……不能……嘻嘻嘻……离婚……嘻嘻嘻。” 秦漫舟按了免提,所有人都能清晰听见对面断断续续好似信号不好的声音里夹杂着诡异尖锐的笑声。秦漫舟惊喜道:“还有这好事?正好我不想离,把我俩锁死谢谢,还有事吗小喜鹊?” 估计对面不知是人是鬼的npc也是第一次被叫小喜鹊,竟无语了几秒:“……你家……闹鬼……要……死光了……嘻嘻。” “我看不止我家闹鬼,我电话也闹鬼。还有事吗?没事挂了哈。” “你的家人……马上来接你……嘻嘻……噗嗤,噗嗤。”那边的背景音加上了其他的声音。颜陌陌倾耳一听,挑起细细的眉毛:“是刀捅进身体的声音。” “你们要,躲过厉鬼追杀,最后排除万难,在一起!”电话里的声音尖利起来,声音大到刺耳,“如果活不下去!就去死吧!” “我们现在就在一起。”舒暮云冷静回道,“所以接下来要做什么。” 对面的尖叫戛然而止,被怼个没完的厉鬼终于说不下去,直接挂了电话。 叶遵冷冷道:“素质真差,没有职业素养。” “确实啊。”秦漫舟收起手机,看见有两辆豪车开过来,“诈骗电话都知道多说几句呢。” 豪车停下来,恭敬地请除了舒暮云之外所有人上车,就剩下舒暮云孤零零的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那司机还给了舒暮云一个白眼,回身谄媚地对颜陌陌说:“颜小姐,您和我家少爷坐前面那辆奔驰。” 颜陌陌冷静地一躲,闪到唐雅歌身边:“不好意思,我晕奔驰。” 司机:“……啊?” 他将脑袋转向自己少爷,却看见少爷对着那个死皮赖脸的穷小子含情脉脉:“你和我坐后面吧?” 说着司机眼睁睁看着秦少爷一改往日正眼都不给,没事就出言讽刺的样子,柔情似水地搂着舒暮云上了车。 舒暮云无奈地笑笑,被半抱在怀里路过司机身边时,对他温和又充满歉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跟着秦漫舟上车。秦漫舟还试图让他坐自己腿上以证秦家众人视听。 舒暮云看着戏精上身抓马不断的秦漫舟,实在是想笑,他抬手按住折腾的秦漫舟,抬眸亲了亲他的下巴:“别闹啦。” 借机搞事情的秦漫舟被大美人亲了一口瞬间老实,达到目的的他狡黠弯了弯眼睛:“可别不要师兄。” “不要命也要师兄的。”舒暮云低声道,“不过戏有点过了,都演成霸总娇妻了。” “是吗?”秦漫舟捏了捏他的耳垂,“这不是舞台够大么?哎师傅,开车呗,我急着回家告诉我爸妈好消息,我媳妇不和我离婚啦?” 正在系安全带的司机手一抖,差点把安全带插到副驾驶的卡扣里:“少爷,您开玩笑呢吧?” “没有,我说要离婚才是开玩笑。我媳妇这么温柔漂亮聪明大方我为什么要离婚?” 司机开车,闻言苦笑道:“可是无论是颜小姐还是请来的大师都说只有你们离婚了,厉鬼才不会纠缠咱们秦家。” “秦家害怕厉鬼听起来怪怪的。”舒暮云轻声笑道,“感觉人设崩塌了。” “可不么。”秦漫舟也低声回道,随即扬声问道,“那就让厉鬼跟我媳妇走祸害他啊?我可不是那么缺德的人。”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开口:“莫非……是那边不让离婚?” 秦漫舟和舒暮云听他话里有话,对视一眼,立刻追问道:“你知道什么?” “咱们这离婚都得那边同意,它们要是不同意,那就是离不了的。”司机脸色一变,“莫非真的是那边不同意?那完了!” “那边?”舒暮云敏锐地问道,“是厉鬼们?” 司机似乎不是很想理他,但是看见秦漫舟的眼神后,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是,如果它们不答应,那秦家就真的有麻烦了。它们出面说明厉鬼很难对付,必须见血。” “这世界挺奇怪啊。”秦漫舟道,“离婚都得要鬼同意?” “平常的离婚不用,但是这不是涉及到有不干净的东西作祟嘛。”司机苦笑道,“不止离婚,凡事家里有鬼闹事的,他们的所作所为都会被厉鬼们监视。离婚只是被监视内容的其中一项。” 舒暮云凑到秦漫舟耳边:“这个副本任务很笼统。” “他们所说的在一起,肯定不是指互相相爱。”秦漫舟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回道,“且先回去看看。” 他们刚一到家,一位珠光宝气的贵妇人就迎上来:“我听说不让你们离婚?儿子,那可怎么办啊!” 秦母身后还跟了个姑娘,长得不错,就是眼睛总是乱动,嘴唇抿着,有点贼眉鼠眼还刻薄的意思:“姐夫……那……你和我哥就是不能离了?” 这称呼叫的他们五个人集体懵逼,反应过来都忍不住想狂笑。 秦漫舟憋着笑:“是,是啊,你是暮云的妹妹对吧?” 舒暮云的妹妹立刻嗔怪道:“你昨天夜里还和我一起看电影呢,怎么忽然不认识曼曼我了啊。” 贵妇人倒是没心情看他们打情骂俏,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抬手就要给舒暮云一巴掌:“你这个贱货,都是你带来的厉鬼!害我全家!害我儿子一辈子!你怎么不去死!” 舒暮云条件反射往后一退,秦母打了个空,差点摔倒在地。舒曼曼做作的惊呼一声,连忙去扶:“二哥,你干嘛呢!阿姨要打你你就让他打一下嘛,你看万一闪到腰怎么办?” 舒暮云笑了笑:“曼曼,那你让阿姨打一下解解气吧?” 舒曼曼第一次被他那懦弱的二哥嘲讽,竟一怔,随即眼泪居然滚下来:“二哥,不能因为叶先生和颜姐姐说你克秦家我旺秦家你就这么说我呀,我也不想的,我不想拆散你们的,但是所有大师都说,你们离了婚,然后姐夫娶了我就会好。这……这你不能怪我啊。我知道我各方面没你好,你经常偷偷用功努力,而我傻傻每天只知道做自己……” “你想多了妹妹。”秦漫舟吊儿郎当开口,“谁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你哥不如你?绿茶喝多了吧?都什么年代了还搞那套他虚伪我纯真呢?还旺我?旺什么旺?人家土味视频学猫叫,你学狗叫?你不用装可怜说不想拆散我们,你也拆不散。听好了,别说厉鬼不让我们离婚,就是让,舒暮云也不许离开我。谁在敢背后捅我媳妇刀子,我先把你们扔厉鬼堆里,我说到做到,不信试试?” 他先前还带着笑,越说到后面笑意越凌厉,好像利刃出鞘,带着致命的威胁。 别说舒曼曼,就连秦母也一哆嗦。 就在局面僵持的时候,一直不说话的秦父咳了一声:“吵吵嚷嚷什么样子,既然不能离婚解决问题,那就用大师说的另一种办法吧。” 他叹了口气:“你们要躲过五天的厉鬼追杀,最后在全市最危险的凶宅里举行一次结婚仪式。这样据说就能解开一切恩怨,只不过前人没有能活到第五天夜里的。” 秦母眼泪涌出来:“你们行吗?” 唐雅歌低声道:“按照秦漫舟说法,还有免费结婚秀恩爱这好事?” 秦母秦父舒曼曼:…… 这群人怎么出去一趟回家全都脑子不正常了? 第86章 任务已经很明显了,这次倒是简单粗暴,没有那么弯弯绕绕,想必是厉鬼种类繁多,而且不受条件限制,可以花样百出地追杀玩家,所以也不用搞那些隐藏谜底。 毕竟绝对蛮力面前,一切小聪明都是渣。 如果是别的玩家恐怕会觉得前路灰暗,但是他们这个团队,有一个完全解开限制的天才天师,一个可以利用极阴之体拉怪然后一网打尽的见习天师,还有三个经验丰富的老玩家。叶遵打架一把好手,可以解决大部分种类为人的敌人,还有一个名叫“最终boss的凝视”的buff。唐雅歌五项全能,能文能武,机敏能打。颜陌陌具备各类生理知识,验尸找线索不在话下。 怎么看都美滋滋,完全可以当度假了。 秦漫舟道:“我怀疑是谢如故给咱们开的后门,毕竟也曾经是同事。” 唐雅歌冷冷道:“我觉得他纯粹是心疼他的小情人,和咱们没关系,哥你自作多情了。” 小情人叶遵高冷回了一句:“简单还不好?你们抖M了?” 舒暮云受不了一群人站在玄关窃窃私语,对面还有人看神经病一样看自己,就拉着秦漫舟往前走,哄道:“好好好,我们先——” “你去哪!”秦母石破天惊一声怒吼,吓的正在甩高跟鞋的唐雅歌差点摔在颜陌陌身上,“你给我去你房间呆着!” 舒暮云无奈道:“我房间在哪?” 舒曼曼撇撇嘴:“二哥,你怎么还失忆了,出去左转不就是吗?” 舒暮云仔细回想一下:“那个杂物间?” 秦漫舟眉毛一皱,将舒暮云推到身后,看着他那个便宜娘:“我房间呢?” 秦母看见宝贝儿子脸色一变,瞬间笑了:“还在楼上啊,漫舟啊,不生气,我马上赶他出去。” “我刚才说话你们似乎没听清。”秦漫舟淡淡道,“谁也不要再说舒暮云半个不字,否则别怪我翻脸。暮云,和我回去休息。暮云本就是我的合法伴侣,也是这个家的主人,希望诸位都不要不识抬举,别明里暗里给他下绊子。否则自己收拾东西现在就滚。” 秦母秦父瞪大眼睛,秦家雇来的佣人也都鸦雀无声。 秦漫舟漠然扫视他们一圈后,满意地抱着舒暮云的腰趾高气昂地越过目瞪口呆的秦家人,径直上了楼。 找到自己的房间后,秦漫舟快速带着舒暮云闪进去,门刚一关,舒暮云就笑出声:“狐假虎威的感觉很不错呀。” 秦漫舟回手上锁,转身就把舒暮云按在了门上,低头笑道:“喜欢就多来几次?” “算了。”舒暮云抬手抱住秦漫舟的脖子,“感觉逗他们玩也挺无聊的。” “确实。”秦漫舟同他耳鬓厮磨,“不过我护着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是要代价的,你拿什么偿还?嗯?” 舒暮云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他压低了声音,从唇齿间吐出的字句都带着喑哑的暧昧:“秦少爷要什么都行。” 秦漫舟轻轻一笑,抬手遮住了舒暮云的眼睛。 秦漫舟打开窗户,风吹进来,也吹不散无边春色。舒暮云懒洋洋从床上爬起来,扯过床单披在身上:“我想去泡个澡。” 秦漫舟回头:“我帮你?” “不用。”舒暮云按着腰,“你都洗完了,别再弄一身水。” “弄身上水也无所谓。”秦漫舟抱胸看着舒暮云的后背线条,他劲瘦的腰正好靠在窗台上,一双大长腿交叠,显得他越发散漫潇洒,整个人就像是小说中走出来放荡不羁的浪子。 舒暮云知道他下句不是什么正经话,笑着也不答,只听秦漫舟慢条斯理地耍流氓:“在浴室再来一次也挺好。” 秦漫舟看着舒暮云的耳根发红,越发嘴上没把门的:“刚才我说抱你进去一起洗你不愿意,非说要躺会,现在——” “停。”舒暮云举手投降,“师兄,你在外面等着,不要进去,我怕你进去后我死在里面。” 说罢他落荒而逃,反手把浴室门关的严严实实,留下身后秦漫舟嚣张又得意的笑声。 “师兄床上喊喊就行了。”秦漫舟坐在床上对着浴室喊,“平时喊名字才有情趣嘛。” 舒暮云充耳不闻,把自己浸泡在热水里。只是稍一晃神,就想起秦漫舟有力的腰身,他师兄肌肉练的好,腰窄却不纤细,线条结实,是别人泡健身房想练出那种蜂腰。他腿还长,就像刚才那么半靠半站,十分赏心悦目。 秦漫舟的肩宽,抱着他的时候,能将自己完全禁锢在怀里。 舒暮云深吸一口,整个人都沉浸水里,热水盖住他的脸,便无人知道他现在双颊滚烫。 没出息。他无奈地想道:不能因为这次是最后的副本,而且内容简单就总想这些有的没的。 正当舒暮云自我反省的时候,透过水声,模糊听见听见有人敲门。他从水中坐起来,听到秦漫舟问着谁一边去开门。 舒曼曼的声音在门后响起:“姐夫,是我。” 秦漫舟:“……你别叫姐夫了,我不喜欢泥塑的。” 舒曼曼的声音风情万种:“我也不想叫你姐夫……要不我也叫你哥哥好不好?” 秦漫舟翻了个白眼:“有事吗?” 舒曼曼娇嗔道:“哥哥,你开门我和你说呀。隔着门不好说话。” 秦漫舟刚想怼她几句,舒曼曼却又说道:“哥哥,我知道你们应该怎么办!” 秦漫舟的手一停,余光瞥见舒暮云打开浴室门笑吟吟看自己。秦漫舟心思一动,对着舒暮云眨了眨眼睛,无声说道:“放她进来看看搞什么鬼?” 舒暮云点点头,重新关上门,回去舒舒服服泡热水了。 秦漫舟:“……你对我还真放心。” 说着他打开门锁,然后迅速往旁边一撤,凭借高超的预判技能躲过了舒曼曼伪装成不小心的投怀送抱。 “妹子。”他诚恳地说,“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孙思梦的姑娘?” 舒曼曼差点崴到脚,刚站直就听见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她一头雾水:“啊?不认识。” 嘴上说着话,舒曼曼暗中回手把门重新关好。靠在门上,把睡衣偷偷往下拉扯,露出雪白的肌肤:“哥哥,其实我觉得不能离婚未必是厉鬼的意思。” 秦漫舟笑而不语,听她说。 舒曼曼四下望去:“我二哥呢?” 秦漫舟睁着眼睛撒谎:“给我做夜宵去了。” “哦。”舒曼曼放心地摸着自己的胸口,“你想没想过,不想离婚是我二哥的想法?他不想,居然就真的不能离,这其中一定有缘由呀。” 秦漫舟一挑眉:“你意思是你哥和厉鬼有勾结?” “这我就不知道啦。”舒曼曼叹息一声,“其实我是希望我二哥是好人的……他从小就不被人喜欢,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这导致他心里有些缺憾吧。他之前还对我说,羡慕我有人宠着。其实我也没感觉到,可能是他自卑。” 说着舒曼曼温柔一笑:“我也是笨笨的,不像二哥那么聪明,懂得怎么做人,他能想办法帮哥哥你解决危机,然后以此和哥哥你结婚。不像我,心里喜欢哥哥,却不敢说,只能傻傻盼望你幸福。” “……”秦漫舟点点头,“还有什么想说的?” “让我嫁给你是阿姨的意思。”舒曼曼低声道,“你不要认为是我家不要脸,一定要扒着你家。之前你可能误会了,我和二哥性格不一样,我不太会说话,也不懂哄你开心,我生怕你把我当成二哥。” “还有,颜小姐也喜欢你吧,颜小姐那么漂亮,每天妆容都特别精致,穿衣品味都不俗,对比我素面朝天不爱打扮,我真的很自卑。而且她懂得玄学,虽然没成功解决,但是也帮了很大的忙,不像我,只能听大家的安排,我也不知道什么旺夫克夫的,但是只要对你好,我什么都愿意做。” 这绿茶发言,一套一套的。踩高捧低一把好手啊。 秦漫舟叹为观止,正打算把这位胡说八道抢自己哥哥男朋友的白莲花赶出去,却听见舒暮云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出来:“曼曼,我看你美瞳线纹的不错,眉毛画得也挺好,透明唇蜜更是显得楚楚可怜,裸妆画得很不错,不要妄自菲薄了。” 舒曼曼动作一滞,她惊恐地看向穿浴袍的舒暮云,随即眼泪涌上来:“二哥你说什么呢?你怎么这么说我呀,是因为我刚才说了实话吗?你就算生气,也不能诬陷我。” “再装下去就不是纯情少女了。”舒暮云淡淡道,“而是听不懂话的傻子,曼曼,戏别演过了。” 说着他赤脚走出来,给秦漫舟一个轻吻,乜斜着眼睛,从眼角看脸色一变的舒曼曼:“曼曼,他是我的爱人,你作为妹妹,是不是应该保持距离呢?而且你寄住秦家,毕竟不是我们自家,这种深v开到小腹,裙子短成热裤的睡裙在自己卧室穿没问题,但是在已经结婚的男人的卧室里不要穿了,好吗?” 舒曼曼脸色越来越难看,听到最后差点忍不住,她他的脸一会白一会红,最后勉强讪笑:“二哥说的是,是我疏忽了。” “毕竟我和漫舟不会离婚了。”舒暮云转身拿了一个薄外套,递给舒曼曼,“所以你也不是未来秦家的儿媳妇,以前可以做的事情,以后要收敛些哦。” 