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拾味记 作者:寒轻 章节:共 54 章,最新章节:不羡鸳鸯不羡仙 文案 餐饮帝国继承人唐颖在试菜时被设计投毒,死后穿回古代重生成农家女丁九儿,家徒四壁的丁九儿又捡到了落难的王爷,由此获得了第一笔启动资金,靠着前世的厨艺和从商经验,丁九儿一步步重现自己的餐饮商业帝国~ 架空背景! 内容标签: 美食 励志人生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丁九儿,沈越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爽文,无家长里短,就是爽~ 立意:美食种田 ================== ☆、落难的王爷 床上的男人痛苦的哼了两声,丁九儿烦躁的拿起旧布巾在水盆里绞了绞,然后毫无温柔可言的往男人那张英俊的脸上一拍,胡乱抹了一把,男人原本就皱着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水.....”男人呓语道。 丁九儿心中烦躁更甚,准备假装没听见,她在后山的草塘里下了竹篓想要抓点小鱼裹腹,却不想小鱼没抓到,倒是捡了个大鱼,一个落难公子。她本意是不想招惹这个麻烦的,尽管她很缺钱,而这人衣着打扮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傻少爷,对落难少爷伸出援手以求回报固然是个好剧本,但同样的剧本还有另一个版本,就是有钱少爷家世复杂,被人排挤追杀,身无分文有家不能回不说,还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丁九儿并非善男信女,而且已经死过一次了,还不想这么快就死第二次。于是略一犹豫之后她准备本着人道主义给这人喂点水,然后放他自生自灭。谁料到这人求生意志倒是颇强,也许是冥冥中感应到了什么,在水沾到嘴的一瞬突然睁开了眼睛,猛地抓住丁九儿的手,意识混乱的求救。 “好心人,救救本王......” “本王一定会报答你的.......”男人的声音很虚弱,手却死死抓着丁九儿,好像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开这根救命稻草一般。 呵,原来还是个王爷啊!丁九儿漠然的想,男人的身份触动了她心底的隐痛,让她无法再继续漠然视之。一个月之前她还是餐饮帝国唐氏的唯一继承人,手握千亿资产,在家,在集团身份地位都无异于公主,如今身死穿越竟成了面黄肌瘦百无一用的农家孤女,真是造化弄人。 荣光与妒意总是相伴而生,越是豪门世家越无情谊可言,她的死亡便是争权夺利的结果,眼前这人想必也是如此,只不过他运气好,还活着。 “我可背不动你,要想我救你,你得自己走!”丁九儿冷声道,这身体的主人想必不过十六七岁,因为家贫无靠节衣缩食,瘦的不成样子,像个饥民。 “我能走,我能走!”自称王爷的男人神智不清凭借本能应道。 于是丁九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男人搀扶起来,男人竟真半拖着跟着她走回了家里,然后被扔在简陋的破木板床上,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丁九儿给他擦了脸喂了水,大体看了看除了擦伤也没看出什么大问题,至于有没有内伤那她就无从判断了,尽人事听天命,剩下的就看这人自己的造化了。 “水....”男人再次出声要水。 丁九儿叹了口气,端起裂纹的旧瓷碗,用豁了口的勺子舀了半勺水喂到那人嘴里,她只是将人捡了回来,她不会照顾人,更谈不上用心。此刻这人嘴唇都干裂发白了,明明是个王爷,也怪可怜的,丁九儿想到自己手里的动作也温柔了些许。 这个家是真的穷困,她找遍了所有地方一共在放衣服的木箱子最底下的布巾里找到了八十个铜板,那一刻她很是无奈。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还做不到凭借着八十文钱扭转乾坤。 床上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男人的手脚似乎都在挣动,看样子是要醒了,丁九儿坐在一旁冷眼旁观。 “唔,这里是哪里?!”男人在片刻之后终于睁开了眼睛,昏迷和疼痛让他一时间有些怔仲。 男人眼神涣散了一会儿终于看向了丁九儿:“你....是谁?” 丁九儿没回话,只是冷冷清清的看着男人,等着男人自己恢复记忆。 沈越在两次发问都没有得到回答之后开始努力回想这些天的事情,他在皇兄的授意下微服出巡调查浔王沈正与惠州府牧勾结侵吞军粮一事中了埋伏,遭遇刺杀,落难至此,想来对方是早有准备。 “是你救了我!”沈越努力的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仍是感到一阵晕眩。 “是,你说如果我救了你,你会好好报答我的!”丁九儿淡淡的说着,一边打量着床上的男人,王爷就是王爷,虽说落难了,气度还是在的。 “是,本王.....本公子自当重谢姑娘救命之恩。”沈越噎了一下,这谈话似乎有些不对劲,他好像记得当初这女子似乎还并不想救自己,还是他自己跟着走回来的,当然他是说过要报答她。 不过农家女都是这种样子吗?戏里讲的不都是温柔善良施恩不望报吗?!而且这小女子面黄肌瘦,皮包骨头,一双眼睛倒是利的很,说话神情也跟那副样貌十分违和?!难道这又是沈正那厮的圈套?!可如果是这样干嘛不趁着他昏迷直接杀了他?! 沈越真是越想越心惊,他虽生在皇家却只想当个闲散王爷,这次替皇兄办事也是迫于无奈赶鸭子上架,谁料第一次出门就碰上了这样的事情,真是倒霉催的。 “嗯,你现在可以谢了!”丁九儿闻言满意的点点头,丝毫不理会他的纠结。 “啊?!”沈越万万没想到还有这般直白催着自己报答的,若是个市会商人也便罢了,明明还是个小姑娘,怎能说出这种话来! 丁九儿见他不语便问道:“怎么了?” “这个,不是遇上意外了吗,需得等到家里人寻来才能应诺!”沈越忍耐道,他堂堂当朝九王爷竟然沦落到这般田地。以后无论皇兄说什么也别想骗他出门了。 “你身上没钱?!”丁九儿盯着他道。 “本来是有的,只是遇上山匪打劫,仆从四散,所以,应该是没了。”沈越想他一个王爷出门有小厮鞍前马后付钱,他带什么银钱,只是这些自然不能以实相告,出门在外,人心难测,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那你身上有什么值钱的能典当的东西拿出来吧!”丁九儿似乎早有预料。 “你,你这也太过分了,本...公子既然承诺了会重谢你就不会食言,我沈家京城巨富,还能在乎这点小钱!”沈越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接着装吧,小样,你早就掉马了!丁九儿心想。 “公子,我知道你不在乎这点小钱,只是这家什么情况你也看得见,我自己都养不活了,如今你醒了,总要吃饭吧,哪里有钱买?或者你现在走?我也不用你重谢了!另外,我必须讲明一点,你昏迷的时候,我没动过你任何东西!”丁九儿无所谓的说道。 走,他能走去哪里?谁知道外面还有没有沈正的人在找他,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皇兄诚不欺我!沈正忿忿的想。 丁九儿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因此也不着急,只看着这落难王爷脸色变了几变,最后长叹一口气,开始在身上摸索起来。 一炷香的时间,沈越把身上能变卖成银钱的东西都找出来扔给了丁九儿,金镶玉的发带,腰带换成了粗布绳,除此之外还有玉佩,香囊,绢帕,扳指外加一把防身的小匕首。 “你如何等你家里人找来?!”丁九儿看着桌子上的东西问道。 “他们自有办法!”沈越口气不善,说虽然这样说,其实他心里也是没底。 “你这些东西我若拿去典当,会不会泄露你行踪身份?!”丁九儿又问,要是把这傻王爷自己人找来还好,要是把他仇人找来,那可得不偿失了。 “不会。”沈越闻言也冷静下来,不满之心稍减:“我此次出行为了避人耳目,并没有用原本的身份。” 丁九儿点点头,这些东西对于一个农家女来说自然是不得了,但对于王爷这个身份,却是配不上的。 丁九儿拿来剪子将发带和腰带上的金镶玉拆下来,又将玉石从金托上撬下来。 “你这是要干什么,你不是要拿去典当?!”沈越不解道。 “这些东西你拿去典当自然没什么问题,但是我拿过去就有问题了,这不是一个农家女能拿的出的东西。”丁九儿十分冷静的说道。 “这个还给你吧!”丁九儿把匕首又扔回给仍坐在床上的男人,又随意问道:“怎么称呼你?!” 沈越想了想道:“额,你可以称呼本...本公子为王...王公子!” 丁九儿嗤笑一声:“你刚才不是还自称沈家?!” “我说了吗?!”沈越又心虚又生气,别看他相貌堂堂,身形威武,还有不到两年就该行及冠大礼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此刻他还仍是一个毫无社会经验,不,江湖经验的愣头青傻王爷。 丁九儿自然不会真计较这些,事实上这王爷想姓谁名啥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行吧,王公子,小女子丁九儿,你可以称呼我为丁姑娘或者九儿姑娘,鉴于你的家里人也许不会太快找过来,我们可能还要相处一些时日,如果你不希望别人发觉你的身份最好说话行事还是低调点好。”丁九儿悠悠道。 “好,我知道了。”沈越出身皇家虽贵为王爷难免骄纵,却绝非不知好歹之辈,丁九儿说的有理有据,他深以为然。 “多谢姑娘提醒!”沈越思量片刻又起身郑重的向丁九儿行了个礼。 “不必多礼,真要谢到时候折成真金白银就好!”丁九儿没想到他会如此,态度倒是又和善了几分。 “这个自然,不知姑娘家里可有吃食,我实在有些饿了。”沈越已经习惯了丁九儿张口闭口只提钱的样子,更何况他现在饥饿难忍,只想吃饭。 “你等一等,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丁九儿说着用布将桌上的东西一包放回箱子里。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沈越赶忙道,他平时养尊处优何时受过这样的苦。 丁九儿到了厨房本想热点野菜粥,拿两个窝头给屋里的王爷对付一下,又想他既然把身上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明日便可换成银钱,有了银钱她就可以一步一步改变自己的现状了,不禁心里一松,从只有三只鸡蛋的草筐里取了一只出来。 这家一共三间草屋,两只母鸡一只公鸡,外加箱子里的八十个铜板就是丁九儿现在的所有财产了,不过很快就不会是这样了。丁九儿想这还得多谢屋里的那个王爷。 ☆、第一桶银 很快,丁九儿端来一碗丝瓜鸡蛋汤,三个玉米饼子,再普通没有的农家饭食,但都是现做的,还热气腾腾的。 “家里没东西,你凑合一下吧,等明日换了钱来再吃点好的。”丁九儿说的理所当然,没有半点歉意。 沈越艰难的点点头,这样的饭食他府里的下人也是不吃的,却是这个家里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可见这姑娘爱钱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沈越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贫穷和无助,心里五味杂陈。 然而汤入口的那一刻,他心中的阴霾瞬间就被驱散了,不知是饿的狠了还是这汤就是美味,他的肚子和心一起暖了起来。 “真好吃,还有吗?!”沈越风卷残云一般吃干净了桌上的饭菜,然后期待的看着丁九儿。 “没了,你光昏睡就睡了一天一夜,第一次吃东西还是别吃太饱的好。” 丁九儿笑笑,这就夸美味了,她的厨艺可是祖上传下来的绝技,只有每一代的继承人才有资格得到上一代继承人的厨艺真传,这种饭食对她来说连小试牛刀都算不上。 上一世她还是唐颖的时候,她们唐家可是全球排的上名号的餐饮豪门。 唐家祖上出过御厨,靠着手艺和赏赐发了家,数代经营到了唐颖太爷爷那一辈,唐家餐饮业遍布全国,到了唐颖父亲这一代已经延伸至全球。但唐家历代祖训,无论家业如何繁盛,厨艺都是根基。因此唐家不但经营着餐饮帝国,也同时大力创办烹饪学校,厨艺大赛以选拔人才。每一代唐家的继承人,掌门人都必须习得唐家所有烹饪技巧,通过考核才能成为掌门人。 所以从唐颖懂事起就被教导各种烹饪相关的知识,技艺,她从小就被灌输未来的责任是要带领集团走向更高更远的地方。她确信自己能做到,自二十四岁出任集团执行总裁之后,三年时间让国内餐饮盈利翻了一翻,海外盈利提高了三成,又开拓了两条新菜系产业链条,每月都推出新菜品,每季度都有时令菜式。她亲自去门店试吃尝菜,把控品质,也正是因为这样,让人钻了空子,买通厨师,在她试吃的菜品中投毒。 害她的人是谁她心里有数,但是不重要了,她重生成农家孤女,无依无靠也不重要,她会再次建立起她的帝国。 她从来不为钱发愁,即便是现在,她没有钱,但她知道如何能赚到钱。 丁九儿收拾好碗筷,又将之前从王爷腰带和发带上撬下来的金托取出来,拿到厨房找了器具盛好,放在火上加热烤化,重新做成样式最为普通的素圈耳环,戒指,镯子,做好后又故意在地上磨出糙痕,做旧做脏,这样的东西才勉强像是她这种农家女能拿得出手的。 沈越默默得看着丁九儿有条不紊的忙活,心里生出一丝疑问,他没接触过农家女,但他知道农家女不应该是这样的。 第二天一早,丁九儿简单做了点早饭,吃过之后就带着她昨天改造好的那套金首饰和香囊去了镇上。 淮安镇不是离丁九儿所住的村子最近的镇子,却是周围最大的镇子,镇上统共有两家当铺,丁九儿一早就看好了。 金饰经过改造,变得工艺粗糙又故意磨出了划痕,丁九儿说是家里老人留下的东西,典当的掌柜打量了一下眼前其貌不扬的村丫头,也没多做怀疑,只是欺生欺弱,一副耳坠,一枚戒指,一只手镯,全是实金,一共给了二两银子。 丁九儿只求顺利出手,给多给少倒也不甚在意,拿了银子又去了坊市,把王爷的香囊以一吊钱的价格卖给了贩卖杂货的行脚商人,又去成衣店给自己买了两身细棉布的新衣,又比量着王爷的身材给他买了一套细麻布外袍。然后又去集市割了一斤猪肉,买了些青菜豆腐,米面和调味料,如今有了钱,首先就得改善一下伙食! 淮安镇距离远,等丁九儿回到家已近日落时分,沈越靠在床边饿的有气无力。 “你看看都什么时辰了!”沈越虚弱的吼道。 “镇子远又没有代步工具我也没办法啊!”丁九儿走了一天的路也是累得不行,想当初她也是千金万贵的公主,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这臭男人在家舒服的躺了一天还敢不满,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立刻就把他扫地出门,丁九儿一边想着一边取出衣服扔给他。 “给你买了件衣服,凑合穿吧!”丁九儿说道。 “凑合,怎么凑合?!这种料子,我府里的仆人都不穿!”沈越拿起衣服一看立刻火了,这种破麻布,他连见都没见过。 “不穿?不穿你明天就穿着这身烂衣服跟我出门吧,到时候别人看你不对劲怀疑你可别后悔!”丁九儿无所谓道。 “出门,出门干嘛,你要带我去哪?!”沈越闻言‘嗖’的坐了起来。 “去把剩下的东西当了,你以为今天当的那点钱够干什么的,还要再买些东西,我一个人拿不了那么多东西,你去给我帮手。”丁九儿道,她可是身娇肉贵的公主,怎么能干体力活,今天是迫不得已才亲自上阵。 沈越凑过来一看,几乎气结,这点米面也就够吃两顿的:“你就买了这么点米面?!” 丁九儿幽幽道:“说了拿不动啊!” 沈越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女人:“你让本公子去给你当苦力?!” 丁九儿抬手嫌弃的点了点男人的胳膊:“如果你说你以后都不用吃饭的话可以不去!” 沈越怒道:“本王...本公子不会白吃你的!” 丁九儿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所以你要付出劳动啊!” 沈越气结:“你....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可是王公子,你家里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找来,在这之前我们总的过活不是?!”丁九儿摊摊手道。 “你还买了新衣?”沈越看着丁九儿把新衣服拿出来收进箱子,再一次感到意外。 “怎么了?” 沈越哂道:“我看你还挺会享受的。” “哼,你又能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了?!”丁九儿毫不客气的回击道。 “你!”沈越觉得自己简直要被气死了。 “行了,省省劲吧,王公子,我去做饭了!”丁九儿看着王爷一脸愤懑,不知为何心情说不出的舒畅,也知适可而止,主动退出了争吵。 丁九儿趁着天色还没黑去后山刨了两颗笋,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倒是更古不变的真理。 丁九儿回到家里,蒸上米饭,烧上热水,将鲜笋去皮切成滚刀块,在沸水中焯掉生涩感,捞出备用,又将猪肉洗净切成两指宽一指厚的大块,热油下锅,炒至成焦色,再将焯好水的鲜笋并葱姜下锅,加水加调味料,大火闷炖,收汁前倒入一碗底饴糖水上色提味,一道喷香诱人的油焖笋就大功告成了。 丁九儿看着美味的盘中餐,心道这才是做饭!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哪怕是餐饮帝国的掌门人也不行,不过喝粥吃窝头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好了吗?!”沈越早已饥肠辘辘,循着厨房阵阵飘香而来。 “差不多了,你把菜和饭先端过去吧,我再做个汤!”丁九儿利索的把豆腐切成小块倒入锅中。 “好来!”沈越看着碗里的油焖笋,简直食指大动。 “不许偷吃!”丁九儿看了看他又突然补充道。 “我是那种人吗?!”沈越被戳中想法,气急败坏的愤然离去。 沈越对着桌上的油焖笋和米饭,不知道第几次咽下了口水,他堂堂大东朝的王爷竟然受制于一个农家女子,真是笑话。 可尽管沈越心里不忿,却也真不敢自己先吃,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农家女子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人不自觉的想要听从。当然他是不会承认,因此在看见丁九儿端着汤进来时,他飞快的夹起一块油焖笋放进嘴里。 “我可没有偷吃,我是当着你面吃的!”沈越一边咀嚼一边欲盖弥彰道。 丁九儿自然不跟他一般见识,放下汤给自己盛了饭,也开始享受久违的美餐。厨具调料自然不能跟现世比,但胜在食材够鲜够自然,也有一份返璞归真的味道。 “好吃,你做的这个笋真好吃!”沈越转眼已经吃掉了一碗饭。 “王公子,慢点吃,别噎着!”丁九儿笑道。 “这不是有汤吗?你这个汤为什么是这个颜色的?!”沈越看了看颜色混黄的豆腐汤有些嫌弃道。 “这个啊,是我的秘制调味料。”丁九儿神秘道。 “什么秘制调味料?”沈越问道。 “不告诉你。”丁九儿道。 “故弄玄虚!”沈越不屑的一挑眉。 “爱信不信!”丁九儿不甘示弱。 “你为什么不多蒸点饭!”沈越看着已经见底的饭盆,不满道。 “一共就买了一斤米啊,不是说了吗,拿不动!”丁九儿无奈道,一斤米都蒸了,她就吃了一碗饭,剩下的都让沈越吃了。 “你这样能干活吗,难怪家里这么穷!”沈越嫌弃道,终于把目光放回了那碗豆腐汤上。 “谁知道你这么能吃!”丁九儿也十分嫌弃的说。这王爷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不过胜在出身,竟然还敢挑刺,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早把他扫地出门了! “这不是特殊情况吗,本...公子在家的时候再多山珍海味都不稀罕!”沈越说着心里也是纳罕,难道真是饿的狠了,吃什么都这么香?!原先在王府那真是再精致的菜肴也难以提起他的胃口。 “你这就是身在福中不知褔!”丁九儿嗤道,她以前虽然也出身富贵,但因为是餐饮起家,所以从小就被爷爷教导不能浪费一粒米粮。 ☆、你到底是谁 “这个汤!”沈越本想开口反驳,但被手中豆腐汤的味道震撼,一时忘了该说什么,这是他从未喝过的味道。 初入口时味道浓郁,继而是融合于口中的绵润,配合豆腐的细腻,青菜的爽口,简直可以说的上是相当下饭了。 “这汤其实配饭吃最好了,可惜你已经没饭了!”丁九儿笑的有些得意。 “这是什么汤,你里面放了什么?!”沈越又问道。 丁九儿卖关子道:“秘密!” “我买!”沈越突然灵机一动,拍案道:“一百两银子!” “你买什么,买配方还是买秘密?!不是都说了是酱料吗?!”丁九儿笑了,看来她死要钱的形象已经深入王爷心了。 沈越急道:“我就想知道这里面放了什么酱料!” 丁九儿难得心平气和的讲话:“你吃不出来吗?!” “我吃出来还问你吗?!” “每种食物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哪怕改变了形态也还是有着属于它们自己的独特风味,发现这些风味并将它们发挥到极致就是我...所要做的事。”丁九儿认真道。 这是她幼时父亲教导她的第一节课,发现每种食物的风味并将它们发挥到极致就是我们所要做的事,食物赋予我们生命延续的力量,哪怕是对一粒米也要时刻怀抱着敬畏之心。 沈越怔怔的看着丁九儿问道:“你到底是谁?!” “这汤里放的是三味酱,用黄豆,黑豆和青豆三种主料制成,可以做汤,可以炒菜,也可以做蘸料,腌料。”丁九儿不着痕迹的转换了话题。 沈越心情复杂的看着丁九儿,他现在已经不想知道什么秘制酱料了,他只想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面黄肌瘦的小丫头到底是谁! 丁九儿却没有给他继续发问的机会,起身收拾碗筷去了。 等丁九儿再次转回屋里,沈越又换了一副神情坐回床榻上,见她进来,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 丁九儿也好整以暇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看这王爷准备说啥。 “本公子看你一个人无依无靠,别无他长,倒是庖厨之术还颇拿的出手,等本公子家里人寻来,准你到时候跟本公子一起回京,在本公子府里当个厨娘!”沈越施恩般的说道。 “what?!”丁九儿抱着胳膊淡淡的看着沈越道。 “什么?!”沈越显然听不懂外语,心道这女的怕不是惊喜过了头,话都不会说了。 “没什么。”丁九儿摇头道。 “怎么样?!”沈越端着架子问道,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还不赶紧应承下来。 “不怎么样!”丁九儿现在对于王府厨娘的地位不感兴趣。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沈越一脸不可置信。 “当你府里的厨娘很好吗?!” “我可能没说清楚,咳咳,你去了以后只管负责本公子的膳食就行,其他一概不用管,之前小厨房大师傅的月钱好像是五两银子,还不算年节例赏,你虽然不是行家,但看在你救了本...公子的份上,也给你每月五两银子!”沈越补充道。 每月五两银子,这对于农人来说可谓是一笔巨款了,然而沈越并没有在丁九儿脸上发现丝毫心动,相反倒是不屑之意甚重。 “每月五两银子?我不是行家?!你就是给五十两,五百两我也不会去给你当厨娘的!”丁九儿讥笑道。 “不当厨娘你想当什么?!每月五两还嫌少?那六两,不能再多了,你可以跟着我去京城唉,京城,你这辈子可能都去不到的地方!我答应你,到时候你若不想出府可以一直住在府里,若是想要出府成家,本公子也赠予田地宅院,让你在京城安家如何?!”沈越压下心中闷气,开出了新条件。 “敬谢不敏,少爷,我想去京城会自己去,我想要钱也会自己赚,你看我现在一穷二白,但是只要三个月,你就会对我刮目相看了,我要开自己的食铺饭庄,让大东朝每一个城镇都有我丁记的招牌,五年,不,三年,三年之后你若还记得今天,再看分晓!”丁九儿一手掐腰,一手比了个三,正色道。 沈越不自觉的想要揉揉眼,刚才一番话竟让他在这其貌不扬的小姑娘身上看出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 “那你可别后悔,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沈越干巴巴的说道。 “我不后悔。”丁九儿自信一笑。 第二天一早丁九儿从鸡窝里摸出两只新下的蛋,与之前草筐子里剩的那只一起打了,和上面粉摊了三张蛋饼,又把三味酱沸了抹在饼上,沈越直说好吃。 吃过早饭,丁九儿换上昨日买的新衣,梳头时又将昨日买的彩绳编了进去,一番打扮下来,倒也有了几分小家碧玉的样子。 “你这是要干什么?打扮成这样,你不想当厨娘难不成是想嫁个老员外做填房?!”沈越总是在丁九儿面前吃瘪,就总想着能找补回来。 “不过你别想了,再打扮也是难以入眼!”沈越说完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但心里却又十分畅快。 “你知道什么,人的相貌三分天生,三分靠养,剩下的就看怎么打扮收拾,等我有了钱,自当叫你刮目相看!”丁九儿淡淡。 “说的好像你真的会有钱一样。”沈越小声道,他虽这样说,但心里却不知为何竟是有几分相信的。 丁九儿收拾完自己斜了沈越一眼,取出一只小碗放到他面前“涂在脸上。” 碗里有半碗褐绿色的草汁,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沈越防备道:“你想干嘛?!” 丁九儿:“你要跟我一起出去,不想被人认出来就涂上!” “臭女人,你让本王抹的什么毒药,你敢谋害皇亲国戚,本王要斩了你!”半柱香之后,屋里爆发出沈越的悲鸣。 “别吵,一天就消下去了!”丁九儿把浸了凉水的布巾拍到他脸上示意他收声。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沈越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激动,说了不得了的话,此刻只能压低声音对丁九儿怒目而视。 涂了那草汁之后,他的脸上手上就起了好多红疹,又痒又疼,且有连成一片之势,沈越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又惊又怕,又急又气,只怪自己太轻信了这人。 “别怕,只是有点过敏而已,木凰草致敏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你要是乱挠可就要毁容了!”丁九儿吓唬道。 “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最毒妇人心!”沈越闻言生生忍住了想要抓挠的念想,咬牙道。 “这不都是怕你身份暴露吗,王爷!”丁九儿阴恻恻的笑道。 “你到底是谁!”沈越看着面前瘦小的女子惊恐道。 “行了,别被害妄想症了,走吧!”丁九儿扔给沈越一只带着覆面的竹帽,让他遮挡因为过敏而红肿不堪的面容。 “本....我,其实姓沈。”沈越跟在丁九儿身后,小声道。 “少爷,你姓沈还是姓王都不重要,也别担心我会害你。”丁九儿不甚在意的说道。 “不过前提是你要听话。”沈越刚刚放下心去,丁九儿又适时补充道。她早就看透了这个长相英俊,身形高大的王爷就是只纸老虎。 这一次丁九儿选了另一家典当行,这家典当行规模比之前那家要大些,掌柜很富态,十分挑剔的打量着丁九儿手帕中的东西。 “这些东西是你的?!”胖掌柜看完东西又打量丁九儿,东西倒是好东西,会来典当的,不是急用钱就是家里败落了,但做他们这一行的也要避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来路不明的东西是绝对不能收的。 “是小女子的。”丁九儿低眉道。 沈越在一边听的直牙疼。 “这扳指先不说,这玉我看着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撬下来的,边角还有划痕,可别是什么贼赃吧!”胖掌柜姿态高傲,眼力却是一等一的,这一番质问一是为了诈话再就是想要借机压价。 “掌柜的好眼力,这玉确实是撬下来的,却不是什么贼赃,是从家里屏风上撬下来的,我表兄家里颇有家业,只是老爷子一去世叔伯们就闹着分家,这些东西便是分家分来的,要不是表兄得了怪病,我们也是断然不会把家传的东西拿来典当的!”丁九儿说着半真半假的抹眼泪,转头去看站在一边的沈越。 沈越听得一愣一愣,抬手掀开帽子上的覆面去瞪丁九儿,正好露出那张布满红疹看不出面目的脸。 胖掌柜立刻满脸嫌恶的扭转开头,心里倒是信了丁九儿的话,沈越气的直跺脚,最终那两块玉和玛瑙扳指被丁九儿当了十两银子。 “才十两银子,便是那玛瑙扳指都不止十五两!”沈越不满道。 丁九儿倒是心情愉悦把银子放进袖袋内:“典当典当,你知道什么是典当?!” “那胖子狗眼看人低,还不是看你一个弱女子好欺负!” “那要不然我们把你身份亮出来,去县丞府上当座上宾?!”丁九儿道。 沈越闻言立时收声。 “咱们去集市上买些吃的就回去吧!”丁九儿说道。 “我饿了。”沈越道,此时已近晌午,两人一早出门步行而来,到现在还滴水未进。 “那先去吃点东西。”丁九儿无奈道。 她来过淮安镇几次,对各处还算熟悉,便带着沈越进了一家小面馆,点了两碗阳春面,一份小菜。 “你得了钱就让我吃这个!”沈越不满道。 “少爷,财不露白。”丁九儿凉凉的瞥了沈越一眼。 “我不吃!”沈越放下筷子赌气道。 “你不是饿了吗,先垫垫,不然一会怎么有力气扛东西?!” 沈越一听更气了:“你疯了吗?!” “听话,晚上给你炖鸡吃。” 沈越最终在丁九儿的威逼利诱下吃光了那碗阳春面,怏怏的跟着去了集市。 沈越看见有卖骡马的,便道:“我们买匹马吧!” “十两银子还想买马?!”丁九儿讥讽道。 “那买只驴!” “闭嘴!” 集市相对坊市更为嘈杂,往来商贩皆可入内买卖,物价便宜商品广杂,环境也比坊市差上许多,卖家买家也更为粗俗,饶是如此,丁九儿看见竟然还有人在卖孩子也是颇为震惊。 她自然知道古代奴仆买卖是合法的,只是这一对姐弟看上去也不过十来岁的样子,骨瘦伶仃,胳膊上脸上还有被抽打过的痕迹。一旁的男子自称是孩子的舅舅,养不活了要把孩子卖掉。 ☆、新丁 “一两银子太贵了!这俩个小的一看就什么都干不了,八百文!”挺着大肚子的中年男人正在讲价,不大的眼睛十分猥琐的往小丫头身上扫去。 “这位爷,两个孩子一两银子,到哪里去找这种好事,而且这两个虽然小但是吃的也少啊,洗衣做饭扫洒无一不会,您看看这丫头,模样多周正!”自称孩子舅舅的男子捏住小女孩的下巴使劲往前一拉,小男孩想要去拍开男子的手保护姐姐,被一脚踹倒。 “这也叫周正啊!”沈越咂舌道。 丁九儿斜了沈越一眼走上前去。 “本来就是啊,我府里的粗使丫鬟也比这个强不知道多少倍,唉,你干啥去!”沈越还在自说自话,丁九儿已经走到摊子前。 “一两银子给你,这两个孩子我买了!”丁九儿摸出一两银子扔给那男子,冷声道:“把你的手放开,现在他们是我的了!” “哎,好好!”自称舅舅的男子得了银钱立刻眉开眼笑,放开孩子。 “你什么意思,这是我先来的,你讲不讲规矩!”之前讨价还价的男子被人截了胡,心生怨愤,又见丁九儿也不过是个瘦小女子便想耍赖,横声道。 “那又如何?只听说过银货两讫,没听说过谁先问了价东西就归谁!”丁九儿丝毫不示弱。 “那爷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男子说着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干什么!”沈越见状一步上前当在丁九儿身前,沉声道。 沈越身形高大又久居上位,自有威势,一声呵斥便镇住了想要耍赖的男子,他脸上过敏症仍未消退,此刻板着脸甚是骇人,那男子便就坡下驴,一脸晦气的拂袖而去。 “卖身契!”丁九儿又对孩子舅舅道。 “姑娘,咱们私人买卖哪里来的卖身契!”男子为难道。 “没有卖身契?!那就是犯法喽?!”丁九儿冷声道。 “那自然不是!”男子恼怒又碍于沈越在一旁震慑,不敢发作,最后只好找了个代写书信的摊子写了两张契书,咬破手指按了手印,才算作数。 “徐香,徐文,你们两个以后就跟着我了,我叫丁九儿。”丁九儿看了看契书对两个孩子说道。 “是,小姐。”两个孩子还有些怯生,不敢抬头去看买下她们的主人。 “别害怕,我不会打你们,以后好好跟着我!”丁九儿温和道。 “是,小姐!”徐香抬起头,眼中泪水涌动。 “你是姐姐?今年多大?!”丁九儿摸了摸徐香的头发,温声道。 “我今年十二,阿弟十一岁,我们什么都会做,小姐,别卖了我们!”徐香乞求道。 “我既然买下你们,自然不会再卖了你们,吃饭了吗,饿吗?!”丁九儿问道。 徐文闻言抬起头来,看向丁九儿继而又低下头去,徐香眼神挣扎,似乎想要点头,但最终摇了摇头,说不饿。 丁九儿了然,找了个食摊买了几个包子给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千恩万谢,三下五除二就把包子吃了,吃了包子,两个孩子的戒备心似乎也放了下来,对丁九儿的态度除了恭敬更多了几分热切。 “你对他们倒是好!”沈越哼道。 “我对你不好吗?!”丁九儿反问道。 “你对我哪里好?!”沈越气道。 “没给你吃饭,还是没给你买衣?!”丁九儿淡淡道。 “这怎么能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因为你是少爷?!” “话不投机半句多!” 最终,丁九儿在集市上花六百文买了一只瘦驴,还让老板送了一副车套,又买了米面菜肉等生活必需品。 “你不是说不买驴!”沈越不满道,回去的路上他把帽子摘了,过敏症开始消退,不再红肿,但仍有刺痒。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买,我只是让你闭嘴!”丁九儿坐在车上,心情复杂。她还是第一次坐这种敞篷驴车。 “让你买的小仆人来赶车!”沈越看着自己手中的鞭子,心情更加郁结。 “她们太小了。” “小姐,我可以去拉车!”徐香赶忙道。 “小姐,我们走着也行!”徐文也赶忙道。 “不用,有车为什么要走着!”丁九儿示意他们不用把沈越的话放在心上。 “这个大哥哥就是嘴坏,其实心底是好的。”丁九儿又道。 沈越在前面哼了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 “他没病,脸上的疹子晚上就消了!”丁九儿见徐文在偷偷看沈越便笑道。 “看什么看,还不是你!”沈越气急败坏的回头说道。 “你为什么买这么点米粮,明明都有车了!” “这不是还有好几个人,你可怜可怜这只瘦驴吧!”丁九儿刺道。 “你这个也可怜,那个也可怜,怎么不可怜可怜本公子我!” “对了,你说晚上要炖鸡,可是你根本没买鸡!”沈越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欺骗,几乎要立刻撂挑子不干。 “家里不是有吗?!” “什么?下蛋的鸡你都要吃?!”沈越大吃一惊,哪有这样的农人。 “我准备搬去镇上,这里到时候卖掉,留着也没用!”丁九儿叹了口气,只好说了自己的想法。 “你搬去镇上做什么?” “做生意。” “你真要做生意?!”沈越想起昨夜丁九儿的豪言壮语。 “嗯。” “你以为这是件很容易的事?!” “嗯,很容易。” “你这.....” “会者不难。” 到了家里,沈越把缰绳一扔便不管了,徐家姐弟帮着丁九儿收拾归置,两个小孩倒真是十分能干。 “会杀鸡吗?!”丁九儿问徐文。 “会,小姐!”徐文点头道。 “去杀一只鸡。” “会改衣服吗?!”丁九儿又问徐香。 “会,小姐。”徐香点头道。 “去烧点水洗洗,然后从我的旧衣服中找些改成你的尺寸,阿文收拾好鸡,也让他洗洗!” “谢谢小姐!”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客套。” 徐文杀好鸡,丁九儿过去接手。 “我来吧,小姐!”徐香赶忙上前。 “不用,你们现在做饭还不行。” “小姐,我六岁就给家里做饭了!” “我知道你会做饭,但是做饭不光要能吃还要好吃,听我的话,去收拾吧!” 丁九儿找来一只带盖子的陶土罐,洗干净,将杀好的鸡整只放入罐中,只加姜片,水没过鸡身,小火闷炖。又把买来的咸肉焯水切成小丁,与青豆一起闷入米饭中。 “何时开饭?!”鸡肉闷了约莫有一刻,沈越便闻见了香味。 “再过一个时辰。”丁九儿道。 “这么久!”沈越不满道,中午就吃了一份素面,现在已经饿了。 “识字吗?”丁九儿不再理会沈越,转头问徐香姐弟。 “不识字。”徐香小声道。 “识数呢?!”不识字自然在丁九儿意料之中。 “能识得一百以内的。”徐香道。 “那就好办了,字我会慢慢教你们,但识数认钱必须尽快熟练。”丁九儿说道:“我准备搬去镇上做生意,你们得帮我。” “我们能干活,小姐。”徐香赶忙道,徐文也连忙点头。 “干活是最基本的,还要会收钱找钱算账,管账,以后我们生意做大了,这些是必须要会的,你们不能总是干活,还要会管帐管人,不过这些不着急,慢慢来就好。”丁九儿说着把家里有的各种货币拿出来给徐香姐弟认识。 两姐弟自幼便在舅舅家打杂跑腿,自然少不得买卖东西,铜钱都认得,银子确实是第一次见。 “一两金子可以换十两银子,一两银子可以换一贯钱,一贯钱是十吊钱,也就是一千枚铜钱,一吊钱是一百枚铜钱。”丁九儿道。 “一千.....”徐香小声重复道。 “那五吊钱是多少枚铜钱?”丁九儿问。 “是...五吊钱是....”徐香还没完全搞明白这些钱的逻辑关系。 “是...五百?”徐文小声道。 “对,是五百。”丁九儿点头嘉许道。 沈越本来躺着休息,这会也坐起来在一旁听着,他虽识得金银,但听丁九儿讲授算术也觉得颇有意思。 “一个烧饼两文钱,三个烧饼多少钱?”丁九儿又问道。 “嗯,是六文!”十文以内的钱数,徐香也是十分熟练。 “那一个菜包两文钱,一个肉包三文钱,一碗馄钝六文钱,买了三个菜包两个肉包一碗馄钝一共是多少钱?”丁九儿升级了难度。 丁九儿一共教问了半个时辰,徐文话少,但思维灵活,几乎一点就通。徐香虽然反应慢些,但都是想好了才答,不会就直说不会,绝不乱答,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丁九儿总体还是满意的。 丁九儿让两个孩子再熟悉一下刚才的算术内容,自己则去厨房照看锅灶。 丁九儿用勺子把鸡汤撇去浮油,捞出姜片,放入盐,清炖鸡就讲求原汁原味,鸡要滑嫩软烂,汤要清香润口,看似简单想要做好却也少不得几年功夫。大道至简,在餐饮界亦是如此,越是简单的越能体现功夫。将盖子盖好,丁九儿又用酱油,醋,芝麻油配三味酱和蒜泥调了一碗小料,一鸡两吃,再来个青菜,完美。 徐香,徐文帮忙把菜和碗筷端上桌子,有了他俩丁九儿的工作就只剩下做饭一项。 “怎么不上桌?!”丁九儿分好汤又将鸡肉撕好拌上小料。 徐香和徐文互相看看,皆是摇头。 “来吃饭!”丁九儿拍拍空着的椅子道。 “小姐和公子先吃就好!”徐香默默的咽了咽口水,以前寄人篱下的时候一天能吃一顿饭就是好的,大部分时候便是剩饭都是没有的。 徐文则低着头不去看桌上的饭食,以前不是年节家里根本见不到肉,便是年节也没有他姐弟二人的份,上桌吃饭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快来,一会就要凉了,你们这就不听我话了吗!”丁九儿佯作生气道。 “不吃就算嘛,这么好吃的饭,我一个人也可以!”沈越已经毫不客气的夹了一只鸡腿吃了起来。 丁九儿一眼扫过去,沈越立刻收声,但吞咽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慢下来。 ☆、糖水铺子 丁九儿见姐弟两人死活不肯上桌,便让他们端了汤饭去小桌子吃,又把鸡肉和青菜分了一盘子端过去,其中还有一只鸡腿,沈越十分不舍得,却也没说什么。 “你这个鸡肉怎么做的,这么开胃!还有这个饭也好吃,汤也一点都不腻!”沈越一边一吃一边称赞。 丁九儿摇摇头没理他,清炖鸡肉全靠小料提味,她又以醋为主料,自然开胃去腻,但之所以做清炖鸡还是因为沈越的过敏症未退干净,饮食以清淡为佳。 “你说要去镇上做生意,要开酒楼吗?”沈越又道。 “先不开酒楼。” “为什么?!”沈越有点意外。 “本钱不够,要租店面还要请师傅。” “请师傅干嘛,你自己掌勺不就好了。” 丁九儿嗤道:“傻子才自己干活呢,一个人累死累活能做多少,不划算!” “你想要赚钱还不想出力?!”沈越再次被丁九儿的想法震到了。 “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都吃了,不要剩饭!”丁九儿吃完看了看一边的小桌,盘子里的鸡肉几乎没动。 “留着小姐公子吃!”徐香说道,能吃上一顿饱饭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那些就是给你们的,快吃了,天热了饭菜不能隔夜,不吃就浪费了,你们吃了我高兴,要是浪费了我就不高兴了!”丁九儿道。 “咱们家只有一条规矩,那就是不能浪费粮食!”丁九儿正色道。 “记住了,小姐!”徐香徐文忙道。 “嗯,好,快吃吧!”丁九儿笑笑。 于是,一瓦罐清炖鸡,一锅咸肉青豆蒸饭,一盘炒青菜就全部光盘了,对于一个厨师来说任何赞誉和奖项都不如食客把饭吃的一口不剩然后露出满足的表情更有成就感了。 丁九儿的草屋就一张大床一张小榻,沈越昏迷时她睡小榻,沈越睡大床,沈越醒了便他睡小榻,丁九儿睡大床,如今又多了徐香徐文姐弟床铺就明显不够用了。 姐弟俩非要去杂间打地铺,丁九儿知道他们一时难以融入新生活,便抱了两床被子过去帮忙安置,如今已过春分天气暖和倒也不至于冻着。 “明日就去镇上看房子,等搬了新住处就好了,暂且委屈几天吧!”丁九儿摸摸两个孩子的头。 “不委屈,小姐,已经比之前不知道好了多少了!”徐香道。 “小姐,您是好人!”徐文也说道。 第二天一早,丁九儿就带着姐弟俩驾上驴车去镇上看房子和铺子,沈越的过敏症已经退了,丁九儿答应回来给他做好吃的,又给他做了蛋饼当午饭,他才勉强满意。 徐文聪慧,昨日只看沈越赶车今日便学的有摸有样,这姐弟俩一个聪慧少言一个认真本分,丁九儿有着前世经历,自认看人还是准的,觉得自己运气不错。 一上午连着看了几处宅子,丁九儿希望能尽快定下来,她准备先租住一段时日,等有了钱再买处好点的宅院,最终她以五百文的价格租下了一处四合院,租期半年。 午后又去看铺子,看了两条街都没有合意的,丁九儿便带着徐香和徐文在茶铺歇脚,茶铺是个老大爷开的,就一个人忙活,因为上了年纪腿脚又不灵便,卖的茶也单调,因此门可罗雀,丁九儿原是相中此处人少清净,进来落座后又生出其他想法。 “阿伯,就您一个人照看铺子啊!”丁九儿见老伯过来送茶水,便趁机攀谈起来。 “是啊,老婆子走的早,儿女又靠不上,只能自己忙活,唉!”老爷子叹息道,枯瘦的手颤抖着把茶碗端道桌上。 “阿伯你这铺子一个月能有多少赚头啊?!”丁九儿又问,心里大概也有了估量。 “勉强饿不死。”老爷子摇头道。 “我看您自己照看一个铺子也挺辛苦的,没想着把铺子盘出去吗?”丁九儿道。 “哪有人要唉!”老爷子说着步履蹒跚的想要转身。 “阿文,你帮阿伯把盘子端过去。”丁九儿道。 “是,小姐。”徐文麻利的起身接过老伯手里的木托盘。 “哎呦,谢谢,谢谢!”老伯赶忙道。 “阿伯,我看您经营这个铺子也不是个长远之计,不如将铺子转给我吧,我每月给您二百钱租金,您看怎么样?!”丁九儿正色道。 “二百钱?!”田老伯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平日里生意好的时候每月也就赚个二三百钱,如今忙活不动了,每月能赚个百十文就谢天谢地了。 “姑娘,莫取笑我这老人家!”田老伯生气道。 “阿伯,我是说真的,我姐弟几个想做点小本生意,正是出来看铺子的!”丁九儿解释道。 “是的,阿伯,我家小姐没说笑!”徐香也赶忙起身道。 “你真要租?!”田老伯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是真的。”丁九儿郑重道。 “那么多铺子,你为何要租我这个。”田老伯年纪大了,可不傻,他这个茶水铺子位置不好,也破旧,只仰仗开了许多年街坊邻居都知道,做些熟客生意。 “实不相瞒,我们并无多少积蓄,好铺子租不起,再就是觉得您这一把年纪还要做生意,于心不忍,您把铺子租给我们以后每月在家拿租钱就行,不必这样忙活了,您觉得如何?”丁九儿耐心道。 “唉,老天见怜,我田老汉也有回家享清福的一日哦!”田老伯激动的热泪盈眶,立时答应将铺子转给丁九儿。 田老伯找了见证人来签了协议,以每月一百八十文钱的租金把茶水铺子租给了丁九儿。 一天就把事办好了,丁九儿心里十分舒畅,去集市买了两斤猪前腿肉,又买了一斤猪五花肉,准备回去做炸肉圆。 “茶水铺子一月租金一百八十文,三个月的租金是多少文?”丁九儿问道。 “五百四十文。”徐文立刻道,徐香稍慢一些,但也算得准。 “屋子半年五百文,一月是多少文?”丁九儿又问。 “八十三文还余两文。”徐文道。 “你计数好,没事多给你阿姐讲讲,等着茶水铺子开始做生意,千万不能算错帐。”丁九儿满意道。她闲来无事就会提问两个孩子算数,徐文已经完全掌握了计数技巧,徐香虽然算的慢些,但也基本没什么问题了。 三天之后,丁九儿举家搬到了镇上,村里的草屋让她连着两亩薄田一并卖了一贯钱,又请工人把茶水铺子收拾了一下,做了新的招牌换上,就叫丁记糖水铺。 这三日除了搬家,丁九儿就是在教徐香徐文姐弟俩如何做酸梅汤,之前田老伯一个人照看摊子,每日只卖普通茶水和凉茶,如今她们接手过来自然要增加种类。 普通茶水一文一碗,凉茶,绿豆水,红豆水两文一碗,酸梅汤三文一碗,青麦茶五文一碗。 “小姐,这个青麦茶真的有人买吗?!”徐香把木牌做的带着价格的品类在墙上挂好,疑问道。 青麦茶其实就是大麦茶,用未脱壳的大麦炒香,冲泡熬煮皆可,味道醇香,倒也好喝,可是卖五文一碗在这小镇却是有些贵了,徐香想谁会花差不多一顿饭前来喝碗茶呢?! “别担心,我自有安排。”丁九儿胸有成竹道。 “小姐,我们卖的是茶水,为何要叫糖水铺?!”徐文的疑问却是另有不同。 “因为后面我们还要做更多品种。”丁九儿笑道。 “明天开业,你得给我帮个忙!”晚饭后,丁九儿对沈越道。 “什么忙?!”沈越问道。 丁九儿一番讲解。 “什么,你让我骗人?!”沈越立刻不干了。 “这不叫骗人,这叫营销策略!”丁九儿嗤之以鼻,她所谓的营销策略其实就是让沈越当托。 “不行,我不干!”沈越拒绝道。 “这茶你也喝过,不好喝吗?!确实也有清火排毒,调理脾胃的功效,怎么就是骗人了?!”丁九儿道。 “可你说这是京城传来的,京城根本就没有!”沈越辩解道。 “早晚会传到京城去的,而且只需要你配合,这些话又不用你说!骗人也算不到你头上!村里的房子和地我已经都卖了,现在一家子吃饭就指望这个茶水铺子了,你看着办吧!”丁九儿说罢便不再理会沈越。 开张这日,徐文负责收钱,徐香送茶,丁九儿则在厨房照看,只负责盛茶递碗,但并不露面。淮安镇毕竟是个镇子,新店开张也算是个喜闻乐见的事,自然有人前来看热闹,然后象征性的尝上一碗茶,只是价格高居榜首的青麦茶一直无人问津。 眼看铺子里人坐了大半,一个身穿藏青绸衣的英俊公子走入铺中,摇着扇子抬头在墙上的价目表上打了一个转。 “你们这青麦茶是什么茶,以前从未听过,怎么敢卖这么贵?!”这公子不是别人正是被丁九儿安排来当托的沈越。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这茶别说在淮安就是在江州府也就我们这一家有,这是京城茶楼现下最时兴的茶水。”徐文脸色不变,流畅的把丁九儿教的说辞说了一边。 丁九儿在厨房里听得满意点头。 “京城最时兴的?你可别想蒙我,我表舅就在京城,怎的从未听他提起过?!”沈越又道。 “这茶今春才开始时兴,不知公子与令表舅多久未见了,而且这茶只在京中鑫悦茶庄,富贵楼这样得大茶楼供应,却又不知公子的表舅可时常去这些地方?!”徐文应得不卑不亢。 “照你这种说法这茶怎么能在你这等地方买卖?!”沈越嗤笑道。 “我们东家在京中有贵人,故而得此茶配方,此茶去火除湿有奇效,尤其适合淮南这种潮热地方的人饮用,东家是淮南人,欲以此茶造福故乡,故而要广开茶铺,只是我们一家先行探路而已。”徐文娓娓道。 “来一碗尝尝,本公子倒要看看这茶是名副其实还是徒有虚名!”沈越说着将五枚铜钱拍在柜台上,大摇大摆的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新铺子 茶水很快就送了上来,沈越先是端着碗端详了一会儿,又凑过去闻了闻,最后才低头抿了一口。 “这个味道,倒是有些特别。”沈越看着碗中淡褐色的茶汤道。 “到底怎么样啊,这位公子?!”邻桌的客人也一直在观望。 “形容不出来,我第一次喝到这个味道,不过,还不错!”沈越说罢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将碗中青麦茶一饮而尽,然后摇着扇子离开了。 有一就有二,自沈越当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之后,之前跃跃欲试或原本无心的过客也都动了想要尝一尝的心思,开业第一天,丁记糖水铺就卖出了一百二十六碗青麦茶。 “小姐,这里是今天收的所有的钱,一共一千零三十二文。”徐文把钱摆到丁九儿面前,每百钱穿成一吊,一共十吊钱零三十二个铜板,这种点帐方式是丁九儿教的,容易计数。 “这些拿出去明天找零用。”丁九儿将整吊的钱收进钱箱,把余着的零钱交给徐文。 “小姐,您真厉害!”徐香诚心赞美道。 “这还不是多亏了本公子我!”沈越得意道,他本不愿当托,但如今看到收获颇丰自然也很是高兴。 “是,多亏了你!”丁九儿这次倒是没有打击他。 “就这样?!”沈越先是吃惊于丁九儿的坦诚,继而又觉得一句话就把他给打发了太过可恶。 “不然呢,赏你一吊钱的辛苦费,王公子?!”丁九儿揶揄道。 “刁民!”沈越哼道,这才是他熟悉的丁九儿。 “小姐,我们铺子一天能赚一千文,那一个月不就能有三十两银子的收入啦!”徐香算了一会惊喜道。 “一千文只是我们的毛利,还要除去我们做茶水准备材料的成本,我们几个人的人工,还有店铺租金,这些都除去之后才是我们真正赚的钱,是纯利润。而且青麦茶胜在新奇,等过了这个新鲜劲就没有这么好的销路了。”丁九儿笑道。 徐香听得一知半解,徐文倒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慕名来喝青麦茶的人仍然不少,甚至比第一天还多,一天下来一共收入了一千二百文钱。但是到了第三天青麦茶的销量就大幅下降了,只卖出了五十碗,一天总共收入了六百二十文钱。 “这几天下来有什么感想?!”晚上,丁九儿问徐香徐文两姐弟。 “小姐说的对,今日青麦茶就不如前两天卖的好了。”徐香道。 “那今日什么茶卖的最好?”丁九儿又问。 “凉茶和酸梅汤卖的最好。”徐文答道。 “青麦茶虽然定价最高,我们却是不是靠它赚钱,我们新店开张需要打出名声,青麦茶就是我们打出名声的噱头,大家慕名而来也不过是尝个新鲜,但这不重要,重要的从这之后别人就知道我们的店了。”丁九儿解释道。 “所以最开始的红火不代表常规经营状态,但是从今天开始就步入稳定了,这几日你们也了解开店的流程了,茶水也都会做了,明天开始我就不去了,只你们两个照看糖水铺子,能行吗?!”丁九儿问道。 “能行,小姐!”徐香姐弟应道。 “平日里要多观察,哪些茶水卖的多,哪些卖的少,哪个时间段客人多,哪个时间段客人少,明白规律就知道什么茶水多准备,什么茶水少准备,就能减少浪费,减少浪费就是节约成本,节约了成本利润自然就多了。”丁九儿教道。 “还有阿文,明天开张前先去田伯家里看看他老人家,买上十个鸡蛋带过去。”丁九儿又道,她们的茶水铺子晌午才开业,早上时间充裕。 “好的,小姐。”徐文点头道。 “你要干啥?”沈越不解道。 “这叫联络感情,做生意就要维护好人际关系,不过叫你去还有一件事。”丁九儿看着阿文道。 “您吩咐小姐。” “你问问田伯认不认识老实本分能干的婶子,说我们忙不过来想请一个。” “我们能照看好铺子,小姐!”徐香忙道。 “你这才刚赚钱就要雇人,自己在家享清福?!”沈越也说道。 “不把人手腾出来怎么做别的。”丁九儿看了沈越一眼。 “你还想要做什么?!”沈越问道。 “糖水铺子只是第一步,我还要开食铺,饭庄,酒楼。”丁九儿淡淡道。 这些话她早就跟沈越说过,沈越再次听见神色有些复杂。 隔天徐文带着早市上买的鸡蛋去看田老伯,田老伯很是感激,连说遇到了好心人,田老伯孤寡老人,无依无靠,见了徐文就像自己孙子一样亲切,喜欢的不得了,还煮了鸡蛋非要徐文吃。 徐文推辞不过吃了一个,又帮田老伯收拾了一下屋子,说明来意,田老伯是淮安镇人,街坊邻里都相熟,满口答应帮着问问。 没两天田老伯就带着邻居宋嫂去了铺子里,宋嫂之前帮人洗衣赚些零碎小钱,是个肯出力能吃苦的本分妇女。徐香请丁九儿看了,丁九儿也满意,就留用了,每月支付工钱一百文。 “以后每月五号发上个月的工钱,你们两个也有,一人一月一百二十文!”丁九儿对徐家姐弟说道。 “我们是小姐的仆人,干活是应该的!”徐香忙道。 “是啊,要不是小姐我们姐弟俩现在还不知道如何呢!”徐文也道。 “家里人付出劳动也得有报酬,以后生意多了,你们就要学会管账,管人,就不是只做这些初等的工作了,从今天开始我教你们认字,明日宋嫂上工,铺子里的工作就交代给她,看看人品到底怎么样,都能上手了,咱们就再增加些新品类!”丁九儿认真道。 丁九儿的生意如火如荼的做了起来,大家都很有干劲,唯独沈越不乐意,每日闷在屋里烦闷不说,丁九儿好容易放开糖水铺子又每天出去看新铺子,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做顿饭了。 丁九儿喊他一起去看铺子,他端了会儿架子就答应了,不知为何自从到了淮安镇也不似刚落难时那般担心暴露身份,身边这个瘦小的女子倒是很让人感觉靠得住,虽然作为一个王爷这种想法有点丢人,但也是事实。 丁九儿最终选定了距离糖水铺相隔一条街的一处小门面,门面不大,只能做一个档口,放两张桌子,但在路口位置还算不错,不过这次丁九儿没选择租赁,而是经过几番商谈以七两银子的价格直接将铺面买了下来。 “这店面太小了。”沈越进去转了一圈很是嫌弃。 “食铺不在大,便捷就好。”丁九儿倒是很满意。 “还不是没钱。”沈越道。 “没钱有没钱的方式,有钱有有钱的方式,对于整个餐饮行业而言,食铺是必不可少的。”丁九儿说道。 沈越发现丁九儿已经很久没跟他提过钱了,除了最开始筹集资金就再也没提过什么报酬答谢之类的话题,买的两个小孩也对她们很不错。 “走吧,去集市,你不是说好久没好好做饭了吗,今天就好好做一顿大餐!”丁九儿冲着沈越笑了笑。 沈越心头猛然一震,他这才惊觉眼前这个女子已经不再是当时他被救起时那个面黄肌瘦的农女模样,许是吃的好了脸颊圆润了些许,许是不用种地干活抛头露面皮肤养白了些许,许是今天这套白纱半袖罩衫配水红色绢纱衣裙正好与她相称,又许是今日的发髻梳的好还施了脂粉,反正这一刻沈越觉得自己仿佛是第一次才看清丁九儿。 “走啊,愣什么神呢?!”丁九儿已经迈开步去。 沈越赶忙跟上,午后的暖阳将两人的身影笼在一片淡淡的光芒中。 江州府临水,水产颇丰,价格也便宜,淮安镇亦是如此,丁九儿以前在村子里都是自己在后山水塘下篓子抓鱼,搬来镇上还是头一次买鱼。 “青鱼不论大小都是五文钱,花鲢鱼小的六文大的九文,鲳鱼七文一条。”鱼贩指着面前的鱼说道。 “要一条大花鲢,给我杀好。”丁九儿爽快的付了钱,心道真便宜。小的花鲢也有三四斤,大的足有七八斤,这一条足够她们四个人吃的了。 “你说做好吃的,就这个?!”沈越嫌弃的把鱼拎的老远,鱼在大东是平民吃的东西,贵族只吃鲤鱼,鲈鱼,鳜鱼,不过那些可是有钱都不一定买的到的。 “怎么,不相信我能做好吃吗?!”丁九儿自信道。 沈越还不知道自信是何意思,只觉得丁九儿说这话时颇有点胸中有沟壑的气势,竟被镇住了。 丁九儿转了一圈又买了一块豆腐,葱姜蒜和一些青菜。 “你准备怎么做?”回到家里,沈越被丁九儿安排了洗鱼的任务,作为一个落难的王爷他已经习惯接手一些杂事了。 “鱼头豆腐汤泡饼,干炸鱼片两吃,红烧鱼尾怎么样?!”丁九儿笑道。 “听起来好像还行。”沈越默默的咽了咽口水,这何止时还行,简直时期待啊! 沈越干活的水平就是负无穷,丁九儿却不会因为嫌弃就放过他自己干。 “洗干净点,用手搓一下鱼身,腮那里拔开洗一洗,还有鱼肚子里面,再去换盆水!”丁九儿站在一边指挥道。 沈越满腹怨言但还是照做了,否则又要被威胁不能吃晚饭,虽然丁九儿从来没真的那么做过。 沈越把洗好的花鲢鱼按丁九儿的要求放到案板上,才算功成身退,但反正闲来无事也就干脆站在一边看丁九儿做饭。 丁九儿在鱼头下三指宽的地方下刀,把鱼头剁了下来,然后有点可惜的放入泡着葱姜的水盆中,因为佐料有限,不然做个剁椒鱼头也是极美味的。 