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拥抱浪漫 作者:桃妤 文案: 林潼妤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和金融系的第一名 ,校内赫赫有名的高岭之花一一谢知宴谈恋爱。 谈了以后,她才发现谢知宴简直!完全!一点!都不会恋爱! 生日礼物送高数,情人节给她画了个心形函数,纪念日送了她一盏台灯! 美名其曰让她好好学习!争取靠学习走上人生巅峰! 林潼妤郁闷至极,深夜在论坛激情发帖: [男朋友一点都不懂我的潜意思,和他说话比和我的狗说话还累,见到我甚至都没有表情的,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 论坛高赞回答: [分手吧,他只是馋你的身子] 林大小姐沉默良久,决定相信广大网友,当天就给谢知宴发消息。 “我们分手吧,我家里有百万遗产要我继承,有了钱,我已经不需要爱情了。” 次日清晨她准备去上课,刚走出家门就被人拖过去抱在怀里。 男人一夜没睡,眼角猩红,头埋在她颈窝,平时散漫的嗓音染上了几分哑:“潼潼,我不愿意分手。” “我名下有好几栋楼,几千万财产,都可以给你,你别不要我。” 真傲娇高岭之花x假淡定美人 后来,林潼妤才知道―― [高数书52页的答案是男人给她买的豪宅开门密码,心形函数的中心坐标是地址,台灯夹层里放了给她配的豪车钥匙。] 是她不懂浪漫了! 阅读指南: 双初恋双初,很甜,糖分很高。 女主不完美,慢慢变开朗的那种。 文里专业知识全靠百度+作者瞎编,勿代入现实。 一句话简介:和男神谈恋爱。 立意:永远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善有善报。 内容标签: 励志人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潼妤 ┃ 配角:谢知宴 ┃ 其它: 第1章 不浪漫 晚上九点半。 天色是泼墨般的黑,南城最出名的酒吧一条街灯亮如昼。灯红酒绿拉开重重夜幕,给人一种置身闹市的错觉。 林潼妤刚进这里就后悔了。 三天前,她收到了两条匿名短信。 【我有罗雅兰那件事的证据。】 【想要吗?三天后见,我把时间地址发给你。】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声,服饰各异的人们在舞池中扭着腰,只着寸缕的女郎绕着钢管展现身姿,细腰不堪一握,吸引了许多人的视线。 蓝紫色的光柱垂直落下,照在人的脸上,如夜间游走的鬼魅,稍不小心就勾了不知道谁的魂。 目光落回原处,盯着旁边浓情蜜意,恨不得贴在一起的男女,林潼妤不动声色往边上挪了挪,眼底闪过一丝烦躁,一股子火气直直地往上蹿。 “刘芊芊。”她神色很淡,语气没什么起伏,却无端使人听出了些质问的味道,“你说的证据呢?” 刘芊芊是她的高中同学,两人高中时就不太对付,她并不认为,刘芊芊把她喊来这儿,会有什么好事。 但她不得不来。 为了那个渺茫的证据。 刘芊芊坐在男人腿上,男人的大掌在她腰间游走,她轻轻拍掉男人的手,嗔怪道:“别动,潼潼还在这呢,回家再说。”又转头看向林潼妤,笑得妩媚,还有些意味深长,“你还没来过酒吧吧?” 她把玩着艳丽的指甲,意有所指道,“你长这么漂亮,高中死板也就算了,现在都大学了,不来酒吧‘艳遇’一遭,对得起你那张祸害脸吗?” 林潼妤长了张祸害脸,是从小到大,所有人公认的一个事实。 她的漂亮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漂亮,漂亮到带了些攻击性,更可以说是妖冶,若是放在古代,绝对是祸国殃民的那种级别的。 最有表现性的是她的眼睛,狭长的狐狸眼,双眼皮很深,眼尾微微上翘,笑起来像只摄人心魄的狐狸精,眨眨眼睛像是在放电。 偏偏对于感情冷感到极致,就没见她周围出现过除了老师外的男性生物。 闻言,林潼妤好看的眉头拧了起来,连带着脸色也跟着难看了几分。 见林潼妤有离开的念头,刘芊芊眼疾手快,拽住她的包,冲着不远处眨了眨眼:“别这么扫兴嘛,看到那个帅哥没?” “我在这儿看见他好多次了,上去搭讪的没一个成的,这不想到你了?你比那几个搭讪的漂亮多了,要是能要到他联系方式,我就把你要的东西给你。” 林潼妤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男人半倚着吧台,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似乎隔绝了周边的喧嚣环境,男人轮廓立体,鼻梁很高,下颚线线条流畅,穿着黑色的大衣,指骨分明的手懒洋洋地搭在吧台上,应该是在和调酒师说话。 喉结随着他说话微微颤动,非常的……性感。 是侧脸就让人很心动的类型。 林潼妤皱了皱眉:“你不是有男朋友吗?” “那和我勾搭帅哥有什么关系吗?” “……希望你说话算话。” 待走近,她才看清男人的正脸。 瞳孔是如墨的黑,非常勾人的桃花眼,睫毛很长,眼窝很深,眼睑懒懒地耷拉着,整个人都是一种漫不经心的姿态。 浅浅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像是不应存在于此的神明,清冷又高傲。 薄唇勾着淡淡的笑,看着很好说话,不达眼底的笑意出卖了他骨子里的漠然。 看到他的第一眼,林潼妤就知道。 这个人不太好对付。 林潼妤还在斟酌措辞,刘芊芊躲在她身后,探出个脑袋,给她起了个头,看好戏的意味明显:“帅哥,我姐妹想认识你,可以要个联系方式吗?” 林潼妤:“……” 刘芊芊太过直白,林潼妤反应慢了半拍,她张了张嘴,还在思考该如何接话,那双勾人桃花眼已经先一步扫了过来。 修长的指节轻轻敲了敲吧台,男人神色玩味,直勾勾地看着林潼妤,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要我的……联系方式?” 那双桃花眼太过摄人,又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儿,林潼妤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没有。” 她强装镇定,努力给自己找回场子:“一开始想要的,看到你正脸,忽然就不想了。” “……” 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 林潼妤后知后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她,在,变相的,骂他丑。 那道视线越发灼人,林潼妤摸了摸发红的耳根子,感觉在这里多待一秒都是煎熬,逃似地离开了“犯罪现场”。 从酒吧出来后,震得人耳朵疼的摇滚乐声总算是减淡了不少,林潼妤揉了揉饱受折磨的耳朵,混沌的意识恢复清明,杂乱的思绪也慢慢理清。 刘芊芊根本就没有什么证据,她只是想找个借口把她骗到这里。 是她着急了。 她查了那么久都没查到的东西,刘芊芊又怎么会有。 不知道是单单为了那个“联系方式”,还是另有目的。 ** 刘芊芊没有追着她出来,林潼妤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十点。 南大门禁是十一点,现在回宿舍还来得及。 现在这个点,对于酒吧一条街而言,才是夜生活的刚开始。 在她的不远处,一对男女相拥在一起,女子娇小可人,缩在男人怀里,男人环着她的腰肢,两人正在旁若无人的接吻。 只看了一眼,林潼妤便移开了视线。 她实在没有办法想象自己和人拥吻的场景,她有生理性洁癖,厌恶异性的碰触。 也因此,追她的人那么多,她还是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林潼妤抬眼,望着形形色色的人群,没来由地想起刚刚那个男人。 凭良心讲,那个男人可以说是她长这么大见过最帅的了。 也不知道她刚才的话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打击。 林潼妤正想着,熟悉的手机铃声将她拉回了现实。 来电人是宁瑶,她的大学舍友之一。 “潼潼,我代表全寝室来问你,酒吧的感觉怎么样,你要的东西拿到没?”那头的宁瑶笑眯眯的,她开的外放,周遭还有另外两个舍友,陈书和阮玥叽叽喳喳的声音。 说起这个事儿林潼妤就头疼,她把手机放到耳边,边打电话边往大道上走:“没有,只是个幌子。” “她讨厌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一直以为她分手是我的错。”林潼妤歪着脑袋,叹了口气,“可我真什么都没做啊,我连一句话都没和那男的说过。” “没事。”宁瑶安慰她,“长得漂亮又不是你的错。” 说着她开始自顾自感慨:“要我有你这张脸,我就不在这儿了。” 林潼妤:“那你在哪?” “我早当海王去了!每天一个新男友!” “……” 听着宁瑶的彩虹屁,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一条街,远远可以看见公路。 脱离了一条街的范围,这里人明显少了很多,只有零星的路人走过,橘黄色的路灯孤零零地发着光,几只飞蛾在路灯下盘旋。 和宁瑶说了要回宿舍的事情,挂了电话,林潼妤打开软件,准备叫辆出租车。 刚点亮屏幕,她敏锐地抬头,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以及几乎扑面而来的,浓重的……酒气。 林潼妤下意识往前几步,转过身,看见一个穿着白背心,挺着啤酒肚的醉汉,站在她不远处。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什么,醉眼朦胧,意识好像不怎么清醒。 又过了几秒,林潼妤忽然意识过来,瞳孔骤然一缩,一股子凉意从脚底漫上来。 现在这里除了她和这个醉汉以外,没有其他人。 这个人的目标是她。 一旦产生这种想法后,那双看着不清醒的醉眼仿佛被具象化,隐含着藏不住的……恶意。 不动声色捏紧了手机,林潼妤没有再动,静静地看着他,在脑中盘算,能快速撂倒这个醉汉的方法。 她有学过一点近身格斗技巧,又比醉汉灵活地多,如果攻击得当,撂倒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以防万一,林潼妤还是给出租车司机发了消息,让他能赶紧来就赶紧来。 一切安排妥当后,林潼妤的注意力落到不远处的小巷。 小巷旁没有路灯,在寂静的夜色中,宛如一张怪物的大口,叫嚣着要将人吞没的一点渣都不剩。 试探性地,林潼妤往巷口的位置走了几步,捏紧的手心因为紧张,湿漉漉的,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 心脏在砰砰跳,所残余的最后一丝侥幸,在看到醉汉跟着她的脚步,往巷口挪的时候消失殆尽。 还真是冲着她来的。 就这样僵持了半分钟。 似是不想再与她再拖延,醉汉的目标简单到直白,直挺挺地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林潼妤闪身进小巷,身影隐匿在黑暗里,打算在醉汉走进来的时候,借着视角优势踹他致命部位。 最好是一发即中,也免了和他缠斗的可能性。 要是一下结束,要报警吗……出了意外又该怎么解决…… 林潼妤天马行空地想着,等了几分钟,迟迟不见醉汉的身影。 取代的是闷哼声,还有肉体碰撞的声音。 林潼妤小心翼翼地往巷口迈了几步,出乎意料地没有闻到酒气,心里在不停地打鼓,她手扶着墙,缓缓探出一个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挺直又高大的身影,男人比她高了一个头,黑衣黑裤,宽肩窄腰,像一堵不透风的墙,遮住了她全部的视线,林潼妤只能听见醉汉痛苦的呻.吟声,还有叫骂声。 “她我女儿,我跟着我女儿怎么了?你和她什么关系啊,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林潼妤眉头一皱,正想反驳,另一道声音先她一步响起。 从她这个角度看不到正脸,男人似乎插着兜,磁性的声音听着懒洋洋的,像是压根儿没把话放心上:“她是不是你女儿,和我有什么关系?” 懒洋洋的声音带着点儿嘲弄,轻飘飘地落进林潼妤的耳朵里,还有点耳熟:“我只是纯粹觉得你这人不好,当回活雷锋不行?” “而且。”男人话锋一转,转过身,桃花眼带着笑,“你说她是你女儿,还得看她承不承认呢。” 看到男人脸的刹那,林潼妤呼吸一窒。 是刚刚酒吧里那个男人。 他朝着林潼妤扬了扬下巴,明知故问:“所以,你们认识吗?” 林潼妤下意识摇头。 倒地的醉汉还想说些什么,男人活动了一下手腕,停顿了一秒,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动作干脆利落,像是要把隔夜饭都给一起踹出来。 听着醉汉发出的痛呼,男人面色冷然,没有半分同情,睨着他,嘴角缓缓勾出一抹笑,又恢复了酒吧里懒洋洋的样子:“本来呢,是想用拳头打你的,想想又嫌脏,我还得洗手。” “还不快滚?” 醉汉咬着牙,视线在他们间来回转了转,从地上爬起来,啐了一口,摇摇晃晃地准备走。 谢知宴眸子眯了眯,抬腿想拦住他,一只手横在了他的面前。 林潼妤声音轻又软:“算了,你也不想去警察局做笔录的吧。” 谢知宴垂眸,环顾着眼前的女孩,唇白皓齿,长了张妖冶的脸,眉眼却干净,直勾勾地盯着他,像只刚入尘世的小狐狸,什么都不懂就跑出来勾人。 和以前一模一样。 他顿了顿,难得发了次善心,好心提醒道:“以后遇到这种事,不要躲进巷子里。” “……” 林潼妤想问他怎么会在这里,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可能只是碰巧顺路吧。 偏偏男人怕她没听,补了句:“下次就遇不到我这样大度的好心人了。” “大度”两个字还特意咬了重音。 “……” 所以他还是挺在意她刚说他丑的事情的。 林潼妤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忍住,为自己辩解。 “其实我是想把他引到巷子里把他打一顿的。” “然后你出现了。”说着,她的话里多了点儿谴责的意味,“我就没有办法展现我的英勇身姿了。” “……” “?” 第2章 不浪漫 听到她的话,顿了顿,谢知宴舌尖抵着后槽牙转了圈儿,似是觉得她的话极为不可思议,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 南城的十月还不是很冷,小姑娘穿着白色针织衫,不过膝的短裙下,笔直的双腿白到近乎透明。个子不是很高,骨架又小,看着弱弱的一小只。 好像不是很有杀伤力的样子。 他忽然起了逗一逗她的念头,往旁边迈了一步,主动给她让出道:“他应该还没走远,你现在追上去展现你的英勇身姿还来得及。” 看起来,非常尊重她的意见。 “……” 林潼妤说这话的目的就是想装个逼,表现出她并没有他所说的,蠢到引狼入洞。 要现在追上去也不实际,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那哥们体型几乎是她的两倍,一个泰山压顶说不定就能把她压死,她是脑子出问题了才会上赶着去讨打。 像是被噎了下,林潼妤沉默几秒,才慢吞吞接话:“那你不是白英雄救美了吗。” 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接话,谢知宴一愣,漆黑的桃花眼盯着她了她半晌,敛着下颚发出一声闷笑。 他刚想说话,一道明晃晃的车灯打过来,橘黄色的出租车停在他们旁边。伴随着响亮的关门声,忽然有人拽着他手腕,大力往后扯,他猝不及防,被扯着向后退了几步。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浓重的东北茬子味儿。 “姑娘!你人还好吧?”出租车司机是个地道的东北人,到南城来打工,最见不得这种事儿。接到林潼妤的信息,飚着车风风火火地就赶到了目的地。 他上下环顾了林潼妤一圈儿,看她衣服完好无损,虚惊地拍拍胸口,松了口气。又转头,凶巴巴地盯着谢知宴,看到他的脸,怔了下,又换上了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我看你这小伙长得挺好的啊?怎么就做出跟踪人姑娘这种事儿呢?” 谢知宴还没来得及收起笑,神情有几分错愕,下意识道:“我什么时候跟踪……” “不是什么不是?”司机师傅瞪他一眼,对他这种做了错事还死不悔改的态度十分鄙夷,“人小姑娘都发信息了,说有个人跟踪她,让我赶紧过来。这里除了你也没别人了,不是你还能是谁?” 林潼妤也没见识过这种场面,她承认那个时候发信息的确是有让师傅来帮忙的心思。 但在司机师傅来之前就被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男人解决了。 无奈司机师傅为人实在是太仗义了,作为一个彪悍的东北大叔,身材魁梧,还有点点胖,力大如牛,拽着谢知宴就往车里走。 林潼妤几次想开口帮他解释,都被司机师傅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还让她不要看脸下菜,人品才是最重要的。 望着男人黑如锅底的脸色,林潼妤头一回生出了一种,自己要完蛋了的感觉。 ** 做完笔录,从警察局出来已经十一点了。 闹了个大乌龙,司机师傅也有些尴尬,主动提出送他们去目的地,不收钱。 林潼妤道完谢,报了目的地:“南城大学。”说完,视线又忍不住停在坐在她不远处的男人身上。 他闭着眼,鸦羽般的睫毛覆下来,在眼睑处落下一层阴影,鼻梁很高,薄唇抿着,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从警察局出来后他就没说过话,林潼妤自知理亏,这件事要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会愉快到哪里去。 换位思考一下,她好心救了个人,结果那人还说她是个跟踪狂。 就有一种,农夫与蛇的感觉。 林潼妤更愧疚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思考着要不要道个歉,道个歉他愿不愿意接受还是个问题。 林潼妤没经历过这种事儿,她从小脾气就很好,长得漂亮又讨喜,从小到大基本上没做过什么惹老师同学生气的事儿。 即使做了,那也是她认为对的事,她也不会道歉。 林潼妤咬着唇,细长的指甲几乎要扣进肉里,她不安地动了动,小心翼翼地往男人的方向,挪了一寸。 见他没什么反应,林潼妤如获大赦,又偷偷摸摸地挪了一寸。 直到两人还隔着半米不到距离,林潼妤才看到男人的全脸,肤色是冷质的白,皮肤状态很好,脸上几乎看不到毛孔。 皮肤比她还好。 距离已经成功拉近,林潼妤弯着唇角笑了笑,像个挪窝成功的小仓鼠,仿佛道歉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你在笑什么?” 男人的声音突如其来,在耳边响起,林潼妤整个人抖了下,本能地望向声音的来源。 谢知宴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瞳孔漆黑,勾出一个寡淡的笑。 看着像是在笑,表情实在说不上友好,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怕他觉得她是在幸灾乐祸,林潼妤求生欲很强地摆摆手,往后坐了坐:“没有没有。”她眨了眨眼,双手合十,低下头,努力作出一副非常真诚的样子,“今天的事情,真的很抱歉,害你被误会了。” 谢知宴皮笑肉不笑:“我的确不想去警察局做笔录来着。” 林潼妤:“……” 从谢知宴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小姑娘乖巧的发旋,因为紧张,手也在微微颤抖。 即使看不到正脸,他也能想象她此时恹恹的神情。 像只做错事了的小动物,磕磕巴巴地认着错。 怪可爱的。 谢知宴心底那些作怪的心思被她勾起来,火气也跟着消了大半,却还是绷着张脸,顺着她的话接:“你就这么道歉的?” 林潼妤罕见地沉默了。 她只想口头道歉。 可听他的意思,好像不止要她的口头道歉。 还要点别的,具体的行动。 其实林潼妤也挺委屈的,她有尝试和司机师傅解释这是个误会,那,谁让司机师傅不听啊? 人家仗义过头,又不是她的错。 罢了。 反正以后也见不到面了。 林潼妤支着下巴,思考了会儿,索性自暴自弃,把话语权又抛回给他:“看你吧,算我欠你的,你要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谢知宴眸色一沉,似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儿,嘴角慢悠悠勾起个弧度,松口道:“行啊。” 林潼妤算盘打得挺响的,他们也就一面之缘,顶多也就加个微信的关系。 等她回去以后,再把他微信删了,他想算账也找不到她人。 这想法是挺美好的。 好就好在谢知宴跟着她下车,两个人一起站在南大门口时,碎成了个稀巴烂。 林潼妤有些语塞,望着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破天荒的,开始怀疑人生。 这他妈。 居!然!是!她!校!友! 她干巴巴地笑了声:“好巧哦,你也是南大的啊。” 怪不得在车上问他目的地,他也不说,就装深沉,害得她以为他火气在头上,也不敢贸然和他搭话。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谢知宴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又变成一副高冷的样子,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话:“你准备怎么进去?” 南大的门禁是十一点,现在已经超过半小时了。 虽然有门禁卡的存在,可门禁卡是需要单独办理的,还得交书面材料。 而且大一是强制住宿的,更不可能有门禁卡了。 也不是不可以让宿管阿姨来给他们开门,可现在三更半夜,一男一女,总会令人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林潼妤并不想被宿管阿姨用异样的眼神看待。 她望着紧闭的大门,眨眨眼:“我大一,没有门禁卡。” “好巧。”谢知宴摊手,笑得漫不经心:“我也没有呢。” “……” 高中每个班总有那么几个不爱学习的差生,翻墙逃课对于他们而言,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也成为了差生的代表行为。 林潼妤一直觉得,没有叛逆期的高中,是不合格的高中。 可她扮演着所有老师眼中的好学生,自然不会,也不能做翻墙这种,在老师眼里,大逆不道的事情。 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做这种事。 没想到,高中没能做的事情,到了大学,竟然实现了。 南大有个小角落,外边有个小土丘,可以爬上土丘,从外边儿翻进来。 这还是宁瑶告诉她的,军训时不让点外卖,她实在是嘴馋,就让外卖送到那里,再跑过去拿。 可能因为学校太大,这地方没人管,便成了许多夜归的学生偷溜进来的地方。 听宁瑶说得十分轻巧,一溜烟儿就上去了,林潼妤还以为简简单单。 直到她自己站在那儿。 从土丘爬上去容易,站在墙上往下看,大概也有一层楼那么高。 站到上面林潼妤就后悔了。 她有那么一点儿,轻微的,恐高。 跟着她到这儿的男人身轻如燕,轻轻松松翻下去,气定神闲,看起来像就拧开个瓶盖的事儿。 落地后,他还冲她挑眉,用眼神示意:你怎么还不跳? 林潼妤咬着唇,想着要不就这么算了,她到外面找个酒店凑合一夜得了。 纠结了几秒,她掉头想走,下方的男人忽然出声:“林潼妤。” 林潼妤下意识回头:“怎么了?” 刚说完,她便察觉到不对劲儿的地方。 她貌似,没和他说过她的名字吧。 还没来得及细问,站在下方的男人将袖子挽到手肘,向她伸出手。他的手掌骨节分明,小臂肌肉线条流畅,皮肤像是被月色侵染,白到不可思议。 桃花眼中闪着细碎的光,像是夜间出没,勾人心魄的妖精,舌尖抵着上颚,笑得轻狂傲慢,让人不自觉地臣服。 “来,手给我。” &chapterid=2 第3章 不浪漫 林潼妤也不知道就帮个忙扶她下来的简单举动是怎么被这人做出一副电影大片的感觉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在上演真人版泰坦尼克号,旁边有个导演拿着场记板喊着让她摆poss配合表演。 夜里的风有点冷,像沾了寒意的巨兽,叫嚣着要穿透人的皮肤。 冷风毫不留情地灌在她的膝盖处,林潼妤瑟缩了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不打算再多久留。她压下了心里奇奇怪怪的念头,抿了抿唇,再次道谢:“谢谢你。” 谢知宴挑了下眉,没有正面回应她的道谢,手闲闲地从口袋里抽出来,慢条斯理地脱下身上的大衣,一甩,大衣便轻飘飘地落到林潼妤脑门上。 林潼妤还来不及反应,视线已经被衣服占据,紧随而来的,是独属于男人的,淡淡的木质香味。 男人斜睨她一眼:“这个季节还穿成这样,你是想冷死?” “……”林潼妤不想和他计较用词,胡乱扒拉下他的衣服,将大衣递到他面前,认真地摇了摇头,“我宿舍就在不远处,回去很快的。” 潜台词可以说是非常明显了。 我要回去了,您请自便。 谢知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接过衣服,一只手强硬地把她拉到他面前,扣着她的肩膀,把衣服套到她身上。 做完这一系列举动,他抬着下巴,满意的点了点头:“我怕你着凉了回头来碰瓷,说是我害你着凉的,要我承担医药费。” “……你想多了。” 大衣很长,几乎能覆盖到她的脚踝,上面还残留着男人浅浅的体温,也的确驱散了一些寒意。林潼妤没再拒绝,默默裹紧了衣服,主动道:“你把你微信给我吧,我回去洗了还你。” 谢知宴唇角一松,好像遇到了什么很好玩儿的东西,拖着尾音逗她:“就这么喜欢我?” 林潼妤有几秒钟的愣神,才消化他话里的意思。 酒吧没能要到他的联系方式,现在又来第二次。 反应过来后,她又莫名觉得无语。 他是有多自恋,就一个联系方式,是怎么联想到她喜欢他的。 她笑容僵在脸上,转身就走:“那这衣服送我了,谢谢你。” “啧。”谢知宴长腿一抬,仗着身高优势,几步挡住她的去路,两根手指捏着手机边,在她面前晃了晃,态度散漫:“手机给我。” 林潼妤:“啊?” 谢知宴不耐地扬眉:“不是要我微信?” “……哦。” 林潼妤乖乖把手机给他。 男人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再把手机递还给她时,她微信和通讯录同时多了个联系人。 备注是谢知宴。 目送林潼妤回到宿舍,谢知宴扯了扯嘴角,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那头接的很快:“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聊得正开心呢突然就走了,解释都不解释一下的,你家里出事了?” 谢知宴背靠着树,长腿交叠,月色羞答答地藏进了云朵里,他身着一件单衣,也并没有觉得冷。 倏地,他发出一声轻笑。 季淮嫌弃至极:“你别是发.情了吧,笑得这么春心荡漾的。” 谢知宴好脾气地没有骂他,嗓音不急不缓,不知道是不是季淮的错觉,他的语气带着隐秘的骄傲:“遇到了之前和你说的,那个特别有意思的小姑娘。” “她还问我要联系方式。” 季淮:“?” 谢知宴慢悠悠地补充道:“不过她好像不记得我了。” “……” ** 回到宿舍,她还披着谢知宴的外套,在舍友的逼问下,林潼妤不得不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大概讲述了一遍,当然,有意省略了谢知宴的那部分。 她将他概括为,一个长得挺帅的活雷锋。 当晚,林潼妤做了个梦。 时间倒回到了那天,十二月寒风猎猎,远处的雷鸣仿佛来自深渊的怒吼,乌云黑压压的一片,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往下砸,室内空调打的很高,却丝毫无法驱散林潼妤心底的寒意。 她近乎呆滞地望着眼前的电脑屏幕。 “一等奖——罗雅兰。” 过了良久,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看到自己张了张嘴,喉咙发出的声音艰涩到难以辨认:“怎么……回事?” 获奖的作品都会给予展示,她看着那副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设计稿,宛如一盆冷水直挺挺砸下来,将她从头到脚浇得冰凉,冻得她眼眶发烫。 她听见她和罗雅兰争辩的声音,罗雅兰无辜的白莲语气,设计老师的一句“一份设计稿而已,你又如何证明那是你的呢?罗同学也是一位十分优秀的同学。” 继母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开水烧熟蒸汽往上升腾发出的呜呜声如风般灌入耳朵。 再然后。 她猛地睁开了眼。 宿舍内一片寂静,只有清浅的呼吸声,外边应该是下起了雨,雨点冲刷窗檐的声音在这片静谧中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聒噪。 林潼妤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不住地回想起梦中的情景,再没了睡意。 借着黯淡的月光,她看了眼右手臂上的伤痕,即使已经过了一年,只剩粉红色的疤痕,小小的一块,在瓷白的皮肤上异常刺眼。 她长叹了一口气。 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状况了。 做这样的梦,再夜半清醒。 她从枕头边翻出手机,戴上耳机,打开常用的歌单,听着催眠的音乐,迷迷糊糊不知道多久才睡着。 林潼妤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困意扰得她睁不开眼,没睡好导致大脑跟不上思考,后脑勺泛着细细密密的疼痛。林潼妤嘟哝了几声,翻身,摸出手机,强忍着想骂人的暴躁感:“有事说事。” “潼潼潼潼!!大事情!你别睡了!赶紧爬起来上课!” 宁瑶大咧咧的嗓音从听筒那头传来,响得像几万只尖叫鸡在她耳边吹唢呐。 林潼妤意识直接清醒了一半:“怎么了?” 她们宿舍有个不约而同的协定,先起床的人会帮起不来的人签到,可能是知道她昨天累了,宁瑶干脆没叫林潼妤,直接帮她签到去了。 而且今天是周一,第一堂课的老师叫高群,是位上了年纪的教授,出了名的佛系,只要不扰乱课堂秩序和次次缺课,帮签什么的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高群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请假了!苏隆来代他的课!现在在点名呢!我现在借口上厕所给你打电话,你赶紧过来!” 甩完几句话,宁瑶匆匆挂了电话,大概率是冲回去上课了。 听到“苏隆”这个名字,林潼妤瞌睡虫被吓得一个不剩,手脚麻利地爬起来穿衣服,只花了半分钟洗漱,随手抓了个包就往外赶。 一样是上了年纪的教授,如果说高群是佛系派的领头羊,苏隆就是另一个极端。 本人极度吹毛求疵,不允许任何一个学生旷课,他的作业永远是南大服设同学的噩梦,衣服比例不对,色彩不和谐,甚至他觉得没有用心画都能成为他打回的理由。 关键业务能力与严格程度成正比,大家都只是敢怒不敢言。 林潼妤尤其害怕苏隆。 她隐隐感觉,苏隆对她和对其他人的标准不同,对她总是会严格许多,任何微小的错误都会被无限放大,同一份作业,别人就能过,她就得打回重画。 苏隆总评价林潼妤的作品“只有形,没有心”。 而且,许是因为她最开始旷过苏隆的课,苏隆以后的每节课,都会刻意点林潼妤的名字,确保她本人真的在课堂听课。 不在她就会被叫去办公室挨骂。 挨骂挨多了,就形成了条件反射,她一见到苏隆就发怵,总有种梦回高中生涯,被教导主任盯着的感觉。 南大占地面积很广,林潼妤的宿舍楼和服装设计的教学楼相隔也有一定距离,林潼妤还特意计算过,跑步需要八分钟左右。 出来得太匆忙,连口水都没喝,林潼妤身子板又弱,没跑几步就累得喘不上气儿。 算了。 迟到都迟到了。 反正都是挨骂,迟到一分钟和迟到十分钟,也没什么区别吧。 一旦产生这个想法,林潼妤便少了一大笔心理负担。顿时心也不急了,气也不喘了,她不急不慢地放缓脚步,散步似的往教学楼走,一路打量着校园内的风景,不时还冒出几句赞叹。 “不得不说,南大的绿化真的可以,还有个小凉亭呢。” “这树上面挂个秋千一定很有意思,说不定还能成为南大一道的风景线呢。” 破罐子破摔后,她就像一个来春游的小学生,浑然没有赶课的匆忙感。 在离教学楼有一小段距离时,林潼妤视野范围内出现了个男人。 还是个,很熟悉的男人。 熟悉到,她昨天晚上才刚和他见过面。 她和谢知宴,好像,不是一个系的吧? 不然她怎么可能没见过他。 林潼妤放轻脚步,悄悄地跟上去,想要看一下他在做什么。 谢知宴抱着个花瓶,林潼妤眯着眼,粗略估计了下,那花瓶大概有半个她那么大,抱着的时候完全遮掩了人的视线,导致谢知宴走得也很慢。 也不知道是要给谁。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就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很多人说她走路像猫,没有声音,她以前也一直当夸奖来听,没放心上,也没想到今天能派上用场。 林潼妤刻意踮起脚尖,步子压得很轻,连呼吸都一起屏住。像一只捕获猎物的猫,不知不觉蹿到谢知宴背后,伸了个脑袋出来。 “你在干嘛呀?” 第4章 不浪漫 谢知宴猝不及防,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漆黑的桃花眼闪过一瞬间的错愕,不知道是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出现,还是真的被吓到了。身体本能触发防备机制,他的手松开花瓶,一拳朝着林潼妤挥过去,又在距离她脸颊几厘米的位置停下。 林潼妤顿在原地,仿佛被按下了某个开关,没有任何闪躲的迹象,直勾勾地看着谢知宴的拳头落在自己眼前。 然后及时收回了手。 此时南大的学生大多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上课,校内走动的人很少,玻璃碰撞在地面发出的碎裂声异常清晰。 也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直到听到了瓷器碎裂的声音,像是才刚反应过来,林潼妤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往后退了一步,讷讷地瞅了眼满地的玻璃碎片,复又抬头,对上男人没什么情绪的脸。 “对不起。”她率先开口道歉,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吓到你了吗?” 谢知宴没说话,有热心的女同学过来观察情况:“同学,需要帮——”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又在看到谢知宴的脸时戛然而止,脸慢慢变红:“谢学长?” “谢谢,不用,过会我自己会处理。”谢知宴睨了眼玻璃碎片,又看了眼低着脑袋,时不时用余光偷瞄他一眼的林潼妤,好气又好笑。 这里人多眼杂,不想在这里久留,他微微弯腰,不轻不重地扣住林潼妤的手腕,放慢脚步,拽着她走进不远处的服设教学楼。 现在是上课时间,教学楼大厅空无一人。他松开林潼妤的手,见小姑娘手腕上没红印子,才定了定神,垂眼看着她,缓缓开口。 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儿,林潼妤乖乖跟着他走进教学楼,缩着脑袋,等着谢知宴骂她。 然后听到谢知宴的夹杂着怒气的声音。 “你刚刚为什么不躲?” “啊?”完全没想到他的第一句会是这个,林潼妤有半秒钟的愣神,动了动唇,不答反问:“你不骂我吗?” 谢知宴气极反笑:“我骂你干嘛?” 林潼妤眨眨眼:“我把你花瓶打碎了。” 听到这句话,谢知宴看着她的目光带了点儿深意,随即了然的点点头:“知道了。” ? 他又知道什么了? 林潼妤丈二摸不着头脑,觉得自己和谢知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就有一种她在问“吃什么”而他在说“今天天气真好”的感觉。 为了不让自己对牛弹琴,林潼妤戳了戳他的胸口,认真地提醒他:“我把你花瓶打碎了。” 闻言,谢知宴懒洋洋地哦了声,微微弯腰凑近她,大手摸到她的头顶,用力地揉了揉。 从这个角度,谢知宴整个影子几乎覆盖住她,黑发散落额前,漆黑的桃花眼里倒映出她困惑的表情。 “以后想吸引我注意呢,直接喊我就行,不用特意做这种事儿,也不要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懂?” ** “服装设计是一个艺术创作的过程,是艺术构思和艺术表达的统一体。服装设计一般都先有一个构想,在这个构想的基础上搜集素材,进行绘画,是一个需要用心的过……林潼妤起来复述一遍!” 已到耳顺之年,在国际享有盛名的苏隆老教授,如今依旧是精神矍铄。 据说他本来不想来教书的,和校长关系好,是校长再三邀请他才破例再来上几年课的。 是一个极其信奉服装设计是要用心来创造的人。 林潼妤正在思考谢知宴最后那句话,以及花瓶的赔偿问题,神游到外太空去了。猝不及防被点名,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站起来,朝坐在旁边的宁瑶投以求助的眼神。 宁瑶指了指眼前的书,林潼妤心有所感,悄悄冲她比了个大拇指,便照着书开始念。 “服装设计是一个总称,根据不同的工作内容及工作性质可以分为服装造型设计,结构设计,工艺设……”念了一小段后,阶梯教室内鸦雀无声,林潼妤沉默两秒,余光瞥到宁瑶捂着脸,就差把“我不认识这个傻逼”写在脸上,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念错了。 视线再转到讲台前的苏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潼妤总觉得自己能看到他额角暴起的青筋。 高中老师说的都是谎话。 谁说大学比高中轻松多了,到了大学就没人管什么的。 林潼妤恨不得回到高中把说这话的老师给拉出来打一顿。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抢救一下。 “苏教授。”吸了口气,林潼妤弱弱地举起手,求生欲十足,“我可以再念一遍吗?” 苏隆皮笑肉不笑:“你觉得呢?” 林潼妤镇定自若:“我觉得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苏隆差点没喘上来气儿,多年艺术生涯造就了他一颗千锤百炼的心脏,他极力控制着表情,至少没有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坐下吧,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坐下后,宁瑶冲她比了个大拇指:“我是真的服你,你是真的没听啊,一共就两行字,二选一你都能选错。” 林潼妤抱拳:“承让承让。” 高中老师唯一没说错的可能就是,大学不会叫家长,有什么事情都是让你自己和老师解决。 下课后,婉拒了宁瑶的陪同邀请,在去办公室之前,林潼妤坐在位置上,想了想,给谢知宴微信转了一万块。 被拉走的太快她也没来得及细看,从纹路来看价格应该不菲,不过总归不会超过一万块。这一万块还包括了谢知宴打扫现场的劳务费。 令她没想到的是,谢知宴秒回:【?】 这个问号把林潼妤整懵了。 这,几个意思啊? 林潼妤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噼里啪啦打了一串字,又抿了抿唇,全部删掉,最后谨慎地也回了个问号。 她站在苏隆办公室门前的时候,收到了谢知宴的第二条消息。 这次终于带了字。 谢知宴:【你想包.养我?】 林潼妤眼都不眨地回了个:【你想多了。】 她觉得这个事儿要解释起来,可能得费点时间,索性直接关了手机,准备过会再和他详细说明。 毕竟是学校花大力才求过来的人,给的待遇自然也是极好的。苏隆是有独立办公室的,听到里边传来的交谈声,林潼妤顿了顿,礼貌地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开了。 看到来人的刹那,她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男人还是穿着早上的黑色风衣,脸上还挂着未来得及收起的歉意。和她对视一眼,显然也有些不可思议,过了几秒,他的手往身后缩了缩。 林潼妤眼尖地注意到他这个举动:“你的手怎么了?” 谢知宴避开她的问题和目光:“没什么。”他朝着苏隆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明知故问道,“你找苏教授有事?” “不是我找他有事。”提到这个,林潼妤也很惆怅,“是他找我有事。” 没有外人,苏隆不用再表情管理,当即冷哼一声,转过头不想看她:“你还敢来找我。” 活像个老顽童。 和这位赫赫有名的苏教授打交道也有一个月了,他的脾气林潼妤也摸了个差不多,刀子嘴豆腐心,她本人又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典型代表。 当即迎了上去,讨好地捏了捏苏隆的肩,低着脑袋,认错态度良好:“我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下次绝不敢再上课迟到和不听课了。” 谢知宴唇角弧度渐收,桃花眼眯了起来。 她和谁认错都这个样儿? 苏隆悠悠问:“那你说说为什么迟到?” 林潼妤:“……” 这。 林潼妤瞥了不远处的谢知宴一眼,在苏隆看不到的角度,右手食指和中指弯曲,比了个下跪的姿势。 谢知宴唇角一僵。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听见林潼妤委委屈屈的白莲音:“因为他硬拉着我,说想看我迟到的样子!” 第5章 不浪漫 一个惊天大锅毫无预兆地砸在谢知宴的头上,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像是从来没见过这种恶人先告状的人,谢知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似乎要把她从头到脚都记下来。而后眉梢微佻,漫不经心地靠回墙上,懒懒散散地附和她的话:“是,我让她迟到的。” 林潼妤头一次觉得这人还挺上道的。 她满意地点点头,正想接话。 男人磁性的嗓音先她一步响起:“谁让她不小心打碎了我父亲要送给您的青花瓷呢。” “不小心”三个字刻意加了重音,意味明显。 明明是很简短的一句话,信息量惊人。 林潼妤全身一僵,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僵硬地扭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谢知宴。 不仅是没想到他会反水。 他手闲闲地抄在兜里,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唇角勾着,好整以暇地和她对视。 而她却不一样。 这句话简直是晴!天!霹!雳! 这么一想,之前种种觉得奇怪的迹象也都有了解释。 怪不得他一个非本系学生会在上课时间到这儿来。 怪不得她在这儿见到他的时候,他脸上还有没散尽的歉意。 怪不得她给谢知宴转钱的时候,他压根儿没想到花瓶上去,还说什么包.养他。 林潼妤抿了抿唇,垂下眼,忽然觉得自己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而谢知宴就像一个旁观者,明明全部都知道,还津津有味地看着她表演,时不时地出声逗她几句。 心里莫名涌上一抹委屈感,她吸了吸鼻子,又觉得自己这情绪来的莫名其妙的。 凭心而论,谢知宴也没做错什么。 是她错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以为经过那一夜,他们充其量,也算是朋友了。 突发奇想地想吓他,又硬要让他帮忙解决苏隆的这个情况。 他没有非帮她的必要,不配合,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回避掉谢知宴的目光,林潼妤咬住唇,攥紧拳头,歉意地朝苏隆鞠了一躬,硬着头皮道:“这的确是我的错,您让谢知宴把价格报给我,我会照价赔——” 话还没说完,一道阴影覆下来,男人的木质香味紧随着逼近。谢知宴抓着她的胳膊,空着的手虚虚扶着她的腰,用着大而不会弄疼她的力气,强硬地把她拉起来站直,等她站稳才堪堪放手。 “不用这样,没说要你赔偿。”男人嗓音很平静,还带着点儿,微不可察的困惑。 似是无法理解,她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是因为什么。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点夹杂着呼呼的风声,拍打着弱不禁风的窗玻璃,在这寂静的办公室尤其清晰。 时间仿佛回到了那个午后。 少女的声音也是如此平静,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多了点儿不耐烦。 “潼潼。”少女的声音很无奈,像是在对一个丢了玩具,正在发脾气的孩子,“罗雅兰也是我的朋友,我相信她不会做这种事的。” “凡事都得讲证据,不是吗?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看你们吵架诶。” 少女的声音和谢知宴此时的重合。 林潼妤往后退了一步。 他们是不是,都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呢? 也可能,真的是她在无理取闹吧。 不知道谢知宴的哪个字戳到了她的敏感神经,像被人倒了一整瓶波子汽水,不明情绪的酸楚泡泡不断往上升腾,在胸腔处“嘭”的一下炸开。林潼妤用力眨了下眼,极力压下沸腾的情绪,不想让自己在外人面前出糗。 “苏教授,我忽然想起我还有很多事情还没做。”林潼妤敛着眸,努力挤出一个笑,“下次您再教训我吧,我先走了,费用您微信告诉我就行。” 在这里多待一秒都像是煎熬,不等苏隆的回复,林潼妤几乎是仓皇而逃。 谢知宴眉头一皱,抬脚想跟上去,苏隆拦住他,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我还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小崽子肯亲自给我送东西来了。” “送就送了吧,还打碎了。” 谢知宴眉头拧得死紧:“苏爷爷,我得去哄她。” 苏隆无语:“你们这帮子小年轻,犯了错就知道道歉,你知道人家为什么生气不?哄了这次好了,那下次呢?” “你早说你喜欢的人是林潼妤,她我还不了解?她以前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谢知宴:“……”他收回脚步,真诚地请教,“苏爷爷。” ** 出了办公室,胡乱找了间没人的教室,来到了一个无人的环境。林潼妤捂着胡乱跳动的胸口,靠着墙,把身子蜷缩成一团,长出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的情绪来的莫名。 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高兴。 拿出手机,想和什么人哭诉,林潼妤翻了翻联系人,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唯一的朋友早在罗雅兰那件事上因不同的立场而渐行渐远,她能联系的,只有宁瑶她们,她的大学舍友。 她又不想把这些负面情绪告诉她们。 林潼妤闭了闭眼。 没有人是别人的垃圾桶,负面情绪一个人消化就好,脾气再好的人听多了都会不耐烦的。 她和宁瑶她们只有一个月的交情,远远没有那么牢靠。 林潼妤忽然觉得自己挺惨的。 人家至少还有父母可以依靠,她连可以倾诉的父母都没有。 父亲再婚就不用说了,母亲一天到晚忙公司的事情,根本没什么时间来管她。 谢知宴…… 估计今天过后,谢知宴也不想再联系她了。 也会觉得她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吧。 给点阳光就灿烂,才认识一天就蹬鼻子上脸,情绪也来的莫名其妙的。 林潼妤揉了揉眼睛,触摸到指尖的湿意,自嘲地笑了下。 她拿出手机,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那堆碎片的纹路,打开搜索栏搜索青花瓷的价格。 昨晚回到宿舍后,林潼妤也搜过谢知宴那款大衣的牌子,并没有搜到同款。 应该是定制。 苏隆是很有名望的设计师,能和他认识,关系看起来还挺密切,说明谢知宴家境很好。 那送的东西也差不到哪里去。 林潼妤犯了愁。 青花瓷的价格各不相同,要是当代的还好说,要是古董…… 林潼妤肉疼地想了想自己的存款。 应该……也能赔得起吧。 没良心点想,要是就这么和谢知宴掰了,好像也挺好的。 那她就不用赔他青花瓷了。 林潼妤猛地摇了摇头。 她怎么能是这种人呢! 舔了舔唇,林潼妤认命地打开微信,想和谢知宴问一下价格。 看着聊天框,她莫名有点儿眼酸。 她这辈子难得遇到个帅哥朋友,就这么给自己折腾没了。 和帅哥的友情总是这么的短暂啊! 林潼妤:【你把青花瓷报价给我吧。】 令她没想到的是,几乎同时,谢知宴给她发了消息:【在哪?】 林潼妤沉默几秒,诚实地回:【我也不知道。】 谢知宴:【别赌气了,告诉我在哪,嗯?】 林潼妤觉得很冤枉。 她没和他赌气,她是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与此同时,宁瑶的电话打了过来,开口就是大嗓门儿:“潼潼,你是被苏隆吃了吗,怎么还没回来?我们外卖都给你叫好了。” 听到宁瑶的声音,刚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又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 知道自己不该委屈的,可负面情绪就像猛兽一样,她根本挡不住。眼眶又开始一阵一阵地发酸,她声线有些颤抖,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瑶瑶……” 宁瑶吓了一跳:“你怎么了?苏隆骂你了?卧槽,他怎么这样,饭都快吃不动了还骂人,别哭别哭,我们下次在他的作业上画王八!” 那边忽然变得嘈杂,宁瑶开了免提,陈书和阮玥的声音也冒出来,林潼妤听不太清,但听得出来她们都在安慰她。 最后声音乱作一团,压根儿分不清谁在说什么,还是宁瑶猛地拍了下桌子:“停!潼潼耳朵都快聋了!” 她关了免提:“你发个定位,我过去找你。” 林潼妤乖乖发了定位。 直到刚才都不安定的心,随着这通电话,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她慢吞吞地舒展身体,上半身靠着墙,腿伸直,换了个舒服的坐姿。 正想着给谢知宴也发个定位,教室的门忽然被推开。林潼妤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望向来人。 似乎跑了很久,男人有点喘,额角碎发被汗打湿,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出来的。身上的风衣也被脱下,随意地挽在手臂上,里边穿着件白衬衫,也隐隐被打湿,微微透明,几乎能看到里边的腹肌。 看起来是累极的样子,漆黑的桃花眼却很亮,正一步步向她走近。 林潼妤也不知道谢知宴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她有片刻的茫然,回过神后下意识别过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随着距离的拉近,浓烈的男性气息混杂着木质香气,一寸寸地席卷过来,带着十足的侵略性。 阴影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谢知宴扣着她的下巴,强硬地把她的脑袋掰回来,迫使她对上他的视线。 而后,拇指移动到她的唇边,轻轻地蹭着她的唇角。 男人的眼底充斥着挫败和无奈:“能不能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怎么这么经不起逗呢。” 第6章 不浪漫 距离一下子被拉的极近。 男人鸦羽似的羽毛像两把小扇子,根根分明,桃花眼中的情绪仿佛被墨水浸染,深不见底。 或许是谢知宴的蛊惑意味太强,林潼妤有好几秒的失神,才本能地偏过头,避开他的碰触。 谢知宴眸色一黯,什么都没有说,缓缓抽回了自己的手。 察觉到他的面部变化,林潼妤喉咙一紧,咬了咬唇,猜测他可能是误会了什么。 没等谢知宴出声,她抢先开口解释:“抱歉,我有点……精神洁癖,不喜欢任何人碰我。” 谢知宴:“没事,是我唐突了。” 下意识想说“没有”,话到嘴边,又被林潼妤强行咽了下去。 要是这时候说了没有,那意思不就是“我很欢迎你这样做”。 那谢知宴可能会觉得她是个很随便的女人。 林潼妤不知道谢知宴在心里到底给她贴上了什么标签,她只知道自己刚才阴阳怪气闹了那么一出,谢知宴还没有把她拉黑,甚至还肯来找她,脾气真的算得上挺好了。 她实在不想再给谢知宴留下什么坏印象了。 随着她的沉默,气氛直接降入冰点。 真的是应了白居易的那句“此时无声胜有声”。 林潼妤暗自懊恼,她没有多少和男性接触的经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缓解此时的气氛。 要是她是个海王就好了。 肯定很擅长和男性打交道,肯定几句话就能撩得谢知宴满脸通红。 帅哥谁不想撩呢。 林潼妤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谢知宴脸红的样子,面带娇羞,而她像个逗良家妇.女的恶霸,俯身倾过去,强行环住谢知宴的腰,手在他唇边一抹:“你真是该死的甜美。” 林潼妤:“……” 还不如土味情话呢。 她正沉浸在自己和谢知宴位置调换的幻想中,恰好这时谢知宴出声,大概也是没话找话:“你知道那时我为什么会刚好在吗?” 林潼妤想都不想就接了:“因为你心里有我。” 谢知宴:“……” 刚刚反应过来的林潼妤:“……” 不,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望着谢知宴别有深意的目光,林潼妤恨不得给他表演一个原地消失。 林潼妤正了正神,以不变应万变,语气很是淡定:“我开玩笑的。” 凭借良好的大脑转换能力,林潼妤迅速转移话题:“你关注那个醉汉很久了吧。” 谢知宴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后点了点头;“对,那个醉汉在酒吧徘徊好久了。” 他解释道:“那是我朋友的酒吧,他觉得那人不对劲,怕自己判断失误,才找我一起过去观察的。” 林潼妤松了口气。 还好他没放在心上。 “顺便当活招牌。” 林潼妤默了默。 想必这个当活招牌才是他朋友的主要目的。 林潼妤不关注他的目的:“那那个醉汉后来被抓住了吗?” “是。”谢知宴眯着眼,语气难得严肃,“我让我朋友报警了。” 哦,怪不得他那天在车上一直看手机。 谢知宴:“那个醉汉在警察局交代了,他一开始只想在酒吧附近捡尸,并没有想跟踪你。他是经过什么人的指使的,而现在呢,这两人都在警察局关着——” 早就猜到了这个可能性,不等他继续往下说,林潼妤打断了他的话:“刘芊芊吧。” 她不太在意:“我早就猜到了。” 刘芊芊恨她的理由才算是莫名其妙。 交往一年的男友和她分手,理由是对林潼妤钟情已久,想利用刘芊芊作接近她的契机。 听起来很荒谬,但也的确是事实。 可惜林潼妤像根木头,不为所动,看都没看过他一眼。 估计是觉得林潼妤太难追,一年未果,他又看上了新的小姑娘,便也不需要刘芊芊这块垫脚石了。 而刘芊芊把这件事记在了林潼妤的头上。 罗雅兰那件事闹得全校皆知,其中不乏刘芊芊的功劳。 而罗雅兰那件事情。 林潼妤垂着眼。 都说善有善报,恶人始终会自食其果。 那为什么罗雅兰,没有得到她的报应呢。 察觉到男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近乎明目张胆,林潼妤缓缓抬起头,用眼神询问:怎么了吗? 下一秒,面前的男人蹲下来,与她平视。 头顶传来一阵重量,男人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像是对她实在没了办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怎么又摸她的头。 林潼妤懵懵的,感觉自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饲主正在爱怜地抚慰她。 她正想让谢知宴别摸她脑袋了,再摸都要秃了,未曾想谢知宴先一步开口。 语调懒洋洋的,一字一句道。 “林潼妤,我和你说这件事情不是想看到你这副鬼表情的。” “我是想让你开心起来,告诉你恶有恶报,明白了吗?” 林潼妤正想接话,教室大门忽然被推开,宁瑶的大嗓门也一起灌了进来:“潼宝贝儿,妈妈来关爱你——” 最后一个字戛然而止。 和谢知宴的目光撞上,宁瑶咽了口口水,非常自觉地倒退回外面,看了眼教室门牌,又走了进来。 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还有些不确定:“这里……是三楼没错吧?” 谢知宴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率先站了起来,又向林潼妤伸出手,把她一起拉起来。 “我先走了。”他瞥了眼将近石化的宁瑶,淡声道。一副高冷不可接近的样子,和刚才判若两人,“回去微信联系。” 林潼妤还没来得及点头,宁瑶叫住了谢知宴:“谢学长。” 她竭力压下心里激动的情绪,琢磨了一番林潼妤和谢知宴的关系,才故作镇定道:“潼潼说她想请你喝奶茶。” 林潼妤:“……?” ** 不知道宁瑶这整得是哪一出,又不好当面拆了舍友的台,林潼妤只好硬着头皮附和了宁瑶的话。 令她没想到的是,谢知宴居然,真的同意了。 她以为谢知宴应该属于那种,不爱吃甜食的类型。 林潼妤和宁瑶走在前边儿,谢知宴不知道因为什么,没有和她们走在一起,一个人从容地跟在她们身后。 在宁瑶不知第几次回头偷瞄谢知宴后,林潼妤终忍不住询问:“你和谢知宴认识吗?” 宁瑶轻飘飘地看她一眼,感觉她是在问废话一样:“我当然认识。” 林潼妤了然地点头,还没回话,宁瑶又自顾自开口:“不止认识他,我还认识马云,马化腾,整个娱乐圈我都认识。” “……” 宁瑶碰了碰她的肩,冲她挤眉弄眼:“倒是你,你和谢知宴关系不一般吧?” 林潼妤认真思索了一下自己和谢知宴的关系。 是挺不一般的。 她还欠他一件大衣和一个青花瓷呢。 每每想到这件事,林潼妤都为自己的钱包感到肉疼。 她诚恳道:“实不相瞒,我现在正在想怎么和他撇清关系。” 宁瑶震惊了:“你有毛病吧?那可是谢知宴诶,你知道多少大一新生是因为他才考来南大的吗?你知道多少人要他联系方式都没要到吗?” 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吗?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张脸好吗,朋友,不要辜负美好青春年华。” “如果我是你,我每天必照三小时镜子,每天给自己唱一遍《我怎么这么好看》,你知道吗?” “你这样妈妈很痛心啊!” 林潼妤:“……” 倒也不必这样。 宁瑶的话令她若有所思,林潼妤掏出手机,在搜索栏搜索了一下谢知宴的名字。 她点进第一个帖子,发布时间是三小时前。 是来自南大论坛的。 【今天在服设楼偶遇谢哥哥了!!好像是给教授送东西,我原地螺旋369度升天,真的和传闻中一样帅啊!!我的天怎么能有这么帅的男人!!这他妈是真实存在的吗?】 【朋友,这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人不仅长得帅,还是金融系的第一,人家是靠能力吃饭的,不是靠脸吃饭的。】 【谢邀,谢哥哥床.上也猛,昨晚刚和他睡了一觉/害羞】 【前面的,谢哥哥昨晚明明在我床.上好吗?】 林潼妤抿了抿唇,不由得回想了一下谢知宴昨天晚上到底在哪里。 噢,和她在警察局做笔录呢。 …… 林潼妤默默关掉了手机。 南大作为南城一流高校,校外一条街吃喝玩乐一应俱全,林潼妤回头,想问问谢知宴喝哪款奶茶。 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同时,微信收到一条消息,来自刚刚那个帖子的主人。 谢知宴:【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我在你宿舍楼底下的樟树下等你。】 谢知宴:【奶茶点和你一样的就行,我不挑。】 和宁瑶说完要点的东西,宁瑶去排队,林潼妤站在门口等她。 她想问谢知宴有没有看到这种帖子,想了想,又觉得没有必要。 这就好比明星一样。 都是可望不可及。 林潼妤从不认为,自己会成为什么人,特殊的存在。 谢知宴对她特别,或许是因为,她还欠着他东西。 怕她不还罢了。 第7章 不浪漫 宁瑶拿到奶茶,准备给林潼妤的时候,便看到她安静地靠在门边,手里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明明直到刚才为止都好好的,不太清楚自己去买个奶茶的功夫,林潼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宁瑶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将打包的奶茶拿一杯出来,插上吸管,递给林潼妤,状作随口问:“潼潼,刚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像是好不容易回过神,林潼妤慢吞吞地啊了声,下意识摇了摇头,接过奶茶吸了一口。 不清楚这种事该不该和宁瑶说。 可不说,宁瑶会不会觉得,自己没把她当朋友看? 林潼妤迟疑了一下,红唇抿成一条线,还是出了声:“我欠人钱了。” “很多很多钱。” 宁瑶也没想到会是这种事儿,明显呆愣了一下,随即拍拍胸脯,安慰她:“这算什么事儿啊,我这也还有点积蓄,再和陈书她们说一下。回头凑凑,先给你还清再说。” 林潼妤:“不是钱的问题。” 她看着宁瑶,秀眉拧成一团,语气认真:“瑶瑶,你说债主对我很好,是不是怕我不还钱啊?” 宁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逻辑,当即叫了出来:“你这是什么歪理?” 林潼妤:“?” 宁瑶:“欠我钱还死活不愿意还的我恨不得他赶紧还我钱然后原地暴毙,走路上被雷劈。” 她非常愤怒,显然深受其害:“潼潼你说,怎么会有人欠钱不还,出去蹦迪就有钱,一说还钱就没钱。” “……” ** 一旦有了某种认知后,很多以前并没有放在心上的东西,一下子就变得昭然若揭。 就比如,谢知宴在学校是很有人气的,这件事。 还没走到宿舍楼,林潼妤就明显感觉到,周围走动的人变多了。 不仅仅是女生,林潼妤还看到了很多男孩子。 很多平常宅在宿舍,除了上课绝不出门的宅男宅女,都破天荒的下了楼。 宁瑶停下脚步,顿了顿,对着不远处若有所思:“我还以为谢学长走了呢。”她啧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碰了碰林潼妤的肩,“原来在这儿等着你呢。” 她轻轻推了下林潼妤的背,冲她挤眉弄眼:“都等着你了,还不去送温暖?” 林潼妤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今天的阳光不错,一片深绿之下,男人整个人被匿在树的阴影里。半个身子倚着树,颈部线条流畅,右脚膝盖微微弯曲,站姿散漫,正低着头玩手机。 即使看不清正脸,也能感受到他强烈到不可忽视的存在感。 就懒洋洋地立在那里,都是一道亮眼的风景线。 有很多人刻意路过,甚至上前搭讪,他头也没抬,说了几句话就把人打发走了。 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从小到大,林潼妤一直是一个很低调的人。 她不喜欢争吵,不喜欢发脾气,也很少去争什么,对什么事都是冷冷淡淡的。看起来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又在某些部分,有着出乎意料的强硬。 但总得来说。 她厌恶被人看着的感觉。 要是只有她和谢知宴两个人。 那她可能还是送得出去的。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谢知宴向着这边看了过来。在空中和她的视线交汇。 林潼妤避开了他的目光。 思绪有几秒钟的停滞,林潼妤咬了下唇,将手里的奶茶袋递给宁瑶:“瑶瑶,你能不能……帮我去给他?” 宁瑶下意识接过,顿了下:“你不自己去给吗?”她莫名恨铁不成钢,“都走到这儿了,就一点距离了,你居然退缩了?” “就是因为这是你给他买的奶茶,他才愿意喝的,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林潼妤垂下眼:“我当然明白。” 就是因为明白,才会觉得奇怪和不可思议。 在她的印象里,她和谢知宴,总共才认识了一天。 经历过早上的事情后,朋友现在都不知道称不称得上。 除了欠债人和债主的关系以外。 好像也不剩什么了。 因此,谢知宴的举动,在林潼妤看来,更多的只是莫名。 她知道他对她挺好的,又不明白,他这个好,是从何而来。 她这里,好像也没有他能贪图的利益吧。 宁瑶不知道她复杂的内心世界,将奶茶袋强行塞进她的手心,再合拢,推了她一把:“姐妹,你能不能自信一点?胆子大一点?” “对其他人理都不理的人只要我给的东西,我他妈要遇到这种场景,我做梦都能笑醒好吗?” “……” 林潼妤认命地走了过去。 走到谢知宴的面前,明显感觉有很多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林潼妤只感觉头皮发麻,手心里冒了一层汗。 似是心有所感,谢知宴适时地抬起头。瞥见她的神情,不悦地环顾四周,当机立断:“换个地方?” 林潼妤摇了摇头:“不用,太麻烦了。” 谢知宴:“抱歉。” 林潼妤还没反应过来他这个抱歉是什么意思,谢知宴已经站了起来。绕到了她的身后,压着她的肩膀,将她抵在树上。 她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两人的姿势调换,轮到她整个人匿在树荫里。 他比她高了不少,将她藏得严严实实的,又从不知道哪里掏出个鸭舌帽,扣在她头上。 “好了。”谢知宴单手插兜,懒洋洋的,一副“你真的好难伺候”的模样,“现在没人看你了。” “……” 沉默片刻,林潼妤弱弱地举起手里的奶茶:“我只是来给你送奶茶的。” “哦。”谢知宴应了声,没有半分放开她的架势,“可我还想和你聊些别的。” “比如,青花瓷的赔偿问题。” ** “所以谢知宴就是你说的那个债主啊?” 宁瑶喝着奶茶,一阵唏嘘。 林潼妤诚实点头,又补充了句:“那件大衣也是他的,他就是我昨天说的那个活雷锋。” “啧,潼潼,你也太不厚道了。”陈书嘴里喊着珍珠,说话不是很清楚,“这么重要的信息你居然不告诉我们。” 宁瑶附和:“偷偷认识帅哥!当打!” 两人装模作样要打她。 林潼妤往后退了下,耸了耸肩,有些无法理解:“书你不是有一个很帅的男朋友吗,怎么还对帅哥感兴趣?” 陈书奇怪地看着她:“我有很帅的男朋友和我看帅哥有什么关系吗?” “而且,你不知道吗?”陈书继续投重磅炸.弹,“谢知宴是我男朋友舍友啊。” “???” 林潼妤惊了。 她下意识去打量其他两人的表情,阮玥脸上也写满了不可思议,宁瑶倒是一脸淡定。 所以只有她和阮玥这个软妹不知道? 林潼妤突然感觉自己和阮玥被这两个女人隔离了。 “所以。”宁瑶说,“谢知宴的意思是,你不用赔偿了,请他吃饭就行?” 林潼妤点点头:“他还说地方我定。” “那你不是赚大了?省一大笔钱不说,还多了个和帅哥吃饭的机会。” “姐妹。”宁瑶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肩,“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日久生情懂不?抓住每一个培养感情的机会,谢知宴迟早是你的囊中物。” “……你想多了。” 另一边。 谢知宴拿着奶茶回到宿舍。 听到开门的声音,王一鹏迅速关掉游戏界面,拿下耳机,坐姿端正地像个小学生:“谢哥!我今天有在好好学习!我今年绝不会再全科不及格!” “我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沈则行放下书,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今天没课,他已经打了一上午游戏了。” 王一鹏大喊一声:“沈则行!你是不是人!我单方面宣布,我们三年的舍友情破裂了!” 没等沈则行回话,他余光扫到谢知宴拎着的奶茶袋,咦了一声。 “谢哥,你不是不吃甜食的吗?上次给你买的奶茶你一口没喝。” 听到他的话,沈则行悠悠地看过来,低笑了一声,没说话。 谢知宴懒得理他。 王一鹏备受冷落,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重点,被孤立了:“你们怎么突然这表情?” 谢知宴将奶茶从袋里取出来,瞥了眼杯身的标签,珍珠奶茶,正常糖,忍不住笑了一声。 她点奶茶还是这个样儿。 明明嫌正常糖太甜,却还是一直点正常糖。 真是……一点没变啊。 第8章 不浪漫 接下来的几天,林潼妤都很忙。 主要原因在于宁瑶真的在苏隆的设计图作业上画了个王八,苏隆气得不行,给她布置了个特殊作业。 画一千只王八。 据苏隆的原话是,达芬奇画鸡蛋画到极致能发现其中的奥秘,从而成为伟大的艺术家。 同理,宁瑶画一千只王八,也能成为伟大的设计师。 “我真搞不明白这个老头是怎么坐上一流设计师的位置的。”听到这个“特殊作业”的时候,宁瑶惊得下巴都快掉了,拿了白纸回宿舍,分发给宿舍众人,“我们是不是好姐妹?” “是好姐妹就帮我画王八,每人二百五十只,他说一周内要交给他的。” 林潼妤等人:“……” 等她想起来自己要请谢知宴吃饭的事情的时候,已经过一个星期了。 还是谢知宴发消息来提醒:【你是不是想赖账?】 林潼妤停顿了一秒,莫名有些头大。 她不怎么出门,高中大多时候都是自己烧饭,大学大多时候也是在吃食堂。 毕竟南大的食堂在南城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 她是真的不怎么了解周边有什么好吃的地方。 可是吧……都说是请人吃饭了。 要说请谢知宴去吃食堂……未免也太寒碜了点儿。 林潼妤决定请教她无所不能的好姐妹们。 “火锅吧。”宁瑶几乎秒答,“秋冬季节吃火锅不是最佳选择?而且听说从吃火锅中你还能了解别人的生活习性。” 陈书来了兴趣:“哦?” 宁瑶:“就比如,蘸酱料什么的。还有就是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下东西的态度啊,是完全随你,还是一定要听他的,之类的。” 像是在唱戏,宁瑶刚说完,陈书立马接上:“洛水路那边新开了家火锅店,叫‘乐府’,据说味道不错。你先去试试,好吃的话我们四个再一起去。” 林潼妤:“……” 她是什么小白鼠吗。 默了须臾,林潼妤点点头:“好,那我就和谢知宴说了。” 本着择日不如撞日的原则,林潼妤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试探性地打了个:【那就今晚?】 那边非常高冷的回了个:【可以。】 暗自松了口气,林潼妤正想把地址敲上去,手机突然跳出来个来电。 视线扫到来电人的名字,她背脊一僵,大脑立马竖起了一根弦,绷得死紧。 莫名有种感觉,今天这饭可能是吃不成了。 林远山。 她所谓的父亲。 上一次给她打电话,好像还是她高考出分数那天,问她考的怎么样。 林潼妤忘了那天说了些什么了,只记得两人好像又吵了一架,她似乎挺生气的,又似乎,也没太大感觉。 是因为什么而吵架呢? 好像,也不太记得清了。 林潼妤垂下眼,和舍友示意了一下,独自去阳台接电话。 “国庆为什么没回来?”电话刚接通,严厉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常年身居高位,他的语气总是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明明只是很简单的疑问句,林潼妤却无端听出了些,质问的味道。 苍老且渺远。 仿佛隔了几个世纪,又好像,只有短短几天。 她低笑了一声。 那头立刻炸起来:“你笑什么?爸爸问你问题呢你不回答,还笑得出来?” 林潼妤没忍住,又笑了一声。 他还是这么不会说话。 她一直无法理解,像林远山这样的火.药.桶性格,是怎么做到,管理一家跨国企业的。 不是说企业老板为人处世都非常圆滑,情商很高吗? 她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出来。 还是说。 唯独对待她,他是这样一个态度。 因为她不是他爱的人生的孩子,只是一场商业联姻的产物。 他憎恨她的母亲,恨她的出现,摧毁了他原本纯洁无瑕的爱情。 所以,在压榨完她们所有的利用价值后,毫不犹豫地离婚,娶了那个他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如果这不是她的父亲。 林潼妤想,或许,她还会为这爱情有所动容。 就像一头伺机而动的狼,当了多年的宠物,就等着有朝一日,咬断主人的脖颈。 笑完,察觉到林远山趋近爆发的情绪,林潼妤才像刚刚反应过来,慢吞吞的啊了声。 “您问我国庆为什么不回来的事儿啊。”林潼妤悠悠道,语气没半分歉意,“最近太忙,给忘了。” “您也知道爷爷不待见您的新女儿啊。”林潼妤笑眯眯的,“那可真是太巧了。” “我也不怎么待见她呢。” ** 不打算再听林远山的暴怒,在林远山说话之前,林潼妤抢先掐断了电话。 防止他再打电话过来,林潼妤把他的号码也一起拉黑了。 即使狠狠地呛了林远山几声,林潼妤还是没了吃饭的心情。 她不想强装兴致很高的样子,也不想让谢知宴对着一张苦瓜脸吃饭。 到时候影响得谢知宴再也不想吃火锅了,那她罪过可就大了。 正想给谢知宴发条消息说改日,余光瞥见微信的另一条消息。 她名义上的妹妹,林远山再婚妻子的女儿,蒋之意。 林潼妤实在想不起来,她什么时候加的蒋之意好友。 她微信几乎来者不拒,本着相逢即是缘的性格,连广告都是加了以后屏蔽朋友圈。 可唯独蒋之意和蒋宛,是她看见名字,都嫌碍眼的人。 唯一的可能就是。 蒋之意用着昵称加的她好友,也不知道是突发奇想还是纯粹为了恶心她,故意将微信名换成了自己的真名。 蒋之意:【爷爷说想你了,让你回去。】 忍着厌烦和不耐的情绪,林潼妤点进名片,如她所料,没有看到备注。 她回都没回,直接点了拉黑。 林潼妤迟疑了下,还是给林松打了个电话问候。 林家唯一一个真心对她好的,恐怕就是林爷爷了。 林家威望最高的人,说一不二的性格,也是林潼妤手里唯一的王牌。 林远山得凭着林松的脸色办事,就算他当年执意要离婚娶蒋宛,他再喜爱蒋宛母女,她们也入不了林家的家谱。 连见林松,都得是林潼妤也去的前提下,林松才会给她们一点好脸色。 电话接的很快,看到来电是她,林松语气都亲切了不少:“潼潼,怎么想起来给爷爷打电话了?” 未等林潼妤回话,精明如他,怎能想不到林潼妤打电话的缘由,当即冷了下来:“蒋宛她们又来骚扰你了?” “没有。”林潼妤甜甜地喊,“就是想爷爷了。” 她想了想,给了个大概的时间:“十月底我回去看您。” 南城属于国际大都市,南大位于市中心。林松晚年厌烦了市中心的喧嚣,在郊区买了套独栋别墅,和妻子在那里居住。 “诶。”林松笑呵呵的,连说了两声好。 和林松聊了聊近况后,电话又被林奶奶抢了过去,和林奶奶也寒暄了几句,林潼妤才挂了电话。 林潼妤走回宿舍。 宁瑶正低头玩手机,听到阳台门推开的响动,下意识抬头问了句:“你怎么打电话打这——”注意到林潼妤不算好的脸色,她立马收声,小声问,“和家里吵架了?” 闻言,陈书和阮玥齐齐抬头。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吵架。 应该……算吧。 林潼妤含糊地嗯了声,走到自己的床位前坐下,给谢知宴发消息。 林潼妤:【抱歉,刚才接了个电话,家里出了点事儿,可能今晚没法请你吃饭了。】 林潼妤:【明天……或者抽个你有空的时间,可以吗?】 应该是在忙,谢知宴没有回复,林潼妤也不急,打开微博开始刷手机。 宿舍里寂静了几分钟。 和陈书,阮玥对视一眼,宁瑶像个身怀重大任务的战士。慢腾腾地站了起来,坐到林潼妤旁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问:“那你今天……是不和谢知宴一起吃饭了吗?” 林潼妤:“应该吧,我和他说了,他还没有回我。” 像是心有灵犀,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手机跳出来一条消息。 谢知宴:【噢。】 她看了一眼,并不打算回,准备继续刷微博。 微信又跳出来一条消息。 谢知宴:【那你得记住,你现在欠我两顿饭了。】 林潼妤脑袋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怎么就,一顿变两顿了? 大变活饭?新版碰瓷? 宁瑶也看到了这句话,差点儿笑出声,关键时刻又收了回去。 她正准备说碰瓷,就看见林潼妤回。 林潼妤:【那就这么定了。】 宁瑶:? 看不出来你还有被碰瓷的潜质。 算了,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林潼妤扭头,瞥见宁瑶欲言又止的神情,忍不住出声询问:“怎么了吗?” 宁瑶视线在陈书和阮玥脸上扫了两圈,心一横,队友卖的毫不犹豫:“看你心情不好,书和玥玥让我问你去不去新开的酒吧逛一圈儿。” “……” 陈书忍辱负重地点点头。 阮玥一看就没串好词儿,讶异地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被陈书一下捂住嘴,直接失去发言权,最后也只好跟着点头。 听到酒吧名,林潼妤感觉有点耳熟,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直到站在酒吧店门口,她才想了起来。 这不是,她和谢知宴,第一次见面那酒吧吗? 林潼妤刚想说换家酒吧吧,其他三个人已经走了进去。 她抿了抿唇。 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第9章 不浪漫 前脚给林潼妤发完消息,谢知宴就接到了季淮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季淮猛地吸了吸鼻子,在那头声泪俱下:“好兄弟,我分手了,现在非常难过,请你马上到我的酒吧安慰我。” 谢知宴:“说人话。” 季淮:“你不在的这几天酒吧的业务直线下降,你不忍心看着你的好兄弟饿死街头吧?” 季淮这话,谢知宴自然是不信的。 以他家的实力,开十个这样的酒吧都没问题。 他懒洋洋地躺在老板椅上,闻言,指节在书桌上有规律地敲打了几下,若有所思。 思考了几秒,他勾起唇角,语气闲闲的:“可我今天没什么空呢。” 季淮无语:“今天周末,你不是在家躺着?” 谢知宴笑了一声,话里嘲讽意味明显:“我可是有约会的人。” “和你这种刚、分、手的人,不一样呢。” “……” 在酒吧见到谢知宴的第一眼,季淮差点没忍住笑。 原来这就是,要约会的男人吗。 佩服佩服。 望着面色不虞的男人,季淮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酒杯,仿佛他真的是个敬业的调酒师:“请问这位客人需要点什么酒?” 谢知宴凉飕飕地觑了他一眼:“水就行。” 难得见他这副吃瘪的样子,季淮实在是看得新鲜。也不在乎这酒吧的业绩了,他倒了一杯水,放到谢知宴面前的吧台上。拖着下巴,开始和他聊起了天:“你不是要去约会?” 谢知宴喝了一口水,言简意赅:“被鸽了,她说她家里有点事。” 季淮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见谢知宴没搭理他,他又开始没话找话:“听说你最近挥金如土啊。” 谢知宴眉心一跳:“?” 季淮继续说:“你爸花一千万拍的那青花瓷,让你送给苏隆的,就这么被你摔了。实在是可惜啊!” 谢知宴无言到直乐,好不容易施舍给他一个眼神:“你怎么也知道这事儿?”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提到这事儿季淮就觉得特有意思。 