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下》作者:一颗尘盐 文案: 强吻了暗恋已久的直男竹马被他揍之后的故事 原创小说 - BL - 中篇 - 完结 轻松 - 暧昧 - 直掰弯 毒舌傲娇纯情直男攻x又怂又撩美人小诱受 估计就几万字短篇 日常向 情节如一句话简介。 --- 月光可望不可即,于是盛开了满天星。 第1章 送礼 乔年全身上下被一张厚实棉被子死死抱住,但还是连打了几个喷嚏。 他盘腿而坐,专心打游戏的模样真像一坨凉掉了的三角饭团黏在沙发上,乏味得很。 冬日的午后,窗外的天光一颤一颤抖落,冷空气懒洋洋地溜进小缝儿,千丝万缕缠绕各家各户。乔年忽觉冷意加深,头也不扭就吐出三个字:“妈,窗,冷。” 乔妈耐着寒,立在风口处,在窗台边上打理一排排颜色各异的风信子,比起儿子,更关心自个儿的花朵状态,索性不搭理他,话当耳旁风。 约莫十年前,她牵着小乔年去道观做“护法开光”,也就是个迷信的仪式,给儿子求平安开个运罢了。临走前,乔母顺口问了一名“土地公”如何让美颜常驻的法子,她常常害怕落到了个人老珠黄的地步,若参加什么聚会,要被其他年轻漂亮阔太太比下去了,她会不甘心。 保持美丽的方法就是养养花。如此简单。 “哎呀,难怪有人说貌美如花呢。”当时,乔妈相信了,笑道。 所以,打从那天开始,家变成了大花盆,客厅里,阳台上,小院儿里栽了满窝的娇艳欲滴各样花朵,由着它们吸食日月精华和天地灵气。 这方法似乎居然有用,不仅乔妈越活越年轻,自家儿子也生得清秀貌美,一个从小漂亮到大的男孩,有目共睹,备受喜爱。但乔妈心里暗暗坚持认为是自己优秀基因影响,是天生丽质,花朵没有丝毫功劳。 一会儿,乔年打游戏输了,赤裸的脚赶紧踏走一双散乱的棉拖,哆嗦着手指,小跑去关窗。 在厨房,乔妈打开冰箱,她忽然转身,叫住了儿子。 “乔年,去,把这一盒燕窝送给小原的妈妈,补补身子。” 乔年楞了楞,一时语塞,脑袋往被子里缩缩,面色稍稍为难,“啊?” “啊什么啊!” “叫张婶去呗。”乔年随口道。 “你自己去,看你闲的长毛,作业也不写,别麻烦张婶,天气冷了,她腿脚不好,容易犯风湿骨病。”说完,乔妈捋捋直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乔年回道:“我也是高龄了,腿脚也不便,而且...” 乔妈打断对方胡扯,“我说,你和小原绝交了这么久,还没好啊。” “没有啊...我们就忙各自的专业...什么绝交啊。”乔年抹抹鼻子,声音弱弱的。 乔年嫌弃“绝交”这一词语,因为这词一般用于幼稚的童年,年轻人哪会这么说话。 乔妈笑着说,“哟,你看你长大了,但在我眼里还是个小屁孩,你小时候和小原不是经常吵架闹绝交吗,你一赌气,就跟个小姑娘似的。” 乔年沉默,脸红了些。 乔妈忽然回忆起儿子以前因为生气脸蛋也会红扑扑的,死命跺着小脚,肉嘟嘟的脸颊儿蹦蹦跳跳,嘴里念念有词说,十月一号两点四十五分,我要和原请珵绝交!妈妈帮我记一下!我再也不理他了! 乔妈听闻说,好的,宝贝,记了。那再和他玩你就是猪宝宝哦。 小朋友的绝交从来都是耀武扬威,而少年们的心事悄然无声。 高考结束的暑假,两个人真正断了联系,毫无兆头的,友谊这么猝死了。 乔妈心里似懂又非懂,毕竟是过来人,青春时代那些人与人之间时而亲密时而疏远的关系,那些疏忽大意后便阴差阳错的事情,那些求而不得的无力感,她多少也体会过。现在年纪大了,也只爱说“随缘”俩字。 乔妈将礼物塞到乔年手里,不容反驳地说,“老人家,去外面活动一下筋骨,练练功。” “知道了,我这就去。”乔年无可奈何地答应,垂头丧气的。 一袭袅袅花香相引,乔年爬上楼,趴在床上犹豫了许久。 和原请珵上次断联后,在大学校园内有时会偶遇到,他们俩之间唯剩表面功夫,打个招呼点头微笑一遍过。 要是他们近距离碰面只有无言以对。 到底去不去? 纠结同时,他全身穿戴完毕,换下珊瑚绒睡衣,随便抓了只袜子套上脚,用食指轻轻勾了下系在左脚踝上一根红绳,他霎时感觉指尖被原请珵狠狠咬了口,本能缩了下。 白棉袜严实地遮挡泛粉的脚踝来抵御风寒。脚踝处一圈凸起的布料好像泄露了什么隐秘。 第2章 惊吓 果不其然,乔年将这个送礼的任务转交给了要好的哥们儿李鑫。 按照国际惯例,乔年请他吃饭表达感谢。这次是舌尖大师铁板锅,新开的,大家都没去过,他们索性不吃晚饭留了肚子图个新鲜。 