处理完鱼头,丁九儿又在一掌宽的位置剁下鱼尾,仍旧用放上葱姜去腥,剩下的鱼身则都片成鱼片。丁九儿并没有刻意展示什么刀工,看起来十分随意,动作也很轻巧,鱼身就被处理妥当,鱼片厚薄均匀,前后用了不到半刻。 沈越站在一旁就像欣赏了一场庖丁解牛的表演一样,心生赞叹。 ☆、一鱼三吃 丁九儿把片好的鱼片清洗了一遍,然后用水侵泡一刻给鱼片去掉血水,才加盐和蛋清拌匀,然后和面揉面,豆腐切片,放在一旁待用,最后起锅烧水,待到水开,将鱼头和葱姜一起下入锅中。 又另支起一只锅子倒油烧热,把腌制好的鱼片沾上干粉依次下入锅中,鱼片一入油锅,立刻‘滋滋啦啦’泛起一圈油花,迅速定型染上淡淡的金黄色,炸物特有的香气弥漫开来,沈越在一旁吸了吸鼻子。 鱼片分了两锅炸制,沈越见丁九儿将鱼片捞出,就想先尝一尝,被丁九儿轻飘飘的看了一眼。 “怎么了,我今天又是陪你看铺子又是给你提东西,尝一尝还不行吗?!”沈越说的理直气壮,只是没敢行动。 “可以啊,不过还没熟,你不怕闹肚子就吃!” 丁九儿说的轻描淡写,一边抬了抬下巴示意沈越把油锅先挪开。 “没熟?怎么没熟?!” “一会儿再复炸一遍!” 丁九儿掀开炖着鱼头的锅子,将之前切好的豆腐放进去,把葱姜捞出来,又加了调味料进去。 “为什么还要复炸?” “因为鱼凉了就不好吃了啊,所以先炸的略欠一点,上桌之前再复炸一遍,而且,阿香和阿文还没有回来!” 沈越哼道:“你对这两个小的倒是挺好!” “我对你不好吗,整天在家闲着还有吃有喝!” 丁九儿把前几天刚买的广口砂锅拿了出来,用水洗净放到空出来的灶眼上,舀了两勺鱼汤进去。 沈越反驳道:“你以为我愿意在家待着啊!每天都无趣的很!” 丁九儿把锅里的鱼头豆腐汤转移到砂锅里继续炖,让沈越去清洗空出来的锅子:“你觉得在家没意思?那行,正好要开新铺子了,人手肯定会紧张,你到时候来帮忙看铺子好了!” 沈越震惊道:“你让我去干嘛?” 丁九儿用鞋尖踢了踢沈越的小腿:“洗干净点!” 沈越忿忿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丁九儿又拿鞋尖踢了沈越一下,这次用了点劲:“你才是狗呢!” 沈越狠狠的瞪她:“你给我等着!” 丁九儿笑道:“你不用等着,你今天晚上就没饭吃了!” 沈越把洗好的锅用力蹲到灶眼上:“你敢不敢别拿这个威胁我!” 丁九儿见他有些急了便不再逗他:“说起来你以前在家的时候都是怎么过日子的呢?” 沈越冷不丁被这么一问,还真说不上来,年幼时跟着兄长们在太学读书,也就是胡混日子。自己没什么野心又是老幺,父皇母妃也是疼爱宠溺多过苛责要求,兄长们想必也乐见其成,都是哄着他玩乐。长大后出宫开府,每日无所事事,与京城世家子弟喝酒听曲,摆宴斗富,郊游狩猎,如今想来却真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只这一次接了六哥的差事出门,还糟了算计,沦落至此。沈越越想越气闷,那边徐香和徐文也收工进门了。 姐弟俩见丁九儿正在做饭,便赶忙过来帮忙,沈越便顺理成章的被替了下来,有些怅然的回了屋。 丁九儿给鱼尾打上刀花,沾了干粉放入锅中两面煎至金黄,盛入盘中。又把锅中的油倒了出来,加了半勺清水炒糖色,一般炒糖色都是用油,但油炒糖会偏腻。晚上还有炸鱼片,一会儿还要调糖醋汁,所以丁九儿就改为用水炒糖。 她一边做还一边给徐家姐弟俩讲解做法和窍门,以后她的食谱饭庄少不了俩姐弟出力,做任何一个行业要想做好,首先你的懂行。 丁九儿炒好糖色,把鱼尾重新放入锅中,加水将将漫过鱼尾。然后开始揉面,把醒发好的面团分成大小相等的面剂子,在面板熟练的一压一拉,拉成一个个长寿糕大小的面饼贴在烧鱼尾的锅沿上。 “等鱼尾烧好,面饼也好了!”丁九儿拍拍手又掀开一边的砂锅看了看,喷香的味道随之扑面而来。 丁九儿满意的闻了闻:“阿香把砂锅先端过去吧!” “好嘞,小姐!” “阿文把那个盛着油的锅子端上来,小心别烫着!”丁九儿又指了指先前那只炸鱼片的锅子。 徐文立刻照办,徐文虽然年纪不大,但因为打小干活很有力气,自从来了丁家吃的也饱睡的也好,又是长身体的时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都看出壮实了不少。 丁九儿又把先前炸至半熟的鱼片下入锅中复炸,另一边的红烧鱼尾也冒出浓郁的香气。 “阿香,再准备个盘子!” “哎!”徐香手脚麻利的从柜子里又那种一只干净盘子。 丁九儿把鱼片分了两盘递给徐香一盘:“这盘先端过去吧!” “阿文找个干净的大碗把油倒出来,锅子刷干净!” 安排完丁九儿又去看烧鱼尾,汤汁已经收去了大半,鱼尾吸收了汤汁染上了浓郁的酱色,红中带亮,贴在锅侧的面饼也都熟透了,呈现出让人食指大动的姿态。 丁九儿拿了小竹筐,迅速将面饼揭下来放进筐中,以前做这种贴饼子一般都是连着锅子一起上桌,吃的就这么一口农家原风味,只是这里的锅实在不适合上桌。 她把装满饼子的竹筐递给回来端菜的徐香,又让徐文把鱼尾装盘:“装盘之后再把锅里的汤汁均匀的淋在鱼尾上!” “好的,小姐!”徐文聪慧,很多事都是一点就透。 糖醋汁仍旧是水熬,水熬糖不但口感更轻爽,而且更能保持糖醋的原风味。要想做出一道优秀的菜品,食材,调料,厨具,厨师的技法缺一不可,不过眼下食材,调料都很难做到优选,就只能靠技法来凑了。 蔗糖水加入锅中,不一会儿就‘咕噜咕噜’地冒起大泡,丁九儿掐着火候倒入白醋,白醋与糖一经融合立刻产生了名为糖醋的新风味。这种风味在现代几乎已近失传,曾经任何一个饭店都会做的糖醋汁,在番茄酱的入侵下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味道,变得不伦不类。 曾经她严令禁止唐氏旗下的中餐餐饮使用番茄酱调味,丁九儿觉得作为一个真正的中餐厨师,有些东西是必须恪守的。 鱼片重新倒入锅中,均匀的裹上糖醋酱汁,丁九儿有些懊恼的发现自己空有记忆但却没有了上一世那些经年累月磨练出来的功夫,或者说功夫还在,只不过这具身体用起来还很生疏,刚才颠勺都差点拉着胳膊。 沈越不知何时又钻了进来,伸着脖子向锅里看去:“这是什么?” 丁九儿也不回答,把鱼片装盘怼到他手里:“端过去!” 醋香猛然放大数倍,直勾的沈越要流出口水来,他本来在屋里等着开饭,突然闻见厨房传来一阵特别让人食指大动的香气,便忍不住好奇又凑了过来,此刻也不管其他,看着手中装着糖醋鱼片的盘子,低头叼了一片大吃起来。 丁九儿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出来,也不管他,解了围裙洗手去了,徐文和徐香将灶火灭掉,洗锅收拾厨房,都整理好后才去吃饭。 丁九儿盛好鱼汤,分别点了醋和香油。见徐文和徐香进屋,拍了拍身边的凳子:“鱼不好分盘,今天都在一起吃吧!” 徐香和徐文互相看了看,便点头入座,那边沈越已经埋头吃了起来。干炸的鱼片外酥里嫩,丝毫没有腥味,糖醋的酸中带甜,别具风味,而且鱼片片的恰到好处,并不见刺,不用因为吃鱼而分外小心,。 丁九儿撕了两小块面饼泡进鱼汤里,看着沈越揶揄道:“少爷,斯文点!” 沈越闻言不屑的哼了一声:“以前府里山珍海味本少爷都看不上,还不是如今条件太艰苦了,只好凑合着!” 丁九儿慢慢的品了口汤:“您吃的可一点都不凑合呢!” 沈越闻言挺直腰背,拿出参加宫宴时候的架势,细嚼慢咽起来,丁九儿对徐香和徐文道:“少爷要修身养性了,你们多吃!” 徐香点点头:“小姐也多吃!” 沈越闻言立刻不装样子了,夹了一大块红烧鱼尾肉,还又专门沾了沾汤汁。 “好吃!”沈越尝过之后赞不绝口,又舀了一勺红烧鱼尾的汤汁泡饼。 红烧的酱汁味道比鱼汤浓郁,丁九儿估摸他是更喜欢口味厚重点的菜色。 “你为什么这么会做饭?!”沈越吃的快,所以最先吃完了。 “你在家也这么吃饭吗?!”丁九儿一个小面饼还没吃完。 “都说了不是啊!”沈越下了饭桌坐到一边,徐香赶忙放下碗筷给他泡了杯茶端过去。 沈越嫌弃的看着茶杯中的碎茶,糟心的放在一边,看来不是他举止不妥,是丁九儿做的饭菜实在太好吃了,不然为什么这碎茶他就喝不下去呢! 再看丁九儿吃饭,举止模样倒像个大家闺秀,斯文干净却不矫揉造作。这么好吃的饭菜每餐也都吃的很适量,从来不见她多吃或者狼吞虎咽,真的农家女根本不可能是这样吧!不过沈越问了好多次也没得到一星半点有用的信息,倒是自己的底细抖出来不少。 丁九儿喝完自己的那碗鱼汤就没再盛,她每道菜都只略尝了几口,但因为沈越和徐家两姐弟捧场,所以三道菜还是都光盘了。 徐香给丁九儿也泡了茶,然后跟徐文一起去收拾碗筷,茶叶是十文钱一两的,味道一言难尽,丁九儿自己也很嫌弃。 ☆、竹筒饭 “宋嫂人怎么样?”待徐香和徐文姐弟俩忙完,丁九儿就开始进入正题了。 徐香:“阿嫂很能干,也本分!” 徐文点点头表示同意姐姐的说法。 丁九儿:“那好,你们明天让宋嫂再帮忙找个帮工来,别的无所谓,就能干本分,身体健康就行,工钱照旧。阿文明天开张前再去看看田伯,买点东西,我一会儿给你钱,剩下的放在店里当零钱,记好账就行!” “田老伯一个老人,阿文没事多照看点,以后多久去一次你自己思量,不要我再提醒了,用钱买东西记好账就行!” 徐香和徐文点点头,丁九儿继续道:“我在临街又买了个档口,准备开间食铺,明天就找人收拾,订制需要用到的东西,阿文跟着我跑跑这些事,阿香照顾糖水铺子,等那边找来新人上了手,以后光过去收账就行了。” 徐香兴奋道:“小姐,您又买了间铺子啊,真厉害!” 丁九儿点点头:“所以你们任务也很重啊!” 徐香:“我们能干的,小姐!” 徐文也在一边用力点点头。 徐香又问:“那小姐,我们的食铺卖什么啊?!” 丁九儿笑笑道:“我准备卖竹筒饭!” “这个好,咱们这边就是竹子多,小姐,这竹筒饭就是用竹筒蒸的饭吗?”徐香对丁九儿是绝对信服。 “对,不过不是一过蒸出来分开卖,是一只竹筒一份饭,再做不同口味,有原味,有甜味和咸味,后面我们再慢慢加品类!” “听上去好棒!”徐香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 沈越在一旁虽然没说话,但也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他以前都不知道自己胃口居然这么好。 “等模具做好了,我们先在家里试做一下,等你们都上手了,再雇个人来帮忙。”丁九儿看着两个半大小孩严肃道:“要想经营好一家店,自己一定要先对每个环节都了如指掌!” “是,小姐!” 丁九儿点点头又问道:“糖水铺开了也有一个月了,你们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都可以说!”丁九儿见两个小孩不说话又启发道:“客人年龄群体,哪种茶卖的好,什么时间人多什么时间人少都可以说。” 徐香想了想道:“午后人多,一般来的都是歇脚的人,大都随便喝点茶水,绿豆水,酸梅汤,也有些城里有头脸的人会差人来买酸梅汤和青麦茶,附近店铺的人也偶尔会来要碗凉茶,酸梅汤,青麦茶喝喝!” 丁九儿微笑鼓励:“这说明什么?” 徐香低头沉思,徐文小声道:“说明不同的人对糖水铺的需求不一样。” “对!”丁九儿赞许道:“往来歇脚的行商或者旅人大都是为了休息,因为劳累,因为口渴才进来,他们需求的只要解渴就行,茶水,凉茶就可以满足。再者他们可能不是本地人不了解店里的茶水味道如何,反而会选择更大众的,这样味道不会出错。有钱人和周围开铺子的商人,他们不缺茶水,没必要来咱们店里买,所以他们来必然是想要喝点家里没有的。” “开糖水铺子是这样,开食谱,饭庄也是一样的。” 徐香和徐文受益匪浅的连连点头。 “那再来说说这一个月的经营状况!” 这次徐文先发了言,他算术比徐香好,店里的帐都是他在记:“除了开业前三天店里生意比较好,之后平均每天进账都是四百到五百文之间。这月一共收了十六两一百八十二钱,除去租子,工钱和成本,还余十四两五百六十钱。” 丁九儿满意道:“很好,以后新食铺也这么记账!有了帐我们就能知道每间店铺的经营状况,是赚钱了还是没赚钱,哪个品类赚的多哪个赚的少都一目了然了。” “天要热起来了,这对于糖水铺子来说是好事,热了人们就想要喝水,等新帮工招上来,咱们再加几种新品类,这几天阿香在店里也可以提一提咱们食铺的事,让大家先知道知道,不过先不用说咱们要卖什么,到时候给大家一个惊喜!” 徐香和徐文听得又晕乎又佩服,只觉得小姐太厉害了,沈越也在一旁暗暗咂舌,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知道丁九儿言谈绝非一般。 丁九儿交代完,徐家姐弟俩便回自己屋里了。如今搬到镇里,屋子宽敞了,她住正屋,沈越住东厢房,姐弟俩也有了一间屋子,不过丁九儿不打算在这里常住,等店面都上了正轨,她肯定要买自己的宅子。 沈越勉强喝了两口茶,问道:“你怎么不把那间糖水铺子买下来,也值不了几个钱!” “就是不值钱,位置也不好,我当初决定租那间铺子一个是因为便宜,再一个确实也是可怜那老人家,等什么时候老人不在了,那铺子就换地方了!”丁九儿直言道。 沈越也揶揄道:“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份善心,这么当商人可以吗?” 丁九儿丝毫不以为意:“所谓锱铢必较是指在经营过程中,对食材的品质,制作的过程,每一步都要精益求精,购买材料货比三家,用人管理,陈立就列,不能者止。但这些都是对工作,做人却不能如此。” “能帮的自然要帮一把,不过若是对手,我也不会留情,在商言商嘛!” 沈越嗤道:“怎么在商言商,怎么不留情面?” 丁九儿豪气道:“这个行业,我是老大!” 第二天丁九儿便带着徐文去请工人收拾新铺子,又去市场购置大蒸笼,然后去定制做竹筒饭的竹筒,足足忙活了一整天。 丁九儿给匠人说了尺寸和要求,一共定制了九十个竹筒。 “最快什么时候能做出来,我想先要三个!”丁九儿付了定金之后问道。 匠人看了看天色道:“明天一早吧,我给你赶制三个出来,慢工出细活嘛,你要想东西好就不能着急!” 丁九儿:“可以,那麻烦先做三个出来,我要先试用一下,剩下的尽快就行!” 匠人也是个利落人:“剩下的五天后全部交货,你要是着急可以每天来拿二十个!” 丁九儿摇摇头:“不必,明天一早我们先来拿三个,剩下的最后一块交货就行,不过师傅,我话可说在前面,要是我用着好我再来找你订做,要是不好,我也还是得来找你!” 匠人爽快道:“行,不好用我退钱,我干活你放心!” 徐香那边招人的事也有了眉目,宋嫂本来就想介绍自己的妯娌过来,就是不知道店里还用不用人,也不好开口,徐香一提她便正好讲了。 丁九儿听了道:“明天宋嫂带过来你看看就行,觉得可以就留下,要是觉得看不准先试用两天也行。” “我跟阿文明天去拿定好的竹筒,再去买些食材什么的,等你晚上回来,咱们就试吃竹筒饭!” 徐文犹豫了一会还是道:“小姐,有什么要买的,交代给我就行,您没必要亲自跑,您看…..”徐文说着看了看一旁无知无觉的沈越。 丁九儿笑道:“少爷不吃我们这碗饭,自然不用操心。虽然以后家业大了很多事没法事必躬亲,但是能自己看的,需要自己看的还是要自己看。你只有看过了才知道合不合适,能不能用,尤其是咱们餐饮行业,选材很重要,很多酒楼的大厨都是亲自去选购食材,根据每天的食材不同定制菜单呢!” 徐文听得眼睛都发光了,默默的把丁九儿的生意经记下来。 隔天一早,丁九儿就带着徐文又去了市场,先拿了做好的竹筒,又去采买需要的食材。丁九儿准备先做三种口味的竹筒饭,清香原味,甜味和咸味。 因为所需食材比较多,丁九儿带着徐文看好之后买了一部分回去,然后徐文再赶着驴车来又采买了一批。 “等咱们食铺开了张,原材料用量就大了,到时候再跟他们谈价格!”丁九儿看着徐文买回来的食材满意道。 徐文有些犹豫的看着丁九儿,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小姐…..” “怎么了,有什么想法就说!” “您不是说做菜要精益求精吗?那我们为什么不买最好的食材?” 丁九儿正色道:“做菜是要精益求精,但做生意不是,做生意是在保证品质的情况下做到收入最大化,所以我们买的不是最精品的而是性价比最高的!” 徐文睁大了眼睛:“什么是性价比?!” 丁九儿笑道:“打个比方,就比如说你,一个月有一百二十文的工钱,你想吃竹筒饭,酒楼的竹筒饭用料都是最好的,卖三十文一份,咱们的十二文一份,还有一家只卖五文,但是不好吃,你选哪一种?” 徐文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丁九儿的意思:“就是选让人感觉最合适的!” 丁九儿点点头:“其实就是让人们觉得物有所值,只要他们觉得这个钱花得值得就会满意!三十文的虽好但普通人吃一次难免肉疼,五文虽然便宜但不好吃,贵和难吃都会让客人觉得不值!” “此外,生意做的越大越要学会控制成本,用料和定价也要考虑当地人的贫富程度!” 徐文听完跟丁九儿作揖道:“受教了,小姐!” 丁九儿笑道:“这是跟谁学的?” 徐文脸上一热:“少爷教的,他说京城的人都这样道谢!” “他还教你什么了?” “没了!”徐文摇了摇头,片刻后又忍不住道:“少爷说以后带我们去京城!” 丁九儿没想到沈越会跟孩子说这些:“你想去京城吗?” 徐文有些后悔自己话多:“我跟着小姐!” 丁九儿摸了摸徐文的脑袋,轻声许诺道:“以后小姐会带你们去京城的!” ☆、拌嘴 用竹筒蒸饭,白饭本身就会带上竹子的清香味,直接食用味道也是好的,但拿来售卖就略显寡淡了,丁九儿准备搭配几种小咸菜。 甜味的竹筒饭用白米和糯米以三比一的比例混合,糯米提前泡过,以确保可以跟白米一同蒸熟,蒸制前充分混合,以增加米饭的粘软口感。其中再加入葡萄干,核桃仁,红枣,最后出锅后再淋上一勺蔗糖水。 咸味的则以咸肉和青豆为辅料,先在锅中加调味料炒制半熟,再与白米一起放入竹筒中蒸制,味道咸香可口。 除了三种蒸饭,丁九儿还做了卤蛋,卤豆干,凉拌笋丝和糖醋萝卜来搭配竹筒饭。 傍晚徐香回来之后,几个人就开始试吃。 沈越对甜味和咸味明显偏好更多:“有这两种谁会吃原味的!” 徐香小声道:“原味的也很好吃,米饭里有竹子本身的清香味,再配上笋丝也好吃,很清口!” 沈越凉凉的看了徐香一眼,徐香赶忙低下头去。 丁九儿则道:“阿香说的对,每个人的口味不同,偏好就会有所不同,而且定价也不一样,原味的卖八文,甜味和咸味都卖十二文,自然会有顾客选八文的。” 沈越哼道:“随便你了!” “到时候原味的都免费配一份小菜,有想拿走竹筒的,就另付五文押金,竹筒拿回来之后押金就可以退了,卤蛋三文,豆干两文,小菜也可以单买,两文一份,单买的量比配饭的多放一倍。”丁九儿把定价交代给徐家姐弟。 “阿香,宋嫂的妯娌怎么样?” 徐香:“也是个勤快人,能用!” 丁九儿:“那行,让她抓紧上手,糖水铺也要准备上点新品。等过几天食铺开了,以后都管午饭,两个阿嫂想吃什么自己过来拿也行,你给带过去也行!” 徐香激动道:“小姐,您真是好人!” 丁九儿笑道:“餐饮哪有不管饭的,自己就做还能让员工出去吃吗?!” 徐文想了想问道:“那小姐,午饭的成本是不是也记账!” 丁九儿:“对,所有收入和支出都要记账,但是员工餐只记成本就行。” 沈越一听记账就头疼,不知道丁九儿和徐文怎么能说的这么起劲,他府里有专门管账的先生,也有管家,大丫鬟管事,这些事从来不用劳烦到他,想到这里又不禁有些惆怅起来,不知道外面情况如何了,不知道府里那些没用的东西怎么还没寻来。 沈越想的出神,不知道何时她们已经说完了,徐家姐弟去收拾忙活,丁九儿正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 “看什么看!”沈越有些气闷的说道。 丁九儿刺挠他:“看少爷发愁啊,真新鲜!” 沈越气道:“我发愁你开心是什么道理!” 丁九儿见他真生气了,也不再玩笑:“怎么啦,少爷,这么大火气?!” “我每日待在家里都快闷死了!我明日要出门逛逛!”沈越赌气道。 丁九儿爽快的答应了:“可以!” “不过你认识路吗?” “我不认识还不会问吗?!” 丁九儿点头:“那行!” “给我点钱!”沈越又道。 丁九儿也不多说什么,开了钱箱拿了一两银子给沈越。 沈越故意找茬:“这么少,够什么用!” 丁九儿也不气恼:“这些钱足够你在淮安横着走了!” 沈越:“少爷我要是去听个小曲不得打赏姑娘们,这点钱怎么拿的出门!” 丁九儿把那一两银子扔给沈越,冷声道:“少爷要想充阔还是自食其力吧!” 那银子正好打在沈越脖子上,沈越更气了:“你少狗眼看人低,待少爷我回了京…..” 丁九儿不耐烦的打断他:“到那时候,你也不跟我在一处了!” 两人不欢而散,隔天,丁九儿照常带着徐文去采买东西。沈越则闷闷的揣了那一两银子出门闲逛。 沈越昨天只是心情不好,并不是真的想出门听曲,也知道丁九儿赚钱不易,给他这一两银子实在不算少。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逛了一圈就怏怏的回家去了,到了家往床上一躺,一会儿想着是不是该自己回京去,一会儿想着若是回不了家以后该如何是好,不知不觉间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到了日落时分,听着院子有说话声才清醒过来,丁九儿和徐文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院子里放满了东西。沈越看着有好多只大瓷坛子,还有一个石磨盘,此外食材更是有许多,沈越分不清那些都是什么。 因为昨晚拌了嘴,这会儿沈越也不放不下架子出去,就从窗户边往院子里看,就见丁九儿和徐文在一样一样的归置东西。一个女子一个孩子,两个人忙忙碌碌,手脚却极为利索,不一会儿就把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沈越再看看自己,心情更加郁结。 丁九儿买了六个瓷坛子,准备腌制些咸菜和鸭蛋,还买了一些调味料,如干辣椒,花椒之类。不过淮安小地方,基本不卖这些蜀地的调料,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品质也极为一般,不过好在小镇的人们舌头也不怎么挑剔。 徐文帮着收拾完材料,就开始清洗坛子,丁九儿则准备晚饭。她在集上买了两只莲藕,一块排骨,一斤肉馅,一把鸡毛菜,晚上准备做莲藕排骨汤,炸藕合,蒜蓉鸡毛菜。 丁九儿把排骨汤炖上,调好肉馅开始切藕夹,她看了看堆在灶房外准备腌菜的食材,觉得现在的人手已经不够用了,还得再招两个人来帮工,她还准备自己做豆腐磨豆浆,这些都需要人手,餐饮是勤行,半点偷不得懒。 丁九儿把藕合夹好的时候徐香也关店回来了,小姑娘一进门看着院子里多出来的这好多东西惊讶道:“小姐,阿文,咱们是要准备开饭店了吗?!” “还早着呢!”丁九儿笑着把藕夹一个一个下入锅中:“阿香,把鸡毛菜摘摘洗洗,然后剥几个蒜瓣磨成蒜蓉!” “好嘞,小姐!”徐香闻言赶忙洗手开始忙活。小姐告诉她们做餐饮行业,卫生是很重要的。 因为买了干辣椒,丁九儿就把炸藕合分了两份,一份做了鱼香味,鱼香跟糖醋可谓是调味界的泰山北斗,地位仅次于红烧,且都属于味道浓郁的调味手法。 沈越在屋里闻着灶房飘来的香味只觉得饥肠辘辘,有些后悔昨天跟丁九儿闹别扭,人在屋檐下,还是要懂得低头的。 丁九儿把最后一道鸡毛菜下锅,然后让徐香去喊沈越:“阿香,叫少爷吃饭!” 沈越一早就在窗户后面看着,见徐香往这边来,赶忙又躺回床上。 徐香敲了敲门:“少爷,吃饭了。” 沈越不应,徐香又稍大了些声音:“少爷,该吃饭了!” 沈越肚子不争气的叫着,人却很争气:“不吃!” 徐香只好去告诉丁九儿:“少爷说不吃饭!” 沈越在屋里几乎气绝。 丁九儿让徐香把炒好的菜盛出来,自己解了围裙,走到东厢,也不敲门,直接推开窗户,冲着屋里喊了一句:“出来吃饭!” 沈越这才貌似不情不愿的跟出来。 徐家姐弟把自己那份盛出来回屋去吃了,正厅就剩下丁九儿和沈越两人,丁九儿也不说话,就悠闲的自己吃自己的。沈越斟酌一阵,从袖袋里摸出那一两银子放在桌上,往丁九儿手边推了推。 丁九儿看了一眼银子,悠悠道:“你拿着用吧,哪会想出门了,身上也不能没钱。” 沈越闷闷道:“我用不着!” 不知怎的这银子就像石头一样压在他心上,让他如何也不得劲。 丁九儿看他闷闷不乐的样子,着实有些可怜,破天荒的给他夹了块鱼香藕合,这一下子饶是沈越自己都惊了,诧异的看着眼前人。 丁九儿笑笑,示意他吃饭,沈越这才觉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过了一会儿,丁九儿突然道:“今日米价降了。” 沈越被这句话弄的完全摸不着头脑:“啊?米价降了?降了好,降了好!” 丁九儿就知道傻王爷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于是又问道:“你知道为什么降价了吗?” 沈越闻言想了想,试探道:“天暖和了,新米上市了?” 丁九儿没忍住笑出声来:“如今才刚刚插秧呢!” 沈越抿了抿嘴,低头喝自己的排骨汤。 丁九儿幽幽道:“听说是惠州府牧因为侵吞军粮被革职查办了,之前侵吞的军粮又被投放回市场上,所以米价降了。” “哦。”沈越应了一声,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你说是惠州府牧被查办了?因为侵吞军粮?!” “是啊,今日订米粮的时候听米店的掌柜说的。” 沈越用力握了握拳头道:“太好了!”他虽然没能完成皇兄的嘱托,不过这贪官还是伏法了,他这一趟苦也没算白受! “所以啊,少爷,你且放心就好,你家里想必很快就会来寻你了!” 沈越闻言先是心中一喜,继而又混杂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意,再看丁九儿只是平静的继续吃饭,他记得自己并未提及其中关节,但眼前这个女子却又似乎早就知道了。 ☆、鲜虾腐皮卷 第二天丁九儿没让徐香去糖水铺,因为腌菜要准备的东西太多,只她跟徐文两个忙不过来,铺子已经收拾好了,只等着竹筒到手就可以开张了,腌菜必须在开张前备好。 丁九儿煮了两大锅开水凉上,对徐香说:“咱们还得招两个人,你下午去收账的时候问问宋嫂她们有没有推荐的,有就带过来看看,没有就贴个告示。” “好的,小姐!” 徐香正在认真的清洗各种蔬菜,有萝卜,黄瓜,笋,昨天吃了藕,丁九儿觉得可以再加一道腌藕条,便让徐文去趟集市,再买十斤藕来。 等食铺走上正轨,丁九儿还准备增加早餐,到时候人手是肯定不够的,还不如早早招人,用的时候也方便的多。 沈越难得主动提出要帮忙,丁九儿却没让他动手:“少爷歇着吧,真要你帮忙再喊你!” 三个人忙活了一天,终于将需要腌制的菜和鸭蛋全都装入坛中封了口,丁九儿有些可惜,此地买不到好辣椒,不然她非得做泡椒不可,然后再腌上几坛子泡菜,不愁食客不排队! “这些腌菜能赶上后天开张吗?!”沈越看着灶房屋檐下排成一派的腌菜坛子,问道。他虽然没啥经验,但也知道腌菜需得用上一段时日。 “可以啊!”丁九儿胸有成竹道:“时间长有时间长的风味,时间短有时间短的风味嘛!更何况你去一家店吃饭,是不是越吃越好吃才更愿意去啊!” 沈越咂舌道:“你可真是…..” 四月初七,丁九儿的食铺正式开张,取名丁记竹筒饭。因为早早就进行了宣传,所以有不少人过来围观,丁九儿亲自揭了牌匾,点了鞭炮,还简单讲了几句话,算是煽动一下气氛。 之后徐文,徐香和新招来的帮工就把早早备好料的竹筒饭放上蒸笼,摆出各式小菜,卤蛋和卤豆干,开始准备招待客人。 因为搬动蒸笼是个体力活,所以这次店铺招了个青壮年,也是宋嫂推荐来的邻里,叫宋大宝,是个很有力气的勤快小伙。丁九儿每月给他一百六十文工钱,又给徐家姐弟涨到了一百八十文一个月,给宋嫂和她妯娌李嫂各涨了二十文。如此一来,大家都更有干劲了,连带家里人都逢人就说找了好主顾,不但东西做的好,人心地也好,不少人都托宋嫂来问丁家还招不招工了。 慕名而来的食客见竹筒饭上了蒸笼,便赶忙掏钱买上一份,不一会儿就已经卖出了二十多份,竹筒饭的香味一飘出来,又有不少附近的街坊寻香而至。档口面积小,里面只能摆下两张方桌,丁九儿早有预见,又定了两张桌子摆在门口,只是如此仍是不够用的。 不少人便付了押金,将竹筒饭带回家里或者店里去,等吃完了再送回来退押金,甚至还有吃了特别喜欢的,直接就将押金押在这里了。 几个人足足忙了一天,宋嫂还过来帮忙洗了一会儿竹筒,就连沈越都来了一趟铺子,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被铺子前面排的长队吓了一跳,还悄悄的问丁九儿这些人里面有没有她顾的托。 晚上丁九儿带着徐文,徐香盘账,食铺开张第一天一共收入了两千零九十文,其中还有一百五十文是竹筒的押金,比起竹筒饭,腌制的小菜也格外受欢迎,还有顾客专门从家里拿了自己的碗来买小菜。 “明天阿文先去再定上五十个竹筒,然后再去买六个坛子让他们送来,我准备给糖水铺子也加个石磨,做豆浆!”丁九儿一边安排一边叹息:“咱们是不是应该再买两个佣人来,现在明显忙不过来了!” 徐香闻言忙道:“小姐,我们能干的,您吩咐就行!” 丁九儿又想了想继而道:“也罢,再说吧,不底细的人咱们也不敢用。” 家里用人跟铺面还不一样,要是王爷走了,家里就她们几个,用了不老实本分的是要惹祸患的,因为前世的事,丁九儿对身边的人臻选格外仔细。 “累了一天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再忙。”食铺比糖水铺子忙的多,好在食材都是备好的,他们只需要上锅蒸就行了,等顺了手也能做的井井有条。 丁九儿又看看沈越,安抚道:“少爷也辛苦了,等忙过这几日,给你做好吃的!” 沈越乍听还觉得受用,再一琢磨就觉得不对味了,这口气就像哄孩子一般。 食铺慢慢走上正轨,丁九儿又给糖水铺上新了甜豆浆,红枣茶,山楂茶和花生汤。因为食铺跟糖水铺只隔一条街,丁九儿让食铺备了一只大铜壶,每天去糖水铺装熬好的豆浆过来售卖,食铺客人坐不下的时候也可以拿着去糖水铺那边吃。 这么一互动起来,两边的生意都更好了。丁九儿又给食铺的米饭从白米增加了杂米和黑米,甜味蒸饭加了红豆沙内陷,咸味蒸饭则增加鱼糜口味。 鱼肉制成鱼糜需要去皮去刺,只留鱼肉,丁九儿便把处理技巧交给徐文徐香,鱼皮剥下后则留着做凉拌鱼皮。糖水铺磨豆浆出的豆渣也收回二次利用,跟萝卜粉条一起调成馅料,再加少量肉糜,炸成小丸子售卖,也是供不应求。 食铺又招了个帮工,把早餐也做了起来,卖的是各类饭团,这样备料容易,实际节省成本和精力。徐香平日只管收收两个店面的进账,忙时在柜台盯会儿,徐文则更多的管着记账和采购,不少有往来的商户都开始称他小掌柜。 一方面丁九儿也一直在留意新铺子,竹筒饭和糖水铺都已经不需要她再操心,是时候进行扩张了。再买铺子,她就准备在镇里最繁华的秀水街购置了,不过秀水街的铺子价格也要贵上不少,丁九儿的生意虽然不错,但毕竟刚刚起步,积累尚浅,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 不过她也不着急,生意拓展最忌盲目投资,况且如今她也算是在镇里的同行中有了名字,像她这种白手起家无所依靠的还是低调点好。 丁九儿闲来无事也乐得在家哄王爷,如今清闲了,也有了点钱,她给自己和沈越都添置了新衣服,还买了些簪钗,平时用不了的豆渣她就拿来敷面敷手,倒确实能看出白净了不少。 沈越有一次晚上撞见她正敷着豆渣面膜在院子里溜达,吓的半宿没睡着觉。 “中午想吃什么,少爷?”丁九儿心情好的时候会让沈越点菜。 沈越赶忙抓住机会:“上次那个鲜虾腐皮卷我觉得不错!” 丁九儿爽快道:“行,那咱们去集上,看看能不能买到好虾!” 淮安虽然是水镇,鱼货不缺,价格也便宜,但虾却不是经常有,尤其是活虾,好虾,要想买到是需要碰碰运气的。 不过今天沈越运气不错,水货摊上不但有虾还不是一种,而且看上去都挺新鲜的样子,甚至其中还有个别还活蹦乱跳的。丁九儿也是欣喜,买了一斤青虾,两斤河虾,她发现虾是王爷比较喜欢吃的一种食材。 “除了鲜虾腐皮卷,我再给你做个清炒虾仁,蒸个蛋羹怎么样?!” “好啊!”沈越岂有不答应的道理:“不过我有点奇怪!” “什么?”丁九儿又去转着买配菜。 沈越思量道:“你最近对我有点好啊!这不对劲啊!” 丁九儿无语道:“对你好还不好啊,是不是有病!” 两人买好所有需要的食材回了家,丁九儿先将河虾倒入水盆,又将青虾洗净剥好,分两份,一份剁成虾泥,一份切成虾丁,分别加盐,姜水腌制。又把猪肉剁成肉泥,一两瘦肉加一勺肥肉泥,与之前切好的虾泥,虾丁混合抓匀。少许鲜笋碎切拌入其中抓匀,再加盐,姜水调味。 腐皮分割以手掌宽长为宜,将酿好的馅料卷入其中,卷好备用。 卷好腐皮卷,丁九儿就开始处理河虾,河虾个头较小,剥虾仁就是个功夫,又要快又要保持虾仁的完整,不过这对于她来说可谓小菜一碟。 丁九儿一边飞快的剥着虾仁,一边想如今正是吃这道菜的好时候,再过一个月,虾就要有子了,不过那个时候又可以做一道新美食,三虾面。那可是季节限定的美味,过了便要再等来年了,只是不知道王爷还能不能留到那个时候。 丁九儿将剥好的虾仁留出少许放入淡盐水中,剩下的上浆抓匀,重复半刻,让虾仁更加弹滑脆韧,再淋少许油抓匀,让油均匀包裹虾仁,防止脱浆。同时起两只锅,一只烧热油,一只待用。 抓好的虾仁入油锅快滑至七成熟,捞出,将腐皮卷依次下入油锅,另一只锅中下入少许新油,再下入滑过的虾仁,略一翻炒,勾入芡汁,起锅装盘。 换蒸锅,将炸至七成熟的腐皮卷装出一份,放入蒸锅,再放入备好的蛋羹。另一边腐皮卷已呈金黄色,捞出沥干油,换锅再烧一道芡汁,浇道蒸制过的腐皮卷上,便是一菜两吃。 蛋羹成形,丁九儿就将蒸锅下火,放入先前留出的虾仁,以锅内余热将虾仁蒸熟,再淋酱油,香油于蛋羹上,如此一来,几道菜就全部完成了。 因为时间计算得当,丁九儿又熟练利落,几道菜从开始炒制到最后完成前后不到半刻,端上桌后均是热气腾腾。 烹制海鲜火候最为重要,因为丁九儿的精准把握,虾肉的鲜美被发挥的几近完美,沈越赞不绝口,尤其是清炒虾仁,一勺入口,滑嫩爽脆,简直停不下来。 丁九儿却不以为意:“这不算什么,如果都是活虾,口味至少能提升一倍!” 沈越闻言眼睛都亮了:“真的,等本王回了京,想要什么食材都能给你准备上!” ☆、云开月明 这天,丁九儿让宋大宝赶车,带着徐文去周边县镇考察。食铺的帮工午后家中有事,便托人去请徐香来帮忙看会儿铺子,沈越在家中闲来无事也跟着一起去了。 午后人少,上门的都是零星食客,沈越就坐在柜台后面收收钱,天气暖和,他几乎昏昏欲睡,忽听有人说道:“来份咸味蒸饭!” 越也不抬头,懒声问道:“十二文!要咸肉的还是鱼糜的?!” 问过之后,却久久不见那人回话,不耐烦的抬眼看去,才惊觉来者竟是自己的近卫刘远,此刻这人高马大的武人正双目赤红看着自己。 “王爷!”刘远哽咽着就要下跪,被沈越赶忙呵止。 徐香并不知沈越真正身份,只道他与小姐是表兄妹。此刻正在后厨好奇的探头窥视,有些奇怪又有些害怕的样子。 沈越摆摆手:“无事,家里的仆人寻来了!” 徐香点点头,缩回了后厨。 “王…” 沈越打断道:“王公子!” 远不敢跪,只得抱拳道:“公子,您受苦了,刘远该死,这才找到您,待将公子护送回京还请公子责罚!” 沈越负手道:“先不必说这些,如今是什么情形?!” “老爷知道公子您出了事,当即雷霆震怒,即刻命人追查此事来龙去脉又命我等快马加鞭赶来寻您,因为不确定判臣是否还有余孽,因此不敢声张。贵…夫人也是日夜忧心,天天求神拜佛佑您平安。”刘远神情恭敬的讲完皇上贵妃对王爷的疼爱之情,又恨声道:“此事之所以耽搁到如今,都是判臣遮掩,企图瞒天过海,要不是小福子终于觉察不对……” 小福子是沈越內侍,打小就在沈越身边伺候,虽然忠心但也不太聪明。沈越突发奇想想有所作为,应了皇兄的差事,偷偷离京,让小福子在府中帮他遮掩,他便真的守口如瓶从中遮掩,不知这次出行险些要了他主子的命。 “那小福子可有受罚?!”沈越有些不安,此事说来怪不得别人,只怪他思虑太少。 “挨了顿打关起来了,夫人说了,您平安回去便由您处置,否则…..”刘远没有讲明,但沈越知道母妃的意思。 刘远又道:“公子,属下斗胆讲一句,您这次真是太乱来了!所幸您吉人天相,平安无事,不然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沈越点点头:“本公子知道了,以后行事断不会如此莽撞,除了你还是谁来了?” “张洪,李瑞,王安,十二暗卫都来了,此外老爷还派了一队影卫!老爷还给了密令,必要时可以调动各州府人手!属下这就通知他们赶来?”刘远说完后请示道。 沈越准了:“嗯。” 刘远从怀中摸出一只袖箭射向空中,此乃他们暗卫之间联络的暗号。 待刘远发完信号,沈越突然想起他这属下适才本是来吃饭的,就道:“你还没吃饭?” 刘远赧然道:“公子恕罪,属下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适才闻着这家店的东西好像格外香,就想着吃点东西,歇口气。” 沈越听了非但不生气,还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你还挺有眼光的!”继而又对后厨喊了一声:“阿香,蒸份咸肉饭,再弄点小菜和卤蛋来!” 徐香在后厨应道:“好嘞,少爷!” “公子,这店…..”刘远不知当问不当问。 沈越倒是毫不在意的大体讲了一下他遇险后的境遇。 刘远听完真诚道:“属下等定要当面拜谢这位丁姑娘!” “嗯,是得好好谢谢她!”沈越想她还等着我答谢呢! 张洪也在淮安,来的最快,到的时候见刘远正在吃竹筒饭,不禁咽了咽口水,最近大家都不眠不休的找王爷,风餐露宿是难免的。 沈越便让徐香也给张洪蒸了一份,又让她去糖水铺端了两碗花生汤来,见属下不停的赞叹好吃,心里十分得意。 晚上丁九儿回到家里,见沈越端坐在正厅主位上,换了一身锦衣,桌上摆满了酒菜,屋里还多了四个侍卫模样的武人,当下心中了然。 四个侍卫见丁九儿进来,当即单膝跪下,齐声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丁九儿点点头:“你们的礼我受了,都起来吧!”言谈之间丝毫不见局促。 “恭喜王爷了!”丁九儿走到另一边主位坐下:“不知道王爷如何安排?” 沈越看了看自己的近卫总管道:“刘远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回京报平安了,等京里回了信再说!” 刘远闻言又恭敬道:“王爷的事已经告知县丞了,县丞正在着人收拾府宅,明天就能移驾了。” “嗯。”沈越倒也无所谓移不移驾,但是在下属面前,王爷的架势还是得有的。 刘远又提醒道:“王爷,用饭吧,别凉了。” 沈越站起身对丁九儿道:“这是他们在镇上最好的酒楼订的,就勉强凑合吃点吧!” 丁九儿玩笑道:“好啊,跟着王爷享福了!本来我还买了点卤味回来,既然王爷订了席面就让阿文他们自己吃吧!” 沈越问:“什么卤味?” “烧鸡,牛肉,鸭掌,还有豆腐和花生,隔壁镇上买的,我看着那家铺面生意还不错!”丁九儿走到门边唤道:“阿香!” 徐香赶忙从屋里出来:“小姐!” 丁九儿吩咐道:“你跟阿文把我买回来的卤味装装盘,再下点面条跟这几位侍卫大人一起吃吧!你们在院子里摆个桌吧!” 刘远闻言忙道:“多谢姑娘挂心,不必管我等!” 丁九儿看向沈越,沈越道:“你们去吧,给两个小孩帮帮手!” 刘远有些为难:“王爷….” 沈越不耐烦的挥挥手:“叫你们去就去!” 几个侍卫这才谢恩出去。 席面是在镇上的聚丰楼订的,最贵也不过三两银子。四个凉菜,十个热菜,两道汤,两样面点,一共十八道菜,左右是些鸡鸭鱼肉,做不出什么花来。 荤菜有了肘子又上了扣肉,鱼一条清蒸,一条红烧,分明就是凑数的,而且那肘子一看就是回过锅的。 “阿香!”丁九儿唤道。 徐文跑进来:“阿姐煮面呢!” “嗯,拿几个菜过去,吃不了这么多!”丁九儿在桌面上点了几个。 徐文便端出去了,刘远和张洪等人心里俱是疑问,这女子在王爷面前也一副主人样子,丝毫不避讳,但王爷都不发话他们自然也不能多说什么。 沈越浑然不觉:“你不喜欢吃那几个啊?!” 丁九儿也不直言,只淡淡道:“撞菜了。”席面上撞菜就说明厨师无能,是非常不讲究的行为。 沈越随意吃了两口就停了筷子,这所谓的第一酒楼实在是浪得虚名,这么想着又看向丁九儿:“如今我家里人寻来了,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丁九儿正小口喝着汤,闻言放下勺子,挺郑重的说道:“说到这个,我还真有个请求非王爷不可。” 沈越一听非他不可立刻有些得意起来:“说来听听!” 丁九儿:“王爷一走这家里就只剩我跟阿文阿香了,阿香和阿文再能干也不过两个半大孩子,我们是生意人,少不得抛头露面又没什么倚靠,九儿想请王爷安排几个得力的人帮衬一下。” 她说的委婉,其实就是想让沈越给她几个堪用的家丁仆役,王府里出来的总是要比外面买的底细,能干,也见过世面,她也好放心差遣。 再者,王府里派了人来,就意味着她们是靠着王府的,寻常人等自然不敢来寻晦气,更何况如此一来,便总有一份联系是断不了的。 越想不了那么深,只觉得自己一走丁九儿便真是孤女带小孩,无依无靠了,当即吩咐道:“刘远!” 刘远正在院子里吃饭,听王爷召唤,赶忙放下碗筷,单膝跪在门边应道:“王爷,属下在!” 沈越正色道:“你即刻给府里传信一封,让赵永年亲自选几个堪用的人来侍奉九儿姑娘,管事的,丫头,小厮,护院都得有,还需得是咱们府里家生的,底细的,本分忠心的!” 沈越说完,看丁九儿满意的冲他点头一笑,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当回王爷好!男人就得有权有势,才能说话有底气! 刘远心中惊骇,面上仍却丝毫不显:“是,属下这就去办!” “哦,对了!”沈越又道:“让母妃把小福子放了吧,怪可怜的!” 丁九儿:“谁是小福子?” 沈越:“我身边的太监,打小就伺候我了,这次其实我是偷着出来的,让他在府里为我遮掩,如今东窗事发受了牵连!” 丁九儿冷哼道:“这么不懂事的奴才打的轻!再不东窗事发要瞒到何时!” 这教训的口气直把几个侍卫听出了一身冷汗。 “小福子是不太聪明,但胜在忠心,又难得与我投缘,你平日里招工不是也要老实本分的嘛!”沈越心虚道:“再说也没耽搁多久嘛,这不是遇上你了,也没算吃苦不是!” 丁九儿心道,我招老实本分的是因为我聪明! ☆、借花献佛 第二天晌午,县丞胡松亲自率队恭迎王爷移驾,丁九儿没露面,她并不准备在淮安久居,也懒得跟这些小官吏打交道。 胡松给沈越安排的是他的一处私宅,三进的小园子,虽然不大,但修建时也花了一番功夫,更从外地请了不少工匠,很是费了一番心思,虽说不能与江南名园相比,但也算的上雅致。 沈越笑道:“胡大人,你这园子倒是颇具匠心。” 胡松赔笑道:“承蒙王爷不弃!” 第三进院子是宅园相邻,园子主体以人工开凿的水池为中心,水池边上修着假山植着翠竹,池中养着锦鲤。池边的宅子是一座二层小楼,小楼又延伸出一道连廊修出一座高亭,坐在亭中就可观池赏鱼。高亭一侧另有一道环梯可通池边,这个构思就比较巧妙了。 沈越见这小楼池园颇有几分闺阁之气,心中一动,便道:“本王此番离京大有周折,幸得贵人相助,如今正名自然要酬以重谢,只是……还不知道送什么好!” 胡松为官几十载,品阶虽然不高,却深谙其中门道,如何听不出王爷的意思,忙道:“卑职这园子曾是镇中首富旧居,后来他们举家迁往奉州,感念卑职为官清廉常以百姓为念,故以此园相赠。卑职岂能无功受禄,便以低价买下这座园子,稍加修缮,说来也是段佳话,王爷若是看得上眼,卑职这就命人将宅契送来!” 沈越点点头:“胡大人有心了。” 胡松功成身退,宅契半个时辰之后就送到了沈越手上,沈越立刻吩咐刘远带人去请丁九儿搬过来。 刘远:“现在就请丁姑娘搬过来?” 沈越:“不然等什么?”那边那破院子还是租的。 难道不是应该等您启程回京的时候再让别人搬进来?刘远觉得他家王爷变了,虽然王爷以前也不是严苛的主子,但毕竟是个王爷,还深受恩宠,该有的威严排场讲究比旁的王孙公子只多不少。 这次出来大约真吃了苦,才格外感激丁姑娘吧!最后刘远只能这么说服自己。 张洪比刘远为人处事要活泛一点,作为近卫副总管也一直与刘远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此刻忙问道:“那王爷,把前院给丁姑娘安置?” 谁知王爷斥道:“这院子一看就是给姑娘住的,更何况主人自然要住最好的,我们去前院!” 沈越想着反正他也住不了多久,省的丁九儿再搬来搬去,也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恢复了王爷身份便端起架子来了。说来也奇怪,不知怎的,他在丁九儿面前就是端不起架子来。 另一边,刘远带着仆役去了丁家,讲明来意,本以为丁九儿会推辞不受,谁料丁九儿却非常坦然的应了,让徐香徐文稍作收拾便上了刘远带来的马车。 到了新宅子,沈越亲自带着丁九儿在园子里四处逛逛。 “这宅子怎么样?” 丁九儿笑道:“胡县丞的?” 沈越故作高深的摇了摇头。 “嗯?” “现在是你的了!”沈越从张洪手里拿过宅契递给丁九儿。 丁九儿接过来看了一眼转手交给徐文让他收好,又看着园子道:“胡县丞家财丰厚啊!”这园子占地最多三亩,修的却颇具匠心,花费不在少数,仅靠俸禄恐怕不大可能。 沈越嗤笑道:“胡大人说是之前镇中首富迁居时酬谢他为官清廉便宜出售给他的!”顿了顿又道:“不过当官嘛,难免……” 丁九儿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王爷!” 若不是还有侍卫在这,丁九儿少不得要斥责他两句,十官九贪虽然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但身为王爷说话却不能这么随意,否则以后如何御下。 沈越也知自己言辞不妥,赶忙就此打住。 两人上了高亭,沈越指了指亭后的小楼,又环视着院子道:“这院子修的倒是精巧,你就在这住吧,胡县丞安排了丫鬟小厮伺候,你看看缺什么就打发她们去添置,我也不懂你们姑娘家都要用什么!” 丁九儿奇道:“王爷府中没有女眷吗?” 沈越:“有啊,丫头,嬷嬷….”继而又反应过来丁九儿指的不是这些:“你当本王是什么人!” 丁九儿笑道:“这有什么,我看一般人十六七岁便成婚了,王爷多大了?” 沈越哼道:“后年七月及冠!” “那也不小了啊!” “本王岂是一般人!” 丁九儿点点头:“这倒是!” 沈越又问:“你东西都收拾过来了?” “没有呢。” “那你让阿香带人去收拾,收拾完了就把那宅子退掉!不好的衣服物件都不要了,添置新的!”沈越财大气粗的说道。 丁九儿却道:“我准备把那个院子买下来。” 沈越不解:“买下来做什么?” “做个工坊吧!以前都住在那边不方便,现在搬出来了就用那边院子做工坊,腌菜,做豆腐,需要初步准备的食材都可以在那边加工,然后再送到店里去。” “这个主意好像不错。” “我准备开个面馆,不过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铺子!” 丁九儿之前看中的一间铺子本身就是做餐饮的,生意还行应该不准备转行,另一间虽然准备出手但因为知道丁九儿的事报价的时候加了三成,便没谈拢。 沈越不以为然:“这还不好办,多给些银子不就行了,我让刘远去办!” 丁九儿正色道:“不必!这些事我自会解决!” 沈越脸色有些难看:“不识好人心!” 丁九儿见他误会了,便解释道:“王爷此番出京为的是查惠州府牧侵吞军粮之事,博的是美名,切莫因为这点小事,让不知缘由的人以为王爷仗势欺人。况且这等小事,还不劳烦王爷出手。” 沈越听了这么番话心情顿时开朗起来:“这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不给他们钱,再说了谁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 丁九儿却道:“王爷言之尚早,也许陛下想让王爷领这个功劳呢!” 这句话沈越本是当玩笑听的,却不想真让丁九儿言中了。 两日后,影卫带回皇上的密信,信中先是讲了几句关怀惦记的话,继而又责备他行事莽撞,最后才说此番出门既然苦也受了,难也遭了,总得有所表示,便将惠州府牧侵吞军粮一案的功劳记在了他身上。让他在淮安等候旨意,等圣旨下了再行回京。 “还真让你说准了!”沈越拿着密信来找丁九儿,惊讶之余,又多了几分佩服。 “你这趟出门也算历经艰险,总得有所表示!”再说,若不这么遮掩皇家脸面也不好看,只是后半句丁九儿没说出来。 沈越叹道:“父皇也是这么说的!” 丁九儿轻咳一声,心道,这傻王爷不知以前都是如何宫斗的。 过了一会儿,沈越又似乎有些过意不去般的说道:“可是,我什么也没做啊!” “这事原本也不是我查到的,是六哥在查,我只是替他跑跑腿,就算真要领功劳也应该是六哥的功劳….才….对….”沈越说着说着发现丁九儿莫名其妙的寒了脸。 “你说这次的事是你六哥让你来的!” “呃,其实也不算是,我自己也想做点事,皇兄们都想着建功立业,我也不想总是游手好闲…….” 丁九儿看着他道:“他们建功立业是想争储君之位,你也想吗?” 沈越忙道:“不,我没有,我不想当皇帝,我也当不了皇帝。” 丁九儿仍旧寒着脸:“你回京之后最好离你这个六哥远点!” “我怎么离他远点,我跟他是亲兄弟啊,一个母妃生的!”沈越解释道,谁料丁九儿听完更生气了。 丁九儿瞪眼道:“一个母妃生的让你孤身犯险!” 沈越心里有些难受,却还是道:“他也一定没想到。” 丁九儿本想说没想到才怪,根本早就设计好的,却见沈越神情低落,心里没来由的一痛,他生在皇家,怎么可能真傻,便温声道:“王爷身份贵重,以后行事千万三思而后行。” 沈越还是第一次听丁九儿用这么温柔的口气跟自己说话,一时间有惊有喜,又不知是该惊还是该喜。 “王爷,惠州府牧侵吞军粮一事既然已传到京中却还需你微服出巡来查,想必其在朝中有大靠山依仗,此次若非你出事惹皇上震怒,恐怕还未能将其正法!”丁九儿将自己所想说了出来。 沈越惊讶道:“正如你所说,苏茂那厮仗着自己….” 刘远实在听不下去,轻咳了一声。 沈越瞪他一眼,正欲再说,却被丁九儿抬手制止。 “王爷不必与我言明其中利害关系。”丁九儿说着又看向站在亭外的刘远,悠悠道:“不说我也猜的出来。” 沈越不太相信:“你能猜出来?” 丁九儿:“这惠州府牧苏茂所依仗的想必是你六哥的政敌,也许是另一位皇子,两人为了争夺储君之位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欲处之而后快。” 沈越闻言立时瞪大了眼睛,刘远也面色一僵,因为丁九儿说的分毫不差。 丁九儿继续道:“要想扳倒此人,需得一位分量足够的人出面参与其中,又得让皇上雷霆震怒,绝不姑息才行。” 沈越闻言神情有些黯然。 丁九儿正色道:“王爷,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这功劳本是你的,就该你领受,切莫对旁人心生愧念!” 刘远听的一身冷汗,心想难怪王爷如此高看这个女子,竟有如此慧智。 沈越点点头:“我知道了。” 丁九儿又道:“既然话说到此,我便再多说一句,此次功劳,王爷待回京之后也只管坦然接受,无论谁来向你道贺称赞,你都尽管担着,包括你那位六哥,只当没有之前那些事。如此他既会放心,也不敢再轻易让你帮他做事了。” 沈越怔怔的看着丁九儿,良久之后才道:“我如何不知道这些事,只想着他与我同母所出,能帮上他便帮一把。” ☆、卤味 府里有了下人,自然不用丁九儿再做饭,食材也都是每日选好的送来,沈越却吃的愈发没什么胃口,总觉得不如以前吃饭香。丁九儿知道症结在哪,厨子水平有限固然是个问题,但好东西一旦多了便也不稀罕了。 每顿鸡鸭鱼肉上一桌,做法还都差不多,任谁吃上两顿也厌烦了。丁九儿便让厨子只做其他的人饭食,沈越的三餐还是她来负责。 每餐两菜一汤或者三个菜,他们两个人吃,既不浪费也吃的新鲜,沈越倒是胃口又好起来了。 丁九儿在祥安街又买了一间铺子,祥安街是淮安镇少数有名字的繁华街道,之前丁九儿看中的两间铺子也在这条街上。这间铺子之前是个香油坊,小女儿出嫁之后,老两口经营这间店铺就有点吃力,想要卖掉换成银子养老。丁九儿让徐文找了专人平日为她搜集这些信息,便顺理成章的买了这间铺子。 这间铺面不大,只有一间,开不了面馆,丁九儿准备把它用来做卤味买卖,店名已经想好了,就叫悦味轩。 因为买了新铺子,旧宅又要改成工坊,所以又雇了几个新工人,丁九儿准备把宋嫂和宋大宝调去经营悦味轩,算是一种升职。她准备以后都沿用这样的模式,新招来的工人先从事最基本的工作,试用几个月确实勤奋肯干再逐步调整岗位,当然工钱也会相应的增加。 以后徐文就只管着收帐记账,徐香就跟在她身边听个差遣,等沈越安排的人来了,丁九儿看过了再行安排。 “卤味啊!”沈越听了有些怀念道:“好久没吃雀舌了!” 丁九儿放下手里的账本看了他一眼,本想说哪里这么多想法!雀舌,猴脑这种菜在现代已经被禁止了,不过转念一想,人家毕竟是王爷,如今也不是现代,便道:“雀舌没有,鸭舌倒是可以!” 沈越也不挑剔,立刻道:“也行!”天气渐热,他就想吃点清淡爽口的小菜。 丁九儿想着反正开店也要做,就权当试菜了,于是带着徐文徐香去集市上买材料。卤味用的材料集市上大多能买到,但是要做糟卤则需要酒糟,镇上就一家小酒坊,酒糟的品质丁九儿不满意,最后她把缺的材料写了单子,沈越让刘远去置办的。 鸭舌其实做红卤,辣卤都行,但丁九儿还是觉得糟卤最能突出它的风味,也更加适合这种时节吃。 要做糟卤就先要做糟卤汁,丁九儿把刘远采买回来的酒糟先用黄酒化开,沉淀去渣。自从前几天她跟沈越说了那些如今想来有些‘逾矩’的‘肺腑之言’后,刘远对她的态度就恭敬起来了。 糟卤汁足足做了一个下午,化好酒糟滤除沉淀之后又将滤好的糟汁与黄酒按比例混合之后加入锅中,放葱,姜,花椒,桂皮,陈皮,香叶,丁香,糖,盐煮沸后转小火慢煨,之后倒入质地细密的干净布袋内,滤出卤汁,卤汁再过滤,直至清透纯净。 鸭舌用开水煮熟,放凉,倒入糟卤汁浸没,丁九儿又放了一颗青梅在卤汁中。没有冰箱,便让人打了井水,将糟卤浸在井水中等待入味,又将鸡和青豆也如此处理。 丁九儿又将煮鸡的鸡油撇出,下午,县丞又差人送了几尾鲜活的白鱼来,她准备晚上做个鸡汁白鱼。 为了让糟卤更加入味,晚饭迟了半个时辰才开。除了糟卤拼盘和鸡汁白鱼,丁九儿还做了藕粉莲子羹和一小笼花式蒸饺。 新鲜的莲子剔除莲心,煮制软糯,再与藕粉,蜂蜜水调和,因为还不到桂花开的季节,丁九儿便放了茉莉花瓣来代替,增色增香。 莲子羹清甜润口,适宜佐餐,蒸饺味道丰富用作收尾既不喧宾夺主,又能为这相对清淡的一餐增添口味,丁九儿做菜十分讲究分量,沈越每次都吃的意犹未尽。 新铺子开不了面馆,但要是只做档口又有些大,丁九儿决定再加个烤火烧的炉子,刚出炉的热火烧搭配卤味也是一种正统吃法。要是顾客愿意,店里还可以把卤味切好夹进烧饼里,油质一垫,可以拿着边走边吃。 如此一来,宋嫂和宋大宝两个人就势必忙不过来了,于是丁九儿又让徐文给店里招了两个帮工。由宋大宝主管店里的事情,算是店长,每月工钱四吊钱,宋嫂每月三吊钱,主要管着收钱,售卖,两个帮工则主要负责后厨工作和打杂,每月两吊钱。 这样的工钱水平在淮安镇算是高了,大家知道若是生意继续做大下去他们的工钱还会涨,因此大家也就更有劲头。 悦味轩开张的那天,整整一条街都是它们家卤味的香气。卤汁是丁九儿提前调配好的,具体加的什么料,按什么比例加的,怎么做的工序只有她跟徐家姐弟知道。 卤汁在开业前已经煮了三天,以后每天按比例加汤加料,底子是不换的,时间久了就是所谓的老汤了。 也是在这一天,京里的圣旨下了。无非是表彰沈越如何纯善至孝,为国分忧,将惠州府牧苏茂侵吞军粮一案的功劳记到沈越头上,并借此加封沈越为乐王,以表其功绩。 如此这件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沈越也可以启程回京了。 只是因为圣旨到的时候赵永年还没到,所以沈越又多留了两日,等着王府的管家带着人来了,他亲自看过了,才算放心。 丁九儿看赵永年行事谈吐沉稳老练,是见过大世面的,放到现在也得是个执行总裁的水平,选的人一看就是能干话少的。 赵永年给沈越行了礼问了安,然后侧身看向自己带来的人一一陈禀身份:“郭安,府里前院二管事,紫月,秋云,内院二等丫鬟,孙荣,周勇内院仆役,李文礼,郑子真,府中护院!这七人皆是府中家奴。” 七个人,涵盖了内院,外院不同职能,足够一个小府宅用的,想的不可不谓不妥帖。 沈越点点头对赵永年道:“你办事本王还是放心的。”这七个除了那两个护院,沈越都是叫的出名,都是府里的老人。 “卖身契带来了吗?!”沈越又问。 赵永年从一侧的仆役手里取过一个盒子,打开双手奉到沈越面前:“回禀王爷,这七人的卖身契都在这里面!” 沈越接过来递给丁九儿,又对他们几人道:“以后丁姑娘就是你们的主子了,你们要像侍奉本王那样侍奉丁姑娘。你们虽然人不在王府了,但联系还是在的,可如果让本王知道哪个对丁姑娘不恭敬,那本王绝不轻饶!” 郭安等七个人异口同声道:“奴才,奴婢一定尽心伺候主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丁九儿亦颔首道:“以后就劳各位多多帮衬了!” 一众人道:“定当为主子尽心竭力!” 沈越挥挥手让他们退下,又看向赵永年,赵永年拍了两下手掌,又有几个小厮捧着东西进来,在赵永年身后一字排开。 赵永年掀开为首的小厮手中托盘上盖着的红绸,露出盘子上的东西,二十两一锭的大银锭,每排六个一共五排,六百两雪花银。 “虽然银票更方便,不过我觉得你可能还是更喜欢真金白银!”沈越促狭的冲丁九儿笑笑。 丁九儿也回以一笑:“王爷懂我!” 除此之外还有绫罗各十匹,两个妆匣,一个匣子里面是珠宝首饰,另一个则是胭脂水粉,这倒是让丁九儿有些意外,沈越竟然有心能想到这些。 “如今诸事交代妥当,明日本王就要启程回京了!”