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时光与你》作者:一馆 文案: 烟袋巷巷尾有两户人家。 一户姓许,一户姓林。 许家有一儿,林家有一女。青梅竹马,相看两相厌。 每每林穗经过教室门口,总有人起哄:“许典,你媳妇!” 坐在最后一排的少年扭过头,动动唇:“滚。” 【阅读指南】 *青梅竹马,双向暗恋 *从手牵手蹒跚学步,到手挽手步入婚姻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青梅竹马,双向暗恋。 第1章 2012年,9月初。 许典站在院子里的大榕树下漱完口,回屋拎起书包和校服外套,提起嗓子喊:“爷,我先过去了。” 少年的步子总是快,话音未落人已经跨出门槛。 “你急啥,站住!”许老爷子连忙叫住他,大步流星迈过去,往许典手里塞了张皱巴巴的五十块。 “我有钱。”许典试图往回塞。 许老爷子直接把钱塞进许典的校服口袋里,“让你拿你就拿着。行了去吧,不够记得说一声。” 许典把手伸进口袋,揣紧钱。 许老爷子摆摆手,习惯性抽出根烟。烟还没点着,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抬头说:“放学后记得去帮刘大婶修空调!” 少年已经跑到石板路上,头也不回地应道:“知道!” 许典径直朝前,推开对面人家的铁门。门没锁,十多年来一贯如此。 烟袋巷巷尾住着两户人家。西边是许家,东边是林家,中间只隔一条几米宽的石板路,大门面朝面开。 林家在几年前重建过一次,将曾经的平层老院改成如今的双层小洋楼,还在平地上多添了个露台,用来种些不算名贵的花草盆栽。 一路之隔,许家仍保持着几十年来的老院子模样,林家却焕然一新。 许典一进门,有个小黑影从露台上跳下来,步伐轻巧地漂移到他脚边。 躺下、翻肚皮、喵喵叫撒娇,碰瓷得格外熟练。 许典蹲下,薅起猫脑袋,“芝麻,早。” 小黑猫:“喵~” 猫叫过后,熟悉的脚步声逼近,紧接着是推门声,一个女人嗓音柔柔道:“来啦,快进屋吃饭。” 许典起身,冲女人点头,“秋姨,早。” 女人全名张云秋,是林家的女主人。招呼完后,她便转身进屋继续忙活去了。 许典和小黑猫道过别,登上台阶推开挡蚊的纱门。一进玄关就能看见餐桌,桌上摆着热腾腾的包子和豆浆。 蹭了十几年的饭,许典早没了起初的害臊,大大方方拉开椅子坐下。 张云秋端上两碗小米粥,说:“你先吃,我去叫穗穗起床。” 许典笑笑没应,在心里默数十个数。数到十,一连串敲门声“哐哐”响起,张云秋一改面对许典时的温柔,秒变暴躁老妈,“林穗!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新开学第一天你就想迟到是不是?” 开学…… 开什么学? 林穗躺在床上,眼皮子掀开几毫米,恍惚三秒后又合上。 梦境很快袭卷回来。没有逻辑,没有边界,上一秒她还在参加中考,下一秒就变成了小学三年级的学生。 三年级开学,全班重新换座位。林穗和许典站在拥挤的人群里,等待班主任把新的座位名单写出来。 “我们会不会又是同桌啊?”林穗问。 虽然是疑问句,但林穗心里早有了答案:肯定是。他们是青梅竹马,从幼儿园到小学一直都是同桌,还没分开过。 可许典突然抿了下嘴唇,说:“不会。” 林穗眨眨眼,不懂为什么他觉得不会。她想问,还没开口,许典先笃定道:“因为我是男生,你是女生。” 林穗的那句“哪又怎么样”没能问出口,就被张云秋的歇斯底里强行打断,把她拉回了现实当中。 “林穗,再不起床我可要拿钥匙开门了!再耗下去我让许典先走,免得又害他陪你一块儿迟到!”张云秋说着嗓门逐渐大起来,完全不输菜市场里砍价的大妈。 林穗已经彻底醒过来,平躺在床上,心想张云秋再这么下去,迟早要精神分裂。在医院对待再奇葩的病患都坚持温柔政策,一回到家却对女儿如此凶残。 “林穗!”张云秋又吼了一声。 林穗一个激灵,直接从床上弹起来,“穿衣服呢!” 打开衣柜前,她扫了一眼桌上的日历。 今天是2012的9月3日,正值高二上学期开学。距离玛雅预言中的世界末日还剩下三个月时间可以应验…… 如果是真的就好咯,那她就不用参加高考。 耗费十分钟穿上校服洗漱完毕,林穗提着书包飞奔下楼,也顾不上和许典打招呼,一屁股坐下后就往嘴里塞包子。 “慢点,待会噎死。”张云秋忍不住嫌弃。 说完,张云秋对比眼前两个同龄的孩子。再怎么看,都是撕开包子小口放进嘴里的许典更像女生,至于林穗……像饿死鬼投胎。 林穗咽下一大口包子,问:“我爸先走了?” 张云秋答:“早走了,你们今天不是要升旗吗?”林穗的父亲林启逢是高中物理老师,而且上一年刚调任到两个孩子所在的高中。 “是吗?”林穗反问,扭头看向许典。 许典不答,继续撕包子。林穗只好望向墙上的挂钟——6:45 从烟袋巷出发到金山中学需要二十分钟,金中迟到时间是7:20,如果有升旗仪式则需要提前十五分钟抵达教室。 简而言之,如果他们现在不出发,就要迟到了! 果然,许典立即抽出纸巾擦擦嘴,起身拎起书包,“秋姨,我吃饱了。”说罢,完全没有要等林穗的意思,径直往外走。 林穗手上还捏着半个肉包子。 好歹是青梅竹马,就不能多等她一分半秒吗!包子都还没吃完呢! 少年走到玄关穿鞋,林穗连忙喊:“许典,你等我一下!” 那人好似没听见,推开纱门消失在光线里。 林穗:“……” 她是造了什么孽,要和这种人当青梅竹马。 林穗没辙,只好巴巴地冲张云秋眨眼,“妈~” “别看我,我不会送你的。”张云秋轻轻撩了下前几天刚做的大波浪,保养得当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是个十七岁姑娘的老妈,“我整整叫了你五分钟,仁至义尽。再迟到要叫家长,直接让你爸过去,方便。” 林穗忍不住哀嚎:“我真是你亲生女儿?” 张云秋白了女儿一眼,“不然移动充话费送的?”林家母女俩长得有九成像,一起上街还时常被误认为是姐妹。为此,张云秋有些得意,“还好你长得像我,要是像你爸,单眼皮小眼睛还秃顶,怕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林穗吐槽:“那你还嫁给我爸。” 张云秋的手一顿,把刚抽出钱包的一百块重新塞回去,“林穗,你还有完没完了?” “我知道我知道,您是看上了我爸的才华。”林穗伸出双手,笑得甜甜,“谢谢妈~” 张云秋气极反笑。她的女儿没别长处,就是特别会说话。1995年那会儿烟袋巷一共出生了三个孩子,林穗是唯一的女生。女生嘛,本该安安静静的,可偏偏林穗话最多,嘴巴成天叽叽喳喳个没完。 “要多少。” 林穗比出两根手指,“好事成双,两百~” 张云秋数出三张红色毛爷爷递给林穗,不忘叮嘱:“一百块给许典,记住了啊。” “得。”林穗收起钱,又说:“你就不怕我私吞呐?” “一个暑假没挨揍,你皮痒是不是?” 张云秋抬手假装要打她,林穗反应快,咻地溜到玄关蹬鞋子,“老动不动生气是会长皱纹的。妈,我去上学啦。” 林穗急匆匆推开纱门,遥遥看见许典扶着自行车站在铁门外等她。 上高中后,许典的身高拔得飞快,还没一年时间就窜到一米七六左右,高出林穗整整一个脑袋。 林穗站在铁门外的台阶上,勉强能和许典齐高。她有些不爽,初中时两人走一块,还有人以为许典比她小呢。看到自己的小黑猫窝在许典怀里,这份不爽又加重了几分。为什么她抱猫就只有被挠的份儿? 林穗轻戳小猫头,“你别忘了是谁捡你回来的。” 芝麻:“喵!” “哟嚯,你还敢顶嘴。”林穗搓搓手,“你睡在花盆里压死我的三色堇我都还没教训你呢,你这只见色忘义的小母猫。” 色,自然是指许典。 许典抬手揉揉鼻梁骨,眼底下有淡淡的淤紫,应该是昨晚熬夜没睡好的缘故,“你们吵架别带我。” 林穗瞥他,“我还以为你先走了。” 许典:“我倒是想。” 想归想,没走算他还有良心。林穗刚想夸,许典忽地抬眸看她,由上至下,细细打量,最后停在林穗的腿上。 高中校服总是显得肥大,完全了遮住林穗的双腿线条。 许典扯出一抹笑,“怕你腿短,跟不上。” 林穗:“?” 林穗踮起脚大声嚷嚷:“我哪里腿短了?我好歹也有一米六五!在女生里面算是很高了!体育课我都站在最后一排你眼瞎没看到吗!”如果杀人不犯法,她现在就想扑上去把许典掐死埋到地里当花肥。 许典淡漠:“我没和你一块上过体育课。” 林穗:“……” 好像,也是哦。 青梅竹马十七年,许典已经练就出了‘一句话哽死林穗’的技能,并且已运用到登峰造极之境。 他拍拍后座,“想迟到?” 林穗在心底暗骂几句,抱着书包侧坐上自行车。 许典没有立马上车,而是又端详起林穗。 林穗把书包抱在胸前,一副“你别想乱来”的表情,“干嘛?” 许典在她耳朵旁比划了几下,手指保持一定距离没有真的碰到,“头发。” 前些日子,张云秋说要去电卷发,林穗闲着没事也跟着去把头发剪到及肩短。 好看是好看,但不幸的是每天起床都会变成林品如,一侧往外翘。好在林穗早有准备,她摸出一个发卡,将翘出去的头发捋回来夹住,“这样呢?” 许典抿唇,默了几秒,说:“丑。” 林穗:“……” 比你好看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致我记忆中永不褪色的少年。 ps:每日18点更新,求收藏和留言~聊聊你们高中的趣事也行(乖乖在家看小说,别出门~ 第2章 林穗心知肚明,单纯比较外貌,她比不过许典。 打出生起,许典就是烟袋巷里最好看的后生,长得比女孩还精致。他天生冷白皮,鸦睫浅瞳,熬夜后眼下有微微淤紫,不笑时略显阴鸷,却盖不住一身清爽的少年气息。 如此好样貌,全归功于许典早逝的母亲。 林穗不知道许典的妈妈全名叫什么,只记得她将其唤作姨姨。 印象里姨姨是个很有气质的女人,容貌明艳,又会打扮,是个数一数二的美人。林穗幼时最大的梦想,便是长大后能有姨姨那般好看。 当他们长到六岁,姨姨突然去世了。 那时清明刚过,巷子里细雨绵绵。林穗托腮坐在门槛上,看见张云秋捂着脸从对面老院跑回家,显然是在哭。 许是因为她年纪还小,张云秋并没有解释太多,只说:“姨姨不在了,以后你要多多照顾许典,知道吗。” 林穗并不懂什么叫不在了,却铭记了一件事:要对许典好,多照顾他。 时至如今,一切未变。 林穗把一百块折成小三角,趁许典没注意,偷偷塞进他的口袋。 许家如今只剩爷孙俩,经济很是拮据。新学期刚开始,有各种学杂费要缴。林家时不时的接济,至少能让爷孙俩喘口气。 为了赶升旗仪式,许典骑得很快。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程,直接缩短一半。但自行车没有直接进入金中校门,而是在附近一个隐蔽的小巷里停下。 林穗先跳下车,听到许典说:“老规矩。” 她比了个‘OK’的手势。 所谓老规矩,即在学校里保持距离。最好不要让人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免得背后传出风言风语。 自从小学三年级不再是同桌之后,他们将老规矩执行的很好。就连骑车上学的路径都是精心挑过的,暂时还没被人发现。 林穗独自在小巷里等待一分钟,再不紧不慢走向校门。 金中男女比例平衡,高二文理分别有十二个班。林穗是文科二班,许典是理科二班。 教学楼每层有四个教室,分布规律为‘一文一理一文一理’。因此他们不仅在同层,且只有一墙之隔。 林穗上楼时,许典就走在她前面。 少年的身形清瘦颀长,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低着头,手指飞快转动着一个六面魔方,转齐后又打乱。 周遭女生的目光不约而同聚集在许典身上,除了林穗。 林穗从后门走进教室,在倒数第二排坐下。最后一排的全是男生,一共不到十个。 一落座,身后的男生一巴掌拍过来,“穗姐,听说了没?” 下手没轻没重,疼得林穗白了他一眼,“把你的狗爪子拿开再说!” 男生名叫苟俊宇,留过一级。因为姓苟属狗,年纪比其他人大一岁,所以同学们都管他叫老狗。 老狗悻悻挪开手,“咱们班要进新人了。” 林穗闻言瞄了一眼身边的空座位。高一下学期,她的同桌转学去了外地,隔壁便闲置到现在。她问:“女的?” 老狗没答,冲教室门口努努嘴。 此时班主任正领着一个女生走进来。班主任姓武,年纪不到三十,不单脸圆身材也圆,人称包包姐。而她身后的女生,明显瘦小很多。 武包包站上讲台,“我们开个班会。” 全班都不约而同盯着那个陌生面孔,老狗还吹了个口哨。 武包包没废话,简言之就是文科二班新来一名转校生,各位原住民要多多照顾新同学,让她尽快融入集体。 新同学很自觉,掏出粉笔在黑板上写出三个端端正正的字:叶菁菁。 老狗拉了个长音,“哦,ABB——” 新同学低下头,脸颊微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一上来就开新同学玩笑,武包包自然没放过老狗,点名起身还要专门介绍道:“这是我们文科二班的传奇人物,苟俊宇同学。考试选择题四个选项ABCD,他填E。” 老狗挺直腰杆,理直气壮,“我是掷骰子选的,多项的骰子。” 武包包:“那你多项只填个C是怎么回事?” 老狗:“我刚扔完就被监考老师没收了,还说我作弊。” 武包包:“……” 全班哄笑。 老狗向四方鞠躬作揖:“多谢多谢,多谢各位捧场。” 包包姐直叹气。得,就当活跃气氛了。 新同学做完自我介绍,被安排坐在林穗身边。林穗是个自来熟,又话痨,加上有老狗捧哏,很快就和叶菁菁混熟了。 武包包见状放下心,宣布道:“周五要进行开学测试,你们记得好好复习准备,别给我丢脸。” 顿时间,哀嚎遍野。 “不是吧——!” “我怎么就想不起来上学期学了些什么呢。” “完了完了,我们这学期的数学还是上帝教,要是考不及格就真得提头来见了。” 一有人提数学,原本那些不大担心的也沉下脸。 叶菁菁捕捉到关键字眼,不大明白,“上帝是谁?” “尚且的尚,玛莎拉蒂的蒂,尚蒂。我们班的数学老师。”提起她,林穗也不禁冒了一身鸡皮疙瘩。 老狗探出脑袋,补充说明道:“写作上帝,读作魔鬼。” 武包包一拍桌子,又好气又好笑,“放了个暑假就把东西全还给老师,来年升高三还得了?先下楼升旗,待会课前我们做个小测。” 听见要课前测试,老狗差点当场去世,“别啊包包姐!”班主任教的是英语,他最怕的也是英语。 其他科都能靠自己,唯独英语不行,只能靠别人。 彼时,林穗正和叶菁菁打得火热。 林穗是英语课代表,天生语感好,英语学得和家乡话一样溜,完全没在怕。每逢小测,她就是老狗的救星。 “穗姐。”老狗死皮赖脸地跟在林穗身后,长一句短一句地撒娇,“我午休给你买酸奶好不好?你就借我抄单选题,二十道就行,要不十五道,真的不能再少了。穗姐,求求你了,难道你忍心看我被叫到办公室挨批吗?” 林穗没理他,兀自向叶菁菁介绍起金中的建筑结构,“中间这栋是高二楼,前面的是高一楼,后面的是高三楼,楼梯互通的。” 话时,两人从理科二班门前走过。不料叶菁菁突然顿足,将林穗也扯住不得不停下。 叶菁菁望着理科二班的讲台,问:“那是谁?” 林穗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理科二班的讲台上并排站着一男一女,正在往袖子上别值日红袖章。男生清俊挺拔,微微昂着头,面容稍显疲惫。 林穗欲言又止,“他啊……” 老狗插嘴,“那是我们的级草,许典。” 是,的确是级草。上一年刚入学不久,许典就以优越的长相名震金中,被评选为二零一一级的级草。 老狗摸摸脸蛋,挑起眉峰,“我觉得他长得还没我帅,太阴气。” 林穗低声骂了句不要脸,老狗也不介意,推着两个女生朝前走,“快点,跟不上大队伍可是要被记名字的。” - 升旗仪式除了高三之外,另外两个年级都要到场。高一先进场,其次才是高二。 走进操场,林穗第一眼就看见余北晖。他家住在烟袋巷巷头,也是一九九五年出生的三个孩子之一。 余北晖在文科三班,教室高林穗一层,但排队的时候就在隔壁。 身为文科班为数不多的男生,余北晖不禁长得出挑,身高也是快人一步。 其他男生还在一米六、七之间徘徊,他已经像竹竿子似的,猛地一下子拔高到一米八,还有往上再窜几公分的趋势。 余北晖和几个兄弟走在一块。平头剑眉,充满早熟荷尔蒙的气息,是和许典全然不同的感觉。 林穗本不想叫余北晖,没想先被他的兄弟们发现。 “嫂子!”五个男生中气十足地喊起来,惹得周遭的人全部看过来。 林穗莫名火大,巴掌挨个伺候过去,“谁、是、你、嫂、子!” 余北晖停在林穗面前,双手插在口袋里,说起话来一股子吊儿郎当的痞气,“他们都叫习惯了,你忍一忍呗,就当给我个面子。”说完,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中午叫上小鱼一起吃饭。” 小鱼是余北晖的妹妹,余南音。她今年刚考上金中,现在就在高一的队伍里。 林穗和叶菁菁对视一眼,她们刚约好中午结伴去食堂。余北晖从她们的眼神交汇中看出端倪,说:“新同学不介意的话,一起?” 没等回答,人群中忽地一阵骚动,尽是女生花痴的低叫。 “师兄长得好帅哦~” “该不会是校草吧!” “呵呵,你们入学前难道没听过金中的许典吗?” “他就是许典?果然名不虚传。” 在一片浮躁里,许典的嗓音像冰层底下淌过的水,冒着丝丝寒气,“排队站好,不要东张西望,不要说话。” 林穗乖乖站好,冲余北晖打了个“待会儿再告诉你”的手势。 身后的老狗“啧”一声,戳戳林穗的脊梁骨,“喂,你和余北晖真的有一腿啊?”见她不理,继续戳。 林穗忍无可忍,回首骂道:“你有完没完!” 话音未落,一只大手按住她的头顶,生生把她的脸扭了回去。 许典半垂眼眸,神情淡漠。 所有女生都好奇的看过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圆珠笔在许典的指间流畅地转动,在空中划出一个个半弧。许典轻哂,慵懒又清冷嗓音响起。 “文科二班林穗,记名字。” 第3章 许典的双手很好看,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为了方便修东西,他的指甲从不留白,椭圆的甲缝里没有半点污垢。 如此漂亮的一双手,灵活度也远超常人。 许典左手托着写字板,右手的圆珠笔转得飞快,快得划出残影。 “林、穗。”许典轻声念着,利落地在白纸上写下几个字。 笔尖接触纸面发出沙沙声,笔划还挺多,光看动作也能在脑中补出一个完整的字来:丿一丨…… 穗。 幼时刚学写字那会儿,烟袋巷四人组曾练习过写彼此的名字。他们一致同意,林穗的穗字最难写,其次是晖,最简单的是典。 但林穗不介意,她喜欢自己的名字,“我出生在秋天,穗代表的就是秋天。你们的名字有含义吗?” 大小鱼都摇摇头。许典沉默片刻,说:“我爸翻了很久的字典。” 取名的缘由简单粗暴,写起来笔划也少,但在四人组里,就属许典的字最丑。 林穗都不用踮起脚去看写字板,也能猜出许典把她的名字写得有多难看,歪歪扭扭像出自小学生的手笔,甚至会缺斤少两。 写完,许典又说:“排队站好,不要说话。” 林穗轻哼一声,记名就记名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等到值日生们走远,老狗才偷偷扯了扯林穗的校服,刻意压低嗓音说:“穗姐,你不担心呐?” 林穗没懂他的意思,“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今年不是要评选市三好吗?现在被记名字,可能连提名的机会都没了。”老狗说。 林穗:“……” 靠,不早说。 林穗的高考目标是北大。以她的成绩稳定一本没问题,但要申请提前招生就显得有些竞争力不足。如果能评上市三好,情况将会变得不一样。 可思来想去,解决方法就一个:许典。 升完旗,林穗借口躲进女厕,掏出手机打开QQ,找到许典的Q号。 许典的头像是许家老院里的那棵大榕树。拍得还算唯美,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来,充满夏日午后的气息,很不符合他给人的冰块印象。 昵称倒是很许典,叫“丶”。 Lin:“你记我名字了?” 信息发出去,直到第一节课下课才收到回复。 丶:“嗯。” 此时,林穗正和老狗躲在书桌下玩切水果。两人分屏对战,她一不留神切到飞起来的炸弹。Boom,Game over。 游戏输了不碍事,可当看到许典简洁的回答,林穗觉得自己真要炸了。 嗯你妹啊! 青梅竹马十七年的情分,他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这还是人吗! Lin:“划掉!!!” 林穗特地用上三个感叹号,试图引起许典的重视。只可惜,没用。 丶:“不。” 林穗有种被人掐住喉咙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她知道,许典偏爱和她过不去。自从性别意识苏醒后,两人的距离一路走远。在双方家长面前还能装和谐,但私底下互看不顺眼。 得,市三好是不用想了。 林穗正安慰自己后面还有英语竞赛,竞赛考得高胜过市三好。下一秒,手机接连好几抖。 丶:“名单还没交。” 丶:“名字可以划掉,放学前拿酸奶来换。” 林穗盯着酸奶二字,不禁陷入沉思。 林穗怀疑许典是不是偷偷练了顺风耳,升旗前老狗才说要用酸奶贿赂她,现在许典就向她要酸奶。 离上课铃声响起还有一分钟。下节课,英语。 林穗扭头敲敲后桌,“喂,老狗。” 老狗还在切水果,手指疯狂地在屏幕上划来划去。他头也不抬,“说。” 林穗:“一瓶原味卡士,三十道选择题,来不来?” 在他们这种十八线小城市,卡士算是高端牌子的酸奶了。一瓶五块半,能顶一顿饭钱。 老狗抽空瞄一眼悬挂在墙上的挂钟,还有三十秒上课。 他手一划,五连切。“成交。” - 十二点下课铃一响,林穗用红笔划掉原有的答案,偏头看了眼窗外。随着楼上一阵哐哐响,浩浩荡荡的人流顺着楼梯俯冲而下,在最底层汇聚成海潮,直扑食堂。 同桌叶菁菁目瞪口呆,“这……” “记不记得小学学过一篇课文叫《观潮》?”林穗已经见怪不怪了,“你现在要是站在食堂里往教学楼看,犹如身处钱塘江。” 其他班的饿狼全部出笼,唯有文理二班,一派岁月静好。 叶菁菁担忧,“我们待会儿还能吃得上饭吗?” “别想了,也不看看讲台上的是谁。”老狗在背后补刀。 文科二班早上最后一节课是历史。历史老师是个胖女人,近视度数五百,笑起来特别像香港的一个老牌女演员,因此学生们都爱叫她肥姐。 肥姐有名言:“再给我两分钟,我把这道题讲完就下课。” 两分钟,指‘两’乘以五分钟。这道题,指剩下所有题。 班上的人都饿得不行,肥姐只能搬出名言,“再给我两分钟。” 一听到两分钟,最后一排的男生们扯开嗓子唱起来,“再给我两分钟,让我把记忆结成冰~” 肥姐没料到学生还有这招,哭笑不得,“行吧,快去吃饭。” 文科二班好不容易下课了,理科二班还没。 林穗刚走出教室,就见余北晖站在走廊上冲隔壁班皱起眉头,“他们还不下课?” 理科二班的讲台上,一个矮个子男人正孜孜不倦地讲着立体几何。 林穗扫一眼,“是马里奥,正常。” 文科肥姐,理科马里奥,并称‘金中两大拖堂王’,能拖到食堂没饭吃,只能去小卖部轮流用冷水冲泡面。 林穗的目光在理科二班的教室内跑一圈,落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 许典低着头,没有在听课。他的手指动得飞快,指尖的魔方也转得飞快。 余北晖等得有些不耐烦,说:“我们先去食堂,他自己会跟过来的。” 叶菁菁:“他?” “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三人在食堂和小鱼汇合,又等了五分钟才等到许典。 第一批吃完饭的已经走了,食堂里剩下的人不多,但许典的出现还是引发了不小的花痴浪潮。 许典走得很慢,形单影只。分明是搭讪的好机会,却没有女生敢上前。 他好似心情不大好,有些萎靡地耷拉着肩头,浑身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疏远感。 众目睽睽之下,许典慢吞吞地走到桌旁,又缓缓在余北晖身侧坐下。可巧,正对林穗。 林穗一见这张脸就来气。记名字,还要喝酸奶才肯罢休,什么人呐! 林穗默不作声地在桌下抬起脚,朝前推半米,使劲踩下去。 许典眉尾一颤,咬咬牙努力保持平静,“同学,你踩到我了。” “是吗?”林穗佯装没有发现,暗自在脚尖加大力度,却是一脸无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许典:“……” 这话能信就有鬼了。要不是他忍耐力好,眼泪都能当场飚出来。明明是女生,力气可真有够大的! 许典看向林穗,林穗眨眨眼。 他握住拳头,“够了吗?” 林穗的笑眼弯成新月状,挪开脚,端正姿势,“不好意思哦~” 都是一个巷子里出生长大的孩子,大小鱼对他们之间的打闹早已司空见惯,唯独叶菁菁瞪大眼睛。 她不瞎,分明看见是林穗故意伸腿去踩许典,“你们俩,很熟吗?” 许典:“不熟。” 林穗:“一般。” 同时出声,同时看向对方。 林穗浅笑,“他记我名字,我踩他泄愤。” 解释得有点弱。在叶菁菁看来,与其说是泄愤,不如说是打情骂俏。 许典懒得配合,干脆找个借口起身,“我去买几瓶可乐。” 最后还是余北晖出来打圆场。 “我发小。”他指着林穗。“我兄弟。”他反手指向走远了的许典。“我妹妹。”他伸手轻轻刮了下余南音的鼻尖。“关系就这么简单,懂?” 叶菁菁点头,“懂。”她本不是爱刨根问底的人,加上初来乍到,追问太多只会败好感,话题就此揭过。 后面近二十分钟的用餐时间,气氛都没有起先那般尴尬。 林穗很会照顾人,聊天时经常刻意把话题递给叶菁菁,免得新人坐在一块却聊不进来。可惜叶菁菁不是很会攀谈,干巴巴接完话又沉默。 好在许典一样寡言少语,全程总共说不到三句话。 其他人开口,许典还会赏脸抬起眼睛,可一轮到林穗说话,他不是默默吃饭,就是低头在转魔方。 看样子,是真的不熟。 - 午饭过后,女生们先回教室,跟在后头的许典和余北晖绕去小卖部买了两瓶雪碧。 金中里颜值数一数二的两位帅哥凑在一块,很难不惹人注意。他们在小卖部门口的长椅上坐了几分钟,引来太多目光,不得不换地方。 “下个月就是穗穗生日,你想好送什么了没?”余北晖问。 许典把空瓶丢进垃圾桶,“没。” 余北晖站在楼梯口,右脚搭在通往二楼的台阶上,“要不我去问问小鱼,她们女生都喜欢些啥。” 许典轻哂一声,“你真把她当女的?” 余北晖笑笑,“也是。” 正值午休时间,整栋教学楼都很安静。 许典一进理科二班的教室,坐在前面的学委扭过头来,说:“典哥,又有女生给你送东西了。” 最后一排靠窗的课桌上,摆着一小盒费列罗,还有一瓶卡士酸奶。 许典拎起巧克力,扔到学委怀里,“送你。” “谢谢典哥。”已经不是头一次,学委道谢得极其熟练。他盯着许典桌上的卡士,“那酸奶……” 许典把酸奶放进桌肚,“这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对男主发出真香警告。 - 谢谢“she_he-2018”,灌溉5瓶营养液!谢谢支持! 第4章 金中下午第三节课结束后,放学前有半小时晚练。晚练内容很简单,做一张小卷,三道大题或五十道选择题,提前写完可以提前走人。 开学第一天,文科二班的晚练是英语。 林穗填完所有选择题,放下笔时只过了十五分钟。她扭头看向同桌,叶菁菁刚翻过页,准备做第二十一道题。 晚练开始后,背后的老狗不断在哀嚎。 “靠,这道题选A还是选D?” “hyp……这单词啥意思啊?课本里没有啊!” 林穗把数学课本塞进包里,顺口答道:“hypnotizing,动词,使人着迷。” 老狗把脑袋探到两个女生中央,朝左一扭,“嘿嘿,穗姐卷子做完了?” 听到老狗问,叶菁菁才从专注分出神来,“这么快?”她抬头看一眼挂钟,不大相信。十五分钟,五十道选择题,平均一分钟三道题。 且不论答案正确与否,林穗的小卷确实填满了,一题不落。 “穗姐,借我抄一抄。”老狗说着,行动比语言更快一步,手指已经够到林穗的小卷。 林穗眼疾手快地按住卷子,防止它被抽走,“高一政治没学过啊?等价交换。” 老狗小声嘀咕,“真是冷酷无情。”但还是很自觉地把手伸进桌肚,掏出一瓶卡士酸奶,“给。” 一手交奶,一手交卷。 林穗提起书包,和学委打了个声招呼后就走了。 隔壁理科二班的晚练的数学。经过时,林穗特地瞥了一眼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空无一人。 啧,又被超速了。 等到林穗走到小巷口,果然看见许典已经在等候。他脱掉了校服外套,仅剩一件干净清爽的白T恤。 少年站在阴影下,脊背紧贴墙壁,无处安放的长腿斜蹬着地面。 听见脚步声,许典将魔方的最后一个色块转齐,侧眸瞥向林穗,“这么慢。” 林穗晃了晃手里的酸奶,得意道:“五十道选择题,十五分钟很快了好吧。我还用答案换了瓶卡士呢。” 许典没理会她的炫耀,说:“三道立体几何大题,十分钟。” 理科的晚练小卷一向只有大题,且除去第一道比较简单之外,其余的随便哪道都放在大考当最后一关。 林穗撇嘴,“你就是个变态。” 正如英语是林穗的强项,数学则是许典为数不多能考上三位数的科目。他能用心算算出四位数以内的加减乘除,耗时不超五秒。 曾经有位退休的老教授评价许典,说他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当然,仅限于数学。 除去数学之外,许同学日常考不及格。 两人回到烟袋巷巷尾正好六点半,张云秋正在厨房做饭,隔着窗户看到孩子们站在大门口,提嗓招呼道:“许典,去叫你爷爷过来吃饭。” 许典打下自行车脚架,“好。” “待会儿见。”林穗单肩背着书包,冲许典招招手。 许典没答,她转身要走。谁知脚还没踩上台阶,突然被身后的人擒住手腕。 林穗回头,“不是不熟吗?拉拉扯扯干嘛!” 许典委实长得高,身形挺拔消瘦,面容轮廓利落,浅琥珀色的瞳仁里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正是年少最好的模样。 “生气了?”他问。 林穗甩开手,“没有。” 女生说没有,就是有。 许典轻哂,拇指一勾包带,将背在身后的书包翻到胸前,又扯开拉链掏出一瓶酸奶,“给你。” 林穗不解反问,“突然良心发现啊。”她伸出手,指尖还没碰到酸奶,又收回。 等等…… “这不是我中午拿给你的那瓶卡士吗?”林穗说。 许典:“那你要不要?” 林穗思考几秒,飞速探手揣紧酸奶,稍稍抬起下巴,“老实说吧,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许典从不是爱拐弯抹角的人。她问,他就答:“周五要考试。” 林穗点头,知道。 许典又说:“早上老徐叫我去办公室。”老徐是理科二班的班主任,也是他们班的英语老师。 林穗再点点头,然后? “如果这次英语再不及格,老徐要叫家长。” “呃。”林穗语塞。 许家现在只剩下一个长辈,就是许老爷子。 许老爷子年轻时没读过什么书,平日里很少过问许典的成绩,一直都是秉持着孙子能毕业就行的心态,更别说爷孙俩坐下来商量考大学的事。 可许老爷子是牛脾气,一旦发起狠来,亲孙子都不放过。 林穗曾见过许老爷子生气的模样。如今想想,脊背又有点凉飕飕的。 “那你要怎么办?”林穗下意识替许典担心。 许典沉默半晌,说:“你帮我补习。” 哦~原来如此~ 林穗笑得眼睛弯成月牙,不禁有些嘚瑟,“可是,我们不是不熟吗?” 许典:“你不是没生气吗。” 林穗:“……”她就是吃饱撑着同情心泛滥,还以为许典会向她服软说两句好听的话,结果没被哽死就很好了。 林穗将酸奶物归原主,微微一笑,“您还是自求多福吧。”说罢,抽身要走。 许典:“喂!” 林穗有些不耐烦地跺脚,“又怎么啦?” 天色渐暗,院子里的灯火阑珊。 许典恰巧站在暗处,低头一言不发。林穗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双唇微张开又合上,似是想要说出恳求的话,却又挣扎着憋了回去。 如果眼前站的人不是林穗,而是余北晖、余南音,抑或者是其他人,许典都能很轻易地开口。 正因为是青梅竹马,有些话反而说不出来。 “行了行了,知道啦。”林穗主动抓过被许典握手心里的酸奶,“你英语那么差,要补习就从今晚开始。” 许典昂起头,张了张嘴。 林穗立即竖起食指,大声喝止,“停,不要说谢谢。” 仿佛早料到她有此反应,许典微微挑起唇角,“下个月,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林穗流露出几分惊讶,随即消逝。他们在同一年出生,又在同一条巷子里生活长大,十七年的情谊,许典记得她的生日并不奇怪,虽然以前从未送过她礼物。 “还有一个月呢,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林穗把英语课本摊开,挪到许典眼前,“先背单词,把中文注释遮住,从第一单元背起。背完单词我再教你几个重点语法。” 许典:“哦。” 许典的英语特别差,满分一百五十分,连及格线都勉强。且不说听力部分,最最简单的阅读理解部分,能对一半就该烧高香了。 反观林穗,天生语感好,英语随便考都是一百三十分以上。 要帮许典补习英语,林穗深感头疼。 英语最基础的就是词汇,可许典从不背单词,考试全靠蒙。 第一个单词,abandon。 许典在白纸上抄一遍,后面的中文却迟迟写不出来,愣是想了半天,最后还得转头向林穗求助。 林穗叹了口气,“放弃。” 许典沉默三秒,合上课本,“好。” 林穗感觉喉口腥甜,下一秒就要咳出一口老血,“abandon的中文意思是放弃。” 许典:“这样。” 林穗:“……” 她是真的想放弃了。 周五金中要进行开学测试,林穗也没闲着。 她把高一的数学课本和所有试卷叠在书桌上,窝在椅子里细细想了想,最后决定拿起手机找救兵。 ——同样读文科的余北晖。 余北晖和许典一样,其他科目不行,唯独数学还能见人。但在人际关系上,余北晖比许典更吃得开。在金中提起‘晖哥’,没几个人不知道。 除去晖哥之外,余北晖还有另一个绰号:大鱼。 林穗戳开QQ,迅速敲字发送。 Lin:“数学有重点没?” 余北晖二十四小时手机不离身,信息基本秒回。 大鱼:“许典不在?” 大鱼:“问我不如问他,次次押题次次中。” 啧,有这么神吗?林穗腹诽完,瞄向身侧。 许典正伏在台灯下,认真地背诵默写她交代的单词。被他压在手臂下的A4纸越写越满,字体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歪歪扭扭到处爬。 别看许典平时待人总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长相是真的俊。鼻梁高,睫毛翘。 林穗直盯着他的侧脸,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哟。 “喂。” “喂!” 突然一吼,林穗猛地回过神,“你叫那么大声干嘛!” 许典:“你看我干嘛?” “谁、谁看你了,臭美。”林穗抬手挠挠耳根,莫名其妙有些发烫。 许典身子后倾靠在椅背上,说:“背完了,还有吗?” “做阅读理解。”林穗翻出一张空白的英语卷,耳廓的绯红还未消退,“一共四篇,先试试看。” 许典想把试卷抽到眼前,却抽不动,因为林穗用手指压住了一角。他皱眉,“干嘛?” 林穗干咽一下,说话的声音像苍蝇在嗡嗡叫,“帮我划重点……” 再小声,许典也听见了,“数学?” 林穗点头。她的数学之差,逢考必得九十,能过一百肯定是人品爆发。 许典唇角微挑,“求我。” 林穗:“……” 她后悔了,她就不该向许典求助。人生在世,成绩哪有尊严来得重要!大不了再考两位数,再进办公室一日游,谁怕谁啊! 心理挣扎几秒后,林穗端正姿势,双手合十,说:“典爷,求求你大发慈悲帮帮我。” 许典轻笑出声,“你拜神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藏、留言。 第5章 周五,金中的开学测试如期举行。早上考语文和数学,下午考英语和综合科目。 语文轻松度过,接下来是数学。 给文科二班监考的是任课数学老师,金中鼎鼎有名的美女老师,尚蒂。之所以有名,不单因为人长得漂亮,更因为她的教学方式。 名叫上帝,实则为魔鬼。 尚蒂,是唯一一个以理科班标准要求文科班的数学老师。 数学渣如林穗,打心底怕她。 尚蒂站在讲台上数卷子,数得底下的学生心惊胆战。她语气淡淡,“这次考试的出卷老师是我,题型稍微难一点。大家不要紧张,正常发挥就行。” 后半句完全可以忽略。早在听到‘出卷老师是我’时,文科二班的学生已经有一半想当场去世,包括林穗。 卷子从第一桌往后传,林穗坐在倒数第二排,有些喘不上气。 尚蒂的目光在她脸上游过,特地说:“有些同学最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别的科目能考一百三十,数学只有两位数真的很说不过去。” 前面的人皆转过头,看向林穗。身后的老狗也朝前探头,有些幸灾乐祸,“听到没。” 没等林穗回应,尚蒂又发言:“有空担心别人,不如顾好自己。我丑话说在前面,这次考不及格的,主动到办公室来见我。” 话毕,所有转过来的脑袋“唰”一声拧了回去。老狗也像被打了一锤的地鼠,怂怂地缩起脑袋。 林穗干笑两声,接过前面递来的试卷。 “金山高级中学2012-2013学年度开学测试 出卷人:尚蒂” 林穗直接翻过页,匆匆扫了眼最后的几道大题。看完,她忽地松了口气。 艹,真神了!每一道大题,都是许典为她标过重点的。难度的确很高,因为解题思路都糅杂了理科思维。 但是!她全都认真练过! 这是林穗升上高中以来最轻松的一场数学考试。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林穗把卷面答案检查一遍,放下笔抬头。周围的人都还在奋笔疾书,有的只写到第三面,还剩下两道大题完全没动。她的同桌叶菁菁,甚至卡在第一道大题,反复写不出来。 尚蒂坐在讲台上,注意到林穗停笔。她托腮,投来同情的眼神。 ——这么难的数学卷,严重偏科的林同学又要进办公室了。 结束铃准时响起,尚蒂站起身拍了拍手,“时间到了,最后一位同学起来收卷。” “穗姐,帮帮忙。”老狗小声说。 林穗侧头看,老狗还在算最后一题,差几步就能得出答案。 其他组的试卷陆续收齐,只有他们组的完全没动静,前面已经有几双眼睛转过来,嘀咕着怎么没人收卷。 林穗起身,一个接一个往前收,途中还能听见尚蒂在吐槽:“别写了,再给你三十分钟你也做不出来,老老实实来找我吧。” 一圈收完回到最后一桌,老狗愤愤地摔下笔。 “最后一题你算出来了吗?答案是不是0?” “我的结果是1……等一下,我好像代错公式了,完蛋。” “好难啊,怎么这么难!” 文科二班里一片哀嚎。 尚蒂无情一笑,“你们当我没事出题玩呢?不难能叫数学题吗!” 没人敢吭声,只在心里暗道:不愧是你,魔鬼。 林穗收齐试卷,走上讲台交给尚蒂。 尚蒂一面清点,一面问:“感觉怎么样?”问归问,但她估摸着林同学怕是没做出几道大题,又说:“这次卷子是难了点,考得不好也正常。” 林穗接话,“还行。” 还行……?尚蒂停下手上的动作,以为自己听错了。 每次数学考试结束,尚蒂都会问林穗感觉如何。林穗最好的一次回答:“最后一道题不会写。”结果破天荒考了一百零九分,是上高中后有史以来的最高分。 林穗眨眨眼,“幸亏我有拜神。” 尚蒂一挑眉峰,眸中有几分凌厉,“别告诉你作弊了。” 突如其来的严肃,吓得林穗心跳慢了一拍。 作弊,在金中是死罪。 金中是省国家级示范性普高,规矩比其他高中都要严厉。敢作弊等同于提前帮自己买了一张走向社会的单程车票,污点将永远留在档案里。 尚蒂噗嗤一笑,“开玩笑呢,紧张成这样!” “真好笑哈。”林穗干巴巴应道。还好她没有心脏病,不然时不时被魔鬼吓一吓,怕是高中没毕业就要早登极乐世界。 试卷收齐,尚蒂也不客气,直接一股脑塞到林穗怀里,“我得去隔壁收试卷,你帮我把这一叠抱去办公室。” 林穗嘀咕:“成绩还没出来呢,又要进办公室。” 尚蒂脚步快,话时人已经走到教室门口,“迟早的事,你就当是提前热身。” 林穗:“……” 可不可以不热。 心里再多不乐意,林穗还是乖乖抱着试卷往办公室走。 一楼的大办公室里,文理两班的老师混在一块。至于怎么认座位,看办公桌上摆着的名牌。写谁的名字,就是谁的桌子。 办公室门没关,老师们各忙各的。 林穗敲门没人理,于是压低脑袋径直走进去。 因为数学成绩不佳,过去的高一学期里她经常被尚蒂叫来问话,算是办公室常客。林穗轻车熟路往里走,走向靠墙最后一桌。 刚放下试卷,听见隔壁有老师在训话。 “其他科目没什么大问题,重点是你的英语成绩一直提不上去。”是一个年轻男老师的声音,“老师不是在给你施加压力,但你现在已经高二了,再过一年就是高三。一年时间过得很快,一定要抓紧。” “好。”被叫来训话的回答得很简单。 林穗不是爱听墙角的人,但……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呢?好像老是在哪儿听见。 她悄咪咪抬眼,瞥向隔壁。 ——许典站在理科二班的班主任老徐跟前,视线随肩头一并朝下耷拉,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老徐说:“行,那你下午好好考,别有压力。” 都威胁要叫家长了,能没压力吗?林穗忍不住在腹诽。 许典约莫也注意到了老徐话里的矛盾,稍稍抬头道:“如果考不好呢?” “这……”老徐言辞闪烁,“先考完再说。” 许典:“几分。” 老徐先是一滞,想了想说:“及格线是94分,能及格就算过关。” “行。”许典的嗓音清冷,“那我先走了。” 许典一转身,不经意间和隔壁四目交汇。 此时的林穗正伏在办公桌的隔断玻璃上,掩不住满脸的好奇,就差搬张凳子坐到许典和老徐中间听个清楚。 偷听败露,林穗连忙错开眼,假装整理试卷,嘴里小声嘀咕:“怎么少了一张呢,难道落在教室里了。” 许典:“……” 装,继续装。 少年懒洋洋的脚步声走远,高跟鞋嗒嗒杀过来。尚蒂把另一叠试卷压在桌上,冲林穗笑道:“还没走呢?看来你挺喜欢进办公室。” 魔鬼开玩笑,令人发毛。 “没没没,我马上走。”林穗麻溜地滚蛋,“老师再见。” 还没走出办公室门,尚蒂和老徐的说话声飘过来。 “那是文科二班的林穗?分明能进一班却被数学成绩拖累的学生?” “对,就是她。典型的英语能考多好,数学就能考多差。”尚蒂叹了口气,“我对她要求不高,能上一百就行。” 老徐笑笑,“我们班的许典也是。数学天才,其他科目都还过得去,唯独英语不行。” “哎,他俩要是能合体该多好。” 林穗不禁嘴角抽搐,心道:好个屁哦。 - 金中的开学测试比较特殊,其分量等同于期中、期末考,最终成绩的顺位排名决定学生是否能挤进尖子班。因此午饭过后,有一半以上的学生没有回宿舍睡午觉,而是留在教室里复习备考。 林穗也是其中一员。 她对尖子班没追求,留在教室里纯粹是因为走读生没有宿舍,午休时间只能呆在教室。 同桌叶菁菁倒是很认真,林穗趴在桌上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她还在背英语范文。 “背范文不如记语法,英语作文都是靠高级词汇和语法取胜。”林穗说。 叶菁菁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瞪大眼睛,“真的?” 后座正在玩切水果的老狗嘿嘿一笑,抬起脑袋来说:“ABB,穗姐可是全校公认的英语竞赛种子选手。上一年要不是穗姐发高烧没来得及参赛,轮得到别人拿奖?笑话——!” 刻意拉长的尾音未断,林穗抄起课本拍在老狗的脑袋上,“闭嘴吧你,别打扰其他人午休。” 彼时,已有几双惺忪的睡眼望过来。 老狗连忙拱手作揖,“抱歉抱歉,各位继续。” 林穗撂下课本,转身走出教室透透气。 可巧,许典靠在走廊的栏杆,背对斜下来的阳光,正专注地转动手上的魔方。 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中间隔开两米远。 “复习好了?”林穗问。她面朝另一栋教学楼,完全看不出是在和许典说话。 许典:“嗯。” 林穗又问:“你觉得你能考及格吗?” 许典:“能。” 纵使许典回答得再笃定,林穗也不大相信。英语不像数学,不是摸清解题思路、套用公式就能考高分的学科。 许典把魔方搁在栏杆上,“打个赌。如果我及格了,一瓶酸奶。”说完,他径直走进理科二班。 “喂,你的魔方……”林穗提醒到一半,突然哽住。 ——6x6的魔方,每一面都是同样的颜色。 果然是变态。 过了周末开学考试卷批改出来,拆开封条后,尚蒂特地将林穗的数学卷子挑出来一看:136分。 她不禁纳闷,拜神真的有用? 比尚蒂更惊讶的是隔壁老徐,拿到许典成绩单的一瞬间,他有点不敢相信。 理综和数学正常发挥,比全班平均分高出一截。语文不必说,一向在三位数的门槛左右摆动。 而英语,96分,第一次及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藏、留言! 写着一章的时候,突然想起高一时曾经数学考过人生最低分。 低到什么程度呢,两位数,1开头。 发卷的时候,我脸上就一个字:惨。 第6章 恰逢周一,各班学委和帮手们奔赴办公室,抱着各科试卷回班里分发,走廊上人影来回好不热闹。 林穗还没到教室,站在楼梯上嘀咕了句:“真快。” 和平日一样,许典走在前头,听见她开口,朝后望了一眼。 当他回过头,撞见老徐正要下楼。 “许典。”老徐眉开眼笑地打招呼,又伸手搭上许典的肩头,“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许典顺从地转过身,跟身后的林穗对上视线。 林穗止住脚步,表情无疑是在说:难道你考砸了? 许典垂眸,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林穗没明白他摇头的意思,是不知道,还是不是? 可她也没机会问,老徐已经带着许典下了楼,经过身边时还冲她笑道:“林同学,你要是能保持这次考试的水平,进一班指日可待。” 这句话等同于给林穗交了底:我考得不错。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林穗一进教室,课桌上已经叠着各科的试卷。她粗略翻了翻,英语和语文正常水平发挥,文综比之前进步十多分,数学—— 136分。 靠。 以后要多拜神。 上课铃刚响,数学老师尚蒂抱着教科书进了文科二班。她无视一室的叽叽喳喳,径直站到讲台上,冷笑一声说:“还没聊完呢?” 一语出,全班噤声。 “考成这样还好意思说话!”尚蒂继续发动攻击,“平时能考三位数的,这次只有两位数。能及格的,这次全掉出去了。你们自己说,丢不丢人?” 说完,整个文科二班,近一半人低下头。身后的老狗直接没忍住,痛苦地嗷了一声。 很快,林穗就感觉到有人在戳她的后背。 “穗姐,几分?”老狗悻悻问。他一向只有数学比得过林穗,另外五科被无疑是被碾压,只能在数学成绩上找一找尊严。 林穗没答,把卷子往后一递。 老狗的反应在她意料之内,当场爆粗:“靠。” 林穗,136分?作弊了吧! 班里人的目光都被老狗吸引过来,包括尚蒂。 尚蒂一个眼风横扫而来,冷声道:“有的同学怕是暑假在家上网打游戏把脑子打秀逗了,以前每次数学考试都是120分起步,只高不低。这次考了多少,自己心里有数。” 老狗生咽口水,低头不敢直视她。 “还有,我说过多少次!即便最后一道大题你不会做,把公式写上去。批卷老师看你可怜,大发慈悲还能给个一分。”尚蒂抽出粉笔,往黑板上划了一竖,“一分,你知道放在高考里能前进多少名吗?” 