舒曼曼咬牙切齿接过外套披在身上:“是,我知道了。” “那就回去休息吧。”舒暮云温柔地说,“至于闹鬼这种事情,你一个女孩子,就不要操心了,大不了——” 他回头看微笑的秦漫舟:“我们生死相依,大不了一起化成厉鬼,也算圆满了。” 第87章 舒曼曼红着眼睛离开后,秦漫舟实在忍不住开始狂笑:“行啊舒暮云先生,你都会鉴定裸妆了?” 舒暮云晃了晃揣在浴袍兜里的手机,上面赫然显示出一个视频通话,叶遵的脸面无表情怼在摄像头前:“这人段位真低。” 秦漫舟拿过手机:“原来请外援了啊,崽儿干得不错。” “她这个妆一般。”叶遵戴上眼镜,用做课题的严谨评论道,“也就骗骗直男。” “我明天帮你们找个场子。”他冷淡地说道,“到时候和我打个配合。” 说完他冷酷无情地挂断了视频。 舒暮云笑的直不起腰,他趴在秦漫舟身上:“你还挺招舒家人喜欢。” “我只想要招你喜欢。”秦漫舟抱住他,“不过这事挺蹊跷的。这屋子厉鬼是不少,但是很奇怪的一点是……你原本那个房间居然很干净。” “只有那个房间干净。”舒暮云轻声道,“会不会原本的舒暮云有什么办法?” “先跟着走剧情。”秦漫舟道,“明天秦母会告诉我们怎么做,到时候先看看情况。” 这一夜睡得不算安稳,有秦漫舟在,他们的卧室倒没有厉鬼敢太造次。他们睡觉前,还特意把其他人的房门画了符,也补了安稳的阵法,但是到了午夜十二点,他们都能听见厉鬼的哭啸。 那鬼哭实在难听,幽幽怨怨的抽泣中带着刺耳的尖啸,门口总有异响,仿佛有人趴在房门上,用指甲慢慢划着门板,同时用头一下一下地撞着门。 时不时有npc的房间传出惊恐的哭声和惨叫。 舒暮云睡得不安稳,他隐约听见那些声音,便从梦境的泥沼中挣扎,想睁开眼看一看。就在他呼吸沉重,手指抽动时,一双温暖的手轻轻盖在他的耳上,隔绝了一切不详的声响。 “睡吧,我在这里。” 舒暮云听见心上的那个人缱绻地如此说道,于是他再次沉沉睡去,只是这次再也没有泥泞的梦。 他舒舒服服睡到了天亮。 他刚一睁眼,就看见一只红衣的鬼在对他笑。 那只鬼虽然在笑,但是所有表情是僵住的,仿佛带了一个面具。它嘴咧到太阳穴,眼睛又细又弯,弯成了一条缝。就那么躺在他的枕边,诡异地对着自己笑。 舒暮云:“……” 就在他抬脚将那鬼踹下床时,浴室门吱呀一声打开,叼着牙刷的秦漫舟打着哈欠走出来,看见眼前这一幕,也罕见一怔:“咋还掉下来了?” 舒暮云:“啊?” 秦漫舟慢慢悠悠将那鬼扫到床底下,来了个眼不见为净:“我一早起来发现他在我们屋子里徘徊,还不敢靠前,我就顺手顶住挂衣架上了,免得它吓到你。”他转头一看,了然道,“把它实体化后它会变得非常轻,也就一塑料袋那么沉,大概是被空调风吹过来的。” 舒暮云一脸不可置信看离他们不远的衣架:“为什么挂在衣架上?” 他停了停:“你塞床头柜里也行啊,挂衣架上万一把陌陌姐他们吓到怎么样。” “媳妇。”秦漫舟懒洋洋从嘴里拿出牙刷,“你信我,她们来我们房间打开床头柜看见一个鬼所带来的冲击力不会比一开门看见鬼挂在衣架上低的。” “但是你挂衣架上感觉我们好像是画皮鬼。” “扯淡。”秦漫舟转身回去漱口,含糊不清地说,“啥画皮鬼功力那么深厚,能画出咱俩这么好看的脸。” 舒暮云哭笑不得,转身去了一张符把鬼收了,也出去洗漱,一出门,迎面碰上叶遵,舒暮云一怔,仔细打量着叶遵。 叶遵今天把刘海梳上去,似乎还卷了短发,显得整个人精神又优雅,他穿着白色的衬衫,松松垮垮打着花色的领带,从领口到锁骨的扣子都敞着,露出形状漂亮的脖子和锁骨,舒暮云隐约看见叶遵的锁骨在阳光下会闪闪发光。 他只左耳带了一个造型有趣的耳钉,是星球形状。而他本来就很不错的脸,进来看起来格外好看。 但是仔细看去,又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隐约觉得,这一晚过去,叶遵整个人都明亮起来。无论是皮肤还是眉眼,都精致许多,甚至唇色都泛着好看的颜色。 叶遵漠然道:“这才叫裸妆,她那种是对妆容的亵渎。”说着他面无表情下楼去找舒曼曼对线。 舒暮云无言片刻,暗搓搓给他加了油:“我看好你。” 叶遵潇洒又漫不经心地挥挥手,抬腿做到餐桌上。因为他所顶替的npc是颜陌陌好友,而颜陌陌说过有解决之法,所以秦家上下对他十分尊敬,就连舒曼曼也不敢逆其锋芒。 颜陌陌这时也黑发红裙缓步下楼,坐在了叶遵旁边。颜陌陌的长相自不必说,美艳大气,无形中就压了舒曼曼一头,况且她顶替的npc提出过要舒曼曼嫁给秦漫舟,所以舒曼曼虽然背后中伤,当面还是巴结的。 她起身,俨然一副家人的样子给颜陌陌盛粥:“陌陌姐,喝什么粥?” 颜陌陌抬眸,轻笑一声:“今天煮粥换米了?怎么一股绿茶味呢。” 舒曼曼:“……” 叶遵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上,凌厉撇她一眼:“勾引人手段差,智商不高心气倒是不低。大半夜化裸妆去秦漫舟房里?再敢妄想上位我泼你一脸卸妆水。” 舒曼曼的脸肉眼可见变黑,她嗓子动了动,硬生生咽下这口气,她恶狠狠瞪了叶遵一下,气势汹汹坐下,低头开始吃饭。 秦母就在一旁,也没管她,直接当没看见。反而是热络地问颜陌陌:“这鬼……” 颜陌陌慢条斯理喝着牛奶,看见唐雅歌和秦漫舟舒暮云说着话过来落在,才开口道:“这鬼跟谁来的还未可知,眼下纠结这些没有好处。现在我们五个人被绑定在一起,谁也跑不了,秦夫人还是将我们这五天要做的事告诉我们。” 她顿了顿,接收到舒暮云发来的眼神:“还有,我想带人在这房子里逛一逛,兴许还能找到破解之法。” 第88章 秦母连忙答应,派了一位老管家跟着。一群人面合神离吃完早饭。秦母心神不宁地拿出手机,投影给五个人看。 “第一天去游乐场玩密室逃脱。” “第二天去电影院和KTV玩。” “第三天去疗养院修养。” “第四天参加隔壁市大学的典礼。” “第五天去凶宅,举行结婚典礼。” 秦母将指定的五个地址发给秦漫舟,犹豫道:“而且你们从今天开始,必须去指定的酒店休息。” 秦漫舟咽下最后一口牛奶,淡淡道:“那就走吧。” 他们借着收拾行李的幌子开始挨个房间逛,顺便拐带了传说在秦家供职最久的管家。这秦家是秦少爷掌家,管家知无不言。 管家回头看了看,谨慎说道:“不是我污蔑舒先生,但是这些鬼确实是他惹来的。” “不是说我到了之后鬼才出现吗?”叶遵问,“怎么不觉是我的问题?” 管家被噎了一句,第一次见到往自己身上揽事的人,他哭笑不得道:“这事得从头说起。” “舒先生惹上厉鬼也不是他做了坏事,恰恰相反,他因为人太好,当时帮了一个同事。当时帮的忙是件小事,他也没放在心上。谁知道那个同事是故意找上他,那个人身上有血债,被鬼找上门。结果不知道找了什么高人,通过舒先生帮忙那件事,将血债转移到了舒先生身上。因为舒先生家里……不算好。在秦家地位也不太行,所以那群人就盯上他。” 舒暮云抬眸:“我虽然察觉到了不对,但是那厉鬼也意外地没有动手?直到叶遵和颜陌陌的出现,厉鬼忽然狂躁,开始杀人?” “八九不离十。”管家低声道,“反正之前的厉鬼就是吓人,不会真杀人,也就闹腾闹腾,还不是经常闹。后来叶先生来之后,点破厉鬼是舒先生带来的,那鬼就带着其他鬼就开始杀人了。” “那听起来是‘我’搞事情。”叶遵看向唐雅歌,“我原著对应的人物是喜欢陌陌姐?” “简单来说,舔狗一无所有的一个角色。”唐雅歌道,“平面纸片人,只为了陌陌姐那个角色而存在。伤人放火都是为了女神开心,甚至为了女神可以想办法让情敌离婚。所以你那个角色做出这种事很正常。” 叶遵哦了一声,他们让管家离开后集体出门,来到院子后面,叶遵推开舒暮云所在的角色原本的房间,那是一间小仓库,刚一进去,就能感觉一道阴风卷起灰尘,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打着转。 秦漫舟啧了一声,让开身,饶有兴趣地提问:“你来看看?” 舒暮云大大方方往里走,扫视一圈后,也奇道:“风水局?” “没错,认真看书了。”秦漫舟随手摸了摸仓库一角的红线,轻轻一弹,那红线崩出许多浮尘,“看来你原本的角色也有积极挽救。” 舒暮云和唐雅歌开始翻东西,听他说话,便回道:“风水局不高明,但是多少起了些作用。” 叶遵靠在门边:“所以说现在有两种可能。” 他漠然道:“第一,原主人惹上厉鬼后找人设下风水局,但是因为水平有限,压制了一段时间还是让厉鬼爆发。我们原本角色的聚集只是凑巧。第二,风水局起了作用,又或是厉鬼原本也没想伤及无辜,但是我和陌陌姐的角色的到来,刺激到了厉鬼。大概率是我们故意这么做的,目的是害死原主人,最不济也逼他们离婚。” “这个世界有厉鬼和风水局,那我和叶遵原本的角色也一定能联系到懂这方面的人。”颜陌陌道,“我觉得第二种的概率较大。问题是我们需要找出刺激厉鬼的东西么?会不会那是隐藏通关条件?” “一般而言都是些阴物。”秦漫舟解释道,“刺激完厉鬼肯定就扔了或是直接消弭,应该不会留在身上。否则你们俩早就被厉鬼杀了。而且他们很可能是直接破坏风水局,那就更简单,拿个剪子都行。我觉得重点还是逃离厉鬼追杀活下来。然后举行结婚仪式以证明我和暮云是相爱的。”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叶遵用副本里分配的手机拉了个群,“先去永安游乐场,在郊外。” 唐雅歌坐在床上用浏览器搜索了永安游乐场几个字,果不其然跳出一堆都市传说。 “这个地方闹鬼。废话,我们在哪哪闹鬼,不闹鬼反而不适应。”唐雅歌踩着脚踏吐槽道,“大概有几个有名的恐怖传说。第一个坠落的摩天轮,十年前的一天,摩天轮只有一个人玩,当他的包厢升至最顶端时,包厢掉了下来。自那之后,每次摩天轮有包厢升到顶端,都能听见有人在问,你知道我的身体在哪吗?第二个是真实的跳楼机,有人在乘坐跳楼机时解开安全设施,一跃而下。第三个是过山车,据说最后一排一只有两只鬼魂,谁坐在他们前面,就会被他们跟上。第四个就是密室逃脱了。是本市最大的密室逃脱,据说里面会不定期出现一个会移动的房间,如果误进,那就再也出不来了。没了。” “那就走呗。”秦漫舟活动下筋骨,“地图调出来,我们开车走。” 五个人挤一挤正好一台车,秦漫舟选了个商务,坐起来能舒服些。游乐场所在的郊区也不算特别远,只是他们刚一停下就觉得有些无语。 那大门破烂的,好像马上要拆迁,往里一走,更是荒草丛生,所有娱乐设施不是掉漆就是生锈。废弃的雕像随便仍在草丛里,要是半夜看见觉得吓个半死。 就这么个看起来倒闭许久的游乐园居然门庭若市,那些人都带着幸福的笑意,纷纷奔向不同的项目。到处都是欢声笑语,甚至有些虚假。 “坐过山车不喊不叫,反而都在微笑?”秦漫舟看着就在门口的过山车,“这是物理和文字双重含义的缺心眼吧?” “人鬼混杂。”舒暮云躲开一个带着恍惚笑意的人,“只不过人的状态也不正常。” “这个游乐场的都市传说应该是进来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神情恍惚地微笑吧?”唐雅歌抬起手挡在眼前,“密室逃脱在哪啊?” 颜陌陌眼睛尖,看见了指示牌。众人上前一看,只见指示牌上赫然写到:“按照顺序玩游戏,否则无法抵达终点。” 他们五个人不约而同回头,看见离门口最近的过山车。过山车恰好在这时呼啸而过,车尾处的男人转头,对他们笑了笑。 只是过山车已经风驰电掣地开远,男人的头还留在原地,对他们阴森的微笑。 第89章 男人的头对他们笑完,转身追着过山车而去,寂静的过山车上空,男人的嘴张到和整个脑袋一般大,血盆大口直接抱住一个女人的头,悄无声息地将她的脑袋含在嘴里。 随即利齿一合,将女人的头颅齐根咬掉。厉鬼眯着眼睛,随口一吐,那头颅就在空中形成一道红色抛物线,血往下落,对应着晴空,像是只有血色的彩虹。而头颅则直直向他们抛来,正好落在舒暮云的身前,颅骨破碎,脑浆和鲜血洒落一地,红红白白十分恶心。 而那女人的表情在生命最后一刻凝固住,居然还是一脸梦幻地恍惚微笑着。 舒暮云向后退了一步,躲开那些液体。 整个乐园每个人都幸福地微笑,仿佛到了梦幻的王国,但是没有一个人发出笑声或是其他声音,整片公园里都是死寂。 连鸟和知了都没有声音。 安静到诡异的过山车停下,工作人员见怪不怪将失去头颅还紧紧卡在过山车安全带里的女士身体抬出去,连血都没擦,就邀请下一批游客上去。 “走吧。”舒暮云眯起眼睛,“把符都带好。” 他转头看向秦漫舟:“就算那只鬼是专杀固定位置的人也无所谓,反正有我在,他一定会攻击我。” “那我们就随意坐。”秦漫舟悠然道,“坐他前排吧,他搞事情方便,我们杀他也方便。” 说着他们迎难而上,把弱小无辜的三个好友塞到前面,每个人脑门上贴了个黄符,跟僵尸似的。 他们三个人顶着一脑门的符,一脸无语地坐上去,双目直视前方,其绝望无奈的表情和周围人形成鲜明对比。 “就差个朝服,我就能去林正英的片里打工了。”唐雅歌吹着自己脑门上的符。 另一边叶遵则若有所思:“僵尸妆啊……” 没等颜陌陌也发表什么感言,那过山车令人猝不及防地弹射出去。颜陌陌默默闭上嘴,十分感动地想:这符的胶水真黏,回去给我爸公司批发点。 就在前面三个人若有所思的时候,舒暮云明显感觉到头顶罩上了什么东西,隐约有什么液体滴落在自己后背衣服上。 舒暮云一阵恶心,知道不是口水就是血。无论哪个都让有点轻微洁癖的他反胃。 风送来很淡的腥气,他确定了那是血。虽然也很不让人愉快,但到底比口水好一点。 他深吸一口气,凝神细听,过山车上没有叫声只有风声,所以那细微的响动也能够捕捉到。 他听见牙齿撞击的声音。 舒暮云猛一低头,就在那瞬间,厉鬼的头俯冲下来,直取舒暮云的脑袋,然而厉鬼冲到一半,就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拦住。 那双手上泛着金色的光芒。 游乐园里终于出现了第一道惨叫声,随着厉鬼的烟消云散,所有过山车上的游客纷纷回神。 只可惜他们回神的方式极为惨烈。 那些npc纷纷打开不应该能被轻易解开的安全扣,在过山车飞快地腾挪反转间,他们接二连三被甩出车外,在地上展开一朵朵鲜红色的花。 最后整辆车上只剩下五个活人。工作人员帮他们打开安全扣,满脸笑意:“欢迎下次再来。” 说着他们身后的工作人员在交谈:“终于不用搬尸体了啊。” “是啊是啊。”回答者幸灾乐祸道,“下面的就归清洁部门了。” 五个玩家下了高台,连落脚地方都没有,只好连蹦带跳逃离了惨案现场。就在他们站到干净地方的时候,过山车门口挂上牌子:今日停止。 “够恶心的。”秦漫舟挪开目光,“这副本也真是不做人。下个地点是哪?” 指示牌上的标志变为地图,说是地图,其实就画了一条直线,终点也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房子。 上面写着跳楼机。 舒暮云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湿巾!拜托秦漫舟帮他擦擦后背的血迹:“这个传说是有人在上面跳楼?” “还问游客你知道我的身体在哪吗?”唐雅歌撕下黄符,“不过未必准,你看过山车说有俩鬼,这才一个。传说仅供参考,以实物为准。” 舒暮云无奈道:“先去观察下吧。” 去往跳楼机的路上要走过一个蔷薇丛迷宫。绿色植物墙阻挡住人们的视线。