沈越这么说着心里却不知为何并没有多少返京的喜悦之情,反而有些空落。 丁九儿笑笑道:“王爷此番有功于社稷,回京之后必然大受褒奖,百官朝贺,九儿提前恭喜王爷了!” 沈越撇撇嘴:“你就说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就算恭喜了吗?” 丁九儿笑着微微摇头:“那王爷先记着,待到以后再行补上!” “以后是什么时候?我看你干脆不如跟本王一起回京算了!”这句话甫一说出,沈越也终于发现了他心情不佳的症结所在:“你跟我去京里,住在府里当个客卿,平日指导指导厨子如何做饭,若是想开酒楼,本王给你选个好铺面,岂不比在这小地方好上百倍!” “你不是要本王报答你,你住的离京城这么远,便是有什么事本王爷鞭长莫及!”沈越开始后悔让赵永年带了仆役过来,不然他就可以借口不放心她一个女子带着两个半大孩子独自生活,带她们一起上京了。 “报答什么的,不过九儿戏言,更何况王爷已经给的很多了!”丁九儿正色道:“我会上京的,但不是现在,多谢王爷好意了!” 沈越不满道:“既然迟早要上京,那为什么不现在一起去?!” 丁九儿笑笑:“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沈越不依不饶:“那什么时候是时候?!” 丁九儿只得道:“日后九儿去了京城,一定第一时间上门拜访王爷!” ☆、送客面与小点心 俗话说迎客饺子,送客面,沈越来的时候没吃上饺子,但走的时候却吃上了面,还是花样相当丰富的一顿面。 丁九儿做的是苏式红汤面搭配九种浇头,每样浇头都盛在小碟子里摆成九宫格的样子,宽汤窄面上撒着清脆的细蒜叶,光看看就让人食指大动。 沈越看着眼前的浇头有些选择困难了:“你说要开面馆就是准备做这种面吗?” “对,浇头可以单点,也可以多点,随心选择,王爷赶不上面馆开张了,我就先做几样让王爷尝尝!” 丁九儿说完心中也难免有些遗憾,看来三虾面也吃不上了。 沈越看着面前的浇头问道:“这些都是怎么个说法?” 丁九儿从第一样浇头开始依次给他介绍:“焖肉,炒肉,大排,羊肉,爆鱼,虾仁,卤鸭,什锦,面筋。分开吃也行,把浇头浇在面上吃也行,可以浇一样,也可以都浇上,搭配随心!” 沈越见桌上就一碗面,便问道:“你怎么不吃?” 丁九儿淡淡道:“我起得早点,已经吃过了。” 其实她一宿没睡,光准备这顿早餐就用了两个时辰,现在只觉得困倦,丝毫没有胃口。这些东西并不麻烦,但要煨出味道,却少不了要多花时间。 沈越闻言才开始动筷子,他先就着面把每样浇头都尝了一遍,又照丁九儿所说把浇头浇进碗里再吃,又是另一番风味。丁九儿做饭分量拿捏的极好,沈越把这一份带着九个浇头的面都吃了,还喝了几口汤,只觉得十分满足,却并不撑肚子。 饭后,丁九儿给给他上了一盏山楂茶消食。 沈越喝了两口道:“这个比你店里卖的那个好喝!” 丁九儿笑笑:“这是给王爷秘制的!” 沈越闻言心中一喜:“真的?” 丁九儿笑而不答,不过是做的精细些,也算不上什么秘制。 沈越突然正了正神色,又问道:“你真的不跟我回京吗?” 丁九儿没想到沈越会再次提起,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越看着她神情似乎有些挣扎,默了片刻小声道:“你要是不愿意做客卿,给我做个…..做个…..” 就在这时,赵永年从屋外进来,恭敬请安:“王爷,马车准备好了,可以启程了!” 沈越本就羞赧,一被打断就再也说不出来了,当即又急又气的瞪着赵永年:“催什么催!看不见主子说话呢!” 赵永年丝毫不为所动:“王爷恕罪,咱们已经晚了两天启程,再拖下去,恐怕陛下那边……” 沈越怒道:“少拿父皇来压我!” 丁九儿也劝道:“王爷,时辰已经不早,再不启程恐怕耽搁行程!” 沈越看着她,又是焦急又是不甘,丁九儿却一脸平静的送他出门,适才沈越想说没说完的话她已经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县丞带了人在外面街口等着恭送沈越王驾,丁九儿便只送到门口,没有出门。 “你…..”沈越仍旧不甘心,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丁九儿招呼徐香提来一只精致的大食盒,丁九儿双手接过食盒对沈越道:“我做了些小点心,王爷路上吃吧!” 刘远上前接过食盒,食盒比他想的还要有分量的多。 沈越还想开口,丁九儿笑着对他福了福身,温声道:“王爷,路上多保重!” 沈越:“你说过会来京城找我的!” 丁九儿但笑不语。 沈越又道:“我虽然只是王爷,你也不能骗我,一言为定!” 丁九儿点点头,沈越才终于转身出门,上车前又向院内看去,只见丁九儿仍旧立在门边,一身浅绿纱裙,鬓边带着一只双蝶流苏簪,沈越发现他竟有些想不起最初见她时的模样,仿佛现在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沈越走的这天,下了暮春的最后一场雨,丁九儿卧在窗边的小榻上,听着雨声陷入了沉沉的睡意中。 梦里又忆起以前的日子,一会儿看见外婆慈祥的笑脸,一会儿又听见奶奶唤她小囡囡。外婆出身书香门第,从她记事起就总是带着眼镜,捧着书本,奶奶则是官宦出身,喜欢穿旗袍,随身物品里面永远都有一块手帕。 她稍大些的时候,奶奶就开始教导她看男人一定要看他的家世人品,是否有大志向,将来是不是能有出息,唐家的女儿自然要配人中龙凤。外婆则说选对象看的是情投意合,最好能够顾到家里,钱够用就行,最重要的是陪伴。 奶奶说她妈妈慧眼识珠,因此成了唐夫人风光无限,外婆却觉得她父亲总是忙于事业,没时间陪伴自己的女儿,告诫她切莫贪图虚名。 而母亲却告诉她,自己很开心,因为她选的是自己是意中人,不是能让她成为唐夫人的唐总裁,也不是忙于事业无法陪伴她的人,只是因为她觉得想要跟这个人在一起而已。 是不是对的人,你自己会知道的。 丁九儿从梦中醒来已是日暮十分,雨一直在下,她抹去颊边的泪水,怔怔的望着窗外的雨帘,这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梦见从前的家人。 沈越不知马车走了多久,只觉得窗外的雨让原本潮热的空气变得又多了几分让人不舒服的黏腻。离京时的踌躇满志,刚遭逢变故时的担惊受怕,等待中的焦灼不安如今都化作了难以言明的五味杂陈。 他让刘远把丁九儿带的食盒拿上桌来,先前的悸动已经平复下去,反而生出一丝怨怼来,为何偏偏是吃的?放不住存不下,吃完便没了。 沈越打开食盒,第一层是四样小食:裹着白芝麻的牛肉条,红亮的猪肉铺,精巧的糖莲子和晶莹的蜜渍梅子。沈越捏了一根牛肉条放进嘴里,牛肉条是炸过的,外酥里嫩,因为做法即便凉了也不减风味。 沈越觉得好像又有些饿了,可能饭后那盏山楂茶太消食了。 第二层是四色糕:绿豆糕,红豆糕,白糖糕和黑芝麻糕。糕饼小巧精致,细腻顺滑,让人不忍食用。 第三层是茶饼和一种沈越叫不出名字的糕点,茶饼上印着茉莉花三个字,想来是填了茉莉花做馅料,之前丁九儿说过有一种糕点叫鲜花饼。 另一种叫不出名字的糕点四四方方,像是一条一条被糖粘在一起的,中间还有核桃仁和葡萄干,沈越拿起一个尝了一口,酥酥软软,香甜可口。 第四层是糯米团子和金丝饼,糯米团子滚圆雪白,大小正合适一口一个,金丝饼也做的十分精致,更难得是金丝细密完整。 沈越虽然每样都想尝尝,但他还是忍住了先看第五层,每打开一层,他的心里就多一分动容,这样一盒糕点绝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出来的。 第五层只有一种糕点,看外形就能知道它的名字,荷花酥。一只只荷花模样的糕点安静的盛开在食盒中,其精美程度足以以假乱真。 沈越轻轻的托起一只荷花酥,似乎还能感受到糕点上的温度,荷花酥的花瓣次第开放着,最底层染了绿色,之上是红色,最内层则是原色,犹抱琵琶半遮面般的包裹着嫩黄的莲心。 沈越看着掌心的糕点,有些舍不得吃了。 但他又忆起丁九儿曾经说过,对于一个厨子来说,最开心的事不是能去多高等的饭店就职,也不是能获得多少名望,而是食客们真心喜欢她做的饭菜。 荷花酥入口的那一刻,沈越完全明白了丁九儿的意思,也明白了那些她没有宣之于口却都包含在食物中的话语,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糕点。 内陷是咸蛋黄,外面包裹着红豆沙,红豆沙外面还有一层软糯弹牙的糯米皮,糯米皮之外又是一层细细的咸蛋黄。花瓣有些厚度,入口不仅仅是油炸过后的酥脆还有糕点的软糯感,合着淡淡的甜,令人回味悠长。 沈越能想象到丁九儿做这些糕点时的认真专注,她做饭的样子就像艺术大家弹琴画画一般有着足够的美感让人可以去欣赏。 回味了一会儿之后,沈越又拿起一个金丝饼,他觉得丁九儿应该也是了解他尝鲜的心态,所以每样点心都做的精致小巧,最多两口就可以吃掉。 金丝饼要做好很不容易,沈越吃过的最好吃的金丝饼是京城的得意楼做的。但丁九儿这个还要更胜一筹,外酥内软,其中还有卤肉做内陷,一口咬下去,香浓的肉汁先声夺人,继而是饼皮与内陷的完美融合,沈越相信这要是刚出锅的肯定还要更好吃。 沈越忍不住又吃了一个,然后将食盒一层层盖回去,最后摸了一颗蜜渍梅子放入口中,蜜渍梅子酸酸甜甜,既能开胃又能消食。沈越有些明白丁九儿的用心了,小食是给他解闷的,点心是路上饿了可以吃的,若是胃口不好,或者吃多了就可以吃点梅子。 沈越想起丁九儿站在朱漆门边的身影,心中也是酸酸甜甜,既然愿意花费这么多心思,为什么不跟他一起回京呢?! ☆、回京 沈越走后,丁九儿请退了之前县丞派来侍奉的丫鬟小厮,府里只留自己人。另外又请了一个厨子一个厨娘,分别给丫鬟小厮们和自己做饭,沈越走后丁九儿就不再自己下厨了。 此外还专门辟了一件库房用来存放银钱布匹,如今她丁九儿也算是小有财产了,沈越所赠,加上她手里的几间铺子已经足够她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这天一早,丁九儿让徐文把赵永年带来的人都叫到前厅,之前她还没得闲给这些人安排工作。 丁九儿看着在厅中站成两排的七个人一字一句的说道:“各位过去都是在王府当差的得力好手,现在从京城来到淮安,是委屈各位了,不过只是暂时的,各位在我这里只会比在王府的时候更受重用。” “过去大家在王府的月钱是多少,如今还是多少,年节例赏也都会有!” 此言一出,几人心中皆是微惊,离府前赵永年赵总管每人给了他们一百两银子的贴补,他们知道调人是王爷的意思,对于新去处新主子心里也都有准备,如今却是有些超出意料了。 于是齐齐道:“谢小姐!”。 丁九儿又道:“咱们丁家是做食铺生意的,如今在淮安镇有一间糖水铺,两间档口,分别卖竹筒饭和卤味。后面我们还要开更多的食铺,也不会仅仅只在淮安一个地方做生意,只有家里的生意做的好,大家才能过的更好。” “奴婢们明白!” “郭安,以后你就是丁府的管家了,阿文年纪尚轻有些事情需要你多多帮衬!” 郭安朗声道:“谢小姐抬举,郭安定当尽心竭力!” 丁九儿又看着其他几个人:“几位都是从王府来的,想来也是旧识,以后就都听从郭管家的安排。” “是,小姐!” 丁九儿又对两个大丫鬟道:“紫月和秋云,以后咱们府里的内院也都仰仗两位了,阿香是我贴身的人,你们多多帮衬她!” 紫月,秋云对着丁九儿行了个礼:“是,小姐!” 沈越赶了十天的路,一到京城就被招进皇宫。庆德帝沈思远和贵妃张玉兰正在安泰殿等着他。 张玉兰是沈越的母妃,育有两位皇子一位公主,分别是六皇子沈祁,九皇子沈越还有清宁公主沈芙,其中沈祁和沈芙均以成婚,只有沈越还未婚配。 沈越算是庆德帝的老来子,沈越出生前宫中已经好几年没再添新皇嗣了,沈越出生后几年又陆续添了几位公主,沈越又是幺子,故而庆德帝格外疼爱。 沈越甫一进殿,张贵妃就抹着泪过来拉住他的手:“你可回来了!快让母妃看看!苏茂这逆贼,胆敢谋害皇子!可受伤了!” “儿臣没事,母妃莫伤心了!”沈越见母妃难过心里也不好受。 庆德帝在一旁重重的咳了一声。 沈越面带愧疚的转向庆德帝,委屈道:“父皇!” 张贵妃忙推着他过去:“你知道你出事的消息一传来,要把我们吓死了!你父皇日日为你担心!你这孩子啊……” 如今沈越领了侵吞军粮一案的功劳,再提起便是他为国分忧,一是博个好名声,再者这事便到此为止,省的深究下去再牵出什么兄弟阋墙的祸事来。 其中内情由何而起,贵妃心知肚明,庆德帝更不会糊涂,只是张贵妃再气恼沈祁,在庆德帝面前仍要为他周全,毕竟都是自己的儿子。 沈越心性单纯,无心储君之位,沈祁自小心怀抱负,只想建功立业,如今几年与浔王争斗愈演愈烈。要说不想自己的儿子当皇帝那是假的,但张贵妃也看不得他拿自己的亲弟弟去铺路,母子俩为此事还闹了嫌隙,沈越平安的消息传来之前,冀王妃来请安她都以身体不适为由将其拒之门外。 她一方面气恼沈祁,一方面担心沈越,又害怕庆德帝追究,真是度日如年,好在儿子平安归来,皇上似乎也不打算深究。 □□年近古稀,仍旧耳聪目明,如何能不知道儿子们的心思。 沈越走到庆德帝面前,跪拜在他脚边,哽咽道:“父皇!” 这一声父皇让庆德帝心里的那点责备之意全部化为慈父之心,庆德帝拍拍儿子的肩膀,探身将他扶起:“你啊!” 儿子在外面吃了苦,庆德帝本想说我儿瘦了,然而仔细端详了一下沈越,却真没看出他瘦来,只是一路回京风尘仆仆,有些疲倦而已,便改口道:“我儿辛苦了!” 沈越:“儿臣愿意为父皇分忧!” 张贵妃在一侧道:“看看越儿多懂事!” 庆德帝:“你啊,分忧也不一定非要出去,在父皇身边也一样能分忧啊!父皇一把年纪了,只想享享儿孙福!” 张贵妃:“可不是吗,陛下,我看越儿就是缺个人管着他!” 庆德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啊,越儿也不小了!”庆德帝不是没想过给沈越指婚的事,只是考虑如今朝中的局势,一些举足轻重的臣子对于立储的态度,合适的人选就不太好找了。 张贵妃却另有想法:“陛下,您还不知道越儿,给他找个能管住他,他也觉得满意的不就行了!” 沈越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排斥,急道:“父皇,母妃!儿臣还不想成婚!” 张贵妃笑道:“你一个皇子,早早出宫开府了,又不是公主,害羞什么?还要一辈子懒在父母身边吗?!” 沈越反驳道:“父皇刚才还说让儿臣多多陪在你们身边呢!” “哎呦,你成婚了难道就不能进宫了吗,你到时候带着你的王妃一起来,我跟你父皇才高兴呢!”张贵妃说完儿子又对庆德帝道:“陛下,我都不知道我这是生了个皇子还是公主!” 庆德帝佯装生气,轻斥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沈越闷声道:“我不想随便娶个不喜欢的人!” 张贵妃:“谁说让你娶不喜欢的了,这么多闺秀,你看上哪个便让你父皇指哪个!我就不信你一个都不喜欢!过几天宫里举行宫宴你就好好看看!” 庆德帝见儿子一脸不乐意,便打断贵妃:“行了,越儿才刚回来,这事也不急。”又对沈越道:“回去好生休息吧!过几天宫里举行宫宴,给你庆功!” 沈越拜谢皇恩之后就告退离宫,刚出了宫门就看见沈祁的马车等在外面。 沈祁掀开车帘,一脸惊喜与愧疚的唤道:“九弟!” 沈越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有兄弟再见的喜悦,更有被兄弟算计的心寒,既想要问个明白又觉得还是就这样揭过去吧,丁九儿的劝诫又在他耳边响起,最终,沈越只是神色如常的走上前去。 “六哥!” 沈祁从弟弟的神情中感觉到一丝与以往的不同之处,不禁一顿:“九弟,这次都怪六哥,你吃苦了!” 沈越笑笑道:“六哥哪里的话,都是为了给父皇分忧嘛,逆贼苏茂伏法,朝里除了这么一只蛀虫,实在是大快人心!” 沈祁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以前的沈越绝不会这样跟他说话,便试探道:“九弟,怎么感觉你这次回来跟六哥有些生疏了!” 沈越哈哈一笑:“六哥怎么会这么想,大概是我太累了,这十几天日夜兼程的往回赶,一到京城便进宫给父皇母后报平安了,想来是太累了!” 沈祁点点头:“既然如此,九弟还是快些回府休息吧,等过两天六哥再去看你!” 沈越顺水推舟与他辞别,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回到府里,下人们早就在院中恭候,最先上前的便是沈越的內侍小福子。 “王爷,您可回来了,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小福子一边说着一边自己掌起嘴来,他白胖喜庆的脸上还依稀可见先前被打出来的淤痕。 沈越不耐烦的踢他一脚:“赶紧滚起来,本王刚回来别死不死的!”说罢便向自己休息的院子走去。 小福子赶忙连滚带爬的跟上去:“瞧奴才这张嘴,王爷吉人天相,洪福齐天!” 沈越前脚回到王府,宫里后脚就来人赐了御膳,宫里赐膳一般都是给后妃的,皇子出宫之后,还有亲王臣子们是极少能有这样的待遇的,能得赐御膳就意味着极大的恩宠。 来传旨的是庆德帝身边的大总管黄振泉,庆德帝不但赐了御膳,还又赐了一堆金银美玉,绫罗绸缎等赏赐,其中更有十匹蒙古良马,是上个月刚进贡来的。 沈越让小福子给黄总管封了一个一百两银票的红封,黄振泉眉开眼笑的谢了恩,又说了些吉祥话就告退了,宫里的人,尤其是庆德帝身边的人,没人敢轻易怠慢。 庆德帝一共赐了二十六道御膳,其中不乏沈越喜欢吃的菜式,只是从宫里送到王府,这一路耽搁,就难免失了些味道。若是以前沈越也未必在意这些,毕竟赐膳吃的不是味道而是皇恩浩荡,不过如今他觉得自己对味道变挑剔了。 这种变化是因为什么自然不言而喻,沈越不禁又想起丁九儿给他带的那些小食和点心,在回程的第二天就被他吃光了,他虽然舍不得,但已经入夏,总不能让它们放坏了。 二十六道菜一道菜尝一口也饱了,沈越有些恹恹的,让小福子把菜撤下去赏给内院的丫鬟仆役们了。 小福子:“王爷,您怎么吃的这么少,奴才让厨房再给您炖一盅参汤来吧?” 沈越摆摆手:“别炖什么参汤了,给我熬一盏山楂茶吧。” 小福子:“山楂茶?” 沈越不悦道:“不会做吗?” 小福子抹了抹额头:“应该会。” 沈越:“不会就换个会的来!” 小福子:“是是,王爷!” 不一会儿,宫里又来人送补品,这次是张贵妃身边的总管郑宣,沈越又让小福子封了五十两银子的红封,只觉得心累。 ☆、福全面馆 丁九儿的悦味轩开张之后,一时间在淮安镇风头无二。很多富户摆宴或者家里有喜事都会来悦味轩买上几样卤味回去添菜。 普通百姓也喜欢这里的卤味加烧饼,卤味有荤有素,价格也有贵有贱,有钱人能吃好,普通人也吃的起,哪怕就是只买一个烧饼,悦味轩的店家也是笑脸相迎。 镇上酒楼的老板就有起了歪心的,想要收买店里的工人泄露一下配方,工人一概不予理会。 悦味轩生意红火,丁九儿又让郭安和徐文在相邻的两个镇子分别买了档口,开了悦味轩的分号,终于实现了第一家店的连锁。 丁九儿已经基本不再直接出面管事,有什么想法都让徐文去做。宋大宝被任命为悦味轩的总店长,工钱又涨了一吊,由他和徐文带人把临镇的分店开了起来,丁九儿让宋大宝以后定期不定期的去分店巡查,徐文每个月底盘点库存和账目,收帐做账。 之前丁九儿看中的两间铺子,一间本来就想转手,因为价钱没谈拢搁置了,另一间酒楼受了悦味轩的影响,门可罗雀,于是也想盘出去收租。 牙行的人一得了消息就来找徐文,徐文如今已是淮安镇小有名气的小掌柜。他把牙人的意思转述给丁九儿,丁九儿让他放出消息,就说第一房子她们只买不租,其次价钱不合适就免谈。 之前漫天要价的铺主被晾了一个月也有些急了,淮安不过小镇,并没有多少商人青睐,铺子想要出手本身就不容易,还想再赚上一笔就更难了,而且丁九儿想开面馆,自然是原本就是酒楼的铺面更加合意。 于是这家老板为求出手上下两间的铺面只要价四十两银子,比之前足足降价了二十两,而另一家老板则仍在犹豫。这一犹豫便错过了机会,丁九儿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见这家老板价格合适便让郭安和徐文去签了契书,银钱当即付清。 等酒楼的老板思虑好了,这边丁九儿的面馆已经开张了,取名福全面馆。 店里汤面,拌面,宽面,细面一应俱全,更有凉皮,凉面和冷面,福全面馆是淮安镇独一家卖凉皮和冷面的,这些又适合夏天吃,因此福全面馆很快就在淮安镇的餐饮行业稳稳占据了一席之地。 丁九儿把之前的旧宅改称作坊,让工人在那里做冷面,做凉皮,将做好的冷面和凉皮再拿去店里,店里的员工只需要加工成成品就行,如此分工有序,也能节约时间,提高效率。 面馆地方大,楼上楼下都能坐人,丁九儿又让店里加了早餐,又陆续增加了包子,馄饨,饺子,烧麦,酸辣粉等品类,悦味轩售卖的卤味也都在店里挂牌了小菜,两间店离的近,卤味随时都可以送过来。 一时之间丁九儿的面馆盈利超过镇上最大的酒楼聚丰楼,成为行业翘楚。 “小姐,咱们为什么不把周老板那间酒楼也买下来?咱们要是开酒楼肯定比聚丰楼受欢迎!”徐文不解的问道,那周老板来找过他好几次,表示愿意便宜出售他那间铺面。 丁九儿笑道:“酒楼跟食铺不一样,要开酒楼就必须得有好厨子,淮安镇恐怕找不出比聚丰楼更好的厨子了,这是其一,其二,淮安镇就这么多人,能吃的起酒楼的人也就那么多,所以即便是开了酒楼生意也未必会比面馆好!” 徐文当下了然:“所以咱们福全的生意才比聚丰楼要好!” 丁九儿点点头:“对,因为比起聚丰楼能吃的起福全的人更多,而且面的品质把控比菜要容易的多,只要工序做到一丝不差就能保证品质。” 徐文:“这些都多亏了小姐!”店里所有的调味,用料都是丁九儿来把控,冷面,凉皮的做法也都是丁九儿教授的。 丁九儿:“所以我现在也没有这么多精力,这样不是长远的办法。” 徐文忙道:“就咱们现在的店面已经足够花用了!” 丁九儿看着他笑道:“这就满足了,小姐不是答应过要带你们去京城吗?!” 徐文眼神一亮,但随即道:“阿文跟着小姐,小姐在哪里阿文就在哪里!” 丁九儿:“说了会去就一定会去,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如今这些店面你一个人管账累不累?”淮安四间铺面,临镇还有两间,徐文一个人管着有些吃力了。 徐文摇摇头:“阿文可以的!” 丁九儿却对郭安道:“再请个账房先生来,让他帮阿文收账做账!” 郭安:“是,小姐!”跟在丁九儿身边一段时间之后,郭安对这个新主人的看法已大不相同,难怪王爷当初会如此看重,还从府里把他们调来。 徐文急道:“我一个人真的可以小姐!” 丁九儿安抚道:“我知道你可以,但只管这些太大材小用了!你得学会管理全局,咱们以后铺子要是全大东都有了,你怎么一个人记账,做账,盘点货品。” 徐文:“是,阿文知道了!” 丁九儿又道:“如今淮安的生意也都算步入正轨了,我想着咱们过阵子可以去江州府看看了!” 徐文激动道::“小姐是准备在江州府开酒楼!” 丁九儿正色道:“嗯,去了那边才是看本事的时候,真开了酒楼精力也要主要放到那边了!”她对之后的每一步都做好了规划,只是不能操之过急。 她停了停又对徐文道:“你以后要做咱们丁记的掌柜,以后这些铺子怎么管理你跟我说说你的想法,不仅仅是账面上的,方方面面你都要想到。” 徐文闻言开始思考,显然一时之间也很难给出一个满意的回答。 丁九儿笑笑:“你回去想想吧,想好了再来跟我说!” 丁九儿这边忙着拓展生意版图,沈越那边在京里则待的是百无聊赖,不是进宫赴宴就是被世家子弟邀去听曲打猎。虽然沈越此番出去揽了功劳在身,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都是皇亲国戚,谁不知道谁,因此也没人觉得他出去这一趟回来就真的脱胎换骨从纨绔子弟成了有志之士。 但沈越自己知道,他不再喜欢这种醉生梦死的生活,除了最初的几天就以身体不适为由不再出门应约。 世家子弟在流云阁听花魁弹唱一曲就要百两银子,再加上饮酒作乐一夜千金也是常有的,而普通百姓起早贪黑劳作一月往往才得一两吊钱,沈越往日不知疾苦,如今却无法坦然享受了。 想想丁九儿整天忙里忙外,一个月也挣不到一百两银子,就这样被一支曲子听没了,沈越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烦躁。更何况原本觉得流云阁的酒菜还不错,如今吃起来也是毫无滋味。 花魁雪月还亲手做了点心,美其名曰步步生莲,其实就是荷花酥,但无论样子还是味道都无法跟丁九儿做的相提并论,沈越拿起来看了看就放下了,还被小侯爷江瀚笑他不懂得怜香惜玉。 沈越兴致缺缺的起身告辞,从那之后便窝在府里不再出门,每日就让厨子做这个做那个,但又从来都不满意。以前沈越从来没对膳食提过什么要求,如今王府天天招厨子,于是京中又传乐王出了一趟门,回来就醉心庖厨了。 张贵妃惦记着给儿子指婚的事,宫宴隔天就派人把沈越召进宫去,问他有没有中意的。 沈越烦闷道:“没有啊。” 张贵妃一瞪眼,明显不信:“没有?右相的小女儿天生丽质,温柔贤淑,你之前不是还说挺好的?” 沈越惊道:“说挺好就要娶她吗?!”他之前确实觉得周清瑶性子温良贤淑,长得也大方端庄,想着娶个这样的王妃也不错,但如今是死活也不认了。 张贵妃却道:“她家世背景且不说,单是品貌也堪当王妃了!对你又恭顺,有什么不好?” 沈越:“你不说要找个能管住我的吗?” 张贵妃无奈道:“傻孩子,那是说给你父皇听得,母妃怎么舍得让你被人管着,母妃告诉你,你一定要找个大方贤惠的,府宅才能安宁!” 沈越反对道:“那也不能选她,整天就是:是,王爷,王爷说的对,王爷英明,一点主见都没有!” 张贵妃虽不赞同儿子的话,但也没再勉强,又道:“那梦莹呢,你表妹可活泼爱笑,你可喜欢?”其实张贵妃也更属意自己的侄女,想着他俩小时候还算投缘,要是能成了姻亲更是亲上加亲。 谁料沈越反对的更加厉害:“不行不行,她太娇气了,娶了她还不得供起来!” 张贵妃气道:“端庄的你嫌无趣,娇俏的你嫌麻烦,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莫不是相中了潘元帅家的孙女!” 潘元帅的孙女潘媛媛,真当得起巾帼不让须眉,经常一身劲装,骑马出行,也跟随父亲练兵布防。还专门在京畿组了一队巾帼军,都是女子,却丝毫不逊于禁卫军,很多后宫嫔妃,世家夫人出城进香,都请她们随护。 沈越无力道:“我都说了我不喜欢这些了!” 张贵妃:“那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母妃给你找!” 沈越:“你别给我找了,我自己会找的!” 沈越走后,张贵妃跟自己的陪嫁丫鬟,如今她身边的管事姑姑桂芳叹道:“你说越儿是怎么回事啊,祁儿都娶了两房侍妾了,他这还连王妃都没有呢!” 桂芳姑姑给张贵妃按着肩膀宽慰道:“王爷兴许还是玩心重,想等两年。” 张贵妃摇头:“玩心重,也没听说他找姑娘啊,去流云阁也就是听听曲子喝喝酒,你说哪家公子哥跟他一样,哎呀,他别不是喜欢……” 桂芳姑姑道:“那不能,王爷的事您不是知道,王爷也没找过那些人啊!” 张贵妃又叹道:“应该早些给他房里安排人的,都怪我!” 桂芳姑姑:“哪能怪您呢,您也是为了王爷好,六王爷那时候出了事,您心有余悸也是应该的,再说了,咱们王爷性子就跟别家不一样,是难得的好孩子呢,别人比不了!” 张贵妃拍拍桂芳姑姑的手:“你这话说的对,越儿是个好孩子,我就是担心他以后吃亏。” ☆、避暑 入伏之后,京城每日都是骄阳似火,沈越愈发没有胃口。小福子无论怎么逗趣,沈越都恹恹的,刘远觉得王爷主要是心病。 这天小福子突然灵机一动:“王爷,要不咱去北郊的烟波山庄避避暑?” 京城北郊有名山盘龙山,盘龙山腹地冬暖夏凉又临近京城,大东帝王在那里建有行宫,历代传承下来,行宫规模日渐壮大,从沈越祖父那辈开始便将一些小庄子分赐给王候公卿,烟波山庄就是庆德帝赐给沈越的。 沈越断然道:“不去!” 小福子苦着脸道:“王爷,您看您最近都瘦了!京城入伏之后天气炎热,去个凉爽些的地方兴许您就有胃口了!” 自从王爷回来府里的厨子都换了三批了,也没找到一个合王爷心意的,小福子只好另想办法。 沈越烦躁道:“本王心情不好,跟热不热没关系!” 小福子立刻咬牙道:“王爷怎么心情不好,是哪个让王爷不高兴了,小福子我绝对饶不了他!” 沈越瞥了小福子一眼,凉凉的道:“你饶不了谁啊?!” 小福子觉得自从王爷出门回来,他就摸不准王爷的脾气了。 刘远在一旁开了口:“去避避暑未尝不是个好主意,只是不一定要去盘龙山,去别的地方也可以!” 这句话倒是点醒了沈越。 小福子则道:“是啊,王爷,幽州如今也是避暑的好去处呢!” 沈越气道:“幽州?等本王过去,那边都冷了,本王是去避暑吗?!”说罢又看向刘远:“刘远你觉得呢?” 刘远耿直道:“属下觉得江南不错。” 沈越顿感王心大悦:“那就去江南吧!” 于是,沈越从南方回来不到两个月便又带着侍卫仆役往江南去了。 消息传进宫里的时候张贵妃正在逗猫。 “去避暑了?” 小太监回道:“是,贵妃娘娘。” 张贵妃摸着怀里的猫咪,转头看向桂芳姑姑:“去江南避暑?” 桂芳姑姑笑道:“奴婢听说江南有不少著名的园子庄子,想来也是避暑的好去处。” 张贵妃抬手按了按额角:“本宫看他是把魂丢那边了,等这次回来本宫非得好好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又唤道:“郑宣!” 永乐宫的内侍总管郑宣赶忙弯腰过来:“娘娘,奴才在,您吩咐!” 张贵妃幽幽道:“沿途都打点好了,莫让那些不长眼的再冲撞了王爷!还有,让人看看越儿到底是干嘛去了!” 郑宣恭敬道:“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安排的妥妥当当!” 沈越一路疾驰到了淮安,之前的烦躁不安在看到丁府大门的时候神奇的一扫而空了,丁府的护院原本就是王府的人,自然认的沈越,赶忙将王爷迎了进去,又通知了内院的紫月和秋云。 紫月和秋云赶忙给王爷上了茶拿了点心。 沈越开门见山道:“你们小姐呢,去铺子了?” 紫月和秋云互相看了一眼:“回王爷,小姐带着郭管家和徐家姐弟上江州府了!” 沈越立刻放下刚端起来的茶盏:“什么?去江州府了?干什么去了?什么时候走的?” 紫月:“昨天晌午走的,说是去江州府看铺子了!” 沈越喃喃道:“她还真要去江州府开铺子啊。” 秋云:“是啊,您走了之后,小姐又在镇上开了一家面馆,还在隔壁两个镇子开了悦味轩的分店呢!” 沈越情绪立刻低落下来:“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紫月为难道:“没说。” 对于王爷情绪一直云里雾里的小福子此刻似乎终于抓住了什么端倪。 刘远上前一步:“王爷,不如属下去江州府寻一下丁小姐?此去江州府乘坐马车需半日,骑马一个多时辰就能到。” 沈越立时道:“那你跟张洪一起去吧!” 刘远行了个礼就要启程,沈越又道:“等等,见着她只说本王来了就行,若那边的事还没完也不必急着回来。” 丁九儿昨日下午到的江州府,几人找了间客栈住下,晚上去江州府有名的酒楼展月楼尝了尝这里的特色。江州府是江南要地,东临汉江西临荆湖,水产极为丰富,南来北往的客商都在这里汇聚中转,富足繁荣数十倍于周边县镇不止。 徐文和徐香第一次来这么繁华的地方,一时间应接不暇。 徐文问郭安:“京城是不是比江州府还繁华?” 郭安笑道:“京城有京城的繁华,江南有江南的繁华,并不尽相同。” 徐文满心好奇:“那到底哪个更繁华一些呢?” 郭安想了想道:“非要比的话自然是京城要繁华些,不过江南富饶,四季如春,余杭一带也不遑多让,至于到底如何,等你亲自去过了便知道了。” 徐文点点头:“我会自己看的!”如今他对丁九儿会带他去京城的话已是深信不疑。 丁九儿原本是准备在江州府住上一段时间,好好考察一下江州府的餐饮行情,进货渠道和铺面情况。此外她还要准备看看宅院,淮安毕竟是个小镇,丁九儿并不准备在那里久居,她打算在江州府开店的同时买田置地,把这里当做自己的本家。 丁九儿带着徐文,徐香,郭安几人上午在热闹的街坊转了转,下午准备去集市看看,正要上马车的时候,听见有人在喊让她留步。 丁九儿起先以为自己听错了,却发现来人还真是相识,郭安也是一愣。 刘远和张洪行至丁九儿的马车前下了马,向丁九儿抱了抱拳:“丁小姐!” 丁九儿也有些意外:“刘大人,张大人,你们二位怎么来江州府了?” 刘远:“王爷来江南避暑,顺便来看望丁小姐!”沈越来避暑就是为了看丁九儿,当然此事谁也没有挑明。 丁九儿笑道:“王爷来江州府了?” 刘远:“王爷不知丁小姐来了江州府,现在淮安府中,让我跟张洪来寻小姐!” 丁九儿:“有劳刘大人和张大人了。”又对郭安和徐家姐弟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回去吧!” 刘远并没有转述沈越最后的叮嘱,他觉得无论如何都没有让王爷等人的道理。 沈越吃过晚饭在屋里歇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就去内院高亭里喝茶,内院有翠竹水池,是宅子里最凉爽的地方。按理说这里住着女主人,男子是不能随便进来的,不过丁九儿此刻不在府里,沈越又是王爷,紫月和秋云自然也不会多嘴。 夜来凉爽,乡间又自有乡间的安静,有那么一刻沈越真觉得自己是来避暑的。他让紫月和秋云给他讲讲这些日子的趣事。 紫月和秋云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如今她们对丁九儿可谓是刮目相看,言语间满是敬佩之意。 正说着,就听见前院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 紫月对秋云道:“我怎么听着像小姐?” 秋云探身向连廊看去:“我听着也像呢,是不是小姐回来了?” 沈越心中一动,也起身向月门看去,就见徐香打着灯笼从前院进来,一边走着一边侧身让出路来,走在她后面的正是丁九儿。 紫月和秋云忙唤道:“小姐!” 丁九儿闻声看过来,沈越不禁握紧了手中的扇子,高亭中点着灯,丁九儿看得见紫月,秋云,自然也看得见他。 丁九儿对徐香道:“阿香,去亭子,王爷在那边。” “是,小姐。”徐香从连廊出来,掌着灯笼穿过院子,来到亭下的台阶旁。亭子不大,紫月秋云在上面,徐香便没跟着上去,只在台阶旁把灯笼举高,给她家小姐照路。 丁九儿挽着裙裾拾级而上,一袭烟霞色方领襦裙在烛光下映的婉约朦胧,她发髻梳的慵懒,额前缀着一条金帘围髻,眉心点着祥云花钿,不像是从外面回来,倒像是刚睡醒起床不久的样子。 沈越突然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目光。 丁九儿看着他,莞尔一笑:“九儿见过王爷!” 原本觉得很清凉的沈越不知道为什么脸上热了起来,也不看面前人,只干巴巴的说道:“快免礼吧,你这么客气我都不习惯了!” 丁九儿笑着在桌边坐下,紫月赶忙给她斟茶。 “王爷吃过晚饭了吗?” 沈越愣了一下随即道:“吃了啊!” 丁九儿:“吃的什么?” “她们说你在镇上又开了一家面馆,卖什么凉皮,冷面,特别受欢迎,本王就让她们给我上了一份!” “那王爷觉得怎么样?” 沈越想了想道:“确实还挺适合这种天气吃的。”冷面胜在应季,普通面馆做的口味想让吃遍山珍海味的沈越夸赞实在有些困难。 丁九儿又道:“那王爷想不想吃点宵夜?” 沈越闻言似乎有些挣扎,片刻后还是道:“不了,时候不早了,你刚从江州府回来,还是早点休息吧!” 丁九儿笑道:“可是我还没吃晚饭呢!” 沈越:“你还没吃晚饭!怎么不明天再回来?那赶紧让厨房做点饭来!”最后一句,沈越是对紫月和秋云说的。 “不必了,还是我去吧!”丁九儿起身对沈越道:“请王爷稍坐片刻。” ☆、豆浆面与醋烹鸡 丁九儿先回屋换了一身窄袖单衣,又将簪钗首饰除下重新梳了头发,才进厨房。上一世她因自幼苦练厨艺,从未留过指甲,做过美甲,因为要接触食材,她总是经常洗手又不能涂护手霜,握刀的地方都有一层厚厚的茧子。 没有人能轻轻松松的做好一件事,丁九儿比谁都知道的更清楚。上一世唐家本欲跟宋家联姻,舞会上,宋世清邀请她跳舞,握住她手的那一刻宋家大少爷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还是唐颖的她只是笑笑,之后,那场联姻无疾而终。 一盏茶之后,丁九儿端上来两碗小馄饨。每只碗里六个小馄饨,盛在高汤里像吹起的一圈圆面皮,十分有趣。 沈越用勺子舀起一只,皮一离开汤水就塌了下去,再放回碗里,又浮了起来,有点像被风吹起的船帆。 丁九儿介绍道:“这叫泡泡馄饨。”其实就是花式馄饨,包的的时候只捏住馄饨皮的四角,中间留出空隙,这样煮好之后就会像开在水中的泡泡一样,说来简单,要想包的好还是需要些功夫的。 沈越把馄饨放到嘴边吹了吹,然后慢慢咬破馄饨皮,先吸了吸里面的汤汁,才整个放入口中。 丁九儿也舀起一只馄饨:“我想着晚上就别吃凉的了,对胃不好。” “嗯嗯,这个馄饨好吃!”沈越又吃了一个:“你在江州府的事都办完了?” 丁九儿悠悠道:“没有,不过本来也不着急。” 沈越想着丁九儿可能是提前回来了:“我跟刘远说了,你要是没看完就继续看,也不必急着回来。” 这些话刘远只字未提,丁九儿却也能理解,在侍卫心中王爷自然是不能被怠慢的,便笑笑:“王爷来了,自然是王爷重要。” 这话沈越还是相当受用的,高兴道:“我给你带了礼物来!” 丁九儿饶有兴致的问:“什么礼物?” 说沈越来江南避暑顺便看她,她本来就不相信,谁家避暑来江南,而且沈越才刚刚回京,要说他是想念自己的手艺吃不惯王府里的饭菜了,丁九儿倒是觉得还有可能。之前沈越也说过等他做回王爷,什么珍稀食材也能给她弄到,所以,丁九儿想这所谓的礼品里面应该会有一两样食材。 然而这次她却没有猜对,沈越让人把礼物一样样拿上来,都是女子用的东西,有京城最新式的布料和成衣,有胭脂水粉,香料铜镜,也有珠宝首饰,摆件玩意。 沈越露出一个带着点羞赧的笑意:“听说这些都是京城最时兴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丁九儿一一看过,然后郑重道:“王爷有心了,我很喜欢!”她是真没想到沈越能想的这么细。 沈越点点头:“喜欢就好。” 丁九儿让徐香把东西收进库房,如今家里的库房徐香帮忙管着。 “你江州府的事要怎么办呢?”沈越又问。 “过些日子再去一趟吧,王爷要是不着急走的话,到时候可以一起去看看。”丁九儿看着沈越笑道。 沈越一口答应:“好啊!我不着急走,我来就是要住一段时间的!” 丁九儿:“那太好了,有王爷一起,也能帮我出出主意,想来事半功倍!” 这话不过是一句好听话,丁九儿做事从来没需要沈越拿过主意,但沈越听着还是十分受用,再次感受到做回王爷的好处。 不知不觉已近中宵,小福子来请沈越就寝。 丁九儿打量他那珠圆玉润的讨喜模样,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就听沈越道:“这就是小福子,打小就在我身边伺候了。” 小福子赶忙给丁九儿请安:“小福子见过丁小姐!” 丁九儿点点头:“福公公不必多礼!”又对沈越道:“这名字起的贴切啊。” 沈越哈哈一笑:“那是,本王取的!” 回了屋里,小福子服侍沈越更衣,笑嘻嘻的问道:“王爷,您喜欢丁小姐啊?!” 沈越瞪了他一眼:“抖什么鬼机灵!” 小福子嘿嘿一笑:“您来淮安就是来找丁小姐的吧!” 沈越拿过腰带一折,半轻不重的抽了小福子肩膀一下,脸又热了起来。 “本王喜欢有什么用,人家又没那个意思!”这还是沈越第一次承认自己对丁九儿有意,说完之后立刻又有些后悔了,好像说了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一样,看看屋里左右只有小福子一个人才松了口气。 小福子立刻道:“王爷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不可能有人不喜欢王爷!” 沈越坐在床边略一思索,觉得小福子所言甚是:“那本王之前让她跟本王一起回京,她为什么不答应?” 小福子笃定道:“也许是丁小姐不好意思呢!” 沈越觉得小福子说的好像很有点道理,看来果然还是应该早些找人商量。他俩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就那么贸贸然提出来,其实也没算提出来,确实有些欠思虑了。 于是又问道:“那你觉得…..丁小姐对本王如何?” 小福子正色道:“奴才也听紫月和秋云说了些丁小姐的事,别的奴才是不知道,不过听说自从王爷走了之后,丁小姐就没再下过厨。” 沈越一喜:“真的?” 小福子保证道:“千真万确,王爷!” 沈越想到今天晚上丁九儿刚从江州府回来就不顾车马劳顿给亲自给他做馄饨,心中一阵甜蜜,高兴之余仍是有点惆怅,他知道丁九儿是个极有主意的女子。 “她可不是一般女子。”沈越喃喃道。 小福子伺候他躺下,给他盖好被子:“所以才能配得上王爷您啊!” 第二天早上的早饭是鸡汁汤包,鲜虾瘦肉鸡蛋肠粉,流沙包和牛肉粥。 沈越没吃过肠粉和流沙包,特别喜欢:“这都是你做的?” 丁九儿:“对啊,不然谁做?” “你怎么会做这么多东西啊?!” 丁九儿微微一笑:“那是,我可是要成为餐饮大亨的人!” 沈越想起江州的事,便问道:“什么时候再去江州府?” 丁九儿没想到他还挺上心的:“等伏天过了再去吧,最近太热了,我听说王爷是因为在京中食欲不振,才来江南避暑的?!” 左右伏天也不长了,没必要急在一时。 沈越呛了一下,咳道:“是啊,京中太热了,我每年夏天都是如此。” 丁九儿颇有深意的看了沈越一眼:“这好办啊,我中午给王爷做点开胃的!” 沈越立刻来了兴致:“做什么啊?” 丁九儿卖关子道:“暂时保密!” 用过早饭,丁九儿先跟徐文一起对了上半个月的帐。镇内的店铺,徐文每日都去收账,临镇的铺子,则是三天去一次,聘了账房先生之后,徐文让每个店的掌柜与账房先生一起盘账,点钱,以起到互相监督的作用。 如今这些铺子每月的纯利润能有一百五十两银子,但丁九儿知道这些钱在淮安虽然是笔巨款,但换到江州府,怕是连一间像样的铺子也买不下来。这次进军江州府她不想再以档口小店起步,她要开饭庄,造声势,在江州府的餐饮行业一鸣惊人。 所以沈越来的也正是时候,缓这一个月,手里的钱便更充足了,选择自然也多了,沈越给的银子丁九儿并没有算在预算中,如果可以她是不打算用那些钱的。 说来也怪,沈越在京里做什么都没兴致,来了淮安,便是坐着喝喝茶也觉得浑身舒坦,好像只要跟丁九儿在一处,哪怕不照面也觉得心里格外踏实。 午饭丁九儿准备做豆浆面和醋烹鸡,香醋开胃,冷食去躁,保证让沈越胃口大开。 豆浆面可以算是是冷面的高配版,醋烹鸡她则准备用西湖醋鱼的做法,这两样菜,配料不多,做法也简单,但胜在适宜时令。 丁九儿让厨娘去磨豆浆,磨好之后过滤至顺滑细腻,煮好后放在井水中镇凉,自己则开始准备醋烹鸡。丁九儿只取了鸡腿肉,剔除骨头,洗净,与葱姜一起放入锅中,煮至水开便停火,用锅中余热将鸡腿焖至断生,焖好后在放入事先凉好的白开水中降温去油,如此鸡肉吃起来便可皮滑肉嫩。 丁九儿又烧水煮面和水煮蛋,煮好的面条也先放入凉开水中捞过,一是可以降温,二是捞过的面条不容易粘黏在一起,吃起来口感更好。丁九儿将捞好的面条分别放入两只青瓷碗中,一只多些,一只少些,然后倒入凉好的豆浆,没过三分二的面,再配上切丝的黄瓜和西红柿片,煮至微微溏心的水煮蛋,一切为二,各放一半,再加三片牛肉,最后撒上一小撮炒香的白芝麻。 厨娘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小姐,您真是太厉害了,这么简单的食材居然能做出这样新奇的菜式!” 丁九儿笑道:“你学会了吗?学会了以后也给大家做来尝尝!” 厨娘连连点头:“我一会儿就做来试试!” 丁九儿把鸡腿从凉开水中捞出,斩成适合入口的大小,在盘中码好。又在锅中加入一勺滤好澄清的鸡汤,加香醋,糖,水淀粉熬成醋香浓郁的厚芡汁,淋在摆好盘的鸡腿上,如此,醋烹鸡便也成了。 菜还没端上桌,沈越便被醋香勾出了津液,再看盛在青瓷碗中的豆浆面,雪白衬着青翠嫣红暖黄,不用尝就让人拍案叫绝了! 鸡肉嫩滑,醋汁酸中有甜,味道浓郁却不厚重,豆浆面面条爽滑有韧劲,根根分明又带着面食特有的宣软,再配上豆浆的柔顺,口感不知道比普通的冷面要高出多少倍,沈越算是真正的理解了什么叫色香味俱全。 ☆、老鸭汤 沈越享受的叹谓道:“你怎么会做这么多好吃的啊!” 丁九儿笑笑:“不然怎么能让王爷惦记呢!” 小福子站在一旁伺候,却已然看明白了其中关窍,丁小姐做饭固然好吃,但再好吃的东西一旦多了也就不稀罕了,因此丁小姐每次只做一两样菜式,王爷吃的新鲜又恰到好处,故而时时惦念。 这道理并不难懂,只是王府的厨子却没胆子一餐只给王爷上两道菜。 沈越突然问道:“你到底会做多少道菜?” 丁九儿还真没数过,便道:“我要是想可以让你一年吃饭都不重样!” 沈越惊喜道:“真的?!” 丁九儿得意的抬抬下巴:“真的!” 沈越想了想道:“一年不重样倒也不必,就去江州府之前吧,你每餐都不需重样!可行?” 丁九儿笑道:“这还不是小菜一碟!” 淮安小镇,没什么可玩赏的,天气又热,吃过午饭,沈越便跟丁九儿在内院的高亭喝茶乘凉,消食。 说是消食其实也不过聊聊天打发一下时间,对于沈越来说能待在一处也好的。昨天小福子的话提醒了他,他当然知道自己无论品貌家世都堪称人中龙凤,丁九儿也并非对他全然无意,只是他也知道丁九儿似乎有所顾虑,而对于这种顾虑她始终缄口不言。 沈越倒是也并不急于一时,像这样相处慢慢了解也很好,京中子弟只看家世背景的联姻他很不喜欢。 丁九儿见他不语,便问道:“王爷在想什么?” 沈越回了神,抿了口茶道:“你去江州府准备开什么铺子,还是做现在这些吗?” 丁九儿没想到沈越还会主动关心她的生意:“江州府水产丰富,我准备开个鱼庄。” “鱼庄…就是饭庄吧?”大东的酒楼没有专门的细化分类,沈越并不是很听得懂鱼庄是什么意思。 “对,是饭庄,不过是专门做鱼的!” “专门做鱼?只做鱼吗?” “主要做鱼,当然也会做些别的,不过鱼是招牌!”对于鱼庄的方向,她已经规划的差不多了,她准备主打烤鱼和酸菜鱼,到时候还要去订一批专门的铁板和斗笠碗。 沈越思量了一会儿道:“可是江州府的酒楼应该都做鱼吧!” 丁九儿摆摆手:“那不一样,我这个鱼庄自然是跟他们不一样,等到试菜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沈越突然就很期待试菜了,不过现在铺子都还没看好,开张更不知什么时候了。 丁九儿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很快的,只要看好铺子,很快就能张罗起来,不过我之后打算搬到江州府去。” 沈越对她这个想法倒是不怎么意外,要说她准备在淮安一直住下去才奇怪呢。 “这里毕竟是小地方。” 丁九儿解释道:“我肯定不会在江州府只开一家鱼庄,后面一年的主要精力都会放在那边,而且江州府不但繁华还是水路中转枢纽,卖什么东西都方便。” 沈越点点头:“那这处园子你准备怎么处理呢,要卖掉吗?” 丁九儿有些奇怪:“为什么要卖掉,这可是王爷送我的第一件礼物啊!” 丁九儿的话莫名的取悦了沈越,他本来并没有多想,觉得这处园子既然住不到了,放着还不如卖了换钱,毕竟江州府的宅院铺面可比淮安镇贵多了。 “那你的钱够用吗?”沈越装作随意的样子问道。 丁九儿笑笑:“够用啊,慢慢来就是了,本来也没想一口吃个胖子啊。” “其实…..”沈越想说其实他可以把这一切都帮她做好,无论是银子还是铺子还是宅子,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都不过一句话的事。 但他直觉丁九儿是不会接受的,果然就听她道:“王爷这次回京怎么样呢?” 京中的人和事一时间纷纷涌上心头,沈越沉默了一会儿道:“还算顺利,不过我发现我好像有点不适应以前的那种生活了。” 丁九儿温声道:“王爷这次出门虽然有些坎坷,但毕竟见识了外面的天地风貌,眼界宽了,心便大了,回去之后需要适应也是人之常情的。” “就是你说的这个意思!”还有一点沈越没说明,那就是他因为丁九儿不在身边而倍感失落。 “你六哥呢?”丁九儿问道,对于沈越的六哥,她还是有些担心。 说到沈祁,沈越还是有些难受:“我就按你说的那般应对他的,果然他之后也没再提起那些事。” 那日在宫门外一别之后,说了过几日再登门看望他的沈祁终究没有上门,帝王之家的亲情最后难免走向疏远和防备,沈越心中唏嘘,却也不是不能理解。 丁九儿劝慰道:“王爷不必伤心,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六王爷不懂王爷待他的兄弟情谊,自会有人懂得珍惜。” 两人又喝了一盏茶,便各自回屋休息。 丁九儿没有午睡的习惯,便在屋里看了会儿书。这些书都是她让郭安去买的介绍大东各地风物的风物志,还有一些讲历史和名人的史集,再就是能买到的所有食谱和动植物谱录。要想最快的了解一个国家朝代,在她看来没有比亲自走走和读书更好的办法了。 半个时辰后,徐香告诉丁九儿工人已经把她要的食材送来过了,丁九儿换了衣服去厨房准备,她要炖老鸭汤给沈越当晚饭。 铺面多了之后,她就让徐文联系了固定的商贩定时送货,省去了单独采购的时间,如果想要什么特定的食材,供货商也愿意帮忙去找。 鸭子是三年以上的红嘴的老鸭,丁九儿让厨娘烧了水帮手把鸭毛除净,自己又细细检查了一遍,然后将鸭子从中间斩开,剁掉鸭嘴除去鸭子的内脏和食道等一些会有腥味的部位。 厨娘在一旁打下手:“小姐,我中午给大家做了豆浆面,大家都可喜欢了!” 丁九儿将两只鸭腿斩下,再将鸭身斩成大块一起放入清水中泡出血水。 “喜欢就好,去把大砂锅找出来。” 厨娘应声道:“哎,小姐这要煲汤?” 丁九儿将泡好的鸭子又细细洗了一遍:“做个老鸭汤。”老鸭汤与一般的汤还是有些不同的。 厨娘感叹道:“以后谁要是娶了小姐,那真是有福了!” 丁九儿笑笑,没说话,厨娘便也知趣的没再说什么。 丁九儿将洗好的鸭子与葱姜一起放入水中焯水,再倒入一盅白酒,待水开滤去浮沫后将鸭子捞出放入锅中略一翻炒,加入让老鸭汤滋补开胃的秘方,酸萝卜。 酸萝卜是丁九儿专门腌制的,这可是酸汤菜的秘诀,在以前她就觉得正宗的酸汤菜里酸萝卜是不可或缺的点睛之笔。 酸萝卜一入锅,让人满口生津的酸香味便出来了,没有这一点酸,老鸭汤便失去了最独特的风味,也就不敢在这样的时节担当大任了。 丁九儿把炒过的鸭子和酸萝卜转移到砂锅中,加水没过鸭子,又加了半碗泡酸萝卜的汤汁,然后细火慢炖,煲汤的诀窍在于煲,必须要时间去沉淀出那种风味。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丁九儿又回了屋里看书,灶火厨房虽然不如现代厨房方便,但对于一些古法的烹饪却是再适宜不过。 不一会儿紫月来报,说王爷醒了,丁九儿便放下手里的书,去了前厅。 沈越换了一身青玉色明纹刺绣水缎外袍,因为还未及冠,头发只用玉簪半束,倒是衬的他面如冠玉,英俊非凡。 见丁九儿来了便道:“我刚才过来,闻着厨房飘出来的香味都觉得饿了!你做了什么?” 丁九儿这次倒是没卖关子:“炖的老鸭汤,里面放了酸萝卜,所以味道比较开胃。不过还要再炖一会儿才能吃,时间短了鸭子肉不好咬,汤的味道也不足。” 沈越顿了顿道:“那你刚才就在忙活了?” 丁九儿:“炖上就让厨娘帮忙看着了,没有很麻烦。” 沈越似乎有些介意:“以后你还是别做饭了,让厨子做吧!” 丁九儿笑问:“怎么了,王爷不喜欢吃我做的饭了吗?” 沈越纠结了一下:“喜欢是喜欢,但是我不想让你做这些事。” 丁九儿笑意更浓:“之前王爷不是还要聘我当厨娘吗?” 沈越脸上一热,悔不当初:“这事能不能别再提了!” 丁九儿收敛了笑意,正色道:“好啊,不过对我来说,做饭是乐趣,我也愿意做饭给王爷吃,王爷吃的开心我也开心!” 沈越原本以为晚饭只有老鸭汤,不想丁九儿又端上两碗粉丝汤来。 “老鸭粉丝汤!”丁九儿将其中一碗放在沈越面前,鸭汤配粉丝,堪称绝妙搭档。 碗中粉丝只是配料,搭着豆腐泡,时蔬,鸭肉成了一种新的汤食,沈越吃了一口,就被这种组合征服了:“好吃!” 沈越吃完自己的那一碗粉丝汤,又喝了两碗老鸭汤,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碗筷,这一顿开胃滋补的鸭汤喝的他通体舒畅。以往在京中,无论是宫里还是府里,他都没有这样的好食欲,一是每日菜式大多相同,吃的腻味,再则自小被教导各种饮宴礼仪,不能任由喜好,总是少了那么一分自在。 是的,他自出了京城府邸,见过这民间百态之后,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他会开始觉得一个人吃饭失落,想要有人陪伴。 ☆、江州府 出了伏天,两场雨后,天气明显凉爽下来,丁九儿便与沈越一同前往江州府。沈越毕竟是王爷,住客栈不方便,刘远早早在江州府寻了一处宅子打理妥当给沈越和丁九儿安置。 宅子也是三进的,暂时小住倒也不显局促。 丁九儿用两天时间转遍了江州府,又让郭安和徐文去找牙行的人帮忙牵线。符合她要求的铺面,位置最好的要五百两左右,位置少次些的也得三百两往上,江州府繁华,铺面根本不愁转手,想要拖延压价并不现实。 一旦饭庄开张,势必要在江州府长住,还要置办宅院,再雇新工人,食材,餐具都是钱,丁九儿算了算现在账上能用的银子除了之前沈越给的六百两也就三百五十两,确实有点紧张,但也不至于不能周转。 最终丁九儿选定了与市中心望月街隔着两条街的承祥街上的一处铺面,位置虽然不在最繁华的街上,却胜在店面够大。店主要价三百六十两银子,丁九儿让郭安和徐文去谈价,最终以三百二十两银子买下。 沈越对丁九儿的作为十分不满:“你的钱不够用?为什么不跟我说?”尽管多少知道一些丁九儿的想法,但真到事上,沈越还是很不高兴。 丁九儿淡定反问:“谁说我的钱不够?” 沈越更气了:“你钱够用为什么不买望月街的那个铺子?”跟着丁九儿转了这几天,他也对商业位置有了一些了解,很显然最繁华的望月街更好。 丁九儿:“望月街是江州府最繁华的街道不假,但未必是最好的选择。望月街上老字号酒楼就有三家,更不用说食铺档口,而承祥街上却没有大酒楼饭庄,开在这里竞争相对要小些,我们初来乍到,避一避锋芒不是坏事。” 沈越觉得丁九儿说的有道理,却又不甘心承认,若是丁九儿愿意跟他开口,什么铺子对手都不是问题。 只得闷声道:“你总是有理!” 丁九儿看他生气,知他是好意,便笑着问道:“王爷一年俸禄多少?” “一万两银子,不算年节例赏。”沈越话中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得意。 丁九儿笑了笑又问:“那王爷知道府里每年支出是多少吗,单算俸禄除去支出还能有多少结余?” 这个沈越真不知道,也从来没有过问过。 丁九儿想他也不会知道,继续道:“王爷府中管事,丫鬟,仆役恐怕不下百人,这些人的月例加起来少说也得三百银子,一年就是三千六百两,这还不算年节例赏。平日王爷的吃穿用度自然都是最好的,这个数额我估计不出来,恐怕不下五千两银子。此外各处打点一年算下来少不得一千两银子,再算上摆宴郊游,听曲玩乐的花费,若是没有额外的赏赐,恐怕这一万两俸禄都要入不敷出。” 丁九儿停了停又补充道:“王爷这是还没娶妃纳妾,否则花费还要更多。” 沈越被丁九儿算的账惊到了,他是不知道每年府里支出多少,赵永年虽然年年报账,他也不过走个形式,从来没仔细听过,反正也没人跟他说过府里没钱。别的他或许不知道,但各处打点他是有数的,这次回京,单就父皇母妃赏赐那一天就封出去一百五十两银子,想想确实吓人。 沈越讪讪道:“等我回了京非得好好看看账本不可!” 丁九儿笑笑:“我说这些只是想让王爷知道,即便是有钱也要精打细算。此次在江州府开饭庄只是第一步,后续我会把丁家的产业根本都放在这里,后面要置办的东西太多,总要有些地方折中一下。” “况且,不在最繁华的地段也不要紧,我有办法让它成为江州府最火的饭庄!” 丁九儿信誓旦旦的样子让沈越又想起他们最初相见时她夸口立下的誓言,这才短短几个月她就把生意从淮安镇到了江州府,也许三年之后,整个大东真的会遍布丁记的招牌也说不定。 店面买下来之后丁九儿就让郭安找工人来装修,她把风格要求画成图纸交代给郭安,每天也都会去店里看情况和进度。她想要做铁板烤鱼,需要专门去定制铁板,后期还想要再上酸菜鱼,沸腾鱼这些品类,还需要定制一批大号斗笠碗,不过斗笠碗可以暂缓,毕竟目前资金也不够充裕,但铁板则是刻不容缓。 丁九儿把需要定制的东西都画出图样,做了说明,交代给徐文和郭安,又让两人抽空回趟淮安把这几天经营的进账拢一拢,给店里留下找零,其余的都拿来江州府周转。 紧张只是暂时的,丁九儿相信只要鱼庄一开起来,资金很快就能回笼,周期短也是餐饮的好处之一。万事开头难,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生意一旦步入轨道,人又用的不错的话,其实也就不太再需要操心了。 此外,丁九儿还让徐文问问宋大宝愿不愿来江州府做事,老员工里宋大宝表现突出,丁九儿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通过这件事沈越则又发现了丁九儿一门技艺,就是会画画绘图,这可要比会做饭难多了,在他看来这都是大工匠才能做的事。 “你为什么会画这些?” “就随便画画,不专业的。”丁九儿敷衍道。 沈越明显不信:“你骗我!” 丁九儿:“我骗你干嘛?”饭庄风格和布局她是以绘画的方式呈现的,一个是她确实不会专业绘图,一个是就算她会这些工人也看不懂现代图纸。 沈越却不打算轻易揭过:“你什么时候学的画画?你以前怎么有条件学这些?” 丁九儿一阵烦躁:“怎么了,我不能会画吗,你一个王爷流落山村要是回不去不也变成农人了?!” 沈越眯起眼:“那你也是哪里的公主流落到这里来了吗?” 丁九儿干脆道:“是啊,你算说对了!” 沈越半信半疑的问道:“真的假的,你到底是哪里来的?” 