众人皆沉默。 有几个胆子大的,压低声音吐槽:“又不是高三,整那么严肃干嘛。” “就是。” 若换作其他科,林穗可能也会偷偷嘀咕几句。她天生话多,偏偏又自控力一般,若不是看在是全班第一的份上,早被拎出去站走廊。 但在数学课上,林穗深谙沉默是金的道理。 讲卷子前,尚蒂按照惯例在黑板上写出每个成绩段的人数。 一百分以上有二十个人,其中只有一人的分数在一百二十分以上,是全班最高分。 看到最高分,全班哗然: “日,哪个变态考了136分!” “我猜是老狗。” 尚蒂拎起成绩单,说:“是林穗。” 文科二班总共六十多号人,全部一脸问号:林穗可是二班出了名的数学渣,她能考数学第一? 有些人按捺不住,碎碎念道:“算错分?作弊?” 不可能是算错分。拿到试卷后,林穗第一时间检查过卷面成绩,没有算错。至于说她作弊…… 身正不怕影子斜,林穗挺直腰杆坐正,任由其他人扭头来行注目礼。 “你们心思就不能放正直一点吗!”尚蒂又说,“隔壁许典不也是有目共睹的英语渣,人家这次英语考试成绩接近一百,你们敢过去指着他说作弊?” 提起许典,女生们娇滴滴地答:“不敢~” 林穗:“……”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虽然很不满被双标,但她还是松了口气。 听尚蒂的说法,许典这次英语考试肯定及格达标了。 走神间,又有女生说:“如果级草在我们班就好了。我帮他补英语,他教我数学。” 尚蒂一听,气极反笑,“许典要真是咱们班的,我肯定让你们包包姐把他按到林穗身边坐,强强互补。” 教室里忽然陷入死寂。 下一秒,六十多双眼睛同时望向倒数第二排。 林穗不自觉嘴角抽搐。 得,她是躺着也中枪。 好不容易熬过数学课,林穗趴在桌子上刚睡着,上课铃声响了。叶菁菁把她推醒,说:“下节课是英语,该换课本了。” 大梦初醒,林穗有些恍惚。她掀开桌上的数学课本瞄一眼,又合上。 ……好像,有哪里不对。 再度掀开数学课本,林穗的脑子顿时清醒。 第一页上写的名字是:许典。 上周补习的时候,林穗求许典划重点,但又嫌弃许典的字太丑,不让他碰自己的课本,最终只能用许典的。 等等,难道她忘了把课本还给许典吗? 林穗立即伸手掏出书包,一拉开拉链,另一本数学平躺于眼前。 OK,fine. 那么问题来了…… 林穗将上半身往后倾,问:“老狗,你知不知道隔壁班下节课上什么?” 没等老狗回答,答案自己出现在走廊上——戴着黑框眼镜的矮个子男人缓缓路过。他因为天天穿背带裤,而被学生戏称为超级马里奥,是理科二班的数学老师。 林穗看看桌面的数学课本,又看看教室门口。不巧,武包包刚好进门。 她一阵窒息。现在跑出去送课本肯定会挨批,但许典就要上数学课,如果被马里奥发现没带课本,站走廊都是轻罚。 怎么办!怎么办! 幸运的是上课五分钟后,武包包突然被教导主任叫走。 机会来了。林穗立即将数学课本卷起来,麻利地溜出教室,假装要去上厕所。 文科二班和理科二班只有一墙之隔,因为中间有承重柱的原因,这道墙比普通的墙要厚许多。 林穗在墙边蹲下,恰能完全隐身,不会被教室里的人发现。 她探出脑袋,看向理科二班。 果然,马里奥正在例行检查,嘴里念念有词:“不要以为你们是理科生就可以看轻数学,连课本都不带!数学是三大主科……”他一面说着,一面踱步正走过第二组。 还好,许典的座位在第四组的最后一排,还有时间。 林穗瞄向靠窗的座位。 此时的许典正低着脑袋,两手伸进桌肚里,侧脸显得认真又严肃。不一会儿,他将右手抽出来,伸进裤兜里摸出一把小螺丝刀。 林穗:“……” 大难临头了,您还有心情修东西?! 许典性子闷,爱好不多。玩魔方是其一,拆卸和修复是其二。 许家的祖传手艺是修钟,到了许典这一代便逐渐演化为:只要是个器械,再复杂也能帮你修好。 而现下,许典就在帮同学修手表。 林穗原想着让后排的同学一路传过去就行,结果后面的男生们统统睡得跟死猪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 没办法,只能放弃。 可林穗还没想出Plan B,马里奥已经检查完第三组,朝第四组而去。 拐过弯,马里奥的眼睛抢先一步落在后排,点名道:“许典。” 许典应声抬头。 马里奥推了推眼镜,板起脸厉声说:“你的课本呢?” 许典看看桌肚,没有。再翻一翻书包,也没有。视线一转,落在教室后门门口那只挥动的手上。 他叹了口气。 马里奥:“你上课不带课本吗?” 许典沉默。他的课本被人拿走了,怎么带? “别以为你的数学成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整个理科二班只有你没带课本!”马里奥拉下脸,“去,到走廊站着!” 说罢,他也没心情检查剩下的学生,兀自转身回讲台。 林穗心头一紧。 举校闻名的数学天才被数学老师轰去站走廊?不成为新闻才怪。更何况,这事真不是许典的锅,要背也得是她来背。 可她又不是理科二班的学生,怎么跟马里奥解释她拿走了许典的课本? 正犯愁,林穗忽地瞥见许典垂在身侧右手食指勾了勾。 这个手势是在说:“过来。” 过去,怎么过去? 林穗灵光一现,突然明白许典是什么意思。她深吸气,将课本放在地面上,再用力一甩—— 课本直线朝前,完美穿过后排交错的椅子腿,朝许典的方向滑溜而去。 是时,许典稍稍抬起脚尖,在课本滑到他脚底下的一瞬间,“嗒。” 林穗紧绷的神经在一瞬间松懈,yes! 许典的唇线微微勾起,嗓音清冷道:“老师,我的课本掉在地上了。” 马里奥转身,眉头拧成一团。 许典当着他的面从容地弯腰,捡起数学课本放在课桌上,“我还要出去站走廊吗?” “你别以为和同学借课本就没事了。”马里奥大步走到许典旁边,翻开课本,“谁敢帮你一块……”罚字哽在喉里,整整三秒。 第一页的署名:许典。 书页内所有的字迹,也都是许典特有的小学生字体,不可能是临时和别人借的课本。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马里奥放下课本,清了清嗓子说:“好,我们开始上课。”又压低声音,对许典说:“下不为例。” 许典:“谢谢老师。” 乌龙事件暂告一段落,林穗准备功成身退。 一起身,扭头迎上武包包的笑脸,“林穗,上课时间你蹲在走廊上干嘛呢?当间谍?” 林穗下意识捂住肚子,惨兮兮道:“老师,我肚子疼。” 武包包:“哦,肚子疼。” 林穗点点头,一脸弱小无助。 “敢情你把走廊当厕所呢?”武包包敛起笑容,“下课后到办公室来一趟。” 林穗:“……”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作者有话要说:曾经不带课本被老师罚站。后来干脆不带课本回家。结果…… 我成了个学渣:) 第7章 时间很快又到了周五。 按理说,周五放学后应当是和闺蜜朋友结伴撒欢的好时机,可身为烟袋巷最能闹腾的后辈的林穗,此时却站在了许典面前。 放学前十分钟,许典收到林穗的QQ信息。 Lin:“待会我跟你一块回去。” 许典特地切回手机桌面,认真地看了一眼时间。 二零一二年,九月十四日,星期五,下午五点十七分。没错,是周五。 每逢周五,林穗不是和班里的同学跑去聚会,就是坐上大鱼的摩托到处去浪,极少按时回家。 而许典,正好和林穗相反。 放学后就回家,回家后就写作业,写完作业倒腾家里的老钟表,规矩得不像个正在青春期的男孩。 林穗说要按时回家,许典很意外。 “不和大鱼出去?”他问。 “他忙着呢,下周要和陈凡摊牌,得提前做准备。”林穗轻轻一蹬,稳坐自行车后座,“真不懂你们这些男生,一大把年纪了还玩拉帮结派。” 许典没答。 林穗停顿几秒,补上一句,“差点忘了,你不是一般男生。” 许典:“……谢谢夸奖。” “不客气。” 许典和其他男生相比,的确很不同。 首先最突出的肯定是长相。毋庸置疑,许典比他们好看。其次是性格。青春期的男生总是气血旺盛,可许典却寡言少语。再者就是人际方面,其他男生基本都有小团体,反观许典,总是独来独往。 可偏偏女生就喜欢这款,金中暗恋许典的女生,数起来有三位数。 林穗很自豪,她不在其中。 青梅竹马十多年,许典在她眼里是不存在滤镜的。优点有,缺点也不少,且最致命的缺点:太闷。 每天结伴上下学,许典可以全程不开口。即便林穗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他也能保持沉默一句不应。 林穗习以为常,掏出手机玩泡泡龙。 第一关刚过,QQ弹出一条消息。 小鱼:“姐,明天过来我家看电影呗。” 林穗回了个‘OK’的表情。 小鱼:“我哥让你把小典哥也带回来。” 林穗望向正在骑车的闷葫芦,思量片刻后说:“明天有空没,大鱼叫你过去。” 许典沉默。 “你要是去的话,顺路载我一程。”林穗说。 大小鱼家在烟袋巷巷头,他们家在烟袋巷巷尾。烟袋巷说长不长,前后距离步行要十分钟。 以前有约,林穗都是自己走过去。 许典呢,窝在家里倒腾钟表,周末两天除了上林家吃饭和有活干之外,基本不出门。 直到自行车停在林家门口,许典才说:“周末爷爷不在家。” 林穗愣了几秒,没明白。 “明天有空。”许典又说。 “说话别老是拐弯抹角的。”林穗忍不住吐槽。 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许典经常答非所问,俗称别扭。林穗很讨厌他的不坦诚,老是要费劲心思才能懂他的意思。 两人正说话,有辆摩托车开进巷子。 烟袋巷里很少进陌生人,尤其这种是纹花臂的男人。 林穗忍不住盯着男人的花臂,心想可能是谁家在外头惹了麻烦,现在小混混找上门讨债来了。 谁知摩托车竟直刹在许家门口。花臂男也不下来,就坐在摩托车上瞅着他们。 “你……” 林穗刚想问,被许典伸手拦下,“林穗,你先回家吧。” “不行。”林穗果断拒绝。在她的认知里,纹花臂的不是搞艺术就是小混混,很显然眼前的男人是后者。“你等等,我去打电话给我爸。” 许典一把扯住她的手腕,“不关你的事,你不要理。” “可是……” “回家。”许典重复一遍,然后松开手。 再拗也拗不过他,林穗没辙只好照办。进门前,她回头瞄了一眼,只见花臂男点上烟,还冲她的方向挥了挥手说拜拜。 莫名地,林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不怕是假的,她一向胆小。可想到对方是来找许典的麻烦,那点害怕顿时烟消云散。 林穗登上平地露台,伏在墙边偷偷往外望。 许典已经走到摩托车前,神色自若地问:“他欠了多少。” “那可多了。”花臂男咧嘴笑,吐出一团烟雾,“你爸欠了我五百,欠了我哥们一千二,还有……” 许典没听下去,直接从口袋里翻出两张毛爷爷,“我只有两百。” 花臂男立即把钱抢走,“没事,剩下三百我有空再来找你拿。” 许典不吱声。 “你别不乐意,他是你爸,父债子偿理所应当。”花臂男说。 偷窥至此,林穗算是搞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起因要追溯到二零零一年。那一年,许典的妈妈因病去世,随后他爸爸许世昌性情大变,抛弃家庭不说,还终日沉迷赌博,欠了一屁股债。许世昌又特别会躲,债主们没辙,只好找到许家来向爷孙俩要钱。 所谓父债子偿,正是如此。 林穗不知道许典帮许世昌还了多少债,只知道许家爷孙俩日子过得越来越拮据。 花臂男开着摩托车扬尘而去,许典在石板路上站了一小会儿,忽然扭过头来望向林家的墙头。 林穗连忙缩起脑袋,可惜无济于事,许典早就发现她了。 “我看到你了。”许典说。 林穗:“……” 赶巧,脚边的花盆里躺着一只小黑猫。 林穗把睡眼惺忪的芝麻拎起来,举高高,“不是我要听的,是芝麻想听。” 芝麻:“喵。” 许典有些哭笑不得。能拿猫当挡箭牌,不愧是她。 林穗露出半个脑袋和两只眼睛,说:“明天见。” “嗯,明天见。” - 第二天吃过午饭,许典和林穗按约定时间到了余家。 余家是烟袋巷里最富裕的一户人家,其他家还在自建平房的时候,他家已经住上三层小洋楼,名牌车更是不在话下。 余家夫妇,也是烟袋巷里的模仿夫妻。男的负责赚钱养家,女的负责美貌如花,夫妻恩爱至今羡煞旁人。 两人进门的时候,江如意端着点心站在门口,招呼道:“来啦?快进来。我今天烤了点饼干,都来尝尝。” 话音刚落,大小鱼前后出现在楼梯口。 大鱼招手,“许典,上楼。” 小鱼直奔到林穗面前,拉起手说:“我们去看《初恋那件小事》,泰国电影。” 四人组分开成两批,女生们在一楼客厅看电影,男生们上二楼书房玩电脑。 电影刚开始,江如意从零食柜里翻出几包薯片,顺势坐到沙发一块看。 小鱼拆了包薯片,说:“男主长得可帅了,真的。” 林穗笑笑没答。 她对小鱼的审美一直持怀疑态度,初中时小鱼说自己班上有个男生特好看,非要拉她过去瞅瞅。 结果到了跟前一瞅。 您好,请问这位鞋拔子脸是谁? 江如意对女儿的说法很不屑,自信道:“再帅也没我儿子帅。” 小鱼做了个干呕的动作。 江如意白了她一眼,看向一旁正默默吃薯片的林穗,问:“穗穗,你觉得北晖长得怎么样?” “挺不错啊,阿姨你不知道,金中有不少女生喜欢他呢。”林穗说。 她可不是撒谎讨江如意开心。金中谁人不知道,除了高二级草许典之外,余北晖长得也很帅,痞帅。 江如意一听,禁不住乐开花,“真的?我就说他长得像他爸。他爸年轻那会儿啊,后头追得姑娘可不少……” 小鱼偷偷凑到林穗耳边,“她都跟我们说过几百遍了。” 但江如意说的也是事实。林穗听张云秋提过,当年烟袋巷有一俊一美,美自然是许典的妈妈,至于俊,说的就是大小鱼的爸爸。 只是人老了发福,早已经看不出当年温润如玉的模样。 江如意正在忆往事,丈夫余文兵顺着楼梯走下来,“又在和孩子念叨呢?” “没念叨,看电影呢。”江如意立马收口,假装在陪孩子看电影。正巧,画面停在男主脸上,她忍不住嘀咕:“啧,长得还挺俊,白白嫩嫩的,比我儿子好看。” 小鱼:“???” 一个小时后,电影结束。 “阿亮学长真帅啊~” “就是。” 小鱼和林穗对视一眼,达成共识,双双打开手机百度男主演员的真实姓名叫什么。 “我一直觉得小典哥长得也很帅。”小鱼说。 林穗没法否认,好像身边的人对许典的颜值都很认可,他确实帅得很符合大众审美,一眼惊艳。 “我还是觉得阿亮比较帅,还阳光。”林穗继续嘴硬。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穗就是没办法在别人面前承认许典好看。 她可以轻易地夸余北晖,却不能同样对待许典,大概是因为许典老是惹她生气吧。 嗯,肯定是。 下午五点,两人离开余家打道回府。 林穗心情很不错,一路聊到家门口,但全程说最多的还是《初恋那件小事》,和阿亮学长有多帅。 许典默默听着,直到林穗提及演员真名叫马里奥。 许典盯着她良久,“你……”然后露出一副‘没想到你口味挺重’的表情。 林穗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站在大门口目送许典将自行车抬进院子里,半路塞车的脑筋突然转过来。 她气得跳脚,“不是你们班那个马里奥!是泰国的马里奥!” 许典:“哦,是吗?” 林穗:“……” 如果她某天把肺气炸了,许典肯定是始作俑者。 作者有话要说:《初恋那件小事》,于2010年在泰国上映。 第8章 周一上午的课特别难熬。 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肥姐点开的新的课件PPT,标题挂着大大的四个正楷红字:文艺复兴。看架势,势必要拖堂。 外头走廊已经出现奔向食堂的身影,搞得文科二班也蠢蠢欲动。 林穗听见身后有挪椅子的声音,稍稍后倾,小声问:“要先走?” “不走没饭吃你信不信?”老狗朝前伸脖子。 信,不信也得信。高一的军训从上周开始直到本周五结束,早领教过这群学弟学妹们抢饭的本事。林穗甚至怀疑,当年他们军训那会儿是不是也这么遭人厌。 老狗的腿已经迈出去半步,又抽回来,“要不我先帮你们俩打饭?” 没想还挺仗义。林穗在心底谢过他,说:“千万别。等到肥姐说下课,饭菜凉了,油也凝成块了。” 叶菁菁本还想说好主意,听到林穗的话,再饿也没了胃口。 “行把。那你们待会儿认准方向冲快点,没准赶到小卖部还能用上热水。”说完,老狗一溜烟从后面跑出去了。 上周已经尝过温水泡面的滋味,叶菁菁有些后怕。那顿泡面下肚后,同桌两人轮流跑厕所,差点没虚脱。光是回想起来,她就觉得肚子生疼。 可林穗却一副毫不着急的模样,正托腮望向窗外,美其名曰:观潮。 她不急,叶菁菁急。讲台上的肥姐正说到兴头上,拖个十五分钟都算少的。 “林穗,我们怎么办呐?” “不怕,有三个选择。”林穗向同桌伸出三根手指,“一,去食堂舔盘子。二,去小卖部买泡面。” 听到前两个,叶菁菁的小脑袋摇得快要从脖子上拧下来。 林穗微微一笑,“三,我们溜出去外面吃。” 金中有四分之三是住宿生,剩下四分之一是走读生。走读生有门禁卡,只在每天下午放学时间生效。一人一卡,带不走其他人。 如果住宿生想在周末之外的时间里离校,必须有请假条。 因此,第三个选择的成功率几乎为零。 “溜出去?”叶菁菁以为自己听错了。 “学校外有一条美食街,要不是金中抓得严,我们还能打电话叫外卖呢。你想吃什么?粥粉面饭,挑一个。”林穗说。 叶菁菁悻悻道:“真的能出去再说吧。” 林穗挑眉,露出‘小妞你居然不相信我’的表情,说:“行,等着吧。” 拖堂十五分钟后,肥姐终于宣布下课。 像是燃尽引线般,文科二班“轰”地炸开。林穗还没把手机揣进兜里,教室已空无一人,除了身旁被吓呆的叶菁菁。 “习惯就好。”林穗起身,“快走吧。” 隔壁理科二班比文科二班慢了三分钟下课。 林穗一出教室门,许典也同步迈向走廊。比起其他疯狂跑向小卖部的同学,许典略显散漫的步伐格外惹眼。 叶菁菁:“我们要怎么做?” 林穗指了指许典的背影,“跟着他。” 许典一路没有回头,直直朝校门口走去。林穗拉着叶菁菁,保持十来米的距离,跟在他身后。 所谓‘跟’好像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叶菁菁还以为是要偷偷摸摸地跟踪,结果成了大摇大摆的尾随。 金中校门口的铁闸紧闭,完全不似可以随意进出。 许典熟练地走向一旁的保安亭,和看门的保安说了句什么,又等了一小会儿,自动铁闸开出个人宽的小口。 平时门一开,许典便立马出去。可今天有点反常,他竟然杵着不动。 保安大叔也觉得奇怪,问:“咋了,不想出去了?” “不是。”许典摇摇头,“等人。” “你身后跟着两小姑娘,等她们?” “嗯。” 不出十秒,林穗和叶菁菁飞奔而至。 “叔,我们出去吃顿饭,通融通融呗。”林穗双手合十,冲保安大叔鞠躬。 保安大叔一笑,“咋,食堂没饭了?”说完,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唉呀妈呀,这个钟点肯定是没了。可是你们要私自出校门,那是违纪啊!” 话间,许典迈开步子钻出铁闸。人一拐,没影了。 说好的违纪呢? 林穗:“叔,他……” 保安大叔挠挠头,笑得特别憨,“人家有要紧事要做,能比吗。” “我们也有要紧饭要吃,快饿死了。”林穗说,肚子还十分配合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叔,别逗她了。” 随着清冷的嗓音响起,刚刚消失的人影忽地又闪现眼前,吓了林穗一跳,“你不是走了吗?” 许典斜睨她,“我走了,谁带你们出校门?” 林穗没理,默默闭上嘴巴。 “走吧。”少年转过身,侧脸拢在阳光里,“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 金中因为建校早,不似其他高中都在郊区,而是盘踞在了市区内。加上紧挨着商业区,校墙之外极其热闹繁华。 商业区免不了有美食一条龙,沿街下去全都是饭馆。 九月份的天气并不比夏天凉爽多少,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头顶,路旁香樟树的叶子被照得透亮。 两个女生嫌热,随便选了家卖凉皮的坐下点餐。 不出五分钟,两碗凉皮端上桌。老板娘见她们穿着金中校服,笑问:“你们也是翻墙出来的?” 林穗耳尖,捕捉到两个词:也是,翻墙。 乖乖,金中为了杜绝学生叫外卖的可能,上一年刚把学校围墙增高半米,居然还有人不怕死敢翻墙? 她直觉扭头朝后望—— 靠近厨房的那张桌子围坐着三个男生,全都穿着休闲T恤。仔细看,能发现他们只是把校服外套脱了,校裤还穿着。 一个高瘦,一个肥壮,还有一个肤色晒得特别黑。 不巧,林穗都认识。 古铜色皮肤的男生名叫陈凡,是金中高二理科班的男生。如果说余北晖是金中扛把子,那么他就是二把手。 但陈凡和余北晖不合已久,两人私底下没少打架。 另外两个男生是陈凡的跟班,林穗见过几次,没记住名字。 也是,只有陈凡一伙的才会蠢到去翻墙。 叶菁菁好奇,“他们也是金中的?” “嗯,不是什么好人,你别理他们。”林穗说。 叶菁菁天生胆小怕事,听完林穗的话,立即把脑袋扭回去,埋头拌起凉皮。 “哎,你怎么知道跟着级草能出校门啊?”叶菁菁问。 “我从来没在食堂里见过他。”林穗回想了一遍,又说:“哦,除了上次我们几个人一块吃饭之外。” 叶菁菁似乎有些失望,“是吗……” 林穗饿得前胸贴后背,没留意到她的小情绪,说:“后来我问了大鱼,他说许典中午都是到学校外面吃,可能是教务处给了特许吧。” 到底有没有特许,她并不知道,也没问过。 但众所周知,许典于金中是个很特别的存在。当年中考时,林穗是怎么也不会料到许典会进金中,而且是特招生。 原因很简单,许典在初中数学竞赛里拿了全市第一。 不招他,招谁? 两个姑娘都不挑食,就是拌凉皮的酱料辣了点,又叫了两瓶豆奶才勉强空盘。 林穗正准备去结账,碰巧陈凡一伙刚给完钱要走人。两两相撞,她没想搭理,却被对方认出来。 陈凡许是变声期没好好养,嗓音比正常同龄的男生都要沙哑。“嘿嘿,这不是余北晖的……” 林穗狠狠瞪过去,愣是将他的后半句话堵在嗓子眼里,生生咽了回去。 “明明就是,还不许人说了?”陈凡笑笑。 林穗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你。情比金坚 叶菁菁头一次和校园混混靠这么近,紧张得躲在林穗身侧,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上麻烦。 好在陈凡没有注意到她,眼睛只落在林穗身上不断打量。 老板娘走出厨房,见是要结账的,随口一问:“怎么样,口味还合适吗?” “挺好的,就是辣了点。”林穗说。 “可不,我家那口子,重庆人。”老板娘指了指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又抄起本子记账,“两份凉皮,两瓶豆奶,一共是十五块。” 林穗摸摸左口袋。硬的,是校园一卡通。再摸摸右边,也是硬的,是门禁卡。 额,该不会是…… 她不死心,两只手一同插进裤袋里。左边是手机,右边——空空如也。 “菁菁,你带钱了没?”林穗问。 叶菁菁也掏起口袋,只有一张校园卡。 林穗:“……” 行、吧。 林穗刚想问能不能赊账,却见老板娘已经看出端倪脸色尴尬,顿时脸颊臊红,不好意思开口了。 “没带钱?”陈凡在旁看戏不嫌热闹,“来,我帮你给。” 说完,他随手一掏就是一张红色毛爷爷。 一号小弟拍手起哄:“牛逼!” 二号小弟也嘻嘻笑起来,“咱凡爷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谢谢,不必。”林穗拦下陈凡伸出去的手,“我叫我朋友过来。” 说归说,熟人全都在校墙之内,怎么出来?若是让叶菁菁回去拿钱,进了校门可不一定出得来。偏偏今天老爸外出交流不在学校…… 有了! 林穗掏出手机,给大鱼发了条QQ信息。 Lin:“鱼头,我吃霸王餐被扣下了,你带着钱翻墙出来救我呗。” 一发出去,石沉海底。 整整十分钟,林穗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陈凡一伙没事干,正好在旁围观事情要如何发展,还时不时落井下石,“要不你们下午别上了课,帮老板娘刷碗抵债吧!” “闭嘴!”林穗没好气。 叶菁菁一样愁,可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菁菁,你先回学校吧。”林穗咬牙狠下心,大不了旷课,“我留下来。” 话刚说完,手机发出“滴滴”两声,弹出一条QQ来信提醒。 丶:“在哪?” 林穗的心跳陡然一滞,救兵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犹记高中时,曾有一次食堂没饭吃,具体原因忘了。 那天下大雨,我和闺蜜蹲在小卖部外的太阳伞下,捧着温水泡的泡面,惨兮兮的…… 第9章 林穗一发完地址,听见叶菁菁在跟老板娘求情。“要不我们把一卡通留下当抵押,放学后就来赎回去。” 林穗暗想:肯定行不通。 果然,老板娘哼哼道:“同学你糊弄我呢?谁不知道你们的校园卡随随便便就能补办,要押也是身份证才行!” 此话不假,叶菁菁臊得耳根都红了。 陈凡抱起手看戏,“不就是十五块吗,谁给不是给。” 一号小弟起哄:“也不知道这些女生害臊个什么劲儿。” 林穗没理会他们,拉着叶菁菁挨着柜台坐下,安慰道:“别急,马上就有人来了。” 叶菁菁握紧林穗的手,紧张地点点头。 不出五分钟,玻璃门被人朝外一拉,户外的热气翻滚着涌进来。 林穗闻声回头,看见许典逆光而来。他的身影笼罩在白光里,白T透光映出清瘦纤长的腰肢,额头有一层薄薄的细汗,耳廓也红了一圈,正喘着粗气。 “多少钱?”许典停在柜台前。 见到有人来结账,老板娘的脸色由阴转晴,“两份凉皮,两瓶豆奶,一共十五。” 许典微微颔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二十块放到柜台上。老板娘找完钱,客客气气地说了句:“下次再来。” 吃白食的戏唱完,该散伙了。 似是觉得没大闹一场很没意思,一号小弟刻薄道:“下次记得带钱,霸王餐可不是谁都能吃。” 二号小弟不甘寂寞立马附和,“可怜余北晖,头顶一片大草原都不知道。” 林穗:“……” 神他妈大草原。 要吵架,林穗打小还没怕过谁。烟袋巷里谁不知道林家姑娘嘴皮子功夫比唱二人转的还溜,就搭个高台拉个屏风表演口技。 她张嘴想怼回去,许典抢先一步抬手,“该回去了。” 陈凡盯着许典的脸半晌,突然开口:“我记得你,你和余北晖关系不错。” 如果他没记错,眼前这位小白脸经常和余北晖一块去小卖部,而且余北晖还会抛下平日里厮混的兄弟,单独和小白脸见面。 听学校的女生们说,小白脸是高二的级草,好像叫许什么来着。 许典没答,迈开步子。 “喂,许某人。”陈凡的声音刻意抬高八度,更沙哑了,“你帮我给余北晖传个话。时间定在下周五放学后,老地方不见不散。” 闻言,林穗心底咯噔一下。 大鱼上学期末才在林启逢面前保证以后不打架斗殴,怎么一个暑假过去就不做数了?不行,这事她回家必须告诉老爸。 走在前面的许典也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眼神淡漠地落在陈凡的痞笑上,双唇微微动了动:“无聊。” 陈凡瞬间拉下脸。两个小弟也叫嚣起来,“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许典说。 在场的人,只有林穗清楚他真的只是‘字面意思’。 虽然面无表情,看起来一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但真的完全没有贬低、鄙视,真的只是觉得没意思不想掺和。 然而,陈凡这颗炸弹已经被点上了。 老板娘知道十七八岁的男孩火气大一言不合就开打,见势不妙立即说:“你们要吵要打出去搞,别弄坏了店里的东西,得赔钱的!”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林穗左手拉上叶菁菁,右手推着许典的背,以一己之力将两人带出门外,“老板娘再见,凉皮好吃我们下次再来哈!” 离开美食街,林穗回头张望确定没有人跟上来,终于松了口气。 “你!”林穗踮起脚,手指勉强能正面指着许典的鼻尖,“今天的事我会和大鱼报备,你私下别和陈凡接触,知道不?” 许典:“哦。” 林穗:“……” 哦你个大头鬼啊! 交代完许典,林穗转向叶菁菁,嘱咐道:“菁菁,你以后见到这仨记得绕道走。” 叶菁菁乖巧点头,“好。” 许典轻哂一声,转身朝金中的方向的走。两个姑娘连忙跟上,没凑太近,一直和他保持着三四米的距离。 “如果我不来,你准备怎么办?”许典问。 林穗不假思索道:“让菁菁先回去拿钱咯。” 许典侧头,向她抛了个‘想得到挺美’的眼色。 很快,林穗就知道为什么许典会有这种反应了。 三人回到校门口刚好是下午一点过后,此时值班的保安已经换了个人。如果没有许典,两个女生还没进门就会被扣下顺便通知教务处。 千磨万难总算再进金中大门,林穗心里有一丝丝感动。 当然,还有一丝丝疑惑。 “为什么你能自由出入啊?”林穗问。身旁的叶菁菁眨巴眼睛,其实她也特别好奇想知道。 许典:“特招生的优待。” 林穗心道:果然。如果她读初中那会儿能重视英语竞赛拿个全市第一,现在指不定也有特权呢。 “林穗,我想去趟小卖部。”叶菁菁突然停步,位置刚好是通向教学楼和小卖部的分叉路口。 林穗看她,她朝许典的背影瞄了两眼。 哦,懂了。 “那我和菁菁去小卖部买点东西。”林穗和叶菁菁手挽手,好姐妹连上厕所都形影不离,何况是去小卖部。 许典淡淡回眸,说:“女生少吃零食。” 林穗:“垃圾食品嘛……” 话没完,许典瞄准时机补刀,“会变胖。” 会。 变。 胖。 许典的语速慢,语气又淡漠,像是随口一说,结果三个字说出口时自带拉长效果,比一般人更能造成暴击伤害。 而林穗受到了双倍伤害,因为她暑假刚胖了五斤。 “你听听,他说的是人话吗!” 叶菁菁捂嘴偷笑,“好啦好啦,他说话是毒了一点,可是救命之恩不能忘啊。是买薯片好呢,还是买饮料?林穗,你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吗?” “不知道。”林穗觉得自己胸口有一股浊气,只有杀了许典才能泄愤。 “那我买薯片哦。” 薯片,油炸食品。 许典小时候有一段时间饿坏了肠胃,稍微吃点油腻的东西就会反胃,薯片对他而言是大忌。 林穗立即平移到叶菁菁跟前,夺走薯片放回货架上,“我们还是买卡士酸奶吧。” 叶菁菁:“他喜欢酸奶?” “没。”林穗连忙掩饰,“卡士比较贵,显得有诚意。” 买完东西,两人商量过后决定由林穗去送谢礼。 叶菁菁害羞,不敢去。林穗没法推脱,只好答应。 青梅竹马既然有老规矩,自然也有接头暗号以备不时之需。虽然双方有手机,但信息难免会遗漏,此时暗号就显得很实用。 林穗往理科二班门前的走廊一站,等许典和她对上视线,再缓缓朝教学楼西侧走去。 金中的教学大楼正面呈现半圆弧形,东侧为日常教学用的课室,西侧为特殊课程用的实验室,除去上课之外鲜少有人迹。 又因三楼西侧走廊尽头的图书室只在周五开放,便成为私下碰面的好地方。 林穗把酸奶塞到许典手心,“谢谢。” 许典的眉峰微微挑起,似是有话要问。不等他发话,林穗抢先说:“是菁菁的主意。” 菁菁? 许典思量片刻。哦,是那个胆小不爱说话的女生,差点忘了有这么一位。 “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 每次碰面,林穗都力求速战速决,她比许典还怕两人的关系暴露,鬼知道金中的花痴女生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后会疯成什么样。 “等一下。”许典一个小跨步挡在林穗面前,右手伸到口袋里掏出一盒巧克力棒,“给你的。” 林穗怀疑他的动机,“不是说少吃零食会胖吗?” “你是例外。”许典说。 我……是个例外? 听到许典的话,林穗心中有些小欢喜。他是在变相表示不觉得她胖吗?还是想说,胖了也没关系,脸蛋还是很可爱? 林穗突然觉得全世界都是粉色泡泡,连许典的冰块脸好像也顺眼多了。 花痴没三秒,被许典亲手扼杀,“你不算女生,你是女汉子。” 林穗:“……” 她就是吃饱了撑着,竟然会觉得从这个人嘴里能说出点好听的话来。 林穗气得腮帮子鼓起,气冲冲往回走。不想,刚越过中央线抵达东侧,遥遥地听见异口同声的招呼:“嫂子!” 呵,火上浇油是吧?! 林穗三两步冲到跟班们面前,挨个巴掌伺候,“说、了、多、少、遍!别、叫、我、嫂、子!” 五个跟班疼得龇牙咧嘴,“你个子不高,力气倒不小。” 林穗:“想死请直说。” “我中午陪小鱼吃饭,没看到的的信息。刚刚才发现,正想去找你呢。”余北晖说。 林穗不信,“那你跑到三楼来干嘛?” 余北晖读的文科三班,教室在二楼。再说,要找她不是该往一楼去吗?人怎么溜达到三楼来了? 一号跟班举起手,“晖哥来找我的。” 二号跟班立即帮忙证明,“晖哥一看到嫂子的消息,急得不行。连忙上楼来找齐兄弟,人手多好翻墙出去救人啊!” 其余的跟班连声附和:“对对对!” 林穗:“真的?” 余北晖&跟班们:“真的!” 林穗轻哼,“算你们还有点良心。” “嫂子,晖哥对你这么好,毕业后就嫁了吧!”一号跟班嚷嚷道。 其他人顺势鼓掌,“嫁!嫁!嫁!” 林穗见招拆招,“提问,法定结婚年龄是几岁?” 余北晖摸摸鼻头,勾起唇角浅笑。跟班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答案。 “不管,反正得嫁。”一号跟班不依不饶。剩下的也跟着继续拍手起哄,“嫁!嫁!嫁!” “你们不讲理!” 下一秒,林穗感觉有一股清风自身边游过。 许典牵住她的手,十指紧扣,不分由说地拉着往前走。 “你……” 许典冷冷睇向她,语气不悦,“别说话。” 林穗:“……” 无缘无故的,怎么还霸道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好现在二维码发达,12年那会儿用的还是现金…… 第10章 开学不到三周,青梅竹马又闹别扭了。 林穗猜不出许典是在气些什么,自从周一在三楼走廊遇见余北晖一群人后,许典的臭脸就没缓和。 她问过,他闭嘴不答,干脆不再问。 林穗天生乐观,该吃吃该睡睡,管他生闷气,一晃又一周过去。 九月过半,天气逐渐转凉。周末连下两场秋雨,整座城市的温度直降5℃,路上的行人都穿上了薄外套。 林穗起床后,隐隐觉得小腹胀痛。她掐指一算,每月例行受难日又到了。 大清早,文科二班里热闹得更菜市场似的。 上周英语和数学各留了两张模拟卷当作业,全班有三分之一的人浪过头忘了写,此时正在四处奔走借作业抄。 要抄肯定抄准确率最高的,因此林穗和老狗成了第一选择。 老狗最喜欢这种众星拱月的感觉,试卷早不知道被谁传到谁手上去了。 至于林穗,没敢打扰她。 林穗趴在桌子上,肚子里像有人在拧毛巾似的,疼一下缓一下,力度还不一样。 自打初中首次迎来好亲戚后,她每个月都要受难。若是疼得直冒冷汗要请假躺家里还成,偏偏只是抽痛,说严重倒也能忍受,说不严重疼起来还真挺难受。 但总有人不识趣—— “穗姐,昨晚没睡好?”老狗轻戳林穗的后背。 叶菁菁被蜜蜂蜇到般,“啪”一声拍开他的爪子,“你别弄她!” 老狗:“她咋了?” 叶菁菁小声说:“肚子疼。” “那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老狗的身子朝后仰,笑得没心没肺,“肚子疼就去拉呗,别待会儿在梦里梦见厕所,裤子一脱就往下蹲。” 叶菁菁:“……” 老狗:“咋啦,这眼神看我。” “难怪你没有女朋友。”叶菁菁说。 老狗纳闷了,说得跟她叶菁菁有男朋友似的!何况他说的都是实话,怎么就……终于,慢一拍的脑回路接上。 “穗姐,你该不会是亲戚来了吧?”老狗也压低嗓音。 如果林穗现在身子没有不舒服,肯定把老狗打得亲妈都不认识。 周围抄作业的同学太吵,林穗一直没睡着,把老狗说的话一字不落全听进耳朵里。她抬头,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苟、俊、宇!” “对不起,我错了,我活该没有女朋友!你别生气!”老狗抄起课本顶在脑袋上,怂得比被尚蒂叫去办公室还快。 林穗的怒火只持续的三秒,又蔫了,“你想干嘛!” “上周发的英语卷借我抄一抄。” 林穗:“……” Please God,take him away now. 林穗翻了翻书包,从英语课本里抽出卷子,一把拍到后桌。 “谢谢穗姐。”老狗嘿嘿笑,抓笔埋头抄起来。 林穗朝叶菁菁说了句“待会老师问就说我不舒服”,然后又重新趴回桌上。 不出五秒,桌肚里突然传来“嗡”一声。林穗趁着睡意还没蔓延,掏出手机来查看,不知道谁给她发了条QQ信息。 丶:“多喝热水。” 啧,这人真是别扭得要死。 林穗迅速敲字回复。 Lin:“知道啦。” - 早上第一节课,林穗是在梦里度过的。 梦见回到初一,有一天放学前她突然肚子抽疼。亲戚首次上门拜访,气势像决堤般汹涌澎湃。 林穗害怕得不敢起身,不知道起来后椅子上会是什么场面。 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走光,只剩下林穗和许典。 许典什么都没问,跑到校外的超市买了包卫生巾,又用抹布帮她把椅子擦干净,最后说了句:“时候不早,该回家了。” 在林穗的印象里,许典的生活自理能力极差。 洗衣服会忘了放洗衣液也忘了晾,炒个鸡蛋能把厨房炸掉,不会系鞋带干脆直接塞进脚底…… 可那一瞬间,她却觉得许典什么都会。 下课铃敲响,林穗也随之转醒。 她恍惚地坐直,朦胧中听见同桌在和老狗说话:“周五放学后我和妈妈要去逛街,买新衣服。” “切,你们女生整天就知道衣服。” 周五…… 放学后…… 林穗瞬间清醒。 靠,上周陈凡说要和余北晖约架,时间可不就是定在本周五吗!她之前还心心念念要向林启逢告状,现在可好,差点忘得一干二净。 不行,得去找大鱼问清楚。 于是,正在聊天的老狗和叶菁菁看到如下场面: 熟睡的花季少女突然挺尸,呆滞半分钟后,像脚不着地的鬼魂一般,直挺挺地飘向教室门口。 他们一致同意:林穗不去演恐怖片真是可惜了。 眼见林穗一路飘出去,叶菁菁赶忙追上,“你要去哪儿?” 林穗:“去二楼找大鱼啊。” 叶菁菁一听,连忙拦住她,“可是我们要排队下去做操了,迟到是要被记名字的。” “哦,是嘛——” 拉长的尾音,唤起了林穗沉眠的记忆。 上周高一结束军训,教务处从本周起开始安排各级轮流去操场做广播体操,时间为每周一第一节课下课后。 今天是周几?周一。 现在的时间是?第一节课下课。 高一的广播体操还没学全,可不是轮到他们高二的去当示范吗! 此时,全校广播响起:“请高二各班的同学迅速排队到操场做广播体操,无故迟到、缺勤的同学将被登记在违纪名册上……” 五分钟后,面向操场的走廊上围满的高一新生。而操场上的,全都是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高二老油条。 “现在开始做第八套广播体操。原地踏步——走。” 林穗故意排在队伍的最后一个,方便和隔壁队伍的余北晖说话。 “大鱼。” “嗯?” 两人同步踏步,又在号令下切换成伸展运动。 “你周五要和陈凡约架?”林穗问。 大鱼古怪地皱起眉头,似是在疑惑消息怎么泄露了,反问:“谁告诉你的?” “陈凡。” 大鱼“啧”一声,语气突然有点凶,“不是老早就告诉过你别和他接触吗?你全当耳旁风呐!” 余北晖天生暴脾气,只在林穗面前能稍微收敛。可一听到陈凡,不论眼前的是谁,他都压不住脾气。 “你凶个屁啊!” 林穗向来不怕他,简明扼要地说了事情来龙去脉,又威胁道:“我警告你啊,不许打架!要不然,有你好看的。” 课间操刚好做到体转运动,林穗趁势扭身在他胳膊上重重拍了一下。 “疼!”大鱼用手搓搓伤处,“反正你别理他,他可不是什么好货色。” “我知道。” 陈凡是何许人也? 每次违纪通报批评都会出现他的名字,打架斗殴、吸烟赌博、和社会渣滓称兄道弟,早已经成为家常便饭。有传言说他祸害人家小姑娘不负责任,也有传言说他碰毒品,反正只要和陈凡挂上钩的,基本没好事。 相较之下,余北晖就逊色多了。 只是比陈凡在金中吃得开,能两肋插刀的朋友兄弟更多,加上人长得高大又痞气,形象更符合校霸的头衔。 “哎,你们是怎么结下梁子的?”林穗问,“高一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俗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开始是有明争暗斗,但在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班后,两人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极少听到起冲突。 如今不知怎的,又杠上了。 “还不是因为倪秀。”余北晖说。 倪秀。 在金中,这个名字和许典有同样的知名度。一个是级花,一个是级草。 “她……”林穗想了想,“她该不会是喜欢你吧?” 余北晖正在做全身运动,第一个跨步出去,闻言差点闪到腰。“千万别,我躲她都还来不及呢。之前非缠着我,现在可好,陈凡又来找我茬。” “噢~” 林穗在脑海里画了一张关系逻辑图,脑补了一段轰轰烈烈的三角恋,最后得出结论。 “嗯,倪秀肯定是喜欢你。” 余北晖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想解释又架不住林穗一脸‘你不用解释,我都知道’的表情,最后挥挥手说:“我说不过你,你还是问问许典去吧!” 难道许典也知道八卦内情? 林穗眼睛一亮,趁人不注意直接平移到理科一班的队伍后面,理科二班就在隔壁。 前面都是高大的男生,没人注意到她。可许典也排在最后面,立马发现有小矮子混入其中。 “你来干嘛?”许典问。 “有事问你。”林穗笑笑,“你认不认识倪秀?” “不认识。” 呵,小样儿。 林穗:“余北晖说你认识她。” 许典:“……” 沉默良久,同时也思虑良久,许典缓缓道:“哦,她啊。” 林穗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许典:“上学期末,她给我递过情书。我没看,扔垃圾桶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林穗却听得激动无比。 O、M、G!真、的、是、三、角、恋!不过陈凡好像针对错了人,可怜可怜。 林穗:“你不喜欢她?” 许典摇头,林穗并不信。 倪秀长得是真的漂亮,脸蛋没有巴掌大,五官精致娇俏,眼睛像葡萄似的又大又圆,眨巴起来自带楚楚可怜。 “真的?”林穗又问。 许典似是觉得话题很无聊,在做整理运动时,抽空斜睨她一眼,“不然呢?” 林穗觉得许典肯定是别扭癌发作,其实心底是喜欢的。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长头发,不胖,善良,聪明但是不会有坏心思。” 林穗想了想,甚是不要脸地说: “你在说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高中的时候真的很讨厌做课间操啊。 教室在六楼,爬到顶连休息时间都没有,直接上课了。 第11章 许典停下动作,沉沉凝望林穗三秒。 短小的三秒,在林穗的感知里却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她在许典眼里看到戏谑、玩味,还有一点不敢置信。 或许是对林穗突如其来的自恋感到惊讶。 青梅竹马十七年,林穗虽然话痨,但句句务实。 “记得吃药。”他说。 林穗没多想,答道:“谢谢提醒。” 为了缓解痛经,林穗几乎每次都要吃止痛药。许典一提,她忽然想起书包里还剩下一枚百服宁,待会如果疼得受不了可以救命。 听到回答,许典低头轻哂。 林穗:“……” 艹,敢情是在变着法儿损她呢。 “全体同学听口令——原地解散!” 广播一声令下,操场顿时变成菜市场,不单拥挤而且吵嚷。 林穗大人有大量,懒得和许典理论,听见解散后立马溜回了文科二班。 虽然外头的天气微凉,但班里的同学刚刚才运动过,现在每一个人都坐在位置上朝外散发热能量。 “哎,都秋天了还这么热!”老狗扯着领子,用手往校服里扇风,“前面的,赶紧开风扇!想闷死你狗哥啊?” “有病吧!今天刚降温,冻死你算了!” 林穗也觉得教室里闷热,但不至于到要开风扇的地步,干脆三两下脱掉校服外套,又打开窗户透气。 “爽!”老狗舒坦了。 “林穗你注意一点,特殊时期小心感冒。”叶菁菁好心提醒。 “待会儿上课就关上。”林穗说完,拿起搁在桌角的保温杯,“我去洗杯子,你的要不要顺便?” 叶菁菁:“麻烦你了。” 为了给课间操腾出时间,周一早上的上课时间会自动朝后挪五分钟。 五分钟,能做的事可就多了。 作业没补完的继续抄,饿了的掏出没吃完的早餐补一补。最自在的是课间操后上体育课的班级,比如理科二班。 林穗洗完杯子,正好看见一排女生伏在围栏上张望操场。 她好奇,也上去凑一份。 下节课是体育,理科二班的男生们擅自去器材室抱了颗篮球出来,趁还有五分钟时间赶紧打一场。 对于女生而言,打篮球没什么吸引力,重点是在打篮球的人身上。 许典,无疑是当中最引人注目的。 他运球前冲,快得化作一道冷白的影子,在呼吸的瞬间闪现到篮筐之下,跳跃时轻巧得仿佛没有地心引力—— 能不能进? 林穗不自觉揣紧手上的保温杯,浑身汗毛竖起。 比她更紧张的是隔壁观战的女生,两手十指相扣,嘴里念念祈祷道:“加油加油,一定要进!” 林穗听见,忍不住腹诽:随便打打而已,至于嘛。 紧接着扭头一看,是倪秀。 哦,那真的至于。 倪秀是文科一班的学生,教室和他们一样位于一楼,但平日里很少见到她从文理二班门前经过。 至少,倪秀出现的频率还没那些特地跑下来看许典的花痴女同学多。 如果林穗不是已经知晓倪秀的心思,真真瞧不出来她对许典一片痴心。 视线回到球场,许典飞跃而起的同时,一股透心凉的秋风迎面吹过。在秋风的捉弄下,篮球顺着篮筐绕了一圈,最终滚出圆心。 没中。 “唉。”倪秀轻叹一声。 冷风吹来,林穗打了个哆嗦,也在心底叹息:唉,感觉要感冒了。 - “把体温计拿出来我看看。” “哦。” “37.6°,还在发烧。” 张云秋收起水银体温计,帮林穗掂好被角,埋怨道:“早上明明交代过你要穿暖和点,是不是在学校把外套脱了?” 林穗只觉得脑袋沉沉,没力气回答,点了点头。 “你这孩子……” “行啦,现在穗穗需要的是休息。”林启逢轻拍妻子的肩膀,“你去煮点白粥端上来,空肚子不能吃药。” 张云秋再瞅一眼林穗难看的脸色,摇着头退出房间。 妻子走后,林启逢挨着床沿坐下。“穗穗,这几天就不用去上学了,爸爸已经跟你班主任请过假了。” 林穗有气无力道:“月考怎么办……” 她的数学成绩本来就差,多病几天不上课,月考可要火葬场。 “还有一周呢。”林启逢也知道女儿的弱处,好声安慰说:“许典的数学成绩好,到时候让他给你划划重点。” 林穗心想:他的英语都自身难保呢,哪有空帮她补数学。 林启逢又说:“你先好好休息,身体要紧,学习可以先放一放。别太拼了,爸爸和妈妈都很担心你。” 林启逢身为金中的教师,曾听过文科二班的几位任课老师夸赞女儿成绩好、肯用功。夸归夸,他也很清楚,以林穗的成绩,考一本有余,上重点不足。 可林穗的目标是北大,不是普通一本大学。 暑假期间,林启逢撞见过无数次她在偷偷熬夜学习。看着女儿如此拼命,林启逢总有些害怕。 终于,担忧成真了。 今天中午十二点,张云秋正准备和同事一块去食堂吃饭,忽然接到门诊部的电话:“张主任,您女儿被送进医院了。” 张云秋吓得三魂没了七魄,饭都不用吃了,直接跑到林穗跟前。 林穗躺在病床上,神情恹恹不堪,正在打点滴。 