他幽幽道:“因为这是你爸和我爸在吹牛时说的。说你为了碰瓷他的儿媳妇,故意摔碎了花瓶,想让她赔。他还问我为什么不能学学你,也给他碰瓷个儿媳妇出来。” “谢知宴。”季淮由衷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这你他妈能追的到人,我头给你拧下来当皮球踢。” “……” 没等谢知宴回话,季淮又自顾自地咦了一声,指着不远处的卡座,拍了拍谢知宴的肩:“这是不是,上个星期过来和你要联系方式的美女?” 谢知宴:“关我屁——”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视线扫到那个人身上,瞳孔一缩。 小姑娘皮肤白皙,在酒吧的死亡迷幻光线下,红唇艳丽,漂亮得像一幅画。 此时她正在听卡座里其他的人聊天,不时地弯着唇角,跟着笑几声。 季淮还在那说:“真是有缘啊,为什么美女都只看得上你呢,明明我长得也不——” 差啊。 字还卡在喉咙里。 谢知宴已经抛下他,独自往那个卡座走过去了。 ** 林潼妤是真没想到。 世界,还真能有这么小。 在看到谢知宴脸的刹那,她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蹦出了前几天听到的一句话。 “那是我朋友的酒吧。” 男人说这话的语调太随意,再加上她被后续的醉汉吸引了注意力,也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现在后知后觉想起来。 林潼妤串了一下逻辑链。 被她鸽了-心情不好-到朋友酒吧找他喝酒。 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余光瞥到男人正在往这里走,距离越来越近,男人的脸也越来越清晰。 一股没来由地心虚感油然而生。 林潼妤摸了摸鼻子,莫名觉得自己像个做错事被老师逮到的小学生。 她“噌”地一下站起来:“我去个卫生间。” 没等宁瑶她们的回复,她不敢去看谢知宴,更不敢和他对视,逃似地溜进了厕所。 林潼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 也不知道,谢知宴有没有看到自己。 应该看到了吧,不然不会刻意朝这个方向走过来。 那…… 他应该会很生气吧。 卫生间比卡座区安静了不少,林潼妤拧开水龙头,手心合拢接了个水,扑到自己脸上。 为了保持清醒,还得带舍友们回去,她只喝了一杯度数很低的酒。刚才摇滚乐吵得她耳朵疼,思维也跟着稀里糊涂的。 现在环境安静下来,又扑了点冷水,她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林潼妤极为认真的想。 她得去和谢知宴道个歉。 至少,得和他解释一下,她不是故意要放他鸽子的。 林潼妤背抵着墙,叹了口气,权衡着到底是当面道歉还是就发个消息解释。 她甚至能设想出谢知宴听完她道歉的样子,懒洋洋的,桃花眼似笑非笑:“说完了吗?” “那你就欠我三顿饭了。” …… 林潼妤咬咬牙。 三顿就三顿吧。 又不是没钱。 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和他说这些话,斟酌了几分钟,林潼妤还是很没有骨气地选择了网上道歉。 她拿出手机,盯着屏幕看了会儿,犹疑地在对话框里敲:【非常抱歉,我不是故意想放你鸽子的。】 敲完,她沉默了几秒,又把这几个字删掉。 这也太官方了。 一点都不诚恳。 又思索了一会儿,林潼妤再敲了一行字,试图把话语权交给谢知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听起来也不大对。 这显得谢知宴像个恶霸。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话来,林潼妤索性破罐子破摔,给谢知宴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是一只小橘猫,两只爪子牵着人的一根手指头:【球球你惹】 发完这个表情包,林潼妤收起手机,准备先看看谢知宴怎么回复。 她正准备推开卫生间的门。 门先一步从外边被推开。 进来的是一个妆很浓的女人,穿着红色露肩短裙,烫着棕色的波浪卷。眼线拉得很长,尾端上挑,似乎是特意要做出妩媚的样子。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林潼妤莫名觉得她很眼熟,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并没有在意,她继续推开门。 刚迈出去一只脚,身后传来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 林潼妤脚步一顿,身体也跟着僵了一瞬。埋藏在头脑深处的记忆被骤然唤起,她睫毛轻颤,像没有听到似的,继续往外走。 意料之内的,女人紧跟了上来,用力拽住她的手腕,迫使她停下脚步。 “谈谈?”她说。 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林潼妤神色不耐,挣脱开她的手,连着后退几步,终于肯正脸看她。 表情是少见的冷淡和厌烦:“蒋之意,我们没有谈的必要。” 似是笃定了她不会走,蒋之意站在原地没有动,眼底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没想到你也会到这种地方来,林松不是自诩高洁,最厌恶这种地方吗?”蒋之意笑盈盈的,说的话却满含恶意,“要是他知道你到这种地方来。” “你还是不是他最疼爱的孙女呢?” 林潼妤神色很淡,对她的挑衅不甚在意:“你管我是不是,反正你不是。” 被她这话给噎了一下,蒋之意顿了一秒,又开始提之前的事儿:“爸爸说你这个周末不回来,以后都不要回来了。” 林潼妤无所谓地耸耸肩:“随便,我也不想回去。” “哦?”被她这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蒋之意恶毒地笑了声,“罗雅兰那件事情你不想查清了吗?” “真可怜呢。”她说,“明明你才是被抄袭的那个,却没有人帮你。” 像是触到了什么逆鳞,林潼妤整张脸直接黑了。 不知道是不想听还是觉得浪费时间,亦或者是大脑潜意识拒绝接收这样的信息,林潼妤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字,掉头就走。 “这么走了多没意思啊。”察觉到她的举动,蒋之意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常年积攒的对林松的恨意悉数报复在了林潼妤身上,她小跑跟上去,像刚才一样,再次抓住林潼妤的手腕。 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剧烈的痛感伴随而来。她下意识地放开手,痛呼出声,不满地望向罪魁祸首。 却撞上一双冰冷的眼。 林潼妤感觉自己撞入了什么人的怀抱。 浓郁的木质香味包围过来,带着一股莫名的安心感。 谢知宴不咸不淡地睨了眼蒋之意,不过一秒,视线又转回怀里的人身上。 “林潼妤,你在干什么?” 第10章 不浪漫 林潼妤动了动唇,伸手推着他的胸膛,想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被谢知宴近乎粗暴地按着头,重新扣进怀里,不让她往后看:“你别动。” 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林潼妤果真不动了,乖乖巧巧地靠在他怀里。 不知道为什么,身体本能地那种,想抵抗人触碰的感觉,被浓郁的木质香味侵染,也没那么明显了。 觉察到谢知宴不同寻常的气场,不清楚刚才蒋之意的话,他究竟听到了多少。 不想让谢知宴参与到她家的战争中,林潼妤揪了下他后背的衣服,闷声道:“我们走吧,别和她计较了。” 谢知宴不轻不重地揉了下她的头,气笑了:“林潼妤,你是个受气包?就这么让她欺负你?” 林潼妤撇撇嘴,想给自己找回点颜面:“她哪能欺负我,也就动动嘴皮子而已。要真打起来,她不是我的对手的。” 这话还真不是吹牛。 小时候她被林松强行送去学了点格斗技巧,以防绑架什么的。蒋之意可没有这种待遇,她完完全全被娇养着长大的。 面前的男人穿着黑色冲锋衣,双眼皮明显,桃花眼眼尾天生上挑,明明是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清黑的眼底一片凉薄,唇角的弧度若有若无,无端给人以一种距离感。 林潼妤的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优秀的男人? 蒋之意咬着唇,下意识想为自己开脱,摆出了她交际时惯用的笑容:“你好帅哥,我是林潼妤的妹妹,蒋之意。” 谢知宴刚想开嘲讽,背后被人轻轻敲了一下。 怀里的小姑娘扬起脑袋,用口型比了个“别理她。” 她还不了解蒋之意吗。 小公主一个,唯我独尊的典范。越搭理越来劲儿,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无视她。 不想等谢知宴反应,林潼妤弯下腰,自己从谢知宴怀里钻了出来。 没有理会蒋之意,她扯了扯谢知宴的袖子,示意他跟自己走。 谢知宴任由她扯着自己袖子,意味深长地看了蒋之意一眼,就跟着林潼妤走了。 两人全程,都没有和蒋之意说一句话。 蒋之意破天荒地没有追上去,也没有破口大骂,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良久,她红唇勾起了一抹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 酒吧二楼没什么人,昏暗的走廊里,只有稀薄的月光沿着窗户透进来,是这空荡的长廊唯一的色彩。 男人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远离了蒋之意以后,他们两就像是在酒吧偶遇的陌生人。他没有主动问她发生了什么,也没有问她在这里的理由。 空气中压抑分子在不断蔓延。 绕过了一个拐角,看不到蒋之意后,林潼妤忽然停了下来。 红唇抿成一条直线,她转身,微微仰头,撞上男人的视线。 谢知宴薄唇抿着,眸子里情绪不明。月光衬得他肤色冷白,也给他添上了一层冷感。 林潼妤咽了口口水,想和谢知宴解释,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也不知道他听了以后,会不会觉得,她只是为了博取他的原谅而卖惨。 毕竟,这在常人听起来,是十分荒唐的事情。 她没有主动说话,谢知宴也很配合的没有出声。 对视片刻,她听到自己苍白的辩解声:“不是你想的这样。” 谢知宴似乎是笑了声。 他扯了下唇角,掰正她的脑袋,玩味道:“你说说,我是怎么想的?” “你觉得,我在因为你放了我鸽子,而感到生气吗?” 林潼妤:“难道不是吗?” 谢知宴直接气笑了。 这人到底有没有良心。 “林潼妤,在你眼里我是会计较这些小事的人?” 林潼妤战术性沉默。 她很想说难道不是吗,余光瞥见谢知宴的脸,又默默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谢知宴伸出手,食指抵着她的额头,没好气地弹了下。 林潼妤立马捂着脑门,瞪他:“痛!” “痛才长记性。”谢知宴收回手,“就这么看着人家欺负你,在我面前不是挺横的?” 林潼妤下意识回:“我哪里横——”话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说过的话。 “你影响我的英勇身姿了。” “他硬拉着我,不让我走!” 好像,还真挺横的。 林潼妤气势弱了下去,还在挣扎:“这叫战术性装逼,虚张声势,懂吗朋友?” 根据谢知宴的反应,他应该只听到了蒋之意的最后一句。 所以才会认定,她被蒋之意欺负了。 不知道为什么,林潼妤松了口气,又开始打量谢知宴的表情。 见他被她这理直气壮的话无语到,暂时没有理她的打算,她拽了下他的袖子,主动道:“那我们算和好了吧?” 谢知宴睨她:“我们什么时候吵架了?” 林潼妤很老实:“我不是放你鸽子了吗,我觉得,你大概挺生气的。” “我是挺生气的。”谢知宴揉了下她的脑袋,重新靠回墙上,又变回了寻常漫不经心的样子,眉梢微佻,“那你不是求我了吗?” 我什么时候求你了—— 林潼妤忽然想起来,刚刚自己为了找话题,给他发了个表情包。 谢知宴:“既然你求我了,我也不是不能——” 也不是不能原谅你。 他话还没说完。 林潼妤双手合十,摆在唇边。扁着嘴,学着表情包里的橘猫,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灵动的狐狸眼眨巴眨巴的。 “求求你惹,谢哥哥,原谅我。” ** 再回到舍友那个卡座的时候,桌上的酒瓶七零八落的,宁瑶和陈书不知道喝了多少,趴在桌上,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 只剩阮玥一个乖宝宝滴酒未沾,瑟瑟发抖地坐在边上。 看到林潼妤仿佛看到了救星,阮玥直接扑上来抱住她:“潼潼!你总算回来了!” “我有劝她们别喝了……”阮玥弱弱道,“可她们不听……” 林潼妤身子僵了一瞬,片刻后,才慢慢地缓过来,动作僵硬地回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林潼妤不清楚阮玥的家庭是个什么情况。依稀听宁瑶提过,因为父母忙碌,她好像一直暂住在一个,叔叔的家里。 “是她父母的朋友,把她护得跟温室里花朵似的,都成年了连男人手都没牵过。”宁瑶说,“开学的时候我见过一次,她那叔叔,长得还挺帅。” 眼下没什么心思去想别人的事情,和阮玥一起,林潼妤把宁瑶和陈书扶到沙发上。打算叫个出租车,再让谢知宴帮个忙把这两醉鬼抬上去。 林潼妤刚拿出手机,阮玥不好意思道:“潼潼,能不能等一下?我要给我叔叔回个电话,这里太吵了听不清声音,我又不敢把书和瑶瑶单独留在这。” 林潼妤点点头,打开微信打字。发送还没点出去,宁瑶一巴掌糊了过来,把她的手机拍到地上。 林潼妤:“……” 放宽心放宽心,不能和醉鬼计较。 她弯下腰把手机捡起来。 正准备继续发消息,宁瑶像八爪鱼一样地缠了过来:“潼潼。” 她视线清明一瞬,郑重地提示她:“我好像看到谢知宴了。” “……” 她当然知道谢知宴在这,都和他掰扯完了。 “是的,我准备——”话卡在喉咙里,宁瑶突然大喊一声,指了指不远处,“看到那个帅哥没?” 林潼妤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她指的,是正在和谢知宴聊天的,那个调酒师。 穿着白色衬衫,外面一件棕色马甲,很普遍的调酒师装束。额前碎发几乎遮住眼睛,眼角天生下垂,笑起来吊儿郎当的,自带几分痞气。 林潼妤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宁瑶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我去要个微信。” 林潼妤呆滞了一秒,消化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抬脚追了上去,拖着她的胳膊把她拉回来。 宁瑶回头看她,眼底写满了迷茫。没过几秒,又自顾自转身,朝着那边走过去。 “我真服了。”林潼妤认命地叹了口气,又把她拖回来,扣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在沙发上,“你别动,我去给你要,行不?” 宁瑶果真不动了。 正好阮玥打完电话回来,说她的叔叔过会要来接她,顺便送她们一起回去。 “行,你在这看着她们,我有事去找谢知宴。” 阮玥懵懵的:“谢知宴也在这里啊?” “对。” 和阮玥简单阐述了一下刚才的事情,林潼妤走到谢知宴那边。见到她,谢知宴挑了下眉:“怎么又——” 林潼妤根本没脸看他,咬了咬牙,朝季淮伸出手。 “帅哥,能给个联系方式吗?” 第11章 不浪漫 空气像是停住了。 谢知宴唇角弧度微敛,桃花眼眯了起来,盯着林潼妤看了半晌,慢悠悠地哦了一声。 “季淮。”他一字一句道,“人和你要联系方式呢。” “你不是很喜欢被美女搭讪吗?” 季淮:“……” 林潼妤:“……” 阴阳怪气第一人。 林潼妤从脸红到脖子根,恨不得把头缩进脖子里当鸵鸟。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只是要个联系方式,你情我愿的事情,莫名被谢知宴说得像她出.轨了似得。 瞥见好友那近乎杀人的目光,季淮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美女,我联系方式不给人的,抱歉哈。” “我知道我的样貌很引人注目,可你不觉得——”他视线停在谢知宴身上,暗示意味极强,“我身边这位,更好吗?” 林潼妤:“……我当然知道,可我更想要你的。” 季淮:“……” 这也太扎心了。 季淮求助似地看向了谢知宴。 男人的目光过于炙热,带着点儿审视的意味。 林潼妤被盯得头皮发麻,心脏打鼓似的狂跳,干脆眼一闭:“其实不是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是我舍友想。” 季淮:“那她为什么不自己来要?” 好问题。 要是让宁瑶来要。 以宁瑶的性格,再加上现在喝醉酒脑子不清醒,估计直接上手扒衣服了。 那场面,林潼妤想都不敢想。 斟酌了一下,她镇定答:“因为她比较害羞。” 宁瑶,对不住了。 反正宁瑶八成也是心血来潮,将来也不会和这男人有交集。为了让自己在谢知宴面前的形象正面一点,林潼妤一本正经地胡扯:“她不太敢和陌生人说话。” “但是在见到你的第一眼,她就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你。求我来帮她要联系方式,即使只能停留在列表,她也心满意足了。” 管他是不是真的,季淮信了就行。 在谢知宴的注目礼下,林潼妤和季淮交换了微信,顺便把季淮推给了宁瑶。 季淮还要给客人调酒,没法跟着他们一起去。林潼妤带着谢知宴到卡座,就看见宁瑶抱着个抱枕,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知宴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要季淮微信的舍友?” 虽然极为不想承认,林潼妤还是硬着头皮点头。 她走上前,拍拍宁瑶的脸:“走了。” 宁瑶一下跳起来:“要到微信没?” 林潼妤:“……推给你了。” “那走吧。”宁瑶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自己站了起来。 林潼妤也不知道她是真醉还是假醉。 阮玥很适时地开口:“我叔叔来了……要他送你们吗?” “不用,坐不下。”林潼妤说,“你让你叔叔把陈书和宁瑶带回去就行,照顾好她们,我和谢知宴自己回去。” “好吧。” “说起来,谢知宴。”像是刚刚才想起来,林潼妤扭头,“你是不是有个舍友是陈书男朋友?” “沈则行?” “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是你舍友。现在时间还早,校门还没关,你让他到校门口接一下。” 陈书已经睡死了,凭林潼妤一个人没法把她带回寝室。要是谢知宴带她回去的话,被人拍到,解释起来会很麻烦。 一行人走到酒吧门口。 一辆黑色迈巴赫静静停在那里,车窗半开。车里的男人瞥见他们,眉头皱得死紧,开门下车,帮着他们扶人。 林潼妤偷偷打量着这个男人。 阮玥所谓的“叔叔”。 男人穿着一身西装,显然是刚开完会或从酒会赶过来。站起来比谢知宴还高一点儿,带着金丝边眼镜,眼皮很薄,短发利落,从内而外散发着一种矜贵感。 如果不算他从看到他们就没松下来的眉头的话。 是看起来,很斯文的长相。 又透着一股距离感。 待把陈书和宁瑶送进车后座后。 男人关上车门,清冷的目光透过镜片,仿佛能直击人的心灵:“玥玥,忘了叔叔和你说过什么了?” 阮玥都快哭出来了,像个怕被父母训话的小孩子,小心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叔叔,我没喝酒。” “嗯,叔叔知道你没喝。”男人安抚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让阮玥坐进副驾驶,帮她扣好安全带后,视线又转到站在边上的林潼妤他们身上。 “谢知宴。”男人声音冷了几分,“你不知道阻止她们?” “这跟谢知宴没——”林潼妤皱着眉,下意识想帮他说话,被谢知宴拦住。 “苏叔叔。”两人看起来似乎是熟识。被骂了一句,谢知宴也没气,反倒扯了扯唇角,吊儿郎当道:“人家都成年了,你还像小学生似得管着人家,这不让去那不让去的。” “也难怪人家怕你怕得要死。” “她从初中开始就是我看着的,管她是我的义务。”苏临渊冷声道,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这种地方鱼龙混杂的,没有下一次了。” “那如果她谈了恋爱呢?”谢知宴低笑了声,话里多了几分嘲弄,“您还要这么管着人家?” “这似乎有些,不好吧。” 气氛一时间有些剑拔弩张。 最后还是阮玥摇下车窗,睁大眼睛问:“叔叔,我们不走吗?” 苏临渊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上了车。 留给了他们一车车尾气。 “……”不太了解他们之间的渊源而只能一直当个木头人,待苏临渊走后,林潼妤终忍不住开口,“他是不是喜欢阮玥啊?” 谢知宴:“你也看出来了?” “废话。”林潼妤很无语,“这有眼睛都看得出来吧。” 谢知宴对这种一关乎恋爱脑子就有泡的人很不屑:“可他自己看不出来呢。” “……” 林潼妤:“可能他没眼睛吧。” ** 这之后都相安无事了几天。 谢知宴好像参加了一个金融挑战赛,叫“博慧杯”。全国所有高校一齐竞选,三年一届,最近忙得不可开交,消息都回的很慢。 林潼妤好几次想找时间约他吃饭,他都说没时间。 据宁瑶的情报是南大三年前拿了第二,不甘心了三年。这次有了个谢知宴,把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希望他能夺个第一回 来。 林潼妤觉得很奇怪:“这不是小组竞赛的吗,就谢知宴一个人要是带三个猪队友,他是神仙也拖不动啊。” 宁瑶翻了个白眼:“你觉得校方会给他配三个猪队友吗?” “……这可不一定。” 林潼妤想了想,就留了一句:【等你有空你喊我就行,我最近挺闲的。】 林潼妤:【忽然想起来,大衣和帽子还没还你,下次一起还了。】 发出去了又觉得怪怪的。 这样会不会显得她在炫耀。 看,你忙得饭都没时间吃,而我闲到什么时间都可以。 …… 罢了。 吃饭的事情就这样暂时被搁置。 隔周周五,林潼妤又被苏隆单独叫到办公室。 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好好交作业上课不迟到,三好学生人设端端正正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上次帮宁瑶画了二百五十只乌龟。 被苏隆发现了?? 那也不对啊。 那为什么只找她一个。 林潼妤忐忑不安地进了苏隆的办公室。 桌上是一份报名表。 视线扫到顶栏的标题,林潼妤睫毛颤了颤,似乎已经知道苏隆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苏隆循循善诱:“林潼妤,你应该知道谢知宴最近在忙的比赛吧?” “知道。”林潼妤说,语气很平静,“我不会参加服装设计比赛的。” “我知道你有阴影。这里是南大,有我在场,不会再让那样的黑幕出现。” 林潼妤缓缓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说的话依旧没有变:“我不会参加服装设计比赛的。” “苏教授,我很敬重您。”林潼妤鞠了个躬,“您在我身上花的心思,我都有感觉到。” 可那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正如苏隆常说的,她的作品只有形,没有魂。 单拉出来,从构图和绘画技巧来看,都是一副很完美的设计稿。 要深挖起来,除了绘画技巧以外,却只是一副没有感情的空壳。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连作为一名设计师,最基本的素养都失去了。 她不是真心地热爱服装设计。 少年时的一腔热血和热忱,可以没日没夜地画,只为了一个偶然梦到的构思。 现在她做不到了。 林潼妤还记得,高考考完填志愿,她的妈妈久违地给她打了个电话。 自和林远山离婚后,徐若淑就回了生养她的地方,京城,完成她未完成的事业。 而林潼妤,留在了南城。 她没有和林远山住在一起,徐若淑给她买了套房子,她高中三年,都是独自居住的。 “潼潼。”像是从百忙中喘口气,女人的声音很疲惫,又仍然温柔,“你的梦想,还是当一名服装设计师吗?” 林潼妤沉默了很久。 “不是的,妈妈。”她轻声说,“我没有梦想了。” 第12章 不浪漫 林潼妤只觉得有些恍惚。 她不知道苏隆清不清楚她的事情,也没有亲手把自己的伤疤在别人面前撕开的癖好。 亦或者,苏隆在什么都知道的情况下,还是选择了让她参加比赛。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 林潼妤垂下眼。 苏隆叹了口气,走到林潼妤的面前,轻轻顺着她的背。 许是阅历的缘故,他说话不急不缓,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他试图和她讲道理:“林潼妤,你不会觉得不甘心吗?你放弃了你的梦想,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何止是没有受到惩罚。 罗雅兰通过她的那份设计稿,得到了君悦高管的青睐,从此成为了君悦的一名设计师。 君悦旗下有许多知名服装品牌,每年秋季还会举办时装秀。 有许多国际知名的设计师都在君悦旗下。也因其服装款式多样,受众范围广,传播率高,许多名不见经传的设计师,就是通过君悦,跃入大家的视线,再渐渐成为知名设计师。 可以说,君悦是给服装设计师的,很好的平台。 林潼妤抿了抿唇,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着衣角,仿佛要把衣服攥出褶皱来。 过了几分钟,她缓缓松开衣角,弯着唇角笑:“您想多了,这和她没有关系。” “我本来就不曾拥有梦想。只是一直没有找到适合做的,所以才选择了服装设计。” “选大学的专业也是这样,只是,暂时没有想到其他想学的东西而已。” 林潼妤的语气很平和,明明是在说自己的事情,却又冷静地像个旁观者。 只有她自己知道,都是骗人的。 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全部,都是骗人的。 在小时候,听说设计图能变成服装的时候,她就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这份职业。 她对她的每一份设计图都倾入爱意和专注。 她想让,所有穿上她设计的衣服的人,都能发自内心地感到幸福。 她却没能保护好它。 她最认真,挖空了心思,好不容易绘制出来的那个宝贝,被人偷走了。 这完全是她的错。 见她的意志如此坚决,苏隆也不好再勉强。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只好选择放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次是我的问题,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你先回去吧。” 林潼妤松了口气,安静地鞠了一躬,沉默着走出了办公室。 关上门的刹那。 像是如释重负,她背倚着墙,身子一软,慢慢地滑落到地上。依稀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落了下来。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去揉眼睛,直觉得眼角酸疼。 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将她包围,像一个看不见的囚笼,张牙舞爪着,钳制住她的手和脚。又慢慢蔓延,复而锁住她身体里,最脆弱的灵魂。 “没关系的。” 她捂着脸,低低的,沙哑着出声。 真的,没关系的。 ** 接下来两天是周末。 从办公室出来后,林潼妤情绪就不大好,苏隆的那句话在她脑海里不断地晃,吵得她头脑发昏,一晚上都没怎么睡。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些什么东西。 没有不甘心是假的,她比任何人都更想让罗雅兰受到惩罚。 可是,目前的她,没有证据。 不甘心,也只能不甘心。 索性闲来无事,林潼妤回了趟自己的母校。 上面有明确规定,节假日时间不允许加课,因此校内没有学生和老师。 而江路中学平时是对外开放的,就当给周边人民提供一个锻炼场所,她进的也算是畅通无阻。 林潼妤去的时候是临近傍晚,天色已经暗了些许,还未被夕阳染红。 晚间凉风阵阵,她心血来潮,还特意翻出了高中的秋季校服换上。 正准备出门,谢知宴发来一条微信:【今天晚上有空。】 林潼妤无语了。 他怎么就,偏偏这个时间有空。 瞅了眼身上的校服,林潼妤沉吟了一会儿,才回:【明天可以吗?我今天想去高中看看。】 谢知宴:【?】 谢知宴:【你不是说你很闲。】 林潼妤:【。】 莫名有一种被嘲讽的感觉。 她回完句号后,谢知宴那边就没回复了,估计是觉得她这人反复无常,懒得搭理她。 林潼妤也没放心上,直接去了学校。 江路中学的校服是白色衬衫配天蓝色外套,格外亮眼,林潼妤一进门,保安就注意到了她。 当时因为服装设计比赛的事情,她有段时间经常迟到早退,得拜托保安帮忙开门。 次数多了,也就渐渐熟悉了起来。 林潼妤对这个保安还是很有好感的。 在她最困难的那段时间,保安大叔一直和她聊天,还送她东西。 保安还是一如既往穿着浅绿色的制服,见到她也挺惊喜:“小姑娘你怎么来了啊?大学生活怎么样?” 林潼妤眉眼弯弯:“挺好的,叔叔呢?” “我还能怎么样,就这样呗。”看见她这副样子,保安大叔似是松了口气:“好就行,好就行。当时见你那副样子,还以为你走不出来了。你是真的不知道啊——”他夸张地张大嘴,两只手竖起来,间隔十几厘米,“那段时间你就瘦得只剩这么点儿了,跟根竹竿似得。” 林潼妤被他的比喻逗笑:“哪有这么夸张。” 两人聊了会儿,保安大叔往她的四周望了望。没看到其他人,他顿了一下,疑惑道:“你男朋友呢?没跟你一起来吗?” 林潼妤懵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回答:“我没有男朋友啊。” 保安大叔也懵了:“之前一直有一个很帅的男孩子过来,说是你的男朋友。还说你最近心情不好,他不敢打扰你,只能让我帮忙送东西。”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小心地问:“难道……你不认识吗?” 林潼妤点点头。 如果不是保安大叔今天说了,她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件事。 “不过也没关系,都过去了。”保安大叔心挺大的,笑呵呵道,“你长这么漂亮,追的人肯定不少,可能他就是其一吧。” “……” “嗯。” 此时刚过饭点,许多饭后消食的人会来跑道上走路,篮球场上还有几个少年在打篮球。 林潼妤记得校内有一个喷泉,上面立着初代校长的雕塑。 底座还刻了四个字:心想事成。 传言好几个在这个喷泉投硬币学生许愿的事情全都心想事成了,这个喷泉被江路的学生亲切地称为“许愿池”。 虽然林潼妤至今都不知道究竟有谁心想事成了。 在她的记忆里,每天都能看到有人来这里投币许愿。 能不能实现是另一回事,也算是图一个心理安慰。 包括林潼妤自己,也来这里许过愿。 江路中学的占地面积很广,南城天黑得又快。等林潼妤走到喷泉的时候,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压了下来,从地平线延伸到天边,火红色的夕阳像一团燃烧不尽的烈焰。 灿烂,炙热,又充满着生命的气息。 可能地理位置偏僻,又是节假日,许愿池附近难得的没有人。 夕阳落在泱泱的流水上,拉出一条条光带,折射出金黄色的光影。 林潼妤有片刻的失神。 她一共许愿过两次。 第一次,她抱着随便玩玩的心情,许下第一个愿望。 “我希望所有的人都能穿上我设计的衣服。” 不论贫富贵贱。 第二次,她近乎祈求的,迫切地想要那个愿望实现,寄希望于神明,渴望几分慰藉。 “我希望能真相大白,罗雅兰能受到惩罚。” 都没有实现。 林潼妤自嘲般地笑了声,手伸进校服口袋,准备离开。 却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是一枚硬币。 应该是以前剩下的。 冗长的安静后,她将那枚硬币抛入水中。 “如果真的能实现愿望,前两个我都不要了,这个能实现就行了。” “我希望我爱的人能平安健康,不要经历和我一样的事情。” 只要大家都好。 她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林潼妤晃了会儿神,正准备离开。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低低的,有些哑。一字一顿,在这空荡的场地异常清晰。 “都会实现的。” 林潼妤猛地一僵。 似是怕她不信,那道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这次离她更近,仿佛响在耳边。 “你的所有愿望,都会实现的。” 第13章 不浪漫 如果说第一遍是听错的话,第二遍,则是一种变相的提醒。 提醒这里在她以外,又多了一个人的存在。 不是她的幻觉。 林潼妤瞳孔骤然一缩,又微微睁大,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迈一步,转过身。 正撞上男人的视线。 男人低着头,垂着眼看她,眼眸漆黑,藏着很深沉的情绪。对上她的视线后,又缓缓往旁边挪,停留在那个喷泉上面。 像是隔着这个喷泉,看到了什么,很遥远的东西。 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林潼妤咬着唇,没有出声,等着谢知宴自己解释。 过了片刻,他目光又转回林潼妤身上。上下扫视了一圈儿,多了那么点儿,戏谑的意味。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他抬着下巴,似笑非笑道。 “……” 林潼妤脸颊慢慢爬上一层绯红。 就是仗着节假日,这儿没人认识她她才穿校服的……毕竟下次再回到这,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她就是想,缅怀一下高中生活。 刚才因为谢知宴的突然出现,太惊讶了导致没反应过来。 现在又被他直白地指出来,林潼妤后知后觉,非常的羞耻。 这种感觉就像你和你妈跳广场舞,周围一群大妈,又没人认识你,就觉得无所谓。 但要是你朋友刚好走过。 他不仅刚好走过,他还跑过来,惊讶道:“你居然还跳广场舞啊!” 现在就是尴尬,非常的尴尬。 可是! 穿校服怎么了!谁规定回母校探望不能穿校服了! 林潼妤梗着脖子,觉得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硬气道:“我才大一,才离开高中四个月,我的心态还是个高中生,不行吗?” 说完,为了让谢知宴也吃个瘪,她还特意补了句:“不像谢学长,已经离开高中三年了。” 谢知宴:“……” 他眉心一跳,勾起唇角。 怕他再说出什么让自己羞耻的话,林潼妤赶紧打断他:“所以谢学长怎么会来这里?这里是我的母校。” 谢知宴神色一动,正准备接话。又忽然想到什么,沉吟了一秒,才慢悠悠地接:“我让沈则行问了陈书。” “毕竟,我也就今天有时间。”谢知宴理直气壮,“为了防止你想欠账,我才特意来看看。” “……” 所以在他心里,她就是一个一直想欠账的人吗。 和谢知宴并肩往校门口走时,林潼妤忽然想起刚才他说的话。 “都会实现的。” 他好像,也知道许愿池的故事。 她没忍住好奇道:“你以前也来过江路中学吗?” 谢知宴没否认:“这里也是我的母校。” 林潼妤震惊了。 她和谢知宴曾经还是校友? 那她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人。 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谢知宴大她两届,她高一的时候他已经高三了。 江路中学作为一所优秀的市重点,对高三抓得很紧,每天就是做题和讲题,校内活动也不会参加。 再加上,她那时候一心沉醉于画画,对其他事情根本没什么兴趣。 林潼妤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出校门后,两人走到大街上。他们颜值本就出挑,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林潼妤对外人的视线很敏感,很明显的感觉到,有些人瞥到她身上的校服,看谢知宴的眼神就不对劲儿了。 “乐府”所在的洛水路是闹市区,人只会更多,这种被人当猴看的感觉奇奇怪怪的。走了会儿,林潼妤提议道,先让她换个常服再出去吃饭。 “我家离这挺近的,而且我换衣服很快,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她认真地给他讲述情况。 谢知宴注意力集中在了前面两个字,眉梢微扬,神色暧昧:“去你家?” “……你能不能别关注错重点?” 林潼妤没忍住踩了他一脚。 谢知宴收起表情,吊儿郎当道:“行。” “带学长参观一下你家。” ** 林潼妤没有说谎,徐若淑给她买的房子的确离学校很近,走路只需要十分钟。 是一间二十楼的公寓,位于闹市区和学校之间,出行很方便,也不会被闹市区的声音所影响。 小区环境也很好,蜿蜒的鹅卵石小路两旁种满了银杏树,正值秋天,呈现着炫目的金色。还有一片人工湖,有石块铺成的路,通往湖心亭。 谢知宴啧了一声,头一次对林潼妤的经济状况产生了怀疑。 苏隆只告诉他,林潼妤爸妈很忙,一直都是一个人居住的。 他就想当然地将她代入了凄凄惨惨戚戚,吃不饱穿不暖的人设。 谢知宴倏地想起来,青花瓷摔碎的那天,林潼妤毫不犹豫给他转了一万。 还问他够不够。 看起来,不是很穷的样子。 那就更奇怪了。 如果是一个穷学生,在设计稿被剽窃抄袭,因自己能力不足而只能哑巴吃黄连,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她明明有人力和财力。 又怎么会,还是这个结果。 他下意识停下脚步,看林潼妤的目光,多了点儿深意。 察觉到男人没跟上来,林潼妤扭头,奇怪道:“怎么了?” “没有。”谢知宴很快跟上去,试探着道:“我记得这里房价很贵啊?” 林潼妤:“我妈给我买的,我也不太清楚价格。” 谢知宴也不多问:“行。” 林潼妤领他上了楼。 开了门,她给谢知宴找了双拖鞋:“这是之前给我爸买的,不过他没来过,现在还是新的。” “你在沙发上坐一会儿,我很快就好。” 说完这句话,林潼妤就进房间换衣服去了。 头一回到小姑娘家里来,谢知宴没有半分拘谨,反而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家里的布置。 两室一厅,很漂亮的北欧家具风格,客厅顶上白色的水晶吊灯亮得晃眼。 她好像挺热衷于养绿植,门口的鞋柜上养了几盆多肉,阳台上养着几盆大型的盆栽。 阳台边上是一个小吧台,上面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下面是两条长脚凳。 一点也不凌乱,从家具到吊灯是清一色的白。 也因此,笔记本电脑旁边,紫色的笔记本异常显眼。 鬼使神差地,谢知宴走了过去。 是一本皮质笔记本,封面缀着一个指南针图案,一支羽毛书签夹在其中的某一页。 知道侵犯他人隐私不好,谢知宴没有贸然翻开笔记本,只是拿起来看了看封皮。 封皮背面刻着三个小字:林潼妤。 这还是一本定制笔记本。 谢知宴刚想把它放回原位,被地上的什么东西拌了下,手一抖没拿稳,笔记本直挺挺地落到了地上。 笔记本翻开倒扣在地,里面的羽毛书签也掉了出来。 谢知宴瞥了眼那个拌到他的东西。 是一沓厚厚的纸,有他半个小腿那么高,纸的最上方,是一张已经完整成型的服装设计稿。 一张,他见过很多次,再熟悉不过的设计稿。 他瞳孔骤然放大。 身体不受控地蹲下来,去翻看那些纸张。 全部都是最上方那份设计稿的废稿。 从雏形,到一步步细化,再到最后的终版。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捡起那本掉落在地的笔记本,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他也不在乎什么隐私,发了魔似得,翻着那本笔记本。 一片空白。 只有羽毛书签夹着的那页有两行字。 “我画不出来了。” “我不想再画画了。” 空气仿佛在这瞬间静止。 僵了几秒,他很快反应过来,安静地将所有东西收拾好,恢复成最开始的样子。 谢知宴走到阳台,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余光瞥见角落里的绣球花,他垂着眼,手不动声色地攥紧成拳。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妈,我想请你帮我查一件事情。” 第14章 不浪漫 林潼妤换了条白色毛衣,出来的时候怀里还抱了件黑色大衣。正准备和谢知宴说话,望见他的样子,硬生生止住了话头。 谢知宴恹恹地坐在沙发里,像是遭受到了什么强烈的打击。额前碎发遮住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周身,生人勿近的气场。 像是完全浸泡在了自己的情绪中,不允许外人的打扰。 林潼妤不知道自己就换个衣服的功夫,这位少爷究竟是怎么了。 她耐心地等待了几分钟,谢知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她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 林潼妤纳闷地咂舌,自言自语道:“我家不会有鬼吧?” “不然他怎么一副中了邪的样子。” 听见她的声音,谢知宴慢吞吞地抬起头,眼眸比平时更深,直勾勾地看着她。 林潼妤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脑袋里升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谢知宴不会真中邪了吧? 她放下大衣,坐到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对比了一下自己的:“没发烧啊?” 难道是嫌弃她这里太破了? 还是嫌她没好好招待他? 这人是真的大爷。 林潼妤无语地摸了把鼻子,认命地起身去给他倒了杯水,“咚”地一下扣在茶几上。 她硬邦邦道:“快喝,喝完我们就吃饭去了。” 想了想,她装腔作势地拍了拍桌子,补了句:“你再磨叽我就真的赖账了啊?” 谢知宴没有动,目光始终固定在她身上。 正当林潼妤忍无可忍,准备强行拽着他走的时候。 谢知宴喉结滚了滚,忽地开了口,喑哑到难以辨认:“《星星河》是你设计的?” 《星星河》如其名,是一条拖地燕尾裙。抹胸和裙体部分以星空作参考,深蓝色作为主色,白色和浅蓝色为辅色,勾勒出星空的美感。从腰部到裙子后摆,都缀着近乎透明的层叠白纱,给人一种神话中羽衣的质感。 就是这件《星星河》,拿到了去年服装设计比赛的冠军,设计图被君悦所购买,在慈善晚会上拍出了五十万的价格。 全世界,仅此一条。 谢知宴记得,《星星河》的作者叫罗雅兰,是江路中学的学生。 江路……中学? 他忽地反应过来。 结合苏隆上次和他说的,林潼妤在服装设计比赛中创意被剽窃,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在看到那叠设计废稿的时候,他就已经理出了全部的前因后果。 即使心中几乎已经肯定了这个猜测,可实在是太荒谬,他不得不向林潼妤再次确认。 这件事背后涉及的东西太多。 现在《星星河》已经被制成成衣并拍卖,罗雅兰也进了君悦成为了设计师。如果这件事曝光,整个服装设计比赛都会被质疑其公平性,而君悦也会因为没有盘查当时的真相而受到公众的质疑,在服装界的名声也会大打折扣。 同时,江路中学也会因为没有维护好学生权益而受到牵连。 林潼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良久,她淡淡道:“你看到了啊。” 她那成堆的废稿。 谢知宴来的突然,时间又过了很久,她完全忘了这件事,也没来得及收拾。 谢知宴抱着头,平时漫不经心的嗓音染上了悔恨和挫败:“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我说了啊。”林潼妤去厨房又倒了杯水,拿着水杯坐到他身边,喝了一口,语气平静到理所当然,“凡事都讲究证据啊,没有证据,光凭一张嘴,谁又会相信呢?” 她的这些废稿成为不了证据。 只能证明她努力过,却证明不了,这是她的原创。 说来可笑,她自己的东西,还要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是原创。 谢知宴显然也想到了这个理由。 “你不要拿那种同情的眼神看着我。”林潼妤说,“这没有什么值得同情的,没有保护好我的东西,本来就是我的问题。” 她叹了口气:“所以我才不愿意和你们说这种事啊。” 为什么要同情她啊。 是她心太大,才给了罗雅兰可乘之机。 “你没有错。”说这话的时候,谢知宴手指有些抖。 林潼妤睫毛一颤。 谢知宴微微倾身,掰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对上他的视线。 空着的手从她的背开始往上移,直到触碰到她的发顶。 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近,清淡的木质香瞬间浓郁了起来,无孔不入地侵略着她的理智,林潼妤感觉他的鼻尖都快碰到自己的脸了。 她下意识想别过头,却被男人钳制住,只好低着声抱怨:“谢知宴……你别靠这么近。” 一碰上谢知宴,她总感觉自己本能的身理抵抗消失得一干二净。 谢知宴闭了闭眼,强忍住把她抱到怀里哄的想法,大掌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哑着嗓重复,“林潼妤,这根本不是你的错。” 不知道他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是干什么,林潼妤想往后退,无奈时头和脸都被牵制住,她完全无法动弹。 不仅如此,男人浅浅的呼吸扑在她的脸上,痒痒的,带来一种酥麻的触感。 林潼妤脸肉眼可见的红了,与此同时,心脏也在不受控制地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嗓子眼了。 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望着男人那副她不听他的就不会放手的样子,林潼妤咬着牙,只好服软:“我知道不是我的错了,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谢知宴这才放开她。懒洋洋地靠着沙发背,单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脸:“你脸红了。” 林潼妤猛灌了一大杯水,才觉得自己气好不容易喘过来了。 在这个时候听到他欠欠的话,她没好气道:“这不是废话,我离这么近你试试?” 谢知宴指了指自己的脸,摊了摊手,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无耻的行为而感到抱歉:“我脸就没红。” “我真是服了。”见他不仅不知悔改,甚至还引以为傲,林潼妤气不打一处来。她将水杯放到桌上,毫无预兆地翻身,膝盖跪在柔软的沙发上,一只手撑着沙发背,另一只抓住谢知宴的衣领,整个人俯身过去。 和刚才同样的距离,截然不同的姿势。 这叫什么,沙发咚? 林潼妤脸红得都快滴血了,问题现在掌握主动权的是她,这场子也是她要找回来的。 要是她现在落荒而逃,谢知宴能笑她好几天。 想到这里,林潼妤硬着头皮,抓着他衣领的手慢慢上滑,攀着他的肩膀,脑袋凑到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谢知宴身体骤然紧绷。 林潼妤是一个非常典型,做的时候不动脑子,事后又无限懊悔的人。 比如,那次在办公室,莫名其妙地冲他发脾气。 又比如,这次。 刚做完坏事林潼妤就后悔了,明明是她主动的,事后自己却像只受惊的仓鼠,直接缩到了沙发另一边。 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事出突然,又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林潼妤显得生疏又笨拙,不会控制力道,还把谢知宴衬衫的扣子扯掉几颗。露出里面白皙的肌肤,隐约可见流畅的肌肉线条。 林潼妤别开头,不想看他,硬邦邦道:“你先把扣子系好。” 谢知宴慢条斯理地系着扣子,听到她的话,啧了声,觉着挺稀奇,还有点儿荒唐。 不知道为什么,林潼妤从他这声中听出了控诉的意味。 无尽的罪恶感将她包围,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像一个嫖.娼不付钱的黑心客人。 她用力抿了抿唇,从身后抽出抱枕抱进怀里,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是你先凑过来的。” “而且你看。”林潼妤说,“你的脸也红了。” 找到了一个听起来很有道理的理由,林潼妤也多了点儿底气,再三强调:“我是为了和你证明,在突如其来的近距离的情况下,脸红是本能的生理反应。” 言下之意,是你先动的手。 她顶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谢知宴看乐了:“行,是我的错。” 林潼妤:“那你得向我道歉。” 谢知宴愣了下,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的得寸进尺。过了会儿,他又好像想到什么,低低笑了几声。 “行,我向你道歉。” 林潼妤这才满意,拿起桌上的手机,准备起身:“那我们出门吧。” 一条手臂横在她面前,谢知宴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过来,把她按回沙发上。 林潼妤忍无可忍:“谢知宴,你想——” 话还没有说完,正对上谢知宴郑重的表情。 他哑着嗓,一改刚才漫不经心的模样,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林潼妤,我会帮你找到证据的。” “所以,不要放弃画画。” 他垂着眼,貌似是在询问她的意见,夹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祈求。 “好吗?” 第15章 不浪漫 林潼妤不太明白,谢知宴这个反应,到底是因为什么。 是在替她不甘心吗? 还是在同情她。 亦或者,两者都有。 洛水路是南城著名的闹市区,由三个大型商场和一条小吃街组成,在晚上尤为热闹。 夜晚七点的天空呈蓝紫色,像副泼了颜料的画布,有零星的星光。街巷灯火通明,烧烤摊散发着肉香味的热气。人群排成长龙,到处是黑压压的人头,稍不注意就容易走丢。 “林潼妤。”走了几步,谢知宴回过头,黑眸中倒映出街灯的色彩,熠熠生辉,“跟紧我。” 林潼妤张了张嘴:“其实……” 其实只要目的地,能到那里就可以了,走散也无所谓的。 攥紧了身上的黑色大衣——她原本洗了想还给谢知宴,出门前又被他强行套上,说会冷。许是男人那张脸的蛊惑能力太强,被他的视线盯着,林潼妤愣是没说出拒绝的话,脸颊红了些,伸出手,默默扯住他的衣角。 似是没预料到她这个举动,谢知宴顿了一下,随即愉悦地勾起唇角,任由她牵着。 顺着路标找,他们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乐府”在商场的地下一层,生意非常火爆,他们来的正巧,还剩下唯一一个双人座位。 落座后,林潼妤脱下身上的大衣,挂在椅背上。 忽地想起来,这件大衣,是她送去洗衣店洗了以后,想还给谢知宴的。 结果又被她给穿上了。 那她还得再去洗一遍。 林潼妤有些无语。 餐厅采用的是扫码点餐制度,她不怎么吃火锅,也没什么忌口的,便把选择权交给了谢知宴:“你点吧,我都可以。” 谢知宴也不客气,接过平板看了圈儿,修长的手指在上面点了点,开始下单。 下单前,他像是才想起来:“你要鸳鸯锅还是清汤锅?” “鸳鸯锅吧。” 虽然她不是很能吃辣。 怕他点太多吃不完,林潼妤善意提醒:“我食量不是很大,你少点一点,会很浪费的。” 谢知宴划着平板的手一顿,抬起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她一圈儿,低下头嗯了声,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单。 “看得出来。” 林潼妤:“……” 这家火锅店好评很高,锅底引自重庆,据说很正宗。 林潼妤看着红彤彤的辣油,上面布满了花椒和辣椒,因为沸腾,时不时还翻滚着咕嘟咕嘟冒泡,溅到桌子上。 一看就非常辣。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对面的男人:“谢知宴,你吃辣吗?” “不吃。”谢知宴说,挑了下眉,尾音拖着,“不是你要鸳鸯锅?” “……”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 这家店上菜很快,菜很快就上齐,谢知宴点的都是很常见的食材。 林潼妤夹了块肉,试探地放进辣锅里,过了十几秒,把它捞出来,扔进调料碗里搅了搅,再送进嘴里。 肉才刚碰到舌头,像带了火花,剧烈的辣感在口腔中炸开。林潼妤不敢再咬了,囫囵着将它吞了下去,又猛灌了一大杯冰水。 一盒插好了吸管的牛奶很适时地送到她的边上。 林潼妤接过,边喝边眨着眼睛,疑惑地看着谢知宴。 “我就猜到会这样。”谢知宴丝毫不感到意外,慢悠悠地从清汤锅里夹了块肉,“特意给你点的。” “真好。”林潼妤真诚地夸奖他,“还好你有先见之明。” 林潼妤注意到,这一整场火锅吃下来,谢知宴好像,一直在接电话。 火锅店的环境很嘈杂,谢知宴说话声音压得又轻,她什么都听不见。 像是在故意避着她。 想了想,林潼妤晃了晃脑袋,又夹了块肉进自己碗里。 应该是错觉吧。 ** 吃完火锅,谢知宴还要忙“博慧杯”的事情,要回学校。 江路中学也去过了,林潼妤这次出来的目的达到了,想着与其一个人待在家里,不如去宿舍和舍友们聊天。 于是她和谢知宴一起回了学校。 林潼妤回到宿舍,阮玥不在,陈书在阳台和沈则行打电话,单身狗宁瑶冲她吹了声口哨。 她坐到床边,宁瑶跟着坐了过来,暧昧地挤了挤她的肩:“和谢知宴一起回的母校?刚看到他送你回宿舍。” 她佯装生气:“没想到啊林潼妤!你居然是这么见色忘友的人,我还想你怎么突发奇想想一个人回去看,原来是想偷偷约会!” “不是的。”林潼妤无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她简要概括了一遍,叹了口气,“我也是才知道,谢知宴以前还是我的校友。” “他现在也是你的校友。”觉得她这话有歧义,宁瑶提醒道。 “高中校友,行了吧?” “行吧。” 林潼妤以为这个话题要过了,宁瑶像是想起来什么,再次出声道:“在学校里,你最好离谢知宴远一点。” “你应该也知道,他是学校论坛的重点关注对象,跟国宝似得,一点风吹草动都有人关注。” 她拿出手机,调到一个界面:“你看。” 是学校论坛的界面。 首页飘红的是一个新鲜出炉的帖子:【我刚在女生宿舍楼下看到谢知宴了!!】 下面是一连串的跟帖:【不会吧??他为什么去女生宿舍楼下?】 【是真的!我还偶遇谢学长了!】 林潼妤没再往下翻,沉默几秒,把手机还给宁瑶。 宁瑶接过手机,翻了几页,紧锁的眉头才松动几分:“还好没人拍到你的照片,不然你肯定会被扒出来的。” 林潼妤是一个,极度厌恶别人目光的人。 刚入学的时候,因为容貌出众,林潼妤也引起了一波热度。 许多同一届的新生,或者是学生,来找她搭讪,要联系方式。 宁瑶记得,她最开始还会礼貌的拒绝。后面次数多了,厌恶的情绪越来越明显,但也会保持表面上的礼节。 在一个,校内还算有名气的阳光学长,来问她要联系方式的时候。 林潼妤拒绝了,刚想转身离开,那个学长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等一下。” 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林潼妤身体本能地颤抖了下,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写着赶紧离这人远点。 她使劲想抽出手,那个学长却没有退让的意思,反而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一个劲儿地追问:“你为什么拒绝我?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林潼妤不想回答他的问题,手腕被扯得生疼。见实在挣脱不开,身体比大脑先一步作出反应,趁着他将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手身上,林潼妤使出了全部力气,空着的手朝他的腹部打了一拳。 男生吃痛,下意识松开手,捂住自己的腹部。 林潼妤迅速后退几大步。 她并不感到抱歉,漂亮的狐狸眼仿佛结了一层冰,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冷淡:“我对谈恋爱不感兴趣。”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有什么计划,或者有什么组织。拜托你把我的话转达给所有你认识的,还想问我要联系方式的人。” “你这样的后果。”林潼妤声音很轻,一字一顿的,“算最轻的。” 宁瑶回忆了一遍当初的场景,再次提醒林潼妤:“单宇现在还对你怀恨在心呢,你要是和谢知宴扯出了什么,他肯定又要跳出来作妖了。” 林潼妤觉得挺有意思的:“他为什么对我怀恨在心?” “由爱生恨呗,这不是很正常。”宁瑶随口道,“反正你最好注意点。” “可是。”林潼妤咬着唇,莫名想到谢知宴拿奶茶时还要躲在树下时生硬的表情,认真道,“谢知宴也不想被关注啊。” 只是没有她表现地那么明显而已。 这又不是他的错。 林潼妤浑然不觉,现在的自己遇到谢知宴的事情,都会下意识地站在他那一边。 “话是这么讲。”宁瑶说,“舆论的力量是很强大的,你是不知道,当初你打了单宇那一拳,他在外面造谣了你多少。” “现在的人,没几个能挨得过键盘侠的。” 舆论啊。 林潼妤忽地想到了什么。 她好像知道,要怎么对付罗雅兰了。 第16章 不浪漫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初步计划,真的实行起来,还是伴随着许多困难的。 林潼妤有些急躁。 苏隆的话提醒了她。 新一届比赛要开始了,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要么不做,如果要做的话,她一定要把罗雅兰置于死地。 见林潼妤并没有要听劝,真的远离谢知宴的意思,宁瑶也没有强求,扯到了一个新话题。 “学生会要招新了你知道吗?”提起这个话题,宁瑶情绪明显比刚才高涨了许多。 听出了她话里的潜意思,林潼妤弯着唇角笑,接过她的话头:“你要参加吗?” “嗯。”宁瑶跃跃欲试,眼里燃着斗志,“主要是宣传部部长,他真的很帅啊!你是真的没有看到,他打篮球的样子!真的,帅!到!爆!炸!” 提起帅哥,林潼妤倏地想起,上次酒吧她被迫去要的联系方式。 还是当着谢知宴的面要的。 也不知道宁瑶有没有断片。 她状作不经意地提起:“上次酒吧的那个帅哥,你和他相处的怎么样了?” 和她想的不一样,宁瑶没有断片,却仿佛被迫提起了什么伤心事,整个人都蔫吧下来了。 “别提了。”她叹了口气,软趴趴地躺倒在床上,“我和他没有缘分。” 林潼妤:“怎么个没有缘分法?” “他说他喜欢萝莉。”宁瑶一下子坐起来,忧郁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叹了口气,非常悲伤地说,“你看我这一米八的大长腿,和萝莉有关系吗?啊?” “……” ** 隔日,林潼妤抱着一叠资料到图书馆,准备复习一下服装设计的理论基础。 毕竟这是要考试的内容。 而她上课基本上没听过。 今天是学生会招新的日子,图书馆人不多,静谧的环境更便于人的思考。 林潼妤很喜欢,也很享受这种氛围。 理论基础这种书面资料总是枯燥又无聊,一页纸被黑色的小字填得密密麻麻的。耐着性子看了几页,林潼妤揉了揉眼睛,扯过一旁的白纸,随意地涂画起来。 不知不觉就沉浸了进去。 桌上的电话突然开始振动,猛然回过神,望着手中的服装设计稿,眸色微微沉了些,失神了片刻。 而后,不动声色地压在了书本的最底下。 做完这一系列举动后,她才接起电话。 “林潼妤,速来救场。”宁瑶在那头咬牙切齿,边碎碎念边抱怨,“陈书这个不靠谱的,还说要陪我一起面试学生会,男朋友一句话就跑得没影儿了。” 宁瑶本来是打算喊林潼妤陪她的,正巧陈书打完电话,听到她们的讨论,跳出来说她也有面试学生会的打算。 两人一拍即合,林潼妤便去了图书馆。 待在这里也看不进书,林潼妤看了眼时间。应了声好,便收拾资料,往学生会室走。 视线不经意间和一个女生对上。 那个女生缩了缩脖子,低下头,似乎是在躲避她的目光。 林潼妤纳闷地眨眨眼,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长得有这么吓人吗? 学生会室和图书馆在同一栋楼,离得也不远。不想再特意走回宿舍放书,林潼妤索性直接抱着书过去。 还有一个拐角的距离,宁瑶已经在那里等她。远远看到她的身影,冲她小幅度地挥了挥手。 林潼妤走了过去。 等她走到面前,宁瑶像是见到了救命恩人,殷勤地把她怀里的书接了过来:“潼潼,我帮你拿。” 林潼妤刚想提醒她挺重的,宁瑶就惊呼出声:“卧槽,你这一沓砖头吧?” 林潼妤不由得失笑,从她怀里捞了一半书回来:“不用这样,挺重的,一人一半吧。” 宁瑶也没和她客气,两个人一起往学生会室走。 林潼妤一开始还在好奇,宁瑶为什么死乞白赖也要找个人陪她一起。直到走到门口,一股浓重的低气压扑面而来,几乎所有等待面试的人都低着头,拼命地看网上的《学生会面试问题指导》,还有人双手合十,在对着墙祈祷。 林潼妤实打实地震惊了。 这是什么黑暗地狱场面。 她调整了一下表情,忍不住转头,和边上的宁瑶咬耳朵:“这什么情况?” 宁瑶叹了口气:“学生会长今年换人了,要求严的一逼。一早上过去了,一个面试成功的都没。” 林潼妤茫然地眨眨眼,没觉得这有什么好郁闷的:“那他们不是来看帅哥的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宁瑶奇怪地看着她,“大家都是来混日子的,主要是因为在学生会的话可以让履历好看一点,找工作也更方便。” “当然。”她补充道,“看帅哥也是因素之一。” 林潼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里边开始喊宁瑶的名字,林潼妤接过书,单手抱着,弯着手肘给她比了一个加油的姿势。 宁瑶表情沉重地看了她一眼,拍拍胸脯,视死如归地走了进去。 不知道她要进去多久,抱着书又重。不想在那死亡低气压环境里待着,林潼妤抱着书走过拐角,再将手上的书放在地上,背抵着墙,低着头玩手机。 忽然有人戳了戳她的肩膀。 林潼妤下意识抬头,对上一张英气的脸。双眼皮很薄,和谢知宴一样是桃花眼,但又有些不太一样。 谢知宴眼眶更深,眼尾弧度更锋芒,不笑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很冷淡,只有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会稍稍下弯,带来一种温和的感觉,又透着淡淡的疏离。 而眼前的男人,眼尾自然下弯,笑与不笑看着都很温柔。 男人指了指地上的书,笑了一下,用气音问:“这是你的吗?” 林潼妤抱起书,谨慎地后退几步,和他隔开一段距离后,才点了点头。 似是觉得她这反应挺有意思的,男人嘴角弧度更甚。 他比了个口型。 林潼妤看清楚了,他说的是。 “你想加入学生会吗?” ** “博慧杯”金融比赛初赛在下周五,因谢知宴的个人能力远高于他的队友,准备得也比较充分,多了很多空闲时间。 他给他们简要讲述了一点技巧和思路,趁着他们练习准备的空档,回了一趟家。 蓝波湾别墅区临海而建,视野宽阔,周边有新建的商圈。别墅区内还有海滩,是南城价格顶尖的别墅区之一。 谢知宴进门的时候,他的父亲谢学林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听见开门的声音,放下书,淡淡睨了他一眼:“来了啊。” 谢知宴眉心皱了下,微微低头:“爸,您今天怎么有空?” “听说你在让你妈复查去年服装设计比赛的事情。”谢学林的声音不大,敲了敲桌子,不怒自威,“你知道这会对君悦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 “你是君悦唯一的继承人,这之后都要交到你的手里,你要亲手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吗?” 谢知宴眸光微闪,抬起头,眉梢扬起,语气嘲弄:“这不如我所愿吗?” “我本来就不想学金融,不想继承集团。是你们硬逼着我,毁了我的梦想,把我逼上这条路。” 被他这话给气到,谢学林握着沙发扶手的手青筋绽起,站起身,作势要打他,被谢知宴不咸不淡地避开。 他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恨铁不成钢:“学金融有什么不好?你有这么好的天赋,不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反而想去做什么服装设计师?” “服装设计师能赚几个钱?你知道多少设计师被淹没在人海里,被残酷的现实所击垮,最终只能选择放弃吗?” 谢知宴沉默不语。 许是将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谢学林的态度缓和了不少,嗓音也软了下来,试图和他讲道理:“宴宴,我们并没有扼杀你梦想的意思。你看,君悦旗下有那么多服装品牌,你还是可以做你的设计师,没有人会阻拦你。” 谢知宴喉结滚了滚,倏地,低低笑了声。 似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他的笑声越来越大,连带着胸腔都在不停地颤动。 不知道是真的觉得好笑,还是在嘲讽谢学林的话。 笑完,谢知宴的眉眼彻底冷了下来:“你们不会不知道画一张设计图要多少心血吧?如果我继承了集团,我还有什么时间来完成我的梦想?” “不过呢,爸。”谢知宴嘴里说着抱歉的话,语气却丝毫没有歉意,“我这次回来,不是想和您争执这件事情的。如果引起了您的不满,我可以向您道歉。” “而且。”谢知宴继续说,像是在故意刺他,语气漫不经心的,“妈并没有阻止我查这件事情,她还说会帮我。” 谢学林冷哼一声:“那是你妈没有想清楚这背后的会带来的后果。” “不。”谢知宴垂着眼,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语气很沉,“如果真的有剽窃的情况出现,君悦身为主办方,有查明真相的义务。” 他想到了林潼妤那一叠的废稿。 那简短的两行字。 许愿池的三个愿望,从祝愿自己,到祝愿他人。 “我们不能这么,若无其事的,看着一个人的梦想被摧毁掉。” 谢知宴语气严肃,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情绪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第17章 不浪漫 莫名其妙收到了进学生会的邀请,林潼妤反应慢了半拍。过了半分钟,她哦了一声,像是刚刚才反应过来,指了指自己,很怀疑:“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那位帅哥桃花眼含着笑意,点了点头。 似是觉得这经历非常梦幻,林潼妤下意识看向紧闭的学生会室门:“不是要面试吗?” 那位帅哥神秘地笑了笑,示意她跟着他走。 林潼妤犹豫了下,摇摇头,警觉道:“不了吧,要是你把我拐卖了怎么办。” 那帅哥这次是真切地被她的话给逗笑了。 他自顾自笑了会儿,主动自我介绍道:“我是宣传部部长,楚珩。” 林潼妤啊了声。 他就是宁瑶说的那个,很帅的宣传部部长啊。 等等。 林潼妤慢半拍的大脑终于跟了上来。 他就是那个部长??? 林潼妤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 长得的确挺帅的。 但和谢知宴比,还是差了点儿。 睫毛没谢知宴长,眼睛也没他好看。 不知道怎么就扯上谢知宴了,林潼妤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楚珩叫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并没有因为她这敷衍的态度而感到生气,楚珩笑眯眯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所以,你要加入学生会吗?” 林潼妤舔了舔唇,不答反问:“你要帮我走后门吗?” “可以的,但是作为交换条件。”楚珩说,“我妹妹对服装设计挺有兴趣,我想找个专业的人教一下她。” “那算了。”林潼妤毫不留情的拒绝。 她本来就对学生会没什么兴趣。 楚珩挑了挑眉,用眼神询问她理由。 林潼妤迟疑了一下,似是在思考该怎么巧妙地编理由,才能不伤害他的自尊心。 楚珩没有催促,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发言。 “你想听实话吗?”林潼妤眨眨眼,也没等他下句,自顾自道,“说实话吧。” 她语气非常诚恳:“你这搭讪方式早过时了,初中生才会玩这种亲戚套路。” 已经大三的楚珩:“……” ** 林潼妤没想到的是,宁瑶真的通过了学生会的面试。 而且自她以后,通过率大大上升。 据说是宣传部部长回来了,和新任会长说了几句话,再加上帅哥总是令人赏心悦目,福至心灵。 林潼妤动了动唇,想把今天和楚珩碰见的事情和她说,又觉得没有必要。 最后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两人回了宿舍,发现阮玥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这回儿抱膝坐在床上,蜷缩成一小团,无神地望着前方。眼眶红得像只兔子,豆大的眼泪不要钱似得往下掉,紧咬着唇,看起来委屈得不行。 在林潼妤的印象里,阮玥人如其名,说话软软的,性子也软软的,生活习惯也很好,也特别好说话,从来不会和她们产生争执。 她根本难以想象,到底是怎么样的恶霸,才会舍得欺负这样的软妹。 这也他妈,太不是人了。 林潼妤把手里的书给宁瑶,赶紧去安慰她。 “等下。”宁瑶小声喊,拖着林潼妤到门外,压低声音说,“我觉得是失恋了,你注意点,别戳到她那个点。” 林潼妤看了阮玥一眼,了然地点点头。 宁瑶帮忙把书放回林潼妤书桌上,正准备回身一起去安慰阮玥,忽地发现有张白纸掉落在地。 应该是林潼妤书里夹的东西。 宁瑶下意识俯身,把它捡起来,顺便看了眼纸上的内容。 是一副设计稿的草图。 大地色的拖地长裙,胸口到右腰点缀着碎花,给人一种春回大地的复苏感。 现在还是草图的状态,难以想象细化后能美成什么样。 结合近段时间苏隆在课上提过的,服装设计大赛要开幕了。 这应该是林潼妤的参赛稿吧。 没有再多想,宁瑶仔细将它夹进了林潼妤的书里,回过头去安慰阮玥。 和宁瑶猜得差不多,阮玥的确是失恋了。 在她们小心翼翼地试探和引导下,没心眼儿的阮玥抽抽噎噎地说了缘由。 阮玥的父母让她和苏临渊一起去一个酒会,正巧有个圈子里有名的公子哥也在那边。 那公子哥问阮玥要电话号码,阮玥不擅长拒绝人,就给了。 这一幕刚好被苏临渊看见了,苏临渊就把阮玥训了一顿。 阮玥莫名其妙挨训,委屈得不行。下意识暴.露内心想法,说话不过脑子地喊了句:“你又不是我男朋友,凭什么管我?” 然后苏临渊不说话了。 他向阮玥道了歉,沉默着送她回了学校。 阮玥讲述的过程中,陈书刚好回来,三个人沉默着听完了阮玥的讲述。 回忆起上一次在酒吧见苏临渊时,他的举动。林潼妤不是很能理解这种,口是心非,即使闹到和亲.密的人分崩离析,都不愿意吐露真心话的人。 心理学上形容这种性格叫傲娇。 林潼妤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和傲娇这种生物谈恋爱。 ** 楚珩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她的微信,林潼妤拒绝了几次后,他发来的验证消息多了句话。 楚珩:【你有个舍友在学生会吧。】 这是在威胁吗。 林潼妤木着脸,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出乎意料的是,她通过了申请后的几天,楚珩没有发来一条消息。 仿佛,就只是想在她列表躺个尸。 林潼妤直接忽视了这号人物的存在,开始着手罗雅兰的事情。 新一届服装设计比赛要开始了,按照往年的规定,罗雅兰作为去年的一等奖,有担任此次比赛的评委的权利。 有了计划以后,她想在这之前,把罗雅兰拉下来。 林潼妤上网搜索了一下明星翻车的案件,大多都是受害者在微博长篇大论,说那个人怎么怎么不好,又做了什么事,自己是多么多么惨。 有些配了图,作为自己说辞的证据,还有些压根儿没配图,但由于明星的关注度在那里,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但不可避免的是,舆论的力量固然强大,她自己,也会被卷进来。 她就不得不在微博曝光自己的身份,会被媒体和网民所关注,还要,把那些伤疤再自己揭一遍。 她明明是那么厌恶别人的目光。 罗雅兰的确不是明星,但《星星河》这个作品,毫无疑问是有很高关注度的。 拍卖的时候还上过热搜。 林潼妤难得犹豫了。 她不能不管不顾地去做一件事。 她得给自己想好后路。 这里面的潜在风险太大了。 她手里算得上“证据”的东西,只有她设计稿的思路和时间,顶多再加上当时老师含糊其辞的录音。 而凭借罗雅兰的厚脸皮程度,完全可以反咬一口。设计图从构思到绘制成图,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罗雅兰可以说她比林潼妤先有的灵感,只是比她画的晚而已。 况且,她并不清楚君悦对这件事,保持着一个怎样的态度。 毕竟涉及到君悦的声誉,林潼妤更倾向于,君悦会维护罗雅兰。 那她就是真的孤立无援了。 必须要罗雅兰亲口承认,这比什么都来得有效。 不知怎么的,林潼妤突然就很想,和谢知宴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可能因为,谢知宴是唯一一个了解她情况,也能帮她出点主意的人。 林潼妤反应过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接通了。 那头传来男人懒洋洋的声音,拖着尾音:“喂?” “是我。”林潼妤硬着头皮道,“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她把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和谢知宴说了,满心期待谢知宴能赞同她,或者说一些支持她的话。 却没想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深长的缄默。 缄默过后,谢知宴的声音有点儿哑。不知道是不是林潼妤的错觉,她还感觉他这话带着薄怒。 “我不同意,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的话对林潼妤来说无疑是泼下了一盆冷水。 直接浇灭了她所有的热情。 林潼妤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红唇拉成一条直线,嗓音有些发颤:“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既然知道,那你还想做?”谢知宴的声音徒然拔高,像个训斥不听话晚辈的长辈,“你知不知道这会对你造成什么后果——” 没等他话说完,林潼妤率先掐断了电话。 她将电话摔在床上,用力吸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睛。 感觉这非常无法理解。 谢知宴明明是唯一知晓她事情的人,也明白她的处境。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不支持她。 为什么还会是这个反应。 另一边。 谢知宴看着被掐断的电话,脸上闪过几分烦躁,显然也为刚才恶劣的态度而感到懊悔。 却也拉不下脸去道歉。 他清楚的明白,林潼妤现在陷入了一个非常焦躁的状态,她一心想把罗雅兰拖下水。 甚至不惜和她同归于尽。 可是这件事,明明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少爷。”穿着中世纪管家服的老者上来,鞠了一躬,并递给了他一个U盘,“您要的东西,已经弄到了。” “如您所料,她因这件事而自得,几句话就上钩了。” 谢知宴手里拿着U盘,定定看了会儿,随即嗤了一声,丢回管家手里。 “陈伯,你把里面的文件匿名发给林潼妤,说这是她要的东西。” “记住。”他特意强调,“要匿名,她要是查到ip追问过来,就说是活雷锋。” 陈伯接过东西,笑了下,提醒道:“若是这么做,您就少了在林小姐面前表现的机会。” “没关系。”谢知宴别过头,语气生硬,“反正在她心里我就是不会理解她,也不会帮她的人。” 陈伯又笑了下,不说话了。 ** 自从上次挂了谢知宴电话后,他们就开始了双方面的冷战。 谁也不主动找谁。 事后林潼妤也有些懊悔,仔细一想谢知宴说的有道理,当时是她冲动了。 可是他语气差也是事实。 林潼妤自诩是一个很大度的人。 既然谢知宴不来道歉,那她主动去道歉也不是不行。 沉吟了一会儿,林潼妤点开了谢知宴的聊天框。 正思考着该如何巧妙地打破现在这个僵局,手机振动两声,进来两条短信。 一条是彩信,是一段视频,说是她想要的东西。 出于好奇,林潼妤点开来看了看。 瞳孔骤然一缩。 就有一种,梦寐以求的东西,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手。 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事情。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又看到另一条短信。 是蒋之意发过来的。 她只拉黑了蒋之意的微信,没有拉黑她的电话号码。 林松病危了。 第18章 不浪漫 在林潼妤的印象里, 林松几乎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 年轻时,一个人撑起了偌大的集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 这样强大的人,即使到了晚年, 依旧威严尚存, 就是因为他, 林远山迟迟不敢让蒋宛和蒋之意入林家家谱。 也就是说,能合法继承林远山财产的, 只有林潼妤一人。 他明明,几个星期前还在给她打电话,她还说月底会去看他。 林潼妤忽地想起来,现在已经是月底了。 她好像,失约了。 她使劲儿眨了眨眼, 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去找辅导员请的假, 回过神的时候, 已经在通往林松别墅的路上了。 她上网查找到君悦的官网和收件邮箱,将收到的视频发了过去。放下手机, 车窗外景色飞速掠过,树木被拉成一条条直线,她捂着自己胸口的位置,心脏像被只手扯着往外拽,直觉有些喘不过气儿。 林潼妤突然很想,很想有一个人,能在这个时候, 陪在她的身边。 他可以不说话,只要他在就可以了。 几乎是不自觉地, 她点开谢知宴的聊天框,很想给他发点什么。 又想到那段被她掐断的电话。 林潼妤手指停在屏幕上,顿了顿,又开始犹豫起来。 估计在谢知宴的眼里,她这个人阴阳怪气的,还不识好歹。 他大概,也不是很想理她。 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浪潮般的负面情绪几乎要将她淹没,再拖入不见底的深渊。