这迷宫有些烦人,耽误了他们不少时间。 等他们到了跳楼机排队处,第一批游客已经结束了游戏,只能看见有一个人挂在跳楼机最高处的尖顶装饰上,并没有看到鬼魂是如何杀人的。 而他们五人就是下一批。 跳楼机的背景建筑做成古堡画风,机器在古堡中上下穿梭,好像是另类的电梯。而古堡的尖顶,一个人挂在上面,被□□一样的塔顶穿肠而过。 他趴在在上面,像是一只青蛙,渴望跳到陆地上,却被天敌在水中杀死。 “请上。”工作人员带着弧度诡异,从头到尾丝毫变化都没有的笑容催着他们,“请上,请上,请上。” 舒暮云低声道:“我刚才看见他们下跳楼机的顺序,那位死者是坐在最右边第二个。” 秦漫舟忽然道:“刚才的游客里,有一个人混到我们的队伍里。” 有人要坐第二回 。 那个人是不是……鬼? “我们跟着那个人进去。”舒暮云拉着他们往后退了退。看着那个鬼装作正常人混进游客里,堂而皇之地坐在了最右边的位置上。 “我们去最左边。”唐雅歌道,“挨着坐?” “挨着坐同时握紧身边人的手。”舒暮云迅速道,“叶遵挨着漫舟,然后是陌陌姐。然后是我,最左边雅歌。这样可以保证每个人身边至少都有一个可以使用道术的人。” 工作人员走上前,继续笑着催他们,五个人快步走进去,抢占了最左边五个位置。 然而他们刚做好,那安全扣也只是松松卡住他们的时候,身后传来轰鸣声:跳楼机居然开始启动了。 “抓住安全扣上的把手!”叶遵冷声道,“先别拉着彼此的手。” 第90章 秦漫舟瞳孔微微缩了缩,随即游刃有余地笑了:“不怕,有我在呢。” 说着跳楼机启动,那最右边的鬼没有把住安全阀门上的把手,而是稳稳坐在椅子上,先是仔细看着身边的人,眼看着它的爪子往那个无知无觉微笑的人身上抓去时,厉鬼的动作却忽然停下来。 它忽然躬身向前,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趴在小小的座椅上,一双阴狠的眼睛反复在五人小组中来回打量。他最先看到是舒暮云,神情贪婪地盯着他,只是盯的时间有点久,他似乎察觉到眼前的男人并不是简单地极阴之体,似乎还是个修行者。 极阴之体固然适合鬼魂夺舍,但是如果对方是个会道术的,反而容易被反杀,得不偿失。 而秦漫舟,它只是看了一眼便避其锋芒,灰溜溜地打起其他人的主意。 厉鬼阴沉着脸看了片刻,在它犹豫的期间,跳楼机已经上下两个来回,第一个死亡的游客垂下的手,僵硬地打掉了其他游客的帽子。 厉鬼看了看它的手下亡魂,终于决定再找个人陪他挂在尖顶上,免得他一个人寂寞。 它呼啸着向唐雅歌冲去。 唐雅歌:“……” 她翻了个白眼,正想做点啥,却听见离他最远的秦漫舟喝道:“雅歌,低头!” 唐雅歌原本的动作一停,随即行云流水地改变了自己的坐姿,她仗着自己身体柔软又是学武出身,将双腿往上一缩,脚跟踩在座椅上,一只手抱住自己的膝盖,另一只手死死扣住忽忽悠悠的安全阀把手,将头一低,矮下身去。 厉鬼自众人头上刚扑倒一半,秦漫舟单手拉住安全阀和座椅上方连接处的钢条,翻身而起,脚在椅子上轻轻一点,整个人直接翻上椅背上,此时跳楼机行至最高点,猛地往下降落。秦漫舟身体微晃,捏紧钢条,随即他伸手一拦,稳稳将厉鬼脖子捏住,另一只手松开钢条,跟耍杂技一样站在薄薄的椅背上。 他一手掐住尖叫的厉鬼,一手捏诀唤火,干脆利落把厉鬼打了个魂飞魄散。 全程不过瞬息,其余三人眨了眨眼睛,这才缓过神来,趁着跳楼机开始慢慢上升比较稳的时候,集体松开安全阀鼓起掌。 唐雅歌被舒暮云从鸵鸟的姿势拯救出来,眼睛还没睁开就是开始疯狂输出彩虹屁:“不愧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貌若潘安绝世好攻道术卓绝A爆了的秦漫舟啊!” 秦漫舟单手按着椅背翻下来,稳稳坐回座位上,大言不惭道:“过奖过奖,分内之事,知道我帅就行。” 说罢跳楼机缓缓落下,这一轮游戏结束了。 秦漫舟在跳楼机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时向下一跃,稳稳站住,他向左走了几步,对舒暮云伸出手,在阳光下对他微笑:“来啊。” 舒暮云看着他抬起的手,脸居然又有些红。他们从双向暗恋迅速进入老夫老妻模式后,他已经很少被秦漫舟撩的脸红。他不受控制地也伸出手,两只修长的手握在一起,秦漫舟向自己的方向一用力,将舒暮云接了个满怀。 舒暮云扑进秦漫舟怀里的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是少女漫画女主角,有些夸张也有些羞耻,但是意外地觉得还不错。 唐雅歌在后面:“哇哦,你们是在拍偶像剧吗?需要我们回避吗?” 颜陌陌微微侧头,以一种大姐大的气势悠悠感慨:“真浪漫呢。” 叶遵面无表情:“就差个婚纱了。” 舒暮云被他们调侃的耳根都有些红,但他还是固执地握住了秦漫舟的手。 五个人大摇大摆往前走,走到本次的重点,密室逃脱,按理说他们今天本就只需要完成这个,然而霸王条款导致他们多玩了两个项目。 密室逃脱的传闻是:里面会不定期出现一个会移动的房间,如果误进,那就再也出不来。 密室逃脱这次没有其他游客,他们五人一组,戴上了眼罩被牵引着走入了密室中。待眼罩摘下后,微笑的工作人员站在黑暗中给他们将故事背景。 这里千年前是一片坟地,住着一只厉鬼。那厉鬼是被活埋在此处,生前受遍八苦。可谓是世道这缸子里被世事无常养出的蛊王,就在他得到了一切又同时所有之后,他被人埋在了坟地一处。 那片不安宁,据说要以毒攻毒,一个老道士布下阵法,将他灵魂禁锢此地,枯守着一片荒坟。 后来他才得知自己八字不寻常,是道士和村里豪绅商量好的,故意设计他尝遍悲苦,让他绝望。然后在他怨气最盛时,将他虐杀活埋。 厉鬼怨气暴涨,竟挣脱了阵法,开始对道士和豪绅报复,他屠村后遍寻老道不见,可见那老道有些本事的。只是道士一日不死,他怨气就会更盛。 游客们扮演的角色是民俗专业的学生,收到了奇怪的邀请函,在这里采风。 刚一进来,是阴森的祠堂和为数不多的房子。村子的后人们聚集在这一角,大多死气缠身,看起来不像是人。这个密室是沉浸式,有不少工作人员扮演npc,当然也有工作鬼员兢兢业业工作。 然后穿过幸存者的密室,就是原本的村子所在,原本村子已经成了荒村,到处都是骸骨。传说中的灵异密室就会在这里出现。毕竟是密室逃脱,不可能真的造出一个荒村,不过是几间外墙画成村子大门的房间罢了。一个套一个,从第一个出去直接进第二个房间。 第三部 分的密室在地下,荒村部分的几间通关处可以下到地下,那就是坟地的地盘。据说一层楼都是坟地布景。比加起来也不没有七间房间的村子部分要阔气得多。 NPC讲完,也没给手电筒和对讲机,只是微笑着说:“如果你们能出来,是用不上手电筒和对讲机的,如果你们出不来,不是更用不上了么?那么请进祠堂吧,游戏开始。” 祠堂也是一个小房间,门上方挂了个牌匾就充当祠堂,两侧的柱子都是泡沫做的,十分没有诚意。叶遵推开门,只见一道绿光一闪,房间内传来一声猫叫。 叶遵眯起眼睛,看见黑暗中有一副棺材,而一只玳瑁花色的猫蹲在棺材上,一双碧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正冷冷注视着来人。 见有人进来,那猫又叫一声,竟往棺中一扑,躲进了棺材里,适应了黑暗的他们这才看见,棺材居然没盖严,有一条不大不小的缝。 “猫扑尸体啊。”秦漫舟摇了摇不知何时拿出来的扇子,“这是要尸变。”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棺材盖猛地飞出来,唐雅歌眼疾手快一脚踹开,随即棺材中缓缓坐起一个人。 “你看,这不就来了么。” 第91章 唐雅歌挠挠脸:“你有黑驴蹄子吗?” 秦漫舟甩手敲了敲她的脑门:“醒醒,告诉你一个冷知识,黑驴蹄子是天下霸唱那位大佬自己编出来驴你们的,只不过后来盗墓类小说都采用他那一套设定而已。还有,我一个天师,又叫道士,我打僵尸还要用黑驴蹄子?” 唐雅歌敢怒不敢言,躲在舒暮云身后小声逼逼。舒暮云哭笑不得,他伸开双臂,将三个普通人拢在身后,免得秦漫舟和僵尸打架时殃及无辜。 只见那僵尸跳出来后,四下白烛都变作幽绿火苗。映照着那僵尸脸上也绿莹莹的。舒暮云随意一看,看见那僵尸脸上竟然长出了猫毛,眼睛也和猫一样眯成一条线,一张嘴露出一双獠牙。 “行了兄弟。”秦漫舟掰了掰手腕,狞笑道,“这里的boss又不是你,小兵别挡道。” 说着他揉身上前,一个侧身躲过了僵尸的利爪。那僵尸踉跄一下,竟转道向舒暮云奔去。舒暮云暗叹一声,抬眸问道:“我来?” “你没打过,和打鬼不一样,先别冒险,我回家给你找几个僵尸陪练。” 舒暮云点头应允,在僵尸扑过来瞬间,一手幻化出扇子,格挡住僵尸的指甲,同时飞速抬起腿,稳准狠地踹在僵尸肚子上,一脚把僵尸踢回给了秦漫舟。 秦漫舟叫了声好,手中玉箫打了个转,精准地敲在僵尸的后背上几处。他只是轻描淡写打了几下,那僵尸却忽然凝固不动,不多时轰然倒地,这次像是真死了。 “僵尸也有罩门。”秦漫舟给他们友情讲解,“人有七窍,他们也有,只不过和人类不一样,多在背上,打散七窍,魂气溢出,就死透了。” 颜陌陌上前扫了眼,那眼神颇有些跃跃欲试,似乎想解剖下从没遇到过的僵尸。唐雅歌连忙把她拉走,他们穿过祠堂,来到了村民的屋子前。 这里面的都是人类,解锁也和普通密室逃脱一样,找到提示,或者打开开关就能获得钥匙。 “陌陌姐,我感觉你更喜欢法医这份工作?”舒暮云一边解题一边问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帮我爸把公司运转差不多了,还是想回去当法医。”颜陌陌在一边找机关暗道,“原本要不是看他和我妈那么累,家里那个小公司也确实要破产,我也没打算辞职。还好办的是停薪留职,等家里状况好起来,还是可以回去。” 她对着舒暮云微微一笑,眉眼精致:“毕竟做自己喜欢的工作才最重要。” 说着她狭促地对舒暮云眨眨眼:“就像谈恋爱也得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才行是一样的。” 舒暮云也笑了笑,却看见颜陌陌咦了一声,似乎摸到了什么机关,她轻轻有力,瞬间从一边的神龛上掉下一把钥匙。 “开门走人。”秦漫舟看见后道,“里面可能有人忽然窜出来,不过我猜你们都不怕。” 说着舒暮云打开门口的锁,刚一推开门,就有人挥舞着扫帚叫骂:“外村人滚出去!别给我们这里带来厄运!” 他吼了半天,却看见眼前五个人面无表情看着他,不仅没被吓到,似乎还有一种我就静静看你演的感觉。 演员尴尬地停下,咳嗽了一声:“还不快走?” 舒暮云温言问道:“请问能和我们讲讲这个村子的故事吗?” “讲什么讲?快走快走,你们要是有命进到老村子里,兴许能找到族谱,就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了!” 接下来的几间房子都是一样的对话,只不过最后一间密室通向第二部 分荒村,所以npc没有出来吓人,反而苦口婆心劝道:“那里是真的有鬼,我们本村人都不敢回去,你们一定会死的!那里不干净!” “没事大爷。”秦漫舟温柔笑道,“我就怕没鬼呢,那我这一身才华朝谁施展啊。” 这话实着像恐怖电影里傻缺炮灰的发言,大爷估计也是没见过这么能逞能的人,便默默让开了道。 他们穿过长长的密道,终于来到了荒村的部分。 刚解开荒村大门的密码,舒暮云和秦漫舟还要叶遵合力推开大门,居然看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五个人默默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换了阵型,小心地往那里面走去,等他们走到荒村中央时,眼前出现一个房间。秦漫舟和舒暮云却忽然站住了。 与此同时,一道幽幽长叹从他们身后传来:“后生,这里不安稳,何必进来呢?” 站在最后的叶遵一回头,看见一个穿着道袍的老爷子,正坐在一旁假的石狮子上抽水烟。 “老丈。”秦漫舟靠着那密室的门笑嘻嘻道,“怎么个不安生法?我们是来调查民俗故事的,村子里的人都赶我们走,你给我们说说呗?” “村子里的人赶你们走其实也是为你们好。”老爷子抽着烟袋,“也是他们太怕了。这片村子下面是片荒坟。里面有一只厉鬼,他也是外村的人,死后杀光整个村子,就剩下那么点人,都是当时外出不在家的。所以啊他们怕外乡人。” “那老爷子您是外乡人么?”舒暮云接过话。 “我也是。”老爷子叹道,“只不过我在这里住的久了,比他们村子里有些人都住的久,他们也不把我当外乡人了。” “那您年纪这么大,怎么不和他们在外面住,却要在这无人还闹鬼的荒村里居住呢?”舒暮云问道,“还有,那厉鬼究竟是——” “说来惭愧,我有愧于村子,所以不敢和他们同住。”老道站起身,走向秦漫舟靠着的门,“后生,让一让,我带你们出去,别往下走啦,我这个房间可以走回村子里。走吧,走吧。” 秦漫舟却不动,若有所思地看着老道:“我记得这个村子的传说里,也有一位老道长。” 老道动作顿了顿,继而道:“被你们猜着啦,我就是那个老道士,我没能镇压住那个恶鬼,反而让他杀人无数,我愧对当年村长乡亲的期望。” “哦。”秦漫舟懒洋洋靠着门,丝毫不让,“道长的意思是那厉鬼还没死?” “何止没死?”老道和他面对面站着,“他还到处找村子的后人杀呢。” “我觉得比起村子的后人,他更恨你这种直接害他的人吧?”秦漫舟盯着他,反问道,“你既然觉得对不起乡亲,怎么不自裁以平怨气?” 老道一时回答不上,脸色阴沉下去:“我若死了,更无人镇守了!” 秦漫舟讥笑道:“其实我看见你之后,忽然觉得当初的故事可能有另一种可能。暮云,你猜到了吗?” 舒暮云笑道:“厉鬼之所以被设计囚禁,是因为这里原本就有一只恶鬼,要以毒攻毒。但是谁也没见过原本恶鬼的模样。” 他停了停,手中抄起三张符咒:“道长,若是修道之人,死后魂魄不会如此浑浊,您身上戾气横行,应该是恶鬼无疑了。” “我身后就是那有去无回的密室吧?”秦漫舟灿然一笑,“我猜呢,你当初被镇压在荒坟中,心生不满,便化作道士欺骗村长和村民,选了一个没什么根基的外乡人坑骗,让他枉死。你布下的阵法不是以毒攻毒,而是替换。将他替换成被镇压的角色,自己就能逍遥快活。” “道长,您身上的浊气在真的修道之人眼中无所遁形。”舒暮云轻声道,“你为一己之私害死无辜外人,又明知厉鬼不会善罢甘休,却将一村人推出去,自己躲起来,如今还要害人?” 在他害人二字出口后,老道身形骤变,原本的驼背停止,灰白长发飞散,他一声尖啸,直直扑向秦漫舟:“给我去死——!” “想得美。”秦漫舟玉箫一横,“您老先去吧。” 蹲在一边吃瓜看戏的叶遵见那老道在惨叫声中灰飞烟灭,好奇问道:“你们怎么猜出来的?” “如果鬼不暴露自己的死相,而是隐藏一切鬼气装作活人,其实你们是看不出来的。”舒暮云温柔解释道,“但是我和师兄入门之后,能直观看出人鬼有别。而厉鬼和普通的鬼身上鬼气也不同。当我们看见他身上的鬼气浓郁后,加以推测出这个故事,其实也是诈他罢了。” “地下荒坟没有鬼也没有人。”秦漫舟道,“我能感觉出来,这里只有这一只鬼。身后这个密室我们不进去,直接去地下部分,通关后今天任务就完成了。” 