病床边围着一男一女,穿着金中校服,应该是林穗的同学。 叶菁菁一见到张云秋,立马哭啼啼地道歉:“对不起阿姨,我还以为林穗是肚子疼,所以、所以一直没敢打扰她。谁知道、谁知道……” “没事,不是你的错。”张云秋有些哭笑不得,身为病人的家属,反而要安慰起别人。 “你别哭。”老狗说,“把林穗吵醒就不好了。” 两位同学没有多待,班主任武包包搞定所有手续,回来将他们带回学校。 张云秋守在病床边,直到林穗醒过来。 正巧,有人敲了敲病房的门。张云秋去开门,林穗恍惚间听见一把清冷的嗓音响起,“秋姨。” “许典,你怎么来了?” “我买了点粥,你和林穗应该都还没吃午饭。” “有心了。” “林穗怎么样?” “刚醒,还在发烧。” 许典的脚步声很轻,有意为之,是怕会打扰到病人。 林穗隐约看见病床边出现少年白净的脸庞,可实在是身体太乏太累,还没看清便又睡了过去。 连续在家休养三天后,感冒也好的差不多了。 周四晚,林穗依旧躺在床上翻翻书、回复一下手机短信,等待张云秋把做好的饭菜端到二楼来。 几天没去上课,老狗给她发了N条信息。 “救命啊!” “又发了两张卷,全是阅读理解,杀了我吧!” “穗姐,你的病好了没?” “没有英语答案抄的日子里,想你。” “老天爷啊,信男愿连续吃素三天,祈求穗姐快点康复!” 林穗被肉麻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说得那么好听,还不是为了有作业抄。 Lin:“你放心,我明天就能去上课了。” 不一会儿,老狗回信。 Doge:“真的?” Doge:“那我们可得去吃顿烤肉庆祝一下!” 林穗:“……” 上一秒是谁说要吃素来着? “叩叩。”敲门声响起。 “进。” 推门而入的不是张云秋,而是许典。 他端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摆满了饭菜,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横摆在林穗的床上。 “我爸妈呢?”林穗纳闷,怎么今天突然换人了。 许典:“还在吃饭。” 想必是许典吃得快,就让他帮忙拿上来了。 林穗点头,“谢谢。” “快吃吧,待会就凉了。” 说完,许典也没有要转身下楼的意思,而是坐在了林穗的书桌边。她这才发现,许典的书包还挂在右肩上。 他二话不说掏出作业,埋头写起来。 林穗:“你……” “吃饭,吃完了我顺便收下去。”许典说。 林穗轻咬勺子,“哦。” 关心她就直说嘛,害什么骚。 吃饭期间也没得闲,手机暗了又亮,信息一条接一条。 Doge:“等你好了之后,可得好好补一补数学。” Lin:“?” Doge:“尚蒂最近又出题刁难我们,还说月考肯定会考,不会做的,咔嚓。” 林穗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才病了几天,就要恶补数学。如若大病住院,岂不是得留级? Doge:“要不要我帮你补习啊?” Lin:“不用客气。” 老狗的数学成绩的确不错,但是他属于典型的自己会做不会教人,强行教学甚至会把原有的思虑打乱。 找老狗,还不如拜神。 Doge:“真的?” Doge:“我给你发一道题,保证吓死你。” 随后直接甩了一张照片过来。 点开来看,是数学题没错,而且是超复杂的数学题,逼急了也做不出来的那种。 林穗眼珠子一转,“许典。” “嗯?” “帮我看看这道题。” 林穗把手机递给许典,许典读完题干,眉头微微拧起。 林穗心说:不妙。 以前许典只有在一种情况下会露出这种表情——做英语题的时候。可现在,面对他最拿手的数学,竟然也皱眉了。 可许典什么也没说,抽出一张空白的草稿纸开始算起来。 五分钟后,许典转身把手机和草稿纸同时给林穗。 林穗拿起草稿纸一看,解题思路写得清清楚楚,就是字迹有点丑。 牛逼。 她不禁感慨,打开摄像头把答案拍给老狗。 Doge:“靠!” Lin:“做错了?” Doge:“全对!!!这他妈可是竞赛题啊,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做的,怎么就被你给做出来了?” Doge:“你该不会是发了个烧,顺便打通任督二脉了吧???” 林穗看向许典正在认真写作业的背影。 猜对了,的确不是正常人。 是神。 作者有话要说:数学渣如我,时常想起初中后桌的男生。 上课不听看小说,结果什么题都会做。可能真的是男女脑回路不大一样吧(苦笑) 第12章 一道竞赛题,把老狗激动得不行。 Doge:“该不会是网上抄答案了吧?” Doge:“不对,我之前已经查过了,百度没答案。” Doge:“你到底怎么解的???” 林穗感觉假如现在和老狗正面对面坐着,老狗肯定会兴奋得掐住她的肩膀,把她刚刚吃下去的饭全摇出来。 Lin:“不是我做出来的。” 如果她能牛逼到在短短几分钟内解出竞赛题,北大稳了。 Doge:“那是谁?” Doge:“我知道了!你认识数学大神居然不告诉我!太不仗义了!” 林穗下意识看向许典。正巧,许典也转过头来凝视着她。 但显然是后者的情绪更加外露。许典的眉头紧锁,开口时有些许不耐烦,“吃完了?” 不必林穗回答,他自己就能看见。 小桌上的菜都还剩一大半,饭也只吃了一两口。至于林穗,手上拿得着不是筷子或勺子,而是手机。 许典:“你用手机吃饭?” “当然不是!”林穗赶忙把手机藏到枕头下,抄起筷子对着碗里就是一顿刨,米饭很快见底。 许典:“……” 真不愧是生肖属猪的。 许典不过在脑中一嘲,并没有真的说出口。因为,他和林穗同一年出生。 以生肖损她,等于损自己。 许典随手倒了杯水递给林穗。 林穗说了声“谢谢”,又道:“那是一道竞赛题。” 许典:“是吗。” 林穗可没法像许典这般淡定。如果有一天,她凭一己之力做出竞赛题,肯定要到烟袋巷里跑一圈,嚎得全世界都知道。 林穗托腮感慨:“脑子好用就是好啊~不像我,读书全靠死记硬背。” 许典:“其实题目不算很难。” 林穗:“呵呵。” 她可不信。 刚刚拿到题干的时候,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现在说不难,唬谁呢? 许典一眼看穿林穗的心思,又抽出一张草稿纸来,起身把椅子拉到床边。他将课本垫在大腿上,用笔写下‘①’,说:“我教你。首先是……” 解题五分钟,讲题半小时。 许典将草稿纸写得密密麻麻,林穗的脑子也被搅成一团乱麻。 “懂了吗?”许典问。 林穗盯着草稿纸底部的‘⑩’,干笑两声说:“实不相瞒,没懂。” “……”许典沉默三秒,“你还是吃饭吧。” 林穗:对不起您嘞.JPG 许典写完作业,林穗也解决掉最后一根青菜。 “咳咳。”林穗端起杯子猛灌一大口水,“我咳嗽还没好呢,把菜做的这么咸,是想齁死我……咳咳咳!” “秋姨做菜一向如此。”许典说。 张云秋虽然是个医生,知道做饭少油少盐有利于身体健康,但每逢炒菜下盐,手总是忍不住抖两抖。 吃了十多年,两个孩子也习惯了。 许典端起小桌,准备把碗筷收走。脚刚迈出去一步,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又停下。他伸手掏书包,将一瓶止咳露放在书桌上。 “我问过了,这种不会太甜。”说完,许典带着东西走了。 林穗不禁纳闷。 昨天她和老妈说家里的止咳露太甜,喝完粘嗓子。也不晓得许典是怎么知道的,今天特地帮她买了新的止咳露。 林穗思来想去,掏出手机给许典发了个条信息。 Lin:“多少钱?明天还你。” 对方秒回。 丶:“不用。” - 林穗感冒痊愈,闲在家里也是没事干躺床上当咸鱼,干脆回校继续上课。 虽是周五,一大清早班里补作业的人依旧不少,因此没几个注意到她走进教室,除了最后一排正在啃肉包的老狗。 “我靠,林穗你有病吧!”老狗嚷嚷得全班都能听见,“明天周末放假,最后一天你还跑回来上课?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逃离监狱放飞自我?” 林穗:“不知道。” 老狗嘿嘿笑,“那成。看在你如此热爱学习的份上,帮帮我呗。”说着,把一张空白的英语卷拍到前面桌子上。 林穗:“滚。” 可以借抄作业,但绝不代写。 林穗把书包塞进桌肚,人还没在坐下,眼见学委从后门漂移进教室,目光落在她身上。“林穗,包包姐找你。” “我?” “包包姐在办公室,快去。” 老狗一脸幸灾乐祸,“几天没来上课,落下的试卷可得一一补上。” 林穗朝他的书桌踹了一脚,“闭嘴吧你。” 一进办公室,武包包的位置在第三个。听到林穗敲门,她抬起头来笑得温和,“我听林老师说你今天回来上课。” 林穗也笑笑,“您找我?” “对,有件事要和你说。”武包包翻了翻叠在左手旁的资料,抽出一份宣传册和一张报名表,“今年的英语竞赛的参赛人数有限制,我特地给你留了一个名额。” 林穗粗略将宣传册浏览一遍。 竞赛难度的逐级上升的。先是市级,然后是省级,最后是全国赛。市级赛在下周,省级赛在国庆后,全国赛则在十月底…… 而且,决赛日期正好是她生日当天。 “今年没有数学竞赛吗?”林穗问。 武包包一愣,“怎么,你还想参加数学竞赛啊?” “没有没有没有。”林穗两手摆得像雨刷,“我只是好奇,金中有哪些神仙敢参加数学竞赛。” 武包包只笑,“我谅你也不敢。赶巧,数学竞赛的名单已经确定了。”说着,又从资料堆里翻出一张纸来。 和英语竞赛一样,数学竞赛的名额也有限。 文科班选一人,理科班选五人。看名单上的名字,几乎都是男生。 林穗第一时间捕捉到—— “理科二班许典” 毫无悬念会出现在名单上的名字。 即便许典自己不主动报名,理科二班的班主任老徐肯定也会把他的名字写上。 “我还真没想到苟俊宇也想参加。”武包包说,“也不求别的,只要他在市级赛里能拿个三等奖,我就心满意足了。” 闻言,林穗才注意到名单上有:“文科二班苟俊宇” 嗯,勇气可嘉。 “包包姐,数学竞赛的决赛也是十月底?”林穗问。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 “地点呢?” “一样,也是北京。” 填完报名表回到教室,林穗偷偷掏出手机,戳开和许典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条信息还停在昨晚,是简洁的两个字:不用。 Lin:“你报名竞赛了?” 林穗知道自己是明知故问,但聊天总要找一个合情合理又不尴尬的开头。 丶:“嗯。” 丶:“昨天刚报名。” Lin:“数学竞赛和英语竞赛的决赛地都是在北京,好巧哦。” 林穗发完,在输入框内打下:“要不要一起去北京看看呀?”敲完字还没发,先收到许典的回信。 丶:“同一个主办方。” 林穗:“……” 感觉智商又被碾压了呢。 丶:“你也报名了。” 不是问号,是句号,说明许典已经猜到她肯定会报名。青梅竹马十七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Lin:“是呀,刚刚填完表。” 丶:“我记得你一直想去北京。” 许典记性不错。 林穗的高考目标是北大,自然对北京也有所向往,所谓爱屋及乌嘛。 林穗正思考要回复什么,许典又抢先一步回信。 丶:“要不要一起去北京?” 林穗的心跳慢了一拍。 他……他是想和她立下约定吗?怎么感觉有点像偶像剧的情节,少年和少女勾手约定,未来要一起努力去梦想之地。 粉色泡泡,一颗接一颗飘到空中了。 下一秒。 丶:“如果你进得了决赛的话。” 林穗:“……” 她就是发烧把脑子烧秀逗了,才会误以为许典可能内心深处也有温柔善良的地方。 结果,呵呵。 Lin:“你瞧不起谁呢?” Lin:“我可是金中公认的英语竞赛种子选手!” 丶:“嗯。” 嗯? 就一个字,嗯??? 如果某天真把她给气急了,信不信她直接冲进理科二班,把许典那个混蛋掐死在在椅子上! 林穗懒得和他计较,撂下手机认真早读。 周五的上课氛围很浮躁,所有学生一心规划着周末玩乐,根本没心思听课。因此老师们也没有上新课的兴趣,讲讲练习卷后下课。 一晃,到了放学时间。 大病初愈,肯定不能和大小鱼一块出去浪。 早在昨天晚上,林穗就发过信息给大鱼取消本周五的友谊聚会,顺便警告他不许和陈凡约架。 大鱼:“行,我保证不去。” 大鱼:“但是如果路上一不小心遇见了,他冲过来打我,我可不能不还手。” 林穗觉得陈凡应该还不至于流氓到这种地步,但还是和林启逢报备一下,以防真的有什么打架斗殴的事发生。 天气转凉,小巷里不仅凉,而且阴森森的。 林穗遥遥看见许典站在暗处,忍不住说了句:“要不我们以后换个地方等?一到冬天,小巷里是真的冷。” 说完,她鼻头一痒,打了个喷嚏。 小巷除了阴冷之外,倒没有别的缺点。僻静、隐蔽、狭窄,且经过的学生极少,很适合私下会面。 林穗搓了搓手臂,觉得鸡皮疙瘩直冒。 奇怪,怎么有种不详的预感。 林穗抬头,看见许典的突然沉下脸,眼神也变得阴鸷,有几分凶狠。 “不高兴不换就不换呗……”她嘀咕,用得着生气吗。 “林穗。” “嗯?” 林穗注意到许典的视线直直地望向她背后,望向小巷唯一的出口。 怎么了? 第六感让她扭过头。 ——三个头发染成杀马特的社会仔,手里拎着手臂粗的长木棍,表情嚣张地排排站堵住巷口。 等等。 这些社会仔……是冲他们来的? 许典拉过林穗的手,牢牢握住,十指相扣,“听我的。” 林穗没反应过来,“什么?” “一、二、三……” “跑!” 作者有话要说:高中时曾经围观过一场打架斗殴。 双方人马杵着大半天,各自坐在摩托车上摆架势。 僵持一个多小时后,教务主任来了…… 第13章 跑,往哪里跑? 唯一的出口被社会仔们堵得严严实实,他们又不是阿飘,敢情还能直接穿过去? 可许典只是紧紧抓住她的手,拔腿跑起来。 男生和女生的跑步频率本就不在同一条线上,林穗喘着大气,加快步子也只能勉强跟上他的节奏。 双方离得越来越近,林穗脑子里电光般转过好几个想法。 怎么办,怎么办?冲得出去吗? 她和许典没有得罪社会仔啊!为什么要特地跑到小巷里来堵他们?而且社会仔会来堵小巷,说明来蹲过点,知道他们放学后会在小巷里会面。 三个社会仔堵巷口是想对他们做什么?打人?还是想……抢劫?三人浑身一股黑社会气质,反正不会是好事。 还有三米。 许典突然松开手,屈肘朝堵在挡在中间的黄毛撞过去。黄毛早有准备,往隔壁一闪,和其他两人一起合力想制住许典。 一人用手抓,许典朝后退。另一人想扑上去,许典抬脚一踹。 许典灵巧地躲避攻击,突然喊道:“林穗,跑!” 社会仔们被许典弄得分神,竟一时忘掉林穗的存在。 林穗发挥漏网之鱼的本能,一口气冲出小巷,直直朝金中的校门口跑。 “操。”黄毛见状骂了一声。 “老大,我去追。”另一个粉头说。 黄毛吐了口唾沫,凶巴巴地吼道:“追个毛啊!把这小子抓住打趴了再说!” 小巷窄,易守难攻。 许典把林穗安全送出去后,立即抽身退回巷子里。 离得远了,才有时间可以思考。对方有三人,他只有一人。三对一,木棍对空拳,胜算实在不高。 见他躲进巷子里,黄毛也按兵不动,“喂,你叫许典是吧?” 许典:“……” “别误会,我今天来不是和你交朋友的。”黄毛舔了舔嘴唇,身边两个杀马特也哼哧笑起来。“哥是想确认一下,免得打错人。” 许典轻哂不答。 “哟,还敢冷笑。”黄毛挥了挥长木棍,“那就别怪兄弟们不客气了。” 粉头嚷嚷:“打进医院可不负责啊!” 许典依旧沉默,猫在阴影处暗中观察。 对手三个人,黄毛和粉头是中等身材,剩下一个是胖子。也就是说,他们没办法并排进小巷,只能一个一个来。 武器是棍子,有一米多长,比棒球棍稍微细一圈。缺点很明显,挥起极其费力,且在逼仄的窄巷子里根本发挥不了作用,甚至会甩到墙壁导致弹刀。 “小子,你如果肯跪下叫声爷爷,我和兄弟们还能考虑下手轻一点。”黄毛继续放狠话。 胖子笑得肥肉连颤,“老大,不用和他啰嗦,空手还能打赢我们不成?” 许典:“是吗?” 他伸手进裤兜,掏出一把螺丝刀,还极其轻松自如在手指间转了几个圈,“谁说我是空手?” 如果要见血,铁做的肯定比木做的好用。 “老大……”胖子和粉头对视一眼,有些犹豫。 “愣着干嘛!上啊!”黄毛朝胖子的屁股踹了一脚,又把粉头拎到前面,使劲推进巷子里,自己负责断后。 许典揣紧螺丝刀,闭上眼深吸气。 要开始了。 第一个冲上来的是胖子。 胖子跑得很慢,动作笨重不灵敏。虽然手上拿着棍子,但他的身体已经占据了小巷的一大半,根本没有空间挥动。 许典朝后退,把胖子引进深处。 等到胖子接近,他突然朝前一迈,膝盖一顶。 胖子疼得五官扭曲,捂着□□瘫在地上直蹬腿,龇牙咧嘴地骂道:“你、你小子玩阴的!嗷——” 胖子一倒,后面的粉头怕了。 他看看地上痛苦蜷缩的肉团,又看看许典。少年长得白皙俊美,宽大的校服外套穿在身上,却不会因为清瘦而显得单薄。 “呸,小白脸。”粉头满脸痘坑,最讨厌皮肤细嫩的小男生。 许典默默将手里的螺丝刀调头,让手柄朝前。 粉头以为他要进攻,先发制人挥起木棍朝前甩了个半弧。“哐”一声,没打到人,反而砸到墙上弹了回来。 好机会。 许典用左手挡住弹刀的长木棍,右手握住螺丝刀朝粉头腹部一捅。粉头应声倒地,眼泪都彪出来了。 “你他妈还来劲了是吧!” 黄毛气势汹汹地跨过胖子和粉头,长棍子挥得起劲。他的木棍前端不知何时钉上了一颗锈铁钉,露出半个钉帽。 许典顾着后退没留神,猝不及防吃了一锤。 疼——! 不仅疼,更伴随着头晕眼花的感觉。许典感觉到右脸上有暖流在朝下淌,血腥味愈发明显,流血了。 许典不知道自己伤到哪里,刚想抬手捂住伤口,又吃了黄毛一腿。 他踉跄朝后几步,先用手扶墙却抓了空,手肘生生在墙上刮了一道,最后没站稳直挺挺摔倒地上。 疼,浑身散架般疼。 “你不是挺勇吗?”黄毛在他的腰间连踹好几下,“起来啊!不是要打架吗!老子奉陪到底!” 说完,又举起长木棍。 这一次,对准的是许典的天灵盖。 木棍落下的瞬间,许典抱住黄毛的左腿,用力一扯—— “嘭!” 黄毛在跌倒时脑袋磕到墙壁,‘大’字形躺在地上半晕不醒。意识迷糊间,黄毛看见许典缓缓起身,半跪在他的右手边。 螺丝刀在少年的手里换了个方向。 尖尖的锥头,对准了黄毛的手掌心。 头部的伤口还在往外流血,许典单闭上右眼,左眼冷冷斜睨已然败下阵来的黄毛,说:“你不是想打趴我吗?” 他的神情褪去了少年气。 只剩戾气、阴鸷。 黄毛怕了。他顿时觉得地表冰凉,紧贴着脊骨好像泡进冰水里,冷得浑身鸡皮疙瘩直冒,冷得瑟瑟发抖。 他想求助,可胖子和粉头早溜了。 再想向许典求饶,嘴巴却直打哆嗦,根本说不出半句话来。 “是谁让你来的。” 许典的语速不紧不慢,有种审讯犯人时的压迫气势。 “我数到三。”他玩弄着螺丝刀,但每一圈都是锥头朝下,“不说的话,你的手掌可要打洞了。” 黄毛吓得嘶声嚎叫。 许典没理,开始倒数。 “一。” “二。” “三……” 突然,身后传来少女的喊叫:“许典!” - 金中,医务室。 许典坐在病床边缘,双眼紧闭任由校医帮忙清理脸上的血迹。当冰凉的消毒药棉碰上右眉骨时,他疼得咧嘴倒吸一口冷气。 “知道疼还打架?”校医面无表情,语气也很无情,“下手可真狠。眉尾的肉都剜出来了,肯定得留疤。” 许典沉默,点头表示知道。 校医拿出医用手电,在许典眼皮上照了两下,“睁眼。” 许典照做,同时也看到林穗和林启逢并肩站在校医身后,一脸担忧地注视着他。 白光在浅咖色的瞳仁上照了照,校医说:“嗯,还好没伤到眼睛。掀起衣服我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 许典站起身,脱掉校服外套,又把里头的白T恤往上撩。 除了手肘有些许擦伤、腰部逐渐显出淤青之外,其他的地方皆完好无损。 校医冷笑,“打群架的我见多了,一对三倒还是第一次。你能赢,真是的走运又命大。” 许典不敢出声。 若不是占据的地理位置条件优越,能不能赢还是未知数。还好,虽然吃了一闷棍挂了彩,但他坚持到了林穗回来。 校医帮许典处理完伤口,转身对林启逢说:“林老师,这件事我会如实上报教务处。学生打架受伤不是小事,我无权隐瞒。” 林启逢理解地点头。 如果可以,他的确想瞒下来。可把许典背进医务室时,门口的保安看见了,放学回家的学生们也看见了。想瞒,也瞒不住啊! “许典同学。”校医看向许典,“虽然你是特招生,但违纪就是违纪,你要做好被记过的心理准备。” 林穗急了,“是他们无缘无故先来堵人的!” 校医:“谁能证明?” 林穗:“我能!” 林启逢呵斥:“林穗!” “你也是当事人之一,自身难保。”校医态度极其冷漠,“不管事情的前因后果如何,打架受伤已成定局。别怪我没提醒你们,金中的校规很严格,与其和我争辩,不如想想怎么和教务处说明白。” 说完,校医收拾东西离开。 林穗急得直跺脚,“爸!我和许典真的没有招惹他们!” 林启逢相信女儿,但校医也说得没错,事情已成定局,只能安慰道:“好好好,我知道。周一教务处肯定会处理这件事,到时候我会帮忙说说好话。” “爸!” 林启逢无可奈何地摆摆手,林穗也只能不甘心地闭嘴。 空气突然陷入沉默。 此时,一把清冷的嗓音淡定地说:“林老师。如果要记过,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吧。人是我惹来的,打架是我动的手,林穗只是被我牵连而已。” “你根本就不认识他们!”林穗气得大叫。 许典:“那又怎么样。” 林穗离当场爆炸,只差一把明火。 他们没错,为什么要认错! 许典突然抬起头,直直看向林穗的眼睛,说:“你要考北大,不能被记过。” 林穗一肚子的话原本已经涌到喉咙口,如今却哽住。 一个‘记过’,会影响太多事情。影响到评选市三好,影响到接下来的竞赛,影响到高考保送。 可凭什么无罪之人要认罪,凭什么要他独自来承担! 林穗咬咬牙,生硬道:“我考不考北大,关你屁事。” “反正你不能被记过。”许典继续固执。 林穗:“……” 行,爱咋咋地。 作者有话要说:杀马特葬爱家族上线(x 第14章 许典执意要回小巷去取自行车,林启逢只好单独带林穗先回家。 一路上,林穗安静得很异常。林启逢从电瓶车后视镜里看到女儿撅起的嘴,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林启逢柔声唤道:“穗穗。” 林穗哼声,没理他。 林穗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人,生气就是生气,只差把‘生气’二字写在脸上。她气许典想要独自承担一切,气林启逢是非不明。 “哎。”林启逢轻叹,“许典说得有道理。你将来是要考北大的,如果现在因为打架斗殴被记过,会影响前程。” 林穗翻了个白眼,心说:屁话。 “所以让无辜的人背锅?爸,你不会良心不安吗?”林穗质问。 林启逢被女儿一呛,大半天没说出下文。 直至回到林家院门口,林启逢在路想了许久,决定向林穗坦白。 他语重心长道:“身为一位父亲,我承认有私心,我自私地希望我的女儿未来的路可以走得顺顺利利。” 林穗哽住。 “许典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你好。”林启逢按住林穗的肩头,看向女儿的眼睛,“你不要辜负他的心意。” 为我好。 这无疑是青春期少年少女最讨厌的三个字,林穗也不例外。 可此时此刻,她却无言反驳。 发呆时,许典已经骑着自行车回来了。下车后,他径直走向林穗。 许典:“不进去?” 林穗闷闷道:“要你管。” 果然还在生气。 许典没再说什么,两手插进口袋里,登上通向小洋楼的台阶。 “喂!”林穗在他拉开纱门前突然开口,“如果我没有想考北大,你也会选择一个人扛吗?” 许典停住脚步。 空气凝固三秒,三秒后他的嗓音似一股清风吹过。 他说:“没有如果。” 林穗实在很讨厌这种回答。 正常而言应该是答‘会’或‘不会’,但许典总是能找到第三种答案,模棱两可让人捉摸不透,令人恼火。 林穗决定,今日起再也不理他。 女儿不理,妈妈张云秋倒一如既往地关心许典。进门一见他额头上贴着纱布,立马急得不行。“怎么受伤啦?回来路上摔的?” 许典笑笑,“没事。” 身为医生,张云秋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许典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自打幼儿园读书至今,未曾像今天一样挂彩回家。 张云秋逮住后面进来的林穗,“来来来,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林穗怄了一肚子火,没好气地答道:“你问我我问谁。” “哎,你这孩子……” 眼见老婆要发威,林启逢赶紧上去打圆场,“男孩子血气方刚难免会打架。你放心,校医已经检查过了,没大碍。” 张云秋一愣,“打架?” 在她印象里,许典一直是个沉默寡言又懂事明理的孩子,没想到也会有和人打架起冲突的一天。 不过林启逢说得对,青春期男孩子确实脾气冲,打架并不罕见。 张云秋只好接受现实,“那行吧。你们去洗洗手,开饭了。” 林穗脱了鞋,二话不说登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你上楼干吗?”张云秋问。 二楼的人甩下一句,“吃不下,睡觉。” 张云秋看向丈夫,郁闷道:“她也跟人打架啦?” 回到房间,林穗把书包随手扔到角落里,外衣也懒得脱了,直接瘫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愈想愈觉得火大。 为什么? 凭什么? 如果教务处真的要给许典记过,不等同于普通市民走在路上被歹徒持刀抢劫,结果反而被围观群众说:“为什么他不抢别人偏抢你?肯定是因为你得罪了人家在先,活该!” 逻辑呢? 天理呢? 不行,绝不能就此结束。 林穗有种强烈的直觉。 金中里有谁盯上了许典,想要给他点颜色瞧瞧。至于是谁,还用说吗? 林穗掏出手机,敲响了余北晖的QQ。 Lin:“我和许典下午被混混围堵了。” 大鱼:“我日,咋回事?” 林穗简单向余北晖叙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又询问他下午有没有和陈凡约架。 大鱼:“没有,绝对没有。我和兄弟们吃烧烤去了。” 林穗沉思。 如果开打,双方自然是集中所有兵力。既然余北晖没有和陈凡约架,说明那三个杀马特大有可能是陈凡的人。 网线另一头的余北晖似乎也和她想到了一块。 大鱼:“你说他们是三个人?” 大鱼:“陈凡的确有三个很要好的社会哥。” 突然有了线索,林穗激动起来。 Lin:“对,三个。” Lin:“一个是黄头发,和你差不多高。另一个染成粉色,好像只有一米七出头。还有一个大胖子,又高又壮。” 大鱼:“你确定没看错?” 大鱼:“我怎么记得他们都是瘦子,而且为首的是绿毛。” 行吧,线索又断了。 林穗抓过枕头,把脑袋深深埋进去。 哎,完蛋。 - 周一早读开始前,噩耗如期降临。 文科二班的学委以惯用的魔鬼步伐漂移进后门,目光落在倒数第二排的座位上。“林穗,包包姐喊你去教务处。” 一瞬间,全班六十多号人的视线集中到林穗身上。 如果给学生对信息敏感度的作划分,‘教务处’三个字肯定大于‘办公室’,就如同‘尚蒂’大于‘包包姐’。 但没人会觉得林穗进教务处会发生坏事。 全班成绩第一,英语竞赛的种子选手,教务处肯定不会对她怎么样。 林穗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身。 老狗在她背后偷偷鼓起掌,说:“恭喜穗姐,教务处肯定是决定把你保送进决赛。苟富贵,莫相忘!” 叶菁菁:“真的吗?可以保送进决赛?” 闻言,全班人投来羡慕的眼神。 “想得倒挺美。” 林穗可高兴不起来,面无表情地走出教室。 一进教务处,该到的人都到齐了。 许典和班主任老徐并肩站在一侧,教务主任坐在办公桌后,武包包、林启逢还有校医则坐在长沙发上。 摆明了是一方要脱罪,一方要受罚。 林穗敲敲门。 “进来。”教务主任抬起头,笑眯眯地打量林穗。 金中的校规严格,论功劳少不了教务主任的份儿。教务主任姓刘,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材削瘦,长相刻薄,为人处世就一个字:狠。 学生们都知道刘主任是个狠人,但他偏爱微笑待人。 因此得名,笑面虎。 “主任。”林穗十分恭敬鞠躬。 刘主任最喜欢懂规矩的学生,脸上的笑容更深,“同学不用紧张,让你过来是有些事情要问问你。” 林穗点头。 刘主任:“周五下午,你有没有看到许典在校外打架?” 林穗摇头。 刘主任:“那是你回校来通报林老师的?” 林穗点头。 刘主任敛笑,“你既然没有看到许典打架,为什么要跑回来告诉林老师?身为金中的学生,不可以为了包庇同学而撒谎!” 林穗:“……” 什么鬼才逻辑。 林穗挺直腰杆,说:“报告刘主任,许典没有打架。” 刘主任狠狠剜了一旁罚站的许典一眼,又转过来看林穗,“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有人故意找茬。”林穗说。 “是谁?” “我……不知道。” 刘主任笑出声,突然又板起脸,“你说有人找茬,却说不出幕后主使是谁。你说许典没有打架,那他额头上的伤怎么来的?走路没长眼撞柱子撞的?” 林穗抿唇,不说话了。 “没话说了?”刘主任点点头,“好,你来听听许典怎么说。” 老徐张张嘴,似是想提许典求求情。可刘主任大手一挥,“徐老师你不要说话,身为班主任,你们班学生打架,你有推脱不掉的责任!” 老徐立马蔫了,悻悻低下头。 “许典。” “在。” 许典的表情很平静,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心理准备。 “周五下午,你有没有和校外社会人士打架。” “有。” “额头的伤是打架搞的?” “是。” “好。你当着大家的面,说说那天下午是怎么回事。” 许典朝前迈一步,有条有理、口吃清晰地说:“我爸赌博欠债没还,那群人找我要钱。我没钱,就和他们打起来了。林穗同学无意间经过发现我和社会人士在打架,于是连忙赶回校通报给林老师。” 林穗的脑袋上升起一个大大的:?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许同学编故事的能力这么强的。 “不是这样的……” 林穗话没说完,被林启逢强行打断:“林穗,没让你开口不要说话!” 武包包见状连忙站起来,向刘主任说:“主任,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带林穗回去了。她是这次英语竞赛的种子选手,学习一秒都不能落下。” 刘主任点点头,“去吧。” 林穗心下一沉。 不是的,许典说的不是真的! 林穗想解释,可武包包却拉着她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务处。 走到拐角处,武包包终于停下。 “林穗。”她转过身,严肃地看向林穗泪花蒙蒙的双眼,说:“我知道许典有委屈。但是事情的真相尚未明朗,我们只能保一个。你现在回去,待会通报批评的广播里记过的就是你!你可以放弃考北大,但是林老师寄托在你身上的希望怎么办?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吧!” 林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教室的。 她失魂落魄地伏在桌上,听见校园广播突然响起。 “……理科二班许典同学,因在校外打架斗殴,现取消其参加数学竞赛的自个,并处以通报批评以及记过处分。希望各位同学引以为戒,遵守校规校纪。” 广播结束,班内一片哗然,全都在讨论级草干架被处分的事。 林穗把脑袋埋在臂弯里,用力吸了吸鼻子。哭也没用,哭再多也帮不了许典。 可她克制不住啊。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完结时能有100收藏吧,老爷保佑~ 第15章 “秋姨,早。” “早。”张云秋的招呼如故,“快进来吃早饭。” 许典在玄关脱掉鞋子,蹬上室内拖走向餐厅。 今天的早餐是豆浆和油条,厨房里可能在蒸什么东西,有袅袅白烟朝外飘。果然,张云秋端着一屉包子摆上桌。 许典拉开椅子坐下,看了眼身旁空空如也的座位,问:“林穗还没起床?” 闻言,张云秋一愣,“穗穗和她爸先走了,她没和你说吗?” 许典摇头,平静的表情说明没有很意外。 昨天开始,林穗似乎在故意避开他。 宁可绕一大圈,愿不愿意从理科二班的门前经过;宁愿排队等公交车,而不是坐在许典的自行车后座。 是,她肯定在生气。 许典说会一个人扛,她就生气了。 “可能是忘了。穗穗昨天为了英语竞赛一直在学习,连洗澡都忘……”原本是句安慰的话,话至一半,张云秋又突然收口。 现在提竞赛的事,无疑是在扎许典的心。 张云秋挥挥手,似是要赶走空气中的几分尴尬,“不碍事,你吃完就直接上学,不用管她。多大人了,不用操心。” 许典“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看着眼前沉默的少年,张云秋心里既是感激,又是心疼。 许典就是太懂事了。 母亲早逝,父亲远走,剩下爷孙俩相依为命。许老爷子上了年纪,活儿也干不了多少。许典知道家里生活拮据,经常在放学后帮邻居修修东西,赚点钱补贴家用。 实在是苦呐。 心里念起许老爷子,张云秋又关切地问了句:“许典,你爷爷去乡下探亲,到还没回来呢?” 说是探亲,其实是家里实在没钱维持不住,回去和几个儿女要点钱。 老人家本不该做这种事,可为了孙子,倒也心甘情愿。 “明天回。”许典说。 “明天……”张云秋嘴里嘀咕着,走回厨房取来两块小糕点,“把点心带身上,免得在学校里饿了。” 话是如此,但许典知道张云秋的意思。 许老爷子周末回乡探亲,目前还不知道许典被学校记处分的事。可一旦回来,满也瞒不住,肯定要对许典家法伺候。 ——不给饭吃,在院子里跪一晚上。 许典小时候调皮,放学后不按时回家,跟着林穗在外头瞎玩。 玩到天黑回家,远远地瞧见许老爷子拿着柳条站在门口,当场就吃了一顿竹笋炒肉,紧接着就是跪。 谁说情都不中用,大门一关,该罚继续罚。 肚子空空,又要跪冷石板。 小孩子哪里经得住,跪不到一小时就晕了。 两块小糕点看着不大,但在罚跪时可以救命。 许典把糕点揣紧兜里,说:“谢谢秋姨。” 张云秋笑笑,“谢什么,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说客套话。” 许典也笑得淡淡,目光在转瞬一沉。 - 浑浑噩噩过完一天,又到放学时间。 林穗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挂在阳台上风干的咸鱼,失去了灵魂。 同桌叶菁菁也有所察觉,“林穗,你怎么了?” 林穗恍惚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没事。” “真的?”叶菁菁怀疑。 “真的,你看我能有什么事。”林穗干笑两声,把课本塞进书包里,“我先回家了,明天见。” 喝醉的人不会说自己醉了。 有事的人自然也不会说自己有事。 叶菁菁目送林穗走出教室,转过身和老狗交换了个眼神。 “穗姐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老狗摸着下巴,脑子里细细捋一遍,“上次穗姐生病没能顺利参加竞赛,可能是怕……” “乌鸦嘴!”叶菁菁瞪他,“不许说!” 老狗举手投降,“行行行,我不说。可穗姐状态真的很不对啊。” “可能……”叶菁菁随便找了个理由,“可能是家里有什么事呢。” 老狗猜测:“父母吵架,准备离婚?还是说,小时候曾经被指腹为婚,现在对象真的找上门来逼婚了?” 叶菁菁:“……” 您的想象力可真好。 “要我说啊,可能是为情所困。”老狗说。 叶菁菁翻了个白眼,“你又知道。” 彼时,林穗一出教室门,撞见正靠在走廊上等候的余北晖。 但他没有带兄弟,只身一人。可即便如此,也吸引了周遭不少女生的注意力。 众目睽睽之下,余北晖径直走向林穗。 一抬手,搭上她的肩头,笑得痞气,“穗穗,我们去吃沙冰。” 林穗看了看自己的针织衫外套,再看看余北晖只穿了一件短袖,凶巴巴地骂道:“你有病啊,这种天气穿短袖,还吃沙冰!?” “嘘——”余北晖赶紧做个噤声的动作,“你叫这么大声,想把老刘喊过来?” 林穗连忙捂住嘴。 金中校规严苛,其中有一条: 学生放学后严禁在外逗留聚会,喝饮料,吃零食……一旦被抓到,通报批评。 “走吧,就这一次。”余北晖劝道。 林穗继续倔,“不去。” “真不去?我连小鱼都没带呢,今天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余北晖低下头,在她耳边悄悄说,“我今早看见老板在搬一大箱草莓,你真的不想试试看?” 林穗:“……” 草莓,想吃。 但她也知道,余北晖纯粹是看她心情不好,想哄她开心。 “那好吧。”林穗终于松口。 余北晖咧开嘴,笑得露出八颗大白牙,“走,吃完我顺便载你回去。” 两人刚拐弯下楼梯,许典背着书包走出教室。 不巧,一转眼,瞥见他们有说有笑地往楼下走。许典停住脚步,心里油然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看啥呢?”学委站在他身后。 许典没答。 学委顺着许典的视线望去,突然拉长音调,“哦——我记得她。之前有一次午休,她偷偷溜进我们班,给你送了瓶酸奶。好像是隔壁班的吧?典哥,你认识?” 许典:“不认识。” 学委嘿嘿笑,“不认识你还喝人家酸奶。” 许典回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学委。良久,他才说:“你不也吃了别人很多巧克力。” 学委:“……” 说得也对。 许典没再和学委扯皮,迈步朝楼梯走。 学委赶忙追上,说:“典哥,你真的不能参加数学竞赛?你要不参加,奖金可就便宜其他人了!哎,别走那么快……” - 一到放学时间,隔壁商业区的美食街就会摆上各种小吃。 烤串、臭豆腐、炸鸡翅,奶茶、烧仙草、沙冰,全都是高中学生们最喜欢的。 卖沙冰的店,也不是专门卖沙冰的。 早上卖包子豆浆,中午卖炒饭快餐,下午卖沙冰,到了晚上又变成了啤酒烧烤。总之,按时间段的热销来卖。 但老板手艺确实不错,因此生意终日火热。 此时店里挤满了人,没座位。 老板搬了两张折叠小凳,让林穗和余北晖坐在门口等一等。 “真热闹。”余北晖往内望了眼,“等我毕业了,也找个好地段开家店。” 林穗斜睨他,“不考大学了?” 余北晖只笑,“以我的成绩考什么大学。像你这样,次次考全班第一的,读大学才有意义。我嘛,不中用。” 林穗没再说什么。 烟袋巷长大的孩子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很清楚自己的未来。 林穗想要考北大,余北晖准备高中毕业后就创业,余南音一直梦想着学设计。 每个人都如此坚定不移,一步一步地朝前走。 “许典呢?”余北晖突然问,“你知道他想做啥吗?” 林穗想了想,摇头。 余北晖挠挠平头,有些尴尬地说:“我以为你知道呢。” 四个孩子,四人组。 但因为大小鱼是兄妹,林穗和许典是对门,所以两两走得更近些。 按理说,林穗应该是很了解许典的,至少要比了解大小鱼更了解他,可有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很不懂许典。 “总不能以后也当个维修师傅吧。”余北晖眯起眼睛,点了根烟叼在嘴里,“他数学那么好,努力拼一拼,至少能上二本。” 林穗不知道该怎么答。 许典从没提过要考大学的事情。 没和她提过,也没和任何人提过。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未来要做什么,有没有目标,有没有梦想。 没人知道。 许典是个谜。 近在眼前,却不知道答案的谜。 “靠。”余北晖突然骂了句粗口。 林穗还没反应过来,他拔烟扔到地上踩灭,“林穗,快看你的三点钟方向,那是不是那个打人的黄毛?” 三点钟,黄毛。 林穗立即投去视线—— 没错,是黄毛。 他手里拿着一杯啤酒,正从对街的烧烤店里走出来。而且,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高高瘦瘦,皮肤晒成古铜色…… 是陈凡! “艹,这两个龟孙果然是一伙儿的!”余北晖立马掏出手机,连按几下拨出个号码。 林穗:“你打电话干嘛?” 余北晖咬着牙,恶狠狠地说:“找兄弟,干他。” 林穗一听,立马把手机抢过来。 余北晖懵了,“你抢我手机做啥?” “你答应过我的,不可以打架斗殴。”林穗把手机藏到背后。 “都这时候了,你还管我打不打?他把许典坑成那样,不打他老子出不了这口气!”余北晖朝林穗伸出手,“还给我。” 眼见手机就要被夺回去,林穗急中生智,说:“你打他能让许典的处分取消吗?你打他你能保证你自己不会被刘主任记过吗?你打他有什么用,还不如收集证据。” 余北晖不解,“啥证据?” “看着。”林穗举起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烧烤店门前。 “咔嚓——” 照片定格,陈凡和黄毛正在欢笑碰杯。 “挺行啊,聪明。”余北晖揉揉林穗的脑袋,“不过你怎么跟老刘证明是黄毛打的许典?” 这世道,染黄毛的千千万,如何证明此黄毛就是彼黄毛? 林穗认真思考三秒,忍不住苦笑: “……不知道耶。”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读者“she_he-2018”,灌溉的4瓶营养液 非常谢谢你~ 第16章 一时没想出办法,两人只好抱着沙冰又坐下。 现在有照片能证明陈凡和黄毛认识,可该怎么证明此黄毛就是上周五放学后打人的黄毛? 余北晖说:“你们是在哪条巷子被打的?” 林穗叼着塑料勺,左右张望,然后伸手指向东边,“在学校后头。” “走,带我去看看。” 由林穗带路,往东侧走不到五分钟,便到了平时她和许典碰面的小巷子。 巷子窄且深,站在巷口得仔细朝内望才能看清里面的情形,的确很适合私下会面,更适合打架互殴。 余北晖咧嘴笑起来,“难怪会被人堵。” 林穗板起脸,“你会不会说话?”紧接着一巴掌,直接扫在余北晖的肩头。 “疼疼疼!”余北晖搓着伤处,不敢置信地打量着林穗,“你哪来这么大力气,跟个男人似的。” 林穗:“……” 我看你是想找死。 余北晖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敏捷地往后闪一步,合掌说:“姑奶奶我错了,你就饶了我吧。” 林穗冷哼,抱手望进巷子里。 此时的巷子空无一人。 但在林穗的脑海里,正播放着那天下午的事。 当时林穗逃出小巷,拼尽力气冲回金中,第一时间在办公室里找到了林启逢。林启逢没有声张,给手机设置了快捷报警按键,随后跟着林穗跑回巷子。 林穗始终想不出来,以许典的身板是怎么一对三打赢的。 粉头和胖子抛下木棒落荒而逃,黄毛躺在地上,发了疯地嚎叫。 而许典,手握螺丝刀,目光狠厉。 如果她没有及时出口制止。 许典手上的螺丝刀,怕是已经捅穿了黄毛的手掌。 “看出结果了吗?”余北晖稍稍下腰,把脑袋搭在林穗的肩膀上。 “没。” “啧,那咋办。” “凉拌。” 林穗想了想,冒出个点子:“我爸不就可以证明吗,他那天也看到黄毛了。” 余北晖:“……” 林穗:“?” 余北晖叹了口气,说:“姑奶奶,用你英明神武的脑子好好琢磨琢磨,老刘会相信林老师的话?林老师是你爸,是许典半个爹,你俩的学费哪一年不是林老师一块交的,老刘能不清楚吗?你让林老师去作证,老刘会信吗?” “也是哦……” 行吧,看来是没办法了。 余北晖挺直腰杆,360°转一圈,目光停在斜对角上。 “看什么?”林穗问。 “哟,我怎么没发现呢。”余北晖突然笑起来,一把揽过林穗的肩,让她也面朝斜对角,“看到没。” 林穗:“?” 林穗顺着余北晖所指的方向看去—— 斜对角,一家不起眼的便利店露出半个角。 林穗眨眨眼,“然后呢?” “你怎么关键时候这么笨的!”余北晖忍住不抱怨,“跟哥走,让你看看余大神探是怎么办案的。” 余北晖的想法很简单,问店家有没有监控。 赶巧,便利店上个月才新装了摄像头,店家说:“我的店位置是比较偏,生意一般般但还能维持生活。可是正因为偏,所以连连遭贼啊!” 店家调开监控录像,把电脑屏幕展示给两人。 余北晖惊叫:“牛逼啊老板,哪个角度都有。” “可不。”老板搓搓鼻子,颇为骄傲地说,“不下点血本,怎么保证生活。” 余北晖为老板鼓掌,又说:“那监控录像能保留多长时间?” 老板:“半年,只要内存够。” 半年! 林穗立马踮起脚,冲老板甜甜一笑,“老板,能不能让我看看上周五的监控录像?” “干嘛?”老板挑起眉峰,“你们俩干坏事啦?” “我哥们让人给打了,我们在找证据。”余北晖说。 老板突然沉下脸,“该不是一个染黄毛的臭小子干的吧?” 林穗一惊,“老板,你认识他?” “可不。”老板拍桌而起,指着店门口狂骂,“要不是那黄毛臭小子,老子犯得着装监控吗?一个月偷了我四条中华!四条!!!你算算多少钱!” 余北晖见状,添油加醋地说:“老板你不知道,那混蛋带着两个混混,把我兄弟堵在巷子里一顿打,打得人都进医院了!学校因为找不到证据,只好让我兄弟背锅!我气得啊,却什么也做不了。” 说完,他还深吸口气抹了把脸,一副即将垂泪的表情。 林穗默默在心里为余北晖比了个大拇指。 强,不愧是鱼。 老板听得气血上头,立马调出周五的监控。 “下午五点多那会儿。” “对,就西北边的角。” 一波调整后,电脑屏幕上出现许典的身影。 许典推着单车走进小巷,然后是林穗。最后,黄毛带着两个兄弟堵在巷口,三人都拿着大木棍,正耀武扬威。 紧接着,黄毛几人突然散开,林穗从缝隙里钻出来,拔腿就往外跑。 余北晖:“跑得挺快。” “你忘了,我可是女子五十米跑冠军。”林穗忍不住嘚瑟。 看完整段监控,两人放下心。 如今有证据帮许典洗清冤屈了。 “老板,能不能把监控录像拷一份给我?”余北晖问。 老板表情严肃,抬眸看向余北晖,“小子,你刚刚和我说,你的兄弟被黄毛一伙人打得进医院了?” 余北晖:“……” 林穗轻咳两声,假装到处看风景。 今天天气不错呢。 - 周三早读时间,文科二班的学委再次漂移进教室。 她扯起嗓子,喊道:“林穗,刘主任让你去教务处一趟。” 又一次,六十多号人的目光集中到林穗身上。 好奇,迷惑,不解,羡慕。 老狗也觉得古怪,“穗姐,你怎么天天不是办公室就是教务处。成绩差的被叫去训话我能理解,你一个全班第一天天往老师跟前跑……难不成,你要转学?” 林穗白了他一眼,“你想象力可真好。” “不然你去教务处干嘛?” 金中笑面虎,哪个学生不怕啊? 要不是真的有什么要紧事,谁愿意跑到刘主任跟前坐冷板凳。 “反正不是坏事。”林穗说。 老狗扭动肩头撒娇,“嗯~穗穗~你就告诉我嘛~” 林穗:“……” 滚你丫的。 等到林穗走进教务处时,其他人已经到场了。 林启逢,武包包,隔壁班主任老徐,三位坐在沙发上。旁边是刘主任,和上次一样坐在办公桌后面。 但到场的学生比上次多了两个。 不止有许典,还有余北晖,和陈凡。 “刘主任。”林穗恭敬地向笑面虎鞠躬。 笑面虎点点头,“行,人都到齐了,咱们话不多说,直接开始。余北晖同学,你先来。” 余北晖朝前一步,“报告刘主任,据我所知事情是这样的……” 大鱼将自己和陈凡是如何结怨,陈凡又如何因为倪秀记恨许典,最后找了黄毛一伙在放学后围堵许典,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只不过,他用‘女同学’代替‘倪秀’。 刘主任火冒三丈,“你们身为高二的学生,明天就是高三!高三面临着什么?高考!