夜晚,风砍黄叶冷嗖嗖。一推开店门,却如同掀了个锅盖,店内一窝热气腾腾往上冒,混乱的孜然蒜香味儿呲啦啦撒在嘈杂的说话声上,人与人之间关系逐渐热络。 人太多,乔年和李鑫勉强塞进了靠窗位子。 点完主菜,李鑫问:“点个什么饮料?可乐or雪碧?” “不喝碳酸饮料就行。” “怕杀精啊?” 乔年用嫌弃口气说,“怕缩筋。” “哦,忘记了,跳舞的男人事儿多。” “原请珵就记得住...”乔年呢喃,不禁将两人对比起来。 李鑫玩笑道:“原哥是你爹呗,你是他的掌上明珠,他的宝贝大闺女。” 乔年回道:“那我是你爷爷。” “啧,我爷爷在我一岁时就驾鹤西去了。” “...” 等待时,乔年撑下巴发了会儿呆,李鑫玩手机,俩人安静下来,与周围格格不入。 半晌,乔年食指叩了下桌面,慢悠悠地问一句:“原请珵有说什么吗?” “啊?”李鑫沉迷消消乐,眼皮也不抬,顿了顿说,“噢!他叫我转告你三个字。” “什么?” 李鑫贼兮兮的笑,缄口不言,还在卖关子。 乔年催促几番,火候不猛,没有太着急想知道,只是蜻蜓点水般断续问问。 李鑫说:“原请珵他啊...” “嗯。” “他说,乔年,我爱你。” 乔年霎时虎躯一震,被口水呛到,捏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用牙缝挤出一句话,“得了,别gay我。” “哈哈哈...”李鑫憋不住,笑出嘎嘎叫。 乔年冷眼在旁,一举一动强装云淡风轻,表明自己完全不相信对方鬼话,调侃道:“替我告诉他,我也爱他,爱到山无陵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哎,其实原哥不在,他姐姐收下了。我费尽九牛二虎,运用三寸不烂之舌,才劝服了他姐收礼。” 李鑫这回说了实话。 乔年忍得一口气慢慢舒展开,眼睫毛随着胸口颤了下,若有所思。他又镇定了,故作语重心长笑道:“那辛苦了,李鑫同志,奖你一杯茅台,再接再厉。” 说完,将店铺自带的柠檬玫瑰花水斟满对方的水杯,碎碎念:“喝不死你。” “为乔妹服务,不辛苦!”李鑫利索得敬了个礼,一饮而尽。 李家三代从军,同堂共居,军士氛围从小耳濡目染,凛然严肃起来倒有模有样。 乔年狠狠打了他一记肩膀,凶巴巴警告,“你,别叫我乔妹。” “哦对,我错了,那是原哥对你的专属爱称,请求原谅,长官。” 乔年皱眉,手指转动盘子,冷冷地说,“更别提他。” 李鑫笑道,“那你还叫我给他送东西噢。” “妈逼得。” “哟,乖乖,你咋说脏话呢?” “我没有。” 李鑫也不开玩笑了,回到正经,直言:“欸,你们家送结婚彩礼?不知道还以为原哥天天躺在重症病房里吊瓶过日子,现在我三天两头去原家,倒是混了个眼熟,就凭这个我直接功德无量了。何必呢,你们俩铁了心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李鑫的话语带着嬉笑怒骂成分,但他有意引导乔年说出事情原委,好想办法把人搓圆回去。 虽然李鑫初中才认识他们两个。说不上是和他们一起穿开裆裤长大,可年少轻狂,也算是仨个屁股挤过一辆小电驴驰骋马路的好兄弟,欲吃烧烤偷翻学校后门高墙集体骨折的好病友等等。 现在,他作为中间人,进退两难,真心希望两兄弟握手言和。 乔年没有正面回答,徒然看到墙上电视播放看似上个世纪虐恋苦情剧,顺口摘下一句女主满含泪光的台词,“我们回不去了。” “没事,你告诉我,你对原哥做了什么穷凶极恶伤天害理的事情,不管怎么样,我把你们两个摁回去成连体婴。” “你怎么判断是我先招惹他的?” “我们乔妹就是红颜祸水。” “哼,你真的想知道吗?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乔年学着方才李鑫那欲言又止的口吻。正好上菜了,一锅油亮亮酱红色的烤肉和新鲜嫩绿的蔬菜,乔年连忙夹了块牛柳堵住了自己的嘴。 “你说啊,我洗耳恭听。” “嗯...吃完饭告诉你。”乔年在咀嚼,嘴里含糊着,鹌鹑蛋调皮地从筷间滑溜出来,弹到桌面,乔年不慌不忙地抽了纸擦擦油污,边说,“现在说怕内容太过火辣,你承受不住,吃不下饭。” “切,别给我添油加醋啊,就你们两男的还火辣?”李鑫不屑,对方的话语刚好激起自己的好奇心,现在热头又浇灭了,他也不追究,吃饭要紧。 