迟疑了很久,林潼妤还是放下了手机。 她知道自己的性格有问题,情绪来得无端又莫名其妙。 她以前称得上算是朋友的人,都是因为受不了自己的脾气,才离开的。 唯一一个能忍她脾气的顾芷,也因为罗雅兰离开了。 可是她又很难控制。 所以她才主动的,避免和人相处。 林潼妤比谁都清楚。 谢知宴和她非亲非故,没必要一直容忍她的脾气。 林潼妤手肘撑着车窗,用力吸了口气,又揉了揉眼睛。 强行把刚才的情绪全部压下去。 在她以为自己调整好状态的时候,手机开始振动。 她垂眸去看。 谢知宴给她来的电话。 林潼妤怔愣了几秒,仰起头,连着咽了好几口口水。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一个平和的状态,能正常交流了,才点了接通。 那头传来的是长久的缄默。 莫名的,林潼妤有些恐慌。 这个沉默是什么意思? 是已经被气到不想和她说话了吗? “谢知宴。”怕他说出什么她不想听的话,林潼妤抢先开口。许是现在情绪很不稳定,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染上哭腔,“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脾气的。” 她说得太急,开始语无伦次的:“之前是我太冲动了,其实我也觉得你说得挺对的,你别生气。” “还有。”她吸吸鼻子,“我有证据了,已经发给君悦了。” 这本来,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谢知宴还是没有出声。 林潼妤也没有等他,自顾自地继续讲。 “可是。”她哽咽道,眼前的视线被泪水糊得朦朦胧胧的,“我爷爷生病了,我现在要去看他,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为什么偏偏是这两件事情夹杂在一起。 “林潼妤,你先冷静一下。”怕她哭得喘不上气,谢知宴出声打断,他的话语似乎有种魔力,奇迹般安抚了她焦躁的情绪。 男人叹了口气,低哑的嗓音染了点儿挫败感,“你现在在哪?” ** 出租车在林松的别墅前停下,许是看她哭的实在伤心,林潼妤付完钱后,司机叫住了她。 “小姑娘,别那么担心。”司机大叔挠挠脑袋,看起来不太会安慰人,说话方式也比较拙劣,“你爷爷都住得起这别墅,你家肯定不差钱的。” “这世上最怕的啊,是穷病。只要没这个病,其他都是小事儿。” 不知道有没有被他这话所激励到,林潼妤低低地嗯了声,下意识礼貌地回:“谢谢叔叔。” 然后便下了车。 站在别墅门口,出她所料的是,别墅外一个人也没有。 看起来不像是很紧急的样子。 林潼妤微微松了口气,按门铃的时候,像是刚刚才缓过神,刚才出租车司机说的话开始慢腾腾地在她脑海里播放。 最怕的是穷病吗? 那还可以申请医保,申请政府补贴,实在不行还有水滴筹。 世上的好心人还是很多的。 那心病呢? 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救她。 可是她自己也救不了她。 林潼妤使劲晃了晃脑袋,想把脑子里这些杂七杂八的负面情绪给排挤掉,恰好门开了。 林奶奶见到她,脸上有几分意外,随即笑了起来:“潼潼来了啊。” 她把门敞开,招呼着她:“来来来,快进来,奶奶想死你了。” 进门换鞋的时候,林潼妤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林奶奶的神情,除了多了几分欣喜外和往常一样。 她探着又往里头看,林松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看着不像是生了重病的样子。 即使刚才已经有了初步猜测,真正看到林松身体健康,林潼妤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由此,又产生出了一个新的疑问。 既然林松身体没有问题,那为什么,蒋之意要给她发这样的短信。 林潼妤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被林奶奶喊了一声,拉扯回了现实。 “对了,潼潼。”林奶奶笑眯眯地,“你刚才在门口摇头干嘛啊?是怕我们不给你开门吗?” “……” 林潼妤一时语塞。 她强装镇定,大脑飞速运转,很快给自己找好了理由:“我有点冷。” “哦,对,现在快立冬了。”林奶奶不疑有他。从柜子里翻出条白色围巾,给她戴上,语重心长道,“要注意保暖啊潼潼,冷得话围巾要戴好,这是奶奶亲手织的,一直等你来想送给你。” 围巾由羊毛织成,柔软细腻,摸起来很舒服。 没有繁复的花纹,纯白,好看又做工精致。 林潼妤爱不释手地摸着脖子上的围巾,笑得眼睛弯弯:“谢谢奶奶,我很喜欢。” “诶,没事。”林奶奶说,视线转向客厅,“你爷爷等你很久了,去和他聊聊天吧。” 见到林潼妤来了,林松放下报纸,将老花镜摘下折叠放好。 他头发花白,剑眸依旧锐利,眼珠清明,思维丝毫没有因年龄的增长而受到影响。 似是早料到她会来,林松开门见山道:“蒋之意和你说的?” 林潼妤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林松冷哼一声:“她倒是会通风报信。” 参考林松的态度,林潼妤大概联想到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她思考了一下,试探着道:“所以蒋之意烦您了?” 这可能性不大啊。 蒋之意看起来很娇纵任性,骨子里却是一个极度欺软怕硬的人。 她不可能,也没有那个胆量和林松正面硬碰硬。 但这不代表林远山不敢。 她们母女完全可以怂恿林远山,让他来为她们争取利益。 推测出这个结论后,为这两母女的厚颜无耻感到气愤,林潼妤当即站起来:“我去和他说。” “不用。”林松拦下她,睨了她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都十八岁了,你还是孩子心性,做什么事都容易冲动。” “……” 十八岁不就是冲动的年纪吗。 林潼妤沉默了会儿,没有反驳。 她的确是容易冲动。 是那种已经预料到了后果,还是抑制不住去做的冲动。 “我病危的消息,现在已经散布到整个南城金融圈了。”林松说,“无论我有没有真正病危,只要全部人以为我病危了,我就是病危了。” 只要谎言能骗过所有人,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而得知我病危后,最得意,跳的最厉害的,你觉得会是谁呢?” 林潼妤正想接话,有门铃声响起。 林奶奶准备去开门。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林潼妤一下子跳起来,用中学时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门口,挡住林奶奶的脚步。 林松狐疑地看了过来。 林潼妤讪笑道:“我来开门吧。” 林奶奶秒懂:“你有朋友要来啊?”她嗔怪道,“那你怎么不早点和我们说,我们都没准备东西。” 林潼妤冷汗直冒,总觉得如果现在说错一个字,她和谢知宴都得交代在这儿了。 刚才只顾着悲春伤秋,想见谢知宴,和他好好道歉的欲.望强到极致,她直接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好在林奶奶没准备多问。 “那你开门吧。”她说着走进厨房,“这是第一个你带来给我们见的朋友,我去看看有什么可以拿来招待的。” 林潼妤:“……” 忽然觉得眼前的门极其烫手。 似是为了提醒她,门铃又响了一声。 林潼妤硬着头皮打开了门。 男人英俊的脸映入眼帘。 谢知宴穿着长款黑色风衣,下搭同色长裤,衬得他腿修长笔直。懒洋洋地倚着门前的柱子玩手机,听见开门的声音,他的视线扫了过来。 见到她呆愣的样子,谢知宴笑了声。把手机随手塞进风衣口袋里,人走过来,站定到她面前,拖腔带调道:“就那么愧疚啊,都躲这儿来了?” 话音刚落,似是察觉到什么,他皱了皱眉。伸手,抚上她微微泛红的眼角,轻轻摩挲了下:“哭完了?” 林潼妤冲他拼命眨眼,暗示自己的身后。 可惜谢知宴浑然不觉,注意力全部放在她的身上,大发慈悲的语气:“既然你这么想见到我,我就——” “咳咳。” 一阵咳嗽声打断了他的话。 林松缓步从林潼妤身后走出来,挑了下眉:“你就什么?” 谢知宴:“……” 林潼妤:“……” ** 林潼妤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尴尬的情景。 她和谢知宴坐在沙发的一侧,林松和林奶奶坐在另一侧,林松慢条斯理地喝着茶,顺便打量着他们。 没有人出声。 电视放着现下热播的抗日剧,是偌大的空间中唯一的声响。 “爷爷。”快要被这尴尬的情景逼疯了,又怕林松气急之下对谢知宴做些什么。 林潼妤忍不住出声,不自觉为谢知宴辩解,“不是你看到的这——” “你们在谈恋爱?” 林松忽然出声。 林潼妤手一抖,下意识回头,去看谢知宴的神情。 和她如坐针毡的样子不同,谢知宴气定神闲的,仿佛这儿是他自己家这么悠哉。 似乎感受到她的视线,他转头,和她的目光撞上。 林潼妤迅速别开脑袋。 谢知宴低低笑了一声。 而后,他扭头,正对上林松锐利的视线。 谢知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林爷爷,圈子里都在传您病危了。我先前就不信,今日一见,果然是谣言。” 林松嗤了一声:“不要转移话题。” 林潼妤都快被他这漫不经心的态度逼疯了,偷偷碰了下他的膝盖,示意他好好说话。 “爷爷。”她刚开口,林松就打断了她的话,“潼潼,你不是想和你奶奶学做菜吗?” 这是要单独谈话的意思了。 林奶奶恰好起身:“潼潼,跟奶奶过来吧。” 林潼妤:“……” 她深深地看了谢知宴一眼,索性眼一闭,不管这事儿了。 让谢知宴自求多福吧。 林潼妤一走,林松眉头皱得更紧,声音有些严厉:“现在你可以和我说实话了。” 谢知宴坐直身子,一改刚才漫不经心的样子,诚实道:“我在追她。” 语末,怕触到林松生气的点,他又补了句:“应该还要一段时间。” 果然,他说完这句话后,林松脸色缓和了些,但气势还是很凌厉。 林松:“君悦那件事你解决了?” 想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他呸了一声:“就谢学林那性格,怎么会允许你做有损于君悦的事情?” 谢知宴垂着眼,态度很谦卑:“他让与不让,我都已经做了。” “证据已经发给林潼妤了,她已经传给君悦管理层了。” “我知道您想问什么,现在君悦内部有部分是我的人,不会出现他一手遮天的情况。” “退一万步说,即使他真的打算把这件事瞒到底,我也联系好了媒体,会把视频曝.光出去。” 无论哪种选择。 罗雅兰必定会受到惩戒。 谢知宴已经规划好了所有的路,林松不得不承认,在处理这件事上,他做得几乎是滴水不漏。 他抿了口茶,说得话很是直白:“你应该知道潼潼的家庭情况,她从小缺爱,一直没什么安全感。我这个做爷爷的,对她再怎么好,也无法弥补父母在她生活里缺失的那部分。” “她性格有缺陷,容易对亲近的人发脾气。” 说到这里,林松抬起头,上下扫视了一圈谢知宴。 “我好奇的是,你身边不乏优秀的人。为什么会喜欢我的孙女?” “当然。”他清了清嗓子,下意识瞟了厨房一眼,见门紧闭,才继续说,“这并不是说我孙女不优秀的意思。但是相较其他人而言,我必须承认,她是有很多不足。” 家庭造成的性格缺陷是许多人一生中无法磨灭的伤痕。 会有那么一种人,极度缺乏安全感,并不觉得自己值得被爱。 说一遍爱她,她是不会信的。 即使说一百遍,也是不会信的。 明明清楚全部的道理,却还是会克制不住地对亲近的人发脾气,试图证明他们口中爱她,不会离开她,是真实可信的。 从而逼退了所有试图亲近她的人。 然后再在事后懊悔。 “不是的。”谢知宴说,“在我眼里,没有比她更优秀的人了。” “她以前,在我低谷的时候,拉了我一把。” 纵使这可能只是一个无心举动,她并不自知。 可那是他那段晦暗生活中,唯一的光亮。 告诉他,月光也可以炽热地,像太阳一样。 “所以。”谢知宴神情认真,桃花眼低垂,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 “这世间欠她的爱意,我给。” ** 林潼妤被林奶奶喊到厨房,视线还是时不时地朝客厅瞥,有些担忧:“爷爷会不会欺负他啊?” 林松平日里看着挺和蔼的,严肃起来就像直接换了个人。 “在你心里你爷爷就这样?”林奶奶笑骂道,“心疼了?” 林潼妤张了张嘴,刚想否认,手机铃声响起。 是一通陌生来电。 直觉到这是君悦的来电,林潼妤和林奶奶示意了一下,到边上去接电话。 如她所料,电话那头的女声一副公事公办的官方语气:“我们已经收到了您的投诉和视频。这件事事关我们新招的设计师,视频的真假还需要核实,请稍等几天。” 这是要拖着的意思了。 “不用。”林潼妤丝毫不想退让,“我是一个极度没有耐心的人,等不了这几天。” “如果明天没有办法核实,并解雇她。”林潼妤淡声道,“我会把这段视频上传到网上。” “我相信,广大网友能更公正,公开的处理这件事情。” 不等那头回复,她率先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像是一下子失去了力气,林潼妤软着身子,坐到了地上。 她很少做这种威胁人的事情,更何况,她的对立面是君悦。 林潼妤后知后觉有些后悔。 她话说得是不是太过了。 要是君悦事后报复她可咋办。 “怎么坐地上了。”见到她这样子,林奶奶赶紧把她拉起来,“快起来,地上凉。” 林潼妤有些迷茫。 她把刚刚这通电话复述给了林奶奶,小心地打量着她的反应,会不会不赞同。 “你做的很好。” 林奶奶缓声道。 “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东西,你拿回来是应该的。” “不属于你的东西,无论用什么手段得到了,终究会遭到反噬的。” ** 端着菜出去的时候,林潼妤并没有看到想象中林松斥责谢知宴的情形。 相反,两人相谈甚欢。 “爷爷说他也很想您,就是不知道您如今住在哪。”谢知宴勾着唇角,礼貌道,“下次带他来看您。” 林松笑得合不拢嘴,连说了三声好。 林潼妤被这仿若爷孙两的交谈方式震惊了。 吃完饭后,谢知宴借口学校有事,准备先走了。 见林松身体健康,林潼妤这一天的担惊受怕也放松了下来,便主动提出和谢知宴一起回去。 “蒋之意可能会给你打电话。”在他们离开前,林松再三提醒,“不要暴.露我没生病的事实。” 霎时间只剩下林潼妤和谢知宴。 今夜月朗星稀,吹过来的晚风都是温柔的。 借着路灯的光线,林潼妤偏头,静静打量着身侧男人的脸。 男人神色淡漠,鼻梁高挺,桃花眼微敛。侧脸到颈部线条流畅,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也跟着微微侧头。 正好和林潼妤的视线撞上。 偷看被当场抓包,林潼妤耳根微红,强行扯话题:“你怎么不早说你和我爷爷认识。” 谢知宴:“你也没和我说你是林松的孙女。” 林潼妤:“……” 好像是这么个理。 可能是前段时间刚和他发了脾气,面对谢知宴,林潼妤总莫名有点心虚。 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接受她的道歉。 谢知宴腿长,步子也迈得比她大。林潼妤发现,每当她快跟不上的时候,谢知宴都会刻意放慢脚步,让两人维持着并肩行走的状态。 林潼妤唇角悄悄弯了弯。 怕他生气,她选择性忽略了几天前的事情,提了一个,能让大家都挺高兴的话题:“我有罗雅兰承认剽窃的证据了。” 说完这话,她仰起头,像是个做了好事等待夸奖的小朋友。 令她没想到的是,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件事,谢知宴没有出现激动,或者为她高兴的表情,只是不紧不慢地哦了声。 林潼妤停了下,觉得他这反应挺奇怪的。 他咋能这么淡定。 她撇撇嘴,迟疑了几秒,还是没忍住问:“你怎么都不激动一下的。” 谢知宴:“你不是和我说过了吗。” 哦。 林潼妤猛地想起来最开始那个电话。 好像是有和他说过。 总觉得谢知宴今晚的反应过于冷淡了,林潼妤摸了摸鼻子,百思不得其解。 最终将这归于——他还在生她的气。 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谢知宴本来就生着气儿,这次来是想安慰她的,结果莫名其妙见了一波大家长。 也不知道他和爷爷都说了什么。 唉。 改天她得问问她爷爷。 这么想着,林潼妤也打消了,把君悦的回复告诉谢知宴的打算。 谢知宴估计也不想听这种事儿。 林潼妤暗暗发誓。 她以后,得和谢知宴讲点,正能量的东西。 谢知宴看起来没有和她搭话的意思,林潼妤也不自找没趣,两个人心思各异地走着。 快要走出林松的别墅范围了,鹅卵石路上,零零散散木制矮灯照亮仅有的道路。 黑夜像是一层薄纱,为人们披上一层面具,遮掩住了所有人的内心。 林潼妤也能没看到,谢知宴微微泛红的耳根。 她跟着谢知宴在一辆黑色的车前面站定。 “上车。”他拿出车钥匙开锁,冷冰冰地甩出两个字。 林潼妤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他:“你还会开车啊?” 谢知宴给了她个“不然呢”的眼神。 林潼妤识相地闭嘴了。 过了一秒,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她又蹦出几个字:“那我坐后座吗?” “副驾驶。” “哦。” 林潼妤乖乖拉开车门,给自己戴好安全带。 车子开始发动,路灯被拉成一条条交织的光带。 两人共处一个寂静又封闭的空间,空气都跟着安静了下来,谢知宴又不放音乐。 林潼妤直觉尴尬分子在不断蔓延。 她动了动唇,正想开口说话,手机铃声先一步响起。 看到来电显示,林潼妤怔了下。 是罗雅兰的电话。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她就没再和罗雅兰说过一句话,记者的采访也从来没有听过。 这么想,她都快忘了罗雅兰的声音了。 正好红灯,车子停了下来。谢知宴扭头,瞥见她犹疑的神色,秀眉拧着,在思考,到底该不该接这个电话。 心下已有了几分猜测,他随口问:“谁的电话?” 林潼妤诚实道:“罗雅兰。” 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谢知宴慢悠悠地哦了声,眉梢微扬:“不想接吗?” 林潼妤点点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摇摇头。 “我都能猜到她想和我说什么。”她舔了舔唇,语气很老实,“君悦肯定把东西给罗雅兰看了,她现在给我打电话,两种可能性,骂我或者求我。” “那视频铁证如山。”信号灯闪了闪,红灯跳成黄灯,又变绿灯。谢知宴踩下油门,语气很笃定:“她想辩解都辩解不了的。” 林潼妤眨眨眼,准确捕捉到他话里的漏洞:“你怎么知道是视频?” 谢知宴唇角僵了下,片刻后神色恢复如常,平静道:“你那么开心地和我说,肯定是拿到了决定性的证据。只有视频才是决定性的。” 林潼妤点点头,感觉好像是这么个理,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罗雅兰的第二个电话打了过来。 大有一种她不接就不罢休的意思。 “拉黑吧。”谢知宴说。 林潼妤把按键划向接通,顺便按下免提:“以我对她性格的了解,只要我不接电话,她就不会停。” 车内响起罗雅兰阴恻恻,带着点儿咬牙切齿的声音:“林潼妤,是你做的吧?” 林潼妤向谢知宴比了个手势,谢知宴了然,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抽出空档打开自己手机的录音功能。 林潼妤装无辜:“什么?” “你别在这和我装。”罗雅兰咬着牙,“我倒是小看你了。” “让君悦的设计师接近我,和我打好关系,再从我口中套话。你的心机倒是不浅。” 谢知宴有观察过,罗雅兰因《星星河》的成功而感到自得,在记者的采访中,她甚至还说道。 “《星星河》是我付诸全部心血的作品,它能有现在的成功,我感到十分骄傲。” 她并不因这是别人的设计而感到愧疚,恰恰相反,凭借剽窃得到了第一,她非常的得意。 虚荣心极强。 这样的人,很容易在人的刻意引导下,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谢知宴就是凭借着这点,拿到了罗雅兰亲口承认,当初是剽窃林潼妤作品的证据。 没预料到是用这种手段,林潼妤愣了一下,索性很干脆地承认了:“即使这样又如何,我拿到了我要的东西,这就是好的方法。” “说到底,罗雅兰。”林潼妤声音很冷,“你当初剽窃我作品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现在这种情况呢?” 没想到她的态度这么强硬,罗雅兰顿了下,换了一种攻势,开始哭。 “潼潼。”她喊着林潼妤的名字,抽抽噎噎的,“我当初——” “没有什么当初。”林潼妤打断她的话,对她整个人都产生了生理性厌烦,“我明天等君悦的答复,今天的对话我也录音了。如果君悦执意要保你,保他们的名声,那我不介意让你的粉丝都看看,你到底是副什么样子的嘴脸。” 罗雅兰凭借《星星河》一.炮成名,又爱在微博分享自己的生活,营造人设。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一批粉丝。 做的坏事终将得到反噬。 挂了罗雅兰的电话,删除拉黑一气呵成,林潼妤打开微博,毫不犹豫地将视频放在了网上。 在今年服装设计比赛的超话。 她还特意起了个劲爆的营销号式标题。 【惊!知名设计师罗雅兰竟亲口承认《星星河》抄袭】 谢知宴瞥了她一眼,明知故问:“不是说等君悦答复吗?” “说等答复自然是骗他们的。”林潼妤抿着唇,笑容带了点儿嘲讽,“君悦为了自保,肯定会把罗雅兰踹开,把脏水全泼在她一个人头上,说自己完全不知情。” “然而。”林潼妤笑了一声,“当初我有和主办方说过,也拿着我的草稿去过,没一个人信罢了。” 林潼妤想清楚了。 她不怕君悦的报复。 她的身后并非空无一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 超话本就活跃,网民又热衷于吃瓜,林潼妤的这条微博很快流传了开来。 视频只有短短几秒,画面中罗雅兰一个人,另一个人的声音用了变声器。 “兰兰,我觉得你好厉害,居然能想出《星星河》这么好看的创意!” “能不能教教我呀,我最近在瓶颈期,什么都画不出来。” 罗雅兰轻笑了一声,自豪道:“看在你是我最好朋友的份上,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星星河》不是我的原创,是我同班的一个穷人同学的创意,我拿来用了。” 林潼妤住的房子对面,是老旧的居民房,建了都快有几十年了。墙桓破败,声控感应灯都时亮时不亮的,小区内设施也不是很完善。 她当时一个人住,人又低调,又不怎么喜欢买新衣服新鞋子,从不参与攀比的话题。 同学们就下意识地以为她住在破房子里。 久而久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班里的人就觉得她很穷。 成绩好是为了努力学习改善生活。 这人设挺励志的,林潼妤也没打算否认。 罗雅兰就一直认为,她是真的很穷,也不敢把事情闹大,只会忍气吞声。 再加上林潼妤真的忍气吞声了一年,她也就放松了警惕。 罗雅兰的声音没有变音,一字一句十分清晰。视频画面又流畅,让人很难相信这是合成的。 这也的确不是合成的。 正义感爆棚的网民们就开始声讨,君悦官博最新一条就是今年的服装设计大赛,评论区已经被淹了。 罗雅兰掉了几万粉,最新微博评论都是骂她的,少有的几条说等君悦官方的,都淹没在了骂海里。 谢知宴事先就联系好了营销号和媒体,等到这条微博后大肆报道,许多不了解服装设计的人都知晓了这件事情。 林潼妤手机直接关机,谢绝了所有的询问和电话,不用想都知道这件事现在引起了轩然大波。 车子停在校门口,谢知宴还得去停车,让林潼妤先下车。 林潼妤打开车门,一只脚踩到地上,另一只脚也要跟着踏地的时候。 她毫无预兆地转过头。 少女的脸庞被昏黄的车灯照亮,眼底映着流光溢彩,弯着唇角,冲他甜甜的笑。 谢知宴在她的眸中看到了倒映的自己。 “谢知宴,谢谢你给我提供证据。” ** 林潼妤回到宿舍,舍友们都在讨论这件事情,不约而同地为罗雅兰口中的“穷人学生”而打抱不平。 宁瑶愤愤地咬了口苹果,仿佛这是罗雅兰的脸:“她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剽窃人家的创意还一脸得意。操,我以前还夸过她的设计,我现在漱口行不行。” 说着,她猛灌了一大杯水。 余光瞥到林潼妤的身影,她赶紧招呼道:“潼潼,潼潼快过来吃瓜,这绝对是今年最劲爆的瓜!这个标题起的就很应景。” 知道她说得是什么东西,林潼妤摆摆手,手脚麻利地爬上了床:“我今天累了一天,明天再看吧。” 明天君悦官方应该就给回复了。 翌日,林潼妤开机的时候,不出所料,她的电话几乎被打爆。 连着好几页的红色未知号码。 林潼妤一个都没回,点开微信,好多高中同学都给她发了信息。 她瞧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顾芷。 顾芷:【潼潼!TVT我今天看到微博了,没想到罗雅兰是这样的人,之前和你说那些话是我的不对。】 顾芷:【你可以原谅我吗?】 林潼妤对于顾芷的印象,还停留在她维护罗雅兰,问她要证据的时候。 也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手指动了动,在对话框里敲出一行字。 迟疑了一下,又觉得没有说的必要,全部删掉,退出了对话框。 手机突然跳到来电提醒。 徐若淑打来的电话。 边疑惑徐若淑怎么会忽然给她打电话,林潼妤边接通了电话。 “妈。”她乖巧喊。 “你爷爷病危,这件事你知道吗?”徐若淑这会儿应该还在忙,抽空给她打的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嘈杂,依稀还能听见报表类的词汇。 林潼妤犹豫着该不该把林松装病的事情和她说。 “你赶紧回去一趟。”徐若淑开门见山,“我现在没空赶回去,蒋宛和蒋之意想要你爷爷的遗产,正在家里闹。” 她冷哼一声:“跳梁小丑。林松还没死呢,她们就已经开始跳了。” “也不嫌累得慌。” 林潼妤:“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哦,对了。”挂电话前,徐若淑说,“那个罗雅兰,就是你之前和我说的,抄你设计稿的那个是吧?” 林潼妤嗯了声。 “当初我说把律师团和私家侦探借给你,让你找证据打官司,你自己不要。” “现在她送上来了,我插一脚,没关系吧?” “没关系的。”林潼妤笑了下,“谢谢妈妈。” 挂了电话,林潼妤收拾东西,准备回林远山在的那个家。 却在宿舍楼旁的树下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今天不是很冷。男人戴着鸭舌帽,黑色卫衣搭同色裤子,插着兜站在树下,像是在等什么人。 林潼妤眨眨眼,唇角弯了弯,小跑过去。 “谢知宴。”她小声喊他,“你在等我吗?” 谢知宴身子一僵,下意识想否认。又在望见小姑娘雀跃的眉眼的时候,那个‘不是’死活说不出口。 最后微不可查地嗯了声。 林潼妤惊喜道:“我今天要回林远山那里。” “你陪我去吗?” 第19章 不浪漫 在林潼妤眼里, 林远山已经够麻烦了,再加上蒋宛和蒋之意,简直能给她直接来个死亡三连。 所以, 听说能有个人陪她去,她还是非常高兴的。 照例还是谢知宴开车。 林潼妤自觉坐上副驾驶, 扭头, 余光瞥了谢知宴一眼, 自言自语道:“要么我也去考个驾照吧。” 闻言,谢知宴微微侧头, 看过来,像是没听清楚:“嗯?” “我说。”林潼妤也没计较他的耳背,耐心重复了一遍:“我想考个驾照。” “别了吧。”谢知宴挑了下眉,好心劝她,“我怕你把油门踩成刹车。” “……” 这人还真不会聊天。 怕谢知宴不认识, 林潼妤还特别善解人意地给他开了个导航。 车程进行到一半, 刚巧碰上个红灯。窗外的景色停滞, 天朗气清,云朵跟棉花糖似的。林潼妤手肘撑着窗沿, 和外边一比,莫名觉得此刻的气氛非常沉闷。 她扭头,提议道:“要不要放点音乐?” 谢知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似是在思考。指节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忽地勾起唇角:“林潼妤,你今天心情很好?” 感觉她整个人的状态都和之前不大一样。 “啊?”林潼妤眨眨眼,完全没有这个自觉, “有吗?” “有。感觉——”说完,谢知宴顿了顿, 用一句话概括她现在的状态,“整个人开朗了很多。” 林潼妤又啊了一声,认真回答:“可能因为罗雅兰的事情解决了,我挺高兴的。” 但不是大仇得报的快.感。 是犯错的人,终于能够受到惩罚的庆幸。 谢知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回过头继续开车。 “其实吧。”林潼妤说,“要说恨她,也谈不上;不恨吧,我又不是圣母,怎么可能那么大度。” 说到底,没有保护好自己的作品,她也是有一部分责任的。 “我就是不想,把这个风气传起来。”林潼妤托着下巴,认真道,“要是人人都去剽窃,去抄袭,那勤勤恳恳画原创的人不就更少了吗?” 靠着抄袭的东西得到了名利,却没有任何惩罚。 那更多人都会东施效颦,去做这些不道德的事情。 “唉。”林潼妤自顾自地叹了口气,“我可真是个善良的人。” “……” 身旁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笑声。 隐隐约约听见谢知宴的声音,压得极轻,像是在用气音说话。 “是挺善良的。” ** 林远山的别墅在市中心,离南大也不远,开车二十分钟的车程。 隔着老远都能听见蒋宛尖锐的咒骂声。 “林远山你到底行不行?到底什么时候我们的意意才能进林家家谱?你难道就忍心看着她一直这样无名无分的吗?她好歹也是你的女儿!” 林潼妤皱了下眉,不想听任何蒋宛诅咒林松的话,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屋内传来林远山无奈的声音。 “我能怎么办,我不想让意意进家谱吗?权利全在老爷子那里,他不放权我有什么办法?” “你傻啊,安排个人接近林松,他都神志不清了,骗他盖个手印不是简简单单?” 林潼妤这才知道林松对外的“病情”是突发脑溢血。 她始终无法理解,林远山到底看上蒋宛哪点了。 除了长得还能看以外,其他方面简直不堪入目。 蒋之意就比林潼妤小了两岁,却是受尽宠爱长大,难免长成刁蛮的性格。 不知道蒋宛对她灌输了什么思想,她对林潼妤敌意很大,两人每次见面她都要找林潼妤不痛快。 俗称,没事找事。 些许是蒋宛这云淡风轻的语气惹得人很不痛快,林远山明显不耐烦了起来:“不是你去做,你当然觉得简单。” 蒋宛气极:“你——” 林潼妤没有再听,稍稍退了几步,仰头望着谢知宴。皱着眼,有些欲言又止。 谢知宴自然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儿:“怎么?” 林潼妤很纠结:“我在想,你这样无名无分的,跟着我进去,是不是不太好。” 毕竟这是她的家事。 可是她又不想一个人面对林远山他们。 林远山倒还好,主要是蒋宛,发起疯来和疯子没什么两样。 想起这个,林潼妤不自觉地瞄了眼小臂上的疤痕。 已经过去挺久了,只剩浅浅的一块痕迹,好在现在被衣服挡着,什么也看不见。 闻言,谢知宴眉梢微佻,拖腔带调道:“那你打算给我个什么名分?”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听清他的话,林潼妤下意识抬头:“什么?” 注意到她不在状态,谢知宴眯了眯眼,顺着她的视线:“你在看什么?” 林潼妤下意识地把手背在身后,讪讪道:“没。” 谢知宴眸子一沉,没说话,也不知道信没信。 以为自己躲过了一劫,林潼妤暗暗松了口气,准备想一个合适的理由。 忽然,谢知宴毫无预兆地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他的方向拉。林潼妤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进他的怀里。 还好她反应快,拽住了门前的柱子,维持身形。 缓过来后,对谢知宴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感到非常无语,林潼妤看向他:“谢知宴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 谢知宴单手扶着她的腰,整个人俯身倾过来,把她松松压在柱子上。不会疼,同时也动不了。 而后,掰过她刚才看的那只手,慢条斯理地卷起她的袖子。 木质香混着淡淡的柑橘味,铺天盖地的压下来。林潼妤脸颊开始发烫,手撑着柱子,用力想挤出去,身后却像是堵了一堵墙,动弹不得。 淡粉色的伤疤映入眼帘,在白皙的皮肤上异常刺目。 他呼吸一滞,哑着嗓问:“怎么弄的?” 被这么明目张胆的看着,林潼妤有些不自在:“你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这都过多久了。” 没有理会她的话,谢知宴又问了一遍,这次声音稍微重了点儿:“我问你怎么弄的?” 这样的姿势有点羞耻,还得冒着里边的人可能会突然开门的风险。 林潼妤抬起脚,轻轻踹了下他的小腿,和他商量:“你先放开我,我这样没法和你说。” “你这不是还能说话吗。” “……” 见实在糊弄不过去,林潼妤认命地低下头,讷讷道:“蒋之意泼的。” 话音刚落,像是怕他生气,她立马补充道:“但是我也泼回去了,只能说是打个平手。” 那还是高二的时候。 林潼妤是个极怕麻烦的人,典型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在蒋之意三番两次的针对后,林潼妤懒得和这个幼稚的妹妹计较,在中考考完后,便主动提出搬了出去。 由此换来了高中的平静。 高二那年,因设计稿被抄,又找不到可以帮助的人的情况下。百般无奈,林潼妤只好给林远山打了电话。 想着,好歹父女一场,林远山应该会帮一下她。 林远山的确答应了,条件是她得回家吃一顿饭。 这并不是什么很难接受的事情,实在不行她可以把蒋宛和蒋之意当成空气。 抱着这样的想法,林潼妤回了一趟家。 钥匙她还留着,林潼妤刚开门,一杯水迎面冲她浇了过来。 她本能地伸手去挡。 手臂传来一阵灼伤的痛感,火辣辣的,还泛着点儿麻。 林潼妤表情彻底冷了下来,余光瞥见一旁笑得得意的蒋之意,她一句话都没说,直奔卫生间用冷水冲洗伤口。 感觉痛感没那么强烈后,林潼妤闭了闭眼,觉得今天这饭,可能是没法吃了。 林潼妤一直说不清蒋之意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 她有爱她的父亲和母亲,吃穿用度样样不缺,林潼妤也从来没有和她争的打算。 就在这天,她忽然明白了。 有些人就天生就应该是敌对的。 不需要任何缘由,讨厌就是讨厌了。 卫生间里有装衣服的小桶。林潼妤将桶放在洗手池里,调了最烫的热水,倒了半桶。 蒋之意正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电视,林远山和蒋宛都不在。 可能是前几次的挑衅都没有得到回复,她想当然地认为,这次,林潼妤也会忍下来。 林潼妤走路步子轻,没有声音,神不知鬼不觉地抱着桶走到了她身后。 她原本打算以牙还牙,迎头浇下去。沉吟了片刻,残余的良知打消了她这个想法。 她沿着蒋之意的背浇下去。 蒋之意惨叫一声,从沙发上蹦起来,转过身,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林潼妤神色如常,平静道:“我不会再找林远山帮忙。” “我以前只是不想和你计较。你要是这么想撕破脸,我也无所谓。” “如果还有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回忆至此,林潼妤歪着脑袋,感叹道:“事实证明这样还是很有效果的,自那以后,蒋之意就真的不敢找我麻烦了。” 察觉到谢知宴意味深长的目光,和他想到了一起去,林潼妤尴尬地动了动唇,飞快补充:“当然,除了嘴皮子上的争辩。” 两人还在聊天,门突然被从内推开。 林潼妤迅速调整好表情,余光瞥见来人,唇角弯了起来,很惊喜:“杨姨,您还在啊?” 杨姨是打扫的佣人,在这里做了很久了。也是为数不多,对林潼妤友善的人。 她记得以前杨姨还为了她和蒋宛吵架,蒋宛还威胁要开除她,是她死活不让杨姨走,才留下来的。 林潼妤以为她一走,蒋宛立刻就会赶杨姨一起走,倒是没想到把她留下来了。 杨姨原本是出来给院子里的花浇水的,看见林潼妤,她也挺意外:“潼潼,你怎么过来了?” 视线越过林潼妤,落到她身旁的谢知宴身上,她皱了皱眉:“这位是?” 显然还没给谢知宴想好合适的身份,林潼妤哽了下,眼神不自觉地四处飘。 最后,她抱着谢知宴的胳膊,眼一闭,破罐子破摔道:“这我男朋友。” “……” ** 林潼妤进门的时候,蒋宛刚和林远山吵完,右脚踩在楼梯上,正准备上楼。 听见开门的声音,她望过来,不虞的脸色在看到林潼妤后更加难看。 她收回右脚,声音不由得尖锐了几分:“你来干什么?” 没因为她这话而不高兴,林潼妤笑眯眯的:“来看表演啊。” 说罢,她摸了摸下巴,自顾自评价道:“还挺精彩的。” “……”蒋宛气结,将火气全发在林潼妤身后的老人身上,“杨姨,我有没有说过不要随便放外人进来?” 杨姨正想出声,被林潼妤先一步打断了。 “你好像不知道,这房子有一半还写着我的名字呢。”林潼妤缓慢勾起唇角,“仔细算的话,你才算外人吧。” 谢知宴靠在门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他一直以为林潼妤是只小白兔,顶多,是只会咬人的小白兔。 这么一看,小白兔还会变身。 在讨厌的人面前,变成一只浑身带刺的小刺猬,说话丝毫不留情面。 蒋宛咬着牙,刚想说话。 一声暴喝从客厅传来。 “吵什么呢?” 林远山走过来,望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林潼妤,视线后挪,落到她身后的男人身上。 他眉头一皱:“谢知宴?你来这里干什么?” 潜意识不想让林远山和谢知宴对上,林潼妤往前迈了一步,挡在谢知宴前边。 “我带他来的,怎么?” 似是没想到她这个动作,谢知宴愣了下,随即低笑一声。 这种被保护的感觉还挺新鲜的。 手不动声色地包裹住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指尖,谢知宴决定把这个被保护的设定贯彻到底。 他俯身,凑近她的耳朵:“你爸爸好凶哦,我好害怕。” “你可得保护好你男朋友。” 第20章 不浪漫 自从有了名正言顺的“名分”以后, 谢知宴整个人明显猖狂了不少。 伴随着他的这句话,他身上的木质香仿佛带了侵略性,毫不压抑的朝林潼妤攻过来。 明目张胆的调戏。 林潼妤眼皮子跳了跳,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根子处,带起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 当着林松的面, 她不太好发作。不动声色地掐了谢知宴一把, 她微微侧头, 低声提醒道:“过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别主动说话。” 努力把注意力放在林远山身上, 她挑了下眉,说:“您可别觉得自己有多大本事了,如果不是因为爷爷,我也不会再来这里。” 不想多说废话,她直接将目的挑明:“我不会让蒋宛母女进家谱的。” 没等林远山说话, 蒋宛先咬着牙尖叫:“林——潼——妤,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她刚开口, 林潼妤耳边传来温热的触感,刺耳的声音像是被隔了道屏障, 变得不太真切。 一双手覆上了她的耳朵。 林潼妤错愕一瞬,上半身微微后仰,正对上谢知宴的视线。 男人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淡定收回手,慢条斯理道:“帮你隔绝噪音。” 林潼妤哦了声,正了正身子,转向蒋宛:“如你所见, 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两人这目中无人的态度,毫无疑问地是在挑衅她。 “林潼妤。”被她这态度气到, 林远山厉声斥责道:“你怎么和你妈妈说话的?” “啊。”林潼妤耸耸肩,表情非常无辜,“我就一个妈妈啊。” 她笑眯眯道:“您说的第二个妈,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见说不过她,林远山又把炮火集中在始终秉行林潼妤旨意,一言不发只默默当个背景板的谢知宴身上。 “谢知宴。”他极力控制住表情,摆出长辈的姿态,“这是我们家的家事,外人最好别听。” 林潼妤眨眨眼,挺好奇林远山是如何认识谢知宴的。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我男朋友怎么就是外人了。”林潼妤本意就是拉着谢知宴过来给她撑撑场子,壮壮胆的,当个背景板也是个好看的背景板。这会儿见谢知宴被怼,第一个不乐意,环着他的胳膊,半个身子贴上去,旁若无人地安慰,“宝宝,你别伤心,我爸他不是故意要针对你的。” 林潼妤自己都快被自己恶心到了。 偏偏谢知宴面色分毫不变,揉了揉她的脑袋,瞥了林远山一眼,顺着她的话接:“嗯,我会努力不伤心的。” 恰好蒋之意下楼,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在酒吧见到谢知宴的第一面,男人黑衣黑裤,安静地站在那儿,仿佛生来就带着一股矜贵感。 对她冷淡至极,却对林潼妤关怀有加。 她心里升起一种,浓重的不平衡感。 这种不平衡感在今天,爆发到了极点。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近,男人眉眼间化不开的温柔,无一不在刺激着她。 蒋之意攥着木制扶手的手上,隐隐有青筋突起。 凭什么是林潼妤。 凭什么林潼妤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这种极品男人的青睐。 她深吸了一口气,故意揉红了自己的眼角,下楼,走到林潼妤的面前。 “潼姐姐。”蒋之意声音泛着哭腔,哭得梨花带雨,“我知道你怕我和我妈抢林爷爷的遗产,所以不让我们入家谱。没关系的,我不在意这个。” 她越说越悲恸,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你也别因为我和爸爸吵架了。我知道你讨厌我,以前的事情我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只要你和爸爸好就可以——” “停停停。”觉得这简直是在污染耳朵,林潼妤猛地打断她的绿茶发言,“你以为你多大脸啊我因为你和林远山吵架?你和你妈不就是想要爷爷的财产才接近林远山的?”她嗤了一声,“做都做了,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还有,别喊我潼姐姐,你喊我名字我都觉得恶心。” 现在蒋之意也到场了,三人组齐了,林潼妤只感觉仿佛有三只苍蝇围着她唱山歌。 不动声色攥紧了谢知宴的胳膊,手心泛着密密麻麻的汗意。林潼妤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才像是又满血复活,又有了精力应付他们。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脸皮都快撕没了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林潼妤唇角勾了勾,矛头对准林远山:“爸,您还以为这两母女对您是真爱呢?您看,我半个字没提到财产,她却自己先说出来了,您说这不是别有居心是什么啊?” 瞧见林远山的神情有所松动,林潼妤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林远山衣食无忧,又不缺钱,徐若淑也是亦然。和徐若淑的婚姻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那为什么当年他固执地非要和徐若淑离婚呢。 因为蒋宛是他的初恋,是他的白月光,是他年少时可望不可及的爱情。 林潼妤无法理解他的这种想法。 也不打算理解他的想法。 蒋宛狠狠剜了蒋之意一眼,赶忙开口道:“远山,你别听她瞎说,她就是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挑拨什么关系呢?”林潼妤直接气笑了,“你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因为情绪激动,她的小脸泛着红,呼吸有些不稳,却仍是保持着镇定自若的姿态。 唯有谢知宴感觉到,她的手,一直隐隐约约在发着抖。 她明明很紧张,却还是在竭力,和他们三个人争辩。 谢知宴唇角弧度渐收。 林潼妤正想说话,嘴唇被捂住,身子一转,谢知宴把她往他的方向带。林潼妤头靠着他的胸口,听到男人胸膛传来的,有力的心跳声,不由得吞咽了一下,抬起脑袋,冲他眨眼:“?” 下一秒,后脑传来一阵力道,她的视野跟着一黑。 林潼妤:“???” “林伯伯。”谢知宴说,他说话的时候,胸膛微微颤动,咬字清晰,一字一句道,“潼潼不太会说话,我替她道个歉。” 林潼妤被摁在他的怀里,呜呜叫了几声,想反驳,又被谢知宴强行压下来。 她憋屈地要命,忍不住踩了谢知宴一脚。 “同时,我推荐您也考虑一下。”谢知宴浑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反而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上下扫视了蒋宛和蒋之意,眸子一沉,继续说:“在林爷爷出事的这个紧要关头,您妻子的第一反应,不是关心病情,而是家谱的问题。” 他抬眸,低低笑了一声:“这其中包含着怎么样的缘由呢。” 林远山沉默下来。 不想再参与这件事,无视蒋宛和蒋之意的神情,谢知宴拽着林潼妤离开,飘飘然留了一句:“那我和潼潼就不打扰你们了。” 林远山低着头,没有阻拦。 ** 到了院子里,谢知宴松了力道,林潼妤终于得以挣脱开他的桎梏。 林潼妤真的很好奇谢知宴用的到底是什么牌子的沐浴露,这木质香能这么浓郁。 重获自由,呼吸到大自然的新鲜空气。她一连退了好几步,双手交叉比在胸前,拒绝意味明显:“你别过来。” 谢知宴真就待在原地不动了,懒洋洋地靠着梁柱,缓慢挑了下眉:“害羞了?” 一提起这个,刚才的记忆也一并被唤起,男人的心跳声近在咫尺。林潼妤脸颊渐渐开始发热,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正色道:“没有,我是在生气。” 她插着腰,毫不留情地谴责他:“我在展现英勇身姿的时候,你不应该打断我。”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刚才很帅。 一打三还能占个上风。 “对不起。”谢知宴顺从地应,脸上没个正形,拖腔带调的,“看我女朋友一个人太辛苦了,我心疼。又不让我说话,只能赶紧带你离开那儿。” “谢知宴。”林潼妤提醒他,“现在已经出来了,你已经不是我男朋友了。” 谢知宴哦了声,眉梢微扬,嗓音带了点儿委屈:“所以我就是你的工具人,需要的时候男朋友,不需要的时候就普通朋友?” “……” 林潼妤很想说她不是这个意思。 可按谢知宴这逻辑,听起来,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这么听起来。 她就像一个,毫无责任感,也没有良心的白眼狼。 她抿了抿唇,不准备再谈这个话题,开始扯林远山的事情:“所以,你觉得林远山会怎么做?” 闻言,谢知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很有觉悟地也略过了刚才的话题,笃定道:“他不会离婚,也不会再执意让蒋宛母女入林家家谱。” 林远山是一个聪明人。 他们能想到的点,他自然也想到了。 但是想到和被人直白地指出来,是两码事。 他以后再做这件事的时候,就会有所考量。 “不难过吗?”谢知宴突然问。 林潼妤眨眨眼,没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难过什么?” 过了一秒,思考的频率跟上来,她哦了一声,无所谓道:“这有什么难过的,都习惯了。” 她本来也没把林远山当父亲看,又不是小孩子了,非要得到什么东西,得不到就要闹。 或许小的时候还奢望过,渐渐的,看清现实了就不会再有这种感觉了。 两人往车的方向走。 一从林家出来,林潼妤像是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温和,没有什么攻击性,偶尔会有那么一点点小脾气。 和刚才锋芒毕露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一种陌生的情绪从心底涌上来,揪着心脏,带起细细密密的疼痛感。 谢知宴侧头,身边的小姑娘安静地走着,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她头顶的发旋儿。 刚才说心疼不是假的。 看到林潼妤那么紧张,却还是努力笑出来保持从容的样子,强烈的心疼感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几乎没有犹豫,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带她走。 别让她再待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了。 谢知宴闭了闭眼,看到那个发旋,莫名有点心痒。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的手,已经落在了林潼妤的头顶上。 经过这么一出,蒋之意短时间内不会再来骚扰她,林潼妤还挺开心的。 开心到,打算拉着谢知宴,去吃个饭。 她正思考着晚上吃什么,头顶上有什么东西罩了下来,顿了下,开始揉她的脑袋,力道很重,像是在搓抹布。 对谢知宴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无语,林潼妤向后跳开,捂着脑袋,像看神经病一样地看着他:“你干嘛?” 谢知宴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他神情微愣,而后不慌不忙道:“看你可爱。” “……” ** 最后饭也没吃成。 谢知宴被他的导师叫回学校,要商量后天比赛的事情。 林潼妤一回到宿舍,三个舍友正伏案在书桌前奋笔疾书,场景宛如梦回当初他们组团帮宁瑶画王八。 林潼妤脑袋里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她走到宁瑶身边,凑近头去看。 是一张服装设计稿。 注意到林潼妤过来了,宁瑶放下笔,趴在桌子上,精疲力尽的样子:“潼潼,你回来了啊。” 林潼妤眨眨眼:“苏隆什么时候布置新作业了?” “不是。”宁瑶说,“新一届设计比赛要开始了你知道吧。前阵子不是出了罗雅兰那件事,不知道是哪个勇士爆出来的,闹得挺大的,君悦官方已经发了声明,有关人员都被革职了。这届比赛也查的特别严,得奖也没以前那么容易了。” “不过,说来也挺奇怪的。”宁瑶侧过头,津津有味地和她讨论,“这事闹这么大了。《星星河》的原作者居然都没有被扒出来,现在网上都在猜是哪个大佬这么惨。” 林潼妤面色微变,睫毛颤了颤,才答:“是啊,的确挺惨的。” “不过潼潼。”像是忽然想起来,宁瑶诚恳地夸奖她,“上次帮你放书的时候看到你的设计稿了,不是我吹牛,拿奖应该没问题。” 林潼妤整个人僵了一瞬,脸色有点白,状作平常道:“过奖了,就随便画画的。” 林潼妤没有发现,陈书转过头,注意到林潼妤的表情,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林潼妤坐到自己的书桌前,像中了某种魔咒,宁瑶的话不断在她脑海里回响。 罗雅兰这件事情,闹得很大……吗? 自发出去那条微博以后,她就没再看过了。 林潼妤打开微博,她用的是小号,没有关注任何人,唯一的微博就是发的那段视频。 此时再看,她那条微博已经有几十万人转发,评论也有几万条。 许多私信问这段视频的真假,她是谁等问题。 还有一堆人喊房子塌了,或者骂她造谣,和君悦勾结,合成视频陷害人什么的。 她点开君悦集团的官方微博。 置顶是一条声明。 君悦集团:【经核实和有关人员效验,视频并无任何虚构成分,罗雅兰女士的确剽窃了《星星河》的创意。君悦对此毫不知情,现已对罗雅兰女士进行开除处理,并禁止她的一切活动。同时,我们对《星星河》的原作者报以诚挚的歉意,也希望《星星河》的原作者能主动来与我们沟通,并商讨有关问题。】 这件事的发展如她所料,又比她的预期好一点。 君悦的的确确撇清了自己的关系,把自己置于受害者的角度,责任全推给罗雅兰。 也不知道发现自己成为弃子后,罗雅兰会是什么表情。 林潼妤对此并不关心。 她揉了揉眉心,并没有和君悦商讨的打算,关了手机。鬼使神差地,她翻开教科书,抽出之前在图书馆画的那张设计稿。 定定地看了许久。 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 林潼妤猛地缓过神,垂着眸,将设计稿放到一边,拿过手机看了眼。 楚珩:【我知道你就是《星星河》的原作,出来谈谈?】 第21章 不浪漫 对于楚珩这个人, 林潼妤是抱有高度警惕的。 他接近她的意图过于直白又毫无缘由,态度也意味不明,让人搞不懂他到底想干什么。 而且, 他看起来似乎,很了解她的样子。 楚珩将谈话的地点定在了服设教学楼旁边的小树林里, 安全又隐蔽, 非常适合商量事情。 在南大待了两个月, 林潼妤还是第一次知道这地儿,还挺稀奇的。 林潼妤到的时候, 楚珩穿着白色毛衣,下搭黑色牛仔裤,脖子上还套了条围巾,正靠着树干等她。 听到脚步声,楚珩抬起头, 直起身子, 温和地笑了笑:“你来了。” 林潼妤不想和他多说废话, 直奔主题,语气不是很友善:“你想和我谈什么?” 假装没有察觉到她的不耐烦, 楚珩从裤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林潼妤:“要吗?” 林潼妤后退一步,摇了摇头:“我不抽烟。” 楚珩也没生气,自顾自地拿出打火机,点了根烟。 霎时间烟雾缭绕。 林潼妤眼皮子跳了跳。 过了几分钟,她像是终于忍不住, 冒出了句:“你能别抽烟了吗?” 楚珩眉梢微抬:“不喜欢抽烟的?” “不是。”林潼妤说,“风把二手烟都吹我脸上来了, 真的很烦人。” 楚珩愣了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玩的事情,直勾勾地盯着她,径自开始笑,笑得胸膛都跟着一颤一颤的。 林潼妤完全不明白他这莫名其妙的笑点在哪里,她感觉自己和楚珩简直根本不是同一个物种,连交流都非常困难。 但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观赏猴子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她也一瞬不眨地看着楚珩。 两个人就干巴巴地站着,大眼瞪小眼。 楚珩笑得更欢了。 直到他笑得喘不过气,看着像是笑够了,托着下巴,悠悠开口:“怪不得谢知宴对你感兴趣,你这人真挺有意思的。” 精确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词,林潼妤下意识发出疑问:“你认识谢知宴?” 她记得楚珩是广告系,谢知宴金融系的,教学楼和宿舍楼都搭不上边,按理说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啊。 许是她脸上的疑惑过于明显,楚珩主动解释道:“高中同班同学。” 林潼妤哦了声,并没有把他的这句话放在心上,重新将话题扯进她来这里的主要原因:“所以你到底想和我谈什么?” “你就不好奇。”说着,楚珩停顿了下,故意卖着关子,“我是怎么知道你是《星星河》原作的?” “好奇啊。”林潼妤耸耸肩,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好奇你就会告诉我吗?” 楚珩又自顾自地开始笑。 林潼妤实在被他笑没了耐心,觉得这人脑子极度有病,没了和他说话的兴趣,转身准备离开。 楚珩眼疾手快,拽住她的一只胳膊,硬生生把她扯回来。 他勾起唇角:“跑什么呢?” 身体本能产生应激反应,林潼妤很想踹他一脚,抿了抿唇,把怒火强行压了下来。 她后退了好几步,和他拉开距离。而后把外套脱下来,拿在手里,吸了口气,努力保持平静:“我妈教我不要搭理神经病。” “谢知宴高中关注过你,你知道吗。”楚珩突然开口。 “然后呢,拜他所赐,我也关注了你一下。” 林潼妤:“……” 林潼妤:“你喜欢谢知宴?” 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话给打断,楚珩大脑停顿一秒,觉得她的话非常荒谬:“什么?” “你看。”林潼妤振振有词,开始和他讲理由,“谢知宴高中关注过我,所以你跟着他一起关注我。” “你这不是把我当情敌了?” 楚珩脸色瞬间黑了,否认道:“怎么可能。” 林潼妤:“那你说什么呢。” 楚珩:“我的意思是——” 他后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道声音强行打断。 “林潼妤。” 林潼妤循声望过去,谢知宴站在不远处,依旧是黑衣黑裤,身形高大而挺拔。又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他的唇角没有笑意,眸子里像是结了层冰霜,冷着眼看着他们两个。 像是无声的质问。 林潼妤莫名有种做了错事的紧张感。 这种感觉就像,偷偷说教导主任坏话结果被教导主任抓现行的样子。 林潼妤暗叫不妙,在原地蹦跶两下,抱着外套跑了过去,躲到他身后,一本正经地和他告黑状:“是他喊我到这儿来的的,和我可没关系啊。” 谢知宴回身看她,小姑娘眸子乌黑,乖乖巧巧地看着他,撞上他的视线,还眨眨眼。 他垂着眼:“怎么不穿外套?” 林潼妤很老实:“因为他的手碰到了,我得回去洗。” 谢知宴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套在她身上。声音很闷,像是在生气,还有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里冷,你去教学楼里等我,我有话要和他单独说。” 林潼妤哦了声:“那我先走了?” “嗯。” 等林潼妤走后。 谢知宴眸色很冷,一想到隐藏的秘密差点暴.露在林潼妤面前,他骨子里的暴戾因子几乎压不住,沉着声警告:“楚珩,我们之间的个人恩怨,不要牵扯到其他人。” “怎么?怕她知道你之前那些事,觉得你是个变.态?”楚珩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既然敢做,怎么就不敢让人家知道呢?” 他又开始笑:“不过你还挺痴情的,都三年了,还对人家念念不忘呢。啧,还特意等到大学。” “说实话吧。”楚珩说,“她的确挺有意思的,刚才和她聊天,我好想能明白你为什么喜欢她了。” 谢知宴声音彻底冷了下来:“楚珩,她不是你可以动的人。” 楚珩桃花眼微佻,温柔的眉眼在此时显得有些阴郁,不在乎地笑:“我能不能动,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谢知宴,我们来日方长。” ** 周三林潼妤难得没课,站在教学楼门口对脚尖。 身上的大衣还带着谢知宴的体温,暖洋洋的,保暖效果一流。 她过会得问问谢知宴这衣服哪个牌子的,她也想去买一件。 林潼妤在原地等了会儿,谢知宴还没来。 这儿离小树林不远也不近,她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连人都看不见。 没来由地想起楚珩刚才的话。 林潼妤也不是真的觉得楚珩喜欢谢知宴。 她当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潜意思,只是不想他说谢知宴的坏话,故意和他唱反调而已。 她感觉楚珩有点问题。 讲话阴阳怪气的,还喜欢莫名其妙地开始笑,和他那温润的外表完全不符。 而且他话里,对谢知宴的敌意很深,仿佛谢知宴刨了他家祖坟似的。 想了想,她开始担心在学生会的宁瑶了。 林潼妤拿出手机,给宁瑶发了个微信,让她离楚珩远点。 宁瑶秒回了个问号回来。 宁瑶:【怎么了?突然这么说。】 林潼妤也不好告诉她刚才发生的事情。 沉吟片刻,她敲了句:【因为他有间歇性神经病,平常看起来像个人,发起病来像只猴。】 宁瑶:【……】 宁瑶:【行。我知道了。】 得了宁瑶的保证,林潼妤安下心来,找了个分享美食的app,打算看看晚上吃什么。 头顶的光线忽然暗了下来。 林潼妤下意识抬头,和谢知宴的视线对上。 林潼妤牵起唇角,将手机放进口袋里,绕着他转了圈,见他身上没有打斗的痕迹,她舒了口气。 “还好你们没打架。” 谢知宴眼皮子跳了下,不太喜欢她这话:“为什么这么说。” 她是想帮楚珩说话吗? 下一秒林潼妤就打消了他这个想法。 “因为。” “他也就这张脸还能勉强算个人了。”林潼妤叹了口气,“你要是打坏了,他就和猴子没什么区别了。” 谢知宴被她逗笑,试探着问:“你不喜欢他?” “我为什么喜欢他?”觉得他这个问题很奇怪,林潼妤嘀咕道,“比起他,我还不如喜欢你呢。” 毕竟谢知宴看起来还算是个正常人。 她这话来得猝不及防。 谢知宴眼睫微动,刚才遇见楚珩的那些阴暗的情绪被挑起,又在顷刻间消散。 谢知宴突然有一种冲动。 想快点把她占为己有,不给楚珩任何机会的冲动。 他微微俯身,凑近她耳边,头快要靠在她的肩膀上,温柔的气息几乎喷洒在耳边。 林潼妤一怔,心跳不由自主地开始加快,不自觉地想后退,身后又被墙堵着,动不了分毫。 她有些手足无措,身体开始发软,手指动了动,偏过头,想避开他的碰触,又被谢知宴捏着下巴掰回来。 纯黑的瞳孔像深不见底的漩涡,让人忍不住地深陷进去,男人的唇仿佛要碰到她的耳朵,用气音问:“你喜欢我?” 沙哑的嗓音低沉,蛊惑意味极强,林潼妤有些失神,差点就要缴械投降。 严厉又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入耳朵。 “你们在干什么?” 就像是清晨寺庙里敲的撞钟,一声闷响。 林潼妤瞳孔一颤,猛地回过神。 她用力推开谢知宴,谢知宴猝不及防后退一步。借着这个机会,林潼妤脱离他的桎梏,撞上不远处苏隆意味深长的眼神,她抿了抿唇,直接跑出了教学楼。 怎么可以这样。 她不可以这样。 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谢知宴眸底一黯,心中涌起懊悔的情绪,下意识想追上去。 “等一下。” 苏隆喊住了他。 第22章 不浪漫 林潼妤冲进宿舍直奔卫生间, 打开水龙头,接了手冷水扑在脸上。 冰凉的感觉让她的理智清醒了些,那种莫名的心悸感也跟着冷静了不少, 她又连着扑了好几次,才抬起头, 和镜中的自己对视。 少女面上红晕未褪, 狐狸眼微睁, 纤长的睫毛沾着水滴,顺着脸颊滑落, 汇聚到下颚处,落到地上。 林潼妤两只手撑着洗手台,脊背微微弯曲,吸了一口气,无力地闭上眼。 还好。 还好苏隆来了。 谢知宴侵略性太强, 就差那么一点点, 她就要松口答应了。 在林潼妤眼里, 恋爱并不是小学生过家家,仗着年轻玩玩而已。 是拼尽全力去爱一个人, 是真的认定了那个想要共度余生的人,再尝试着去相处,去磨合。 如果实在不行,才会分手。 但那样会很累。 林潼妤想,她是无法正常谈恋爱的。 她深谙自己莫名其妙的脾气,埋在心底的不安全感,这些都会使身边的人和她相处的时候, 感到很疲惫。 朋友还好。 如果是恋人的话。 即使谢知宴脾气再好。 次数多了,也会无法忍受的。 到最后, 也就闹得兵荒马乱,落个老死不相往来的下场。 这是林潼妤最不想看到的。 她身边已经离开很多人了,她以为自己会看开,会觉得,人来人往,相聚分离,这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 谢知宴和他们不一样。 她不想看到谢知宴和对待别的女生一样对待她,冷淡又疏离。 也不想看见他脸上出现厌恶的表情。 她不想谢知宴……离开她身边。 ** 宁瑶背着包,正准备出门,瞧见她慌慌张张的神情,顿了下,又把包放下。 等林潼妤从卫生间出来,她迎上去,神情有些担忧:“潼潼,出什么事了?” 林潼妤吸了吸鼻子,不想谢绝她的好意,又不知道该怎么和宁瑶说这件事情。 宁瑶虽然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天天嚷嚷着看帅哥,在某些地方,心思却十分细腻。 会顾及人的情绪,宿舍里有谁出了事情,也是宁瑶第一个上去安慰的。 而且她这种性格和心态,其实,也挺奇怪的。 沉吟片刻,她用力眨了下眼,还是试探着开口:“瑶瑶,你恋爱过吗?” 宁瑶:“……” 宁瑶:“没有呢。” 直接冷场。 林潼妤:“……对不起。” 宁瑶干咳了几声,缓解尴尬的气氛,似乎对这个问题毫不在意:“我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但我理论知识丰富。不瞒你说,我以前有个外号,叫恋爱大师,我朋友遇到恋爱问题都来找我的。” 说完,她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一下子站了起来,声音拔高,不可思议道:“潼潼,你恋爱了?” 她猜的很准:“和谢知宴?” 林潼妤抿了抿唇,老实道:“没有。” 打开了话匣子,她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简要和她说了一下。为了提醒宁瑶,她还把楚珩的事情也一并告诉了她。 “怪不得你突然给我发那消息。”宁瑶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所以你喜欢谢知宴吗?” 林潼妤沉默下来,低着头,像是在思考。 过了几分钟,她才缓缓开口,嗓音有些困惑:“不知道。” “有他在身边会比较安心,也不讨厌他的碰触,还会想找他出去玩。”林潼妤茫然地抬起头,和宁瑶对视,想从她那里寻找答案,“这算喜欢吗?” “算吧,不过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恋爱大师宁某摆出一个神秘莫测的表情,“女生很容易对一直陪着她,对她好的男生产生好感,这是一种非常常见的心理,不知道你是不是这种情况。” “但是。”宁瑶继续说,“谢知宴长得帅,对你也挺好,和他谈恋爱你也不亏啊。” “哦。”忽然想起什么,她马上又补了句,“他论坛知名度挺高,你要是真和他谈了,得注意一下这事儿。” 那这不就是玩玩吗。 林潼妤动了动唇,小声又固执的说:“那谈恋爱,不就是奔着一辈子去的吗?” 宁瑶顿了下,像是被她这话给震惊到了。反应过来后,她连连笑了好几声,忍不住戳了戳林潼妤的脸:“你这是哪个年代的思想?恋爱之所以和结婚不一样,就是因为还有退路,分手可比离婚容易得多。” “不过。”她想了想,也并不觉得林潼妤的想法有问题,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既然你这么想,那你再观察一段时间呗?你和谢知宴认识时间又不长,还有的是时间,日久见人心。” 林潼妤静默良久,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低低嗯了声。 ** 隔日,林潼妤上完课,路过图书馆门口,停顿了下,和舍友说了一声,抱着书走了进去。 宁瑶不由得为她这刻苦勤奋的样子而唏嘘几声,嘱咐她别学坏了身体。 林潼妤笑着说了句好。 陈书却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 待林潼妤的身影消失后,她忍不住扭头,看着宁瑶,皱了下眉:“潼潼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图书馆了?” “不知道啊。”宁瑶说,似乎不太在意,“不是服设比赛要开始了吗?可能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画图吧。” 陈书忽地捕捉到一个关键点:“潼潼准备参赛吗?” 宁瑶歪着脑袋,思考了下,回答道:“应该吧,上次帮她放东西的时候,看到她设计稿了。我昨天不是还在宿舍里说了吗。”说罢,她又看向阮玥,“玥玥也看到了吧?” 阮玥摇摇头,有些茫然:“我没看到过啊?” “你没发现吗。”陈书说,“昨天你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潼潼的表情不大对劲儿,感觉有点僵硬。” “我昨天改的头晕眼花的,都没注意她的表情。”这么一提,宁瑶回想起来,赞同道:“我好像隐隐约约也有这感觉,可又说不出为什么。” 陈书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又觉得有些荒唐。 片刻后,她提议道:“我们去苏隆那里看看参赛名单吧。” 另一边。 今天周四,又不是考试周,图书馆人不是很多。 林潼妤找了个周边人很少的空位坐下,抽出夹在书里的设计稿,铺在桌子上,安静地看了会儿。 感觉脑子有点乱。 林潼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明明罗雅兰的事情已经解决,那个阴暗的过往,应该随着罗雅兰的被开除而迎来光明。 她却一点痛快的情绪都没有。 依旧没有画画的热情,像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画出来的东西光鲜亮丽,却还是感觉,少了些什么。 可能是压抑久了,磨灭了最原始的热情,也找不到为之奋斗的目标。 她忽地想起了前阵子,苏隆建议她参赛时,她说的话。 “我本来就不曾拥有梦想。只是一直没有找到适合做的,所以才选择了服装设计。” “选大学的专业也是这样,只是,暂时没有想到其他想学的东西而已。” 林潼妤想,她是不是应该,申请换一个专业。 去寻找一个别的,能让她感兴趣的东西。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漫无天日的,沉浸在自己给自己打造的牢笼之中,自己走不出来,别人也进不去。 林潼妤好久才回过神,发现对面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个人。 还是个异常熟悉的人。 谢知宴耷拉着眼皮,鸦羽般的睫毛跟着垂下来,眼底有明显的青黑,显然昨晚没睡好。 像是不敢打扰她,他一举一动都非常轻微,桌上放着一本书,安静地看着,不发出任何声响。 当一个合格的背景板。 谢知宴唇线抿得平直,皮肤很白,脸上没有瑕疵,颈部线条流畅又漂亮。林潼妤视线下移,今天他穿了一件白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开着,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 看美男真的是一件非常养眼的事情,林潼妤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托着下巴,明目张胆地看他。 他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视线,亦或是不敢抬头和她对视。视线紧盯着书本,仿佛真的是来这里好好学习,只是凑巧坐到了她的对面。 就这样僵持片刻。 林潼妤感觉手腕又酸又麻,实在维持不了这个姿势。她往后一靠,甩了甩酸胀的手腕,用余光偷瞄谢知宴。 他他妈!竟然!还在看书! 林潼妤莫名有些生气。 她,一个花季美少女的魅力,还比不上一本书吗! 那他坐到她对面来干什么! 林潼妤咬着唇,伸出手,像一个蛮横的山霸王,一把抽过谢知宴桌上的书,堆到自己的书堆上。 谢知宴不得不抬头看她。 黝黑的眸子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难以捉摸。沉默良久,他缓声开口,嗓音很哑,还有些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你愿意理我了吗?” 林潼妤还想阴阳怪气一通,手捏着书本,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结果谢知宴整这么句话。 她懵了一下,狐狸眼眨巴眨巴,觉得他这问题莫名其妙的:“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 谢知宴低着头,有些委屈:“你不回我微信。” “……”林潼妤看了眼手机,按了下开机键,没反应。 好家伙,没电了。 她双手摊开,将手机给他看,诚恳道:“没电了。” 谢知宴松了口气。 “所以。”林潼妤歪着脑袋,很好奇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提起这事儿,谢知宴一阵沉默。 片刻后,他才慢慢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昨天……是我鲁莽了。对不起。” “我以后不会这样了。”谢知宴求生欲强烈,“你别生气。” 林潼妤下意识想说:“我没生——” 话卡在喉咙里,硬生生被她吞了下去。 这千载难逢的,能欺负欺负谢知宴的机会。 可遇不可求啊! 她瞬间改口:“我是挺生气的,所以你需要做点什么,才能博取我的原谅。” 谢知宴顺从道:“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博取你的原谅。” 林潼妤犯了难。 这完全是心血来潮,她自己都没想好。 脑海中忽地蹦出宁瑶那句“日久见人心”。 像被什么东西驱使,林潼妤咽了口口水,舔了舔唇,试探着开口:“那你做我一个星期小跟班?” 第23章 不浪漫 话刚说出口, 林潼妤差点咬到自己舌头,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这个要求非常荒唐。 以谢知宴的性格,能答应她这个要求, 还不如直接让他给她一百万,来得更现实一点。 她干笑了几声, 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我开玩笑——” “可以。”出乎意料的是, 谢知宴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乌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修长的指节握着笔, 还体贴地主动询问,“一个星期够吗?要不要一个月?” 林潼妤噎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下意识拒绝:“……够了够了。” 一个星期她都觉得火星撞地球了,要一个月, 学校里他的迷妹们一人一口口水都能把她淹死。 想到这, 她抿了下唇, 尝试和他谈一下这个问题:“谢知宴。” “嗯?” 林潼妤认真道:“你知道你在南大校内的人气吗?” 谢知宴顿了下,靠在椅背上, 无所谓地耸肩:“知道啊。” “那。”林潼妤有些担心,“你要是一直跟在我后边,他们会不会说你——”她斟酌了一下措辞,继续说,“人设崩塌,之类的。” 谢知宴眉梢微扬,眼底浮现几分笑意:“你很在意我的名声?” 被戳中心思, 林潼妤垂下头,小声否认:“没有。” “林潼妤。”谢知宴忽地喊她。 林潼妤抬头, 撞上他的视线。深邃而专注,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隐约感觉他的眼底闪着光,璀璨又夺目。 “我又不认识他们,他们的看法与我何干。”谢知宴扯着唇角,倾身,揉了揉她的脑袋,漫不经心道,“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就行了。” 谢知宴的每一个字都像直愣愣地砸在了她的心上,牵扯起微妙的颤动。林潼妤呼吸一窒,心跳不自觉地加快。她咽了口口水,总觉得他要吐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下一秒,她听见谢知宴说。 “我只在乎你的看法。” ** 虽然嘴上说让他当小跟班,具体要做什么,林潼妤自己也没想好。 毕竟她也是头一回当“大哥”,业务还不太熟练。 谢知宴陪她在图书馆待了一下午。林潼妤完善设计稿,谢知宴则在看金融方面的书,时不时视线瞥过来,看到她画的东西,给她提一点意见。 要不是他明天就要去参加“博慧杯”了,她都快怀疑他主修服装设计专业,还不告诉她。 直到和谢知宴告别,站在宿舍门口,看到他发来的微信。林潼妤那种盘旋了一天的不真实感,才减淡了些,终于有了一种自己还在人间的踏实感。 谢知宴:【到宿舍了。】 谢知宴:【明天要去比赛,没法陪你。后天陪你可以吗。】 谢知宴:【老大?】 林潼妤这才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谢知宴不是在开玩笑。 他真的把她的话听了进去,打算做一个乖巧的小跟班。 最重要的是,“老大”这个称呼实在是太太太羞耻了! 林潼妤看得头皮一紧,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敲了个:【你还是喊我本名吧。】 谢知宴秒回:【好。】 林潼妤松了口气,打开宿舍门,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走错了。 陈书和宁瑶一人一边,堵在门口,神情严肃,像两尊门神。 阮玥坐在床上,脸色也不是很好。 林潼妤后退一步,回到外边看了眼宿舍门牌,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走错,再推开门进去。 还是和刚才一样的场景。 林潼妤:“……” 她眨了眨眼:“你们是在玩角色扮演吗?” “潼潼,你和我们说实话。”宁瑶率先绷不住表情,态度软了下来,但语气也不是很好,“你是不是就没打算参赛?” 林潼妤啊了一声,一时没明白她说的参赛是什么意思。 反应过来后,她又哦了声,并不太在意:“我没说我要参赛啊。” 宁瑶下意识反驳:“你不是画了设计图吗?” 提起这个,林潼妤沉默了下,而后慢吞吞地嗯了声。 “画了设计图就一定要参赛吗?没有这个规定吧。” 宁瑶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被陈书拦住了。 “潼潼。”陈书的语气是难得的郑重,“你和我们说实话,罗雅兰那件事情,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原本罗雅兰这件事,对于陈书而言,就和千万吃瓜群众一样,看过就算过了。 顶多再跟着骂两句,也影响不到什么。 注意到林潼妤,是前几天,她和宁瑶聊天的时候,反应有些异常。 她每每提到这事儿,都会下意识地僵一下,再顺着她们的话应,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陈书忽地想起刚入学,分别到宿舍报道的时候。 大家都很热情地介绍自己,就连不怎么说话的阮玥,都难得热络起来。 唯独林潼妤,像是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也没有表现出对这个专业的多大兴趣。 就像是眼底的光熄灭了。 当时陈书并没有多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如今全部结合起来,所有现象都奇迹般地联系了起来,组成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结论。 气氛随着她的这句话静默下来。 “抱歉。”陈书说,“我们不是刻意想戳你的伤疤,也知道这件事你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 “我们只是……”她咬着唇,脸有点红,显然很少说这种煽情的话,还有些磕巴,“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我只是想,你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担着,不高兴的事情可以和我们说,我们都可以帮你想办法解决的。” 说完,她不安地打量着林潼妤的脸色,怕她因为她的这番话生气。 林潼妤鼻头有些发酸,眼眶也热热的。她使劲眨了下眼,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淌过脸颊,眼前也像蒙了一层水雾,雾茫茫的。 陈书顿时慌了,求助似地看着宁瑶,接过阮玥递过来一包纸巾,两个人手足无措地帮她擦眼泪。 