高考决定了你们今后的人生方向,你们非但不重视,还搞早恋?!” 许典和余北晖没啃声,陈凡不屑地看向窗外。 “陈凡!”刘主任指向朝外张望的学生,“余北晖说的是不是真的?” 陈凡:“不是。” 刘主任手指一挪,指着林穗,“林穗同学,你说说看你知道的。” 林穗挺直腰杆,大声说:“报告主任,我知道的,和余北晖说的一模一样!” “许典,你呢?你之前不是说是因为欠债……” 刘主任话没完,许典用淡漠却极其抓耳的声调说:“我以为可能是来追债的,如今看来应该不是。” 刘主任气得脸色涨红,“好,好。你们一个个串通起来撒谎!记过!通通给我记过,一个也不能放过!” 三人组交换眼神,无所畏惧地站到一块。 林穗站在中间,同时牵起两个男生的手。 无所谓,他们向来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记过而已,小事。 武包包闻言,立即站起来劝道:“刘主任,林穗是这次英语竞赛的种子选手,金中的荣誉可全在她身上。如果您要记过,也请在竞赛后再处分吧!” 老徐也说:“是啊刘主任,许典已经被取消名额了,林穗可千万不能啊!” 刘主任万万没想到两个老师会拿‘金中的荣誉’来压他,再恼火也不得不冷静下来。 他大手一挥,“许典,你先给我出去!” 许典朝前一鞠躬,离开了教务办公室。 “余北晖。” “在。” “我再问你一次,你确定是陈凡找人打许典?” “报告主任,我十分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余北晖话音方落,林穗举起手: “我也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幕后主使就是陈凡。” “好,好。” 刘主任点头,脸色更臭了。 但很显然,他开始动摇,多少有些相信余北晖说的话了。 “陈凡,我给你一次机会,主动说出事情真相,教务处可以考虑从轻处分!” “我没有。” “陈凡!你不要不知好歹!” “我没做过的事,我为什么要承认?”陈凡指了指余北晖,“说话要讲证据,你有证据吗?有吗?” 在场的人皆沉默,目光一并投向余北晖。 刘主任身为一根墙头草,立马冲余北晖和林穗发难,“陈凡说得对,你们得拿出证据来。如果没有证据,这可是在污蔑同学!” 陈凡勾唇,哑声笑了笑。 “证据,我们当然有证据。如果没有证据,我今天也不会主动来找刘主任。” 说完,余北晖伸手进兜里,掏出手机。 刘主任瞪大眼睛:“你——!你竟然敢带手机进学校!” 众人:“……” 喂喂,这不是重点好吧? 余北晖走上前,把手机放在办公桌上。 “主任,手机里的照片和录像就是证据。” 作者有话要说:我读高中时也有‘冤案’发生。 不过不是学校,而是宿舍阿姨……认定某个女生(打扮比较开放)不正经,所以也认定是她偷了同宿舍人的东西,最后证明不是。 第17章 余北晖的手机桌面空空, 连APP都没下载几个。 但唯独相册的按钮被摆在中央,格外显眼,为的就是让人能一眼看见,第一时间戳进相册里一探究竟。 一戳,相册弹开。 里面也像桌面一般干净,只剩两样东西: 一张照片, 一段三分钟的录像。 “主任, 先看录像,再看照片。”余北晖提醒道。 刘主任略有疑惑,“哪来的录像?真的能当证据?” 余北晖:“事发地点旁有一家很不起眼的小卖部, 老板前些天刚刚装了监控摄像头,刚好拍到上周五的事。” 刘主任点点头, 戳开录像。 内容很简单:许典和林穗先后走进小巷, 紧接着三个社会混混堵住巷口,许典拼尽全力将林穗送出重围…… 因为调了二倍速的缘故, 画面进行的很快。 但,黄毛的脸被可以定格在最后一帧。 “主任,看清楚了吧?”余北晖问。 刘主任:“然后呢?” 余北晖:“然后看看照片。” 刘主任显然还没明白为什么, 一脸‘小样要是敢骗人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你们’的表情点开了照片。 照片被放大的一瞬间, 他的表情变了。 下一秒,刘主任震怒。 他拍桌而起,指着陈凡怒骂道:“你什么不学好,偏偏要和社会仔混在一块!” “我没有。”陈凡梗着脖子不肯承认。 “你没有!你没有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刘主任“啪”一声把手机拍到桌子上,脸色愈发难看, “你看看!你自己看看!” 手机屏幕上,陈凡和黄毛正在有说有笑地举着啤酒碰杯。 哦豁,这下可逃不掉了。 陈凡讪讪地抿了下嘴唇,不开口了。 证据确凿,说什么也没用,还不如乖乖闭嘴,指不定还能从轻发落。 “许典是你找人打的?” “是。” “他得罪你了吗,你为什么要找人打他?” “我看他不顺眼。” 刘主任火冒三丈,直接跃过办公桌,疾步冲到陈凡面前,“不顺眼?不顺眼就可以随便打人了?你是黑社会吗!” 林穗腹诽:现在不是,将来也是。 陈凡咬牙不吭声,谁知刘主任突然方向一转,冲着余北晖骂道:“还有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学校里搞小团体!” 余北晖咧嘴笑,“报告主任,金中校训第二句是团结友爱。我只是在团结同学,发展友爱的校园环境。” 刘主任:“……” 在场的老师都忍不住偷笑。 真真一张巧嘴,谁都说不过。 “主任。”林启逢起身,“既然事情已经真相大白,我们有错就改,不要冤枉了好学生。” 老徐连忙附和,“是啊是啊。” “可许典也有一定的责任!”刘主任依旧吹鼻子瞪眼。 “刘主任,您既然已经通报批评过许典了,同学们都知道他犯了错,那么其他的惩罚偷偷撤销也没什么关系。”林穗说,“周末就要数学竞赛了,许典不参加的话,我们可不就便宜了其他高中?” 刘主任:“这……” 林穗说得没错。 金中能稳坐最佳高中的宝座,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培养出了拔尖学生。而竞赛,正是证明金中学生资质的最好机会。 一旦错过,被其他学校…… 刘主任松了口气,“行吧,许典的其他处分就此取消。” 林穗和余北晖对视一眼,激动地抬手击掌。 “不过——”刘主任瞪向余北晖,“你违反校规,在学校里大摇大摆的使用手机!手机没收,还要通报批评!” 余北晖挠挠平头,“主任您高兴就好。” 反正东西都删光了,被没收也没关系。 “你们俩先出去吧,我和其他老师还有事要商讨。”刘主任说着,将搁在桌面的手机收回抽屉里。 林穗和余北晖朝前稍稍鞠躬,一同走出办公室。 一出门,只见许典倚在走廊的栏杆上,正望着楼下的篮球场。 “许典!”林穗脱口而出。 许典应声缓缓转过身,看见林穗松开余北晖的手,朝自己跑过来。 她像只兔子一样,三两下奔到眼前,又展开手臂,奔到许典怀里,牢牢地抱住他,激动地语无伦次,“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又可以参加竞赛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北京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北京!” 许典僵直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白。 他们有多久没有拥抱了。 算一算,应该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一向是同桌的他们,突然被分开而坐。因为老师要培养性别观念,不再进行男女混坐。 至此之后,他们便不再拥抱,甚至不再牵手。 明明以前总是手拉手在烟袋巷里奔跑。 一开心,就可以毫不顾忌地拥抱对方,甚至亲亲脸颊。 现在呢。 许典却觉得很不适应。 非但不适应,心跳还慢了许多。 “……林穗。” 怀里的少女抬起头,“嗯?” 许典的眉头稍稍拧起,声音莫名有些哑,“抱太久了。” 林穗立马跳开三步,“抱歉抱歉,我只是太激动。” 许典轻咳,偏过头去不看她。 他的耳根,红得快滴血。 可林穗并没有注意到许典的不自然,因为…… 她环视周围。 一双,两双,三双—— 为什么有那么多女生在围观啊!!! 为什么要用那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着她啊!!! 她什么都没做啊!!! 等等。 她并不是什么都没做。 林穗感觉自己像是走在悬崖边上,突然一脚踩空。 艹,她应该克制自己的。 一个课间的时间,消息便传遍了整个金中:高二文科二班的林穗在大庭广众之下强抱级草许典! 林穗欲哭无泪。 连文科二班的女生,也开始时不时向她投来非善意的眼神。甚至还有人特地跑过来打听事情经过,问林穗是不是告白失败了。 “穗姐,你真喜欢那谁?”在氛围的影响下,老狗也忍不住八卦。 林穗把脑袋埋进手臂里,“滚呐。” “不是,他有什么好的。为什么全校的女生都喜欢他?”老狗摸摸自己的脸,“我觉得我长得也挺俊的啊。” 林穗:“……” “穗姐,你喜欢他啥?” “……” “穗姐,你觉得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 “你肯定觉得他好看,你都和他告白了。” 林穗忍无可忍,转过身咆哮道:“我没有和他告白!我不喜欢他!” 老狗怂成一团,“那你还当众抱他,搞得关系很好似的……” “我和他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能不好吗!!!我一时高兴抱他一下怎么啦!我杀人犯法了吗!” 这句话吼完,林穗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她回过头,发现全班女生脸上都写着一行字: 哦,青梅竹马? 于是,消息又插上翅膀飞遍全校: 林穗和许典是青梅竹马哦,关系好得不得了的那种哦~ 第18章 流言疯传, 却丝毫影响不了林穗的好心情。 记过处分取消,许典恢复数学竞赛的参赛资格,学校广播对陈凡的所作所为进行通报批评,每一样都让她浑身的细胞分外活跃。 林穗欢喜得很,懒得理会同校女生愤恨的眼神。 愉悦的一天过去,又到了放学时间。 反正青梅竹马的关系已经暴露了, 两人虽然没有说, 但很默契地直接在校门口相会。 许典扶着自行车,神情淡漠地站在一侧。 其他走读生一出校门,难得看见级草站在校门口, 纷纷投来眼神。 “好像在等人?” “不然在为金中当门神啊?” “你说他在等谁呢……” “废话,当然是他的小青梅咯。” 女生交谈时话里的醋味太浓。 许典听得很清楚, 但他早就习以为常, 更懒得理会。 林穗紧接而来,一路小跑到直行车旁。同样的, 全程有人行注目礼。 “以后不去小巷了吧?”林穗问。听着似是疑问句,但其实是肯定句。 许典:“嗯。” 林穗一笑,把书包抛进自行车的车篮内。为了这次的英语竞赛, 她的书包里装满了竞赛卷, 实在重得压肩头。 反观许典,单肩包依旧扁瘪。 林穗:“你不刷题吗?” 许典反问:“为什么要刷题?” “好哥哥,周五就是初赛了!你难道一点也不紧张吗?”林穗感到不可思议。算上今天,还有两天时间可以准备,许典已经错过两天了, 居然还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真不明白他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许典的唇边挑起小弧,出乎意料地配合道:“好妹妹,我不紧张。” 林穗:“……” 感觉周围的杀气又重了几分。 “走吧,该回家了。”说着,许典抬起手。 少年的指尖温润,伸向林穗的额头,然后轻轻地点了一下。 林穗愣住,条件反射般地拍开许典的手,小声嘀咕:“我们在学校里还是保持点距离好,你是没看到那些花痴女生的眼神,一个个恨不得把我掐死。” 许典哂笑不语。 许典的处境可没比林穗好多少。一整天下来,每个课间休息都有没见过的女生跑过来和他搭话。 不是激动告白,就是哭哭啼啼地威胁。 追根究底,还不是因为那一抱。 一抱,所有暗恋和明恋,全都炸成蘑菇云。 理科二班的学委特别八卦,听说文科一班的倪秀为许典哭得梨花带雨,甚至还偷偷跑去打探消息,回来绘声绘色地说给许典听。 的确,此番林穗得罪了不少人。 可许典也没讨到好处。 毕竟喜欢倪秀的男生,并不比喜欢许典的女生少。 林穗坐在自行车后座,嘴里叼着棒棒糖,说话含糊不清的:“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应该可以解决当下的局面。” 许典:“什么办法?” “我可以假装和大鱼在一起了,反正他那群兄弟老是管我叫大嫂。而且我和大鱼也是青梅竹马……” 话没完,被许典打断。“你不怕被人传成脚踏两条船?” 林穗:“……” 也对吼。 女生之间的一旦产生偏见,什么事都只会往坏处想。 “那你说怎么办?”林穗问。 许典:“你还不如直接和我在一块。” 脱口而出的话,随即让两人同时陷入沉默,大大的尴尬笼罩在头顶。 林穗平日里话最多,可现在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答好。 最后还是许典开口:“当我没说。” - 回到烟袋巷巷尾,自行车还没停下,车上两人遥遥看见许家院子外,许老爷子不知何时搬了张凳子坐在门外。 许老爷子神情严肃,正襟危坐,看样子就知道没好事。 林穗跳下车,向许老爷子点头,“爷爷,您从乡下回来啦?” 老人家对林穗向来是极好的。林穗叫他一声爷爷,许老爷子把她当亲孙女般对待,甚至比待许典还好。 小时候,只要林穗甜甜地唤许老爷子一声爷爷,他便会乐呵呵地从兜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亲自剥开塞到林穗嘴里。 可这一次,许老爷子没有露出笑容,依旧板着脸,只是声音稍微柔和些许,“穗穗,你先回家写作业,爷爷和许典有家事要谈。” 林穗和许典对视一眼。 一个紧张,一个淡定。 肯定是为了被记过的事! 林穗忙说:“爷爷,我能解释,您听我说……” “穗穗。”许老爷子抬起长满老茧的右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回家去。” 林穗默默低头,“哦……” 老人家一旦扭起来,小孩子的话是根本说不动的。 林穗没辙,只好扭头回了林家。她一进门,就听见背后穿来关门的声音,还有一声苍老的呵斥: “跪下!” 林穗后背一凉,忍不住抖了抖。 别看许老爷子平日里和蔼可亲,一旦发起火来,平时再凶再恶的人都要礼让几分。 林穗三两步奔回家,在厨房找到正在忙活晚饭的张云秋。 张云秋一听,赶紧放下手上的活儿跑到许家去拍门。林穗不敢跟过去,生怕听见许老爷子用藤条抽许典的声音。 那根藤条她见过一次。 好些年前的东西了,不仅粗,而且黑亮黑亮的。光是在空气里挥动,都会发出“呼呼”的风声,抽在人身上肯定皮开肉绽。 打伤事小,打死事大。 等了有十多分钟,张云秋回来了。 林穗凑上去想问情况,可张云秋只是叹气摇头,说了句:“怕是凶多吉少,咱们提前准备好外伤药吧,明早再看看情况。” 林启逢下班回家后也去劝过,也不中用。 许家老院的大门紧闭,一点动静没有。 晚上八点多,晚饭时间已过。 林穗担心许典的情况,饭吃没两口,也没心情回房刷题,放下碗后就坐在沙发上陪林启逢看新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爸,你再去对面看看吧。” 林启逢不为所动,林穗只好拉起他的手,撒娇道:“求求你了,再去劝劝爷爷吧,许典不被打死,现在也该饿死了。” “许老爷子正在气头上,谁敢去撞枪口啊?” 林启逢不敢,抽身坐到沙发另一侧。 张云秋也不敢,假装没听见兀自走到阳台收衣服。 林穗:“……” 至于吗! “穗穗,我劝你也不要轻举妄动。”林启逢拿起遥控器,又扫了一眼时间,“你最近不是在看那个什么剑吗,胡歌演的那个。” 林穗没好气,“《轩辕剑》。” “对对对,《轩辕剑》。快看,广告后就开始了。”林启逢指着电视说。 “不想看。” 林穗起身,径直走向厨房。 林启逢松了口气。反正去哪儿都行,别去对面找事就行。 谁知林穗翻开笼屉,将早上剩下的两个馒头揣紧怀里,飞一般地冲向大门。 张云秋站在阳台,将林穗的行动看得一清二楚,“林穗,你上哪儿去啊?” 林穗头也不回的往外跑,“我去给许典送吃的。” 张云秋&林启逢:“……” 夫妇两对视一眼。 -去,快去把你女儿拉回来。 -那也是你女儿啊。 -她姓林。 林启逢干咳两声,视线回到电视屏幕,“哎,这剧胡歌不是男主角吗?” 张云秋:“……” 张云秋把收下来的袜子揉成团,直接扔向坐在沙发上的人。 “哎,你扔轻点,疼。” “活该!” 屋内打打闹闹,屋外却一片寂静。 小黑猫芝麻躺在花盆里,睡得露出肚皮,还有轻轻的呼噜声。 林穗偷偷摸摸地凑到许家老院的大门旁,试图从门缝里观察里面的情况—— 许典跪在院子中央,衣服依旧是今天上学的那一身没有缓过,脸上也已经开始显现出疲惫的神情。 算起来跪了有两个多小时,又没吃饭,能不累吗! 林穗目测双方的距离。 有点远,如果把馒头直接扔进去,可能会扔过头。不过好在许老爷子不在视线范围内,可能是洗澡去了。 算了,要扔还不如—— 林穗看一眼许老爷子落在门口的木凳子。 嗯,不如翻墙。 老院子的围墙很高,林穗站在凳子上踮起脚,手伸到最高处,勉强能够到墙沿。 她深吸一口气,奋力一跳。 成,够到了! 接下来就是,把人彻底翻进围墙里。 林穗的脚在空中扑腾几下,好不容易蹬到墙上的一块凸出的砖,奋力往上一顶。 棒!上来了! 可能是动静太大的缘故,在罚跪的许典回过头。林穗跨坐在围墙边上,朝他笑着招了招手。 许典:“……” 大半夜的翻墙,不怕被人喊抓贼吗。 林穗冲许典打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小声说:“你等等,我马上就下来了。” 许典朝林穗脚下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墙又高。她准备怎么下来?直接跳下来?不摔断腿才怪。 念头刚转一圈,林穗突然重心不稳,身子往后倾。 许典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蹬腿冲向墙边,伸手想要接住她。 节奏还是慢了一拍。 许典只扶住了林穗的上半身,她的下半身不受控地在墙上撞了一下,又“砰”地重重砸在地上。 许典气急败坏地吼道:“你疯了?” “疼疼疼——”林穗瞥一眼痛感传来的左脚踝。 啧,看样子应该是脱臼了,她的脚踝骨头错位得根本不能看,用惊悚来形容也不为过,因为真的很诡异。 许典感觉到怀里的人还想坐起来,凶巴巴地呵斥道:“你别动!” 林穗:“哦……” 可怜,委屈,还有点想哭。 “对了。”林穗掏出怀里的两个馒头,举到许典面前,“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个馒头垫垫肚子?” 许典扭过头,眼眶红了一圈。 “林穗,你真的有病。” 作者有话要说:少年,你心动了哦~ 第19章 医院内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白衣护士的身影随处可见,反而是住院的病人极少出来走动。 骨科诊疗室的门一开,坐在走廊长椅上等候的许典立马起身。 “我哪有那么脆弱。”林穗由林启逢搀扶着,一拐一拐地往外走,“不就是脱臼嘛,又不是骨头断了。” 林启逢牢牢扶住女儿的手臂, 生怕她一个不慎表演平地摔, “你没听过一句俗话,伤筋动骨一个月?你要是不好好养着,以后瘸了都没人理!” “老林同志, 你话里有话啊!” “哪有!” 林穗没有戳破,但也知道林启逢是在暗自揶揄她以后没人要。 “记得要按时来换药。”医生帮忙送林穗到门口, 不忘关切。 “知道, 许阿姨再见。”林穗冲医生挥挥手。 还好张云秋是医生,如若不然也没办法这么快就搞定。 关键时候, 果然得靠关系。 许典立即迎上来,“我来帮你。” 林穗眼角一弯,问道:“等了这么久, 你饿不饿?” 许典摇头。 摇头, 肯定不是说不饿。 跪了一晚上没吃饭,刚刚的馒头落在院子里没拿,现下又要陪她来医院,肯定已经饿过头了。 但是许典就是这样。 他什么都不说,饿了不说, 生病也不说,就怕会麻烦别人。 林穗太了解他了。 闷葫芦,心里藏着秘密的闷葫芦。 “爸~”林穗嗲声嗲气,眨巴着眼睛看向林启逢。 林启逢:“咋?” 林穗故作苦笑,“我饿了。” 林启逢:“……” 若换作平时,林启逢是绝对不信的。 一到饭点,林穗绝对是第一个上桌的人。最夸张的时候,吃得比许典还多,饭后还要意犹未尽地开包薯片。 林穗前些日子大病一场,身形消瘦了不少。 若不然,和许典并肩站一块儿,肉眼可见比许典圆润一圈。 今晚因为许典被罚,顺带影响了林穗吃不下饭。 会饿,倒也正常。 “行吧,你们想吃点什么?”林启逢拍拍口袋,向他们表示有带钱包,多贵的东西都吃得起。 许典也注意到林启逢话里说的是‘你们’。 他刚想说自己不饿,却被林穗一把挽住手臂,抢先问道:“许典,你想吃什么?我好饿,我们去吃烧烤好不好?” “我……” “不许说不饿,抠门的老林同志难得请客,你可要帮我好好杀他一笔。” 许典垂下眼帘,“好。” 于是三人决定去医院附近吃烧烤。 幸好带两个孩子来的是林启逢,若换了张云秋,是万万不允许大半夜吃烧烤的。 张云秋肯定会说:“路边摊多脏啊!你都不知道用的哪里来的地沟油,也不清楚烤串上的肉是什么东西做的。你敢吃?吃完闹肚子可别来找我!” 相较之下,林启逢很得人心。 一坐下来,老林同志十分大方地举手,“老板,来二十根牛肉串,十根羊肉串,六根豆腐串,还有两瓶可乐。” 林穗鼓掌。 棒,不愧是我爸。 五分钟不到,烧烤便全部上桌了。 林穗先抓了六七根牛肉串给许典,“别客气,不够再叫。” 许典讷讷,“好。” 林启逢见状,感觉有些心痛,“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花钱请客不说,女儿忙着照顾别人,连根牛肉串都不分给他。” 林穗“切”了一声,抽出一根牛肉串摆在林启逢的盘子里。 “一根?”林启逢嫌弃,“你怎么比我还抠。” 林穗理直气壮,“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林启逢:“……” 强,不愧是我女儿。 林启逢拎起女儿给的牛肉串,放进嘴里啃了一口,说:“穗穗,要不你周五就别去参加初赛了。” 林穗一口可乐差点喷出来,“凭什么啊?” “你刚刚摔断腿,上下楼不方便。”林启逢说。 林穗正色道:“那我是不是该从明天开始就不去上课啦?” 林启逢:“最好。” 话音刚落,迎来林穗的一个眼杀。 林启逢立马改口,“爸爸的意思是,以你的情况最好在家里静养,但如果你坚持要去上课的话,爸爸也不会阻止你。” “如果我坚持要参赛,想必老爸也不会阻止我咯?”林穗最擅长举一反三。 林启逢:“……” 伶牙俐齿,像她妈张云秋年轻的时候。 “反正我不管,一定要参加。”林穗说。 身旁的许典一直默默撸串,全程没开口。 林启逢:“这么固执?” 林穗重重点头,“我有不得不坚持的理由。” 因为她和他约好了,要一起去北京的。 三人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留守在家的张云秋一听到动静,立马奔到大门去迎接父女俩。 “怎么说?” “没事,就是脱臼。” 林穗笑笑,“妈你没在场不知道,正骨的时候我连嚎都没嚎一声。” “真的?” “就是眼泪流了一地。”林启逢补刀。 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的往里走,临上台阶时,林穗忽地想起还没和许典说再见。 她扭头望去,发现许典杵在门口没走。 “拜拜,明天见。”林穗冲他挥挥手。 许典点头,“嗯,明天见。” 张云秋也朝门口望了一眼,向丈夫女儿说:“你们先进去,我有话和许典说。” 父女两进屋,张云秋走向大门。 许典站在原处一动不动,等到张云秋走近了,才低头说了句,“秋姨,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和我道歉?”张云秋笑得温柔,“你又没有逼她翻墙给你送吃的,是她自己自愿,不关你的事。” 许典沉默。 张云秋抬起手,拍了拍许典的肩膀。 这孩子长得真像他母亲啊……哎,如果不是妈妈去世得早,许家的日子也不会过成如今的模样。 “夜深了,回去吧。”张云秋说。 许典点点头。 张云秋刚转过身,听到身后清脆的少年音。 “秋姨,我一会照顾好好林穗。”许典说。 张云秋会心一笑,回眸看向少年笃定的眼神,答道:“嗯,我知道。” - 周五,初赛如期举行。 未参赛的学生休假一天,需参赛的学生在早上七点便到达了学校。 先是英语,然后是数学。考试时间为两个半小时。 正午十一点半左右,林穗坐在操场附近的花圃旁,边玩手机边等待数学初赛结束。 “这么光明正大。” 听到声音,林穗倏地抬起头。 尚蒂今天画了个全妆,和前些日子刚染的深褐色卷发十分相衬,加上白衬衫和包臀裙,整一个都市丽人。 林穗把手机藏到背后,笑得没皮没脸,“老师要去约会?” 尚蒂挑眉,“小孩别管大人的事。” 哦,那就说明她猜对了。 “老师不用监考吗?”林穗朝教学楼看了一眼,“现在可是在考数学。” 尚蒂虽然是文科班的数学老师,但其实是理科出身。之所以教文科,纯粹是因为理科班的数学老师太多,不得已才被调到文科班任教。 但凡数学竞赛,绝对不会少了尚蒂的身影。 尚蒂将头发撩到耳后,“巡了一圈。” 林穗“哦”一声,没再说话了。 可尚蒂也没有要继续去巡逻的意思,亭亭站在林穗眼前,忽地眉眼噙笑,问道:“听说你和理科二班的许典是青梅竹马?” 林穗:“……” 行吧,现在怕是连金中的蚂蚁都知道了。 林穗干笑两声,以沉默表示承认。 “开学考试,没少许典帮忙吧?”尚蒂猜测道。 “他……”林穗犹豫要不要说真话。 尚蒂说:“怕是你们相互补习了一番,他帮你考高分,你帮他考及格。” 林穗拜服,“老师英明。” 尚蒂斜睨林穗一眼,眸中有几分赞赏,也有几分八卦。 “你们是多亲近的青梅竹马?怎么在学校的时候我一点也没看出来。”尚蒂问。 林穗心道:如果被你看出来,老规矩不就没用了吗。 心想的肯定不能直接说出口,林穗乖乖答道:“其实也没有多亲近,长大后自然而然就疏远了。” 尚蒂点头表示懂了。 即便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青梅竹马,也会突然在某个时间意识到男女有别,默默在心底划下三八线。 青梅竹马,百分之十能走到最后,百分之九十老死不相往来。 “在等许典?”尚蒂又问。 林穗指了指自己缠着绷带的脚踝,说:“不等不行。” “林老师呢?” “我妈难得周末休假,他陪我妈逛街去了。”林穗说。 尚蒂撩动头发,幽幽叹了口气,“结婚真好呐。” 其实尚蒂并不是没有男老师追,只是她要求甚高。 不过也是,尚蒂人美又是名校毕业,要选个三观合拍、外貌相衬的男人的确有难度。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一道清冷的身影忽地从教学楼跑过来。 是许典。 “几点了?”尚蒂皱眉。 “嗯……”林穗掏出手机,“刚过四十五分。” 也就是说,数学初赛还有大半小时才结束。 而正向操场跑来的许典,提前交卷了。 “停,站住!”尚蒂呵斥。 即便她不开口,许典也会停在林穗身边。他向尚蒂点头,“老师好。” “你要真想我好,下次能不能别提前交卷?”尚蒂抱起手,表情严肃起来,“你知道半个小时可以检查出多少错漏吗?你就不能控制住你的屁股,乖乖在椅子上多坐一会儿?许典,别仗着你是数学天才就为所欲为!” 许典:“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上次你就是因为提前交卷,差一分就能晋级省级赛!许典,你就不能长点心吗!” 许典:“点心?什么点心?” 林穗掩嘴偷笑。 整个金中,敢惹毛尚蒂的也就只有他了。 果然,尚蒂拉下来,离当场爆炸还有一分钟。 许典立马下腰横抱起林穗,拔腿就往外跑。 他一边跑,一边喊:“老师,我保证下次考试一定坐到打铃才交卷!” 尚蒂:“……” 信你就有鬼了。 少年跑得飞快,抱着少女像风一样消失在校门口。 尚蒂忍不住腹诽: 虽然长得像小白脸,行为倒是挺男人的。 第20章 即将迎来国庆七天长假, 金中教务处提前发布通知,周末要连补两天课。 因为周五竞赛得以放假的学生们再度回到教室里,难免有抱怨哀嚎的声音出现。 尤其是苟俊宇同学。 “放一天,补两天!还不如杀了我!” “好好的周末,竟然要用来上课……我要揭竿而起,举报到教育局去!” 林穗掏出课本, 与同桌叶菁菁相视一笑。 “周末补课, 本来就是教育局的意思。”林穗说。 “就是。”叶菁菁托腮,附和着说,“而且是为国庆放假补课。周五竞赛放假, 还是便宜我们了。” 林穗叹气,“只可惜, 我周五没能放假。算起来, 我要连上七天课。” 老狗自知没理,乖乖闭嘴了。 但他上课时间也没闲着, 一直窝在桌肚里看小说。甚至连下课铃响,也不见他把头抬起来。 “喂,看什么呢?”林穗行动不便, 只能勉强转过半边身子。 叶菁菁也好奇地望向后桌。 老狗把手机递到两个女生眼前, 兴致勃勃地问道:“《斗破苍穹》,听过没?” “嗯……”林穗捕捉到几个字眼,“斗气……?什么叫斗气?” “小说设定,说的是……” 老狗别的不会,聊到游戏、动漫、小说, 话倒是一大堆,而且扯得天花乱坠,一腔热血沸腾。 “停!”林穗抬手制止老狗。 老狗:“咋?” 林穗不得不承认,老狗说的她实在听不懂,也不明白这类小说有什么好看的。不过男生好像挺喜欢的,之前余北晖好像也在看。 老狗收起手机,一副爱不释手的表情,“男人的世界,你们小女生当然不懂!” 林穗&叶菁菁:“……” 得,是不懂。 但女生也有只属于女生的小说啊。 “我问你,你知道《小时代》吗?”林穗问。 老狗摇头。 “你知道《步步惊心》吗?”叶菁菁问。 老狗先是摇头,然后恍然,“那不是电视剧吗!还有那个什么《宫》,电视上播了好几次,你们也该看腻了吧。” “小说改编电视剧呀。” 老狗:“……” “还有。” 林穗和叶菁菁交换了个眼神,两人不约而同地脸颊绯红。 “打住!”老狗立马叫停,又打量两个女生的表情,“你们看那些情情爱爱的就算了,那些不正经的书少碰啊!” 林穗笑得意味深长,“你们男生不也私底下偷偷传……” “喂喂!”老狗顿时耳根赤红,“我可没有!” 林穗可不信,没有脸红个什么劲儿。 “敢做不敢当,有什么好害臊的。你看人家余北晖,我一问,他就大大方方承认了。”林穗只笑。 老狗被呛得无话可说,嘴巴张开,却半个字没吐出来。 直到上课铃响起,老狗突然身子朝前倾,在林穗耳边说了句。 “那你家许典有没有背着你偷偷看小电影啊?” “苟、俊、宇!” 林穗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咻’一声站起来,浑身炸毛。她抄起桌上的数学课本,对着老狗就是一顿狂轰乱炸。 “你嫌命太长活腻了一心想找死是不是!” 老狗用手护住脑袋,却还是嘴硬不求饶,甚至还继续出言刺激林穗,“你心里有鬼,所以别人一提到许典就爆炸!” 林穗怒气更上一层楼,加大暴打力度,“你心里才有鬼!你手机里存了多少黄片别以为我不知道!” 正打得不可开交,忽闻有人轻咳一声。 “咳咳,你们俩个该消停了啊!” 林穗一愣,僵硬地回头—— 全班的人都在看他们,连同讲台上的尚蒂一起,全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一节课结束后,小道消息又传开了: 有人嘴贱在林穗面前提了句许典,结果林穗把那人打进校医室了。 但没人在意被‘打进校医室’的同学如何,全都在关心林穗和许典到底是什么关系。 “真的是青梅竹马吗?” “我总觉得是地下恋情,不敢公开。” “肯定不敢啊!许典在金中女生们心里什么地位,不明摆着的嘛。” “其实林穗长得也不错啦,就是脾气差了点……” 比起校园内各种不能证实的揣测,文科二班的女生们占据了优越的条件,可以当面向林穗求证。 几乎每个课间,都有女生找到倒数第二排,想问个清楚。 除了要抄英语作业之外,林穗还没见过这么大阵仗。 十多个女生结伴包抄而来,围得水泄不通。最惨的是,林穗腿受伤了,根本没办法杀出重围。 “林穗,你和许典真的是邻居吗?” “你们认识多久了?” “你们真的没有在交往吗?” “你知道许典的手机号码吗?或者是QQ号也行。” “许典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你能不能帮我……” 林·被堵在中间动弹不得·穗:瑟瑟发抖.JPG “是邻居,真的只是邻居。”——不然我还能是他妈? “一出生就认识。”——我还见过他穿开裆裤的样子。 “没有没有,真的只是好兄弟。”——当然,我们也是好姐妹。 “个人隐私不方便透露呢,不如你直接向他要?”——他会给你就有鬼了。 “爱好?玩魔方算吗?”——反正和正常男生不一样。 “抱歉,我是人不是信鸽,不负责递情书哈。”——反正递了也会被扔进垃圾桶。 反复解释数十遍,林穗都说倦了。 可陷入花痴中的女生们总有问不完的问题,一逮住林穗,直接问到上课铃响才心满意足的散去。 又是一个课间,眼见潮水般的问题又要涌来,林穗眼疾手快抓住准备开溜的叶菁菁,“菁菁,我肚子疼!” 叶菁菁意会,“那、那我扶你去上厕所。” 闻言,聚过来的女生失望地散开,林穗总算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膀胱保住了。 与此同时,隔壁理科二班也并不太平。 自从在教务处门口被林穗一抱之后,每天堆积在靠窗最后一排座位上的礼物和情书越来越多。 甚至连课间走开一下,回来又会看到满桌费列罗巧克力。 许典:“……” 小卖部的巧克力还没被买到断货吗。 许典伸手戳戳坐在前桌的学委,说:“要巧克力吗?” 学委稍稍侧过身,露出塞满费列罗的桌肚,明显是不需要了。“典哥,那些女生也太疯了,天天来送巧克力,就不会送点别的吗。” 说归说,但送什么许典都无所谓,因为他从来不收。 哦,开学时的酸奶除外。 在学委的印象里,那是唯一一份许典收下的礼物。 许典的目光在理科二班内扫视一眼。 班上的男生们喜欢熬夜打游戏,有一半人的课间都用来补眠,另一半肾透支还在强撑。 “有谁饿了吗?” 许典一开口,好几双眼睛朝后望过来。 他指指桌面,又说:“巧克力,需要吗?” 几位桌面清理大师火速奔来,一波风卷残云,带走所有巧克力。 许典很满意,拉开椅子坐下。 忽然,有人抬嗓喊了句: “许典,你媳妇!” 一声响起,班里所有男生都朝教室外望去—— 林穗在另一个女生的搀扶下,在走廊上一瘸一拐地走过。 腿脚不便,所以行动缓慢,更给了男生们起哄的时机。 “许典,你媳妇腿受伤了,快去帮忙啊!” 坐在最后一排的少年扭过头,目光落在窗外路过的少女身上。 林穗听见理科二班里传来出来掌声和口哨声,一片绯云悄悄挂上脸颊,染红耳根。 “典哥!” “典哥!” “典哥!” 男生们还在起哄,气氛火热。 许典面无表情,唇角扯动:“滚。” 没戏看,男生们喝起倒彩,掌声也变得稀稀落落。该补眠的继续躺下,饿了的继续啃巧克力,各做各的事。 谁都没料到,大戏还没落幕。 靠近走廊窗边的男生看得最清楚,第一时间汇报动态:“哎,小媳妇摔倒了!” 许典皱起眉头。 男生们爱开玩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另外几个好事的男生紧跟着伸起脖子张望。 “真的耶。” “典哥,你媳妇又……” 话还没说完,一道冷白的影子闪出教室。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许典已经扶起了林穗,一改先前疏离的表情,瞳仁里尽是关切,“有没有磕到哪里?” “我没事。”林穗挣扎着不让他碰,“你先松开,好多人都在看呢。” 许典:“爱看不看。” 说完,许典舒展右臂,直接把林穗揽在怀里。 林穗:“?” 您……没事吧? 隔壁的叶菁菁也是一脸诧异,尤其是在许典说出“我来吧”之后,诧异直接变成了震惊。 这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宣誓主权? 叶菁菁莫名有种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丫鬟,正在陪少爷和少夫人散步的错觉。 “你疯啦?”林穗低声骂道。 许典:“没疯。” 林穗瞪大眼睛,提醒道:“老规矩!你忘了?” 许典:“嗯,忘了。” 林穗:“……” 我看你是故意装的。 “我答应过秋姨,要好好照顾你。”许典说。 奇怪……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句话特别动听呢。QBJJ 林穗抬眼望向许典。 干净利落的下颚线条,冷白细腻的皮肤,揉杂着淡漠和慵懒的浅咖色瞳仁,是青春期独一无二的少年。 少年的眉眼一弯,笑起来时像有一阵清爽的风吹过。 他的嗓音同样澄澈,“可别因此喜欢上我。” 林穗:“……” 滚。 作者有话要说:文案剧情上线。 第21章 有惊无险度过周末补课, 日历一掀: 10月1日。 天还没亮时,梦境突然闯进林穗熟睡的脑海里。和以往的天马行空不同,这次真实得有些可怕。依旧是光怪陆离,没有边界,没有逻辑。 七岁那年,林穗和许典到了上小学的年纪。 学校离烟袋巷很近, 出了巷口, 过个马路,再往前走不出十分钟就到了。 林穗和许典经常手拉手一起上学,一起放学, 连中午吃饭也是挨在一块。 自然地,青梅竹马又成了同桌。 就像还在幼稚园一样, 什么都没变。 两只小手紧紧握在一起, 在烟袋巷的石板路上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 林穗说:“我们以后也要一直在一起。” 许典低着头,一言不发。 林穗以为他不愿意, 停下脚步,嘟起嘴质问道:“好不好嘛?” 许典依旧不吭声,最终点了点头。 “拉钩。” “拉钩上吊, 一百年不许变……” 两位小孩继续朝前走, 可是走着走着,周围的场景变了。 他们站在三年级(2)班外的走廊上,等待着班主任公开新的座位表。 林穗下意识在人群里寻找许典。 许典站在角落里,故意和林穗拉开距离,也不回应她的叫唤。 林穗没由来地很生气, “不是说好要一直在一起吗?” 许典的回答也很莫名,“因为我是男生,你是女生。” 林穗听见自己的声音,格外急切,带着哭腔。 “所以呢?” 许典回过头来。 明明近在眼前的人,面容却模糊得完全看不清楚,声音也像是越过万重千山,从特别遥远的过去传到耳畔。 “所以我们不能在一起。” …… “林穗!” “林穗,起来吃早饭啦!别以为假期就可以睡懒觉,赶紧给我起来!”张云秋的河东狮吼如期而至,伴随着剧烈的拍门声,“再不起来我可要拿钥匙开门了!” 林穗已经睁开眼,平躺在床上。 听见张云秋的威胁,她心道:还能不能给我留点隐私权了,动不动就要拿钥匙开门。放假期间一定要找个机会,把房门钥匙偷到手。 “林穗!”张云秋又吼了一声。 “干嘛啦——”林穗忍不住用枕头盖住脑袋,抱怨的声音闷了几个分贝,“我可是病人,病人需要休息。” “快下来吃早饭,我和你爸有事要交代!” 林穗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从床上爬起来。 洗漱完毕下楼,林穗遥遥看见饭桌旁已经坐着四个人。 许典依旧沉默着喝豆浆,另外三个大人似乎在讨论什么事。 张云秋说:“那就让许典搬过来住一段时间。正好我和老林要回乡下一趟,林穗一个人在家又伤了腿,许典还能帮忙照顾。” “许典你怎么说?”许老爷子看向孙子。 许典放下碗,点头答道:“好。” 林穗没听懂。 直到也在饭桌旁坐下,才得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许家多年没有翻修,地下水管早已生锈老化。近几日早有察觉水龙头里放出来的水很浑浊,但谁也没放在心上。 不料昨天半夜水管突然爆裂,直接把地板给淹塌方了。 在重新装修完成之前,主屋是肯定不能住人了,只剩许典平时住的单间小平房。可一间小平房挤爷孙俩实在太难,张云秋便提出让许典先搬进林家住,将小平房腾出来让给许老爷子。 正好,林家二楼剩一间客房。 又碰巧,一大早老家来电,说林奶奶突然生了大病,老家人手不够,想让林启逢夫妇俩回去帮忙照顾。 林穗终于理明白了,说:“你们意思是,让许典搬过来住,顺便照顾我。然后你们回老家,照顾奶奶。对吧?” “对。” “奶奶怎么样了?” “感冒着凉。”林启逢说,“老人家抵抗力不行,天气转凉忘了添衣服。” 林穗不假思索道:“那我也要回去。” 每一年的寒暑假,林穗都要回老家去住半个月。 奶奶特别疼孙女,经常为她做各种好吃的。每每回老家,林穗都要长个两三斤肥膘。 张云秋果断拒绝,“不行,你的腿不方便。” “我现在都能自己下楼了!” “听话!”林启逢板起脸,“你要是跟我们回去,非但帮不上忙,反而还会给我们添麻烦。我知道你担心奶奶,但是你留在家里更方便一些。” 林穗:“……” 再拗也拗不过大道理。 许典收拾东西搬进林家的同时,林启逢夫妇出发返回乡下。 林穗和许典并肩站在门口,目送小轿车越行越远。 “我有个问题。”林穗突然问。 许典:“嗯?” “今天中午吃什么。” 人生三大难题之一,许典竟也答不上来。 叫外卖也不是不行,但一顿饭也不单是他们两人的份,还有许老爷子。 许老爷子一向嫌弃外卖贵又难吃,也觉得外面餐馆用的是地沟油、黑心肉。 叫外卖,PASS。 在厨房翻出面粉和猪肉之后,林穗决定包饺子。 可,没有饺子皮。 “你会和面吗?”林穗问。 许典摇头。 “那你有力气吗?”林穗又问。 许典点头。 林穗一笑,“那不就行了,我教你。” 所谓‘教’,指的是坐在一旁指挥。 林穗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边啃苹果,一边看许典揉面团。 “加点水。” “翻面。” “对啦,加油加油,用力一点。” 许典倒是没有任何怨言,活儿干得十分卖力。 和面,擀面皮,做的有模有样。 “少年,没想到你挺能干的啊。”林穗忍不住夸了一句。 许典挑眉,“你,包饺子。” “包就包。” 林穗坐起身来,有模有样地包了一个饺子,嘚瑟地拿到许典面前展示。“怎么样,比外头卖的好看吧?” 许典:“还行。” 林穗哼了一声,说:“你要是能把皮擀得再薄一些,我包的肯定更好看。” 许典没说话,抬眸瞥了林穗一眼。 “看我干嘛?”林穗说。 许典突然一勾唇角,迅速抬起两只手,捧住林穗的脸,用力地一抹。 林穗怔住几秒,反应过来。 “你手上都是面粉!!!”林穗大声咆哮起来。 许典只是盯着她的脸,笑得越来越开,嘴巴也咧得越来越大,最后笑出声来,笑得眼角带泪。 林穗用袖子擦脸,气得像河豚,“你还有脸笑!有什么好笑的!” 要不是腿受伤了,肯定冲上去掐死他! “我是在想——”许典忍不住一直往林穗脸色瞄,笑容格外灿烂,“你这样很可爱,像只小花猫。” 林穗:“……” 可爱你个大头鬼啊! 林穗伸手在桌上抓了一把面粉,动机不要太明显。 “你过来。”林穗向许典勾手。 许典后退两步,摇摇头。 “我叫你过——来——!”林穗歇斯底里地吼道。 许典用了半秒思考后果,最终朝前挪了挪,重新站到林穗眼前。 林穗命令道:“脸。” 许典默默将脑袋伸长,把脸凑上去。 “闭眼。”林穗说。 许典乖乖闭上眼,表情格外坦然。 果然,林穗把沾了面粉的手直接拍到许典脸上,还报复性地揉了两下。 哎,莫名地手感很好。 皮肤真好,又白又细腻,而且还滑滑的。 林穗自认为自己的皮肤很好了。 幸好遗传到张云秋的优秀基因,青春期的她既不长痘痘也没有黑头,更没有雀斑。肤色比大部分女生都要白皙,毛孔也很小。 可她的皮肤再好,就是没有许典的好。 明明是个男生,为什么在外貌上会比女生优越那么多呢。 “好了,睁开眼睛吧。”林穗说。 闻言,许典缓缓掀开眼帘,和林穗四目相对。 林穗上下打量一番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哈哈哈,你这个样子,好像我们小时候在公园里玩泥巴。” “现在高兴了?”许典问。 “没有。” 林穗想继续假装生气,却发现许典的脸凑得好近。 近得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近得可以看清他脸颊上微小的绒毛。要是再近一点,她的睫毛就会蹭到他的脸颊…… 如果,再近一点的话…… 林穗突然清醒过来,一把推开许典的脸,抬高音调掩饰尴尬,“你神经病啊,凑那么近干嘛!” “是你让我靠过去的。”许典清冷的嗓音里带着些许无奈。 “可我也没让你靠这么近啊!” 林穗试图挽尊,可克制不住的攀上脸庞的热度已经出卖了一切。 没错,她想歪了。 许典也注意到了,“你刚刚在想什么?” 林穗侧过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烧红的脸颊,“什么都没想。” “真的?” “骗你有意思吗。”林穗忍不住瞪了许典一眼,“许典你今天很奇怪耶,干嘛老是对我恶作剧。” 许典依旧笑着,但明显没有几分钟前高兴,“有吗。” 有,当然有。 往常只有余北晖才会这样捉弄她,许典向来都是站在一侧冷漠旁观,甚至会觉得他们的行为幼稚。 “你以前老说我和大鱼幼稚,你呢?现在不也很幼稚。”林穗抽出纸巾擦脸,语气里有点抱怨。 以前不了解的事情,好像在这一瞬间突然明白了。许典的笑容彻底消失,恢复到平常的淡漠疏远。 他轻声说:“抱歉。” 林穗没留意到他小情绪的转变,兀自嘀咕道:“你肯定是跟着大鱼学坏了。” 许典:“是吗。” 其实不是学坏。 只是因为,他和大鱼有着同样的心情啊。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许典喜欢你呀。 - 终于一百收了,谢谢支持~ 预收《认命》也可以进专栏戳一个~ 第22章 月色皎洁, 清风微凉。 风吹进林家二楼,林穗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见状,许典起身关上窗户,又重新坐回原位。 “算出来了吗?”许典问。 林穗拿着笔在草稿纸上划来划去,始终没有得出x到底等于多少。 许典暗自在心底叹了口气。同样的题目,换个说法换个数字, 就能把林穗难住。他就不明白了, 转换思维很难吗? 林穗又一次划掉刚写出来的步骤,大概是有些心虚,偷偷用余光瞄向隔壁的人。 许典面无表情, 托腮凝视她的笔尖。 他在等,等待这支笔下到底还能写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公式来。 “是不是该用……”林穗写下一道函数, “然后算出cos x?” 许典:“……” 没救了。 许典看向窗外, 平静的脸庞上透出心如死灰。 “你别这样。”林穗欲哭无泪,“公式我都背了, 真的,我发誓。可是背完之后,我又不知道怎么用。” 许典回眸, 抽过林穗手中的笔, 在草稿纸上写下另一道公式,“试试看。” 林穗怂怂点头,“哦。” 耗费半小时没算出来的题目,用许典给的公式代入,不到五分钟就算出答案。 “x……等于1, 对不对?”林穗有些怀疑。 如果换了其他科目,林穗会很肯定地说出答案,并有信心绝对是正确的。然而面对数学,她不行。 即便拿把枪抵在脑袋上,她也不敢保证正确率。 许典侧目,将一串娟秀的数字由上至下扫一遍。 哎,终于算对了。 许典:“嗯。” “嗯?那就是对了?”