他第一时间给乔年碗里夹了一整块巴沙鱼肉,关切道:“这个,我记得你最爱吃,多吃点。” 忽然来临的小确幸,让乔年受到了浓浓感动,咬口多汁的鱼肉,香辣刺激味蕾,有一丝丝滚烫的温情慢慢由舌尖麻进心里。 乔年乖巧地眨两下眼睛,表情有点腼腆,柔柔地说,“谢谢你。” 李鑫一语粗暴撕坏温柔的气氛,“客气啥啊,不是你请客吗?” 说着,又夹了几块土豆片到乔年碗里。同时,他的手机来电铃响了,他没看备注,手指一滑接了电话。 “喂,三金,你又给我家送东西是不是...” 尽管话筒那头剧烈的风声呼呼如海潮起落,而少年的声音铿锵有力,随意自在。喧闹之外,只有他一人格外明朗清晰。 李鑫突然词穷,赶忙道:“做好事不留名。” 只听那头轻笑一声,话音又起:“我刚结束晚训,请你吃夜宵,就爱琴海那边肯德基隔壁的舌尖大师,一个新店。” “啊,这不用了,大哥...” “那不见不散,拜。” 不等拒绝,对面直接挂断了电话。 李鑫脑门上蹦出几个字:我太难了。 他瞄了眼在专心致志吃饭的乔年,只见对方用一次性筷子和盘里热干面进行殊死搏斗,看谁先掐断谁,丝毫不关心是谁打的电话。 “不是冤家不聚头。”李鑫微弱地嘀咕一句,又看了眼时间。 乔年快吃完了,早点离开应该碰不到原请珵。李鑫短暂思考一下后,当做没事人,继续和乔年闲聊。 锅里只剩零零碎碎碎的肉末,残羹剩饭浸着红油,却有满载而归的幸福感。 乔年擦了嘴,两腿伸直一蹬,慵懒往椅背一躺,双手交叉,眯眼欲眠活像哼小曲儿晒太阳的老大爷。 李鑫摇了摇乔大爷的手臂,“你吃完了,该将你的罪行公布于众。” 一听这话,乔年腰板给弹回去,倏地挺直。柔软凹陷下去的白棉袄又蓬松胀成棉花糖,李鑫的手还抓着不放,乔年也没有甩开。 他含着笑,一只手搭在李鑫肩膀,身子缓慢地朝着对方靠去:“来,宝贝,我告诉你...” 一秒一秒地,乔年的温热呼吸渐渐游进李鑫的冰冷耳根儿里去,挺翘的鼻尖仿佛撅了嘴索要亲吻。 李鑫才意识到,乔年就连弯弯一双笑眼便轻而易举勾勒暧昧二字的轮廓,他有点傻了,人立刻僵住。 操,你才别gay我。他想说这话,没说出口。 乔年见李鑫早已呆若木鸡,暗自在忍笑。 瞬间,乔年眼神放空一下,拉了长线般,聚焦在门口。他的视野尽是离合的画面,人人翕忽往来,影子杂杳匆忙。 一盘菜锅刚出炉,大片热气轰隆隆,整个厅内被填满得白茫茫,看着吵闹。 他目之所及一个模糊的黑色小点从烟中走来,不声不响的,步伐卷了风,白雾自然往两边晕散开来。眨眼间,乔年的睫毛落了一根到下眼睑,揉眼睛同时,慌乱地将自己身子与李鑫分开。 做贼心虚。 下一秒,那人刚刚站稳脚跟,风立刻扑面而来,隔着张桌子,空气中残留的余热将乔年的脖颈一路烧至腮颊。 一件厚外套飞来,遮天蔽日般,啪嗒掉落,恰好笼罩了乔年。 他两眼一抹黑,置身狭窄的温暖里,清淡的皂角香像久违怀抱侵占着一呼一吸,简直野蛮又窒息。 第3章 久违 “不好意思啊,没投准,我想用衣服占那个位子来着。” 听见真诚的道歉声音,乔年不领情,恼羞成怒地摘下外套,朝着原请珵的脸砸回去,原请珵轻松地接住,重新穿上,他脸上依然挂着痞气的微笑。 原请珵的身后还有两个同学,一男一女,只见他招手示意朋友们坐下点菜。 男生乔年只认识张洲,原请珵高中兼大学的狐朋狗友。还有一个女生... 李鑫假装不知情地感叹:“哎,原哥,惊喜啊,有缘千里来相会。” 原请珵自然地拉开乔年身侧的椅子,接话道:“无缘对面手难牵。” 张洲故作惊讶地说:“李鑫,行啊,你居然约到了舞院的小花仙。” 乔妈喜爱种花养花,家里经常花香四溢,久而久之,味道容易沾染上,融进身体里。 对乔年来说,这不是什么好事,一个男生花香常伴,走起路来就如脖子系了根粉色薄丝巾,随风一飘一飘,着实给人笑话去。 乔年没好气地瞥一眼那人,继续薅平静电摩擦后竖起来的乱发。 不跟傻瓜论短长。 “张狗,你尽给我胡说八道,什么花仙子?乔长官,我给你报仇雪恨。”李鑫掰过对方脑袋,给了他一记锁喉功。 “啊,我要断气了...”张洲梗着大红粗脖子喊道。 “魔法少女小圆断头警告。” “你妈的,快放手...” 渐渐地,情绪旺盛,氛围调动。 在不经意间,原请珵已经坐在了乔年旁边,不忘煽风点火,随性地撑着下巴,笑着补了一句:“李鑫,那刚刚你们靠的那么近干什么,谈恋爱吗?” 前半句口气轻松,后面故意加重问句,又显得格外正经。 语毕,张洲应和,识趣地传来一阵微妙的笑声。 乔年连忙反驳道:“我和李鑫可是正经人,你少自以为是,咳咳...” 