他琢磨了一下,现在也没危险了,就直接牵着舒暮云往前走,不管后面三个人想不想吃狗粮,只自己秀恩爱:“你胆子太大也不好,这种情况很容易产生吊桥反应的。可你绝对不会害怕地往我怀里扑。” 舒暮云无奈道:“我都这么喜欢师兄了,你还想要什么吊桥反应?” “也对。”秦漫舟摸了摸下巴,“摩天轮似乎是出口处,我们得坐上去解决掉上面的鬼才能离开乐园,这样,我先上去把鬼干掉,然后我们坐摩天轮看一看幻境中的风光,就当帮咱俩原本的角色度蜜月了好不好?” 舒暮云眉眼一弯:“好啊。” 第92章 就在他们穿过荒坟密室部分,马上要出门前,舒暮云踩到了一张纸。 上面写着几句话:“相爱不能长久,成亲可和离,浓情时也有红杏出墙,相濡以沫也有七年之痒。夫妻反目,怨侣成双。何谈一生一世一双人?” 下面写着老道的名字。似乎是送给厉鬼的。 在荒坟里他们得知了老道和厉鬼的名字,这是这话没头没脑的,倒有些谢如故的风格。 叶遵拿来看了半响,忽然道:“漫舟哥,这种说法你怎么看?” 秦漫舟嗤笑一声:“全是放屁。” 他手里握着舒暮云的手,眼睛看着叶遵:“你别被谢如故,或者说睦深影响了。漫舟哥和暮云哥亲自给你做个恩爱示范。你听好了。对,没谁规定一生只能爱一个人,爱情也不过是多巴胺作祟,但是同样,也没谁能阻止我一直喜欢他。管天管地还管上别人谈恋爱了。他以为他是月老还是红娘啊?就算月老把我和他之间的红线给铰了,我也能拿条我妈织围巾的红毛线给重新缠上。” 叶遵面无表情道:“说得好,就是语气很不正经,总给我不值得借鉴的感觉。” 唐雅歌凉凉开口:“你和他型号不一样,你该问舒暮云取经。一个受和一个攻取什么经?” 叶遵挑了挑眉:“那请暮云哥说一下。” 舒暮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你怎么就这么快分攻受了?” 叶遵坦然:“我打不过他。” 舒暮云叹道:“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这么自然就把自己当他的恋人了?” 叶遵被戳中要点,眼神迟疑了片刻,他最近绷着弦,虽然偶尔中二两句,但总体都是冷若冰霜的精英模样,看着让人心里都觉得累。 他这么一迟疑,更让舒暮云觉得他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叶遵站在荒坟布景间,俊朗的五官上没什么表情,偏偏眼神复杂晦涩。他轻轻说道:“或许喜欢上罢。说来也奇怪,除了平时一起闯关,我们也只网上聊聊,像是网恋,但是就是莫名契合。” “不用说那么多理由。”舒暮云说道,“喜欢就喜欢了,又能如何?况且你也知道往事,秦翾和青猎是相爱的,玄颢也和眠潇恩爱终老。诚然世上不如意十之八九,能终成眷属偕老终身的并不多,恩爱情浓时山盟海誓,翻脸成仇也不在少数。但是这都是正常的。有爱就有恨,有多情人就有无情人。睦深不知真相,一叶障目,故而认为世间情侣都是逢场作戏,本就是他偏激。事实上,无论是哪种恋人,这世间都有,何必一言蔽之?” 他抬手拍了拍叶遵的头,叶遵近日也懒得搞假发和杀马特服装,穿着一身干净白衬衫,头发软软的垂下来,是风华正茂的青年模样。舒暮云看着就心软,像是拍自家布偶猫一样揉了揉他的头发:“遵从本心吧,叶遵。” “父子情深啊。”唐雅歌低声和颜陌陌咬耳朵,“明明年纪差不多,怎么他们仨站一起像一家三口呢。” 颜陌陌弹着因为开锁找密码而刮进指甲里的灰:“因为秦漫舟虽然不正经但是意外靠谱,而舒暮云看谁都带着母爱吧。你上你也像一家三口。” 她悠悠道:“我就不一样了,我上也是一家三口,只不过我是他们妈妈。” “占便宜也小点声。”秦漫舟回头小声逼逼,“多么感人的画面啊,你们就能想什么男妈妈,不要男妈妈谢谢。” 唐雅歌翻了个白眼。 叶遵若有所思地跟着他们往外走,他也不是不懂恋爱,只是初恋碰上这么个棘手的主,就算他脑子好用,也得仔细琢磨琢磨。简直是拿出高考考状元那股劲。 就这一路在大家轮番给他洗脑欢声笑语中,他们来到了最后的一关,出口处的摩天轮。 摩天轮上的鬼很没有创意,它是怎么死的,就怎么害人。那鬼就随机选一个包厢,等包厢升到高处它就开始拆螺丝,等包厢升到最高点,正好就掉下来摔成饼。 “我要是在包厢里,对这玩意也没招。”秦漫舟耸耸肩,“只能先上去把它干掉。” “最好是把它堵住,不然它跑了就不好抓了。”唐雅歌评判道,“要不咱们一起上?” “我给你们每个人几道符,有的是保护你们的,有的是对付它的。”秦漫舟喊舒暮云一起画符,“我们得想办法在外面搞定他。诸位伸手都不错,来一起爬摩天轮吧,都不恐高吧?” 所有人摇摇头,秦漫舟给大家分好符咒继续道:“我们尽可能把他困在中间,就像雅歌说的,它在包厢之间来回跑容易,我们却不方便。困住之后,首先保护好自己,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往上怼他就行。” 他们模拟了一遍路线,纷纷从不同反向开始往上爬,他们要比摩天轮转得快,同时有没有安全设施,全靠臂力,一路上也是险象环生。还好三位男士打架都不错,另二位女士更是厉害。一路上有惊无险,成功把厉鬼围在了中间。 他们一手握着摩天轮上的钢条,一手捏着五花八门的符咒就往厉鬼身上扔,可怜那厉鬼本来就不算强,愣生生连句惨叫狠话都没放就黯然退场了。 秦漫舟一屁股坐下来:“我可不爬回去了。” 舒暮云也坐下来,他们并肩坐在包厢的上方:“那我们就坐一起室外摩天轮。”说着他笑起来,“这种体验倒是新奇。” “过关当看恐怖电影,打架坐室外摩天轮。”秦漫舟看着夕阳,揽住舒暮云的肩,“不愧是我们。” 身后唐雅歌忽然笑道:“你们看!” 随着她的手指,他们看见夕阳下一行白鹤飞过,彩霞温柔,铺满了整个天空,宛如蓝色绸缎上绣的花。 他们五个人或站或左,在百米高空上,在傍晚风中,静静看着夕阳落下,落霞无限。 叶遵忽然想:要是如故在就好了。 他转念一想,忽然笑了。 看见美景,只想与一人共享。看来他确实是喜欢上谢如故了。至于在何时何地,他说不清,也不想说。 他只想通关之后,快些见到他。 离开了游乐园,他们踏着夜色来到要固定入住五天的酒店。那酒店外面看上去还不错,谁知秦漫舟刚一报名字,温婉可人的前台小姐就带他们往楼下走去。 秦漫舟有些伤心:“我堂堂秦家少爷,为什么只能住地下室?” 前台小姐温柔笑道:“因为只有地下室才闹鬼呀。” 这回答实在得五个人都无言以对。地下室灯光昏暗,是那种老式白炽灯,地毯也很旧,还有些深红色的污渍,墙体倒是铺了壁纸,只是那壁纸看上去也不怎么干净。一路上挂着的画都是人像,都在似有还无地微笑。 先不说闹不闹鬼——反正一定是闹的——这氛围营造的是真不错。 地下一层全都是客房,但是无一不房门紧闭,偶尔某一间门缝露出灯光,但里面的人一点声响都没有。在长廊尽头,前台小姐站下,分给他们三把钥匙:“三个房间任你们选择,也可以都住在一起,也可以分开。” 说罢前台小姐就转身离开,他们五人商议片刻,决定让叶遵和颜陌陌唐雅歌挤一挤。他们打开房间,意外发现有一间是套间,虽然这套间小到实属上不了台面,更是出租房隔断,但是好歹能关门。 套间在最里面,旁边是属于他们但是无人入住的空房间。套间对面是同样狭促的大床房,是秦漫舟和舒暮云的屋子。那房间比套间还小,基本进去没两步就得上床,卫生间倒是有,也是极小,只能进去一个人。连转身的空间都不大。 床单被褥倒是很新,秦漫舟试了试,有高级酒店的感觉,他和舒暮云先帮三位好友布下法阵留下符咒,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地下室自然是没有窗户的,但是酒店不知出于什么心里,在屋内挂的画像旁贴了张窗子的风景画,是那种老式的粘贴画,上面有一个打开的窗子,只不过外面的画一般来说,窗外印的是蓝天碧草,这张印的确实黑夜血月。 舒暮云将门关好,熄了灯屋子便伸手不见五指,他们之前洗漱好了,便一起躺在三面都挨墙的双人床上。秦漫舟抱着他,低声问他:“怕不怕?” 舒暮云笑道:“你在我身边,我永远都不会怕。” 黑暗引人恐怖,也让人能更快入睡。舒暮云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好像是有人再用长指甲挠墙。他一个激灵醒来,没有贸然睁开眼睛,只假装翻身,把头埋在秦漫舟怀里,只微微张开一条小缝,然而没等他找到声音来源,眼神却无意间扫到挂着风景画的那堵墙。 那堵墙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舒暮云眼睛适应了黑暗,仔细看去,却浑身汗毛一立。 画中有一道黑影在动,那黑影躬身弯腰,在夜空中凭空而立似乎在提什么东西。 但是那只是一张画,哪来的能动的黑影呢?更何况地下室里哪来的夜空呢? 与此同时,抓挠墙壁的声音再次出现,这次舒暮云听得清楚,那声音来自他的身后。 一前一后,他和秦漫舟被围住了。 第93章 舒暮云在被子里捏了捏秦漫舟的手,秦漫舟眼皮一动,就在舒暮云知道他醒着而稍微安心的时候,安静的门外忽然响起了锤子的声音。 不对,舒暮云凝神屏息,那不单单是锤子声音,好像还有别的工具造成的噪音,仿佛有人在门外用各种东西凿门。 前有狼后有虎,中间还有个企图cos闪灵的二百五。秦漫舟也不装睡了,反手拿被子裹住最心爱的人,带着舒暮云就地一滚,滚下床去。 舒暮云站稳后手摸到了壁火,他试着按了按开关,果不其然打不开灯。 “先打哪个?”秦漫舟和他裹在一床被子里,气息就在他耳边乱飘。 舒暮云淡定地扭头看向挠墙的那一侧:“扰民的先干掉吧。” 说着他伸出手,精准按住秦漫舟的手背:“我试试。” 秦漫舟哟了一声,扯下被子,扔回床上,“那我解决那个3d打印的,结束后一起对付门外那个欧美风格杀人狂。” 舒暮云笑了笑,黑暗中眼睛看不清,耳朵和触觉就格外灵敏。秦漫舟被他笑的心头一跳,随即自我嫌弃:都老夫老妻了居然还被撩成这样,不愧是我。 舒暮云不知道秦漫舟的少男怀春心思,他近些日子在外面和游戏里都尽量多使用道术,感觉自己似乎有所提升。眼见那挠墙的鬼的实力虽然不弱,但也不是非常强。他就有点跃跃欲试,想借机测试下自己的实力。 他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能托大,要是万一失手要秦漫舟来救不说,还会让他分心。于是他把秦翾的玉扇召唤出来,有了神兵在手,心里踏实不少,紧接着他就踩上床沿,飞身上床,对着那在黑暗中隐隐若现的鬼手斩去。 秦漫舟打那个海报鬼毫无压力,他一边欺负可怜兮兮想跑不能跑的恶鬼,一边暗中听着舒暮云的动静。手里一直扣着金光,就怕舒暮云有什么闪失。 直到那边也轻松地结束战斗,一切尘埃落定后,他才缓缓舒出一口气。继而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他已经可以保护自己了。秦漫舟像,我终于可以放些心了。 秦漫舟心里高兴,转身把海报鬼解决掉后就去握舒暮云的手,还没等他开心地夸心上人进步神速是个天才,他们摇摇欲坠的房门终于被外面的人劈开。 紧接着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外面的人竟然拿出一个小型电锯,开始疯狂的锯门。走廊灯光明明灭灭,明暗交错间,门外那狰狞的脸显得格外可怕。 那人穿着屠夫的雨衣,一只眼睛上有刀痕,身材魁梧高大,秦漫舟和舒暮云都一米八以上,在他面前居然需要仰视。舒暮云大概估计一下,那人若是站直了,怕是要碰到天花板。 那人窥见舒暮云和秦漫舟,脸上蓦然炸开喜悦的微笑,只不过那一口黄牙配上诡异的脸,怎么看都像是B级血浆片里的罪犯。 秦漫舟挑眉:“这是个人呐,人鬼合作倒挺新鲜。” “我也觉得。” “我就说是人,我刚才贴符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怀疑他根本没察觉到。” “让开点,别全当上” 三个声音门外同时出现,紧接着两声断喝,似乎有什么东西踢到了什么上,又好像有什么利器刺入人体的声音。屠夫睁大了眼睛,口中发出一声怒吼。舒暮云见状眼神一冷,随手抽出一边的椅子,往电锯上扔去。那电锯被椅子忽如其来地一压,竟卡在门上。屠夫拔了几下就心急地松开手,转身向后咆哮,挥舞着双手,似乎在捉什么东西。 随即他身体一僵,摇晃了几下,轰然倒下。 唐雅歌的脸从被劈坏的门缝中探出来:“没事吧?”说着她踢了踢屠夫的尸体,“诶我一个人搬不动,叶遵来,把他挪边上去,太碍事了。” 叶遵二话不说,和她一起挪动那巨大的尸体。颜陌陌睡裙外披着西服,伸出夹烟的芊芊素指,把烟头按在一旁的垃圾桶里,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出来吧。” 秦漫舟踢开门,打量一番屠夫的身体,叹为惊止:“你们仨下手够狠的啊,最深那几刀和最后一刀谁补的?” 颜陌陌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给他展示了一番手中的匕首:“当然是精通人体专业抢人头的——我。” 秦漫舟叶遵和唐雅歌一起鼓起掌,大声赞叹道:“陌陌姐,我们的神!” 颜陌陌懒得离他们,撩起裙角把匕首擦干净。舒暮云靠在门边笑道:“吵醒你们了?” “你们那屋看样子不止他作妖。”唐雅歌擦了一把汗,“你俩房间内的声响我们没听见,甚至这傻大个一开始砸门我们都不知道,直到他拿起电锯,我们才忽然听到了不对的声音。” “那时候正好我们俩把屋里的鬼解决掉。”秦漫舟道,“之前你们听不见应该是那俩鬼搞的事情。” “你们这屋子没法睡。”叶遵将空出的房间钥匙隔空扔给秦漫舟,自己打着哈欠回房,“我去睡了。” “都去休息吧。”舒暮云起身,“明天还要去……” 他卡了个壳:“明天去哪?” “电影院和ktv吧。”秦漫舟也有些困,“鬼片标准配置,高危场景,不过对我们来说还好。” “明天先进去清场,我们就真的可以玩一天了。”唐雅歌捧着脸,“我因为加班好久没看电影了呜呜。” “那就这么说定了。”舒暮云温柔一笑,“快回去休息吧,小心有黑眼圈,今晚多谢了。” 颜陌陌摆了摆手,挽着美滋滋的唐雅歌回了房。接下来的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唐雅歌兴致勃勃画了妆,穿上她最喜欢的cla系小裙子,带好假发,拎着包来到大堂沙发区。颜陌陌和她一起出来,半路转去前台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买水。 沙发区背对着她坐着一个人。唐雅歌也没多想,直接越过那沙发打算去前面的沙发上等几位男士们,结果她刚迈开步,就听见一声怯生生的:“雅歌姐姐。” 唐雅歌抬在半空的脚抬也不是,落也不是。她扭动僵硬的脖子,漠然地看着一身白裙,竖着黑长直,耳朵上还带着爆款小雏菊耳钉的舒曼曼:“你怎么在这?” 舒曼曼腼腆一笑:“秦叔叔要我来陪你们的。”说着她将手机递过去,唐雅歌低头一扫,只见她和秦漫舟的便宜爹出现在视频里,那糟老头子直接说:“你们得带着曼曼,电影票和ktv门票在她手里。” 唐雅歌一口血差点喷出来,没有人不讨厌同性别的绿茶白莲花,无论男女。