丁九儿:“我是天上掉下来的!” 沈越气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丁九儿:“我就是在好好说话啊!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越自然说不过丁九儿,被这么半真半假的一打岔,心里的那些疑虑也就暂时先放下了,只是这一次小小的拌嘴之后,两人又闹了不轻不重的别扭。丁九儿忙于筹备新店也无暇管他,最后还是沈越不情不愿的屈尊先开口讲话。 饭庄的装修是按四十张桌子设计的,其中还包括六个包间。丁九儿让徐文去定制了五十只大铁板,铁板样式犹如大平底锅,两边带着抓手,下面配着一块木头垫子,到时候烤好的鱼放在上面,连着铁板一起上桌。 除了定制用具,丁九儿再就是带着徐文去泡鱼市和集市,江州府东西丰富,很多淮安买不到的材料这里都很普及,丁九儿选好了要用的鱼和调料,在第一批铁板做好的时候就开始招募工人。 做烤鱼有个好处就是不需要特别有经验的厨子,这在现代是个走流程的快捷菜式,只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熟练之后就很容易上手。宋大宝交代好淮安的事后就到了江州府听候差遣,丁九儿让他当鱼庄的店长,管着招工培训。 鱼庄的菜式,腌鱼做鱼的调料全部是丁九儿一手调配,每天忙的很难得闲,沈越觉得自己受了冷落,闷闷不乐。 丁九儿只好安慰他,等筹备好了,一定让他第一个试菜。 沈越闻言心情稍霁:“你这是要做什么,还弄这么多铁板!” 丁九儿却道:“王爷,你写字怎么样?” 沈越自幼受名师教导,琴棋书画皆有造诣,虽算不上什么家,但也绝对拿的出手:“不是我自夸,有一回父皇生辰,我就送自己的文墨。” 那是沈越十岁时的事了,有一次庆德帝检查皇子们的功课夸他字些的不错,他就抄了一本吉祥经送给庆德帝做生辰礼物。帝王一辈子什么宝贝没见过,沈越这简单的心意却正点中了庆德帝心里的那一点亲情,觉得众多子女中唯有幺子心思单纯,以父子之情待他,故而格外疼爱。 丁九儿何等阅历,自然不信沈越送文墨给皇帝庆生单纯是因为字好,不过倒也顺水推舟道:“那太好了,鱼庄的牌匾就有劳王爷了!” 沈越一挥手大气道:“好说!名字想好了吗,叫什么?丁记鱼庄?” 丁九儿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不,叫火焰鱼庄!” 沈越:“火焰鱼庄,为什么叫火焰鱼庄?” “因为店里的招牌就叫火焰鱼,至于为什么叫火焰鱼等到试吃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丁九儿神秘一笑,这可是她除了味道之外吸引顾客的方式之一。 至于店名,一方面是想跟店里的招牌菜相合再一方面也是想要低调行事,都叫丁记虽然气派但外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家的产业,树大招风,还是谨慎为上。 ☆、火焰鱼庄 丁九儿雇了两名熟练的杀鱼工和两名有烹饪经验的厨子,让招来的工人分别跟着这四个人学习杀鱼和烹饪。 烤鱼的口味,丁九儿调了咸香,酱香,蒜香,葱香,香辣,酸辣六种,鱼选的是汉□□鱼,这种鱼大小适中,在三到五斤左右,肉嫩少刺,适合烹饪。 鱼从中间剖开洗净,用配好的调味料腌制入味,铁板事先在火上加热,过油炸至半熟捞出平放在铁板上,按口味炒好的酱料配着时蔬倒在鱼上,略一煎烤便连带着铁板一起上桌。上桌之前在鱼身上淋上少许低度白酒,在客人面前用魔术的方式点燃,鱼便如同在火焰中一般,故而名为火焰鱼。 加热过的铁板热度恒久不散,带着汤汁的烤鱼盛在铁板上,直至用餐完毕也不会变凉,热度可以保持鱼的口感,而白酒燃烧不但能带来炫目的效果更可以起到去腥提香的作用。 鱼按条出售,斤两不同价格不同,做法也可以选干烧和带汤两种,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丁九儿就把沈越请来试吃。 因为铁板烹饪需要专门的炉灶,丁九儿就直接把沈越请到了店里,每个口味都做了一份,六只盛放着烤鱼的大铁板在长桌上一字排开,上菜的侍者变魔术般点燃烤鱼的时候,沈越露出惊叹的表情。 “这就是火焰烤鱼,菜如其名,菜如其名!” 火焰不过是个噱头,不过十数秒便偃旗息鼓,被火焰灼烧过的鱼带着微微焦香,外酥里嫩,味道十足,沈越每个口味尝下来,都非常喜欢。 丁九儿还让郭安派人去把在淮安作坊里酿制的青梅酒运了来,青梅酒口味清淡,酸中带甜,清口去腻搭配烤鱼十分适宜。 “王爷觉得哪个口味最好吃?” 沈越有些难以抉择:“难分伯仲,非要说的话是这两个吧!”沈越指了指蒜香和酸辣的。 丁九儿对沈越的口味有些了解,倒也不意外他会喜欢这两款,一般来说就算是在现代蒜香和酸辣也是最受欢迎的。丁九儿给沈越递了一杯薄荷水,让他漱口,吃过重口味的东西后口中会残留一些味道,像王爷这么讲究的人必定不快。 这本是顺手之举,倒是给丁九儿又提了个醒,自己开的是饭庄,江州府不比淮安,除了东西好吃,服务自然也得跟上,于是又吩咐徐文和宋大宝开业之后每桌客人饭吃的差不多时都要送上薄荷水给客人漱口。 试菜之后,丁九儿又拟了酒水和一些小菜的单子,就准备挑个黄道吉日开张。不过江州府卧虎藏龙水远比淮安镇要深的多。 丁九儿深知生意要做的顺风顺水少不得地头蛇保驾护航,只是如今以她自己的实力还不够格跟官员大佬攀关系,不过既然王爷在身边,名号不借白不借。 这阵子丁九儿忙着筹备开张,又没怎么管过沈越,开口之前便准备先做几道好菜让王爷开心一下。 入秋之后天气渐凉,需要进补,饮食不必再以清淡开胃为主,丁九儿估计沈越最近吃的也不太满意,便打算来上四菜一汤。 秋天正是吃黄鳝的好时节,山药,莲藕也应季,丁九儿想了想便订了菜单:响油鳝糊,文火小牛肉,酿茄盒,清炒山药,莲藕排骨汤,再来一道饭后小点桂花糕。 晚饭时,沈越看着桌上的菜色不由得问:“今天是什么过节吗?”自他跟丁九儿相识以来,除了之前回京分别时还没受过这种礼遇。 丁九儿笑笑:“不过什么节,这不是忙的差不多了,又快要开新店了庆祝一下!” 四菜一汤两个人吃,每道分量都不大,但经过丁九儿的精工细作和考究摆盘,看上去还是很有格调的。 鳝鱼是鲜活现杀的,小牛肉炖了足足两个时辰,酿茄盒里面还加了虾肉,口感更加丰富鲜美,沈越吃的停不下筷子:“还是你的做的好吃!” 丁九儿觉得沈越真好伺候:“一会儿还要糕点!” 沈越想起之前回京时丁九儿给他做的的那些糕点,问道:“什么糕点?” “桂花糕。” “哦。”沈越有些失望,桂花糕他可是常吃。 丁九儿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桂花糕端上来的时候,沈越本来都觉得已经饱了,但刚出笼的桂花糕带着淡淡的米香和桂花香又莫名的勾起了他的食欲。 桂花糕做了松糕和拉糕两种,沈越分别吃了两块,吃完后觉得以往在宫里学的礼仪规矩都白费了,现在不是吃了七分饱,是吃了十二分饱。 “王爷,今天夜空好清朗,咱们出去走走吧!”丁九儿知道沈越吃多了,就邀他一起去园子里散步。 沈越正想出去走走:“好啊!” “王爷,鱼庄准备这个月九号开张。” “你看好日子了?” “嗯,请先生看过了,说是宜开业。” 沈越其实不太懂这些,只知道宫里也设有观星司,占卜天象,推演运势,每逢年节也会主持祭祀祭典。 “不过我想着当天要是能请些江州府有头脸的人来捧捧场应该会更好,这里不比淮安,要想生意做得稳当还需打点好各处关系。” 沈越如何不知道这些,宫里,外面都是一样:“你想的周到。” 丁九儿:“只是九儿现在也说不上话,恐怕拜访无门。” 沈越痛快道:“这还不好办,我让刘远去找府牧说说。”他此番出来虽是微服但毕竟与上次不同,想必沿途的官员都得了消息,暗中严阵以待了。 “那倒也不必,王爷何等身份,怎劳王爷亲自安排。我想让郭安出面,郭安是王府出来的人,有王府的一分面子,又算不得是王府的人,日后真要攀扯起来王爷也不必与这些市井之事扯上关系。”丁九儿知道古代商贾虽富却没什么地位,被官员贵族所不耻。 沈越看了她一会儿道:“我并不在意。” 丁九儿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愣,复又轻声道:“王爷自然不必顾忌底下人如何想的,只怕宫里不乐意。” 丁九儿的话提醒了沈越,沈越只得作罢,让丁九儿安排郭安去办。 郭安带着礼物前往府牧宅邸拜访,果然如丁九儿预料的一般顺利,按理说哪怕丁九儿亲自去也大概率见不到府牧,只是借了王爷的东风,便直上青云了。 “王爷,丁家既然借了你的名号,以后这江州府的生意利润自然也得算上你的一份!”此事丁九儿本另有想法,但沈越如此相待,倒教她有些羞愧了。 沈越根本没想过这些事,闻言嗤笑道:“你赚点钱不容易,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不要!” 丁九儿笑道:“王爷不要小瞧这点生意,日后做起来一年的分红恐怕就比的上你的俸禄!” 沈越明显不信。 丁九儿又道:“朝中官员大多与商贾勾结,为了是什么?你的那些兄弟表上不屑商贩,实际谁手里没有几桩生意?” 这话倒是不假,沈越知道很多王公贵族手下的人都经营着不少产业,每年利润可观,但他还是道:“那我也不要你的钱!” 火焰鱼庄开业那天,江州府的名流乡绅几乎都到齐了,丁九儿没有出面,郭安和徐文作为主事人负责接待安排。服务的侍者都经过专业培训和要求,无论是菜的口味还是细节都相当到位,宾主尽欢。 自那之后火焰鱼庄的名号就在江州府打出去了,每日宾客盈门,常常还有排队等位的时候,不但本地人经常光顾,很多往来客商也都会在这里宴请宾客。 鱼庄设有四十张桌子,中午晚上皆是满座,加上换台,一天接待客人一百到一百三十桌,每桌消费一两银子到三两银子不等,几天功夫,鱼庄就已经收回全部成本开始盈利了。 淮安镇以前的生意跟鱼庄一比简直就像过家家,沈越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接触赚钱的事,不禁啧啧称奇。 丁九儿打趣他:“怎么样王爷,现在改变主意了吗?” 沈越摇摇头:“本王岂会在意这点钱!” 丁九儿又道:“那做生意呢,王爷觉得有意思吗?钱投进去,开始运转之后就会产生源源不断的收益,有些甚至一本万利,是不是很有意思?” 沈越看着丁九儿,又想起当初豪言壮语要把生意做遍全国的女子。 真金白银放在面前没有几个人会不动心,要是这些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取之有道之财就更加不用说了。 “是挺有意思的!”沈越听见自己说道。 丁九儿笑了:“那王爷不想一起吗?” 沈越仍旧是摇头,在他的认知里就没有跟女人拿钱这种概念,更不用说这个人还是丁九儿了,从丁九儿手里拿钱只会让他感到挫败。 “你要是想感谢我,就多做点好吃的给我吃就行了!” 丁九儿没想到沈越在某些方面固执的吓人,便也不再相劝,心想这些便都暂且记下,来日若有需要再做计较也不迟。 ☆、玉浮春 火焰鱼庄生意兴隆,别的饭庄酒楼自然眼红,但碍于火焰鱼庄的背景又不敢轻易得罪,只得比着葫芦画瓢,有样学样,也纷纷上新了铁板火焰鱼。 只不过他们那边刚学去了火焰鱼,先不说味道差别有多少,丁九儿这边就跟着推出了酸菜鱼和沸腾鱼,又在食客中引起了空前热度。 对于其他同行照搬的行为,丁九儿毫不在意,她的想法是想学尽管学,第一你味道跟不上,好不好吃客人一吃就知道,第二你速度跟不上,你那边旧的才学去,我这边新的就出来了,一来二去你光跟着折腾,便宜赚不到还荒废了自己本来的特色。 当然也有一些老字号的酒楼,对此丝毫不为所动,你自管红火,我耸然不动,如此反而经营的稳定长久。 资金回笼开始盈利之后,丁九儿就有序的推进下一步的规划了。她先买了一只渔船,雇了两个渔夫专门打鱼只供应自己的鱼庄,这样就不用担心供货问题还可以降低进货成本,而且一船捕捞上来的除了鱼还会有别的水产,可用于增加菜品。 中秋将至,吃蟹子的时候又到了,丁九儿又雇了一只渔船专门在荆湖捕蟹,鱼庄已经出了新菜单,开始预订蟹宴,丁九儿又教授了几款月饼的做法,让店里准备上,中秋节的时候每桌以数人为准赠送,觉得好吃的也可以单独买走。 此外便是在江州府内看宅院,因为要长住所以丁九儿这次比较慎重。沈越的意思是不如买地自建,但那样耗费时间太长,一时半会儿无法入住,丁九儿更偏向于买一处现成的先安置下来,以后再慢慢添置,扩建也好,重修也好,就不着急了。 自建一处大宅,所耗甚巨,并不是现阶段可以负担的,但作为本家的宅子丁九儿也不想敷衍,因此一时之间也没有看到合适的。倒是在下城区买了一处大院,充作工坊,招了些工人在这里腌菜,制酱,酿酒,供给鱼庄使用,后期丁九儿还准备开其他店铺,这里会繁忙起来。 丁九儿又让人买了一只水牛,养在工坊,每天挤了牛奶送到她这,她准备在江州府也开个糖水铺子,不过开在这边的糖水铺子就要走高端路线了。 她准备用奶茶作为新糖水铺子的招牌,并相当肯定奶茶一定会大火。 丁九儿去茶庄买了红茶,绿茶,分别泡好只留茶汤与煮好的水牛奶混合,调入蜂蜜和桂花糖,让沈越品尝。 水牛奶味道营养远胜普通牛奶,是做甜品的优选,但价格也昂贵。以前在淮安人们消费水平有限,很多东西做了也卖不出去,到了江州府就可以大展拳脚了。 沈越一直对牛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丁九儿做的这种调和了茶水的新式喝法却让他眼前一亮。 “好喝!” “再尝尝这个!”丁九儿分别调了红茶和绿茶。 沈越喝完后称赞道:“绿茶清口,红茶温绵,都好喝!你准备在店里增加这个?” 丁九儿接过沈越喝完的空杯子又给他续了一杯:“我准备在江州府也开个糖水铺子,用这个做招牌怎么样?” 沈越肯定道:“肯定能行!这个叫什么?” 丁九儿脱口道:“奶茶!” 沈越:“奶茶,奶和茶的搭配倒是形象。” 但丁九儿觉得好像有些不大合适,这名字照搬过来也太现代化了,就算是在现代奶茶也起了许多漂亮的名字,她需得想个更有品味也更跟这个时代接轨的名字。 想着想着,就想到了抹茶,丁九儿让人买了个小碾子,将今年的新绿茶放进碾子中碾成粉末,过筛滤掉大颗粒。 沈越在一旁不解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丁九儿将过滤好的抹茶盛进碗中:“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丁九儿将抹茶倒进牛奶中,翠绿的粉末衬着雪白的牛奶格外悦目,抹茶可以筛出格式形状作为装饰,也可以直接与牛奶混合饮用,丁九儿让沈越再尝。 同样是绿茶,但换了一种形式之后味道便又不一样了。 沈越喝了两口之后回味道:“这个有一点微微苦,但也有清香,是一种很特别的味道,我说不出来!” 丁九儿问:“那你觉得好喝吗?” “刚喝的时候不觉得怎么,但喝完之后还是有些回味的,这个茶粉又是什么呢?” “玉浮春!”丁九儿道,这是她刚刚看见抹茶漂浮在牛奶上的一瞬间想到的,这个名字要比抹茶好听也更加富有古典韵味。 很显然沈越也是这么想的:“玉浮春,这个名字好啊!” 丁九儿道:“不如新糖水铺子的名字就叫玉浮春好了!” 沈越拍手道:“好啊!” 丁九儿笑笑:“那牌匾就还是拜托王爷了!” 沈越一口答应:“可以,不过你要在店里售卖的品种都得先做给我尝尝!” “没问题!” 定好店名后,丁九儿就让郭安和徐文去找铺子,并且说了不止要一间,合适的铺子都可以看看,之后便开始拟定菜单。 “陈皮红豆沙,百合绿豆沙,红枣银耳汤,双皮奶…..”丁九儿一边说,沈越一边写。 “等等,哪个双哪个皮?”沈越问道。 “成双成对的双,皮就是脸皮的皮!” “哦。”沈越写完又道:“这个是什么?” 丁九儿:“晚上给你做一盅。” “好啊!”沈越笑的还有几分孩子气。 “继续,桂花糖芋苗……” “这个又是什么?”沈越抬眼望着丁九儿的眼睛问道。 丁九儿有些无奈:“晚上你就知道了!” 沈越看了看天色,问一旁的伺候的小福子:“还有多久到晚上!” 小福子掩嘴笑道:“回王爷,还有两个时辰!” 沈越有些懊恼的看看写着各式甜品名字的宣纸,好像有些等不及了。 “花生酪,杏仁酪,芝麻糊小圆子,紫米牛奶羹,芋泥牛奶羹。” 沈越把笔一放:“我写不下去了!” 丁九儿无所谓道:“好啊,那我找别人写,晚上可就不给你做了!” 沈越又想起丁九儿刚把他捡回家的时候使唤他干活的情景,于是愤懑的拿起笔继续。 最终丁九儿除了奶茶系列之外又拟定了二十种品类并十种配料,沈越在写好的单子上点了几下:“这些我都想尝尝!” 丁九儿看他几乎每样都点了:“可以,不过不能一天吃,甜食吃多了会不舒服。” “那也行,今天先做两样!” “那就双皮奶和桂花糖芋苗!” 沈越:“好啊,现在就做吧,写了这么多字,都有点饿了!” 丁九儿把水牛奶倒入碗中,与洗净的带皮芋头一起放入锅中蒸了半刻,然后将蒸好的牛奶放凉,芋头去皮,切成小块,与红豆沙一起放入砂锅中加水熬煮,一刻后加入红糖继续熬煮。 放凉的水牛奶用筷子从一侧小心的挑开一个小口,将牛奶倒入另一个碗中,先前结成的奶皮便铺在碗底了。再将蛋清搅好与倒出的牛奶混合重新倒回结有奶皮的碗中,放入蒸锅二次蒸制。 藕粉冲调好,慢慢搅动砂锅中的芋苗糖水加入其中,使其充分混合,再撒上桂花,桂花糖芋苗就成了。 另一边双皮奶也蒸好,两样甜皮便可以一起上桌了。 “为什么这个叫双皮奶?”沈越尝了一口,只觉得奶皮厚实,香浓顺滑,简直太好吃了。 丁九儿:“因为这个就是有两层奶皮,所以叫双皮奶!” 沈越不明就里,奇道:“这个水牛这么厉害吗?” 丁九儿笑道:“水牛奶做这个是要比普通牛奶好些,但关键还是做法!” 沈越恍然大悟:“哦哦,早知道去看看你怎么做了!” 丁九儿:“等着店铺定下来,招了工人来学习的时候,王爷可以去观摩观摩!做这些甜品其实还是很有意思的!” 沈越吃了几口双皮奶,又开始转战桂花糖芋苗:“好啊,这个店准备开在哪里?” 丁九儿:“望月街!” “看好铺子了吗?” “有两个正在谈,如果合适就都买下来。”如今资金已经不是问题了。 沈越已经对丁九儿的思路有一个大致的了解了:“是要再开别的食铺吗?” “嗯,想要再开一家悦味轩!” 沈越:“你准备在这里开几家店啊?” 丁九儿:“多多益善喽,饱和度之内尽可能都收归丁氏旗下!”做生意同行业内就是此消彼长,新的店铺生意好了,老店铺就面临革新或者转行,一旦出现转行就可以趁机将市场收归旗下。 一个城对一个行业的需求是有饱和度的,一旦到达了饱和度,再想进入就很难了,不过这些生意经丁九儿暂时还不准备给沈越讲。 沈越喝了一口糖芋苗:“这个也好喝,这是藕粉?”他用勺子舀起一勺汤水细细分辨道。 丁九儿没想到他居然喝出来了:“是藕粉,你尝出来了!” 沈越笑笑:“毕竟跟你在一起也有段日子了,我感觉我的舌头都变灵巧了,这东西真是神奇,不同的做法就是不同的味道!” ☆、中秋 店铺定下来之后,丁九儿把悦味轩开张的工作交给宋大宝,毕竟宋大宝从第一家悦味轩开张就一直负责,熟门熟路。而玉浮春则由丁九儿带着徐文张罗,招来的三名工人丁九儿亲自教授如何制作甜品。 不过有些原材料的准备丁九儿会让工坊那边配好送来,这样两边分工可以起到一个互相制约作用。 丁九儿在教授的时候,沈越就在一旁看着,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会上手尝试一下,虽然大多时候都不太成功,但自己做的毕竟感觉不一样,品尝的时候格外开心。 这天丁九儿午休起来,正在小榻上醒神,突然隐约闻见一丝香甜,接着便见沈越端着一只托盘快步走来,还一脸兴奋。 “尝尝吧!”沈越骄傲的把托盘放在塌边的小案上,上面是一碗放了红豆的双皮奶。 丁九儿愣了一愣,随即有些诧异:“你做的?” “嗯哼!”沈越得意的抬了抬下巴。 丁九儿立刻称赞道:“哇哦,看着就好好吃的样子!” 沈越把勺子塞进丁九儿手里:“那你快吃啊!” “嗯嗯!”丁九儿尝了一口,糖放的有点多,质地也不够细腻顺滑,但她还是觉得很好吃,真的很好吃。 沈越期待的看着她:“怎么样?” 丁九儿认真道:“王爷,你真好!” 沈越一下子红了脸,不好意思是别过头去,丁九儿笑着把剩下的双皮奶都吃完了。 “王爷,你中秋不回京吗?” “啊?不回了,现在回去太赶了。”沈越有些心虚的说道,母妃早就送信来催他回京过节,还意有所指的说暑热已消如今京里凉爽的很。 沈越却不想回去,若此刻走了,总不能再说来南方过冬,可若不来,还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再见丁九儿,便推脱说想要在外面体察一下民生百态,暂时先不回京去了。 丁九儿听了,弯了弯眼角:“那咱们就一起过中秋了!” 沈越顿了顿道:“那当然了!”本来就是要留下来一起过中秋啊,最好连年都一起过,不过好像不太现实。 “那王爷想吃什么?” “嗯?”沈越只觉得丁九儿难得如此温柔款款,尽管如今大多数时候对他也算的上温和,但像此刻这样也难得一见。 丁九儿耐心的重复道:“我说中秋那天,王爷有什么想吃的都可以跟我说!” “哦哦,好!” 不过最后,沈越决定还是让丁九儿全权做主,毕竟她是行家,丁九儿欣然应允。 在古代,中秋,新年,上元节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三个节日,丁九儿早早给徐文打好招呼,让他当天给丁记旗下的所有工人都放发节礼和赏钱。每人两斤月饼,一两银子,淮安的铺子由这边派人将月饼送去,银子直接从那边的账面上支。 沈越带来的人,丁九儿也都准备了月饼,至于赏银她就不越俎代庖了,让沈越自己安排。 徐文去淮安处理这些事情,还额外多带了几斤月饼去看望田老伯,帮他收拾了收拾家里,走的时候还留了一些银钱,又托淮安铺子里的工人帮忙多多照顾。 宋嫂家里有急事,徐文也做主先支了两个月的工钱给她应急。回来给丁九儿说了,丁九儿夸他做的对。 宅子里的人赏钱多一两银子,郭安,徐文则多二两,丁九儿还让徐香找了裁缝给每人又做了两件衣裳,王府的旧人一对比,确实不比在王府的时候待遇差,还不用处处小心担心犯错得罪人,心里都很满足。 沈越参照丁九儿的方式也都厚赏了身边的人,还特意让刘远传书回府里,叮嘱赵永年操办这些事情。 丁九儿决定中秋要好好做顿宴席,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过中秋,还不是一个人,事业也小有所成,怎么看都应该好好庆祝一下。她拿起笔墨先把菜单定下,删删改改最后选定了二十个菜。 凉菜:蓑衣黄瓜,凉拌鱼肚,水晶肴肉,泡椒无骨鸡爪,前菜:菊花豆腐,热菜:紫苏蒸螃蟹,红烧肉,砂锅焗鱼头,清炸小排,清蒸羊排,鱼肉狮子头,干烧江鳗,黄豆焖猪脚圈,小炒牛肉,宫保虾球,三杯鸡,酿藕饼,玉带百合,干锅花菜,酱烧茄子,炒时蔬,汤品是人参老鸽汤,甜品:蛋黄莲蓉月饼并杏仁豆腐。 单子一定下来,丁九儿就安排人去准备材料了。中秋正是吃蟹的好季节,她如今有自己的渔船不愁没有好螃蟹,每日捕到的螃蟹,挑最好最大的送来过养着,只选六个上桌,多出来的就让府里的人吃。丁九儿对自己人向来是大方的,她知道只有给予足够的好处和真心才能得到人心。 新鲜的湖蟹,清蒸就是最好的吃法,能够完全保留它们的香浓味道,蒸制的时候笼下铺上紫苏叶,紫苏叶驱寒暖胃,正好可以中和螃蟹的凉性。 处理好的猪脚只取脚踝部分,剁成一指宽的圆段,猪脚圈大小厚薄均匀,火候统一摆盘也美观,是比较讲究的一种做法,不用的猪脚部分可以让厨娘下菜,也不会浪费。 砂锅焗鱼头,选上好的荆湖大头鱼,只取鱼头下三指宽,从中刨开,放入砂锅,文火慢焗,浓汁入味。 清蒸羊排选的是三个月大的乳山羊羊排,清蒸清炖选料最重新鲜,乳山羊肉嫩味鲜,没有膻味,最适合用来清蒸。 人参老鸽汤要选用五年以上的老鸽,老鸽肉质紧实,脂肪少,适合文火慢炖,乳鸽一炖就烂,影响汤的口感。 丁九儿把这些用时比较长的菜都先准备妥当,才开始准备其余的炒菜和甜品。 宴席最大的难处在于如何决定每道菜的前后顺序,好让菜品几乎能在差不多的时间上桌,并保持在最佳口感。 如果厨师不上桌还要相对好一些,但丁九儿还要跟沈越一起吃饭,菜品的顺序和火候掌握上就更有难度了。 丁九儿只得在餐具上下功夫,把炒菜放在最后,盛菜的盘子事先都放在蒸锅中加热,以保持菜的的温度,瓷碗底下做成镂空,里面点上小烛,还有一些则使用小铁板,以保持热度。但即便是这样,也不够时间让丁九儿在做完菜上桌的功夫再去梳妆打扮了。 她只能将外衫换了,把原本束着的头发散开,用浸过桂花的香帕擦了脸和手,遮去厨房的油烟味,但她知道这样远远不够,曾经出身豪门的她比谁都清楚细节暴露一切,这让她有些微微懊丧。 她希望在今天这样的时刻她能以完美的状态出现在沈越面前,但这样就意味着桌上的菜肴会变冷,味道会大打折扣,这是丁九儿更加不愿意看到的。 而与此同时,她其实也想看看沈越又会有何种反应。 今晚是赏月的好天气,丁九儿让人把桌子摆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连廊点起了灯笼,夜色和桂花香会遮掩她此刻的不足,但沈越毕竟是个王爷,接触的都是宫妃闺秀,恐怕这些瑕疵也难逃他的眼睛。 丁九儿想起前世宋家公子握住她手时那一瞬间的惊讶,心中有些怅然,尽管那件事并不是他们之间的阻碍,她却对那人再也提不起兴致。 如果沈越脸上也出现那样的神情,她是不是也会如此?从此不再对这个傻王爷另眼相看,丁九儿诧异的发现她的怅然竟源于此,看来她要比自己以为的还要中意沈越。 然而沈越却对丁九儿复杂的心情没有丝毫觉察,也没有对她所担心的事情有所想法。他此刻只觉得丁九儿今夜这身柔紫色衣衫格外好看,又忙碌了一天亲自做了这顿中秋佳宴,真是对他太好了。 菜品一道道端上桌来,沈越一边赞叹菜肴的精致可口,一边去看丁九儿,见她情致有些低落便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忙了一天累了?” 丁九儿见他毫无所觉,心中也有些气恼:“是啊,累死了!” 沈越有些过意不去:“那你不要做这么多,随便做两个菜不就好了!其实你不做也没关系,只陪我一起吃就好了!” 丁九儿故意道:“这可是要招待王爷啊,王爷平日吃的可都是宫宴,我哪里敢随便应付!” “宫宴也就那么回事,没你做的好吃,真的!”沈越说完又有点不服气:“再说你何尝把我当做王爷过!” 丁九儿挑眉道:“我怎么不把你当王爷了!” 沈越:“哪里有使唤王爷干活的!” 丁九儿理直气壮道:“我这是在帮助你找到你人生的价值!”说完自己也笑起来了,先前的惆怅被沈越一打岔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算了,不争论这些了,好好吃饭吧!” 沈越却道:“我说这些可没别的意思,你这样就很好,就像以前一样就好!” 丁九儿顿了顿笑道:“那我可会继续使唤你干活的!” “嗯,可以,使唤完了给我做点好吃的就行!” 丁九儿笑笑:“你真好养活哎!” “是啊,反正我是没什么大志向,别的皇兄都想建功立业,得父皇青睐,我就只想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宫里摆宴虽然人多热闹,但是并不自在!”沈越抬头看看空中的月亮又看向丁九儿:“大家说话都话里有话,互相拉踩,只想在父皇面前表现,没人真会为了团聚而高兴,我还是更喜欢现在!” 丁九儿看着沈越道:“我也很喜欢现在!”这是她自重生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开怀。 ☆、今晚月色真美 丁九儿见沈越愣怔,便笑道:“王爷怎么不吃呢,是不是做的多了反而没胃口了?!” “不是,就是觉得此时此刻,想要过的慢一些。”沈越说完自己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不知道形容的准不准确,只是觉得不舍得这一刻过去,也不舍得去吃桌上的菜肴。 丁九儿用勺子舀了个虾球放进沈越碗里:“我知道王爷喜欢吃虾,尝尝吧!” 沈越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虾。” 丁九儿笑而不语,心道我是干什么的,这个再看不出来! 饭后喝了盏茶,丁九儿才让人把月饼和杏仁豆腐端上来,她本来还想再做个鲜肉的月饼,又想到晚饭丰盛,做的再多也吃不下了,便只做了蛋黄莲蓉的。 不过虽说是蛋黄莲蓉却也用了不少小心思,莲蓉馅里加了磨碎的蛋黄和栗子泥,外皮加了熬至浓稠的水牛奶,味道自然不是一般月饼可比的。 微风拂面,明月如华,丁九儿面带浅笑的坐在身边,沈越觉得不说点什么好像就是辜负了这样的清风明月,于是道:“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丁九儿看着他弯了眼角:“王爷,你可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嗯?” “今晚月色之所以美,美的不仅仅是月亮,而是此刻的心境,因为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感到愉悦,故而觉得风也温柔,月色也美,这种话以后可不能随便说啊!”丁九儿笑着冲沈越眨了眨眼。 沈越心中却霍然开朗,只觉得丁九儿这一番解释正合了自己心中所想:“你又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呢?!” 丁九儿睁大了眼睛:“嗯?” “我….”沈越深吸一口气握住了丁九儿的手。 前世唐颖从小磨炼厨艺,双手并不细润,如今丁九儿早先身为农女,日夜操劳,手掌更加粗糙,虽然自从唐颖接管了这身体之后十分注意保养,也不能跟真正的闺秀的想必。 然而沈越却恍如不觉一般,只是紧紧地握住了这只手。 “我就是这般想的。”沈越握了一会儿才道:“我觉得跟你待着一起很开心!” “我也不是来避暑的,我其实就是…..挺想你的!” 丁九儿勾了勾手指,回握住沈越的手。 沈越心中便绽开了烟花:“你,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丁九儿眼如水波:“懂了啊。” 沈越之后回想也时常觉得那是他人生中的一大壮举,那时风月正好,他便说了,隔天起来又觉得有些难为情。 丁九儿打趣他:“王爷若是后悔了,我便当做什么也没听过。” 沈越哪里肯干:“谁说我后悔了!” 后来这件事被沈越列为生平之最有勇气之事迹。 玉浮春和悦味轩在中秋之后相继开张,在江州府掀起了新浪潮,以前悦味轩在淮安只卖红卤,如今又增加了白卤,辣卤和糟卤,每天一开门便有食客登门,从早到晚不停歇,经常还没到关门就销售一空。 玉浮春则更加火爆,这可是江州府第一家甜品店,抹茶都是在工坊加工好才拿到店里,就连店里的人都不知道这些碧玉般的粉末是什么东西做的。 丁九儿把之前的大麦茶作为免费茶水在鱼庄和玉浮春供应,还用竹罐装了单独售卖,喜欢喝的客人可以卖回去自己冲泡。 徐文又招了两个账房先生,一个主管工坊的进出货物和记账,一个主管店面的材料进出和记账,他则负责总的盘账。丁九儿每月盘查,经常指出一些需要改进的小地方,其余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牙行的人终于寻到了一处不错的宅子,请丁九儿去看。宅子在江州府的上城区,比邻许多城中显贵,占地十余亩,是余杭一位富商修建的别院。 富商年事已高,长住余杭,膝下一子一女,儿子在京中做官,鲜少离京,女儿嫁在本地,富商便想将这处宅子出售了。 牙人吹的天花乱坠:“这宅子建的时候可是请了不少能工巧匠,前前后后修了近十年呢!就算是在咱们江州府也是数得上的名园!” 丁九儿看了看沈越,询问他的意见。 沈越可是进出皇宫大内的人,这园子虽然不错,但在他眼中也算不上出彩,便道:“要想称心如意还是自己建吧。” 沈越气度雍容,一看便知绝非等闲之辈,牙人何等精明,便道:“自己修建自然是可着心来的,可也绝非一年半载的事,要是等着入住怕是不行了!” 这正是症结所在,即便是自己修建也得先有处能安置的地方,沈越便又看丁九儿让她拿主意。 丁九儿漫不经心的问道:“这家主人如何开价?” 牙人一脸堆笑:“这处园子修建前后靡费了近万两银子,如今主家只要六千两就卖!” 丁九儿笑笑,没有应声,这园子如今也就值四千两,放着不住每年维护便也得几百两银子,主人售卖必然也会考虑这些,报价不会超过四千两。牙人向来喜欢夸大其词,说是主家要六千两,不知其中要抽出多少去。 沈越本想说价钱还算便宜,却被丁九儿暗中拽了拽衣袖,便心领神会的闭口不言了。 牙人见气氛有些冷场,便赶忙道:“若是两位诚心购宅,价格也可以再谈。”牙人见沈越衣着华贵必然不缺钱故而敢狮子大开口。 丁九儿自然知道牙人的想法:“不是我们两人购宅,是我购宅子,这位公子不过帮忙参看一下。” 牙人不着痕迹的转了转眼珠,暗自捏了把汗,这女子虽然笑语晏晏但一看便不是好糊弄的样子,正想着如何再说,便听她对那位公子道:“这人不是诚心做买卖,我们走吧!” 牙人赶忙作揖:“这位小姐,您且留步,我怎能不是诚心与您做买卖呢?这宅子确实就是贵些,不过主家也曾说了,可以适当议价!您看您觉得多少合适,我去帮您谈?” 丁九儿挽着沈越的胳膊向外走出,回头冷冷的笑道:“三千两,多一分也不用谈!” 牙人闻言气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却又不好发作,别提有多憋屈了! 上了马车之后,沈越才咂舌道:“你怎么想的,他要六千两你给他三千两?!” 丁九儿却道:“三千两这个价格很公道了。”她还觉得给多了呢! 沈越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他漫天要价?!” 丁九儿:“这宅子至多值四千两,主人若想尽快出售必然会在价格上有所让渡,他开口要六千两估计是看王爷不像差钱的样子。” 沈越闻言顿感受到了冒犯:“这刁民!” 丁九儿:“商人重利,见风使舵也是在所难免。” 沈越看着她道:“那你呢?” 丁九儿反问:“你觉得呢?” 沈越:“你自然不是!” 丁九儿:“这就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诚信经营方能长远!” 沈越:“那你觉得三千两银子能谈成吗?” 丁九儿抚了抚额:“估计谈不成。” 沈越沉思片刻后突然道:“你说牙行的人报价夸张,那为什么不直接找宅子的主人商谈呢?” “可以啊,王爷,都知道绕过中间商了!”丁九儿看着沈越笑道:“这个主意虽好,不过既然已经先找了牙行,再绕过他们直接去找主家,就等于坏了行规。” “更何况那处园子我也没有太相中,风雅有余气派不足,不太适合做府邸。” 沈越了然:“你想要大气的!” 丁九儿:“前院必须端正气派,方显我丁氏家风刚正,非投机取巧之辈。” 郭安便又按着丁九儿的要求去找,也托了一些其他牙行,其他牙行听了这件事后也知道丁家不是好糊弄的,也都实实在在的做买卖了。 最后,丁九儿选中了一处位于上城区兴茂街的宅子,这处宅子的主人曾是江州府巡防都统,后来调任入京,这处宅子便空置下来了。 宅子前后六进,格局方正,东西各修有一处庭院,在江南宅园中算的上是难得的明亮齐整。 沈越跟着丁九儿看了一圈:“我觉得你选中这里也不光是因为这宅子的风格,估计还因为你喜欢兴茂街这个名字。” 丁九儿笑道:“王爷真是越来越懂我了!”做生意自然喜欢吉利讨喜的名字。 沈越想了想又问:“那这处宅子要多少钱?” 丁九儿比了个数字:“最终议定的价格是六千两。”这处宅园比之之前那处面积更大,位置更优,维护也要更好,丁九儿觉得物有所值。 沈越担心的却是其他问题:“那你的钱够不够啊!” 丁九儿笑道:“自然是够的!” “你不是又开了两间新店铺?” “那两间铺面都不算大,买下来不过四百五十两,工人的工资都是一个月后才付,餐饮每日又不压钱,早就回本开始盈利了,再加上淮安的店铺收益,还是相当可观的。” 沈越确实有些惊讶了,这才短短两个月,丁九儿竟然就能拿出六千两银子来购房,难怪看不上自己那一万两的俸禄呢! “这做生意确实很有意思!” “是吧!” ☆、暖锅 丁九儿让郭安找人把宅子稍作修整打扫,就找了个黄道吉日搬进去了。她自己住了东边花园相邻的园子,沈越则住在她对面西边带花园的园子。 丁九儿又让郭安去淮安把紫月,秋云等家仆都接过来,只留一个门房和护院在那边照看,又陆续买了几个丫鬟小厮和护院,宅子大了用的人自然多了。 不到一年时间,就有了自己的宅子和产业,丁九儿心里还是小小的自豪了一下。 时至深秋,天气渐凉,丁九儿就开始准备暖锅,她的园子单独设了小厨房,供她使用,她跟沈越的一日三餐都在小厨房做。 这一个月又在江州府开了福全面馆的连锁,除了各类苏式汤面还增加了砂锅米线,乌冬面,酸辣粉和朝鲜面。天气渐冷,人们对热气腾腾的各式砂锅小面特别喜欢,沈越也连着吃了好几天,不过沈越吃的工序和用料都要比店里的讲究。 米线,乌冬面和朝鲜面都是丁九儿教授了制作方法让工人在工坊加工好然后每日派送到店里去的,有不少同行试图去工坊那边窥探究竟,徐文给工坊请了不少护院,几乎每日都能逮到几个别有用心的家伙。 这半年多的时间,徐文已经比较稳妥了,有些事不必丁九儿提醒也能自己想到,而徐香在内宅也安排的有条不紊,很有些大丫鬟的意思了。 因为沈越说要看丁九儿做饭,所以丁九儿让人在园子里点了个炭火盆,外面罩上铁皮围子做了个简易炉子。又在旁边放置了桌案,用来摆放各式所需的用具。 沈越看看炉子又看看桌子:“这是要做什么,不是暖锅吗,怎么没有锅子?” 丁九儿:“先做暖锅需要的食材,都做好了之后再做暖锅。” “这么麻烦啊?” “这还算麻烦吗,要是做佛跳墙不是更麻烦,食不厌精,很多看似简单的美味其实都是经过了很多道工序和准备呢!” “那现在是要做什么?” 丁九儿将剁好的肉馅放入盆中:“先做蛋饺再做丸子。” 沈越:“蛋饺是什么?” 丁九儿想了想道:“就是蛋皮饺子!” 丁九儿调好肉馅,把新鲜的鸡蛋磕入盆中,用筷子搅打均匀。准备工作都做完后拿了一个较为扁平的广口大铁勺放在炉子上烧热,用猪油在勺子内壁擦了一圈,然后舀了两勺蛋液倒入大铁勺中,微微晃动铁勺使蛋液均匀的在勺中铺开,基本成型后,再挖一勺肉馅放在蛋皮中间,用筷子将蛋皮对折,轻轻将边缘压好,再稍微加热,一个蛋饺便做成了。 丁九儿将做好的蛋饺放入盘中,对沈越道:“你要不要试试?” 沈越轻轻搓了搓手:“你再做两个我再试!” “好啊!”丁九儿便又做了两个,还耐心的指出要领。 沈越挽好袖子从丁九儿手里接过勺子,学着丁九儿的样子先用筷子夹着猪肥膘在大铁勺里擦了一圈,不过沈越的动作比起丁九儿来磕绊多了。擦过油,沈越又往勺子里加蛋液,转动摊匀的过程有点难度,第一个形状不太好看,但最后还是完成了,不过煎的火候有点过了,颜色有些深。 丁九儿笑道:“王爷这个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沈越赧然的看了丁九儿一眼。 丁九儿道:“我可没别的意思,等到暖锅做好了,我得先尝尝王爷做的!” 沈越:“一回生二回熟,你就看着吧!” 又做了几个之后,沈越也掌握了要领,虽然比起丁九儿仍旧有差距,但蛋饺的模样越来越周正了。 做完蛋饺之后,丁九儿把剩下的肉馅炸成了丸子,又煮了一些鹌鹑蛋剥壳放入碗中备用,之后又把豆腐切片放入锅中煎至金黄,新鲜的大虾剪去虾须,去掉虾线,白萝卜去皮切成片,白菜洗干净。 丁九儿都准备完之后问沈越:“你是不是想看看怎么做?” 沈越:“想啊,就用这个炉灶不行吗?” “可以啊!怎么不行!”丁九儿让徐香和紫月去出小厨房把洗干净的大砂锅和煮好的高汤端出来,然后把食材一样一样码进去。 “先放白萝卜片,然后是白菜!”丁九儿将萝卜片和白菜叶一层层在砂锅底部铺好:“中间放粉丝。” “然后是咱们刚才准备的食材,丸子,蛋饺,鹌鹑蛋,大虾,豆腐,再来点鸡腿吧!”丁九儿把煮高汤用的整鸡拿出来斩掉鸡腿,又把鸡腿切成块摆入砂锅中。 “成了!”丁九儿满意的看着摆的满满当当的暖锅,最后将整鸡和大骨熬制的高汤加入其中,然后示意沈越把砂锅放到炉子上炖煮。 沈越一端起来便道:“哇,这个好有分量啊!” 丁九儿给砂锅盖上盖子:“看看我们放了多少食材就知道了!” 沈越现在越来越能体会自己动手的快乐了:“好期待啊!” 丁九儿笑笑:“因为王爷也贡献了一份力量啊!” “你是不是真的可以一年都不做重样的菜式啊!” “是啊!”丁九儿心道,可不止一年呢! 因为食材都是半成品,所以暖锅并不需要炖煮太长时间,一刻之后,白菜就变得软烂。丁九儿掀开砂锅盖子,高汤已经没过食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丁九儿觉得这个声音跟油炸时的‘滋滋’一样美妙动听。 她在砂锅中加了一勺子盐,然后又将盖子盖上:“再有半刻就可以吃了!” 沈越:“我都闻见香味了!” 丁九儿看了看院子里的树木,突然道:“明天去杀几只猪吧!到了该做腊肉腊肠的时候了!” 沈越有些惊讶:“这些也要自己做吗?” “当然了,能做的都自己做啊!而且王爷到时候要回京去过年吧!” 沈越略有惆怅:“是啊!”中秋可以不回去,过年是一定要回去的。 丁九儿点点头:“那正好到时候给王爷带些回京里!” “那你过年要在这里过吗?” “是啊,这里以后就是我的家了!” “那你什么时候才进京啊!” “顺利的话,年后吧!”江州府的局面已经稳定了的,但在进京还是向周边扩张这件事上,其实丁九儿还没太想好。 商业版图不断扩张之后用人就必须得跟得上,南方人又向来灵活,想必别处已经有模仿她经营模式的饭庄食铺了。 沈越看出她有心事,便问道:“怎么了?” “没事,暖锅应该好了,咱们先吃饭吧!” 暖锅端上桌来,满满的大砂锅冒着热气,将食材连着高汤一起盛入碗中,一碗吃下去立刻就觉得暖和了。 丁九儿夹起一个蛋皮明显有些焦色的蛋饺:“先尝尝王爷做的!” 沈越也先选了一个自己做的蛋饺一口吃了:“怎么样,味道明明也很不错嘛!” 丁九儿赞许道:“谁说不是呢!冬天吃点暖锅,火锅都不错,其实食材做法都没什么讲究,就是吃个气氛!” 沈越吃了丸子又喝了口汤:“你不准备开个暖锅店吗?” “准备啊,开个砂锅店?或者瓦罐店?做那种小份的食铺呢还是饭庄式的大店呢,我还没有想好!” 沈越半真半假的玩笑道:“你也会有想不好的时候吗?我还以为你每一步都早在计划中了!” 丁九儿轻叹道:“我毕竟也是一个人啊,店面越来越多,也会力不从心。”要不然大企业都是家族氏的呢,一个人真的很累。 沈越道:“我可以帮你啊!” “我想了,如果你去京城不方便的话,我就让父皇给我随便安排个这边的职务好了!到时候我就能经常在这边了!” 丁九儿笑道:“王爷这是打算要入股了吗?” 沈越听不懂入股是什么意思:“入股,什么入股?” 丁九儿解释道:“就是你帮忙,我给你分红!” 沈越不喜欢丁九儿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不啊,我不要你给我分红!你怎么还说这样的话?!” 丁九儿笑笑没再说话,不解释也不否认,她固然明白沈越的心意,但沈越毕竟贵为王爷,娶妻结亲并不是自己能做主的,而她也绝不会给人做妾,去搞什么宅斗,要不然一生一世一双人,要不然就干脆相忘于江湖。 只是这些现在还不是时候说给沈越听。 沈越见她不说话,便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丁九儿:“我在想明天杀几只猪好呢?!” 沈越气道:“你是不是就知道吃啊!” 丁九儿玩笑道:“可不是嘛,谁让我是开饭庄的呢!我看王爷每天不也都吃的很开心吗?!” 沈越放下碗筷:“我没有很开心,你明天别做饭了!” 丁九儿继续道:“哦?真的吗?” 沈越不太干脆的道:“真的,我吃什么都行!” 丁九儿笑着去拉沈越的手:“我明天给你做炸鸡好不好?到时候杀了猪再做点火腿好不好?王爷你喜欢吃火腿吗?” 沈越高傲道:“也就还行吧!” 丁九儿:“我会一种新的做法,火腿做出来嫩嫩的!” 沈越一听不自觉的咽了咽涂抹:“真的吗?” “是啊,王爷不想尝尝吗?” 沈越明显有些动摇,但还是不肯松口。 丁九儿又道:“王爷明天跟我一起去选猪吗?” 沈越:“选猪?去哪里选猪?” ☆、腊味 就这样,沈越踏着第二天的晨曦出现在江州府近郊的村落里,农人养猪,每家每户不过一两只,丁九儿想要六只猪,就得挨家挨户去看,毕竟不是每只猪都能符合她的标准。 农家条件不好,猪圈更是污脏,丁九儿专门穿了窄袖便装,倒是沈越仍旧锦衣华带,好像出门秋游一般,此刻正一脸嫌弃的不知如何落脚。 “为什么非要来这里挑!” “不然去哪里挑?” “买收拾好的不行吗,或者让他们把猪带过去挑也行啊!” 丁九儿:“你确定要把这些带去家里吗?!” 沈越只见一只原本正在吃食的猪突然站直身子,左右抖了起来,看上去想要把身上沾着的泥点甩掉,顿时心里一堵,当即闭嘴不再说话,但家那个字又莫名取悦了他,因此虽然嫌弃但还是陪着丁九儿把猪都挑完了。 “好了,回家洗澡!”沈越见终于挑完了就要拉着丁九儿赶紧走。 丁九儿哭笑不得的看着沈越:“你买猪不杀啊,要养着吗?” “什么,还要杀猪吗?” 丁九儿当然没准备让王爷陪着她一起看杀猪,只让徐文和采办留在这里看着,自从来了江州府弄起工坊,丁九儿便让徐文请了一个专门的采办,只不过采买这件事采办多是出力,与商家打交道,徐文和郭安还得出面。 采办是个聪明人,但进退有度,知道主家是个懂行,便也不敢糊弄敷衍,如此反而能得长远。 “这些猪杀好了明天一早送到工坊去!”丁九儿交代完了注意事项,才跟沈越一起回去。 一回到府里,沈越就赶忙让人准备热水洗澡更衣,丁九儿笑他没见过世面。 为了抚慰王爷受伤的心灵,丁九儿决定做道甜品。 奶糕的做法极其简单,味道还好,丁九儿决定给沈越做这个。丁九儿每次亲自下厨,府里的厨娘就在一边帮忙加学习。 “牛奶,糖,淀粉就这么简单!”丁九儿把这些食材依次加入锅中,小火慢慢搅动直至粘稠成糊状,然后将锅子端下来,把奶糊分别倒入几个碗中。 如果是拿去售卖可以放进模子里做些造型,或者定型后切片,切块,不过自己吃丁九儿也就不想麻烦了,直接倒进碗中定好型再放些桂花糖就成了。 沈越洗完澡更完衣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一出来就看见桌子上放着的小甜品和坐在一边的丁九儿,丁九儿也换了一身水红罗裙,重新梳过头发,一派悠闲自得。 “王爷再也不出来就该吃晚饭了!” 沈越洗过澡之后才觉得浑身舒坦了,也不管丁九儿说什么,只看着桌上碗里淋了桂花糖的甜品道:“这是什么?双皮奶啊!” “不是,你尝尝!”丁九儿把碗向他推了推道。 沈越端起碗吃了一勺,奶香浓郁,口感比双皮奶要更加醇厚。 “酥酪么?”沈越以前在京里也吃过类似的做法,但口味又不尽相同。 丁九儿:“是奶糕!” “嗯,好吃!” 晚上丁九儿做了咸蛋黄炸鸡,八珍豆腐和百合绿豆粥,沈越对咸蛋黄炸鸡赞不绝口,要求第二天再吃。 丁九儿:“你在宫里可以一道菜一直吃吗?”她记得她以前看电视的时候宫廷剧里皇帝每餐都是不同的菜式。 沈越抗议道:“这又不是在宫里!” “那让厨娘做给你吃吧,我明天估计要忙一天。” “做腊肉吗?” 丁九儿掰着手指道:“对啊,腊肠,腊肉,腊排骨还有火腿!” 沈越顿了顿道:“那我明天跟你一起去!” 丁九儿有点担心:“你确定吗,王爷,虽然环境肯定要比那些农舍好,不过你可能还是会受不了!” 沈越大义凛然:“这有什么受不了的,上次是我没准备好!” “那行!”丁九儿对徐香和小福子吩咐道:“你们去给王爷准备一套窄袖便装,明天早上用!” 第二天一早沈越就换好便装跟着同样打扮的丁九儿一起去了工坊,丁九儿有段时间没过来,工坊开工早,她们到的时候工人们已经热火朝天的忙活起来了,见丁九儿和王爷来了纷纷过来招呼问安。 “你们忙着吧!”丁九儿素来也没什么架子,尤其是大家都在各行其职的时候。 杀好的猪已经都送来了,正在按照丁九儿的要求分割洗净,丁九儿看了看院子和已经被充分利用起来的各个屋子,觉得是时候再买个院子重新调整一下分工了。 丁九儿让徐香找来一个干净盆子盛上清水,让工人把处理好的猪小肠都放在这个盆子里,然后倒上一些面粉,让他们继续细细搓洗这些小肠,又让工人把猪肉切成拇指大小长宽的肉条。 一副猪小肠差不多能做二十斤肉的香肠,六只猪就是一百二十斤肉,除去腿和排骨丁九儿另有他用,余下的肉拿出一百二十斤做香肠,其余的全部切成大块做腊肉。 沈越摇着扇子跟在丁九儿身边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丁九儿看他这服又好奇又嫌弃的样子就想笑:“做腊肠啊,把肉切成条腌制好,然后罐到这些处理好的肠衣里!排骨也可以这样做!” 沈越惊讶道:“排骨能放进去吗?” 丁九儿笑道:“可以啊!”说罢又招呼正在切肉的工人:“大刘哥,少切二十斤肉吧,留出一副肠衣做腊排骨肠!” 朴实的中年汉子应道:“好来,主家!” “阿香,这块排骨不错,留起来晚上给王爷做做吃!”丁九儿又指着一扇肥瘦相间的排骨道。 徐香立刻将那扇排骨拿了出来:“是,小姐!” 丁九儿又让人刷了个干净的大缸,把洗净处理好的猪腿放了进去,然后倒上调好浓度的盐水,让盐水没过猪腿。 “这一缸是八只猪后腿,剩下的用来做老式火腿好了,王爷你想不想吃烤猪腿?”丁九儿又问沈越:“你以前吃烤肉吗,喜欢吃吗?” 沈越:“还行,以前宫里宴会的时候会做烤乳猪,有的时候也有烤羊,烤兔子,獐子什么的,我喜欢烤乳猪和烤羊肉,不过吃多了就不想吃了!” 丁九儿点点头又对徐香道:“阿香,再留出一只猪腿来!” “王爷,那你们做烤鸡和烤鸭吗?还有鹅?” 沈越摇摇头:“不做,鹅也能烤吗?” “可以啊,不过不叫烤鹅,叫烧鹅,很好吃的!” 沈越以前在宫里府里虽说都有御厨,每日每餐饭菜也不重样,但轮换下来也就那些,自然不能跟外面这大千世界相比。 “阿香,跟做饭的师傅说让他把这些切下来的边角料中午都炖了,我们在这里跟他们一起吃!” “好的,小姐!” 工坊如今有十八名工人外加护院门房共二十四人,往日从早忙到晚,丁九儿就让徐文专门请了个厨子来他们做饭,包一日三餐,让大家好专心工作。 厨子听说主家要在这里吃饭,忙不迭的要出去买菜,加菜,被丁九儿喊住:“简单吃点就行,就用咱们工坊自己产的东西就行!” 厨子忙道:“那怎么能行,主家还是第一次来吃饭!” 丁九儿大气的摆摆手,指了指堆在盆里的骨头和猪腿修型削下来的肉道:“这些都是新鲜的,中午跟粉条炖炖,再烧个豆腐,烧两个菜就很好嘛!”说完又看看沈越道:“让咱们王爷也感受一下大家的生活!” 沈越虽然并不太想感受,但还是妥协了,反正丁九儿下午还要再继续指导工作,他也不想一个回府。 “那行,那我这就去准备了!”厨子是个利索能干的老实人,说罢就端着那一大盆肉回了厨房。 沈越有些闷闷不乐,这工坊可不是个吃饭的好地方,丁九儿让大刘哥把切好的肉腌制起来,弄了咸甜麻辣三种口味。又开始给晾好的猪腿一遍遍摸盐,为火腿的制作进行第一道工序。 大家都乐得能再学一门手艺,忙完手里的活都抢着过来帮忙。 丁九儿:“我准备再买个院子,扩大咱们工坊的规模,到时候再招了新人来,各位就是师傅了!” 有人喊道:“那我们是不是能涨工钱了!” 丁九儿:“能,能带徒弟的每人每月涨一吊钱!” 工人们听了一片欢呼,沈越见丁九儿不但能把饭庄食铺打理的井井有条还能跟工人们打成一片,不由得心里又是敬佩又是欢喜还带着一丝酸涩。 小时候在太学读书时,曾听太傅讲过□□的一些事迹,太傅说□□打天下的时候经常与他手下的兵们同吃同住,后来做了皇帝也十分礼贤下士,经常去体察民情。沈越自问是做不到,却不知为何见到眼前这番景象就想到当年太傅的话。 中午吃饭,工人们单独给丁九儿和沈越搬了一张桌子,肉和菜也都是单独盛的,而他们自己则一人一个大腕,炖肉炒菜都烩在一个碗里,或站或坐,三三两两就在屋檐的台阶上,边说边吃,十分惬意。 沈越还从没这么吃过饭,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下口,丁九儿倒是吃的津津有味,偶尔还跟工人们说上几句。 “吃啊,你看能看饱了?!”丁九儿把盛了肉汤的碗往他面前推了推,里面有几块龙骨和粉条。 沈越仍旧有些犹豫。 丁九儿又道:“你想想之前在村子里的时候,丝瓜蛋汤都喝的那么香!这可是龙骨汤!” 沈越反驳道:“这怎么能一样?那个时候都快饿死了!” 丁九儿:“有什么不一样,挨过饿就该知道要好好珍惜每一顿饭!” 沈越似有所感,终于端起碗来,别说,味道还算不错! ☆、猪肚鸡 吃过午饭又休息了半个时辰,工人们便开始下午的忙碌了。 丁九儿为了灌腊肠,专门让采办去定做了小孩腕口粗细的短竹筒。将处理好的肠衣套在竹筒一端,先用滴了些许香油的水顺滑肠衣并检查肠衣有无破损,之后才将腌制好的肉条放入竹筒中,再慢慢顺进肠衣里,然后分段打结,将灌好的肠子挂起来风干。 腊排骨肠也是如法炮制,区别就是每一节排骨就要打一个结,方便晾晒食用。工人们手脚麻利,一点就通,丁九儿各示范了一遍,他们就都能上手了。 丁九儿放下手里的活又嘱咐道:“现在天气还不算凉,这些腊肉腊肠需得挂在背阴通风处!过两日水分去的差不多了再行熏制!” 沈越:“还要熏制啊?” 丁九儿洗了手:“是啊,不然腊味是怎么出来的,可以留一些不熏制,两种不同的味道,各有千秋!” 回去的时候丁九儿又让徐香拿了两副猪肚和猪肠,剩下的就让厨子给大家做了加菜,或者分了带回去吃。 沈越震惊道:“你拿这些东西回去干嘛?”这些东西宫里别说吃,就连提都没人提起过,他是长大出宫之后才偶然听闻有人会吃这些东西,在他看来只有吃不上饭的穷人才会去吃这些东西。 丁九儿也奇怪沈越为何如此震惊,这东西在后来可是比肉都要贵的多:“当然是吃啊,猪肚和猪肠很好吃的!” 沈越简直不敢置信:“天啊!你竟然要吃这些东西!” 丁九儿:“怎么了,你们不吃吗?” 沈越断然道:“不吃,我是不会吃的!” 丁九儿点点头:“好的,我不会勉强王爷的,别这么沉重!” 沈越似乎松了口气,接着又道:“你也别吃!” 丁九儿笑道:“那可不行,你同样也不能勉强我!” 晚饭非常丰盛,丁九儿把带回来的那扇排骨做成了蒜香炸排骨,豆豉蒸排骨,糖醋排骨,红烧排骨还有排骨冬瓜汤,又炒了两个青菜,因为做的多,所以徐香,徐文,郭安,紫月,秋云以及沈越身边的小福子和四大侍卫都有幸品尝到了。 大家吃的非常开心,除了满心忧虑即将可能会在餐桌上看到某些不该出现的东西的王爷没能像以往一样享受这顿美餐。 “王爷,你看起来胃口不大好呢?”丁九儿在吃完一块蒜香排骨并回味的舔了舔手指之后问道。 沈越直言不讳:“是的,今天在回来的路上你的那些关于某些东西的言论太可怕了!” 丁九儿‘噗嗤’一声笑了:“都让你不舒服到吃不下饭了吗?”看来带王爷去参观制作流程还是有些过于残酷了。 人就是这样,大分时候他们只是自以为自己不能吃这个不能吃那个,如果没人告诉他们吃的到底是什么的话,也是能够开心的享用的。 沈越加重了语气试图以此引起重视:“是的!” 丁九儿想了想道:“好吧,那明天中午让厨娘给你准备午饭吧!我打算明天做猪肚鸡的,鉴于你对下水的反感,明天我们还是不要一起吃饭的好!” 沈越气道:“这就是你的回答?!” “不然呢?我说了我要吃的!” 临睡前,丁九儿让厨娘把猪肚和猪肠分别泡进井水里,明天早上它们的血水和脏东西就会全都泡出来了,丁九儿看了看院中的落叶,关好窗户,这种天气最合适吃猪肚鸡了。 第二天沈越起床洗漱完了就想像往常一样去丁九儿院子里吃早饭。 小福子赶忙道:“王爷,今儿丁小姐不是说了不一起用饭了吗?” 沈越嫌弃的看了小福子一眼:“难道她一大早上起来就要做那些东西吗?肯定是中午才吃啊!” 结果沈越带着小福子到了丁九儿的院子里,发现丁九儿正端着一只碗吃的高兴,碗中正是粉条还猪肠,闻着酸酸辣辣的倒是让人食欲大震,丁九儿吃的十分享受。 “王爷,你怎么来了?”丁九儿说这夹起一块猪肠吃了。 沈越颓然的退出屋子,坐在院子里等丁九儿吃完,紫月和秋云过来奉茶,还问道:“王爷您也是过来吃肥肠粉的吗?” “肥肠粉?” 紫月:“是啊,就是小姐现在吃的那个啊,真的很好吃!” 沈越诧异道:“你们也吃了?” 秋云笑道:“是啊,王爷,阿香也吃了,我们都不知道猪肠还能这么吃!”说罢还露出一个回味的表情。 小福子听得直咽口水:“真的这么好吃吗?”。 紫月:“可不是吗,猪肠弄的特别干净,一点味道都没有,配上粉,酸酸辣辣的,吃了还想吃!” 小福子:“紫月姐姐,那这个肥肠粉还有没有啊?!” 紫月:“没了啊,小姐是按人头做的,粉这个东西不能放,一放就不好吃了!” 小福子惋惜不已,还想再说什么,被沈越狠狠的瞪了一眼。 丁九儿吃完饭出来,见沈越坐在院子里闷闷不乐:“王爷用过早饭了吗?” 沈越闷声道:“本来想着过来跟你一起吃的,谁想到你大早上就吃这么重口的东西!” 丁九儿笑道:“那我去给王爷下碗馄饨来?” 沈越适才听了紫月和秋云的一番夸赞,又亲自闻见肥肠粉的香味,其实心里已经有些动摇了,但始终还是觉得别扭。 丁九儿看出他的心思,便问:“还是王爷也想尝尝这肥肠粉?” 沈越忙道:“没有,我不想!” 丁九儿:“那好吧,那王爷想吃什么,我给王爷做!” 沈越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想吃什么,又有些后悔昨天晚上没好好吃饭:“你中午打算做什么?” “猪肚鸡,把鸡整个放进猪肚里小火慢炖,配上白胡椒,然后连汤带肉暖暖的来一碗,简直是太适合天凉的时候进补了!” 沈越听的十分动心:“为什么非要把鸡放进猪肚里呢?!” 丁九儿解释道:“猪肚鸡是一道食疗的方子,猪肚有健脾胃,补虚损的功效,把鸡放进猪肚里炖煮,鸡肉会更加滑嫩鲜美,味道也更浓郁醇厚,而胡椒稳中下气,也利脾胃,所以这道菜是秋冬进补的佳选!” “可是….” “很多东西在吃过之前都是没吃过的,不是吗,王爷?”丁九儿正色道:“天地初开之时,人们怎么知道哪些可以吃哪些不可以吃,都是慢慢尝试出来的!” “而现在,不需要去尝试,我告诉你这个东西好吃,难道我骗过你吗?” 沈越想想确实没有,便摇摇头。 丁九儿又道:“那你相信我吗?” 沈越点点头。自然是信的。 