好久没和原请珵说话,他有点不知所措,一开口气势十足,却又被口水呛到狼狈地咳嗽几声。 “身体不舒服啊?这回哮喘还是感冒。”原请珵问道。说完,他喉结轻微上下颤动,后悔这条件反射的关心。 乔年身体较弱,药罐子里泡着长大。小时候,原请珵称他为乔黛玉。就这么一称号,乔年挥舞拳头追着原请珵跑了一个上午。后来,就进化为乔妹了。 “得了看到你就不舒服的病,长年累月,旧疾复发。” 乔年回嘴,随后戴上棉袄背后的帽子,眼睛滴溜溜地转,警戒防备像缩壳里的乌龟。 “那这病可治不了。” “你走开就行了...”乔年虚虚道。 “想得美。” 餐桌上,李鑫给乔年使了几个眼色,又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 他建议乔年多和原请珵说几句话,毕竟现在实在机会难得。 李鑫讲话,忠言逆耳所以乔年选择性失聪,但他视线倒是死死固定住,笔直投向原请珵。 一位面容白净绣着两只细长丹凤眼女生偶然转头捕捉了乔年的目光,又立刻和原请珵有说有笑的,还抽了张纸递给原请珵用来擦汗。 李鑫见状,问原请珵:“大冬天还去训练啊,你们俩篮球队,开学又和哪个系比赛啊?” 张洲先接茬:“还好吧,三十分钟,二十五分钟休息,五分钟练球,哈哈哈。” 张洲不喜欢别人提到自己多么刻苦勤奋,哪怕真心的夸奖,他听起来像讽刺,认定你笨鸟先飞似的。年轻就心高气傲,只想要看起来毫不费力。 原请珵却说:“嗯,对我而言,我要不断练习,才能达到正常人的水平。” “正常人水平?原狗,你谦虚了。”论装逼,张洲甘拜下风。 “实话实话。” 张洲揽过他肩膀,“切,做作。” 原请珵和其他人谈笑风生,乔年心里不是滋味,也想见缝插针一句:我也有参加校办的篮球比赛。 可他们声音密密麻麻,一言一语织成针毡,容不得插嘴,他像个局外人,根本坐不住。 “请珵,你朋友好像还有话对你说,一直看着你。” “嗯?”原请珵扭头对乔年,佯装关心道:“我长得帅你也别一直看了,担心你发病。” 乔年立即不看他了,人闷闷的,一声不吭,原请珵没辙,“贺伊,继续,你刚刚说辅导员抓了他们然后呢?” 原请珵的话音刚落,忽然,乔年拍了拍他,原请珵再次转头,只见乔年眼神坚定地说:“原请珵,我吃醋了。” 这话锋一转,画风突变,一字一字重如板砖砸下来,在座各位,人都傻了。 厅内正好播放周杰伦的歌: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为什么别人... 原请珵的右手本放在桌面上好好的,乔年悄悄地伸手指要去勾对方手腕上的红绳。 反而,原请珵没什么惊吓反应,淡笑道:“乔年,男男授受不亲。”说完,他一下抽走胳膊,敏锐堪比蚊子躲避巴掌的速度,乔年的手指扑了个寂寞。 乔年誓不罢休,这下子光明正大地抓紧原请珵的手腕,说:“我皮厚。” “你他妈两个gay里gay气的在干嘛?辣眼睛。”李鑫汗颜,一边用手扇走嗡嗡乱飞的苍蝇。 这一对竹马的迷惑行为老是让他出乎意料。 乔年一松手,原请珵速速缩手,避免尴尬似的夹了串金针菇放到乔年碗里,“来,see you tomorrow。” “谢谢。”乔年也漫不经心地撩了把头发,拙劣地掩饰少年悸动后的窘迫。 张洲存心不良道:“花仙子还挺有意思的啊,那你喜欢我不?” 乔年还没回答,原请珵瞧了张洲一眼,正色纠正:“他叫乔年。” 原请珵他们一桌的菜到了,乔年见状,不愿打扰,他从位子上站起身,原请珵脱口而出,“你去哪?” “当然是吃饱了回家睡觉,不耽误你们。see you tomorrow。”乔年理所当然地说。 李鑫劝道:“诶,这么早啊,才几点啊,不夜城小公主这就不行了,坐下聊天。” “小公主个鬼。”乔年摇头推辞:“我还有事。” “噢,我懂了...”李鑫故作玄虚,笑容满面。 乔年也不知道他恍然大悟个什么劲儿,潇洒道:“拜拜。” 李鑫面不改色,“诶,年儿,我送你吧。” 乔年摆手拒绝,已经迈开腿走了几步,“不用,我又不是女孩子。” “男孩子回家也要注意安全。”原请珵正说着,也站起身。 乔年脚步凝固,转身,直勾勾看着对方朝自己走来。 内心有所希望。 然后,原请珵走到他面前笑了笑,故意的。他微微侧身从左手边柜子里取出了几套餐具,又毫不留情地折回去,留给乔年一个高大的背影,手里那汤勺碗筷轻声碰撞,宛如一人在憋声嘲笑。 操,自作多情。乔年心想。 