再说眼前这妖怪还妄想拆他们团队官配,这唐雅歌怎么能容忍?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东西给我,我陪我哥和骚,咳嫂子去。” “二哥是我的亲哥哥,我必须跟在他身边才能放心呀,不然我会担心的。”舒曼曼瞥了一眼唐雅歌身后,忽然低声道,“陌陌姐之前还说要我嫁给秦哥哥,现在也不提了。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她也喜欢秦哥哥,为什么要把机会让给我呢?她太聪明,我实在有些不懂。雅歌姐姐,你知道怎么一回事吗?” 唐雅歌挑了挑精心画好的眉毛:“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舒曼曼似乎有些急迫,她声音压得更低:“我们本来就是统一战线的!你说过你不喜欢陌陌姐,只是希望她帮秦家除害罢了,你还答应我,等厉鬼一除,你就让我做你嫂子。” 唐雅歌听得火从心头起,冷笑也不摆出来,直接冷冷高声道:“我竟不知道舒曼曼小姐有这等胸襟,竟不介意和自己哥哥共享一个男人,为此不惜求助情敌。还想勾搭哥哥恋人的家人给自己助威?好手段啊,你甄嬛传看多了吧?” 舒曼曼睁大眼睛,眼泪瞬间滚下,唐雅歌自然不吃这套,伸出手怒道:“电影票什么的都交出来!” “呜呜,漫舟哥哥,二哥,叶遵哥哥。”舒曼曼忽然咬着嘴唇哭道,“雅歌姐姐不知道怎么了,忽然特别生气。还说我和陌陌姐关系不好,可我们真的是好闺蜜啊,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唐雅歌一回头,发现三位男士正向这边走来,收到她的眼神威胁,他们仨暗中回了个微笑,紧接着叶遵高贵冷艳道:“既然你雅歌姐姐这么说,那肯定是你做错了。” 小声啜泣的舒曼曼哭声诡异地一梗。 “曼曼呐,你怎么见谁都喊哥哥姐姐,你年纪也不是最小的,总这么叫给人感觉特别弱智你知道吗?”秦漫舟接上,“再说你怎么就和她俩是闺蜜了?” “我不是我没有。”颜陌陌一步三摇晃悠回来,“我没这么傻的闺蜜。” 这时有路人看不过眼,低声道:“一群人欺负小姑娘,什么东西。” “哦,这位大叔。”唐雅歌回头,对那人灿烂一笑,“你有什么意见吗?” 那人见唐雅歌问他,反而不说话,低头灰溜溜打算离开。倒是他身边的男人看不过去,拉住同伴:“她都哭了,有话好好说呗,多大点事。” 唐雅歌轻描淡写道:“这才哪到哪啊,这哭的不够,我扇她一巴掌保证她能把长城再哭塌一次。” 舒曼曼听了这句话,猛地起身向舒暮云奔去:“二哥!雅歌姐姐疯了!你快拦住她呀!” 舒暮云微笑着一闪,让她扑了个空,随即无视一个趔趄的舒曼曼,对着那管闲事的俩人彬彬有礼道:“家门不幸,脑子有点问题。今早跑出来吓坏了我们。” 那两人对视一眼,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舒曼曼目瞪口呆:“舒暮云你——” “你叫谁呢?”舒暮云看也不看她,“我刚才听见了,我们似乎必须带上你,可以,但是希望你路上冷静点,别在做这些无用的手段。” “否则——”他垂眸一笑,“如果惹怒了我,我甚至不用动手,只要不管你,那么你能活着来,不一定能活着离开。” 第94章 舒曼曼不说话,只跟在他们身后,几个人开车去指定的电影院时,她也安安静静|坐在后座上不多话,仿佛被吓到了。 “明明是她背后搞事情,我们怎么感觉有全员恶人的感觉啊。”唐雅歌在后面的车里喝咖啡,长叹一声,“这就是传说中的绿茶吗?” 颜陌陌嗯哼一声,躲开后面超车的:“我们捋捋故事?小遵,你怎么想的?” “原本的你扶持舒曼曼上位必是另有所图。大概是想先解决到她最大的情敌,也就是原书的受。”叶遵今早换了耳钉,小颗的祖母绿镶嵌在金子底座上,组成一个欧式古典的形状。他自己躺在后座上,脸上还盖着一本书,只有流畅的下颌线和耳钉漏在外面,声音也因为脸上的书有点发闷,但是语气冷静到仿佛是个AI,“等原书受死了或是走了,舒曼曼就非常好解决。只是舒曼曼虽然心知肚明这点,但是原本的陌陌姐是她上位的唯一机会。所以她们俩互相利用。舒曼曼想上位后反杀,所以私下联络雅歌姐原本的角色,也就是原书攻的妹妹。至于妹妹是怎么想的,我不敢断言。” 唐雅歌喝尽最后一口咖啡:“我这个角色就是无理由讨厌原书受,毕竟渣贱狗血不需要逻辑,她就是觉得受是个贪图富贵的小人。至于舒曼曼么,在她眼里未必比受好到哪去,毕竟从她的角度来说,都是舒家不择手段想攀高枝,是哥哥还是妹妹都是一丘之貉。但原书攻受其实还是相爱的,要拆散他们最不容易。舒曼曼不被攻喜欢,想除掉很简单。所以她会表面上对舒曼曼倒戈。我倾向于她和陌陌姐原本的角色是一伙的。她表面和舒曼曼联手,其实是陌陌姐留下的一步暗棋。” “所以说只有她是真的孤立无援。”颜陌陌言简意赅总结道,“所以输是必然的。” “她可能活不长了。”叶遵冷淡地说道,“我有一种预感,她会是秦家第一个死亡的npc。” 舒曼曼全然不知道自己被叶遵口头预定了死亡。她一路听着秦漫舟和舒暮云的互动,心里把牙都要咬碎了,面上还是温温柔柔。 颜陌陌那个贱|人想利用她,她当然知道。但是这一切都是自己所期望的,等她当上秦家少奶奶,有什么手段不能对那个贱|人用? 更何况…… 舒曼曼无意识地微笑起来。 我有杀手锏了。 她抬起头,看副驾驶的舒暮云正侧着头,对秦漫舟微笑,安静温柔地听秦漫舟漫无边际的扯淡。明明只是些闲聊,他却听得特别认真,仿佛那些话是圣旨。 二哥真的很爱他。舒曼曼想。但是秦漫舟是我的。 二哥你既然一直那么宠着我,为什么这次不能像以前一样,把你有的送给我呢? 不送就不送吧。 反正这次除了秦家兄妹,其余的人都得死。 舒暮云向上瞄了一眼后视镜,看见舒曼曼眼神发直,便不动神色收回视线,继续耐心陪秦漫舟胡扯。 他就保持着这种状态一直到电影院。和平时别无二样,任谁都觉得他情绪正常。 电影院不在商场里,而是独栋的楼。看上去半新不旧,也并不阴森。 秦漫舟和颜陌陌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里,舒暮云下车后正要往前走,却被一只斜里伸出的手猝不及防地拉住手腕。 舒暮云回眸,看见秦漫舟眸色幽深看着自己。 “怎么了?”他轻声问。 “心情不好?”秦漫舟靠在车上,“杀气还挺重的。” 舒暮云一怔,随即笑道:“哪有啊。”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秦漫舟盯着他的眼睛,“你这样子上次我看见还是那个叫什么和同尘的人大放厥词的时候。” 舒暮云温温和和地一笑,伸手将秦漫舟的领子整理了一下,他垂着眸子,语气柔和:“是啊,又有人要来抢你。” “我不能忍受有人要夺走你,哪怕是想一想,都不可以。” 电影院检票口,只有他们一行六个人,孤零零的看起来很冷清。舒曼曼把票递过去。检票员低头一看,用标准的甜美语调说道:“喧嚣六人,请问是否需要影院帮忙预定棺材?” 舒曼曼瑟缩了一下,没搭话。 秦漫舟道:“不需要谢谢,能进场了吗?” “请,二号厅第四排。” 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舒暮云却觉得有些不舒服。那地毯太过柔软,踩下去会陷进去一个坑,简直就想……踩在人身上。 他没有说话。朋友们也都没出声,只有舒曼曼看似害怕地去拉秦漫舟的手,被秦漫舟巧妙避开了。 “曼曼。”等走到第四排时舒暮云忽然开口,“你坐我旁边。” 舒曼曼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好,好啊。” 他们依次坐下,顺序是舒曼曼,舒暮云,秦漫舟,唐雅歌,颜陌陌和叶遵。 影片还没开始,放映厅已经黑暗异常,只有一盏昏暗应急灯孤零零发着光,像是暴风雨中的大海上,远远只有那一处隐约的灯塔。 水手们费力地向那一点亮光行进,却始终到不了终点,直到被巨浪吞噬,他们也不知道那究竟是海妖的眼睛还是日自己的幻觉。 黑暗中亮起的唯一一点光亮并不会给人安全感,反而更让人窒息。 直到最后也只有他们六个人。 影片无声地开始了,一开场,就是在一个荒废的电影院里,几个年轻人来探险,没有人的放映厅却忽然自己放映起影片,随即他们听见天花板上传来脚步声…… 舒曼曼心脏几乎要跳出来,她趁着黑暗,将口袋里符咒掏出来。颜陌陌和叶遵就是找了一个高人,拿了一样东西才刺激得家里厉鬼发狂。她这次也找上那个高人,这个符咒可以让所有厉鬼都优先攻击舒暮云。 舒暮云死了,接下来就是叶遵……她准备的很充分,电影院不好下手,ktv还有机会。 她悄无声息地将手伸到座位下,将符咒向舒暮云的衣摆贴去。 就在她的手已经触及到舒暮云衣服柔软的布料时,她的手忽然被攥住! 舒曼曼浑身一个激灵,一抬头,看见她那温柔的哥哥正对她笑。他一伸手,就轻而易举将符咒夺去了。 舒暮云打开手机手电筒,仔细看那符咒。 舒曼曼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笑道:“这是我特意求来的平安符,我——” “这是能让厉鬼有限攻击我的符。”舒暮云一句话就将舒曼曼钉在原地,“应该以极阴之血为墨,这血不是极阴之体的,只是命格偏阴,而且画的不算太好。” 秦漫舟瞥了一眼:“还不如你刚入门那阵画的,和你现在画的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过样子是对的,这副本做的还挺逼真。” 舒曼曼惊恐而茫然地看着舒暮云:“你……你怎么?” “你不用这东西,鬼也会优先攻击我。”舒暮云优雅地将那符咒一折,随手撕了,“弄巧成拙了,舒曼曼。” 说着他忽然咬破手指,用极快的速度在舒曼曼眉间点了一个血色红点,温和地说道,“如果你不动手,我会留你一命,但你还是选择杀我,那我就不能留你了。” 舒曼曼忽然觉得身后传来一阵阴风,吹得她汗毛倒立,她的牙齿不住地打冷战,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回头。 “这才是极阴之血。”舒暮云看着她的身后,“也让你体会下我的世界吧。” 秦漫舟最后走出电影院,关上了放映厅的门。 “还是放她一马?”秦漫舟道。 “她以后也没法害人了。”舒暮云道,“估计几年之内会被吓得门都不敢出。” “是啊,我估摸着虽然没疯,但ptsd肯定有了。”秦漫舟拿着从吓得缩在角落胡言乱语的舒曼曼包里找到的ktv门票,“走吧,清场去。” ktv的歌都是些诡异的音乐,听多了想让人自杀。mv也不正常,每个都是小鬼片。旋转灯球不定时暗一下,没按一次,屋子里就会多一个人拿着话筒哀怨地唱歌。 秦漫舟和舒暮云联手把大大小小的鬼全清理干净后,话筒终于不是骨头,点歌屏幕终于不流血,曲库也终于正常起来。 唐雅歌瞬间嗨起来,点了啤酒果盘和零食,拿着麦就开始吼死了都要爱和离歌。 “没有这两首飙高音的ktv是不完整的。”她兴致勃勃道,“歌老人不老。下面我给诸位唱一个求佛。” 叶遵面无表情地给她摇打call铃,秦漫舟和舒暮云一脸巴适地吃着果盘。颜陌陌拿过麦克风和唐雅歌从古风唱到流行,从民歌唱到摇滚,从金曲怀旧唱到动画oped。 最后唐雅歌以一首嗓子劈叉的左手指月结束了战斗,出门之后左转直奔药店买了金嗓子喉宝,老实地喝下枇杷露,再不敢多说话。 “今天真是个美好的一天。”她群里发消息,“希望明天的疗养院清场后可以真的让我舒服舒服。这次游戏简直是度假嘛!” 第95章 疗养院确实是个好疗养院。与其说是疗养院,不如说是度假村。 那疗养院建在海边的山上,据说入住者非富即贵。里面有适合中老年人的理疗按摩中心,也有适合年轻人的美容院、spa院和各种按摩机构。 酒吧、私人影院、私人ktv、台球厅、麻将厅一应俱全。还有各种俱乐部可供玩乐。 临山靠海,美景无边,还可以在酒店的金色沙滩上晒个日光浴,也可以到最高层,打卡目前最流行的楼顶无边泳池。 唯一奇怪的一点,这里没有闹鬼的传说。 颜陌陌把手机一收,他们正在盘山公路上,往山顶开去。颜陌陌坐在后排若有所思:“不闹鬼,那玩什么?” “以前不闹鬼不代表咱们去后不闹鬼。”秦漫舟随口回了一句,说着他眼睛往后视镜一瞥,居然看见一辆车从后面以极快速度赶上来,盘山公路倒也不算十分陡峭狭窄,但毕竟是山路。秦漫舟也没有和他人争道的习惯,眼见着对方要超车,便让了让。 那辆车变道和秦漫舟擦肩而过的瞬间,副驾驶坐着的人看见秦漫舟的脸后先是一怔,随即脸色一变,把车窗摇上去,让司机开走了。 这一出实属莫名其妙。秦漫舟眯了眯眼睛,没说话。 等他们开进疗养院的停车库后,看见先前超车的司机鬼鬼祟祟往楼上走。秦漫舟挑了挑眉,刚想说话,手却被舒暮云按下。 舒暮云一样看在眼里,他将秦漫舟往后推了推,自己悄悄跟了上去。 舒暮云这一路带着墨镜和口罩——他有点粉尘过敏。早上前台看见他鼻子红还非常热心地给他们改了房间,这次是四楼的豪华套间,据前台小姐说负一层没鬼了,新来的鬼都在四楼。所以他们今晚开始要面对新一批厉鬼业务员。 舒暮云当时还扣着叶遵的帽子挡阳光,所以他敢肯定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对方看不出来自己是谁。 一开始在盘山道上车速那么快,再联合原著那狗血剧情,舒暮云怀疑这是要开始狗血必备的车祸情节。 但是那辆车的人看见秦漫舟后减速了。 很明显,对方认识秦漫舟,而且秦漫舟不在他们的攻击范围内。 舒曼曼下线了,不代表舒暮云没有其他情敌。很可能哪个秦漫舟的恋慕者得知舒暮云要来疗养院,所以想半路杀了他。只是没想到秦漫舟居然也跟着过来,于是临时改变了计划。 如此一来,秦漫舟会让人觉得太显眼,不如自己戴着帽子低头跟去。 秦漫舟也迅速反应过来,点了点头。现在舒暮云无论是遇见鬼还是人都有一战之力,更何况他还有一个优良技能——跑路。 于是秦漫舟带着剩下三个人往前台去。舒暮云则低调地尾随在那司机身后。 走了没多远,在停车场的一个角落,舒暮云看见司机在两人身边停下。那两人中有一人赫然是车上副驾驶坐着的人。另一个则衣着华贵,看起来趾高气扬。 “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那傲慢的青年冷冷呵斥道,“漫舟开的车,那舒暮云呢?你们看见了吗?” 副驾驶的人战战兢兢道:“秦少爷那侧车窗开着,其余车窗都关着,贴了防窥膜,只看见后排有三个人,副驾驶坐着一个睡觉的,戴着帽子看不清脸。我们也不知道舒暮云在不在。” “先生。”司机谄媚笑道:“我刚看见秦先生也到了,您一会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吗?” 青年白了他一眼:“我用你教训?” 司机立刻低下头。青年用鼻子哼了一声,转身就往电梯走。 舒暮云向墙后一躲,避开了三人。随后也上了楼,来到前台时,便看见那青年热络地站在秦漫舟身前:“漫舟,还记得我吗?” 秦漫舟冷漠瞥他一眼:“哪位?” 青年的笑容明显僵硬了一下:“连大学同学都不认识了?” 秦漫舟挑了挑眉:“嗨,我家最近闹鬼,我被折腾得有些失忆了。” 