丁九儿:“那中午一起吃吗?” “哦,好啊,好吧!” 沈越答应中午一起吃饭,但丁九儿这次可不敢让他再观摩制作过程了,只让徐香给他端了一碟点心,等着开饭就好。 猪肚鸡并不难做,只要食材选的好,猪肚处理的干净,基本味道都是好的。丁九儿把鸡斩去头爪,屁股,洗净,鸡爪和一把整粒的白胡椒一起塞回肚子里,然后放进处理好的猪肚中,用竹签把猪肚封好口再与一把磨制半碎的白胡椒放进大砂锅中炖煮。 待到鸡与猪肚炖好,将其捞出,去掉竹签,划开猪肚将鸡取出,与猪肚一起斩块再放回砂锅中继续炖煮半刻,加红枣,枸杞,竹荪,汤熬制浓白即成。 沈越从早上到现在就吃了两块糕点,早已饥肠辘辘,见猪肚鸡一上桌,略带辛辣的胡椒味带着猪肚鸡的鲜香味,就恨不得马上来一碗。 丁九儿掀开砂锅盖子,顿时香味迎面扑来:“怎么样?我说吧,是不是只有香味!” 沈越点点头,看着锅中被切成长条的猪肚,有些好奇也有些期待。 丁九儿给沈越舀了一碗,有鸡肉有猪肚也有竹荪:“小心烫哦!” 沈越鼓起勇气先尝了一块猪肚,只见他表情变了几变:“这个很好吃啊,脆脆的韧韧的,也没有什么怪味,好吃!” 丁九儿笑道:“是不是啊,我就说尝了才知道!”猪肚新鲜,她处理的又干净,还有胡椒去腥鸡汤提味,自然是好吃的不得了。 沈越连吃了两大碗,只觉得身上胃里都暖了起来。 “这个好啊,你应该再开个饭庄,专门做这个猪肚鸡!冬天一定大火!” 丁九儿倒是也想,不过哪里有这么多猪肚,一只猪只有一个猪肚,江州府莫说每天,每月杀的猪都是数量有限的,不过,如果搞预定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现在条件还不算成熟。 沈越见她不答,又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丁九儿:“冬天大火,那夏天怎么办?” “这倒是啊!” 丁九儿:“不过我想着开个糕团店,卖些糕点什么的!” “这个也好啊,你做的那些点心真好吃,等着再做给我吃吧!” “好啊!”丁九儿早就想着要开点心铺子,连名字都想好了,只是前阵子忙着看宅子搬家就暂时搁置了,如今是时候再继续她的大业了。 ☆、下扬州 腊味挂了两日,丁九儿去检查了一下状况就指挥工人给它们进行熏制。一般熏制腊味用的都是松柏枝,丁九儿又在其中加了一些辛香料,在院子里支了炉灶,让工人们把腊味分批熏制。 熏制好的腊味再挂起来继续风干,整个院子被占去了一半,丁九儿让徐文和郭安抓紧看新院子,如今一个工坊显然已经不够用了。 虽然在江州府的局面已经打开了,但对于丁九儿的长远规划这才只是迈出了第一步,她不光准备把餐饮开遍整个大东朝,还要把食品供给也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江州府临近扬州,湖州,余杭,皆是富饶繁华之地,丁九儿觉得是时候去看一看了,便与沈越一起带着几个贴身仆从先去扬州,再到湖州,最后去余杭,正好围着江州府绕上一个圈。 沈越之前从未离过京城,上次出门便遭了难,也没能一览江南风光,这次听说要出门逛逛自然喜不自禁。 丁九儿:“王爷正好可以看看这些地方有什么新奇玩意,到时候买了带回去让陛下,娘娘也开开心!” 沈越深以为然:“你说的极是,都觉得宫里好,其实闷的很,我母妃进宫都二十多年了,除了祭祀进香,偶尔去行宫避暑,就再没出过宫了,我父皇也差不多!” 丁九儿:“陛下,娘娘万金之躯,不可轻动,长居宫中更为稳妥。” 沈越深有所感:“是啊,你看我之前一出门就遭了难,外面世道还是不安全。” “大东国运昌盛,百姓安居乐业,纵有龉龃,也不过少数,成不了气候,王爷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沈越突然端视丁九儿,看了一会儿道:“你生在民间实在有些可惜了!若在宫里定然是个人物!” 丁九儿被沈越这一本正经的呆模样和评价给逗笑了:“我可不想在宫里搅动风云,我就想做好我的买卖就知足了!” 沈越想了想道:“有钱的话当然还是在外面自在了!那为什么这么多人还一门心思想要做官,想要进宫,想要当皇帝呢?!” 丁九儿:“也许是因为他们没有钱,觉得当官就能有钱,也许他们有钱又想要地位名声,也许他们贪得无厌,喜欢掌控权利的感觉,但也不是所有想要做官想要掌权的都是坏人,只要不利用权利满足私欲,能为国家百姓做事,就是好官!” 沈越听完丁九儿的一番见解更是可惜:“大东朝要是有女官就好了,你一定能当个女宰相!” 丁九儿赶忙道:“我可不想当官,我就喜欢赚钱!” 江南水路发达,从江州府到扬州,湖州,余杭皆可行船且航道便利,轮渡相较马车也要舒适的多,丁九儿便包了一只船,从水路去往扬州。 沿途遇到打鱼的渔船,丁九儿便向他们买些刚刚捕上来的江鲜,鱼或清蒸或乱炖,虾,蚌就直接洗净水煮,新鲜的江鲜不需要多余的烹饪,原汁原味就是最好的吃法。 不过鱼虾性凉,丁九儿也不敢让沈越多吃,以免伤及脾胃。 扬州与江州虽相隔不远,但比之江州,扬州更多了一份温柔婉约,人们生活节奏也慢了不少,便是做生意的都是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 扬州毗邻高邮湖,所食水产大都产自高邮湖,尤以麻鸭闻名。淮扬菜中经典的三套鸭就是用麻鸭制作而成,后世如南京板鸭,盐水鸭也都是选用的这个品种,而在这个朝代,还没有咸鸭蛋这种东西问世,丁九儿觉得古代说是遍地黄金也不为过。 来了扬州自然要品尝扬州美食,丁九儿带着沈越和随侍们到了扬州最俱盛名的藏花楼,准备好好美餐一顿。去了才发现,如今这个时代的淮扬菜还并未成熟,狮子头有,但只要清炖和红烧,还没有蟹粉的,鳜鱼也只有清蒸的,没有松鼠鳜鱼更别说工艺更为繁复的三套鸭了。 丁九儿不觉有些失望。 沈越看不出门道,还挺欢喜的:“怎么了?” “菜式比想象的要少。” 沈越十分大气的说道:“那就都点了!” 他们一行八个人,点少了确实也不够吃,不过都点了倒也不至于,丁九儿挑着特色点了十菜一汤,还专门要了一份炒饭,又要了几笼包子和油糕。 虽然菜式不多,但毕竟是扬州府数一数二的酒楼,厨子功夫是有的,红烧狮子头做的很是地道,鳜鱼也新鲜,炒饭虽然就是简单的放了鸡蛋和葱花,但火候把握的好,虽不至于每颗米粒都裹着蛋液,但炒饭颗颗分明,软硬适中,反而成了最受欢迎的一道菜,还加了两份。 丁九儿在扬州府留了三天便启程向湖州去了,湖州和余杭要更为繁华,地域也大,丁九儿会在这两个地方多待几天,毕竟家里还有一堆事,也不能出门太久,等她们回去,那些腊味也就该能吃了。 晚上,徐香服侍丁九儿更衣。 “应该把阿文也带来的。”丁九儿有些后悔。 徐香把丁九儿换下的衣服挂好:“家里也得有人看着铺子呢!” 丁九儿在床边坐下:“是啊,还得多招些堪用的来,不然铺子越开越多,光指望阿文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徐香笑道:“阿文现在都一副大人模样了,我见了他都心里敬畏呢!” 丁九儿:“说什么敬畏啊!他再大人模样也是你弟弟,不过这大半年阿文都看出长高了呢!” 徐香:“可不是吗,要不是小姐,我们还不知道在哪里流落呢!” “说了会带你们过上好日子的!”丁九儿在床上躺了下来。今夜是逆风,能感觉到船行的有些艰难。 徐香将灯烛罩上纱笼,房里一下子暗了许多,她走到床边跪下身来:“小姐莫嫌阿香话多,小姐是有大能耐的奇女子,可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子,家业大了更得需要有个人帮衬才好!” 丁九儿轻轻叹息:“你说的我如何不知。” 徐香又道:“阿香觉得王爷对小姐是真的看重,而且王爷身份贵重,人品也可靠,是个可以依靠的人。更何况,更何况……” 丁九儿见徐香有些不好意思,便有意逗她:“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阿香觉得小姐,也对王爷有意。”徐香说完就低下头去了。 丁九儿翻身看向帐顶,心中有些怅然,上辈子到死也没找到意中人,如今连丫头都来操心她的终身大事了。 徐香以为丁九儿生气了,赶忙跪下道:“小姐,都怪阿香多话,您千万别生气!” “生什么气啊,快起来!”丁九儿抬手把徐香拉起来。 徐香看出丁九儿有些不开心:“您怎么了,小姐?” 丁九儿笑笑:“无事,去睡吧!” 丁九儿如此说了,徐香自然不能再说什么,便给丁九儿落了床帐,去外间小榻上休息去了。 丁九儿却辗转难眠,适才徐香的话正中她的心弦,此番游玩回去过不了多久沈越就要返京了,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沈越纵然心系于她,但毕竟是个王爷,又圣宠颇重,婚姻大事真的能自己做主吗? 她是绝不会给人做妾的,除非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终此一生只她一人。沈越的父皇母妃自然不会同意她这样出身的一个女子做王妃,丁九儿不用想也知道,那沈越呢,他对自己的喜欢能多到去违背他父皇母妃的意愿吗? 丁九儿不知道,但如今这件事确实让她觉得心烦了,若是沈越最终要跟她分开,她想她是会难过的。 这种烦闷直接导致了之后的几天,丁九儿都对沈越爱答不理的。沈越不明就里,只觉得坐立难安,还托了小福子去问徐香,她家小姐到底怎么了。 徐香估计是因为自己多言惹了小姐不快,心中愧疚又因此事乃主家私事无法言明,更怕说错话再生事端,只得三缄其口。 行至一处水镇,船靠岸补充物资,有半日时间可略作休整去镇上逛逛。沈越想叫丁九儿一起,被丁九儿回绝了,只得自己闷闷的带着小福子和刘远上了岸。 待他走远,丁九儿才从屋里出来,站在甲板上吹风透气,冷不丁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转过去看时发现一只糖画举在自己面前,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大白兔。 沈越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抿了抿嘴道:“我看集上有人做这个,觉得很有意思,就给你买了一个。” 丁九儿看了他一眼,也不接那糖画,只道:“为什么买个兔子?” “就觉得这个好看啊,别的不如这个讨喜!”沈越顿了顿道:“我想让你开心点!” “送我个糖画我就开心了吗?”丁九儿虽然这么说还是接过了沈越手中的糖画,仔细拿到眼前端详了起来,别说,这大兔子跟王爷倒是蛮像的。 “那你说你想要什么?”沈越拉了拉丁九儿的袖口:“你这两天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我可是做错了什么事?” “没有!”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以前有什么你都直接说出来的!你说吧,骂我也行,实在不行,打两下也行!”沈越急道。 “打两下?” “你想打几下?”沈越表情有点苦闷,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算了,你想打几下就打几下吧!只要能消气就行!” 丁九儿看他那幅模样,心里又酸涩又甜蜜:“我就不能自己不开心啊,非得你惹我生气我才能不开心啊!” 沈越:“那你说是为什么啊,你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丁九儿存心为难道:“那我让你以后做饭给我吃,行不行?!” 谁料沈越听了倒是送了口气:“就为这个啊?你早说啊,行行行,肯定行,不过我不会做饭,你得等我学好了,不想等的话别嫌难吃就行!” 丁九儿看了沈越一会儿,知道沈越都有点怀疑丁九儿是不是再看他了,就见丁九儿把糖画放进嘴里慢慢吃了起来,然后笑了。 沈越也笑了:“好吃吗?” 丁九儿点点头:“好吃!” ☆、煲仔饭 这次出行足足月余才从余杭返回江州府,沈越买了一船的特产,马车拉了两趟才都运回府里。其中有扬州的漆器,玉雕,剪纸画,酱菜,湖州的刺绣,菊花石雕,茶叶,余杭的绸缎,绸伞,米塑,藕粉等,还有各式他觉得新奇的小玩意。 丁九儿也买了一些分给府里的下人们,徐文和郭安则各有一份重礼。她不在的这些日子,府里铺子多亏了两人照应。 丁九儿问徐文:“最近有什么事吗?” 徐文恭敬道:“铺面都运作的很好,我跟郭管家也看好了新院子和铺子,就等小姐回来看了,如果没问题就定下来。” 丁九儿又问徐文和郭安:“现下铺子里也好,府里也好,工坊里也好,你们觉得都有哪些能用的人?” 徐文:“小姐是想?” 丁九儿:“我准备接下来把生意做到扬州去,前期少不了你们两个来回打点,后面肯定还要更多能用的人。” “这….”郭安面露难色,虽然他经常帮着徐文打点一些生意上的事,但毕竟还是以府里为主,府里与外面毕竟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 徐文想了想道:“宋掌柜是个堪用的人,可以给我做个帮衬,铺面上的伙计都是能干本分的,但要说再担当些别的,恐怕一时半会儿还难以胜任。” 丁九儿点点头:“以后也需得有意培养一下,人员若是跟不上生意就做不大。” 丁九儿隔天就跟着徐文去看了院子和铺子,新院子与之前的工坊临近,只隔一条街,院子很大,也齐整,适合做工坊,当即就定了下来。 铺子一共有三间,都在江州府比较繁华的街道上,丁九儿觉得都不错,就全都卖了下来,点心铺子开在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另外两间可以开成食铺,反正早晚都要买,有合适的不如先定下。 点心铺的名字丁九儿早就想好了,叫苏荷斋。沈越因为接了几次提匾的活计所以这次没等丁九儿开口自己就写好了名字送过来。 丁九儿给苏荷斋拟好单子,主要是做各式以糯米为主的糕和糕团,还有八宝饭,米糕等,到时候再根据时令上新一些类似于艾草青团和重阳糕之类的糕饼。 徐文招了两个有经验的糕点师傅,又招了两个学徒,从玉浮春调了个伙计过去专门收钱管账。糯米粉,糯米面,需要用到的配料丁九儿会让工坊加工好送过去,到了铺子里师傅只管带着学徒做就行。 丁九儿对徐文道:“八宝饭也在工坊做好再送过去,苏荷斋那边到时候直接蒸就行了。” 徐文点点头:“好的,小姐。” 丁九儿又道:“现在送货是专门的人吗?” 徐文:“不是,有的一个专门负责送货的,不过有的时候忙不过,工坊里的工人也会帮忙送。” 丁九儿:“那再招人,看看几个够用,以后送货的就专门只负责送货,别跟工坊里面的师傅接触,每个工坊都安排一个库管,到时候负责送货的工人就只跟库管接触,哪些东西送去哪个店,就让他们沟通。工坊里怎么分工负责,不用让外面知道。” 徐文:“我明白了,小姐!” 之前做的腊味已经可以吃了,丁九儿去工坊看了之后很是满意,每样都拿了一些让人带回府里。 盐水泡出来的火腿,肉质粉嫩,口味接近后世的西式火腿,不进行二次加工,直接蒸熟食用即可,丁九儿将这种火腿称之为盐水火腿。 腊肉,腊肠,腊排骨,用温水洗净擦去外面烟熏风干的黑皮就露出红亮的本来面目,直接蒸熟,水煮,或者炒菜都是绝佳搭配,不过丁九儿准备做个煲仔饭,自从来了这边她还没吃过煲仔饭呢! 煲仔饭看似简单,但要做的好吃地道其实步骤也不简单,丁九儿把泡好的米先用鸡油配着葱油简单炒了才与水一起放入砂锅中慢煮。腊肉,腊肠,腊排骨用温水洗净与葱姜料酒焯水后直接放入砂锅中跟米一起小火煲制。 每当丁九儿看到锅中食物‘咕噜噜’冒泡的时候,心中就格外踏实开心。 她又把盐水火腿用温水洗净,切片,与豆腐片一起码好放在铺了白菜叶的盘子上,放进锅中蒸制。 冬笋切片焯水,去掉涩味,腊肉切片一起放入锅内爆炒,再加上丁九儿自制的泡椒,点缀上少许青蒜,光是味道就让人食指大动。 炒好菜,煲仔饭也煲的差不多了,丁九儿调好酱汁,将煲仔饭中整条放入的腊肉腊肠腊排骨夹出切片,再放回砂锅中码好,继续煲制片刻,然后将调好的酱汁淋在煲制好的煲仔饭上,一瞬间,米香腊味香完全被酱汁激发出来。 沈越在一旁摸了摸肚子:“我饿了!” 丁九儿笑道:“马上就开饭了!” 煲仔饭整个端上桌,再分别盛到小碗里,靠近砂锅壁的地方米饭烧成了锅巴,但是微微的金黄色,并不焦硬。 沈越想来之前没吃过锅巴,这一口下去,惊为天人。 “这是什么?” 丁九儿:“这个啊,叫锅巴,不过也不算严格意义上的锅巴了,你要是喜欢吃,我明天给你做正宗的!” 沈越一听立刻道:“还有正宗的?那明天一定要做给我吃!” 丁九儿:“这个好吃吗?” “好吃啊,这个就是煲仔饭?” “对啊,可以用腊味做,也可以用叉烧,排骨,鸡肉,牛肉做!” “那这个不开个店铺吗?这么好吃!”沈越现在吃到什么好吃的就会先想到是不是要开个铺子卖起来。 丁九儿笑道:“有这个想法,之前买了三间铺子,还有两间闲着,可以拿出一间来做煲仔饭。” 沈越:“你正好不是新买了一个工坊,可以多做一些腊味,真要是开了铺子每天的用量应该很大吧!” 丁九儿:“是呢,王爷真厉害,现在懂这么多,我正准备让他们再去杀几只猪做一些呢!” “尝尝这个火腿!”丁九儿给沈越夹了一片火腿和豆腐。 火腿的咸香经过蒸制浸入细嫩的豆腐中,清淡的豆腐中和了火腿的咸味和油脂,口感也丰富起来,沈越第一次吃这样的火腿:“这个吃起来感觉好嫩啊!” “好吃吗?” “好吃!” 老式风干火腿更适合吊汤调味,或者生吃,盐水火腿则更适合配菜或者直接食用。 “那等你回京的时候也给你带上两只。”盐水火腿虽然不如风干火腿好保存,但毕竟泡过盐水,存上几个月还是不成问题的。 说到这个沈越就有点闷的慌了,他是不想离开,但马上就要入冬了,过年是无论如何也要回京的。 丁九儿又问:“王爷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沈越:“你很想我早点走吗?” 丁九儿:“怎么会啊,我倒是希望王爷留下来过年呢,王爷能留下来吗?” 沈越闷声道:“不能…..我只是不想跟你分开这么久!” “你可以跟我一起回京啊!” 丁九儿一瞪眼:“我跟你一起回京算怎么回事,快吃饭吧你!” 第二天一早,丁九儿就让徐文交代采办按照上次的标准再去杀六只猪来制作腊味,又把准备开新食铺的计划跟徐文说了。 徐文他们昨天也尝了厨娘跟着丁九儿学着做的煲仔饭,都觉得好吃。 “小姐,那扬州那边的事要延后吗?” 丁九儿想了想道:“扬州那边,不行你就先带两个家里人过去看看,等着咱们再去一趟再定,湖州和余杭我想着先等一等。” “这边我先安排宋大宝和郭安多操心一下,有我盯着也没什么问题。” 徐文:“小姐亲自盯着自然不会有问题,只是如今这样还要让小姐受累,阿文心里过意不去!” 丁九儿:“做生意就这样,你永远也撒不了手,要没你跟你姐姐帮衬,我更要操心受累了!” 丁九儿把自己的想法跟徐文说了说,她准备先把悦味轩和福全面馆开到扬州,其余的分号等等再看,此外她还准备在高邮湖附近买一块地,养鸭子,腌制咸鸭蛋。 “你这次去就重点看这两个方面。” 徐文正色道:“放心吧,小姐!” “如今一个采办怕是不够用了,需得再招两个!” 徐文:“阿文这就安排!” 丁九儿:“交代给宋大宝吧,你也不必凡事都亲力亲为!” 徐文:“阿文能行!” 丁九儿:“这几个账房先生怎么样?” 徐文:“记账都很仔细,并无错漏,阿文又请了一个老账房,每月账目先由他查过再递交上来。” 丁九儿点点头:“多个人监督便能少些浑水摸鱼的可能,以后每月的现银拿一半去钱庄兑成银票。” 徐文点点头:“是,小姐!” 丁九儿:“此事需得你跟郭管家亲自去办,再慢慢选些可靠的人出来!” 丁九儿交代完徐文又找了郭安来,让他去请人装修店面,又将需要的砂锅画成图样,让郭安一并交给采办。 当天下午采办就带了好几种样式的砂锅来请丁九儿挑选,丁九儿选了两种砂锅,一种适合单人分量,一种则适合多人分量。她想着鱼庄的菜单上也可以添上煲仔饭,毕竟去鱼庄吃饭的食客都是有钱人,平时也不会去食铺,顾客覆盖并不重复。 “这个先订五十个,这里需要用铁丝箍起来,懂吗?”丁九儿指着小砂锅对采办比划道。 “用铁丝箍起来?” “对,这样会比较结识耐用,不然一加热,砂锅就容易裂纹!” 采办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明白明白!” 丁九儿:“大的就先要二十个!” 采办:“那这些是送到?” 丁九儿:“小的先送到工坊去,大的直接送到鱼庄!” ☆、鸡肉卷 丁九儿答应给沈越做锅巴,一大早先蒸好了米饭放凉,又切了腊肉丁和盐水火腿丁做了蛋炒饭和三鲜豆皮当早饭。 沈越没吃过三鲜豆皮,觉得很是不错:“我要是回京就吃不了你做的饭了!” 丁九儿:“我可以把你喜欢吃的都写下来,你让厨子给你做!”王府的厨子想必比着菜谱做几个菜还是没问题的,况且沈越还吃过,哪里不对指出来下次就改进了。 沈越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吃过早饭,沈越见丁九儿又要不知道去忙什么,赶忙问道:“不是说今天给我做锅巴吗?!” 丁九儿:“一会就做,材料都准备好了!” “中午吃什么?” “腊排骨火锅?!” 沈越眼睛一亮:“好哎!” “你现在要干啥去?”沈越又问。 “准备新铺子的事,只卖煲仔饭有点单调,我想再加上肠粉和叉烧!肠粉做的话要定制笼屉,叉烧要调配酱料,做烤炉,都是事!” 一般腊烧店都会做叉烧肉,豉油鸡,白切鸡,烧鸭,烧鹅,脆皮烧肉这些。不过既然店里已经有煲仔饭了,还准备上肠粉,丁九儿想着就先上叉烧肉,豉油鸡和白切鸡这三样,烧鸭,烧鹅和脆皮烧肉工艺比较复杂,没几年功夫不容易做好。 丁九儿让徐文把宋大宝带过来,交代了一些新铺子的事情,徐文去扬州的这段时间就由宋大宝安排推进。又把采办叫来给了采购清单,购买材料调制制作叉烧酱的配料。还画了需要定制的笼屉和炉子的样式注明要求,让郭安去找工匠来做。 忙完这些事情,丁九儿就开始给沈越做锅巴准备午饭,她不禁感慨要做一个成功人士需得有十二分精神才行。 凉好的米饭分成三份,分别倒入菜籽油抓匀,一份放入五香粉,盐调匀,一份放入五香粉,辣椒粉,盐调匀,另一份只放盐调匀。 将调匀的米饭压成饼状,放入烧热的油中炸至金黄酥脆,捞出沥干油放凉掰成方便食用的块状。原味锅巴掰好后再放入炒制成糊状的咸蛋黄中让其均匀的裹上一层咸蛋黄,三种口味的锅巴就做好了。 丁九儿每样只取了两块放入盘中让徐香给沈越端去。 徐香笑道:“王爷很说不够吃的!” 丁九儿:“一会儿就吃午饭了,不能让他多吃!” 做完锅巴,丁九儿又开始准备腊排骨火锅,说是火锅其实也算是暖锅,把洗好的腊排骨,腊肉和腊排骨肠跟切成滚刀块的笋与葱姜一起放进锅中翻炒,炒出香味后倒入砂锅中,放上切段的玉米块一起煲制。 待煲好之后起锅前放大枣,腐竹和白菜,如果有炉子可以边吃边烫菜,不过现在府里还没弄上这种炉子,就直接放进锅里一起烫了。 丁九儿打算再定制一个黄铜火锅,让沈越在回京之前能吃上一顿火锅。 “王爷,你在京里吃火锅吗?” 沈越想了一会儿:“火锅?” 丁九儿:“就是那种边吃边涮的,一般都是涮肉片吃。” 沈越了然:“吃啊,不过我们都叫烹鼎。” 丁九儿看过以前的文献资料,知道早期时候的火锅都是鼎状的:“是里面烧炭还是下面烧炭的?” 沈越:“里面会有个专门放炭的地方,然后分成好几个格子,不过吃的都是仆人们涮好,我们就只管吃。” “那王爷喜欢吃吗?” “喜欢啊,以前在宫里不是摆宴,祭祀这样的时候也很少吃烹鼎的!” “锅巴好吃吗?” “好吃啊,你怎么做了这么点啊!” “这不是要吃饭了吗,怕你吃多了吃不下饭!”丁九儿把盛好的腊排骨火锅放到沈越面前。 沈越看看碗中慢慢的食材:“这个就是腊排骨火锅吗?” “对啊,等着火锅做好了,可以边吃边涮!” “边吃边涮,就像吃烹鼎那样吗?” “对啊,不过不用别人帮忙,我们想吃什么就自己动手喽!” 沈越已经跃跃欲试了:“那都能涮什么?” 丁九儿笑道:“什么都能能涮啊,万物皆可火锅!” 丁九儿又带着沈越在江州府周边村落转了几天,买下了二百亩良田,交由郭安打理。她准备雇佃农耕种,从明年开始,店铺所需的米面,大豆就全部由自己的田地供应了。 郭安:“小姐,商会又派人来递了拜帖,说想拜会一下咱们当家的,小人还是以当家的在京里为由推了。” 丁九儿点点头:“拖着吧,再来你就请他们喝个茶,简单聊聊,什么也别应就是了。” 沈越:“为什么不见他们?” 丁九儿:“我又不想受他们管制,所谓商会,无非就是要形成一个行业规矩,让大家都听会长的,我才不要听他们的!” 沈越:“那我让他们别来烦你!” 丁九儿:“不用,没必要,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的用材自己都能供给,他们就算是想打压我也没有办法,都是正经生意人,最多心里不痛快罢了!” 自从她的生意做到江州府,这半年时间餐饮行业几乎挤占了一半的市场,虽然每个铺子都用了不同的名字,但有心人想要查的话也不是什么难事。 有人做大了,自然利益就被重新划分了,肯定也有人心有不甘,商会便是协调管制这些事情的,不过丁九儿觉得做生意各凭本事,她的目标也不是江州府餐饮事业的半壁江山,而是整个大东朝餐饮的垄断。 沈越恍然大悟:“所以你买渔船,买地,建工坊,全部都自己来?” 丁九儿:“多一重保障而已,商场如战场,想要打垮你的人会不择手段的!” 沈越见她一脸笑意,奇道:“那你怎么还这么高兴?” 丁九儿冲他俏皮的眨了眨眼:“因为就在刚才我突然想到剩下的那间铺子可以做什么用了!” 沈越也好奇道:“做什么?” “鸡肉卷!” “这是什么?” “回去给王爷做个尝尝?” 沈越拍手道:“好啊!” 鸡肉卷在现代是非常普遍大众的一种快餐,不过在大东朝还是闻所未闻的东西,丁九儿准备食材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像是提前拿了答案的考生,又是十拿九稳的得意,又有点忐忑心虚。 丁九儿选用的是鸡腿肉,剔除骨头,切成手指长两指宽的长度,加调料腌制。甜面酱沸过待用,准备烙饼用的面团,和面的时候加入适量猪油和菜籽油,使面团能更好的保持水分,不易腾干。 和好面后,将面团分成均匀等份,静待松弛,松弛过的面团会更加松软,这个时候调制蛋液,很多炸鸡是过水之后再二次,三次裹粉,形成酥皮。丁九儿则喜欢沾全蛋液然后二次裹粉,这样炸出来的东西颜色金黄,十分漂亮,还会带有蛋液本身的香味。 鸡肉裹好粉后待用,将松弛好的面团擀成薄饼,锅子预热但不放油,将擀好的面饼放入锅中,用手指轻轻转动,约三十秒反面,就能看见先受热的一面微微起泡,甚至有些烙过之后特有的烙痕。同样的时间之后,饼皮即可出锅。 烙完饼,接着炸鸡,裹好粉的炸鸡依次下入油锅,炸至金黄捞出沥去油,将沸好的甜面酱均匀的涂抹在饼上,然后在中间放上炸好的鸡肉卷起来。鸡肉卷就完成了。 这个时节已经没有黄瓜和生菜,丁九儿也不确定沈越是不是能吃生葱,就只抹了酱卷了鸡肉,做了最原始的版本。 沈越一直在一旁看着,见丁九儿做好了,就忍不住激动的搓了搓手。 丁九儿笑着将鸡肉卷放到盘子里递过去:“小心烫啊!” “嗯!”沈越接过盘子,一手端着,一手直接拿起鸡肉卷吹了吹就咬了下去。鸡腿肉炸的外酥里嫩,一咬下去,肉汁就流出来了,再包裹上又松软又劲道的饼皮,简直太好吃了! 丁九儿做好第二个鸡肉卷的时候,沈越手里的那个已经吃下去一半了,丁九儿只好又做了一个,最后沈越吃了两个,有些太饱了,丁九儿又给他熬了一盏山楂茶消食。 “王爷,你知道吗,你这样吃东西很不王爷!”丁九儿说完端详了沈越一会儿,觉得他似乎看上去比来的时候脸色又圆润了一些。 “我知道啊,谁让你做饭这么好吃!” “我的错,咱们以后还是吃的清淡点吧!” 沈越一听立刻反对:“我过不了多久就要回京了,再回来估计要春天了,还是别太清淡了,毕竟要好久吃不到你做的饭了!” “王爷你也太夸张了吧,王府的厨子,宫里的厨子,怎么也是顶尖的水平,你都这么久没吃了,说不定这一回去发现还挺想念的呢!” “那我之前回去也没发现想念呢,我现在就想吃你做的饭!” 丁九儿心道,难道我真的凭借抓住王爷的胃而抓住王爷的心了吗? “那要是有哪个姑娘做饭比我还好吃,你是不是也喜欢人家了?!” 沈越脱口道:“怎么会有人做饭比你还好吃?!不可能的!” 丁九儿哼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怎么就不可能?!” 沈越完全没有发现这对话的重点,又平白惹丁九儿生了一场小气。 ☆、火锅 工匠在沈越回京前把铜火锅赶制了出来,丁九儿就开始张罗着吃火锅,已经入冬,南方也冷了起来。 丁九儿把东西摆在院子的凉亭里,今日没风,虽然有些冷,但吃起来就暖和了,羊肉片,牛肉片,猪里脊都整整齐齐的码在盘子里。此外还有虾滑,鱼滑,牛肉丸,蛋饺,豆腐,腐竹,冬瓜片,白菜,鸡蛋面和饺子云吞。 小料有麻将,香油,酱油,香醋,丁九儿自制的各种豆酱和牛肉酱,鸡肉酱,以及蒜泥,泡椒,辣酱油,白芝麻,花生碎等十几种配料。 沈越以前在宫里吃的烹鼎都是沾着调好的料吃,这会儿还是第一次自己调小料,也不知道能放这么多种。 “全都可以放吗?” “都可以啊,也可以按自己的喜欢挑选!不过这个蒜泥一定要试一试!”丁九儿说着给自己的碗里加了一勺蒜泥。 沈越从来没吃过蒜泥:“这是生的?” “对啊,生的。”丁九儿看出了他的犹豫:“你可以少调一点尝尝,不喜欢就不吃!” “不用。”沈越说着也挖了一勺,毕竟有了之前猪肚鸡的前车之鉴,丁九儿在饮食方面对他而言就是权威。 丁九儿解释道:“蒜虽然生吃味道很重,但因为这个料本身调了很多种类,口味也很丰富,也偏重,所以可以中和掉生蒜的辛辣和冲味,只留下那个香味!” 沈越点点头:“那接下来……” “接下来当然是开吃了!”丁九儿说着用公筷夹起一筷子羊肉片放入滚了水的铜锅中。 锅子里配的是高汤,肉一下锅立刻变了颜色,丁九儿拎着肉片在锅里涮了几下之后就捞出来放到沈越面前的盘子里:“沾着小料吃酒可以了!” 丁九儿看着沈越吃下去露出一个美妙的表情,开始自己涮起肉来。 “想吃什么就自己涮,不过要小心别把肉碰到中间的柱子上。” 沈越问:“为什么?” “因为温度高啊,一沾上就糊了!” 尽管丁九儿已经提醒过了,但作为火锅新手,沈越还是不止一次犯了这个错误。切得纸薄的肉片一不小心沾到中间的铜柱上立马就被贴住烧成了肉干,稍厚些的肉片虽不至于马上变成肉干但只要沾上也夹不下来了。 丁九儿在一旁看着沈越瞪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放的时候慢一点就好了!”说着又示范一边:“只要放进汤里就随便怎么涮了!” 吃了一会儿肉之后,丁九儿丢拿起盘子把虾滑下了进去,虾滑好熟,很快就浮上汤面变成了漂亮是粉红色。 丁九儿:“你喜欢的虾肉!可以吃了!” 沈越自己用长柄小漏勺舀了两个出来,他已经深刻体会到火锅的快乐精髓不在于吃的是什么,而是在于自己动手的过程。 自从认识了丁九儿,总是在感受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快乐,非常简单就能感受到的快乐,细细碎碎,却很温暖。沈越放下筷子,看了看因为冬天而变了一番景致的庭院。 “怎么了王爷?” “往常这个时候,京城已经开始要下雪了。”沈越说着看向丁九儿:“你见过雪吗?” 丁九儿刚想说见过,又觉得好像应该是没见过,这一停顿间就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就定定的看着沈越。 “我喜欢下雪,下雪的时候天地间就会变成白茫茫的一片,特别干净,也特别安静!”沈越唇边浮出一丝笑意:“啊,这要是在下雪的时候吃这一顿就太享受了!” 哪怕外面再冷,围着火锅也能吃的身上热乎乎的,看着雪景,喜欢的人在身边,这种日子真是神仙都不换。 沈越对丁九儿郑重道:“等你去了京城,我要跟你一起看雪!” “今年不行就明年,总会有那一天的!” 丁九儿握住沈越的手:“好啊,我等着跟王爷一起去看雪!” 沈越走的时候可谓满载而回,从扬州,湖州,余杭买的礼品就装了两马车,丁九儿给他带的各种腊味,酱料和吃的又是两马车。 小福子跟着沈越在江州府待了这好几个月,好吃好喝,此刻也舍不得走了。 丁九儿想送沈越出城,被沈越制止了:“天冷了,莫送了,来日方长!” 丁九儿没想到沈越会这么说,又欣慰又失落:“那王爷一路保重!” 沈越叹了口气又道:“主要是怕你一送就走不了了,本来也不想走!”说完就抱住丁九儿,蹭了蹭她的鬓角。 “我会给你写信的!” 丁九儿拍拍他的背:“好啊!” 沈越一离了江州府,整个人就沉闷下来,话也少了胃口也小了,又做回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爷。丁九儿也省去了一日三餐的时间,专心捣腾她的生意。 临近年末,需要好好盘盘账目,看看这一年收益多少,每间铺子的盈利状况又是怎样,沈越走后的半个月,丁九儿就一直忙着盘账,算账。 之后还要拟定奖励政策,年底了要给大家发红利,如今所有食铺加上工坊不算府里的丫鬟小厮,只是工人就已经有一百二十人了。 南方的冬天真是不太好过,湿冷湿冷的,丁九儿让郭安买了银碳,等明年开了春再请人来给主要的屋子加上地龙和暖墙。 郭安知道丁九儿生在南方却竟然知道北方越冬的设施,不由得更加敬佩。 丁九儿可是个会享受的现代人,如今有了钱自然没有亏待自己的道理,屋子里每天都烧着碳炉,出门也必然裘皮手炉一样不少。还让人建了个可以直接在地下烧热水的浴室,隔三差五牛奶泡个澡,洗完后再用自制的珍珠粉面膜把脸脖子,手脚都敷一敷,等这个冬天过去皮肤就能脱胎换骨了。 沈越启程回京之前他母妃其实已经派人来信催了两次了,一回京就被召进宫去。沈越把买来的礼物挑选了大部分带进宫去,丁九儿给他带的腊味则每样只略拿了一点。 一进宫,沈越就先是一番献宝,把自己在外的游历见闻讲给张贵妃听,又把从扬州,湖州,余杭带回来的礼品一一给母妃展示。宫里虽说什么都不缺,但毕竟是儿子的一片孝心,更何况其中确实有不少新鲜玩意。 “你啊!”张贵妃本是打算训诫一番,结果一见了儿子气就消了大半,再让他这一番献宝,哪里还忍心训诫,只道:“说出去避暑,从夏天避到冬天,是不是夏天嫌热,冬天嫌冷,京里装不下你了是吧!” 沈越赶忙装模作样的给张贵妃锤肩:“没有啊,母妃,儿子这不是回来了嘛,还给您弄了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 张贵妃轻斥道:“我看你就是心野了!说起来都怪你哥,好好的给你派什么劳什子的事情,现在一天到晚想着往外跑!” “这怎么能怪兄长呢!”沈越心道,说起来这事因祸得福,还得谢谢六哥才是:“母妃啊,我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我一会儿告诉桂芳姑姑怎么做,让小厨房给你做哈!” “哟,王爷,你这是去干什么了,这种事情都知道了!”张贵妃哂道,儿子在外面的事她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说起这事都来气。 沈越脸上一热,正想着该怎么跟母妃说,不料张贵妃先发难了:“你说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京城里这么多名门闺秀不喜欢,偏偏看上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沈越身子一直道:“什么来路不明,九儿不是来路不明的人,之前就是她救了儿子!” 张贵妃见他这幅模样更气了:“那你谢也谢过了,也赠了银子和奴仆,这事还没清算吗?” 沈越本想等丁九儿来了京城直接待到母妃面前,没想到母妃已经知道了不说还一力反对,当即反驳道:“这个怎么清算啊!不是,这个事已经清算了,我就是挺喜欢她,愿意跟她在一起,她做饭可好吃了,而且做生意也特别厉害!就这不到一年时间就开了许多店铺,她手底下的人都服她!” 张贵妃觉得儿子活像个被狐狸精迷了心智傻子:“一个女孩子家的抛头露面打理生意像什么样子!而且她能把生意做起来难道不是靠着你这座大山!” 沈越立刻道:“她不怎么抛头露面的,都是指示下面的人去打理,她对庖厨之道造诣极深,又会经营,根本不必靠着我也能有今天的!” “真的,母妃,你吃过她做的饭就知道了!” 张贵妃瞪了沈越一眼,又道:“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把她带回京来!” 说起这个沈越也十分郁闷:“她手里还有许多事情放不下,暂时没法上京来!” 张贵妃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你对她有意,那你可知道她的心思呢!” 沈越肯定道:“她自然也是喜欢儿子的!” “既然如此她不肯跟你上京?”张贵妃何等阅历,深知这女子绝非等闲之辈。 沈越道:“母妃,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并不会依附于我过活。” “哦?”张贵妃肃然道:“既然如此那你还跟她来往什么?!越儿,你可知道你的王妃必然要是名门闺秀,便是纳娶侧室也得是正经人家,这种出身低微的商贾女子根本不可能进你王府的门!” 张贵妃的一席话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沈越只觉得浑身发凉,也在这一刻明白了为什么丁九儿明明喜欢他却总是似有未尽之言,不肯跟他上京。 “母妃,若没有九儿,儿子只怕未必能再见到你了,你这般说不过是因为不了解九儿,待她上京之后,儿子带她来见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九儿的为人了!”沈越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的阐明自己的观点。 ☆、查账 沈越走后,张贵妃对桂芳姑姑叹气道:“越儿一向心思单纯,恐怕对这女子痴迷已深。” 桂芳姑姑宽心道:“从探子报来的消息听着,这女子倒是有些本事!” “就怕这女子本事太大,把越儿玩弄于鼓掌之中!” 桂芳姑姑沉吟道:“若是如此,她想必乐意跟着王爷回京了!” 张贵妃叹道:“你还是想的太简单了,这样的一个女子如何肯屈就做妾室,想必是想当王妃的!” 桂芳姑姑惊讶的睁了睁眼,顿了片刻道:“不过王爷这会儿正在兴头上,您也没必要跟他拧着来,也许等过一阵子,他自己就淡了。” “要是这样就好了!” 桂芳姑姑又道:“不过咱们王爷性子单纯,要是找个厉害点的王妃,以后也吃不了亏呢!” 张贵妃愁道:“本宫何尝不知?可是那也不能……” 沈越从宫里出来,只觉得心中郁结难安,又是生气又是懊悔,没能早点明白丁九儿的顾虑,又恨不能立刻就到她身边把自己心中所想告诉她,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小福子见主子出来赶忙迎上前去,却被主子的脸色吓了一跳:“怎么了,王爷?!”进宫的时候还欢欢喜喜,怎么不过一个时辰就乌云罩顶了。 沈越摇摇头上了车:“无事!” 很快,丁九儿就收到了沈越的来信,信纸印着精巧的荷塘月色,熏着兰花香,丁九儿打开信纸,沈越俊雅的字迹便映入眼帘。 九儿,见信如晤。 一别近月,甚是想念,此次回京方懂你踟蹰之心,未尽之言。此番来信,只盼你能明了,沈越对你之心绝无半点动摇,亦已懂你心中所念。再多赘言也难明我志,日后时日长久,你自会明白。 不过寥寥数语,丁九儿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铺开信纸,写了回信。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沈越收到回信,看过之后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知道自己要先成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人,才能守护好自己珍视的人。 他叫来赵永年,告诉他自己要看看这几年府里的账目。 赵永年难掩吃惊:“王爷怎么会突然要看账目?” 沈越:“本王以前太过闲散,从今日开始便不能再如此度日了!” 赵永年只道自家王爷也终于开窍了,想在皇上面前表现,便没再多说,亲自去取了府里近三年的账本来。 他本以为王爷只是做做样子,毕竟沈越从来没过问过这些,而这些账册名目繁杂,哪怕就算是真的想看,没人指点恐怕一时半会也看不出头绪。 没想到沈越却真的一本一本看了起来,用了一天时间把这些账册都看完了。 看完之后,沈越就问赵永年:“府里的支出没问题吗?这三年几乎每年都是入不敷出?要不是还有宫里的年节例赏,还要倒欠外面银子了!” 赵永年倒也没推脱隐瞒:“回王爷,咱们府里采办东西走的都是官办,官办价格原本就数倍于民间采办不止,但因为咱们是王府又不能不用官办,一是因为没有先例,再者还要顾及府里的名声。” “其他王府世家,除去俸禄和例赏,或多或少在外面都有些买卖,或者通过其他渠道赚取银子,若单靠俸禄和例赏,确实难以支撑府里的开支。” 赵永年说的坦诚,沈越却知道他仍有未尽之言,其中猫腻都是他这些日子跟在丁九儿身边知道的。 “你说的这些本王都知道,但若要缩减开支想必也还是有很多办法的,你今天回去想想,明日来告诉本王,到时候再一并把库房的账册送过来!” 沈越其实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却先不直说,正好看看赵永年在其中如何取舍。沈越觉得自己这一步走的妙极,不知道丁九儿若是在身边会不会夸赞他,这么想着心里便热了起来。 第二天沈越用过早饭,赵永年便带着库房的账册来了,昨天他几乎一夜没睡,对于王爷的突然发难,作为王府的管家不得不好好思量一下。 王爷两次离京,每次回来都与之前有所不同,赵永年这才惊觉王爷此番查账并非只是做做样子。他是王府老人,自王爷出宫开府便是管家,但同时他也是张贵妃安排在王爷身边的人。这些年来,王爷从未对此有过什么表示,但如今,赵永年不确定王爷是不是想要借着此事发难,将他拔除,换上自己的人。 毕竟王爷长大了,不想再受管制也是应该的。 沈越看了看在桌案上叠成一摞的账册,状似漫不经心的问赵永年:“昨天本王说的想好了吗?!” 赵永年低眉顺眼的恭敬道:“回王爷,之前小人管理多有不足之处,昨日承蒙王爷提点已经回去痛定思痛,小人愿意自罚半年俸禄,以儆效尤!” 沈越淡淡道:“这个暂且不提,关于府里缩减开支的事,说说你的想法。” 赵永年道:“小人以为可以缩减一些府里下人的月例银子,再一方面日常采买要尽量物尽其用,杜绝浪费,另外,府里也可以经营一些买卖,补贴支出。” 沈越神情淡漠,看不出在想什么:“就这些?” 赵永年又低了低头:“属下愚钝,暂时只想到这些办法,不足之处还请王爷明示!” 沈越沉吟了片刻之后道:“月例银子不减,但是府里用不上的人可以放出府去一些,以后采办东西,如果怕不好看就仍旧在公办那里采买一部分,其余不够的府里自己采办。以后府里饮食,衣物按需采买,不必样样都备着,本王想吃什么会吩咐下去,往后府里不来客人,午膳,晚膳只需两菜一汤。” 赵永年闻言立刻道:“王爷,这不合规制啊!” 沈越:“本王府里本王就是规制。” “是,王爷!” 沈越又道:“平日府里采办难免有些渔利之处,过去的本王不再追究,不过从现在开始谁要是仍旧不改,就别怪本王从严处置了!” 赵永年知道沈越此番不是玩笑,忙应道:“是,王爷!小人一定亲自督办!” 沈越:“以后府里账册本王每月都会查看,赵永年,适才本王说的那些你立刻着手去办,外放出府的仆役每人给五两银子,名单尽快拟出来!” “是,王爷,小人这就去办!” “怎么样,本王刚才表现的如何?”赵永年一告退,沈越立刻问小福子。 小福子佩服的竖起大拇指:“王爷不愧是王爷,真是明察秋毫,此番整改之后,府里必然焕然一新。” 沈越又问:“你说要是九儿在这是不是要夸赞本王适才决断!” 小福子使劲点了点头:“丁小姐若是在,必然对王爷的英明神武钦佩不已!” 与此同时,丁九儿也在算账,不过跟沈越几乎入不敷出的支出不同,丁府这一年可是赚的盆满钵满,除去各种成本开支还结余了一万一千零三百二十两银子。 不过这些还远远不够。 扬州的事情丁九儿准备放到年后再行推进,因为过年会有一段休息期耽误进度,不如干脆就等到年后再办。 徐文一回来她就跟徐文和郭安拟定年节例赏的名单和分量,来年的计划还有新年饭庄食铺要上新的菜式和品类。 丁九儿:“我觉得这个红利应该是按时间和店铺的盈利状况来分配,刚来一两个月的跟干了半年的工人肯定不能是一样的。” 徐文和郭安纷纷点头,徐文:“掌柜,厨师,跑堂的小二这些分工不同的也可以有些区别。” 丁九儿肯定道:“你这个想法很对!你跟郭安既管着府里的事又操心铺子里面的事,要拿双份的。” 丁九儿对郭安道:“府里的人员统计交给你来办,你跟阿文一人十两银子,阿香,紫月,秋云一人八两,厨娘,厨子,管事的每人六两,其余仆役按品级区分一下,每级递减一两,,粗使的小厮,丫鬟,门房最少一人二两,就按这个规格来。” 郭安点头道:“好的,小姐!” “名单拟好了拿给我看看,把钱数也都算出来!”丁九儿说完又对徐文道:“你这边也按这个要求来,你跟郭安一人二十两,宋大宝十五两,其余各个铺面掌柜的按十两的基准,账房总管也是十两,其余账房八两,结合他们来的时间和店铺自身的经营状况约出个数来,工人也是一样。” 徐文点头道:“好的,小姐。” “阿文这边人员多些,可能要费些时间,不过也不着急,年前统计出来就行。” 徐文:“每个店铺的人员增减我这里都有记录,只需确定一下这几日是否有新增减的就能拟定了!” 丁九儿赞许道:“你这样做的很对,以后也按这个方法来办,不过不必都自己做,可以找个人专门负责记录这些。” 徐文点点头。 丁九儿又道:“马上就要过年了,饭庄要开始筹备增加饺子和元宵了,面馆也可以增加上这些,玉浮春和点心铺子也得上新品。阿文到时候让饭庄和面馆的师傅过来学习一下做法,我会交给府里的厨子。” “再就是年后的一些事情安排,过完十五我们就去扬州把那边的事情定下来。这边我想着年后开始每个店铺都招收一些学徒,我们给他们工钱,但条件就是他们要留下来在咱们铺子里工作,这样其他地方再开分号的时候就有现成的人员用了。” “这两件事是年后最要紧办的!” 徐文和郭安点头道:“明白了,小姐。” ☆、立约 丁九儿教了厨娘和厨子怎么包饺子,有基本包法还有花式包法,饭庄属于高端餐饮,需要在基本包法的基础上再多一些花式包法,而面馆则只学会基本包法就行了。 丁九儿一高兴还教了一些关于花面膜的做法,让府里的厨子和厨娘过年的时候给大家做些来吃。又让玉浮春和苏荷斋的师傅过来学了一些新点心的做法,颜色多以金黄和粉红为主,取名团圆酥,其实就是蛋黄酥和香芋酥的改良版。 元宵以红豆沙,黑芝麻,花生三种馅料为主,鱼庄届时还会限量供应现场包制的肉元宵,丁九儿看着师傅学会了之后叮嘱他们节前必须熟练起来。 丁九儿的拓展计划中悦味轩是第一位的,因为宋大宝是从悦味轩成立之初就一直在跟进,对于悦味轩的卤味的制作流程十分清楚,也知道如何安排管理,所以年后丁九儿准备依次在扬州,湖州和余杭分别先开设悦味轩。 她如今在江州府的商人里面也算排得上名,不过丁九儿知道哪怕她再富有十倍百倍恐怕也看不在皇上贵妃的眼里,她深知这种时代王权的绝对权威,也不想沈越为难,如此一来,只能更争口气。 沈越自从那日在宫里跟母妃不欢而散,就再也没有进宫,先是在府里整顿了一些内务,再就是思考今后要如何安身立命,他第一次在想如果自己不是王爷又该如何才能挣下自己的一份家业。 就这样一直到了年夜宫宴,沈越才又进宫去。沈祁跟沈越座位相邻,两人是一母所出,虽然之前生了点嫌隙但毕竟是手足至亲,此番沈越回京也将带回来的东西送了一份给沈祁,两人便又像以前一样来往了。 沈祁:“九弟,你这番出去带回来的腊味真是好味道,尤其是那个腊排骨肠,你嫂子都吃的上瘾了!我也喜欢的很!” 沈越笑笑:“那等明年冬天王弟再多带些回来!” 沈祁笑道:“九弟这是准备长住江南了啊!” 沈越见沈祁夸赞丁九儿的腊味本来还挺高兴,但思及那天与母妃的龃龉有有些郁郁,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沈祁笑着拍了拍沈越的肩膀:“你的事情做哥哥的也听说了一些,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哥哥都是支持你的!” 沈越一喜:“当真?!” 沈祁正色道:“自然,母妃那边我会去劝的!” 沈越按了按沈祁的手,不管沈祁是如何想的,到底是对他表示了支持。 很多商户新年并没有休息的先例,丁九儿便让各店掌柜按当日实际情况灵活安排,若是上座率不高,便安排部分工人提早下班,隔日轮换,午晚两餐也都安排水饺,并每桌各加一荤一素两个菜。 府里的人则每人多做一套冬衣,除夕当天丁九儿还让厨子,厨娘准备了材料大家一起包了饺子,汤团,又一起煮了吃了,其乐融融。 店铺,工坊的红利年前便发放了下去,府里的则是初一一早丁九儿亲自发的。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举国欢庆,每个商铺都早早的做了各式花灯挂在自家门前,财力富裕的还另做了一些挂在街上,每个花灯下面都会缀上商号的绸签,谁家的花灯多,谁家的财力便是最大的。 丁九儿家的铺子自然也准备了花灯,不过本着低调行事的原则,丁九儿并没有参与斗灯,不同商铺的灯也都做成了不同颜色和风格。但当天观灯的时候,看见自己家铺子的花灯,心中还是充满了自豪,明年,会有更多州府的店铺前挂上属于她的花灯。 过完十五,丁九儿立刻带着徐文和宋大宝一起去了扬州,把先前看好的铺子定下来,又去高邮湖看了地方,准备建个养殖加工为一体的大作坊。 “扬州悦味轩就大宝负责,把这个店带起来,你是怎么想的?”丁九儿问宋大宝。 宋大宝从淮安跟着丁九儿来到江州如今又成了徐文的副手,也可以算是丁九儿的心腹了:“小姐,江州那边年前招了两个学徒,我想着从那边调一个师傅过来,然后其他的工人和学徒都在这边招。现在那边的赵师傅是个挺踏实的人,我觉得可以用!” 丁九儿点点头:“行,这些师傅伙计为人如何,你们比我清楚,能用的人才就得好好留住,平时也可以想一些可以调动他们积极性的方式和办法。” “高邮湖这边的工坊也得从江州调人过来,阿文也得从这边盯一下。” 徐文跟宋大宝纷纷点头。 丁九儿还是愁着用人的问题:“回去之后,还是得抓进招人,账房年纪都比较大了,估计不愿意离开江州府,不行就在当地招用,最近几个月你们还得经常跑着点。” 徐文年纪虽然轻,但如今行事已经颇为老练了:“放心吧小姐!” 宋大宝也道:“是啊,小姐,要不是您赏识我,我还在淮安到处干杂货呢,小姐有什么吩咐,宋大宝一定拼尽全力给您办好!” 丁九儿点点头:“你们的付出都会有回报的!” 丁九儿不喜欢以恩情求人回报,也不喜欢讲些构画未来的事,付出了就马上回报,有能力靠得住就提拔,涨工钱,让他们得到实际的好处,工人们才会更加卖力的干活。 沈越将府里的事务整顿完毕之后又去之前父皇赐的庄子和土地看了一圈。他之前从来没在这些地方上过心,底下的人自然也就随意敷衍了事,沈越当着赵永年的面把庄子里的管事当场革职,让他再派能干堪用的人来。 赵永年深知王爷这次是动真格的,自然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去做。 沈越:“这么好的良田大部分都在闲置,庄子里的人员也是,有多少是挂着名字吃空饷的,赵永年你给我好好查查!” 赵永年赶忙道:“是,王爷!” 沈越又道:“这一个月就把田地都租出去,交钱交粮随便他们,这些土地都是良田而且免税,该是个什么收成本王心里有数!” 赵永年低头听着,只觉得汗流浃背,王爷平宿散漫惯了,这一严肃起来倒真让人心生敬畏。 沈越这边刚处理完庄子和土地回了府,宫里就来了圣旨召他进宫,不过这次不是张贵妃而是庆德帝。 沈越正想着该如何开口跟父皇讨个职务外出,没想到父皇倒是先宣召了,其实沈越也很矛盾,有了职务虽然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去,但毕竟也算公务在身,束缚也不少。 “去把炖好的血燕给越儿端一碗来!”庆德帝见儿子来了就放下奏疏,站起身来。 沈越赶忙过去搀扶住庆德帝:“父皇!” 庆德帝看了看沈越,问道:“最近都在做什么?!听说你前阵子你跟母妃闹了意见,这都再没进宫来了,也不来看看父皇!” 沈越扶着庆德帝在软椅上坐下,心里有些郁郁的:“这几日去看了看之前父皇赏赐的庄子和田地,以前玩心重没正经管过府里的事,现在想来实在惭愧,也想像皇兄们一样做出个样子来,这么想着就暂时没来见父皇!” 庆德帝哼笑一声,明显没信:“那跟你母妃呢,又闹什么意见?!” 沈越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他肯定不能欺瞒父皇,又不想说母妃什么,但又不觉得自己错了,只能闭口不言。 丫鬟端上两盅血燕来,分别放在庆德帝和沈越面前。 “尝尝吧,宁州进贡的,朕吃着还行!”庆德帝说着拿起勺子,揭开炖盅的盖子。 沈越也拿起勺子:“谢父皇挂念。” “怎么样?”庆德帝看着儿子问道。 沈越连忙点头:“好吃!”心里却想着这样的好东西若是拿给丁九儿不知道她又会做成什么样子。 庆德帝:“喜欢吃那一会儿走的时候给你带上点!”说完看了看內侍总管黄振泉:“一会儿给乐王带上十盏血燕。” 黄振泉立刻应声道:“嗻,陛下!陛下就是疼乐王,这次宁州统共也就进贡了几十盏,乐王这赏是独一份呢!” 沈越闻言立刻道:“父皇,这血燕是大补,您留着吃吧,父皇只要记着儿臣,儿臣就欢喜的不行!” 庆德帝看了黄振泉一眼,哼道:“老东西,就你话多!” 黄振泉立刻不轻不重的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笑道:“瞧奴才这张嘴!” 庆德帝又对沈越道:“给你你就拿着,左右不过是些吃的,你不是爱吃嘛!” 沈越总觉得最后这句话似乎一语双关,便听庆德帝又道:“说起来你从南方带回来的那些腊味倒是真不错!就是不知道宫里的厨子做的地道不地道啊!” 沈越不自觉的直了直身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母妃都知道的事父皇没有理由不知道,沈越清了清嗓子道:“父皇喜欢,那儿臣今冬就多弄些回来。” 庆德帝看着他但笑不语。 沈越定了定神又道:“父皇,儿臣以前总在京里,什么都不知道,此番出去长了很多见识,也体察了很多民情,儿臣也希望来日能为父皇分忧。” 庆德帝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沈越深吸一口气,道:“所以儿臣希望能出去走走看看,多了解一些我大东的风土人情,壮阔山河,还请父皇恩准!” 对于儿子的请求庆德帝似乎早有所料:“你是他们几个里面最小的,性子也单纯,朕原本对你的期许也不过是平安喜乐,既然如今你有了自己的想法,那朕也应允!” 沈越闻言喜道:“多谢父皇,多谢父皇!” 庆德帝笑笑,示意他听完:“男子汉大丈夫,想要的就要自己去争取,这没错,但这不是无限期的随着你,越儿,就以你及冠之日为期,若届时你仍旧无法说服父皇跟你母妃,那就按照我们的想法来,你可同意!” 沈越起身对庆德帝行了个大礼,目光坚定的正色道:“父皇,儿臣一定会做到的!” ☆、三套鸭 沈越交代好府里的事务便又前往江州府,他把张洪和王安留在京城听令,一边协助赵永年日常行事,一边暗中臻选可用之人。 他让赵永年每月写信给他报备府中事宜,收支开支状况,并让张洪在暗中监督赵永年,及时禀报。 丁九儿找人制了一幅大东的详细地图挂在书房,将目前丁家生意所涉州县用红绸带框了出来,然后便开始细细参详接下来该如何扩张。 如今丁记旗下已辟出了好几天产业线,这些产业线在江州及附近几个州推行都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更远些的州府,丁九儿并不了解情况。在这个时代,人员流动毕竟有限,很多地域饮食特点显明,丁九儿需得自己看过之后才能确定下一部该如何推进。 蜀州和沿海各州都是她接下来想要涉足的地方,但这些地方都距离江州府较远,去一趟少说也得两三个月,而这边也在稳固和开拓时期,徐文跟宋大宝也走不开。 人手紧缺让丁九儿有些急躁,她增加了去各个店铺巡店的次数,希望通过观察了解能尽可能的提出一批可用之人,同时她也知道这事急不得,急则生乱。 直到三月中旬,沈越回到了江州府,丁九儿的烦闷才纾解了一些。之前各店铺招受的学员已经有了些样子,尤其是悦味轩的学徒,已经在师傅的带领下去往扬州,湖州和余杭了。 沈越见了丁九儿喜不自禁,又觉得她这段日子似乎有些消瘦,便道:“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太想我了!” 丁九儿便从善如流道:“是啊,王爷一去数月,九儿甚是想念。” 沈越闻言心情更佳:“我看你最近好像气色也不大好,不过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丁九儿不自觉的摸了摸脸,她虽然近日一直为拓展业务的事情发愁,但应该不至于气色不好吧! 沈越说着让小福子把他从京里带来的血燕呈了上来,庆德帝赏赐的十盏血燕沈越自己一盏没留全都给丁九儿带过来了。 “这是贡品吧!”丁九儿看这些血燕的品相就知绝非等闲。 沈越点点头:“是宁州进贡的,父皇赏赐了些!” 丁九儿咂舌道:“皇帝还挺疼你的,这种品相的燕窝还是血燕,一年也产不了多少,不是贡品怕是有钱也难买!” 沈越听丁九儿说血燕好,满心欢喜:“好才带给你啊,正好可以补补!” 丁九儿笑着让阿香把东西收好:“王爷有心了。” 沈越:“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府里的厨子做的也好吃,但就是感觉不一样!