第4章 回忆 回去后,乔年摁了一下吊灯的开关,房子仍然没有光亮,他反复几次才发觉停电了。喊了一声妈,没回应。断定母亲又出去了。他摸黑前进,小心翼翼地挪动步伐,第一反应是别碰碎了花瓶。 他找了一根蜡烛点燃,安静地盘腿而坐。 烛光摇曳得晃眼,白光忽然伸长,恍惚像原请珵故意眯细的一只眼眸,亮亮的。 小时候,不小心碰到停电的日子,他俩就骑着自行车,一前一后你超我赶,比拼谁先抵达到海边附近。掏出满是红叉的作业本,一张张撕下,搜罗裤兜后小心地取出偷来的打火机将纸张点上火,串几根红香肠,白年糕等等强行喂给闪烁跳动的火舌里。 他们吧唧着外焦里嫩的食物,踩踏着奔腾滚滚的水浪展示轻功——凌波微步,再进行降龙十八掌和一阳指对决。 整个沙滩,唯见两双追逐来去的脚丫子的残影搅烂了泥泞。累了,身体漂浮在渺渺的水波里,任凭涛声和风吟拨弄头发丝,共饮空气,海浪为被,惬意快活不过如此。 年少常常向上苍许愿明天世界末日地球爆炸,这样白天就不用上学和写作业。回忆着快乐无忧的往年,一滴月光就以为能照亮前方漫漫的长路... 眼看蜡烛一截截变矮,乔年拿出手机,编辑微信,写了几百字又删删减减,定稿后又反复默读,确认无误后又犹豫不决,最后,搁一旁晾晒手机。 直至蜡烛将灭,他才按了发送,用嘴吹灭了蜡烛,仿佛许了个愿望。 蓝光屏上,千言万语汇成一句短小精悍的话:“原请珵,我们和好吧。” 第二天,乔年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摸找手机。冒出小红点格外亮眼,他抑制不住笑容,还有点小慌张。故作冷静地点开后,发现是民舞老师发消息催他来上课练舞。 他妈的!虚惊一场。 乔年重重地把手机扔一旁,火红的脸蛋深深埋在枕头里,他为此羞愧难当,羞愧不因是好久没去练舞,而是他以为原请珵回他了。 大早晨,乔年骑着车观赏了一路紧闭的铁门,正值寒假,有的店门上张贴着红底黑字的海报写着,过年回家,关门大吉。 以前热闹的街,现在看来,有些萧条落寞了。 舞蹈房离原请珵家不远,这一片区域单元房和筒子楼居多,挨着大马路,再绕了几个小巷街口出去就是实验小学。 小时候,一放学,叽叽喳喳,车水马龙,接送孩子的家长和小吃推车齐心协力将大门挤得水泄不通,父母能找到自家小孩全靠一副震慑八方的大嗓门。 原请珵和乔年有时约好在“喜洋洋”便利店门口互相等对方一起放学回家。 前方摔炮一声“嘭”的巨响,吓得路人心慌慌,纷纷回头暗骂一堆捣蛋的小男孩。 乔年看这画面,忍不住笑出声,他将自行车停在破旧便利店的遮阳棚下。 话说这一家古早的便利店,是一个老爷爷开的,便利店也是老人家的住所。 曾经,红花帘子一挡,木门一敞,塑料布往地面一搁,上面撒满了乱七八糟的颜色缤纷的小零嘴,大多五毛到一块,两块以上是奢侈品,只有考了高分才能潇洒一回。 老人头上地中海,下巴山羊须。一把年纪,眼神锃亮,性子精明得很,抓获偷零食的小贼迅速又利落。他们买零食,常常听见厚厚的电视机飘出糯糯拉拉的声音,还挺好听。 后来长大才知道是福建南音。老人擅长劝诱不学无术的小屁孩逼他们学拉三弦,美其名曰把妹神功,实则传承手艺。 原请珵当时才三年级,早熟早慧,便惨遭了“毒手”,不过,也为他现在弹了一手好吉他,轻易俘获美女的芳心打下了坚实基础。 老头童心未泯,喜欢小孩子,耍小孩和耍猴玩似的,导致江湖上曾流传老人半夜躲在家里吃不写作业的小孩的故事,据说他中午偶尔熬出一锅海带排骨汤其实是小孩的尸骨变的,香喷喷,还滋阴补肾。 当时听闻后,年幼的胆小鬼乔年学着母亲朝着观音菩萨雕像叩头跪拜,对天发誓,洗心革面,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另外,他还觉得自己和原请珵算是生死之交,他们间的友谊一下拔到珠穆朗玛峰的高度了,毕竟是冒着生命危险在等对方放学啊! 几年来,乔年吓得不轻,一旦见了老爷子拔腿就跑,晚上不敢出门,非常惜命。他还时常担心原请珵因为练琴被老人诱拐出去然后变成“嘎嘣脆,鸡肉味。” 某天,他郑重其事地告诉母亲这个可怕的传闻,还凶恶瞪眼,张牙舞爪,上蹿下跳,大吼大叫,表演堪称绘声绘色。 谢幕后,母亲莞尔一笑,催他睡觉。 家长靠不住,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乔年做了一番小小心理斗争,毅然决然地决定一个人保护原请珵的安危。 