林穗瞬间点燃兴奋,拎起草稿纸看了一遍又一遍,“原来这么简单,我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呢!” 许典:“你蠢。” 林穗:“……” 行吧,你厉害,你说什么都对。 一道题算对了,前面还有千千万万道题横在眼前。 林穗重燃信心和斗志,兴致勃勃地开始算下一道题。结果,一落笔,又用错公式了。 眼见林穗错得越来越离谱,许典不禁眉头皱起,说:“算错了。” “哎?”林穗还没发现自己错了。 “用正弦定理。”许典说。 林穗:“哦……” 对于林穗而言,数学难就难在她永远没办法在算出最终结果之前发现错误,因此总会浪费好多时间。 以至于后来,林穗一看到数字和公式就头疼。 千磨百难,终于解题。 林穗把草稿纸挪到许典眼前,小声问:“对吗?” 许典:“嗯。” 答案正确,可林穗并没有觉得高兴,反而有些担忧,“我数学这么差,明年高考怎么办……” 许典:“现在好好学还来得及。” “话是这么说。”林穗看向许典,真诚地眨眨眼,“你真的觉得我可以吗?” 许典凝视她三秒。 三秒后,他说:“不行。” 数学不是死记硬背就能考高分的科目,思维逻辑能力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成的。 虽然现在还是高二,但…… 许典伸手,“课本给我。” 林穗:“?” 许典有些不耐烦,“数学课本,高一高二的都要。” 金中的教学计划比较超前,高二上学期要学完高二和高三所有进度,因此课本也提前分发给学生。 林穗将六本数学课本叠在书桌上,许典抽出高一上学期的课本翻开,用红笔做标记。 “高三的课本我还没看。”许典边说边划重点,“到时候再给你更新。” 林穗:“你……” “我给你划的都是基础,公式背好,基本题型反复做到熟练,基础分至少有一百以上。后面的大题是用来拉开距离的,你……能做多少是多少。”许典说。 林穗点点头。 “许典。”林穗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想考哪所大学啊?” 许典的动作一顿,笔尖在纸上晕出一小圈红色。他说:“没想好。” 林穗不信,“总有个目标吧。” 以许典的成绩,一本绝对是上不了,但只要再稍微努力努力,二本线肯定轻松达标。 许典斜睨她,“我的目标,就是没有目标。” “不说算了。” 林穗腹诽: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全世界都知道她想考北大,即便最终考不上,她也不会觉得羞耻,然而会为自己感到骄傲。 许典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用笔杆敲了敲闹钟,说:“八点了,你不先去洗澡吗?” “那你先搞,我马上回来。”说完,林穗起身离开书房。 听着脚步声走下楼,许典陷入沉思。 他的目标?他的确没有目标。 如果林穗明年考上北大,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就能考上某所位于北京的二本大学。既不能同校,也不能同城,还不如…… 留在烟袋巷,继承家族手艺。 至少每一年的假期,他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许典也不知道出神了多久,突然有人拍他的肩膀。 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椰子香,少女干净清澈的嗓音响起,“我洗完了,该你了。” 林穗重新坐回身侧,湿润的发丝间夹带着未散的氤氲。 椰子香瞬间涌到许典的鼻尖,不刺鼻,很清新,有种盛夏的气息。一下子将他拉回过去的每一个夏夜,仿佛能听见屋外的蝉鸣。 许典不经意回头,目光恰好落在林穗的侧脸。 少女的嘴唇抵着笔帽,眼睛里透出像小孩子般天真的迷惑。她时不时眨眨眼,打在脸庞的光影随着羽睫翕动忽明忽暗,唇角扬起的角度恰是一道漂亮的弧线。 朦胧间,和以前的野丫头判若两人。 “还不去吗?”林穗望向许典。 恰好,许典也在凝视她。 林穗蹙眉。 这人的眼神怎么怪怪的,甚至有几分……眷恋? “喂。”林穗抬手,在许典的眼前晃了晃。 没反应。 林穗只好加大嗓门,“喂!” 一瞬间,三魂六魄全部归位。 许典捂住右边耳朵,眉头锁死,“你就不能稍微像个女孩子吗?” 林穗:“……” 那还真是抱歉了呢。 许典揉揉耳朵,把划好重点的课本还给林穗,“你自己先看一遍,不懂记得说。” “好的哦,谢谢哦。”林穗故意掐着嗓子说。 许典:“你的声音怎么了?喊坏了?” 林穗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道:“你不是说要我像个女孩子吗!所以我特地用温柔的语气跟你说话,不好吗?” 许典沉默良久,起身时丢下一句:“我看你还是正常一点吧。” 林穗:“……” 正常你妹啊! - 浴室里还残留着浓重的白雾,雾里有股淡淡椰子香。 许典将衣服挂在钩子上,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神情冷漠,浑身透着生人勿进的气息,疏离感十足。 可林穗,她不一样。 性格开朗乐观,也总是笑得很灿烂。 虽然是青梅竹马,但从小到大,都是林穗的朋友比较多一些。 人们总是不自觉地想靠近光明。 林穗,无疑就是那一缕温暖又明媚的阳光。 也难怪在青梅竹马关系曝光之前,没人会把他和林穗联想在一起。 因为本就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一个清冷孤傲,一个炽热易燃。 回想起林穗的种种,许典忍不住低头偷笑。 镜子里的少年,用无声的唇语说: 我喜欢林穗。 深夜,十一点。 桌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过一圈又一圈,许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莫名地,许典总觉得枕头和被子上也有椰子香。 淡淡的,萦绕不散。 一小时前,两人准备入睡。整理客房的时候,林穗从衣柜里把床褥搬出来,说:“全都晒过,你放心用。” 气味应该是那个时候沾上的。 许典翻过身,即便不往深处想,也能嗅到。 好像越来越浓重了,重到仿佛林穗此时就躺在身侧,躺在他眼前。 她把手枕在脑袋下,双眼紧闭,眉头舒缓,唇角微微挑起,好像在做什么甜美的梦。 柔软的长发散落在她的肩头,睡裙的肩带随呼吸滑落,胸口也微微起伏…… 靠,他在想什么! 许典猛地在床上坐起,胡乱抹了把脸。 那股椰子香还充斥着整个房间,感觉满到随时要溢出门外去。 许典掀被起身,第一时间打开窗,让外面的冷风吹进来。 可再怎么吹,也不足以让他冷静清醒下来。 只要一闭上眼,黑暗中就会出现林穗熟睡的脸,还有她身上好闻的味道…… 不行。 许典使劲地拍拍脸,深吸一口气。 还是去洗个脸吧。 二楼其实有卫生间,但许典还是选择下楼去。 因为林穗的房间就在隔壁,她现在行动不方便,如果半夜起来上厕所,肯定是就近选择二楼的。 现在还是不要撞见为妙。 许典推开门,轻手轻脚走出去。隔壁的房门紧闭,看样子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他不由得松了口气,朝楼梯的方向走。 周围静悄悄的,整个屋子只有二楼的走廊留了一盏昏黄的路灯。 许典缓缓走下楼梯,尽量不发出任何脚步声。可当他走下最后一个阶梯时,身后却响起少女的声音。 “许典?” 许典一愣,回首朝楼梯上望。 林穗就站在楼梯口,手搭在扶梯上。 因为背着光,所以许典看不清林穗是什么表情,但也能在脑海里描绘出她此时大概的模样。 纯白色的睡裙,裙摆在膝盖之上,刚好露出匀称的双腿。 她的长发披在肩上,显得慵懒,还有几分连本尊都无法察觉的妩媚。 许典只觉得嗓子燥热,声音发哑,“是我。你怎么起来了?” 林穗抬手揉揉眼,似乎还在梦里没有清醒,“口渴,想喝水。嗯……忘了把保温壶拿上来了。” “你先回去,我帮你拿。”许典说。 林穗点点头,转身往回走。 听着楼上的脚步声,许典用手捂住心口。 跳得好快。 再快一点,就要跳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噗通、噗通~ 你听到我的心了吗? 第23章 “给。”许典把一杯温水递到林穗眼前。 林穗有些恍惚, “谢谢。” 回到房间后,林穗又睡着了。睡得很沉,连许典敲门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林穗灌下大半杯水,声音有些发闷,“几点了?” “大概十一点半。”许典回答。 其实许典也不确定。 方才走出房门的时候是十一点,然后他在一楼的卫生间里呆了很久, 反复对着镜子用冷水洗脸想清醒过来。 还好, 一楼的卫生间没有椰子香。 “继续睡吧。”许典说。 林穗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顺势躺回床上,用最后一点意识说:“晚安。” “晚安。” 许典弯腰帮林穗捻好被角, 悄悄退出房门。 门关上,许典如释重负地喘了口大气。还好还好, 什么都没发生。 回到客房后, 许典入睡得很快。 昏昏沉沉之际,梦境悄悄钻进意识的缝隙里, 周遭的景象像是午后被浸泡在蜜糖罐里一般,泛着甜蜜的暖黄色。 林穗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长发如瀑散在背后。 少女就站在烟袋巷里, 身上笼罩着暖洋洋的光芒。她面朝巷头的方向, 干净的脸庞上一对澄澈无比的眼睛,似是在遥望什么。 不一会儿,林穗又小跑到他跟前,不由分说地牵住他的手。 “走。” 于是,他们手牵手奔跑起来。 烟袋巷好长好长, 看不到尽头一般。 他被林穗拉着往前跑,跑了好久好久,可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很高兴。 林穗回过头来,冲他一笑。 那一刹那,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的盛夏。那时的他们还是小孩,无忧无虑地在巷子里飞奔。 林穗在前,他在后。 林穗的声音总是在说:“许典,跑快一点!快一点!” 他拼尽全力想跟上,可是林穗一晃就不见了。 一秒前分明还牵着手,他明明把手握得更紧了,可林穗就像是倒映在水里的一道幻影,被泛起的涟漪打得破碎。 “林穗。” “林穗——!” 他独自站在巷子里大喊,可是没人回应。 突然间,一双温柔的手从背后遮住了他的眼睛。 少女的笑声清澈无比,比任何音乐都要悦耳,充满魔力,“你在找我吗?” 他转过身,可少女却化作一缕烟,继续往巷头跑。 “林穗,等等我。” 他想化作风,去追逐眼前的如烟飘散的梦境。 还差一点,抓住她! 他伸出手—— 那团烟停下来了,林穗又回到眼前,依旧是一袭白裙的模样。 林穗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喜欢你。” 他像块木头一样,愣愣地杵在原地。明明心里渴望伸手去拥抱林穗,可四肢却彻底僵死,完全动弹不得。 “你喜欢我吗?” 林穗把手搭在他肩头,小鹿般的眼睛闪烁无辜。 他动动嘴唇,‘喜欢’二字还没说出口,林穗双唇已经贴了上来。 柔软,湿润,好像尝到了甜甜的椰子味。 他肯定是着魔了,心跳的这么快。 噗通、噗通。 不行,再跳下去,所有人都要听见了! …… 许典惊醒。 是梦,只是梦而已。 许典抬手擦汗,瞥了一眼桌上的闹钟——7:45,该起床了。 他掀开被子,却又立马怔住。 糟了。 早上八点整,林穗洗漱完毕下楼准备早餐。 在经过一楼的卫生间时,发现门半掩着,还传出洗衣服时揉搓的声音。 林穗推开门,看见许典蹲在地板上,盆里全是泡沫,不知道在洗什么。 “不放进洗衣机里吗?”林穗抢先问。 许典的耳根微红,吞吐道:“不小心沾到咖啡了,我自己洗就行。” 林穗没多想,“你早餐想吃什么?” 许典把水盆挪到一侧,用后背挡住,闷声答道:“随便。” “哦。” 奇怪,不就洗个衣服还要遮遮掩掩的。 但许典的异常举动还没完,衣服洗完之后,非要带回许家老院去晾。 林穗有些怀疑,许典肯定是在做什么见得不人的事情,害怕被她发现。 女生不懂男生的想法,只好找另一个男生问。 余北晖,自然是最佳人选。 大鱼:“月底就是你生日,他可能在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大鱼:“别瞎操心。” 林穗仔细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但是…… 什么样的礼物,是要先洗一遍晾干净,然后才能送人的? 大鱼:“抹布?” Lin:“请你给我,滚。” - 假期第三天,余家兄妹上门来找林穗和许典玩,余北晖说要中午请客一起去吃牛排。 十一点不到,大小鱼按响林家的门铃。 和往常一样,小鱼一进门就直奔向林穗。 许典和余北晖打过招呼,两人却没有进屋。因为许典说了句:“我有话要和你说。” 余北晖和许典一起坐在门外台阶上,望向许家紧闭的大门。 因为国庆期间维修工钱贵,许家主屋的装修工作还没开始,因此许典也不得不在林家多住一段时间。 余北晖点了根烟,“你开始给穗穗准备礼物了吗?” “没。”许典说,“你呢?” “我问过小鱼了,她也说不上来女生究竟最喜欢什么,到时候看着办吧。”余北晖吐出烟圈。 许典沉默半晌,说:“如果能进决赛,她生日当天,应该人在北京。” “是吗?”余北晖咧嘴笑。 他从来都不关注什么竞赛,自然不知道决赛日期会和林穗的生日撞上。 余北晖:“你也会去北京?” “大概吧。” 许典其实也不确定,毕竟决赛不是想进就能进的。现在初赛成绩还没公开,说决赛还有点远。 “行呗。”余北晖无所谓地耸耸肩,“大不了我到时候飞到北京去,和你们一块儿过。” 许典笑了声。 余北晖抬手在许典肩头揍了一拳,“别不信,我说到做到。” 信,肯定信。 如果是别人说出口的,许典或许还会质疑,但话是从余北晖嘴里出来的。 “大鱼。” “嗯?” 许典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说。 “别跟个娘们似的,想说啥就说。”余北晖拍拍他的后背。 “我想问你,”许典咽了咽口水,“你是不是喜欢穗穗?” 余北晖没有立即回答。 他看向许典,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穗穗。 许典以前从不用这个称呼。 “我喜欢有女人味的。”余北晖把烟灰抖落在台阶上,又一脚踩碎,“你看她有哪里像个女的了?” 许典轻哂,“也是。” “行。进屋吧,免得她们俩找。”余北晖拍拍屁股站起身。 男生们还没推开纱门,听见屋内传来歌声。 而且粤语歌。 “或者,于某集我可抬头欣赏到你。” “或者,一转念便要失去你~” 客厅的电视上正在播前段时间热映的TVB剧《on call 36小时》,坐在沙发上的女生们跟着节拍鼓掌,用蹩脚粤语跟唱片头曲。 “或者,转折渐太多遗忘怎拥抱你。” “或者,拥紧偏已断气~” 许典和余北晖走到沙发的正后面时,林穗突然回头。 “情人们一呼一吸,相爱到底,结局或同样。” 她一边跟唱,一边两手比出枪的手势,朝男生们做了个狙击的动作。 无形的一枪,正中心头。 许典和余北晖同时笑起来。 余南音也转过身,伏在沙发上问道:“我们要去吃饭了没,我好饿。” “谁叫你早上不喝牛奶。”余北晖说。 “可我不喜欢牛奶啊!” 在余南音的连声叫饿之下,四人组只好提前出发去西餐厅。 林穗的腿伤还没完全好,余南音贴心让出哥哥的摩托车后座,让她一路舒舒服服地到达目的地。 最后,四人组分成两队。 一队骑摩托车,一队骑自行车。 摩托车速度放得再慢,也快过自行车太多。 许典载着余南音,遥望林穗的背影渐渐远行。林穗和余北晖聊得很开心,留下一串欢声笑语。 许典却高兴不起来。 如果骑摩托的人是他,该多好。 “小典哥。”余南音突然开口。 许典:“嗯?” 余南音一向很‘规矩’。 林穗坐自行车的时候,经常肆无忌惮地搂住许典的腰,可余南音就不会,只紧紧抓着坐垫,和许典保持一定距离。 “你也喜欢穗穗,对吧?”余南音问。 穗穗。 即便余南音比他们小一岁,但和林穗已经亲密到不需要用尊称。 许典有些诧异,“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的眼神和之前不一样了。”余南音说,“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你们的眼神,一模一样。” 许典:“你们?” 余南音:“你和我哥啊。” 许典沉默了。 虽然余北晖否认自己喜欢林穗,但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我哥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敢说,其实在感情方面很怂的。”余南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所以你们既然都喜欢穗穗,结果就要看是谁先开口了。” 许典:“我……” 余南音安抚道:“你放心,我会保密的。” 许典望向前方。 回想起来,十七年里处处都有林穗的身影。 自从母亲去世后,陪在自己身边的一直是林穗。 日常相伴左右,难过时给予安慰的,高兴时一同欢笑的,都是林穗。 如果说过去十七年的时光是一张拼图,林穗绝对是最无法代替的一块。 她像一簇最滚烫的火苗,跨过漫长的年年岁岁,最终在他心底烙下无可磨灭的痕迹。 他早就喜欢林穗了。 只是越来越喜欢,喜欢到再也掩藏不住心意了。 许典一笑。 “嗯,我喜欢她。” 真的好喜欢,好喜欢。 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喜欢她。 作者有话要说:穗穗呀,你什么时候才能察觉到呢! 第24章 四人组选定的西餐厅是前几天刚刚开业的新店, 而且正在搞开业活动,如果就餐人数超过三人,本次用餐打七折。 宣传的广告就摆在西餐厅正门口,吸引了不少人。 正值午餐时间,西餐厅外已经大排长龙。 “难怪你突然说要请客。”林穗瞥向余北晖,又看了眼正在排队的几十号人, “这么多人, 我们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 余北晖揉揉她的脑袋,说:“你傻啊,不会提前预定位置吗?” 林穗:“……” 也对吼, 她怎么没想到呢。 在余北晖的带领下,四人组顺利进入西餐厅。 而且位置特别好, 是在靠窗的角落里, 刚好能够错开外面的队伍,既能观赏窗外风景, 又不会被来往走动的客人打扰到。 点完餐,两个女生闲不住嘴,又聊起最近看的电视剧。 “他们两个明明互相喜欢啊, 为什么不直接在一起。”林穗吸着芒果冰, 正在回想《我可能不会爱你》的剧情。 余南音说:“因为当了太久的好朋友,喜欢反而很难说出口了。” 对面的两个男生好像被戳中心事一般,不约而同露出窘迫的神色。 好在林穗并没有察觉,她沉浸在偶像剧里无法自拔,“女主也真是的, 有那么好的男生在身边,却只看得见别人。” “正常啦。”余南音不以为然,“如果你是程又青,你在找男友的时会第一时间想到李大仁吗?” 林穗仔细想了想,“应该……不会吧。” “那就是咯。” 男生们的表情更凝重了。 余北晖站起身,“我去拿自助水果沙拉。” 许典随之行动,“我帮你。” 等到两个男生端着四盘水果沙拉回来,女生的话题已经换了好几遍,又聊起了另一部偶像剧。 许典:“她们在聊什么?” “《恶作剧之吻》。”余北晖答道,“也是林依晨演的。” 许典向他投去一个‘你挺懂嘛’的眼神,结果被余北晖一个白眼翻了回来。 “你以为我想啊?如果你有个天天吵嚷着要你帮她下载各种偶像剧的妹妹,你肯定和我一样博学。”余北晖说。 身为一个妹控,余北晖的宠妹技能无人能敌。 不仅是下载偶像剧,甚至连妹妹追星都要帮忙去排队买专辑和海报。林穗曾经给余北晖一个称号:世上最好的哥哥。 余北晖当场表示,可不可以不要。 牛排上齐后,林穗自然而然地切起牛排,切完之后换给许典。 余北晖见状,心底有些犯酸,向妹妹说:“小鱼,你也帮我切牛排呗。” 余南音:“滚。” 惨,没人爱的只好自己来。 余北晖把牛排大卸八块后,看见林穗还在努力地想将韧带切开。“哎,你那块给我吧,我喜欢吃有嚼劲的。” 说完,余北晖把自己那份切好的牛排换给了林穗。 许典朝隔壁望了一眼,想要和余北晖交换牛排,谁知余北晖也懒得切了,直接叉起来就是一口。 许典:“……” “许典,你国庆没接到活啊?”余北晖问。 许典:“明天早上有。” 余南音眼睛一亮,“国庆开工,工钱应该会翻倍吧?” “一点,不多。”许典答。 “小财迷。”余北晖抬手轻叩妹妹的脑袋,“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吃完还有甜品要上呢。” 闻言,四人皆卖力地进行光盘。 消灭牛排后,余北晖放下刀叉看向林穗,“穗穗,你今年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我?”林穗抬头。 往年生日,大鱼都不会问她要什么,而是直接送礼。 怎么今年…… 余北晖看穿林穗的心思,说:“今年你就满十八岁,十八岁成年,当然要特别一点啊。我之前送的你都不一定喜欢,这次一定要送个你喜欢的。” 林穗:“哦……” 真的是这样吗。 可今年的决赛和她的生日是同一天,准备再喜欢的礼物,如果不能在当天收到也会失去意义…… “我无所谓啦。”林穗说,“只要和以前不一样,难忘的,就可以了。” 曾经几度,余北晖送过林穗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什么香薰蜡烛,什么会跳舞的八音盒,甚至还送过一颗篮球,委实说不上喜欢,甚至没有多大用处,大多数都被张云秋塞到储存室里积灰了。 “不一样,又要难忘。”余北晖皱起眉头,忍不住抱怨,“女人就是麻烦。” 林穗:“……” 那你又要问。 牛排过后是甜点时间。 侍者来上巧克力慕斯蛋糕的时候,恰好有几个女生结伴从身侧经过。因为其中一个女生长得实在太精致,让人很难不注意到。 林穗和余南音同时抬头望去,漂亮女生也发现了她们。 下一秒,女生回头看向她们的对桌,视线先是在余北晖身上一瞟而过,紧接着落在许典身上。 好看的人总是能受到更多的关注。 余南音凑到林穗身边,小小声问:“是你们高二的级花?” 林穗也压低声音,“对。” 脱掉金中那身为学生诟病的肥厚校服,倪秀现下的打扮格外娇俏夺目。 一身偏洛丽塔风的小洋裙,头发刻意用卷发棒烫出微微卷曲,妆容也很轻薄,衬得五官更加明艳。 相比之下,素颜朝天的林穗和余南音实在黯然失色。 一见许典,倪秀和小姐妹们顿时走不动道了。 “是许典!” “秀秀,是你家许典。” “快去打招呼,别害羞,快去~” 在小姐妹们的怂恿下,倪秀纵使绯红脸颊,也要怯生生地凑到四人组的桌旁,柔柔说了句:“许典,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真巧啊。” 许典拿起柠檬杯喝了一口,没理会倪秀的单独打招呼。 明显,就是不想搭理她。 倪秀的小脸更红了,但不是因为害羞,是因为尴尬。 似是要缓解尴尬,倪秀的目光在其他三人身上溜了一圈,说:“你们好。” 林穗&大小鱼:懵…… 懵完后,各自的回答稀稀落落: “你也来吃牛排吗?” “挺巧的哈。” 连许典也赏脸颔首,说了句:“你好。” 倪秀很聪明,立即明白了许典是什么意思。 他们一行四个人,只单独和其中之一打招呼,其实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不礼貌,只能换来冷漠。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倪秀笑笑,“有机会再聊。” 又是稀稀落落的回应: “好。” “再见。” 倪秀和小姐妹们远离后,余南音的八卦之魂熊熊燃起。“我之前听说,这个级花好像很喜欢小典哥?” “可不。”林穗含着小勺,眼睛弯成月牙,戏谑地凝视坐在对面的许典,“上学期末还递过情书呢。” 余南音:“Woo——” 听见女生们的调侃,许典却不大欢喜。 他闷声说:“话太多,吃你的蛋糕。”语气显然是针对在林穗。 林穗轻哼,“我说的是事实啊,难道不是吗?你不承认曾经收到过倪秀的情书吗?” 许典:“……” 取得暂时胜利,林穗冲对面比了个‘耶’的手势。 不料许典突然开口,“如果你给我写情书,我不但会承认收到过,我还会把内容背下来,你信不信?” 林穗:“?” 谁他妈会给你写情书啊! 虽然长得很帅,但自恋也要有个程度好吧! 余南音:“信。” 余北晖:“我也信。” 林穗:“???” 喂喂,你们还能不能好了! - 既然已经来到了闹市区,直接打道回府未免太过浪费。两个女生决定在附近逛逛街,顺便买点好看的小饰品。 逛街的确不是男生所好,但看女生们兴致勃勃,只好舍命陪君子。 林穗拿了顶太阳帽,冲两个男生抛媚眼,“我戴这个好不好看?” 许典&余北晖:“好看。” 回答得过于同步,不禁让林穗起疑,怕不是联合起来诳她。 林穗:“真的?” 许典&余北晖:“真的。” 林穗更怀疑了。 这两人向来意见不同,而且从来不会说好话夸她,今天怎么…… 这份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倪秀和小姐妹们在此时进入了饰品店。 双方再度相遇,倪秀这次竟没有直接和许典打招呼,而是先和两个女生问好,然后才轮到男生。 不过也是事出有因,打完招呼后,倪秀直接对许典说:“你有时间吗?我们能不能单独聊一聊?” 闻言,许典下意识地看向林穗。 林穗正和余南音在试发卡,根本没有注意到倪秀向他发出邀约。 “没……” ‘空’字还没说出口,许典突然想起方才来的路上,余南音对他说的话。 ——如果心里已经明确有喜欢的人,更要认真拒绝其他女生的心意。一直不表态,往后可能会惹来误会哦。 许典仔细想了想,答道:“好。” 倪秀有些受宠若惊,随即又化作满脸神采飞扬。小姐妹们识趣地散开,为两人腾出通向外面的路。 其实倪秀要说的话,许典早已了然于心。 两人拐进附近的死角后,倪秀很直接地说:“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如果你对我也有不错的感觉的话,我们能不能试着交往看看?” 亲耳听见告白,许典内心的确有些慌乱。 但慌乱过后,他想到的却是如果此时向他告白的是林穗,该有多好。 “抱歉,我现在想以学业为重,不想谈恋爱。” 许典拒绝得很干脆,干脆得可谓熟练,仿佛听过太多女生的告白,说过太多次同样婉拒的话。 以学业为重?倪秀并不信。 许典在金中是出了名的‘上课不听讲,考试不复习,成绩随便考’。要不是脸长得好看,谁会注意到这样的学渣? “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许典说。 倪秀不死心,追上几步拉住他的手,“等一下!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许典抿唇,腕部轻轻一扭挣脱开她的手,“对。” 少年的嗓音清晰且笃定: “我喜欢的人,反正不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曾经有一次无意撞见许典的原型被告白。 现在想想,真有点恍若隔世。 第25章 国庆长假第四天, 许典一大早起床。 林穗比他更早醒来,准备了一桌早餐。假期开始后,许老爷子不是外出干活,就是守在许家老院里倒腾水管,极少走到林家来。因此三餐都是由林穗做好,再由许典端到隔壁去。 如今坐在餐桌旁的, 只有青梅竹马两人。 “早上的活儿多吗?”林穗盛了碗豆浆, 摆在许典面前。 许典道了声谢,又答道:“还好。要帮忙修电视、空调,还有组装电脑。” 林穗稍怔, 不敢置信,“你还会组装电脑?” “和大鱼学的。”许典说。 附近的居民都知道许家的生活情况, 也知道爷孙俩是靠一双手吃饭。传来传去,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小城里有一半的人知道许家爷孙俩的好手艺。 但毕竟名声是传出去的, 难免在途中传歪。 实际上,起初爷孙俩并非什么都会修,许家的家传手艺仅仅是修钟。后来找上门的活儿多了, 爷孙俩为了生计也开始学起新手艺。 渐渐的, 小城里流传一句话。 “东西坏了?去烟袋巷找姓许的人家!修得快,价格也公道。” 名声大了,自然忙碌。 老爷子一人忙不过来,时不时放活给孙子。 林穗早已习惯了在放学后跟着许典到处跑活。只要许典能赚到钱,哪怕只有十多块, 她也很高兴。 但林家夫妇则不然。 林启逢和张云秋始终觉得,许典如今应该把重心放在学习上,而不是为了生计操劳。 可无奈许家爷孙俩自有傲骨。坚持认为有的东西可以接受林家帮忙,但有的东西还是要靠双手来挣。 吃完早餐,许典背起小工具箱准备出门。 “等一下。”林穗叫住他。 许典回头,看见林穗单脚蹦到身边来。许典赶忙伸手去扶,免得她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你待会回来经过菜市场,帮忙买点东西,家里的储备不够了。”林穗说。 许典:“你说。” 林穗一边说,一边用手在空中比划,“买两棵大白菜,大概这么大的就行。还有买点猪肉,两斤左右就够。还有鸡蛋,不要大颗的,要小颗的……” 许典:“……” 一番话说完,许典一个字也没记住。 林穗:“算了,我写个便签给你。” 说是便签,其实写了整整一张A4纸。不单写了要买什么,还注明要从哪个摊贩手里买、市价波动多少。 最后,特地用红笔写了大大的: 千万不要被坑了!!! 林穗把A4纸折起来,塞进许典的口袋里,碎碎念道:“你这样以后娶老婆怎么办?平时有她帮你料理家事,可如果有一天她和我一样摔断腿了呢?” 许典一笑,“那就写张A4纸。” 林穗:“……” 少年,不要得寸进尺啊! 所有活儿干完刚好是中午十一点左右,许典收起最后一份工钱,骑着自行车往回赶。经过菜市场时,忽地想起还要买东西。 许典掏出林穗给的A4纸,认真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生怕许典不认识菜市场结构,林穗还画了幅简笔地图,并且用箭头勾出方向。顺着箭头走一圈,刚好买齐东西回到出口。 看着林穗拙劣的画技,许典忍不住低头笑出声。 画得实在是太难看了。 可,真的好贴心。 许典走到指定的菜摊前,向老板娘说:“我要两棵大白菜,两颗青椒,四颗番茄,还有一株西蓝花。” 老板娘:“好嘞!” 许典看了眼A4纸,注意到林穗标注的一行小字:记得要和老板娘要根葱。 他抬起头,还没来及开口,听见老板娘说:“要葱吗?” “要。” 逛市场的十多分钟里,许典虽然是只身一人,却感觉仿佛林穗就在身边,时不时小声地提醒道: “一袋鸡蛋数数有没有12枚。” “肉要亲眼看着上称,免得被偷吃。” “千万别忘了买盐~” 一圈下来,许典两手提着大袋小袋。确认没有漏掉忘买的东西,骑上自行车回家。 不知道林穗中午做什么好吃的,好饿。 回到烟袋巷巷尾已经是十一点半。 许典锁好自行车,顺手摸了摸缩在花盆里睡觉的小黑猫,提着刚买的东西进屋。 他的少年音里洋溢着喜悦,清澈又爽朗,“林穗,我回来了。” 没人回应。 “林穗?” 许典在玄关蹬掉鞋子,赤脚往屋内走。 屋内寂静无声,只听见挂钟在滴答滴答的响声。 走进客厅,许典看见林穗坐在沙发上,右手握着刚刚挂断的电话,失魂落魄地盯着并没有打开的电视。 许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直觉告诉他,肯定和电话有关。 是谁的来电? 电话里说了什么? 许典把放下两手拎着的东西,试探地唤了一声:“穗穗。” 似是被这个称呼击中了神经,林穗睫毛一抖,瞬间鼻尖通红,眼眶也盈满水泽,汪汪往下坠。 一瞬间,寂静转变成嚎啕大哭。 许典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上前去安慰,还是默默站在一旁就好。 完蛋,他最怕看见女生哭。 记得小时候,四人组在烟袋巷里玩捉迷藏。 许典第一次当鬼,抓住了躲在小树丛后面的林穗。结果林穗当场就哭了,哭得特别惨,好像被人打了一顿似的,最后还是大小鱼联手将林穗哄好。 至于许典,杵在一旁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现在也是,林穗在眼前哭得伤心,他…… 许典几步上前,坐在林穗身边。 看样子,不哭个半小时是停不下来。眼泪一刻都没断过,绵绵不绝,甚至还有要决堤的前兆。 “怎么了?”许典问。 林穗回眸看向他,哭得鼻音深重,“奶奶、奶奶去世了……” 去世了。 三个字,让许典心底猛地咯噔一下。 唯独在这件事情上,许典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什么逝者已逝生者节哀,其实都是屁话。 林穗止不住地啜泣,哭得浑身都在发抖。 许典叹了口气,敞开怀抱,轻轻把林穗搂进怀里。 “想哭就哭吧。” - 夜幕降临,冷风习习。 林穗蹲在露台上,看似在撸猫,脸上却挂着心不在焉的神情。 方才林启逢来电,说明天一早会回烟袋巷来接她去乡下。自然,是要带孙女回去参加奶奶的葬礼。 接到电话后,林穗饭也吃不下了,放下碗后兀自走到户外吹冷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穿着拖鞋的脚出现在眼前。林穗抬起头,看见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许典。 两人对视不到一秒,林穗低下头。她刚刚哭了好久,现在眼睛又酸又涨,模样一定很丑。 “去洗澡吧。”许典说。 林穗点点头,没有立即行动。 许典见状,也蹲下来。 他没有看林穗,而是注视着自己的脚尖。现在的确不是聊天的时候,林穗也不会想说话,但是许典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转移注意力。 “十一年前,我妈妈去世之后,我经常坐在门槛上看着巷子里的石板路。当时我在想,如果我等得够久,妈妈就会出现在门前,沿着石板路走回家。许世昌看我一直在哭,觉得很烦。他把我拎起来,扔到巷子里后锁起大门,说要让我在外面自生自灭。” 许典的嗓音不改清冷,声线浮动之间,隐隐有点发哑。 “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然后你出现了。我们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你拿了好多点心给我。我不想吃,你说‘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哭啊’,哄我吃了好多糕点。我一直在掉眼泪,你没有安慰我,只是陪在我身边。每当当有人经过的时候,你就抬手遮住我的脸,不让别人看到是在哭的人是我……” 林穗听着许典缓声叙述过去的时光,知道失去亲人的痛处他能感同身受,甚至痛得更深切。 许典说这些话,无疑是在自揭伤疤。 “你话好多。”林穗伸手推了许典一下,“闭嘴啦。” 讨厌。 惹得她又想掉眼泪了。 许典抿唇,不再说话,默默凝视林穗。 能走出那段时光,幸亏有她。 林穗抬眸,说话时的鼻音很重,“许典。” “嗯?” “你后来有偷偷地想妈妈吗?”林穗问。 记忆里,许典好像突然就不哭了。 前一天还是个哭鼻子小男孩,隔天便长大了。再也没听他说过想要妈妈回来,也没有见过他又为失去母亲而掉眼泪。 “有,连现在也在想。”许典轻描淡写道。 眼眶没有红,也没有眼泪,林穗以为他可能是释怀了。 许典勾起唇角,笑得好苦,“可我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了。所以有时候想哭,也哭不出来了。” 如果现在走进许家老院,会发现屋里没有一张许典妈妈的照片。 许世昌离开之前,将妻子的所有照片、遗物统统带走,没有给年幼的儿子留哪怕是一点点的念想。 眼前的少年,有着最俊美的脸庞。 肤色冷白,鸦睫浅瞳,眼底有微微黑眼圈。他不笑时略显阴鸷,但笑起来很爽朗,像一股拂面而过的清风。 如果要让林穗找一个词来形容许典,绝对不是帅气,也不是英俊。 是干净。 “我妈说过,你和姨姨长得有九成像。姨姨很美,所以你也长得很好看。”林穗用目光描绘少年的轮廓,“如果你想妈妈了,不如照照镜子吧。” 许典浅笑,“真的?” “不信你去问我妈。” 说完,林穗似是发现什么般,抬手轻触许典的右眉骨。 粗糙,凹陷,是打架后留下的疤痕。 医生说过,除非进行整容手术,要不然这辈子是没办法消除了。 “怎么了?” “好像一粒,一粒……”林穗在脑海里搜索形容词,终了却只奔出一个词,“麦穗。” 对,麦穗。 头尾尖尖,中间圆圆。 “那我以后看到这道疤,就会想起你。”许典说。 林穗倏地站起来,似是有点讶异。讶异过后,又觉得尴尬,尴尬得耳根烧红。 “关、关我什么事!”林穗结巴,“你要想,也是想起黄毛好吧!”说完,又丢下一句“我去洗澡”,随即脚底抹油溜进屋里。 许典蹲在原地,眸中笑意更深。 是你说的,像一粒麦穗。 麦穗,穗穗。 就是你呀。 作者有话要说:许·疯狂暗示·典; 林·一脸懵逼·穗。 - 感谢“she_he-2018”灌溉的10瓶营养液;“芋泥瑜”灌溉的2瓶营养液;“海米????”灌溉的2瓶营养液。 非常感谢,之前忘了查看,谢谢你们~ 第26章 国庆七天假期结束, 学生们重回校园。 文科二班里,一半在讨论假期旅行的趣事,另一半恹恹地仿佛在抱怨假期一晃而过,其中就包括林穗。 当然,少不了苟俊宇同学。 “七天而已!还不够我和朋友开黑!” “昨晚散排到的队友真的是菜得一笔,小学鸡打得都比他们好!” 林穗伏在桌上, 没心情搭理老狗。 自从参加完葬礼回来后, 林穗的心情一直很低落。 奶奶生前待林穗特别好,如今去世了却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早知道当时就该坚持和爸妈一起回乡下,现在只能后悔莫及。 叶菁菁朝后排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高谈阔论的老狗终于识趣闭嘴。 早在假期结束前,班主任武包包就私底下通知了几位和林穗比较要好的同学, 让他们这段时间多关照一下。 老狗往前桌瞥了一眼。 林穗把脑袋埋在手臂里, 看不见任何神情,只是背影不像以前, 蔫了不少。 老狗抽出纸条,迅速写下两个字,递给叶菁菁。 -在哭? 不出几秒, 收到回应。 -不知道。 这下可有得愁了。 没了小太阳般的林穗, 老狗一个人可撑不住场子。整个班级的死气沉沉的,感觉连正在交谈的同学都没之前活跃了。 果然,有几个敏感的同学凑过来,偷偷向叶菁菁询问林穗的状况。 叶菁菁只能摆摆手,微笑说:“她身体不舒服。” 老狗觉得没趣, 小说也不看了,干脆也趴下睡大觉。 直到上课铃声敲响,武包包从后门进入教室,直接把睡得打鼾地老狗撬起来。“苟俊宇同学,你怎么不把被子枕头一起带过来呢?” 恍惚间,老狗朝前一指,“她不也在睡呢!” 武包包又气又好笑,“你清醒一点!全班就你一个人在睡觉!” 老狗:“?” 他抹了把脸,彻底清醒过来定睛一看。 靠。 林穗什么时候醒过来了? 此时的林穗,正托腮朝后望,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她和叶菁菁对视一眼,奸计得逞般地掩嘴偷笑。 老狗:“……” 日。 真的是女人心海底针! 武包包用手上的课本在老狗眼前扇了扇,扇出几道清风,“怎样,要不要我赏你去走廊吹吹风,醒醒神?” “多谢包包姐,大可不必。”老狗拱手作揖。 “行,那我们开始上课。” 武包包站上讲台,宣布的第一件事便是英语竞赛的初赛结果。“我们学校的同学在英语竞赛初赛中的表现很不错,一共有十三名同学进入省级赛。” 话未完,老狗挺起腰杆。 武包包瞥了他一眼,说:“数学竞赛结果等你们尚蒂老师亲自公布,我就不多话了。” 老狗蔫了。 见状,林穗朝后靠,“听说数学竞赛只有八个人进入省级赛,不知道有没有你。” “哼。”老狗语气幽怨,“消息这么灵通,晋级的有没有你家许典啊?” 林穗也不气,只说:“不知道,但如果他不行,你肯定也没份。” 老狗:“……” 好气哦。 可她说的是实话,又不能打她。 武包包宣布林穗进入成功跻身省级赛时,林穗心底并没有很激动。比起自己,她更想知道许典有没有晋级。 于是一下课,林穗便直奔办公室。 尚蒂一见她来,心领神会地把晋级名单交出来。 名单第一行—— “理科二班许典” 不单晋级了,而且是初赛第一名! 林穗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她一直知道许典的数学很牛逼,可连竞赛都能考第一…… 强,不愧是典神。 得到结果后,林穗心满意足地回到教室。 此时老狗正在班里发糖,原因很简单,光听叫喊就知道,“老子晋级了!!!老子是金中数学最牛逼的八个人之一!!” 林穗没理会他的疯叫,径直回到座位。 一坐下,发现不对。 原本只有课本的桌肚里,突然多出两个粉红色的信封,信封上还粘着便利贴:请帮我交给许典,拜托谢谢! 林穗:“……” 把她当信鸽了? 信封表面没有写递信人是谁,林穗又不好意思拆开看。要是不经意扫到情书里腻歪的字句,她今晚可能会睡不着。 可有一就有二,如果她真的帮忙传信,以后肯定会源源不断地来。 林穗只好问叶菁菁,可叶菁菁方才上厕所去了,并不知道是谁把情书塞到她书桌里。 而老狗正在嗨,更不可能留意到是谁。 林穗思量片刻。 罢了,今天高兴,就当一回猫头鹰了。 自从青梅竹马的关系公之于众后,林穗和许典要见面便简单许多,也不必像之前一样偷偷摸摸的。 林穗往理科二班后门一站,说:“我找许典。” 一发话,立马有人传到靠窗的位置—— “典哥,你媳妇找!” 许典正在转魔方,闻声抬头。 男生们的哄闹一阵接一阵,但许典完全没理会,放下魔方后便径直走向后门。 许典站在林穗跟前,“有事?” 林穗点头,“你出来一下。” 林穗的腿伤还没完全好不能走远,两人就站在走廊的栏杆旁说话。 开门见山,林穗伸出拿情书的手,“有人拜托我交给你。” 许典皱起眉头,没有伸手接,语气很不悦,“别人一叫你就做?” “你以为我愿意啊。只不过走开一会,就有人把它们往我书桌里塞。”说完,林穗试图把情书塞到他怀里。 许典反手挡开,“扔了吧。” 林穗强塞不成,直接把情书搁在栏杆上,“你自己惹的桃花,自己解决。” 说完,她转身溜走。 许典:“……” 说得好像是他主动招惹的。 明明是不想的来一堆,想招惹的却惹不到。 许典看了一眼被抛下的情书,不耐烦地往手里一捞,在走进教室的同时顺势丢进后门垃圾桶。 - 下午放学回家路上,两人谁都没提情书的事。 林穗不问是谁写的情书,许典也没责怪她当信差,仿佛无事发生过。 回到烟袋巷,还没近巷尾,遥遥看见许家老院门前站着三个人。 其中最为显眼的,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正对着迷茫的许老爷子一通叽里呱啦地说着英语。 可老外带的翻译口语不给力,译得结结巴巴,又词不达意。 翻译反复说:“反正劳伦斯先生的意思,钱不是问题。” 许老爷子很为难,“可是你要修也得告诉我东西什么时候坏的,坏在哪里,毕竟看病也得对症下药啊!” 老外并不理解,兀自又是一顿说,把翻译急得直挠头。 自行车刹停在大门前,林穗跳下车。 “爷,怎么了?”许典问。 许老爷子一见林穗,仿佛看到救星般拉到身边,“穗穗,你听得懂洋文,来帮爷爷翻译一下。” 林穗懵住:“我?” 许老爷子向老外比划,“你,她,说。” 老外似是明白了许老爷子的意思,直接和林穗来了一段自我介绍,又问:“请问你听得懂吗?” “听得懂。”林穗用英语回应,又翻译给许老爷子,“这位是英国来的劳伦斯先生,他从一位中国朋友口中得知爷爷的修钟技术很厉害,所以特地照过来,想请爷爷帮忙修复一个古钟。” 许老爷子一同,连忙点头答道:“欧克欧克。” 老外紧接着又是一通说,林穗仔细聆听,再翻译道:“劳伦斯先生说,古钟是他的爷爷留下的,部分转轴零件已经磨损坏了,不知道爷爷能不能帮忙找替换?” 许老爷子沉吟半晌,“可能要去工厂定制。” 林穗如实转达给老外,继续当实时翻译,“钱不是问题,只要能修好花费多少钱都可以。不知道一个月时间能不能修好?” “要先打开检查才能确定。”许老爷子说。 林穗用流利的英语说:“请问可以明天下午把古钟带过来吗?我爷爷说要打开检查过后才能确定工期。” “当然!”老外顿时眉飞色舞,又弯腰拥抱了林穗一下,“谢谢你,许小姐。” 林穗尬笑,“我姓林。” 许典&许老爷子&菜鸡翻译:他们在说什么? 晚餐时间,下午发生的事情便成了餐桌闲谈。 林启逢感慨道:“竟然连外国人都找上门来,老爷子真是盛名在外啊!” 许老爷子哼哧笑两声,说:“要不是有穗穗,我还真听不懂那个洋佬在说什么!都一把老骨头了,现在也不可能去学洋文吧?” “没事。”张云秋端上切好的水果,“让许典好好学,不会的地方找林穗。” 说起两个孩子,大人们皆朝楼梯的方向看。林穗和许典正准备上楼写作业,一路有说有笑。 “我今天的数学作业就靠你了!” “不要。” “不要也的要!听到没?” “没。” “装!”林穗伸手去捏许典的脸,“继续装!” 许典一笑,“知道了。” 大人们:目瞪口呆.JPG 他们没看错吧,许典居然笑了? 而且,还笑得很开心。 要知道自从母亲去世之后,许典一直都是不苟言笑、沉默寡言,即便有笑意,也不过勾勾唇角罢了。 林启逢:“他们……” 许老爷子干咳两声,附和道:“你们也知道的,我一直想让穗穗当我的孙媳妇。” “不可能不可能,只是好朋友而已。”张云秋用手在空中挥了挥,似是要把头顶的胡思乱想赶走,“彼此太过了解了,缺点都明明白白,更不可能了。” 正因为是青梅竹马,太过了解彼此,所以互相喜欢可能性反而更小。 “嗯,仔细琢磨的确没可能。” “小孩都没说啥呢,是我们这些想太多了。” “来来来,喝酒。” 此时,二楼书房。 “许小姐,你的这道题又做错了。” “我、姓、林!” “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家长们打脸警告 第27章 省级赛考试时间安排在周五下午, 地点是少年宫。 周五早读铃声一响,所有晋级的学生全部被喊到教务处,进行一波考前激励教育。 教育过后,正是上第一节课前的休息时间。 林穗和老狗同时回到文科二班,一进门就遭到学委的阻截。学委推了推眼镜,说:“咱们下午一起去吃烧烤吧?” “你傻啊, 我和穗姐要去考试。” 学委撇嘴, “你才傻,我指的是你们考试过后。少年宫附近有一家新开的烧烤店,咱们去试试。” 吃烧烤, 又刚好在少年宫附近。 林穗发现盲点,问道:“咱们, 是多少人?” 话音一落, 文科二班有近一半人举起手。 叶菁菁坐在原位,冲两人一笑, 也举起手,“加我一个。” 学委朝后看一圈,终于说出原意, “大家是想着帮你们庆祝进入市级赛, 顺便……好久没有聚一聚了。” 老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现在庆祝时不时早了点,要不等下周放榜……” “别。”林穗抬起手肘,狠狠捅了老狗一下,“等到下周, 可能就没你的份儿了。” 