还有,你让我带回去的腊味太受欢迎了,父皇都说好吃,皇兄也喜欢,不过我都没舍得多给他们,就各样给他们拿了一点!” 丁九儿道:“喜欢吃还不容易,今年准备专门弄一个做腊味的工坊,把这一块做起来,自己的店里用,也单独售卖。” 沈越拍手道:“这个主意好啊,我这次出京也是希望能做点事情!” 丁九儿:“王爷想通了吗,要跟我一起做生意吗?” 沈越摇头道:“我是想做生意,但我想做自己的生意,不然体现不出我的价值。” 丁九儿:“那王爷想好了要做什么了吗?” 沈越清了清嗓子:“还没有。” 丁九儿道:“倒也不急于一时,我准备这几日去蜀州看看,王爷不如与我同去,多走走看看了解风土人情,没准就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 “好啊!”沈越一听又可以出去不禁激动起来。 丁九儿又道:“今年上半年我准备把玉浮春和苏荷斋都开到临近的州府去,之前一直是宋大宝在主持悦味轩分店的工作,做的不错,这次去蜀州我得带着阿文,我打算继续让宋大宝推进这两个店铺的工作。” 沈越吃了一惊:“你动作还挺快的!” “兵贵神速嘛!”丁九儿:“今年在江州府各店铺也在大量招收学徒,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人员能用的太少,要是王爷不回来,我可能还要再过两个月才能去蜀州。” 沈越问:“你去蜀州是准备在那边也开店吗?” 丁九儿点点头:“对,开店是一方面,再则蜀地盛产辣椒,花椒,麻椒,是很好的调味品,我打算这次过去看好货源,以后从那边直接进货,要是有可能最好直接买块地,自己种植供应。” “说起这个,我还准备买几只货船,扬州,湖州,余杭开了分铺之后,管事的这些人少不了要来回跑,还有一些原料可能需要运送,高邮的养殖场过几个月就有咸鸭蛋腌好了,这些运送都需要交通工具。” “去蜀州之前我得把后面几个月的计划安排好,开新店面需要的支出也得做好预算!” 丁九儿这一通说,把沈越听得晕头转向,他虽然感觉自己这大半年来已经跟着丁九儿学了不少东西了,但此时终于感受到学海无涯的意思了。 丁九儿看沈越一脸云山雾绕,便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当然这些都不着急,在这之前我还是先给王爷做点好吃的!” 沈越笑道:“哦?你准备做什么好吃的,本王可不是这么容易就打发的!” 丁九儿想了想道:“那就做松鼠鳜鱼和三套鸭吧!”之前去扬州想吃没吃到的经典菜式三套鸭,哪怕是在后世也是非百年老店鲜少出现在菜单上的。 三套鸭是一道名副其实的功夫菜,要用一只家鸭套一只野鸭再套一只鸽子,难度比八宝鸭更高出许多,鸭子和鸽子都需要剔除骨头又要保留外形完整,层层相套之后外形仍保持完整饱满,而且三禽相搭,烹饪也极其注重火候,对厨师的技艺要求很高。 家鸭需选用雄老鸭,鸽子则要四个月大的仔鸽,乳鸽肉太嫩不经炖煮,老鸽肉质偏硬有损风味。此外还需要火腿,春笋,时蔬等配料。 三套鸭虽然工艺繁复,但对于熟手来说也不算难,丁九儿将鸭子从颈下切开,沿着颈骨将鸭架子与皮肉分离开来,很快一只大鸭子就完整的脱出骨来。脱骨后的鸭子放入沸水中过水去掉血水,再冲洗干净,鸭肫,鸭肝洗净待用。野鸭和仔鸽也同样处理。 三禽都处理好后,将仔鸽套入野鸭腹内,在野鸭腹中空余处塞上处理好的笋片和火腿片,再将野鸭套入家鸭腹内。将套好的三套鸭放入沸水再次过水后,胸脯朝下放入底部铺有竹垫的大砂锅中,先前洗净的鸭肫,鸭肝与葱结,姜块,黄酒一起放入锅中,加盖文火慢炖。 三套鸭需要炖一个半时辰,丁九儿就趁着这个功夫准备其他的菜,春天正是吃荠菜的好时候,荠菜馄饨,荠菜饺子,荠菜圆子都是南方人喜欢的吃法,其中尤以荠菜馄饨最为有名,不过三套鸭是个汤菜,品汤是吃三套鸭的重头,因此丁九儿决定捏一笼荠菜烧麦。 纸皮烧麦,顾名思义皮薄如纸,形状漂亮,一般烧麦喜欢开水烫面,但那样蒸出来的烧麦外皮软塌,不够美观,丁九儿就采用了馄饨皮的做法,不过每张皮比馄饨擀压的要大,切成四方形,将调好的馅料放入其中,往中间一捏就成了。 松鼠鳜鱼也算是个功夫才,但跟三套鸭想必就简单多了,新鲜鳜鱼宰杀好后清洗干净,将头切下,沿着鱼骨将两侧鱼肉刨开至尾端,剔除鱼骨保持尾端相连。两侧鱼肉分别打上刀花,先沿同一方向切至鱼皮处,再交叉切一遍,切好的鱼肉洗净,腌制好,上浆挂干粉拍匀,鱼头也同样上浆挂粉待用。 三套鸭炖好后,将鸭肫鸭肝捞出切片,与笋片,火腿片交叠摆好铺回鸭身上,在盖上盖子文火慢煮一刻钟。这个时间便将烧麦上笼屉蒸制,松鼠鳜鱼起锅热油,提住鱼尾和鱼身将中间部分先放入热好的油中炸至定型,再将其整个放入油中,与鱼头一起,一边炸至一边用勺子舀锅中热油淋之,以期炸制均匀。 将炸好的鱼头和鱼身摆盘,另烧糖醋汁淋上,再撒上少许松子点缀,很多地方松鼠鱼也叫松子鱼,便是这么来的。 炖好的三套鸭点缀上绰好水的时蔬直接连着砂锅端上桌去,丁九儿之前做的时候沈越就旁观了套鸭的过程,此刻是满心好奇,只等着品尝了。 丁九儿拿来刀子,给沈越介绍道:“吃这个三套鸭需得吃一层肉,喝一层汤,因为分别是家鸭,野鸭和仔鸽,所以不同的家禽,味道也是不同的。” 说罢先用刀子割了一块家鸭的胸脯肉放到沈越碗里,要给他舀了一勺汤,让他品尝。 沈越尝了之后大赞:“此肉肥美鲜嫩却毫不油腻,汤清香醇,佳肴,真是佳肴也!” 丁九儿笑笑,用刀子将最外层的家鸭刨开,又取了些鸭子肉放到沈越碗里。 沈越再吃:“这是野鸭,野鸭的肉紧实有咬劲,味道更醇厚。” 丁九儿又从鸭腹中舀了一勺汤送到沈越嘴边,沈越喝了,回味一下:“好喝,跟刚才是味道不一样,但我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一样。” 丁九儿自然没期待沈越变身美食评论家,继续刨开野鸭,将仔鸽的肉取出来放到沈越碗中。 仔鸽是三套鸭的最后一种禽类,也是最小的一个,仔鸽在两只鸭腹中文火慢炖了三个小时,肉质格外细嫩鲜美,却不至于入口即化,保留了恰到好处的口感。 吃了仔鸽肉,再喝仔鸽腹中的汤,三套鸭的品尝才算是进行了一遍。 沈越不禁叹道:“这个菜不但做的大有讲究,没想到吃起来讲究也不少!” 丁九儿笑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嘛,这么精工细作的饭菜要是如牛嚼牡丹一般吃了岂不可惜!” ☆、一品锅 丁九儿:“等到把这些店面在这几个州铺的差不多了,我就要准备开酒楼了!” 沈越:“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了,饭庄,食铺是吃饭的地方,但是酒楼就是品尝美食的地方了!”丁九儿指了指桌子上的菜:“你看这三套鸭,一般的饭庄食铺肯定是不会做的,一个是做不了,一个是普通食客也没有这种品尝诉求。再看这个松鼠鳜鱼,很多饭馆都可以做的,但是品相细节差异就多了。好的松鼠鳜鱼刀花要细密匀称,鱼头挺立有型,口感外酥里嫩,汤汁酸甜适中。” “一般食客能吃出好吃不好吃,食材新不新鲜,但行家差一分火候也能品得出来!” 沈越咂舌道:“那岂不是要费更多功夫!你不是说做生意要追求利益最大化吗?照你这个说法,开酒楼就是费力不讨好喽!” 丁九儿:“食铺,饭庄是盈利赚钱,满足大众需求的,酒楼私房菜馆则是打品牌赚口碑的,就是要人家说起来就竖大拇指,知道你是这一行里的第一,而且只能望其项背!” “为什么很多手工艺店铺要花大力气打造所谓的镇店之宝,还不买就摆着,这是他们的底蕴,有镇店之宝在,就能说他们是这个行业里面数得着的!” 沈越在这一番言论之后再次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之后几日,丁九儿便加紧准备出行,买船的事交给郭安去办,虽然船只是提供给店铺人员用的,但资产登记和管理都放在郭安手里,如果铺子里或者工坊,养殖场运货有需要,也一并跟郭安申请。 丁九儿想了想仍有不妥的地方便又更正道:“高邮那边单独安排一只船记到他们名下,只供他们运送货物使用,其余的登记在府里。” “宋大宝那边我会让他继续负责玉浮春和苏荷斋的店铺推广,所需要的费用我已经大体都算出来了,他到时候如果申请钱款就按照这个标准给他支付。”年后丁九儿府里也请了一位账房,专门管账。 丁九儿想了想又道:“到时候跟他核对好明细,阿文得跟着我一同出去,这些事就你跟阿香多打点。要是请款出入不大的话也可以先拨,给你们一百两银子的灵活费用,自己定夺。” “若实在是拿不了主意的就派人来报,王爷跟我一起前去,他会在府里留人,他们知道如何送信!” “是,小姐。”郭安将丁九儿的吩咐一一记下。 交代完诸多事情之后,丁九儿终于跟沈越启程前往蜀地,从江州府到蜀地至少要走月余,两人又无公务在身,也不必着急赶路,这一路上也能有不少见闻,看不少风景。 离开江州府的时候天已经开始热起来了,丁九儿算了算时间:“蜀地潮热,等咱们到了也该入夏了!” 沈越问的十分自然:“你怎么知道蜀地潮热?” 丁九儿诧异的看着他:“你以前上学的时候,太傅不讲这些吗?” 沈越被戳到痛处顿了一下,嘴上却不肯认输::“太傅自然会讲这些,倒是你,上过学堂吗?!” 丁九儿冷笑一声:“我会自己看书啊!” 从江州府去往蜀州会途径徽州,徽州作为八大菜系发源地之一徽菜的发源地,丁九儿肯定是要在这里暂做停留的。 然而此时徽州的徽菜亦是混沌初开,未成体系,虽然这对丁九儿来说是个机会,但也难免有些失望。 徽菜曾经盛极一时,但随着徽商的没落也渐渐失去了原有的风光,后世人们的口味也更偏向于川菜,粤菜和一些新派融合菜,早先的八大菜系很多都失去了最初的风格,慢慢的被融合改变。 沈越吃不惯经过发酵的口味,丁九儿只得差人买了食材自己做。徽菜代表除了臭鳜鱼和毛豆腐,一品锅也是极富盛名。 一品锅的正统做法有些像佛跳墙,用料讲究工艺复杂,成本也高,后世已经被改良为简单易做的家常版,丁九儿出门在外一切从简,便让人按着家常版准备食材。 五花肉切大块焯水,肋排斩段焯水,面筋用筷子戳开一个小口将调好的肉馅从小口中塞进去,直到塞满整个面筋,这种做法叫面筋塞肉,本身也是一道南方美食,在一品锅中是一份比例相当重的配料,丁九儿就是想起这道美食才决定做一品锅的。 鹌鹑蛋煮熟剥壳,笋干焯水切段,再做一份蛋饺,食材都准备好后,取大砂锅一只,将肋排,五花肉,笋干一层层铺好,最后最外层放一圈塞好肉馅的面筋,内一层铺上剥好的鹌鹑蛋,中心位置摆上蛋饺。 最后从中间倒入熬好的高汤,加盐,糖,酱油等各种调味料,放到炉灶上文火慢炖。 时间还早,丁九儿看采买回来的食材里还有新鲜的虾,便决定再做个炒虾丝。后世人们说起徽菜首先想到的就是臭,就像提到川菜就想到辣一样,但实际上,在最早的菜谱中,八大菜系中的每一系都是口味丰富,兼容并蓄,其中不乏一些清淡的菜式。 虾剥壳去掉虾线,将虾肉剁成虾茸,然后放盐,料酒,绍酒,生粉,蛋清等调料搅拌均匀,鲜笋切丝焯水待用。用干净棉布做成漏斗状容器,将调好的虾肉放入其中,起锅烧油,待油温至四成热,剪掉棉布漏斗的前端,将虾茸从小口中挤入油锅。 下虾茸的时候手要来回画圈,使得虾茸成线而不粘黏,挤好后略一炸至定型,便用大笊篱将虾丝捞出。另起一锅,倒入少许油,烧热,将姜丝下入锅中炒香,然后下入笋丝,翻炒至近熟,再下入虾丝,加调味料略翻炒入味,最后勾入芡汁,咸鲜美味的炒虾丝就做好了。 沈越接连两天在外面饭馆吃的都不顺意,今日终于盼到丁九儿亲自下厨,可以好好美餐一顿,不等小福子给他布菜,自己就拿碗舀了起来。 丁九儿见状便让小福子和紫月他们退下了,两人吃饭大都自己动手,尤其是之前吃火锅的时候,沈越得了乐趣,也不愿事事都让人伺候。 “还是你做的饭合我胃口,这个是什么,以前没吃过!”沈越舀起一个塞满了肉馅的面筋问丁九儿。 “这个是面筋塞肉,单独红烧也好吃!” 沈越把面筋送到嘴边吹了吹,面筋经过炖煮,吸取了肉馅的咸鲜和高汤的滋味,外皮变得绵软,吃起来与之前完全是不同的味道。 沈越吃完赞道:“好吃,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菜的做法,而且还不局限于哪个地方,你以前来过徽州吗?” 丁九儿:“王爷,书中自有黄金屋,没事多读读书吧!” 沈越嗤道:“你不要欺负我读书少,要是光读书就能知天下事,通百家工,哪里还有书生无用的说法!” 丁九儿自然不能解释她的技艺从何而来,便道:“说起来之前让你一起做生意你不是不愿意,怎么这次回来倒是改主意了?!” 沈越闻言神情一怔,放下碗筷拉住丁九儿的手道:“以前是我想的太少,不通人□□理,只是不懂你为何不愿跟我回京,现在我懂了,你是怕我父皇,母妃不肯接受你,我又心志不坚定,最后辜负了你!” 丁九儿没想着沈越突然说起这些,一时无言,沈越所言倒是正中了她的想法。 沈越又道:“你放心吧,九儿,我沈越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将来娶你定是明媒正娶,这一生一世只要你一个人!” 丁九儿心中感动,嘴上却说:“你这才多大,如何能说一生一世。” 沈越正色道:“我知如今说来空口无凭,所以此番出来就是想做些事情,待做出一番事业来,再说话就能让人信服了!” “我发誓……”沈越说着举起手来,要指天盟誓。 丁九儿赶忙堵住他的嘴,生怕他说出什么天打雷劈煞风情的话来:“好了好了,怎么吃着饭又发起誓来了!” 沈越委屈道:“还不是怕你不信吗?” “我信了,我信了!”丁九儿作为一个现代人对于发誓什么的可是半点不信。 沈越又道:“也是有人支持我们的,皇兄就说愿意帮我!” 丁九儿:“就是你那位同母的亲哥哥?!” 沈越:“对啊,就是他,毕竟还是亲兄弟!” 丁九儿冷笑道:“他肯定要支持你呢,又买了你的好,又减少一个储君的竞争对手!你娶的王妃越是无权无势,不入你父皇母妃的眼,他便越放心踏实。” 沈越神情一滞,片刻后又道:“我本来就没想争那些啊!现在这样不好吗?再说了,我觉得皇位没你好!” 这句话到底是取悦了丁九儿,丁九儿看着沈越柔声道:“真难为你生在皇家,还能有这份赤子之心。” 沈越被夸的高兴,便又道:“我之所以想做点事,一方面是想着能在父皇母妃面前长脸,说话好使点,再则就是想着万一不行,父皇一生气不让我当王爷了,我也不至于饿死,还能有个收入,我是男人自然要担起养家的重任,让你可以依靠我,对不对!” 丁九儿笑道眼睛都弯起来了:“对对!” 指着王爷养家是不太现实了,但是还是很高兴。 ☆、意外收获 南方已经进入梅雨季节,一场雨经常一下就是十天半月。丁九儿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时大时小的雨声,只觉得周围都潮潮的,难受极了。 还是北方好啊!丁九儿十分怀念有空调飞机的日子,难怪南方人皮肤好,天天水气弥漫,想缺水都不容易,但天气还是北方舒服,干爽。 这样想着就想出去好远,从北京想到山西,从山西又想到青海,突然,丁九儿问沈越:“王爷,你吃过拉面吗?” 沈越听都没听过别说吃了:“没有啊!” 丁九儿又问:“那刀削面呢?” “也没有啊,这是什么?好吃吗?!” 丁九儿想了想道:“有些东西的卖点不在于口味而在于制作方法。” 等回去,拉面馆也可以张罗起来了。 半个月后,丁九儿和沈越终于到了蜀州最大最繁华的中心蓉城。丁九儿一安顿好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这一路上她每天盼着的事就是洗澡,只有刚洗完澡的时候她才能感受到片刻的清爽。 紫月和秋云每天都要把丁九儿的衣服烘干熏香,丁九儿无法忍受衣服上的潮气,除此之外还购买了大量的香粉作为爽身粉来用,倒是也起了些作用。 蜀州盛产丝绸,丁九儿来到锦城后不久就听说城里最有名的丝绸铺子里卖一种冰蚕丝面料,夏天穿上清凉止汗,便赶忙带着沈越去了。 铺子名叫和锦记,据说是皇商,蜀州每年进贡的绸缎有一大半都是出自和锦记。 丁九儿在店铺外面问沈越:“你可知道这家铺子?说是进贡的绸缎大部分都是他们家产的!” 沈越摇摇头:“不知道,这些都是内务司管的。” 丁九儿又问道:“那你穿过冰蚕丝吧!”若真有这样的好物,沈越这个王爷肯定知道。 沈越想了想道:“夏天热起来,父皇也是要去行宫避暑的,穿的衣服再清凉也还是不如凉爽的地方好啊!” 此话一出,丁九儿心里便有数了,先前热情去了大半,跟着沈越进了铺子,掌柜的常年接待贵人,自然不会走眼,忙不迭的上来招呼。 “两位贵客想要什么样的料子,咱们和锦记可是蜀州最大的绸缎庄了!” 丁九儿直接道:“听说你们这里有一种料子叫冰蚕丝,拿出来本小姐瞧瞧!” 掌柜的一脸为难:“小姐真是好眼光,只是这冰蚕丝实在稀罕的紧,店里最后一匹昨儿让周员外夫人买走了,暂时没了,您看您要不要瞧瞧别的?!” 沈越:“什么时候能来货?” 掌柜的闻言似乎更加为难:“不瞒您说,这冰蚕丝工艺复杂,产量稀少,每年除了进贡的能余下来售卖的实在不多,便是有几匹也都有大客户预定了!” 沈越抬了抬手指,小福子便会意,从荷包中摸出一颗龙眼大的珍珠,在掌柜的面前晃了一圈。寻常富贵人家想要拿出这么大小的珍珠也不是难事,只是这么大还滚圆无暇的珠子就十分难得了。 没人会跟钱过不去,更何况这珠子主人的身份恐怕也得罪不起,掌柜的立刻有了主意,请丁九儿和沈越借一步说话。 丁九儿自己就是做生意的,自然了解商家套路,几乎能猜出掌柜的要说什么。 果然掌柜的悄声道:“两位贵客慕名而来,于情于理也不能让你们空手而归,只是店里的冰蚕丝确实都定出去了。不过咱们店铺在蓉城郊外有一处纺织园,两位若是愿意小人可以带二位去那里转一转,若是刚好有织成的冰蚕丝,两位可以买上一匹,只是不要外传就好!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丁九儿与沈越互相看了一眼,想着反正都来了,去看看也无妨,便点头应允了。 掌柜的交代了一些事宜,便叫了自己庄子里的马车在前面带路,领着丁九儿和沈越往蓉城郊外的织造园去了。 织造园颇大,丁九儿目测足有几百亩,掌柜的说是因为织造园旁边还有他们的养殖园,两个园子是连在一起的。 沈越问:“什么是养殖园?” 掌柜的笑道:“就是养蚕的地方。” 沈越认识丁九儿之前是个五谷不分的王爷,认识丁九儿之后才对各种食材有了了解,只是这种认知还没来得及扩展到其他领域里。 丁九儿便笑着挽了沈越的胳膊,对掌柜的道:“先带我们去养殖园看看吧,我们还没见过桑蚕园呢!” 掌柜的自然无甚不可,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两位这边请!” 养殖园里遍植桑树,此时已经入夏,树枝上缀满了紫红色的桑葚,应该是这一季最后一批果实了。 丁九儿摘了一小串递到沈越嘴边。 沈越没见过桑葚,只看着这东西外型其貌不扬,软软的还有汁水,并不想吃。 丁九儿先吃了一个又递给他:“好吃的!”这种桑葚虽然外型不好看,但味道却是好的,特别甜。 沈越半信半疑的吃了一个,果然立刻眉头舒展开了,直呼好吃。 丁九儿又对跟着的徐文,紫月,小福子他们道:“你们也吃吧,到时候把钱算给人家就行!” 掌柜的闻言赶忙道:“小姐客气了,这些原本也没人吃的,您愿意吃就随意吃,不用给钱的!” 丁九儿笑道:“那多谢了!” 掌柜的:“哪里哪里,倒是您看着像是外地来的,怎么还知道我们这的特产,一般人可都不敢吃的呢!” 丁九儿笑而不答,带着沈越继续园子里走,过了桑林,便是养蚕的地方,一排排架子排成一列大阵,每一架相隔一米,一架五层,每层上面都有一只大竹箩。 沈越从没见过这些,心里好奇的不行,又听架子上不断的发出‘沙沙’声,不知为何,走过去一看,只见每只大竹箩里都盛满了桑树叶,许多白色小虫混迹其中,那不绝于耳的‘沙沙’声正是这些小虫啃食叶片的声音。 沈越指着竹箩中的小虫问丁九儿:“这个?” 丁九儿点点头:“这个就是蚕,咱们穿的丝绸就是它们结茧之后抽丝做出来的!” 掌柜的附和道:“这位小姐好见识,正是如此!” 蚕按大小不同分了区域,后面的架子上都是成虫,白白胖胖,甚是可爱,丁九儿托起一片正在被啃食的桑叶让沈越看,蚕抱着叶片,从上到下很快就啃出一个弯月形状。 “可以摸一摸。”丁九儿又道。 沈越明显不大敢,丁九儿就先把蚕拿到自己手里,逗弄了一会儿,又示意沈越,沈越这才尝试着摸了一下,就感觉软软滑滑,甚是有趣。 沈越得了趣,便道:“这个真好玩,我们一会儿买些走吧!” 丁九儿问掌柜的:“掌柜的,你们这蚕卖吗?” 掌柜的只道他们没见过图个新鲜,便道:“这园子里的不是卖的,不过两位贵客若是觉得好玩,拿几只去养养也无妨!” 丁九儿笑道:“那就多些掌柜了!” 一行人又在养殖园转了一圈,方才跟着掌柜去了织造园。 织造园就是一番截然不同的忙碌景象了,几百台织布机都在运作中,织工绣娘也是一刻不停的忙碌着。 管事的见掌柜的来了,连忙上来招呼,待讲清来意之后便让她们稍坐片刻,自己去了库房,不会儿捧着一只盒子出来,里面正是一匹素白暗纹的冰蚕丝。 管事的用素锦垫着将冰蚕丝从盒中抱了出来,小心的展开给丁九儿和沈越看:“这位少爷,小姐,您二位请看!” 冰蚕丝光洁水润,质地细腻,倒是上好的佳品,就是不知是否能如传言般那么神奇,清凉止汗。 丁九儿便道:“听说这冰蚕丝制成的衣服穿上清凉止汗?果真如此吗?” 管事的笑道:“小姐,这冰蚕丝是我们这里最好的料子,自然与其他料子不同,但说清凉止汗也是相对于其他料子而言的。冰蚕丝相较其他丝绸更轻薄透气,这个时节穿着也更凉快舒服,只是要说穿了它就不出汗了,那却是夸大其实了!” 丁九儿笑笑,这管事的倒是个实在人,便冲着这一点这匹冰蚕丝她也要了:“这料子有多少?!” 管事的见丁九儿也是个爽快人,便道:“虽然制成了几匹,但都已经早早定出去了,小姐若是拿也便是这一匹了!” 沈越刚想说话便被丁九儿拦下:“那便这一匹吧!还有什么好料子有货的我们也一并看看!” 于是这一天,丁九儿买了不少料子,最后带着掌柜的赠送的桑葚和一小竹箩幼蚕回了住地,可谓是满载而归。 沈越对那一小竹箩幼蚕可谓是爱不释手,回去的路上便一直抱着看,一边看一边问丁九儿:“你适才为何不让我说话,咱们来这一趟就买了一匹冰蚕丝!” 丁九儿看着他手里的蚕箩,笑道:“这不是还有它们,还有那一筐桑葚,还有那十匹其他缎面!” 沈越想想也是:“但你不是最想要冰蚕丝。” 丁九儿道:“这不是也买到了,又不是真的穿上就不出汗了,买一匹就行了。再说这一匹就十金了,若我适才不拦着你,你准备说什么?给他翻个十倍价钱?那就要一百金一匹了,到时候他便是拿出十匹百匹来却不知道王爷要去哪里弄银票来了!” 沈越面上一赧,道:“我会好好赚钱的!” 丁九儿笑道:“我觉得王爷应该已经找到合适的方向了。” 沈越一愣,然后见丁九儿看着他手中的竹箩,突然灵光一闪:“你的意思是我也可以弄个养殖园?!” 丁九儿点头道:“王爷不喜欢这些小东西吗?” 沈越先是一喜又犹豫道:“可是若是在这里开办养殖园,那我便要时常来蜀州,不能在江州陪你了!” 丁九儿笑道:“谁说要把养殖园开在这里了!” ☆、冒菜 丁九儿:“桑树又不是只有蜀地能种,移到江州府就养不活了!” 沈越:“你的意思是在江州府开?!” 丁九儿:“对啊,把桑树移栽过去,弄好了明年就可以办起来了!这边和锦记一家独大,你即便办了养殖园也举步艰难,但是江州府便不一样了。据我说知目前江浙一带还没有养蚕的,正是个好机会呢!” 沈越激动的抓住丁九儿的手:“九儿,九儿,你真是我的福星啊!” 沈越的事情有了眉目,丁九儿也有自己的打算,桑葚是个好东西,可以做桑葚酒,等这边的生意起来,可以再建个做桑葚酒的工坊。 因地制宜,物尽其用。 蜀地流行冷淘,其实就是凉面的前身,只不过这里的面多以肉臊,芽菜和辣子做料佐餐,比普通凉面更加下饭,辣子祛湿,故而川人多食辣子。 川菜细分又可分为蓉派,渝派和盐帮派,其中蓉派就是以她们所在的蓉城为中心,口味相对温和,后世多以小吃出名,如冒菜,棒棒鸡,钟水饺等,而盐帮菜则是以盐商兴盛而发展起来的,口味最是浓重,代表菜如水煮牛肉,冷吃兔等,而渝派则多用泡椒和酸萝卜调味,其代表如酸菜鱼,泡椒鸡爪等。 在诸多辣味中,丁九儿最偏爱的还是川辣,相较于湘菜的辣,川辣更加温和绵润,对食材的搭配度也最高。 这几日她带着沈越从酒楼吃到小馆,把当地人推荐的好吃的店铺都吃了差不多一遍,沈越每天嘴唇都是红肿的,但这些天吃下来居然都没有上火。 “知道这里人为什么天天吃辣都没事了吧?!”丁九儿笑着问沈越。 “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沈越本来不太能吃辣的,这几日吃下来接受度倒也高了,竟还生出一股瘾头来,昨天晚上丁九儿在住的地方给他煮了碗清汤馄饨,他反倒觉得嘴里没滋味了。 “阿文觉得呢?!”丁九儿又问徐文,她这趟出来的目的还是为了买卖。 徐文想了想认真道:“我觉得川味独具一格,初尝时觉得辣,但慢慢地就越吃越香,也渐渐地不觉得辣了。像钟水饺,麻辣小面这些小食推广到江州府一带定然大卖!” 丁九儿赞许的点点头,又问:“那你觉得咱们现在的店铺哪些可以推广过来?” 徐文道:“我看这里人喜欢吃冷淘,就是咱们那边的凉面,然而两种面做法配料都不尽相同,若把冷面推广过来,他们应该会喜欢。再者火焰鱼也与这边口味相近但做法新颖,定然也能受欢迎。” 丁九儿笑道:“你的想法跟我差不多,这次来一是看看如何拓展业务,再者就是看好辣椒货源,没有货源什么都做不了。” 徐文郑重的点点头。 此时的蓉城冒菜已经有了雏形,但品类较少,配料也不够丰富,丁九儿便决定自己做来试试。她跟徐文亲自去市场挑了调料,这些调味料到底如何,只有尝过了才能知道。 冒菜作为一种亲民小吃,用料和工艺并不复杂,但要做的好吃,很多细节也还是不能省的。冒菜的汤底用的是高汤和中药材,底味是温润鲜香,很多不正宗或者偷工减料的冒菜,汤底便尝不出这样的味道,辣也辣的十分单调。 汤底需用牛大骨,猪筒骨,鸡,另加中药材配成的料包一起熬煮,然后用熬煮好的汤底汆烫各类菜品,出锅时舀上几勺高汤,最后再淋上调配好的辣油。 决定冒菜口味的除了汤底便是配菜了,种类是不是丰富,食材是不是新鲜也是相当重要的。熬制高汤的间隙,丁九儿又让紫月和秋云把菜场买来的各式青菜洗好,她自己则把豆腐,豆泡,豆皮,腐竹等切好又泡了宽粉,再把猪肉,牛肉,羊肉挑选好的部位切片腌制起来,最后还炸了小酥肉和丸子。 紫月看着摆了一桌子的食材问丁九儿:“小姐,这些到时候要一起煮吗?” 丁九儿:“这个其实是可以自选的,想吃什么就挑选什么,都喜欢吃可以都选,要是有不喜欢的那就不选,然后把选好的放进高汤里煮,一人一份这样吃!” 秋云:“这样子好!都可以按自己的口味挑选也不容易浪费!” 与丁九儿她们租住的宅院一墙之隔的另一处院子中,一位锦衣公子正有气无力的躺在藤椅上,两边分别有一名青衫小婢侍奉在侧,一名小婢在给他打扇,另一名则试图劝说她家主人吃点水果或者喝点东西。 锦衣公子皱着眉头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我不吃,我要吃用冰镇过的!” 捧着茶水的婢女为难道:“公子,苏管事寻遍了蓉城也没买到冰,这些瓜果花茶都是用井水凉过的,虽然比不上冰镇的,也是清凉爽口,少爷您就多少用一点吧!” 另一个打扇的婢女也道:“是啊,少爷,您这样不吃不喝身体怎么受得了,蜀地潮热,您就不该来这劳什子的地方受苦!” 锦衣公子忿忿道:“我不来,我不来岂不正合了苏鸿那个混蛋的意,让他一人在爹面前邀功得意!” 奉茶的婢女道:“少爷是夫人嫡出,何必将那等人放在眼里!” 打扇的婢女也道:“是啊,少爷,他便是在老爷面前得意一时又能如何,家业早晚是要传给您的!” “你们又知道什么……”锦衣公子有气无力的摆摆手,自入蜀地以来他便难耐潮热,食欲萎靡,近日更是有中暑之相,头晕体乏,难受不已。 “少爷,您没事吧,要不要去请大夫来!”婢女见他面色苍白,十分担心。 锦衣公子刚要摆手,恍惚间似乎闻到了一股香味,竟口齿生津,顿觉来了食欲:“这是什么…味道?!” 婢女们也闻到了这股香味,打扇的婢女道:“珠儿,你去看看是不是厨房在做吃的,要是就给少爷盛些来!” “好的,环儿姐姐!”唤作珠儿的少女立刻起身去了。 锦衣公子有些陶醉的吸着那香气,突然道:“我怎么觉得这香味是从隔壁院子来的?!” 环儿忙走去墙边分辨,少顷回道:“少爷英明,环儿也觉得是从隔壁院子飘过来的!” 正好珠儿空着手从厨房回来,正验证了他们的推测。 锦衣公子从藤椅上虚弱的撑起身子,对二人吩咐道:“快,去备上点礼物到隔壁拜访一下,若能请来厨子最好,若是不能就求些吃食来!就要刚才发出那香气的!” 环儿和珠儿有些为难的对视一眼,她们少爷身份贵重怎么能吃来路不明的食物。 锦衣公子急道:“怎么还不去啊,想要饿死本公子吗?!” 环儿珠儿听了只得按吩咐行事,又恐有疏漏便请了上苏管事一起。 苏家是余杭巨贾,以贩卖绸缎起家,几乎垄断了江南的所有绸缎生意,便是管事也比寻常人家的小少爷气派的多。 丁九儿刚尝完熬煮的高汤,觉得味道已经可以了,就听刘远来报说有人带着礼物上门拜访,说求见此间主人。 “说是什么人了吗?”丁九儿将锅盖盖回去,问道。 刘远:“说是余杭来的客商,租住在咱们隔壁,主人不耐蜀地潮热,多日食欲不振,适才问道咱们院中飘过去的香气顿感食欲大震,特来拜访,想求些吃食过去。” 刘远没说对方提出想请厨子过去的话,毕竟主厨的是丁九儿,是他们王爷的心上人,未来的王妃,又是丁家的主人,万没有去给别人做饭的道理,莫说余杭客商,便是富可敌国也不行。 “送的什么礼物?” 刘远:“是几匹品相不错的绸缎!” “哦?”丁九儿笑笑:“那你去回他,若是想吃便自己过来吧!” 刘远依照吩咐回了苏管事,两名婢女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苏管事却神态如常,将作为礼物的几匹上好绸缎留下,向刘远告辞。 一出门,珠儿便不满道:“少爷想吃他们的东西是给他们面子,竟然让少爷自己上门,太过分了,他们如此不知礼数您怎么还把那些上好的绸缎送了他们!” 苏管事冷冷的瞥了珠儿一眼:“慎言!” 珠儿猛然一惊,立刻闭上了嘴,低头不敢再说话。 环儿忙赔笑道:“苏管事,珠儿年纪小不懂事,也都是为少爷担心!” 苏瀚站在自己宅院门口向隔壁院子望去:“旁边这一家人绝不简单!” 环儿迟疑道:“那位管事确实气度不凡,不似常人!” 苏瀚:“那人眉宇间隐有肃然之气,虽未佩刀但分明是个武人,且身居高位惯于发号施令,能做这样的人的主人怎会是等闲之辈?!” 环儿听了只觉得惊出一身冷汗,后怕道:“幸而适才邀了苏管事同去,若只我姐妹二人恐怕要坏事了!” 苏瀚:“你们要时刻谨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误了自己是小,若给公子招了祸事则万死难辞其咎。” 环儿珠儿赶忙拜道:“是,珠儿,环儿谨记,多谢苏管事提点!” ☆、苏公子 “要我亲自去?”苏公子听了苏瀚的回禀心里有些犹豫:“你们便连这点小事也办不了吗?!” 苏瀚拱手道:“隔壁暂住人家恐大有来历!” 苏少爷问:“怎么个大有来历法?!” 苏瀚默了默:“适才属下并未见到主人,无法断言。” 苏少爷闻言愣了愣,苏瀚是他心腹,办事能力卓越,多年来深得他信任,既然苏瀚这么说了看来确实不易妄动。 “那我是吃不上了!”苏公子叹道。 苏瀚:“隔壁主人邀公子前去品尝!” 苏少爷:“你的意思是我去?” 苏瀚点了点头。 苏少爷仍是犹豫:“可是你说对方大有来头,万一……” 苏瀚:“若能结交,少爷岂非有了助力!” 苏少爷:“对方既有大来头,未必看的上我!”苏少爷虽出身纨绔,却并不傻。 苏瀚:“对方到底是何来头,去了才知道,既然隔壁主人邀请,想来有结交之意,少爷只需多加注意,谨言慎行便可。” 苏少爷还待细想,肚子却发出阵阵‘咕咕’声,便道:“好,那本少爷便亲自去看看,环儿,珠儿,更衣!” 半柱香之后,收拾体面的苏公子只带了苏瀚再次敲响了隔壁宅子的院门,这次苏瀚则带了一盒雪灵芝作为礼物。 苏瀚将礼物奉上,对刘远彬彬有礼道:“这是我家公子,特来感谢贵主人相邀!”绝口不提吃饭之事。 刘远不禁对此人有些刮目,抬手道:“二位这边请!” 二人被带到院中,只见院中宽阔处支着锅灶,一名厨人正在小心的撇去锅中高汤的浮沫,旁边的长案上摆放着各式食材和调料,苏少爷从未见过这些东西,不禁有些好奇,正想上前看个究竟,就被苏瀚轻声制止:“少爷!” 苏少爷讪讪的收了脚步,却听一侧连廊处有人笑道:“无妨,此种食物的乐趣便在于此,但看无妨。” 众人回过身,只见一位身着水粉色荷叶袖纱裙的女子在两个丫鬟的簇拥下走来。苏少爷自诩环儿珠儿眉目清秀,姿容妍丽,但比起这位女子身边的丫鬟却大有逊色,而这水粉纱裙的女子更是让人不敢逼视,且不说容貌如何单是那眉目间的气势便令人汗然。 刘远上前一步道:“这便是我家小姐!” 苏少爷赶忙作揖道:“在下苏泽,余杭人士,见过小姐!” 丁九儿笑着走过来:“苏少爷不必拘礼,小女子丁九儿,江州府人,家里也是做生意的!” 苏泽闻言忙道:“不知小姐家是做何生意的?在下家里是做绸缎生意的,余杭苏记绸缎庄不知道小姐可有听闻过?!” 丁九儿笑道:“难怪苏少爷会来蜀地,想必是来看货的吧!” 苏泽点头道:“正是,小姐好见识,我们家的货都是走自蜀地。” 苏瀚在心里默默摇头,对方的背景一字未提,自家少爷已经要把家底都抖出来了。 丁九儿微笑道:“听说苏公子受了暑气,食欲不振?” 苏泽赧然道:“说来惭愧,在下第一次来蜀地,实在有些不适应!” 丁九儿道:“我们也是第一次来蜀地,蜀地与江南环境差别较大,饮食也不尽相同,不习惯是正常的!” “确实如此!” 丁九儿又看向那一桌食材,对苏泽道:“这冒菜的汤底是由中草药熬制而成,有开胃去火之功效,食材可随意搭配,我准备把这种做法引到江州府去!” 苏泽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想来丁小姐家做的是餐食生意!” 丁九儿眯了眯眼,这公子看似纨绔倒也不笨:“正是,我家少爷出门办事去了,需得等他回来方能开饭,苏公子不介意吧?!” 苏泽本就是客,又被苏瀚专门嘱咐过,忙道:“丁小姐哪里话,自然客随主便!” 丁九儿:“苏公子近来食欲不振,直接用餐恐伤脾胃,秋云,去取些山楂糕来!” “丁小姐有心了!”苏泽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不以为然,山楂糕实在寻常,他出身巨富之家,吃过的珍馐不知凡几,这种东西自然不能入眼。 很快,秋云便端上一只小碟,碟中摆着几块切做菱形的山楂糕,看上去色泽格外艳润,质地也十分细腻,碟边放着小匙,苏泽便舀了一匙放入口中,淡淡的酸甜入口即化,与他之前吃过的山楂糕完全不同。 “这个真是太好吃了!”苏泽连吃两块之后赞叹道:“不知小姐家的厨子是哪里请的?!” 丁九儿笑笑道:“丁家既是做餐食生意,我这个当家人自然也得有点手艺不是?” 苏泽惊讶道:“这…山楂糕竟是苏小姐做的吗?” 紫月在一旁笑道:“正是我家小姐做的,这位公子好口福,我家小姐做的美食,一般人可是吃不到的!” 苏泽又看了看炉灶和桌案上的食材配料:“那这些也是小姐亲自指点的吗?!” 丁九儿笑了笑算是默认,苏泽实在想象不出一个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竟如此能干,不禁心中倾佩。 苏泽:“不知丁小姐在江州府都有哪些产业,在下下次去的时候好享享口福!” 丁九儿:“丁家在江州府有一处饭庄,名火焰鱼庄,另有几处食铺,分别经营不同的品类,不过苏公子若是真想品尝也不必专程来江州府,九儿准备将这些饭庄食铺在余杭开分号!” 苏泽喜道:“那感情好啊,火焰鱼庄,这名字好生耳熟!” 站在一旁的苏瀚轻声提醒道:“应该是前两个月孙少爷提过的。” 苏泽一拍手道:“正是,在下友人经常往来江南各州府,曾有幸在江州府吃过火焰鱼庄,回来对我们好一番夸赞,竟是丁小姐家的产业,真是缘分啊!” 孙航说时他本是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正说着,前院来人禀报说是少爷回来了,丁九儿起身道:“那就准备开饭吧!” 沈越这几日四处去看桑树桑园,丁九儿让徐文跟着他一起,徐文年纪虽小,但在生意上已是一把好手,有他跟着丁九儿很放心。 “九儿,我回来了,今天中午吃什么啊?!”沈越兴冲冲的走进院子没想到竟还有个客人,还是个唇红齿白的小白脸,不由的语气一沉:“这位是?” 丁九儿笑着介绍道:“这是租住在隔壁宅子的苏公子,是余杭来的,苏公子这是我家少爷,姓沈。” 苏泽奇怪为何丁九儿家的少爷会姓沈,刚想问问清楚,猛然想到来之前苏瀚的叮嘱,忙作揖道:“沈公子,在下苏泽,幸会幸会!” 丁九儿过去挽住沈越的胳膊暗中用力捏了捏他:“苏公子初来蜀地不太适应,食欲不振,碰巧咱们院子里的香味飘过院墙,便前来相询,我便邀苏公子与我们一起用饭了!” 沈越自然不悦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有陌生男人上门拜访还是个小白脸,但碍于丁九儿的面子还是点了点头:“那苏公子请先暂坐,本….我去换件衣服。” 蜀地潮热,一上午逛下来衣服都被汗浸透了。 苏泽忙道:“沈公子请!” 沈越带着小福子去了后院,丁九儿又向苏泽介绍:“这是我家小掌柜,徐文,别看他年纪小,家里的生意却都是他经手打理,日后去余杭少不得苏公子照应一二!” 苏泽看向名唤徐文的小少年,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看上去却自有一派沉稳,便道:“小掌柜一看便是人才,日后若有需要只管来余杭苏府找我!” 不一会儿沈越换了衣服出来,苏泽家做的就是绸缎生意,一看那衣衫面料几乎吓了一跳,上好的水云缎,只供京城里的贵人,这位公子还姓沈,那岂不是…….苏泽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丁九儿见沈越来了,便道:“来看看想吃什么,自己选!”说罢指了指长案上的食材,紫月在一旁手里捧了一只小竹筐站在一边。 “想吃的就告诉紫月!”丁九儿又对苏泽道:“苏公子也自己选吧,选好了之后放进锅里烫煮好再加调料就可以,喜欢什么就选什么,多少都可以!” 丁九儿说罢看了看秋云,秋云便捧着竹筐来到苏泽身边,苏泽还从未见过这种吃法,桌上琳琅满目的食材有不少他都叫不出名字,秋云便为他一一介绍。 沈越最先挑选完,厨人接过紫月手中的竹筐将里面的食材倒入一只较深的大竹笊篱中,然后放入熬好的高汤中烫煮,片刻之后就将食材捞出倒入广口大碗,然后将苏泽选好的菜也同样倒入笊篱中放入汤锅烫煮。 又从另一只大砂锅中舀出高汤倒入盛着烫好的冒菜的碗中,再加入调制好的各种配料,一碗飘香的冒菜便做好了。 丁九儿:“给少爷少点辣!” “哎!”厨人点头,只给沈越的碗中放了小半勺辣椒。 苏泽道:“调料也可以自选?” 丁九儿:“当然,所谓众口难调嘛!” 苏泽又道:“那我可不可以不要辣的?!” 丁九儿:“自然可以,不过冒菜若是不吃辣就少了精髓,稍后可以让厨人单独给你弄个辣碟,两样都试试!” 苏泽:“还是丁小姐想的周到!” 沈越在一旁轻咳一声,丁九儿笑笑,将自己选完的菜递给厨人,对徐文他们道:“你们也来选吧,大家都尝尝,苏公子的管事也请来尝尝!” 苏瀚忙谢道:“多谢丁小姐!” ☆、功在千秋 沈越,丁九儿与苏泽坐在一桌,其余人则在长案旁摆了小桌,轮流用餐,一时之间,院子里多了几分市井的热闹。 “这个辣味有点不一样,很温和,让人越吃越想吃!”沈越吃了之后评价道。 丁九儿:“高汤里面还加了十几味中药配成的中药包,说起来也算是一种药膳了,所以别看它是辣的,多吃也不会上火!” 苏泽尝了之后也顿觉开胃,便又试了辣碟,果然立刻被这个辣味征服了:“确实如此!丁小姐真是好厨艺!” 丁九儿笑笑:“苏公子过奖了!” 用完饭,紫月和秋云又奉了茶点水果,三人又闲话几句,沈越方才知道这苏姓公子家里竟然是做绸缎生意的,还是余杭首富。 苏泽:“今日多谢沈公子,丁小姐款待,不知两位还要在蓉城留几日,在下托大做个东请二位吃个便饭!” 丁九儿道:“多谢苏公子美意,我们这次来是想看看蜀地的特产和风物特色,如今已在蓉城待了不少日子,这两日便准备前往戎州了。” 苏泽有些失望,惋惜道:“我还要在蓉城待些日子,难得能见到沈公子,丁小姐这般投缘的人,竟然就要分别了!” 丁九儿:“我此番从蜀州回去就准备去余杭张罗饭庄分号的事情,等饭庄开张一定请苏公子上门捧场!” 苏泽立刻道:“那说了,一言为定!” 又饮了一盏茶,苏泽便带着苏瀚告辞离去。 沈越见丁九儿待苏泽颇为看重,有些闷闷不乐:“你去余杭的时候还真准备拜访他吗,他家是做绸缎生意的,能对你有多大助力?!” 丁九儿看着沈越但笑不语,沈越有些烦躁起来:“你莫不是看上这个小白脸了?!这些江南公子看着文绉绉的,多是绣花枕头!” 丁九儿:“他家是做绸缎生意的,几乎垄断整个江南的绸缎供给却还要来蜀地看货,你…就没什么想法?” 沈越嗤道:“我能有什么想法?他家便是垄断了全国的绸缎生意,我一句话也….”沈越说道这里突然顿了一下,有些反应过味来:“你的意思是?” 丁九儿点点头:“你不是想种桑园养蚕吗,正好可以跟这个苏家做做生意不是?!” “对啊,还是你想的周到!你是因为我才请他来的?!”沈越跟在丁九儿身后追问道。 “不然呢?!”丁九儿心道作为厨师,有人上门求食焉能置之不理,只不过这些话就不必对沈越说了。 苏泽回到自己的宅子里,激动的拉着苏瀚问道:“你说那位沈公子他是不是,是不是?!”天潢贵胄四个字苏泽没说出来,但他知道苏瀚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苏瀚点点头:“十有八九!”他家少爷或许没注意,但他却看的分明,那位沈公子身边的亲随分明是个小太监。 苏泽还处于震惊未消的阶段:“你说丁小姐真的会来余杭,真的会邀请我吗?!” “应该会的,不过少爷,您切莫对那位丁小姐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苏瀚想了想还是提醒道。 苏泽被戳中心思顿时有些羞恼:“我当然有分寸!” 丁九儿与沈越果真隔日便去了戎州,临走前还让紫月送了几张开胃的食方给苏公子门下。她们离开江州府已经两月有余,需得抓紧行程,沈越亦想早日将桑园之事落成,因此到达戎州后两人便分头行事,丁九儿带着徐文去看辣椒和香料,沈越则带着刘远,小福子去考察桑园和蚕种。 五日后,丁九儿和沈越从戎州直接返回江州府,带着满载而归的辣椒,花椒和其他香料,沈越也看了不少桑园,这次回去就想着抓紧把地方定下来。 沈越在回去的路上给丁九儿讲他的计划:“等我回去定好地方就让刘远来前买树,我已经问过了,成树若运输得当运过去缓几个月就能服土,从小养起来好好几年,时间太长,还是买成树。” 丁九儿笑笑:“万事开头难,一旦运营起来后面就顺利了。” “嗯。”沈越点点头,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证明自己了:“你说我也直接把抽丝厂直接建在桑园里好不好?” “可以啊,这样很方便!” 沈越又道:“那我要自己开工坊织造绸缎吗,还是直接卖生丝给苏家?” 丁九儿思量道:“苏家会来蜀地看货想来也是直接从这里进成品,也就是说他们自己没有织造工坊。王爷若是建了工坊以后拿下苏家这单大生意问题不大,不过毕竟还是生手,前期投入也不小,王爷若是愿意可试试与苏家合作。他们若是财力雄厚又懂行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伙伴,不过也不必急于一时,待我们去了余杭好好了解一下再决定不迟!” “你说的是,不过你真打算去余杭吗?!”沈越私心还是不希望丁九儿与其他人多接触,尤其是某些小白脸。 “自然要去,我要把江州府先行的这些体系都搬到余杭去。” 沈越:“待我的桑园做起来你便不用辛苦了!” 丁九儿笑笑:“做生意其乐无穷一点都不辛苦,况且,王爷,我做生意是为了赚钱,你却不是!” “嗯?”沈越一时之间没明白。 丁九儿正色道:“王爷,把桑树引到江南就等于带动了长江流域的纺织业,是功在千秋的大事,绝不是钱财可以比量的,你是皇嗣,此等业绩远胜于你所能赚取的银子!” 沈越听了心潮澎湃,握住丁九儿的手道:“九儿,你的智慧见识绝非寻常女子可比,我能遇到你真是前世积了福!”若将此事办好,父皇必然圣心大悦,说不定就能同意他跟九儿的事了! 一行人从蜀地回到江州府已是入秋时节,一路车马劳顿倒也还好,只是一到家中放松下来反而觉得浑身疲累不堪,见识了蜀州的潮热再回江州府,丁九儿和沈越都只觉得好一番秋高气爽。 离家三月有余,虽有得力下属打点也免不了堆积了不少事情要处理,丁九儿隔天便开始忙碌起来,叫了宋大宝来询问各分号推进事宜,又抽查账面。沈越则又休息了一天,第三天才觉得恢复过来,开始着手落实桑园的事情。 丁九儿让徐文将从蜀地采买来的辣椒运到工坊妥善存放,再去寻新铺子用来开冒菜店,除此之外丁九儿还让徐文再寻一处可以用来开酒楼的铺面,她觉得是时候可以开酒楼了,丁记的生意已经做大,需要拔高层次了。 另一方面丁九儿又让宋大宝去余杭也寻一处大些的铺面,准备再开一间火焰鱼庄:“前期准备就交给你了,等开业的时候我跟少爷也会过去!” 尽管沈越的身份算不上秘密,但对着家里以外的人,丁九儿还是称沈越为少爷,工作和生活她一贯分的很清。 余杭是重地,也是重点扩张地域,丁九儿自然要亲自过去看看那些分号到底开的怎么样,不仅是余杭,扬州,湖州她也会去看。 宋大宝连连点头:“放心吧,小姐!一定办好!” 沈越在江州府郊外汉江沿岸购置了一万亩良田,丁九儿也跟着购置了三千亩地,她准备临着桑园建个酒坊,酿造桑葚酒及其他酒类。当然仅是酒坊用不了多少土地,剩余的便都用作耕地,种植各类食铺,饭庄所需的原材料。 置好地后,沈越便派刘远带人前去蜀地采买桑树,另在江州府请人收拾土地。 丁九儿跟着沈越去看,沿着汉江的万亩良田被修整出来,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之态。 “要将桑蚕引到这边,还需的请几位有经验的农人照顾桑树,培植幼蚕,后续若要抽丝织缎也少不了这方面的专家!” 沈越点头道:“你说得对,这事若是成了,周边的农人便又多了许多机会!” 丁九儿笑道:“若是成了,收益的不仅仅是江州府的百姓,整个江南的百姓都会收益!” “可若是如此,江南桑蚕丝织发展起来,蜀州岂不是就要没落了?!”沈越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能造福江南百姓固然好,可蜀州的百姓也是百姓,焉有厚此薄彼之道。 丁九儿倒是觉得沈越能想到此处实在不容易,赞赏道:“这个王爷不必担心,打个比方,如果蜀地每年只能出一万匹锦缎,但想要购买锦缎的人却有十万之多,那有九万人就是买不到的,这九万便是空缺,犹如人拿着钱买不到吃的。” “而推广桑蚕养殖就如同增加食铺工坊,让更多的人能买到自己想要的!大东强胜,百姓富足,对衣食住行必然需求增加,况且奇货可居,若是大规模生产了,不但能有更多人买到,价格还能便宜许多,岂非是功在千秋的好事!” 沈越紧紧握住丁九儿手,坚定道:“我一定要做成这件事!” 丁九儿认真点了点头:“一定能成功的!” 正说着,沈越突然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肚子,一看日头,竟然都已经临近申时了:“我饿了!” 丁九儿笑道:“王爷最近辛苦了,车上有点心,先吃点垫垫,晚上给你做大餐!” ☆、蜜汁火方 家里还有去岁冬天做的火腿,今日又送了捕上来的新鲜鲥鱼和螃蟹,入秋之后又是吃螃蟹的好时节了,丁九儿很快就拟好了菜单,蜜汁火方,清蒸鲥鱼,蟹黄豆腐,菜心百合再蒸上一小笼盘丝卷。 烹饪的过程是愉悦的,丁九儿始终这么认为。她让厨娘将整只火腿取来,取出最好的上方部分,用温水洗净擦干,在保持皮肉相连的前提下切成大小相等的小块,然后反过来让皮朝上放入盘中,在放一块天然蜂巢在切好的火腿上,放入蒸笼蒸制。 另取一小块中方切成薄片待用,莲子,蜜枣取芯,螃蟹洗好上笼蒸熟后取出蟹黄备用。蛋清和牛奶和面,揉好后静置一刻,再将面团擀平折成三折在静置半刻,继续擀平至表面光滑边缘齐整之后对折。用刀沿边缘切细条,但保持尾部相连,三刀之后将面饼切断,由尾部拉开放入倒好植物油的碗中浸润,放在一边静置。 等都切好后,丁九儿便拿起第一个从一端开始慢慢均匀拉伸直到尾端,然后将尾端压薄再反向卷回,一个漂亮小巧的盘丝卷就做好了。 丁九儿又做了两个,笑着问一旁的厨娘:“学会了吗?” 厨娘点点头:“小姐真厉害!” 丁九儿将盘丝卷捏完,给沈越做吃的,除了打下手的时候让厨娘帮帮忙她都是亲力亲为,毕竟不是筹备宴席,一个人完全顾得过来,更何况,烹饪的过程本身就是享受。 丁九儿将蒸制了有半个时辰的火腿取出,拿掉蜂巢,把汤汁倒入碗中,将先前去芯的莲子和蜜枣依次在火腿周围排好,再将蜂蜜从火腿上方慢慢淋下,将盘子重新放回蒸笼里继续蒸制。 盘丝卷上笼屉,菜心百合洗净,嫩豆腐切小块,收拾好的鲥鱼抹上绍酒,细盐,切刀花,将切好的火腿片夹在刀花处,多余的排在鱼身两侧,放入蒸锅。 鲥鱼鲜美,蒸制只需半刻,丁九儿便将它放在最后,待盘丝卷和蜜汁火方都蒸的差不多了才开始剩下几道菜的烹制。 锅内倒入少许油将蟹黄炒香,加一勺高汤再放入切好的豆腐块,轻轻推动锅子让豆腐均匀受热,最后在勾入一点芡汁,让汤汁变得浓稠。菜心百合大火爆炒最后加入一勺熬至香浓的鸡汤提味,这两道菜出锅的时候,鲥鱼,火方和盘丝卷也已经蒸好,正好一起上桌。 这些日子丁九儿和沈越都各忙各的,有的时候在外面随便吃点,有的时候回府也是让厨娘看着做些,并未讲究。今日诸事妥当,心情大好,就想着吃顿好的慰劳一下自己。 “这是什么?”沈越先被做的精巧的盘丝卷吸引了目光。 丁九儿:“这叫盘丝卷!” 沈越拿起一个端详道:“这名字当真形象!”鹅蛋大小的盘丝卷洁白宣软,还散发着牛奶的香味。 丁九儿夹了一块蜜汁火方放到沈越碗中:“这个配着盘丝卷一起吃,别有一番风味!” 吃食方面沈越对丁九儿可谓深信不疑,当即将蜜汁火方送入口中,又咬了一口松软的盘丝卷,蒸汽与蜜汁完美的中和了火腿的干咸,更突出了浓郁的鲜香,宣软的盘丝卷吸收了蜜汁火方的汤汁佐以软烂的火腿一口下去简直是满足。 新鲜的鲥鱼清蒸最能保留鲜味,在配以火腿片提香,可谓浓淡相宜,细嫩的豆腐被包裹在蟹黄芡汁中,味道香醇却不腻口,最后在用清淡的菜心百合收尾,口味从浓到淡,层次分明,荤素得宜,沈越发出一声满足的叹谓。 “这般日子真是神仙也不换!” 用过晚饭,两人便在院子里赏月喝茶。 丁九儿:“等余杭和这边酒楼的事差不多了,我准备再去趟越州。” “越州?!”越州是东南沿海,在之前被成为番州,民风粗犷,发展落后,沈越不知道丁九儿为什么突然想要去越州。 “嗯。”丁九儿点点头:“海里可都是宝呢!” 事实上不光沈越急,她也着急,只有手里握有更多的筹码,才能站得住走的稳,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哪怕对方是绝对权力的控制者。 沈越思量了一下:“越州比蜀州是近些但一趟下来少说也得至少两个月。” 丁九儿:“年前怎么也得走这一趟,不然就得等明年了。” 沈越笑笑也是有些无奈:“我现在算是明白你之前的烦恼了,人到用的时候就真觉得少了。” “说起这个,这两日我会去鱼庄试吃学徒们的手艺,丁记旗下所有食铺的学徒都会来,能出师的就把他们用起来。” 沈越点点头:“还是你有先见之明,余杭那边怎么样?” 丁九儿:“宋大宝那边傍晚来信了,说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让我选个黄道吉日开业,我想着这边举办完试吃就启程去余杭,你最好也跟我一起。” “我自然跟你一起!” “去了之后看看苏家到底值不值得合作。” 沈越:“你准备在余杭留几日。” 丁九儿扶了扶额:“也就三五日,阿文看好了开酒楼的铺子,回来就得招厨师,定菜单,弄完这些就准备去越州。” 沈越:“这些事紧着办半月也就差不多了,不过那会儿刘远还回不来,我也不等他了,跟你一起去越州。” 丁九儿有些踟蹰:“桑园的事交代给他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主要是你跟我去越州身边得力的人不够恐怕不妥,而且越州民风不比江南。” 沈越:“别担心,我从京里调人来,之前把张洪和王安留在京里盯着,这会儿倒是可以掉过来用,现在给他们去信,等咱们从余杭回来也就到了。” 丁九儿眉头一松:“也好!” 沈越又道:“对了,你今年可要多做些腊肉腊肠腊排骨什么的,去年带回去的那些都没敢分!父皇也说好吃呢!” 丁九儿笑笑:“晓得了,今年专门安排了一间工坊做腊味,你说我干脆再开个腊味店怎么样,专卖这些干货!” 沈越:“这个好啊,先在京城开一间!” 丁九儿想了想道:“这倒是真的,年后吧!” 沈越眼神一亮:“你年后要来京里?” 丁九儿点点头:“早晚要去的,现在是时候了!” 两天后,学徒手艺试吃比赛在火焰鱼庄举行,沈越和丁九儿一早就来到了鱼庄,为了不耽误正常营业,因此把时间定在一早,为时一个半时辰,胜出者可获任一店之长,只要丁记旗下再开新铺子,他们就是主厨和店长的首选。 年后丁记旗下饭庄食铺共收徒逾百人,除去已经外派到其余各地分号的学徒此次参加比赛的共七十二人,据徐文了解其中不乏佼佼者。 其实丁记目前经营的各系餐饮线中并没有特别需要厨艺的,这是一个优势,因为从业人员可替代性强,不用担心主厨走了就经营不下去,但同时也会缺少技艺特别突出的厨师并削弱创新能力,所以丁九儿在初期稳定之后才要开酒楼。 要做餐饮界的老大,必须有拿得出手的手艺。 试吃的菜依次端上来,因为参赛的学徒众多,所以每份只有一点,而且因为系别不同,所以有做鱼做菜的也有做糕点,甜品,煲仔饭,炸鸡的。 评委除了丁九儿,沈越,徐文,鱼庄的掌柜等丁记资深元老都在其列。 丁九儿依次尝过,味道都不错,但也就仅限于不错,并没有特别惊艳的,直到一份糕点端上来,是苏荷斋的学徒,做的是红豆糯米糕团子。 之所以会吸引丁九儿是因为这份糯米团子的形状特别好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修饰,就是与店里一样的普通糯米团子,也能看出分量并没有改变,但是放在那里的感觉就是不一样,特别顺眼,这就是天份。 丁九儿精神一震,或许这次比赛真的会有收获也不一定,拿起一个尝了,果然味道跟预想的一样好。 “这是谁做的,请他出来!”吃完之后丁九儿对主事人吩咐道。 “是,小姐!”主事人说着招呼人去叫。 不一会儿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跟着伙计从后堂出来,有些腼腆的对丁九儿行了个礼。 丁九儿温声问道:“这是你做的?” 小伙子点点头:“是,小姐!” 丁九儿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 “小人李墨,今年十六。”李墨恭敬道。 丁九儿:“墨,哪个墨?” 李墨抿抿嘴:“墨水的墨,家里人请先生取的名字,希望小人能读书考取功名,但小人喜欢学厨!” 这句话说的倒是带着几分坚定,不似他看上去那般内向。 丁九儿又问:“你还会做什么点心,店里没教过的会吗?” 李墨略一犹豫便点头道:“会!” 丁九儿笑笑:“那你现在去做!” 李墨道了声是,便又返回后堂,两刻钟之后端又上一盘糕点,糕点做成桃花形状,花瓣染了粉色,点了花蕊十分逼真。丁九儿拿起一只咬开,里面是西红豆沙包花生碎,清香微甜实在不错。 比赛结束后,丁九儿让人把李墨单独叫来,李墨仍旧有些腼腆,低着头规规矩矩的站着,等丁九儿吩咐。 丁九儿笑道:“你的点心做的很好,是你们苏荷斋学徒里的第一。” 李墨低着头:“谢小姐!” 丁九儿:“你也知道,比赛前奖励都说了,拿第一的学徒将会作为新店铺主厨和店长的第一人选,不过我这还要一个选择,想问问你自己的想法。” 李墨抬头看了看丁九儿,等她继续说下去。 丁九儿:“我准备在江州府开个酒楼,跟咱们现在的这些饭庄食铺不同,是做菜系的,要请最有名的师傅来做大厨,也会请有名的点心师傅来,我觉得你很有天赋,你愿意去酒楼跟着继续学习吗?还是想要去新铺子当店长?!” 李墨眼中闪出光芒,激动道:“小姐,我愿意做学徒,请让我跟着大师傅继续学习!” 丁九儿眼中隐着赞赏:“你确定吗,选了就不能反悔了,你可能要在酒楼当好几年学徒也没关系吗?!” 李墨重重的点点头:“没关系小姐,我不会反悔的!” 丁九儿点点头:“好,那就按你的意愿来吧!” 李墨:“谢谢小姐!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不会让小姐失望的!” 丁九儿真是喜欢这样的年轻人:“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拿了第一,既然你不去当店长,这次比赛的奖励就折成银子吧,阿文你稍后发十两银子给李墨!” 徐文:“是,小姐!” 李墨没想到还能这样,忙道:“小姐能让我去跟着大师傅学习小人就很感激了,这银子是断然不能要的!” 丁九儿摆摆手:“这是你应得的,日后你在酒楼虽然是学徒身份,但会给你按工人的待遇,希望你能学有所得!” 李墨从没想过能得到如此待遇,不由得红了眼睛。他八岁出来帮工赚钱,去过很多食铺当学徒,但大部分店主和师傅只让他打杂干活,什么也不教。直到苏荷斋招学徒他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了,没想到不但真学到了东西,竟还能得到东家的看重。 “小姐,您的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李墨说着冲丁九儿跪了下去。 丁九儿亲自上前把他扶起来,她可受不了动不动就下跪的,安慰的拍了拍李墨的肩膀:“好好干!” 李墨重重的点了点头。 ☆、余杭 试吃比赛隔天,丁九儿跟沈越便带亲随坐船去了余杭,因为是自己家的船倒是方便了很多,丁九儿这次带了郭安和徐香,让徐文留下主持工作。 冒菜铺子开张反响甚好,酒楼也买下了新铺面,一面需要装修规划,定制用具,再就是要招聘厨师。酒楼不同于其他铺子,对厨师的要求很高,丁九儿让徐文早早发出讯息并多方打听,能招来固然好,若是不行,能挖来也可以。 因为时间安排的紧,所以丁九儿希望每一件事都能提前安排好,等她一回去就能直接跟进。 丁九儿来到余杭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宋大宝找人去打听苏家的事,然后用一天的时间将余杭丁记的分号都转了一遍,晚上又去火焰鱼庄试吃菜品。 开业在即,鱼庄已经一切都收拾妥当,只是还未营业,余杭的鱼庄比江州府的还要大上一间铺面,装修摆设也更有档次,毕竟余杭富饶,如今丁家也不似最开始的时候那般资金不足,自然做就要做最好的。 苏家在余杭相当有名,很多事都不需要专门打听,苏泽是苏家的嫡子,母亲是名门姚氏的小女儿,姚氏出身官宦,苏泽的舅舅是余杭的同知,只要姚家不到苏泽在姚家的地位可谓牢不可破。 但同样跟许多大宅门一样,苏家也充斥着各种内斗,苏老爷最喜欢的是二房的儿子叫苏源,苏源虽然是二房生的却据说比苏泽还大一岁,是在苏老爷成婚前就跟着苏老爷的,因为母亲出身一般做不了正室故而在老爷大婚之后只得了妾室的名号。 宋大宝:“这苏源经商颇有所能,在苏家也很得人心,比起嫡子苏老爷明显更看重苏源!虽然按理说无论庶子怎样也威胁不到嫡子的地位,但苏泽却十分不满苏老爷对苏源看重,听说前阵子还亲自去蜀地看货,也想接受一部分家里的生意!” 丁九儿听完点点头:“我跟王爷去蜀地的时候正巧结识了苏家少爷,还曾说鱼庄开业之日定会给他发请帖,你便去准备吧!送请帖的时候顺便带份苏荷斋的点心过去!” 宋大宝自然不会质疑丁九儿的吩咐,忙应道:“是,小姐!” 沈越皱了皱眉:“还请他?” 丁九儿反问道:“为什么不请?” 沈越正想说话,包间的推拉门被打开,两个侍者端着垫了厚木板的铁盘走进来郑重放在桌上,另一个手持火筒的侍从先将盛着酒壶往鱼上一撒,接着拿火筒一扫,鱼上便燃起了漂亮的火焰。 这份鱼做的是双拼,辣椒的那一半用了丁九儿从蜀地运回来的辣椒,这一焼,香味就被发散出来了。 “先吃饭吧!”丁九儿待火焰渐消,给沈越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然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宋大宝道:“以后火焰鱼也可以弄成两种,喜欢切片的就让师傅切片,喜欢整鱼的就这样,让客人们自己选!” 宋大宝赶忙点头记下。 待丁九儿尝过,宋大宝又问:“小姐,味道如何?” 丁九儿点点头:“可以,开业之后让掌柜的多注意一下客人们的口味喜欢,余杭虽然跟江州府相邻但口味多少还是有些差别,得因地制宜。” 试玩菜丁九儿就要跟沈越返回住处。 宋大宝忙问:“小姐,开业那天您来吗?” 丁九儿:“不了,你主持就好!帖子上的客人消费全部免单,其与客人按半价折算!” 宋大宝:“是,小姐!” 丁九儿上了马车又想起什么,掀开车帘对宋大宝道:“若是苏家公子问起我跟王爷落脚的地方,但说无妨!” 宋大宝恭敬点头,丁九儿落了车帘,让车夫启程。 沈越皱眉:“你还是要我跟苏泽合作?” 丁九儿:“为什么不呢?!” 沈越:“你没听宋管事说苏家是苏源比较能干!” 丁九儿:“能干又如何,阿文再能干,丁家不还是我说了算?” 沈越顿了一下:“这不一样,苏源也是苏家子嗣嘛!再说,谁能干也比不过你能干!” 丁九儿:“苏家内斗与我们何干?苏泽便是不如苏源能干又如何?你要做的就是将桑蚕在江南推广起来,合作的是苏家还是别家又有什么分别?” 沈越这次是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苏源身为庶子还能不落下风,恐怕绝非善类,苏泽虽看似纨绔却涉世不深,有苏源与他相争他更要找个有力的靠山才是,比起精明的我更喜欢听话的!” 沈越:“你说的是,不过若是我们选了苏泽,苏泽又在苏家比不过苏源那岂不是闹笑话了!” 丁九儿:“王爷,你是王爷,你选的人怎么会输?况且便是输了又如何,跟他们合作不过借把力而已,我看你就是小心眼!” 沈越猛然被揭了心事,有些没面子,干脆扭头不去里丁九儿,丁九儿便笑着挠他痒痒,不一会儿两人便和好如初,闹成一团。 苏泽一早便关注着火焰鱼庄的消息,眼看着鱼庄就要开业了还没等待请帖,不禁有些着急,便问苏瀚:“你说我要不要自己上门去看看?!” 苏瀚摇摇头:“若是对方不邀请,少爷还是不要表现的太过积极。” 苏泽哪里能愿意:“我就说应该去江州府拜访一下丁小姐!” 正说着,便又小厮来报,说有人送了点心和请帖来,说是城里一家新开的饭庄邀请少爷去赏光。 本来这种小事是不必亲自报给苏泽的,但自从苏泽从蜀地回来就特别叮嘱了若有食铺饭庄来人派请帖一定要立刻来报,门房小厮们得了令,自然半刻不敢耽误。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苏泽立刻来了精神,拿过请帖拆开,果真是火焰鱼庄的帖子,忙问道:“是谁来送的帖子?没请人留下喝茶?!” 小厮从没见过自家少爷这般模样,忙道:“请了,人家没留,是个管事模样的人来的!” “知道了!”苏泽不耐烦的摆摆手,眼看着小厮要走,又喊住他吩咐道:“去,给本少爷平日交好的少爷们都去个信,让他们明日跟我一起去火焰鱼庄捧场!” “对了,再去库房里找一尊上好的摆件,带招财进宝的,明日少爷我一并带上!” 小厮走后,苏泽又问苏瀚:“你说明日丁小姐和那沈公子会来吗?!” 苏瀚摇摇头:“沈公子是何等身份,区区一家饭庄开业怎么会屈尊降贵。” 苏泽仍不死心:“那你说丁小姐会来吗?” 苏瀚淡淡的看了苏泽一样,警告意味颇浓,苏泽自讨没趣的摸了摸鼻子。 火焰鱼庄开业当日,可谓宾客迎门,苏泽叫了不少朋友,都是余杭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不乏有在江州府就吃过火焰鱼的,此刻便有了一种先知先觉的优越感。 比如孙航就是其中之一:“怎么样,阿泽,我当初说的时候你不信,今日尝过之后可还有什么话说?!” 苏泽看着他那幅得意样就牙痒,却还是道:“果然名不虚传,以后我们余杭的人也有口福了!” 孙航又道:“说起来阿泽你是认识这饭庄的老板么,我看你还带了礼物来?”孙家与苏家是世交,两人自幼相熟,孙航最是了解苏泽一向很少把别人看在眼里。 苏泽自然不会多说,便道:“去蜀地的时候机缘巧合了得了饭庄主人恩惠,便借这个机会权当答谢了!” 孙航也未多想,遂笑道:“这鱼庄日后生意必然火爆,你既然与老板有交情,以后要是订不上作为还得多麻烦苏少爷了!” 苏泽哂笑道:“瞧孙少爷说的,谁订不上座位孙少爷也不能订不上啊!” 酒足饭饱后,苏泽果然在离开前向宋大宝询问丁九儿和沈越是否也在余杭,宋大宝依丁九儿吩咐如实告知,苏泽心情大好,让宋大宝以后在余杭有什么需要尽管去苏府找他。 离了火焰鱼庄,苏泽就忙不迭的问苏瀚:“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拜访一下丁小姐和沈公子?管事的既然没有隐瞒主人的行踪想来是得了授意,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默许我去拜访?!” 苏泽无心经营但并不代表他笨,苏瀚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属下也觉得少爷应该去拜访一下!” 得了苏瀚的支持,苏泽当晚就派人送去了拜帖,第二天晌午便备了礼物前去丁九儿和沈越暂住的宅子登门拜访。 “苏公子真是客气,每次上门都带礼物!”丁九儿确实在等他来拜访。 沈越也道:“是啊,苏公子客气了!” 苏泽忙道:“应该的,在蜀地时就受沈公子丁小姐照应,昨日又蒙邀请,一点礼物不过聊表心意!还望二位别嫌弃才是!” 丁九儿笑道:“沈公子说笑了,沈家是江南绸缎的龙头,拿的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料子!” 苏泽笑道:“别的不敢说,绸缎这方面在下还是有几分心得的!” 丁九儿道:“说起来苏公子去蜀地看货,不觉得有些远吗?” 苏泽想起蜀地之行就有些头疼:“确实如此,不怕丁小姐,沈公子见笑,我虽是家中嫡子,但还有几个庶出兄弟,其中我二弟经营生意颇有些门道,很受家父看重,我想争口气也让父亲高看一眼,这才去了蜀州!” 丁九儿点点头:“原来如此,说起来我们这趟去蜀地少爷很是看好那边的桑蚕养殖,想要引入江州来,若是成了以后这边就可以自己抽丝织造,不必千里迢迢去蜀州进货了!是不是啊,少爷?” 沈越点点头:“正是如此。” 苏泽忙道:“沈公子真是思虑长远,届时还请沈公子务必记得在下!” 沈越见这苏泽还挺机灵,便道:“事实上我从蜀州回来就已经着手操办此事了,若是顺利明年春天便可步入正轨。” 苏泽眼神一亮:“不知沈公子是打算只产生丝还是连带织造一起?” 丁九儿笑笑:“苏公子是这方面的行家,不如帮少爷一起参详参详!” 苏泽自然听得出其中深意,自然是一万个愿意,有了这强有力的后盾,别说一个苏源,便是一百个苏源他也不放在眼里了。 ☆、拾味楼选拔赛 丁九儿离开江州府之前就让徐文张出告示广招大厨,每月月银二十两,算是相当优厚的待遇了,告示一张出来,便在江州府引起了轰动,就连不少其他酒楼尚在任职的大厨都动了心。 因为丁记在江州府的扩张,如今江州府一半的餐饮生意都被囊括旗下,若是再开了酒楼就是真正的行业龙头了,其他饭庄酒楼不是不着急,但又碍于丁记背后的靠山也无计可施。 告官?人家没触犯刑法,找商会?丁九儿早有预见也没入商会,一时间江州府餐饮业的大小老板都是一片愁云惨淡,有些直接开始准备转战其他州府,这就导致了江州府的不少厨师为求长远只能投入丁记门下。 但既然开出了这种待遇,要求自然也是绝高的,前来应征的厨师,徐文会先让他们进行初试加以筛选。徐文一直跟随在丁九儿身边,这一年多又常在外走动,对食物和味道的品鉴绝不亚于吃惯山珍海味的富家子弟,因此虽然前来应征的人数众多,但一轮轮筛选下来其实能留下的也不过寥寥数人。 不过好在还有许多外地厨师得了消息慕名而来,因此等丁九儿和沈越从余杭回来,徐文这边倒也筹备的差不多了。 江南一带的厨师,拿手的主要还是以淮扬菜和浙菜为主,丁九儿让徐文将通过初试的厨师们会做的菜都分别誊写下来。一个酒楼同一个位置不可能要两位大厨,因此能兼顾数家之长的无异更符合她的要求。 最终进入复试的有三位大厨,两位面点师傅,丁九儿并不着急选拔,她准备在新酒楼准备完毕之后公开进行比赛,就相当于给酒楼做宣传了。 大家看了大厨们的精湛技艺肯定想要来尝一尝,不过新酒楼做的是高端餐饮,不适合寻常百姓消费,因此丁九儿之后还准备再开一家家常菜馆,作为简配版,希望能让更多的人品尝到好味道。 沈越问丁九儿:“你准备给新酒楼取什么名字?” 丁九儿:“这个我早就想好了,就叫拾味楼!” 沈越:“十味楼?哪十味?不就酸甜苦辣咸,最多也就五味啊!再把臭算上,也最多不过六味!” 丁九儿笑道:“不是九十的十,是重拾的拾,只要来到拾味楼,你就能感受到真正的味道,纯粹的味道!” “这个听起来不错!”沈越完全相信丁九儿能做到:“你准备怎么选拔,还是像上次试吃一样让他们比赛吗?” “嗯,不过这次要更正式些,我准备让他们分别做六道菜,两道制定菜,两道制定食材,一道拿手菜,一道创意菜!” “创意菜?” “就是在现有的菜品做法上假意创新的!”丁九儿解释道。 沈越听了不禁道:“这有点意思啊!” 丁九儿:“我准备等拾味楼收拾好了直接在那里进行公开选拔,江州府的百姓想要来看的都可以来看!” 沈越:“那你还要请一些有名望的人来一同评选吗?” “不啊,能做决定的只有我!”丁九儿十分霸气的说道。 “那糕点师傅呢?也是一样的考核模式吗?!” “糕点师傅不指定食材了,就做两样制定糕点,一道拿手一道创新就好了。”尽管对于丁九儿来说白案的花样并不比红案少,但时代局限在这里,不能太过苛求。 丁记这一年来在江州府不断有新铺子开张,徐文,郭安早就跟负责装修和打制家居的木匠伙计们混熟了,大家知道他们的生意长远自然也尽心尽力,不敢耽搁,因此拾味楼的装修打理很快就步入尾声了。 关于比赛的内容丁九儿也已经拟好了,她给三位大厨选定的两道指定菜是豆腐羹和狮子头,两样食材是鱼和藕,剩下的两道就随他们自由发挥了。豆腐羹和狮子头都是江南菜的代表,虽然大众却很体现功夫,豆腐羹考察的是他们的刀工,狮子头考验的则是他们对于火候的掌握。鱼是江南最普遍的食材之一,而藕则是青蔬中的代表。 两位面点师傅的指定面点是小笼包和桂花糕,大众的东西能做好吃才是真的有水平。定完单子之后,丁九儿就静待选拔赛开幕了。 选拔那日可谓是轰动了整个江州府,但凡有闲的不管是世家子弟还是寻常百姓都会过来瞧一眼。只是丁九儿虽然在拾味楼里设了擂台,却并没有邀朋宴客,便是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不少颇有身份的也都只能站在外围张望。 这其实也是一种营销手段,造势吸引众人关注,但却不让他们靠近一探究竟,待到真正开业时才能声势非凡。 学厨本就少不得时间打磨,要想做出成绩更要常年浸淫在厨房灶台,因此入选最终选拔的五位大厨除了一位面点师傅尚在壮年,其余四人皆是中年开外了,更有一人已近花甲,算是绝对的老师傅了。 如此年纪还来应征恐怕绝不仅仅是为了那每月二十两银子的报酬。 拾味楼的前院依次排了五张长案,长案上放满了各式食材,长案后左侧支着锅灶,每张长案后各有一位厨师,正是今日参选的五位大厨。 五位大厨从左到右分别是两位面点师傅,刘文国,周鹤,三位炒菜师傅,张兴泉,孙李,黄丁。 宋大宝已从余杭回来,这次选拔赛便由他主持,丁九儿见院中五人已准备妥当只待开赛,便对徐文点了点头,徐文又眼神示意宋大宝。 宋大宝便走上前去,朗声宣布:“今日是我拾味楼选拔主厨的大日子,五位皆是百里挑一的大厨,我们将会从你们当中选出一位面点师傅,一位炒菜师傅任我们拾味楼的两案的主厨!希望各位能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让我们开开眼界,下面我宣布选拔赛开始,请大家开始制作两道指定菜,时间两炷香!” 虽说慢工出细活,但比赛不可能无限制的等下去,酒楼营业出菜更是讲究效率,因此丁九儿给他们限定了时间,不过很多配料和高汤都是提前备好的,比起两道制定菜,其实丁九儿更看重的是后面的几道。 已有的只要不是太笨几年十几年下来总能做的好,临场发挥和创意才是评判一个厨师能不能成为大师的关键。就像有的人只能叫写手,会画画,而不能称为作家和画家一样。 指定菜对于这些大师傅并没有什么难度,五个人都在规定时间之前完成了,不过看大厨做饭跟吃他们做出来的美味佳肴一样是一种享受。 沈越觉得这种比赛着实不错,便对丁九儿道:“你以后可以经常搞一下这种比赛,很有意思!” “可以啊,王爷!”丁九儿也正有此意,这是最有效的扩大影响的方式,既能打响拾味楼的名声又能激励更多想要在厨道上有所成就的人。 做好的菜品被分入小碗,小碟呈到丁九儿和沈越面前。出自大厨之手,味道自然不俗,但要一较高下还真有点困难,最起码要沈越来选的话是难以取舍的。 小笼□□薄馅满,桂花糕软糯香甜,豆腐羹细如发丝,狮子头味浓而不腻,沈越觉得这些菜品他们做的甚至不比丁九儿差。 丁九儿一一尝过之后让宋大宝继续,接下来的炒菜师傅是两道指定食材,而面点师傅则是自由发挥,时间仍旧是两炷香。炒菜师傅虽是指定,但只限定了食材,怎么做则完全由他们自己决定,其实也是自由发挥。 两位面点师傅的经典面点菜式,一位做的是千层油糕,另一位做的是麻团。三位炒菜师傅的第一道指定食材是鱼,提供的有白鱼,鳜鱼和银鱼,两位师傅选了白鱼,一位师傅选了鳜鱼,但做法无一例外都是清蒸,看来是准备在味道上分胜负。 至于第二种食材藕,三人倒是各有想法,分别做了桂花糯米藕,莲藕排骨汤和糯米藕碎丸子。 而另一边的面点创意,一位师傅做的是三色糕,丁九儿看出用的是原味糯米粉,绿豆沙和红豆沙,颜色倒是不错,但对于她而言没有太多惊喜。另一位做的则是捏成花状的酥饼,馅料也不过是糯米豆沙,花生芝麻。 很快几位师傅的菜点又被依次呈了上来,沈越还没吃过麻团,乍一品尝觉得十分美味。然而麻团需要油炸,口味偏腻,吃过之后再吃馅料几乎相同亦同样是油炸的酥饼就难免失了兴致,反倒是清淡的三色糕更觉爽口。 三道清蒸鱼,两条白鱼,一条鳜鱼,无疑都是极为适合清蒸的。白鱼肉细软嫩,鳜鱼肉脆紧实,三位师傅对火候把握分毫不差,若分高下只看食客个人对鱼本身的喜好,然而赛中只靠味道比拼却并不算高招。 三道藕菜倒是各有千秋,用料做法皆不相同,沈越依次尝过,已经有了饱腹感,丁九儿示意宋大宝继续进行比赛。 两位面点师傅的考核已经完成,而三位炒菜师傅则还有两个自由菜式,在这之后将会公布结果。 一时间气氛有些紧张,在场的人全都注目着三位炒菜师傅的一举一动,就连已经入座休息的两位面点师傅也没有觉得放松下来。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白色细棉短打的高瘦男子推开人群走了走入院中。 “我听说此处有厨艺比赛,不知道能不能算我一个?!” ☆、比赛 此话一出,众人皆看向这位不请自来的男子。男子二十多岁的年纪,高高瘦瘦,穿着一身细棉布白衣短打,头发梳的整齐,却带着一丝落拓的不羁,背上备着一个皮囊,笑嘻嘻的站在庭院中,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丁九儿看的出来男子背上的皮囊应该是盛放刀具用的,且男子一身白衣,倒是像极了现代的厨师制服。 宋大宝自然不能放任男子胡闹:“这位兄台,今日这里举行的是我们拾味楼的主厨选拔大赛,参赛厨师都是经过几轮筛选选出的名厨!”言下之意,寻常厨师就不要来添乱了。 那人却毫不在意的笑笑:“在下前来只为切磋,不敢争锋!” 宋大宝还要再说被徐文拉住,丁九儿笑道:“你是何人?!” “在下梁平,青州人士,十二岁学厨,二十五岁之前都在做乡厨,近三年来四处游历学习,听闻江州府饮食文化繁盛便慕名而来,只求长长见识!”男子说话不卑不亢。 周围人听了开始纷纷议论,一个乡厨竟然这般大口气,简直是胡闹,然后丁九儿却一点不闹,还笑着问道:“你背上背的可是刀具?!” 梁平闻言,目光一亮,收起先前那幅不羁的样子,认真道:“小姐好眼力,正是刀具,是家师留给在下的!” 丁九儿:“可否一看?!” 梁平点点头,将皮囊从背上解下,放到丁九儿面前的桌案上展开,一共大小不一的十柄刀具,在这个时代算是相当专业了。 丁九儿诚心赞道:“好刀!” 梁平露出一个笑意:“小姐是懂行的人!” 丁九儿又问:“为何穿白衣?!” 梁平:“师傅说了白色象征本意,做厨师要遵循食物本来的味道,文人沐浴焚香而后弹琴作画,是因为敬重,做菜也是一样。” “令师高见!” 丁九儿赞许的点点头:“你说你最近三年一直在四处游历,都去了哪些地方?!” 梁平微微一笑,似乎游历的回忆让他很是开心:“北至塞北,南至越州,西至回疆,东到崇岛。” 丁九儿:“那你会做很多菜系了?!” 梁平:“菜系?是很多,但是我做菜却并不讲究菜系,随心而至!” 丁九儿笑笑:“既然如此,那就请你用面点案上的食材为我们做一道面点吧!” 梁平:“如您所愿!” 三位炒菜的大厨被眼前的情况闹的有些不知所措,丁九儿笑道:“这位梁大厨只为切磋而来,与众位选拔并不相干,众位请继续!” 梁平也冲着几位大厨抱了抱拳:“正是!” 丁九儿此话一出,几位大厨才放下心来。 沈越见丁九儿青眼这个叫梁平的心里便又有些不痛快:“此人来路不明,别真是来搅局的!” 丁九儿:“此人若不是个骗子就必然是个天才。” 梁平洗过手就开始熟练的揉面,他生的长手长脚,做起白案来又十分专注,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 沈越看着丁九儿重重的咳了两声,丁九儿笑笑又转头去看那三位炒菜师傅。张兴泉的第一道菜是红烧肉,第二道是素什锦,孙李做的则是油爆虾和扒菜心,黄丁的第一道菜是火踵神仙鸭,第二道是玉米盏。 再看梁平那边,和好的面叠成几层静置在案板上开酥,这个空荡便又用肥瘦比例一比三的猪肉剁了肉馅,加少许香葱调味拌均,丁九儿几乎可以肯定他是要做蟹壳黄。 这个时候的蟹壳黄还不叫蟹壳黄,没什么人做,做的也不正宗,这种做法必然是梁平自己改良而来的。 只见梁平调好肉馅之后,将开好酥的面饼叠成一条,切成小段,擀开包上肉馅将口收好,正面再贴上一层白芝麻,然后贴在烤炉壁上。 蟹壳黄烤好的时候,三位大厨的最后两道菜也呈了上来,张兴泉的创意菜是素什锦,这个时候淮扬菜还尚不算成形,张兴泉的素什锦用了八种食材,算的上是创新。孙李的扒菜心加了核桃仁,而黄丁师傅的玉米盏则更有新意,底座用豆油皮抹了一层小米糊炸至定型,一盏大小正好入口。 沈越本就有些饱了,这几道菜虽然都味道俱佳,但已经没了吃的心思,只略尝了一口。却不想吃到梁平的小烧饼时,竟不觉眼前一亮。这圆如蟹壳的小烧饼外酥里软,肉馅还裹着汁水,芝麻经过烘烤又增添了香味,沈越不知不觉就将一个吃了下去。 丁九儿笑笑,又对梁平道:“三位师傅已经完成了他们的考核,你便再用他们桌上的食材随便做一道菜来吧!” 梁平点点头,走过去了看了一眼,虽说是剩下的食材,但因为准备的多,所以还很丰富,大部分也都是没用过的。梁平却只挑了一段莲藕,洗净去皮切做两块,分别切成大滚刀块和小滚刀块。 小块焯水凉拌,大块挂上薄面糊清炸,两份放入同一只盘中,摆成太极样式,中间小碟一半酸梅酱一半桂花酱。一道菜没用一刻时间便端上桌来。 不说技艺,单单是对于食材的理解和运用,梁平便已站了上风。 丁九儿试吃过之后对徐文道:“也让各位师傅互相尝一下彼此的菜品吧!”又对宋大宝道:“让大家散了吧!” 几位大厨都是行家,对烹饪都有自己的标准,尝过之后也都在心里默默的打出了一个评分和排名。 围观的人群被请离之后,宋大宝命人将大门关上,丁九儿对几位大厨道:“诸位师傅都尝过彼此的菜式,想必每个人心中也有一个判断,除去梁师傅不算,下面我宣布糕点师傅的获胜者是刘文国师傅,炒菜师傅的获胜者是黄丁师傅!” 几位大厨都是见过世面的人,此时听了结果都真诚的祝贺对方。 丁九儿缓了缓又道:“几位师傅都是百里挑一的好厨师,虽然拾味楼只能聘请两位,但我们之后还会开分号和不同档次的酒楼,饭庄,仍需要很多优秀的厨师。周师傅,孙师傅,张师傅,如果你们愿意也可以留下来任职!只不过月例要比胜出的师傅少一些!” 周鹤立刻就答应下来,另两位师傅略一思索也应了下来。 丁九儿微笑着点点头:“稍后徐文和宋大宝会负责诸位的安顿工作,在开新店之前,还请几位帮忙带带学徒,月例跟主厨是一样的!”说罢又看向梁平:“梁师傅,不知道你愿不愿留在丁记工作?!” 梁平笑笑:“我还是习惯随性一点!” 丁九儿正色道:“我不是请你来当大厨,而是想请你来做顾问!” “顾问?!”梁平不太理解这是个什么职位。 “对,就是指导,你对食物的理解十分深刻,我诚心请你来作为我丁记的美食顾问,将更多好味道带给大家!” 梁平陷入了思考,把美食带给大家这个想法确实让他有些动心,但是自由的烹饪是他最大的追求。 “你不必担心自由的问题!”丁九儿似乎看穿了他的顾虑:“你不用天天待在店里,只需要帮着店里筹划一些时令菜和创意菜,其余的时间可以到处走走看看,把各地的美食记录下来也好,带回来也好,你自己支配,怎么样?!” “而且薪酬一定会让你满意的!”丁九儿最后补充道。 梁平思虑片刻之后笑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前提是,我只服做饭比我好吃的人!” 这个要求不在意料之外,丁九儿笑道:“一言为定!” 丁九儿伸了伸手,徐香就赶忙上前给她把袖口收好,又用缎带将她肩后的头发束了起来,然后取来一只小围裙给她带好。 丁九儿走到放着食材的桌案前看了看,最后选了鸭子,南方人多吃鸭子,但鸭子要做的好吃却不容易,要凸显水平就得选难的。 鸭子洗净切块,与绍酒葱姜一起腌制待用,姜洗净切片,足足切了有一大盘子。然后砂锅与铁锅一起上灶烧热,分别倒入油,砂锅只覆盖锅底,而铁锅则倒了有足足半锅,丁九儿要做的正是姜仔鸭。 姜片放入热好油的砂锅炒香,另将腌制去腥的鸭块下入油锅略一过油,然后盛出放入姜片做底的砂锅中,加入各种调味料和高汤,加盖闷墩,切块的鸭肉比整鸭更好入味,过油可使其外酥里嫩,口感更好。 梁平没见过这种做法,不禁对丁九儿另眼相看,想不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不但懂行还是个行家。 丁九儿又取了一只地瓜,洗净去皮,切成滚刀块,裹上干粉,换锅重新烧油,将裹好干粉的地瓜下锅炸至金黄,捞出沥干油装盘待用。然后又换上一只干净的锅子倒入清水熬糖,糖水由大泡转为小泡时就将炸好的地瓜再次倒入锅中均匀的裹上糖浆,装盘即食。 丁九儿示意宋大宝将菜品分装,侍从们拿来碗碟,夹起地瓜的时候便拉出尝尝的糖丝,丁九儿笑道:“此为拔丝地瓜,请诸位师傅品尝!” 梁平素来不拘小节,没等到分盘,直接用手捏了一块放进嘴里,沈越见他竟然抢在自己前面吃了,心里老大不痛快,竟也不顾形象的伸了手。 丁九儿惊讶的眨了眨眼,梁平吃完之后伸出了大拇指:“在下佩服,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丁九儿笑笑:“不急,尝过这道菜再说!” 鸭子过油切块本就比整鸭好熟也容易入味,很快就香气四溢,丁九儿对火候把握更是精准,鸭子一上桌,便是已经吃饱了的沈越都又差点流下口水。 丁九儿请诸位师傅一起品尝:“姜性暖,味辛,可去鸭子腥味,又可暖胃驱寒,秋冬食之大有益处!” 几位厨师没想到自己的小东家居然还是个高厨,不禁心中多了几分敬佩。想来东家之所以露这一手也是有敲山震虎之意,几人在厨界向来颇有地位,脾性难免有些傲气,今日连翻受挫,都在暗暗思量,当真是如梁平所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丁九儿笑着问梁平:“如何?” 梁平拱手道:“听凭小姐差遣!” ☆、吻 厨师选好了,接下来就是拟定菜单和选好开业的日子,丁九儿让黄师傅跟梁平一起来定这件事。徐文给梁平安排了住处,丁九儿让他带着梁平把丁记的店铺都转一遍,这个指导可不是仅限于给拾味楼指导。 张洪和王安已经从京城赶到了江州府,随时都可以出发前往越州了,丁九儿虽然有心带梁平一起,但想到沈越肯定不会乐意只得作罢。事实上那天比赛完回府之后沈越就一直在不咸不淡的闹脾气。 但尽管如此沈越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丁九儿这两日便只尽心的哄王爷:“等去了越州,我给你做好吃的!每天不重样,每顿不重样,好不好?!” 沈越哼道:“越州蛮夷之地,能有什么好吃的!” 丁九儿啧道:“哎呦,海鲜才真是宝呢,等你去吃了,保证都不想回来了!” 沈越假意沉吟片刻,方道:“那什么时候走啊!” 于是,又三日,丁九儿将一应事情交代妥当便带着徐文又去往越州了。临行前,沈越还给刘远留了一封手书,将桑园的事宜交代给他,并授予他一定的自主权。 越州临海,光照强烈风也大,且经济确实较江南和蜀地落后很多,城镇也不繁荣,商品食物皆单一样少。丁九儿有心理准备,沈越则是大失所望。 “我竟不知道大东还有这般落后到州府!” 丁九儿摇摇头,大东虽然富强,但落后贫困的州府又岂止一二,她带着沈越去了一趟鱼市,因为购买能力差,所以鱼市上的海货并不新鲜,腥味又重,沈越一下车就被熏吐了。 一个摊主见状笑道:“这公子一看就没来过海边,这里都是这个样子的!” 丁九儿:“阿伯,我们想买些新打上来的鱼!” 摊主指了指南方:“你们要想吃新鲜的,还得往南走!” 丁九儿点点头,再往南走,就到海边了,那边条件只会比现在还差。 沈越恹恹的靠在马车的软垫上,手里捧着香炉,丁九儿上了车坐到他身边,沈越抬了抬眼皮把熏香塞到丁九儿怀里:“闻闻吧!” 丁九儿又将香炉放回他手里:“我没事,你用吧!” 沈越:“你来这里就为了看这几个臭鱼烂虾?!” 丁九儿被他样子逗笑了:“咱们再往南走走,到了海边就有好吃的了!” 沈越明显不信,但也没说什么。 丁九儿又拉过他的手安慰道:“你看这里虽然现在经济不好,等到工坊建起来,路修起来,用不了三五年就翻天覆地了!” 沈越有些意外:“你要在这里建工坊,修路?!” 丁九儿:“嗯。” 南浦村是越州临海的一个小渔村,不少居民除了村里的房子还在近海浅水区域建了一些小木屋。木桩打进水里,木屋很小,一间一间,有的连成一排,有的独立成间。木屋前面还有隔成方形的水池,这里的百姓世代打鱼为生,如果哪天出海打回来的海货较多,吃不了的就暂时放在这些人工小池塘里养着。 这种传统的养殖渔牧方式直到后世还一直保留,但是已经几近绝迹。 渔村条件十分一般,张洪没花多少银子便租下了两处相邻的院子,只是条件有限,再打扫收拾也都只能勉强住下。 小福子:“少爷,要不您晚上睡马车里?!” 沈越:“本…少爷有这么娇气吗?!” 小福子撇撇嘴别说王爷了,这地方他都嫌弃。 丁九儿却一派怡然自得,换了窄袖便装,就要带着徐文去海边走访,这两处院子的主人得了银钱也乐意做向导给她们牵线搭桥。 沈越也想去,但又顾虑之前在鱼市上的情形,不想让丁九儿笑话,便留在宅子里休息了。这处宅子说差也并不比他当初流落乡村的时候差,那个时候丁九儿家的宅子也不过几间草房,一个破院,沈越想起当初不自觉的露出笑意。 “咱们也把衣服换一换!”沈越吩咐小福子。 小福子立刻道:“好嘞,王爷!” 出门时大家都带了便装,以备不时之需,所谓入乡随俗,到了这里还穿着绫罗绸缎反倒奇怪,沈越换完衣服觉得舒坦了不少,便让小福子引着溜达去海边找丁九儿。 这个渔村都姓卢,两家主人各留了一个孩子给沈越他们差遣,大点的男孩叫卢勇,十五六岁的年纪,小点的叫卢广,跟徐文差不多年纪,都已经早早的当家了。 海边日晒强,这里的人们皮肤都偏黑,牙齿却白,笑起来感觉特别朴实,卢勇带着丁九儿她们去海边看渔民们的养殖池,一路也不怎么说话,丁九儿问他他才回答。 “这些都是你们村里人的房子吗?!”丁九儿指着建造在浅海的小木屋。 卢勇点点头:“都是村子里的。” 丁九儿:“那你们平时两边都住吗?” 卢勇:“一般都是我跟我阿爸在小屋看着,有鱼虾的时候得有人看着。” 丁九儿:“要是没有的时候就不看了是吗?” 卢勇点点头:“有的时候起早出海或者回来的晚了就在这里住住。” 丁九儿:“你们的鱼都是自己吃吗?有人来买吗?” 卢勇似乎听到了一个挺好笑的问题又不好意思直接笑,腼腆的提了提嘴角:“没认买,都是自己吃!” 丁九儿:“那要是我们想买,可以卖给我们吗?!” “行!” 大部分木屋都是连成一排的,只是极少数是独立建造的,南蒲村很少有外面来的人,这里的渔民见了丁九儿等人都十分好奇。 丁九儿深谙交际之道早有准备,让徐文和徐香把从江州带来的梅子糖给大家一分,很快就博得了当地居民的好感。 木板铺成的窄道只能一人通行,卢勇从自己的木屋里取来渔网,木屋虽然不大,但作为暂时歇脚的驿站,大都只放了铺盖和锅子,外加一张小桌,看起来倒也还算整洁。 卢勇将渔网探入小水池中慢慢滤过,然后猛地一捞,竟捞出一只近两斤的石斑来。石斑十分活泼,离了水使劲摆动尾巴,甩了周围人一身水点。 “哈哈,这个好!”丁九儿笑道,心想要是沈越在这必然该手无足措了。 卢勇看了看放在一边的木桶道:“帮忙盛点水!” 徐文立刻拿起木桶在池子里舀了半桶水,鱼被倒入木桶,立时又安静下来。所谓的水池就是在海中围了一道渔网而已,需得经常拉出来检查一番,鱼儿,蟹儿弄坏渔网逃走的绝非个例,有不少人家为了稳妥都会围两层网子。 丁九儿在卢勇家买了一条石斑一条海鲈鱼,又在其他人家里买了两条石斑两条鲈鱼,几斤虾和几斤杂鱼,可谓是满载而归。 从小木屋上下来就看到卢广带着沈越和小福子还有张洪,王安正从海边一路过来,沈越看见丁九儿便摆手喊道:“九儿九儿,你快来看,这有个奇怪的东西!” 此时正是退潮的时候,丁九儿估计沈越是看到了什么被海浪留在沙滩上的海洋生物才这么激动,便笑着快步走了过去。 沈越见她过来,忙拉着她的手向前面走来几步,然后指着沙滩上一滩透明的东西道:“你看那是什么?!” 丁九儿笑笑,蹲下身子将那海蜇拿了起来,对沈越道:“这叫海蜇,好吃的!” 沈越瞪眼:“可以吃?!” 丁九儿:“对啊,凉拌最好吃!” 徐文见丁九儿从沙滩捡了东西,赶忙提着木桶过去,丁九儿把海蜇扔进盛着杂鱼的桶里,张洪和王安很有眼色的接过徐家姐弟手里的木桶。 丁九儿走到海边借着海水洗了洗手,再直起身正是海边夕阳落日最壮美的时候,丁九儿不禁心中涌起一番豪情壮志又裹着绵绵柔情,她回过头对沈越伸出手:“来,王爷!” 沈越走上前去握住丁九儿的手,与她一起并排站在海边,海水打湿了他们的鞋袜,裤腿,两人却都毫不在意,还追着海浪褪去的方向又走了几步。 丁九儿:“王爷,看这晚霞多美!” 沈越用力握了握丁九儿的手:“是啊,是很美!”先前不快的记忆被一扫而空,沈越觉得自己此刻才真正开始认识大海。 越州偏南没有冬天,此刻虽近深秋但温度依然很高,傍晚的海风带来了不一样的凉爽,丁九儿闭上眼睛细细感受这一安静的一刻,沈越心中一动,倾身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 丁九儿睁开眼,就见沈越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着眼帘又满怀期待的偷看自己,丁九儿心里一热,便踮起脚尖也在沈越脸上飞快的亲了一下。 两个少年人眼里便都映出对方满心欢喜的模样,晚霞向天边收拢,天光迅速暗了下去,但彼此眼中的光亮是暖的。 丁九儿拉了拉沈越的手:“走吧,王爷,回去给你做好吃的,我刚才在渔民朋友那里买了好多新鲜的鱼虾!”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也一直牵着手,有说有笑,丁九儿给沈越讲她都买了什么鱼,沈越便不时看向侍从们手里的水桶去一一辨认。 从村子到海边并不远,回了院子,便要开始准备做饭,鱼买的不少丁九儿自己收拾太慢便让卢家两兄弟帮她一起收拾,海边的孩子处理鱼是与生俱来的本领。 卢家俩兄弟一口答应。 丁九儿笑道:“你们一会儿也留下一起吃,尝尝我做的饭好吃不?!” ☆、赶海 海鲜的做法虽然千变万化,但渔村调料有限,海鲜海鲜最紧要就是吃一个鲜字,只要食材够新鲜,烹饪则越是简单越好。 丁九儿决定把三条石斑鱼清蒸,鲈鱼两条干炸,一条红烧,杂鱼炖个杂鱼锅,虾就白水煮了,另外将海蜇凉拌。渔村人多食海带,海菜,也是凉拌最好。 石斑鱼处理好分别装盘,农家锅灶大,一锅就能放下三个盘子。两处房子,两处灶台,这边蒸鱼,炸鱼,那边就炖杂鱼锅和红烧鲈鱼。丁九儿还和了杂粮面,一会儿在贴上一圈饼子,这么多人,一锅饼子肯定不够,便又擀了些手擀面,到时候配鱼汤也是绝好的搭配。 海蜇很大,足足拌了一盆,鲈鱼稍加腌制带鳞直接下锅,干炸鲈鱼美就美在鱼鳞上,热油下锅,把鳞炸的酥酥的,吃起来便别有一番风味。 最后把对虾用水煮熟,哥哥颜色鲜红,所有菜品都分成两份,丁九儿,沈越,徐家兄妹一桌,剩下的人一张大桌,就摆在院子里好不热闹。 沈越指了指杂鱼锅中的杂粮面饼,笑道:“这个饼子你以前也贴过!”在他们刚从淮安镇搬到江州府的时候。 丁九儿看看徐家姐弟两个:“好久没这么吃饭了,你俩多吃点!” 沈越喜欢吃虾,小福子本想过来伺候,被沈越赶了回去:“吃你的去!” 沈越亲自动手剥虾,把第一个剥好的放到丁九儿碗里,丁九儿笑笑,夹起来吃了,活虾肉质鲜甜Q弹,简直是味觉享受,沈越看她吃的开心,自己心里也高兴。 海鲜与河鲜湖鲜不同,肉质更加鲜美,且自带鲜甜,众人吃的赞不绝口。 小福子羡慕道:“卢家兄弟,你两个天天吃这样的海味,真是让人羡慕死了!” 卢广年纪小,只笑着看看哥哥,卢勇道:“哪里能天天吃啊,这种大斑不是逢年过节哪里舍得吃,都是养起来,阿爹去城里的时候拿去换东西用的!” 王安问道:“这种鱼你们平时网的多不多?!” 卢勇摇摇头:“不是很多,所以也舍不得吃!” 饭后,丁九儿又煮了一锅姜茶,让徐香给每人盛了一碗,海鲜性凉,吃的多了需得喝点暖胃的东西。 丁九儿捧着姜茶碗问卢勇:“卢家小哥,咱们这有人家能租船吗?我想租两条船,每条每天一两银子,你帮着给问问?!” 卢勇惊的瞪大了眼睛:“一天就一两银子?!”他们靠海吃海,偶尔去大点城里也多是以物易物,一年到头能见到的银钱相当有数。 丁九儿点点头:“嗯!” 卢勇激动的有些结巴:“那,那用…我家的船…行吗?!我…我家的船在我们这里是顶好的了!” 丁九儿笑笑:“怎么不行!”之所以租卢家的两间房子就是因为他们家的房子在南蒲村属于比较好的,这就说明卢家的家境也不错,想必船也会好一些。 丁九儿让阿香拿了十两银子给卢勇:“这是定金,从明天起你家的两支船我们就包下了,你带我们在周围海域转转,捕到的海货我再给你另外算钱!” 卢勇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这些钱就够了!”这里的渔民都是本分人,天上砸下银子来也不敢接。 丁九儿笑笑,没再说什么。 又稍坐了一会儿,卢勇跟卢广便起身告辞,他们家的宅子租给了客人就只能去亲戚家里借住。 卢勇:“小姐,少爷,你们明天什么时候用船,一早就出海吗?” 丁九儿笑道:“不用,我们早上先去赶赶海,上午出去就行,估计也用不了一天!” 卢勇闻言道:“那行,我跟阿弟明天早上过来带你们去赶海!”作为当地人,赶海可是他们这里相当重要的活动之一。 卢家兄弟走后,沈越问丁九儿:“什么是赶海啊?!” 丁九儿:“退潮之后,有些被潮水冲到岸上的小螃蟹,小蛤蜊会留在沙滩上,海边的人们就会把它们挖回家,就叫赶海,赶海是大海对人们的馈赠!” 沈越:“要拿什么挖啊?” 丁九儿笑道:“一把小铲子,一个小木桶足矣!”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卢家兄弟就到了,丁九儿叮嘱沈越早起,沈越从来没接触过这些,也新鲜的紧,昨天晚上就没怎么睡着,因此卢家兄弟来的时候,他们也都准备好了。 丁九儿:“咱们回来再吃早饭,要是收成好就来份海鲜面!” 一行人都是第一次来海边,听了直说好,人手一只木桶铲子就向着沙滩出发了,远远的就看见有不少村里的渔民已经在沙滩上翻找着了。 沈越指了指前面的人:“他们都是在赶海的?” 卢勇点点头:“对啊!” 丁九儿:“那咱们去远一点的地方!”人多收获就少,她想让沈越又一个愉快的赶海体验。 卢勇指了指东边挨着树林的一片沙滩:“那边人少,不过不如这边好走!” 丁九儿看了看:“没事,就那边吧!,那边有树林还有不少礁石,没准能出好货呢?!” 卢勇奇道:“你咋知道的?!” 丁九儿笑笑:“我知道的可多着呢!” 卢广听了,率先想东边的沙滩跑去。 红霞从天边浮起,朝霞带着与晚霞不同的精神气将天空染成一片金红,海鸥从海面上滑翔而过,不时发出几声鸣叫,沈越接过丁九儿手中的木桶,牵起她的手,丁九儿转过头看他,他便道:“你看,朝霞也很好看!” 丁九儿笑笑:“不如你看好!” 沈越肉眼可见的红了脸,丁九儿觉得这一瞬间心潮就涨满了。 刚走到树林边缘,就看见一只小青蟹正横着爬行而过,徐香惊喜道:“小姐快看,是蟹子!” 徐香虽然高兴却并不敢伸手去捉,卢广快步追上那只蟹子,两根手指将蟹壳一捏就将它提了起来,然后给众人看了一圈,扔进了徐香手中的木桶里。 “哪里也有!”小福子眼尖的指着不远处道。 丁九儿:“多的是,大家分开挖吧!” 丁九儿带着沈越,卢家兄弟带着徐家姐弟跟小福子,侍卫们则跟在沈越身后,主要负责保护王爷的安全。 小蛤蜊最多,几乎随处可见,而且都在沙滩面上,有些半埋在沙滩中,还有一些小螃蟹会藏在沙子里吐泡泡,也容易发现。但是真挖出来也不过拿着玩玩,蟹壳还是软的,吃也吃不到什么,倒是可以油炸吃个酥脆,不过丁九儿还是把它们都放了回去。 渔民捕鱼历来有不成文的规定,不到一定的斤两不抓,繁殖期也尽量不抓,为的就是能细水长流。 丁九儿指着一个鼓起的小沙包对沈越道:“你去挖那个,看看下面有什么?!” 沈越便拿起小铲子铲了下去,一只鸭蛋大小的蛤蜊就被刨了出来,沈越惊喜的拿起蛤蜊抹掉上面的泥土,露出漂亮的花纹:“这个大,比之前那些大多了!” 丁九儿看了看笑道:“这个叫文蛤,还有能长比这个大的呢!” 沈越拿着又反复看了几遍才扔进木桶里:“那我们接着挖!” 丁九儿拿着自己的铲子也开始寻找目标,沈越从沙土下面挖出一只海星:“九儿,看我挖到的这个是什么?” “这个是海星!”说话间,丁九儿也挖出了自己的第一个海货,一只沙蛤,漂亮的淡黄花纹,丁九儿喜滋滋的把它扔进木桶里。 沈越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海星:“这个能吃吗?” “可以吃啊,不过味道比较一般!” 沈越犹豫了一下,还是扔进了木桶里,毕竟是自己辛苦挖的。 丁九儿又凭借着自己的经验把平坦的沙地挖开,下面就出现了一个小口,沈越凑过来:“是螃蟹吗?!” 丁九儿:“不一定。”继续挖下去,竟是一只半掌长的竹蛏。 “哇,这个好!”丁九儿开心道。 沈越觉得这个东西长的好生奇怪:“这是什么?” “这个叫竹蛏,它还有个亲戚叫蛏子,不过比它小,也不如它好看!”丁九儿解释道。 “你怎么知道它在沙子下面?!” “这个啊,你看!”丁九儿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孔道:“那个就是它用来呼吸用的,顺着挖下去就能抓住它了!” 沈越惊讶道:“这么小!” “你试试!” 沈越便照着丁九儿的办法挖下去,果然也挖到了一只竹蛏,比丁九儿刚才挖的那只还大些。 丁九儿:“下次带些盐来,这个东西喜欢吃盐,盐一放上去,自己就钻出来了!” 沈越立刻道:“这么神奇,那明天就带盐来!” 又挖了一会儿,太阳升高了一块,丁九儿看看时辰便招呼众人回去,几个人都要不少收获,卢家兄弟经验丰富,徐文一点就透,他们挖的比丁九儿和沈越多不少。 丁九儿看了看他们几个的木桶,里面还有几只半大的螃蟹和杂鱼,便道:“不错不错,回去吃海鲜面喽!” 回到住处,丁九儿将赶海回来的海货都倒进一只大盆里反复冲洗数遍,然后放在盆中加盐静置吐沙。接着和面,揉面,擀面做成面条下锅,吐好沙的海货再冲洗几遍,螃蟹直接切块,跟蛤蜊,竹蛏,小鱼一起下锅爆炒,炒香后加水略一炖煮即成海鲜炒码。 煮好的面盛在碗里,再浇上一勺海鲜炒码,新鲜的蛤蜊,竹蛏并没有多少泥沙,吐净之后汤汁乳白,味道鲜甜,正是面条的好搭配! ☆、出海 吃过早饭,丁九儿就准备乘船出海了:“卢家小哥,你们家的船一只能做几个人?” 卢勇:“三四个不成问题,但要想舒服点还是两个吧!” 丁九儿想了想:“那咱们先去看看,要是现在再租船的话还能租到吗?” 卢勇想了想:“应该能行,有早起捕鱼的这个时候差不多该回来了,也有下午去的,都不一定时间!” 卢家的两只船都是普通渔船,半新,对于平时一人,两人出海捕鱼来说还是挺够用的,但是带上人就略显局促了,若是再腾出放鱼到地方,就更不够用了。 徐香道:“小姐,我在屋子里收拾收拾,你们去吧!” 丁九儿点点头道:“明日让卢家小哥再帮我们多租一支船来!” 沈越也道:“阿福,你回去帮着阿香一起收拾吧!” 小福子:“好的,少爷!” 王爷出海,张洪,王安肯定是要跟着的,万一有什么闪失谁也担待不起,徐文丁九儿肯定是要带着,这次带徐文来就是要他多看看这里的环境和海货。 丁九儿上船前又对徐香和小福子道:“你们没事可以去昨天的海上木屋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新东西,大家打上来的有什么新鲜的都可以拿过来看看,合适的都收。” “去的时候叫上家里的人,别都闷在屋里!”此番出门自然不止带了张洪和王安两个侍卫。 徐香笑笑:“好的,小姐,您放心吧!” 丁九儿跟沈越一只船,徐文跟两位侍卫一只船,沈越坐不惯这种小船,海上有有些风浪,便一直用两手抓着船舷,船一摇晃便看到沈越一阵僵硬。 卢勇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没事,别害怕!” 丁九儿:“在附近转转就行,有没有小岛礁石什么的,长着贝壳的那种,带我们去看看!” 卢勇:“好的!”卢广他们的船紧紧跟着丁九儿她们的这只,两只船一前一后向不远处的礁石划过去。 丁九儿:“你们村里有没有大一些的船?” 卢勇摇摇头:“他们的船还不如我们家的,有的船还漏水,要一遍往外舀水一边划。” 沈越听了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丁九儿却知道这种事在渔村是很常见的,对于真正贫穷的人来说,吃饱饭都是奢望。 丁九儿:“你们可以村里人一起造一只大船,然后去更远的地方捕鱼,这样收获不就能更多一些了!” 卢勇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听了之后只是露出一个不太理解的笑容。 丁九儿便又换了一种说法:“要是我有这样一艘船,雇你来船上工作你愿意吗?!可能要一连出海几天,但是能获得更多的鱼,家里人能过的更好,你愿意吗?!” 卢勇想了一会儿,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愿意吧!” 很快船就靠到了礁石小岛边上,沈越一待船停稳就忙不迭的站起身下了船,丁九儿也跟着一起下了船,卢勇将船绳绕到一块大石上又帮忙把卢广他们的船拉稳。 礁石常年受海水冲刷,长满了青苔,石头壁上有不少贝壳,钉螺嵌在上面已经跟岩壁融为一体了。 丁九儿问卢勇:“这里涨潮的时候会被淹没吗?!” 卢勇点点头:“涨大潮的时候会!” “咱们把这些撬下来吧,这些贝壳都可以吃的!”丁九儿招呼徐文和沈越的两个侍卫从船上拿了小铲子和木桶,对着长在岩壁上的贝壳开始行动。 贝壳长的结识,不用些力气是很难撬下来的,张洪,王安见丁九儿撬的费劲,忙上去接手:“我们俩来吧!” 丁九儿从善如流的把工具递给张洪,去找坐在石头上缓神的沈越,越州这边的海不如南岛,丁九儿想要是有了大船不知道能不能去马来那边。 沈越见丁九儿过来,仍旧脸色有些发白:“我可不是怕坐船!” 丁九儿笑道:“我知道,这个船晃得太厉害了,我也觉得有些不舒服呢!” “是吗,那你快来坐下!”沈越拍了拍身旁的礁石,丁九儿过去坐了下来。 “哎,我好想出现幻觉了。”沈越对丁九儿道:“我在这里坐着为什么还觉得身体在晃悠?!” 丁九儿哈哈一笑道:“你要是坐上一天船,晚上躺在床上还会觉得像在船上!” 沈越闻言大惊失色,丁九儿转头间看到不远处的礁石上贴着什么东西,便拍拍沈越的手示意他一起过去。 走进一看,贴在礁石上的壳不是别的,这是鲍鱼,丁九儿立刻眉开眼笑,喊道:“阿文,拿小铲子来!” 徐文听见丁九儿招呼,赶忙停下手里的活计带着铲子和桶赶过来。 沈越这些看不出模样的鲍鱼嫌弃道:“这是什么?!” 丁九儿看了一圈这块礁石,目测至少有五六只:“这个你应该知道的,这个是鲍鱼,越州进贡的单子里有这个吧!” “啊,这个东西是鲍鱼?!” “对啊,这个就是鲍鱼,你们吃的就是它去壳之后晒干的肉!”丁九儿接过徐文递来的铲子把贴在礁石上的鲍鱼铲了下来,鲍鱼贴着岩石的一面就是肉足,一离开吸附物就开始不安的蠕动。 丁九儿愉快的把它扔进徐文的木桶中,又将剩下的几个一并收入囊中,并对徐文道:“这个好,让大家多找找这个!” 徐文点点头:“嗯!” 丁九儿又拉着沈越到了另一处岩壁下,鲍鱼喜欢吸附在岩石上,此处还有小水洼,说不定还能有别的收获。 果然刚一过去,沈越就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心的指向一处岩石缝隙:“哪里好像有东西在动!” 丁九儿一看,几乎要笑出声来,在动的不是别的,正是一只大青蟹!赶海的乐趣真是层出不穷! 在礁石上待了不到一个时辰,挖了一小桶贻贝和钉螺还挖了十几只小鲍鱼外加一只大青蟹,可谓收获颇丰。 再次上船之后,沈越比来的时候适应了许多,手终于离开了船舷。丁九儿问卢勇:“卢家小哥,能不能下网捞捞鱼啊!” 卢勇:“可以是可以,就是船会晃的比较厉害,而且不大好施展!” “那算了吧,咱们回去吧!”丁九儿看看太阳,快到中午了,得回去吃饭了。 “嗯,你们要是想要鱼,我下午跟阿爸出海打一些来!”卢勇又道。 丁九儿:“回去看看吧,不是有早上出海的渔民,多的话我们先买一点来吃!”她想着既然让徐香和小福子放出消息,鱼货多的人家肯定会拿来售卖的,毕竟这种机会可不多。 果不其然,还没到家丁九儿就远远的看着不少人等在她们租住的院子前,手里或者脚边都放在木桶木盆,看来是来卖海货的。 渔人看见他们便喊道:“回来了回来了!” 徐香和小福子赶忙迎了出来:“小姐,我们找您说的吩咐了之后,这些渔民伯伯就带着他们打上来的鱼货来了!” 丁九儿笑着走过去:“那太好了,让我看看都有啥!” 渔民们赶忙把自己的木桶木盆往前送。 “小姐,看看我这个石斑!” “小姐,我这个鳗鱼才好来,你看这两条,肉多肥!” “小姐,他们那些不行,你看我这个小青龙!这个可不容易捕到!” 丁九儿笑着摆手:“别着急,都看都看!” 渔民们带过来的海货确实都不错,不但有石斑,鲈鱼,大虾,还有海鳗,青蟹,海胆,鲍鱼,鱿鱼和小青龙,此外青口,扇贝,钉螺,猫眼螺也有不少。 丁九儿问他们:“要是都卖了你们还有的吃吗?!” 渔民们纷纷道:“有的吃,这些都是好的,我们吃点小杂鱼什么的就行!” 丁九儿招呼徐香给钱,让侍卫们把海货都送进院子里。 等渔民们散了之后,卢勇道:“小姐,您下次不要买了,你包了我家的船,我们去给您打就行!” 丁九儿知道他是好意,笑道:“没事,我们人多,能吃的了,对了,你们平时也晒鱼干什么的吗?” 卢勇:“鱼货多的时候也晒,但是那种时候不太多。” 丁九儿通过这一两日的观察,知道目前渔民打鱼的收获其实并不富余,能够自己吃的就很不错了,刚才渔民虽然拿了不少东西来,但其实分到每一家并没有多少。 丁九儿:“你们会过上好日子的!” 卢勇没说话,卢广倒是问了句:“什么是好日子?!” 丁九儿看着他笑笑:“你觉得什么是好日子?!” 卢广想了想小道:“能像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那样吃饭,就挺好的!” 丁九儿:“那简单,马上就吃好的了,咱们摸了这么多好吃的,又买了这么多好吃,一会儿弄个烧烤!” 沈越:“什么是烧烤?!” “就是烤一烤!” 沈越指了指院子里的盆盆桶桶:“这些全都烤?” “对啊!”丁九儿说完就让卢家兄弟去帮忙找铁丝网来,要是没有就多找些树枝来。 安排完卢家兄弟的工作,丁九儿又让人去找木柴,这么多海货一顿肯定吃不了,丁九儿便将活力十足的挑出来留到晚上,剩下的贝类,虾,蟹,鲍鱼冲洗干净,就看能不能找来铁丝网了,如果没有铁丝网,海鲜烧烤的乐趣便要少去大半,不过所幸运气还不错,没多久,卢家兄弟就拿来了几张铁丝网。 丁九儿让人把木柴堆好,架好铁丝网,因为铁丝网多,便分作两堆。 食材在桌案上一一摆好,扇贝,青口洗净掰开将肉有小刀刨下在放回壳中,直接带壳放到烧热的铁丝网上去烤,藏在肉中的水分冒出泡泡,按个人口味撒上调味料。烤好后再连壳一起拿下来,一口下去鲜甜润口,回味无穷。 ☆、海味 其他海鲜也是如法炮制,鲍鱼取出鲍肉再放回壳内,小青龙对半切开,雪白鲜嫩的虾肉做刺身也是一绝,放到铁网上炙烤,看着虾肉中的汁水咕咕冒泡,幸福感就油然而生。 青蟹去壳去蟹钳,一样放到铁丝网上,蟹钳去掉一半蟹壳,露出里面饱满的蟹肉,也放到铁丝网上炙烤,烤好后挑出蟹肉沾上料汁。 鳗鱼去头,剖开去骨,再去掉小刺,切成大段直接放到铁网上炙烤,快烤熟时撒上粗盐,盐烤和蒲烧都是非常好的做法,前者对鳗鱼的新鲜程度要求更高。 鱿鱼,大虾也是一并如此料理,很快两张铁丝网上就摆满了各种食材,香味弥漫开来,海鲜容易熟,火候过了便会影响口感,因此一有烤好的丁九儿便盛到盘中,招呼大家来吃。 这里的人,就连海边的原住民卢家兄弟也是第一次做海鲜烧烤,平日最多烤烤鱼,也就随便撒点盐,还经常烤的鱼皮都焦了。吃的时候把皮一撕只剩鱼肉,滋味寡淡,虽然新鲜,但吃的多了也就不觉得了。 如今这顿海鲜烧烤给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鳗鱼肉质肥美,烤过之后皮酥肉嫩,沈越特别喜欢,连吃了两大块。最后丁九儿还把海菜,海带等切丝放进空置下来的蟹壳,贝壳中然后也炙烤一番,海菜吸收了海鲜的汤汁又经过炙烤,味道变得更加丰富美味。 这一顿吃的十分满足,海鲜还剩下了不少,丁九儿准备晚上再行料理。 饭后,徐文问丁九儿:“小姐,你是想在这里开个海鲜烧烤店吗?!” 丁九儿哈哈一笑:“你觉得谁会来吃?!”海鲜烧烤虽然好吃,但是制作没什么难度,只是依靠海鲜本身的新鲜肥美,而且这边的人谁会花钱来吃这个。 徐文抿了抿嘴,他显然也想到了这些事。 “咱们要想用上这里的资源,得先进行投入!”丁九儿道:“我本来想现在这边建工坊,把海货做成干货运到江南去,但你也看见了,他们的捕捞能力也就勉强够温饱的,根本没有富余的可以制成干货!” 徐文:“小姐的意思是要先造船?!” “嗯,得先提高鱼获,大家都能吃饱了,才能把多出来海鲜拿来加工啊!”造船,建工坊修路,只这些工作就要至少半年,但是只要风向一起,周围的渔人就会闻风而来,人群的聚集和涌入必然会带来快速发展,而她们只需要起个导向作用就行。 徐文:“小姐,要是造船的话就得几个月时间,需得尽早着手!” 丁九儿何尝不知:“年后吧,这马上就要过年了!” 徐文:“小姐,现在距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不如让阿文留下打点!” 丁九儿听了心中动容,温声道:“我年后准备去京城,你得跟我一起去!” 徐文:“我先在此处将事情起头,小姐回去江州再遣人来替我便是!我看这里民风淳朴,人也勤劳,只是不会营生而已,若是有人给他们带条路子,他们的生活很快就能好起来!” 这一点倒是跟丁九儿想的一样,于是两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譬如造船,造什么样的船,造多大,造多少,后续如何运营。 丁九儿:“虽然我们的想法是好的,但肯定不是所有渔人都愿意来船上工作,还得尊重他们自己的意愿,不能因为这些事闹出矛盾!” 徐文点点头:“嗯!” “还得先跟村长这些村子里德高望重的人沟通一下,他们愿意帮忙这个事就好办!” 徐文:“那先跟卢家兄弟说说,让他们帮着去问问?!” 丁九儿:“行,明天吧!” 沈越在院子的躺椅上休息了一会儿便溜达过来:“你俩在这里商量什么呢,都好半天了!” 丁九儿:“说要在这里造船捕捞,建工坊的事情,也说的差不多了!” 徐文起身把椅子让给沈越,行了个礼便走开了。 沈越:“哦,什么时候做啊?!” 丁九儿:“我本来想着年后,阿文的意思是他留在这里先开始张罗,等我们回了江州府再派人过来接手。” 沈越:“这个办法不错,年后还有好几个月呢!” 丁九儿点点头:“阿文是能干,但毕竟是个孩子,自己留在这我不放心!” “这有什么,让王安也一块留下,再留两个侍卫让他们帮衬着阿文点不就行了!” “王安是你的贴身侍卫,留下来不合适!” “说这种话我可要生气了!”沈越佯装生气道。 “那我晚上给你王爷做好吃的!” 沈越一听来劲了:“准备给我做什么?!” 丁九儿想了想:“炸虾,炸鳗鱼,炸鲍鱼,爆炒鱿鱼圈,鱿鱼花,肉饼蒸青蟹怎么样?!” “听起来真不错!” “我说海边都是宝贝吧,没骗你吧王爷!” 沈越嘿嘿一笑:“可惜这些东西带不回去,离了这里便吃不到了!” 丁九儿:“事在人为,慢慢想办法总能实现的!” 丁九儿她们下午不用船,卢家兄弟便跟家里一起出海打渔去了,傍晚的时候又送来了两桶海鲜,一桶里面有一只青蟹,一只小青龙,另一个桶里竟然有一只大带鱼。 丁九儿惊喜的提起带鱼,带鱼还是活的,足有巴掌宽,鱼身银亮。鲜带鱼的味道比冻带鱼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且没有腥味,就算是简单一炖也鲜美非常。 丁九儿照例留弟兄俩人吃饭,两人有些不好意思,推说要回家,徐文便道:“卢大哥,卢二哥,你们就留下吧,我家小姐做的饭可不是轻易能吃到的,再说我也有事想请教两位哥哥!” 丁九儿开始处理食材,带鱼去掉头尾剪除内脏切段,用当地人自酿的白酒去腥。大虾去壳,挑出虾线,切段虾筋,也一样用白酒去腥,鲍鱼去壳,打上浅浅的十字刀花,鱿鱼去掉腹中骨刺,切成鱿鱼圈,同样用白酒去腥。 将猪肉以肥瘦比例三比一剁成肉馅,加酱油,白酒,盐调匀,装入盘中抹平,青蟹洗净去腹壳扣在肉饼上,放入蒸锅中。另取一只深口小锅,将内壁擦干倒入油至国内三分之二处,处理好的食材过上干粉,待油泛起小泡时下入锅中。 丁九儿用了干粉和面糊两种炸法,虾用的是天妇罗炸法,又炸了一部分鱿鱼圈,其余食材则是挂的干粉,薄薄一层,将海鲜的汁水锁住,外酥里嫩,出锅后再撒上磨碎的粗盐和辛香料,增加风味。 鱿鱼圈大火爆炒,一变色就出锅,海鲜的烹饪最要讲究火候,早一点晚一点口味都会大受影响。 菜都做好后,徐香和小福子帮忙分了盘,海鲜虽然好连着吃上几顿肯定不如第一次吃惊艳,所以丁九儿一直变着花样做,就是想让大家吃到不同的口感。 徐文跟卢家兄弟聊了聊想要造船的想法,两人答应回去之后跟让父亲去找村长谈谈。他们最近几日跟丁九儿接触之后,对外面的世界满心好奇,既想知道繁华的江南是什么样子的,也想乘着大船去远海看看。 徐文对两兄弟道:“你们以后也会有机会去江南的,甚至更多更远的地方!” 卢广:“真的吗?!” 徐文:“我们小姐想在这边建工坊,把海货晒干运到江南去,到时候运输肯定是要发展的,你们可以做这一块,我们也会把别的货物运过来售卖,到时候你们就能买到很多这里没有的东西了。” “有一种调味料叫辣椒,搭配海鲜也一定很好吃!” 卢广想了想:“可是我们没钱,你们愿意用鱼来换吗?!” 