于是,三番几次,他养成了大晚上带领众多奥特曼玩具跑到原请珵房间陪他一起睡觉的坏习惯,可谓风雨无阻,兢兢业业,从不偷懒。 直到现在,乔年再次想起这件事连他自己也要啼笑皆非一番。 民舞老师那辆大红色的保时捷没在车位上,乔年估摸自己来早了,又不愿提早去拉筋热身。他只好坐在原请珵家楼下的砖砌花坛边上啃白面馒头和三鲜肉包。 “吃早餐”是一个拖延时间的正当理由。 他还时不时抬起眼皮往上面瞧瞧,白眼快翻上天了。 突然间,那窗户被推开了,乔年赶快闪现蹲下,藏在花坛后。 太吓人了。 他心有余悸,嘴里馒头块儿还没嚼,一骨碌就吞下去,差点噎死。 喵—— 几声甜甜的猫叫声像在叫他名字。 “欸,是甜心。”乔年笑了笑,他倏地站起身,愤恨为什么自己刚刚像个怂逼?怕什么原请珵? 一只膘肉横溢的橘猫趴在窗沿,它挪动浑圆的屁股,晨光一晒,像个大灯泡发亮了,特别显眼。 乔年高举手臂挥动着露馅的包子和猫咪炫耀。 奈何橘猫无动于衷,尊贵地揣手,颇有君临天下之势,它投去慈祥的目光宛如看一个傻子。 连甜心也不理他,岂有此理?乔年玻璃心碎成渣,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在室内,原请珵倒完猫粮,蹲着身子招呼道:“喂,过来吃饭,太阳烤你屁股了。” 但没回应。 “甜心!过来!” “逆子!你爸叫你。” “小肥猪,减肥啊?” 橘猫仍然风雨不动安如山。 “饭不吃了?外面是有可爱的小野猫勾引你吗?拿你没办法。”原请珵摇了摇头。他感同深受了童年时期母亲催促他下楼吃饭的艰难历程。 原请珵走到窗边,双手费力地把猫咪从窗沿抠下来抱进怀里,他正想将窗户关上,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映入他的眼帘。 乔年正骑车缓慢前行,忽觉后背有羽毛掉落,被温柔地轻挠了挠般,他单脚刹车,扭头,往后望去。 阳光斜射,打在木地板上,仿佛开头写一句平铺直叙的话,原请珵左右张望,眉眼无意地落进亮光里,如同下一秒的落笔变得字斟句酌。 两个人碰巧四目相对,好似在浓烈的隆冬里忽逢了短暂的小雪。刹那间,万物平静。 乔年不动声色,先转过身,很流畅地踏上脚板,离开对方的视线。 原请珵对猫咪遗憾地说:“哎,外面的确是有一只可爱的小野猫,而我呢,怀里抱着一只好吃懒做的猪。” 甜心乖乖舔几下肉爪,憨态可爱,倒是听懂了人话般。 原请珵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瓜,左看右看,笑道:“宝贝,你好像一个大鸡腿。” “喵喵...”甜心软软地蹭了蹭他的胸口。 “啊——” 一声惨叫。 甜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赏了面前这个口出狂言的铲屎官俩大巴掌。 第5章 失落 乔年刚进舞蹈房,周老师还没来,男男女女动作散漫,他先和几个认识的男生打了招呼,便走到休息室里。他一手边往柜子里塞外套,边掏出手机看看微信——消息仍没回。 乔年不死心,又打了几句话过去。 发完后,他吐了下舌头,得意地上扬了嘴角,“恶心死你,原请珵。呕。” “早上好,乔年。” 乔年一扭头,本就心不在焉,只见兰璐站在他的身侧冲他微笑,唇红齿白衬得笑意酥酥甜甜。 好久不见,他立刻一激灵。手机估计被迷倒了,跳到地上,还富有弹性地蹦了几下,整好儿躺平在兰璐脚边。 聊天界面敞开着,屏幕亮度高到刺眼,两人都速速蹲下捡手机,额头撞了个正着。 兰璐先捡起,二话不说递给了乔年。 “谢谢。”乔年淡定地笑,接了手机马上就把屏给熄了。 “不客气。” 兰璐走后,乔年做了几个深呼吸,慢慢面红耳赤起来。 不知道兰璐看到了没,那一刻,乔年觉得自己就是在众目睽睽下裸奔。 长达两个小时的基训结束后,眼一睁一闭,如从噩梦中苏醒过来。 乔年汗流浃背,靠墙静坐,他又累又饿,双腿控制不住地打颤,练舞到最后,疼痛感不是强调某个部位,而如毒气扩散蔓延,触及全身。 舞蹈房的雾气蒙蒙,汗水挥发,镜子泛了白。 “乔年,别坐在暖气口下面,容易感冒。”有人好心提醒。 “好,没事,我身强力壮,顶得住。” “那你顶吧。” 乔年抹了把额汗,他望窗外望去,中午的天空长了张病恹恹的黄脸,呼啸风声如在咳嗽,不一会儿,玻璃破碎斑驳,原是雨在下。 