林潼妤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顾芷的教训使她不敢轻易对人敞开心扉,生怕遭到别人的质问和不理解。 太宰治《人间失格》里有这样一句话:“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 她小心翼翼地经营着和宁瑶她们的关系,不愿意将自己的负能量透露给她们,努力作出风轻云淡,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然而。 人的情绪都隐藏在一言一行中。 在林潼妤惴惴不安的同时,宁瑶她们也是亦然。 她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很珍视这段友情。 ** 和舍友们说开以后,林潼妤将罗雅兰的事情和她们详细描述了一下。 听完以后,宁瑶极其愤怒,摩拳擦掌,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去把罗雅兰打一顿:“我想到她不要脸了,没想到她这么不要脸。就这么把她开除也太便宜她了。” 陈书表示赞同:“有机会见到她把她打一顿。” 阮玥小鸡啄米般点头:“我去问问我叔叔,把她现在的位置找出来,我们组团去打她。” 只是嘴上吹吹牛逼的宁瑶和陈书震惊地看着她。 “博慧杯”的比赛是在上午,昨晚和宁瑶她们聊得太晚,林潼妤上午又没课,就赖了个床。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宿舍里只剩她一个人。 她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摸过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惊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已经十一点了。 林潼妤揉了揉太阳穴,莫名有些头疼。 她多少年没睡到过这么晚了。 最重要是,“博慧杯”的比赛是在上午,她直接把比赛跟着一起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谢知宴现在如何了。 林潼妤打开微信,想给他发个消息问问情况。 点开对话框,满屏的白色气跑映入眼帘,她睫毛一颤。 谢知宴给她发了很多消息。 都是零碎的片段,定点汇报他的一言一行。 即使她没有回复,他也不在意,下一条还是照发。 谢知宴:【起床了。】 【刷完牙了。】 【准备出发了。】 【到了。】 【初赛过了。】 最后一条是十分钟前:【回来了。】 纵使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林潼妤唇角还是弯了弯。莫名有一种,自己也一起过了比赛的成就感。 林潼妤还挺喜欢这种他什么都和自己说的感觉的。 就好像,她也参与了他的生活一样。 一大早开了个好头,一天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她想了想,打了个:【好棒,想要什么奖励吗?】 敲完,她又盯着看了半天,觉得这语气看着像是在哄孩子。 谢知宴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成年人了。 她把字全部删掉,斟酌片刻,高冷地回了个:【不愧是你。】 回完,她又开始觉得不太好。 这会不会,太冷淡了点儿? 要是打压了他的自信心,导致他之后的比赛都没法全力发挥。 那她罪过不就大了吗? 林潼妤坐在床上,抓狂地挠了挠头发,又拿起手机,想回点别的东西。 她还没打出来,谢知宴先发来一条语音。 他似乎刚回宿舍,那头夹杂着游戏声,还有他舍友问候队友父母的声音。 即使如此,谢知宴的声音在这片喧嚣中依旧十分清晰,一字一顿,仿佛贴着她耳边说话。 “所以,你不给我点奖励吗?” “潼——姐姐?” 第24章 不浪漫 如果不是因为声音还是熟悉的声音, 林潼妤都要怀疑谢知宴被盗号了。 他刚刚喊她什么? 潼——姐姐??? 姐姐!? 林潼妤脸“噌”地一下爆红。 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他比她还大两岁诶! 这称呼听得林潼妤心痒痒的, 像有片羽毛扫过了她的心尖尖,碰过的地方都像是着了火, 耳根子也跟着一起烧了起来。 林潼妤直挺挺坐起来, 挺直身板, 装模作样地摸了下后脖子。她选择性无视了他这个称呼,镇定地回:【你想要什么奖励?】 毕竟这“小跟班”当得还挺称职的。 本着礼尚往来的情意, 她这个“大哥”也得相应的,对他好一点儿。 林潼妤将消息记录往上翻,忽地瞥见谢知宴昨天发的:【明天要比赛,没法陪你。】 这时,谢知宴正好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谢知宴:【看个电影?最近新上映了部恐怖片, 今天下午刚好有场次。】 林潼妤眼皮子痉挛似地跳了下。 她将他那句聊天记录截图, 重新发给他, 顺便打了个问号过去。 发完,她唇角微弯, 翻了个身,趴在被子上,想看看他能怎么回。 谢知宴:【……】 谢知宴:【别人比赛都要一整天,我昨天以为我也会这样,结果只用了一上午。】 谢知宴:【他们比我想象的弱很多。】 “……” 这人还真挺不要脸的。 ** 下午一点,林潼妤穿好外套,准时出了门。 她纠结了会儿要不要化妆, 后来又觉得麻烦,就只涂了个口红。 临出门前, 余光瞥到椅子上挂着的,林奶奶上次送她的围巾。想了想,把它套在了脖子上。 谢知宴说得这部片子叫《午夜惊魂》,林潼妤还特意去搜了搜,封面是一个白衣女鬼,女鬼整张脸被血糊满,拿着一把刀,背景是医院走廊。 是一部,从片名到封面,都非常恐怖片的恐怖片。 林潼妤不怎么看恐怖片,也不是怕鬼,就纯粹觉得恐怖片没什么意思。 特效做得太假,来来去去都那么几个套路。 她极度厌恶通篇都是突然冒出来一个鬼脸吓人的恐怖片。 可这次是陪谢知宴。 林潼妤觉得,这也不是,不能接受。 两人直接约在了南大旁边的万达的电影院。 林潼妤到的时候,谢知宴已经取好票了。男人身形挺拔,又样貌出挑,在人群中异常显眼,半个身子倚着检票处旁边的墙,垂着眼,似乎在玩手机。 旁边有好几个小姑娘在窃窃私语,时不时地抬头,偷偷瞟他一眼。 林潼妤皱了下眉,正准备走上前。 下一刻,她的手机振动一下,是谢知宴发来的信息。 【到哪了?】 林潼妤眼珠子转了转,脑海中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往后退了一步,躲在了墙后头,从谢知宴的角度看不到她,而她能清晰地看到谢知宴在做什么。 她舔了舔唇,回了个:【在过来了,可能还需要点时间。】 而后,偷瞄谢知宴的那个方向,想看看他的反应。 她和谢知宴约的是一点半。 现在正好是一点半。 男人面不改色,并没有不耐烦,眉头都没皱一下,平静地回了个:【好。】 林潼妤舔了舔唇,没了逗弄他的心思,正准备从墙后走出去,给他个惊喜。 她才刚迈出一步,那几个围观的女孩子,有个大胆的已经上前。 女人化着浓妆,粉底涂得很白,眼尾上挑,勾出几分狐媚感,唇色也很艳丽。像是从未被拒绝过,她自信满满地走到谢知宴面前,大方地冲他伸出手:“嗨,帅哥,可以给个联系方式吗?” 林潼妤见过搭讪的,没见过这么自信的搭讪的。 这会儿她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再上前。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默默停下了脚步,打算等那个女的走了,再去找谢知宴。 女人身上的香水味使他厌烦,谢知宴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不着边际地往旁边挪了挪,并没有搭理她的想法。 照理说,男人拒绝的意愿如此明显,识趣的人都会主动离开。 偏偏有人不信邪。 见谢知宴往旁边挪,女人也跟着迈了一步,凑得离他更近了些儿,锲而不舍道:“帅哥——”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林潼妤吐了口气,忍不下去,大步往谢知宴的方向走。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林潼妤下意识缩了缩脑袋,莫名有些心虚。 如果她早点过去的话,谢知宴就不会被这女的缠上了。 所幸,谢知宴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便转头礼貌道:“抱歉,我有女朋友了。” 那女人也发现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的林潼妤,尴尬地笑了笑,说了句祝他们百年好合,就赶紧拉着她的小姐妹们离开了。 一时间,这一圈只剩林潼妤和谢知宴两个人。 谢知宴打量着她,片刻,慢悠悠地开口:“你这还需要点时间——”他刻意停顿了下,“还挺‘点’。” 林潼妤小声狡辩,死活不承认自己的罪行:“那我不是都和你说快到了嘛。” 谢知宴盯着她看了会儿,忽地勾了下唇:“行。” “看在你今天和我看电影的份儿上。”谢知宴非常大度,“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电影是一点四十五开场,现在已经可以检票了。 进去之前,林潼妤扯了下谢知宴的衣角,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卖部:“你不买点爆米花,可乐什么的吗?” 谢知宴睨她一眼:“你当看喜剧呢。” “……” 好像也是这么个理。 林潼妤思忖片刻,主动道:“那我们直接进去吧。” 谢知宴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林潼妤纳闷:“怎么了?” 谢知宴朝着小卖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去买。” 林潼妤:“?” 谢知宴:“我又想吃了。” 搞不懂他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林潼妤有些无语。又想想今天是为了奖励谢知宴比赛顺利,她忍了下来,去小卖部买了一桶爆米花,再买了两杯可乐,把其中一杯递给谢知宴。 沉默片刻,她还是没憋住,在进场前喊他:“谢知宴。” 林潼妤提醒道:“现在,你才是我的小跟班。” 言下之意,应该是你听我的,应该是我像个大爷,而不是你。 谢知宴眉梢扬了扬,像是刚刚才想起来,主动拿过她手里的东西:“那我拿吧。” 他拖腔带调的:“姐姐都大发慈悲陪我看电影了,我怎么能不为姐姐做点事呢。” 虽然之前已经听到过一声“潼姐姐”,那毕竟是根据听筒传出来的,和现实直接传入耳朵,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林潼妤被他这声“姐姐”叫得头皮发麻,低下头,猛吸了一大口可乐。 “谢知宴。”冰凉的液体流过喉管,那种整个人发烫的灼热感总算是消散了些。 为了避免谢知宴发现自己的异常,她决定抢占先机,抢先指责道:“你别喊我姐姐,我比你小。” “我现在只是一个大一的美少女,而你已经大三了,快要离开大学的怀抱了。”林潼妤板着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严肃,“你喊我姐姐,让我觉得,我已经很老了。” 谢知宴哦了声,有些无奈:“你怎么这么难搞?” 林潼妤:“?” 谢知宴一一列举出她的“罪行”:“叫你老大你又不乐意,姐姐你也又觉得老,那你想让我喊你什么?” 觉得他这罪名来的莫名其妙的,林潼妤善意提醒:“你和以前一样,喊我林潼妤就行了。” “那可不行。”谢知宴勾着唇角,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那怎么衬托得出我这个小跟班的特殊性?” 你就一定要搞特殊吗。 林潼妤差点脱口而出。 好在关键时刻她还是忍住了。 为了维持她和谢知宴薄弱的小跟班情谊和友情,她抿了抿唇,提出了个建议;“那你和瑶瑶她们一样,喊我潼潼吧。” “你是唯一一个喊我潼潼的男性,这样够特殊了吧。” ** 因为和谢知宴掰扯了好一会儿,他们进场的时候,电影已经开始了。 影厅灯全部关闭,里边一片漆黑,只有荧幕里依稀发出惨白的光线,配合着恐怖片惯有的诡异音效,阴森森的,空调还打着冷风。 林潼妤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和围巾。 工作日的下午档,影厅里没什么人,来看的也都是成双成对的小情侣,大多聚集在后排。 其主要目的也不是来看电影。 谢知宴买的是中间段的座位,整排就他们两个人。 因为进来的晚了,错过了一部分剧情。现在正播到女主角深夜在医院走廊里独自行走的情景,也不知道前因后果,林潼妤抱着爆米花,把恐怖片当喜剧看,津津有味地边看边啃。 还时不时把桶递给谢知宴,问他吃不吃。 余光瞥见谢知宴欲言又止的样子,林潼妤顿了下,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谢知宴不会是……怕鬼吧? 如果暴露在朋友面前会非常丢脸,所以喊她来看恐怖片练练胆子? 林潼妤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正确。 因为怕鬼,所以不敢提前进场,非要拖到中途,拖延点时间。 所以不敢买爆米花和可乐,怕喷出来。 这么想,她莫名对谢知宴产生了一种同情之心。作为他的大哥,她应该首当其冲,帮他克服这个困难。 林潼妤默默朝谢知宴的方向凑近了点儿,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小声道:“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谢知宴愣住了,似是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种话:“我怕什——” 话及时止住了。 他淡然地点头:“我是挺怕的,所以你得保护我。” 林潼妤拍胸脯保证:“没问题。” 话音刚落,屏幕里突然出现一张鬼脸,面色惨白,额角和唇角渗着血,唇角甚至还扭成了一个奇怪的弧度。 林潼妤下意识转头,想观察谢知宴的反应,顺便安抚一下他的情绪。 下一刻,她感觉有人抱住了她。 男人环着她脖子,脑袋靠在她脖颈处,嗓音含糊不清:“我好怕,潼潼保护我。” 第25章 不浪漫 猝不及防被抱住, 林潼妤有些僵硬。缓了好一会儿,她的手才慢慢顺着谢知宴的背上移,静静地拍着。力道不重, 像是在哄小朋友。 她舔了舔唇,莫名挺喜欢这种被依赖的感觉的, 忍不住感叹:“谢知宴, 你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 谢知宴觉得她这话挺有意思的, 语气沉沉:“你喜欢什么样的?” 此时电影正播到高.潮阶段,林潼妤看得还挺认真的, 把剧情理清楚后还代入进去了。女主已经发现自己经历的灵异事件是有人刻意装神弄鬼来吓她,决定去找真凶决一死战。 也就没注意听谢知宴说得这话。 谢知宴似乎对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在意,见她没在听,幼稚地掐了下她的腰:“潼潼。” 林潼妤扭头看他,嘴里要咬着爆米花, 用眼神示意:怎么了? 谢知宴歪了下脑袋, 沉吟片刻, 开始可怜巴巴地卖惨:“脖子疼。” 林潼妤保持着正坐的姿势,和她比起来, 谢知宴就惨得多。 为了抱着她,他身体不得不侧过来,手不知何时放在了她的腰上。为了作出他真的是因为电影而怕得抱住她的样子,他只好歪着脖子,视线紧盯着屏幕。 时间长了,脖子酸是很正常的事情。 林潼妤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沉默了会儿, 好心提出建议:“那你可以不抱着我。” “那可不行。”谢知宴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往她那儿凑, 看起来真的非常的柔弱,“我很怕的。” 林潼妤:“……” 一部恐怖片放完,林潼妤感觉自己看进去了一半,还有一半,注意力全在谢知宴身上了。 她就记得这部片剧情不错,但高能很多,时不时就突然冒出来个鬼脸,她甚至还听到了后排女生的惨叫。而每当鬼脸冒出来的时候,谢知宴都要在她脖子边上哈一口气。 用着云淡风轻的语气:“潼潼,我好怕。” 一开始林潼妤还特别富有同情心,还会象征性地安慰安慰他。到后来发现这厮就是故意的,实际上一点儿也不怕,就是装可怜博同情,骗骗她这种善良的好心人。 林潼妤觉得,谢知宴可比电影里的鬼脸吓人多了。 漆黑的环境,耳边环绕着诡异的音效,眼前还有张放大的鬼脸。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脖子上传来温热的气息,一个脑袋跟着蹭到你脖颈边上。 从影厅出来的那一刻,林潼妤生无可恋道:“我以后再也不会和你看恐怖片了。” 和她相反,谢知宴难得心情很好,唇角淡淡翘着,闻言看过来,状作惊讶:“怎么了?” 你心里没点数吗。 林潼妤红唇张合了一下,还是没憋住想吐槽的心情:“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来。 她总感觉谢知宴在故意占她便宜。 可是他的动作极其自然,完全是害怕的应激反应,想抱住一个人,寻找庇护。再加上,要保护他这类的话也是她自己说的。这样倒打一耙,她的良心过不太去。 最后林潼妤还是什么都没说。 倒是谢知宴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了一阵,忽地开口点评:“你这口红还挺好看。” 林潼妤的思维被他带了过去,自豪地拍拍胸脯:“我也这么觉得。” “嗯。”谢知宴说,“改天再给你买一支。” 他这话似乎有歧义。 林潼妤想了想,又觉得这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 没有女朋友的男人一般都不知道女人有很多支颜色差不多的口红,一天换一支都行。 就只是单纯地觉得好看,想给你再买一支。 应该是这样的吧。 林潼妤如是想。 ** 因为林潼妤下午还有课,两人看完电影,也没在商场逗留,直接回了学校。 分别前,察觉到谢知宴一直盯着她的围巾看。林潼妤将围巾取了下来,递给他,提起这个就有点小骄傲:“好看吗?” 谢知宴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嗓音莫名有些哑:“别人送的?” “对的。”林潼妤眨眨眼,“我奶奶织了给我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看到谢知宴松了口气。 林潼妤打量着谢知宴的表情,忽地想起来个事儿,随口问:“你生日什么时候啊?” 意会她的意图,谢知宴也没隐瞒:“十一月二十五。” “哇。”林潼妤给他鼓了个掌,惊喜道,“就在圣诞节前一个月诶。” 见她没有提到礼物的意思,谢知宴眸色一黯,面色却不显。 “那你先回去吧。”他状作不在意的样子,垂着眼,“再不去苏隆该找你了。” 林潼妤看着莫名想笑。 她踮着脚,学着他的样子,在他脑袋上重重揉了下。 她小跑了几步,又蓦然转头,两只手卷起来作喇叭状。 “不要不开心啦,谢小朋友。”后面四个字她特意咬了重音,调侃意味明显,笑眯眯的,“你生日我会给你礼物的,等着吧。” 说完,她就一溜烟儿地跑了。 谢知宴在原地愣了下。过了很久,他唇角缓缓弯起,抬手摸上自己的头,刚刚林潼妤碰过的地方。 “谢……小朋友吗?”他喃喃道,抚了下自己唇角,自顾自笑了起来。 “感觉还不错。” ** 下了课,林潼妤收拾着东西,有个女同学走了过来,让她去苏隆办公室一趟。 林潼妤认得她,竞选过班长,但被另一个长得更漂亮的压下来了。 她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等人走得差不多后,她抱着书去了苏隆办公室。 苏隆的办公室一如既往的整洁,和上次她来这儿的摆设一点都没变。 可她的心境变了。 这一次,不等苏隆先开口,她主动提出:“苏教授,我想参加今年的比赛。” 她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 不用一个人默默背负着所有痛苦难过了。 她也相信,以苏隆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也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最重要的是。 看着谢知宴那么顺利,轻而易举的样子,她也有些心痒痒。 林潼妤甚至在想。 如果她也拿到了一个奖项,礼尚往来的,她也有权利问谢知宴索要“奖励”。 似乎非常意外她的这句话,苏隆难得愣了下,而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她:“想通了?” “嗯。” “看来谢家那小子对你真挺好的。” 即使已经猜到是谢知宴的手笔,也和他本人提过这件事。 但谢知宴没有明确的反应,林潼妤还有些犹疑,这次在苏隆的口中听闻,也算是证实了这个事情。 她不自觉弯了唇,语气也轻快了起来:“是的,这件事情多亏了谢知宴。” 说着,她有些好奇:“苏教授,您知道他是怎么拿到这份视频的吗?” “具体我不太清楚。”苏隆说,似乎在认真的回想,“我只知道因为这事,他和他爸吵了一架。” 林潼妤愣住了,感觉不能理解:“为什么吵架?” “你不知道吗?”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苏隆也有些意外,“谢知宴是君悦未来的继承人啊。” 这个信息量过于惊人,林潼妤脑袋轰得一下炸开来。 一种,极其难以言喻的感觉,从脚底翻腾上来,又像淬着毒,一点点蚕食她的整个内心。 林潼妤知道谢知宴对她好,也有想过,一点点的从细枝末节报答回来。 她以为的这件事,归根到底,和谢知宴,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也就是说,谢知宴纯粹是因为他们的感情,而帮她找证据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 如果谢知宴是君悦的继承人。 他在明知自己的利益会损失的情况下,还帮她做了这件事。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苏隆心下也多了几分了然,不再谈及这个话题。 “那设计比赛的名我给你报上了。”他说,又递给她一份文件,“南大最近和帕森斯搭上线了,给服装设计专业的两个留学名额。你要的话把资料填一下。” 林潼妤怔怔的,下意识问:“填了我就要去留学了吗?” “当然不是。”苏隆说,“现在这个名额是挤破了头的,服装设计专业的各个教授都有心中的人选,你也不是我选中的唯一一个。” 意思就是,这玩意儿只是填个资料,也不一定能真上。 林潼妤满脑子都是谢知宴的事,只想快点离开这,迫不及待地想给他发消息,想见他。 听到苏隆的话,木木地哦了声,麻利地填完资料,和苏隆说了声后,抱着书离开。 出了办公室后,她将书垫在胸前,用胳膊圈住。空出手拿手机,另一只手娴熟地点开和谢知宴的对话框。 看到对话框,她又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她该和谢知宴说什么? 就谢谢两个字,实在太单薄了些。 斟酌片刻,她舔了舔唇,决定先试探一下。 林潼妤:【说起来,罗雅兰那件事,我还没好好和你道谢。】 谢知宴秒回了个问号。 他没有否认:【苏隆告诉你了啊。】 谢知宴:【那你想怎么道谢?】 林潼妤:【你说吧。】 心跳不自觉地开始加速,林潼妤莫名有些口干。 按照她对他的了解,谢知宴的下一句话,会特别的惊世骇俗。 林潼妤下意识关了手机,面对着墙,思想挣扎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 他说什么,她,一定,不能,慌。 林潼妤,你要淡定。 他不要脸,你得比他更不要脸。 林潼妤忐忑不安地打开手机。 入目的第一句话。 【不如以身相许吧。】 第26章 不浪漫 一阵气血上涌, 像是有名唤暧昧的水蒸气迅速上升,林潼妤脸庞开始发烫,手指不安地在屏幕上摩挲。 这句话异常直白, 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 是当个玩笑装傻糊弄过去吗。 还是认真地拒绝他。 好在,在林潼妤犹豫不决的时候, 像是预料到什么, 谢知宴先发来一条信息。 谢知宴:【逗你玩的。】 谢知宴:【你课上完了吧, 我五点半还有堂课,来陪我上个课?】 南大除了部分教授, 大多数教授查的都不是很严,蹭课和代课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问题就在于,谢知宴是金融系的。 林潼妤从初中到高中,数学永远是拖后腿的那个。 想了想,她又开始庆幸。 还好是金融不是数学系。 不然就真跟听天书一样了。 想到谢知宴提供给她的帮助, 林潼妤很痛快地回了个好。 现在是四点, 离五点半还有一个半小时。她可以先回宿舍放个东西, 再洗个澡。 林潼妤推开宿舍门,宿舍内只有陈书一个人。她正坐在床位上, 盯着前方发呆。头发很乱,脸色也很差,精神很不好的样子。 听闻她回来的响动,她下意识向下看过来,将被子挪了挪,像是在极力遮掩着什么。 林潼妤眼皮子动了动,总觉得她的反应很不正常, 却又说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书。”犹豫片刻,她还是决定开口问一下,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陈书闪着眼,视线和她撞上,努力挤出一个笑:“没有的事情,潼潼,你也知道我的,还有我解决不了的事情?”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陈书的性格她也摸得七七八八。 她早熟,能自己做的绝不会麻烦别人,成绩也很好,也很少有她做不了的事情。 总而言之,是一个挺全能的人。 察觉她状况不对,似乎在刻意的隐瞒什么,又联想到几天前陈书说的“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担着。” 陈书肯定深谙这个道理。 即使如此,她还是不说,那便是不愿意说。 林潼妤没有再问,只是嘱咐了句:“你要是真的解决不了,可以和我们说。”说完后,她放下东西。为了不给她压力,也没有再看陈书,拿了换洗衣服,进浴室洗澡。 陈书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望着紧闭的浴室门,她定定地看了会儿,无力似地闭了闭眼。 ** 十一月中旬,校内的树木都秃得差不多了,就还有零星地几棵常绿植物依然□□着。刺骨的寒风几乎能穿透衣服直击皮肤,南大的美女们大多都要风度不要温度,大冷天的就穿条毛衣,下本身穿条短裙和保暖袜子。 林潼妤没这么穿过,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冷。 服设楼在北边,金融系的楼在东边,走过去还要一段距离。 林潼妤裹着围巾和羽绒服,怀里抱着谢知宴的两件外套,临出门前,脚步一顿,忽地想起来。 谢知宴快生日了。 她还答应了要送他礼物来着。 她低下头,视线落在脖子上的围巾上,很快就有了打算。 林潼妤到的时候,谢知宴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 他看起来情绪不佳,眼皮子耷拉着,唇角也收着,就穿了件黑色衬衫和长裤,单薄得要命。 林潼妤看着都替他冷。 暗自庆幸还好把他的外套带上了,她小跑着过去。将一件外套塞进谢知宴怀里,另一件拿出来抖了抖,愣了下,松松垮垮地披到谢知宴身上。 “你怎么穿这么少。”林潼妤皱着眉,拍着身上的羽绒服,像是在做示范,严肃地指责他,“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天气,你是想感冒吗?” 谢知宴掀起眼皮子,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只默默张开双臂。 意思很明显了。 林潼妤脸一红,没好气地拍掉他的胳膊:“自己穿。” 谢知宴垂下眼,桃花眼像失了神,还是没说话,脊背微微曲着,薄唇微抿。 冬天的夜晚来得比较早,现在天已经暗了一片。夜晚的风比白日更冷,寒风吹过来,谢知宴肩膀抖了一下。 可怜巴巴的,像找不着家的小动物。 林潼妤感觉自己良心受到了谴责。 她长吁口气,认命般地拉着谢知宴的一只胳膊,把手套进大衣里,又如法炮制地套进另一只手。 大衣是纽扣式的,两只手都穿进去后,她揪着衣服的前襟,特别贴心地把纽扣扣到最顶上。 一系列动作做完,她后退一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这样你就不会冷了。” “潼潼。”哑巴许久的谢知宴终于发声了。 林潼妤扬起脑袋。 “你是不是忘了。”谢知宴说,“教室里是有暖气的。” “不用穿大衣。” “……”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个事实,刚刚愉悦的心情荡然一空,林潼妤只觉得自己像个弱智。 最关键的是,谢知宴居然,一句话都不说,就默默地看着。 他明明有很多时间可以阻止她。 偏偏等她都给他穿完了,他才说这个。 “那……”林潼妤卡了下,非常要面子,“谁会嫌不够保暖呢?” “你看。”她振振有词,“你即将成为全班唯一一个穿着大衣上课的同学,你不觉得很荣幸吗?” “潼潼。”自从她来了以后,似乎自带吸尘器,他那些负面情绪都被她清除得干干净净。谢知宴被她逗笑,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忍不住想继续逗她,“我不是唯一一个。” 林潼妤:“?” 谢知宴:“这不还有个你吗。” “……” 林潼妤是真的不想再和他说话了。 她用力推了下他的背,不想再和他谈这个话题,闷声催促:“赶紧去上课,都快要迟到了。” 谢知宴看了眼手机,五点二十分。离上课还有十分钟,不存在迟到的情况。 他什么也没说,乖巧地任由她推着走,负责带路。 金融市场学的课在三楼。林潼妤事先查过,这是一节选修课,热度也不是很高,上课的人应该不会多。 出乎意料的是,她和谢知宴到教室的时候,即使已经提前了十分钟,教室里都坐满了人。 就最后一排还有几个空位。 考虑到谢知宴在校内的关注度。为了避免太惹眼,两人选择从后排进,谢知宴先进去,林潼妤过个几秒,再跟着进去,坐到他旁边。 两人的动作很轻,前边的人大多都在交头接耳,没有往后看。 后排坐的大多都是男生,和谢知宴似乎是熟识,打了招呼后,几个人拿着书,在问谢知宴问题。 王一鹏对学习不怎么感兴趣,对八卦兴趣最大,视线不住地往林潼妤那儿瞟,朝谢知宴挤眉弄眼的。 谢知宴理都没理。 见谢知宴那边没办法攻略,王一鹏换了个座位,坐到林潼妤前边儿。 他转过头,好奇地瞧她:“妹妹你不是金融系的吧?跟谢知宴一起过来的?” 王一鹏是那种阳光少年型的,笑起来还有两颗小虎牙,亲和力十足,性格又外向。 属于那种,大家都乐意和他搭话的类型。 闻言,林潼妤点点头,顺带问他:“这节课怎么这么多人?” 王一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故弄玄虚:“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朝讲台瞅了眼,对自己的情报很得意,挺着胸,“原来的老教授生病,请了两个月假。学校花重金,请了个教授过来代课。据说又年轻又帅。” 林潼妤哦了声。 怪不得前排坐着那么多兴奋的女孩子。 林潼妤撑着下巴,不自觉往旁边扫了眼。 谢知宴还在解答问题,侧脸轮廓深刻,鼻梁很挺,颈部线条又直又流畅,随着说话,隐约能看见凸起的喉结。 她没来由地开始想,这新教授有谢知宴帅吗? 她收回视线。百无聊赖,也对这个传闻中又帅又年轻的教授来了点兴趣,开始和王一鹏聊起了天:“那有那教授照片不?” 王一鹏:“那当然是有的。” 他眨了下眼,伸长脖子,凑近林潼妤耳朵,两人还隔着段距离:“作为交换,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谢知宴什么关系。” 他双手合十,作出一副恳求的样子,声音压得很低:“拜托了,我做谢知宴三年舍友了,真就第一次见他身边有能靠这么近的女孩子。” 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知道自己有些忽略林潼妤,谢知宴想和她道个歉。 他刚别过头,便看到林潼妤和王一鹏交谈甚欢。 然后,王一鹏头凑过去,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两人几乎贴在一起说悄悄话。 一股无名火直直地往天灵盖儿上冲。 谢知宴额角青筋跳了跳,刚想出声,王一鹏已经缩了回去,看起来好像在求她什么。 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开口,压着火儿:“林潼妤。” 林潼妤正想回答,突然被谢知宴一喊,有点被吓到。肩膀下意识瑟缩了下,才慢慢转过头,僵硬地看着他。 这在谢知宴眼里,就成了心虚的意思。 胸腔里堆积的情绪无法排挤,他瞪了王一鹏一眼,一字一顿的,义正言辞地吐出几个字。 “你对我。”他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指责道,“始乱终弃。” “……” “?” 第27章 不浪漫 显然觉得他这句话荒唐又没有理由, 林潼妤瞪大眼,皱了皱鼻子。仿佛有一口惊天大锅明晃晃地扣到她头上,她下意识反驳:“我哪有始乱终弃你?” 她不就和前面的男生聊了几句话吗。 被他说得, 好像她出.轨了似的。 谢知宴视线在她和王一鹏身上来回扫了扫,神情变化莫测, 最终定在了王一鹏身上。 王一鹏被他盯得发怵, 举着双手作投降状:“哥, 算我求你。你别这么看我,我什么都没做。” 而后, 仿佛是为表忠心,他转过头,坚决不往后再看一眼。 谢知宴眼眸沉沉,鸦羽似的睫毛垂下来,黑压压的。嗓音染上些无奈:“我就一会儿没看着你。”说着, 整个人趴到她边上, 只留一双眼睛, 落寞地叹了口气,“你怎么就和别的男人聊上了。” “谢知宴。”林潼妤吸了口气, 闭了闭眼,还是忍不住给他指正,“我这只是普通聊天,就问他这堂课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你不要把我说得像是个男人我都能聊的好吗。” 她这么认真的解释,生怕被他误会了似的,极大程度上愉悦了谢知宴的心情。 他刚想说话,教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轰动。 两人话题被迫中断, 循声向讲台望过去。 异常熟悉的长相。 男人穿着米色风衣,黑色碎发散落额前, 薄唇微微抿着,金边眼镜平添了几分距离感。 林潼妤和谢知宴眸子不约而同地眯了起来。 三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男人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并不惊讶。他一言未发,蹲下身插U盘。 完全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苏临渊。林潼妤拿出手机,给阮玥发了个微信询问情况。发完后,她像是完全忘了刚刚的话题,将脑袋凑到谢知宴边上,和他说悄悄话:“你不是和他认识吗,你知道他会来?” 谢知宴皱着眼,微不可查地嗯了声。 林潼妤忽然想起来。 这段时间,阮玥好像一直住在宿舍。 好像就是从她上次和苏临渊吵架开始。 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样了。 她抿了抿唇,一想到这个,整个人心情都差了不少。 连带着看苏临渊也挺不顺眼的。 苏临渊讲课和他人一样,平静又透着点儿锐利,他列举了几个市场上常见的问题,将每一个问题剖开深入分析,结合书本上的内容,通俗易懂又不显得乏味。 同学们听得很专注,学习氛围积极,仿佛下一秒就能站上考场拿个满分回来。 抛开因舍友产生的偏见,林潼妤一个不学金融的都觉得他讲的挺有意思的。 她支着个下巴,也不用记笔记,左耳进右耳出,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课。余光瞥到一旁的谢知宴,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被这积极的学习氛围所感染,瞳孔黑漆漆的,转着笔,目光停留在她这边。 似乎在看她,又似乎在发呆。 林潼妤感觉他周身散发的抑郁气息都快具象化了。 结合他一开始说的【陪我上个课】,门口时的异常情绪,穿得那么单薄,还跟没事人儿似的。 怎么看都不是真的没事的样子。 林潼妤轻轻戳了下他的手臂,挪着椅子往他那儿凑了点,压低声音询问道:“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他上午不是才参加过比赛赢了吗,下午她还陪他看了电影,到她离开前,他看着都还挺好的啊。 怎么她上个课的功夫,他像被按下了什么抑郁开关,整个人都丧了起来。 在金融楼门口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有这种感觉了,只是不知道是他情绪消散得太快还是收敛得太好,没多久这种感觉就消散了,也就没有多想。 到了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怪异感又开始冒出来了。 谢知宴含糊不清地嗯了声,脑袋一歪,没骨头似的靠在她肩膀上。 他头一次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外露,声音闷闷地,还有点儿小委屈。像幼儿园不愿意吃大蒜的小朋友:“我不喜欢金融,也不喜欢这种课。” “但是没办法。”他眸子里的光暗了下来,自嘲地笑了下,“我家里硬逼着我学这个。” 他也有很多不得已的苦衷的。 也不是说,所有大财团的继承人,都可以像那些二世祖一样花天酒地,沉迷酒色。 钱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们天生就背负了沉重的责任,尽管这会压得他喘不过气,尽管这是以梦想为代价的。 林潼妤虽谈不上幸运,与谢知宴相比,她幸运了太多。 至少,她还有追求梦想的权利。 冷不丁儿听见这个,林潼妤有片刻的错愕。她不懂怎么安慰人,想推掉他脑袋的手垂了下来,垂着眼,任由他靠着,只能像哄小朋友似的,揉了揉他的脑袋。 她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说什么,怕多说多错,触到谢知宴的敏感神经。 林潼妤一直觉得自己挺惨的,但和谢知宴这么比起来,她好像,也不是特别惨的那种。 很难想象,谢知宴厌恶金融,却还要参加金融比赛,解答同学们的问题,像个无所不能的天才。 那他该是承受了多少。 讲台上苏临渊还在讲着,视线时不时地往他们这儿瞟一眼。 林潼妤现在是半个字儿都听不进去了。 她压低声音,偷偷摸摸地和他说话:“那你原本想学什么啊。” 谢知宴挑了下眉:“怎么?” “作为你的大哥。”林潼妤认真道,“你别看我爸这样,我妈交际圈还是挺广的。说不定会认识你想学专业的人,我找她传授一二,回头再来教你。” 谢知宴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没忍住笑了出来,喉结不住地滚动,胸腔都跟着一颤一颤的。 他正想开口。 讲台上的人先一步喊了他名字:“谢知宴,你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教室里的同学齐齐扭头,目光停驻在谢知宴身上。 林潼妤瞅了眼PPT上的题目,股票相关的,一串红的绿的,想,这他妈不是完蛋了。 刚才他们两在聊天,她没听课,谢知宴一看也不是在听课的人。 这哪回答的出来。 出乎她意料的是,谢知宴不仅回答上来了,甚至还对答如流。 仿佛他事先做过这道题一样。 等他坐下来后,林潼妤凑过去,好奇地眨眨眼:“这题你做过啊?” “没有。”谢知宴笑,“这种题不是看一眼就会吗。” “……” 林潼妤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为什么谢知宴家里人非要他学金融了。 这样的脑子,不去当资本家,真的是太可惜了。 刚才的话题被迫中断,谢知宴看起来也没有主动再提起来的想法,林潼妤也就没好意思再问。 下次旁敲侧击一下吧。 林潼妤满脑子都被谢知宴刚才突如其来的丧给占据,甚至有点后悔刚刚那么说。 她就应该什么都不问,直接给他一个大哥的怀抱,说不定还能给他点安慰。 问他的梦想是什么,还说去学了教他什么的,这不是戳人家心窝嘛。 林潼妤忧郁地叹了口气,头一次感觉自己这么不会说话。 一堂课两个小时,不知不觉离下课还有十分钟了,她拿出手机看了眼,阮玥在半个小时前已经回复她了。 阮玥:【我知道。】 她发出这条消息的十分钟后,又发来两条。 阮玥:【潼潼。】 阮玥:【如果他问你关于我的情况,你能不能……什么都不要告诉他?】 不懂阮玥和苏临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林潼妤回了个好,挠了挠脑袋,不打算插手人家的家事,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下课,讲台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里三圈外三圈的,都是课后想问问题的人。 或许还想趁机要联系方式。 谢知宴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唰唰唰写着什么。 上课都没见他这么认真。 林潼妤只是个陪上课的,谢知宴不走,她又不能提前先走。 两个小时都上了,其实在这多留一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肚子有点饿。 林潼妤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饭。 这么想着,在这多留一秒都是煎熬了。 她拉了拉谢知宴的袖子,小声问:“谢知宴,你是要和苏临渊叙叙旧吗?” 谢知宴嗯了声,停下手中的笔,很可怜地看着她:“你想走了吗?” “想走就想走吧。”他眼睫垂下来说,装作根本不在意的样子,“我一个人等在这也没什么关系的。” 说罢,他还嫌语气不够,强调似的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没什么关系的。” 林潼妤:“……” 她这下是真的没法走了。 她败下阵来,没骨头似的趴在桌上,捂着肚子催促他:“那你快点,我肚子上的肉快饿没了。” 话音刚落,她又蔫巴巴地抬起头,瞄了眼讲台处。 这么一段时间过去了。 还是里三圈外三圈的。 林潼妤当即站起来,毫不犹豫地宣布:“谢知宴,你明天再找苏临渊吧。” 谢知宴看得想笑,由衷的觉得,林潼妤这个人是真的特别有意思。 他慢悠悠地哦了声,跟着她站起来,抛出个要求:“那你明天还得来陪我上课。” 林潼妤脑袋上冒出个大大的问号。 她下意识就问:“为什么?” 谢知宴一本正经地给她分析,桃花眼里倒映出她的身影,说得话听起来非常有道理:“我本来打算等苏临渊的,现在因为你,我得明天才能找他。那作为交换,你再陪我上一堂课,这不是很正常?” 林潼妤被他这套神奇的理论说服了,也开始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而且她还挺喜欢苏临渊讲课方式的,就很爽快地答应了。 谢知宴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心情很好地勾着唇角,两人准备从后门出去。 前边传来一道声音。 “林潼妤。” 第28章 不浪漫 猝不及防被点名, 还是被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男人。饶是林潼妤见过大风大浪,在这个时刻,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有一点点惊慌。 她胳膊肘暗搓搓击了下边上的谢知宴,打算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他。 又察觉到讲台边上那里三圈外三圈的人, 像死亡凝视, 直直地看着她——边上的谢知宴。 林潼妤不动声色地离谢知宴远了点儿。 装不认识。 苏临渊摘下眼镜, 礼貌地和边上那群人说了什么,那些人迅速听话地自动散开。像一个个训练整齐的士兵, 带着浓郁的对她和谢知宴的困惑,离开了教室。 刹那间,偌大的教室里只剩他们三个人。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苏临渊低着头,手紧紧地攥成拳。似乎是做了很多的内心挣扎,才小心地, 试探着开口:“她还好吗?” 这个“她”指的是谁, 答案不言而喻。 林潼妤一看到苏临渊就能联想到那天, 阮玥一个人蜷缩在床上,很努力地在隐忍了却还是忍不住掉眼泪, 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而这个令阮玥受了极大委屈的始作俑者,居然还有脸来问她阮玥现在怎么样了。 林潼妤觉得这十分的不可思议。 她很想翻白眼,再帅气地甩一个关你什么事。 她抬头,视线落在苏临渊的脸上,喉头像是被什么哽住,一时卡了壳。 没了眼镜的遮挡,男人眼下青黑明显, 仔细看的话,眼底还有浓重的血丝。 显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好觉了。 林潼妤心中五味杂陈, 难以想象,这两个明明互相喜欢的人,是如何闹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她压下了那些刺人的话,抿了抿唇,别过头:“阮玥不让我告诉你。” 谢知宴忽地嗤了声。 他半倚着墙,白色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他语气嘲讽:“苏临渊,你要还是个男人,不如直接和她表白得了。顾忌这顾忌那的,迟早会把她逼走。” 林潼妤赞许地点头,犹豫了下,还是提了几句:“我不太清楚你和玥玥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你们吵架那天,她哭得挺伤心的。” 苏临渊瞳孔一震。 林潼妤没再多说,碰了碰谢知宴:“你不是有话要和他说吗?” 谢知宴懒洋洋往墙上一靠,神情吊儿郎当的,模样很大爷:“不想说了。” 林潼妤:“?” 谢知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勾起唇角,手一摊:“我要说了,你明天不就不来了?” 林潼妤:“……” ** 林潼妤又没忍住嘱咐了苏临渊几句,还被迫答应帮他试探一下阮玥的情况。 她本想拒绝,又想到这是谢知宴的选修课。要是苏临渊不想做人,因为她不给他分,那她罪过可就大了。 南大后面就是小吃一条街,在南城挺火,来得人也多。 据说里面有很多网红小吃。 林潼妤早就想来了,碍于一直找不到机会,宿舍四人又都是懒得出门类型的,就拖到了现在。 一到街上,浓重的油烟味儿扑面而来。 谢知宴生理性地皱了下眉,下意识想离开。又想到身旁的林潼妤,硬生生忍下了这股冲动,不动声色攥紧了她的手,才跟着她进去。 感受到手上温热的触感,林潼妤怔了下:“怎么了?” 谢知宴一本正经的,仿佛沉浸在了小朋友的人设之中:“我是小朋友,你得牵好我。” 林潼妤:“……” 谢知宴攥的很紧,几乎将她的整只手包裹进了他的大掌中。见挣脱不掉,林潼妤也懒得管了,索性随他去。 现在是晚上八点,月朗星稀。街道上灯火通明,行人人来人往,几乎每个人手上都捧着点吃的,边吃边和身边人聊天。 林潼妤挺享受这种逛小吃街的乐趣的。 因为小吃种类多,价格又不贵,不好吃还可以扔掉。 像是进入到了一个新奇的世界。 小吃街说是小吃街,更像是一条巷子,七拐八绕的,除了吃的,还卖很多小玩意儿。 林潼妤买了份臭豆腐,吃到一半又买了个鸡蛋仔。拿着鸡蛋仔逛了一圈,把那些写着网红的食物都买了一遍,得出一个普遍结论。 以网红店作为噱头的,大多都不好吃。 她买东西前都会象征性地问一下谢知宴吃不吃,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以至于到后来林潼妤看他的眼神跟看神仙似的:“你不饿吗?” 谢知宴:“不饿。” 林潼妤震惊了:“你不觉得这里的东西很能勾起食欲吗?” 谢知宴:“不觉得。” 林潼妤闭嘴了。 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了下来,望着碗里最后一个臭豆腐,盯着看了会儿。 她觉得这臭豆腐味道还不错。 也不知道谢知宴会不会喜欢。 察觉到她停了下来,谢知宴也顺势停了下来。以为她因为他的话而影响了心情,拉着她的手紧了紧,下意识想解释:“其实——”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 林潼妤眼疾手快,趁着他张嘴的时候,塞了个臭豆腐进他嘴里。 已经买了一段时间了,表面被风吹得有点冷,嚼了以后会发现,内里的豆腐还是热的,甚至有些烫。 谢知宴有几秒钟的错愕,手上力道一松。林潼妤借此机会挣脱出来,往前小跑几步,和他隔了一米距离。 她弯着唇角,狐狸眼都笑成了好看的月牙儿:“谢知宴,你别不开心啦。” 旁边喧嚣的人声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像是进入到了一个虚幻的空间,周边的景象尽数模糊,他的眼前只剩下林潼妤一个人,唇红齿白,眉眼清晰。 她向他走来。 林潼妤扬起脑袋,伸出手,按到他脑袋上。 “你也太难搞了,怎么和其他小朋友一点都不一样。”林潼妤看起来很无奈,“别的小朋友都很喜欢这种地方的。” 仿佛是在应和她的话,迎面走过来一对母子。 女人看起来三十出头,烫着卷发。她身边的小正太大概七八岁的样子,乖巧地牵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拿着根棉花糖,乌溜溜的大眼睛一个劲儿地乱转,对这个新奇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妈妈你快看!那个大姐姐在摸那个哥哥的头诶!”注意到他们的动作,小正太惊讶地蹦了蹦,“你不是说只有小朋友不高兴的时候,才要摸头头安慰的嘛!” 那位母亲循着他的话看过来,很快收回视线,笑得温柔:“因为人不管多大都可以是小朋友啊。” 林潼妤:“……” 虽然她嘴上一直喊谢小朋友,可这么光明正大的被别人说出来…… 还是有点小羞耻。 她耳根一红,几乎是反射性地缩回了手。 谢知宴显然也听到那对母子的对话,和林潼妤不同,他脸不红心不跳的。甚至还在林潼妤收回手的时候,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可怜巴巴的。 真的像是个得不到安慰被冷落的小孩子。 林潼妤叹了口气,正想说话,余光瞥见刚才说话的小正太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根棉花糖棒,扯了扯她的裤脚。 他的母亲站在不远处,在温柔地对着他们笑。 林潼妤对小孩不喜欢也不反感,但见到这种软乎乎又懂事的小孩子,心还是不由自主地化成了一片。 她蹲下来,和他平视,唇角弧度漾开,笑眯眯地问:“小朋友,怎么了呀?” 小正太指指她,又指指谢知宴,小脸皱成一团。像是犹豫了很久,不舍地舔了舔唇,将手里的棉花糖棒给她:“姐姐,你把这个棒……这个棒给那个哥哥。” 小正太奶声奶气的,有些磕巴,但还是在很认真地和她解释:“妈妈说……说吃甜的心情会好起来。晨晨不高兴的时候,妈妈就给我买这个吃。” “你也可以买给哥哥吃,哥哥就不会不高兴了。” 林潼妤看着手里已经一丁点儿不剩的糖棒,不由得失笑。 她不想拂了小朋友的好意,顺着他的话问:“那应该在哪里买呀?” “离这里不远的。”提起这个,小正太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起来,朝不远处指了指,“就在那里。” 林潼妤看过去。 是一堵墙。 “……”她沉默了几秒,应了声好。 做了天大的好事,小正太蹦蹦跳跳地回去找他的妈妈了。 林潼妤却在原地犯了难。 其实她也挺想吃棉花糖来着。 可这一路逛下来,她没看见卖棉花糖的店。 似乎看出她内心所想,谢小朋友装了一晚上的嫩,得了很多好处,此时正是发挥作用的时候,主动提议道:“过来的时候,我正好看到了一家棉花糖店,带你去?” 林潼妤更纳闷了。 难道真的是她没看到? 事实证明,不能怪她眼神不好,只能说是谢知宴眼神太好。 这棉花糖店非常小,连个招牌都没有,只有一台孤独的棉花糖机,被埋没在一众的吆喝声中。 林潼妤买了个白色棉花糖,因为现在买的人就她一个,没多久就拿到了。 白色的棉花糖蓬蓬的,干干净净,跟云朵儿似的,戳一下还会回弹。 林潼妤刚撕了一点送进嘴里,旁边的谢知宴忽然出声。 在灯光的映照下,他的眼黑漆漆的,淬着光,说得话异常直白。 “我可以亲你吗?” 第29章 不浪漫 有那么一瞬间, 林潼妤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问题了。 他刚说什么? 可以亲……亲??? 林潼妤瞪大了眼,大脑当机了一秒,艰难地咽下嘴里的棉花糖, 像看奇葩一样地看着他。 这攻势过于猛烈导致她难以招架。 问题他这话说得过于直白又通俗易懂,就差没把几个大字贴在她脸上了。 林潼妤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和他对话。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讷讷地扯了片棉花糖, 递给他, 还是选择避开这个话题:“你吃不吃棉花糖?” 如谢知宴所料, 她还是选择了避而不答。 他沉默着接过了棉花糖。 软绵绵的白色糖霜沾着手,黏糊糊的。谢知宴接过后, 林潼妤将手收回来,放到嘴边,伸出舌尖舔了舔。 像一只乖巧进食的猫。 谢知宴眼眸一深,胸中压抑的情绪像是破了茧,一层一层地翻涌上来, 一点点蚕食着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他忽地想起, 傍晚上课前, 谢学林给他打的电话。 他今天心情极好,金融比赛的那点难度, 对他而言真的算不了什么。再加上,能借这个机会把林潼妤诓骗出来陪他看个电影,顺势占点便宜,看着她想发作又硬生生忍着的小表情,真的很有趣。 谢知宴本来是不急的。 高中一年大学两年他都等过来了,眼下他和林潼妤关系越来越近,她无形中对他的依赖感也逐渐加深。 也没有那么抗拒了。 就这样, 一点点,走进他的圈套。 好像也不错。 然而, 谢学林毫不留情地,干脆利落地,摧毁了他原本的计划。 电话接通,命令式的话语灌入耳朵:“你大三了吧,可以考虑考虑实习了。我和你妈商量过了,君悦已经给你留好位置了,你迟早得接手的,早适应早好。” 谢知宴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 像全身上下坠入冰窖,这种压迫式地窒息感,像藤蔓一样,蔓延着,困住他的四肢,再一点点深入,勒住他的心脏。 人生中是有很多事不由己的。 自被迫学了金融后,他就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力量太过微小了。 根本不足以与大人抗衡。 谢知宴原本也不是特别在乎这件事,他天生情感淡薄,可以和任何人打好关系,深交的却寥寥无几。 关于梦想也是,不甘心也只是一时,过去了爆发的那个点以后,学金融也不是件非常难以接受的事情。 反正都是孤独一人。 做什么都无所谓。 唯独林潼妤不是。 他以为,自他高中毕业后,两人再无见面可能。 她只是他的昙花一现,是他年少时的可望不可及,就像经历过的无数次梦境。 他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关注了她一年,而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再在酒吧遇见她,她被人撺掇着,来问他要联系方式。 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时隔两年,她变化不大。 依旧是那副温温静静的样子,脸颊却微红,显然对于这种事情很生疏。 最后,可能因为实在是羞涩,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胡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而后落荒而逃。 望着她的背影,谢知宴舌尖舔着唇珠,忽地笑了。 他不可能再放过这次机会。 温水煮青蛙,来日方长。 谢知宴眸色很深,里面的情绪很复杂,带着很强的压迫感。手指上的棉花糖快要化掉了,他没有动,直勾勾地看着她。 林潼妤被看得头皮发麻,捏着棉花糖棒的手也不由得抖了抖。 她下意识退了一步,总觉得今晚上的谢知宴不太寻常,直至现在,这种不寻常的感觉到了临界点,他从头到脚,都给她一种特别陌生的感觉。 如果说他以前是内敛的。 现在,这种被收着的内敛几乎压不住,尽数散发出来。男人眸黑而亮,唇角噙着笑意,黑发细碎,有一点点遮住眼睛,像夜间蛊惑人的妖精,极强的侵略性包围过来,吞噬她的理智。 灯火通明间,男人身形挺拔,神情严肃而认真。 街道里的熙熙攘攘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她的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只听得见他的声音。 “林潼妤,我认真的问你。” “想和我谈恋爱吗?” ** 回到宿舍,林潼妤整个人晕乎乎的,倒在床上,完全不知道今夕何夕。 反应过来后,她哀嚎一声,开始气愤地捶床。 不知道为什么就发展成了这样。 她和谢知宴真的是纯洁无比的大哥小弟情啊。 这之后该怎么面对他啊…… 截稿日期临近,阮玥似乎已经完成了,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阳台看星星发呆。宿舍其他两人都在疯狂改稿,细节能修一点是一点。 百忙之中,被她这抓狂的举动所影响,宁瑶回过头,疑惑道:“你怎么了?” 林潼妤软绵绵地趴在床上,怀里抱着个抱枕,生无可恋道:“我和谢知宴玩完了。” 宁瑶:“你们在一起过?” 闻言,陈书也被八卦吸引了过来。经历了半个晚上的消化,她的情绪比傍晚时好了不知道多少,还有心思和她开玩笑:“告白被拒绝了?没事儿,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不是。”林潼妤有气无力地解释,“是他和我表白,我拒绝了。” 宁瑶:“???” 陈书:“???” 宁瑶改稿子的郁闷心情荡然无存,笔一甩,拿出手机,手搭着椅背,开始拨号码。 林潼妤:“你和谁打电话呢?” 宁瑶:“南城精神病院离这里不远,我现在打电话喊他们把你接过去还来得及。” 林潼妤:“……” 在林潼妤再三的哀怨目光下,宁瑶还是放下了手机,趴在椅子上看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所以你为什么不答应谢知宴?” 陈书脑袋看过来,也挺好奇这个答案的。 林潼妤哭丧着脸,连着锤了好几下抱枕,声音都低了不少:“因为我没谈过恋爱。” 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了。 片刻后,似乎觉得她这个理由非常的匪夷所思,完全没有说服力,两人脸都黑了。 宁瑶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没谈过恋爱耽误你和谢知宴谈恋爱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谁谈恋爱不是一点点摸索出来的?” 林潼妤双手托腮,虽然觉得她说得话很有道理,可还是忍不住小声辩解:“我脾气不好。” 这是她最担心的一个问题。 “你们之前不是也和我说过吗,就……”林潼妤咬着唇,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我很少主动和人分享自己的负面情绪,而且,你们可能感觉的不是特别明显。”说到后面,她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还有些自暴自弃,“我已经莫名其妙和谢知宴发过好几次脾气了。” “我也不想的,可我就是忍不住。” 林潼妤以前,从来没有把恋爱归入自己的考虑范畴。 告白的人很多,但那些人根本就不了解她,只是因为她长得好看,或者其他各种各样的因素。 反正肯定不是爱情。 简而言之,能和她表白的,在遇到一个长得比她还要漂亮的女孩子面前,也能做同样的事。 更何况,恋爱这种东西,会唤起人心中的占有欲,不安定感,以及,各种各样的阴暗情绪。 需要考虑的也要更多。 林潼妤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谈恋爱,注定孤独终老了。 可是遇到谢知宴以后。 她又忽然觉得,谈恋爱,也不是什么,不能尝试的东西。 所以她小心翼翼地试探,慢慢放松警惕,想看看谢知宴和自己的“度”在哪里。 却猝不及防,被谢知宴来了这么一手。 宁瑶似乎被她这话气笑了,毫无预兆地站起来,从床上抽了个抱枕,狠狠扔到她脑门上。 试图把她这神奇的脑回路给砸清醒。 “你不用告诉我这些,你只要告诉我,你喜不喜欢谢知宴?” 林潼妤被她这一下砸懵了,抱枕很软,砸在头上也是有点点疼痛感的。她捂着脑袋,扁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宁瑶:“你打我干嘛?” 宁瑶正想说话,一旁沉默看戏的陈书,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东西,神色都黯然了下来。 她像个情感经历丰富的感情大师:“潼潼,如果喜欢的话,就去试试。不合适的话,也可以分手,错过是最可惜的。” 似乎被她们给说服了,林潼妤抱着手机,看了半天,还是放弃了。 她手机一甩,两手扒着床边的护栏,头枕上去,耷拉着眼皮,整个人都蔫巴巴的。 “可是我都拒绝了……他现在肯定不乐意搭理我。” 宁瑶清了清嗓子,觉得自己此时的心态,和看一个不乐意谈恋爱嫁不出去的闺女是一样的。 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 “其实吧。”她换了副口吻,像个语重心长的长辈,给她出主意,“你也可以慢慢来,比如,让他追你,看看他的态度什么的。” “当然。”她倒戈的很快,“如果他就这么不理你了,那这男人肯定不是真心喜欢你,没了就没了吧。” 林潼妤:“……” 第30章 不浪漫 林潼妤近几天都心神不宁的。 在听到谢知宴的表白后, 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大脑直接停止运转,宣布死机。 一时间, 她的思绪被不可思议,措手不及给占据, 给出的反应也是人体本能的逃避机制。 她僵硬地咬了口棉花糖, 机械般地咀嚼着, 垂着眼,不自觉地对脚尖, 有些手足无措。 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有的时候,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谢知宴叹息了声,眼底的光像是一下子黯淡了下来,一片幽深。他没有再逼她,自嘲般地笑了声, 声音有些艰涩:“我知道了。” 林潼妤听得心里有些发酸, 嘴唇张合了一下, 想解释:“其实——” 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话到嘴边,像是被胶带封住, 怎么也说不出来。 谢知宴垂眸,神情很淡:“不用解释的。” 这么一下,街是没法儿再逛了。 林潼妤只能任由谢知宴沉默着送她回宿舍。 这是第一次,两人全程一言不发,她没有主动找话题,谢知宴也亦然。 到了宿舍楼,门口的白炽灯白得像能折射光线, 晃得人眼睛疼。 林潼妤咬着唇,总觉得要是自己这么一走了之了, 她和谢知宴就很难再有什么交集了。 服设楼和金融楼,距离还是挺远的。 如果没有一方刻意的话,能碰见的几率是很小的。 林潼妤沉默了一会,舌尖抵了下后槽牙,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伸出手,想扯他的衣角。 想挽留一下他,拯救他们这段岌岌可危的友情。 她才刚刚伸出手,谢知宴忽地出声,声音晦涩莫辨:“林潼妤。” 仿佛做小动作被教导主任发现,林潼妤吓得手直接缩了回去,站直了身子,慢半拍似的啊了声。 察觉到她心不在焉的神情,谢知宴眸色更深。 他站在原地,和她隔着一点距离,没有再往前逾越一步。 谢知宴喉结滑动了下,缓缓低下头,语气很沉:“和你商量个事儿,可以吗?” 不等林潼妤回应,他很快补上下一句:“今天的话当我没说,我以后也不会说类似的话了。” “我们像之前一样。”他顿了下,哑着嗓子道,“行吗?” 离这件事都过了好几天了,林潼妤脑袋里还反反复复回荡着他那句“行吗?”,深夜惊醒都是谢知宴低着头和她说话的可怜模样。 而谢知宴就像和她有了迷之默契,她不主动找他,他也如他所言,真的没有来打扰。 就像冷战了一样。 感觉又好像不是冷战。 就是她在图书馆修比赛稿细节的时候,总会偶遇到谢知宴。 男人安静地坐在她不远处,一个能看见她却不会影响到她的距离。有时候林潼妤转头,恰巧和他的视线对上,谢知宴都会先一步低下头,装作在认真看书的样子。 林潼妤看着挺想笑的。 还有就是,她有时候画累了趴着休息,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多了条毯子。 上个洗手间回来桌上多了杯奶茶蛋糕什么的。 谢知宴不动声色地做着事情,却依然一个字都不和她说。 路上碰到还会刻意绕开她。 林潼妤真实地郁闷了。 一周后的某天,她咬着奶茶吸管,偷偷往后边看了眼儿,果不其然看到了谢知宴。 图书馆有暖气,男人衬衫袖子卷起一小截,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肌肉。修长的手指放在书上,眼睫垂着,像个天上下凡的神仙。 林潼妤觉得他真的是个神仙。 谢知宴最近穿得都好少。十一月中旬快要过了,南城气温被冷空气呈直线拉低,林潼妤套着围巾和羽绒服,走在室外还是会忍不住打个哆嗦。 可谢知宴每天雷打不动的白衬衫黑裤子,连个外套都不加的。 林潼妤严重怀疑他现在已经感冒了。 原地转笔发呆了一会儿,林潼妤拿出手机,打开宿舍聊天群,开始噼里啪啦的打字。 林潼妤:【自那天以后,谢知宴都不和我说话了,就给我送东西。怎么办,急,在线等。】 宁瑶秒回:【那你可以去自己找他说话。】 陈书:【臣附议。】 阮玥:【臣附议。】 林潼妤觉得她这方法说得和废话没什么区别。 在忙活了两个星期后,林潼妤终于在截止日期的前两天,交上去了一份她还算比较满意的设计稿。 就是以上次她在图书馆随手涂的那件大地色长裙为基础,再进行不断的细化修改的。 虽然比不上以前的星星河,但也已经是一副很完美的作品了。 设计稿交上去后,胸中悬了好久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林潼妤舒了一口气,终于有时间好好梳理一下她和谢知宴的关系。 自两星期前在宿舍楼门口的那段对话,她和谢知宴几乎零交流。 唯一的交流就是图书馆的奶茶和蛋糕,谢知宴还像个海螺姑娘,做好事不露面的那种。 林潼妤打算找一个机会,和谢知宴,开诚布公地谈一下这个事情。 她盘腿坐在宿舍床上,眼珠子转了转。三番两次地打开手机,解锁,又盯着看了会儿,哀嚎了一声,又将手机锁屏。 这样的举动重复多次后,宁瑶愤怒地撕下脸上的面膜,朝她喊:“林潼妤,你他妈能不能别嚎了,我皱纹都要给你嚎出来了。” 林潼妤瞬间闭麦,眼睑耷拉着,趴在床上,头枕在抱枕上。 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宁瑶实在看不下去,叹了口气,给她出谋划策:“你给谢知宴打个电话说清楚不就行了。” 林潼妤瘪嘴:“那要他不接我电话,我不是很尴尬。” 宁瑶白她一眼:“你拒绝人家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人家会很尴尬呢?” 林潼妤:“……” 她翻身,顺着梯子爬下床。拉开书桌抽屉,拿了条黑色围巾出来,献宝似的:“看这个。” 宁瑶:“?” “谢知宴快生日了,我之前答应给他生日礼物的。”林潼妤说,“上次他说我围巾挺好看的,我就给他织了条。” 她白天在图书馆修设计稿,晚上还得织围巾,真真切切体验到了林奶奶的不易。 她都觉得自己快成为纺织女工了。 林潼妤舔了舔唇,迟疑着问:“你说我拿着这个去求他和好,他会同意吗?” 宁瑶无语地看着她。 林潼妤眨眨眼:“你怎么不说话了?” “林潼妤,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是不是搞错了重点。” 宁瑶像个操心的老妈子:“这件事,是他先向你表白,突破了你们一直以来维持的那个平衡线。而你拒绝和同意,都是你的选择,这都是他应该想得到的事情。” “你不必因为这件事而觉得愧疚,去和他道歉,求他和好。” “可是。”林潼妤捧着围巾,声音也小了下来,“我也不是不喜欢他啊……而且。”她吸了吸鼻子,认真道,“他对我挺好的,总不见得什么好事都让他一个人做完了吧。” 试试就试试嘛。 反正,和谢知宴这种级别的帅哥谈恋爱,她也不亏。 每天看着他那张脸她都挺满足了。 林潼妤一直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做了决定后,二话不说就给谢知宴打了个电话过去。 冲动总是短暂而又转瞬即逝的。 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秒,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紧张的手心冒汗,完全没想好措辞。 谢知宴会不会觉得她在逗他玩,前脚还拒绝他,后脚就说在一起。 那头传来很哑的一声:“喂?” 嗓音沙哑而含糊,像是刚刚睡醒,带着浓郁的疲惫感。 林潼妤当即就听出了不对劲儿。 现在是晚上八点,正常人都不会在这个点睡觉。 她今天没去图书馆,也不知道谢知宴的状况。 联想到他前段时间穿得那么薄,仿佛自己是奥特曼,用爱发电的那种。 他当然不是什么奥特曼。 他只是个冬天穿的少了会感冒发烧的普通人。 那些恋爱的粉红泡泡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林潼妤眉头皱起来,声音也不自觉凉了下来:“你在干嘛?” 谢知宴似乎有些不清醒,那边沉寂了好几秒,林潼妤都快等得不耐烦了,才听到那边传来声音。 低低的,还有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潼潼?” 林潼妤对他这种不爱惜身体的行为很是唾弃,此刻心情很糟糕,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谢知宴可能是真的烧迷糊了,听到她的确认,他像个得到了喜欢的宝物的孩子,语调都扬了几分:“你肯理我了吗?” 林潼妤揉了揉太阳穴。 总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好像前不久,她才刚刚听过。 她放缓语气,像是在哄小朋友:“我没有不理你,谢知宴,我是来找你和好的。” 说完,不等谢知宴回复,她将电话拿远,冲陈书说:“书,你男朋友不是谢知宴舍友吗?帮忙问下他现在在哪。” 陈书顿了下,有些欲言又止:“潼潼……我现在……”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宁瑶打断:“我问到了,谢知宴现在在家里,我把他家地址发你。” 林潼妤被她这个速度给震惊了:“你找谁问的?” 宁瑶:“季淮啊。” 林潼妤花了一秒在大脑中搜索季淮这个名字。 哦,那个很帅的调酒师。 她记得宁瑶上次给的反应是他喜欢萝莉,两人注定没结果来着。 …… 行吧。 林潼妤现在没时间细想宁瑶和季淮之间的关系,她套了件外套就准备出门:“我去看看他。” 晚上八点,正是校内小情侣约会归来,群聚撒狗粮的大好时间。 林潼妤叫了辆出租车就往谢知宴家赶。 等坐在车上,窗外的车灯被拉成一条条黄色的光带。林潼妤开了点窗,冷风灌进来,把她这自从得知谢知宴有可能发烧后就一团浆糊的脑袋给吹清醒了。 她该用什么名义去谢知宴家呢? 大哥?朋友?还是……被追求者? 孤男寡女的两个成年人,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 林潼妤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冷静又理智的人。 罗雅兰的事情上她忍下来了,想等着有证据的时候直接击溃她。在林远山和蒋宛他们面前,也是从容不迫的,1v3都没有问题。 除了部分时候那奇怪的脾气。而且大多时候,这个脾气,还是可以克制的。 可是一碰到谢知宴,她好像完全冷静不起来。 就连那莫名其妙的脾气,也是在他面前,才会发作。 林潼妤觉得自己可能是中邪了。 ** 谢知宴家是在一个高档公寓,甚至比林潼妤那个,还要再高档一点。 人家是两楼打通一起卖的。 登记了身份以后,林潼妤电梯坐到二十楼,摁响了谢知宴家的门铃。 连摁了三次,门才缓缓打开。 门后是男人苍白又不耐的脸:“谁——” 话语在看到她时戛然而止。 谢知宴明显怔愣了一下,不确定地喊了遍她名字:“潼潼?” 林潼妤懒得和这个病人多废话。一条腿挤入他打开的缝隙里,杜绝他直接关门的可能性,手扶着门框把缝隙拉大,紧接着整个身子挤进去,还贴心地帮他关上了门。 霎时间,气氛沉寂了下来。 谢知宴脸上没有血色,连唇瓣都是惨白的。还穿着她前几天见到的白衬衫还裤子,身上的衬衫扣子开了两颗,被汗打湿了一片。能看见他利落分明的锁骨,再往下,隐约可见块状有力的腹肌。 这男人美色实在是太误人了。 林潼妤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捂住眼:“你还有力气吗?有力气你先换件衣服,你这衣服已经湿了,要是这么睡你会烧得更厉害的。” 过了一分钟,没有听见谢知宴的动静,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她也不敢放下手。只好催促道:“你换好了没啊?不在这里换回卧室换也行。” 谢知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林潼妤抿了下唇,他不说话,她也不知道他到底好了没。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她手指小心翼翼地张开,露出点指缝,想试探一下谢知宴的状况。 正对上男人漆黑的眼。 男人瞳孔很深,里边情绪很杂,她分辨不出也不想分辨。注意到他还没换衣服,林潼妤翻了个白眼,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想不想病好了啊?” “不想。”谢知宴很诚实,黑发被汗浸透,软趴趴地耷拉下来,像一只被人丢弃的小狗。 男人神色很淡,眼皮缓慢抬起,平静诉说着他认为的事实:“如果我病好了,你不就走了吗。” 第31章 不浪漫 被他这神奇的逻辑所折服, 林潼妤闭了闭眼,不断劝诫自己面前的人是个病人,他脑子烧迷糊了, 你得体谅他。 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后,林潼妤拍拍他的脸, 语气软下来。像在劝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 手立起来, 和他发誓:“你乖乖换衣服,我在这等你, 好吗?直到你病好之前,我都不会走的。” 谢知宴别过脸,闷声道:“不要。” 他低低地垂着睫,眼皮子耷着,听起来十分委屈:“我每天给你送奶茶蛋糕, 你都当没看到。” 林潼妤额角一抽:“看到了, 我不是还吃了吗。” 谢知宴更生气了, 薄唇抿在一起,嗓音委屈:“你都吃了, 你还不和我说话。” 你也没找我说话啊。 林潼妤额边的冷汗哗啦啦地往下掉。感觉和这个心理年龄可能只有三岁的小朋友讲不通道理,林潼妤思考了一下,接下了这个惊天大锅,决定换一个思路。 “谢知宴,你家有温度计吗?” 先看看他烧到什么程度了。 谢知宴不说话。 林潼妤是真的被他这不配合的态度给打败了。 她走到谢知宴面前站定,插着腰,努力板着一张脸, 让自己看起来凶巴巴的。 刚开口就垮台了。 “谢知宴,你能不能配合一点啊。” 像是刚刚才回过神, 谢知宴瞳孔聚焦了些,有细碎的光汇聚到他的眼里,定定地看着她。 他眼神清明,咬词清晰,问的问题也和清醒时没什么差别:“林潼妤,你来这里干什么。” 林潼妤一僵。 她正想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谢知宴眼一闭,仿佛刚才的清醒只是回光返照,直挺挺地滑倒在沙发扶手上。半个身子都在外边,感觉他下一秒就要滑落在地上了。 林潼妤赶紧跑过去,两只手伸到他的腋下,用力往上带,想把他扶起来。 谢知宴接近一米九的个子,林潼妤比他矮了整整一个头,扶着他像扶着一座大山。她使了吃奶的力气,还是没能撼动谢知宴分毫,见是在没办法,她空出一只手,去够沙发上的抱枕,垫在地上,让谢知宴滑落到抱枕上,上半身枕着沙发。 做完这些,林潼妤浑身都是汗,觉得自己真的是自作孽。 她现在也不知道谢知宴是醒着还是迷糊着了。 反正无论是清醒还是迷糊,对于她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余光瞥到不远处电视机下面的柜子,上面有一个医疗箱。看起来谢知宴已经打开过了,盖子都没合上。 林潼妤从里边找到冰袋和温度计,把冰袋放到茶几上,拿着温度计,蹲在谢知宴面前。 又开始犯了难。 谢知宴闭着眼,脸色比之前更白。眉头皱着,显然很不舒服,嘴里喃喃地在念叨些什么,她也听不太清楚。 林潼妤也不是没发过烧。 因为没人照顾她,她自己吃个退烧药,在被子里闷一天,第二天醒来就缓得差不多了。 这是她第一次照顾别人。 还是一个,非常,极度,不好伺候的小朋友。 林潼妤叹了口气,认命地戳了戳谢知宴的脸,柔声哄他:“谢知宴,醒醒,量完体温你再睡。” 谢知宴干脆转过头,看起来根本不想理她。 林潼妤:“……” 所剩无几的耐心彻底告罄,林潼妤抿了抿唇,强硬地把谢知宴的脸掰回来。 男人皮肤手感和他的脸一样好,又滑又细腻,因为发烧而在微微发烫。林潼妤脸一红,忍不住又捏了好几下,才拍拍自己的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谢知宴,张嘴,量体温。” 许是被她吵得烦了,谢知宴难得乖巧下来,将两只手臂抬起来。 林潼妤懵了:“我让你张嘴,你抬手臂干嘛?” 谢知宴:“夹着也能量体温。” “……” 林潼妤是彻底服了。 她蹲在他旁边,戳戳他的脸,试图和这个时而清醒时而梦里的小朋友讲道理:“谢知宴,你穿的是长袖,我温度计没法放进去。” 谢知宴沉默了一下。烧得糊涂的大脑像是刚刚反应过来,慢半拍地啊了一声,扶着沙发边,上半身慢吞吞地直起来,愣愣地和她对视。 林潼妤以为他终于意识到了男女有别,要配合她了。 谢知宴开始动手解扣子。 他衬衫扣子本就开了两颗,又被他这么一解,露出大片胸膛,锁骨肩线清晰平直,再往下是刚才隐藏在衣服底下的,块状的腹肌。 林潼妤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地上,迅速别过头捂住眼,崩溃地喊:“谢知宴你干什么啊!” 手里的温度计被抽走,滚烫的指尖触到手指皮肤,引起一阵颤栗。 林潼妤耳根子都红透了。 林潼妤越发后悔,她今天来这里就是一个错误。 被她这么一喊,谢知宴神智清醒了不少。他撑着沙发边站起来,趔趄了几步稳住身子,单手捂着太阳穴,声音低哑:“阳台里有刚晒干的衣服,帮我拿一下。” 像是获了大赦,林潼妤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蹭蹭蹭跑过去。胡乱扯了件衣服,又跑回去,丢到他身上,转过身:“你自己换。” 身后传来男人低低的笑声。 他的嗓音还是很哑,像是从喉咙里滚出来的,尾音稍扬,听起来心情不错。 悉悉嗦嗦一阵动静后,林潼妤背在身后的手心,被人轻轻勾了下。 “潼潼。”谢知宴认真喊她,“我换好了。” 怕看到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林潼妤还是没回头:“你退烧药放哪了?我刚刚找到了温度计和冰袋,没看到退烧药。” 身后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谢知宴。”