老狗:“……” 太损了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学委往后招呼道,“下午要去吃烧烤的过来报个名。” 一声令下,举手的人全部涌过来。 回到座位坐下,老狗甚是不满地戳了戳林穗的肩膀,问道:“穗姐,你刚刚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林穗转过身,“既然要庆祝就趁早,如果我们没能进入全国赛,到时候大家想庆祝,我们也没心情也不是吗?” “也对哦……” 既然下午要聚餐,自然要和家里说一声。 林穗先给张云秋发了条短信,又戳开QQ,找到许典。 Lin:“我们班下午考试后要去聚餐,你来吗?” 丶:“……” Lin:“?” 丶:“你们班,为什么要叫我。” Lin:“你受欢迎嘛。” 丶:“……” 丶:“不去。” 林穗悻悻收起手机。 其实林穗的心思很简单,既然要一起考试,班里的同学对许典已经很熟悉,多添一位份子钱也不是大事。 加之,她的伤腿还没完全好…… 突然,手机又一抖。 丶:“散会给我信息,我去接你。” 下午的考试时间和初赛时完全相反。先是数学,然后才是英语。 傍晚五点半左右,许典坐在少年宫外的花圃旁,一边转魔方消磨时间,一边等待考试结束。 他在等林穗。 “等人?” 闻声,许典停止手上的动作,缓缓抬头。 尚蒂穿着一袭素色连衣裙,搭配浅灰色针织衫。她的妆容很淡,褐色卷发也改成黑长直,竟有种邻家大姐姐的感觉。 许典继续转魔方,说:“老师要去相亲。” 尚蒂想否认,随后又意识到许典的语气并非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没听到回应,说明他猜对了。 尚蒂准备发难,结果被许典抢先一步说:“老师,我今天坐到铃声响才交卷的。” 尚·被呛的无话可说·蒂:“……” 行,算你厉害。 “提前预祝你成功进入决赛。” 说完,尚蒂第一次仔细打量身侧的少年。 不得不承认,这张脸对小姑娘的确有莫大的吸引力。 独特的少年感,流畅的脸部线条,加上那股若即若离的态度,的确是当之无愧的少女杀手。 “许典。” “嗯?” 尚蒂换了个站姿,精心画出的眼线随着笑意微微上挑,用最温柔的笑,说出最狠厉的威胁,“如果你进不了决赛,我可不会放过你哦。” 许典:“……”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派出母老虎。 正巧,少年宫钟声响起。紧接着,考完试的学生们蜂拥而出。 许典三两步跨到台阶的最上层,去扶向门外一瘸一拐走来的林穗。 直到两人走至身侧,尚蒂才笑道:“绑在一起咯。” “什么绑在一起?”林穗不解。 “你。”尚蒂一指林穗,再指向许典,“他。”然后用手在空中捏出两条看不见的线,牵到一起,打个死结。 林穗&许典:“……” 青梅竹马对视一眼。 -不是很想理她。 -我也不想,还是先走吧。 于是两人很默契地,谁也没有理会尚蒂。 载上林穗后,许典脚下一蹬,自行车立即飞出去老远。 尚蒂很不爽,“你们俩还懂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了?” 话音落,许典清冷的声音从远处飘回来,“老师,太凶会嫁不出去的。” 尚蒂:“……” 真的是反了! 烧烤店离少年宫不算远,骑自行车过去大概就五分钟路程。 但谁也没料到,会在半途出状况。 许典蹲下查看,又用随身带的螺丝刀摆弄几下,最后宣布放弃。“车链子断了。而且……看样子是被人剪断的。” 断开的地方切口很整齐,有人刻意为之。 “刚剪的?” 许典摇头,“他很聪明,只剪开了一小部分,应该是前几天干的。” 林穗心中立即浮出一个名字,“会不会是……” “有可能。” 当面打架打不过,只能背地里使阴招。 可现在知道是谁也没用,自行车已然坏了,可目的地还在远方。 林穗踮脚朝前望了一眼,视线内够不着聚会制定的烧烤店,大概还有几百米的距离吧,或许几千米。 “现在怎么办?”林穗问。 许典摇头表示不知道。 这段路上,经过的计程车特别少。 如果是在少年宫附近还好,但他们偏偏已经离开老远。朝前不是,朝后也不是。 林穗低头,盯着缠着纱布的右脚踝,轻叹息。 真的是伤筋动骨一个月。每次换药都以为彻底痊愈,结果还要继续好好休养,尽量少走路。 哎,若是没有摔断腿,用徒步走怕是也已经走到烧烤店了。 许典保持蹲姿,抬眸望了林穗一眼,突然换了个方向。 他的背,朝着林穗,“上来吧。” 林穗:“啊?” 许典:“我背你过去。” 的确是,只有这个办法了。 可林穗却迟迟不动。 “不要吧。”林穗犹疑。 许典很瘦,虽然不是骨瘦如柴,而是肌肉紧实,但光用肉眼看起来……委实有点孱弱。 “上来。” “不要。” “……” 许典二话不说,直接用手拢住林穗的腿,轻而易举地背了起来。 林穗第一反应居然是问:“不重吗?” “还好。”许典说。 看着肉肉的,其实比想象中要轻。 “真的?”林穗不信。她有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 许典突然停步,颠了颠,似乎是在估重。末了,他说:“撑死也就九十斤。” “你闭嘴!” 在已经青梅竹马的关系的条件下,正在烧烤店等候的同学们曾试想过林穗的出场方式,一致觉得大概率是由级草骑自行车载过来的。 可谁都没想到,实际上是—— 许典背着林穗,一步一步走近。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许典把林穗放在椅子上坐好,又说:“我得去修车,你……” 知道许典的担忧,林穗答道:“没关系,我待会儿打电话让大鱼来接就行。” “嗯,别玩得太晚。” “知道啦。” 许典临走之前,学委亲自出面邀请他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可级草人冷话不多,留下一句‘不必’后便消失在眼前。 而林穗,在一堆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悻悻地往嘴里狂塞烤肉。 正式开吃后,女生们的‘恶意’逐渐浮出水面。 在学委的号召下,一个接一个地过来向林穗敬酒,敬酒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门,“祝贺进入市级赛”、“为金中争光”、“为文科二班长脸”…… 最最离谱的,竟然有人说:“祝福你和许典长长久久!” 林穗:“???” 等等,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在一句“长长久久”的带动下,在场的女生们竟然开始自曝家门,把憋在心里不敢说的暗恋、没能得到回应的明恋,一桶水全部倒出来。 林·母胎solo·穗,自然而然成了旁听者。 哭诉的女生越来越多,林穗只好左边安慰一句,右边摸摸头抱一抱,再喝两口小酒,凭着醉意高声嚷嚷:“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21世纪的新生代女性,当——自——强!” 叶菁菁:“你都有许典了。” 女生甲:“就是……” 女生乙:“他可是级草呢!我却什么都没有。” 林穗打了个酒嗝,展开双臂一把揽住三个女生,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宝贝们,你们还有我——” 晚上九点,聚会在一片醺醉中结束。 在场的女生们基本都喝醉了,陆续有亲人来接。 老狗拍了拍林穗的脸,问道:“穗姐,你要不要打电话也让家里人来接?” 林穗稍稍清醒了点,摸出手机,“叫大鱼。” 可眼前的景象全是重影,看不清手指在哪里,也看不清手机屏幕。林穗使劲按了几下,差点把手机按关机。 老狗连忙夺过手机,“哎,还是我来吧。” 林穗是真的醉了,使劲拍老狗的肩膀,声音忽大忽小,“你行——你上!” “对对对,我上。”老狗一面按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大鱼’,一面又要扶住林穗摇摇欲坠的身体。 可林穗仿佛患上多动症,一个劲儿要往外跑。 老狗没辙,只好放下手机去拉她,“姐,你听话点行不?我还得打电话让人来接你呢!” 林穗眨眨眼,“人?什么人?你不是人?” “对对对,我不是人,我是狗行了吧。”老狗欲哭无泪,“我求你了,消停一分钟,就一分钟!” 林穗伸出食指,“一分钟。” 喝醉的人是不可能听话的。 下一秒,林穗又嚷嚷起来,“一!分!钟——!” 老狗忍不住抱头,“神呐,救救我吧。” 说完,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 “让我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说是要去修车,结果还是放心不下跑回来。 许·口是心非·典 第28章 “许典!” “嗯。” 林穗展开双臂, 疯了般地上下挥动,“我是一只鸟——” “对,你是一只鸟。”许典浅笑,任由林穗在自己背上胡闹。 一路走回来,林穗没有一刻消停。 要不捂住许典的眼睛,贴在他的耳旁, 小小声说:“猜猜我是谁?”; 要不突然尖声叫起来, 指着一片漆黑的天空,嚷嚷自己看见了UFO; 再不然,闭上眼睛帮许典捏背, 假装是盲人按摩师…… 但许典却能一一招架。 毕竟比起之前的醉酒,这一回的林穗已经收敛许多。 初中毕业那年, 班上的同学也举行了一次聚会, 要和初中三年时光好好做告别。大胆的男生们从家里偷了一箱啤酒,喝得烂醉。 林穗酒量极差, 只喝了两三口,当场耍酒疯。 当时带林穗回家的不止有许典,还有大鱼和小鱼。三个人, 制不住一个醉酒的林穗。 疯到什么程度呢? 半个十点多, 挨着去敲别人家的门,或者一边唱歌一边满街跑。 烟袋巷里的居民都经过这一遭。虽然家家户户都喜欢林穗,但前提条件是:林穗没有喝醉。 为此,林启逢夫妇不得不一家家登门道歉。 “许典!” “嗯?” 林穗低下头,靠着许典的后脖颈, 迷迷糊糊地说:“我好困,想睡觉了。” 许典柔声回应:“那就睡吧。” “不行。”林穗瞪大眼睛,旋即又合上,“还没到家吗?” 许典看了一眼前方。 烟袋巷幽长,路灯昏黄,黯淡地照着石板路。巷子两侧的民宅里时不时传出说话声和笑声,一派温馨。 朝右看,是余家的三层小洋楼。 二楼几个窗户都透出灯光,如果没猜错的话,大鱼在玩LOL,小鱼在煲偶像剧。 许典:“刚进巷头。你先眯一下,到家叫你。” 林穗轻轻哼了声,闭眼小憩。 十月份的气温又降,夜里的风特别凉。 迎面一吹,脑子清醒不少。 林穗的眼皮朝上抬了几毫米,突然想起什么般,闷声说:“下午的题目好难,我不确定写得对不对。” “是吗。” “如果……”林穗搭在许典肩膀上的手臂收紧了几分,“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不能去北京……” 许典轻哂,“没信心吗?” “当然有!我只是在假设嘛……” 许典沉默良久,说:“如果你去不了,我一个人去也没意思。” 林穗脑子里一片浆糊,虽然听见了他的话,但根本没理解究竟是什么意思。 十分钟后,终于回到巷尾。 许典将林穗放在林家外的台阶上,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站稳,别摔了。” 林穗摇晃几下,勉强站直。 “你……”林穗眯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典的脸看。 许典:“回去吧。” 夜风微寒,吹得少女的小脸愈发红润。 在醉意的趋势下,她踮起脚,轻轻吻上他的右眉骨。 许典僵住。 她…… 蜻蜓点水的一吻,连林穗自己都有些恍然。 她原本是想说“谢谢”,可两个字蹦到唇边,却变成了“晚安”。 眼见林穗转身要进屋,许典张张嘴,“晚……” 只是这样? 不,不是。 许典擒住林穗的手腕,生生往回一扯。林穗朝后踉跄一步,跌进许典的怀里。 林穗嗅了嗅,有股好好闻的味道。 好像是许典衣服上的气味,很淡很淡,不香,但让人特别安心。 许典拥抱的动作很小心,不敢抱得很紧,只是虚拢着。 “林穗,我……” 林穗靠在他身上,快要睡着了。 许典紧张得结巴,“我、我喜……”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听见有人推门的声音。 许典只好把话全部咽了回去。 “怎么回事?”张云秋趿着鞋,急急忙从屋内赶出来,厉声骂道,“你又喝酒了?上次的事不长教训是吧!” 林穗哼哼,“我没喝酒。” 张云秋气急败坏,“脸红成这样还说没喝酒?林启逢!你自己出来看看你女儿做了些什么好事!” 屋内应声答道:“来咯。” 许典低头,目光落在林穗脸上。 她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许典身上,任凭张云秋怎么使劲也拉不开。 许典在心里暗叹一口气。 罢了,以后再说吧。 - 痛…… 头疼…… 四肢关节也酸痛…… 林穗缓缓睁开眼,看见卧室的米色天花板。 耗费整一分钟,林穗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家里。可记忆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明明是在烧烤摊喝酒…… 喝酒…… 林穗使劲回想,终于想起一张脸。 ——五官干净,皮肤冷白,说话的嗓音像是一缕清爽的风。 是许典。 许典怎么会…… 隐约想起似乎是许典带她回家的。可是,她不是打电话给大鱼了吗?怎么来的人是许典…… 林穗简单洗漱完下楼,一楼的挂钟刚好敲响十二下。 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张云秋正在厨房里忙活,林启逢不知道去了哪里,或许是在楼上书房备课。 林穗直觉走向门口,一推门。 许典穿着白T恤,正蹲在露台上用猫粮喂小黑猫芝麻。他本就是冷调皮肤,穿上白色衣服后,整个人好像泛着淡淡白光。 林穗走下台阶,“你不冷吗?” 许典扭过头,没有回应,而是说:“你醒了。” “嗯,睡了好久。”林穗走到许典身边,挨着蹲下,“昨天是你带我回来的?” 许典没说话。 林穗干笑两声,“我好像断片了。” 许典依旧不出声,又从袋子里掏出一小把猫粮。小黑猫还没吃够,直接伸出爪子搭在他手腕上,大口大口啃食。 “见色忘义小猫咪。”林穗忍不住吐槽。 平时林穗用手喂,肯定会被芝麻啃一口。 可如果换作是许典…… 瞧,美男喂猫,赏心悦目呐。 林穗偷偷斜睨许典,犹疑几秒后,试探着问道:“那……我昨晚有没有……就是和上次一样……” 许典:“发疯?” 林穗:“……” 瞎说什么大实话。 林穗有点不好意思地把刘海撩到耳后,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所以,有没有?” 许典:“有。” 林穗心底咯噔一下,“真的?” 完了完了。 待会儿又要被老爸老妈押着沿街敲门道歉了。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你以为自己是一袋垃圾,非要钻到垃圾桶里去,我拦都拦不住。”许典的语气很淡,又刻意放缓语速,不仅说得更真的一样,还自带羞辱感。 林穗顿时耳根烧红,“不、不可能,你别骗我。” “我骗你干吗?”许典托腮,侧脸望向林穗,“而且你还一直叫我帮你把桶盖盖上。” 林穗悻悻把脑袋埋进膝盖里。 越听越觉得,许典所说的确像她喝醉酒之后会做的事。毕竟两年前,林穗甚至还想冲进别人家的卫生间去刷马桶。 许典看到林穗信以为真,煞有介事地把鼻子凑到她身侧,闻了闻。“嗯……你昨晚没洗澡吧?” “干嘛?”林穗挪开几步。 许典严肃道:“你身上有股垃圾堆的味道。” 林穗:“……” 忍,不能生气。 林穗抓起自己的头发,用力地嗅发尾。 根本没有什么垃圾堆的味道,只有一点点残留在发丝间的洗发水的香味。当然,她的身上还有未散的酒气。 林穗瞪向许典,“真的有味道?” 许典轻轻“嗯”了一声,扬起嘴角,笑得十分得趣。 装,继续装。 猝不及防的一瞬,林穗扑到许典身上,使劲蹭。 许典没有任何防备,直接被压倒在地。 林穗完全没有要放过许典的意思,一边往他身上糊,一边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既然我身上已经有垃圾堆的味道,身为青梅竹马,你怎么可以没有呢?” 少年嘴里骂着“你有病啊”,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愉悦。 “我是有病啊,你现在才知道吗?”林穗抓过地上的水管,拧开水龙头,“我劝你以后不要惹我,免得被我传染。” 见状,许典连忙起身,拔腿就往门外跑。 “哎,你别跑啊!”林穗手握水管,追着少年的影子冲到巷子里。 许典被追得只能不断绕圈圈,累得有些喘,“好啦好啦,我不该骗你,是我的错。” “啊——你说什么?我没听见!”林穗假装耳聋,继续用水扫射。 好久了。 两人好久没有这样毫无顾忌地疯玩过了。 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后来却要在学校里装作完全不认识的样子。为什么突然间会开始顾忌别人怎么说呢? 只是因为,性别不同吗? 还是因为,害怕被别人说中心事,害怕被人看出来…… 他喜欢她。 许典往背后看了一眼,林穗好像完全不会累一样,奋力地追着他跑。 两人身上的衣服都完全湿透了,可没有人在意。只要在一起高兴就好,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不想。 “站住!你别跑!”林穗高声嚷嚷。 许典一笑,“我又不傻。” 四溅的水花,如同藏在心底太久的欢喜。只要水龙头稍稍一拧,全部将喷涌出来。 欢喜达到极点,低谷不速而来。 当那个高大的男人从巷头的方向走来时,许典不再奔跑,林穗也不再追赶。 他们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男人走到许家老院门口。 林穗记得他。 如果说许典长得有九成像母亲,剩下的一成则像眼前这个男人。 男人面无表情的时候,浑身透着一股狠厉阴鸷。 许典不笑时也一样。 许家父子对视良久,最终由许世昌打破彼此心照不宣的沉默。 他的烟嗓很重,几近哑声: “许典,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许家的男人凑齐了 - 今天出门不利,踢到脚把肉削开了……痛的我当场去世 第29章 谁都没料到许世昌会突然回来, 连个前兆都没有。 男人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时,青梅竹马正一前一后站着。林穗在后,清楚地看见许典浑身肌肉徒然紧绷,彻底僵直。 有多久了? 父子两人有多久没有见面了?十一年前,许典的妈妈去世之后,再也没见过。 林穗犹记得许世昌离开的那一天。 和许典妈妈去世当天一样, 天空下着蒙蒙小雨, 整条烟袋巷笼罩在阴霾之下,每个人的脸上都不见喜色,阴沉吞噬所有。 许家突然传来吵闹声, 许老爷子苍老的嚎叫声,凄厉得令人心疼。只有六岁的许典坐在门槛上, 听着许世昌和许老爷子吵架。 伴随着玻璃碎掉的声音, 争吵结束,许世昌抬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 林穗对许世昌的印象不深, 甚至已经有些忘了他的模样。 可在她幼小的心里清楚地记得:许世昌不是好人。尤其是林穗亲眼目睹许世昌走出家门时,还抬脚把许典踹倒在地。 一地雨水,全部溅在许典身上。 林穗气疯了。 明知道打不过, 她仍旧义无反顾地冲上去对着许世昌一通乱捶, 结果可想而知。 十一年了,期间许世昌再也没有露过面。 但‘许世昌’三个字,却不停地出现在许家爷孙俩的生活里。爷孙俩不提,林家的人不提,整个烟袋巷的居民都不提, 可总有债主找上门来,报上‘许世昌’的名字,向爷孙俩讨债。 “你是林穗吧?” 听见许世昌的问候,林穗莫名后背一凉,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她没有答,眼神不善地瞪着不速之客。 许世昌早料到林穗不会有好反应,轻哂后说:“几年不见,长大不少。” 林穗忍不住一股恶寒。 太像了。 尤其是露出轻蔑时的唇角微微挑起的幅度,几乎和许典一模一样。 林穗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就差冲出喉咙: 不要用许典的表情和我说话,你不配! “林穗。”许典侧身,“你先回家吧。” 林穗点点头。 林穗承认,她没有勇气面对许世昌。 仿佛视线只要在许世昌脸上多停留一秒,就会更讨厌那张脸,可偏偏许典总有几分像许世昌。 不行,她绝对不能讨厌许典。 林穗逃回家,直奔厨房找张云秋。 张云秋已经做好一桌饭菜,看见林穗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立即拧起眉头,“林穗你是不是皮痒?昨天晚上喝醉酒的帐我都还没和你算,现在又搞得浑身是水!你以为你还是能玩得浑身是泥的三岁小孩啊?” “妈!”林穗叫住她,“许世昌回来了!” 张云秋一愣。 几秒愣完,她在围裙上胡乱擦擦手,抬步朝门口走去,“我得过去看看。” 林穗下意识开口道:“注意安全。” 张云秋刚迈出一步,又转身回过头来,摸摸林穗的额头,柔声说:“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别着凉了。饿了就先吃饭,你爸待会儿就回来了。” 林穗很怕许世昌,怕到有时做噩梦都会梦见他。 林穗当年还小,只有六岁,为了许典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干架,无疑是拳头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痒。 可林穗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张嘴在许世昌手上啃了一口。 这一口。 换来许世昌的几滴血,但林穗也被一巴掌扇得头昏眼花,自此落下心理阴影。 泡完热水澡后,林穗不敢到隔壁去探听情况,甚至不敢走出家门,只怕不经意间又和许世昌打照面。 可一想到许典正处于危机之中,林穗始终坐立不安,心里像有千百只蚂蚁在啃,难受得紧。 终于,张云秋和林启逢回来了。 一进门,林启逢就说:“你不用担心,许典他爸已经走了。” 林穗很讨厌用‘许典他爸’来代称许世昌,立即反驳道:“他叫许世昌,不是‘许典他爸’。” “好好好,许世昌。”林启逢改口。 林穗稍微满意了些许,问道:“他来干嘛?” “要钱的。”张云秋抢答,方才当着许家爷孙俩不好意思发作,如今回到家全部宣泄出来,“一听说儿子参加竞赛有奖金,巴巴地从外地赶回来。十几年来,他一分钱没给许典,现在居然好意思伸手和许典要钱!他的脸皮怎么比厕所墙还厚呢!” 林启逢拍拍张云秋的肩膀,叹了口气没说话。 不论是英语竞赛,抑或者是数学竞赛,都有设置奖金。只要进入省级赛,每个晋级的人都有一千块。若是能在全国赛中取得前三,奖金更为丰厚。 上一年,林穗因为发烧放弃竞赛,而许典差一分就能晋级。为此,林穗还曾经埋怨过许典粗心,没有好好检查…… 现在想想,事情恐怕没有她想象的简单。 许典是故意的。 故意落榜,故意和奖金失之交臂。只要没有钱,许世昌就不会回来要钱。 可这一次许典和她约好了,要一起去北京…… 一念起,林穗直奔出门,跑向对面许家老院。 许老爷子正坐在院子的大榕树下一言不发地抽烟,经过许世昌一事后,枯朽的脸庞上又多了几分愁。 林穗没有打扰他,小步奔向主屋。 许家主屋的结构很简单,一眼就能看穿全部。 但和普通家庭不同,许家特地隔出一个小小的工作间。此时,工作间里暖黄色灯光正亮着,说明有人在。 林穗偷偷摸到工作间门口,探出头。 少年站在灯光下,稍稍佝偻着腰,正在摆弄桌上已被拆开的钟表。即便戴着白手套,他的手指依旧灵活,三两下就拆出一根转轴,举到眼前仔细观察。 林穗小小声,“许典~” 许典转过头,鼻梁上架着一副很特别的眼镜。他没开口,只是看着林穗。 “不饿吗?”林穗问。 许典摇头,又重新投入工作中。 那好吧。 林穗用唇语默读,悄悄抬步走进工作间。 工作间里有各种修钟用的器材,各种大小的螺丝刀,各种尺寸的齿轮,全都用透明小盒子装起来,整齐地在桌上一一排开。 小盒子上,还有注释的标签。 许老爷子年轻时没念过什么书,所以注释全部都是许典亲手写的。 嗯,都是小学生字体。 林穗其实很少进工作间,因为修钟是一件特别需要专注力的工作,可能一动起手来就是几个小时,不吃不喝是常事。 往常如果许家有工作,林穗就会把饭菜端到客厅里放着,但经常没动过。 林穗知道许典是在用工作分散注意力。 许世昌的到来,对许典不可能没造成影响。许典没有表现出来,纯粹是太懂事了。 林穗坐在角落的椅子里,戴上耳机听歌。 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动,默默地注视许典的背影。 许典很小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他和其他孩子一样,喜欢笑,喜欢玩,喜欢闹。他会和大鱼联手捉弄两个女生,会在摔倒的时候哭着回家找妈妈。 只是在六岁那年,可以让他肆意撒娇的人不在了。 所以一夜之间,许典长大了不少,变得早熟内敛,沉默寡言。 一点也不像个小孩。 曾经一起玩的小伙伴们觉得许典是个异类,开始排斥他。 还好,大小鱼没有放弃他。 林穗也没有。 如果有人骂许典是没妈的孩子,大鱼会冲上去揍那个人,小鱼会用尽办法逗许典开心,而林穗始终牵着许典的手。 十一年,从未放开过。 听着歌,林穗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林穗醒过来时发现许典就坐在身边,同样伏在桌子上,塞着一半她的耳机。 许典没有睡着,林穗一动,他便抬起头来。 “我睡多久了?”林穗问。 许典:“半小时吧。” 林穗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望向工作桌。 方才拆开的钟表已经装了回去,如今正立在桌上,嘀嗒嘀嗒地走动着。钟表的造型很复古,表盘上画着耶稣像。 林穗认出这是之前那位外国人送来修的宫廷钟表,据说是维多利亚时期留下来的古董了。 “你修好的?” 许典“嗯”了声,又把头埋进臂弯里。 厉害。 是真的牛逼。 前些日子交接钟表的时候,劳伦斯先生向林穗提过为了修好这个古钟曾经跑过欧洲各地,但因为零件实在难以找到替换,许多钟表师傅都无能为力。找到许家,其实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如果是在修不好,只能作罢。 没想到,死物又活了。 林穗摘下耳机,凑上前去,蹲在宫廷钟表前细细观察。 不愧是古董,虽然表面有岁月的痕迹,但细节依旧精致。就连一根细细的指针,都有细密的雕花纹路。 “林穗。”许典突然开口。 林穗:“嗯?” “想不想看《天鹅湖》?”许典问。 林穗没头没脑地反问道:“你是要去大鱼家吗?” 不对啊。 去大鱼家和看《天鹅湖》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若是小鱼要邀请她一起,直接QQ找不就行了,何必通过许典呢…… 许典大概也很不明白她的脑回路,深深叹了口气,说:“我指的是,在北京大剧院里看《天鹅湖》。” 脑电波终于接上。 林穗的嘴巴微微张开,惊讶地瞪大眼睛,“可是……” 许典已经料到林穗要说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冲她抖了抖。 “你怎么会有票?”林穗抓过票一看—— 地点:北京大剧院 剧目:《天鹅湖》 时间在全国赛当天晚上,也就是……她的生日。 林穗变得结巴,“怎么、怎么会?怎么?”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林穗因为北大而想去北京。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还有另一个原因:她想在北京大剧院里看一场芭蕾舞剧。 “我知道了,是劳伦斯先生给你的对不对!他是英国芭蕾舞团的投资人!可为什么……”林穗瞄向许典。 如果许典没开口,劳伦斯先生也不会冒然给票吧。 难道说…… 许典:“你好烦。” 林穗也不气,哼哼两声后说:“如果我去不了北京呢?” 许典沉吟几秒,耸耸肩,“本来也不想要,只好把票拿去换成钱了。” 林穗:“……” 亏她感动了半天,全是假的:)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不觉3月了,争取这个月内完结~ 第30章 周一早读过后, 各班第一时间公开了省级赛的成绩,最终进入决赛的只有两人,两科各占其一。 文理二班同时爆发出欢呼声时,正在教学楼走廊上闲逛的学生们纷纷投来侧目。 学生时代不存在秘密。 很快,消息便传遍校园:许典和林穗进入全国赛了! 林穗原以为自己会激动到流眼泪,但在听见武包包宣布她以省级第一的名次进入全国赛时, 心中竟是平静无比。 仿佛早已料到, 做足了心理准备。 反而是在听见许典也顺利晋级时,林穗的胸口犹如巨鼓隆响。 林穗掏出手机,戳开QQ。 Lin:“!!!” 丶:“?” 简单一个问号, 林穗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许典轻哂的表情。 有些得意,有些小骄傲。 Lin:“我们下周就要去北京了!!!” 丶:“嗯。” 许典的反应淡定得几近冷漠, 但丝毫无法影响到林穗。 人还没搭上飞机, 脑海中已经开始规划去到北京之后的行程。根据以往的经验推测,他们会提前一天抵达北京, 考完试后会在北京多呆三天,等待成绩出来。 三天,足够了。 Lin:“中午一起吃饭庆祝?” 丶:“好。” 于是在肥姐和马里奥的联手之下, 文理二班成功拖堂十分钟, 完美错过食堂的午饭。 其他人正愁着要去小卖部买泡面时,青梅竹马已经偷偷溜出校门,在附近的一家火锅店坐下准备开餐。 林穗把涮好的肥牛放进许典的碗里,刚想和许典聊聊北京之旅的计划,忽地瞥见两个熟悉的人走进店里。 一个晒成古铜色, 另一个白得剥了壳的煮鸡蛋,肤色差格外明显。 但这并不是唯一的差异。 男的浑身桀骜,表情不屑;女的却生怯怯的,光看表情还以为是做了什么坏事正心虚。 林穗呆滞几秒,完全没想到会见到他们。 更没想到,他和她居然会凑在一块。 许典在瞄见林穗的表情后,不禁好奇地扭头望向门口。 ——是陈凡,和倪秀。 许典几乎没有反应,只一眼,又回头来继续吃东西。见状,林穗也默默收回视线,继续认真涮牛肉。 和他们的淡定不同,陈凡的脸色更臭了,而倪秀也盯着许典的背影良久。 倪秀拉住陈凡的手,故意笑得很轻松,“我们去别的店吃吧。” “好,随你。”陈凡说。 余光见到两人离开火锅店,林穗在暗地松了口气。 前阵子听班里的人八卦,说级花倪秀和校霸陈凡在一块了。林穗本还不信,毕竟许典和陈凡是两个类型的男生…… 如今亲眼所见,八卦所言不虚。 林穗抬眸,目光落在许典的俊脸上。 许典似乎并不惊讶倪秀和陈凡一块出现,也对他们的关系毫不感兴趣。 林穗心道:如果一起吃饭的是小鱼该多好,现在肯定已经开始聊八卦了。 一想起小鱼,不由得联想到国庆时的聚会。 林穗灵光一闪,问道:“上次倪秀找你去偷偷说了什么?” 许典没说话。 林穗:“不能说?” 许典:“没什么不能说的。” “哦,那……”林穗还想继续八卦。 许典知道她没得到答案是不会罢休的,于是说:“她找我告白。” 林穗的脸上顿时浮现出‘Oh my god’的表情。但事实证明,许典并没有接受倪秀的表白。 她追问:“然后呢?你是怎么拒绝的?” 许典抿了抿唇,似是在考虑要不要回答。 半晌后,许典说:“我告诉她,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林穗:黑人问号脸.JPG 她满脑子都是:What the f**k? “等等。”林穗有些不敢相信,“你拒绝她的理由是,你有喜欢的人?” 许典“嗯”了下,没多做解释。 林穗忍不住笑声,“倪秀居然还信了。” 是,许典凭借一张脸招惹过无数狂蜂浪蝶,绯闻缠身一刻没停过,但他的情史确实是完全空白一片。 如果非要说许典喜欢谁…… 林穗委实想不出来。 别说具体到某个人,林穗连许典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都不知道。 嗯,大概许典自己也不清楚。 林穗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个拒绝理由,和余北晖的‘我和你八字不合’一样扯。 许典冷漠,“很好笑?” 林穗擦擦眼角的泪,“这绝对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事。” 许典:“……” 笑屁。 林穗举起水杯,想喝口水顺便喘喘气。 清水刚涌进喉咙,她突然想起什么般,说道:“谁家的姑娘那么倒霉,被你拿来当挡箭牌。” 许典:“你。” 林穗一听,水在喉咙里突然呛住,差点没喷出来。 “咳咳咳!”林穗咳得两眼通红,“我看你就是存心想、想害我……咳咳咳!” 许典唇角一勾,“骗你的。” 林穗:“?” 许典:“我没告诉她是谁,不过看你上当受骗的反应,挺有意思。” 林穗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罢了,为了能在北京大剧院里看《天鹅湖》,不计较。 火锅虽好,但沾肥牛的酱料还是腻了点。 一顿午饭下肚后,林穗始终觉得有些撑,嘴里都是沙茶酱的味道。回到金中后,两人没有直接上教学楼,而是拐向小卖部。 许典去买酸奶,林穗坐在外头的长椅上等。 不一会儿,听见身后有几个女生在窃窃私语。仔细听,她们在怂恿其中一人去给许典送巧克力。 “你亲自当面送,他很难拒绝的。” “就是,如果你偷偷放到他的课桌上,指不定会被其他人拿走。” “去吧去吧,加油。” 林穗没忍住想看戏的冲动,转身围观。 恰好,许典买完酸奶走出小卖部。 一出门,随即被一个女生堵住,紧接着就是自我介绍,大意为:我是高一的师妹,喜欢师兄很久了。不奢求可以和师兄在一起,只希望师兄能收下作为心意的巧克力。 真没意思。 大同小异的说辞,换个人也没能说出花来。 这一次,许典的反应有些出乎林穗的意料。 以前也不是没有人当面送过巧克力,许典都是礼貌地说声“谢谢”,然后收下。 “请你们以后不要给我送东西了。”许典拒绝很严肃。 师妹哽了几秒,笑笑说:“只是一点心意而已。” 许典依旧坚持,“不论是什么,我都不会收的,抱歉。” 林穗有些诧异。 难道说……他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 一周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要飞往北京的前一天。 张云秋一边帮女儿收拾行李,一边碎碎念道:“怎么偏偏是在你生日那天考试。今年正好满十八岁,我和你爸还想好好帮你庆祝一下。现在可好,计划都泡汤了。” 林穗倒觉得无所谓。 比起过生日,她更看重北京之旅。 但张云秋的抱怨不断,林穗也只能安慰道:“没关系嘛,那天晚上我去买个蛋糕,然后我们远程视频,你们照样可以帮我过生日。” “话是这么说。”张云秋叹了口气,“偏偏你爸最近要去邻市交流学习,要不然就能陪你们两个去,我也更放心一点。” 林穗笑笑,“没事啦,老徐人很好的。” 学生奔赴北京参加竞赛,学校自然也要安排跟随的老师。原本是要连同家长一块陪同的,但鉴于许典的家庭情况特殊,林启逢没空,张云秋身为医院主任也走不开,只能选一个合适的老师。 层层筛选后,老徐在众多老师在脱颖而出。 一来,老徐和两位学生关系甚好;而来,老徐是成年男性,若是遇到突发事件比女老师更能应付。 张云秋检查往行李箱,思来想去后说:“不行,还是得给你们俩带件厚外套。北京的冬天冷,你们两个在南方长大的怕是受不住。你等一下,我去找找你爸的那件旧外套,许典穿正合适。”说完,又往林穗的箱子里塞了几片暖宝宝。 林穗“哦”了声,望向窗外。 从二楼往下眺望,正好能看见许家老院的大榕树。 不知道许典收拾得怎么样了呢? 与此同时,许老爷子经过大榕树下,瞅见许典正在屋内翻箱倒柜,抬起嗓子问了句:“找啥呢?” 许典:“止痛药。” 许老爷子走近平房,也没进去,就站在门槛边上往内看。 许典往抽屉深处翻,终于翻出一盒,“找到了。” “找到就成。” 许老爷子没问孙子为什么要找止痛药,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是怎么回事。 修钟这一行,有时身子一弯就忘了要坐下。久而久之,脊椎病成了老朋友,天气稍微一凉,腰酸背痛。 许典要去北京,带上止痛药有备无患。 许老爷子也不会说什么感人的话,杵在门口半天,只说了一句:“去了北京,可要好好考。考好了,以后要上好大学也不难。” 许典没有立即回应。 爷孙俩面对面沉默良久,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成。”许老爷子摆摆手,“那你早点睡。” 许老爷子转过身的刹那,许典叫住他,“爷。” 老人佝偻的背影停住。 “如果我说想和你好好学手艺,不考大学了……可以吗?”说话时,许典的嘴唇有些轻轻颤抖。 他并不是害怕许老爷子会生气,只是怕得不到肯定的答复。 初中毕业后,许典曾想过不再继续念书。 可一位数学天才,城里有多少学校求之不得,但许典始终不肯点头。 后来还是金中校长亲自登门拜访,提出让许典以特招生身份入学。在‘每学期都有补贴奖学金’的诱惑下,许典终于同意入学。 眼看高中三年即将结束,是时候做决定了。 许老爷子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留下一句: “你自己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进入写文倦怠期……感到很疲惫。 第31章 北京国际首都机场。 广播声在机场内重复着:“迎接旅客的各位请注意, 由香港飞往北京的CA8158次航班将于17点45分到达本站……” 青梅竹马并肩坐在窗边的长椅上,等待去办手续顺便叫计程车的老徐回来。 相比起许典的默默低头转魔方,林穗则充满了好奇,伸长脖子到处张望。 “人真多呐。”林穗感慨,“比我们那边的机场人多多了。” 许典头也不抬,有些敷衍地“嗯”了声。 可林穗的嘴并没有因此停下来, 叽叽喳喳地说出一大通话, 从机场的结构说到外面的草坪,再从路过的外国人说到找到烟袋巷修钟的劳伦斯先生…… 许典将最后一面魔方转齐,在心底叹了口气。 面对喋喋不休的林穗, 许典有些后悔,后悔在飞机上让她睡了那么久, 现在精力旺盛, 看到什么都想聊。 林穗:“你是第一次出远门对吧?” 许典:“嗯。” “我不是,我之前和我爸妈去过泰国。”林穗回忆道, “是什么时候来着……” “2005年的暑假。”许典说,“我们在读小学三年级。” 林穗不由得惊讶。 连她都记不太清楚,许典居然…… 很快, 这份思绪被一波浩荡的人群打断。 一大群女生从眼前轰然而过, 少说也有六七十人,大有排山倒海之势。 “我们爱你!” “下次演唱会我们一定会去的!” “天气冷了,要多穿一点啊!” 哦豁。 看来是有大明星。 林穗再度伸出脖子,试图从人与人之间的缝隙里看出被围在中央的人是哪位当红小鲜肉。 只一眼,瞄见一双大长腿。 再往上, 小鲜肉穿黑超戴口罩,鸭舌帽压得特别低,根本看不出是谁。加上几个保镖贴身围着,更难分辨了。 人群轰然而来,又轰然而去。 林穗放弃八卦的心情,重新耷拉下肩头,说:“不愧是北京的机场,靠边坐都能碰见大明星。” 许典勾起唇角,要笑不笑的。 林穗似的觉得没趣,两手托着下巴不再说话了。 闲坐不到三分钟,突然有一双阿迪达斯跑鞋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不是老徐,老徐今天穿皮鞋。 青梅竹马同时抬头,看见一个拿着单反相机、约莫三十五岁左右的男人。男人的脸上挂着笑容,眼神正在扫描许典。 两人还没开口,男人抢先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许典,“你好,请问能不能到旁边聊一下?” 许典:“……” 林穗眼尖,在男人递名片时迅速瞄了一眼。 名片上写着:xx星娱。 见许典无动于衷,男人双手合十十分诚恳地说:“只要一分钟,我保证绝对不会涉及隐私问题。” 许典望向林穗,林穗已经心中有数。 看样子,男人十有八九是星探。 也对,许典模样出挑,正是当下最吃香的小鲜肉款。 “聊聊而已,去呗。”林穗说。 许典不动。 林穗冲许典眨眨眼,示意他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许典:“……” 敢情聊一聊还真能当明星不成? 在林穗的疯狂暗示下,许典起身和男人走到一边。 林穗对此很满意,冲许典竖起大拇指。 许典和男人在一旁密聊,声音很小,听不清在说什么。林穗猜测或许是在问一些基本问题,比如几岁啦,有没有意愿进入娱乐圈啦…… 林穗掏出手机,给小鱼打了条信息。 Lin:“我们在首都机场遇到星探了。” 小鱼:“!!!” 小鱼:“你要去当明星了吗!” 小鱼:“不对,你长得不合格。难道是小典哥?” 林穗:“……” 什么叫做‘你长得不合格’?她也没有很丑好吧! 林穗决定不理小鱼。 说是给一分钟,但实际上聊了快一刻钟。 聊到最后,男人拍了拍许典的肩膀,用单反相机给他拍了张近距离特写,然后便潇洒地离开了。 许典回到长椅坐下。 林穗眨眨眼:“就这样?” 许典:“不然呢?” “他没有让你去当明星?” “有。” “那你……” “我拒绝了。” 林穗瞬间蔫了。 曾经有一瞬间,她甚至已经开始幻想有个当明星的青梅竹马会是什么样的一种体验。现在可好,幻想照进现实,彻底破灭。 许典挑眉,“你这么想我当明星?” 林穗撇撇嘴,“没有啦,只是觉得如果……” 如果许典真的成了明星,会怎么样呢? 烟袋巷里的居民肯定会为他高兴,毕竟成了明星就能赚到更多的钱,许家的生活自然也会变好。 可同时,许世昌肯定不会放过这棵摇钱树。 林穗干笑,“想想觉得还是算了。” 虽然现在许家很拮据,但也好过有钱之后是非多。 许典沉默良久,突然说:“林穗,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极少见的正色严肃,让林穗莫名紧张起来。她下意识端坐,挺直脊背,“什么事?” 反正肯定不会是当明星的事。 许典:“我不想考大学。” 林穗的双眼迅速地眨动两下。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说是问,其实心里有数。 几乎是在许典说出口的一瞬间,林穗就明白他话里潜藏的含义。“你是想继承爷爷的手艺吗?” 许典侧过头,盯着林穗的脸。 为什么呢? 他的想法,她总是能轻易猜到。 林启逢夫妇特别反对许典放弃学业,几乎是抗拒这个可能的发生。 当年许典说不想上高中,夫妇二人轮流上门给许家爷孙俩做思想工作。自然地,夫妇二人也会坚持要许典考大学。 不论成绩好坏,一定要考。 大鱼也是,小鱼也是。 一提到考大学,他们最经常的说法就是:“总是要试试看嘛。” 许典一直觉得好像没人能理解。 即便是许老爷子,也只是保持中立,让他自己选择。 林穗没有直接答,而是问:“那你喜欢吗?” 许典:“喜欢。” 林穗点点头,“那就去做你喜欢的事吧。” 许典一笑,“好。” 世界上并非每一个角落都有光。 但幸运的是,唯一那道的光总愿意伸手拥抱他。 - 抵达酒店时正好入夜。 一行三个人,定了一间单人房和一间双人房。林穗单独一间,许典和老徐一间,正好是隔壁。 老徐和北京的老友约好了聚餐,于是林穗和许典便自己解决晚餐。 既然来到北京,当然要吃北京烤鸭。 林穗将烤鸭用荷叶饼卷好,送到许典嘴边,“张嘴,啊~” 许典:“……” 真的要这样吗。 林穗见许典一动不动,只盯着她,也不张嘴,“愣着干嘛。” 许典伸出僵硬的双手,“我自己来。” 林穗:“我都包好了,你张嘴。” 许典只好乖乖张开嘴巴。 林穗把烤鸭往许典嘴里一塞,又麻利地开始卷起下一块,“好东西好趁热吃,别婆婆妈妈的。来,张嘴~” 许典:“……” 为什么感觉她像是在照顾瘫痪病人。 其实林穗只是嫌弃许典不灵活。 别看许典修钟、转魔方的时候手指灵活得能翻出花来。但是一碰到食物,他的手就像患了偏瘫的病人一般,不如不用。 上次让许典擀面皮包饺子,不知道费了多少面粉。 但林穗其实也没有很细心。 最后一块烤鸭包完,手肘一个不注意,直接把甜面酱打翻到身上。 许典:鼓掌.JPG 林穗狠狠瞪了他一眼,说:“我正好直接去洗澡,剩下的东西你收拾,记得擦桌子。” 许典轻哂,“遵命。” 酒店卫生间里的是浴缸。 放满热水后,林穗把整个人浸没在水里。 自从许典在机场向她表明不想考大学之后,林穗心里总是有一根弦紧绷着,仿佛随时都会断掉。 出生到现在,幼稚园到高中,他们还从没真的分开过。 林穗试想过很多遍,如果他们俩考上的大学不在同一个地方,会怎么样?或者说,许典考不上大学得复读,又会怎么样?如果真的是命运的安排,也不得不接受。 可那么在多可能,林穗从没想过,许典会选择放弃上大学的机会。 林穗心里很乱。 只能选择用忙碌麻痹自己,免得在吃饭期间忍不住提起这件事…… 该怎么办呢…… 她真的从未想过,如果有一天要和许典分开两地……肯定会很不习惯。 罢了罢了,先不理吧。 林穗从浴缸里出来,取下浴巾擦干头发。她的眼睛在衣架上一扫—— 等等,好像……有什么东西忘了。 林穗急急翻遍带进厕所里的所有衣服。真、的、没、有! 靠,偏偏没带内裤! 林穗望向厕所门。 许典应该走了吧?现在出去拿内裤,应该不会被人撞见吧? 林穗用浴巾裹住身子,悄悄挪到门旁,屏息仔细听。 安静无声,一点动静都没有。 OK,安全。 林穗推开门,没有立马迈出去,而是左右张望。 房间内空无一人,危机解除。 林穗松了口气,挺直腰杆,准备大大方方地走出厕所。不料刚踏出一步,大门突然‘咔嗒’一声,有人进来了。 是许典。 “我回……”许典一边说,一边抬眸。 林穗机械般一寸一寸,僵硬地扭头去他。 四目相对,两两无声。 尴尬,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去了。”许典退出走廊,顺便把门也带上。 林穗:“……” 真是美好的一天呢:)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许典最后选择了什么? 第32章 全国赛结束于青梅竹马抵达北京的第二天。 考完试, 等待三天出结果。其实两人心里都有数,写完卷子出来,相视一眼,笑得风轻云淡。 比赛什么的是次要,重要的是…… 林穗拉起许典的手,“走, 我去故宫。” 今天是林穗生日, 她计划好了一整天的行程,准备一一执行。许典自然是依着林穗的意思,随她到处跑。0.2.2.3 没办法, 生日的人最大。 第一站是故宫。 许典去买票,林穗在人群后面摆弄拍立得。 