一旦寄情于景,内心涌起不知名的烦躁。他在角落,开始默默地咬手指。 下课,乔年套上像蚕蛹的长条形棉服出门,立在台阶上,摊开手心感受雨势的大小。 伞挤伞,人贴人,在雨中,花草疏离,所有人却看着亲密,不可分割。 兰璐持着伞,拍了拍乔年的肩膀,“你还不走?我伞借你。” “不用,谢谢。”乔年拂了下袖子上的雨渍,直接拒绝,语气冷淡。他戴上帽子,腿往雨里踏。 在兰璐看来,乔年于她,是一刀斩得干净利落,是有意地躲避。她同乔年分手后,他恢复初见时又傲又冷的模样,那恋爱中少年羞态如今一扫而空。 残存的青涩回忆,思来想去,倒也能凝固成一颗甜蜜忧伤的糖,含吮着青春的遗憾。风霜淬炼出来的大人常曰:哎哟,少男少女的感情,就牵牵手的破事,不值一提! 兰璐笑笑,道:“这么躲我,避嫌。乔年你现在是又有女朋友了吗?” 他坦白道:“没有。” “乔年,你当初和我分手原因是有喜欢的人。原来你们还没在一起啊,我以为。” 乔年直截了当地解释:“我和你在一起后,感觉自己又对别人动了心,当时我很混乱,也不想耽误你,抱歉。” “你说过了,都这么久了,我早释怀了。” 见乔年如此正经,兰璐忽然露出调皮的笑容,煞有介事道:“嗯...先声明我无意冒犯,早上不小心看到了你的微信内容,你所谓的喜欢的人不会是你从小到大的那个玩伴,叫什么...原请珵?名字挺好认的。” “不是。”乔年斩钉截铁道:“他是我朋友。” 兰璐一脸不信,耸耸肩,“好吧。” 乔年弱声补充一句,“还有,他是男的。你想什么...” “我知道啊,就长得很帅那个嘛,你们两个之前经常在一起玩,还挺般配。” 当兰璐还处于暗恋乔年的阶段,她深切记得一个夏天,她和姐妹约好了去电影院观看《复仇者联盟》。她们都位子不佳,较偏,处于入口处。她才刚坐下,发现抹茶奶盖在奔波路上被烈日吸没了,一滩绿水漂浮稀拉蛋花样儿的白沫,简直不堪入目。 她苦皱着脸和姐妹抱怨,忽然一对高挑的少年有说有笑地走来,恰好都在她右手边坐下。她立刻噤若寒蝉,面容忽变端庄,优雅地端起一塌糊涂的奶茶,插上吸管细细品味。 兰家祖传八荣八耻有言:要以在赏心悦目的帅哥们面前保持得体形象为荣。 全场的灯光半明半暗,人头攒动各寻方向。小孩子激动尖叫,情侣们絮絮低语,还有单身狗刷着抖音外放,些许恼人...电影还未开始,方寸空气,杂音遍地。 离她距离较近的少年短袖上捎带着清清凉凉的味道。趁着乱,她扭头一瞄,发现他正在聚精会神地观看手机里的舞蹈视频。 她心中猜想到一个名字,再低头看下他的脚踝——系了根红绳。于是她断定了。 乔年似乎没有注意到她。他关掉视频,正手抓一把爆米花欲入口中,另个男生趁其不备,抓住乔年的手腕拉到自己嘴边,偷咬走了几粒。 乔年又气又笑,抡起拳砸了下他的手臂,“原请珵,想吃爆米花自己买啊。” “我被打你骨折了,现在动不了了,怎么买?”原请珵一只胳膊僵硬不动,装模作样的。 “哈,我才用了0.5成的功力。”乔年掐住对方的腰反驳道。 “啧。”原请珵背后靠,朝乔年方向歪倒着脖子,嘴凑到乔年的耳边,亲密地嘘了口气,耍赖道:“你快找十个漂亮学妹的联系方式补偿我。” “滚。”乔年压低声线,嗓子微哑,骂道,“死变态。” “...” 原请珵眉眼弯弯,咧一嘴大白牙,笑的无声胜有声,将对方搂在怀里。他随意地觑了一眼,视线透过乔年的侧脸捕获了兰璐逗留的目光。 兰璐迅速扭头,生怕露了端倪,接下来的对话,她没听清。 她脑海能回忆起的只剩那一场微妙的对视。 原请珵轻微的敌意拿捏得分寸不差,既让人明确察觉到,又让人陷入是否看走眼的疑惑。 一关灯,全场没入漆黑,陷入寂静,她身旁两个男生异常的安分守己。 不知不觉,乔年撑了她的伞,两个人走在一起。 “对不起。”乔年道歉,他低下头,额发垂落,脚踩地面上红砖与红砖之间的线往前走。 “乔年,以前,你和原请珵一见面就一拍即合,然后,我们三人走在一起,你明明对我笑,在我身边,我却产生了好想你的感觉,就像我们隔了一个世纪未曾谋面。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兰璐隐隐约约地明白,乔年和她谈恋爱只是一种掩饰。 她转脸望向乔年,又笑道:“就有点失落吧...现在又走在你身边,难免想到了,不过都过去了,我就说说,你别往心里去。” 乔年一时神色淡淡,抿了抿唇,不知所言。 雨丝的从天际坠落里,他看见了兰璐的声音,轻盈柔软,化在了湿润的泥土里,最后消失。 