以为他没听清楚,林潼妤不得已重复了一遍,“你家退烧药放哪?” 良久后,才传来男人不情愿的答复。 “没有。” “没——”林潼妤声音徒然拔高,又及时打住。她拍拍胸口,平复了一会儿自己的情绪,才没有口吐芬芳,平静道,“那你先回房间睡觉,我去给你买,行吗?” 林潼妤深吸了一口气,已经预料到了什么,没有再管他,径直走到厨房,打开冰箱。 比她预想的还要再糟糕一点儿,冰箱里除了冰水和啤酒,什么都没有。 连水果都没有。 林潼妤面无表情地关上冰箱。 她是真的无法理解。 怎么能有这么不会照顾自己的人。 谢知宴到底是怎么活到这个年纪的。 买完退烧药顺便买点食材吧。 他家什么都没,大米总有吧。 要是连大米都没有。 场面过于绝望,林潼妤不敢再往下想了。 林潼妤转身想回客厅,正撞上一堵墙,硬邦邦的,带着熟悉的木质香。 头顶上传来男人温热的吐息,她迟钝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墙,这是谢知宴的胸膛。 得出这个结论后,林潼妤捂着额头,稍稍后退了几步,想从他怀里钻出来。 她刚后退一步,谢知宴扣着她的后脑勺,又往他的方向扯。 被迫贴在男人胸膛上,隔着衣服她都能感受到男人滚烫的体温。寂静的空间内,闪着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十分清晰。 林潼妤感觉自己脸颊的温度快和谢知宴的体温差不了多少了。 意识到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林潼妤伸手,抵着他的胸膛,微微使劲儿:“谢知宴,你先放开我。” 男人的手从她后脑勺开始下滑,落到后颈的位置,力道未松,固执道:“不要,我好不容易梦到你,你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梦? 抓住他话里的关键词汇,林潼妤大脑开始运转,迷惑地眨眨眼。 他以为她来的这一切是个梦? 梦…… 也不错。 那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林潼妤仰起脑袋,认真的观察他。男人低着头和她对视,皮肤瓷白,像块豆腐似的,瞳色似染了墨,她可以在里面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映。 嘴唇很干,应该是很久没有进水了。 林潼妤舔了舔唇,被蛊惑了似的,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 反正他以为是做梦。 反正她迟早都要答应他的。 美色当前,她提早占一点小便宜,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给自己找好借口,做什么都显得心安理得了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抵着他胸膛的双手缓缓上滑,搭在他的肩上。 林潼妤毫无预兆地踮起脚尖,双手微微用力,蜻蜓点水般的,迅速地亲了他一下。 男人唇瓣触感柔软,像果冻一样,因为发烧而带着点儿温热。 感觉还挺好的。 似是完全没想到她这个举动,谢知宴瞳孔一缩,眼底闪过错愕,手上的力道也跟着松了开来。 而罪魁祸首手背摩挲着唇,脸蛋因为害羞而泛着红,睫毛无辜的扑扇了几下。趁着他松开的片刻,灵巧地从他怀里钻了出去。 “我去给你买退烧药,你先回房间躺着等我。” 林潼妤顺手抄过放在茶几上的钥匙,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有多大胆,在这里多留一秒钟都要原地爆.炸,逃似的溜了出去。 谢知宴愣在原地,维持刚才的姿势,回忆着刚才温热的触感,食指不可思议地抚上唇瓣,那个刚刚被吻过的位置。 良久,像是遇到了什么极为高兴的事情。他心情极好的,低声笑了出来。 ** 好在谢知宴家附近设施齐全,有药房有超市。 林潼妤买完退烧药,又走进超市,准备买一些能煮着吃的东西。 手机在不停地振动。 谢知宴每隔十分钟就给她发一条消息:【人呢?】 【什么时候回来?】 【到了没?我去给你开门。】 林潼妤被烦得头疼,很无情地回了一句:【再吵我就不管你了。】 那边很识相地安静了下来。 林潼妤很满意。 结账的时候,付完款,她点开微信,想给谢知宴发个消息说快回来了。 又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不是,在做梦吗。 为什么,还会,给她发消息? 林潼妤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又一次站在谢知宴家门口,尽管兜里揣着钥匙,林潼妤还是感觉非常的五味杂陈。 这就是金融系第一名的套路吗。 万恶的资本家。 她恨恨地跺了下脚,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知宴。 她刚刚那个举动,在谢知宴清醒和梦里的情况下,完全就是两种意思。 如果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她还可以诓他说他在做梦。 如果他是清醒的。 林潼妤真的不想再去想这个可能性了。 她抿着唇,正思考着要不要直接把东西放下,一走了之得了。 当一个深藏功与名的雷锋。 门突然开了。 男人眸色沉沉,单手扶着门,嗓音哑而低:“你又要丢下我了吗。” 第32章 不浪漫 这个男人生病了怎么能!这么!爱撒娇! 他是被撒娇精附身了吗! 林潼妤动了动唇。被他这么盯着看, 她实在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只好叹了口气,小幅度推了推他的胸膛。 “那你先让一下, 你在门口堵着,我怎么进去啊?” 漆黑的眸子染上笑意, 谢知宴唇角微勾, 主动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 向后退了一步,给她让道。 看着林潼妤进门后, 他才伸手,将袋子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关上防盗门。 视线跟随着她的身影,从上到下,移到她的脚上, 他眼眸微沉, 从鞋柜里抽出一双拖鞋。 林潼妤不太喜欢穿着袜子再穿拖鞋, 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麻烦谢知宴这个病人。她从袋子里拿出退烧药,边往厨房走边回头问:“谢知宴, 你家有矿泉水和烧水壶吗?大米放在哪里啊?” 一回头,正对上男人的胸膛。 林潼妤吓了一大跳,缓过来后,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严肃地斥责他这种行为:“沙发和床,你选一个去乖乖躺着好吗?你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我后面,像鬼一样, 真的会把人吓出心脏病的。” 谢知宴神色不变,将手上的拖鞋放在地上, 执拗道:“穿鞋,光脚会着凉的。” 林潼妤低头看过去,粉红色的,毛茸茸的兔子拖鞋。 一看就是给女孩子穿的。 而且看起来就很热。 刚从外面回来,她又担心谢知宴,走得急,现在浑身还很热,仔细看的话,额角还有细细密密的汗。 完全不想穿这种拖鞋。 林潼妤选择性忽略了他这句话,两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想推着他转个身:“东西我自己找吧,你先去睡觉,好吗?” 谢知宴丝毫不动,薄唇抿着,固执地看着她,大有一种她不穿拖鞋他就不走的架势。 四目相对五秒。 林潼妤被他折服了。 她认命地穿上拖鞋,示范似得踢了踢:“我穿好了,你可以去睡觉了吗?谢、小、朋、友?” 最后那四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字一顿,仿佛和名字的主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她的怒意,谢知宴微微颔首,乖巧道:“那我去睡觉了。” 然后自觉转身,离开厨房。 片刻后,传来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待谢知宴走后,林潼妤垂着眼,看了几秒脚上的拖鞋。 毫不犹豫地将它踢到了一边。 她在厨房的柜子里找到了米,淘完米后,找了一圈儿都没看到矿泉水。只好从冰箱里拿出冰水,倒进锅里,开始熬粥。 又煮了点开水,倒进杯子里,再混了点冰水进去,让水变温。 弄好后,她拿着退烧药和杯子,敲响了谢知宴的房门。 谢知宴真的如她所说,乖乖盖着被子,躺在床上闭着眼,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尽管林潼妤已经极力放轻动作了,她刚靠近他,像是什么应激反应,他倏地睁开了眼,眸子带着警惕和寒意。 又在看到她脸的刹那,冰雪初融。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也没像小朋友一样嚷嚷着不肯吃药,很自觉地伸手:“药给我吧。” 林潼妤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其实谢知宴现在已经挺清醒了。 除了太阳穴的地方还有些隐隐胀痛,身体有些发冷以外,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但他挺享受这种感觉的。 看着林潼妤像照顾一个小朋友一样,为他忙这忙那,心口那个空落落的位置,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填满,暖意不断地滋长。 余光瞥见她的脚。 还是只穿了双袜子,刚才他给的拖鞋不知道被她踢到哪去了。 谢知宴唇角弧度渐收,眉头皱了一下,还是装成不清醒的样子,软绵绵地喊:“潼潼。” 他发现,只要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无论是什么,林潼妤一般都不会拒绝他。 果不其然,林潼妤抬眼:“怎么了?” 谢知宴抿着唇:“你不乖。” 林潼妤:“???” 这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这么说她,除了谢知宴。 谢知宴是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林潼妤忍着火,不断告诫自己这是个病人,试图心平气和地和他对话:“我怎么不乖了?” 谢知宴一本正经:“你没穿拖鞋。” “……” 林潼妤握紧拳头,忍辱负重,不与病人计较:“好,我现在去穿。” “潼潼。”身后谢知宴又开始喊。 察觉到她在爆发边缘了,谢知宴没有再逗她,压低嗓音,听起来可怜巴巴的:“我吃了药,你就要走了吗?” “没有。”林潼妤说,“厨房还熬了粥,我得看着。” 谢知宴眸子一亮:“那你今天要住在我这里吗?” 林潼妤嗯了声。 压下心中的愉悦,谢知宴皱着眉头,一副很难办的样子:“可是我家只有一张床。” “不如——” 他正想提出建议。 林潼妤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我睡沙发。” “……” ** 谢知宴家的沙发很大,屋内开着暖气,也不是很冷。 等粥差不多熬好后,林潼妤关了火,开着客厅的小灯。裹了条毯子,抱膝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了。 疲惫感一点点涌上来,她打了个哈欠,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 人家粥都是早上喝的。 她现在熬,谢知宴又在睡觉,也没人喝。 这不是白熬吗。 林潼妤懊恼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可能脑子也和谢知宴一样,烧得不清醒了。 她刚刚居然还偷亲他。 趁人之危不可取啊林潼妤。 刚才在谢知宴面前,她的思维全被他给霸占了,根本没有空隙来想这件事。 现在一安静下来。 大脑不受控制地回想起男人唇瓣的触感,距离挨得极近,她几乎能感受到他浅浅的鼻息。 又联想起,谢知宴或许不是在做梦的可能性。 那,她的这个举动,他是知情的。 现在不提,可能只是因为发烧,一时半会没缓过来。 明天她该怎么见谢知宴啊…… 林潼妤抓狂地啊了声,躺倒在沙发上,拍了拍自己的脸。 “算了。”她喃喃道,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闭上眼,嘟哝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林潼妤睡着后不久。 卧室的房门被轻轻推开,怕吵醒她,男人步子迈得轻又慢。 谢知宴走到沙发前站定。 即使是睡沙发,小姑娘睡姿还是很好,平躺着,毯子安安分分地盖在她身上。脸颊红润,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红唇时不时地动了动,似乎在嘟哝着什么。 可爱得不像话。 指腹不自觉地凑到她脸边,小姑娘皮肤很好,又白又嫩,摸起来手感极佳。 谢知宴没忍住又捏了几下。 一只手从毯子底下钻出来,啪一下拍到他脸上。 “怎么都冬天了还有蚊子。” “……” 谢知宴愣了下,唇角溢出笑声,又被他用手捂住。 他蹲下身,揉了揉林潼妤的脑袋。 “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谢知宴轻声说,嗓音温柔,“只要不喜欢别人就可以了。” “而且,潼潼。”指腹抚上她的唇角,又碰了碰自己的,他唇角勾了勾,自顾自总结道,“你也不是不喜欢我吧。” “不爱穿拖鞋的小朋友。” ** 林潼妤醒来的时候,室内一片昏暗,光线很淡。 光线被黑色窗帘遮挡了大半,依旧顽强地透进来了些。 证明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 林潼妤茫然地揉了揉眼睛,觉得这地方陌生又熟悉。 身上盖得毯子的厚度不一样,环境也不一样。 脚底传来陌生的触感,她身子颠了颠,底下的垫子是有弹性的。 这里是床,不是沙发。 林潼妤懵掉了。 她昨天不是睡在沙发上吗。 怎么一觉醒来就到床上了。 “不会吧……”她喃喃道,使劲晃了晃脑袋,三下五除二爬下床,把窗帘拉开。 大片的光线从窗外透了进来,将整个房间点亮。 林潼妤在一瞬间就确定了。 这,真的是谢知宴的房间。 她霸占了一边的枕头,另一边很平整。 显然已经起床很久了。 林潼妤崩溃地抱住头,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她不会大半夜梦游,梦着梦着爬到谢知宴床上了? 这不现实啊。 她从小到大就没梦过游,不可能换了个地方就多了这样一个神奇的行为。 那她到底是怎么到谢知宴床上来的啊……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谢知宴会怎么想她啊…… 偷亲他就算了。 还半夜爬到他床上来了。 林潼妤下意识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十分完整,除了被压得有些褶皱,没有被撕烂的迹象。 缓缓舒了口气。 还好还好。 她还没有做出什么禽兽的事情来。 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准备,林潼妤正准备出房间,余光发现地上有双拖鞋。 是她昨天,死活不愿意穿的那双,兔子拖鞋。 林潼妤:“……” 林潼妤穿着兔子拖鞋出现在厨房的时候,谢知宴坐在饭桌前,面前放了一碗白粥,正慢条斯理地拿勺子喝着。 他像是刚洗完澡没多久,头发半湿,有水滴从发梢处落下来,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件。 无穷无尽地愧疚感爬上心头,林潼妤不敢和谢知宴对视,更不敢主动提昨晚的事情,只好把视线紧锁在装白粥的碗上。 她讷讷道:“这粥昨天晚上的了,你别喝了。” 谢知宴烧已经彻底退了,成功从谢小朋友进化成谢知宴。 似是才感应到她的存在,谢知宴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子,当着她的面,又喝了一口粥。 “味道还不错。” 林潼妤沉默一秒,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再和他争辩:“不错就行,那你多喝点。” 谢知宴低下头,没回应她的话,继续喝粥。 气氛一度陷入非常尴尬的境地。 林潼妤觉得,现在的谢知宴,还不如昨天的谢小朋友呢。 至少谢小朋友情绪都写在脸上,也特别好哄。 林潼妤忽地想起来。 她没多久前才“拒绝”了谢知宴,他们现在还处于冷战阶段。 她现在的这种行为,是很典型的马后炮。 谢知宴会不高兴,会觉得很奇怪,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昨天谢知宴发着烧,神智不清醒,所以才没有和她计较。 现在他清醒了,又是那个金融系的天才第一名了,欠的账也要开始和她算了。 林潼妤吸了吸鼻子,没来由地觉得自己挺心酸的。 她认认真真勤勤恳恳照顾了他一晚上,虽然出了点意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结果第二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觉得谢知宴八成也不乐意在这儿再看到她。非常自觉地踩着拖鞋走到门口,准备换鞋子离开。 林潼妤刚刚弯下腰,被人揽腰一把抱住,往怀里扯。 “便宜都给你占完了,现在想跑路了?” 谢知宴嗤了声,把她往屋里拖:“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第33章 不浪漫 林潼妤刚迈出去的一步被硬生生拖回来。 谢知宴单手抱着她的腰, 把她牢牢圈在怀里,空出的手绕过她,潇洒地关上了防盗门。 林潼妤眼睁睁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光明的道路被残忍的关闭了。 身后男人气息浓郁, 刚洗完澡。不知道用的什么牌子的洗发露和沐浴露,他那木质香像翻了倍似的, 争先恐后地钻入鼻腔, 一点一点蚕食她的理智。 林潼妤觉得自己快溺死在他这香气炸弹里了。 如果她能活着和谢知宴谈完昨天发生的事情。 她一定要问问谢知宴他用的到底是什么牌子的洗发露。 林潼妤被谢知宴带回到饭桌前。 怕他再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举动, 感觉到他的力道一松,林潼妤立刻非常自觉地拉开椅子, 小学生一样地端正坐好。 就差直接说个老师好了。 谢知宴也跟着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林潼妤以为他要开口质问的时候,他拿起勺子,继续慢条斯理地吃他的粥。 仿佛他眼前的不是白粥,是米其林三星餐厅里的美食。 这种紧张的, 等候审判的感觉令林潼妤如坐针毡。 等了几分钟, 她实在是忍不住, 眼一闭,一股脑儿地开始讲。 林潼妤觉得自己可真是冤枉死了。 “我昨天真的是睡在沙发上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跑到你床上去。” “你家住址是瑶瑶问季淮要的,就是上次酒吧和你说话的那个调酒师,你应该认识吧。” “其实——” 后面的话被打断。 谢知宴将勺子扔在碗里,掀起眼皮子,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所以你来这里干什么?”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林潼妤慢腾腾地啊了一声,有几秒钟的错愕。 谢知宴指骨在桌面上轻敲,眼底似覆了一层寒霜, 不耐地重复了一遍:“我生病还是健康,都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像是一瞬间变了一个人。 他的话语直白到刺骨。尽管屋内打着暖气, 林潼妤还是感觉遍体生寒,凉意顺着他的话语,从耳畔钻入,迅速扩张到她的全身。 林潼妤睫毛颤了颤,不是很能理解他这突如其来的态度变化。 她垂眸,用力咬了下唇,语气艰涩:“我们……不是朋友吗?” 她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明明到刚才为止,都还好好的。 林潼妤从来没有见过谢知宴这副样子。 她知道他对陌生人会挺冷淡的,但从认识以来,谢知宴在她心里,就没和“冷淡”这两个字搭上边过。 那他现在这个态度。 是不是也把她一起划入“陌生人”这个范畴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林潼妤鼻头就开始泛酸。 前所未有强烈的委屈感像浪潮一样,直愣愣地冲上来,将她连人带魂一起吞没。 她明明是担心他才来这里的。 他和她闹了半天她都没有发脾气,还给他买药,冰箱里还有她买回来的食材,客厅里还有水果。 她还给他熬粥。 结果就换来了这么个玩意儿。 他居然凶她。 他有什么资格凶她。 林潼妤用力揉了揉眼睛,吸了一口气,再三告诉自己不能哭。 哭了就没有气势了,没有气势就不能和谢知宴这个狗正面battle了。 林潼妤正在脑中组织语言,如何帅气地嘲讽他一波并装一个逼。 然后潇洒地夺门而出。 她还没想出来。 对面的人先叹了口气。 谢知宴冷淡的表情彻底崩塌,挫败地捏着眉心,低声喃喃道:“我该拿你怎么办啊。” 他扯了张纸巾,绕过餐桌,站到她面前。 他捏着纸巾一个角,俯身弯腰,想给她擦眼泪。 看着他这样,林潼妤更委屈了。 她倔强地别过头,不看他,嗓音染上哭腔,还在嘴硬:“我没哭。” “我怎么会因为你几句话就哭,你以为你是谁。” “好,你没哭。”谢知宴不由得失笑,把她搂进怀里,拍拍她的背,低声哄她,“刚刚是我语气不好,原谅我,嗯?” “不要,你别碰我,我们现在连朋友都不是。”林潼妤闷闷道,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扭啊扭,拼了命地想挣脱开他的桎梏。 “潼潼。”搂着她腰的手微微使劲儿,控制住她的行动,谢知宴头挨到她的颈窝边上,哑着嗓恶人先告状:“你已经把我看光了,你得对我负责。” 林潼妤瞪大眼睛,真实地被他的言论震惊了。 她,什么时候,把他给看光了? 这种话他居然说得出口? 偏偏谢知宴脸皮极厚,说得煞有其事的:“我昨天半夜起床想喝水,看见你睡在沙发上,毯子掉在地上。” “我就想帮你把毯子捡起来盖好。” “结果。”他尾音拖长,一副真的是被逼无奈的样子,“你拽着我的衣服不让我走,还一直喊我的名字,说喜欢我。” 林潼妤僵住了:“???” 还有这种事情? 林潼妤也有些不确定了。 她的确是做了有关谢知宴的梦,具体梦见什么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唯一的记忆就是好像有只蚊子,一直在她脸上点啊点的。 然后她一巴掌把它给拍死了,蚊子就闭麦了。 而且她的确是抱着,和谢知宴说开的心思,到他家里来的。 见林潼妤不说话,谢知宴勾着唇角,一本正经地继续胡扯:“你死活不愿意放开我,我实在没办法,只好把你抱到房间里了。” 林潼妤:“……” 残留的那么点儿委屈感随着他的话灰飞烟灭了。 林潼妤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 反省后,她硬着头皮给自己辩解:“我一点记忆都没有,也不算看光你了吧。” “而且,照你这个说法。”她抿了抿唇,指出他话里的漏洞,“你总不见得不穿衣服睡觉吧?” 谢知宴沉默了。 林潼妤偷偷舒了口气,以为这件事儿能翻篇了。 谢知宴扣着她腰的手紧了紧,语出惊人:“你以为这就完了?后面——” “停停停。”林潼妤从他怀里抬起头,迅速捂住他的嘴,崩溃似地叫停,“别再说了,我负责,负责行了吧?” “可是。”她干巴巴道,想起刚刚的事儿,灰飞烟灭的委屈又冒了出来,“这也不是你凶我的理由啊。” “嗯。”谢知宴没有否认,脑袋埋在她颈窝蹭了蹭,“怕你不负责,为了试探你的态度。是我的不对,没有下次了。” 他慢悠悠地抛出诱惑条件:“和我在一起,以后绝对不会再凶你。” “不止不凶你,你说什么我做什么,只对你好。” 男人嗓音低哑,混着木质香气,蛊惑意味极强。 林潼妤差点就被他给蛊惑了,恍恍惚惚的,下一秒就要松口说好。 危急时刻悬崖勒马。 林潼妤抿着唇,残余的理智在此刻发挥作用:“你说不凶我就不凶我,你说在一起就在一起?” 她低着脑袋;“那你起码得做什么让我相信你的诚意吧。” 毕竟,她根本不清楚,他为什么喜欢她。 林潼妤始终不相信,自己会是特殊的那一个。 谢知宴什么都不缺,他有钱,有顶好的容貌,也不缺女孩子追,校内迷妹能绕墙头三圈。 却只和她一人亲近。 他突然地出现,突然地对她好。 林潼妤不仅担心自己的性格,还一直担心,他和那些以前和她表白的人没两样,只是觉得她长得好看,又从不谈恋爱。 追她只是男人的征服欲在作祟。 追到了,玩玩而已。 即使如此。 她还是想鼓起勇气,试一试。 说不定呢。 说不定他也和她一样,是认真的呢。 ** 回到学校,林潼妤还有种不真实感,就像踩在云朵上,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来,摔个粉身碎骨。 这种状态一直延续到了她走到宿舍。 谢知宴本来想和她一起回学校,中途接到了个电话,就有事离开了。 让她到了以后给他发个消息。 林潼妤一屁股坐到书桌前的老板椅上,唇角不受控制地扬起来,拿出手机给谢知宴发消息。 林潼妤:【到了。】 谢知宴:【好。】 谢知宴:【你课表发我一下。】 林潼妤打了个问号过去。 谢知宴:【陪你上课。】 简简单单四个字,林潼妤小心脏颤了一下。 开始捧着手机傻笑。 宁瑶最先注意到她的表情,诧异地扬眉,伸出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潼潼,回神了。” 林潼妤啊了一声。 椅子是滚轮式的,宁瑶拖着椅子坐到林潼妤面前,暧昧地挤眼睛:“在一起了?” 林潼妤很诚实:“没有。” 宁瑶:“?” 林潼妤:“我和他说先追我一段时间,看他态度。” 宁瑶哇塞了一声,冲她比了个大拇指:“牛逼。” “潼潼,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不为美色折腰的人,我服你。” 林潼妤实在不好意思说她就是被美□□惑了才导致现在这种结果的。 收到谢知宴已经回学校的消息,林潼妤让他先别急着回宿舍,到她宿舍楼底下等她。 她捧着围巾蹦蹦跳跳地下楼,四处扫了圈儿,寻找谢知宴的踪影。 在不远处的松树下找到了他。 男人和早上相比,又换了一套衣服。黑衣黑裤,黑色的风衣被风扬起,匿在树荫打下的阴影里,被光线切割,半明半暗。 瞳色是高纯度的黑,像是来自地狱的使者。 林潼妤感觉他的气场不大对劲儿。 冷冷的,像千年寒冰,谁靠近就冻死谁的那种。又透着点儿阴郁,像是什么深埋已久的东西,被打碎了。 林潼妤顿了下,还是走了过去。 她刚在他面前站定。 被人一把抱进怀里,仿佛要把她融入骨血的那种力度。 有点疼。 林潼妤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缩了锁,想留出空隙,把手里的围巾扯出来。 她亲手织的围巾可宝贵了。 还想给他戴上呢。 谢知宴错把她的这个行为理解成挣扎,眸子一沉,抱着她的力道更大了。 男人嗓音喑哑。 “别动。” “就抱一会,抱一会就好。” 第34章 不浪漫 接到谢老爷子的电话, 怒吼着喊他回老宅的时候,谢知宴就猜到了后续会面临什么,并做好了心理准备。 以防万一, 他给季淮发了自己要回谢家老宅的消息。 罗雅兰那件事,虽然君悦及时发出了声明, 最大程度上保证了集团的利益, 股价也不可避免地跌了好几个点。 而谢家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唯利是图的商人。 谢老爷子人脉圈很广,只要一查就知道这是谢知宴的手笔。 被自己的乖孙子给整了这么一遭, 作为长辈的他会发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过这些,他都不打算告诉林潼妤。 林潼妤只需要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好就可以了。 其余的那些,他都可以自己解决。 而她路上的障碍,他也会为她, 一齐踏平。 下了楼, 轻描淡写地和林潼妤说有事后, 林潼妤不疑有他,便乖乖点头说自己回学校。 等她走后。 谢知宴抬眼, 视线挪向不远处的树根,嗓音徒然冷下来:“她已经走了,你们不用躲着了。” 话音刚落。 树后走出来几个穿着黑衣服,戴着墨镜的人,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语气恭敬,又不容置喙。 “少爷, 老爷子已经等您很久了。” 如果说和妻子住在郊区别墅,只掌握部分权利, 安度晚年的林松是一个极端的话。 谢肃就是另一个极端。 作为一个正统的商人,追求利益是他的本性,而在利益面前,一切亲情都可以拿来当消耗品。 这也导致他在和林松相同的年纪,林松只是鬓角微白,脸上皱纹不显。 而他头发近乎花白,脸上也爬满了皱纹。 其实,真要算起来,君悦属于谢知宴母亲的产业,是婚前财产,和谢家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谢知宴母亲和谢学林结了婚。 谢学林自然把君悦一并归入了自己的财产里。 而谢学林是谢家的人。 只要侵.犯到了谢家的利益,就是大逆不道的。 谢知宴到老宅的时候,谢肃坐在主位上,面色通红,身前是一地的茶碗碎片。 看起来是真的气得不轻。 谢学林坐在他身侧的位置,并没有开口帮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的打算,甚至大有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像是刻意为了隔绝什么,偌大的大厅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门边的角落里,放着一桶水。 唇角勾起抹嘲讽的笑,谢知宴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迎面飞过来一个茶碗,他侧身避开,眸子微眯,好心道:“爷爷,您可别再扔了。您扔的可不是茶碗,是您最爱的人民币啊。” 谢肃爱好收藏茶具,一套茶具能价值上万元。 果不其然,听到他这句话,谢肃气得嘴唇都在抖,手上却是停了动作。 “谢知宴。”谢肃边喊他名字,边拿起拐杖,狠狠抽在他身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谢知宴一声不吭,硬是受住了他这一记。 “咚。” 又是一下。 他的力道极大,谢知宴咬着牙,面色不变,额角沁出冷汗,一条腿跪到了地上。 谢肃的脸上没有丝毫怜惜,仿佛刚才打的不是他的亲孙子,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做了错事的犯人。 他收回拐杖,神情漠然:“这两下,是给你一记教训。” “你知道你这一条视频使君悦损失了多少钱吗?为一个外人,不惜牺牲自己家的利益,这就是我教你的东西吗?” 谢知宴垂着眼,余光瞥见谢肃的身侧,谢学林面上的笑意。 他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被他这目中无人的态度给激怒,谢肃皱着眉头,拿起拐杖,又狠狠抽了他一记。 “我就教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 又接下了他这一记。 像是要把他骨头敲碎的力度,背上传来剧烈的痛感。谢知宴眉头都不皱一下,听到他这句话,缓缓抬起头,眼底嘲讽意味更浓。 谢知宴唇角微勾:“您教了我什么呢?唯利是图?对自己的亲孙子下狠手?” 像是被戳到了痛处,谢肃拿着拐杖,狠狠敲了一下地面:“来人。” 大门被推开,几个黑衣保镖蜂拥而入。 谢肃;“泼,让这逆子清醒清醒。” 一名黑衣人颔首,拿起门边的水桶,毫不留情地泼在谢知宴身上。 刺骨的冰水迎头浇下,打湿了他的衣衫和头发,滴答滴答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大厅里,极其清晰。 谢知宴面色不变。 他右手撑着地面借力,无视背后的痛感,舌尖抵了下后槽牙,慢慢挺直脊背,又咬着牙,弯腰鞠了一躬。 男人嗓音淡漠,不带一丝感情:“爷爷,今天我会来这儿,是敬这一声爷爷。” “往后,我谢知宴和您谢家,再无关系。” “君悦是我母亲的产业,我会继承。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君悦并不属于谢家的产业。” 目光扫到一旁看戏的谢学林。对这个所谓的“父亲”没有感情,没有再给他眼神,谢知宴身形挺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老宅。 一刹那的寂静。 片刻后,有人斗胆发言:“谢老,需要我们去追少爷吗?” 谢肃望着紧闭的门,一言不发。 良久后,他冷哼一声:“随他。” ** 谢知宴拖着身体,刚走出谢家的大门,便看到了叼着一根烟,在门口焦急打转的季淮。 他现在浑身湿透,好看的眉头拧在一起,脊背微微弯曲,走得很慢。 恰好季淮往这边看过来。瞥见他,卧槽了一声,迅速掐灭手上的烟,大步跑过来,把他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扶着他往车的位置走。 “这有人看着,我不敢停车,你可能得忍忍。”季淮边说着,忍不住头朝后,偷偷瞟了眼谢知宴的背。白色的衬衫几乎被打烂,隐隐渗着红色的血迹,不用揭开看就知道底下触目惊心的。 “谢肃真他妈的脑子有病,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他三任妻子都要和他离婚了。”扶他上了车,季淮踩着油门,狠狠骂道,“他不就你一个孙子吗,这还他妈下得去手?他都半个脚进坟墓的人了还管这么多屁事。” 骂完谢肃,他又忍不住骂谢知宴:“谢知宴你脑子也有病,就这么任他打啊?你就不反抗一下的?” 谢知宴神色平静:“他是我爷爷。” “呸。”季淮啐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他算个屁的爷爷。” “我和他明说了,现在我和谢家没有关系了。”谢知宴淡淡道,顺便提醒他:“好好开车,我很惜命。” “卧槽。”如果不是得开车,季淮恨不得跳起来当场给他跳个舞,“我看那傻逼老头不顺眼很久了,你终于想开了?” “不是我想开了。”谢知宴平静地给他纠正,“我很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契机。” 在那天和谢学林争辩的时候他就想到了。 以谢学林的性格,他不可能不告诉谢肃,即使他真的忍住没有说,谢肃自己也能查到。 查到以后,知道是他做的,谢肃不可能善罢甘休。 他也能刚好借着这个机会,和他彻彻底底撇清关系。 既能帮林潼妤洗清冤屈,也能摆脱谢家的桎梏。 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和这些相比,挨的这顿打,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牛逼。”季淮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把车停在谢知宴住的公寓楼下,“知道你不想去医院,你先上去换身衣服,顺便擦个身体,澡就别洗了。我马上联系家庭医生过来。” “谢了。” 季淮请的家庭医生已经在季家做很久了,是一个经常笑眯眼的成年男性,业务能力很强,也很好说话。 因着季淮和谢知宴熟识的缘故,他和谢知宴关系也不错,说得话也不避讳。 因过了一段时间,伤口几乎和衬衫牵扯在一起。他直接拿剪刀剪碎了边上的衬衫,又小心翼翼地分离牵扯的部分。 衬衫底下全是淤青,有些地方血肉模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料是见过不少伤口,他看到这个也不由得愣了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你这谁打的?” 季淮抢答:“他那个没有人性的傻逼爷爷。” 谢知宴:“……” 在这一行做久了,谢肃是什么人,医生也有所耳闻。当即叹息了声,给他上了药,又缠上纱布,嘱咐道:“你这几天请假在家休息吧,你这身体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谢知宴换上新的衬衫,活动了一下四肢,还可以动。眼皮子掀了掀,对季淮道:“送我去学校。” 季淮:“?” 医生:“?” 如果不是因为他现在是个伤患,季淮真的很想踹他一脚:“你有病吧,都说了让你静养,还去学校干什么,找死吗?” 谢知宴很固执:“我答应了别人要回学校找她的。” 季淮崩溃:“我真服了,你就不能让人家到你家来找你吗?” 谢知宴没吭声了。 就在季淮以为自己成功说服他的时候。 谢知宴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走到玄关处,拿起自己的车钥匙。 季淮:“……” ** 林潼妤莫名其妙地被一把抱住,想挣扎吧,男人力道又大,挣脱不出来。 挣扎无效后她也就不动了,乖乖待在他怀里,抱着她的宝贝围巾。 过了片刻。 谢知宴似乎完全没有放开她的打算。 林潼妤脸渐渐红了。 虽然这是树底下,有阴影挡着,时间也接近傍晚。 可是。 这里好歹也是校内,不远处就是她的宿舍楼。 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什么的,一小会儿还好,时间长了,还是有些小羞耻的。 林潼妤眨眨眼睛,四处张望了下。趁着周围没人,她小幅度地推了推他的胸膛:“时间差不多了,你适可而止啊。” 见谢知宴不动,林潼妤抽出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背,严肃地给他说明:“你现在还不是我的男朋友,充其量就是个追求者。” 言下之意,你能在没有名分的情况下抱这么久,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男人身子一僵,下意识倒吸了口凉气,手上力道一松。 借着这个机会,林潼妤迅速从他怀里钻出来。 注意到他的变化,她顿了下,将围巾围在自己脖子上,狐疑地看着他:“谢知宴我和你说你别碰瓷啊,我刚刚那下特别轻,真的,就我拍蚊子十分之一的力度。” “嗯,没事。”被她这话逗笑,谢知宴唇角勾了勾,很淡定的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个理由,“只是你刚刚太突然了,我被吓了一跳。” 他的面部表情看起来很自然,没有任何异处。 但林潼妤就莫名有一种直觉,总觉得他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如果是平时的谢知宴。 他怎么可能说没事,肯定会以她拍的这一下作为契机,碰瓷她,趁机讨点便宜什么的。 又联想到她刚下楼时,他周身散发的,那种奇怪的气场。 和莫名其妙的举动。 心里的疑惑汇聚成了一团,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林潼妤忽然想到林松以前抱怨似的和她说的话。 她那时候年纪还小。许是实在气极,想找个人发泄,又估摸着她也听不懂,林松一个劲儿地和她吐槽。 “谢肃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一块地皮吗,居然还拿人家家人生命去威胁。” “真的是掉钱眼儿里了,连一个商人最基本的道德都没有,真是可怜他的儿子和孙子了。” 谢知宴和谢肃,都姓谢。 林松认识谢知宴,他对谢知宴的态度还挺特别。 一个大胆的猜测冒了出来。 她垂着眼,压下心底的情绪,装作闷闷的样子:“那我回去了。” 谢知宴眼皮子跳了跳。 长腿一伸,堵住她的路,似是被她气笑了:“你把我喊过来,就什么也不做?” 林潼妤抿着唇:“那你不是抱我了吗?” 谢知宴眉梢微扬,拖腔带调的:“那我抱你,礼尚往来一下,你不是得抱回来?” “而且——”他视线下移,挪到她脖子上缠着的围巾上,挑了下眉,“送给我的东西,你自己怎么先戴上了?” 被看穿心思,林潼妤眸子不安分地转了转,装模作样地调整了一下围巾的位置,硬着头皮狡辩:“我什么时候说要送给你了?” “你要真的想自己戴,为什么不直接戴着下来呢?” “……” 好有道理,她竟无法反驳。 “好吧。”也不和他墨迹了,林潼妤爽快承认道,“这的确是送给你的。” 她三两下将围巾扒拉下来,套在谢知宴脖子上。又捏着围巾的一边,绕着谢知宴转了圈儿,借着帮他戴围巾的动作,在他身后站定。 “暖吗?”她笑眯眯问。 谢知宴唇角稍弯,正想回答,身后的小姑娘若无其事地扔下个重磅炸.弹:“我亲手织的哦。” 似是没想到她这句话,谢知宴愣了一下。 趁着他愣神的功夫,林潼妤小声念叨了句“抱歉”。尽管四下没有人,她还是微微侧身,挡住其他人的视线。 然后揪着他毛衣和衬衫的下摆,毫无预兆地把他衣服撩起来。 意识到她的举动,谢知宴慌了神,下意识喊她:“潼潼!” 林潼妤已经把他的衣摆放下来了。 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谢知宴匆忙转过身,林潼妤低着眼,手垂在身子两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知宴如履薄冰,试探着伸出手,轻轻捏着她的下巴,把她头抬起来。 林潼妤没有反抗。 小姑娘眼圈红了一大片,眸中氤氲着水汽,雾蒙蒙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却仍是凶巴巴地瞪着他。 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谢知宴心下一阵慌乱,手足无措地安慰她:“真的没事,一点不疼。”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试图去抓她的手,放到自己伤口的位置,被林潼妤一把甩开。 “你不要碰我。” 林潼妤吸了吸鼻子,使劲晃了晃头,捂着自己胸口的位置,那里在发了疯似的狂跳,仿若下一秒就要冲出来了。 脑中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刚才看见的情景。 隔着厚厚的纱布也能看出的,血肉模糊的伤口。 林潼妤向后退了一步,不想和他吵架,却还是忍不住质问他:“所以,如果我不主动发现,你就不打算告诉我是吗?” 谢知宴动了动唇,想解释,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那么聪明,不可能猜不到事情的始末的。 既然能猜到事情的始末,也就能猜到,他这个伤,是因为帮她才会受的。 林潼妤的的确确是猜到了。 正是因为猜到了,才会觉得生气,愧疚,还有自责。 气他口口声声说喜欢她,说要追她,却什么都不愿意和她说。 又自责自己能力不够,只能靠谢知宴帮忙,才能找到证据解决事情,害他被谢肃打,伤到了这个地步。 她为什么那么乖啊。 早上就不该听他话走的。 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在胸中激烈碰撞。 林潼妤深吸了一口气。 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发脾气,林潼妤用力揉了揉眼睛,吸着鼻子,让自己不哭出来。 自顾自稳定了情绪后,她拽着谢知宴的手腕,拉着他朝校外走。 以为她会发脾气,谢知宴都做好了哄她的打算。猝不及防来这么一出,他怔愣了下,站在原地没动。 林潼妤扭头,很凶地看着他,嗓音还泛着哭腔:“还愣着干嘛?” 谢知宴脱口而出:“去哪?” “还能去哪?”林潼妤执拗地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拽,一字一顿道,“去医院。” 第35章 不浪漫 拦了辆出租车到医院, 里里外外全部检查了一遍。确定谢知宴只有背上的伤,而且及时处理,只要休养就没什么大碍后, 林潼妤才松了口气。 她拿着医生开的医药单,去拿了药, 找了个椅子坐下, 认认真真地看着注意事项。 谢知宴怕她生气, 一句话都不敢说。沉默着跟在她后头,见她坐下, 也跟着坐到她身旁。 犹豫片刻后,他试探着戳了戳林潼妤的脸,状作轻松地和她开玩笑:“你看,都和你说了没什么事儿了,非拽着我来医院, 本来我都不用吃药的。” 像是被他这话给触到了什么敏感神经。林潼妤“唰”地抬头, 唇抿着, 语气很差:“那你别吃了,我去帮你扔掉。” 说着, 她站起来,拿着药袋子径直走向垃圾桶。 没走几步,林潼妤被谢知宴一把拽住手腕,微微使劲,扯进他怀里。 她的背紧贴着谢知宴的胸膛,男人双手环着她的腰,脑袋凑到她肩膀上, 沉甸甸的。 像是吃准了她吃这一套,谢知宴嗓音低低的, 带着点儿黏糊糊的撒娇:“潼潼,我错了。” 林潼妤想挣扎的动作停住了。 眼眶酸酸的,刚刚那些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委屈感又像雨后新芽一样窜出来,开始肆无忌惮的疯长。 她咬着唇,手忍不住后摆,锤他的小腹,语气带着哭腔:“谁要你这样了?你当你是雷锋吗做好事不求回报的?你能不能多考虑一下你自己啊?” 察觉到她的态度有所松动,谢知宴舔了舔唇,笑了:“我不就是活雷锋吗?酒吧那次救你你不就知道了吗?” 那次他救下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他今天当个活雷锋。 林潼妤一滞,理不直气也壮,闷着声说:“他们说活雷锋都是中央空调,我不送东西给中央空调,你赶紧把围巾还我。” “那可不行。”谢知宴环着她腰的手紧了紧,悠悠道,“送给我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林潼妤正想反驳,旁边的病房门打开,走出来一个年轻护士。 护士抱着病历卡,受不了的看着他们。 “小情侣你侬我侬的回家行不行啊,这里是医院,病人需要安静,别来这里屠狗好吗?” 林潼妤脸“噌”一下红了,连说了好几声抱歉,赶紧拽着谢知宴离开医院。 一路小跑着到医院门口,林潼妤停下来,弯腰扶着膝盖,脸颊还泛着红,气喘吁吁的。 谢知宴倒是不紧不慢的,仗着腿长,像在自家后花园散步的老大爷,脸不红气不喘。甚至看着林潼妤窘迫的样子,还有点儿想笑。 林潼妤自顾自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又直起身子,瞪着眼警告他:“医生说你最好在家静养,你这几天别来学校了,请假吧。” 谢知宴很干脆地拒绝了她:“不要。” 林潼妤:“?” 林潼妤简直不敢相信。 世界上居然会有人不愿意请假,宁愿拖着病弱的身躯还要□□的上课? 林潼妤没忍住感叹道:“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么热爱学习的人。” “不是。”谢知宴说,平静地吐出几个字,“在家我就见不到你了。” 顿了顿,他神色不变地补充,“然后你又要说我追求态度不认真。” “……” 林潼妤一噎,下意识反驳:“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不然呢?” “……” 最后以林潼妤每两三天去一趟谢知宴家,来一次真诚的探望为条件,谢知宴松口同意待在家静养。 和舍友吐槽这事儿的时候,林潼妤气得咬牙切齿,狠狠拍着桌子:“学金融的果然都是万恶的资本家,就从来不做亏本的事儿。” 宁瑶托着下巴,听她讲跟听故事似的,打了个哈欠,问出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所以你什么时候才和谢知宴在一起啊?” 她严肃地指责:“作为一个合格的吃瓜群众加单身狗,我强烈建议,你直接和谢知宴在一起得了,别这么磨磨唧唧的。在我听来你现在就是纯属脱裤子放屁,这么久了连个进展都没。” 陈书举双手赞成:“屠狗没问题,能不能屠得名正言顺一点。” 听到这句话,宁瑶视线直直地看过去,指出她话里的漏洞:“书,你不是狗吧?” 陈书沉默一秒,眼底出现一闪而过的异样情绪,又很快被她掩了下去,状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这不是在帮你说话吗?” 宁瑶气得拿抱枕砸她。 观察到陈书的表情变化,林潼妤抿了抿唇,还是没有开口。 宁瑶和陈书已经开始枕头大战了,林潼妤不想参与女人的战争。坐到始终保持沉默的阮玥旁边,悄悄碰了碰她的手肘。 “玥玥。”她顿了下,斟酌着开口,“你和苏教授怎么样了?” 她都已经是明示了,苏临渊情商再低,也不至于这都不理解吧。 而且他看起来也不是那种情商很低的人啊。 林潼妤觉得苏临渊这人真的有点问题。 阮玥,一个身高一米五九,长相甜美可爱,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的,标准软妹。 她笑一下林潼妤感觉自己心都要化了。 居然,会有苏临渊这种,如此不解风情的人。 他不仅欺负软妹,他还和软妹闹别扭。 真的不是人。 看着阮玥郁郁寡欢了好一段时间,她们聊天她都很少参与了,林潼妤就恨不得冲到苏临渊家里把他打一顿。 出乎意料的是,听到她这个问题,阮玥呆滞了一下,而后诚实地摇着头:“我不想喜欢他了。” 林潼妤一愣。 阮玥拉开书桌抽屉,拿了袋水果糖出来,递给林潼妤一颗。 上好佳的水果糖,果味很浓,糖上裹了一层厚厚的糖衣,舔起来刺刺的。 而且非常甜。 阮玥弯着唇角,唇边两个大大的酒窝:“潼潼,我知道你担心我,瑶瑶和书书也都轮流来开导过我好几次,我真的很感谢你们。” 她抬眼,窗外夜幕低垂,随着室内的光线,阳台的玻璃窗上倒映出少女的面容。 “其实我最近已经隐约想通了。可能瑶瑶说的没错,我对叔叔的感情,只是他一直在我身边,所产生的依赖感。是我错把亲情当成了爱情,所以才会这么患得患失。” “但是感情都是相通的,就像水果糖,虽然味道不一样,本质都是甜的,不是吗?” “所以,最近有一个人在追我,我想试试答应他。” 林潼妤听得一愣一愣的。 在林潼妤的眼里,阮玥一直都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女孩。可可爱爱,没有心机,认定一个人就死磕到底。 其实,最基本的道理,她都是懂的。 只是以前不愿去看清而已。 没有人离开一个人就不能活。 也并不是,喜欢一个人,拼死拼活地和他在一起,就一定是最好的。 林潼妤莫名开始可怜苏临渊了。 ** 隔日,林潼妤收到苏隆的消息,让她去他办公室一趟。 她觉得自己这个大学上得,和高中,好像也没什么两样。 也是三番两次地被叫去办公室。 去办公室的路上,林潼妤遇到了一个她很不想见到的人。 楚珩。 因着最近事儿太多,全是关于谢知宴的,她都快忘了楚珩这号人了。 被他拦下的时候,她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 楚珩还是那副温柔无害的模样,眉眼弯弯,说得话却耐人寻味,甚至带了点儿狠毒:“林潼妤,我有几个秘密,关于谢知宴的,你想不想听?” 直觉他要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林潼妤记得上次谢知宴和她说的,离楚珩远点的话。 再加上她还得急着去见苏隆。 因此,她对楚珩口中的秘密毫无兴趣,抬脚绕过他继续往前走:“不想。” 楚珩笑了一声,稍稍后退,又挡在她面前。 被他这么一折腾,林潼妤有些不耐烦了,抬起头,语气很重:“我都说了我没兴趣——” 楚珩突然打断她,像是能洞察人心,一把抓住了她心里最纠结的那个点:“你就不好奇,谢知宴为什么喜欢你吗?” 林潼妤一顿,原本想说的话,又尽数咽回了喉咙里。 注意到了她的态度变化,楚珩唇角微勾,桃花眼底黑压压的,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只需要一秒,就能让她万劫不复。 理智告诉她现在应该立刻离开,不要听也不能听,接下来他说的话肯定会颠覆她对谢知宴的印象。 可她实在耐不住好奇心。 她不问谢知宴,不代表她不想知道。 楚珩和谢知宴是高中同学。 谢知宴说,他和她,是同一所高中的。 可林潼妤完全没什么印象。 可是她没有印象,并不代表着楚珩没有。 作为谢知宴的同班同学,他肯定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而或许,那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就是答案。 林潼妤跟着楚珩,又走到了服设楼旁边的小树林里。 四周万籁俱寂,只有风声吹动树木,在沙沙作响。 楚珩背靠着树干,抽出一根烟点燃,吐出一个烟圈。唇角缓慢勾起一抹笑意:“其实我一开始也不认识你。第一次听闻你的名字,是高三,谢知宴为了你,把我的朋友打进医院了。” 第36章 不浪漫 林潼妤作为高一新生, 刚进江路中学的时候,因为出众的外貌,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的。 林潼妤的同班同学也因班里有个美人而有点小得意。 当时正好在校园论坛上有个自发的校花评选, 林潼妤坐在窗边,有个同学偷拍了一张她的照片放了上去。 夕阳西下, 烧得大片的火烧云红艳艳的。橘红色的阳光从窗外打进来, 给美人滤上一层温柔的光线。有几缕碎发垂落在额边, 瓜子脸,手里拿着支笔, 似乎在认真的思考。 论坛瞬间炸了。 每天都有很多同年级高年级的学长学姐过来,扒着教室窗沿往里看,想一睹新生小美人的风采。 林潼妤本人对这些是不怎么在意的,她不怎么用论坛,也不知道校花评选的事情。 更不知道自己在校内的关注度。 尽管班里的人有和她隐约说过这个事情, 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在那个时候的林潼妤眼中, 只有学习和画图, 除此之外的东西,都不是特别重要的。 礼貌地拒绝了每一个前来要联系方式的人, 时间久了,见没有进展,大家对她的兴趣也就淡了。 很自然地把她归类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这一类的人。 也有许多同学在课后来找她聊天,碍于她表露出来的淡淡疏离和慢反应,这样的人就少了。 好不容易有几个能忍受她这不温不热的脾气的女同学,在试图挽她手的时候,被林潼妤下意识地甩开。 “抱歉。”林潼妤后退一步, 脸上带着歉意,“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高中的友情总是很简单的。 一起结伴上厕所, 体育课散步,小姑娘都喜欢挽着手,来证明自己和对方的亲近。 慢慢的,班里开始产生异样的声音。 太过惹眼的人总是招人嫉妒的,不知什么时候,班里开始传她“假清高”,“不和班里的人相处是因为看不起他们”。 学校有个小卖部,班里有个富二代女生,经常喜欢去小卖部买吃的分给同学吃。 她也是造谣林潼妤造谣地最狠的那一批人。 起初还有些人帮林潼妤说话,后来见林潼妤本人都不在乎这些风言风语,也就渐渐没了声音。 后来不知道谁说林潼妤住在学校旁边的那个老破小小区,说她家里很穷,不跟他们一起出去玩是因为要去陪老男人。 那个时候就同桌顾芷和她关系最好,在听到这些流言的时候,她第一个站出来,激情地指责这群造谣的人,为林潼妤辩护。 “他们都造谣成这样了。”顾芷愤愤的,对林潼妤恨铁不成钢,“你就不会不高兴的?” 林潼妤画图的笔一顿,而后继续在纸上滑动。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你知道是假的就行了,我们也管不住别人的嘴。” 这些谣言闹得挺大,最后传进了老师耳朵里。 班主任知道她的背景,自然知道这些是假的,把她喊到办公室,试图开导她:“潼潼,你是老师眼里的模范生,其他同学的榜样。可能……因为老师经常提及你,其他同学会对你有些不满,你不要放在心上。” 林潼妤听了半天才听出来老师是在安慰她。 她慢吞吞地啊了一声,淡声道:“没关系的。” “我本来就没放在心上。” 那时候一心扑在画图上的她,完全没有意识到,流言对人造成的毁灭性,是十分致命的。 学校很大,校内有很多流浪猫,大多都聚集在许愿池旁边的那个小树林。 林潼妤每天中午都会去小卖部买点鱼肉片,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喂给流浪猫吃。 她挺喜欢猫的,但一个人住,她又几乎全天的时间都待在学校。 养猫是不太现实的事情。 谢知宴就是在那里第一次见到林潼妤的。 那张照片在论坛知名度很广,他的朋友也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过,高一新来了个很漂亮的新生。 许是林潼妤的脸辨识度实在太高,他只瞥了那照片一眼,在小树林见到林潼妤的时候,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她。 小姑娘安安静静地蹲在那里,身边围着一群猫,各种颜色的都有。扬着脖子,乖巧地朝她瞄了一声,而后低下脑袋开始吃小鱼片。 正午的阳光打下来,照着她半张脸,纤细白皙的脖颈拉成一条柔韧的直线,脸上隐约可见细小的绒毛。 察觉到身后有人,林潼妤扭头,也没想到除了她以外还有人会来这儿。 她惊讶的啊了一声,好奇地眨了眨眼,歪着脑袋瞅他。 她受惊的样子,和她身边那群,软绵绵的猫,几乎一模一样。 就像是那些猫化成人形的样子。 即使是偷看被发现了,谢知宴依然是不紧不慢的,主动走了过去。 他以为林潼妤会认识他。 毕竟,他和她一样,在学校的知名度很广。 高三万年第一名的帅哥,开学的演讲都是他发表的。 林潼妤愣了下,似乎没想到这个帅哥会主动凑过来。 主动凑过来就算了,他还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怪吓人的。 林潼妤完全摸不清他想做什么,舔了舔唇,迟疑了一下,把手里的小鱼片递给他:“你也想喂猫吗?” 停顿片刻,怕他不感兴趣,她又补了句:“挺有意思的。” 谢知宴的确对这种小动物没什么兴趣。 理智告诉他应该掉头就走,望着小姑娘眨巴眨巴的狐狸眼,鬼使神差的,他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最后只好点点头,接过她手里的小鱼片。 林潼妤自动迈着小步子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位置。 那些猫和她一样,很听话,不会攻击人。 眼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小鱼片,吃完了东西后会用毛茸茸的脑袋讨好地蹭他的裤脚,感觉有点痒。 但又奇迹般不让人觉得讨厌。 高三的课业多而繁琐,再加上谢学林亲手撕了他画了一个星期的设计稿,并威胁他“如果当了服装设计师,会动用谢家的权利,让任何公司都不敢收他,也不敢做他设计的服装。” 如果说这无法打消他的想法,谢肃不轻不重地丢出一句话:“你那几个朋友,都只是普通家庭吧?” 谢知宴屈服了。 谢肃话里的潜意思他不会听不懂,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但不能牵连他的朋友。 这也连带着这一段时间,谢知宴整个人都阴沉了下来,孤高而淡漠,不动声色地疏远了他高中的大部分朋友。 性格也跟着开始阴晴不定,令人惧怕。 他以为林潼妤见到他,会表露出和普通女生一样的爱慕,或者是惧怕。 两者都没有。 自这天开始,这里成了谢知宴的一个喘息地。 在学习和生活压力大到令人崩溃的高三生活中,唯一的一片净土。 林潼妤看他就像看待一个普通的,在这里偶遇的学长。 不用怕她会搞什么吸引他注意的小动作,她安静而又不聒噪,乖巧地像那些猫一样。 直到有一天。 “学长。”小姑娘手心放着小鱼干,边喂猫边扭头,递给他一盒水果味的糖。 “我看你总皱着眉。”林潼妤犹豫了一下,继续说,“我最近可能要忙起来了,就不能常来这儿了。明年有一个设计比赛,我想报名参加,就得提前准备比赛稿。我知道高三压力挺大的,我一个高一的也帮不了你什么。” “我本来想帮你在许愿池许愿的。”小姑娘声音低了下来,带着点儿惆怅,“不过我已经许过一个愿了,可能就不灵了。” “不过呢。”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又重新笑开,“我听说这个牌子的水果糖会给人带来好运,不知道是不是广告效果。我自己也买了一盒,挺甜的,希望你的生活也能一样甜起来!” 其实林潼妤想的很简单。 她不知道这个帅哥学长的名字,也没有打听的打算,她和他的交集只有中午休息时间来小树林喂猫。 即使这样。 这个帅哥学长应该,也算得上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吧。 她希望她的朋友都能好好的。 仅此而已。 ** 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听到自己以前的事情,林潼妤听得一愣一愣的。 等楚珩讲完,她的表情一言难尽,实在是忍不住:“你真的没有暗恋过谢知宴吗?” “我是直的。”楚珩凉凉道。 林潼妤:“那你怎么知道的那么详细?” “我以前和谢知宴关系挺好的。”楚珩说,“高三那年他莫名其妙疏远我,我问他原因他也不回答,每天中午都消失,我有天没忍住,就跟着他了。” 注意到林潼妤的表情,他脸色一黑:“你别多想,我只跟了他一天,就看到他和你在那喂猫。后续的事情是我问季淮问出来的。” 像是为了一个劲儿地把谢知宴的事全倒出来,楚珩恨恨道:“你真的不知道,谢知宴这人挺变态的。” “自你不去喂猫以后,他还经常以帮老师搬东西为理由,下楼去高一,想和你偶遇。” “毕业以后,他还总带着东西跑到学校,说是你男朋友,让那个门卫送东西给你。” “他还偷偷在你放学后跟过你回家。” 楚珩说得愤慨,林潼妤听着挺想笑的。 突然觉得楚珩这人挺有意思的。 听他的讲述,他好像并不讨厌谢知宴。 可是在谢知宴面前,他们针锋相对的样子,又不像是演出来的。 她哦了一声,又问:“那他为什么要打你朋友啊?” 楚珩凉凉看她:“那时候不是有传言说你被包.养了,每天放学要去陪老男人吗。” “当时传得挺疯的,几乎全校都知道了。” 林潼妤仔细回想了一下。 她对于这件事的记忆,只有班主任让她别放心上。 后来学校公告栏里贴了通知,给她辟谣,还处分了那几个传谣传得最狠的同学。 “我那朋友也是活该,在班里骂你,说得话……不是那么好听。被谢知宴听见了。” 他没有再往下说。 林潼妤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楚珩。”她认认真真地喊他名字。 楚珩抬眼:“?” 林潼妤真诚道:“如果我和谢知宴在一起了,我会在他面前说你好话的。” “……” 第37章 浪漫 听到她这句话, 楚珩别过头,就差拿鼻孔出气儿了:“我不需要你帮我说好话。” 林潼妤眨了眨眼,慢悠悠地哦了一声, 尾音上扬,自带疑问语气。 楚珩凶巴巴地瞪她, 一字一顿地重复:“我不需要。” “好好好。”觉得再逗他他可能要发火, 林潼妤举手作投降状, “我不会告诉他的。” 楚珩又不乐意了:“那也不行。” 林潼妤:“?” “我告诉你这些呢,是想让你看清谢知宴是一个多变态的人。”楚珩咬着牙, “变态”两个字刻意咬了重音,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他装成你男朋友给你送东西,还跟踪你,你不觉得讨厌?” 怪不得谢知宴怕楚珩说出来这些事。 他怕她觉得讨厌, 会联想到“变态”这个字眼。 林潼妤略微思索了一下:“还好吧, 这不证明他喜欢我吗。” 其实她也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当初罗雅兰那事儿给她的打击称得上是毁灭性的, 她下意识地封闭了内心,不和任何人倾诉, 也拒绝任何人的主动靠近。 如果谢知宴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可能会觉得恐慌,会想逃跑。 他大概是看出来了她的郁郁寡欢,才选择用这样的方式陪伴她。 这样一来,就都说得通了。 从酒吧的重逢,到格外明显的态度区别,再到忍耐不住, 主动问她要不要谈恋爱。 他从未开口说过一句喜欢,所有的行动却无不在表明这一点。 而她却在死命的执着于那句“喜欢”。 林潼妤前所未有的, 很突然的,生出了一种非常强烈的,想和谢知宴在一起的冲动。 不想让他再等了。 与他的等待相比,她长久以来的顾虑,似乎都不算什么。 其实以前就应该想通了。 就,谈个恋爱而已,反正她又不亏。 林潼妤相信。 谢知宴一定会如他所说,对她好的。 而她也会亦然。 ** 和楚珩分别后,林潼妤给谢知宴发了一条消息,让他在家等她,她有话和他说。 表白这种事情。 还是得当面说来得比较正式。 林潼妤先去了苏隆的办公室。 办公室一片敞亮,阳光明媚到刺眼,苏隆靠窗站着,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不断地来回踱步。 听见敲门声,他转过头,瞥见林潼妤,脸一板,气不打一处来:“我让你立刻来,你说说你迟到了多少分钟?” 他劈头盖脸地骂:“林潼妤,你现在的态度真的是越来越差劲了,懂不懂得尊重老师?” 林潼妤乖巧低头:“我错了。”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听话,苏隆顿了一下,指责的话咽在口中,化为了一声叹息。 他捋了把胡子,朝办公桌抬了抬下巴:“你自己去看吧。” 上面放着两张纸。 林潼妤走过去,凑近了看。看到纸上的内容,睫毛颤了一下,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苏隆在后头出声:“我知道你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你也有过前车之鉴。仔细想一下,是不是在公共场合被人看到过你的图?” 林潼妤是真的做梦都没想到。 她居然还能有再被抄袭的一天。 面前的两张纸,一张是她的设计稿,大地色的拖尾长裙,上面缀着各式各样的花,呈一种和谐的美感。 另一个和她颜色相似,连花都是相同位置的,就把拖尾长裙改成了普通长裙。 除了撞上同一个脑回路,如果不是亲眼看过她的设计图,是不可能雷同成这样的。 林潼妤歪着脑袋,回想了一下,忽地想起来,在她最开始画草图的时候,和一个女生的视线对上过。 那个女生视线闪躲太快,她还特意注意了一下。 而且这张图的细化后续都是在图书馆完成的。 有了大概思路,林潼妤不紧不慢道:“这张图的确是我的原创。” “我不是不相信你。”苏隆神情很严肃,“但是她的确是在你之前交的。” 因为林潼妤一直觉得不完美,一直在修细节,所以几乎是拖到截稿日期前,压着死线交的。 另外一张设计图,虽然没有她的精细,可光看构图和时间,是可以咬定她抄袭的。 但是。 同样的错误,她怎么会犯第二次呢。 “我大概猜到是谁了,不过我现在有点事情。”相较苏隆,林潼妤淡定地多,“苏教授,您明天能把她叫来办公室吗,我想和她谈谈。” 被她这漫不经心的态度气笑了,苏隆从桌上抽了只笔,打她脑袋:“天大的事情能有这事重要?现在稿子已经交上去了,如果不及时澄清,你的后果会和上次一样,你明白吗?” 林潼妤捂着脑袋哀嚎了一声,往后跳了几步,看起来委屈巴巴的:“那我肯定是有可以证明自己的方法啊。”话音一落,她又嬉皮笑脸的,“不会让她得逞的,您放心吧。” 苏隆眼一眯,总算露出些许满意的神色:“看来你还不是那么没脑子,白担心你了。” “……” 林潼妤沉默一秒,善意提醒道,“您可别忘了,我还算得上您的得意门生。” “……” ** 林潼妤打开谢知宴家门的时候,谢知宴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像个无伤患者,长腿搁在茶几上,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没骨头似的。 钥匙是她离开前谢知宴给她的,说是为了方便她来看他,来之前和他说一声就行。 听见她的声音,谢知宴扭头,扯着唇角,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来了?” 林潼妤有些生气。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一个!背部有伤的病人! 林潼妤鼓着嘴,踢掉鞋子,光着脚“哒哒哒”跑进去,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整个人从沙发上拉起来。 她瞪着他:“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一个伤患?” 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脾气搞得不明所以,谢知宴愣了下,下意识回:“我现在不——” 又注意到她的目光。 他瞬间改口:“你这么一提醒,我突然觉得我的伤口开始痛了。” 林潼妤本来想直接和他明说的。 看他这态度,她又不想了。 得让他吃点教训,这样才懂得以后得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她坐下来,状作随意道:“今天楚珩来找我了。”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谢知宴的表情。 果不其然,谢知宴一下子就变了样子。他唇角弧度渐收,语气也低了下来:“我不是让你不要和他说话吗?” 话音刚落,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个语气不是很好,他试图缓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和你说了什么?” 林潼妤眼珠子转了转,诚实道:“和我说了一些你高中的事情。” 谢知宴浑身紧绷。 也不舍得再这么吊着他,林潼妤学着他的样子,往沙发上一靠,哎呀了一声。 “也没什么其实。”她低着眼,很诚实,“就你高中暗恋我的事情。” 周围的气压像是一下子低了下来。 林潼妤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头,去打量谢知宴的表情。 男人脸色很黑,黑眸紧紧地盯着她,似乎是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屏息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被他这么看着,林潼妤心里突然有些没底。 毕竟关于谢知宴的那些,都是她自己的猜测,也有可能是错误的。 说不定谢知宴只是觉得好玩儿。 又或者,在他那段黑暗时光陪伴了他,他想报答她。 什么混杂的感情都有,反正不是喜欢。 沉默半晌。 谢知宴率先开了口,嗓音有点儿哑:“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林潼妤一顿:“啊?” 谢知宴说得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知道了这些以后,你还想和我谈恋爱吗?” 时间像是静止了下来。 屋内很安静,只有电视机里发出的声音,又被谢知宴调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男人眸色是高浓度的黑,像是纯度很高的黑曜石,和他的人一样,发着光。 此刻,黑曜石里倒映着她微微泛红的脸。 他是天之骄子一样的人。 生来什么都不缺,什么事都能做到最好,即使是不喜欢的金融,也能轻松拿到第一名。 和他相比,她便无趣地多。 脾气不好,也不太会说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天赋,费了好大的劲才完成的设计稿,还被人剽窃。 像是天降恩赐一样的事情。 林潼妤没来由地想哭。 谢知宴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腿,此时微微张开。 林潼妤坐起来,毫无预兆地抱住了身旁男人的脖子。身体跟着一寸一寸地挪过来,屁股坐在沙发上,双腿环着他的腰,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口,脸埋在他颈窝里。 极其亲昵的姿势。 这是林潼妤第一次主动亲近谢知宴。 谢知宴闭了闭眼,喉结缓慢滑动了下,修长的手顺着她的背,沿着椎骨上挪,最后停留在她的发顶。 小姑娘发丝软又细,他手指穿插在她的发间,指腹轻轻摩挲。 仿若做梦一样的场景。 他正准备开口。 脖颈处传来一阵濡湿感。 “对不起。”小姑娘手揪着他的衣领,不住地道歉,“我不是故意没认出你的。” 只是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 也没有想到,后续,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其实我也有想过你的。”林潼妤吸了吸鼻子,慢慢抬起头,泪汪汪地看着他,认真道,“我后来也挺后悔的,没有问你的名字。” 要是当初她能多问一点就好了。 要是她能早点察觉他的不对劲,就能多陪陪他了。 要是当初。 能好好告别就好了。 第38章 浪漫 谢知宴轻轻抚着她脑袋的手微微一僵, 似是没预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 在这寂静的环境中,一切感官仿佛都被虚化,脖颈间的濡湿却异常清晰。 昭告着他, 现在发生的不是梦境。 是切切实实,正在发生的现实。 谢知宴低低叹息了声, 像在安抚一个情绪失控的小孩子, 轻轻拍着她的脑袋。 思绪像是跟着她一起, 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男人唇角缓慢爬上一层笑意:“谁和你说,那是最后一次了?” 时间像是飘回了三年前。 巨大的写字楼前, 盛大的雨幕之中,人来人往,各色的伞形成一个个屏障,尽数在他面前擦肩而过。 会议结束,从写字楼里出来了许多人。 那些人看到他的第一眼, 眼底只有惊艳, 而后和无数个人那样, 问他的联系方式。 又在遭到拒绝后,撑着伞独自离开。 唯独少女。 她穿着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 在这个阴雨连绵的天气,明媚到刺眼。 是这片昏暗中唯一的亮色。 她眼圈隐隐泛着红,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又好像不是。 似是没有料想到这场雨会这么急,她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从包里拿出一把伞。 正准备撑开伞时,她一个转头。 撞上了他的视线。 察觉到自己的目光有些过于明目张胆, 又或是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个许久未碰面的旧友,谢知宴顿了顿, 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林潼妤慢吞吞地啊了一声,抬起脑袋,拿着伞,小步向他走过来。 “你没有伞吗?” 小姑娘走到他跟前,和他隔了一段距离,嗓音软绵绵的,有点哑。 “我正好带了两把,这把给你吧。”小姑娘边说着,边握着伞尖,将手中的伞递给他。 谢知宴以为她是认出自己了。 可林潼妤把伞给他后,便从包里拿出另一把粉红色的小伞,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雨幕中。 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关于叙旧的情节。 她对待他的态度像是在对待一个陌生人。 谢知宴在原地凝视着手中黑色的伞,愣了会儿,忽地笑了出来。 她一直都是这么一个善良的人。 什么都不多说,也不愿意多解释,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谢知宴。” 和回忆重合的声音把他扯回了现实。 不知什么时候,怀里的小姑娘换了个姿势,脑袋抵着他的胸膛,狐狸眼亮晶晶的,正盯着他看。 似乎因他的走神而感到不高兴,她狠狠掐了下他的脸,闷闷道:“你倒是回答我啊?” 谢知宴没反应过来:“回答什么?” “……”林潼妤沉默了几秒,刚才那汹涌澎湃的感动情绪没了个彻底,忍气吞声地把话重复了一遍,“我刚刚问你,喂猫之后,酒吧之前,还有哪一次见面?” 说完,她皱了皱眉,强调似的补充:“你偷偷跟着我的不算,我没看到。” 谢知宴捏了捏她的脸,尾音上扬:“你自己想。” “我就是记不起来才问你的啊。”林潼妤更郁闷了。 这种人就特别可恨。 他非得要提起来,提了以后又不给你说明白,就吊着。 林潼妤越想越气,连带着看谢知宴也不顺眼了起来。她从他身上爬下来,径直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拿着遥控器开始调电视。 像是为了发泄她的不满,她还故意将电视声音调的很大。 谢知宴憋着笑,冲她勾勾手指:“过来。” 林潼妤很冷漠地别过头,将注意力集中在电视里的喜剧上:“不要。” 那边懒洋洋坐着的男人又开始委屈了:“你刚刚还在说对不起我,要补偿我的。” “那只是刚刚。”林潼妤自诩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在你走神的后一秒,那个说对不起你的林潼妤已经原地去世了。” “……” 最后林潼妤还是没耐得住谢小朋友的连环攻势,他一装可怜她就心软,又爬回了他腿上。 这回是背对着他的姿势。 男人心满意足地抱着她看电视。 过了会儿,担心他的伤势,怕他觉得累,林潼妤主动想坐到旁边沙发上,被谢知宴按着腰不让动。 男人拍拍她的头,警告意味很浓:“小朋友就应该安静点。” “谢知宴。”对这种不爱护自己身体的行为感到非常愤怒,林潼妤扭头,很严肃地看着他,“你是一个伤患。” “不是。”直愣愣对上她的视线,谢知宴怔了下,觉得有些好笑,“我又不是残疾。” “而且。”他不甚在意,“又不是第一次了,都习惯了。” 他这种云淡风轻的语气,林潼妤听得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不是第一次了。 是不是证明,谢肃打他的这种行为,已经有好几次了。 谢肃怎么下得去手啊。 这是他亲孙子啊。 林潼妤鼻子一酸,眼圈一下子红了,气愤道:“那你也太可怜了,谢肃真的不是人。” “嗯,我挺可怜的。”谢知宴说,抱着她腰的手紧了紧。头埋到她颈窝里,嗓音压得很低,“所以你得对我好点。” “好的。”男人的头发很软,有点儿痒。林潼妤吸了吸鼻子,往他怀里靠了靠,“反正我爷爷挺喜欢你的。” “以后我的爷爷就是你的爷爷了。” “……” ** 叮嘱了一万遍,好不容易说服让他乖乖待在家,不用送她。 林潼妤关上谢知宴家的门,不受控地抬手摸了下,冰凉的触感使她一下回过神。 浓重的不真实感像延后反应,现在慢慢回笼了上来。 她刚才。 居然一直,坐在,他怀里。 或许是注意力一直被谢知宴给占据,她也没意识到这点儿。 现在反应过来以后。 才觉得,有点,羞耻。 林潼妤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后根。 像是火烧了的触感。 在发烫。 她低低地啊了一声,拍拍自己的脸,又慢腾腾地抚上唇角,挂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弧度。 所以。 她现在,和谢知宴,算是在一起了吧? 林潼妤背靠着门,长出了一口气。她舔了舔唇,拿出手机,点开和谢知宴的对话框。 把他的备注改成“男朋友”。 男朋友。 只要一想到这个词,她的心跳就会不由自主地加快。 林潼妤心情很好地回了宿舍。 一进门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屋内弥漫着一股低气压,宿舍另外的三个人整齐划一地窝在椅子上,紧盯着手机,手在不停地敲字。 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战争。 林潼妤觉得这场面挺惊悚的。 她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希望以此来吸引她们的注意力:“你们在干什么啊?” 宁瑶是第一个抬头的,瞥见她的身影,声嘶力竭地喊:“潼潼!你去哪儿了!我们给你发消息你怎么都不回!” 林潼妤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说出事实:“我在谢知宴家。” 话音刚落,她没来由地有点紧张,舔了舔唇,等待舍友的进一步发问。 什么都没有。 