青年沉默片刻,又笑起来,这是这次笑容里带着尴尬:“我是南奕啊,咱俩大学同学,我爸和秦叔叔还是好友。我们大学差一点在一起,你也忘了?” 秦漫舟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舒暮云看见秦漫舟往唐雅歌那边偏了偏头,想必是问南奕是谁,眼看着唐雅歌也一脸迷茫摇了摇头。 秦漫舟咳嗽一声:“不好意思,确实忘了,我就记得我和大学时候认识我现在的爱人。完全不记得还有这笔风流债。根据我的记忆,我大学时候似乎没有沾花惹草的习惯。南先生是不是误会了?” 南奕脸都有点黑了,勉强笑道:“我和舒暮云当时都在你身边,我也很奇怪你为什么会选择他,而不是我。毕竟从家族角度还是其他方面,我都更适合你。后来我才知道,他挟恩图报,实在无耻之极。若非他抢先一步,他那种普通人——” 秦漫舟上下打量他一番,忽然笑了,打断他:“倒也不必来和已婚人士表白吧。如果说家室,秦家有难时,您在哪呢?”他不等南奕说话,继续道,“况且,论其他方面……” 他打住话头,转身放叶遵,叶遵又酷又拽地顶了顶帽子,嗤笑一声:“长得和暮云差远了,性格看起来也不怎么样。暮云可不会上杆子倒贴拆散人家家庭做小三。” 唐雅歌和颜陌陌鼓掌喝彩:“你说得对。” 秦漫舟笑了一声,对着怒气冲冠的南奕道:“当面侮辱我的爱人十分失礼,希望没有下次。” 躲在角落狗狗祟祟舒暮云忍不住笑了,他摘下口罩和墨镜,简单整理了下衣物,抬头走出来。步伐优雅得像只猫。他径直越过南奕,对着秦漫舟一笑。 秦漫舟看见他的瞬间就温柔笑开,和刚才怼人时的阴阳怪气形成鲜明对比。他伸出手,舒暮云抬手握住。秦漫舟顺势揽上他的腰。 舒暮云半倚在他怀里,侧脸轻轻吻上秦漫舟的鬓角,随后对南奕点了点头:“南先生,好久不见。” 他敢保证听见了南奕的磨牙声。南奕的脸抽动几下,恶狠狠地笑道:“好久不见。听说你们本来要离婚?等你被扫地出门的时候,可以来我家任职。好歹认识一场。” “南先生误会了。”舒暮云温柔回道,“我不知道外人是从哪些不靠谱渠道得知了些谣言,误以为我和漫舟感情不好。实际上我们不仅不打算离婚,还打算重新办一个婚礼。” 他对秦漫舟垂眸道:“当时在一起的时候只领了证,一直没有办婚礼。漫舟心里总惦记着。说是欠我一个仪式,我虽然不在乎,而且嫌办婚礼麻烦,但到底是漫舟爱着我,才会想补一个婚礼。所以我也就同意了,到时候婚礼请柬送到贵府上,还请南先生一定赏光前来。” 秦漫舟手向上挪,搂住舒暮云的肩膀,也笑道:“之前总有人误会我不爱他,我想了想可能还是我的言行让人产生了不对的怀疑,暮云不喜欢豪门应酬场合,我也宠着他,不带他去,导致大家都说我们之间没有感情。现在想来,是我太天真,南先生放心,以后不会了,暮云我走哪带哪。” “还有一件事,我喜欢舒暮云就是喜欢他这个人,他就算是个丑八怪又身无分文我照样和他在一起。”秦漫舟语气一变,淡淡道,“所以也没必要在我面前炫耀你的脸和钱,我不在意,再说美貌和钱谁没有啊?我缺那玩意吗?” 南奕再忍不住,转身就走。 唐雅歌摇摇头:“沉不住气。” 颜陌陌掀起眼皮:“城府不深。” “他买凶杀我。”舒暮云笑道,“看来是很喜欢漫舟了。” 秦漫舟冷哼一声:“有病。” “手段低级。”叶遵总结道,“我们先进去?” 等他们一进去,五个人都蓦然了。 这里是不闹鬼,不代表没有鬼。眼看着给那些人类服务的有一半都是鬼。 只是那些鬼彬彬有礼,笑容满面。不仅没动手杀人,反而非常热情细致。 唐雅歌漠然往后退了一步:“我可不想被他们服务……” “小姐。”他们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吓得唐雅歌跳起来,一回头,只见一个人类npc站在身后,“如果不喜欢鬼魂服务员,可以选择人类的,但是殊途同归。因为我们这里的老板是鬼魂呢。” 他停了停,热情笑道:“各位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我们的鬼都是正经培训才上岗的,只要不要轻易给差评,他们是不会纠缠大家的。” “这里建议二位美丽的小姐先去美容院感受一下我院特色美容。”他向后一步,指了指身后的引路牌。 舒暮云抬眼一看,怔住:“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是他第一次近副本,那个会计事务所的账簿里出现过。 透肌美容院。 他还记得进货单都是些颅骨,欧洲蓝色眼球,亚洲黑发、皮肤、手指之类的玩意。 颜陌陌和唐雅歌也是那次副本认识的,她俩对视一眼。 “去看看?”颜陌陌轻笑道。 “好啊。”唐雅歌眨了眨眼。 第96章 舒暮云给她们使了个眼色,二人心照不宣拍了拍自己的包,转身就往美容院方向去了。 那包里,是舒暮云和秦漫舟画的符,装得满满的,如果鬼的数量不算特别多,她们俩甚至可以撒着玩。 npc礼貌地问他们:“三位要选什么?” 秦漫舟犹豫地看那些牌子,迟疑道:“就正常的保健项目?我不是说大保健那种啊。” npc迅速领会了意思:“请您放心,我们这里都是正规的,那么我这里建议您头部按摩、耳部spa,采耳,中式全身按摩,和泰式spa怎么样?” 叶遵:“中西结合啊?” 舒暮云道:“泰国的话应该叫亚洲结合吧?” “再来个刮痧拔罐洗眼就全乎了。”秦漫舟叹了口气,“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项目么?” “温泉。”npc依旧很有礼貌,“如果不喜欢近身接触,可以泡泡温泉,游游泳。也可以去手工区学一些手工课程。三位先生一表人才,应该有女朋友了吧?亲手做个小礼物带给女朋友,也是很不错的。” 舒暮云琢磨了一圈,最后笑道:“我们去手工区。” “好的。”npc弯腰,“这边请。” 按摩这种事情是把要害交给不知是人是鬼的npc,温泉和游泳所穿的衣物不适合打架和逃跑,想来想去只有手工还算安全。 于是他们大摇大摆去了手工区,让过了儿童们的陶土区域,绕过了女士们居多的插花区,来到了男女参半的首饰区。这个区域是教大家如何做首饰,简单的镶嵌,进阶的非遗绒花、通草花、刺绣还有玉簪花盆景,再到高级錾刻、雕刻等一应俱全。 舒暮云一抬眸,发现老师里有人有鬼。他和秦漫舟叶遵商量片刻,去了老师是人的区域。 一切倒也没什么波澜,无论是人是鬼,都是很认真再教授大家知识,并没有鬼老师一言不合就杀人,也没有鬼魂看见谁的作品不好就把人家脑袋拧掉的。反而每个都微笑对人。 舒暮云选择做玉簪花盆景,秦漫舟选择镶嵌珠宝,叶遵选择通草花。事实证明叶遵手最巧。他们三个脑子都不错,老师讲过就能明白步骤,但是脑子明白和手会动是两种概念。 舒暮云的人类老师过来纠正了他很多遍,最后甚至气的有点发火,转身不管他了。 舒暮云无辜地耸耸肩,那东西他好歹完成了,虽然丑了点。于是他开始打量四面的环境,就在秦漫舟勉勉强强做完自己那份首饰时,舒暮云看到了一份很小的告示。 那是一张打印出来的纸,贴在了讲台旁边。它旁边还有很多剪下来的手工方面画报,舒暮云之所以才看见,也是因为那片区域纸张太多,而他之所以能看见,是因为只有这张纸是纯文字,黑白分明。 那张纸太不起眼,要不是他细心,恐怕就要遗漏过去。但是距离太远,舒暮云看不清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他想了想,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相机开始调焦距,就在他马上要拿下快门的瞬间,舒暮云的老师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上前一步正正好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舒暮云沉着气,轻轻咳嗽一声。一直也留意四周的叶遵回过头,他们三人虽然坐在一起,但是叶遵坐的区域位置比舒暮云和秦漫舟还要偏一些,在那个角度勉强能看见那张纸。舒暮云一边瞥着npc的动向,一边指了指手机,随后看似无意地挪动自己的盆景,手肘一直对着那张纸停留了数秒。 叶遵虽然不知舒暮云要拍什么,但是很快领会到舒暮云是要拍那面墙上的某样东西,于是他拿起手机,飞速拍下几张照片。就在照片拍好的刹那,一个npc看了看表宣布道:“今天上午课程结束。请大家把作业放在桌上不要动。” 在下面游荡指导的npc们忽然回到讲台电脑前,纷纷低头打着字。趁这个功夫,叶遵手速飞快将照片传进他们五人群里。就在npc们收回手的刹那,教室内部分人的手机响了。 而他们三人里,舒暮云不负众望,叶遵意外爆冷,手机同时来了一条短信。而秦选之子秦漫舟仍旧是鬼神避让。 一位人类npc笑道:“我们会随机抽取几位客人为老师评分,希望大家慎重评分,实事求是。不要一味好评。也不要一味差评。” 舒暮云头顶的雷达竖起来,他和叶遵对视一眼,都只是打开链接,没有做其他动作。 那链接就是很常见的评分系统。这时已经有两三人评分完成。开口的人类npc的电脑传出三声提示音,他侧过头看完笑道:“一号老师,五星好评。二号老师,差评。三号老师,三星好评。” 点的这三位,一号和二号都是鬼,三号倒是个人。只见一号和二号展颜一笑,随即忽然出现在那两个评分人身后,拿着评分人做出来的东西,用力插到他们的后脑中。 所有客人视若无睹,都面无表情直视前方。 评价三号老师的客人刚松了一口气,便听见最初开口的npc说道:“三号老师价值四星好评,这位客人也不认真哦。” 叶遵和舒暮云的手机自从点开链接就无法退出,秦漫舟笑了笑,偷偷打开自己的手机,挨个图片放大,等他将倒数第二张图片放大后,极轻地啧了一声。 那上面赫然写到: 教师行为守则: 一,对学生没有耐心,扣0.3星。 二,学生作品完成度低,扣0.5星。 三,如教师为鬼,露出死相则扣1星。 四,如教师为人,衣着不整扣1星。 五,教师未手把手纠正扣0.75分。 六,教师未关照区域内每一名学生扣0.55分 七,厉鬼教师未告知评分规则,则加四星。人类教师阻止学生们查找到评分规则,则扣四星。 八,若获得不符合自身水平的评分,教师们可以杀死学生。 九,若出现五星差评数超过两人,则教师们可以大开杀戒。 十,若出现五星好评数超过两人,则教师们可以大开杀戒。 附注:超过十分钟未评分者,自动算未五星好评。若评分出现小数点后两位,则第二位四舍五入。好评与差评无论多出或是扣为负,都算作五星。 叶遵一算,自己的老师是四星半。舒暮云一算,他的老师却是五星差评。 于是他二人同时看向了秦漫舟。 拖家带口的秦少爷长叹一口气:“这就是个套啊。” 叶遵和舒暮云如实评分,则差评满了两个人,厉鬼可以大开杀戒,如果他们不按照实际评分,那厉鬼还是可以来杀他们。 十分钟转瞬即逝,眼看只剩下两分钟。 “硬闯?”秦漫舟低声道。 舒暮云却不应声,他还在低头看手机。 时间剩下一份三十秒。 舒暮云摸着手机,忽然想到一件事,他忽然笑了笑,飞速地评完分,赶在最后一秒点击了提交。 电脑传出声音,npc看了一眼,很是遗憾地宣布:“五号老师3.7分,八号老师4.5分、没有出发大屠杀,成绩真是有效,各位可以去餐厅享用午餐了。” 舒暮云长出一口气,面对秦漫舟和叶遵笑道:“文字游戏罢了。” 人类教师阻止学生们查找到评分规则,则扣四星。 但是舒暮云的五号老师只阻止了他,并未阻止叶遵拍照。单人自然不能算“们”,况且最后叶遵还是拍到了评分规则,所以也不算“阻止找到。”命题不成立,那四分不扣除,只需要扣前几天的态度分1.35分。最后得到3.65分。四舍五入3.7分。 “这是玩大家来找茬吗?”秦漫舟扯了扯嘴角,在群里问道:“两位女士那边怎么样?” 唐雅歌发来一条消息:“九死一生。” “那看来你们越过了死来到了生。”秦漫舟回复道,“没给差评吧?” “没给。”颜陌陌接着回复,“不过我看见给了差评的姑娘给拖到了一个传送带里,过了一会送过来一些长发眼睛之类的器官。美容院老板还说记得列好进货单,月末统一邮给天平会计师事务所做账。” 秦漫舟写道:“马上要吃饭了别说这些了。餐厅见。” 等到他们五人在餐厅重聚时,唐雅歌正拿着酒精疯狂擦手:“她们说要给我们美甲,结果拿来的甲片是真的指甲,妈的好恶心。” “你还好了。”颜陌陌倒是一副习惯的样子,“给我拿的美瞳分明就是人的虹膜。” 舒暮云正和他们说着,路过一个小孩子却正好绊倒在他身边,手上的蛋糕抹到了舒暮云裤子上。后面跟着的家长连忙道歉。舒暮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站的地方的地毯翘了边,所以才将那小孩子绊倒,可见那孩子也不是故意的,便也没在意,反而哄了哄因为摔疼而哭泣的孩子,随后独自去不远处的洗手间洗干净。 离洗手间不远是仓库,舒暮云出来时瞥了一眼,正好看见有人从仓库里往外运酒,他也没什么兴趣,便快步回到了大家身边,回来后他们五人商议着去吃点什么。。 他们正说着,那个叫做南奕的男人忽然出现,身后还跟着侍者。见到这五个人在一起,南奕的脸先是黑了黑,随即勉强笑了笑:“早上是我不对,我来给暮云赔罪。” 侍者手里拿着六个酒杯,南奕先拿起一个杯,又递给舒暮云一杯,那酒是南奕拿来的,舒暮云便只握在手里,没有去喝。 南奕也不在意,自己先举杯致意:“暮云,我口无遮拦希望你不要介意。” 接着他便抬头一饮而尽。舒暮云却收敛了笑容,只淡淡看着他,将酒杯重新放回去:“道歉之后,希望南先生不要再犯。” 南奕颇有些黯然神伤的意思,他苦笑一下,正要说话,却忽然捂住自己的胸口,摇摇晃晃地往地上倒去。身后的侍者吓得扔了托盘辅助他,只见南奕脸色变得铁青,指着那杯子艰难道:“有,有毒!” 秦漫舟:“……” 舒暮云:“……” 这又是哪出? 第97章 疗养院自带医院,忙送南公子去洗胃,还好毒性不强,没有生命危险。南奕刚脱离危险就嚷着调监控,看看是谁要害他。 颜陌陌和唐雅歌呆在医院走廊,叶遵面无表情靠在门前,舒暮云和秦漫舟坐在病房的沙发,全部波澜不惊。 监控录像很快拷贝出来,舒暮云看了一眼,便笑出声:“果然。” 监控里舒暮云从洗手间出来,看见不远处的仓库在往外拿酒。他站在原地犹豫片刻,直接往酒库里走去。随后不久,他慌慌张张走出来,手里还多了一个玻璃瓶。他神色匆忙又进了洗手间,再出来时,手中东西没有了,但是人又往仓库那边看了一眼。这一次他没再过去,而是转身离开。 南奕咬牙切齿道:“舒暮云,你至于如此吗?” 舒暮云没吭声,还在饶有兴致地看录像,秦漫舟刚想说话,舒暮云却轻轻碰碰他,秦漫舟反手握住他的手,如他所愿没开口。 “不是我做的。”舒暮云回头看秦漫舟,“信我么?” “为什么时候不信你?”秦漫舟摸了摸他的耳垂,“师兄一直信你。” “舒暮云。”南奕在病床上阴恻恻道,“疗养院不能随意差评,你说不是你做的,岂不是说疗养院监控有问题?或者说是疗养院的酒有问题?更何况,你要知道这监控是隐形监控,你第一次来这里,不可能知道那个地方还有摄像头。” “我是去了洗手间。”舒暮云靠在沙发里,“但是这视频里有一部分不是我。” 他对着要开口解释的保安笑了笑:“我没说你们剪辑过。” 秦漫舟早就和他一起看出端倪,只是他要自己说,秦漫舟便笑而不语陪着他。舒暮云继续笑道:“我猜那个孩子是你安排的,当然,我没有证据。