买完票, 许典从人群中走出来, 忽地听见林穗高喊一声,“许典, 看这里!” 少年拿着门票,有些恍然地抬起头。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林穗拿着照片在空中挥动, 照片渐渐现出全部。她瞅了一眼, 说:“唔,拍得还不错。” 许典:“我看看。” “不行。”林穗把照片藏到背后,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等我们回去了,我做成一本相册后再给你看。” 说完, 林穗把照片放进小包里。 许典挑眉,伸手探到林穗腰部,想要去摸小包。 “哎,别乱动!” 林穗连忙躲开,却遭不住许典的攻势汹汹。许典的四肢本就修长,如今穿了一身厚外套,整个人依旧颀长。 相比之下,林穗像个球。 “我看看。” “不行——哎,你别挠我。” 要不是有外套的防护,林穗肯定已经痒地扑倒在地。现在许典只是半搂半包地禁锢着林穗,似是想抢照片,却更像是在和她闹着玩。 路过的人皆好奇的望过来。 “年轻可真好呐。” “可不是。” “咱们年轻的时候连牵手都羞答答的,真的是时代在改变啊。” 说话的人离得不远,声音一下子就钻进林穗耳朵里。 林穗小脸一红,轻轻拍了拍许典箍在自己腰上的手,“放开啦,怪不好意思的。” 许典轻咳两声,松开双臂。 两人就呆呆地站着,谁也没再说话,谁也不敢看谁。 说尴尬吧,空气中倒还有点暧昧的气息。 林穗伸出手,食指轻轻勾住许典的袖口,“走吧,进里面看看。” 许典低头,瞄了一眼她冷得泛红的指尖,反手紧紧握住,抢占先机带着往前走。 故宫博物馆里不能拍照,林穗只好把拍立得寄放在管理处。办完寄放手续,两人才继续往内走。 许典:“你还带了相机?” “那叫拍立得。”林穗昂起下巴,有些得意,“我和小鱼借的。” 许典点点头。 果然,女生就喜欢玩这些。 青梅竹马在各个馆内兜了一圈,最终走进钟表馆里。 踏进门的一瞬间,许典仿佛被闪电击中,整个人僵直住。林穗望向许典,看到他的眼底浮出一丝微光。 林穗心道:他是真的很喜欢钟表啊。 许典对钟表的热爱,流淌在血脉之中,渗透进骨髓里。 据张云秋所言,许典出生后满周岁时抓周,许家摆了一地的东西什么笔、书、算盘,任君选择。可小许典什么也不要,只想要爷爷手里的那把老螺丝刀。 一切,都好像注定了。 钟表馆内收藏的钟表大部分是乾隆和嘉庆年间制作的,年代感十足,带着清朝时期特有的华贵。 每一件展品,许典都要在展窗前站好久。 林穗偷偷观察许典的表情,感觉他好像在看失而复得的珍宝、久别重逢的爱人。 林穗从未见过,许典的瞳仁里会有这么亮的光芒。 这一秒,林穗想起许典说过的话。 他说:“我不想考大学。” 大学对于许典而言,只是众多选择中的一个。 可继承家传手艺,却是许典最心甘情愿的选择。 林穗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莫名地,胸口又揪成一团。 林穗必须承认自己有私心,她想和许典一起上大学。虽然她的目标是北大,以许典的成绩的确是够不着。 但即便不是同校,也可以同城啊…… 而且,她好像只在许典身上固执。 不知道为什么,林穗并不会要求大小鱼以后必须上大学,最好是在北京。 可对许典,林穗总抱着一点点期盼。 出神间,许典好似意识到在钟表馆逗留太久了,忽地开口说:“我们去别的馆看看吧。” 林穗眨眨眼,把视线从许典脸上挪开,看向眼前的宫廷钟。 “没关系。” 她的声音很小。 “我们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吧。” 参观完故宫博物馆后,下一程是去北京大剧院观看《天鹅湖》。 林穗好似一路心不在焉的,也不说话了,只是默默跟着,神情有些恍惚。许典一向反应慢,直到抵达大剧院门口,才意识到林穗的不对劲。 许典稍稍下腰,和林穗四目相对。 果然,很恍惚。 许典皱眉,“你怎么了?” “啊?”林穗的三魂六魄被强行扯了回来,“什么怎么了?” 许典:“……” 该不会是撞鬼了吧。 林穗看了看周遭,恍然道:“我们到啦?” 许典:“……” 真的撞鬼了。 林穗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杵在门口,满脸疑惑道:“不进去吗?” 许典没说话,只盯着她的眼睛。 “你没事盯着我干嘛?”林穗闪躲。 可在偏头的一瞬间,许典突然伸出手,捏住林穗的脸颊,强行摆正。 林·被捏成河豚·穗:卑微.JPG 林穗被捏得连说话都口齿不清,“李嘎嘛!” 许典板着一张脸,正色道:“我在研究你是不是鬼上身了。” 林穗:“……” 林穗翻了个大白眼,抬手拍掉许典的爪子,“光天化日之下,谁没事鬼上身啊!许典,你是不是傻!” 许典沉默,继续打量她。 林穗:“?” 良久后,许典说:“正常了。” 你才不正常! 林穗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想要殴打许典的冲动。 OK,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林穗举起手上的拍立得,“我们拍张合照吧。” 许典:“不要。” 林穗拉住他,“来嘛~” 许典:“你很无聊耶!” 林穗没理会许典的挣扎,踮起脚,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一、二、三,茄子——” - 看完芭蕾舞表演回到酒店,正好是晚上十点多。 林穗和许典说了声明天再见,随即刷房卡打开房门。进房之后门合上没几秒,又响起敲门声。 林穗第一反应是许典有东西落在她包里了。 毕竟是男生,出门懒得背包,房卡手机什么的全部都交给她保管。 林穗忍不住抱怨,“刚刚不是让你检查有没有东西……” 一开门。 整条走廊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熄灯,黑暗中只有生日蛋糕上的两点火光在跳动。 “我……”许典捧着生日蛋糕,说话有些吞吐,“我不太会唱歌,所以就不唱了。咳,那个……穗穗,十八岁生日快乐。” 林穗抿了抿唇,鼻尖泛酸。 还以为许典忘了,今天全程没提过任何关于‘生日’的字眼。以许典的性格,忘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更何况,林穗前十七年的生日,许典从来没有记起来过。就好似全世界除了修钟之外,没什么能真的铭刻在他心里。 林穗撇嘴,“我还以为你忘了。” 原来是偷偷记着,不说而已。如此想着,林穗的心里有一丝甜甜又得意的感觉。 “我们能不能先进去?”许典朝身侧黑漆漆的走廊望了一眼,“我答应过前台只熄灯三分钟。” 升起的感动瞬间破灭。 林穗敞开大门,让开路,好声没好气地说:“请进。” 许典闪身进屋,外面的走廊也随之亮起灯光。 林穗关上门,转过身。只见许典就站在她身后,手上的蛋糕蜡烛尚未熄灭,“是时候该许愿了。” 每一年都要许生日愿望,林穗十分熟练地双手握拳,闭上眼睛。 “第一个愿望,我希望爸爸妈妈都能健健康康,每天开心。” “第二个愿望,我希望能顺利考上北大。” 许典勾唇轻笑,“最后一个要在心里许愿。” 林穗点点头。 最后一个愿望,我希望许典可以自由地去做想做的事情。 许完愿,吹完蜡烛,许典把蛋糕放在地面的小圆桌上。 两人围着圆桌坐下,开始切蛋糕。 林穗好奇地问:“你怎么还有空买蛋糕啊?” 许典:“我昨天拜托前台帮忙买的。” “这样……” 所以,许典从昨天就开始计划帮她庆生的事情了。 “许典。” 林穗一唤,许典随即停下手头的动作,抬眸看向她,“嗯?” 林穗在心底挣扎几秒之后,还是决定直接说出来,“你如果不想考大学的话,那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许典:“什么事?” “就是……”林穗视线在地板上游走,不敢和许典对上,“我每年假期都会回烟袋巷,你到时候可不要跑了。” “好,我答应你。” 只要你回来,我一定在。 - 许典吃完蛋糕离开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 林穗洗完澡,跪在床上整理今天用拍立得拍出来的照片。 以往四人组合照,许典永远是脸最臭的一个。不笑,冷着脸,甚至不看镜头。可现在摊开在床上的照片—— 每一张,少年都笑得特别灿烂。 林穗听见自己胸口的心跳停滞了整整一秒,随即‘噗通、噗通’的极速跳起来。 她怎么有种……心动的感觉? 不对不对,肯定是因为许典长得太好看,所以一时忍不住花痴。 电话铃突然响起,打断了林穗的胡思乱想。 是大鱼的来电。 林穗接听,“喂?” “穗穗,生日快乐。”余北晖开门见山地说。 林穗一笑,“谢谢~”说完,她望了墙上的挂钟一眼,正好是11:57分左右。“大鱼,你是掐着点给我打电话啊?” 对面的人笑了两声,说:“其实我是有话要跟你说。” 林穗:“说吧,我听着呢。” “穗穗,我……” 话未完,通话突然中断。 林穗:“?” 下一秒,手机收到短信提醒:“您的余额不足……” 林穗只好在QQ上给余北晖发信息。 Lin:“你刚刚要说什么?” 许久后,大鱼回复: “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忘了说,这本篇幅会短一点,大概在15w左右完结。 第33章 “……许典同学在全国数学竞赛中获得二等奖, 林穗同学在全国英语竞赛中获得三等奖,请各位同学以热烈的掌声祝贺这着两位为我们金中争光的优秀学生!” 广播声结束时,三栋教学楼爆发铺天盖地的掌声。 文理二班的掌声持续得尤为长久,其他班级都消停了,只有这两个班级的学生还在鼓掌欢呼。 武包包站在讲台上,打了个手势示意学生们可以消停了, “好了, 我知道大家都很高兴,但是再鼓掌下去教务处可要派人来训话了。” 一语毕,文科二班瞬间安静。 武包包又说, “但是,我有另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文科二班六十多号人面面相觑, 大部分人都猜不出是什么事。 老狗伸手戳了戳前桌两个女孩子的肩头, 把脑袋过去,小声说:“咱们金中要举办校运会了。” 果然, 武包包说:“本周五,我们学校要举行一年一度的校运会!” 刚刚压下去的欢呼再度爆发,比上一波更凶猛。 “Woo——!” “有女子50米跑吗?我想参加。” “我要报名!” “好好好。”武包包不得不再次打手势, “你们谁要参加的去学委那里报名, 所有参赛项目我都打印在表格上了。周四晚上夜修期间可以开始布置场地了,所有住宿生都要帮忙。这次校运会是我们本学期最后一次集体活动,大家不要偷懒哦。” 全班齐声喊道:“好!” 武包包满意地点点头,“今年的比赛新增了一个脑力项目,有兴趣的同学可以积极报名。第一次举行, 奖品还是挺丰厚的。” 一提到脑力项目,老狗立马来劲儿了,“包包姐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是啥呗?” “行,我也不瞒你们。” 武包包抽出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四个大字: 魔方竞速。 由于林穗和许典是走读生,因此周四晚上的场地布置轮不上,只能等到第二天到校才知道究竟如何。 周五早上,林穗一如既往地坐上许典的自行车,准备去学校参加校运会。 路程过半,林穗突然想起来问道:“许典,你有报名参加魔方竞速比赛吗?” 许典没回头,“嗯”了一声。 “你想要什么奖品?”林穗好奇。 许典:“没有特别想要的。” 魔方竞速一共设置四个奖项。一到三等奖之外,还有个参与奖。 不过以许典的手速和熟练度,拿一等奖并不是什么难事。一等奖的奖品是港版Iphone 5,许典的手机还是好几年前张云秋在他生日送的翻盖手机,也是时候该换了。 许典又问:“如果你参赛,想要什么?” “拍立得啊。”林穗不假思索地说。 这次魔方的二等奖奖励是一台拍立得,但因为和一等奖性价比差太多,所以基本参赛选手都是冲着Iphone 5去的。 到达金中校门口,还没进去就能看见操场和走廊上到处都挂满了气球。什么颜色的都有,气球被绑成各种形状,系在走廊的柱子上,随风飘荡摇曳。 文科二班用来布置场地的气球是白色和粉色,全部都是心形,有的还特地绕成一个拱门的形状,莫名像婚礼现场。 隔壁的理科二班刚好相反,用的是白色和蓝色的气球,有的零零散散地随便系在空中,有的散落在地上,恍若仙境。 林穗感叹道:“没想到你们班的男生还挺有审美的。” 比起婚礼现场,她更喜欢仙境。 许典没说话,因为他发现了理科二班用来布置场地的不止是气球,还有一个等身人形立牌。 不是别人的立牌,正是许典的。 立牌上的许典,穿着高一军训时的迷彩服。因为拍照角度是某个人坐在地上朝上拍,因此许典的视线是斜向下的,莫名有种睥睨众生的感觉。 当下,‘许典’就站在在理科二班休息处的正中央。 过于吸睛。 不少路过的女生都停下来,想和‘许典’合照。 林穗走到‘许典’身旁,干笑道:“挺别出心裁的哈。” 理科二班的男学委扬眉,鼻子都翘上天了,“可不是,我昨晚专门到校外搞来的。怎么样,逼真吧?” “是挺逼真的。” 尤其是这不屑的小表情,简直是许典本典。 男学委走到许典身边,手肘搭上许典的肩头,“典哥,要不校运会结束后我把立牌送给你?好多女生抢着要呢。” 许典脸更黑了。 他动动嘴唇,吐出一个字:“滚。” 林穗举起手,在‘许典’的头顶比划一下。 啧,连身高都分毫不差。 “老哥,结束后把立牌送我吧。”林穗冲男学委挑了挑眉峰,“我家小黑猫喜欢靓仔,我正好带回去哄她。” 男学委:“成。” 许典:“……” 也就是说,几个小时后,他会骑自行车载着手里抱着‘许典’的林穗回家。 一路二十分钟,至少经过三个红灯路口。 那画面太美,许典不敢想象。 许典把书包搁到一旁,一把扯过正在和男学委闲聊的林穗,径直往活动中心走。 林穗被扯得有点懵,“你干嘛呀?” 许典:“比赛要开始了。” “什么比赛?” “……” 林穗恍然大悟,“魔方竞速!” 作为第一次举行的智力型竞赛,魔方竞速被选为金中校运会第一个开始的项目。 参赛一共有十多号人,分别站在两张面对面的长桌前,每个人眼前都一个三阶魔方。许典身为一号选手就站在最右边,用余光能瞄见其他人。 随着哨声响起,所有人一齐行动起来。 有的人转得飞快,有的人却像卡壳的机器人,拧来拧去不对劲。 所有参赛选手里,属许典的手速最快。 主持人眼见许典只差一个色块,立马用麦克风播报道:“一号选手马上就要完成了!还差一……” 话没完,许典放下魔方。 围观的人一片哗然,林穗也呆住了。 许典望向林穗,只见她疯狂地用唇语说:“快啊!笨蛋!一等奖!” 许典没理,视线在其他人手上扫了一圈。能追上他速度的只有一个,对方目前还差三个色块。 两个…… 一个…… 许典重新举起魔方。 主持人激动起来,“一号选手又动了!七号选手也要完成了!一等奖究竟花落谁家呢——” “啪!”七号选手把魔方按在桌上,举起了手。 下一秒,许典也举起手。 “一等奖和二等奖出炉了!”主持人抬高音量,“恭喜七号选手获得一等奖,Iphone 5手机一台!一号选手获得二等奖,拍立得一台!” 四周围观的人皆在窃窃私语。 “许典明明能拿第一名的。” “就是……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苹果手机可比拍立得贵多了。” “或许人家就是不爱大牌呢?” 林穗怔怔地凝视正在台上领奖的许典。 是因为她说想要拍立得,所以他才……不可能啦,想太多。 但很快,林穗就被事实打脸了。 魔方竞速结束后,天空下起了一场小雨。林穗和许典躲到走廊下,双双往向天空。 “果然还是躲不了‘举行校运会就下雨’的魔咒啊。”林穗叹了口气,“难得今天高高兴兴。” 许典把奖品盒子拆开,取出拍立得塞到林穗手里,“给,开心了吧?” 林穗:“?” 许典:“送你的。” “我不要。”林穗觉得手上的拍立得仿佛是块滚烫的山芋,只想尽快还给主人。 可许典却把手伸出走廊外,任由雨水打湿手掌。 “我的手湿了,不能拿。”许典冲她举起双手,“所以你只好收下了。” 林穗:“……” 是收,还是不收呢。 许典望向走廊外,目光放得长远。 “你就当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只不过迟了一些。” 林穗心头一动,举起拍立得,对准少年的侧脸。 “擦咔。” 照片逐渐清晰。 少年的下颌线流畅锋利,唇角微微上挑,似是在笑。他的瞳仁极为澄澈,凝视着阴雨绵绵的天空。 拍得真好,不愧是我。 林穗正暗自得意,忽地瞥见有个穿卫衣兜帽的人冒雨冲到理科二班的场地里,抱起‘许典’就往另一头跑。 小贼步伐之快,路线之明确,明显是计划好后的行动! 靠,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敢偷东西! 林穗指着看不清模样的小贼,扯开嗓子喊道:“喂!你谁啊!你别跑!‘许典’是我的,你把‘他’还给我!”喊完,抬步就要往雨里冲。 没想,忽地被身边人扯住。 许典轻哂,“急什么。” 眼见小贼就要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林穗急得直跺脚,“你没看到吗!那人把‘许典’偷走了!你们学委说好要把‘他’给我的!” 许典有些哭笑不得,“丢了就丢了吧。” “可是……” “可是什么?” 小贼彻底从眼界内消失不见了。 林穗心头没由来地升起一股火气,“你有病啊,没事拉着我干嘛!‘许典’已经被人偷走了!” 许典轻轻挑眉,稍微弯下腰,近距离看着林穗的眼睛。 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吓得林穗往后退了一步,“你、你作甚?” 许典微微一笑,“我在这儿呢。” 耗费了整整三十秒,林穗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许典没被人偷走,就在眼前呢。 “我、我、我。”林穗不禁结巴起来,“我是说那个‘许典’,不是你。” 他只笑,“真的不比假的好吗?” 林穗:“……” 哼,强词夺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人形立牌,是我高中时发生的事。 不过用的是我班主任(男)的结婚照,也是特别吸睛。 第34章 正如班主任武包包所言, 校运会是本学期最后一次集体活动。校运会结束之后,时间转动的齿轮被加了速,极其快速地转到学期末。 一月末,秋季不再,深冬笼罩。 学生们领完期末成绩单,开始了近一个月的寒假。 金中的期末考没有评讲试卷的习惯, 只不过将成绩公布之后便宣布放学。于是这天中午还没到十一点, 青梅竹马回到了烟袋巷巷尾。 林穗跳下自行车,站到自家外门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伸出手, “我看看。” 许典犹豫了片刻,拉开书包链掏出一张小纸条。 林穗从左往右扫了一遍。 情绪起伏忽升, 又降, 再升,再降。 林穗深吸一口气, 保持冷静,“英语不及格,OK。但是, 你连语文都不及格?” 许典:“期末考的作文题目很奇怪。” 林穗:“……” 算了, 没救了。 林穗气得转身想走,忽地又被许典拉住。 少年的声音特别小,小得像苍蝇在嗡嗡叫,“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林穗只想一巴掌招呼过去,让许典清醒一点, “我们说好了,以后每个期末考你必须及格,这是最低要求!” 许典低下头,“我知道。” 期末考前,林穗提前一个月拉许典补习。 林穗已经说服自己接受许典不想考大学的事实,但是不考大学可以,至少也要顺利高中毕业吧? 金中的毕业条件很简单:高三下学期期末考各科及格。 “我不想理你了。”林穗甩开手。 可许典立即又擒住她的腕,“我保证,下学期开始一定好好读书。” 林穗没说话,满脸写着:我信你就有鬼了。 “我发誓。”许典对天竖起三根手指,“说到做到。” 林穗撇撇嘴,气消了少许。 反正这学期的结果已在眼前,再生气也改变不了。罢了,不管考试了。 林穗随口扯开话题,“你寒假有什么安排吗?” 许典:“你呢?” “我妈休长假,我们一家准备去上海旅游,顺便探望我姑妈。”林穗说。 许典点点头,也说出自己的计划,“我和爷爷要去深圳。” 林穗的好奇心被挑起,“深圳?” 许典“嗯”了声,又说:“拜师。” 林穗意会。 许典的拜师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学习修钟的手艺。 林穗抬手,拍拍许典的肩头,“那你好好学。” 许典没说话。 今天一别,就是大半个月。 “除夕夜见。” “好。” - 2013年,2月。 除夕夜。 分别大半个月后,烟袋巷四人组在余家重聚。 四人组和余文兵夫妇一同坐在客厅里看春晚,顺便聊聊之前外出旅游的经历。聊到一半,江如意转身进厨房端来了些点心,却见两个男生不见了。 江如意问:“他们跑哪儿去了?” 余南音往楼梯瞥了一眼,答道:“说是春晚太无聊,上楼看《一代宗师》。” “这样。”江如意杵在原处想了想,又看向手上的点心,“算了,我还是直接把糕点送上楼吧。” 一听,林穗连忙举手,“让我来!” 林穗其实也不喜欢看春晚。每年除夕夜,她的人虽然坐在客厅沙发上,但手上却拿着一本小说。 现在正好,有机会溜走。 林穗接过江如意手里的点心,三两步奔向二楼。 余北晖的房间就在走廊尽头,门虚掩,透出一缕冷白的灯光。 林穗直接推门而入,看到房间里只有许典一人,便问道:“大鱼呢?” 许典把光盘放进往CD机里,答道:“上厕所去了。” “你们准备看什么呢?”林穗凑到电视机面前,把点心搁在桌子上。 许典:“大鱼说是《一代宗师》。” 答是如此,但实际上许典也不确定是不是,毕竟余北晖把他叫上楼时的行为举止有些古怪,甚至……偷偷摸摸。 光盘读取几秒后,电视上出现画面。 黑色底,白色字。 最显眼的还是顶上的红色横幅警告:FBI WARNING。紧接着,出现一位穿着清凉的成年女性,正对着镜头眨眼睛。 林穗:“?” 许典:“……” 靠。 画面一直进行到有成年男性进场,许典才反应过来匆匆按下停止键。 此时,余北晖推门进来,“怎么样,这女的长得还不错……” 话没说完,对上林穗冷冷的目光。 余北晖:“……” 许典:“……” 林穗:“阿姨——!他们在看……” 下一秒,余北晖冲到林穗面前,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巴,“嘘——!你喊那么大声干嘛!” 林穗挣扎着,不断口吐芬芳。 “行行行,是我们下流,我们龌龊。”余北晖有些哭笑不得,“你别大惊小怪成不?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林穗瞪了余北晖一眼,不啃声了。 见状,余北晖也松开手,双手合十对她拜了拜,“姑奶奶,我求求您了,别大吼大叫成不?待会儿真的把我妈引上来,谁都没好处。” 林穗干脆在中间坐下,盯着已经停止的电视屏幕,理直气壮道:“你们,没好处。我,没什么事没有。” 余北晖:“你确定?” “不然呢?”林穗抱起手,“你还能拿我怎样?” 余北晖顺手捞起搁在桌上的遥控器,熟练地按下快进,然后在某个节点继续播放。 电视屏幕顿时出现各种不可描述的马赛克画面。 “余北晖,你有病啊!”林穗立马捂住眼睛,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厕所里去洗一洗。 余北晖耸耸肩,“穗穗,现在我们是共犯了。” 林穗:“……” 请你现在就去死好吗? 许典站起身,夺过余北晖手上的遥控器,直接按下关闭键,“够了。” 余北晖没皮没脸地问道:“不好看吗?” 危机解除,林穗放下挡眼睛的手,冲着余北晖上去就是一套组合拳,“好看你个大头鬼!去死吧你!” 许典拉住正在暴打余北晖的林穗,说:“时间到了。” 林穗停下动作,看了眼桌上的时钟——11:45 每一年春节零点整,余家都会在楼顶天台放烟火,引来整条烟袋巷的居民出门观看,今年也不例外。余文兵夫妇提前买好了许多烟火和仙女棒,全部堆积在天台上,等待一束火花将其点燃。 三人登上天台时,余南音已经在等候。 和往年一样,每人一根烟花棒。倒计时三、二、一,点燃打火机。 四人组:“新——年——快——乐——!” 烟花冲到墨一般的夜空中,‘嘭’地炸开花火,绚丽无比。 璀璨的烟花下,余北晖偷偷瞄了眼站在右手边的林穗。随着心头一动,余北晖突然靠近,在林穗脸上啄了一下。 林穗还没反应过来,余北晖又把脑袋扭到左手边,在余南音脸上也亲了一下。 “好啊!”林穗瞪大眼睛,“你居然占我们便宜!” 余南音也捂着脸,满脸不可思议,并大叫出声,“哥!”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达成共识。 揍他! 余北晖立马往后退几步,一面闪躲,还不忘说:“新年新气象,你们有点女孩子的样子好吧!不就亲了一下,至于嘛!” 余南音三两下跳到余北晖背上,“怎么不至于了,当然至于!” 林穗在后面追,“你还有脸说!” 正在追逐的三人嘻嘻哈哈,可在一旁围观的许典却有些笑不出来。 在感情面前犯怂的又岂止只有大鱼一个。 还有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就要快点说出来。 第35章 2013年, 2月。 新年。 临近中午,林穗正在厨房里帮张云秋包饺子。包完一盘,忽地接到一通来电。 来电人:叶菁菁。 林穗以为叶菁菁是专门打电话来拜年,可手机一接通,对面传来的却是含糊不清的啜泣声。 “菁菁,出什么事了?”林穗不由得紧张。 可叶菁菁只是哭, 什么也不说。 林穗只好又问:“你现在在哪里?要不要我过去找你?” 叶菁菁的回答很出人意料, 因为她现在并没有在自个家里,而是在烟袋巷巷尾,林家大院的门外。 哭着跑到别人家门口, 肯定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林穗二话不说,随即冲出大门。 果然, 叶菁菁站在台阶隔壁, 后背紧贴着墙,哭得眼睛肿成核桃。 林穗最见不得别人伤心, 顿时心下一紧,轻声问道:“怎么了?” 叶菁菁应声抬起头,依旧眼泪汪汪。见到林穗, 哭得更凶了。 “别哭啊……”林穗伸手把叶菁菁揽进怀里, “出什么事儿?你和我说说,什么都会过去的。” 叶菁菁狠狠吸了吸鼻子,嚅嗫着说:“林穗,我、我要转学了。” 林穗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不是惋惜, 而是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只要当她同桌就一定会转学’的魔咒。 上个同桌在高一下学期转学,现在叶菁菁也要转学了。 让林穗不由得怀疑起人生。 林穗笑了笑,拍着叶菁菁的背,安慰道:“没事没事,转学而已。即便你去了别的城市,我们还能继续保持联系啊。我们是好朋友啊。” 叶菁菁只是哭,不再说话。 “以后如果有机会,我和老狗会去看你的!真的!” 叶菁菁听了,哭得直接嚎出声来。林穗感到手足无措,试图在肚子里刨出更多安慰的说辞来,可什么也说不出来。 半晌后,叶菁菁突然止住眼泪,说了句:“林穗,我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 “你说。”林穗不假思索,“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帮你。” 叶菁菁擦掉脸上的泪痕,“你能不能,帮我约许典出来?” 林穗:“……” 据叶菁菁的说法,她自从入学开始便喜欢上了许典。之前塞在林穗书桌下那份委托交给许典的情书也是叶菁菁所为,但没有得到回应。 如今叶菁菁要转学了,只希望在离开前能当面向许典表达心意。 真情吐露完,叶菁菁垂下头,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林穗赶忙安慰,“多大的事,放心包在我身上。你在这里等一下,我马上回来!”说完,帮叶菁菁抹掉眼泪,“笑一个。” 叶菁菁扯了扯唇线,笑不出来。 林穗正色道:“怎么可以哭着告白呢。来,笑一个。” 叶菁菁深吸一口气,露出笑容。 确认叶菁菁不会再哭了,林穗当即果断地迈向许家老院。 此时的许典正在工作室里倒腾钟表,猝不及防闯入一个人,把他的专注打断。许典摘下眼镜,瞥了眼墙上的钟表。 还没到饭点时间。 许典疑惑,“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你跟我来一下。”林穗抓住许典的手,不由分说地往外带。 许典:“去哪?” 林穗没答,但答案就在门口。 一踏上烟袋巷的石板路,许典便看见有个女生站在林家大院的门口,半低着头,眼眶红红的好像哭过。 许典很少对女生有印象,但他记得这个女生是林穗的同桌。因为她和林穗在学校时几乎形影不离,久而久之便记住了。 林穗把许典推到叶菁菁面前,撂下一句“菁菁有话跟你说”,然后便一溜烟跑回家去了。 许典:“……” 到底是要干嘛? 把空间留给许典和叶菁菁后,林穗立马跑回卧室,从二楼的窗户往下望。 虽然不能完全看到,但也能稍微瞥见一点。 事情进展得比想象中要快很多。 不到三分钟,叶菁菁便一边抹眼泪,一边飞速地跑开了。而许典,只是站在烟袋巷里,面无表情地望向正伏在二楼窗边窥探的林穗。 他看起来很不高兴,甚至可以说,是生气。 林穗下意识地跑下楼,奔向门口。 前脚刚跨向阶梯,就听到许典冷冷地说:“你就那么喜欢当媒人吗?” 林穗想解释,“菁菁要转学了,我只是……” 许典:“别人让你帮忙递情书你就递,让你帮忙制造机会你就帮忙。林穗,你是闲着没事可以做吗?” 第一次,生平第一次,林穗听到许典用这么冲的语气和她说话。 没由来地,林穗心里也升起一团火,“我又没让你一定要接受!你犯得着这样和我发脾气吗?难道就要我看着她伤心,什么都不管吗?” 许典轻哂,语气极为讥讽,“是,全世界就你最讲义气了。” 林穗觉得再来一把火,她就要当场爆炸了,“如果不是我这么看重友谊的话,我才不会理你呢!就让你一个人孤零零老死算了!” 话音方落,两人的视线对上。 空气突然寂静。 许典没开口,转身要回家。 林穗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抓住许典的衣袖,“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的意思说……” 许典甩开手,头也不回迈进许家老院里。 “林穗,你什么都不懂。” - 林穗和许典正在闹冷战。 林穗躲在卧室里不出来,许典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大人们也不知道两个孩子在别扭什么,问也问不出来,劝也劝不动,只好任由两人继续冷着。 林穗气得什么也不想做,躺在床上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六点多。 外面的天渐渐暗下来,林穗的心情也不明朗。 一觉过后,林穗冷静了许多。 林穗回想了一遍,觉得自己的确做错了。明知道许典不喜欢被告白,还非要把他拉到叶菁菁面前去,之后还固执己见和他大吵一架,说了那种话。 是她错了。 既然错了,就要主动道歉。 林穗掏出手机,准备给许典发条信息好好道个歉。 Lin:“对不起,早上是我说话做事不经头脑。” Lin:“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好不好?” 两条信息发完,一个电话杀进来。 是许典。 林穗安抚住突然开始噗通作响的心跳,故作镇定地按下接听,“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甚明了,“是我。” “我知道。”林穗想再说一次道歉,可是方才在脑海里演练过无数次,如今却又说不出半个字了,“我……我……那个……我……” 许典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出来一下,我等你。” 说完,通话挂断。 林穗不禁心底犯嘀咕。 让她出去可以,但也要说清楚在哪里吧?罢了,先出去再说。 张云秋的声音响起,“穗穗,你饿不饿啊?要不要吃点东西?” 林穗在玄关随意趿了双拖鞋,应道:“不饿,我出去一下。” “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啊?” 林穗没答,穿着拖鞋奔向门外。 一出门,看见许典靠在阶梯隔壁的墙上,正是早上叶菁菁站的位置。 路灯昏黄,斜斜泄下,照着少年的半张侧脸。 许典低着头,浑身散发着酒气,碎刘海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整个人显得格外颓废。 林穗走到许典跟前,弯下腰想看清他的正脸。 许典不开口,也不动。 林穗蹙起眉头,问道:“你喝酒了?” 许典的嗓音有些迷醉,“喝了。” “有那么生气嘛,还跑去喝酒。”林穗朝后望了眼许家老院,“要是让爷爷知道你跑去喝酒,待会儿又该跪地板了。” 许典笑了声,“我不在乎。” 连许老爷子都不怕,看来是真的醉的不轻。 “走,到我家去。”林穗牵起许典的手,“外面冷。” 手一牵上,许典忽地用上了劲,牢牢抓着不放,眼睛也紧紧盯着林穗的脸,一刻也不愿意挪开。 林穗试了好几下都拖不动许典,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干嘛?我不是跟你道过歉了吗,还别扭呢?” 许典温柔地唤了声:“穗穗。” “怎么?” 林穗根本没料到会是这种展开。 可发生的时候,她心里竟也没有太多惊讶,反而觉得顺理成章。 当许典的唇贴上来时,林穗的脑袋轰地一片空白。 许典甚至都不敢抱住林穗,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开。 他在做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穗的思绪飞转,却找不到任何解释。 一个醉醺醺的吻,实在算不上是多美好的初吻体验。 当许典终于吻够了,林穗脑子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 借酒发疯。 许典动了动嘴唇,声音竟有些卑微,“我喜欢你。” 喜欢我? 林穗暂时还消化不过来。 她的脑海里只有一行字在循环播放: 臭许典借酒壮胆夺走了我的初吻!!! 臭许典借酒壮胆夺走了我的初吻!!! 臭许典借酒壮胆夺走了我的初吻!!! 林穗抬起手,一巴掌刮在许典的脸上。 “啪——!”余音在长长的烟袋巷里环绕。 许典被扇得清醒了几分,却也彻底懵住。 疼,火辣辣的疼。 林穗使劲在袖子上擦了擦嘴唇,下意识往家里跑。 听门口有动静,张云秋关切地问道:“回来啦?饿了没,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红烧……” 没人回应,脚步声马不停蹄地往楼上去了。 张云秋忍不住吐槽,“这孩子是神仙肚吗?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也不怕把胃饿坏了。” “穗穗觉得饿自然会下楼来找东西吃。”林启逢倒是对此很不在意,“你越是督促,她反而越不听。” 张云秋拎起沙发上的抱枕砸向林启逢,“敢情挨饿的不是你女儿啊?” - 当晚,林穗彻夜难眠。 一闭上眼,她就想起许典那句极其温柔的:“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是真的吗?还是……喝醉酒后在骗她?可骗她又有什么意思呢? 林穗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 第二天一早,林穗顶着两个黑眼圈下楼。 张云秋已经做好了一桌丰盛的早餐,看见女儿憔悴的模样时,笑道:“昨儿不吃饭是在忙着养熊猫呢?” 林穗反击,“熊猫有你女儿可爱吗?” “哟,会和我斗嘴了!看来是真没事了。”张云秋笑了。 林穗翻了个白眼,拉开椅子准备坐下吃早餐。 张云秋端着蒸笼,抬脚拦住她,“等等,想去对面把人叫过来。” “要去你自己去。”林穗说。 林穗暂时可不想主动去找许典。 回想起昨天的事,她就尴尬得想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你没见我腾不开手呢?”张云秋把林穗拉开的椅子踢回去,“昨晚对面好像有动静,你顺便看看是不是水管又爆了。” “动静?” “你没听见?老大声了。” 林穗摸了摸耳朵,“没,我一直戴着耳机。” 最后,在张云秋的连推带撵之下,林穗还是不得已得到对面去叫人。 一推开大门,林穗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许家老院的大门敞开着,像是被强盗洗劫过似的,不值钱的、琐碎的大小物件散落在院子里。 遭贼了? 林穗连忙跑进许家老院里,将每一间房都检查一遍。 贵重的东西,比如电视机、保险箱,全部都不见了,其他的东西倒全都还在。 林穗站在院子里,心凉了一半。 许典呢? 他去哪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去哪儿了呢?我也想知道啊。 第36章 一直到高二下学期开学, 林穗才意识到许典是真的走了。 许家老院空着没人住,整个金中也在疯传高二级草许典已经退学了。林穗不信,找到老徐想问个清楚,最后得到的答复是肯定的。 许典退学了。 开学头一个月,林穗完全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 许典走了,叶菁菁转学了。老狗还是依旧喜欢和林穗开玩笑, 但林穗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的生活里到处都有许典。 翻开数学课本, 有许典划的高考重点;每天回到家,林穗总会不自觉瞥向停在许家老院里的自行车,妄想着许典会突然从某个角落里冒出来, 把自行车牵到她面前,说要带她去兜兜风;甚至连小黑猫芝麻, 睡醒之后也会跑到许家老院里, 寻找许典的身影…… 林穗尝试过给许典打电话、发信息,QQ里也堆满了威胁。 Lin:“你去哪儿了?” Lin:“再不出现我就和你绝交了啊!” Lin:“我数到三。” 一。 二。 三。 没有人回应。 林穗气得要发疯, 气得想把手机扔到窗外去。但是很快又不气了,只是很难过,为什么要走却不和她道别。明明前一天还口口声声说喜欢她…… 喜欢。 林穗盯着手机屏幕, 眼睛眨了眨, 不知何时脸上已经湿成一片了。 因为许典总是在身边,从小到大彼此陪伴。他一向不会表达,说话也要拐个弯,导致她也总是要慢好久才能反应过来。 许典说的是真的话。 “我喜欢你。”是一句真话。 林穗已经哭得浑身抽搐。 为什么她现在才察觉呢?每天一起上下学的是许典,为了不连累她选择独自承担的是许典, 受伤后照顾她的也是许典。 许典已经拐着弯对她说过无数次喜欢,也暗示过无数次。 每一次,许典都在努力地传达心意。 没能够意会的人,是她。 林穗像是被抽掉一半灵魂般,行尸走肉般地活着。 每天上学,放学,回家。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做。有时候会突然跑到许家老院里的工作室坐上大半天,要不就是盯着许家老院的大门发呆。 她不明白。 许典为什么突然离开了?连句道别都不说。 直到大半年的一天下午,事情有了转机。 许典走后,林穗改成坐公交车上下学。这一天下午放学,林穗沿着烟袋巷走到尽头,遥遥看见有几个男人站在许家老院门口。 有的穿西装,有的穿花衬衫,但看样子并不是什么善茬。 林穗直觉,如果他们把袖子撸起来,手臂上应该有大片的纹身,不是左青龙右白虎,就是关公扛大刀。 林穗没想理,却在踏进门前突然被叫住。 “同学。”西装男笑着凑近,“你知不知道你们家对面这家人去了哪?” 林穗斜睨他,“不知道。” 西装男上下打量林穗,怀疑道:“真不知道?我看你身上穿的校服,好像跟他儿子是同校啊。” 他儿子。 他,许世昌。 林穗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果真不是好人,是来讨债的! 林穗故作轻松,“哦,这学期就退学了。你也是来要钱的吧?” 西装男好像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诧异了几秒后,笑着说:“你怎么知道?” “许世昌也欠了我家不少钱,我爸正愁不知道上哪儿要去呢。”林穗面无表情地说,“你们如果找到人,记得通知我们一声,谢了。” 说完,林穗转身走进院子里,顺便把大门关上。 噗通、噗通。 心脏跳得特别快。 还好,她的演技还可以,顺利瞒天过海。 林穗不敢再去看看外头什么情况,一心只想赶紧回屋。一上台阶,手还没摸到纱门的门把,突然听到屋内有人在说话。 听声音,是两个女人。 仔细听,是张云秋和江如意。 “也给你打过电话了?” “没,就个短信。我按着号码打过去,已经关机了。” “哎,一声不响地连夜逃走,果然是被逼急了。你说哪个许世昌做什么不好,非要赌。赌也就罢了,还要借高利贷继续赌。这些年爷孙俩替他还了多少债?现在好了,一家子全部搭进去了。” “可不,连我们都不敢联系。想来是数目不小,怕那些人会找上我们,给我们添麻烦。只可怜许典,高中都没读完……” 林穗心头重重地咯噔一下。 果然,果然是因为许世昌!果然是因为那个人渣! 暗骂完后,林穗又不由得担心起来。 许典逃到哪里去了?他和爷爷现在安全吗?应该不会被这些找到吧? 不会的不会的,老天保佑,一定要让许典和爷爷藏好,千万不要被发现,千万千万不要被发现! 即便……即便以后再也见不到也没关系,只要许典和爷爷没事。 林穗心里反复地说:只要他们没事。 越是重复,眼泪越是止不住。 时间一晃,两年过去。 2014年暑假,高考成绩放榜。凭借在全国英语竞赛中的优异表现加上拔尖的成绩,林穗成功被北大录取。同一年,张云秋和林启逢各自申请调职到北京。 那一年盛夏,林家决定搬去北京。 搬家前一天,林穗在许家老院的大榕树下埋了个许愿瓶,许愿瓶里有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写着: 我在未来等你。 - 2019年,立春。 京港。 临近黄昏,时代广场上车流如织,打弯的车辆环绕中央的美人鱼喷泉一圈,往另一个方向开去。 斜对美人鱼喷泉三点钟方向的公寓楼,有人拉开了五楼的百叶窗。 林穗对着窗外的晚霞伸了个懒腰,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桌上的苹果电脑发出‘叮’一声,发出的邮件送达。不出半分钟,随着‘滴滴’两声,一封英文邮件传来。 林穗随手点开。 邮件是林穗的外语导师发来的,大意是已经收到了她翻译完的稿件,在经过第一轮校对之后会再支付剩下的款项。 终于搞定了。 林穗给自己鼓了鼓掌,刚举起咖啡,一个来电杀了进来。 是余南音。 林穗一划屏幕接通,“喂,小鱼。” “穗穗,你出发了没?”相较起高中时的稚嫩,余南音如今的声音已经成熟不少。光听声音,就能在脑海里想象出一位走在时尚前沿的都市丽人来。 林穗急忙把电脑合上,把小包挎在肩头,“马上。” 今晚约好要和大小鱼一块吃饭,差点给忘了。 林穗走进电梯,按下通往地下停车场的‘-1’键。 电话那头的余南音还在喋喋不休,“要约你可真不容易啊,连我们这行都没有你忙,跑国外跑得比我还频繁。” 林穗一笑,“彼此彼此。” 大学四年毕业后,林穗被保送到京港大外语系继续攻读研究生。因为精通五种外语且实时翻译能力极强,导师时不时会带林穗出国进修。 当然,有时候也会放一些活儿给她,某些重要资料、小说、剧本的一手翻译工作。 至于余南音,她高三毕业后没有参加高考,而是直接出国留学,如今成了一名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接过不少明星的预约。 大鱼嘛…… “你哥今天不带女朋友一起?”林穗打开奔驰车门,矮身坐进驾驶座里,“哦不对,应该说是未婚妻。” “别。”余南音并不是很喜欢她未来的嫂子,“话不投机半句多。” 林穗系好安全带,戴上蓝牙耳机,发动引擎开着奔驰驶出停车场。 林穗笑笑,“你就这么不待见她。” 余南音轻哼一声,说:“也没有不待见,只是聊不来。我当年还以为你会和我哥在一块呢。” 林穗没答,说了句:“我上路了,待会儿见。” 挂断电话后,林穗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几年前。 余北晖和妹妹一样,没有参加高考,而是接手了余文兵的事业,如今管着全国几百家车行。林穗正在开的这辆奔驰,也是余北晖送的生日礼物。 三个人,只有林穗还是单身。 不仅单身,而且是母胎solo。 反观大小鱼,这几年来没少换对象。几个月前,余北晖终于浪子回头和女朋友订了婚。而余南音,还在一片森林里游荡得不亦乐乎。 算年纪,林穗的确差不多可以谈对象了。 近一年来,张云秋一直催促女儿可以开始考虑终身大事了。林穗被烦得不行,只好开始相亲。 结果,一个没成。 还被大小鱼轮流进行吐槽。 “你一个还没毕业就能月入四五万的研究生,你和一个水电工相亲,你图啥啊?” “就是。穗穗,虽然现在只是相亲,但也要讲究门当户对吧?你看林叔,现在是京港大学副教授,秋姨更不用说了。你们家条件这么好,还愁找不到高富帅?” 林穗本就没想找什么高富帅。 即便是相亲,她也是在茫茫人海中赌运气,只是中奖的几率可能只有0.001%。 如果许典现在还活着的话,他可能在做什么呢? 明星肯定是不可能的,娱乐圈内查无此人。林穗思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当维修工之类的…… 大小鱼吐槽归吐槽,也都知道林穗的心思,后来便不再多话。 约定的餐厅是京港城中有名的高消费、圈层性餐厅,位于西郊,名叫‘水云寒’。 林穗抵达时,余南音的车正好尾随而至。 林穗还没下车,水云寒的侍者便迎上来,准备接过车钥匙帮客人把车开去地下停车场停放。 林穗正准备交出车钥匙,忽地瞥见地下停车场有一辆惹眼的紫罗兰色兰博基开出。 过于惹眼,让林穗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这一眼,看见了开兰博基尼的人。 林穗的心跳骤然停止,也顾不找侍者伸出来的手,急急地推开车门想要追上去,“等一下!” 可她穿着高跟鞋,追不出几步,兰博基尼已经开远了。 林穗盯着远方,呼吸越喘越大,喘得连眼泪都掉下来了。 是他! 一定是他! 不可能看错,就是他! 余南音踏着小碎步跑过来,看见林穗脸上的两道泪痕,急忙问道:“怎么啦?怎么突然哭了?” 林穗抓住余南音的手腕,嘴唇克制不住的颤抖。 “我看到许典了。” 作者有话要说:现实的情况是,我再也没见过他。 所以,故事也快结束了。 第37章 当晚, 林穗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境一开始还很鲜明,是和大小鱼聚餐时的场面。