宁瑶似乎完全没把她这话儿放在心上,拖着椅子滚轮,拿着手机滑到她面前:“不管了,你先看看这个,现在我们三个正在帮你死命怼傻逼。” 她这个反应。 林潼妤也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落,索性懒得管了,将注意力放在宁瑶的手机屏幕上。 每看一个字,她的心就颤一下。 界面是学校论坛的一个帖子。 一个大大的标题立在上边:【服设二班的林潼妤,仗着和教授关系好,剽窃同学的创意。有后台的人就这么了不起???】 底下是两张设计图。 就是苏隆早上给她看的那两张。 唯一的不同就是,另一张设计图底下,标注了她的完成时间和名字。 王宛凝,2019.11.15 林潼妤是十一月二十日交的。 王宛凝比她提前了五天。 林潼妤顺着帖子往下滑,里边辱骂的话简直不堪入目,清一色的声讨她和苏隆,同情王宛凝的。 唯一的几个理智的回帖被淹没在骂声之中。 【我还是觉得事情有问题,林潼妤的设计稿明显比王宛凝的要精细的多。而且,时间都写在上面,如果不是脑子有问题,这不是上赶着自爆抄袭吗?不站队,等学校官方判决。】 【同在服设二班,林潼妤的同学。林潼妤的设计稿一直以来都被苏隆当成典范讲解的,能力没得讲,并不觉得这种人会抄袭。】 林潼妤点开这两条帖子的回帖。 下面全是骂声,说她们没脑子没眼睛,实锤了都不信的。 宁瑶在旁边气得边骂边跺脚,就差顺着网线爬过去把键盘侠打一顿:“傻逼路人知道些什么,他们知道《星星河》是林潼妤的作品吗?都不动脑子想想,苏隆那么顽固阴晴不定一人,怎么可能会帮着林潼妤抄袭?” “我真醉了。”陈书没好气道,“居然还有人说潼潼勾.引苏隆,让苏隆帮她。一群蛤蟆,不就是嫉妒潼潼长得好看吗?键盘侠能不能给点法律制裁啊,造谣都没成本的?” “正常。”阮玥打字的手不停,“键盘侠都这样。苏隆被校长重金拉过来,脾气又差的,肯定会有人看不惯。” 林潼妤也分不清楚她们到底是在夸苏隆还是在骂苏隆。 其实她本人对这些倒没太大所谓。 她留了后手,这件事终会真相大白。 只是牵连苏隆。 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林潼妤闭了闭眼。 她是真的没想到,王宛凝会先手,让学校的同学们先入为主,一口咬定是她抄袭。 苏隆既然答应了她明天才会把王宛凝叫过来,就不会事先告诉她这件事情。 图上的日期也证明了这一点。 她早上看的时候,明明还没有的。 那只有可能是,王宛凝精心规划好了一切,再偷溜进苏隆的办公室,添了两笔,拍了那张照片。 现在时间已经挺晚了,苏隆肯定已经不在学校了。 事情一定会在明天解决。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要怎么拖过这个晚上,不让舆论进一步发酵。 宁瑶突然惊呼一声:“卧槽!” 另外三人循声望去。 宁瑶挥了挥手里的手机,有些不可思议:“苏临渊站出来为潼潼说话了???” 第39章 浪漫 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转向阮玥。 阮玥抿了抿唇, 似是也无法相信,拿出自己的手机再三确认了一番,才诚恳道:“我不知道。” 她低睫:“我和叔叔已经一段时间没联系了。” 察觉到她情绪不好, 宁瑶挤了挤眼睛,主动扯开了话题:“不管了, 能有个人稳定舆论就行了。” 林潼妤简单看了一下苏临渊的回帖。 因为是学校的官方论坛, 教授在论坛是实名制的, 苏临渊回了个帖。 就简简单单一行字:【我认识林潼妤,她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等校方调查。】 同一句话,由不同的人说出来,造成的影响也是不同的。 匿名回帖就会被喷圣母,而苏临渊这么一说,大多情绪激动的学生也就冷静了下来。 苏临渊虽然只是一个代课的, 因其独特的教学方式和格外出众的外表, 在学校里广受好评。 现在金融市场学的课可以说是一座难求, 甚至后面还站了一排。 【既然教授都这么说了,那我也相信事情另有真相, 等校方吧。】 【+1,同等校方。】 人就是这么的双标。 对这件事没了兴趣,林潼妤打了个哈欠,感觉眼皮子开始打架了。 她低头看了眼手表,已经十点半了。 南大寝室有独立卫生间,林潼妤洗完澡爬上床,打算看会儿手机就睡觉了。 刚才一直在关注论坛的事情, 她都没看手机。 林潼妤打开屏幕,跳出来满屏的消息。 男朋友:【到宿舍了没?】 过了十分钟。 男朋友:【论坛怎么回事儿。又有人抄袭你了?】 又过了十分钟。 男朋友:【林潼妤, 说话。】 男朋友:【。】 男朋友:【我已经和苏临渊说了这件事了,先让他控制一下舆论。你明天到我这儿来,我给你商量对策。】 男朋友:【你别一个人躲着哭,行吗?】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未接电话。 最晚的一通在十五分钟前。 然后是一句:【我现在回学校。】 明明是应该焦急的事情。 林潼妤却莫名看着有点儿想笑。 她唇角不知不觉弯了起来,又反应过来他的最后一句话,赶紧插上耳机,给谢知宴回了个电话。 那头秒接,背景音有点吵,声音很低,带着点儿不易察觉的怒气:“肯接我电话了?” “没有。”林潼妤认真给他顺毛,“刚才在洗澡,没看手机。” 话末,注意到他后头喧嚣的环境,她皱了皱眉头:“你现在在哪?” 那边言简意赅:“学校后面的小吃街,快到学校了。” 林潼妤声音骤然拔高:“什——”又想起来现在自己是在宿舍,自觉降了音调,可还是咬牙切齿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不能开车。” “我知道,所以叫的出租车。”谢知宴云淡风轻,没再提这个,“下来,我到学校了。” 觉得这件事非常的不可思议,林潼妤长吐了口气,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做出十分感动的表情。 可是。 林潼妤瘪瘪嘴,试图平静地和他讲述这个事实: “我没有门禁卡,没法给你开门。” “没事。”男人很淡定,似乎完全没把这当成一回事,“我有。” 林潼妤:“……” 你之前不是还和我说你没有吗。 记忆像是被拉回了那个晚上。 她屈辱的,翻墙史。 林潼妤憋着气儿,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那我下来了?” “嗯。” 林潼妤爬下床,套了件外套和围巾,准备出门。 宁瑶坐在床上,听到响动看过来,有些惊讶:“潼潼?你现在要出去吗?” 她担忧道:“都这么晚了。” 林潼妤莫名有了种,深夜想和偷偷男朋友出去约会,被家长抓了个正着的感觉。 随着冬季的来临,夜晚温度骤降,冷空气汇聚成寒流,拍得窗户咚咚作响。 一想到谢知宴穿着单薄等在楼下的可怜样子,林潼妤有些急躁,满脑子都被赶紧下楼找他的意识所占据:“等我回来再和你说。” 宁瑶满头雾水地哦了声,望着她的背影,回头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了?” 陈书:“是吧,她刚说她在谢知宴家呆了一天。” 宁瑶又哦了一声。 过了几秒,她像是才反应过来:“啊??” ** 林潼妤刚出宿舍楼,扑面而来的冷风令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打了个寒颤。 她哈了口气,有白色的雾漫出来,在这乌黑的夜中极为清晰。 林潼妤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往前走了几步,四周望了望,想找寻谢知宴的身影。 下一秒,一阵大力从旁边袭来,把她扯进了怀里。 伴随着极其浓郁,又使人安心的木质香味。 挣扎的念头瞬间消失,男人的怀抱宽阔而又温暖。林潼妤伸出手,虚虚拢着他的脖子,脑袋抵着他的胸膛。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男人高挺的鼻子,利落的颈部线条,凸出的喉结。 还有,冻得发白的唇。 她莫名有些不高兴,手收回来,拉着自己外套两边包住他,想借着这个方法给他传递点热度。语气闷闷的:“不是叫你不要来学校吗,你得在家养伤的。” 谢知宴没吭声,稍稍低头,借着路灯光线打量着她的脸。 见她脸上没有哭过的迹象,他松了口气,淡道:“你不回我消息,怕你在偷偷哭。” “那你现在呢。”谢知宴垂眸,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按了下她的脑袋,“需不需要我帮忙?” “没事的。”林潼妤笑眯眯的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像做了好事等待表扬的小孩子,“那花不是我随便画的,只要稍微变动几下,就能看出来我留的记号。” “怎么样!”说起这个她就很高兴,迫不及待地想和他炫耀,“我是不是很厉害!” “嗯,厉害。” 觉得他这态度有些敷衍,林潼妤舔了舔唇,眼皮子耷拉了下来,谴责道:“你好冷淡。” 霜白的月光下,小姑娘和他凑得极近,话语间的气息洒在他脖颈边上皮肤白得像牛奶似的,唇不点而红,泛着浅浅的光泽。 表情灵活而又生动,像踏月而来的精灵。 胸中压抑已久的野兽早已伺机而动,牵制的牢笼被冲毁。 林潼妤低着头,没有注意到他眼中,浓郁到极致的欲念。 谢知宴突然冒出了句:“林潼妤。” 猝不及防被点名,林潼妤仰头:“啊?” 男人牵着唇角,肤色白到近乎反光,眼眸沉沉,像是下一秒,就要把她拆吞入腹。 男人指腹轻抚着她的唇角,似是为了确认:“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关系了吧?” 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很没有质量,林潼妤嗯了一声,很奇怪地看着他。 视线在空中交汇。 林潼妤莫名有些紧张。 有一种等待许久的东西,即将实现的预感。 得到肯定的答案,男人伸出手,扣着她的后颈,迫使她的头微微上抬。 “你不是想要表扬吗?” 伴随着他的这句话,薄薄的唇重重覆了下来。 和上次偷亲截然不同的感觉。 男人技巧陌生,动作粗暴,又缓缓地轻柔下来。 侵略感像是成了倍地叠加,男人像是不满足于浅浅的唇瓣碰触,撬开她的牙关,毫不留情地攻城略池,像是要探遍她的每一个角落。 林潼妤下意识地想往后缩,被男人扣着后颈,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承受他的侵占。 男人唇瓣微凉,吐出的气息却极为滚烫,一点一点的灼烧着她的理智。耳边呼吸声很重,林潼妤不敢睁眼,葱白的手指不自觉地抓住男人胸前的衣服,陌生的触感席卷全身,她脚底开始渐渐发软。 嘴里的氧气在不断的流失,等结束的时候,林潼妤整个人失了力气,瘫软在他的怀里,大口的吸气。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林潼妤羞得满脸通红,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你真的是第一次接吻吗?” 男人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像是在回味刚才的触感。 听到她的问话,他勾唇,故意逗她:“不是。” 林潼妤:“?” 呵呵。 听他的讲述还以为他对她一往情深呢。 林潼妤翻了个白眼,毫不犹豫地推了他一下,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又被男人圈着腰抱紧。 “上次我发烧的时候。”怕逗得狠了,谢知宴忙给她解释,拖腔带调的,“你不是偷亲了我?” “这么说来。”他意有所指道,“我的第一次,第二次,都是给你的呢。” “……” ** 还是放心不下他的伤势,送他到宿舍楼下,亲眼目睹他上楼后,林潼妤才回了宿舍。 毫无疑问受到了舍友们的猛烈攻势。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宁瑶拿着个气锤,一副庭审法官的样子,“你和谢知宴现在什么情况?” 没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林潼妤很老实:“在一起了。” 又问了她几个问题后,宁瑶和陈书对视一眼,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大发慈悲地放她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苏隆办公室,很荣幸地迎来了一位贵客。 南大校长。 校长和苏隆差不多年纪,因日夜操劳头发都白了,此时笑呵呵地搬了张椅子坐在边上。 他即使脸上是笑着的,无形中带来的威压感也很强。 校长其实对这事儿不感兴趣,他只怕部分言论影响到苏隆的心情,导致苏隆不愿意继续在这教书了。 苏隆可是他费尽心思挖来的老友,是南大服设的活招牌,当然不能出事。 然而他没想到,苏老教授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不知道论坛的风波,也不知道现在全校都在关注这个事情的结果。 现在把王宛凝和林潼妤都叫过来,桌子一拍,设计图一摆:“只靠时间,因存在事先剽窃构图的可能。我校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投机的同学,也不会随意冤枉无辜的人,我希望你们各自介绍一下设计灵感。” “那么就先交的王宛凝先说吧。” 林潼妤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听着王宛凝侃侃而谈,说什么在学校看到路边的花,油然而生设计稿的思路。 轮到林潼妤了。 林潼妤举手:“在说之前,我想先问一下。 她直勾勾地看了会儿王宛凝,又转向苏隆和校长,挑了下眉:“如果最后证实是她抄的我,是不是要有一点惩罚呢?” 第40章 浪漫 优秀的人总是遭人嫉妒的。 林潼妤觉得, 她是得看上去多好欺负,才会三番两次的遭遇这种事儿。 不对。 当初和王宛凝在图书馆对上视线的时候,她只完成了一个草图, 花只是临时起意的一个元素,是她随手画的。 成稿的花的位置, 和她当初画草图的时候, 是有很大区别的。 更别说她还加了一点小标记。 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 王宛凝的这张设计稿,花的位置是和她的成稿的一模一样的。 也就是说, 在她画稿的这段时间,她一直有在关注。 林潼妤隐隐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和她不经意对上一眼就心虚地低下头的人,又怎么会有胆量,堂而皇之地抄袭。 还是原封不动的那种。 所以她决定施压。 校长的到来是意外的,也是一个惊喜。 这就说明这件事闹得足够大, 校方一定会给一个公正的裁定。 与之相对的, 也会有相应的惩罚措施。 林潼妤在赌。 赌王宛凝的心理素质, 料定在事情败露以后,她肯定会因为这后续的惩罚措施而情绪崩溃, 会不管不顾地把她的背后主使说出来,借此逃避惩罚。 听到她的话,校长摸着胡子,思索了一下,而后颔首:“可以,你觉得应该要什么样的惩罚?” “之前《星星河》的事情不是闹得挺大吗。”林潼妤弯着唇角,无害地眨了眨眼, 用余光暗中打量着王宛凝的表情,“罗雅兰在服装设计圈已经被彻底黑名单了, 同样是抄袭,我觉得应该一样处置。” 如她所料。 她话音刚落,王宛凝的脸色白了一瞬。 林潼妤冲苏隆挤了挤眼睛。 校长皱着眉,似乎觉得这个惩罚有些过于苛刻:“可是罗雅兰是因为——” “没有可是。”接收到她的眼神,苏隆出声打断,语气很严肃,“服装设计就是一个发挥天赋和灵感的世界。而抄袭,剽窃他人的创意,不仅对他人利益造成了损害,同时也限制了自己的灵感。我们应该严厉杜绝这种现象的出现。” 他转向王宛凝:“你说是不是,王同学?” 王宛凝的脸色更白了。眸中溢出些许恐慌,舌头像是打了结,说话都说不利索:“是……是的。” 在座的两位老者都已名利双收,也见过不少人间事态。 看到她这个反应,和笑眯眯的林潼妤一比,孰是孰非,早已再明显不过。 纵使已经猜到结果,场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苏隆清了清嗓子:“林潼妤,你来讲述一下你的设计思路吧。” 林潼妤:“苏教授,有白纸吗?” 苏隆递给她一张白纸。 林潼妤直截了当:“原本的草稿是我随手涂的,后来觉得挺好看,就加了点元素细化。” “尤其是这个花。”林潼妤说着,拿起笔,随意地在白纸上勾出长裙的样子,“裙子是抹胸的。胸口处的花,你把这个往右边挪。”她边说着,边将花画了上去,白纸上是她口中的,移动过的样子。 “看。”林潼妤笔尖点了点白纸,“胸口这一圈是林的木字旁的横,往下零散着的是其余笔画。” 如果不移动那朵花是肯定看不出来的,移动后,处在那个位置,就犹如点睛之笔。 那些看似零散的花朵,认真看的话,还真的能看出来一个“木”字。 “同理,你再这么挪。”她又将裙尾处的花不同程度地右挪,还是以抹胸的那一横为骨架,不同的是以整条裙子为“纸”,能看出来一个“女”字。 妤的女字旁。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林潼妤瞥了眼王宛凝,后者脸色煞白,唇角紧紧绷着,似乎完全想不到,她还会留这么一手。 林潼妤单手转笔,勾着唇角笑:“所以同学你有什么可以证明的东西吗?” 见王宛凝不说话,她唇角弧度更大,嘲讽意味很浓:“算盘打的不错,仗着事情还没爆出来,先在论坛发帖,试图让同学们先入为主地代入,恶意诋毁我和苏教授的名声。” “同学,你听说过,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吗?” 林潼妤不是咄咄逼人的人。 见王宛凝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她闭了闭眼,再三告诫自己这种人没有什么好同情的。 即使真的是被人当枪使了。 她做的这些事情,也是事实,是无法被原谅的。 林潼妤深吸了口气,继续诱导道:“你不该上论坛的,如果这件事没有闹大,还是有私了的余地的。现在这个情况,所有人都在等校方的解释。” 她慢慢的,一点一点地压碎她的心理防线:“现在还得搭上自己的前途,你为什么这么傻呢。” 和她想得没差。 王宛凝心理素质不过关,被她给刺激到,情绪开始激动,歇斯底里地反驳:“又不是我想挂上论坛的,是他们说可以帮我解决所有事情,我只是交了一份设计稿而已!” 说完,她仿佛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下意识捂住嘴。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其余三人不约而同地眯起了眼。 意识到这不是一起普通的剽窃事件,校长眉头紧紧攥了起来,率先发问:“你说的“他们”是谁?你们还是有预谋的合伙作案?” 王宛凝连忙摇头:“没有,我说错了,没有别人,都是我自己鬼迷心窍。” 她的声音泛着哭腔,像是下一秒就要崩溃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很喜欢画画……这次真的是……” 她顿了顿,卡壳了一下,才说:“反正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林潼妤。” 老者方才笑呵呵的模样荡然无存,眉宇间是久居高位的威严:“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这也不是你可以开玩笑糊弄过去的。” “如果传出去,南大学生有这么一批人,恶意陷害同学,这会影响到南大的风纪,从而造成不好的舆论。这个后果不是你一个人能承担的,你明白吗?” 王宛凝脸色煞白,却还是死命咬着唇,没有开口的打算。 林潼妤定定地盯着她看了会儿,冷不丁地冒了句:“你是被威胁了吗?比如,你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上,你把他们说出去,他们就会曝光之类的。” 她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能让王宛凝这么护着那些人的可能。 察觉到王宛凝的神色变化,林潼妤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皱了皱眉:“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校长和苏教授都在这里,你把他们的名字告诉他们,他们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以及。”她思索了一下,提出了一个,对于现在的王宛凝而言,算得上很好的条件,“如果你说了,那抄袭和论坛的事情,都是他们的责任。你只是一个被迫参与的人而已,也不用遭受舆论的压力,以后也可以继续画图。” 她还想继续说,一旁的苏隆忽地出声:“林潼妤。” 林潼妤瞬间静音。 过了几秒。 “好嘛,我知道学校会为我证明清白的。”明白自己说得太多了,显得没礼貌。林潼妤摸了摸鼻子,很自觉地走到门口,推开门,原地蹦了蹦,挥挥手,很刻意的意有所指道:“那我等校方的好消息哦!” “……” 关上门。 林潼妤背抵着门,睫毛低垂,眉头紧紧拧着。 与抄袭有关,又恨她入骨的人。 只有一个。 ** 校长亲自出面后,这件事情处理速度迅速,隔日林潼妤就收到了苏隆的消息。 不知道自己走了以后他们又谈了些什么,反正王宛凝是把一切都交代出来了。 她之前在学校里交了个男朋友,叫刘进,长得还可以,就是花钱非常的大手大脚。除此之外,刘进对她很好,两人很甜蜜,她也通过刘进认识了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大二的,叫李楠楠。 王宛凝家里每个月给她的生活费不是很多,根本经不起她和刘进的几次出去玩。她又不好意思经常问家里要,就非常地发愁。 李楠楠听说她最近缺钱,就很主动地给她介绍了一个校园贷。 南大对于校园贷的打击力度是很强的,起初王宛凝有所怀疑,并不愿意。后来恰逢刘进生日,想要她帮忙买一双一万的鞋,当作自己的生日礼物。经不住他的恳求和甜言蜜语,王宛凝就为了他去借贷。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她还不上款,被迫拍了裸.照,这也就是所谓的“把柄”。 几天前,这个放校园贷的找到她,把林潼妤还未细化完成的设计稿发给了她,让她赶紧赶完,在林潼妤交之前交上去。 王宛凝记得这个稿子,她之前有幸在图书馆看到过草图,第一眼就被惊艳到了。 她一开始并不想顺着他们的话做,她知道这是不对的。 那个人拿她的照片威胁她,又说,只需要她交设计图,其余什么都不用她做。 最后,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经过调查,刘进和李楠楠,还有这个放校园贷的,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诱惑刚上大学,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步一步踏入深渊。 所幸闹大的只有林潼妤的这件事,背后刘进他们被校方为了名声,压了下去。 南大也是第一次发现这种恶劣事件。 校长也再三懊悔和自责,是自己的失职。将刘进他们全部都作了开除处理,送进了警局,又将校园从头到尾彻查了一遍,确定没有漏网之鱼。 苏隆让她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林潼妤转头就告诉了谢知宴。 正值周末,她盘腿,坐在谢知宴家里的沙发上。认真把这件事想了一遍,百思不得其解:“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就盯上了我呢?” 她和刘进这群人无冤无仇的。 谢知宴坐在她不远处,高挺的鼻梁上夹着副无框眼镜,腿上放着笔记本,耷拉着眼皮,正在准备“博慧杯”复赛的相关事宜。 听着林潼妤一直在想王宛凝的这件事,他的心情极差,薄唇抿了起来,安静地做一个木头人。 再过几天就是他生日了。 男朋友生日的前三天,她居然,还在想别人的事情。 谢小朋友委屈极了。 闻言,他不悦地皱起了眉,稍稍抬头,正想提醒她不要再想这件事情了。 林潼妤忽地啊了一声,猛地一拍手:“我想起来了。” 谢知宴:“?” 他扬眉。 林潼妤爬过来,一条腿跨过他,隔着电脑坐在他腿上。 察觉到谢知宴目光一直在电脑上,她鼓了鼓嘴巴,不甘心自己被忽视,伸出爪子,一把把他的电脑合上,放到一边。 而后,整个人慢吞吞地挪过去,脑袋抵着他的胸膛,像是要说什么话。 顺着她的动作,谢知宴头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正当他以为她会提起他的生日的时候。 林潼妤认真问:“谢知宴,你知道罗雅兰现在在干什么吗?” 谢知宴:“……” “?” 第41章 浪漫 空气像是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谢知宴扯了下唇角, 硬生生给气笑了。他托着林潼妤的腰,把她抱到一旁的沙发上。 而后,不动声色的, 往旁边挪了一段距离。 用行动表达了他现在有多不高兴。 猝不及防被丢下来,林潼妤还有些茫然, 完全不知道自己哪个点又惹得他不高兴了。 林潼妤想来想去, 都觉得她好像, 没说错什么话。 难道。 是她太重了?压得谢知宴腿疼? 林潼妤露出了一个惊恐的表情。 这几天的确跟着宁瑶她们吃了很多外卖,前脚刚交完图后脚又蹦出来王宛凝这件事情, 她也没什么时间运动。 体重或许……是增长了些。 短短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 她就从谢知宴的小宝贝,变成了他嫌弃的小胖墩。 这就是男人吗。 落差太大,林潼妤有些无法接受。 这么想着,她看谢知宴的眼神都哀怨了几分。 本着这男人要是不会说话就不要了的原则,林潼妤又爬了过去, 拉着他的手搭到自己腰上, 身子稍稍前倾, 整个人像是趴在他怀里。 林潼妤神情严肃:“谢知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谢知宴微顿:“?” 林潼妤举起了拳头, 瞪着眼睛,威胁意味很浓:“你觉得我胖了吗?”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但小姑娘鼓着腮帮子,趴在怀里气呼呼威胁他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谢知宴没忍住笑了一下,低头,碰了碰她软软的唇瓣,似是觉得味道还不错,还咬住舔了舔。 这一下像是触了电。 林潼妤身子骤然一缩, 没有预料到他的突然袭击。她猛地坐起来,从他身上爬下来, 像是遇到了什么危险生物,撑着身子往后退了一大截,耳尖也染上了点点绯红。 她指着他:“你……你……” 你了半天,想指责的话愣是说不出口,脑袋晕乎乎的,最后红着脸憋出了个:“你无理取闹。” 谢知宴微怔,觉得她这罪名来得挺有意思的,勾着唇角,吊儿郎当地瞧着她:“我怎么无理取闹了?” 一想到刚刚的事情,林潼妤耳尖又红了几分。她捂着脸,低低叫了两声,小声指责:“我在问你话呢,你怎么搞突然袭击的?” 像是没听清,谢知宴凑近了点儿:“什么?” 林潼妤推开他的脸:“你这个态度。”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适合的词汇,话到喉边卡了壳,只能无言地瞪着他,表达自己的不满。 谢知宴忍着笑,继续逗她:“我态度怎么了?” 话音刚落,也知道再逗下去小猫要炸毛了,他起身,给她适应空间:“那你慢慢想,我先去倒杯水。” 衣角被一道小力扯住。 林潼妤闷闷的:“给我也倒一杯。” 喝了一杯冰水,脸上的温度好不容易降下来,林潼妤也没什么心思再考虑谢知宴嫌不嫌弃她的事情了。 他表达的还不够明显吗! 她把水放到茶几上,抿了抿唇,又扯回了最初的话题:“所以你知道罗雅兰在哪吗?” 像是历史重演。 谢知宴脸色又沉了下来。 瞥见林潼妤认真的神色,他叹了口气,才问:“你那么想知道她的动静做什么?” “我想不通嘛。”林潼妤整个人蔫吧了下来,舔了舔唇,提出自己的猜测,“我怀疑是她和刘进他们联合,抄袭和论坛的事情都是她的主意。” 闻言,谢知宴皱了下眉:“怎么会这么想?” “你想啊。”林潼妤说,“她不就是因为微博舆论的力量而翻车的,而且,她能有第一次剽窃我的设计,第二次也不是没有可能。” 谢知宴没和罗雅兰正面接触过,所以他大概不了解。 和罗雅兰在同一个老师手下共处两年,林潼妤更了解她的性格。 她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人。 林潼妤之前就在纳闷,被她这么一整,罗雅兰的设计师之梦算是彻底破灭了。 即使还会有其他行业要她,也不可能是服装设计了。 她一个报复心这么强的人。 怎么会就这么咽下一口气,怎么会就此销声匿迹,从此不再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现在王宛凝的事情出来,她心里没来由地落了一块大石。 她果然咽不下这口气。 谢知宴的确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 在他看来,罗雅兰这件事情已经翻了篇,在他的施压下,她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但经林潼妤这么一提起来。 他垂着眸,半晌后,低声应道:“我让季淮查一下。” 季淮动作很快,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情报网,不到十分钟就发来了罗雅兰现在的住址和电话号码,以及她最近的动向。 住址还是林潼妤记忆中的那个小房子,没有变,电话号码已经换了。 而最近,她经常去一个酒吧。 那个酒吧林潼妤恰好还听说过。 就在之前,苏隆给她发的消息里,就有提到过。 刘进就是去那个酒吧和那个借校园贷的沟通的。 答案显而易见。 林潼妤用力抿了抿唇,打开手机,输入她的电话,刚输入了三个数字,忽地停了下来。 谢知宴扬眸:“怎么了?” “我突然不想管了。”林潼妤将手机锁屏,放到一边。爬到谢知宴的怀里,主动环着他脖子,脑袋挨着他,嗓音低低的,“我不想把精力再浪费在她的身上,刘进也进了局子,她估计不敢再对我做什么事情了。” “不要为不值得的人费神。”林潼妤埋在他胸口,轻声道。 也不知道是在和他说,还是在和自己说。 话是这么讲没错。 道理也都不是不懂。 即使已经有了猜测,真看到这个结果,林潼妤还是挺难过的。 她以前也和罗雅兰好朋友过一段时间,后来成了竞争对手,两人就渐渐疏远。 后面又出现《星星河》的事情。 林潼妤一开始还天真的以为,微博这么锤了,罗雅兰会来找自己道歉。 她甚至还想过,如果她来找自己道歉,念着过去的情谊,也不是不能原谅她。 做不成朋友,一个再无交集的陌生人,也挺好。 她朋友一直不多,对她好过的人都会记在心里。 所以,即使罗雅兰后面做了这么多坏事,林潼妤都没有真正的恨过她。 甚至还将错怪在了没有保护好作品的自己身上。 到头来,好意喂了狗,还是这么个结果。 林潼妤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她,要遭受这种事情。 罗雅兰是这样,顾芷也是这样。 从未有人坚定地站在她这边过。 明明她也没做错什么啊。 林潼妤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眼圈不受控地红了,又不想让谢知宴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干脆揪着他的衣服,把整张脸埋在男人怀里。 被她这种依赖的行为所取悦到,谢知宴失笑,大掌放在她脑袋上,揉了几下:“林潼妤,你怎么这么爱撒娇。” 话音刚落,注意到她肩膀一颤一颤的,谢知宴唇角弧度收敛:“林潼妤,怎么了?” 见林潼妤没有反应,谢知宴单手托住她的脑袋,撑着身子坐起来,恢复到低头能和她平视的姿势。 他捏着她的后颈,强迫她抬头:“林潼妤,你看着我。” 正对上小姑娘红通通的眼圈,像极了可怜巴巴的小兔子。 谢知宴心脏揪着疼,又有点儿无奈,完全不知道她这个哭点从何而来。 “谢知宴。”林潼妤揉了揉眼睛,嗓音染着哭腔,“你不要凶我。” 手慢慢上滑,托着她的后脑勺,谢知宴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放缓语气:“我没凶你。” “你之前还喊我潼潼的。”林潼妤吸着鼻子,控诉道,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你现在都喊我林潼妤了。” 谢知宴接锅:“好,我的错。” 直觉告诉他,林潼妤不是因为这个称呼而哭的。 “潼潼。”谢知宴大拇指在她后脑勺上下摩挲,安抚着她的情绪。见她情绪有所缓和,试探着发问:“告诉我为什么哭,嗯?” 他耐心道:“我有错,你也得告诉我错哪了,才有改进空间吧?” 林潼妤茫然地眨了眨眼,显然还处于情绪中,只是下意识否认:“不是的,不是你的错。” 知道现在的自己很不对劲,林潼妤抱紧他的脖子,试图将整个人都贴在他的怀里,闷声道:“你不要说话,让我冷静一会儿就好了。” 人在哭的时候很容易情绪激动,说话不过大脑,从而说出一些奇怪的话。 林潼妤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 至少,不能发生在谢知宴面前。 谢知宴很乖巧地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怀里的小姑娘出声,话里的不安全感像是要溢出来了:“谢知宴,你会离开我吗?” 谢知宴还没来得及出声,林潼妤又自顾自地给他接上:“算了,你还是别说了,我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谢知宴垂眸,看着她的样子。 忽地想起上次和林松谈话时,林松对他说的话。 世上就是有如此没有安全感的人。 你和她说多少遍喜欢都是没有用的,她们的脑子里有许多浪漫想法,却始终无法相信,会降临在自己头上。 她们可以在关于别人爱情的话题里聊得尽兴,轮到自己,却只有无止境的恐慌。 怕自己的真心错付,怕走到尽头,只是空欢喜一场。 谢知宴眸海中有墨色翻涌,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理智。 他毫无预兆地伸手,扣着她的下巴,俯身吻上去。 不是浅尝辄止,也不是试探,他不留情地攻占,试图让她记住自己的气息。 试图在昭告和宣布,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氧气被夺走,林潼妤手撑着他的胸膛,见抵抗不成,只好顺从地承受着他近乎粗暴的吻。 待一吻结束,谢知宴伸手,抹去小姑娘唇瓣上的水渍,语气认真而庄重。 “林潼妤,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我会永远陪着你。” 第42章 浪漫 林潼妤连人带脑袋都是懵的, 脑子里像是有烟花炸开。红唇开合了下,她唰地低下眼,红晕从耳边漫到后脖子, 声音细如蚊呐:“不是……” 她抿了抿唇,吸了好大一口气, 才指着他, 慢吞吞道:“你要说话就好好说嘛……老亲我干嘛。” 谢知宴眉梢微扬, 并不打算对这个从天而降的罪名发表什么意见。 “你要再这样。”林潼妤本来想说一个极具威慑力的话,又觉得谢知宴脸皮极厚, 普通的话可能起不了什么威慑作用。 她沉默了一会儿,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我也要亲回去。” 谢知宴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潼妤莫名有点儿窘迫。 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她还觉得自己特别在理, 这个方法简直是世界上最聪明的方法。 被谢知宴这么一笑, 她突然就不这么觉得了。 林潼妤板起脸:“你不要笑,我是在很认真的和你说。” 谢知宴笑着嗯了一声, 用手捂住嘴,主动背过身,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林潼妤:“……” 感觉有被嘲讽到。 好在谢知宴还是非常识相的,自顾自笑了一会儿就调整好了表情,又转回来,弯着唇角,朝她勾勾手指。 林潼妤用眼神询问他的意图。 因为家里有暖气, 谢知宴只穿了件衬衫,他随手扯了下衣领, 两颗扣子被扯开,露出精壮的胸膛。 男人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吊儿郎当的:“你不是要亲回来吗?” “来,让你亲。” 林潼妤张了张嘴,简直没眼看,抬手捂住眼睛:“你能不能把衣服穿好。” “我们现在是纯洁的男女朋友关系。”林潼妤刻意把“纯洁”两个字咬重,似乎想借此提醒他,“你不要把这纯洁的男女朋友关系牵扯到肉.体,好吗?” 闻言,谢知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被她逗乐了,也跟着出声提醒:“林潼妤,这里是我家。” “哦。”林潼妤瞅他一眼,淡定地站起来,往门口走,“那我走了。” 谢知宴没动,似乎笃定了她不会走,悠哉哉地躺在沙发里。 像一个合格的观众,观赏着奥斯卡影帝演戏。 见她真的弯下腰开始换鞋,谢知宴才有点儿慌了,立刻起身,边朝门口走边喊:“潼潼。” 林潼妤无声勾起唇角,却还是装作很生气的样子,作势要开门:“别喊我,我要走了。” 右手手腕被人一把拽住,往他的方向带。 林潼妤在他怀里顺势转了个圈儿,空着的手揪住他的衣领,往下扯。趁着谢知宴下意识低头的功夫,她踮起脚尖,迅速在他唇角亲了一口。 做完这个小动作,林潼妤脸蛋红得跟煮熟的虾米似的,谢知宴还在愣神,她缩着身子,从他怀里钻出来。 “我已经和你提示过了啊。”她装作镇定,神色不变,语气竭力保持平静,“我说了我要亲回来的。” 谢知宴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了。 他黑眸沉沉,伸手,正想扣着她来个深吻,被林潼妤推着胸膛拒绝了。 林潼妤严肃地警告他:“我要回学校了,你已经亲过一次了,再亲就要肿了。” 谢知宴遗憾地叹息了声,没有继续动作。 林潼妤扭着门把手,一条腿已经迈到外边,和谢知宴隔着安全距离,倏地扭头。 “这个算你提前的生日礼物了,和围巾一起的啊。”林潼妤瞪他一眼,没有说情话的经验,神情有些不自在,“生日当天我也准备了东西的,我没忘记你的生日,别因为这个不高兴了。” 说完,她羞愤地不行,不敢再看谢知宴的反应,“砰”一下甩上了门。 小姑娘毫无预兆地突然袭击,谢知宴有那么几秒钟都是懵的。待他缓过神,耳边传来巨大的关门声。 欲盖弥彰似的。 谢知宴望着紧闭的房门,回想起林潼妤说的那几句话,喉结滚了滚,溢出几声轻笑。 被发现了啊。 ** 林潼妤回到宿舍,结合刚才在某人家里发生的事情,很诚心地请教了恋爱大师宁瑶:“为什么谢知宴那么喜欢亲我?” “……”宁瑶翻了个白眼:“这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一条卑微的单身狗罢了。” 这回轮到林潼妤沉默了。 “不过。”宁瑶想了想,出于好姐妹的人道主义,接着说,“应该是因为很喜欢吧,就,情不自禁地想要一些身体接触。” “这种感觉。”她顿了下,很牵强地做出了一个比喻,“就比如,你很喜欢你家的狗,就会很喜欢摸它的脑袋?” 林潼妤觉得她这个比喻真是绝了。 “这不挺好的吗。”感觉林潼妤的担忧完全是匪夷所思,宁瑶有些震惊,“这都2019年了,你还在想柏拉图恋爱呢?” “这倒不是。”林潼妤低着脑袋,闷闷道,“他接吻的力道太重了,时间又长,我又不会用鼻子呼吸,就很窒息。” “……赶紧滚行不行。” 林潼妤麻利地滚回了她的床位。 林潼妤靠在老板椅里,正想百度一下接吻怎么用鼻子呼吸,微信跳出来一条消息。 是她高中的班长,陆初然。 林潼妤对这个班长挺有好感的,学习好,领导能力强,人缘也很好。长得又非常甜美,樱唇翘鼻,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梨涡。 最重要的是,当初流言四起,几乎全班都信了的时候,陆初然帮她说过话。 就凭这一点,林潼妤就挺喜欢她。 陆初然好像也考了南城的大学,具体哪一所林潼妤并没有刻意去了解。 毕业后也没联系了。林潼妤挺好奇,陆初然突然找她,是有什么事情。 她点开对话框。 陆初然:【潼潼,明天正好周日,大家都有空。我征求了一下班里部分同学的意见,打算办一个高中同学聚会,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似是怕她不愿意,陆初然又很快补了句:【大家都对当时轻易信了流言挺愧疚的,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你道歉。】 凭心而论,林潼妤对这些高中同学的道歉,并不感兴趣。 她当初就没有多在意他们的看法,现在也亦然。 但她没法拒绝陆初然。 一是陆初然当时帮了她,虽然作用不大,但也算得上对她有恩。 二是陆初然作为班长,肯定是代表全班来问的她,她如果不去,就是当着全班的面,不给陆初然面子,让她难堪。 于情于理,林潼妤都只能选择同意。 陆初然的兴奋几乎都快从文字里溢出来了,连用了几个感叹号:【好的!!那我把地址发给你,明天晚上五点不见不散!!!】 林潼妤揉了揉眉心,答应下来后,又开始后悔。 她高中有太多不想见到的人。 比如刘芊芊,比如……顾芷。 刘芊芊倒还好说,如果误会解释清楚,她看清了那个男人是个渣男,或许还不会来找她麻烦。 而顾芷。 林潼妤垂着眼,每当想到她,都会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另一个画面。 在林潼妤红着眼睛质问的时候,她护在罗雅兰面前,咬着唇,神色复杂:“潼潼,我相信雅兰不是那样的人。” 像是一个梦魇一样。 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她。 她是可以被舍弃的那一个。 ** 聚会定在了一个离市区挺远的农家乐,据说味道很好,从鸡鸭到每一根菜叶,都是自己种的。 因为离得远,怕迟到,林潼妤提前了一个小时出门。 没想到她到的还算早,只有陆初然和几个男生到了。此时正坐在大厅里,陆初然坐在他们对面,有说有笑的聊天。 不知道谁先看见了她,像是被按下了什么沉默开关,直接闭嘴不吭声了。 他一带头,其他几个聊得热火朝天的也顺着看过来,齐齐不吭声了。 空气一下子沉寂了下来。 林潼妤尴尬到想掉头就走。 陆初然最先反应过来,拍拍身旁的位置,出声活跃气氛:“潼潼来了啊,先到这里坐一会儿?” 没太好意思拒绝,林潼妤只好硬着头皮坐了过去。 林潼妤真的很后悔当初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怎么记人,现在在场这么多人,她只认得陆初然一个。 其余几个男生只是隐约有点印象,她本来就记不太清,又过了半年,都发生了些许变化。 就更记不清了。 不想说错话惹得更尴尬,林潼妤只好默默低头玩手机,装透明人。 话题没开起来,尴尬因子包围了整个大厅。 室内打着暖气,林潼妤一坐下就把外套和围巾摘了。 为了显得不是那么随意,她今天穿了条白色毛衣配浅棕色格裙,下边的腿又细又直,穿了保暖神器。 又化了点儿淡妆。 说是淡妆,其实就是刷了睫毛膏和涂口红,狐狸眼尾勾了点儿眼线。她皮肤本来就好,不需要涂粉底,看起来就吹弹可破。 明明是清纯的性格,又生了张妩媚的脸。 清纯和妩媚并存,很好的结合在了一起。 几个男生眼睛都看直了。 察觉到几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林潼妤顿了下,放下手机,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没有。”一个棕色头发,梳着中分刘海,戴着眼镜的男生先开了口,接下来的话就变得顺理成章,“林潼妤,之前……是我们的问题,以前不懂事,轻易相信了谣言,那样随意的诋毁你。” 撞上他心虚又愧疚的视线,林潼妤慢吞吞地啊了一声,随即便道:“没事,我都不记得了。” 是真的不记得了。 她连他什么名字都快忘了。 林潼妤觉得,才过了半年,就把高中同学名字忘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尴尬了。 她极力在大脑里搜索出这个男生的信息,最后和一个名字对上,不确定地问:“你是……李贺宇吗?” 李贺宇一顿,似乎没想到她会问出这种问题:“你不记得我了?” “不是。”林潼妤扯出一个笑,给自己找理由,“你换了个发型,有点没认出来。” “哦。”李贺宇没多想就相信了她这个解释,又和她说了几句道歉之类的话,就继续和陆初然聊天了。 只是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她这儿瞟。 有他开了这个头,其余几个男生也都纷纷向她道歉,林潼妤实在记不清,从头到尾就是赔笑,还有说“没事”。 林潼妤是真的不太确定。 因为她觉得大多数这个年龄段的男生长得都一样,差不多的发型,再夹副黑框眼镜。 事到如今,林潼妤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脸盲。 就连谢知宴这种,看一眼就让人记忆深刻,十分惊艳的长相,还和她喂了一个学期猫的人。 她都没记住。 能记住李贺宇,纯粹是当时他成绩好,还是陆初然男朋友。 后来他说林潼妤坏话,陆初然就是这个时候站出来帮她,和他吵了一架。 导致林潼妤记忆深刻。 也不知道他们复合了没有。 想到这,林潼妤抬眼,偷偷打量着他们的相处方式。 陆初然一直弯着唇角,在和李贺宇聊天。 看起来不像是有膈应的样子。 林潼妤稍稍松了口气。 她不想因为自己,影响了陆初然和其他人的人际关系。 她们班留在南城的人不是很多,这次又是陆初然突然兴起,来的人就更不多了。 所以也只定了一个包间。 听到这句话,林潼妤紧绷的心情总算是放松了些。 来的人不多,是不是说明,顾芷不会来?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可她也不得不承认,她是有些怕见到顾芷的。 不止是因为会异常尴尬,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顾芷。 罗雅兰事件刚爆出来的第一天,给她发了两条微信,没有得到回复后,顾芷也没有再发消息过来了。 林潼妤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不干涉也不打扰,江湖不见,也图得她清静。 可生活总是充满了戏剧性。 林潼妤刚想感叹,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抱歉,然然,我来晚了。” 第43章 浪漫 回忆中的声音与此刻重合, 林潼妤瞳孔一缩,下意识抬起头。 来人背着一个小包,栗色梨花头, 头上还扎了一个小辫子,看起来俏皮又可爱。 单凭外表, 只会觉得, 她是一个活泼开朗的人。 最初, 林潼妤也是这么认为的。 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也就渐渐磨灭了这个念头。 人是真的不可貌相。 陆初然坐在林潼妤旁边, 拍了拍自己另一边的位置,愉快地朝她招手:“芷芷,坐这里。” 顾芷目光顺着看过来,似是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林潼妤,脸上有片刻的震惊。不过也只是片刻, 她很快就调整好表情, 缓步经过林潼妤, 坐到陆初然的身边。 而后,身子微微前倾, 绕过陆初然看林潼妤,状作怀念又熟稔的样子,笑眯眯道:“潼潼,好久不见。” “你也真是的,怎么都不回我消息啊。” 林潼妤正好在喝水,被她这声“潼潼”叫得差点呛到。唇角笑容僵了下,不动声色别过头, 避开她的视线:“抱歉,我没看到。”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冷淡。 是人都不想热脸贴冷屁股, 见她这个反应,顾芷也就噤了声。 气氛有一瞬间的僵硬。 很快,李贺宇倒了杯酒,带头活跃气氛:“都是高中同学,大家不必这么拘谨啊!来来来!我敬大家一杯!”说罢一饮而尽,拍拍身边兄弟的肩膀,开始回忆高中往事,“老王,还记得江中那个许愿池不?我们还一起跳进去玩儿过。” 有他开了这个头,在场的男生也纷纷倒起了酒,半年像隔了几百年似的,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追忆往昔。 初入大学的年轻人不像中年人,经历过饭局的磨砺。他们酒量普遍都不是很好,没几杯就开始脸红,意识也跟着昏昏沉沉的,说话也没个把门,各种囧事糗事一股脑儿全倒出来,听得人特别想笑。 包间里一片热闹,农家乐旁边就是一家酒吧,冬季天黑得比较早,刚过七点天就几乎全部被墨色浸染了。 有个人喝上头,提议去转战到旁边的酒吧继续,得到了众人的同意。 林潼妤全程不说话,默默吃菜,做好自己木头人的角色,只想赶紧结束回家。 她给谢知宴发消息吐槽:【我再也不想来这种高中同学聚会了。】 谢知宴应该是在休息,秒回了一个问号。 有了个可以倾诉的人,林潼妤噼里啪啦地打字:【现在他们在喝酒,估计还要去旁边的酒吧继续喝,我好想回家。】 谢知宴也没问她为什么会来这聚会,秒懂她的意思:【发个定位,我过来接你。】 林潼妤:【可我该找个什么理由啊,就这么走了不太好吧。】 谢知宴很不要脸:【你就说你男朋友要来接你,你要陪男朋友。】 林潼妤沉默了。 林潼妤竟然觉得这个理由也不是不行。 她给谢知宴发了定位,总算对这个从人到氛围都让人窒息的地方有了些盼头。 她心情很好地翘起唇角,跟着这群人转场去了隔壁酒吧。 这时间点对于夜生活的人而言还算早,酒吧人并不多,五彩变幻的灯光晃得林潼妤眼晕。 一群人包了个卡座,开始玩同学聚会必备项目,真心话大冒险。 林潼妤被这动感十足的摇滚乐吵得脑袋疼,只好选了个尽可能距离舞池最远的地方,坐下玩手机,顺便给谢知宴发消息,让他赶紧过来救她于水火之中。 发完消息抬头,她才发现,李贺宇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旁边。 不清楚他想做什么,本着自己是一个有对象的人的基本觉悟,林潼妤边暗搓搓打量着他,边挪了挪身子,离他远点儿。 瞥见她这个举动,李贺宇乐了,眉梢微挑,像是有些受伤:“你就这么讨厌我?” 他似乎喝得有些多了,眼神有些迷茫,脸颊微红,摘下了他那副书呆子似的黑框眼镜,眼眸黑沉沉的,莫名给人一种很强的攻击性。 林潼妤觉得,同一个抬眉的动作,谢知宴做就很帅,李贺宇就看着让人很窒息。 像是硬凹出来的一个造型。 李贺宇对她而言就是普通同学,谈不上讨厌的程度。 “不是。”林潼妤想了想,诚实道,“我有生理性洁癖,不喜欢有人靠近我。” 她神情认真,听上去也不是瞎掰的,李贺宇点点头,算是信了。 他没再动,视线转向不远处的人堆:“你不一起玩吗?” “不了。”林潼妤随口问,“那你怎么不和他们玩了?” 李贺宇笑了笑:“这不是看你一个人坐在这儿,怕你孤独。” 林潼妤:“……” 她又不是傻子,多多少少也察觉到了点儿李贺宇的意思,为了提醒似的,很刻意的提大了声,“我男朋友过会要来接我,我在这等他。” 李贺宇面部表情僵硬一瞬,睁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声音也下意识拔高:“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林潼妤点点头:“是的。” 所以你不要再来烦我了。 她很想这么说,抿了抿唇,觉得这话挺伤人的,还是没有说出口。 没想到李贺宇这一声,直接把不远处玩大冒险的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其中陆初然最惊讶:“潼潼?你……” 林潼妤闭了闭眼,是真的很想一拳把李贺宇打飞。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事到如今也只能认了:“是的,我男朋友过会要来接我,你们继续玩,不用管我。” “啊,你要走了啊。”陆初然唏嘘一声,短暂的惊讶过后,也是由衷地为她感到开心,“那走之前和我们玩会儿大冒险?下次见面可能要过好长时间了。” 林潼妤拒绝谁都没办法拒绝陆初然。 陆初然从小生活环境优渥,父母和睦,家庭环境并不复杂,想法也真的很简单,她以为林潼妤不爱和班里人说话,是因为当初流言造成的阴影。 在几个同学都提出想当面和她道歉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把林潼妤喊了过来,想帮她解除一点阴影,能解除一点是一点。 她想的不多,没有去学服装设计,不知道罗雅兰的事情,也不知道顾芷和林潼妤已经闹掰了。 她只知道,林潼妤有男朋友,就代表着,她愿意去和别人交流了。 陆初然是真的挺为她感到高兴的。 他们定的真心话大冒险的规则很简单,两个骰子,谁的点数最小就是谁接受惩罚,由点数最大的人来提出惩罚。 第一轮点数最小的是李贺宇,点数最大的是一个姓王的同学。 李贺宇选了真心话。 口哨声此起彼伏,在十几双眼睛的殷殷期望之下,王姓同学提出了一个,很常见的问题。 “你的初恋是谁?” 众人一阵失望。 有人开始抱怨:“老王,你这问题问的也太弱智了吧?这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是啊。”另一人附和道,“班里谁不知道班长和贺子交往过?” 就连陆初然本人,都以为这个答案会是自己。 被称为老王的同学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李贺宇顿了下,脸色不自然地泛起两朵红晕,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林潼妤身上。 林潼妤是真的震惊了。 看他这个反应,该不会,要说她吧? 可千万别。 他要是说了她的名字,可真是发表了惊世骇俗的言论了。 那样在场的全部人都会很尴尬。 她甚至想双手合十祈祷了。 上天似乎是听见了她的祷告,李贺宇笑了下,还是说了陆初然的名字。 林潼妤稍稍松了口气。 她更不想在这里待了,有李贺宇这种定时炸.弹一样的生物,她还得面对顾芷那张笑眯眯的虚假姐妹脸。 简直人间地狱。 连着几把她都顺利卡在中间,不是点数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 直到手机振动,谢知宴发来消息说他到了,在酒吧门口等她。 走前的最后一把,林潼妤非常倒霉的,骰了两个一。 光荣地成为了点数最低的那位。 更不幸的是,点数最高的,恰好是顾芷。 最不想发生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林潼妤硬着头皮选了真心话。 顾芷脸上挂着笑,说得话却异常刁钻:“潼潼,可以告诉我们你和男朋友怎么在一起的吗?” 林潼妤:“……” 林潼妤:“我喝酒。” 她面无表情地拿起面前的满当的酒杯,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一饮而尽。 她以前没怎么喝过酒,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是多少。 入喉是甜甜的雪碧味,片刻后,辛辣感涌上来,从舌尖烧到喉咙。 也不知道是什么酒,反正感觉很差。 林潼妤强忍着胃里翻涌的不适感,相当豪气地一口饮尽。 有人出声:“林潼妤……不是那杯……” 被林潼妤打断。 “喝完了,我先走了。”趁着还没上头,还能勉强维持意识的清醒,她将酒杯放下,背着包赶紧走人。 望着她的背影,顾芷站起来,紧随其后:“我去看看她。” 余下的同学们看看桌上的空酒杯,又看看周围,面面相觑。 半晌,不知道谁感叹了句:“卧槽,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她这么牛逼。一整杯四十度的伏特加,就混了一点点雪碧,居然面不改色一口闷完了。” “我也觉得牛逼……” “我也……” ** 事实证明,林潼妤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牛逼,伏特加酒劲上头的很快,她没走几步就开始感觉脚步虚浮,整个人像踩在云朵上,几乎是飘着走出来的。 残余的意识瞥见门口站着的谢知宴,顿时充满了安全感,她跌跌撞撞小步跑过去,一股脑儿扎进他的怀里。 因为林潼妤说了别进去,谢知宴乖乖等在门外。 等了十分钟也没见她人影儿,发消息也不回,谢知宴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闯进去算了,门里走出来个醉鬼,摇摇晃晃的往他这儿冲过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怀里,勾着他的脖子,脸颊埋在他的胸膛处,软得像一滩水一样。 她身上酒气不是很浓,谢知宴还是很灵敏地闻到了,当即皱起了眉:“林潼妤,你喝酒了?” “嗯。”胸口的脑袋闷闷发了个声。 谢知宴垂眼,盯着小姑娘的发顶,像个教育不听话孩子的家长,淡声道:“我不是让你不要喝酒吗。” 醉意上涌,林潼妤困得眼皮子都快粘在一起了,听到他的话,还是下意识为自己辩驳:“我也不想喝,他们让我喝。” 话音刚落,她耷拉着嘴角,脑袋在他胸口处蹭了蹭,蔫蔫道:“宴宴,我今天很不开心。” 谢知宴摸摸她的脑袋,嗓音低柔,在哄她:“嗯?谁欺负你了,我给你欺负回去。” 林潼妤正想说话,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潼潼,你没事吧?这是你男朋友吗?” 像是有人在她耳边用力敲了记警钟,林潼妤快沉到脚底的意识倏地被拉起来,眼睛睁大,挣扎着想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 顾芷为什么,会跟上来。 林潼妤并不觉得顾芷会好心到来照顾她这个不省人事的醉鬼。 察觉到怀里小姑娘挣扎的动作,谢知宴单手按着她的腰肢,把她扣在怀里,另一只手按着她脑袋,不让她看,缓缓抚着她的发顶,像是在安抚。 小姑娘很快乖乖安静了下来。 谢知宴抬眼看向来人。 栗色梨花头,白色毛衣短裙,青春又可爱。 他认识这个人。 顾芷。 林潼妤曾经,掏心掏肺对待过,又惨遭背叛的好朋友。 很大可能也是林潼妤如今这种丝毫没有安全感的性格的根源。 这么想着,他实在摆不出什么好脸色,唇角弧度收了起来,语气冷得像淬了冰:“你找潼潼有事吗?” 对上男人的脸,顾芷瞪大眼睛:“你是……谢知宴?” 谢知宴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顾芷惊呆了:“你就是……潼潼的男朋友?” 谢知宴这次看都没看她,又嗯了一声。 和林潼妤这种对校园风云人物一概不知的老年人不一样,顾芷对谢知宴,印象还是很深的。 高三整年霸榜的第一位,还有他那张几乎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谁没有悄悄暗恋过高中校草呢。 凭什么,凭什么是林潼妤。 她这种没有情绪的木头,谢知宴为什么会喜欢她。 极力压下心里的那种不平衡感,顾芷吸了口气,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谢学长,我作为潼潼的好朋友,非常高兴你能和她在一起。她性格一直不太好,也挺孤僻的,以前有我陪她,现在……”她垂眼,泫然欲泣,“现在我没法陪她,只能靠你了。” 谢知宴:“……” 话里的茶味也太冲了吧。 偏偏顾芷不罢休,继续道:“但你要和潼潼长久的话,有些高中的事,我不得不告诉你,其实——” “不需要你告诉我。”对这种聒噪的人十分厌恶,谢知宴打断她的话,语气不耐,“她的事情她愿意告诉我就告诉我,不愿意告诉我就算了,我不需要从别人口中去听闻她的事情,我自己就可以判断。” 说罢,似是不想再看她,谢知宴把林潼妤打横抱起,往车的方向走。 顾芷在后边喊:“你就真的不好奇她高中的经历吗?你知道刘芊芊为什么讨厌她吗?” 谢知宴脚步一顿。 他对顾芷不感兴趣,林潼妤高中经历他也差不多知道个七七八八了。 倒是刘芊芊这个名字,他隐约有点印象。 当初在酒吧见林潼妤,那个教唆她来找他搭讪,又让那个醉汉跟着她的女人。 好像是被他送进警察局了,也不知道现在放出来了没。 见谢知宴停住了,以为他有所动容,顾芷小步追上去,清了清嗓子,赶紧道:“刘芊芊和她热恋期的男朋友分手,就是因为林潼妤。” 这话说得十分具有迷惑性。 说得像林潼妤横插一脚,愣是把一对热恋期的小情侣硬生生掰开,她是一个小三。 而事实是那男的是个渣男。他原本就喜欢林潼妤,和刘芊芊交往完全就想找个机会接近林潼妤,见无果后火速分手,追求新目标去了。 被人抱起来,伏特加酒劲来得快也去得快,林潼妤脑子刚清醒了些,就听见顾芷在说她坏话。 她是真的,完全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会有顾芷这样的人。 林潼妤扪心自问,她对顾芷够好了,有什么都会想到她一份,她作业写不完就给她抄,被老师批评她主动过去帮她分锅。 结果这个白眼狼还敢他妈当着她的面,在她男朋友面前造谣她。 酒劲上头,林潼妤看顾芷是越看越烦,甚至觉得以前的自己是个完完全全的傻逼。 明明是顾芷对不起她。 为什么她要躲着顾芷,为什么是她在心理阴影里走不出来,而当事人还在她男朋友面前欢乐地蹦跶。 真是气死人了。 林潼妤气得眼圈都红了,挣扎着从谢知宴怀里下来。 怕她扑腾着扑腾着摔了,谢知宴只好把她放到地上扶着,瞥见她红通通的眼圈,抿唇,眼底写满了担忧。 那句“和我有什么关系”也跟着咽在了喉间。 “潼潼。”以为她是难过,他贴近她耳朵,轻声道,“不想看见她我们就回去,嗯?” 林潼妤置若罔闻,脚踩在地上,往前迈了一步,挡在谢知宴面前,直勾勾地和顾芷对视。 像是个保护小鸡仔的母鸡。 她打了一个酒嗝,瞪着眼,很凶的样子,语言也非常粗犷:“你在说什么屁话。” 谢知宴:“……” 他真的很想把她抱起来直接带走。 第44章 浪漫 林潼妤意识在清醒和昏沉间徘徊, 唯一的动力就是保护自己的男朋友不受到白莲的猛烈攻势。 不想谢知宴听到那些话。 即使只是谣言,她也不想让谢知宴听到。 林潼妤吸着鼻子,在酒精的作用之下, 被她刻意打成碎片的情绪又一块块复原,重新攒在一起。 林潼妤本来并不觉得有什么的。 她以为自己装得不在乎, 就是真的不在乎了。 最后的友情随着顾芷今天的话而消失殆尽, 林潼妤抬手指着她, 语气很冲,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在喊。 “顾芷, 从头至尾,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了吗?明明是你先选择相信罗雅兰的,是你先不要这段友情的。” 她语气轻了下来,垂着眼,似乎很困惑:“到现在, 你站在什么立场上, 又有什么资格, 来指责我呢。” 林潼妤越说,那种深藏在心底的委屈情绪像一颗种子, 慢慢生根发芽,最后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她始终难以理解顾芷的当时的选择。 就像她现在也无法理解顾芷为什么要在谢知宴面前说她的坏话。 林潼妤觉得自己不应该哭的,这不是她的错,做错事的人都没哭,为什么是她哭。 可那种自心海里翻涌上来的情绪就像怪兽一样,她极力地克制,也只会令它更加强大。 “我不会再参加同学聚会, 也不想看见你。离我远一点。” 丢下这句话。 不想再听见顾芷的声音,林潼妤闭了闭眼, 转身,埋进谢知宴的怀里。 浓郁的木质香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奇迹般安抚了她几近崩溃的情绪。 “谢知宴。”她轻声道,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像是在乞求,“我们回去吧。” 意识到谢知宴想把她抱起来,林潼妤摇摇头,打了个哈欠,强撑着眼皮。因为刚才冲顾芷喊了那么一遭,嗓子有点儿疼:“我只是喝了酒又不是残废了,抱我干什么。” 谢知宴:“……” 林潼妤想,她和林远山吵架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难过。 大抵是因为林远山从小就对她没什么亲情,他并不喜欢她,她已经习惯了。 所以,在看到他对蒋之意好的时候,为了让她们母女进家谱而和林松抗争的时候,她也只是感慨,也不会出现多大的情绪。 而顾芷是不一样的。 她们曾经美好过。 所以撕破脸的时候,那些美好时时刻刻折磨着她,像梦魇一样,令她陷入反复的自我怀疑中。 最可怕的不是失去,而是曾经拥有。 ** 只是喝了酒又不是残废了还气势汹汹地朝着白莲喊了一通的林潼妤,坐在车上还没到家的时候,就已经深刻感受到了酒精的可怕。 胃里一阵翻涌,晚饭那个农家乐,她一直在默默吃饭没说话,现在那些吃的东西和酒混在一起,令人非常的不适。 “谢知宴。”林潼妤降下车窗,小脸被冷风吹得红通通的,还有些可怜:“你能不能开快点,我很想吐。” 谢知宴透着后视镜睨她一眼。 他嗤了一声,并不表示同情:“活该,我和你说过不要喝酒的吧?” “那我有什么办法嘛。”林潼妤耷拉着眼皮,眼睛和鼻子都是红的,看起来惨兮兮的,“我就输了最后一把,他们问真心话,我又不想回答。” 闻言,谢知宴拖着尾音哦了一声,来了兴趣:“他们问你什么了?” 大概是醉迷糊了,林潼妤眨眨眼,靠在椅背上,答非所问:“问……问男朋友。还有个男同学,动作奇奇怪怪的。” 谢知宴眸子一眯,语气危险:“嗯?” 丝毫没有察觉到驾驶座男人散发出来的危险气场,一想起李贺宇,林潼妤就忍不住激情吐槽:“这个人真的有病一样的,莫名其妙跑过来要和我道歉,说高三那会儿传了我的谣,要我原谅他。” 林潼妤揉了揉眼睛,越说越气,恨得牙痒痒:“酒吧里我都坐最边上了,还非要坐到我旁边来,还问我讨不讨厌他。讨不讨厌他他没眼睛看不出来吗??我说我有男朋友了他还要起哄,惹得全班人都来搞我,气死我了。” 谢知宴黑眸沉沉,没再说话,不动声色加快了车速。 车子停到他家楼下。 谢知宴下车,拉开后座的门:“林潼妤——” 话语戛然而止。 林潼妤躺倒在座椅上,眼皮子已经粘在了一起,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肤色白皙,红唇微张,哼哼唧唧的,像任人采撷的樱桃。 让人看着就非常想亲一口。 谢知宴这么想,也的确这么做了。 他单膝跪在座椅上,捞着小姑娘软绵绵的腰肢,把她扯进怀里。 稍稍低头,想亲她一口。 两人的距离贴得极近,鼻尖对着鼻尖。 林潼妤倏地睁眼。 而后,直勾勾地盯着面前人放大的俊脸,眼睛睁大,下意识地惨叫:“啊——” 谢知宴皱了下眉,扣着她的后脑勺,未说完的话吞入口腔。 小姑娘唇瓣温热柔软,嘴巴里还有残存的酒气,似是没想到他的突然袭击,呆滞地愣在他怀里。 几秒后,她像是突然清醒,眸子清晰一瞬,死命地推着他的胸膛,边拿脚踹他边大喊他名字:“谢知宴!谢知宴!” 见踹不动他,林潼妤往车里缩,边喊边骂,凶巴巴地威胁他:“耍流氓要遭雷劈的!我有男朋友的我和你说!我只给我男朋友亲的!呜呜呜,你他妈有种别走,等我男朋友过来我让他打死你!” 说着说着她开始哽咽了:“完了呜呜呜,我脏了,谢知宴要嫌弃我了,他肯定就不要我了。” “我今天还当着他面骂顾芷了,呜呜,我岁月静好小仙女的人设要崩塌了。” 谢知宴:“……?” 她什么时候有过这种人设? 谢知宴看得嘴角一抽一抽的,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摆出个什么表情来。 高兴吧,她挺喜欢他这个“男朋友”的。 不高兴吧,她居然认不出自己的男朋友。 他揉了揉眉心,伸手想掰过她的脑袋,语气跟着放柔:“潼潼,你看清楚,我不是陌生人——” “你放屁!”林潼妤红着眼睛怒斥道,“说吧,你看上我什么了?我的美貌还是我的钱财?我和你说,你即使化张跟谢知宴一模一样的脸,我也认得出来你不是他!我爱的是他的人,而不是他的脸!” 谢知宴:“……” 谢知宴抿了抿唇,忍气吞声,不想和这个神经病醉鬼计较,捞过她的腰肢,直接把她打横抱起来 林潼妤当即就不安分地挣扎了起来,边挣扎边喊:“绑架了!有人贩子啊!保安叔叔救命啊!” 谢知宴住的这个高档小区保安非常尽职,听到她的求救声,提着手电筒就赶过来了。 刚到现场,就对上谢知宴一张脸若冰霜的脸。 惨白的路灯下,对上这么张脸,还真挺吓人的。 看到有人过来,林潼妤挣扎地更厉害了,扑腾着想从他怀里下来,又被抱得更紧,只能扯着嗓子喊:“保安叔叔!救我!” 好在谢知宴在这住了也挺久了,保安也认识他,并不觉得这个年轻有钱的帅小伙会做出绑架青少女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他看看谢知宴,又看看林潼妤,挠了挠头:“什么情况?” 谢知宴话几乎是挤出来的:“我女朋友,喝多了。” “谁是你女朋友!”怀里的小姑娘立刻反驳,“我男朋友只有谢知宴一个!” 保安当然是知道眼前这位帅小伙业主叫谢知宴的。 只是默默感叹了句“现在年轻人都这么玩了吗”就提着手电筒离开了。 谢知宴活了二十年,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如果时间能倒流,他一定会在林潼妤喝那杯酒前冲进去把她带走。 他用武力镇压着林潼妤,强行把她抱回了家,丢在柔软的沙发上。 到了熟悉的环境,林潼妤抱紧了沙发上的抱枕,小声逼逼:“现在绑架都这么高级了吗,你居然还特意买了套和谢知宴一模一样的房子,这代价也太大了吧。” “……” 谢知宴去厨房煮了杯醒酒汤,拿着杯子坐到她旁边,命令式的语气:“林潼妤,把这喝了。” “你这语气怎么都和谢知宴一模一样。”林潼妤继续碎碎念,碍于男人的武力值,她只好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小小抿了一口,又递给他,“好了。” 谢知宴气笑了,重新把杯子放到她嘴边:“我让你喝完。” “不要。”林潼妤推他,嘴里振振有词,“你给我下毒怎么办?” “除非。”她偷偷看他,“你自己也喝一口。” “……” 谢知宴压着火儿,喝了一口。 林潼妤这才满意,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咕嘟咕嘟一口喝完。杯子空了后,她特别豪放地把空杯子放在桌子上,得意洋洋地和他炫耀:“宴宴,我喝完啦!” 话音刚落,她又自顾自道:“哦,你不是谢知宴,你是谢知宴二号。” 谢知宴:“……” 好在预料过这种情况,谢知宴提前准备了卸妆水和化妆棉,给林潼妤卸了妆,把她丢进浴室,让她自己洗澡。 林潼妤一只手搭着门框,直勾勾地盯着他,半晌,忽地翘起嘴角:“你这个二号对我好好哦,和谢知宴本人一样呢。” “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她招招手,示意他凑过来,声音放轻,像是在说悄悄话,“谢知宴本人快要生日了,我亲手给他做了一个蛋糕!” 她笑眯眯道:“再加上之前的围巾,宴宴就有两个我亲手做的生日礼物了!” 谢知宴眼睫微动:“围巾也是生日礼物吗?” 他还以为是她当时为了让他露出破绽,故意这么说的。 没想到是真的。 林潼妤重重嗯了一声,眼底亮晶晶的:“他家里人对他太不好了,我就得对他更好一点!这样补过来,他得到的爱就不会少啦!” 就不会像她一样,对自己毫无自信,经常试图去寻找证据,证明他人是爱自己的。 “偷偷告诉你,我特别喜欢他。”林潼妤说,“所以你这个二号即使对我再好,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谢知宴沉默了。 见他半天没吭声,林潼妤眨眨眼:“你怎么不说话了?” 一下回过神,谢知宴轻轻抚上小姑娘柔软的发顶。 “嗯。”他哑着嗓道,“那你得好好和他在一起。” ** 林潼妤是在熟悉的床上醒过来的。 有多熟悉,她前段时间,刚从这里醒来过的熟悉。 整个脑袋都是疼的。 林潼妤想过自己酒量差,没想到能这么差。 最关键的是,她还,断片。 她的记忆停止在和顾芷对峙完,被谢知宴带上车的那段。 隐隐约约记得,好像,还有一个,谢知宴二号。 她还和那个二号说了好多好多话。 林潼妤懵了。 这个二号从哪里冒出来的? 恰好房门被打开,男人端着粥进来,见她醒了,他将粥放在床头。 正想开口。 林潼妤先一步出声:“你是谢知宴本人吗?” 谢知宴:“……” 第45章 浪漫 话一说出口, 林潼妤就意识到自己的这个问题非常的愚蠢。 哪来的第二个谢知宴。 她缓慢地抬头,对上男人的视线。 而后,她默默地掀起床上的被子, 像一只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进去, 又抱着被子滚了几圈, 整个人完全陷在被子里。 这实在是太羞耻了。 林潼妤红着脸,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把谢知宴本人当成他的替代品,还说了一堆她自己也不知道反正肯定很蠢的话, 就完全不敢面对谢知宴。 谢知宴冷笑一声,语气没什么温度:“林潼妤,出来。” “不要。”林潼妤死死捂住自己,裹得像一条毛毛虫一样,原地蹦了蹦, 又瘫在床上, “我要把酒精拉入黑名单, 我以后碰一滴酒我就是狗。” 一双手隔着被子把她抱起来,捞进怀里。 男人低沉的声音隔着被子传进来, 玩味又懒散:“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你昨天晚上做了什么和你复述一遍。” 林潼妤抱着被子,当场躺平,任他搓圆襟扁:“那你说嘛。” 谢知宴低低笑了一声,眯着眼,开始给她算账:“你非说我是谢知宴二号,以为我要绑架你, 拼命告诉我你有多爱谢知宴,没了谢知宴你就不能活。” 林潼妤:“……” 谢知宴悠悠道:“还真看不出来, 你居然这么喜欢我。” 林潼妤觉得他完全是在瞎掰,把被子拉下来,露出一个脑袋,当场反驳:“我怎么会说这种话?” 林潼妤把她头摁到自己胸口,扣着她的脑袋,单手把手机捞过来:“你要不要听一下?” 他的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 林潼妤信了。 林潼妤怂了。 “不了不了。”她尴尬地笑了声,给自己找台阶下,“大哥,您是我大哥行吗?你就当我给你施了个魔法,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忘了好吗?” 谢知宴似笑非笑:“我怎么敢当您大哥呢,我小跟班的职责都还没完成呢。” 这个角色关系居然还在。 以前怎么没见他这么代入呢。 林潼妤咬着牙:“我单方面宣布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小跟班了,现在你是我大哥。” 谢知宴笑:“那可不行。” 他低头,碰了碰她的唇,话语含糊不清:“你不当我大哥了,我怎么以下犯上呢。” ** 林潼妤是戴着口罩离开的谢知宴家。 她现在是信了谢知宴单身二十年没对象了。 他这辈子一定是亲吻鱼转世,亲起来跟不要命似的,扣着脑袋不让跑的那种。 林潼妤照镜子的时候,瞥见自己红肿的唇瓣,气得想把谢知宴祖宗十八代都骂一遍。 好在他还算有点当人的觉悟,非常人性化的,给了她一个口罩。 林潼妤怀疑他早有预谋。 她今天已经和辅导员请了假,本来可以在家躺着不出门。 可她前天已经和蛋糕店约好了,要去蛋糕店做蛋糕,明天谢知宴生日,给他一个惊喜。 林潼妤完全不记得自己昨天已经把计划和谢知宴全盘托出了。 也没有想过,难得的一天,谢知宴怎么会痛快地把她放出来。 经过保安室的时候,保安还没有换班,还是昨天那个。 许是她和谢知宴的脸实在是让人难忘,还有她昨天那惊人的醉酒举动。 即使戴着口罩,那保安还是把她认出来了。 以防真的出现人口绑架这一类问题,那保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喊了她:“小妹妹。” 他连着喊了好几声,林潼妤才意识到他可能是在喊自己。 脑海里完全没有关于这个保安大叔的记忆,林潼妤扭头,神情茫然,指了指自己:“您是在喊我吗?” 那保安大叔追上来,点点头,很关切地询问:“以防万一我还是问一下,你是谢知宴的女朋友吗?” 林潼妤震惊了:“您怎么知道的?” “哦。”保安大叔憨厚地笑了声,一脸平静地把昨晚发生的事情给她复述了一遍,“你昨晚死活不愿意下车,大喊有人绑架你。我怕出事,就赶紧过去,发现小谢抱着你。他说是你男朋友,你好像把他认成别人了,一个劲儿地否认,还一直重复你男朋友只有谢知宴一个。” 林潼妤:“……” 瞥见她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保安大叔也惊讶了:“你不记得了吗?” 林潼妤哈哈笑了两声,嗓音有些艰难:“记得……当然记得的。” 在男朋友面前丢脸,和,在陌生人面前丢脸,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件事情。 林潼妤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酒这种东西了。 林潼妤预约的是家私人蛋糕店,店面从屋顶到地板都是粉红色的,老板是个年轻小姑娘,有两个店员,自己做自己卖,口碑非常高。 据说是家里不缺钱,顶上还有个哥哥,没什么生活压力,让她想干什么干什么。 可能设计专业的天生手艺活都比较好,又有做饭经验。 顺着美女老板说的步骤来,林潼妤很顺畅地做出了一个蛋糕。 草莓味的,还是爱心型的。 非常的……富有少女心。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这个少女心店面的影响。 看着成品的蛋糕,林潼妤陷入了沉默。 这会不会,太花了点儿。 谢知宴好像不是很喜欢吃甜的东西。 正当她纠结于要不要重新做个无糖蛋糕的时候,美女老板走了进来。 瞥见桌子上的蛋糕,她杏眼眨了眨,“哇哦”了一声。 她一下凑到林潼妤面前,暧昧地挤挤眼睛,笑眯眯的:“给男朋友的吗?” 被人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林潼妤有点不太好意思,低着脑袋,红着脸嗯了一声。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女孩子这点心思多正常,不都说你有多爱他,蛋糕就有多大。”美女老板单手环着她的肩,一副好哥俩的样子,指了指台子上,一个比普通蛋糕大了整整两倍的心型蛋糕,“喏,你看。” 她骄傲地挺胸:“这是我给我男朋友做的。” 林潼妤顿时觉得自己做的这个蛋糕可真是太简约了。 ** 林潼妤认为,在一起后的男朋友的第一个生日,纪念意义应该是非常重大的。 应该不止是庸俗的围巾和蛋糕,实在是太普遍了。 这样子一点也不浪漫。 可她本身就是一个庸俗的人,也想不出什么新花样。 林潼妤脑子里其实没有多少浪漫细胞,也从来没有幻想过,像偶像剧里一样的爱情。 她以前甚至觉得自己不会谈恋爱,注定孤独终老的那种。 和谢知宴谈恋爱,算得上是她这辈子最有勇气做的一件事了。 不想辜负他的深情,想头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不论结果,不论将来,痛快地去爱一个人。 这算得上浪漫吗。 大概是算的吧。 掐着零点给谢知宴发了生日快乐,林潼妤用手撑着眼皮,让自己清醒一点。 宿舍灯已经关了,实在困得不想打字了,她轻声给谢知宴发了条语音,语调软绵绵的,倦意很浓:“你有什么生日愿望吗?” 谢知宴秒回了一句语音。 林潼妤戴着耳机,男人懒散又带着点儿严肃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去睡觉。” 林潼妤打着哈欠,并没有听他的话,又发了句语音,重复了一遍她刚才的话。 谢知宴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林潼妤刚接起来。 “潼潼。”男人嗓音低柔,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乖乖去睡觉?” 林潼妤被他这声给苏清醒了。 她直挺挺坐起来,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根子,把电话给挂了。 谢知宴:“……” 谢知宴发了一个问号过来。 林潼妤也发觉自己这个举动实在是太毁情调了,抿了抿唇,别扭地给自己找理由:【舍友睡觉了,没法说话。】 谢知宴看乐了:【那你刚刚发语音?诱惑我?】 这哪算得上是诱惑。 林潼妤:【那是例外。】 那边沉默良久。 林潼妤以为他被自己这反复无常的举动给气到了,不太想搭理她。 她舔了舔唇,正想打字哄他。 那头发来一行字:【白天再和你算账,现在睡觉。】 脑子里全被他这个“算账”给占据,林潼妤第二天上课都没什么精神,总觉得过会她去他家的时候,谢知宴会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她下意识伸手抚了抚唇角。 希望谢知宴别再亲她了。 又觉得,按照谢知宴的性格,这个希望,好像不大可能实现。 林潼妤郁闷了。 她觉得自己完全就是在往火坑里跳。 明知道谢知宴会做什么事情。 