徐文:“你们来做工就有钱了,我跟阿姐以前过的也不好,吃不饱饭,天天干活,舅舅还要卖了我们。” 卢广见徐文跟他年纪相仿便心生亲近,听他这么说不禁惊讶。 “是小姐买下了我们,给我们吃穿,还重用我们,我跟阿姐一辈子都会跟着小姐的!要是造船捕鱼,建工坊的事推进顺利的话,最多三年,这里就会有繁荣起来。”说到这徐文笑了笑:“怕是你们到时候都不认识了。” 徐文年纪不大,说话却有一种信服力,别说卢广,就连卢勇都心生向往了。 卢勇:“我们到时候真的能去江南吗?!” 徐文郑重的点点头:“我保证!” 丁九儿跟沈越在不远处看着徐文跟卢家兄弟交谈,心里颇有些骄傲。她来到这里无亲无故,徐家姐弟就像她的亲人,除了沈越便是她最信任的人。 “阿文将来肯定能担大任!”丁九儿对沈越道。 沈越笑笑:“跟着你自然出息了!” 丁九儿:“我觉得阿文要是去做官肯定也是个好官,不过我可不舍得,我还是要把他留着帮我!” 沈越看着丁九儿笑道:“就算你愿意我看他也未必愿意,再说也不一定非要做官才能做事,若是你的想法能顺利实现,这边一发展起来,整个越州都会受益!” 跟丁九儿相处的久了,沈越现在看事情的思路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试菜 卢家在南蒲村颇有声望,有了他们从中牵线和村长的支持,大家似乎对造船的计划十分期待,毕竟丁九儿她们的到来很多人都得到了好处。 商议好后,丁九儿跟沈越就启程返回江州府,而徐文则跟王安和另外一名侍卫留下来操办这件事。 回到江州府已是入冬时节,丁九儿一路上都在想应该如何提高运输速度,修路固然是好办法,但对于运输海鲜来说还是太长。 刘远已经将从蜀地运送来的桑树都种进了桑园,也从那边请了经验丰富的林农,但是因为路途颠簸,时间太长,运来的这一批桑树只有三分之二能服土成活。刘远倒是早有预料,来之前已经跟那边商量好明年春天再送一批桑树来。 丁九儿跟沈越去桑园巡视,三万棵桑树只活了二万棵,种下去还不到园子的一半,沈越难免有些受挫,不过两位从蜀地来的农人说这样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毕竟路途太远,这个时节也不是移栽的好时节。 丁九儿也道:“这一部分成活也不错,明年开春就可以养蚕了,不耽误。后续桑树运送过来随时种着,有个两三年这桑园就成型了,以后就可以自己育苗了!”又对刘远道:“这些没活的树看看木材能不能用上,正好不是还要盖工坊,能用上的木材留出来,不能用的卖掉还能收回些成本。” 木材的卖价并不比桑树进价低,倒是个挽回损失的好办法。 丁九儿:“正好我那边也要建酒坊,要是用木头到时候给你们一起算钱!” 沈越:“算什么钱啊,拿去用就是了!” 丁九儿:“这样没法核算成本了,你这里桑园弄起来也该找两个账房来了!” “你说的是!”沈越觉得生意管理这方面还是得多向丁九儿学习。 丁九儿从自己账房里调了两个人去沈越的桑园,又从府里和店里各挑了两个顶用的让他们去越州南浦接替徐文他们回来。之前在南浦一共留了三个人,丁九儿的意思是只让徐文和王安先回来,另一名侍卫在那边暂留一段时间,带他们熟悉熟悉。 此番再去,丁九儿让他们带去了一些江州府的特产和调料赠予当地人。 拾味楼生意红火,桌子都预定到两个月以后了。余杭新开的鱼庄也收益颇丰,丁九儿用两天时间把帐过了一遍,将越州经营投入所需和年后要开货行的预算大体估了一下。 目前丁记旗下所有店铺除去运营成本,净利润保守三万两银子每月,从来到江州府开始做生意到现在一年多的时间,除去人工,店铺,工坊,土地支出净利润则有八万两银子之多。这些钱虽然不能跟巨富相比,但也足够丁九儿骄傲一下了。 今年丁九儿专门开了一间工坊做腊肉火腿,除了给沈越带回京的和自家酒楼饭庄用的,还另外又单独预售了礼盒。此外还有高邮的咸鸭蛋,也做成礼盒放在丁记旗下的鱼庄,酒楼,食铺售卖。 等明年货行开业,丁九儿就准备把这些腊味和咸鸭蛋都放到货行售卖,除此之外也要新增其他品种,也不仅仅只售卖自己工坊生产的产品,她要做最大最全的食材货行。 徐文还在南浦,丁九儿便先跟宋大宝商议,她年后要进京,京里的货行跟江州府的丁九儿准备同事开起来。 “到时候这边还是要交给你!” 宋大宝:“小姐尽管放心!” 丁九儿:“我准备明年再把养殖这一块也做起来,干货我准备再增加板鸭,风干鸡,等到越州那边的工坊起来,再增加干海货。此之外,从各地进来的特产辛香料这要售卖,这个一来是方便当地人购买,再者咱们自己用着也方便,大批量高频次进货有利于议价,也不用每次去进货要货,这样就形成一个产业链了!” 宋大宝用纸将目前丁记工坊出产的产品都列了出来,又将目前从蜀地进购的辣椒,调料意义列出,估算了一下道:“咱们还得寻找更多的货源!” 丁九儿:“笋可以晒成笋干豆腐也可以做成豆腐干,此外山菌这些也都可以做成干活,咱们这边的人或许不稀罕,但拿到北方就不一定了!” 宋大宝连连点头:“对对!” 丁九儿:“还可以做牛肉干,猪肉铺这些东西,咱们需要更多的工坊,而且不能仅仅是在江州府,江州府毕竟地方有限,而且人工也贵,再建工坊就得选周边村镇,成本低,人工也便宜,也可以带动当地的经济。” 宋大宝:“是,还是小姐又远见!不过周边村镇一时半会儿也不一定能选出合适的地方来!” 丁九儿:“买地自己建也行,这些事都得抓紧推进,现有的工坊后期货物需求量大了也得扩展,体系多了运输也得跟上,每一个分支都得管理好,不然就容易出乱子。” 宋大宝:“现在也是一直在提拔新人。” “嗯,得大胆用人,明年去了京里,虽然是先开货行,但是后续咱们这些饭庄铺子都得跟进,不抓紧把下面的人培养起来,你们都忙不过来!” “是,确实!” 丁九儿又道:“对了,今年年底你跟阿文的月例还得长!不光你们,各酒楼食铺的掌柜的,年限满一年的都涨,分红另算。家业大了都得跟着享受红利,以后每年都是如此,等阿文回来你们定出个标准来,以后就按着标准来,不用年年再定了!” 宋大宝:“小姐待我们已经很好了!” 丁九儿笑笑:“对你们好是应该的,没有大家的努力丁记也不会有今天,咱们的员工现在多了,要考虑的问题也多,方方面面能照顾的都照顾,但是必须要有规矩,规矩不能坏!” 宋大宝:“是,小姐,这个我们知道!不管是帮工还是学徒来的第一天都讲的明明白白,我想着以后把规矩定下来,写成章程,谁违反了就直接走人!” 丁九儿:“可以,就这么办!” 沈越则以优厚的待遇留下了两位从蜀地请来的农人,并派人去蜀地接两人的家眷过来,这几天他也一直在跟两位农人了解桑树的习性和桑园的种植,一片桑园的成型少不得十年功夫。 他亲自看着园丁养护桑树,也亲自跟着郭安一起找来建造队规划蚕室和缫丝坊的设计,沈越觉得每一天都过的十分充实,桑园也是每天一副新面貌。 转眼便又临近新年,沈越带上丁九儿给他准备的各式腊味和火腿还有咸鸭蛋启程回京,两人约定年后在京城相见。 沈越走后,丁九儿让徐香去江州府最大的绸缎庄找了老板来,把庄子里的上好布料都拿来选了一遍又请裁缝都做成衣服。又找来银楼的老板定制了一批首饰头面,钱不计较只要最好的。其中很多样式都是丁九儿自己提的,师傅画好图样之后拿来给丁九儿看过没问题了才开始打制。 年后进京少不得要见达官贵人,还有可能会进宫,总得收拾一番行头。 梁平被聘为顾问之后也没闲着,打听着丁九儿最近有些空了,便托徐文送了帖子请丁九儿去拾味楼试菜。 丁九儿欣然前往,她喜欢会创新的厨师但也敬重能一丝不苟恪守老手艺的师傅,梁平正好可以跟这些老师傅互补。 梁平准备了三道菜,花雕闷牛肋,椒麻滑鸡丁,高汤竹筒手拉面。 厨师的天赋不仅仅体现在做菜的技艺上也体现在摆盘的构思上,这两点在梁平身上皆有体现。 牛肋排焖至软烂,将肉离骨,切片再依次摆回肋骨上,浇汁,以时蔬装饰。火候掌握的好,牛肋肉入口即化但形神完整,花雕酒酒香恬淡柔润,既能增添风味又不会喧宾夺主。 丁九儿也不由得大加赞赏。 梁平游历之时也去过蜀地,丁九儿又从蜀地运来不少正宗辣椒,麻椒,梁平自然要试用一番。鸡丁软滑爽口,椒麻调味振奋味蕾,再配上一碗粒粒分明软硬适中的香米饭,可谓是灵魂美食。 高汤竹筒手拉面,以竹筒代替碗盅,不但让人感觉眼前一亮,竹筒自带的清香之气更能丰富拉面的口感,在配上两片松茸,一片牛肉,荤素相宜,浓而不腻。 “怎么样?!”梁平看丁九儿试吃完便问道。 丁九儿大赞:“妙哉妙哉!”又指着面前的三道菜说:“这个竹筒用的好啊,餐具用的巧妙不止是锦上添花,这个鸡丁如果做拌面的浇头肯定也很好,牛肋肉酱汁浓郁搭配米饭口感更加!” 梁平听了也拿了一只小碗,将竹筒里的拉面夹进碗里,然后舀了两勺椒麻滑鸡丁做浇头,将面拌匀,一尝果然滋味更加。 “果然是人外有人!” 丁九儿:“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没这两下子怎么能做得起家!” 最终梁平的三道菜稍加改良后都加进了拾味楼的餐单,作为每季新品。而椒麻滑鸡丁拌面不但加进了拾味楼的菜单,也成了福全面馆的新品。 ☆、兄弟 沈越一回到京里,就听说庆德帝最近龙体欠安,胃口也不好,就想起丁九儿给他讲过猪肚鸡可以调理脾胃,是食疗的好方子。便在进宫请安的时候带了自己府里的厨子,备好食材,借了庆德帝宫里的小厨房煨了一砂锅。 庆德帝没什么胃口,但又念着儿子一片孝心,没想到尝了两口之后竟觉得胃里一片暖意,不知不觉间喝下了小半碗去。 大总管黄振泉喜极而泣:“陛下,您有胃口了!” 庆德帝亦是龙心大悦,精神也好了不少,沈越见父皇身体有了起色也是高兴,当即让厨子将食谱留下,并亲自示范了一遍。 这猪肚鸡药膳一连几日喝下来,庆德帝的胃口逐渐恢复如常,饭一吃上,人就爽气不少,这天便又将沈越召进宫来一起用膳。 “你出去这些日子没白去,确实跟以往不同了!”庆德帝看着小儿子,满是欣慰。 因为庆德帝年事已高又近来抱恙,朝中不少大臣都在私下站队议论立储之时,弄的庆德帝烦不胜烦,那些皇子来问安也都干脆不见。 沈越是他的老来子,又心思单纯,庆德帝便格外喜爱,此番沈越进的方子又调养好了他的胃口,庆德帝便觉得只有小儿子真正把他当父亲。 沈越笑道:“父皇喜欢喝就好,儿臣还知道好些调养身体的方子,明儿就让厨子带着来给小厨房讲讲!” 庆德帝指指他:“你看看你还像个皇子吗,对庖厨这么了解!” 沈越:“民以食为天,这吃饭可是顶大的事,父皇您胃口好了,心情不也是跟着好,您身体好了,天下才能好啊!” 庆德帝哼道:“也就你这么想吧,你那些哥哥们,哼!” 沈越立刻道:“哥哥们肯定也是这般想的,对了,父皇,您不是说儿臣去年带回来的腊味好吃吗,儿臣今年就多带了些回来!” 庆德帝:“嗯,还是你有孝心,说说这半年出去都做了些什么?!”其实沈越这半年的作为庆德帝早有耳闻,只是想听他自己说说。 说到这个,沈越原本也要给庆德帝讲讲,便道:“儿臣去了一趟蜀地,见蜀地桑蚕发达,十分富饶,蜀州又特产锦缎,便想着将桑树种植到长江流域去。儿臣目前在江州府买了一万亩地,准备建成桑园。刘远已经从蜀地运了一批桑树过去,虽然成活率只有三分之二,但据蜀地的农人讲已经算是不错,来年开春养上蚕,再分批从蜀地运送桑树过去,只待两三年便可初具雏形!” “以后将桑树种植在江南推广开来便只需从儿臣的桑园中育苗培植,不必再千里迢迢远赴蜀地,十年之后,桑蚕会成江南新兴的经济命脉之一。” “嗯,还有呢?!”庆德帝点点头。 沈越便继续道:“此前桑蚕发展只在蜀地,锦缎织造便以蜀地得天独厚,其他区域的商人若想做这门买卖便只能去蜀地。蜀商奇货可居,不但价格高昂且供给有限,若是以后江南桑蚕也能发展起来,就会带动当地的织造业,织造业发展,锦缎产量就会增加,可以供给更多的人价格也会便宜很多。” “所以儿臣觉得这是功在千秋的好事!” 庆德帝捋着胡子点点头:“越儿,你长大了!” 沈越笑了笑道:“其实儿臣哪里懂这么许多,都是九儿从旁提点,九儿虽然出身平民,但见识广博,父皇若是见了她便知道了。没有九儿儿子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了!” 庆德帝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沈越又道:“父皇近日来吃的这个猪肚鸡也是丁九儿之前给儿臣做的,说是药膳可以调养脾胃,胡椒性温,驱寒暖胃!冬天吃最好了!” “哎呦,张嘴闭嘴都是九儿,这女子当真有你说的这般好!” 沈越闻言昂首挺胸:“您见了就知道了,我说的不如她本人万分之一好!” 庆德帝哈哈一笑:“这女子怕不是美貌过人才让你这般痴迷!” 沈越没想到父皇会这么说,楞了一下,丁九儿在他眼中自然是极美的,但却不是通俗意义上的美:“儿臣看九儿自然是千好万好,可不是因为她漂亮,即便她不漂亮儿臣也喜欢她!”沈越想起初见时那个黄黄瘦瘦的小女孩,露出一个微笑。 庆德帝拍拍儿子的肩膀:“那你还没把人带回来!” 沈越闻言先是一囧接着便是欣喜:“父皇,您这么说是同意了?!” 庆德帝:“既然你把她说的这么好,父皇怎么也得先见见!” 沈越高兴道:“父皇您最好了,您最疼越儿了!” “好了好了,抽空也去看看你母妃吧,她也是时常念叨你呢!”庆德帝话音刚落,当值的小太监就进来通报,说是贵妃娘娘跟冀王来了。 冀王正是沈越的六哥沈祁,庆德帝自龙体欠安便不再召见这些皇子,今日沈祁跟着张贵妃前来,沈越又在这里,庆德帝也不便说什么就让黄振泉去将两人迎进来。 沈越赶忙起身给张贵妃问安:“母妃,皇兄!” 张贵妃跟沈祁先给庆德帝请了安,又对沈越道:“你个小子,回来了也不去看看母妃,光知道送东西来,母妃缺你那点东西吗!” 沈祁:“是啊,九弟,母妃可是常常念着你呢!” 沈越看了庆德帝一眼,低头道:“父皇刚才还跟儿臣说要儿臣多去看望母妃,儿臣正想着一会儿过去呢,母妃跟皇兄就来了!” 张贵妃看着自己的儿子,半年不见又多了几分沉稳,像个大人了:“这都大半年了,你竟还在生母妃的气吗?!”张贵妃也知道庆德帝忌讳,本不乐意带着沈祁来,但想着缓和母子关系,沈越一贯孝顺,碍着庆德帝必然不会说什么。 沈越心里一酸,忙道:“儿臣怎么会生母妃的气!” 沈祁笑道:“九弟这一两年都是在外面,母妃念的紧,便多些想法,说开了就好了!” 沈越:“儿臣不孝,惹母妃伤心了!” 庆德帝:“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说这些做什么!” 沈祁忙道:“父皇说的是!” 庆德帝又道:“再添两副碗筷,多弄几个菜来!” 黄振泉得了令忙让人添置碗筷,张贵妃与庆德帝上座,沈越跟沈祁坐在下位,不一会儿菜便摆了上来。 沈祁早就想着来探望庆德帝,听说沈越让人炖了滋补的药膳让庆德帝龙心大悦便也有样学样:“父皇,儿臣听说九弟进的药膳深得父皇喜欢,便也让厨子搜罗了一些药膳食铺,炖了一道高丽参鸽子汤请父皇尝尝!”说着便拍了拍手,示意下人端上来。 庆德帝微笑点头:“皇儿有心了!” 沈祁忙笑道:“这些都是儿臣应该做的,只是没九弟想的周道,难怪父皇最疼爱九弟!”这话说得全是褒奖之意,让人听了却难免有些不舒坦。 张贵妃嗔怪的看了沈祁一眼:“还不是你们总是拿朝堂上那些事来烦皇上,皇上平宿批折子够累了,好容易清闲片刻,就想着享享天伦之乐,越儿就从不提那些有的没的!” 张贵妃意在敲打沈祁,她入宫多年,深知庆德帝秉性,也知道自己儿子欲争储君之位,要说不想当太后那是假的。但张贵妃深知皇储之争,斗败的下场远比不争要惨,因此一直对沈祁的暗示装聋作哑。 庆德帝人老了却不糊涂,她只想平平安安,沈祁凡事争强,却无甚心胸,为了争权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谋算,并非储君佳选。 沈祁忙道:“母妃说的极是!”说罢又亲自给庆德帝盛汤布菜,再不提扫兴的话,一顿饭倒也吃的其乐融融。 饭后,庆德帝要小憩,张贵妃留下侍奉,沈越跟沈祁两兄弟便告退离宫。 沈祁:“九弟这两年在外历练,愈发沉稳大气了,做哥哥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沈越笑笑:“皇兄说笑了,不能跟诸位哥哥相比,弟弟散漫惯了,不像哥哥们为父皇分忧!” 沈祁走进一步低声道:“前阵子父皇龙体欠安,重臣们说不担心那是假的,虽然现在父皇春秋鼎盛,但国一日无储,终归还是不妥。”沈祁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沈越,似乎想从自己弟弟脸上看出些什么。 沈越沉吟道:“这些事,想必父皇自有计较。” 沈祁笑笑:“也是,说起来父皇最疼爱的还是你,将来父皇传位于你也不是不可能的,到时候…..” 沈越连忙打断沈祁:“皇兄怎可这般妄测圣意!皇兄一向知我无心国事,父皇更知我心性,怎么可能将大东社稷托付与我,此般言论皇兄万不可再提!” 沈越隐有怒意,沈祁看他不似作假,便道:“是哥哥失言了,九弟莫急,此事再不提了!” 两人闹了这番龉龃,面上都不大愉快,又撞上进宫来的康王沈堂和齐王沈宏,沈堂和沈宏分别是三皇子和四皇子。 沈祁:“两位皇兄进宫来也是探望父皇的吗?!不过父皇刚刚睡下,两位哥哥最好晚些时候再去!” 沈越:“三皇兄,四皇兄!” 沈堂:“多些六弟提点,我跟四弟是来探望母妃的,母妃近来抱恙,我跟阿宏放心不下,只能常来探望!” 沈堂是淑妃之子,沈宏母妃去的早,庆德帝便将他放在淑妃名下抚养。淑妃仁厚,待沈宏也如己出,兄弟俩自幼相护扶助关系亲厚丝毫不逊于一母所出。 沈祁:“哦,三皇兄向来贤孝!” 沈宏哂道:“不敢跟六弟比,父皇抱恙,六弟不也时常来探,可惜父皇对我们几个都一视同仁,唯独疼爱九弟,六弟跟九弟一母所出好歹也借了光!” 沈祁闻言脸色变得难看,沈宏的话正戳了他痛处,若非今日他撺掇母妃趁着沈越在的时候来拜见,恐怕仍然进不得门。 沈堂拽了拽沈宏,又对沈越笑道:“九弟多日不见,真是愈发稳重了!时候不早,我们先行一步了!” 沈越赶忙行礼道:“两位皇兄慢走!” 沈祁看着沈宏走远的背影,冷哼一声,沈宏向来对他不假辞色,几次三番出言讥讽,他面上不好计较,心里却大为光火。 沈越喃喃道:“也不知道淑妃娘娘得了什么病?!” 沈祁哼道:“管她得了什么病,你莫要瞎好心,没看见刚才沈宏是怎么说你哥哥的!” 沈越心中暗自叹息,不愿再与沈祁多做言语,只快步向宫门走去。 ☆、八大碗 古时候的人没有在酒楼饭庄吃年夜饭的习俗,穷人吃不起,富人都是在自己家办家宴,热热闹闹一大家子,有的还会请戏班子去。所以酒楼饭庄大过年也不必开着,丁九儿让徐文交代下去,年二十八就是最后一天,年二十九开始放假,过了初五,初六上班。 年二十八晚上也不对外营业了,店里的员工都一起吃个饭,算是年尾答谢,就相当于现代的年会。当然不止酒楼和饭庄,丁记旗下的铺子和工坊的所有员工都去。地点就选在火焰鱼庄,其他州府的徐文也交代了那边管事的,让他们领着大伙吃好年尾饭,到时候红利一块发下去,徐文和宋大宝一早就清算和账目交待过了。 底下人吃饭就吃个热闹,菜色不用精致,就实惠量大。丁九儿的意思做八大碗,这是很多地方的传统宴席菜,碗里的内容虽各有不同,但本质大同小异,每个席面都是八道菜,或蒸或烩,装在八只大海碗里,热气腾腾的端上来,只管敞开了吃。 为什么很多席面喜欢八大碗,因为八大碗最适合做流水席,备料统一,做法统一,吃着还热闹喜庆,梁平曾经是乡厨,对流水席了解的最多,也赞成做八大碗。 八大碗的内容很多,但左右离不了鸡鸭鱼肉,最后将菜色定下:红烩肘子,梅菜扣肉,红烧丸子,酱焖鸡块,红焖鱼块,白菜卷,炸豆腐,八宝饭。 别看这些菜最后都是上笼蒸熟,但蒸制之前的步骤可是一点也不少,肘子扣肉先用清水冒煮,再用卤水入味,然后出锅沥干水再油炸,然后抹上特制酱料在入碗蒸制。丸子,鸡块,鱼块,豆腐,先炸再溜,然后在放入配料酱汁蒸制。白菜选最好的大叶盐水煮软,放凉,包入调好的肉馅再用切成丝的菜叶子绳扎住做成福袋样子,八宝饭选上等的好糯米,浸泡隔夜,然后上笼蒸熟,在每个碗中抹上猪油,放入事先备好的红枣,莲子,花生,枸杞,葡萄干和蜜饯,再将蒸好的糯米填入碗中,腕口抹平,继续上笼蒸制,蒸好后将碗倒扣,在淋上蜜汁即成。 这些菜提前两天便开始备料,因为临近过年,很多外地客商早早返乡去了,餐饮生意不似往常那般忙碌。各食铺都抽了人手过来帮忙,后院厨房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到了年二十八下午,大家关了各自的铺子便都来道火焰鱼庄,先入座聊天,桌子上摆着干果蜜饯,茶水,有兴致高的愿意唱几句说几句的便都有着他们。热闹够了,天也黑了,大家饿了,菜也上桌了,八大碗,每一碗都汤盆那么大,一桌十人,再有能吃的也决计吃不了。 接着酒水,饽饽,面条,米饭,卷子这类主食,想吃什么吃什么,吃不了的想要带回去给家里人便一一打包,临要走在大管家徐文那边另一份当年的红利。红利并不都一样,根据个人的年份和工种,但无一例外徐文都会真诚的说一句:“谢谢,辛苦了!” 江州府丁记几百号人,徐文都能叫得出名字,对的上号,工人们便只觉得心里暖暖的,有这一句话真是太窝心了。 丁九儿府里和店里从来都是各行其道,虽然也打交道,但不是一个体系,因此店里吃饭是店面上的事,府里不吃年尾饭,只等年三十晚上一起吃年夜饭。 府里的听说店里的人席面做的是八大碗,便也跃跃欲试,于是丁九儿也让府里的厨子按着八大碗准备。 除了府中家丁,丁九儿也请了丁记的骨干一起来吃年夜饭,梁平只有一人过年,自然也要一起到府里来热闹一下。此外丁九儿也请了表演班子,大户人家过年讲究热闹,越热闹来年运势越旺,今时不同往日,丁九儿自然也要大办。 八大碗是一个统称,就是一个席面至少要八大碗,这是数量上的最低要求,你也可以上十大碗,十二碗,十六碗,二十四碗。其中又有粗细,清蒸,红烩,溜炸之分,既有菜品也有汤品。 因此府里摆宴吃年夜饭,丁九儿这一主桌上的是十六碗,两桌宾客上的是十二碗,府里管事的和大丫头吃的是十大碗,丫鬟小厮们吃的是八大碗。 丁九儿桌上的十六碗,四溜四烧,四蒸四烩,分别是溜丸子,溜肉段,溜鱼片,溜肥肠,烧肘子,烧排骨,烧鸡块,烧蹄筋,蒸扣肉,蒸菜卷,八宝饭,手剥笋,烩虾仁,烩牛肋,烩鸭子,烩豆腐。 有鱼有虾,有肉有菜,其中烩鸭子和烩豆腐是两道汤菜。主食是饺子和汤圆,饺子包成元宝形状,汤圆用黄米做皮,盛在碗里金灿灿的,都是为了图个好彩头。 梁平游历各地见多识广,但对于牲畜内脏这一块涉猎甚少,因此对席面上的溜肥肠很是好奇。府里的人跟着丁九儿惯了,尽管平日里丁九儿只给王爷做饭,但她做了什么厨娘便有样学样也会做给大家尝鲜,因此反倒见怪不怪,吃的开心。 “这个是猪大肠?!”梁平尝过之后惊为天人,大肠软滑柔韧,又放了辣椒麻椒提味,一口下去只想来碗米饭。 “正是。”丁九儿笑笑。 梁平拱手道:“受教了受教了!”他打算明天就试试用这种食材做菜。 丁九儿又道:“福全面馆有肥肠面,年后你可以去试试!” 梁平:“一定一定!” 年夜饭摆在院子里,桌子摆在靠近正厅的一边,对面搭了戏台,年夜饭一上来,好戏也开场了,院子里点了炉子,虽是除夕也并不会觉得冷。 丁九儿抬头望了望夜空,突然觉得有点寂寞。以往在唐家的时候,每到过年大宅里都热闹非常,提前好几天便有亲戚从各地陆续回来,一家子一家子,每年还都会见些新人。哪家又添了新丁,哪家的儿女娶嫁带了伴侣,但那个时候丁九儿却并不在意那样的热闹。 人就是这样,拥有的时候毫不在意,失去了才开始怀念,丁九儿不得不承认她是有点怀念那样热闹的新年了,那些人无论远近总是自己的血亲,成功若是无人分享那喜悦就要大打折扣了,也许那个时候有些事情她做的并不完全对。 沈越也在吃年夜饭,这一次的宫宴办的格外隆重,庆德帝精神特别好,但沈越不知为何心里却生出一丝感伤来。父皇老了,尽管看上去还很矍铄,他身边的后位已经空置了十几年了,自从先皇后去世,便没在立后。 有人说庆德帝与先皇后情深义重,也有人说不立后是为了避免外戚专权和党争,到底是为了什么沈越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一刻坐在龙椅上的父皇看上去是这么孤独。 张贵妃坐在庆德帝下手的首位,自她晋封贵妃,宫里便以她为尊,而她能拔得头筹也是因为生了沈越。张贵妃入宫早但得子晚,家世也并不特别显赫,原本在后妃中只算平常,沈越是庆德帝的老来子,自他出生宫里又接连添了几位公主,张贵妃便母凭子贵,得了晋封,在宫里算是一人之下。 菜品一道道端了上来,其中有不少菜是用他带回来的腊味和火腿入菜的。沈越原本对吃并不特别上心,皆是因为认识了丁九儿才觉得吃饭和做菜竟也能是一件有趣的事。 庆德帝:“朕前些日子身体抱恙,本以为今年除夕不能举行宫宴了,没想到还是有几分运势,也因子女恭孝令朕大感欣慰,看来以后朕得多抽些时间享享天伦之乐啊!” 后妃们纷纷道:“陛下寿比南山,得享天伦的时候还长着呢!” 庆德帝笑笑,吩咐黄振泉开宴,正德殿立刻一派歌舞升平,欢声笑语。 沈越喝着丁九儿工坊火腿做的佛跳墙,心里有些怅然。 临近子时宴席散场,丁九儿又给徐文,宋大宝,梁平等店里的骨干另封了一份红封。去年也是这样的规矩,只要丁记蒸蒸日上,这规矩就不会变。 大家说了些吉祥话就都各自回去,热闹的大院一下子冷清下来,繁荣之后的寂静让人难受,但寂静才是常态,热闹只是偶尔。徐香扶着丁九儿回房去休息,经过沈越的院子前,丁九儿朝里看了一眼。 徐香:“小姐,您想王爷了?!” 丁九儿点点头:“嗯。” 徐香:“年后进了京就能见面了!” 丁九儿:“是啊!” 隔天一早起来,丁九儿换了新衣服,新首饰。早餐是素馅饺子,这是北方人的习俗,大年初一吃素饺子,一年到头肃肃静静。 吃过早饭就到前院正厅里坐着,从大管家郭安开始,一个一个来说吉祥话,丁九儿便将红封一份一份发下去。 郭安的自然要比别人重的多,贴身的丫头也另有赏赐,徐香,紫月,秋云除了红封还各有两套缎子棉衣,两双缎面靴子,大家得了红封都开心的不得了。 过年这几天都不兴打扫,丁九儿便给丫头小厮们批了假,愿意出去逛逛的就去逛逛,愿意回家探亲的便去探亲,府里一下子就冷清了不少。 丁九儿:“真快啊,又是一年!” 徐香跟在丁九儿身边笑笑:“等小姐有了小公子小小姐,那一年一年才叫快呢!” 丁九儿笑道:“你这个丫头,人小鬼大,莫不是想成亲了!说吧,是不是看上哪家小哥了,我给你看看!”虽是玩笑,但那一刻丁九儿思及以后,真的很是心动。 ☆、进京 过了正月十五,丁九儿就带着人前往京城,到的时候正好也是开春了。走之前丁九儿去桑园转了一圈,园子里也是节后刚刚复工,但之前的地基都打好了,蚕室和缫丝坊都已经能窥见形貌,另一边是她自己的酒坊,也已经开始动工。 再回来的时候便大不相同了吧!丁九儿心里想着,突然有种建设的成就感。 因为提前给沈越去了信,算好了到的日子,沈越早早便在城外等着接她。这一别三月,再见面,两人都是喜不自禁。 沈越直接把丁九儿接到了王府,院子早就收拾好了,就连女儿家常用的东西也都置办了。王府从来没住过女客,也没收过什么侍妾,这可是头一遭。 沈越本想着丁九儿一来就带她进宫先见过母妃,却不想淑妃的身子骨竟不行了,因为年节上有些忌讳,太医一直用药拖着,想着好歹出了正月,但东西都备下了,说不定哪一会儿的事。 淑妃是宫里的老人,沈越虽然跟淑妃算不上亲近,但此时心里也是难受,他握着丁九儿的手道:“淑妃娘娘怕是就这两日了,等过了这些日子我再带你进宫去拜见母妃。” 丁九儿回握住沈越的手:“我这边没事,你这两日需要进宫便去吧!” 沈越摇摇头:“有三皇兄和四皇兄在,我也不便去,只是心里多少有些难受。” “嗯。” “年前回来,父皇身体也有些不爽利,我把你做给我吃的猪肚鸡进给父皇,父皇吃了胃口果然好起来了。”沈越笑笑,但丁九儿知他还有未尽之言。 丁九儿:“皇上虽然龙体康泰,但毕竟年纪大了,你在京里的时候就多进宫尽孝就好!” 沈越看着丁九儿道:“我想着父皇若是立了储君,干脆放下这天下琐事,跟着咱们去江南颐养天年多好!你每日给他老人家做药膳滋补,我陪他下棋聊天,若是他高兴就出去走走看看,不比困在这方寸之地舒心的多!” 这方寸之地又有多少人趋之若鹜,丁九儿笑笑:“心想事成,未必没有机会!” 沈越所料不错,隔日宫里就来了消息,说是淑妃薨了。后妃去世虽不必像皇后这般隆重,但该有的礼节却也一点都不能少。 庆德帝晋封淑妃为淑德贵妃,以贵妃仪仗下葬,从停灵到下葬这些日子,沈越便一直住在宫里。 虽然诸位皇子公主都是一般恪守礼制,但谁是真心谁是敷衍一看便知。因此淑德贵妃下葬之后,三皇子沈堂和四皇子沈宏专门来谢过沈越。 沈堂:“九弟之心,我二人铭记不忘!” 沈宏也道:“九弟果然与其他兄弟不同,以后九弟便如我嫡亲弟弟一般!” 沈越:“两位皇兄,这些都是弟弟应该做的,我们虽非同母所出,但都是血亲兄弟,本就都是一样的!” 沈宏拍了拍沈越肩膀:“好,有你这句话,咱们三个便都是这般相待!” 沈堂亦是郑重点头。 沈祁在不远处望见沈越与沈堂,沈宏交好,脸色颇为不善。 沈越再回到王府已是十日之后,丁九儿在花厅打盹,见沈越回来赶忙迎了出来。 沈越握住她的手道:“怎么还不睡?!” 丁九儿看他一脸疲态,心疼道:“我算着你也快该回来了,就想着等一等你!” “嗯!”沈越觉得丁九儿手有些凉,就握在自己手里暖着。 “我准备了宵夜,吃点吧!”丁九儿让徐香去把厨房的餐点取来。 沈越拉着丁九儿坐下:“好啊,在宫里就想吃你做的饭呢!” 丁九儿准备了火腿煨鹿筋,干鹿筋直接放入热油中发开,然后转入瓷盅加高汤和火腿片一起小火慢煨,到沈越回来时已经煨足了三个时辰。此外还有盐水鸭子,溜鸡脯,如意豆腐,牛奶小馒头。 沈越在宫里就没怎么吃,此刻真是饿了,直接用手拿了一个牛奶小馒头塞进嘴里。牛奶小馒头全是用牛奶和面,加了糖,又甜又软,入口即化。沈越又分别夹了一块盐水鸭子和溜鸡脯,然后揭开瓷盅,煨足了时辰的鹿筋浓香扑鼻,鹿筋软糯不失弹性,火腿片已经化入汤里,汤汁又吸收了鹿筋中的胶原蛋白,香浓鲜美,沈越很快就喝了一盅。 丁九儿也陪着沈越吃了几口,吃过宵夜,两人又喝了一盏山楂茶消食。 沈越:“休息吧,明天陪你在京城逛逛!” 丁九儿看着他挂着血丝的眼:“不急这几天,我前几日也自己出门去转了,你这两日好好休息吧!” 事实上丁九儿已经看好了铺子让徐文去谈了。 沈越:“嗯,那我去睡了,你也早睡!” 丁九儿笑笑:“好。” 沈越倒是没有认床的习惯,只是心里头有挂念,在宫里就休息不好。回到王府,见了丁九儿,又吃了丁九儿亲手做的吃的,心里一松,回到房里倒头就睡。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晌午,起来洗漱收拾就差不多该吃午饭了。 沈越问丁九儿:“在府里吃还是出去吃?”京里还是有不少酒楼庄子值得一吃。 丁九儿:“在府里吃,都做的差不多了!” 沈越有些不好意思:“那吃过饭咱们出去,晚上在外面吃!” 丁九儿:“行啊!” 午饭很丰盛,丁九儿做了金汤鱼肚,清蒸羊排,挂炉烤鸭,抓炒小里脊,油淋笋尖,酱焖茄子,松茸竹荪土鸡煲,山药枣泥糕。 沈越惊喜道:“今天这么丰盛啊!” 丁九儿:“这不是给你补补吗?”说罢拿起小刀,将整只的烤鸭端到身前,开始片鸭子。 沈越:“这是要干什么?!” 丁九儿将片下来的鸭皮放到第一个盘子里,一片片排好:“这是烤鸭,需得片成片吃!” 鸭子一旁还放在两笼小饼和几碟调料,沈越看了看道:“这些全是配这只鸭子的?!” “对!”很快丁九儿偏好了鸭皮,又开始片第二盘皮肉相间的。她早就想做烤鸭吃了,只是之前一直忙着没让人做挂炉,正好王府里有挂炉,她便做一只试试。 将鸭子偏好之后,有人将鸭架子端了下去,丁九儿洗过手坐下来,给沈越示范应该怎么吃烤鸭。 丁九儿夹了一片烤制酥脆的鸭皮沾了沾料碟里的白糖:“这个鸭皮沾白糖别有一番风味,你可以先试试,再尝试沾别的酱料!” 沈越一一试过,果然还是沾白糖最好吃:“这个你以前怎么从来没做过,这个真好吃!” 丁九儿又拿起一张薄薄的小面饼将带皮的鸭肉沾了甜酱与切成条的山楂糕一起卷了:“这个要用特制的炉子烤,我见王府的厨房里有差不多的炉子才想着做来尝尝!” 沈越点头:“好吃!太好吃了!” 正说着,又有仆人端菜上来,沈越有意外:“还有啊,今天做这么多?!”跟着丁九儿适量惯了,这菜一多反而有点不适应了。 上来的是一盆鸭汤,一份鸭架,鸭架炸过撒了椒盐,鸭汤用白菜和粉丝重新炖过,汤色浓白。 “这是刚才的鸭架子做的!”丁九儿道:“这一道烤鸭就是一套菜式。” 沈越对烤鸭赞不绝口:“这是我吃过的鸭子最好吃的一种做法!” 确实,丁九儿也觉得烤鸭是鸭子在烹饪一途的终极展现,不过也并非绝对,口味清淡的人会觉得这种做法有些腻口。 沈越吃完对丁九儿说:“等你进宫的时候也做这个给父皇和母后吃吧,他们一定喜欢!” 丁九儿不置可否:“是吗,娘娘和皇上平时喜欢吃什么呢?!” 这个问题还真把沈越问住了,丁九儿仿佛早就知道他未必真了解贵妃和皇上的口味一般,沈越摇摇头:“我果然并非真的孝顺,平时就觉得父皇母妃吃什么都挺喜欢,能说出个大概,但你说要问他们最喜欢吃什么,我还真不知道。” 丁九儿笑笑:“这怎么能怪你,你也是皇家出身,难道不是从小受教,喜好不可外露,不可偏食,想来皇上,娘娘亦是如此。更何况那些用心的也未必是为了孝顺。” 沈越还是有些别扭,丁九儿便道:“不管皇上,娘娘口味如何,我做的菜式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那倒是,你做的都好吃!”沈越笑笑:“吃过饭咱们去畅春园听戏!” 畅春园是京城最负盛名的戏园子,接待的都是达官贵人,前有秋月华,今有孟浮生,都是一等一的名角。 丁九儿:“淑德贵妃刚刚落葬,我们就去听戏恐怕不妥。” 沈越只想着带丁九儿去京城最有名的地方,却把这茬忘了:“你说的对,是我疏忽了!” 丁九儿笑笑:“我知道王爷是怕我闷!” 沈越想了想又道:“那咱们就去京郊的奉溪湖,这个时节柳树都抽新叶子了,正是踏青的好时候!” 从王府到京郊马车要走一个时辰,沈越走到路上又觉得安排的不太妥当:“应该明日再来,中午就在湖边摆宴,下午回,今日时间有些赶了!” 丁九儿打开车帘看着窗外一派春意盎然倒是挺开心的:“改日再来不就是了!四时皆是风景。” 沈越:“就觉得没安排好,委屈你了!” 丁九儿:“我没觉得,我觉得以后的日子还长,凡事都可以慢慢来。” 等两人挽着手走在奉溪湖边的时候,沈越便觉得丁九儿说的对,时间还长,凡事不必着急。 ☆、入宫 丁九儿在京城买了两间铺面,一间开货行,一间开酒楼。货行取名百味行,卖各类腊味干货,各地的调味料,还有自己工坊酿制的青梅酒和糖渍梅子,各类糖果和蜜饯。为此丁九儿又买了一间大院,作为在京城的工坊,毕竟运输花费不低而且途中难免损耗。 酒楼就算是拾味楼的分号,京城多的是达官显贵,尝过的山珍海味不计其数,没点功夫可压不住台面。 为此丁九儿还特地写信让梁平从江州府赶来京城,一起臻选厨师,参详菜谱。丁九儿决定把火焰鱼和烤鸭都作为单独的菜式编进菜谱,力求打造全大东最顶级的酒楼。 其间留在江州府坐镇的宋大宝和郭安都有来信,一是汇报生意的情况,再就是南蒲村的进度,郭安的信上说南蒲村的渔船都已经修建完毕,工坊也正在建立中,至于具体应该如何推进,丁九儿已经都安排下去了。 沈越的桑园也进展顺利,蚕室和缫丝坊都已建好,第二批移栽的桑树已经种好,成活率果然比之前移栽的那批高了不少,蚕也养了起来,入夏之后就会陆续结茧。 丁九儿的百味行开业之后,便来了一笔大单,是康王府的固定采办,按月供给,按月结算。沈越说应该是三皇兄为了答谢他帮衬淑德贵妃丧礼的事。 丁九儿倒是觉得三皇子为人不错,沈祁也送了礼物,不过不是送到百味行而是差人直接送到王府的。 百味行开业后不久,拾味楼也准备妥当。拾味楼开业那天,京中贵人都来捧场,自然是冲着沈越的面子。康王和齐王因在孝期,还未出三个月,便只送了礼物,并托人带信说日后一定在拾味楼做东赔罪。 这次沈祁倒是来了,尝过拾味楼的菜,直说怪不得九弟能凭药膳讨的父皇欢心,并旁敲侧击的打听丁九儿的生意,都被丁九儿四两拨千斤的把话题带开了。 晚上回去,丁九儿对沈越道:“你这个一母所出的哥哥跟你真是一点不像。” 沈越叹道:“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不知现在是怎么了!” 丁九儿:“人是会变的,权力面前还能把亲情放在前面的本来就不多,不过我看你父皇未必中意他当储君。” “嗯,父皇他老人家自有定夺,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沈越点点头。 丁九儿撇撇嘴:“你就没想过他可能属意你吗?!” “啊?!”沈越吃了一惊摇头道:“没有!” 丁九儿看着他问道:“那如果有呢?你是怎么想的?” 沈越还是摇头:“不可能的,我从来没想过!我现在这样就很好了!”说罢又去拉丁九儿的手:“我现在就想着怎么赶紧把咱俩的事定下来!再有几日淑德贵妃的孝期就出三个月了,百味行和拾味楼也都布置妥当,你是不是该跟我进宫去见见父皇和母妃了?!” 丁九儿笑笑:“这不是都等你安排了!” 张贵妃也一早就想着见见让自己儿子这般上心的女子,于是三月时限一过,沈越便挑了个好日子带着丁九儿进宫了。 皇上不是随便就能见的,沈越便先带着丁九儿去拜见张贵妃。 张贵妃知道不少关于丁九儿的事,但一直有一个根深蒂固的想法,那就是沈越之所以会特别喜欢这个女子想来是因为她有几分姿色。江南女子娇柔如水,吴侬软语,张贵妃在宫里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但真的见到丁九儿时才发现这女子跟她以为的并不一样。 丁九儿一身宫装,气度怡然,丝毫不见小家碧玉之态,倒是比京里的闺秀还要端庄上几分,又因为久居上位积威颇重,倒是叫人不由得高看一些。 张贵妃原本的想法一被打散,便一时半会儿找不回之前的态度,不满之心也大减,倒是觉得这个媳妇除了出身差点其他方面倒是不错。 张贵妃这边转了许多心思,丁九儿则是八风不动,规规矩矩的向张贵妃行了大礼:“民女丁九儿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张贵妃跟桂芳姑姑默默的换了个眼神,道:“快起来吧!” 沈越闻言赶忙上去搀扶丁九儿,被张贵妃瞥了一眼。 张贵妃:“坐吧!” 丁九儿:“谢贵妃娘娘!” 丁九儿福了福身之后在沈越下手入座。 张贵妃:“本宫早就想见你一面,只是你此前都不在京里,听说是你救了越儿?!” 丁九儿笑了笑道:“王爷吉人天相,民女不过顺应天意而已!” 张贵妃见她并不以此居功,点了点头:“本宫听越儿讲你家是做酒楼生意的?” 丁九儿:“回贵妃娘娘,确切的说民女是做餐饮生意的,家里生意不仅包括酒楼也有食铺,工坊和货行,但凡与吃的有关的,民女的生意都准备涉猎。” 张贵妃微微一愣,继而道:“你心性倒是不小!” 丁九儿笑道:“若没几分本事,怎么敢高攀王爷!” 张贵妃没想到这话会是由丁九儿先挑明,这女子倒真是令人大为意外:“你怎么笃定本宫会选你做王妃?你应该知道你的出身是不可能成为王妃人选的!” 丁九儿还没说话,沈越先急道:“那要是这样我就不当王爷了!” “放肆!”张贵妃一拍桌子:“说的什么混账话!” 沈越还要再说,被丁九儿拉了拉衣袖,忍了下来。 张贵妃心里泛起一阵胃酸:“本宫看你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仗着王爷这会儿只想着你便有恃无恐!” 丁九儿面不改色,起身对着张贵妃行了个礼道:“娘娘误会了,九儿并无此意,九儿此番进宫带来了十足的诚意!” 说罢拍了拍手让跟随她进宫的徐香把她准备的礼物呈了上来。 张贵妃见托盘中放着三样东西,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一个描金嵌宝的紫檀木首饰盒子,最后是一个点心匣子。 张贵妃看向丁九儿,丁九儿抬手:“请娘娘过目!” 张贵妃拿起小册子,上面竟是丁记名下的所有铺面,田地,宅子和银款,想不到丁九儿年纪轻轻就已经挣下了这份家业。 张贵妃放下小册子又打开首饰盒,盒中铺着厚厚的丝绒垫子,正中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正圆珍珠,这珠子品相上等便是贡品中也难得一见。 张贵妃又打开第三个食盒,食盒中有六只点心,金黄如盏,内有燕窝,张贵妃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丁九儿介绍道:“这种点心叫蛋挞,其中加了燕窝,可美容养颜,请娘娘品尝!” 桂芳姑姑取出一只放入骨碟呈到贵妃面前,张贵妃拿起来吃了一口,这蛋挞外皮酥软,内里软滑,又加了上好的燕窝增添营养,她早就听闻丁九儿在庖厨一道颇有造诣,没想到竟能做出这般好吃的东西,便是宫里的御厨都比不上。 张贵妃吃完蛋挞,净了手,看着丁九儿道:“难怪越儿这般喜欢你,你确实不简单!” 丁九儿笑笑:“王爷喜欢我,并非只是因为我做饭好吃,王爷喜欢我,是因为我就是我!” 沈越闻言也起身道:“正是如此,母妃,就算九儿做饭不好吃我也喜欢她!”说罢又看着丁九儿一笑。 张贵妃轻哼道:“说说吧,这都是什么意思?!” 丁九儿行了个礼道:“这三样便是民女的诚意,这本册子是民女的所有身价,亦会是民女的嫁妆,珍珠是民女献给娘娘的礼物,至于点心,是希望娘娘了解我对王爷之心,我会好好照顾王爷的!” 沈越听了大为感动,丁九儿准备这些东西他都不知道,他拉着丁九儿手一起跪下,对张贵妃道:“母妃,儿子对九儿也是一般心意!” 张贵妃虽然心里已经认可了丁九儿,但面上仍是有些不甘。 沈越又道:“母妃,父皇年事已高,儿子只想早点与九儿成婚,再生个一儿半女,让父皇得享天伦!” 张贵妃闻言感触良多,诸多皇子皇女中便只有沈越还未成婚,这不仅仅是庆德帝挂心的事,也是她挂心的事。 “罢了,本宫是没意见了,不过能不能成还得看你父皇那边,你们起来吧,今日便回去,过两日再听召吧!” 沈越跟丁九儿拜别张贵妃回去王府。 沈越问丁九儿:“那三样东西你何时准备的,怎么都不告诉我!” 丁九儿笑道:“你母妃要看的是我,告诉你干什么!”若告诉沈越,沈越肯定不让她这么做。 沈越:“难道我能看着你一个人为难!” 丁九儿:“我没有什么为难的啊!” “你怎么能把你的财产都拿出来,那可是你这两年辛辛苦苦攒下的!” “我说了是嫁妆,又没直接送给你母妃,再说了,钱财不过身外之物吗!” 沈越很是触动:“九儿,你待我真好!” 丁九儿心里一片暖意:“待你好不是应该的吗!” 沈越心疼道:“那珍珠你是何时购的?都没听你说过,这品相的珍珠已经可以称宝了,想来价格不低吧!” 丁九儿:“我不是派了人在南浦造船建工坊,当时便让他们也同时收着品相好的珠子点,只是这东西全靠机缘,能不能收到合适的也说不准,便没跟你提,这可也是前些日子才收到的,快马加鞭送到京城来的!” “你想的真是周到。”沈越赧然:“最后好像我也没做什么!” 丁九儿笑道:“若非王爷心意坚定,这些事九儿便都不必做了!” 沈越看着丁九儿似有什么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话,丁九儿便问:“王爷还有什么疑问?尽管说来!” 沈越斟酌半刻道:“你给母妃做的那样点心,我都还没吃过呢!” 丁九儿哈哈一笑:“这还不好说,回去就让你吃上!” ☆、赐婚 三日后,宫中传旨召沈越跟丁九儿进宫,这一次丁九儿要见的就不仅仅是贵妃了,还有大东的皇帝,沈越的父皇。 沈越上一次见父皇不过几个月之前,如今再见只觉得庆德帝又清瘦了许多,心疼道:“父皇您要多多保重身体!” 庆德帝微笑点头:“父皇已是耄耋之年,还有几件琐事,料理完了便也无牵无挂,只安享天年了!” 沈越还想再说什么,庆德帝制止他转头对丁九儿道:“丫头,朕听闻你厨艺高超,不知可愿为朕献技?!” 丁九儿行礼道:“民女荣幸之至!” 说罢丁九儿便下去准备,庆德帝与张贵妃和沈越在御花园中喝茶闲聊。 庆德帝:“越儿,下月便是你及冠之礼了,及冠之后你就是大人了!” 沈越:“是,父皇。” 张贵妃:“是啊,越儿及冠了,终身大事也该一起定下来了!” 庆德帝点点头:“嗯,朕若是运气好,还能见见小皇孙!” 沈越忙道:“父皇,您说什么呢,您不光能见到小皇孙还能见皇孙女,到时候他们天天都要找皇爷爷呢!” 庆德帝笑道:“那敢情好啊!” “越儿,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庆德帝突然问道。 沈越没理解庆德帝的意思,只说自己心中所想:“父皇,前些日子儿臣还跟九儿说过这件事,儿臣说父皇若是择好储君,不用再为国事操劳,不如我们把父皇和母妃接到江南,侍奉您二老,您二老也能游山玩水,看看京城外面的风光。” 这话说得颇不合时宜,但庆德帝和张贵妃听了,都心生感慨,这样的日子又何尝不是他们所想的。 “罢了,你的心是野了!”庆德帝摆了摆手,不再提此事。 到了传膳的时候,御膳房的菜品照上不误,丁九儿做的是单独进贡,不再菜谱里面。只见太监端上一只带盖的大瓷盆放在庆德帝面前,丁九儿洗漱收拾完毕回来,一点看不出刚下过厨房的样子。 庆德帝早就听闻丁九儿厨艺过人,又吃过药膳猪肚鸡,此刻对这道菜也生出几分新奇,便道:“这是什么啊?!” 丁九儿笑着揭开盖子,只见一只大鳝呈盘龙状摆在盘中,装点精美,香气扑鼻:“此菜名为顶骨鳝,请陛下品鉴!” 庆德帝点点头:“好,朕要好好尝一尝!” 丁九儿亲自为庆德帝布菜,将鳝段装入盘中,又舀上两勺汤汁淋在鳝段上,沈越也没吃过这道菜,看来丁九儿果然在厨艺一道上深不可测。 庆德帝夹起鳝段看了看,才放入口中,鳝段中暗藏玄机,鳝鱼鱼骨被剔除,换上了等长的火腿条,又经过高汤慢炖,滋味丰富浓郁。 “顶骨鳝这个名字,恰如其分!”庆德帝尝过之后大赞。 饭后,庆德帝对丁九儿道:“丫头,陪朕走走!” 丁九儿扶起庆德帝,慢慢向花园走去,沈越便跟张贵妃留在亭中,张贵妃见儿子不放心,便拍了拍他道:“没事的,你父皇就是有些话交代。” 庆德帝:“丫头,朕查过你的一些事情,你绝不可能是普通农家女子,但朕也查不到更多的东西了!” 丁九儿自然不可能把自己穿越的身份坦言相告,只得郑重道:“民女却是农家女子,只因在厨艺方面有一技之长又得王爷贵人相助才得以起家。民女绝无他想,陛下尽可放心!” 庆德帝微微一笑,又道:“朕这把年纪仍未立储,你可知为何?!” 丁九儿:“陛下春秋正盛,立储与否相信陛下早有定夺。” 庆德帝摇摇头:“其实朕一直都有犹豫,故而至今悬而未决。” 这下丁九儿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此等大事愿不是她能置喙的。 “你觉得越儿心性如何?”庆德帝又问道。 “王爷仁孝谦恭,十分难得!” “那你觉得朕若是传位于他又当如何?!” 丁九儿愣了一下,随即正色道:“陛下,王爷一片赤子之心,您怎么忍心将他囿于宫苑之内。” 庆德帝不语,只待她继续说下去。 “王爷可以为贤臣,孝子,却坐不了明君,陛下应该比民女更清楚王爷秉性。” 庆德帝沉默半刻道:“朕知道了,你不想他做皇帝。” 这话说得不知喜怒,丁九儿顿时觉得凉意上窜,但还是道:“陛下圣明,民女确实不愿。” “哦,你不愿当皇后?” “是,民女不愿!” 庆德帝哈哈一笑:“你倒真是个奇女子!那你认为朕这些皇子中谁堪当储君?!” 丁九儿:“民女不知,民女并未曾见过诸位殿下,亦不了解诸位殿下品行如何,不敢妄言!” “那你总见过越儿的同母哥哥冀王吧!” 丁九儿:“回陛下,民女确实见过冀王,民女因为惠州一事对冀王心有芥蒂,一直不能消除。” “知道了,扶朕回去吧!” 七月初六,沈越及冠,庆德帝在冠礼后为他指婚晋安王的远方侄女丁氏。丁氏正是丁九儿,为了名义上好看便赐了她一个郡主身份,晋安王是庆德帝表亲,这么一来丁九儿的身份就说的过去了。 “丁氏温良恭俭,品貌端庄,朕心甚慰,今乐王年已及冠,与丁氏情投意合,可成佳偶,故朕下旨钦定丁氏九儿为乐王妃,择吉日尽早完婚!” 沈越喜不自禁:“谢父皇恩典!” 这一天过的极其热闹纷乱,冠礼之后的宴会,有许多人过来敬酒,沈越高兴来者不拒,喝到后来真的醉了,只觉得身处宴会之中人来人往,热闹纷繁,却又什么都记不住。 再醒过来已是掌灯十分,正睡在自己府里的床上,丁九儿坐在他身边,用温水打湿的布巾正在给他擦脸。 酒劲仍未过去,但意识已经开始清醒,沈越握住丁九儿的手,笑的有些傻兮兮:“九儿,我真高兴!” 丁九儿摆摆手,徐香端来一碗醒酒汤,她接过来扶起沈越给他喂下:“那也不能喝这么多啊!” “这不是高兴嘛!我怎么回来的?!” “康王差人把你送回来的!”丁九儿嗔怪道:“回来的时候都不省人事了!” “嘿嘿,等到咱两成亲的那日,我肯定要喝的更多!” “好啊,那你到时候就睡在大厅里好了!” “那可不行,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不喝了,我听娘子的!”沈越笑着去抱丁九儿。 丁九儿拍了他一下:“起来吃饭!” “好嘞,今天我过生日,是不是又好吃的!”沈越边说着便起身洗漱。 等他上了桌,菜才陆续摆上来,鸡头米炒虾仁,鲍鱼红烧肉,香烤牛肋排,脆皮鸽子,富贵开花鱼,脆椒辣子鸡,青笋鱼丝春卷,双色羊肚菌。 早上已经吃过了长寿面,晚上就没再上,菜上齐了桌子正中还留着一个主位,按照以往的惯例沈越知道一定还有压轴菜,果然就见丁九儿托着一只大盘子亲自放到桌子正中。 盘中是一个圆形大糕点,类似八宝饭,又跟八宝饭不同,说是糕饼又不是糕饼,白白的,上面还装饰水果。 “这是什么?!”沈越觉得自己的好奇心已经快要溢出来,这东西他从来没见过,也无法根据经验来做出判别,只知道这肯定跟以往的所有东西都不一样。 丁九儿得意一笑:“这个叫蛋糕,专门庆祝生日用的!” “蛋糕?!”好家伙,之前有蛋挞,现在有蛋糕,沈越道:“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宝贝!” 丁九儿笑道:“那可多着呢!” 沈越的目光全被这个蛋糕吸引住了:“这个要怎么吃?!” 丁九儿拿来刀子递给沈越:“寿星来切吧!” 沈越拿起刀子,试探性的戳了一下,发现蛋糕十分软糯好切,便一切到底慢慢分开,见里面似乎还有夹心,丁九儿帮他拿过碟子,将切好的蛋糕装入碟中,又递上勺子。 沈越用勺子挖了挖外层的奶油:“这白的是什么东西?!” 丁九儿:“这叫奶油!”这是她用古法提炼的奶油,更偏向于奶油奶酪,不过味道也很不错。 沈越将奶油放入口中,立时睁大了眼睛:“这个味道真是难以形容!” 丁九儿:“你就说好吃不好吃就行了!” 沈越连连点头:“好啊,太好吃了,这个只能过生日才能吃吗?!” 沈越尝过之后都有些舍不得吃了,要是一年只能吃一次,那他这一个可要多吃几天才行。 “别的时候也能吃,只要你想吃,什么时候都能吃!” “那太好了!”沈越闻言如吃了定心丸,立刻开始大快朵颐。 丁九儿的蛋糕做了两层夹心,分别是奶油芋泥和奶油豆沙,外层厚涂奶油,上方装饰新鲜水果,可以说是古代蛋糕的奢配了。 沈越转眼就吃下两大块,丁九儿笑道:“王爷,你别的菜不吃了?!” 沈越为难的看了看满满一桌子的好吃,真诚道:“我觉得你真是永远正确,咱们以后不能做这么多菜,不然都不知道要吃哪一个好了!” ☆、不羡鸳鸯不羡仙 沈越及冠礼之后没几日,宫里又下了新召,庆德帝立三皇子康王沈堂为太子,并于下诏之日起行监国之职。 至此,储君之争一锤定音。 洵王沈正与冀王沈祁自然心有不甘,他们都将彼此视为劲敌,却不想最后竟然花落别家,如何能甘心?!不过庆德帝大权在握,他们便有小动作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后来经过一番整顿,又变相削了他们手中的实权,两人方才老实。 储君之事定下,再就是沈越的婚事,庆德帝让观星司占了几个好日子,最终定下了九月二十,在这之前八月十九也是个吉日,但毕竟是王爷大婚,时间太短怕准备不及。 大婚前男女不能同住,丁九儿便搬到了晋安王府暂住。晋安王收了名义上的侄女,自然也要备一份嫁妆,此外张贵妃也备了一份,丁九儿自己也让徐文和宋大宝去采办嫁妆。 婚宴上的菜式丁九儿也是亲自操办,她把菜谱和做法都详细教给梁平,让他大婚当日监督后厨制作,其中不乏梁平从没见过的菜式和做法。 沈越看了单子之后有些遗憾:“怎么没有蛋糕啊?!” 其实现代婚礼很多都是用蛋糕的,只是古代人讲究颇多丁九儿还是选用了折中的喜饼点心,豆沙馅的喜饼做成塔状,挂上糖丝再装点上蜜枣,莲子,桂圆,葡萄干等干果蜜饯,样子喜庆寓意也好。 菜单订了之后,丁九儿试做了一次,沈越便再也没意见了,只说全听丁九儿安排。 大婚当日,丁九儿的嫁妆从晋安王府一直绵延到乐王府,据说那日庆德帝与张贵妃亲临乐王府主持大礼。据说之后百年,大东都再没有出现过那般盛大的婚礼。 当日的宴席除了王府之内的贵宾,还在王府外的正安街上摆开了流水席,凡是路过皆可入席,不仅如此,但凡是丁记旗下的所有饭庄,酒楼,食铺也一率同庆,大摆筵席,客人只要说句吉祥话就能入席吃喜宴,完事还一人一包喜糖带着。 这么算来,丁九儿与乐王沈越的婚事之盛况在大东可谓是绝无仅有。 拜过堂,便由喜娘引着丁九儿向新房去,丁九儿隔着红盖头仿佛看见了自己的父母,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他们微笑着站在院中,对她点头,眼中满是期许。 丁九儿心中一酸,默默道: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我很好,我很喜欢沈越,沈越也很喜欢我,我们会幸福的,你们放心吧! 丁九儿进了喜房没多久沈越便来了,大喜之日怎能让新娘久侯。 盖头掀起来的一刹那,丁九儿以为会看见沈越喜不自禁的模样,却不想沈越竟格外郑重,他握着丁九儿的手道:“九儿,适才我从院中过来,听见有人唤我名字,待我回头去看,院中并无他人,我以为自己喝多了幻听,不想刚要离去那声便又响起。” “那声音嘱咐我说,我女儿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 那一刻沈越猛然一个激灵,酒意顿消,再看院中仍旧是无人,他只能郑重的向着院子拜了三拜。 丁九儿闻言眼眶一热:“王爷!”原来并非她错觉。 沈越郑重道:“九儿,我嘴笨,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你只要知道沈越永远把你放在心尖上,这辈子只有你一人,矢志不渝!” 丁九儿握着沈越的手道:“丁九儿亦是如此,此生只沈越一人,海枯石烂,此心不变!” 大婚之后,沈越与丁九儿从京城返回江州府,离开了大半年,是时候回去打理一下生意上的事了。沈越的桑园在刘远的打理下已经开始正常运转,夏天第一批蚕结出的茧子已经完成了缫丝,跟苏家合作的织造厂也开始运营,一切都步入了正轨。 江南布商听闻江南也能种植桑树,纷纷前来购置树苗,桑蚕纺织在长江流域迅速推广开来。 南浦的工坊也已建成,规模捕捞和工坊运作需要大量的渔民和劳动力,周围的渔村听了信息纷纷慕名而来,短短半年时间南浦村就比之前扩张了好几倍。 江州与南浦通商往来频繁,货物的交流带动了南浦经济的快速发展,经济带动起来,道路自然就联通了。卢家兄弟已经成了丁记在南浦的工坊和渔业的主力,两人有空也时常会押送海鲜干货来江州,徐文依言接待了他们,带着他们逛遍了江州府。 丁九儿又建立了自己的货运体系,统筹安排各州府的货物周转,保证供给和调度。除此之外还在各地依照特点建立原料种植园和工坊,进一步扩大丁记的规模和涉猎。 沈越曾说想让庆德帝和张贵妃来江南颐养天年,庆德帝也想看看自己的大好河山,便将朝堂托付给太子沈堂,带着张贵妃随沈越到了江南,沈堂名为监国,实际大权在握。 同年冬,丁九儿怀有身孕,庆德帝大喜,赐江南锦云山及其周围十万亩属地予乐王夫妇。丁九儿与沈越去看过之后觉得锦云山一带乃毓秀之地,遂开始兴建山庄,取名归云山庄。 次年,丁九儿诞下小王爷,取名沈渊,又一年,丁九儿又为沈越添了一位小郡主,取名沈明珠。此时,丁记已如丁九儿早前所言,旗下生意遍布大东所有州府,凡与吃相关无所不涉,更在多地设立了厨师培训学校。 桑蚕在江南大范围推广,江南经济因此而更加繁荣,织造业更上一层楼,锦缎大量产出,价格下降,不再是豪门世家才能享用的稀罕物件。 又两年,庆德帝驾崩于江南,举国哀思,丁九儿与沈越为庆德帝扶灵回京。国丧之后太子沈堂继位,号庆元。 新帝登基后不久,归云山庄落成,丁九儿与沈越搬入归云山庄,此后非有大事皆不再出山庄,只在庄中过他们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 正值酷暑,归云山庄的莲池中却凉意袭袭,沈越靠在软垫上,一边吃着西瓜冰,一边悠闲自得的看着丁九儿摘了莲蓬剥出莲子放入竹筐中。 “好容易甩脱那几个小烦人精,还在咱俩在一起好!” 孩子固然可爱,但总是围着孩子转,就难免少了两人独处的时光。 丁九儿笑着看他一眼:“再过几年你想跟他们亲近,他们也是不理你了!” “是啊!”沈越砸了砸嘴里的西瓜冰,好像有些不是味了,不过随即道:“那到时候我们再生两个小的不就好了!” 丁九儿拿莲子丢他:“去你的!” 沈越直接接住放进嘴里吃了:“有点苦呢!” 丁九儿:“正好去去火!” “说起这个,晚上吃什么啊?!你现在光顾着那几个小的的口味都不管我了!”沈越不满道。 “你想吃什么?!” 沈越想了想:“那想吃的可多了!”正说着看见一群小虾从荷叶下游过,立刻拿起船上的网子一捞,可惜湖虾动作敏捷,一有响动就四散游开。 丁九儿笑道:“你看看你能捕到什么今天晚上就吃什么吧!” 沈越无所谓的笑道:“炸上二两小湖虾,喝点小酒也不错啊!” “哟,王爷的口味什么时候这么平民化了!” “你不是常说心中若无事便是好时节吗!现在这日子真是不羡鸳鸯不羡仙!” 丁九儿看看竹筐里的莲子,笑道:“回去吧,摘的差不多了,晚上给你们做冰糖莲子羹!” “好啊!”沈越开心的像个孩子,几口吃完剩下不多的西瓜冰,摇起船桨向来时的方向划去。 日头开始西落,船在水面留下淡淡的涟漪,丁九儿一边熟练的挑着莲子芯一边看着沈越划船的样子,心里涌起一阵阵暖意。 是啊,这样的日子,不羡鸳鸯不羡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