但是我进入洗手间时,裤子上明显有蛋糕的痕迹。” “你第一次出洗手间的时候,裤子上还是有蛋糕。”南奕冷冷道。 “按照视频里看,我进入洗手间之后,那位舒暮云也并不是立刻出来,那段时间足够清理表面的蛋糕碎屑和奶油。”舒暮云将进度条往回拖,“但是出来的‘舒暮云’裤子上的蛋糕和我刚进去时的一样。我进去的时候仓库没开门。而他出来的时候仓库门才被打开,他看似临时起意才进入仓库投毒。试问如果我和他是一个,为什么在洗手间里不清理污渍?我本来就是去整理衣物,这么一来岂不是本末倒置?” 他停了停,继续说道:“随后他去了仓库,既然是突发奇想,那毒药从何而来?退一万步说,就算我能操控你选被下毒的特定那一瓶,我也不可能那么恰好就拿着毒药去洗手间清理污渍,同时又非常巧地看见仓库门开着。如果巧合到这个地步,与其说是我处心积虑谋害,不如说是有人陷害栽赃。” “你没有喝酒。”南奕顾左右而言他,“而且你看着我喝的,你肯定知道酒有问题。再说你去洗手间,可能就是事先把毒药藏在里面。漫舟,我知道你喜欢他,但你不能纵容他杀人吧?我也是你的朋友啊!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暗暗看着你,但是这种事情,我求你给我一个公道。” “公道是有的。”秦漫舟懒懒开口,“不过不是给你的。” 他看着舒暮云笑道:“暮云最后一次出来,整理干净污渍,水渍和他现在裤子上的形状大概能对上。况且南奕刚才说暮云是第一次来,他如何得知洗手间在仓库旁边?就算知道,他全程和我在一起,哪有时间放毒药?不过这都无关紧要,因为重点是,第二次出来的人,不是暮云,而是一只画皮鬼。这东西我熟悉,我甚至能把他揪出来,南先生要个公道,可以,我这就去把那只画皮鬼抓来。” 说着他一拍椅子,起身就要走。 南奕脱口而出:“等——” 秦漫舟脚步一停,似笑非笑道:“不装了?” 南奕脸色极为难看,舒暮云倒是心平气和:“既然没事,那我们先走了,南先生倒是要谨记,别引火自焚。” 出了医院的门,他们重新回到疗养院中。唐雅歌说道:“这要是在原文中,就是攻不相信受,受黯然神伤,然后恶毒男配趁机欺负受,受被欺负得走投无路的戏码。” “受没长嘴?”舒暮云一脸问号。 “受没长嘴,攻没长脑子。”秦漫舟笑了笑,“下午就聚在一起,聊聊天,这次倒算平和,晚上回去还要忙。” 这一下午他们就待在餐厅里喝茶,婉拒了诸多服务,最后在厉鬼不甘的注视下,回酒店睡觉去了。 上了四楼一反常态,厉鬼都躲着,看来是要晚上才能出现。他们也不理会,这次的豪华套间可以住五个人,最里面一张大床,外面一张双人床,客厅还有一张单人床。他们收拾好就各自上床睡觉。 舒暮云知道第一晚自己肯定睡不了一个好觉,就捏着符咒闭目养神。就在午夜一点左右的时候,他们房间的窗户静静地开了。 窗帘瞬间被外面的风吹起,最开始只是轻微地波动。随着窗外的夜风加剧,窗帘飞舞的幅度越来越大,一点一点向床上的人舞去。在一片黑暗中,那窗帘像是海妖的触角,慢慢蚕食着领地,不动声色地偷袭。 舒暮云睁开眼睛,看见窗帘被吹成伞状时,窗户上有一个黑色的人影,说是人影,也不太准确。只是类人型生物,大概能看出个形状,但是五官一概没有,黑乎乎一团。 “画皮鬼。”闭着眼睛的秦漫舟忽然道,“画皮有两种,一种脱去画皮都是血淋淋的肌肉。另一种脱去画皮就是这样的形状。” 舒暮云轻声道:“来找我的?” “下午假装成你的那只。”秦漫舟看着它随着窗帘一点点往床边挪动,“它可能是觉得你的皮相好,而自己画的怎么也不如原装。所以来夺你的皮了。” 他们正说着话,那画皮鬼已经来到了床边,它和舒暮云双目对视,忽然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皮,披在了身上。 只是这画皮鬼身材高大,那张皮有些小了,紧绷绷地覆盖在它身上,个别地方几乎要被扯裂,五官也扭曲变形,舒暮云仔细辨认,才发现那竟然是南奕。 秦漫舟冷笑一声:“他请画皮鬼栽赃你,一定要有报酬,侍者也需要小费。想来那报酬他拿不出,于是画皮鬼就夺了他的皮。” 秦漫舟手指金光乍现,向那诡异的厉鬼攻去同时,冷淡道:“与虎谋皮,罪有应得。” 第二天唐雅歌打着哈欠喊醒他们:“都起来,我们得赶去隔壁市参加什么毕业典礼,典礼是下午一点,我们现在出发开车到哪也差不多了……诶?这是什么?” 唐雅歌皱着眉躲开地上的东西:“怎么像……人皮?” “是啊。”秦漫舟刷着牙,一脸生无可恋,“一看你们去的那个美容院就是垃圾,给人家画皮鬼提供的人皮化妆服务太差。” 唐雅歌沉默片刻,转身走了,边走边嘟囔:“太恶心了娘的。” 等他们收拾好东西,叶遵开车往隔壁市的高速公路上走去。这次舒暮云开始查找隔壁市大学的传言。找来找去也没什么特别的,都是大学常见的传说,什么建在坟地上,女寝室有人自杀,厕所有女鬼,实验楼晚上会鬼打墙。几乎全国每个大学都有个一模一样的版本,跟一个工厂流水线出来的似的。 舒暮云翻到最后无果,只能随手点开微博看点别的,却看见热搜上明晃晃挂着说出你们学校的恐怖传说。 舒暮云心思一动,点进去热搜,选择评论最多的营销号,打开评论,开始慢慢找,就在他眼睛都有些疼时,一个没有楼中楼评论也没有点赞的评论出现在眼前。 舒暮云手指一停,看见那淹没在各色评论中的博主写道:“我的大学是x市y大,我们有个传说,每年的今天,下午一点,废弃的礼堂会举办一个毕业典礼,但是现在不是毕业季。有人好奇去看,发现那礼堂里坐着的人,都没有脸。” 舒暮云长出一口气,将那评论给大家念完,叶遵开着车忽然道:“我们干脆打进去。”他看着路牌,“不要费尽心思一点点闯关了。暮云哥,我之前忘记问你,眠潇的遗物带进来了么?” “带进来了。”舒暮云道,“只是我们天数不够,也无法出去,今天只能去学校,而不能提前去明天的医院。只能按部就班地来。但是强行打过去也未尝不可。毕竟这一关鬼魂较弱。” 叶遵带着墨镜,看不清眼神,他沉默开着车良久后,突然道:“你们说游戏里死去的玩家,都去哪里了呢?” 秦漫舟本来闭目养神,听他一说话,便开口道:“正常来说的试炼境里死了人,尸体会统一传送到外面规定地点。” 他看着叶遵的后脑勺低声道:“人类社会里最近没有出现大规模死亡事件,但我父亲说,最近失踪案件居然也没有增多。” 第98章 “不是我为了他开脱。”叶遵看着路,拐进隔壁市,导航提醒着他直行,“但我总觉得……如故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为了一己之私,杀了那么多人。更何况里面还有那么多好人。” “就算他没杀。而是制造假象然后把人囚禁起来,那也是非法囚禁。”秦漫舟道,“虽然说拿今人剑斩古人头有问题,可我看他在现代混的比青猎那只狐狸强多了。都知道说自己魔都几套房。” “不过他……”舒暮云凝思片刻,发出一个灵魂提问,“他都和试炼境融合了,还算人吗?人类社会法律不适用与鬼怪仙魔吧?” 秦漫舟被这么一问,也沉默了片刻:“鬼和妖归天师和和尚们管。不过他这种情况还真没有先例。算了,快点通关吧。见了人就好办了。” 叶遵应了一声,他们进入大学城区域,隐约已经可以看见大学校门。叶遵开车来到大门前,保安敲了敲车窗。叶遵放下窗子,递给他毕业典礼邀请信。 谁知道保安看见那精美的信封脸色一变,忙不迭向后退去,脸上都是惊恐。 叶遵一挑眉,开口喊道:“别躲,我们还要问——”他为了学校副本什么首饰都没带,清清爽爽的倒也没什么威慑力。所以那保安跟没听见一样,转身落荒而逃,因为跑的太急差点自己绊倒自己。 叶遵眨了眨眼,默默收回了那个邀请信。 就在他回头问舒暮云要不要下车进保安室问问时,舒暮云眼尖看见前面:“栏杆抬起来了。” 透过车窗能看见那保安面如金纸地按动车道栏杆按钮,不敢抬头看他们。只一直做着快走的手势。 车内五人见怪不怪,甚至有些感动。毕竟进入游戏这么久,第一次看见副本迎宾npc有个正常人见鬼的样子。 叶遵一踩油门。看到了停车场,下车后茫然四顾:“大学那么大,废弃礼堂在哪?” 舒暮云恰好看见有一些学生从食堂出来,路过停车场,便上前问道:“你好,我想问下废弃礼堂要怎么走。” 原本笑呵呵的学生在听见废弃礼堂四个字后,如同保安一样脸色巨变,纷纷摆手低头就走。 接下来一连问了七八个人,无一不惊慌地看着他们,随机小步跑开,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直到他们拦下一位老师,才知道了具体方位。 老师明显也很害怕,但是看着这一群人都是学生模样,也不忍心直接离开,他拿下眼镜擦了擦:“你们要去那里冒险?别去,闹鬼传言是真的。” 舒暮云道:“老师,您误会了,我们是收到了邀请函。” 老师的脸瞬间煞白,甚至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那,那就躲不掉……礼堂就在假山后面,那你们顺着这条路上假山,就,就能看见。” 说着他瞟了一眼众人,嘴里念念有词:“今年怎么换校外的了……哎……” 舒暮云看着老师走远,回头看同伴们:“那我们走?” “走。”秦漫舟摊手,“这个副本听起来没什么烧脑的,就见机行事吧。如果硬碰硬就更简单了。” 他们便往假山上去,果然看见了一个破破烂烂的礼堂,明明是正午,里面去一片漆黑,舒暮云总觉得自己隐约看见了许多人影在窗前一闪而过。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十二点五十七。 就在他们要往里去时,手机时间显示为十三点整,刹那间整座礼堂忽然换了模样。他们五个人眼睁睁看见破的快要塌了的礼堂瞬间翻新。郁郁葱葱的爬山虎覆盖了整个墙面。大门口站着两个大学生模样的少女,穿着很常见的迎宾礼裙,笑容满面说:“欢迎来到20级毕业典礼,请出示邀请信。” 秦漫舟把往前走的叶遵拉住,伸出双指夹走他手中的邀请信:“我打头。” 说着他上前把邀请信一亮。迎宾学生看见他直接笑容就不那么真诚了,甚至有些僵硬:“请,请进。” 秦漫舟笑了笑,率先进去。后面四人依次跟着进去。只是他们刚踏入门口,就集体沉默了。 只见礼堂内有五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摆设了致死物。 一个区域在横梁上挂了根绳子,下面坐着的都是舌头青紫,脖子折断的鬼。 有的区域在窗边,中间摆了个纸扎的楼。周围的鬼都是血肉模糊,四肢分离,大部分不成人样。 有的区域直接摆了一把刀,这个区域的人就死相各异,有的脖子流血,有的身上都是窟窿。还有人看起来很正常,只是脸色惨白。 还有摆着纸车的和毒药的,下面的人对应这相应的死法。 就在五个人面面相觑时,台上的灯亮了,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舞台上,对着四周一笑:“同学们,各位老师们,恭喜大家毕业。” 台下鸦雀无声。 男人不以为意,继续笑眯眯道:“还是一样哦,先是分组赛,每小组选出三个人进入总决赛。能赢到最后的五个人才能成功毕业。” “还请我们这一届的五位嘉宾选择自己的死法。”男人对沉默的五人笑道,“你们也要参与比赛。” 秦漫舟举起手:“比什么?” “比生存。”男人还在笑,“你可以杀死你的对手,当然,心肠好打伤也可以。” 秦漫舟也笑了笑,抬手按了按关机,皮手套下的手指咯吱作响:“那我就放心了。” 颜陌陌点点头:“我也放心了。” 舒暮云无不忧虑地说:“我陪你吧。” 秦漫舟狞笑着:“好啊,正好练手。” 唐雅歌晃着那上吊绳:“气势挺足的,没想到这么弱。而且居然真的是无差别杀人,没有解密的部分,我承认我很失望。” 舒暮云回头一看,从角落里抓起一只瑟瑟发抖的鬼:“不少鬼看见漫舟出手就没敢再动。” 厉鬼哭着道:“我都没动为什么打我?” 秦漫舟照着镜子整理衣服,非常没诚意道:“顺手。对不起哈。” 厉鬼倒吸一口气,敢怒不敢言,只能抽噎一声,委屈得血泪都快流成河了。 “可怜见的。”唐雅歌不忍直视,“放回去吧,丑到我了。” “最后就剩明天我和漫舟午夜凶宅成亲了。”舒暮云盘算着,“原著攻受经过这一番生死也能心意相通了吧。” “不。”叶遵面无表情道,“他们活不过第一关。” 舒暮云一想,哑然失笑,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我们去买红烛之类的婚礼用品吧。” 他听了听,回眸看向看着自己笑的秦漫舟,眉眼弯弯,无限温柔:“虽然在游戏里,但毕竟也是我和漫舟的婚礼,我想好好准备下。” 第99章 鉴于前一个体力关他们是碾压过去的,秦漫舟郑重其事地宣布,这最后一关一定要好好过,认真过,不开挂,不龙傲天,一定会遵循游戏规则,不暴力通关,以完成一场完美的婚礼。 这绝对不是他有私心,他的想法是光明的,他只是想给厉鬼们一个面子,而非大家所说的为了婚礼夹带私货。 正在挑喜烛的唐雅歌啐了一声,随手把大红蜡烛扔进购物筐:“要点脸吧。还缺啥?” 颜陌陌对着手机上的清单点道:“喜烛、喜字、红绸、红灯笼、被子上撒的五种干果、喜酒、龙凤碗碟、交杯酒用的杯子这些都有了。就差红色的床上三件套和我们五个人的礼服。” “现代社会,新郎礼服不就是西服吗?”唐雅歌探头去看,“都不用租,回秦家取来就行,咱们三个的去婚纱店问问?” “被子这东西秦母也说帮忙做好了。”秦漫舟推着购物车,“一会一起去拿回来。” “物件齐全。”舒暮云笑道,“陌陌姐主持,雅歌和叶遵是伴郎伴娘?” “等等。”颜陌陌转头道,“那缺个证婚人吧?” 秦漫舟耸耸肩:“婚礼不是有鬼定下的固定清单和流程吗?上面写了要证婚人吗?” 颜陌陌回头调出截图,点了点头:“要求了,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说如果人手不够,凶宅方会提供。” “哇哦。”秦漫舟拉着舒暮云的手,“这么贴心啊,那就他了。” 他们正好路过零食区,叶遵一偏头,看见架子上的糖果,便快步拿了几盒,也扔进购物车:“虽然没要求买喜糖,但是也算是图个好兆头。” 舒暮云想:在鬼蜮凶宅办婚礼怎么看都不是个好兆头。 但是他还是觉得挺开心的。一群人莫名其妙地很兴奋,结了账把东西扔进后备箱,一溜烟回秦家取了礼服和被子,便直接往山上的凶宅去了。 令人有些意外的是礼服不是西装,倒是有点民国时期长袍马褂的意思,配的帽子是复古洋帽。其余三人的礼服也是民国样子,颜陌陌的是一身豆绿色平省一片式旗袍,纹样是刻丝的百蝶穿花。唐雅歌的是倒大袖短袄配上百褶撒花裙。叶遵的则是长袍,也配了洋帽,但是不如新郎们的精致。 被子也是老式的缎面棉被,绣着鸳鸯。并着一对古时那种软高枕。等他们到了别墅,便明白为什么是民国风格。 因为那房子就是民国时候常见的小洋房,有点中西合璧的意思。只是雕梁画栋都结了蛛网,一看便知荒废许久。屋子采光不好,这大白天的,屋子里仍是昏暗。进了一楼客厅,能看见电视剧里常见的拨号电话和绿色灯罩台灯。 初次之外还有些古董,交错摆设。屋内陈设也一应是中西结合,有的是传统木匠手艺做出来的家具,像是五斗柜和太师椅。有的则是舶来品,例如那沙发和留声机。凶宅主人品味还算不错,融合的颇有趣味,要不是整个房间阴森可怖,倒真好似回到了民国时期。 他们刚站稳,便忽然有一东西砸下,正好落在舒暮云脚边,倒吓了大家一跳。