却还是控制不住的,把自己送上去,主动送到他面前。 林潼妤一手拎着蛋糕,一手拿着生日帽,摁响了谢知宴家的门铃。 门一打开,她就把生日帽扣在谢知宴的头上,清了清嗓子:“谢知宴,我是上天派过来庆祝你生日的仙女,祝贺你,又老了一岁。” 谢知宴穿着灰色的居家服,黄色的生日帽在他头上显得有些滑稽,黑眸幽深灼热。 想到昨晚的事情,林潼妤莫名有些心虚。 她顿了顿,才继续道:“上天让我问你,你的生日愿望是什么,仙女都会给你实现的。” “我的生日愿望啊。”男人咬着字,玩味地重复着她的话,抬眼,“无论什么,仙女都会给我实现吗?” 林潼妤:“是的。” 谢知宴没再说话,等她进门,关上门,勾着她的腰把人勾进怀里。脑袋凑到她的耳畔,轻轻吹了一口气。 林潼妤浑身酥酥麻麻的,感觉自己快软掉了。 耳尖传来濡湿的触感,像带着电流,男人气息滚烫,仿佛能通过耳朵,蔓延至她的心脏。 “我希望。”谢知宴哑着嗓,用气音道,“仙女不要再回天上了。” “待在我身边就好。” 第46章 浪漫 仙女没了。 林潼妤感觉自己的脸一点一点地在烧起来, 她故作平静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将脑袋埋在他怀里,小声道:“这不是当然的嘛……我是说, 除了这个,你还有别的愿望吗?” 谢知宴揉着她的脑袋, 拖长尾音, 像是在思考:“别的愿望啊……” 林潼妤嗯了一声。 谢知宴单手扣着她脑袋, 稍稍后退两步,和她拉开一点距离。低眼, 笑容略显玩世不恭,说话极其不要脸:“那仙女可以亲我一下吗?” 林潼妤:“不可以。” 谢知宴:“?” 林潼妤双手十字交叉,做出一个拒绝的手势,不留情地控诉道:“你昨天。” 她指了指自己唇瓣,眼底有谴责的意味:“把我嘴巴亲肿了。” 闻言, 谢知宴微微俯身, 凑近她的脸, 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嘴唇。 片刻后,又慢吞吞地抬起手, 轻轻碰了碰。 他的目光仿佛带着热度,林潼妤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拍掉他的手:“你干嘛?” 谢知宴收回手,自顾自道:“看看哪儿肿了。” 话末,他又补充了句:“那我如果今天动作轻一点,还能亲你吗?” 林潼妤毫不留情:“不可以。” “那好吧。”谢知宴遗憾地叹了口气,松开扣着她脑袋的手, 站在原地。长长的睫毛低垂下来,眼皮子耷拉着, 薄唇微抿,失落的样子异常明显。 林潼妤有些看不下去,上前一步,戳了戳他的脸:“宴宴?” “不用管我的。”谢知宴嗓音压得很低,像受了极大的委屈,“我知道是我昨天过分了,这都是我应得的,我自己冷静一下就好,你去拆蛋糕吧。” 林潼妤:“……” 被他这么一整,林潼妤莫名觉得自己像一个罪大恶极的恶人。 一年一度的生日,连一个简单的生日愿望都不能满足他。 林潼妤唇瓣开合了一下,想说些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沉默着绕过谢知宴,将蛋糕放在桌上,用余光打量着他的动作。 恰好和谢知宴的偷偷看她的视线撞上。 几乎是在视线对上的瞬间,谢知宴扭过头,有史以来第一次,避开了她的目光。 林潼妤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谢知宴不应该在大学,他应该在幼儿园。 谢小朋友不愧是谢小朋友。 林潼妤放慢脚步,走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腰,脸蛋紧贴着他的背,笑嘻嘻的:“谢小朋友不开心了吗?” “没有。”谢知宴迅速否认,“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不开心。” “那你怎么不敢转身看我?” “……” 谢知宴沉默一瞬,硬着头皮给自己找借口:“你现在抱着我,我没法动。” “哦。”林潼妤顺从地松开他。 谢知宴转身,垂着眸,正想和她说话。 林潼妤揪着他的衣领,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 “好了嘛。”顺着此时的动作,学着他平时的样子,林潼妤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头。 男人发丝柔软,一点儿也不扎手,摸起来手感极好。 林潼妤没忍住,又揉了揉。 “林潼妤。”谢知宴声音沉了沉,像是在警告。 林潼妤瞬间领会他的意思,讪讪收回手,葱白的指尖顺着一路下滑,从他皱着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再到流畅的下颚曲线。 又慢吞吞地,挪回了他的眉眼处,轻轻抚了抚,试图把他的眉毛抚平。 “你不要一直皱眉嘛。”林潼妤说,脑袋凑近他耳边,红着耳朵撩他,“仙女答应你,会一直陪着你的。” 不等谢知宴回应,林潼妤一溜烟儿跑到餐厅。欲盖弥彰地摸了摸鼻子,开始拆蛋糕:“这个蛋糕是我亲自——” 那句“做的”还没说出口,视线落到那个粉红色的心型蛋糕上,林潼妤马上改口:“去店里挑的。” 谢知宴走过来,听到她这话,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他似笑非笑:“看不出来你这么喜欢我,连买个蛋糕都要买个心型的。” “……” 林潼妤一阵心虚,连忙给自己辩驳:“因为我去的太晚了,店里只剩下这一个了。” 谢知宴又哦了声,也不知道信没信。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林潼妤把蛋糕取出来,插上蜡烛,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盒火柴。 她刚准备点火。 谢知宴忽然道:“别动。” 林潼妤吓了一跳:“?” 谢知宴伸手,慢条斯理地抽走她手里的火柴盒,自己划了一根,点燃了蜡烛:“点蜡烛许愿这种事情,只有寿星做才算得上有用,懂?” 这有什么区别吗。 林潼妤抿了抿唇,很想吐槽,想了想,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算了。 今天他是寿星。 就让着他吧。 林潼妤象征性地给他唱了几句生日歌,单手撑着下巴,又问了一遍:“就真的没有别的愿望了?” 谢知宴瞥她一眼:“愿望不是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林潼妤点点头:“也对。” 林潼妤想了想:“虽然我不是寿星,不过我也想给你许个愿。” 橘黄色的灯光下,小姑娘的脸被笼上一层暖意,唇不点而红,狐狸眼笑得弯弯,眼底像是有细碎的星光铺陈其中。 她嗓音温软,手指交叠,认真地闭上眼:“希望谢小朋友能一直开开心心的。” 谢知宴想。 如果真的有仙女的话。 大概,就会是林潼妤这个样子的吧。 他从前一直认为,自己所背负的太多,无数次地想问自己,何必做到这么优秀。 他厌恶这个世界,也厌恶这个世界上的人。 一切的感情都建立在利益上,任何人接近他,都是利有所图。 所以他不喜欢和任何人亲近。 唯独林潼妤是不一样的。 她看到的不是他的外表,也不是他背后的家世。就像当年,他被家庭和学业压得喘不过气,又无从倾诉的时候。 只和他有过短短几面的小姑娘,看破了他所隐埋的苦楚,笑眯眯地递给他一盒糖。 善良而又温暖。 谢知宴头一次,不受控制地,疯狂地滋生出,想要占有这个人的冲动。 想要这份温暖只为他所有。 所幸他如愿以偿。 在今天,谢知宴忽地明白。 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成为更好的人。 成为一个,能配得上,这份温暖的人。 “林潼妤。”他闭了闭眼,又睁开。哑着嗓出声,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礼物盒,递给她。 林潼妤眨眨眼,对他这个莫名其妙的举动感到茫然:“给我这个做什么?” 谢知宴言简意赅:“礼物。” 他叹息:“本来想等你生日再给你的。”又想是想到什么,忽地笑了一声,“现在忍不住了。” 林潼妤很配合地哇了一声,又眨眨眼,礼貌地询问道:“那我现在可以拆开吗?” “可以。” 林潼妤对谢知宴会送什么礼物倒是真的挺好奇的。 她在网上看到好多小姑娘吐槽自己的男朋友情商低,生日送礼物就淘宝一搜“女朋友收到一定感动哭了的礼物top3”,结果拆开看土得掉渣。 林潼妤觉得,谢知宴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在她的印象里,在她面前,谢知宴说起情话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她骨头都软酥了。 而在陌生人面前,谢知宴冷得可以和西伯利亚冰川争冠亚军了。 这令她更好奇,这样的谢知宴,会送什么样的礼物。 林潼妤兴致勃勃地打开礼物盒。 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她眼皮子跳了跳,面无表情地把礼物盒盖了回去。 一本高数书。 林潼妤震惊了。 这还不如“女朋友收到一定感动哭了的礼物top3”呢。 这也是谢知宴的一番好意,可能他是真的不会送礼物。 毕竟他是金融系的,数学也是他的必修课之一,可能他是真的被数学气晕了。 毕竟她高中也和数学抗争了三年。 这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林潼妤努力说服自己,平复着自己仿佛见了鬼的心情,语气平静:“谢小朋友,我能询问一下你送这本……”似是有些无语,林潼妤卡了下,才勉强继续道,“高数书,有什么故事吗?” 林潼妤:“你有所不知,服装设计专业不用学习高数。” “我知道。”谢知宴说,语气似认真似漫不经心,像极了高中劝她学习的数学老师,“数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我认为,人无论哪个年纪,哪个专业,都要保持对数学的热爱。” 林潼妤:“……” ** “哈哈哈哈操,所以他就真的给你送了本高数书?”听林潼妤讲了这件事,宁瑶捂着肚子,笑到猛拍桌子,“然后你还特别感动地接下了?” 林潼妤抱膝坐在椅子里,翻了个白眼:“不然呢?他的一份好心,我总不能就这么拒绝吧?” 宁瑶笑得更大声了。 陈书:“林潼妤以为高考考完以后再也不会见到数学了。” “万万没想到啊。”宁瑶附和,“男朋友居然送了一本高数书!哈哈哈哈我真他妈第一次见这种,你说谢知宴怎么想的?” 林潼妤:“我不知道啊。” 阮玥适时出声:“说不定他是真的想让你好好学数学。” 其余三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宁瑶咽了口口水,甚至觉得她这个猜测还挺有道理的。 “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 第47章 浪漫 南大放假放得还算早, 经历了一个月的忙碌后,随着圣诞节的临近,也到了一学期一度的期末复习周。 课大多都上完停掉了, 就让他们自己复习等待考试。 林潼妤看着桌子上厚厚的书就感到脑子一阵一阵地发疼。 她画图和实践都很好,但是大一考试的重点根本不在这个上。 而是中外服装史, 设计概论, 艺术基础这种书面的知识上面。 林潼妤异常后悔自己在上课时浑水摸鱼。 “有没有什么重点啊?”林潼妤抱着书问舍友。 宁瑶很无情地告诉她了一个事实:“没有, 问就是全部都是重点。” 林潼妤:“……” 平日里永远有位置的图书馆现在是人山人海,待在宿舍又忍不住和舍友聊天。林潼妤抓狂地挠了把头发, 决定把书理进包里,背着包准备回她高中时住的的那个小公寓。 她高中就经常一个人待在屋子里自习,这会儿也没什么不适应。 林潼妤拿钥匙开门,两三个月没来了,屋里多了一种很奇怪的味道。林潼妤皱了皱鼻子, 将背包丢到沙发上, 走到阳台处去开窗。 她刚开了一扇窗, 准备进卧室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 谢知宴给她打了个电话。 “潼潼。”男人在那头笑, 尾音拖长,带了点儿控诉的意味,“你最近都没怎么陪我。” 都在一起一个多月了,林潼妤对谢小朋友氏撒娇已经产生了免疫功能,面不红心不跳,语气甚至非常平静:“要考试了,我要复习。” 那头顿了一下, 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了句:“你还需要复习?” 林潼妤额角青筋突突地跳。 “谢知宴。”林潼妤耐着性子, 试图和他解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和他一样聪明的大脑,“我只是个普通人。” 那头似是笑了一声。 过了几秒,像是在逗她,谢知宴又问:“你不是仙女吗?” 他为什么对这种事情都记得特别清楚。 林潼妤握紧了拳头:“仙女也是要学习的,不然玉皇大帝要罚我不能回天上的。” 谢知宴慢悠悠地哦了一声,好像是懂了。 林潼妤以为他会很懂事的挂掉电话,放她一个人安静学习。 谢知宴毫无预兆地冒了句:“仙女不是说要一直陪在我身边吗?怎么还想着回天上?” 没完没了了还。 林潼妤直接挂了电话。 似是给了她消气的时间,过了一会儿,谢知宴的第二个电话才打了过来。 也意识到自己逗得有些狠了,他没再用那种调笑的语气,认真问:“你现在在哪?” 林潼妤刚给屋子通了风,此时盘腿坐在地毯上,腿上放了本打开的书。 闻言,她皱了下眉:“问这个干什么?” 谢知宴很诚实:“想和你一起复习。” 林潼妤不留情面:“我不想和年级第一一起复习。” 那边静默许久,才传来一声低低的哦。 听起来失落又委屈。 那种莫名其妙的负罪感又冒出来了。 暗自痛骂自己明明看穿了谢知宴的套路却还是忍不住吃这一套,林潼妤松了口:“在家。” 谢知宴:“哪个家?” 林潼妤:“我家。” 谢知宴说了句好。 挂了电话,林潼妤盯着屏幕,看了整整一分钟,才反应过来。 谢知宴的意思是,他现在要来她家? 谢知宴也不是第一次来她家,上次在高中偶遇,她还突发奇想装成个高中生,结果被谢知宴逮了个正着。 丢脸死了。 她想回家换个衣服,就领谢知宴来了这儿,让他在门口等她。 仔细一想。 说不定那次高中偶遇,就是谢知宴早有预谋的。 那哪能叫偶遇。 明明就是跟着她过去的。 那怪不得。 她还在纳闷,怎么就那么巧,能在许愿池遇到他。 林潼妤现在觉得当时的自己简直是一个傻子。 怎么就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呢。 独自悲春伤秋了一会儿,像是忽地想到什么,林潼妤猛地站起来,晃了晃脑袋,认真环顾了一下四周。 能见人的地方还是挺整齐的。 普通朋友的偶然造访,和男朋友来她家,是完完全全两码事。 林潼妤抿了抿唇,将随意摊在地上的书捡起来,一本一本放在茶几上,又把沙发上的抱枕重新摆放,让它看起来更整齐一些。 她坐在沙发上,正在思索着要不要顺便把房间也一起整理一下的时候,手机突然振动了下。 林潼妤下意识以为是谢知宴到了,抖了一下,赶紧捞起手机。 是一条好友验证。 头像是一只手在摸布偶猫的脑袋。布偶猫脸对着镜头,晶蓝色的眼睛惬意地眯了起来,看起来很是享受。 备注是李贺宇。 林潼妤花了十秒钟才想起来李贺宇是何方神圣。 陆初然的前男友,上个月同学聚会动作奇奇怪怪的那个人。 都快过一个月了。 他现在加她是个什么意思? 林潼妤有些纳闷,顾及着是高中同学,就通过了申请。 她正想发个消息询问他加她的理由,门铃突然响起。 谢知宴到了。 林潼妤咽了口口水,瞬间把李贺宇这个人抛之脑后,莫名有点紧张。 有一种私人领地,即将被敌人攻占的感觉。 还是她自己亲手打开的门,就差贴个横幅写着热烈欢迎造访了。 林潼妤打开门。 谢知宴今天惯例穿得一身黑,黑衣黑裤黑风衣,脖颈间围着一条黑色围巾。 不知道还以为是谁家派出来的间谍,侦察敌情的那种。 林潼妤带上门,从鞋柜里抽出一双新的男式拖鞋,递给他。 谢知宴眉梢微扬:“怎么不给我上次穿的那双?” “那双是给我爸买的。”林潼妤神色认真,“普通朋友应急也就算了,你现在是我男朋友,应该什么都是最好的。” 那双鞋代表了她从初三到高三,对林远山的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以为他会来看她一眼,会关注一下她这个独自在外的女儿。 可惜。 他不曾来看过一眼。 在和蒋宛母女彻底撕破脸的那天后,林潼妤就回到这个家,把她原先准备的,想等林远山来的时候招待他的东西,全部丢得一干二净。 也不想让谢知宴知道,她对林远山,存在过那些父亲的幻想。 林潼妤不想让谢知宴知道,原本的自己,是个,那么脆弱又自卑的人。 不想再谈这个,林潼妤别过脸,生硬地扯了个话题:“不是说一起复习吗?你怎么不带书。” 谢知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顺着她的话题接:“资料都在手机里。” “而且呢。”他故意停了一下,语气十分傲慢,“我不需要复习。” 林潼妤:“……” 人和人的差距可真是太大了。 林潼妤看了眼手表,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了。 她拿出手机,打算点个外卖,顺道问他:“你午饭吃了吗?” “没有。” “哦。”林潼妤瞥他,大概猜到了答案,还是象征性地询问道,“那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都可以。” “……” 她就知道会是这句话。 林潼妤点了份鳗鱼饭,将手机递给他:“你自己看看想吃什么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她几乎是胡乱着将手机塞进谢知宴手里,溜进厨房打开冰箱,自己先灌了一大瓶冰水。 她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啊! 在谢知宴家里她都没有这种感觉! 林潼妤有些郁闷,又说不出这种感觉的所以来。 只好把它归为,怕给男朋友带来不好的印象而导致的紧张感。 又想想,好像她在谢知宴面前的印象,也一直没好到哪儿去。 林潼妤顿时不紧张了。 她偷偷扭头,想观察一下谢知宴在做什么。 男人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她的手机。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唇角弧度很大,露出了一个,称得上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林潼妤:“?” 另一边。 谢知宴接过手机,点了份和她一样的。 他正想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微信突然跳出来一条消息。 李贺宇:【潼潼,上次同学聚会不小心把你有男朋友的事情暴.露了,真的非常抱歉。】 谢知宴眸子一眯。 林潼妤好像说过,“潼潼”这个名字,只有他一个男性会这么喊。 这个人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结合他说的话,谢知宴记忆回溯到林潼妤同学聚会喝醉酒那天,好像是有和他抱怨过,有个男同学莫名其妙坐到她旁边,还起哄让她喝酒。 在,已经知道她有男朋友的情况下。 就是这个人啊。 恰好李贺宇又发来一条消息。 李贺宇:【作为赔礼,我请你吃饭好吗?】 谢知宴唇角缓慢扯出一个笑,又拿起她的手机,点开消息。 李贺宇:【初然告诉我你喜欢猫,好巧,我也喜欢。】 李贺宇:【我知道洛水路有家猫咖,里面有各个品种的猫,要不要一起去?】 谢知宴用余光扫了眼开放式厨房,小姑娘手里拿着个水杯,背对着他。 似乎已经倒好了水,只是扭捏着不敢过来。 一个主人,还没他这个客人来得自在。 谢知宴忍不住笑了声,又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对话框里。 他勾了勾唇,慢条斯理地打字:【我是挺愿意的。不过我还是尊重潼潼的意见,她现在还没睡醒,我舍不得叫醒她,等一会吧。】 那头甩过来个小猫的表情包。 李贺宇:【睡着了?你是她舍友吗?】 谢知宴唇角弧度越来越大,翻了翻林潼妤的表情包收藏,也回了个小猫的表情包。 李贺宇挺兴奋的:【那方便出来见个面吗?我想了解一下潼潼的爱好什么的,怕点到她不喜欢吃的东西。】 谢知宴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个“潼潼”刺眼。 现在他觉得这人连人带皮都挺刺眼的。 他悠悠打字:【不太方便呢。】 林潼妤:【哦,忘了告诉你。我不是她舍友。】 林潼妤:【我是她男朋友。】 第48章 浪漫 林潼妤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的男朋友, 坐在她家的沙发上,拿着她的手机,对着屏幕笑得像朵太阳花。 林潼妤觉得这个问题还是蛮大的。 她捧着杯子, 慢吞吞地走过去,好奇地凑着脑袋过去张望:“你看什么呢?” 谢知宴将手机黑屏:“没什么。” 林潼妤:“……” 她啪地一下把杯子放在桌上, 闭了闭眼, 又睁开, 忍不住提醒他:“谢知宴。” “嗯?” 林潼妤抿着唇:“这是我的手机。” 言下之意,你看得是我手机的内容, 居然还敢不告诉我。 谢知宴慢吞吞地哦了声,十分顺从地把手机还给了她。 “外卖我已经拿我手机订好了。”谢知宴说,弯了下唇角,语气出奇地温柔,“你看一下微信。” 林潼妤接过手机,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谢知宴, 你别这么说话。” 她自认没有什么好心虚的地方, 十分自然地打开微信。 李贺宇的对话框在最顶上。 林潼妤唇角笑容僵了一下。 她点进去,迅速看了一遍内容, 笑容越来越僵。 她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心虚,下意识地抬头,去打量谢知宴的神情。 在空中对上男人的视线,她唰地低下头。 感觉男人盯着她头顶的目光灼热到具象化,仿佛要把她整个人烧起来。 偏偏谢知宴还很温柔地在边上出声:“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林潼妤关掉手机, 扔到地毯上,双手背在身后, 低着脑袋:“他是我高中同学,其实我对他也没什么印象,就上个月高中聚会的时候见到的。” 谢知宴眸子沉下来,食指弯曲,轻轻敲了下桌面:“嗯?继续。” “就……他动作奇奇怪怪的。”林潼妤和他简单讲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双手举在头顶作投降状,“我只是怀疑他对我有好感,又怕是我多想,因为他也没有明说。” “再说了。”林潼妤声音小了下来,贴近他耳朵,像在说悄悄话,“即使他真的对我有好感,也和我没什么关系。” “你又不是不知道。”林潼妤手指动了动,红着脸撩他,“我只喜欢你的。” 话音刚落,似是觉得这话实在是羞耻,林潼妤捂着脸,低低啊了一声。 她从沙发上爬起来,从茶几上随便抽了本书,扑腾着坐到地上,将脸埋进书里,欲盖弥彰地说:“我要复习了,你不要打扰我。” “你不要打扰我啊。”她还特意重复了一遍,以防万一,又补了句,“如果我挂科了唯你是问。” 谢知宴盯着她看了半晌,胸膛颤了颤,忍住笑道:“好,我不打扰你。” “你也赶紧复习。”林潼妤抬起头,装模作样地警告,“如果你不是第一名了,我就不喜欢你了。” “嗯?”谢知宴眯起眼,凉凉道:“林潼妤,想不到你是一个这么现实的人。” “是的。”林潼妤顺着他的话,“我就是一个这么现实的人。” 为了避免谢知宴吃醋多想,林潼妤还是当着他的面,把李贺宇给删了。 为了证明似得,她两根手指捏着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主动哄他:“我都删干净了,你别因为他和我生气。” 虽然嘴上说着不太在意,当真正看到林潼妤这么乖的时候,谢知宴心情还是十分愉悦的。 他挑着眉,明知故问:“高中同学你就这么删了?” “除了高中同学,我和他也没别的关系了。”林潼妤说,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他讲述一下自己高中的情况,“谢知宴,和你说实话吧。” 谢知宴抬眼。 林潼妤老实道:“我高中其实挺自闭的。” 准确来说,是过度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从而忽略了处理人际关系。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别人对她的形象已经固有化了。 她皱着眉,想是在思索,才继续说,“就,当时不是很多流言说我嘛。我当时觉得别人看法不重要,做好我自己就行了,就没有主动澄清,所以没什么朋友。” 林潼妤盘腿坐在地上,歪着脑袋,掰着手指,正儿八经地和他说:“这么一算,除了顾芷,我高中好像就你一个朋友。” 她瞅他,又补充了句:“还算得上朋友的人。” “后来我有想过造成这个状况的原因。”林潼妤垂下眼,语气低落下来,“上次楚珩和我说你的事情的时候,我可以看出来,他并不是真的讨厌你。” “他自己也说了,他只是无法理解,为什么你会突然疏远他。” 以前一直没有在这方面细想过。 后来忽地反应过来,在高一的最开始,是有很多同学主动来靠近她的。 流言四起的时候,也是有同学帮她说过话的。 只是她当时并没有在意而已。 只是那些人,因为长久得不到回应,放弃了而已。 林潼妤语气平静,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将错归在了自己的身上:“所以我高中的经历,硬要算的话,应该算罪有应得。” 是她先辜负了别人的好意。 也是她过于自负,认为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别人怎么样怎么想,都是没有关系的。 其实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会有人永远无条件地对另一个人好,不求回报。 “谢知宴。”林潼妤揉了下眼睛,轻声说,“我在很努力的主动,也在很努力的对你好了。” 因为不想旧事重演,不想辜负他。 她用力咬了下唇:“我真的,真的有在很努力的去调整了。” 感情不可能有永远主动的一方的。 永远主动的那个人迟早会累。 只有双向奔赴才有意义。 “可能有些时候,你还是会觉得,我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而忽略你的感受。” “谢知宴。”她开始有些哽咽,控制不住地低下头,“你一定要,等等我。”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性格。 如果自己真的遇到事,她可能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把谢知宴撇开,又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然后自怨自艾,拒绝他的好意。 她始终无法真正地去和他交心。 这样的话,如果出了事情,谢知宴必然会觉得受伤,会觉得自己对于她而言,是可有可无的人。 林潼妤理智上不希望这个可能性出现,情感上又无法自控。 谢知宴定定地看着她,良久后,叹了口气。 “林潼妤,过来。”他拍拍自己大腿的位置,朝她勾勾手指,“地上凉,坐我这里来。” 林潼妤顺从地爬到他腿上,和他面对面。 下一秒,男人的吻雨点般地落下来,带着温热的气息,又痒又麻,从她薄薄的眼皮,到睫毛,到脸颊,最后,是那张总是说丧气话的嘴。 他攻入她的舌尖,和她交缠,林潼妤呜呜叫了两声,下意识地想抗拒。谢知宴扣着她的后颈,似是觉得气愤。他伸手,扒着她毛衣的领子,往下扯,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 而后,薄唇往下移,狠狠咬了一口。 “啊。”林潼妤吃痛,下意识往后缩,顺带把他脑袋往外推,“谢知宴,我在很认真的和你讲我的情况,你别啃我。” “这是惩罚,林潼妤。”谢知宴眼底不含欲念,慢条斯理地用手梳着她的头发,俯身,又亲了亲她的唇角,“我以为我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 “你还没看出来吗?”谢知宴捏了捏她的指尖,宣布似地和她说,“无论你怎么样也好,你都赶不走我的。” “我已经非你不可了。” ** 平安夜前一天,在忙的要死的复习时间之余,林潼妤看到了中心广场活动的宣传海报。 中心广场摆了棵巨大的圣诞树,你可以在旁边购买圣诞袜,里面塞上写着你想让圣诞老人帮忙实现的愿望的纸条,然后挂上去。 旁边的店面也多了很多圣诞主题的食物和甜点,最重要的是,晚上八点,还有个烟花秀。 林潼妤望着手机里花花绿绿的宣传海报,不由得感叹:“现在一个圣诞节都这么大手笔了?” “你傻啊。”宁瑶翻了个白眼,“圣诞节,绝佳的圈钱机会。” “是的。”一旁的阮玥附和,“可能他们就单单卖圣诞袜所赚的钱,就可以抵得上这所有活动的成本了。” 这也太现实了吧。 “所以。”宁瑶双手交叠,撑着下巴,“你们圣诞节准备怎么过?” 林潼妤还没说话,宁瑶就瞥她一眼,不耐烦地摆手:“行了行了,我已经知道你要和谢知宴过了,赶紧滚吧情侣狗。” 林潼妤:“……” 宁瑶将目标定在了阮玥的身上,笑眯眯地:“玥玥你要不要和我过啊?姐姐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阮玥老实巴交地摇头:“抱歉,我约了人了。” 宁瑶:“?” “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正在追我的学长。”阮玥垂着头,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我想尝试最后一次,真的,就最后一次。如果他还是没什么反应的话,我就真的放弃他。” 林潼妤和宁瑶秒懂她的意思。 空气似乎也随着阮玥的这句话安静了下来,显得有些沉。 许是实在忍受不了这尴尬的场面,宁瑶率先打破僵局:“对了,最近怎么都没见到书书?” 林潼妤这几天一直待在自己家复习,也不太了解陈书最近的情况。 倒是阮玥软软应了声:“我也觉得奇怪,只是看你们没提,以为是我的错觉。” 林潼妤忽地想起来。 有一次下午,她回宿舍放东西的时候,陈书慌慌张张的,像是极力在掩盖什么的样子。 她神情一下子凝重下来,提议道:“给书打个电话问问吧。” 宁瑶点点头,很快就翻出陈书的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一分钟,没人接,自动挂断。 “怎么回事。”宁瑶皱着眉,“除了睡觉以外,书手机从不开静音的,每次打电话她也都接的。” 说着,她又打了个电话过去。 这一次直接显示对方已关机。 阮玥弱弱地提出了一个可能性:“会不会是在自习,不想我们打扰她?” 宁瑶摇头:“可能性不大,书平时就上课挺认真的,没必要掐着死线复习。更何况,怎么可能复习到连我们的电话都不接了?” 林潼妤正在思索,手机突然振动,跳出来一个陌生来电。 林潼妤点了接通。 一道陌生的男声从那头传过来,像清淙的山泉,温和好听:“你是林潼妤吗?” 这人怎么知道她名字的? 林潼妤纳闷地将手机拿远,确认了一下号码。 的确是个陌生号码没错。 “啊,对。”她应了声,按了免提,和舍友对了下眼神,又试探着问了句,“请问你是?” 那头答得干脆,语气十分焦急:“我是陈书的男朋友,沈则行。” “陈书不见了。” 第49章 浪漫 林潼妤大脑当机了两秒, 才好不容易从脑内的搜索栏里,寻找出沈则行这个名字。 好像是,谢知宴的舍友。 因为谢知宴不怎么提, 林潼妤也没和他正式见过面。对他的印象,也就停留在, 只知道名字这一点上。 既然是谢知宴的舍友, 那他会有她的电话, 也就不稀奇了。 林潼妤没半分怀疑,就着这个情况, 继续询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啊?” 阮玥和宁瑶跟着凑过来听。 沈则行那头顿了两秒,似是在思考,片刻后,温和道:“应该算吧。” 宁瑶是个纯种的暴脾气,对他这种含糊其辞的态度十分厌恶, 一把夺过手机, 对着话筒吼:“什么叫应该?吵了就是吵了, 没吵就是没吵。照你这么说,那像夫妻, 到底是不是夫妻?” 被她这么一吼,沈则行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的态度,还是保持温和,只不过声音多了点儿严肃:“我之前和她在吃饭。中途接了一个学妹的电话,问我了一些题目,然后书书就和我生气了。” 他似乎十分不解:“我开了免提,她也听得到我们在说什么, 就是单纯的学术讨论。” 林潼妤:“……” 宁瑶:“……” 阮玥:“……” 觉得他这个行为极度没有情商,宁瑶确认似地问了句:“所以你真的回答了?” 沈则行完全没有意识到不妥:“对啊。” 宁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大哥。”宁瑶真的服了, “你有没有搞清楚女性朋友和女朋友的关系?你作为一个有女朋友的人,和女性朋友保持距离,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吗?” “即使你觉得你聊的内容是可公开的,是没有问题的,那书书也会不高兴啊。你因为别人而忽视了她,还是当着她面的情况下。” 沈则行沉默了会儿,才道:“有道理,我现在就把这些学妹给删了。” 准确抓到他话语里的关键词,宁瑶惊了,猛地站起来,握紧拳头,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去把这男的打一顿:“这些?你他妈还不止一个学妹?我真求你了,你赶紧和书书分手行不,女朋友是真好找,谢谢你,你让我确定了去变性的想法。” 见宁瑶情绪过于激动,林潼妤拽住她胳膊,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冷静一点。 现在当务之急不是骂沈则行有多么的傻逼。 而是陈书现在到底在哪。 林潼妤清了清嗓子,认真问:“所以,据你的猜测,你觉得书会去哪里?” “我能找的地方全部都找过了,她的家人也问过了,没有回家。”沈则行说,他似乎在外边,电话里还夹杂着呼呼的风声,“她现在好像不愿意接我的电话,所以我才来问问你们,能不能打通她的电话。” 林潼妤:“我们刚刚打过了,她关机了。” “这样。”沈则行也没再纠缠,“那如果你们有消息了请给我打电话。” “好的。” 电话就这么挂断。 宁瑶咬着牙,还有些不甘心:“你怎么不让我把他骂一顿?我现在感觉胸口处都是火。” “没用的,骂他不能解决问题。”阮玥替林潼妤回答,“我们先找书书吧。”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出了门,选择兵分三路。 这种漫无目的的找人仿若大海捞针,找到的概率几乎为零,却还是不得不,寄托于这微薄的希望。 教学楼和图书馆都找过了,没有看到陈书的踪迹。 林潼妤晚上本来和谢知宴约好出去的。 明天就是平安夜了。 现在这个情况。 她也没有什么约会的心情。 林潼妤缓慢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刚想给谢知宴打个电话说明爽约的情况,谢知宴的电话先一步跳了出来。 林潼妤点了接通。 “潼潼,你现在在学校吗?我马上过来。”似是猜到她此刻情绪不稳定,谢知宴嗓音柔和,带了点儿安抚的意味,“别担心,我和沈则行已经和校内的朋友说过了,他们看到陈书的话都会打电话告诉我们的。” “谢知宴。”林潼妤轻声说,有些缥缈,仿佛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你说,书书会在哪里呢?” 谢知宴没吭声,显然也难以回答她这个问题。 陈书一直是一个理智而又冷静的人。 也因此,她的崩溃不会像正常人那样歇斯底里,也不会一个劲儿地和她们诉说不好的事情。 沈则行今天的举动,只能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潼妤突然非常后悔。 后知后觉的愧疚感,抽丝剥茧般蔓上来,扯得她心脏隐隐发疼。 再联系到,几个月前,陈书对她说的话。 “潼潼,我只是想,你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担着,不高兴的事情可以和我们说,我们都可以帮你想办法解决的。” 那么温暖地和她这种话的人。 在自己遇到事情的时候,还是选择了隐忍,选择不把负能量暴.露在她们面前。 而她,明明有察觉到陈书的不对劲,却还是选择沉默。 她什么都没有问。 为什么,什么都没有问呢。 “没有问很正常,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愿告人的秘密。这不是你的错,林潼妤。” 男人的声音像是一记钟鸣,将她从无边无际地愧疚海洋里拉回来。 林潼妤这才发觉,自己无意识中,将脑子里的话说了出来。 “你不用把所有的错都归咎在自己身上。” 林潼妤仰起脑袋,用力眨了眨眼,把眼泪憋回去,认真听着谢知宴的话。 “至少,在我这里,你是永远不会犯错的。” ** 谢知宴提议要不要去海边看看。 南城是沿海城市,南边有一片大海。高处有一个观景台,围了一圈高一米的护栏,防止人掉下去。 据说十几年前这片海还是蔚蓝色的,能倒映出雪白的云朵,海与天交相辉映。 不过随着工业的逐渐发达,污水都倒入了海里,时间长了,就把海染成了脏兮兮的黑色,混着泥沙。 实在是不怎么美观。 也因此,林潼妤知道有这么个观景台,却从来没去过。 这次过去,也是抱着运气的成分。 毕竟小说和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女主角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会去海边自闭,迎着海风长发纷飞,又美又可怜。 在去的路上,林潼妤手肘撑着车窗,歪着脑袋盯着谢知宴看。几十秒后,苦大仇深地叹了口气:“宴宴,我真的觉得你这舍友的情商不怎么样,书书真的太惨了。” “我真的觉得。”林潼妤瘪嘴,突然间想起一件事,忍不住一起吐槽,“他这行为比得上你生日送我高数书了。” “嗯?”谢知宴在开车,没空看她,只拖着尾音问:“你不喜欢高数书?” 这不是废话吗。 林潼妤抿了抿唇,稍稍凑近脑袋,见他脸上似乎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为了不扫谢小朋友的兴,她硬着头皮答:“喜欢。” 谢知宴勾着唇:“喜欢就好。” 林潼妤心惊胆战,生怕他下一句话就是“那你做道题给我看看”。 林潼妤可真的是一道题都不会做。 她甚至没打开过那本书。 为了防止他真的提出让她做题,林潼妤适时转移了话题,拖着腮,又望向窗外:“如果书书不在那里怎么办?” “不怎么办。”谢知宴比她淡定得多,“那就换个地方继续找。” 林潼妤睁大眼睛:“你就不担心的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谢知宴对非林潼妤外的生物没什么兴趣,帮忙找人也只是因为林潼妤很着急而已。他嗤了一声,神色很淡,“该担心后悔的人不是我们。” 沈则行估计现在都急疯了。 林潼妤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自和谢知宴碰面后,她最开始那种得知陈书不见后的焦急心态,奇迹般地安静下来,转变为浓郁的安心感。 仿佛只要他在身边,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 离海边观景台还有十分钟左右的车程。窗外火烧云渐渐从火红染成紫黑,慢慢替换成墨色的夜幕,一轮明月自不远处升起,零星有几颗星星闪动。 林潼妤打了个哈欠,索性无聊,就和谢知宴找话说:“你和沈则行不是舍友吗?他们怎么在一起的啊?” “我没有关注过。”谢知宴回答。 余光瞥见林潼妤失望的脸色,他手指僵了下,迅速改口:“其实也是知道一点的。” 林潼妤:“啊?” 谢知宴仔细回想了一下,将王一鹏和他八卦时说的事情告诉她:“他们好像是青梅竹马,初中高中大学都是同一个,高中就在一起了。” 其实王一鹏告诉他的不止这么点,好像还说了挺多别的事情。 只是他当时没怎么认真听。 “青梅竹马啊。”林潼妤感慨似得,有些羡慕,“青梅竹马真好,我也想要一个。” 谢知宴眯起眼,抓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语气危险:“嗯?” “我的意思是。”林潼妤求生欲极强,“如果我们也是青梅竹马就好了。” 那样的话,她和谢知宴,肯定也能很早就在一起。 在他们那些阴暗的过往,或许,就能多一个人结伴同行。 “不过呢,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林潼妤视线转向车窗外,高速公路车水马龙。他们此时正在一座大桥上,对面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各色的灯光汇聚成绚丽的夜景。 林潼妤收回视线,头一次,生出了些许庆幸的感觉。 还好还来得及。 还好,在谢知宴最痛苦的时候,即使只是不经意间。 她能帮到他。 林潼妤和谢知宴到观景台的时候,隐隐约约看见栏杆边上站了个人。 长头发的女人,身形很像陈书。 林潼妤大喊道:“书书!” 女人身形一颤,下意识回头。 林潼妤心里大喜,让谢知宴在原地等着。自己小跑着过去,站到陈书面前。 陈书脸上的妆花成一团,粉底全掉了,还有两条黑色的泪痕凝在脸上。看得出来她有很用心的打扮,也哭得很惨。 林潼妤吓了一跳,赶紧从口袋里拿出以防万一备用的湿巾,小心翼翼地给她擦脸。 可能是因为兴奋和焦急,林潼妤的动作有点笨拙。她没擦几下,陈书就受不了似得从她手里夺过湿巾,边给自己擦脸边问:“你怎么会来这儿?” 林潼妤很老实地把情况给她复述了一遍。 话末,她试探着问:“那你要和沈则行分手吗?” “我不知道,他对我挺好的。”陈书垂眼,平静道,“不过他一直都是这么温和的人,谦谦君子,从不对我发脾气,也不对别人发脾气,有人问问题他也都会解答,来者不拒。” 林潼妤懂了:“中央空调?” “……可以这么理解吧。” 那还留着干什么。 林潼妤很想这么说,又怕这么说伤了陈书的心。 似是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陈书瞥了她一眼,继续说:“不过我可以感觉到他是喜欢我的。只是有时候会在想,我这个人,对他而言,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存在。” 是不可取代的。 还是像那些学妹一样,可有可无的存在。 分不清他的喜欢究竟有几分,从而陷入无穷无尽的惶恐和不安中。 陈书不允许自己这个样子。 “最近有很多他所谓的学妹,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我的联系方式,给我发短信,说我配不上他之类的话。”陈书顿了下,“挺难听的。不过我没怎么放心上,就没和你们说。” 陈书抬眼,由衷道:“潼潼,其实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 林潼妤懵了:“啊?我?”她指指自己,有些不可思议,“你羡慕我做什么?” 陈书的视线绕过她,定在不远处,靠着车站着的男人身上。 谢知宴正盯着林潼妤看,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挑了下眉,表示询问。 陈书摇摇头,收回视线。 “你没有发现吗?谢知宴对于“你”和“别人”,区分的很明显。” “他会让你清晰的感觉到,你是特别的那一个。” 第50章 浪漫 林潼妤讷讷地啊了一声,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怕一说错什么,触到了陈书的某个情绪点,从而导致她们之间产生矛盾。 似是看出了她的苦恼, 陈书轻轻笑了一声,转移了话题:“要不要陪我去喝会儿酒?” 提到喝酒, 林潼妤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喝酒喝断片还喊着谢知宴绑架她被保安大叔询问的事情, 实在是比较惨痛。 可又不好拒绝陈书。 斟酌片刻, 她谨慎道:“我酒量不好,把瑶瑶和玥玥喊来, 我看着你们喝,行吗?” 陈书没拒绝。 林潼妤在宿舍小群里发了条消息,怕宁瑶和阮玥着急找人没看手机,她又打了个群语音。 得知找到人了,宁瑶和阮玥松了一口气。 陪陈书喝酒这种事儿, 宁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阮玥犹豫了一会儿, 也答应了。 林潼妤蹦跶着回头去和谢知宴商量这事儿。 “所以。”谢知宴撩起眼皮子,很是善解人意地问, “你是要去酒吧喝酒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潼妤觉得他“喝酒”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没有。”林潼妤立刻否认,举起双手,给自己开脱,“我就看着他们喝,我一滴都不喝,真的。” “那约会呢。”谢知宴忽地甩了一句, 语气很轻。 林潼妤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谢知宴漫不经心地笑了下,大手搭在她的发顶, 用力揉了揉,“走吧,去哪家酒吧?我送你们去。” 林潼妤弱弱道:“还没想好。” “那就去季淮开的那家吧。”谢知宴说,“有他的人盯着我还放心些。” 林潼妤懵了。 季淮不是个调酒的吗? 他什么时候还开酒吧了? 直到车停在“Romantic”酒吧前,林潼妤才一下子反应过来。 哦,就是原来那家。 原来季淮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帅哥调酒师。 他还是老板。 怪不得可以在工作时间和谢知宴唠嗑唠得那么开心。 林潼妤深埋已久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决。 林潼妤和陈书到的时候,宁瑶和阮玥也差不多赶过来了。 可能是谢知宴事先已经和季淮说过,陈书她们进去的很顺畅。林潼妤本来想跟着一起进去的,站在酒吧门前,脚步顿了顿,忽地转头。 谢知宴独自站在车边上,视线没往她这儿看。头顶上路灯散发着惨白的灯光,照着他半张脸,给他整个人打出了一种寂寥感。身后的喧嚣的车流,他像是自带一种气场,与这喧闹环境格格不入,像不沾人间烟火的神仙。 清冷又孤高。 总有一种他下一秒就要原地飞升的感觉。 林潼妤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谢知宴。 本来都说好了要出去约会的,结果出了陈书的事情,要他帮忙找人就算了,现在还要抛下他和姐妹在一起。 现在谢知宴一个人,真对得上李清照的那句“凄凄惨惨戚戚”。 她可太不是人了。 林潼妤抿紧唇,眨了眨眼,腿脚不受控得向前,飞扑进他的怀里,死死抱住他的腰。 谢知宴猝不及防被抱住,下意识后退几步,低眼,对上小姑娘雾蒙蒙的眸子。 “怎么回来了?” “宴宴。”林潼妤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踮起脚尖,讨好地亲了亲他的下巴,“给你来一个告别吻。” “你别不高兴。”林潼妤忍不住又亲了他一口,亲完开始给他掰手指,“今天是二十三号,明天是平安夜,后天是圣诞节。” 她正儿八经道:“我的平安夜和圣诞节都是你的,这么想是不是就心理平衡了点儿?” 谢知宴也不是什么恶霸。 不高兴的确是有一点的,不过在他看来,林潼妤的友情要比他这零星的不高兴重要得多。 他也不是什么分不清主次的人。 不过小姑娘特意跑过来哄他,谢小朋友还是非常受用的。 他低下头和她对视,眉梢微扬。片刻后,在小姑娘不安的目光下,俯身,轻轻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趁机谈条件:“就给我两天?” 林潼妤震惊了。 这人还贪得无厌的? 她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后退了一步,努力抬起手,想拍他脑袋:“两天还不够吗?我还要复习的!我不复习我就要挂科了你知道吗?我挂科了苏隆要把我骂得狗血淋头的!” 苏隆要知道自己的“得意门生”连最基本的知识点考试都过不去。 林潼妤想都不敢往下想。 谢知宴轻松扣住她的手腕,顺势把她往怀里扯,另一只手抵着她的后颈,微微使劲儿,迫使她抬头。 他正想亲她。 林潼妤抿紧了唇,红着脸瞪他,仿佛他是一个丝毫不考虑别人意愿的禽兽。 谢知宴动作一顿。 “这里是大马路。”林潼妤提醒道,戳了戳他的脸,眼角弯弯,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谢小朋友,请、注、意、分、寸。” 话音刚落,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林潼妤缩了缩身子,从他怀里溜出来,往酒吧门口跑。 跑了几步,她倏地停下来,扭头,食指勾着下眼睑,吐着舌头冲他做了个鬼脸。又原地蹦了蹦,冲他挥手。 而后,怕他追上来似的,毫不犹豫地跑了进去。 谢知宴盯着门看了半晌,像是终于忍不住,胸膛牵着肩膀颤了颤,喉咙里发出细碎的笑声。 怎么能,这么可爱的。 ** 季淮特别给面子的安排了一个二楼的包间,林潼妤进去的时候,不仅宁瑶和陈书已经喝嗨了,此时正拍着桌子,不知道在争论些什么,连阮玥都跟着喝了几杯,脸颊红红的,杏眼里有几分醉意。 现在是真的只剩她一个清醒的了。 林潼妤感觉自己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瞥见林潼妤,宁瑶将手里的酒杯猛拍在桌子上:“既然如此,就让潼潼来评评理!看看谁才是对的!” “好啊!”陈书不甘示弱,视线定在她身上,“潼潼!你来说!” 林潼妤:“???” 林潼妤茫然:“我说什么?” “我觉得男人都是傻逼!一个都不能信,说爱你都是假的,前一天还喊你小宝贝,后一天和你说拜拜。”单身狗宁瑶愤怒发言,矛头直指陈书,“陈书说世界还是有真爱的,不能一概而论!你觉得谁有道理?” 林潼妤沉默片刻,觉得自己无论说哪一个都会受到另一方的制裁,只好选了个折中的发言:“我觉得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一碗水端平,谁也不得罪。 “呵呵。”宁瑶冷笑一声,“那是因为你有男朋友。” 林潼妤:“……” 宁瑶又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开始疯狂逼逼:“我是真的搞不懂,陈书,都有女人下马威下到你面前来了,你居然还不敢和你男朋友发脾气,只敢一个人跑路,还他妈觉得这世界有真爱。” 她比了个大拇指:“牛逼。” 提及这个,陈书迷糊的神智,也像是本能地牵起了一些悲伤情绪。 她眼圈突然红了:“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林潼妤此时,正好看到了沈则行发来的微信好友验证。 应该是谢知宴告诉他了情况。 她点了通过,那头秒发来一个【在哪?】 过了几秒,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个语气有些不好,他又发来了一句:【抱歉,情绪有点激动。谢知宴说你和书在一起,她现在还好吗?还愿意……看见我吗?】 林潼妤一个字没回,察觉到陈书可能要情绪爆发了,直接按了说话键。 果然,陈书说着说着,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积压已久的情绪像是得到了什么发泄口,她一个劲儿地说:“他从高中开始就是很优秀的一个人,像天上的月亮一样。我只是四周星星中的一员,我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够得到他的一点点光辉。” “青梅竹马有什么用,只是一个名头而已。我只能借着这个名头,才能和其他星星不同,才能更靠近他一点。” “世界上最难控制的就是感情,你无法控制自己去喜欢上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又对你很好的男生。我就默默喜欢了他五年,从初中到高中,安安分分地扮演着一个朋友,看着他笑着和别人说话,维持着我一个人的暗恋。” “你们都不知道,他和我表白的时候,我有多激动有多兴奋。这种感觉就像做梦一样,这之后的每一天,都小心翼翼,惶惶不安,就怕这个梦碎了,又重新回到现实。” 暗恋的辛酸,除非切身经历过,是很难感同身受的。 你会因为他的一个随意的举动而兴奋一整天,也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伤心难过。 而那些,他都不知道。 你也不敢让他知道。 林潼妤也才明白。 为什么陈书那么努力的学习,那么努力的让自己变得优秀,理智又成熟。 因为她怕自己配不上他。 即使察觉到了那些“学妹”的恶意,她也一个字都不敢说,她害怕会得到沈则行不好的回应,害怕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男女朋友关系。 她太喜欢沈则行了。 喜欢到,甘愿把自己放在一个卑微的位置,即使是单独和姐妹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愿意去说他的不好。 殊不知,早在这一次次的忍耐和不自知中,关系已经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就差一个□□。 林潼妤没有暗恋过人,不太明白她这种心态。 看着陈书哭到打嗝,只能不断地给自己灌酒,在这种不清醒的时刻,才敢发泄心中情绪的时候。 不由得感到愤怒和庆幸。 愤怒在沈则行三番两次的不自知,他认为他并没有做对不起陈书的事情。 他也的确没有做,他的举动光明正大,甚至没有瞒着她。 他以为这样公开是好的,是能证明自己的。 却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还是带给了陈书沉重的打击。 庆幸在她遇到的人是谢知宴。 是一个能为了她杜绝所有其他异性关系,满心满眼只有她的人。 许是陈书说得话过于真情实感,牵动人心,同样苦于暗恋的阮玥也红着眼,开始哭了起来。 二重奏。 直接把几乎醉迷糊的宁瑶给哭清醒了。 宁瑶和林潼妤对视一眼,忽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走:“我去找季淮。” 林潼妤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你找季淮做什么?” 宁瑶缓缓回头,直勾勾地看着她,红唇吐出五个字:“收拾烂摊子。” 林潼妤皱着眉:“你自己都不清醒,还是算了吧。” “就一楼。”宁瑶浑不在意,还是一个劲儿地想往外走,强调似地和她说,“我现在很清醒。” 林潼妤还是不敢放手,一只手拽着她,一只手按着录音键,给沈则行发语音:“洛水路旁边的小街道,‘Romantic’酒吧,速来,不来你女朋友要没了。” 沈则行一来,陈书就有着落了。 刚才的陈书的话他也听见了,如果他还有点脑子,肯定会做些什么。 接下来只剩宁瑶和阮玥。 林潼妤完全不敢放宁瑶一个人下楼,用力把她拽过来,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沙发上。 好在她之前有存过季淮的电话,季淮也接得很快。 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后,包间门就被敲响了。 随即是男人温润的声音,隔着门板和听筒一齐传来:“我可以进来吗?” 林潼妤快被这三个女人逼疯了,有气无力地说了声进。 季淮推门进来,粗略看了一下环境。 啤酒罐东一罐西一罐,歪七歪八地倒在桌子上,杯子里的酒液已经空了。林潼妤单手按着宁瑶的腰,不让她起身,旁边还有两个女孩子,抱在一起哭。 大型失恋现场。 季淮唇角抽了一下,一时间没法控制住自己表情,一言难尽地指了指桌上的啤酒罐:“都是她们喝的?” “是的。”林潼妤揉了揉眉心,注意到他的神情,忙补了句,“不用担心,钱我会付的。” “没事,你是谢知宴的女朋友,宁瑶也是我的朋友,钱不用付也无所谓。”季淮说,举起宁瑶的两只胳膊,顺着她腋下绕到背后把她抱起来,单手调整姿势把她抱稳,两条腿夹在自己腰上,确认似地问,“那我把她带走了?” 宁瑶虽然瘦,好歹也是一个身高一米七的女人,他这熟练又轻而易举的样子把林潼妤看呆了。她回过神,张了张嘴,以防万一还是问了句:“你和瑶瑶什么关系?” 季淮思考了一下:“追求和被追求的关系吧。” 林潼妤:“……” ** 收到她的消息,沈则行很快就赶了过来。 阮玥和陈书已经哭累了,两人各自倒在沙发上,跟没骨头似的。 林潼妤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陈书的男朋友,谢知宴的舍友。 男人戴着无框眼镜,皮肤很白,高鼻梁,眼尾狭长,眼皮很薄,中和了凌厉的模样,增添了一番书卷气,唇角总是带着笑。 弯下腰抱陈书的时候,颈部线条流畅,凸起的喉结十分性感。 都是斯文败类的长相。 他的气质和苏临渊很相似,又比苏临渊少了几分冷感,看起来比较有亲和力。 林潼妤终于知道为什么陈书会说他像月亮,身边有那么多星星了。 也知道为什么说他中央空调了。 因为看着少了点儿距离感,就会觉得,自己也是可以靠近他的。 还不如苏临渊呢。 因着陈书的事情,林潼妤对沈则行着实提不起什么好感。 可是陈书喜欢他。 所以林潼妤在这事上,也没什么发言权。 林潼妤抱着臂,冷眼看着沈则行走到陈书身边,轻轻拍拍她的脸,温柔唤她:“书书,醒醒。” 陈书没反应。 连着叫了好几声,陈书才不耐烦地嘟哝一声,慢吞吞地掀开眼皮。 又在看到他脸的一瞬间,一巴掌拍到他脸上,发出啪的一声:“你他妈怎么和沈则行那条狗长得一模一样。” 林潼妤:“……” 看着都觉得疼。 沈则行并没有表露出任何生气或者类似生气的神情,像看小孩儿一样,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轻轻拍她的脸:“书书,我错了。” 陈书直接别过脸不理他。 林潼妤看不下去了:“你直接把她抱走,剩下的你自己和她慢慢谈。认错态度就诚恳一点,该表明的都表明,你两不是青梅竹马吗?她家你总认识吧?实在不行家门口谈也行啊,别在这耗着行不?” 这还有一个喝醉的躺着呢。 沈则行沉默两秒,直起身子,郑重地朝她鞠了一个躬:“谢谢。” 林潼妤打了个寒颤,连忙摆手:“别别别,没什么好谢的,我是她姐妹,这都我应该做的。” 沈则行把陈书带走后,林潼妤坐到沙发上,又开始发愁。 她没有苏临渊的电话,也没有他的微信。 况且,阮玥可能也不大乐意见到苏临渊。 林潼妤不由得想起上一次来这酒吧,阮玥没喝酒苏临渊都看着挺吓人的。 更别说这次喝了酒了。 林潼妤叹了口气,还是非常尽职地把阮玥拖上了出租车,送回了学校。 大功告成后,她咬着牙在宿舍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林潼妤:【再和你们去酒吧我就是狗。】 ** 转眼就来到了圣诞节当天。 如林潼妤所料,洛水路的中心广场人山人海,中心的那棵巨大圣诞树上挂满了袜子。 旁边卖圣诞袜的店铺前边也挤满了人。 林潼妤本来也想去买个圣诞袜挂着玩儿的,看到汹涌的人潮后,立刻望而却步。 她正寻思着去买个圣诞帽戴戴得了,也算有点圣诞节的气氛,就瞥见谢知宴已经站在排队买圣诞袜的队伍里了。 他身高本来就高,又是一个人,在一堆小情侣里鹤立鸡群。 已经有小姑娘上去想问他要联系方式了。 这男人真是在哪都沾花惹草的。 林潼妤抿唇,像是个抓到丈夫出轨的妻子,气势汹汹地走到谢知宴旁边,升起耳朵,想听听他和来搭讪的妹妹聊些什么。 可惜林潼妤刚走到他身边,谢知宴已经自己解决完人了,她什么都没听见。 即使如此,林潼妤还是挺郁闷的。 她忍不住踢了谢知宴一脚,力道不大,但还是会有点儿疼。 “你人气还挺高。”她凉凉道。 “没有。”察觉到她在吃醋,谢知宴忍俊不禁,捏着她的指尖,“没有林大小姐高。” “我和你说认真的呢。”林潼妤抽回手,装作很生气:“你居然当着我的面和别的女人说话。” “她想要我的联系方式,我拒绝了。”谢知宴手顺着她指尖一路向下,手指穿插进她的指缝,十指交扣的姿势。他微微使力,牵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心脏的位置,拖腔带调道,“我的心里只有林大小姐一个,不信你听。” 林潼妤脸一红,挣扎着想收回手:“我不听,你赶紧放开,这好多人呢。” 谢知宴笑了一声。 见挣脱不开,林潼妤也就索性任他牵着了。她原地蹦了蹦,看着面前漫长的队伍,无语地回头,“你什么时候这么迷信了?圣诞老人都是骗小孩儿的,我小时候许的愿望一个都没实现。” “哦?”谢知宴好奇,“你许过什么愿望?” “说来你不信。”林潼妤想了想,很夸张地说,“我想成为美少女战士来着,就那个水兵月,能拯救世界,又漂亮又可爱,有四个好姐妹,还有个超帅,又对她超好的男朋友。” 谢知宴肩膀颤了颤。 “后来发现水兵月不太现实。”没注意到他这个举动,林潼妤歪了歪脑袋,继续说,“然后就想要一个哆啦A梦。” 谢知宴肩膀颤得更厉害了。 林潼妤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想笑直接笑好吧,我现在也觉得这很不现实,所以说是小时候啊。” 小时候不用顾及这么多,也可以天真地做无稽的梦,去幻想那些,只存在幻想中的东西。 后来长大才渐渐明白,动漫始终是动漫。 她成不了水兵月,也无法拯救世界,也不可能像大雄一样,拥有一个哆啦A梦。 她连拯救自己都很困难。 “其他的暂且不说,这不还是实现了一点的吗。”谢知宴大拇指摩挲着她的手指,很不要脸地说,“你也有一个超帅,对你超好的男朋友。” “而你其他的愿望呢。”谢知宴捏捏她的脸,“男朋友都会替你实现的。” 第51章 浪漫 期末考成绩出来后, 经历了两个星期的魔鬼复习,通过死记硬背,林潼妤终于避免了挂科的惨剧。 却再次被苏隆喊进了办公室。 林潼妤穿着高领毛衣, 拉高了领子,试图将自己整张脸都遮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又轻轻关上, 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弱弱问:“教授,您找我有事吗?” 她成绩都是低空掠过, 差一点儿就不及格了,还好谢知宴给她圈的几个知识点都考到了。 不愧是金融系的第一名。 林潼妤现在见到苏隆都是绕道走,完全不想和他正面撞上,就怕他追上来问为什么在及格线边缘。 还好,苏隆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 没有提成绩的事情。 “比赛的得奖名单出来了。”苏隆慢悠悠地摸着胡子, 卖了把关子, “你觉得你能得奖吗?” 提起这个,林潼妤心里也有些没底, 老实道:“我也不知道。” 虽然说她这次的设计稿也花费了很多心力,但就整体而言,和以前的《星星河》还是没有可比性的。 毕竟星星河是她准备了一年的作品,而这次只有短短一个月。 “不过。”她舔了舔唇,小心地说出自己的猜测,“您既然把我喊来这儿,应该是得奖了吧。” 苏隆嫌弃地看她:“怼人的时候你不是挺来劲儿的?现在就怕了?” “这是两码事嘛。”林潼妤眨眨眼, “之前那是有证据有底气,现在什么都没有。” 苏隆又看了她一眼, 忽地叹了口气:“官方还没公布,因为我和评委认识才得到的消息,你拿了二等奖。” 林潼妤特别捧场,给自己鼓了个掌:“我真厉害。” “二等奖你就高兴了?”对她这么容易满足感到十分不齿,苏隆拿起笔,狠狠在她头上敲了一记,“以你的实力,应该拿到一等奖的。” 林潼妤很是谦虚:“您高看我了。” “你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苏隆话题一转,“君悦的总裁兼首席设计师,谢敏,也就是谢知宴的妈妈,你应该听说过吧?” 如果是以前的林潼妤,听到谢敏这个名字,可能还会激动地蹦起来。 谢敏,君悦的首席设计师,在世界享有盛名。林潼妤之前看过她的照片,棕色卷发,四十好几的人长得像三十出头,皮肤很白,五官精致,看着非常有贵妇的气质。 现在有了谢肃和谢学林的先例,连带着林潼妤对谢知宴的一家子都没什么好感,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听说过。” “她说很喜欢你的设计,想见见你。” “……” 你以前喜欢的偶像说喜欢你的东西,想见你。 可惜这个人不仅是你的偶像。 她还是你的婆婆。 林潼妤整张脸都快拧巴在一起了,指了指自己,期待他能给出一个不同的回答:“您确定吗?见我?我只是一个小透明。” 苏隆点了点头:“确定。她点名了说想见林潼妤。” 林潼妤整个人都蔫下来了。 ** “你妈妈到底怎么想的啊,她为什么要见我啊。”林潼妤膝盖弯着,抱膝坐在沙发上,抓狂地摇了摇脑袋,又埋进腿弯里,浑身上下写满了拒绝,“我这设计稿画的又不是很好,名字都随便起的,有什么好看的啊。” 谢知宴低低笑了一声,坐在她身旁,单手揽着她的腰把人拖过来,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怕,她不会吃了你的。” 林潼妤惊恐地看着他:“她还能吃人?” “不是。”被她这反应逗笑,谢知宴捏捏她的脸,又滑又软,手感极好,他爱不释手地又捏了几下,“我和她聊过天,她挺喜欢你的。” 林潼妤更惊恐了:“你已经把我和你的关系告诉你妈妈了?” 那她不是死得更惨了吗? 没得到谢知宴的回应,以为他是默认了,林潼妤重重叹了口气,满脸忧郁:“说实话吧,我以前还挺喜欢你妈妈的。” “嗯?”捕捉到她话里那个“以前”,谢知宴挑着眉:“现在不喜欢了?” “看你爸和你爷爷那样。”林潼妤忧心忡忡,“你妈妈估计也和他们差不了多少。” 姓谢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就比如谢知宴,就借着帮她划知识点的名义,在她脖子上啃了好几口。 导致她这段时间只能每天穿高领毛衣出门。 凭心而论,她爸林远山虽然人不咋滴,但至少没像谢学林那样,联合谢知宴爷爷打他。 她爷爷跟谢肃就更没有可比性了。 “我没和我妈提过我们的关系,而且她和谢学林他们不一样。” 谢知宴把她抱到怀里,让她背靠着他的胸膛,脑袋埋在她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薄唇顺着她的脖颈,缓慢往上,触碰到她的耳垂,用气音哄她:“你别紧张。” 林潼妤下意识颤栗了一下,酥麻感从耳朵尖开始,像画着圈儿,连带着她的脸也染上了朵朵红晕。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脑袋里被谢知宴这个人给占据,什么婆媳战争早被抛到天外去了。 他轻轻咬了下她的耳朵,像来自地狱的,专门蛊惑人心的恶魔:“我会陪着你的。” “别怕。” ** 人就是这样的,在面对一件事之前,各种紧张害怕的情绪一股脑儿全冒出来。 当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你就没有这么紧张了。 这种感觉就好比,你很怕死。 可在临刑的时候,你就会突然觉得,也就这样了。 害怕的其实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没有信心的自己。 和谢敏的会面来得格外猝不及防。 因为临近过年,要忙着置办年货什么的,她和谢敏把约定见面的时间直接定在了年后。 林潼妤以往都是和爷爷奶奶过年的,祖孙三个人,没事干看看春晚,吃吃饺子,其乐融融。 这次不同,林松已经知道了谢知宴这个男朋友的存在,谢知宴那个家庭环境,过年是不大可能了。 林潼妤很是善解人意的,打算带他一起回林松家过年。 谢知宴也没有拒绝。 现在已经放寒假了,又是过年前几天,在超市买东西的人很多,从门口看过去黑压压的一团。 林潼妤下意识扯了下谢知宴的手腕,认真道:“宴宴,你跟好我,可别走丢了。” “嗯。” 男人的手不动声色地下滑,和她相触的位置从手腕变到掌心,手指缓慢地张开,穿插进她的指缝。 林潼妤疑惑地回头。 谢知宴很淡定:“这样才不会丢。” 林潼妤无语:“你这样我怎么推车?” 谢知宴沉默一秒,乖乖松开她的手,站到她身后:“你推。” 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林潼妤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拿出硬币打开车锁,双手搭着车把手,正准备进超市。 手背传来温热的触感,男人的大手覆在上边,轻轻按住。 清冽的木质香铺天盖地的从身后席卷过来,他高大的身形几乎将她整个人罩在里边。 暧昧又显眼。 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的!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做这种苟且的事情! 感觉自己一瞬间成了公众的焦点,林潼妤脸一红,转过头,凶巴巴地瞪着他:“谢知宴!你能不能注意一下场合!” 谢知宴轻轻勾唇,松开她的手,直白道:“那回家就可以吗?” 林潼妤很冷酷无情:“回家也不可以。” 脱离了桎梏,林潼妤蹲下身,灵活地从他的包围下钻出来:“那你推车吧,我去买东西了,你跟好我,当好称职的工具人!” 话音刚落,林潼妤向前小跑几步,又扭头,冲他招招手,双手卷成喇叭状:“工具人宴宴!快过来。” 被说成工具人,谢知宴也没生气,反倒心情极好地笑了一声,推着推车,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林潼妤对零食没有瘾,只偶尔嘴馋的时候会吃一吃,拿了几包薯片和果冻后,两人就走进坚果区。 不需要走亲戚,置办的年货也不需要太多。 林奶奶喜欢吃腰果和花生,往年林潼妤都会给她买很多,今年也不例外。 她正找着林奶奶喜欢吃的那个牌子,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 还有点儿熟悉。 “宴宴!” 林潼妤循声望过去,一个棕色卷发的,穿着白色毛衣和高腰阔腿裤,带着墨镜和黑色口罩的女人,正往这儿走过来。 女人。 女人?? 除了她居然还会有别的女人喊谢知宴“宴宴”!? 林潼妤下意识去看谢知宴。 谢知宴只是略微皱了下眉,没有厌恶或类似厌恶的表情出现。 林潼妤眯着眼,几乎明示:“你不应该解释什么吗?” 谢知宴:“解释什么?” 林潼妤刚想说话,那个女人已经走过来了。 她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叉着腰,绷着脸,气势汹汹地挡在谢知宴面前,阻止他们的视线对上。试图宣誓主权,无声地告知这个情敌,这个男人是有主的。 路边的野鸡不要过来。 令她没想到的是,那个女人见到她,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林潼妤?” 林潼妤冷艳道:“是的。你认识我吗?” 女人显然很震惊,看看她,又看看谢知宴,满脸茫然:“你们两……是在一起了?” 林潼妤:“是的,所以——” 所以你不要再打他的主意了! 她话还没说完。 谢知宴单手揽着她的腰,把她扯进怀里,先一步喊道:“妈。” 第52章 浪漫 林潼妤猛得僵住。 她机械般地抬起头, 唇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因为震惊,说话都跟着有些磕巴:“妈……妈??您是谢敏吗?” “诶。”谢敏接受程度就比她高得多, 很快就接受了自家儿子有了对象并且一个字都没有告诉她还得她自己撞见的事实,淡定道, “挺好的, 我还以为宴宴要一辈子单身孤寡到死了。” 林潼妤耳根都红了, 一想到刚才自己气势汹汹地宣示主权的样子,恨不得赶紧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她下意识想给谢敏鞠个躬, 又整个人被谢知宴抱在怀里,动都动不了,只好扭头,瞪了他一眼,威胁意味很浓。 小姑娘睫毛又卷又翘, 眼睛瞪得大大的, 红唇微微抿着 谢知宴轻轻松松钳制住她的小动作, 神色不变,还在和谢敏聊天:“妈, 您今天怎么有空逛超市了?” 谢敏看了他们一眼,若无其事地拿了包瓜子,丢进自己的推车里。 “要过年了,有几个朋友喊我去打牌,只打牌太无聊了,就想来买点东西消遣一下。”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倒是没想到会遇见你们两个。” 林潼妤更加坚定了自己挖个地洞埋进去的想法。 坚定想法的同时, 听着谢敏无所谓的话,林潼妤还有那么一丝小伤感。 明明过年, 是应该合家团聚,开开心心的时候。 谢知宴和谢敏却都不在家过年。 听他们的语气,似乎是已经习惯了。 林潼妤下意识问:“您不和谢知宴一起过年吗?” 话音刚落,她猛地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非常没有礼貌,飞快低头认错:“对不起,我不该过问您的私事。” “没事,你也不用这么拘谨。”谢敏摘下墨镜,冲她眨眨眼,“你刚不都喊我妈了吗?” 林潼妤:“……” 如果我说这是意外你信吗。 “你既然和宴宴在一起,他应该也告诉你了。”谢敏说,“谢家关系比较复杂,我不是谢家人,只是碰巧和他们同一个姓氏而已。君悦也是我自己的财产,和谢家没多大关系,不过谢学林总想把手伸到我这边来,所以我得一直看着,也就没办法一直陪宴宴过年。时间长了大家就都习惯了,各管各的,今年也是难得有空。” 和林潼妤的父母一样,谢敏和谢学林也是商业联姻。 只是谢知宴比她更幸运一点,谢学林没有所谓的白月光,也就更不会有莫名其妙的后妈和继妹。 脑海里生出一种莫名的冲动,不经大脑思考,林潼妤直愣愣地问了句:“那您要来我这儿和谢知宴一起过年吗?我父母离异了,只有爷爷奶奶。” 刚冲动完,慢半拍的脑子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多么可笑,林潼妤迅速捂住了嘴,干巴巴道:“您还是当我没说吧。” “行啊。” 出乎意料的是,谢敏同意了。 她说着说着还拿出手机,开始打字:“那我和我朋友说一声去不了了。” 在看到谢敏对于她和谢知宴在一起这事儿无动于衷的时候,林潼妤就猜到了谢敏对于事物的接受程度会很高。 但也没想到会这么高。 天知道她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指望她会答应啊。 林潼妤忽然有些紧张,手心都开始冒汗。她手肘戳了戳谢知宴的胸膛,身子往后贴了贴,手伸在唇边,示意他脑袋凑过来。 谢知宴顺从地低下头。 林潼妤边观察着谢敏的动作,边和他说悄悄话:“所以你妈妈真的要来啊?” 看她慌慌张张的样子,谢知宴还挺稀奇的,逗着她玩儿:“不是你主动提议的吗?” “我也没想过她会答应啊。”林潼妤欲哭无泪,“宴宴,我这才和你谈了两个月恋爱,就要见双方家长了,这个进展真的比火箭还快。” 谢知宴舔着唇笑了声:“这不挺好的吗?” 林潼妤:“?” 他悠悠道:“反正你终归是我家的,早晚都一样。” “……” ** 在前往林松别墅的路上,谢知宴负责开车,林潼妤和谢敏坐在后座。 虽然两人之前就约了见面的事情,可现在这个身份和场合,林潼妤憋红了脸,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谢敏忽地开口:“宴宴,放点声音,太安静了。” 谢知宴打开广播电台。 狭小的空间里顿时充满了声音,那种在空气中弥漫着的尴尬,也随着声音的出现,消失了很多。 谢敏:“你放大点声,我听不见。” 谢知宴沉默一秒,转头,对上她的视线。 谢敏指了指林潼妤,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这是要偷偷谈话的意思了。 谢知宴只好调大了音量。 林潼妤还在组织语言。 谢敏主动凑了过来,压低声音:“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要点名找你?” 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林潼妤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毕竟她是真的很好奇。 谢敏语气笃定:“你就是《星星河》的作者吧。” 林潼妤猛然抬眼,啊了一声。 “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在纳闷,宴宴怎么会突然要查罗雅兰这件事。君悦以后会是他的,出了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就是有害无利。” “后来他和谢学林因为这件事情吵了一架,提到关于梦想的事情,我就以为,他是在怨恨我们逼他放弃了服装设计,去学金融。” 林潼妤睁大眼睛,声音不受控地拔高:“他原来——”注意到谢敏的眼神,她又刻意放轻,还是有些不可思议,“他原来想学服装设计吗?” 这样一来,之前的一些疑惑,就都说得通了。 谢知宴很清晰地指出她稿子里的一些问题和改进方法,明明不是这个系的却能给她划重点,还都恰巧的考到。 最重要的是。 他和她说过,不喜欢金融,是被硬逼着学的。 “宴宴没和你提过吗?”谢敏也很惊讶,很快想到了什么,叹息了声,恢复了表情,“他就是这样的人,什么事都自己扛,做了事情也不愿意主动去说,就等着人家自己去猜。” “我其实早就猜到了他有女朋友了。”谢敏又眨了眨眼,甚至有点隐隐的得意,“他以前很少围围巾的,围也不会一直围同一条。有段时间我见到他,他天天围着条黑色围巾,我问的时候还特别宝贝得不让我碰。那个应该是你送的吧?” 林潼妤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在她送他那条围巾以后,就经常看见他围着它。 只不过不知道他这么宝贝。 她脸颊一红,点点头。 谢敏笑了:“你亲手织的?” 林潼妤脸更红了。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挺喜欢你的。”谢敏握住她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你在服装设计这方面的天赋很高,设计图的个人风格也很明显,我看到你那张《花》的时候,第一眼就想到了《星星河》。” 《花》就是林潼妤这次交上去的作品。 名字也是她真的随便起的。 谢敏给她比了个大拇指:“有我当年的影子了。” 林潼妤:“……” “话说回来。”谢敏转头,看着窗外,略有些感慨,“我是真的想不到他会这么喜欢一个女孩子。” “我和谢学林商业联姻,彼此没有感情,生下他也只是为了封住双方家长的嘴,在他学会走路和说话后就丢给了谢肃。” “是我的错,我早该想到的,谢肃那样一个商人,他只想要一个赚钱工具,怎么可能会有对亲人的感情,即使这个人是他的外孙。”谢敏说着说着,控制不住情绪,话语里不由得带了些哽咽,“等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已经几乎没有感情了,看我的眼神都是冰冷的,有时候还会带着恨意。” 在应该天真无邪的年龄,更早的接受了系统性的灌输。 谢肃告诉他感情这种东西是没有用的,是累赘,是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谢知宴不想信,他就逼他信。 “还好我提早意识到了这一点,在谢家大闹了一场,硬把他接回我的身边。” 谢敏是多么的庆幸自己当时的决绝。 在谢肃疯狂给她施压,甚至不惜联合她的父母劝说她的时候,她还是选择把谢知宴带到自己身边。 她之前没有做好一个母亲的责任。 现在弥补,应该也是来得及的。 “宴宴很聪明,很好的继承了谢家的商业天赋,成绩一直都是顶尖的,只是偶尔喜欢在纸上画画。我以为他是想靠画画排解压力,就给他准备了很多纸笔和绘画材料。” “他做什么都很优秀,如果他不是谢家的人,应该会成为一个很出名的服装设计师。” 谢敏叹了口气:“我刚把他接到身边的时候,他一直不说话,把自己关在房间一关就是一整天。他从来没有发过脾气,我都快以为他得了什么心理疾病,真的如谢肃所愿,成了一个没有情绪的机器人。” “他唯一一次,也是最激烈的一次,是他高三。谢学林发现他在画画而没有学习,他还说以后想报服装设计专业,被谢学林打了一顿。他还是不愿意改变自己的想法,谢学林告诉了谢肃,谢肃就以死相逼,逼他妥协,还放言,如果他不妥协,他的朋友就会出事。” 谢肃对他再不好,也是他的爷爷。 谢知宴再厌恶商业,他还有关心他的朋友。 他不能冒险。 所以谢知宴妥协了。 “他妥协以后,亲手撕了自己的稿子,扔掉了所有的绘画用品,包括电脑。人也更不爱说话了,我说十句他都不会回一句的那种,也抗拒去学校,说自己能保持成绩,没有去的必要。” “我好不容易说服他去了一天,从那天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就愿意每天去学校了,像是有了什么盼头一样。” 谢敏直勾勾地看着她:“是因为你吧?” 