三人坐在水云寒的包厢里,余北晖和余南音正在说话。 林穗像个旁观者,只听不说。 “六年了。许典走了六年了,只有你还念念不忘。” “也不是没找过,可小典哥要躲, 你怎么找也找不到。指不定已经改名换姓, 人海茫茫,怎么找?” “再说,即便找到了。他可能已经结婚了?有孩子了?” “放手吧。” 放手吧。 六年来, 几乎每一个知晓林穗心事的人,都会说上一遍。 每次听到, 林穗心里的那根刺就会越扎越深, 隐隐作痛,却不见血。她总是笑着, 笑着答道:“好,等满七年。七年一满,我就不等了。” 场景突然一换, 大小鱼不见了, 也不是在水云寒的包厢里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烟雨蒙蒙的小巷,极其幽长,看不见尽头。被雨水打湿的石板路变得更深,和天上的铅云一个颜色。 林穗站在烟袋巷里, 面对着许家老院。 老院的大门敞开着,院子里的大榕树高得探出围墙,树叶茂密。小许典坐在门槛上,屋里传来老人与青年争吵的声音。 林穗大步进院子里,牵起小许典的手,“跟我走。” 那一瞬间,林穗的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计划。她要带许典走,去哪里都可以,只不要被许世昌找到就行。 可当林穗要跨出大门的时候,突然有一股力量由后拉扯。 林穗回头看,发现许典已经长成了十八岁时的少年模样。而面容模糊的许世昌,正拉着许典的另一只手。 许世昌的力气特别大,稍一扯就把许典扯了回去。 紧接着仿佛有看不见的吸力一般,林穗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栽。 她想喊许典的名字,可许典却转过了身。 别走! 许典,别走! …… 林穗在床上惊醒,逐渐听清正在越响越大声的手机铃声。 林穗缓了缓神,摸出压在枕头下的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点名称后,划动接听,“Hello?” 来电的是林穗的外语导师维拉。 双方简单打了招呼之后,维拉说有一个实时翻译工作想要介绍给林穗,对象是一位国际级匠人。但因为对方的要求颇高且挑剔,所以具体工作事项还要面谈过后才能确定。 林穗:“When and where?” 维拉:“I will send your a message.” 挂断电话后,维拉很快传来短信。 时间是下午三点,地点在皇后酒店二楼的VIP包厢内。由于维拉用的是英语,因此最后附上的见面人是:Mr. Xu Xu. 在百家姓中可能是徐,也可能是许。 许…… 不知为何,林穗竟又产生了和相亲时一样的‘赌博’心态。 0.01%,会不会是许典? 但想到维拉有提到过,对方的身份是国际级的匠人,想想好像不大可能。 仅有的0.01%,瞬间降为0。 林穗不再深想,决定起床。 现在离下午三点还有好几个小时,可以好好泡个澡,再读本书放松一下。 可当林穗掀开被子时,却不经意打翻了放在床头柜上的相框。 林穗伸手把相框摆正。相框里的是一张拍立得照片,照片上有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正侧着脸仰望下雨天。 林穗凝视照片良久。 “早。” - 下午两点半出头,林穗开着奔驰去往皇后酒店。 路上虽然塞了一小会儿车,但还是准点抵达。进门后,侍者将她带进指定的VIP包厢,随后退出。 包厢里除了林穗没有别人,约好的客人还没到。 反正等也是等,林穗百无聊赖地观察起周围的景象。 皇后酒店所处的位置是京港城中最繁华的地段,但并不代表它接受任何愿意来此消费的客人。 京港城中,划分的最明显的是阶层。 总有一些地方,看得见却进不去。钱不足以成为敲门砖,身份才是硬条件。 林穗知道,如果不是因为那位迟到的客人,她是绝不可能站在皇后酒店里,更不可能有机会好好观赏这间VIP包厢。 好品味的确是靠钱堆积起来的。 就拿眼前的VIP包厢来说,其整体设计风格是复古巴洛特风,因此里面摆放的家具造型无一不是繁复且华贵,其中可能还用几样古董。 林穗对古董的研究并不深,但她知道壁炉上的摆钟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古董。 那是一座宫廷钟,造型和多年前劳伦斯先生带去许家修复的那座十分接近,同样有岁月磨损的痕迹,但不失原有魅力。 林穗盯着摆钟走动的指针,一下子被吸进回忆里。 “我睡了多久?” “半小时吧。” “你修好的?” “嗯。” 许典那么喜欢钟表,现在会不会成了个修钟师傅呢? 如今想着,林穗苦笑了下。好可惜,她相亲不下二十多次,没有一次是遇到修钟师傅。如果有,遇见他的几率也会提高吧。 林穗忍不住伸出手,触摸钟表的玻璃,喃喃自语道:“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他呢?” 不料,竟然有人回应道:“见没见过不知道,但是如果你不小心把它弄坏了,可能赔偿不起。” 林穗怔住。 这个声音,好耳熟。 “这是瑞士出产的钟表,时间应该在清朝中叶。瑞士钟表大部分外观小、造型别致。你眼前的这座是珐琅鸟音钟,世界上仅此一座。” 来者的嗓音清冷,语速不紧不慢,带着些许笑意。 “不巧,是我修好的。” 林穗的四肢僵住,机械般地转过头。 曾经的少年已经长大成了眼前的男人,模样如旧英俊干净。 “这座钟的机芯分为两套系统,一套是走时,一套是鸟鸣。之前坏掉的是鸟鸣系统,光是组装试调就耗费了我不少时间。”男人说。 林穗:“……” 真的是他吗? 可是,怎么好像话变多了。 男人的唇角勾起,向林穗伸出手,“你好,我叫许典。” 林穗:“……” 林穗万万不会想到,她和许典竟然会以这种方式重逢。 最重要的是,林穗感觉自己好像不认识他了。不过也是,中间时隔六年之久,人都是会变的。 她也不例外。 大小鱼也经常提到,林穗不如之前开朗了。 以前的林穗是个疯丫头,可现在的林穗变得安静温和,话也不如以前多。 “你好。”林穗只轻轻握了一下,摸到男人手上有一层薄薄的茧,随即又松开。“我是林穗,维拉小姐介绍我过来的。” 许典点点头,没再说话,而是兀自转身走向沙发坐下。 这一瞬间,让林穗仿佛又找到了之前的感觉。 紧接着,一个穿着正式的男人迎上来,主动握住林穗的手,热切地说:“你好林小姐。我姓关,是许先生的助理。” 林穗回以一笑,“你好。” 关助理将林穗带到许典对面的沙发坐下,语调依旧热情,“我听维拉老师夸赞过你,说你是翻译圈内知名的天赋型选手。” 林穗:“过奖。” 客套完,林穗却忍不住把视线转向对面。 许典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手上正拿着个Ipad,似是在认真地查看什么资料,完全没有把眼光投向她。 六年不见,许典又拔高了不少,可能已经有一米八了。 在如今的许典身上,已经很难找到当年的少年感,但沉默与面无表情时的阴鸷狠厉却更重了。 白衬衫加金丝眼镜,莫名有种斯文败类的感觉。 这些都不算,唯一能让林穗确定他就是许典的,是男人右眉骨上的疤痕。 小小的,两头尖尖,中间圆满。 像一粒麦穗。 关助理没有留意到林穗的走神,继续说:“林小姐,我现在要向你提问一些问题,顺便进行简单的考核。” 林穗“嗯”了声,把注意力拉回工作上。 关助理一面翻阅手上的文件夹,一面问道:“据说你精通五种外语?” 林穗答道:“英法德日,还有西班牙语。” “OK,那接下来请你翻译一下我说的话。”关助理合上文件夹,然后将收摆向对面的许典,流利地介绍道:“这位是国际级钟表修复师,许典先生。他曾经搭手修复过大英博物馆内一座维多利亚时期的宫廷落地钟,被誉为是史上最年轻的古钟表修复师。” 林穗随即说出翻译,并默默在心里消化关助理说的话。 国际级钟表修复师,史上最年轻的古钟表修复师……这些头衔,指的都是许典。 林穗用西班牙语翻译完后,关助理的眼神里浮现出赞赏,又看向许典,“许先生觉得呢?” 许典头也不抬,“还行。” 林穗:“……” 靠,这狗男人绝对是许典。 关助理藏在眼底的赞赏旋即变为写在脸上的满意,又说:“林小姐,许先生即将参加一个国际□□流会,希望能够聘请你作为实时翻译。” 林穗还没来得及回应,突然有人直接推开包厢的大门。 来者也是一身正装,虽然没有说话,但许典立即起身往外走。 “许先生还有其他安排。”关助理解释道,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林穗,“如果林小姐愿意接受这份工作的话,请电话联系我。” 林穗接过名片,关助理随即离开了VIP包厢。 林穗:“……” 什么玩意儿! 国际级钟表修复师了不起啊?史上最年轻的古钟表修复师了不起啊?呸。 林穗抬手看了眼名片。 关助理的全名叫关盛希,名片上留了电话和邮箱。但在右下方还有一行—— 许典:134xxxxxxxx 林穗冷笑一声,谁稀罕你的手机号码! 念罢,揉成一团扔到一旁,拎起包包准备走人。 还差一步跨出门口,林穗停住脚步。 大人有大量,不和狗男人计较。 于是,林穗转过身,回到沙发旁。 弯下腰,拾起纸团。 作者有话要说:口是心非真的会错过很多。 第38章 林穗从未有一刻如此深刻地感觉到世界之小。 明明六年来相隔千山万水、人山人海, 纵然网络再怎么进步,再怎么飞速发展,她始终找不到许典的半点消息。 可短短两天内,不过拐了个弯,竟然又重逢了。 六年以来,林启逢夫妇闭口不提许家的事。 青春期的孩子最容易叛逆, 越是箍得紧, 越是叛逆。 林穗却突然跳过了叛逆期,顺利长大成人。但林穗在理解的同时,多少有些埋怨。林穗想知道当年许老爷子的那通电话里说了些什么, 却又不想让父母担心,始终没有问出口。 2014年高考放榜后, 林启逢决定举家搬迁到北京。 决定过后, 林启逢生怕林穗不理解,甚至还特地找了一晚找林穗促膝长谈。林穗只是笑了下, 问道:“什么时候走?” 说得干脆,心里却始终没放下。 后来的电子通讯发展得越来越快,许多东西都停留在旧手机里带不过来。 上大学后, 林穗换了好几台智能手机, 却始终保留着高中时用的那台诺基亚。有何和朋友开砸核桃的玩笑时,林穗还会特地从抽屉里把旧手机翻出来。 那台手机里,保存着永不褪色的青春。 还有一个断了联系的人。 上大学后,林穗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网页上搜索许典的名字。 在学信网还未录入所有照片的时候,林穗还曾经跑去寻找附近学校每一个同名同姓的人, 想看看是不是他。 全都不是。 在北京读大学的四年,每一个周末林穗都会跑到故宫博物馆的钟表馆里,一站就是两三个小时。 有几个恍惚的瞬间,林穗听见许典清冷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我们去别的馆看看吧。” “没关系。” 林穗不敢回头看,生怕一转头所有希望落空。 她自言自语道:“我们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吧。” 或许再多呆一会儿,许典真的出现了呢? 可惜没有。 大学毕业后,林穗就不再搜索了。 2013-2020,林穗给了自己七年时间。七年过去一半,林穗也不想挣扎了。剩下三年就顺其自然吧。 可年纪一到,家里人一催。 但凡碰到相亲,林穗总会先挑姓许的,指不定许典改名了呢?再者就挑功工作是和维修、手工有关的,指不定能碰巧遇见呢? 依旧全都不是。 林穗不知道自己是凭着怎么样的执念,竟然能耗费六年在一片空白里寻寻觅觅。她明明就很懂许典。 别说是为了逃债,假若许典自己想要离开,留给她的只会是过往的喧嚣。 后来,林穗终于意识到,许典的确是在躲。 他把自己关在一个角落里,一声不吭,论谁也找不到。 身边的每个人都接受了事实,只有林穗嘴上说放下,心里却揪得比谁都厉害。 林穗曾为许典的凭空消失找了许多借口。 最现实的自然是怪罪许世昌,如果不是许世昌借高利贷赌博,惹得黑社会上门追债,许典也不用跟着亡命天涯。 但私心而言,林穗怪的是自己。 如果当年许典和她告白,她能及时察觉自己的内心,告诉许典:我也喜欢你,而不是给了许典一巴掌…… 那许典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林穗在QQ上问过许典无数次。 可对方的头像始终暗着,没有任何回应。每次戳开许典的个人资料,每次看到他的昵称‘丶’,就好像在心上划了道口子,疼得想哭。 如今林穗躺在床上回想过去六年的种种,只觉得好笑。 好笑之余,有些懊恼。 国际级钟表修复师?世上最年轻的匠人? 在这个由大数据覆盖的世界上,怎么可能连半点痕迹都找不到? 林穗越想越睡不着,干脆起身打开电脑,在浏览器里输入:许典。 弹出来的千百万条讯息,没有一条对得上。 怎么会…… 林穗咬住指甲,脑子一转,打开了科学上网工具,然后登陆Google,输入:Xu dian—— 第一条的是YouTube上的视频,标题为:华人钟表修复师被大英博物馆邀请……封面是许典面无表情的俊脸。 林穗点进去观看。 视频被剪辑过,只有几分钟。 根据简介,这是一段记者采访,采访时间是在2018年许典帮助大英博物馆修复完古董宫廷钟表之后。 视频的一开始,地点是在路上。 许典似乎是在行程中突然被拦截,记者追着询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许典全部回以沉默,身旁的关助理重复地说着“很抱歉,许先生现在不接受采访”。 记者并没有就此放过,冲着准备上车的许典喊了一句:“中国人怎么可能修好英国制作的钟表?” 许典已经拉开车门,身子忽地一停。 他转过头,轻哂后用流利的英语答道:“你可以试试找别人看能不能修好?” 视频到此结束。 下面有几百条评论,极少数在说许典狂妄,但多数都在吐槽记者无良。 也有一些客观的网友在进行科普,大意为:是大英博物馆主动邀请许典帮忙,在修复完成过后,该项目的负责人曾称赞许典是史上最年轻的古钟表修复师。 凭借这条科普评论,林穗继续在Google里寻找更多有关于许典的资料,结果发现许典有自己的专属wiki百科页面。 百科上对许典早年的经历并不详尽,但明确写着: 许典于2013年赴英国学习,师承一位圈内十分有名的钟表修复师(已退休),且是其唯一的传承人。2018年帮助大英博物馆修复一座维多利亚时期的宫廷落地钟,自此圈内扬名,被誉为‘世上最年轻的古钟表修复师’。 看完介绍,林穗抿了抿唇,心道: 还挺牛逼。 原以为许典会沦落为普普通通的维修工,没想到竟然走出国际了。 也好,他对钟表那么热爱。 关上浏览器后,林穗并没有觉得心结解开,胸口反而有些空落落的。 既然逃去了英国,为什么不告诉她?一条短信也好啊。 六年,她牵挂了整整六年,所有发出去的信息全部石沉大海。而他呢,活得好好的,还成了国际级古钟表修复师。 林穗心头一揪。 许典是……讨厌她了吗? 讨厌得不想和她再有关系,讨厌得都不愿意和她联系…… 一念罢,手机突然一震,一条短信传进来。 是关助理。 点开来看,来信是想确认林穗是否接受成为许典的随身翻译的工作。 林穗沉思几秒。 回复:“好。” - 交流会定在晚上七点整,参加的人基本都是古董修复圈内的知名人物。 林穗已经提前做过工作,仍有部分人认不出来。她一路跟在许典身后,帮忙进行小语种翻译。 全程下来,林穗只有一个感觉: 许典变了。 不再沉默寡言,不再生人勿进。 在交流会上,许典简直如鱼游水,自如地仿佛他本人就为这种高端活动而生。 最重要的是。 曾经让许典畏手畏脚的英语,如今却成了他的第二语言。一张口,清冷的嗓音加上好听的英伦腔。 林穗在旁听得有些陶醉。 不愧是在英国呆了五年有余的人。 真真是改头换面呐。 交流会终止于一个小时后,许典带着林穗提前五分钟离开了现场。 关助理已经在门口等候,见到他们出来,随即领着二人登上电梯,去到顶楼的一间休息室。 一进门,许典立即在沙发旁坐下。 林穗一路跟在身后,现在终于察觉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嘴唇微微泛白,似乎在忍受什么痛苦一般。 “你怎么了?”林穗问。 “腰疼。” 话毕,关助理立马应道:“稍等一下,我去拿止痛药。”说完,旋即快步退出休息室,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古钟修复工作需要长时间专注进行,腰椎和肩膀会因为劳累过度而产生肌肉疲劳,久而久之便成了职业病。 如今是开春,空气湿冷,最容易犯病。 六年前的许典已经有腰痛的毛病,如今更不必说,肯定严重不少了。 林穗拿起另一张沙发上的两个靠枕,再走到许典身边将他的腰稍稍扶起,又把靠枕垫到他的后背,“靠着。” 许典乖乖照做。 紧接着,林穗倒了杯水递到许典手里,从小包里掏出一片药丸,“止痛药,吃了吧。” 许典认得这种药丸。 是百服宁。 林穗每个月的生理期都会痛,因此包里常备止痛药。 许典:“谢谢。” 林穗:“不客气。” 一来一去,两人再也没说其他话。 林穗就坐在许典对面,转头凝视窗外的夜色。 不知道双双沉默了多久,最终由许典开口打破,“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林穗似是没料到许典会这么问,稍怔几秒后,漫不经心地答道:“不好不坏。” 许典颔首,抿了口温水。 又过了一分钟。 “林叔和秋姨身体还好吗?”许典问。 “很好,谢谢关心。”林穗答得极其冷漠疏离。 许典轻哂。 虽然多年未见,但她的脾气还是老样子。只要一生气,所有不满都会写在脸上,完全不会遮掩。 许典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却又合上。 反复几次,许典的声音竟有几分哽咽,“你……结婚了吗?” 林穗不答,视线始终盯着窗外。 许典目不转睛地凝视林穗,试图从她的表情找到蛛丝马迹——是结了,还是没有? “穗穗……” 久违的称呼,瞬间击中林穗的痛点。 她原本冷漠的眼眶瞬间涨红,眼泪直打转。 林穗拎起身侧的靠枕,三两步走到许典身边,把六年来所有的气愤和怨恨全部化作暴打发泄出来。 “你还好意思问我结婚了没有?”林穗一下比一下砸得用力,哭腔也越来越明显,“混蛋!这么多年了,你现在才出现!你好意思吗!” 许典:“对不起。” 林穗停下,“对不起有用吗?” 许典不开口了。 林穗抓紧靠枕。 这一下,对准许典的脑袋。 “你还是去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去死并非去死。 可想你是真的想你。 第39章 如果不是关助理及时赶回来, 林穗可能已经把许典打得缩进沙发里。 劝开后,关助理清了清嗓子,说:“有话好好说,怎么可以动手打人呢!林小姐,你这样我是可以叫律师的!” “你叫啊。”林穗理直气壮,朝许典身上剜了一眼, “你问问他敢不敢叫。” 关助理:“许先生的意思是……” 一回头, 许典怂怂的蜷在沙发上,理不直气不壮,摇了摇头。 关助理:“?” 之前因为看不顺眼辞退了十来个翻译, 怎么现在又怂了? 关助理忍不住多打量了林穗几眼。 长得倒是清秀,但也没有到一眼荡魂的地步。难不成, 真的入了许先生的法眼?要知道这些年倒贴上门的可不少, 直接被保安抬出去的更多。 “要不这样。”关助理干咳两声,“林小姐和我们好歹是雇佣关系, 如今你动手打了雇主,是不是该道个歉?” 林穗扬眉,“道歉?道什么歉?” 关助理:“……” 气势还挺嚣张。 关助理可忍不下这口气, 转身对许典说:“许先生, 我们还是叫律师吧。” 此时的许典已经坐直身子,皱着眉头答道:“不必。” “可是……” 许典冷冷抬眸,“私人恩怨。” 关·脑袋上有很多问号·助理:咋回事? “你们——”关助理看看面无表情的许典,又扭头看看火气十足的林穗,“认识吗?” 林穗:“不熟。” 许典:“一般。” 同时出声, 同时看向对方。 此情此景,似是昨日重现。一下子将回忆拉回了高二那一年,仿佛耳畔还能听见当年徐徐吹过的秋风,看见窗外的落叶翩然。 只一眼,林穗便错开视线。 她望向关助理,冷声问道:“今天的工作应该结束了吧?” 关助理点点头,“来宾们已经散了,应该没有后续。” “那好。”林穗用手勾住小包的肩带,一副随时要走人的模样,“既然工作已经结束,我也该回去了。请你们按照约定在三日内结清款项,告辞。” 说罢,林穗踩着高跟鞋就往门外走,拦都拦不住。 目送林穗离开,关助理的脸上出现愁容。 “这……”关助理没辙,只好看向许典,“这怎么办?过几天就要拍纪录片了,我原想着交流会结束后和她说继续聘请……” 许典没说话。 关助理扶额摇头,“只能再麻烦一次维拉小姐了。” 许典依旧不开口。 “要不……”关助理试探道,“我们换一个翻译?维拉小姐肯定有更好的介绍。” 许典抬眸,眸光冷冽。 他语速极其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可否置的压强,“你见过比林穗表现更好的翻译吗?” 关助理哽住,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 曾经聘请过的每一个翻译,都不如林穗。 今晚参加交流会的匠人来自全国各地,虽然各自都有带翻译,但是有林穗的存在,可以让许典跨过对方的翻译直接进行学术交流。 维拉说得对,林穗的确是天赋型选手。 即便是在这种专业性极强的交流会上,林穗也能十分自如地翻译各类行业术语。 “如果林穗拒绝。”许典说,“我也拒绝参加纪录片的录制。” 关助理:“……” 关助理脑海中升起一个大大的:WHAT? 当关助理反应过来的时候,许典已经迈出了休息室。 “许先生!”关助理立马追上去,“可不能随便拒绝啊!这是中外合拍的记录片,有来自中央的资助……” - “真的是小典哥啊?” 余南音放下咖啡杯,神情有些不敢相信。 大大大忙人·林穗突然约她在下午三点出来喝下午茶,女人的第六感告诉余南音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可余南音万万没想到,事情是关于许典的。 六年了,如同人间蒸发一般。 如今又出现在眼前。 之前在水云寒门口,林穗自称看见了许典,大小鱼都不信,觉得林穗是执念过深产生了幻觉,把另一个男人认成了许典。 没想到,原来是真的。 “小典哥现在是国际名人?” “而且,你昨天晚上还当了他的实时翻译?” “Woo——” 余南音忍不住感叹,“士别六年当刮目相待啊。” 林穗翻了个白眼。 还不如刮他一层皮。 余南音:“那小典哥有没有解释他这些年去了哪里?” 林穗:“没。” 余南音:“什么都没说?” 林穗:“没。” 余南音:“难怪你这么气冲冲的叫我出来。” 林穗:“……” 林穗想解释,但又解释不来。 因为她的确是在为许典的不告而别感到恼火。 “总之,我已经放下了。”林穗无所谓地耸耸肩,“知道他还活着,也有一番成绩,其他的都没关系了。” 余南音默默抿了口咖啡,没说话。 林穗说:“我也不会和他再见面了。” 余南音保持沉默。 越是说自己放下的人,其实越没有放下。 六年来,林穗说过无数次放下,有那一次成真了?一次没有。 林穗故作轻松,“现在心结解开了,我也能好好生活了。” “真的吗?”余南音质疑。 林穗斜睨她,一副‘怎么不相信’的表情。余南音迅速也回以‘嗯,我不信’的眼神。 见林穗还想开口,余南音先发制人说道:“穗穗,你要是真的放下了,当年就不会拒绝我哥。” 林穗:“……” “大鱼都告诉你了?” “早就说了。” “……” 大学毕业那年,余北晖特地搭飞机赶去北京,为林穗庆祝毕业。 当天晚上,两人在附近的餐厅里吃饭,余北晖突然开口向林穗告白。 自从许典走后,林穗就开窍了。 这么多年,余北晖的小心思,林穗都一清二楚。但是余北晖这人在感情面前特别怂,一直不敢说。 林穗没有戳破,只是有意保持距离。 保持他们之间属于朋友的距离。 告白之后,林穗清楚地告诉余北晖,她和他只能是朋友。而且她心里已经有人了,那个人在她心里住了五年,一直没挪窝。 虽然同样是青梅竹马,但是不论发生什么事始终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是许典。 不是余北晖。 和她一起上下学的,是许典。 和她熬夜相互补习的,是许典。 为了不连累她独自揽下所有过错的,是许典。 和她一起去北京,陪她过十八岁生日的,是许典。 一切的一切,都是许典。 所以现在林穗说自己已经放下来,余南音只当是她在赌气。 女人的心思,同是女人最容易察觉。 余南音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得最清楚。 当年年少时的喜欢已经不止是喜欢了。 林穗很早就不喜欢许典了。 她爱他。 沉默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林穗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关助理。 林穗犹豫着要不要接,可在余南音如同X扫描光般的犀利视线里,她还是滑动屏幕接通了电话。 才说放下了,又不接电话。 岂不是心虚? “喂?” “林小姐,这一次你可千万不能拒绝我!最后一次,我保证是最后一次!”听声音,关助理现在应该急得满头大汗了。 林穗:“……” 关助理继续说:“许先生过两天就要参加一个纪录片的录制,对方工作团队都是法国人,真的很需要你来充当翻译!” 林穗:“哦?” 这一声‘哦’得有些戏谑。 连对面的余南音也听出了端倪。 因为这一声‘哦’,关助理的声音更急了,“许先生说……说如果没有你的话,他拒绝录制。我已经劝过好多遍了,就是劝不动。” 林穗:“然后?” 关助理都要哭了,“林小姐,这次纪录片承担了上面的指示,如果许先生肆意妄为的话,会影响往后在国内的发展……” 林穗:“……” 许典果然还是许典。 如此我行我素。 “林小姐……”关助理还想劝。 “够了。”林穗及时打断,“录制几天?” “三天。” “好,我去。” - 但事情并没有林穗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以为的是‘为纪录片录制做翻译’,其实还要‘为了方便纪录片录制的翻译工作请搬到许先生的住处’。 直到关助理将林穗接到城郊时,林穗才发现许典在京港城已经有了固定住所。 那是一栋很有特色的玻璃房子。 双层,一楼是工作室,二楼是住所。 抵达时,许典正在一楼的工作室里忙碌。 关助理帮林穗把东西搬到二楼的客房内,并简单介绍了一下二楼的结构,随即便下楼去了。 林穗在二楼稍微逛了逛,发现屋内的装潢都特别简单明了。 没有多余的摆设,一切极致简单。 二楼似乎只有两间卧室,面对面。 再往走廊深处走,是一间开放型的书房。 林穗踏进书房的第一步,看到的不是书房内的装饰、书架,抑或者是什么造型独特的古董钟表,而是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老人没有笑容,模样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不怒自威。 林穗脱口而出,“爷爷……” 与此同时,她也意识到了。时隔六年,许老爷子已经去世了。 “怎么会……”林穗不敢信。 许老爷子一向身体健壮,当年整个烟袋巷的居民都说以老爷子的精神,活到一百多不是问题。 可现在,只剩下一张黑白照片。 “爷爷是因为心肌梗塞去世的。”清冷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林穗回头,和许典的眼神对上,“什么时候?” 许典:“2016年。” 也就是说,许老爷子已经去世三年了。 林穗一时接受不来,浑身滞住,愣愣看着许典。 许典叹了口气,几步走上前,伸手将林穗搂在怀里。 他把头埋在她的肩窝里,轻声说: “对不起。” “让你等了这么久。” 第40章 久违了的拥抱。 仿佛惦记了有一辈子那么长, 如今终于近在咫尺,紧贴彼此。 长大后的林穗很少哭,可当许典抱住她的时候,眼泪还是汹涌澎湃地往下滚,打湿许典的肩头。 许典一直反复地说着“对不起”,一遍又一遍。 最终, 林穗吸了吸鼻子, 止住眼泪。 “我保证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好不好?”许典柔声说。 林穗还是和六年前一样容易哄,许典一许诺, 她便心软地点点头。 毕竟林穗从未真正怨恨过许典。 心底的那份喜欢太满,满得无处安放, 找不到对象, 所以牵肠挂肚,割舍不下。当那个人出现的时候, 什么因爱生恨全都烟消云散。 剩下的,只有满腔的爱意。 许典也好像害怕再次失去一般,一直抱着林穗不放。 即便已经知道她没有在哭, 可是还是小心翼翼地搂着, 生怕一放就再也见不着。 当一楼的钟声敲响,传到二楼,正好是十二下。 中午十二点了。 林穗的鼻音未消,“我饿了,中午吃什么?” 许典愣了下。 “你可别说你把我骗到这里, 只包住不包吃啊!”林穗说。 “那……”许典想了想,“我们包饺子?” 距离上次两人一起包饺子,已经有好多年了。 如今的许典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没法自理的少年,连包个饺子都不会。 林穗站在许典身边,眼见许典在左手摊开饺子皮,加入满满肉馅,指尖沾一点水将饺子合并。 熟练得不似当初。 “我在英国的时候经常自己包饺子。”许典轻描淡写地说道,“当时还没搬去唐人街,也不知道去哪里买饺子皮,只好到超市里买面粉,按照你之前叫我的办法自己擀饺子皮。一开始做得不好,后来渐渐能吃了。” 林穗默默听着,没插话。 许典唇角勾起,诉说着点滴往事,“你也知道我那时候的英语有多差,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连砂糖和盐都分不清楚,买回家之后才发现自己买的是糖。可糖已经加进去了,后悔也来不及,只好和师傅一起硬着头皮吃了顿甜肉饺子。” 林穗光想想就觉得肯定很难以下咽,“不难吃吗?” 许典轻哂,“难吃。” 难吃得想吐,真的是噩梦般的一顿晚餐。 “可是没办法,必须得吃。”许典说,“在英国时候,每一分钱就要计划好,即便是买错了东西也要坚持用到完。” 林穗蹙眉。 她原以为许典去英国拜师,应该情况会好转,没想到依旧拮据。 但林穗不急。 许典会把一切都告诉她的。 “后来我和师傅的条件转好,便搬到了唐人街去住,虽然依旧不及在国内自由,但生活也方便很多了。”许典说,“房东太太人很好,一直很照顾我们,经常请我们一起吃饭,要不就送东西上来给我们。” 我们,只有许典和他的师傅。 这么说来,许老爷子并没有跟去英国。 林穗一笑,“我之前也去过英国。” “是吗。”许典苦笑。 又在同一个国家,却始终没有遇到。 “英国人好喜欢喝茶。” “对。” “喜欢到出国也要自备一套茶具。” 聊着聊着,许典已经包好一盘饺子。林穗煮了壶开水,随即下锅煮饺子。 彼时,关助理买了三个便当回来。 一进门,发现林穗和许典已经坐下正有说有笑地在吃饺子。林穗还回头招呼他,“吃午饭了没?要不要一起吃饺子?” 关助理:“……” 手里的便当突然不香了。 关助理尬笑两声,“你们前几天不是还在打架吗,怎么突然关系这么好了?” 林穗假装惊讶,看了眼许典后说:“你没告诉他我们从小一块长大吗?当了十八年的青梅竹马,关系能不好吗。” 关助理:“……” 非但不香了,还想扔了。 许典没说话,在抬眸的时候和关助理想杀人的眼神对上。 -怎么? -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现在已经知道了。 关助理:“……” 论有一个心思深重的上司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你们是青梅竹马?”关助理一笑,顺口说道:“我好像记得许先生说过他的青梅竹马姓……” 记忆涌上来,关助理顿时语塞。 没错,是姓林。 不单姓林,而且是许先生的初恋。 等等,难道说…… 关助理瞪大眼睛,冲到林穗身旁,仔细打量。 许先生的初恋,就是她??? 林穗斜睨关助理,“干嘛?” 关助理诧异地看向许典,许典眼神冷冷,眼里只有一句话:闭嘴。 很快关助理便弄清了许典为什么会喜欢林穗。 虽然这姑娘脾气是爆了点,但该温柔的时候也很贴心。换句话说,是个很适合娶回家当老婆的女人。 确实对得上许先生的择偶标准。 长发,善良,聪明但不会有坏心思。 吃过午饭之后,关助理很识趣地把空间留给久别重逢的两人。 没什么比沙发更适合坐下长谈了。 加上许典有腰痛的毛病,坐着更适合聊天。 一说起往事,就要从六年前的春节当天说起。 时间回到2013年的春节。 灯火葳蕤的烟袋巷里,情窦初开的少年吻了心爱的女孩,却挨了一巴掌。 那天晚上,睡不着的不单只有林穗,还有许典。 许典在床上躺到凌晨两点,迷迷糊糊终于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有人闯进了许家老院。不是别人,正是许世昌。 许世昌不知从哪里借来了辆面包车,就停在许家老院的门口。他此行目的是要带走许家老院所有值钱的东西,还有老爸和儿子。 许世昌借高利贷赌博,利滚利欠下了几百万。如今钱是还不上了,债主不日就要找上门来。 许世昌必须逃,但也要带着老爸和儿子一起逃。 或许那一天,正是许世昌为数不多的良心发现时刻。 明明可以抛弃许老爷子和许典自己逃走,却还是选择回到烟袋巷,将许老爷子和许典带上。因为如果许世昌独自逃掉的时候,那些债主肯定会找许家爷孙俩麻烦。 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许典本不愿意走。 可许世昌的一番话却让他动摇了,“你现在不走,是想连累对面那家人吗?你觉得你留下来,那群讨债的会放过你吗?对面那家人他们会不管你吗?” 答案肯定是:讨债的不会放过许典,林家也不会抛下许典不管。 一夜之间,许家人去楼空。 许典事后曾想给林穗发信息,可许世昌为了避免被债主找到,也知道许典难以控制,干脆把他的手机扔进河里。 偏偏许典是个记不住号码的。 不论是林穗的号码,还是自己的QQ号,全都记不住。 就这样,随着手机‘噗通’一声掉进河里。 彻底断开联系。 后来的讨债期间,许世昌严密监控着许典的一举一动,生怕许典会跑回烟袋巷去。稍微发现一点不对劲,直接对着儿子大打出手。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许典的师傅找上门来。 “师傅说要带我去英国。”许典说,“他说只要去了英国,在英国就能赚到更多的钱,到时候就可以一面学习,一面寄钱回来帮许世昌还债。其实谁都知道这是缓兵之计,但许世昌还是答应了。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以。” 林穗明白了,“所以你才会去了英国。” 许典轻哂,“你一定在想,我去了英国为什么不和你联系吧。” 林穗没说话,她心里的确有这个疑惑。但她更想是许典选择主动说出来,而不是由她质问。 “一,是因为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会在意我。”许典说着,把手贴在左脸上,“你当时打了我一巴掌,记得吗?” 林穗莫名耳根一热,点点头。 “如果你当时给了我肯定的答复,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和你联系。可是我不确定,不确定你的心思,也不确定我离开之后……”许典突然不说了。 即便他不说,林穗也知道后半句是什么。 许典不确定林穗在他离开之后,会不会喜欢上别人,比如大鱼。 许典自嘲一笑,又说:“二,的确是不想连累你们。林叔和秋姨肯定不会放任着不管,或许还会尽力凑钱帮我们还债。” 可许家爷孙俩自有傲骨,绝不会接受。 况且,欠债的是许世昌。再恨,许世昌也是他的父亲。 “我去英国一边学习,一边慢慢地还债。一开始还的不多,但是能至少让那些债主不去骚扰爷爷。可16年的时候,许世昌染上了毒瘾。” 许典说得很平静,林穗却听得心头咯噔慢了一拍。 毒瘾! 许家已经支离破碎了,许世昌还敢去吸毒? “有一天,他吸了毒后和人发生争执。双方打了起来,许世昌把人打死了,被警察抓去蹲了监狱。爷爷得知消息后被气得心肌梗塞,送到医院抢救不过来,当天晚上就去世了。”许典的声音开始逐渐哽咽,“那时候我还在英国。” 林穗只觉得胸口一阵酸楚。 林穗能明白许典为什么不回来了,他不是不想,是不敢。一回来,要面对那样的父亲,还要面对几百万的债务,还有爷爷的死讯…… 林穗了解许典。如今他就坐在身旁,肯定已经解决了所有事。 林穗问:“你把债还清了?” 许典“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林穗凝视许典的侧脸。 皮肤冷白,鸦睫浅瞳,眼下有微微的淤紫。和当年的少年一模一样,只是多了几分世故与沧桑。 可在这一瞬间,林穗知道。 当初的少年回来了。 她好想哭。 眼睛好酸,眼皮好重,只想大哭一场。 许典犹疑地唤了一声,“穗穗。” “嗯?” “你……你……”许典想问,却又不敢问。最后深吸了一口气,颤着唇问道:“你有男朋友了吗?” 林穗轻笑出声,眼睛一眨,眼泪滚了下来。 “有。” “他就在我身边。” 说完,林穗俯身向前,捧住许典的脸,重重吻下去。 空白六年也没关系,只要你回来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有一首闽南语歌名叫《等待》,里面有一句歌词:“等待等待,等你倒返来。” 每次听到这个‘倒返’,我心里总会很酸。 在闽南语里,‘倒返’的意思是:那个人明明已经走了,却又因为不舍回到你身边。 第41章 End 纪录片结束录制后, 阔别六年的四人组再度重聚。 相较于已经提前看过预告的余南音,余北晖的反应激烈不少。 “你们俩,”余北晖的嗓门一嚎,整个餐厅的人都听得见,“真他妈在一块了?!” 余南音赶紧捂住余北晖的嘴,使劲把他按回椅子上, “哥, 小声点!这里是在餐厅,客人都看着呢!” 余北晖:“……” 正是午餐时间,餐厅里坐满了人。 现下所有人都瞅了过来, 一脸‘谁嗓门这么大’的表情。 余北晖悻悻闭嘴,小眼神不断瞄着对面并肩而做的两人。 男的俊, 女的俏, 倒也登对。 许典没理余北晖的狮吼功,把切好的牛排换给林穗。 余南音用余光瞄见许典的动作, 也举起刀叉优雅地切起牛排,平静地揶揄道:“哥,输得彻底啊。” “我哪里输了?”余北晖不爽地举起右手。 右手无名指上, 戴着一枚婚戒。 “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怎么算也比他们快。”余北晖说。 余南音:“那可不一定。” 啥意思? 难道…… 余北晖瞪大眼睛,“你们该不会早就重逢,憋到现在才告诉我们吧?” “只有你。”余南音用手在桌上划了条无形的三八线,“没有我们。” 余北晖:“……” 怎么胳膊肘子往外拐呢?! 林穗笑笑,“也没多早。” “没多早是多早?”余北晖坚持质问。 “我想想……” 林穗在脑海里迅速排开时间表。 她和许典是在录制纪录片期间开始交往的, 虽然很想告诉余北晖,但是四个人的时间一直凑不到一块。 一拖,就拖了大半年。 当时立春,如今已经是盛夏。 林穗:“大半年吧。” 余北晖再次抬高嗓音,“大!半!年!你们他妈的还把我当朋友吗?” “要是不把你当朋友,都懒得告诉你了。”余南音不得不再度捂住余北晖的嘴,顺手切了一小块牛排塞过去,“乖,闭嘴。” 许典轻哂,“你还是没变。” 依旧咋咋呼呼的。 余北晖没好气,“你倒是变得了很多。” 黑眼圈更重了。 余南音翻了个白眼,和林穗交换了个眼神,一致决定不要理睬余北晖,免得他又突然开腔引人注目。 “穗穗,今年金中有没有邀请你回去给师弟师妹们讲座啊?”余南音问。 自打林穗考上北大,金中每一年都要给她发邀请,想让林穗回去搞个讲座,鼓舞一下高三的士气。 如今林穗在翻译圈内已经小有名气,金中的邀请便更频繁了。 林穗想起前几天才收到邮件,答道:“有。” 许典转眸看向林穗。 余南音又问:“那你这次去吗?之前可都拒绝了。” 林穗沉默。 之前拒绝,是因为不想旧地重游,惹相思。 现在许典已经回来了,林穗的心里也没有特别抗拒。 “去吗?”许典问。 林穗回头,和许典四目相对。 去吗? 林穗在许典的眼里已经看到了答案,“去吧。” 他也想回去看一看。 “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和我回一趟北京。” - 2014年夏,林氏一家三口外加一猫,迁居到北京的一条胡同里。 胡同里的院子虽然比不上烟袋巷的宽敞,但已足够温馨。邻居之间确实不如烟袋巷的亲密,倒也和谐。 “进去吧。” “等等。” 许典牵紧林穗的手,深吸了一口气,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怕什么。”林穗一笑,“都是一家人。” 都是一家人。 许典记得张云秋也经常和他这样说: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林穗往前一步,敲了敲门,喊道:“妈,我回来了。” 院里随即响起回应,是张云秋的声音,“哟,是穗穗回来啦!” 林启逢的声音紧跟其后,“怎么现在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爸好开车去机场接你啊!” 来开门的是张云秋。 一开门,第一眼看见的是许典。 张云秋愣在原地,习惯性地想要招呼,可那句‘许典来啦?快进来。’却哽在喉咙里,哽得眼眶泛红,泪珠子直打转。 紧跟在后的林启逢隐约瞥见了门外有两个人,问了句:“穗穗带朋友来了?” 一走进,林启逢也呆滞住。 许典也有些不大自然,僵硬地勾唇一笑,“秋姨,林叔。好久不见。” 许典一开口,张云秋立即别过脸去擦眼泪。林启逢伸出手,给许典来了个拥抱,又沉默地拍了拍许典的后背。 回来就好。 进了屋坐下,两位长辈见两个小辈一直手牵手,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但林启逢还是不敢相信,自家白菜居然就这么被拱了?虽然许典也算是他亲手养大的猪崽子。 “你们真的在一块了?”林启逢再度发出来自灵魂的质问。 林穗都有些被问得不耐烦了,“爸,第八遍了!” 林启逢挠挠头,“我就是想确认一下。” 事实证明,林启逢并非只是想‘确认一下’。 “你说你之前去了英国?” “对。” “英国哪里?” “一开始是在爱丁堡,后来搬去了伦敦,就住在唐人街。”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修复古董钟表。” “赚的钱多不?” “嗯……一单生意最少也有十几万吧。” “那还成,配得上我家穗穗。” 林·被晾在一边·穗:黑人问号脸.JPG 林穗:“爸,你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在餐桌旁坐下都五分钟了,一直问个没完。许典的筷子举起来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夹过,全忙着在应付林启逢的发问。 林启逢顺手夹了根青菜给许典,“吃饭吃饭。” 许典道了声谢,刚要下口,又听见林启逢的声音。 林启逢:“那你现在住哪儿啊?” 林穗:“……” 眼见女儿的脸色变黑,张云秋伸手推了下林启逢的肩头,“食不言寝不语!身为大学教授,这点规矩都不懂。” 林启逢丝毫没有意识到错误,理直气壮地说:“我这不在帮穗穗过眼嘛……反正要嫁人,肯定要嫁个条件好的,可不能委屈了。” 张云秋白眼,“那你不能吃完再聊吗?” 林启逢:“我这不是着急嘛!” “急啥?你女儿又不是现在就要嫁。” “说得好像只有我急似的,穗穗也是你女儿啊!” 许典和林穗相视一笑。 这对夫妇还是老样子,成天吵一吵闹一闹,日子也好过。 饭后,四人坐在客厅沙发上。 许典向林启逢夫妇叙述了当年离开后发生的事情,听得张云秋泪眼汪汪,林启逢直叹息。尤其是讲到许老爷子去世的事情,张云秋再也忍不住哽咽起来。 “老爷子一辈子都没有过啥好日子,又走得那么急。” “哎。”林启逢搂住张云秋的肩,轻拍着安慰道:“如今去了,也算是解脱了。”说完,林启逢把眼神递给许典,“你爸……” 许典淡淡道:“我去看过他。毒瘾反复,加上身上有命案……暂时出不来。” “这样也好。”林启逢说,“让他在里面好好反省反省。” 话题带过,又是一阵叹息。 张云秋擦干眼泪,笑盈盈地望向对面两人。 一个是亲生女儿,一个是从小带大宛若亲生的‘儿子’。现在越看,越觉得两人般配。“你们俩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林穗:“???” 有这么急吗! - 答应金中的演讲定在早上十点。 林穗和许典下了飞机,抵达烟袋巷的时候还不到九点。 两人手牵着手,从烟袋巷的巷头走到巷尾。 “小鱼到外国留学后,他们全家搬去了深圳。这里的房子便宜转手卖给了一位开工厂的小老板。” 林穗一面说着,一面回忆那些还没告诉许典的事。 很快,两人便回到了烟袋巷巷尾。 对门的两户人家未变,只是都锁上了大门。 林穗掏出钥匙,打开了许家老院的大门。 “我们搬走之前,把老院彻底收拾了一遍,该上锁的上锁。我们一直觉得,你和爷爷总有一天会回来。” 此处风景如旧。 榕树又高了不少,枝干更粗壮了。 许典静静地站在院子里,看着林穗把门上的锁一一打开。 每一处,都是回忆。 什么都没变,只是人变了。 当林穗打开属于许典的小平房的房门时,许典心照不宣地走了过去。 一张书桌,一张床,一个柜子。 简单得可谓单调,却是写满了他十八年的青春。 许典发现那辆靠在墙边的自行车。 通体喷漆黑色,似乎已经有些生锈了。 “不知道还能不能骑。”林穗把自行车拖出门外,又回头拎起搁在桌上的一块抹布,熟练地扫起落在自行车上的灰尘。 的确是有些生锈了,但链条还是好好的。 林穗顺手把抹布搁在后座,刚好能遮住点点锈斑。 许典问:“后来你再也没骑过?” “没有。”林穗看向他,“我懒,自己骑自行车去上学多累啊,我还是比较喜欢让别人载我兜风。” 许典轻哂。 他心里很明白根本原因是什么,但是并不需要说破。 许典像六年前的每个早晚一样,侧身骑上单车,又拍了拍后座,“不嫌弃的话,上车吧。我带你去兜兜风。” 林穗坐到后座上,手臂紧紧搂着许典的腰。 “走咯——” 一蹬,滑出去好远。 那一瞬间,烟袋巷好像变得格外的长,时间错了位,仿佛他们还在读高中,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 他还是当年的少年模样,一笑便唤来了徐徐清风。 风吹进烟袋巷,一切不曾变过。 你与我,正当年少。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篇幅很短,初衷是想将一些尘封的回忆倾泻出来,想给‘她’和‘他’一个重逢的机会,确实有些任性了。 但这本也是我写了这么多小说以来,连载期间收过评论最多的一本。明明在结局前想好了很多话,现在却好像又记不起来了。所以谢谢你,谢谢你的一路陪伴,容忍我贫瘠的描写,容忍我构思的缺陷,十分感谢。 下一本写《认命》,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