舒暮云拾起那东西,仔细一看,却是一个灵位,上面刻的名字不认识,只是除了名字外,还要一行字:证婚人。 “鬼魂证婚。”舒暮云拿出一张符,贴在灵位上,“果不其然。” “先收拾吧。”秦漫舟道,“爱谁证谁证,就算是谢如故来了我都不介意。” 叶遵漠然道:“那是挺好。” 唐雅歌拉起颜陌陌和舒暮云:“这俩恋爱脑没救了。” 挂起红灯笼,点上红烛。红绸缝的花高高挂起。囍字窗花帖在蒙尘的窗上。腐朽的床上铺了鲜艳的被子,好似给行将旧木的宅子添了一丝血色。 只是这全屋红彤彤的,反而更显得诡异。 颜陌陌将桂圆花生等五样摆好在床上,摆完也有些无奈:“这两个男人结婚摆早生贵子像是骂人。” “他俩不是能生吗?”唐雅歌换好自己的礼服,“哎我天雷生子,还好他俩不是自己生,是用法术。说起来这一路都没看见鬼。” “要午夜的时候出现吧。”颜陌陌道,“漫舟说这里挺干净的。” 他们换好衣服就到了喜堂。正巧三个男生也换好了礼服。眼下是下午五点,距离午夜还有段距离,秦漫舟和舒暮云取了车上的食物回来,几个人简单吃了一顿晚餐,便开始百无聊赖等天黑。 外面天色渐黑,喜堂在一楼,能听见窗外蛐蛐在悲鸣,楼上偶尔传出细细的响动。秦漫舟抬手按住想上去查看的叶遵:“是老鼠一类的,不是鬼。不用看。” 舒暮云的手机恰好响了,他低头一看,是定的闹铃。这个婚礼流程都是固定的。六点以后,两人要去不同的屋子,在十一点半之前不得见面,代表了以前新郎新娘成亲前不能见面的规矩。 十一点半是规定的结亲吉时,舒暮云带着唐雅歌在另一个布置好的房间等着,等到了十一点半,秦漫舟带着叶遵颜陌陌来敲门。舒暮云在的房间视作“娘家”。敲门代表“接亲。”接亲后舒暮云和唐雅歌出门和其他三人一起走到喜堂。十二点整,宾客上门,开始成亲。 他定的闹铃是十一点十五的,提前几分钟以免出什么事端。舒暮云回眸看了一眼秦漫舟,秦漫舟也恰好抬头看他,两厢目光撞在一起,秦漫舟先笑了。 “去吧。”秦漫舟说道,“等一会我就去娶你了。” 舒暮云垂下眼睛,和唐雅歌一起走进幽暗的回廊,推开房门,坐在了红烛附近的床上。 如果夜里一片红光,不觉喜庆,反觉得可怕,然而舒暮云心态十分平和,哪怕真的是鬼来证婚,他觉得得偿所愿了。 哪怕是假的,也是结婚。 唐雅歌笑道:“没有盖头,要不然让漫舟亲自挑盖头多好玩。” 舒暮云笑了笑,托着腮开始等待。 时间过得很快,舒暮云原以为会觉得度日如年,然而想着这么长时间的点滴,不经意就沉浸在回忆里,等回过神来,已经听见秦漫舟三人的脚步声。 贴了囍字的房门被轻轻敲响,有人问道:“我可以进来么?” 唐雅歌一挑眉,站在身整理衣服,正要说话,舒暮云却神色一变,拉住了她,将她扯倒身后。 “时间没到。”舒暮云将手机塞给唐雅歌,“还差两分钟……” 所有房门的锁都是坏的,只能虚掩。门外的人得不到回应,便自己推开门。它先是缓缓伸出青白的手指,插在门缝间,然后一点一点地向里推着破旧的木门。舒暮云稳住心身,暗中唤出那把扇子。 门缝越来越大,就在被推到一定角度后,门外的声响和动作忽然停了。 舒暮云和唐雅歌凝视着门外的黑暗,没有动。 就在那鬼仿佛已经离开时,一颗人头忽然出现在门缝里,那人头没有眼睛,鼻子也被削去,只有一张嘴在不断询问:“我可以进来么?”它的头缓缓挤入门里,身子还在门外,手指扒着门,盯着舒暮云:“谁是新娘子啊?和我走……吧?” “不好意思。”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新娘子名草有主了。我就说不能安安静静结婚吧,但是我怎么也想不到还有抢婚的。” 那鬼魂忽然僵直,转身要逃,却见舒暮云抬手发出一张符,钉在它身上。那鬼痛呼起来,四下乱跳,正好撞在了秦漫舟的手上。 金光一现后,秦漫舟上前敲门:“秦漫舟来接亲,敢问公子愿不愿意下嫁?” 舒暮云托着腮,笑吟吟道:“当然愿意。” 唐雅歌打开门,挽了个手腕:“请。” 秦漫舟走进屋来,对坐在床上的舒暮云伸出手,舒暮云抬起眼睛,握住了心上人的手指。 “我们走吧。”他说。 走到喜堂便听见唢呐声起,门外传来各种声音,阴气扑面而来。死的各式各样的鬼踏过衰草,顶着乌云而来。他们诡异地笑着道喜,绕着喜堂走来走去,就是不敢上前。 那灵位又忽然掉下来,这次正好掉在喜堂的桌子上,两侧红烛垂泪,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这位先生的灵堂,不肖子孙摆了红蜡烛。 有一鬼慢慢悠悠进来,站在灵位前,阴恻恻笑道:“开始吧。” 这声音颇为耳熟,可不就是第一天告诉他们不能离婚的鬼么? 唐雅歌看向颜陌陌,抬起嗓子喊道:“吉时已到——” 颜陌陌亭亭玉立,朗声道:“一拜天地——” 秦漫舟和舒暮云便对着门口方向鞠了一躬。 “二拜祖师——” 秦漫舟和舒暮云对视一眼,高堂不在这,他们也不想让一群鬼占了便宜,便擅自改了词。只听这词一脱口,那些鬼魂便开始蠢蠢欲动,那证婚鬼也不怀好意地眯起眼睛。 就在群鬼意欲铺上来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笑:“你们就是全上,也不够那位秦先生一招杀的。” 原本对四面八方鬼都视若无睹的叶遵手指一动,第一个回头看向门外。 只见一个长得极像谢如故,但又比谢如故看起来清俊不少的青年踏花而来。那人长袍广袖,飘飘欲仙,进来第一件事就是看了叶遵一眼。 叶遵却和他短暂对视后,面无表情移开眼睛。 一室鬼魂忽然都好似被掐住脖子,一动都不动。睦深也不管他们,只是对昔日同伴微微一笑:“你们二人的婚礼,证婚岂能由他们胡来,还是我亲自上吧。等你们玩够了,不是有话要对我说么?” 舒暮云看着睦深,忽然道:“雅歌,帮我把这个挂上。” 说着他取出一幅画,递给唐雅歌,唐雅歌会意,将那副画挂在堂前。 睦深一见那画,居然怔在原地。颜陌陌趁他呆住的刹那,改口喊道:“二拜高堂。” 秦漫舟和舒暮云对着那副画就拜下去,再抬起头,听见颜陌陌带着笑意道:“郎君对拜。” 舒暮云一晃眼,仿佛看见当年初遇,鬼怪狰狞的面孔消失后,那神兵天降的青年对他也是这么笑的。 他弯下腰,却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明明这一路不算辛苦,却还是有一种尘埃落定,如释重负的喜悦。 “礼成——” 第100章 夫夫刚对拜完,只觉得一阵天晕地砖,再抬起头,就已经不在副本内了。 他们在一座青山上。身后就是一道洞口,上面题了四个字:无妄之境。门前有一碑,刻着:眠潇道君之属,闲人勿入。 山下隐约有一栋房子,也被隐藏在花草树木间,只能看见有个顶。睦深,或者说谢如故站在他们身前,见他们出来,一扬手中的画:“这是怎么回事?” 舒暮云知道已经是最后的关头,便将背包中其他几样东西全都拿出来:“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说?” 谢如故深深看他一眼,一拂衣袖,五人霎时间就到了那山下的房子,舒暮云差点没站稳,被秦漫舟从背后一扶,顺势就被抱住。 “我出关之后,兄长的洞府便只剩下这间房子。”谢如故淡淡道,“这里是他身死之地,他道法深厚,虽然魂飞魄散,但是临终前体内的法力附在这幅遗骨上,才保住这间房子千年不朽。” 他停了停,笑道:“但也只是保住这一间罢了,他的藏书阁,我们兄弟二人的卧室,还有其他的林林总总,都和他的魂魄一样散了。” 舒暮云回头去看,只见一个角落里刻着一道法阵,一具白骨蜷缩在法阵中,胸口犹插着一把剑。 他轻叹一声,将所留存之物全部交给谢如故,自己轻声道:“我再与你讲个故事,没说完之前你不打断我可以么?” 谢如故看着手里的册子和玉牌,手居然有些抖,他反问道:“故事是你的猜测么?” “真相都在这些东西里。”舒暮云笑道,“细节或许有我们的私心,你一边看,一边听我讲如何?” 谢如故看他一眼,一弹指变出五张椅子:“坐,山野无茶,失礼了。” 秦漫舟率先坐下:“难怪说话文绉绉的,没想到还真是老古董。” 谢如故对他笑笑,便看向叶遵,叶遵没避开,只认真看他。 舒暮云清了清嗓子,便开始将他的推测。 其实有些并不是推测,是写在了那些封藏在秦家和舒家的册子里。先祖早定好了脉络,后人也不过加些词句。 玄颢当初和眠潇一起下山,回来后两人之间氛围就有些变了。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都没有写,只是玄颢曾在和眠潇共用的日记里对眠潇说道:忆那日意外,吾竟生情愫。 当时不是只有眠潇动情,修了无情道的玄颢也不知为何爱上了眠潇。 但他不挑明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眠潇。 他很清楚自己即使动了情,也未如传说中走火入魔,还是能护得天下平安。但是其余所有人都不那么认为,一旦他的真情被人发现,眠潇必死无疑。 玄颢能护眠潇一时,护不了易逝。世事纷扰,如果所有人都和他们作对,就算不明着处死眠潇,暗箭伤人,也一样防不胜防。 更何况,修了无情道又动了情,玄颢自己也有些疑惑。 就在他犹豫徘徊之时,眠潇动情此时传开,玄篁要求处死眠潇。玄颢高居座上,眉目冰冷:“不必。” 原本谁喜欢玄颢就是道界公敌这罪名就无稽,玄颢漠然道:“让他离开华山。” 玄篁抬眸:“为什么不杀了他?师兄,这个人对你来说是不是不一样?” 玄颢看他,眼神中一样的封冰带雪:“就是因为众生在我眼中都一样,所以没必要。他于天下有功,随意杀之,岂不寒了人心?” 玄篁沉默良久,最后道:“那此事由我处理,师兄不可再见他。” 随后便有玄篁侮辱眠潇,眠潇黯然离去那一幕。 只是玄篁不知,玄颢一直躲在林中,将一切看在眼里。他看出眠潇心魔暗生,心下不安,便真的闭关修炼,想创出一套阵法,以备不时之需。 再过了一阵,便是眠潇入魔,打上华山。玄颢担忧的一切成了真,他擒住眠潇,将他压在山石上,叫他冷静些。 随后玄颢问他:“你可信我?” 眠潇不敢信。玄颢便剖开自己的心思,一桩桩说给眠潇听,只是他冷漠太久,就连表白都带寒气。见眠潇半信半疑,战无不胜的仙尊终于觉得挫败。 他放开眠潇,教给他一样图纸:“这是聚魂阵,保你灵魂不散,我曾有一块巨玉,当年将它雕刻成人型。届时我会亲自去杀你,你提前坐在阵中,等魂魄离体,便会进入我给你的华山白玉牌。我会带你的魂魄回来,融入玉石,你修炼过后即可融合,你若是信,便照我说的做,若是不信,我也会想起他办法。” 眠潇最后信了。 玄颢骗过天下人,让他们以为聚魂阵是散魂阵。他下了禁锢,不许其他人踏足眠潇的洞府,带走眠潇的魂魄,投入人型玉石中,融合了十六年方成。 玄颢将一切都给了天下人,就留了这么一点私心。他舍不得杀了他的“心魔”。 世人也都忘了,他也不过是凡人,不是真的仙,玄颢为仙尊身份所累,连救心上人也如此曲折。 后来他平定魔修一乱,终于可以功成身退。 玄颢带着眠潇离开华山,寻了红尘中一处灵气充沛的地方,隐姓埋名。眠潇几度回道自己洞府,看自己弟弟出关没有。他也留下书信。只是谢如故在秘境里沉睡太久,久到沧海桑田,连放信的房子都消失倾塌,自然也不知他的兄长曾留下一封信,写清了真相。 他就这样与真相失之交臂。而天下知道真相的也只有玄颢二人,他们逝世后,就连本名都无人记得,更有谁知道这点往事? 眠潇死而重生,身体是寒玉,意外成了极阴之体。他二人又创出可以孕育后代的法阵,也就是秦漫舟母亲说的那古老阵法。自那之后舒姓和秦姓后人有的会继承玄颢的极阳之体,有的则会遗传眠潇的极阴之体。 千百年后,舒暮云和秦漫舟在学校附近的巷子里相遇。 就像是千年前那二人携手同归一般,他们只一看见,就觉得倾盖如故。 眠潇和玄颢隐居后,若有拌嘴的时候,便会去那册子上写自己心里话,林林总总,从词语间也能拼出一个完整的故事。那字迹谢如故很熟悉。 是他兄长和玄颢的笔记。 那画上画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也是他们两个。 原来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早就从根源被解决,只是阴差阳错,他与答案失之交臂。 “他们二人的墓还在秦家。”舒暮云道,“相濡以沫,神仙眷侣,你不必在为兄长不平了。” 谢如故放下那些东西,忽然就笑了:“原来只有我一人陷入混沌。” 他依旧是没见上兄长最后一面,但如今心境居然开阔许多。或是知晓兄长这一生并非他所知的苦难,多少有了些慰藉。 “你一直心心念念意难平的故事有了结尾。”秦漫舟道,“可以结束这无聊的游戏了么?” “可以。”谢如故抬起眼睛,“原本我也懒怠再玩了。” “如故。”叶遵忽然开口,“游戏里死的人都去哪了?” 谢如故见他说话,似笑非笑道:“就是死了呗。” “你骗我。”叶遵漠然道,“说实话。” 谢如故一言不发打量他良久,最后起身,站在眠潇旧身体的遗骨旁:“我哥要是知道我这么用那个秘境,又杀了那么多人,肯定会非常生气和难过。” 他垂着眸子:“没遇到你之前,我哥就是我最亲近的人,我又怎么能让我的亲人难过?” “他们没死,被厉鬼杀死前会陷入假死,随即传送到山门口,我消去他们的记忆,让他们各自回家。”说到这里他轻声一笑,“不过有些我看不过去眼的人,我多少做了些手脚,或是让他们被鬼纠缠一阵,或是生场大病,虽不致死,但也够他们喝一壶的。我是个活了很久的人,你们现在那套规则对我来说不适用。所以你们要是觉得我动私刑,我也没法办法,只不过我下次还敢。” “看您这话说的。”秦漫舟漫不经心道,“整的跟我们几个是啥好人似的,折腾折腾那些煞笔皆大欢喜。再说你这也算我们远方亲戚了,你放心,秦家护短,保准不说一个字。” 一直听故事的唐雅歌举起手道:“我问个问题行吗?” 其余所有人都看向她,她非常诚恳问道:“这事情都结束了,能送我们回家吗?我想起约了人双排……” 谢如故被这淳朴而有点不合时宜的要求搞的哭笑不得,他点点头:“当然可以,秘境我也会关闭,你们该去哪去哪吧。” 叶遵却忽然道:“那你呢?” 谢如故深深他看一眼:“你很在意?” 叶遵重新坐下,垂眸道:“不用送我走,我留下陪你。” 谢如故怔在原地片刻,忽然就笑了,倒有些之前装疯卖傻时的意思,他一挥衣袖,秦漫舟四人眼前文字再起,只听得他含笑问了一句:“你不后悔?” 叶遵反问:“有什么可后悔?” 接着秦漫舟和舒暮云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睛,唐雅歌和颜陌陌也刚坐起来,唐雅歌一看手机,立刻蹦起来,摸出车钥匙就往自己车边跑:“我先走啦——明天约饭啊。” 颜陌陌慢吞吞站起来:“慢点开车。” 舒暮云看着唐雅歌一骑绝尘的车无奈道:“游戏结束了这件大事在她眼里不如双排重要。” “确实没什么实感,毕竟拖了青猎的福我们后几关都是碾压。”秦漫舟托腮,“不过饭是要象征性吃一吃的。到时候问问叶遵什么时候回来,谢如故跟不跟着一起。而且咱俩还有事要办呢。” 舒暮云回身,看着秦漫舟抬头看他。那人笑道:“明天和我回家,祖先面前禀告天地,正式结一次婚好吗?” 阳光下,白云像是棉花糖,在蓝色的包装纸上滚动。舒暮云眉眼弯起:“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