因为多了一个小姑娘,她很有分寸,不会询问他的私事;会把零食递给他,笑眯眯地让他赶紧喂那群嗷嗷待哺的猫;会在他难过的时候,用湿巾擦干净猫爪子,握着猫爪轻轻碰他的小腿,无声地安抚。 午间,太阳最烈的时候。 小姑娘站在阳光底下,身旁是大片大片的树荫,像刻意给太阳腾出一点空间。热辣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肤色更白。 她蹲在他面前,巴掌大的小脸扬起来,狐狸眼弯成好看的月牙:“不要难过了,来一起喂猫吧,很好玩的。” 像太阳一样。 第53章 浪漫 直到车停稳, 下了车,站在林松别墅门口,林潼妤都还有些恍惚。 即使早就知道谢知宴从高中开始就喜欢她了。 林潼妤也没有想到, 自己当时随心的举动,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林潼妤忽然就特别想哭。 很想抱抱谢知宴, 想问他认识她前的这几年都怎么过的, 想冲到谢家, 狠狠地把谢肃打一顿,质问他为什么会这么对待自己的亲孙子。 如果不是因为谢敏在这里, 林潼妤都不想下车了,直接从后排爬到前排去,贴在他怀里亲他。 她要哭不哭的样子,始作俑者谢敏有些看不下去,揉了揉她的脑袋, 温柔地安抚道:“都过去了, 宴宴和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林潼妤眼泪汪汪:“可是——可是——” 她话还没说完。 门突然被打开。 紧接着, 林松气愤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 “这大过年的刚开门就看见你在这儿哭,羞不羞啊你?晦气不晦气啊?” 谢敏动作一僵。 余光瞥到边上愣着的谢敏, 他也愣了一下:“谢敏?” 谢敏低头鞠躬,像个乖巧的学生:“林爷爷好。” 林松:“你怎么来了?” 谢敏正想回答。 怕林松把错全部怪在谢敏头上,来不及纠结谢敏对林松的态度,林潼妤收回眼泪,抢先举手:“我喊谢阿姨来一起过年!” 她眨眨眼,又补了句:“还有谢知宴。” 林潼妤想得很明白,既然林松会认识谢知宴且关系不差, 那他不可能不认识谢敏。 而林松一般不会拒绝她的请求。 果然,林松只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 让她以后做事提前说一声,就让他们进门了。 听着林松和谢敏聊天,林潼妤才知道,林松对谢敏还是有恩的。 林松和谢肃在商场上厮杀多年,互相看不顺眼。在谢敏和谢学林结婚后,谢肃有把君悦归为己有的念头,谢敏走投无路,只好向他的死对头林松求助,林松从中作梗,硬是没让他成。 谢敏大闹一场,把谢知宴强行带走的时候,林松也在商场上对谢肃施压,让他无暇再管谢知宴的事情,只好暂时妥协。 又怕谢肃再派人把谢知宴偷偷带回去,林松又让谢敏把谢知宴放在自己身边一段时间。 林松附近,是谢肃手够不着的地方。 林松也是在这时候认识的谢知宴。 听了上一辈的这段往事,林潼妤唏嘘一声,给自家爷爷竖了个大拇指,很狗腿地夸奖道:“爷爷,你可真是个大善人。” 林松叹了口气:“谢敏这丫头和这孩子也是可怜见的,偏偏摊上了谢肃这样的人。” 同为商场上的佼佼者,林松和谢肃存在着根本意义上的不同。 谢肃追求利益,无所不用其极,就连自己的亲孙子,都可以当成赚钱工具来培养。 他所获得和拥有的东西,都建立在他的利益至上之上。 林松则是凭着一颗宽厚的心,处于商场却不被利益的诱惑所浸染,人脉极广,与他合作的人都很欣赏他的性格,从而达成长期合作协议。 所以谢敏会选择向他求救。 林松也愿意帮她。 林潼妤翘着唇角,趁着长辈们聊得起劲儿,脑袋悄悄凑到身旁谢知宴的耳边。 “宴宴。”她挤挤眼睛,暗示道,“这么算,我爷爷算不算对你有恩啊?” 谢知宴挑眉:“嗯?” 林潼妤明示:“我爷爷对你有恩,而我是他孙女,四舍五入一下,你懂吧?” 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她对他有恩了。 谢知宴唇角无声牵起,顺从地点头:“嗯,你对我有恩。” 林潼妤一下就快乐了,暗搓搓打量了一下四周的人,确认他们没往这里看。她按着谢知宴肩膀,微微抬头,毫无预兆地亲了下他翘起的唇角。 小动作做完,她得意洋洋地叉腰,义正言辞:“那我就大发慈悲地收下了你的报恩了。” ** 这个年过的特别有意义。 多了两个人,林潼妤终于不是无聊的三个人看春晚了,变成五个人看春晚。 林松喜欢搓麻将,苦于人凑不齐,又不想斗地主。 这次谢敏一来,他十分自觉地搬出了买了好几年的麻将桌,喊着谢敏和谢知宴搓麻将。 大年夜当天早上,林奶奶在包饺子,林潼妤这个从来没有打过麻将的人被迫上场。 她悲惨的发现,桌上四个人,只有她一个人不会搓麻将。 林松不说了,谢敏以前就陪他搓过麻将,谢知宴一开始也不会,懂了规则后逐渐变得得心应手。 全场只有林潼妤一个人在连输,一局都没赢过。 林潼妤对于麻将的兴趣,从最开始的兴致盎然变成苦大仇深。 看到麻将都想哭的那种。 无奈林松和谢敏越发来劲儿,还招呼着她继续。 又结束了一局,又是谢知宴赢了。 林松去倒水,谢敏提出去看看林奶奶的进度,过会儿再继续。 只剩林潼妤和谢知宴待在麻将桌旁边。 林潼妤蔫儿巴拉地趴在桌子上,只露出一对湿漉漉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谢知宴,要哭不哭的样子。 谢知宴看着心都要化了,走过去蹲到她身边,揉揉她的脑袋,低着声音哄她:“不高兴了?” “宴宴。”林潼妤侧过脸,有气无力的,“我们商量个事儿呗。” 谢知宴很懂:“让你赢是吧。” 被长久欺压的人终于有机会站起来了,林潼妤一下支愣起来,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你能让我赢吗?” “当然能。”谢知宴点头,捏了捏她的脸,给她浇冷水,“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林潼妤:“?” 林潼妤震惊了,感觉自己受到了背叛:“我们这关系,你还要和我谈条件?” 谢知宴很淡定:“不可一概而论。” 林潼妤一下又蔫了,可怜兮兮地趴回桌上:“那你提条件吧。” “你亲我一下。” 林潼妤睁大眼:“就这么简单?” 那亲个脸也算亲了。 “这不还没说完?”谢知宴悠悠道,面不改色地补充,“嘴对嘴的那种,你主动,我说停才能停。” 林潼妤怔住了。 林潼妤红着脸,非常耻辱:“谢知宴,这是我爷爷家,不止我们两个人。就这条件,你还不如现在倒下睡一觉,梦里什么都有。” 接下来,谢知宴就像有读心术似得。 他的顺序恰好在她前面,她想出什么,他就先出什么,堵了她全部的路子。 又连着输了三四局。 林潼妤眼都黑了,林奶奶像个天使一样,喊他们去吃饺子。 等林松和谢敏都去餐厅了,林潼妤独自趴在麻将桌上,把脸死死地埋进臂弯里,一动不动。 她都快委屈死了。 谢知宴真的不是人,他上辈子一定是一条狗。 还说喜欢她。 他可拉倒吧。 四周安静到没有声音,林潼妤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 所以谢知宴也跟着一起去餐厅了吗。 这就是男人吗。 她对他好的时候就说最喜欢她,她一不乐意,就变态度了。 林潼妤觉得自己不该哭的。 她也不是没受过委屈,罗雅兰的事情上她没掉眼泪,林远山袒护蒋之意,她独自搬出去的时候也没掉眼泪。 怎么换到谢知宴。 他一对她不好,她就控制不住想掉眼泪了。 安静的氛围似乎把委屈感无限放大,同时给了她宣泄的空间。林潼妤鼻子酸酸的,狠狠用眼睛蹭了一下袖子,想把眼泪憋回去。 头顶上忽地传来一声叹息。 林潼妤感觉身边坐下个人,下一秒,那人揽着她的腰,把她从椅子上扯进怀里。 男人坐在地上,单手环着她身子,让她靠在他身上,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对不起。” 身下是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木质香,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委屈感,伴随着男人的这句话,像雨后春笋一样蹿了出来。 林潼妤大脑想很帅地推开他说不用你管,身体却像不听使唤似得,窝在他怀里,狠狠地捶了下他的背。 “你现在和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林潼妤一抽一抽的,嗓音泛着哭腔,“我现在很生气,我不想理你了,也不想看见你,你离我远一点。” 谢知宴笑了声,将她抱得更紧,亲了亲她微颤的睫毛:“你是哪里来的委屈包。” 林潼妤气鼓鼓地瞪他:“你还笑得出来?” “我也没赢。”谢知宴说,“都是妈和爷爷赢的。” 林潼妤别过头:“我不管,你针对我,我跟你说这事没完,你完蛋了谢知宴。” “我的错。”谢知宴把她脑袋掰回来,薄唇附在她耳边,像在蛊惑,“那我换个条件?” 林潼妤:“?” 谢知宴没再出声,扣着她的脑袋,声音喂入她口中。唇齿交触,他轻柔的,一点一点舔遍她的牙关,又灵活地捉住她的舌尖,逼她共舞。 鼻息间全是属于谢知宴的,独特的气息。林潼妤整个人软趴趴地待在他怀里,手撑着他的肩膀,仰着脑袋,任他攻城略池。 好不容易等他结束,谢知宴把她的碎发撂到耳后,爱怜地抚着她泛红的眼尾,到水润的嘴唇,又亲了亲她的眼睛,心情很好地笑了声。 “要我主动也是可以的。” 在经历了惨无人道的等价交换后,下午的麻将,林潼妤终于赢了,体验到了打麻将的乐趣。 即使如此。 林潼妤还是再也不想打麻将了。 ** 林潼妤最近作息优良,十一点准时开始犯困想睡觉。 林松和林奶奶一大把年纪了,早对守岁这种事没了兴趣,十点不到就去睡觉了。 为了给儿子和儿媳多一些共处时间,林松走后没多久,谢敏也回了房间。 林潼妤打着哈欠,麻木地看着春晚的节目,困意越发明显:“宴宴,我们也去睡觉吧?” “哦。”话音刚落,林潼妤自己反应过来,“我们不住一间房。” 她抱着抱枕,强打起精神:“那我还是陪你守完岁吧,也就一个小时不到了。” “说起来。”林潼妤瞅着他,又打了个哈欠,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题,“过完年,寒假不还有半个多月吗?我想去找个实习玩玩。” 谢知宴看了过来,似乎有些困惑:“还来得及吗?” “嗯。你妈妈说可以帮我介绍。” 谢知宴稍稍扬眉:“去君悦?” “不是。”林潼妤说,“她指出了我《花》里面的部分问题,让我看看能不能修改,如果效果好的话就可以考虑制作成衣了。我提了实习的事情,她说君悦目前太杂,还有谢学林插的眼线,知道我是你的女朋友,可能会对我不利,所以说推荐我去一个别的公司。” 他知道林潼妤和谢敏有私下里聊过天,车上一次,在林家一次。 提到这个,他像是忽然想起来,随口问:“上次在车里你和我妈聊了什么?” 林潼妤一下子沉默了。 回忆像顺着他这句话被扯起来,又扯回了当时的那些话。 “等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已经几乎没有感情了,看我的眼神都是冰冷的,有时候还会带着恨意。” “他做什么都很优秀,如果他不是谢家的人,应该会成为一个很出名的服装设计师。” “从那天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就愿意每天去学校了,像是有了什么盼头一样。” 她作为一个旁观者,听着另一个他亲密的人,讲述他曾经的经历。 林潼妤鼻头一酸,毫无预兆地坐起来,爬进他的怀里,死死地抱住他,像是要把整个人和他融在一起的力道。 她不想说什么太惨了好心疼这一类的话,那样谢知宴会觉得她是在可怜他。 林潼妤不说话,就抱着他。 谢知宴感觉自己胸前,传来一阵濡湿的触感。 温温热热的,是她的眼泪。 谢知宴一下就明白了。 他没来由地有些慌张,怕她以为自己还是那副没有感情的样子,下意识拍着她的背安抚她:“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很喜欢你。” 他顿了顿,耳根子发烫,又别扭地补了句:“我最喜欢你了。” 林潼妤轻轻嗯了一声,揪着他的衣服,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我爷爷是你妈的恩人,四舍五入,我也是你的恩人。” 她霸道地宣布:“你可以把你自己赔给我,我不介意的。” “好。”谢知宴亲了亲她的发顶,“我把自己赔给你。” 第54章 浪漫 年后, 得了谢敏的推荐信,林潼妤顺利被一家叫做临豫的公司所录用实习了。 时间是半个月。 而经过她修改的《花》也受到了谢敏的大力好评,据说已经在准备制作成衣了, 还是和《星星河》一样,采用拍卖的形式。 在商量这件事的时候, 谢敏还询问林潼妤, 要不要把她才是《星星河》原作给一齐说出来。 林潼妤拒绝了。 “那是我没有保护好自己的东西, 是一个教训。以后我会创造出更多的,比《星星河》更好的作品出来, 也不用一直纠结在这个上面。” 她这么说完,谢敏也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临豫是一家小公司,在一个大厦里,只有三楼。旗下只有一个不怎么出众的品牌,公司里的人手也不多, 就二十几号人。 据说是因为老板喜欢画漫画, 她老公就帮她开了个服装设计的公司, 方便和她的漫画联动。 小公司不比大公司,人情味儿更浓一点。林潼妤的上司是个黑色短发的女人, 五官精致而干练,逻辑性很强,做事条理清晰,再忙的事情也能安排的有条不紊的。 毕竟只有十五天,公司内人手又不足,林潼妤几乎是每天各处跑,楼上楼下跑几十趟, 市场营销设计财务,一个公司的基本部门她几乎全接触到了。 临豫最近在策划春季的服装上新, 在帮忙交接的时候,林潼妤看了一眼设计师打印出来的设计稿。 一般实体店衣服都是连套可拆分卖的,买整套会有优惠。 入眼第一张的主打服装,主题是天使与恶魔。 白色衬衫上领口处印着两个翅膀,黑色背带裤正中印着一个红色角的小恶魔,正抬着头,而白色衬衫和背带裤分界的位置,是一个天使。看起来像是手扒着背带裤,楚楚可怜,正和下方的小恶魔对视。 林潼妤心里一个咯噔,总觉得这设计有点儿眼熟。 她忽地想起来,君悦今年春季上新的设计图里,也有一套类似的设计。 只不过君悦即将上新的设计是衬衫上天使恶魔一人搭着一只手相望,背带裤上是交缠在一起的羽翼。 林潼妤对这个设计印象深是因为,这个设计是她和谢敏在林松家讨论,临时迸发出来的灵感。 真的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恰巧是春季新款,恰巧天使与恶魔,恰巧都是衬衫和背带裤,恰好是两件衣服互动的设计,还都是手。 林潼妤在这儿待了几天,长得漂亮,办事效率高又听话,很受这里其他员工的喜欢。 她捏着设计稿,上面的署名是陈静。 林潼妤下意识地在设计部寻找这个叫陈静的人,恍惚间对上一张脸,女人妆容精致,眼里情绪深不可测。 “看什么看?”那女人语气不善,“还不快把设计稿送过去?” 林潼妤终于知道她眼底的情绪是什么了。 厌恶和鄙夷。 她一句话也没再多说,应了声好便离开了。 关上门,林潼妤偷偷给设计稿拍了张照,将稿子交给市场部部长,由市场部联系制衣厂到制作成衣需要几天时间,应该来得及。 林潼妤将照片发给谢敏:【谢阿姨,看这个。】 发完后,她又走到茶水间,恰巧一个公司的前辈拿着杯子在打水,看到她,顿时笑了起来:“潼潼,来这里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又累又充实?” 林潼妤点点头:“学到了挺多东西。” 那前辈笑了:“那就好。” 又随意闲聊几句,林潼妤将话题扯到了陈静上。 “今天我在帮忙送设计稿的时候看到了陈老师的稿子。”她状作不经意道,“好漂亮啊,以前的主打款也是她设计的吗?” 她装模作样地感慨:“希望以后我也能设计出这样的稿子。” “你是说陈静啊?没有哦。”前辈笑呵呵的给她科普,“她也刚来没多久,就你来之前没几天吧。君悦跳槽过来的,她说自己有丰富的设计经验,图也的确不错的,你看到的是不是那个天使恶魔?” 林潼妤又点头。 “她就设计了那一个,被老板夸奖了,现在整天飘飘然的。” “她是不是凶你了?”前辈四下环顾了一圈,确认除了他们以外这里没有人,她凑近林潼妤耳朵,压低声音道,“你离她远一点,她好像在君悦做了什么事被开除,和老板的亲戚有关系才来这儿的。我们老板你也知道的,什么都不管的。” 林潼妤认真点头:“谢谢前辈,我知道了。” 她刚离开茶水间,谢敏就回复她了。 谢阿姨:【是有点像,应该只是巧合吧,天使恶魔元素挺常见的。而且这稿子除了君悦内部人员以外没人看过,擦边几率不大。】 林潼妤迟疑了一下,往上打:【我听说这个设计师是刚从君悦跳槽来这里的。叫陈静,您可以查查看。】 谢敏:【这样吗?我看一下啊。】 过年抽了几天假出来在林松家,这会儿复工堆积了一大堆的事务,谢敏每天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管这个陈什么静的。 如果是别人别的创意也就算了,提的人是林潼妤,这创意还是她两一起想出来的,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婆婆和媳妇的第一次合作。 要真巧合还好,故意擦边,是挺膈应人的。 君悦员工效率很高,林潼妤很快就收到了谢敏的回复。 谢阿姨:【她之前被开除也是因为擦边,本来早该开除了,她和设计总监谈恋爱,愣是给包庇过去了。现在分手了那总监就全抖出来了。】 谢阿姨:【我都没想到君悦内部还有这种事儿,看来得找个时间好好整治一下了,那个总监我也已经开除了。】 谢阿姨:【放心好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既然谢敏说了她处理,充分信任她的能力,林潼妤也就没有再想了,照常做自己的事情。 变故发生在情人节前一天,林潼妤实习没几天就要结束的时候。 林潼妤来了十二天从未见过面的神秘老板,今天要来视察。 就连实习面试的时候那老板都没出现。 林潼妤到公司的时候,各岗位的人无论男女都出了奇的和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那个上次和她在茶水间聊天的前辈,一见到她,就热切地把她拉过去,分享八卦:“潼潼你知道吗?今天老板过来了。” “她脸色不是很好看,一来就把陈静叫上去了,我们都怀疑陈静犯了什么事儿。” 林潼妤第一直觉就是,陈静擦边的事情,被这个老板知道了。 林潼妤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陈静和她素不相识,她做了什么事情,就该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她正和往常一样各部门跑,面前忽地多了道人影,堵住她的路。 林潼妤刚抬眼,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伴随着“啪”的一声,火辣辣的疼痛感,自右脸颊传过来。 林潼妤下意识睁大眼,在陈静打下一巴掌的时候,精准抓住了她的手腕。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敏捷,陈静有一秒的愣神,趁着这愣神的功夫,林潼妤回了她一耳光。 还手完,林潼妤捂着脸退了一步,和她拉开距离,神色很冷:“有病?” 陈静还想上前,被赶来的众人拉住手脚,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狠狠地瞪着她。 “谢敏的狗做的开心吗?”陈静红着眼睛,“既然那么喜欢谢敏,你为什么不去君悦?为什么还要来临豫?为什么要来打扰我的人生?” 她的这番说辞令人不悦,林潼妤眯起眼,提醒道:“是你先擦边的。” 像是被她的话戳到了什么敏感点,陈静大笑起来:“你当我没有画过原创吗?别人擦边能成为知名设计师,为什么我不能?罗雅兰当初不也靠《星星河》出了名吗?如果不是被揭发,她不也是知名设计师?” 好久没有在别人嘴里听到罗雅兰这个名字,以及《星星河》的事情,林潼妤有两秒的失神。 她很快回过神,平静道:“可是没有如果,罗雅兰已经被揭发了,现在再也做不了设计师了。” 或许陈静以前也是认认真真画原创的。 或许她也遭遇了,和她类似的事情,别人拿自己的作品出了名,而自己只能独自咽下委屈。 所以她心理不平衡,也开始拿别人的创意。 却忘记了,别人的,终究是别人的。 不是自己的东西,即使拿来了,也是要还回去的。 林潼妤突然有些庆幸。 庆幸自己有谢知宴,能帮她找到证据,庆幸自己没走上陈静的这条路。 林潼妤低着头发呆,陈静已经被保安带走,围观的员工们也纷纷去做自己的事情,以为她是受惊了,想让她自己冷静一会儿,就没人来打扰她。 林潼妤回过神的时候,正对上一张脸。 面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小姑娘,正蹲在地上,仰着脑袋,自下而上地盯着她的脸看。 林潼妤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觉得面前的人有些眼熟。 白得像牛奶的皮肤,圆圆的杏眼,又卷又翘的睫毛。 上次谢知宴生日她做蛋糕的时候,蛋糕店的那个美女老板? “嗨,你终于注意到我了。”美女老板跟着站起来,眨巴眨巴眼,递了个袋子过来,“那人已经被保安拖出去了,你的脸没事吧?这是冰块,冰敷一下吧。” 林潼妤接过冰块,有些莫名:“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别猜了,就是你想的那样。”美女老板弯起唇角,“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池桃,是这家公司的老板。” 第55章 浪漫 池桃是一个非常有趣且健谈的美女老板, 从言语中可以看出,她和她的老公非常恩爱。 两人相约等林潼妤实习结束一起出来吃个饭。 被陈静这么一整,林潼妤直接忘了情人节的事儿, 还是晚上谢知宴给她发消息,问她明天需不需要实习才想起来的。 林潼妤:【明天周五吧?我得去实习, 我会尽量早点溜出来陪你的!】 谢知宴没再说什么, 回了个好。 林潼妤纠结了一下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谢知宴, 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反正她打回去了一耳光, 陈静也被开除了。 总体来讲,还是陈静的损失比较大。 她走到梳妆台前,望着镜中自己的脸,手不自觉的抚上右边脸颊。还好冰敷的及时,不仔细看看不出, 明天再打点粉底, 谢知宴应该不会察觉。 林潼妤没来由地又想到了陈静。 像是通过一道镜子, 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遇到相同的事情, 所走上的,另一条道路。 论同情,她也同情不起来,毕竟是陈静自己咎由自取。 又莫名觉得有些可惜。 或许陈静曾经,也是发过光的。 只是这光芒在年岁的磨砺,在如火般的嫉妒中,消失殆尽。 林潼妤沉重地叹了口气。 ** 临豫的工作是按日算的, 只要完成了今天该做的事情,早个一个小时下班, 池桃也不会说什么。 情人节当天,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就为了早点下班去约会。 考虑到林潼妤只是一个实习生,又有一个如胶似漆的男朋友。下午四点,还剩一点工作的时候,公司里的老人就把她赶回家了。 “记得多拍点合照!没有一百张明天别来见我们!” “……” 林潼妤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赶回了家。 刚打开门,迎面传来一股排骨汤的香味。 谢知宴有她家的备用钥匙,已经非常自觉地到了。 林潼妤弯起唇角,放慢手上的动作,没穿拖鞋,迈着猫步溜进了厨房。 男人背影高大,在矮小的厨房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粉色的围裙带子在身后打了个蝴蝶结,看起来滑稽又可爱。 他手里拿着翻勺,正专心致志地煮着东西,似乎没有察觉到身后的来人。 林潼妤无声走到他身后,毫无预兆地抱住了他的腰。 谢知宴眼皮微动,没有回头,淡声问:“今天这么早?” 林潼妤头抵在他肩膀上,闻言,笑眯眯的和他吹牛:“这不是因为想你,我就翘班提前回来了。” 感觉谢知宴有点不对劲,似乎比平时,更压抑了些。 又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以为是他不高兴自己今天还要实习,林潼妤头往前凑了凑,亲了亲他的侧脸,像模像样地安慰他:“委屈死我们谢小朋友了,一个人待在家,还得煮饭。” 她踮起脚尖,视线挪到锅里:“让我看看你在煮什么。” 谢知宴眼疾手快拿盖子盖住了锅。 林潼妤也没生气,排骨汤的香味非常好辨认,谢知宴不说她也能猜出来。 谢知宴转过身,从下至上,扫视了她一圈,而后,视线定格在她只穿了袜子的脚上。 林潼妤后退了一步,乖巧站在他身后,卖力地鼓掌:“谢小朋友太厉害了,都能自己煮饭了。” 她夸奖道:“这可是我第一次吃到你做的家常菜呢。” 谢知宴眯起眼,朝门口抬了抬下巴,没有理会她的彩虹屁:“去穿鞋。” 林潼妤哦了一声,乖乖去门口穿了鞋,再走回厨房,踢了踢脚上的鞋:“我穿好了。” “嗯。”谢知宴又抬眼,若有若无地问了句,“你今天化妆了?” 林潼妤顿了一下,忽地想起来,自己为了遮掩昨天陈静打的那个巴掌印,抹了粉底液。 为了装的像一点,她还特意涂了口红。 即使觉得自己的造型天衣无缝,对上谢知宴漆黑的眼,她还是没来由有些心虚。 “嗯,今天不是情人节吗。”林潼妤定了定神,极力让自己看上去很寻常,“不好看吗?” 幸好,谢知宴没抓着这点不放。 “好看。” 林潼妤刚松了口气。 他又突然出声:“去把妆卸了。” 林潼妤心头一跳,下意识反驳:“为什么?” 谢知宴眸色沉了沉。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林潼妤干笑两声,硬着头皮解释:“我的意思是,我精心打扮的妆,你就让我这么卸掉,那我不是白化了?” 她不知道谢知宴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还是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她化妆。 如果是后者还好说,要是是前者。 也不知道谢知宴会不会因为她瞒着他而生气。 “你这妆。”谢知宴缓缓低下头,大拇指在她的唇角处摩挲几下,看着上边沾着的口红,漫不经心道,“不是给我看的吗?” 他直截了当:“我不想吃口红。”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林潼妤也没了推脱的理由,只好回房间准备卸妆。 其实她也可以选择不讲理地发一通脾气,说什么特意为他化的妆他还不想看,先把话语权抢回来。 林潼妤并不想这么做。 她只想对谢知宴好,不想对他发脾气。 离她被打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天半了,按正常算红印应该消得差不多了,林潼妤皮肤白,又嫩,随便掐一下都能出现明显的印子。 更别说被人用力打了一巴掌。 还好她恢复比较好,现在只是右脸比起左脸更红一点,林潼妤拿毛巾沾了点热水,又热敷了一会儿。 确认了不细看看不出异样后,她忐忑不安地出了房间。 她刚打开门,撞上男人黑沉的眼。 谢知宴半倚着墙,唇线拉得平直,脸色很黑,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瞥见她的脸,他似是笑了一声,大掌抚上她的右脸,语气没什么温度:“不解释一下吗?” ** “大概就是这个过程。”林潼妤坐在沙发上,简要概括了一下昨天发生的事情,说完,下意识地攥住谢知宴的手,不安地捏了几下,贴在自己脸边,“不是很痛,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都已经消得差不多了,怕你担心就没告诉你。” 谢知宴没有抽回手,任由她这么贴着,语气平静:“林潼妤,你上次怎么和我说的?” 林潼妤茫然:“啊?” 谢知宴吸了口气,像是在稳定情绪。语气不轻不重,一字一顿地给她重复:“我知道你会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觉得别人是不可靠的,没有人愿意听你抱怨,所以发生事情都不愿意说。” “你说,你在努力调整了。” 他像是气笑了:“这就是你调整的结果吗?” 林潼妤咬住唇,下意识想给自己辩解:“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我打回去了,陈静也被开除了,对我没什么影响,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林潼妤真的只是单纯的觉得,没有必要。 她并没有损失什么,顶多只是职场上的一个小插曲而已,这是大家都会经历的事情。 可谢知宴似乎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他似乎认为,她瞒着他,是因为不信任他,不敢把这些不好的事情和他说。 完完全全两个概念。 “那你觉得什么是有必要的事情?”谢知宴突然问,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定要出现类似你的设计图再被抄一次的事情,你觉得你处理不了了,才来找我是吗?” 自己的意思莫名其妙被这么曲解,而且他似乎根本不想听她的立场和理由。 林潼妤觉得无力,闭了闭眼,又睁开,并不想在这个浪漫的日子和他吵架:“谢知宴,你现在情绪不稳定,听不进我说的话,先冷静一下好吗?” 她真的不明白,明明刚才还是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剑拔弩张了。 明明是一件这么小的事情。 这居然也能吵起来。 林潼妤觉得不可思议,又莫名其妙。 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可能惹她不高兴了,谢知宴沉默下来,安静地看着她:“你说。” 林潼妤没好气地说:“我现在可以说话了?你听得进去了?” 谢知宴低着脑袋,没吭声。 “宴宴。”林潼妤伸手,按着他的肩膀,仰头和他对视。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心平气和的语调,和他讲道理,“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不是不敢和你说,是真的觉得没有必要。” “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不是什么三岁小孩子,她打的这一巴掌,对于我而言,就和摔了一跤一样,你懂吗?” 她勾着他的脖子,将自己贴在他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继续说:“这件事就是如果不是你提起,怕你担心,我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的程度。如果你觉得我连摔了一跤都和你说才算得上信任你,也不是不可以。” 谢知宴闷声开口:“那你就什么都和我说吧。” 林潼妤一顿,差点被呛到:“什么?” 谢知宴认真道:“我就喜欢你和我说摔了一跤,路上见到的野猫,今天云真好看这样的小事。” 这样才让他感觉是在谈恋爱。 让他感觉,自己是被在乎着的。 ** 危机解除,林潼妤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这件事双方都有错,谢知宴的错更大一点。 因为他冲她发脾气了,还凶她。 排骨汤已经闷得差不多了,谢知宴去盛饭,林潼妤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服务,像个大爷似的坐在椅子上,不安分地冲厨房嚷嚷:“宴宴,饭什么时候好,我饿了。” 男人的声音从厨房里传过来,隔着排气的油烟声:“马上。茶几上放着礼物,你先去拆礼物。” 林潼妤哦了一声,往客厅走。 茶几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礼物盒。 林潼妤期待地搓手手。 有了高数书的前车之鉴,她对谢知宴的送礼喜好已经有了初步了解,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再差再离谱,还能有高数书离谱吗? 林潼妤打开礼物盒。 里面放着一张纸。 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林潼妤把纸拿出来,看到上面的内容。 差点气到心肌梗塞。 第56章 浪漫 林潼妤以为高数书是谢知宴的礼物巅峰了。 谢知宴告诉她, 不,他还能更牛逼。 林潼妤把纸从盒子里拿出来,仔细上下翻看。 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就是一张, 很单纯的,上面画着心形函数的纸。 林潼妤心情顿时非常复杂。 也不能说谢知宴不用心, 毕竟, 这心形函数是他亲手画的,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又总感觉差了点儿什么东西。 恰巧谢知宴把碗拿出来,在里边喊她:“林潼妤。” 林潼妤把纸放回去, 小心地盖上盒子,重新放回茶几上,往餐厅走。 谢知宴烧得很简单,排骨汤和红烧豆腐,香味四溢, 米饭饱满圆润, 味道很好。 林潼妤吃着饭, 视线不住地往谢知宴那儿瞟。 像是在等他什么说些什么。 许是她的视线过于热切,谢知宴抬眼:“怎么了?” 林潼妤动了动唇, 片刻,挫败地叹了口气:“没有,我想说你烧的饭真好吃。” 这怎么说得出口啊。 这是人家的礼物,是谢知宴的一片心意。 而她却还在这儿嫌弃这嫌弃那的。 林潼妤觉得自己可真是太过分了。 这么想着,她忽地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将碗里的饭吃完后, 把碗往桌子上一放:“我吃好了。” “你等一下。”林潼妤往房间跑,“我也有礼物要给你。” 回到房间, 林潼妤往后看了一眼,确定谢知宴没跟上来,迅速关上门。 把之前买了想送给谢知宴的蓝牙音箱放在一边,林潼妤拿出了自己以前用来记单词的小本本,撕了十几张下来。又拿起笔,在上面涂涂画画,写了点小字。 一切做完后,她用订书机把这些纸都钉在一起。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哒哒哒跑回了餐厅,献宝似的拿给谢知宴看。 谢知宴已经把桌子收拾完了,正靠在椅子里看手机。 “宴宴,看这个,我送你的情人节礼物。” 林潼妤将手里的小本子递给他。 说是本子,也就是十几张纸拼凑而成的。 勉强算得上封面的白纸被她用蜡笔,涂上了六个大字:【家庭和谐指南】 后边还有一个爱心。 谢知宴下意识地朝林潼妤的方向看。 小姑娘坐在椅子上,眼巴巴的看着他,狐狸眼亮晶晶的,扬着下巴,一脸求表扬的样子。 谢知宴微不可察地笑了一声,慢悠悠地往下翻。 【不吵架券】 【不发脾气券】 【亲亲券。】 谢知宴肩膀颤了颤。 画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被谢知宴当着她面看这些东西,林潼妤后知后觉,有点儿羞耻。 她抿了抿唇,低着脑袋,别扭地给自己解释:“这是看到你那个心形函数,再结合刚刚的吵架有的启发。虽然我不怎么发脾气,但碍于之后的事情大家都猜不到,就给你做了这个。” “就比如这个不吵架券,你觉得我们要吵起来了,你就把这个拿出来,我马上闭麦。” 同为纸上画的,林潼妤觉得自己这玩意儿可比谢知宴那个心形函数有意义多了。 没有等到谢知宴的回应,她慢吞吞地抬起脑袋,想看一下他现在的表情。 谢知宴低着头,肩膀都快抖成筛子了。 林潼妤快气死了,站起来,膝盖跪到椅子上,上半身探过去,想捂住他的嘴:“你别笑!” 他有什么资格笑! 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心形函数多土吗! 餐桌不大,谢知宴顺势扯过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把她从椅子上扯起来,越过桌子,跨坐到他腿上。 林潼妤没好气地瞪他:“你不喜欢就还我。” 谢知喉咙里发出一声笑,亲亲她的眼睛:“喜欢。” 他慢条斯理地翻到其中一页,虚心请教:“我就是想知道一下,这个‘亲亲券’是怎么用的呢?” 林潼妤脸一红,用手捂住脸,半晌,才慢吞吞地回答:“就……字面意思嘛。” 谢知宴:“那有使用次数限制吗?” 林潼妤想都不想:“当然有!一次!一张券只能用一次!” 谢知宴遗憾地啊了声:“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他舔了下唇:“那,今天情人节有什么福利吗?” 林潼妤顿了顿:“什么福利?” “比如。”谢知宴平静道,“可以亲你之类的。” 林潼妤真的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地和她说这种话的。 这男人脸皮真的比城墙还厚。 “没有!”林潼妤拼命捂住脸,胡乱扯了个理由,“我爱学习,我要去做高数书上的题目了。” “这样。”谢知宴抿了下唇,礼貌地询问,“那我可以用亲亲券吗?” 林潼妤把手放下来,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回答,男人扣着她的脑袋,唇覆了上来。 极为具有侵略性的,像是要把她据为己有的动作。 林潼妤不明白谢知宴为什么每次接吻都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似的,不让她逃开,从她唇中夺取氧气,每次接完吻她都只能软趴趴地瘫在他怀里。 林潼妤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上网搜一下该如何接吻。 ** 大一的下半学期,有了上学期期末低空飞过的前车之鉴,林潼妤再也不敢上课睡觉,上课交作业勤勤恳恳。 苏隆很是满意。 “博慧杯”比赛完美落幕,谢知宴不出所望,带着队伍拿了第一,得了全校通报表扬。他现在在准备实习的事情,谢敏有让他接手君悦的打算,让他先去提前适应一下。 谢知宴肉眼可见的忙了起来。 林潼妤知道君悦对于谢敏和谢知宴的重要性,也知道他们想和谢肃他们斗争,谢知宴不能一直把重心放在她的身上。 据陈书说,沈则行告诉她谢知宴已经独自搬出宿舍了,住得离公司近一点。 林潼妤本来就不是什么粘人的人,每天就和谢知宴打通电话,聊聊日常,说一些开心的话题。 活生生过成了异地恋。 气温渐渐回升,转眼就来到了四月,万物生长的季节。 她和谢知宴谈恋爱都快半年了。 宁瑶终于追到了季淮,万年单身狗脱了单,第一时间跑到宿舍里分享喜报。 “说起来潼潼。”宁瑶像是忽地想起来,“你和谢知宴最近是不是联系少了?” “没有啊,只不过他最近实习,没什么时间。”有些纳闷她为什么会问这个,林潼妤眨眨眼,“怎么了吗?” 宁瑶哦了一声:“我上次和季淮出去的时候,看到他和一个女生站在一起,还有说有笑的。” 林潼妤眼皮子一跳。 “季淮说那女生是君悦合作伙伴家的千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宁瑶赶忙安慰她,“应该只是商业上的关系,你放心,我觉得谢知宴不是会出轨的人。” 林潼妤嗯了声,保持和宁瑶一样的态度,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谈恋爱半年纪念日当天,林潼妤上完课回到宿舍,发现宿舍楼门口站着个陌生女生,拿着一个礼物袋来回踱步,像是在等什么人。 穿着白色雪纺衫,外搭藕粉色的格子吊带连衣裙,笑眼弯弯,看起来活泼可爱,非常富有年轻大学生的朝气。 如果是平时林潼妤说不定还会多看几眼,可她最近被苏隆的魔鬼作业折磨的痛不欲生。苏隆像是存心针对她似的,给她一个主题,让她画十张不同款式风格的设计稿。 林潼妤连着通了几天宵,好不容易画完,请了假后,此刻只想赶紧拿完东西滚回家睡觉。 林潼妤刚想进宿舍楼,被这个女生给拦住。 林潼妤掀了掀眼皮子,不耐烦地问:“找我有事吗?” “你就是林潼妤吧?”并没有被她的态度所击退,女生笑嘻嘻的作自我介绍,“我叫沈昭昭,很高兴见到你。” 林潼妤并不在乎她是谁,只想去睡觉:“直接说事。” “这就是你对待友好的陌生人的态度吗?”沈昭昭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将手里的礼品袋交给她,一副正宫的气场,“谢知宴让我把这个袋子转交给你,说是半年纪念日的礼物,他最近很忙,没空自己来,只好让我帮忙跑个腿。” 林潼妤打了个哈欠,接过袋子:“好的,谢谢,你可以走了。” 仿佛沈昭昭只是个帮忙传递东西的工具人。 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态度,沈昭昭有些始料未及,怔了下,又兀自笑了起来:“看来你和谢知宴感情不过如此。” 林潼妤搞不懂,一个帮忙送东西的工具人,怎么能有这么多屁话。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想掠过她往宿舍楼里走:“关你什么事。” 沈昭昭刚想拦下她。 旁边传来一道男声:“林潼妤。” 林潼妤循声看过去。 楚珩正往这边走过来,站定在她面前,视线在她和沈昭昭之间来回转了转,皱了皱眉:“她谁?” 林潼妤:“我不知道啊,好像是谢知宴让她帮忙来送礼物的。” “话说回来。”她怪异地看他,“这里是女寝,你过来干什么?” “谢知宴最近没来学校?” “对啊,他在忙实习,在校外自己住,你有事情找他吗?” 楚珩默了默:“没有,我就问问。” 林潼妤觉得楚珩这个小迷弟可真是太忠心耿耿了。 她正想开口,楚珩忽地冒了句:“你和谢知宴吵架了?就这么让她在你面前示威?” “没有啊。”林潼妤下意识否认,又看向一旁的沈昭昭,恍然大悟,“哦,原来是示威的意思。” 怪不得屁话那么多。 “朋友,你也看到了。”林潼妤指了指楚珩,“喜欢谢知宴的人海了去了,单拉出来一个都比你优秀有趣一百倍,比如他。” 她又打了个哈欠,困倦至极的样子:“你要到我面前示威,麻烦排个队好吗?” ** 林潼妤回去得早,宿舍里还没有人。 怼情敌的时候话说得很爽,她仔细理了下思路,那些郁闷的不开心的情绪,在空旷安静的空气里,开始慢慢的发酵。 她忽地想起来,宁瑶当初和她提的,谢知宴和一个女生有说有笑的话。 当时没放在心上,现在这么想来,宁瑶说的女生,应该就是沈昭昭。 林潼妤对谢知宴的人品还是挺信任的。 可这不代表她不生气。 这都跳到她脸上来了! 林潼妤拿出手机,愤愤地给谢知宴发了条消息:【你死了。】 这种郁闷又生气的情绪,在她回了家,一觉睡醒发现天都黑了谢知宴没有还是回她消息,再拆开谢知宴送的所谓半年礼物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林潼妤扑腾着爬起来,从抽屉里翻出了他之前送的两样礼物。 气得磨了磨牙。 生日送高数书。 情人节送心形函数。 纪念日,送了盏台灯。 他就那么希望她挑灯夜读为数学鞠躬尽瘁爱它爱到哐哐撞大墙吗??? 林潼妤又想到自己情人节费尽心思画了个【家庭和谐指南】,希望谢知宴能受启发,送点正常的男朋友送的礼物。 就启发了个这玩意儿。 还他妈是让情敌来送的。 林潼妤越想越气,上论坛匿名激情发帖。 【男朋友一点都不懂我的潜意思,和他说话比和我的狗说话还累,见到我甚至都没有表情的,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深夜是夜猫子们的狂欢,又是广为人好的情感话题,很快就有人回帖,其中,一个回答被点了几十个赞。 【分手吧,他只是馋你的身子。】 林潼妤沉默了。 谢知宴是挺喜欢亲她,而且每次亲都特别用力,有时候还啃她脖子。 林潼妤竟然觉得,这回答有几分道理。 第57章 浪漫 林潼妤身边的大部分朋友都认识谢知宴, 可能会无意识带着朋友滤镜。 她得找一个不认识谢知宴的人来做情感大师。 林潼妤将目标放在了,前阵子刚认识的好朋友,美人老板池桃身上。 林潼妤:【桃桃, 我想问你个事情。】 池桃秒回,是她陌生的口吻:【她刚睡着。】 她老公回的。 林潼妤沉默两秒, 下意识看了眼时间。 凌晨一点半, 刚睡着。 她顿时感觉一阵尴尬, 暗自庆幸还好现在才给池桃发消息,也不想去细想, 硬着头皮敲了个:【祝你们百年好合。】 池桃:【谢谢。】 话题结束。 林潼妤放下手机,长长地叹了口气。 谢知宴还是没有给她回消息。 这是第一次,谢知宴这么长时间,没回她消息。 林潼妤觉得自己不应该多想的。 可又控制不住的,去多想。 深夜总是敏感和自卑情绪频发的时间段。 宁瑶说看到谢知宴和沈昭昭有说有笑的。 诚然, 如果不是谢知宴给了她希望, 甚至还让她来帮他送纪念日的礼物, 沈昭昭又怎么可能理直气壮的,骑到她脸上宣战。 这段时间他们的确没怎么热络的联系, 连电话都很少打了。 或许谢肃对他童年造成的影响还未彻底消除,他的眼里只有事业和学业,连送礼物都是关于让她好好学习的。 又或许谢知宴对她的喜欢停留在了高中和谈恋爱初期,到了现在,感觉真实的她和想象中不太一样,就没了继续下去的念头。 林潼妤自认为这段时间没做错什么,但或许, 只是她自认为。 可能不知不觉间,她说了些让谢知宴不高兴的话, 而不自知。 都说感情会出现疲倦期的,新鲜感过了以后,就会对这段感情感到乏力,想寻求一些新的刺激。 半年了,好像,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感情本身造成的倦怠感和繁忙的事业混杂在一起,感到厌烦,好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林潼妤脑袋里倏地冒出来一个念头。 他是不是……想分手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她不受控制地眼眶发酸,眼前弥漫着一阵雾气,连带着手机屏幕也看着模模糊糊的,像是隔了层屏障。 她深吸了一口气,抽了张纸巾,胡乱糊到眼睛上。 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从小时候到高中,她也一直一个人,也这么过来了。 顶多就是,回到最开始的状态而已。 没关系的。 林潼妤打开微信,不自觉地咬唇,直到舌尖传来铁锈味,才猛地回过神,看着满屏绿色气泡的对话框,开始打字。 如果谢知宴真的厌烦了,想分手的话。 那还不如她抢先一步。 她总得给自己留点最后的体面。 林潼妤用力吸了吸鼻子,再三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能哭,给他发消息:【我们分手吧,我家里有百万遗产要我继承,有了钱,我已经不需要爱情了。】 想了想,她忍不住又补了句:【以后什么沈昭昭还是谢昭昭,都和我没关系了,让她们不要来烦我。】 敲完,怕看到谢知宴回什么令她伤心的话,林潼妤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连带着电话号码一起。 做完这些,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挪到谢知宴送的礼物上面。 高数书,心形函数,台灯。 她抿了抿唇,还是没舍得把它们扔掉。找了个空着的抽屉,把它们全部放进去,再落了锁。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她心里硬生生被剥离了,心口处空落落的,一抽一抽的疼。林潼妤捂着心脏的位置,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落到到地上,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像一瞬间被人抽空了力气,她关了手机,无力地倒在床上,任由浪潮般的,难过的情绪将自己席卷,吞噬。 再拖着她沉入海底。 ** 林潼妤这晚睡得并不安稳。 一整晚都伴随着半梦半醒的,强烈的刺痛感。 清晨六点半,她准时睁开双眼。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天空像滤了一层高浓度的灰,微弱的光线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裹挟着雨声。 她下意识地摸手机,想和谢知宴吐槽今天这个天气。 又忽地反应过来,在昨晚,她已经和谢知宴提了分手。 并且拉黑了他一切联系方式。 慢半拍的后悔与失落感,渐渐地从脑海里升起。 林潼妤突然有些后悔昨晚自己的冲动。 她应该再等等谢知宴的回应的。 又觉得没必要。 各个反应都已经很明显了,现在这样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谢知宴主动和她提分手,她可能会比现在更难过。 林潼妤叹了口气。 她果然不适合谈恋爱。 果然还是不能,把自己的感情,过多的放在一个人身上。 失去时的疼痛感实在是太难熬了。 林潼妤原本让苏隆和辅导员请了一天假,想好好睡一觉的。 可现在这样,她也睡不太着了。 不如去学校上课,转移点注意力,让自己不要太难过。 还能和舍友聊聊天。 林潼妤很快就做了决定,喝了杯水,背着包准备出门。 她打开门,刚迈出去一只脚。 一只手突然从门的另一边伸出来,环住她的腰把她拖过去。 林潼妤下意识张嘴想喊人,男人扣着她的下巴,强势的,不由分说的吻,带着滚烫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 谢知宴像是气极了,长驱直入,毫不留情地摄取她嘴里的氧气。林潼妤几乎要窒息,脑袋里像糊了一团浆糊,呜咽了一声,拼命地拍着他的肩,却得不到男人的任何回应。 直到她脸都因缺氧而涨红了,谢知宴才抽身,惩罚性地咬着她的唇珠,大拇指轻轻抚上她红透了的眼尾。 他的动作近乎粗暴,说得话却轻而低,像是在乞求:“潼潼,我不愿意分手。” “我名下有好几栋楼,几千万财产,都可以给你,你别不要我。” 谢小朋友发动了他的独门绝技,装楚楚可怜。 为了避免中招,林潼妤别过头不想看他,想说得特别硬气,语气又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又不是我想分手的。” 她竭力保持着平静的语气,和他陈述事实:“我昨天问了你,等了一天你都没有回我消息。连礼物都是让别的女生给我带的,瑶瑶还说她看见了你和那个女生有说有笑的样子。” “谢知宴。”林潼妤轻声道,说到后面,声音不自觉地拔高,“礼物的事情我不和你计较了,那个沈昭昭我也不想提。我知道半年了,新鲜期过了,也能理解你态度的转变,所以我们好聚好散不好吗?你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她也很难过的好不好。 现在在这儿和她扮可怜,昨天干什么去了? 但凡他回了她一个字,和她解释一句他和沈昭昭的关系,她都不会这样。 可是他一个字也没说啊,打电话也不接。 对她就这么冷淡,对别的女生就有说有笑的。 真的有意思。 谢知宴垂着眼,安静地听着她的控诉,只重复着一句:“我不要分手。” 林潼妤没有再说话。 他抬眼,悄悄打量着她的神情,见她情绪还算稳定,轻轻贴上去,讨好地蹭了蹭她的唇,动作缓慢又小心:“礼物我重新准备了送你,我和沈昭昭真的就是普通关系,谈话也只是限于公司间的合作,你的问题我都可以解释,你别生气。” 他单手扣着她腰,停顿了一下,空着的手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本小本子,撕下其中的一张纸,笨拙地递到她面前:“本子我有好好的带着的,你说了给你这张券你就不生气了的。” 他抿了抿唇,扣着她的手紧了紧,脑袋抵在她的肩上,嗓音喑哑:“你说你会一直陪着我的,你不能食言。” 林潼妤闭了闭眼,又睁开,往后缩了下脑袋,正对上男人的脸。 他安安静静的站着,瞳色是如墨般的黑,里面夹杂着慌张,小心,不安等情绪,像只怕被抛弃的小动物。唇角紧紧抿着,像一种无声的委屈。 谢小朋友不愧是谢小朋友。 林潼妤心一下就软了。 林潼妤叹了口气,暗自鄙夷自己再次堕入了美色的陷阱。她主动凑了上去,额头抵着额头,想恶狠狠地警告他没有下一次了。 话还未出口,感觉男人额头的温度不太寻常。 烫得惊人。 再结合他刚才的话和反应。 像是不太清醒。 这男人不会又发烧了吧。 这温度和状态,估计烧挺久了。 林潼妤脸色变了变,脑袋往后靠,避开他的碰触:“谢知宴,你发烧了,先跟我进去。” “不要。”谢知宴声音低低的,“你先和我和好。” 林潼妤服了:“我不和你分手了,你去医院好吗?” 谢知宴还是拒绝:“不要,我去医院了你就丢下我跑了,你把我拉黑了,我联系不到你。” 林潼妤拳头紧了紧。 当着他面把他联系方式从黑名单放出来,没好气道:“这样行了吧,你可以跟我回家了吗?” “好。”谢知宴这才满意,弯了弯唇角,“我们回家。” 第58章 浪漫 谢知宴生病的时候很乖巧, 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乖乖躺在沙发上,平时散漫的桃花眼乌黑一片,直勾勾地盯着她, 像是怕她跑了。 林潼妤给他量了体温。 三十九度。 林潼妤坐在沙发沿上,看着体温计, 叹了口气, 起身想走回房间给他拿退烧药。 手腕忽地被拽住。 “潼潼。”男人手指修长, 骨节分明,死死地抓着她, 黑白分明的眼里含了些委屈:“不是和好了吗?” 林潼妤白他一眼,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你烧想不想退了?” 谢知宴不吭声了,手指被掰开,又执拗地再次抓紧。另一只手撑着沙发,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 林潼妤及时按住他:“你想干嘛?” “我和你一起去拿药。” 林潼妤:“……” 男人力道出奇的大, 她挣脱不开, 只好任由谢知宴抓着她手腕, 沉默着跟在她身后。 怕他摔倒,她还得不时地回过身去扶他, 像带了个大号的拖油瓶。 进了房间,找到药,林潼妤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刚才的事情了:“你躺我床上吧。” 谢知宴眼神亮了亮:“可以吗?” 敢情他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林潼妤捏了捏眉心,点点头:“可以,我去给你倒水,你吃完药以后睡一觉。我今天请假,你醒了以后喊我。” 不回消息的事情还是等他醒了再让他解释吧。 眼下, 还是他快点好起来比较重要一点。 谢知宴似乎实在是累极了。跑到她这儿来和她纠缠,耗尽了他所剩无几的力气。吃了药以后, 他眉眼舒展开,像是到了一个令他安心的环境,很快就睡着了。 男人的脸很好看,因为生着病,皮肤和唇都带了点儿病弱的苍白,眼睛底下一片青黑,看起来很久没有睡好觉了。卷翘的睫毛随着他阖眼垂下来,像个行走的睫毛精。 林潼妤睫毛颤了颤,沉默地往客厅走,顺带轻轻带上了门。 林潼妤靠在沙发里,忽地有些分不清自己和谢知宴的关系。 她以为谢知宴厌倦了这场恋爱,想分手了。 可从他今天的举动来看,事实好像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还是很喜欢她的。 想到这里,林潼妤唇角情不自禁地弯了弯。 如果谢知宴能解释清楚沈昭昭的话。 她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地,再给他一次机会。 ** 昨晚林潼妤也没怎么睡,身体本来就很困倦,她靠在柔软的沙发里,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她睡在自己的床上,外部光线昏暗,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谢知宴坐在她书桌的椅子上,低着眼,微弱的手机光线照得他脸雪白,似乎并不在意房间里的黯淡光线。 那么大一个人缩在小小的椅子上,看上去特别滑稽。 林潼妤忍不住笑了一声。 谢知宴闻声看过来,脸色已经恢复红润,桃花眼里一片清明,淡声问:“醒了?” 这男人还是生病时比较可爱。 林潼妤揉了揉眼睛:“几点了?” 谢知宴:“下午两点,外面在下雨,光线才比较暗。” 林潼妤哦了一声,自觉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刚睡醒,她脑子还不是很清醒,膝盖跪在床上,慢吞吞地爬到床尾,冲他勾勾手指,“宴宴,让我看看你烧退了没。” 听到她的称呼,谢知宴唇角弯了一下,顺从地凑了过来。 林潼妤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对比了一下自己额头的温度,感觉他烧差不多退了,才松了口气。 “你以后发烧记得自己吃药。”林潼妤无语,“每次都要我逼着你吃,你是三岁小孩吗?” 谢知宴没反驳。 “好了。”林潼妤撑着身子往后退,回到床头,秋后算账的语气:“现在你可以和我解释了。” “你只有一次机会。”林潼妤作势挥了挥拳头,威胁道,“要是解释不好,你发烧发到四十度,给我十栋楼我都不会和你和好的。” 谢知宴喉咙里发出一声笑,伸手想抱她。 察觉到他的动作,林潼妤又退了一步,背抵着墙,双手交叉放在胸口,小脸严肃:“美男计是没有用的,请好好回答问题!” 谢知宴没再动,诚恳道:“我最近作息很混乱,每天睡眠不足四个小时。” 林潼妤提醒:“我是在让你解释,不是让你卖惨。” “而且。”她吐了吐舌头,嘀咕道,“谁让你这么糟蹋自己的,活该。” “好吧。”见卖惨没有效果,谢知宴遗憾地叹了口气,继续说,“礼物我带去公司了,本来想下了班来找你的,结果在公司病倒了。保安说沈昭昭有来过,可能看到了礼物,就自作主张拿过去给你了。” 林潼妤一万个不信:“她怎么就知道那礼物是给我的?” 谢知宴很直白:“除了你,我还会送谁礼物?” 他为什么情话说得这么顺口啊! 林潼妤耳根子红了红,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行,那瑶瑶和我说你和沈昭昭有说有笑地站在一起,又是怎么回事?” 谢知宴回想了一下,对她这个质问有些茫然:“我什么时候和沈昭昭有说有笑的站在一起了?” 林潼妤突然沉默了。 好像,的确是她先入为主的,被沈昭昭带跑了情绪。 宁瑶只说了是合作伙伴家的千金,并没有说她的名字。 是她自己,下意识地把沈昭昭,代入了这个里面。 …… 林潼妤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那……”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并不想在这时候输了气势:“那,瑶瑶说你和合作伙伴的千金有说有笑的,这总是事实吧?” 谢知宴若有所思:“她是不是没和你说,旁边还有她爸和我妈,之前两家刚谈成了一个合作,大家都很高兴。” 他叹息了声,好笑又委屈:“你都不来问问我,就直接给我定罪了?” 自觉理亏,林潼妤声音都小了下来:“那你昨天不回我是因为生病了?” “嗯,醒来看到你发的消息我就给你打电话了,你把我拉黑了,我给你舍友打电话她说你回家了,我就直接过来了。” 林潼妤:“……” 昨晚的泪白流了。 看她这个反应,谢知宴笑了:“还要分手吗?” 林潼妤主动凑过去,抱住他的腰,讨好地亲了亲他的唇角:“对不起嘛。” “没事。”谢知宴揉了揉她的脑袋,“是我最近太忙,没照顾好你的情绪。” “作为补偿。” 随着他的这句话,一阵天旋地转,谢知宴压在她身上,单手扣住她的手腕,薄唇覆上来,轻吻着她的唇,再缓慢下移,落在纤细的脖颈处,带起轻微的痛感。 男人气息滚烫,林潼妤感觉自己半个身子都麻掉了。她呜咽一声,下意识地想去推颈边的脑袋,试图摆脱掉这种陌生,又使人不安的触感。 正对上男人黑沉的眼。 里边满含情意,他顺势抓过她的手,带着她,放到自己领口的扣子处。 室内光线昏暗,旖旎气氛恰到好处,暧昧的温度不断升高,又慢慢沸腾。 谢知宴勾唇,目光直白又明目张胆:“想不想看?” 林潼妤脑子轰得一下炸开,甚至感觉自己也快跟着发烧了。手不受控制地上滑,解开他最顶上的扣子,露出利落的锁骨,精瘦的胸膛,隐约还能看到下边的腹肌。 她咽了口口水,莫名有些口干,匆忙闭上眼,极力维持着自己的理智:“宴宴,我才十八岁。” “十八岁了。”男人嗓音低沉,蛊惑意味很浓,“可以做一些成年人的事情了。” 林潼妤没想到谢知宴是这样的人。 他居然,真的馋她的身子。 算了。 她也不是什么思想特别封建的人。 看在他这么喜欢她的份上。 林潼妤睁开眼,视死如归般地,主动伸出手,想解开他的扣子。 这回轮到谢知宴顿住了:“潼潼?” “也不是不行。”空着的手五指张开,像是想把她整个脸捂住,林潼妤声音轻到微乎其微,露出的肌肤全泛着红,“要做就快点。” 她都做好为爱献身的打算了。 头顶上忽地传来一声闷笑。 而后,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笑声越来越大,连带着压着她的胸膛都一颤一颤的。 耳垂传来湿润的触感,男人咬着她,在她耳边轻轻吐了口气。 “现在还不行。” 还没有彻底安定下来。 他不能,毫不负责地,做这种事情。 ** 又被他惩罚似地咬了几口,乘着谢知宴的车回到学校,林潼妤后怕地拍拍胸口。 劫后余生的感觉。 还好谢知宴还算勉强当了个人。 林潼妤忽然感觉有点羞耻。 她怎么就,说得出那种话。 还“也不是不行”。 也个屁。 恰好苏隆给她发消息,问她回学校了没,让她去办公室。 林潼妤觉得苏隆真的就像自己高中时的教导主任,动不动就“来一趟我办公室”。 她还不能不去。 林潼妤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又特意穿了条高领的雪纺衫,遮住颈边的痕迹,才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见到她的装束,苏隆顿了下,疑惑道:“今天很冷吗?你穿成这样。” “对的。”林潼妤随口胡扯,“外面下了雨,挺冷的。” 苏隆也没怀疑,从桌上拿出了份文件,递给她。 “去年和你说的,美国的那个留学申请,你的名额批下来了,时间是两年。” 苏隆抬眼:“你要去吗?” 第59章 浪漫 林潼妤怔住了。 去国外留学两年, 意思就是,她得和谢知宴,进行两年的异国恋。 人心都是会变的。 现在她还在谢知宴身边, 就有沈昭昭这样的人觊觎他,想拆散他们了。 如果她不在呢。 如果他们之间隔了一个太平洋, 连时间都是反着的呢。 谢知宴会不会, 真的就禁不住别人的诱惑, 对她失去了兴趣。 如果谢肃对他施压,再次和之前一样, 逼他做一些他不想做的事情。 她不在他身边,连拥抱都是困难的。 她什么都做不了。 似是看出了她的犹豫,苏隆皱着眉,缓缓补了句:“学校一共只有两个名额,林潼妤, 你要知道, 专业的服装设计学院, 所带来的眼界和知识都是不同的。你也会见识到很多,你在国内见不到的东西。” 林潼妤何尝不懂这些道理。 她低着眼, 沉默了半晌,才艰涩地说了句:“我考虑一下。” “好。”苏隆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没再多说,“下周三名单就要报上去了,你在那之前给我答复。” ** 从苏隆办公室出来后,林潼妤总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是一种,世界在转瞬之间颠覆的感觉。 理智告诉她应该去, 成为服装设计师是她的梦想,这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 可能错过了, 就是永远错过了。 可她放心不下谢知宴。 骨子里的不安全感隐隐作祟,她用力眨了眨眼,心脏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扯着,一抽一抽的疼。 林潼妤不得不承认。 即使她和谢知宴已经是这种关系了,她还是不相信,谢知宴会坚定地选择她。 她相信会有像小说电影中的爱情,却不相信会降临在自己头上。 这世界上诱惑那么多,比她漂亮,比她脾气好的女孩子有很多。 谢知宴凭什么,要守着一个根本不在身边的人。 爱情是充满浪漫幻想的。 而浪漫幻想,会随着现实的磨砺,一点一点地消失,直到湮灭。 林潼妤不知道该和谁说这件事情。 谢知宴是肯定不可能的。 舍友的话,肯定会让她去追逐她的锦绣前程,毕竟,爱情不是必需品。 如果换在以前,她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出国。 可现在不一样了。 经历过昨天的分手,林潼妤才猛地意识到,自己比想象中更喜欢谢知宴。 和谢知宴分开会很难过,会难过到睡不着,会坐在床上发呆都忍不住掉眼泪。 而谢知宴,应该也是很喜欢她的。 就是如此,林潼妤才无法接受。 她无法接受谢知宴把对她的喜欢,同等的给另一个人。 即使微乎其微,她也无法接受这样的可能性。 林潼妤握着手机,抱着满肚子的情绪,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游荡,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忽地被人叫住。 “林潼妤?” 林潼妤回头,瞥见一个穿着黑色连帽卫衣的人,站在她不远处,认不清脸。 与她的目光对视,那人单手插兜,大爷似地往她这边逛过来。 等他走近,林潼妤才认出来。 是楚珩。 林潼妤并不太想在这个时候见到他,打了声招呼,就推说自己还有事,想赶紧离开。 被楚珩一把拽住手腕,拖回原地。 “林潼妤,我有话和你说。”他神情有些不自然,一瞬不眨地看着她,忽地开口,“你有心事?” “没有。”林潼妤下意识否认,“你找我什么事?” 楚珩盯着她看,若有所思:“是因为留学的事情?” 林潼妤脸色一僵。 差点忘了,他是学生会干部,还是宣传部的。 校内什么消息他不知道。 瞅见她的模样,楚珩便知道自己猜中了。 “我知道当初谢知宴为什么远离我了。”楚珩松开她的手,突然说,“因为他爷爷拿我来威胁他,他不想给我惹麻烦。” 这件事林潼妤早就知道了。 她吐了口气,不想再去想留学的事情,试图将注意力放在楚珩身上:“所以呢?你要去找谢知宴道歉,再做回好兄弟吗?” “不是。” “我的意思是。”很少说这种话,楚珩神情很是别扭,“谢知宴能为了我们这群只在高中认识的朋友做到这种地步,应该不会做出,你所害怕的那些事情。” “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按我对谢知宴的了解,要是他知道你为了他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他会非常自责的。” 林潼妤低下头,沉默许久,才抿了抿唇,才慢吞吞道:“你特意过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吗?” “当然不是。”楚珩很直白,“你能给我谢知宴的联系方式吗?” “……” ** 谢知宴感觉林潼妤最近很不对劲,好像在刻意躲着他。 照理说,误会好不容易解开,正是两人应该浓情蜜意的时候。 他还特意把事情都堆在白天完成,晚上抽时间陪她。 然而林潼妤总是以自己要复习,要画设计稿为由推脱了。 在第三次被拒绝后,谢知宴终于忍不住发消息:【我做错什么事了吗?】 林潼妤秒回了一个:【没有。】 谢知宴打了电话过去。 那头的小姑娘接的很快,嗓音有点儿哑,似乎是很久没睡好了:“宴宴。” 她轻轻问:“怎么了吗?” 谢知宴心里的那种怪异感越来越强烈。 他沉默了一会儿,压下想直接问她的冲动,柔声道:“潼潼,遇到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我不介意当你的垃圾桶。” 电话那头不吭声了。 过了半晌,才传来小姑娘低低的声音:“没有,宴宴,我很喜欢你。” “嗯。”谢知宴弯起唇角,“我也很喜欢你。” 挂了电话。 望着断了的电话,谢知宴唇角弧度渐渐拉直。 他打开微信,点开几天前加的楚珩的对话框,斟酌片刻,往上打字:【你前几天和潼潼聊天了是吗?】 楚珩说是林潼妤给的联系方式,那他们一定有聊过。 谢知宴:【她那个时候,情绪怎么样?】 楚珩回得很快:【就那样吧,可能是要去留学了,心里紧张。】 谢知宴手指顿了顿,很快抓住了关键点。 留学……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谢知宴:【留学?】 楚珩:【对啊,她没和你说吗?服设有两个去美国帕森斯留学的名额,苏隆给了她一个。】 楚珩:【她前几天就在愁这件事情,应该是怕你接受不了异国恋和她分开,一直没敢和你说。】 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谢知宴脑海里全被楚珩的这几句话所占据,没有再回。 谢知宴更希望,林潼妤是已经接受了这个名额,只是在纠结怎么和他说。 而不是,因为他的缘故,在纠结,要不要放弃这个名额。 谢知宴一直都知道,林潼妤有很高的设计天赋,她不会止步于此,一定会迈向更高点。 她不是笼中鸟,是自由的个体。 她应该去追寻她的梦想,那才是她该有的人生。 他该是陪她成长的那个。 不该是她的阻碍。 谢知宴思考良久,给林松打了一个电话。 林松像是已经准备睡觉了,语气非常暴躁:“谢家小子,你最好是有要紧事找我。” “爷爷。”谢知宴淡声道,“我想和您聊聊。” “是关于,潼潼的事情。” ** 接到林松的电话时,林潼妤正在睡觉。 她将自己捂在被子里,不想去想留学的事情,想一个劲儿的拖着,拖到不能再拖为止。 她实在做不了决定。 她不想放弃这次机会,也不想和谢知宴分开。 谢知宴又不可能陪她去美国。 看清来电人,林潼妤按了接听键,迷迷糊糊地喂了声。 “你在睡觉?”林松语气严肃,“现在上午十二点,你还没睡醒?” 林潼妤吓得一个激灵坐起来,小声嘀咕:“今天是周末,我睡晚点怎么了。” “你还有理了?” 林潼妤瞬间闭麦:“没有没有,爷爷您讲。” 林松也没再和她扯,开门见山:“听说你得到了留学名额?” 林潼妤愣了下,下意识问:“您怎么知道的?” 比起这个,她更担心的是。 既然林松都知道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谢知宴也…… 下一秒,林松无情地宣告了她的死刑:“谢知宴告诉我的。” 林潼妤:“……” 那头叹息了声,语气放缓,有了语重心长劝说小辈的长者姿态:“爷爷知道你从小缺爱,没有什么安全感,怕你一走,长时间见不到面,谢知宴对你的感情变淡或者喜欢别人了。” “那你扪心自问,你和他也认识这么久了,他会是这样的人吗?” 林潼妤垂眼:“可人都是会变——” “他能因高中的一件事喜欢你三年,好不容易和你在一起,你是在怀疑他的感情吗?” 林潼妤讷讷道:“他连这都告诉你了啊……” “潼潼。”林松叹了口气,“这么躲着不是办法,你应该去面对,和他好好说说。在这件事上,你有问过谢知宴的想法吗?你看,你连告诉都不敢告诉他,这是一种自私的表现。” 林潼妤不吭声了。 “那爷爷再问你。”林松缓声道,“如果角色对换,谢知宴因为君悦的管理事宜要去美国两年,你会让他去吗?” 林潼妤想都不想:“那当然会,他那么优秀,回来肯定会变得更加好的。” “就是这个道理。”林松说,“他也是这么想的啊。” “你觉得你为了他而选择留在这里是一种浪漫,是你爱他的表现,这是非常错误的想法。” “真正的爱情是两个人一同成长。在顶峰相遇,这何尝不是一种浪漫呢?” 分开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再次相遇,大家一定要。 最高处见。 第60章 浪漫 林潼妤久久没有再出声。 林松知道, 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他给她保证:“你不用担心谢知宴,谢肃那边我会盯着,不会让你男朋友受欺负的。” 有人说, 一个人一生获得的爱意是相对的。 林潼妤在父母身上没有得到多少爱意,所以她遇见了谢知宴。 还有林松, 苏隆这样的长者, 都是发自内心, 希望她好的。 林潼妤最终答应了出国。 帕森斯设计学院在九月份开学,距离现在还有四个多月的时间。 因为是南大和帕森斯的合作项目, 帕森斯给了机会,也是要他们做出一番成绩来的。 美国的服装设计比赛,就是所谓的“成绩”。 那边的意思是,既然南大过去的是两名这个专业的最优等生,要是在明年的比赛拿不到奖, 丢的是南大的脸。 说得通俗易懂一点。 要是得了奖, 一炮而红, 设计稿直接制作成衣上纽约时装周。 要是失败了,回南大以后会非常尴尬。 林潼妤并不担心这个, 她只觉得她能和谢知宴经常见面的时间在一天天缩短,已经步入了倒计时。 要不是她有课,谢知宴也有事要忙没空一直陪她,她恨不得一天到晚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后边。 ** 立夏过后,气温开始直线拉高。 空气中的燥热因子开始波动,令人不由得感到心烦意乱, 林潼妤在学服装设计的知识之余,还得背英语。 谢知宴还每天晚上都要给她打电话, 抽背她单词。 林潼妤真的觉得他和高中的英语老师一模一样,仿佛地狱中走出来的恶鬼,每天什么都不做,就催她背单词。 林潼妤的耐心随着气温的升高,下半学期考试周的临近,复习功课之余,还要被催着背单词的惨痛而彻底告罄。 她忍不住发了火:“谢知宴,你能不能闭嘴。” 谢知宴安静片刻,低声问:“你开始烦我了吗?” “没有。”林潼妤揉了揉眉心,极力保持语气的平静,“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最近考试周,很忙,不想背英语。” “好的。”谢知宴顺从道,“那我不让你背了。” 意识到自己说话有点重了,林潼妤抿了抿唇,还是解释了句:“抱歉,我不是故意想和你发脾气的。只是——” “不用说了。” 谢知宴打断她:“我都明白的。” “那你忙吧,我先挂电话了。” “不是——” 林潼妤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掐断了电话。 林潼妤懊恼地挠了挠头发,拿起手机,下意识想哄他。 想了想,又放下手机。 反正还剩两三天就考完了。 等考完,她放暑假,有的是时间哄他。 出乎林潼妤意料的是,直到三天后她考完试,谢知宴都没再发来一条消息。 也没打电话。 她主动给他发消息,他也不回。 像是开始了单方面的冷战。 林潼妤感到非常郁闷。 在她看来,这只是一件不能再小的事情,只是她没有立刻去哄他,他犯得着和她发这么大脾气吗。 还搞冷战。 本来就没剩几天了。 林潼妤在宿舍群吐槽这事儿的时候,宁瑶一针见血。 宁瑶:【潼潼,你有时候是真的直的不行。】 宁瑶:【这不是一件小事啊,如果就这么放任下去,这会是你们生活的常态。】 宁瑶:【更别说你们两还要开始为期两年的异国恋,两年,还是异国,这样的矛盾比比皆是,不可能总是他迁就你的。而且,你前段时间还在粘着他,现在就让他闭嘴,这心里肯定有落差啊。】 林潼妤沉默了。 林潼妤决定做个爱心午餐,拿着去君悦给谢知宴道歉。 次日,她特意弄了一个桃粉色的爱心饭盒,放在袋子里,拎着袋子进了君悦的办公楼。 在一众白色衬衫铅笔裙的成熟职场女性中,小姑娘穿着白色连衣裙,黑色长发乖顺地披在脑后。因为紧张,樱唇紧紧抿着,狐狸眼眨巴眨巴的,成功吸引了前台的关注。 前台对漂亮的小姑娘很有好感,礼貌询问:“小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林潼妤是突然来的,目的是为了给谢知宴一个惊喜,自然不会提前告诉谢知宴。 她眨眨眼,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我找谢知宴,他在这里吗?” “找小谢总啊。”前台恍然,保持职业微笑,“请问你有预约吗?” 似是看出她眼底的茫然,她解释道:“因为每天有很多和你差不多大的来找小谢总,小谢总非常厌烦,所以现在需要预约。” 林潼妤乖乖哦了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那我和他说一声。” 前台指指不远处的待客沙发:“如果有需要,你可以去那里等着。” 林潼妤坐在沙发上,撇撇嘴,有点小不开心。 谢知宴即使来实习了也有一群迷妹跟着。 怎么就长了张招蜂引蝶的脸呢。 林潼妤越想越气,连敲屏幕的力道都不由自主地大了许多。 她正打算给谢敏发消息。 头顶传来一道声音。 “潼潼。”谢敏刚从外边回来,见到她,惊喜又惊讶,“你来找宴宴啊?怎么不直接上去?” “谢阿姨。”林潼妤乖顺地喊,“我和宴宴……最近吵架了。” 谢敏看向她脚边的袋子,恍然大悟:“所以你来和他道歉?也没和他提前说?” 林潼妤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那你跟我上去吧,他现在应该在开会。” 谢敏单手揽着她的肩,带着她上电梯,刷卡后按了最顶层。 “宴宴最近是挺忙的。”谢敏说,“我给了他一个副总的职位,手里的项目也分了他几个,估计忙着谈项目呢。” “没办法。”谢敏沉重的叹了口气,眉目展现出一个母亲的疲态,“我就这一个儿子,还聪明,只能能早点教他就早点教他,让他赶紧培养自己的势力,尽早把谢学林的那批人给换掉。” 林潼妤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她忽然想起来。 纪念日的那天,谢知宴说他累到站不住,睡了一整天,才给了沈昭昭可乘之机。 林潼妤知道自己不该埋怨谢敏,她所做的没有错,只是想把自己的儿子培养好而已。 可她作为女朋友,还是会不受控制的,为他感到心疼。 还有不住的懊悔。 谢知宴忙成这样的情况下,还不忘每天抽出时间给她打电话让她背单词。 而她却是这么一个态度。 林潼妤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头顶传来一阵痛感。 谢敏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停留片刻,又揉了揉她的头发。 “潼潼。”谢敏笑着说,“不用那么自责,对他而言,只要你在身边就好了。” ** 谢知宴还在开会,谢敏给她指了谢知宴办公室的位置,并说自己还有事情,没空陪她一起等了。 谢知宴的待遇很好,私人办公室,面积很大。风格和他人一样简约,黑白色调,正对着门是书桌,上面堆满了各种资料,书桌后边放着一个老板椅,阳台上放着几株她送的绿植,旁边一个小型冰箱,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东西了。 里边还有一个小房间,放着床和电视,黑白纹被褥,和他家里那套一样。 林潼妤将饭盒从袋子里拿出来,摆在桌上,人靠在他的老板椅里,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谢知宴怎么这么慢啊。 她都快等饿了。 房门突然被敲响。 林潼妤一个激灵,下意识以为是谢知宴回来了,满怀期待地看过去。 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林潼妤怔住了:“你哪位?” 男人见到她显然也很震惊:“我来给谢总拿开会的资料,你又是哪位?”他鬼鬼祟祟地往门口看了眼,凑上来对她说,“不管你是谁,赶紧下来,谢总不喜欢别人坐他的椅子。” 林潼妤:“我是他女朋友。” “你可拉倒吧。”男人翻了个白眼,“你是这个月第三个说是他女朋友的了。你要真是他女朋友,你有没有什么证明?” 林潼妤:“……” 这他妈叫她怎么证明。 林潼妤无语了:“我真是他女朋友,不信你自己去问他,我的名字是林潼妤。” 许是她的神情实在不像是在说谎,男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从桌上拿了资料就往会议室走了。 门被关上,林潼妤又回到了最开始无聊的玩手机时间。 她有些困了,手搭在桌子上,脑袋埋进去,两条细腿儿不停地在空中晃啊晃,边晃边碎碎念:“以后再也不给谢知宴送饭了,简直是在折磨我自己。” “宴宴啊,什么时候回来,饭菜都要凉了呜呜呜,我真的好饿,又饿又困。” 门倏地被推开,隐约有个人朝这边走过来。 林潼妤看都没看,不耐烦道:“都和你说了我是谢知宴的正牌女友,独此一家,其他都是假冒。你去和谢知宴说,这椅子我坐定了,他要不让我坐我就不理他了!” 那人似乎是笑了一声,没说话。 他绕到书桌后边,勾着椅背往后边拉。 随着林潼妤啊的一声,椅子滚轮向后滑了一截,她上半身全在桌子上,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扯,一个没坐稳就要往地上摔。 落入了男人的怀里。 林潼妤一开始还挺慌的,身边传来熟悉的木质香,她一下子就安定了。主动勾住他的脖子,讨好地亲了亲他的唇瓣:“不生气了啊?” 谢知宴扣着她的下巴,慢条斯理地回吻她,话语含糊不清:“本来就没生气。” 林潼妤任他吻着,闻言,推了推他的胸膛,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谢知宴停下动作,抬手,大拇指轻轻摩挲她水润的唇瓣:“怎么?” 林潼妤控诉道:“你都三天不理我了!还说你没生气!” “没有。”谢知宴轻轻贴上她的耳垂,舔了舔,“看你要走了,舍不得你。” 他漫不经心道:“怕你以后忙没空理我,就提前适应一下,你不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