雨渐渐小了,他们缄默了许久,乔年叹完了口气,说:“兰璐,不瞒你说...” “什么?”兰璐瞪大眼睛,问道。 “其实我就是个渣男。”乔年自嘲完十分神清气爽,露出很欠揍的笑,“你使劲骂我吧。” 兰璐顿时语塞,她以为乔年能说一些阳间的话宽慰她曾为感情受伤的心灵。 “音体美出渣男,师姐诚不欺我。”兰璐故意讽道。 “欸,那不一定,还是分人,放心,我们兰大小姐人美心善以后肯定再也遇不到渣男。” “是哦,我可不想再当一个工具人。” 一语道破。 乔年的心脏惊跳了下,愤慨道:“以后还有谁像我这样,狗眼不识泰山呢。真的有,告诉我,帮你揍。” 兰璐满意地点头,“愿天堂没有乔年。” 他们慢慢地走到地铁口,这里,不少人涌进,不少人出来。乔年将伞还给兰璐,低声说:“好了,你去坐地铁吧。我先走了,谢谢大小姐的伞。”尔后微微屈腰出了伞下。 “欸,乔年。” 乔年刚走几步,兰璐叫住他。 “怎么了?”乔年扭头。 兰璐招了下手,左顾右盼,“快快快,过来。” 乔年半信半疑地又折回去。 兰璐将伞柄往后倾斜,抬头望着乔年,踮起脚,悄悄地在乔年耳朵边上说:“我的天,我看到原请珵了!他往这边看了!” “啊,在哪?一直保持淡然自若的乔年马上乱了阵脚,吃惊地像一只被电击的猫,遍体软毛吓成颤抖的尖刺,他一骨碌溜进伞里,企图掩耳盗铃,心里默念四字魔咒:看不见我。 几秒后,兰璐捂着嘴偷笑,说:“骗你的,乔年,你也有今天。” 第6章 家庭 又过了一周,乔年尽量对微信避而不见,仅在班群复读大队里也回一句“收到/玫瑰花”。 因为每每打开微信看见与原请珵那安静如鸡的对话框,他心里空空荡荡,怪不好受的。 他估摸十有八九是原某人看到消息后不想回,直接弧了他。 关于寒假下乡实践报告的论文截止日期即将来临,黄教授急不可耐地在群里艾特了全体成员配上触目惊心的黄豆微笑表情。 乔年被震醒,他一看,不得不打开电脑抓紧写稿。 他一边胡扯论文,一边暗自腹诽:原请珵就是又倔又臭,从小就坏脾气,除了长得帅... 把原请珵从头到尾批一通,键盘噼里啪啦,泄了怨气。 但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吐槽完原请珵,自己喷嚏打个不停,捏着鼻子坚持写完最后一段后下楼去烧个热水喝。 保姆张婶刚到他家,左手提一篮菜,右手牵一男孩,见乔年披了件毯子,脸色一变,着急关切道:“年儿啊,穿这么少不冷吗,别感冒了。” “张婶,你做头发啦,染成红的,喜庆又吉利。人更好看了。”乔年嬉皮笑脸,先耍起嘴皮。 “小嘴甜的,快过年了,烫个头显精神。”张婶笑得更开了,“你这孩子,快把衣服穿厚点。” “不冷不冷,小孩屁股三把火嘛。”乔年打了个哈欠,走过去瞎搓男孩的头发,又蹲下身,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是吧,小羊宝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 小羊皱着鼻子,赌气道:“我呸,老大叔你拿我怎样!” 乔年怒了,一手把小孩横腰圈起,塞进臂弯,啪啪打他屁股,“还小羊呢,你改名叫小熊吧,一熊孩子,上次把我鸣人的手办搞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现在居然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看你活腻了。” 小羊被打得鬼哭狼嚎,乔年却喜闻乐见。 张婶依旧笑眯眯,在她眼里,都是两个调皮捣蛋小毛孩。热闹看够,她搬了个小板凳去厨房掰着绿油油的四季豆。 乔年玩累了,委屈巴巴的小羊才安全着陆,小羊落地,屁颠颠地绕圈跑,自个儿在地板瞎蹦跶。 “年啊,看你跟小弟弟玩得挺开心的,有没有想要一个弟弟?” 乔年一口热水差点喷出,匪夷所思道:“弟弟?谁生啊?我妈?还是我?” 张婶笑而不语,走进厨房点火炒菜。 这反而让乔年产生了一丝危机感,他注意到最近母亲是有点忙碌,有时候也没回家,但他妈的事也不是他管的范围,没去询问。 乔年又看了看小羊,他正在拿自己练舞用的弹力带折成鞭子到处甩着玩,还误伤了乔年。不知是否故意。 小羊见乔年坐在沙发静如尊佛,一言不发。他士气高涨,凛然道:“来啊,你的武器呢,决战紫云之巅。” 乔年轻轻拍走小羊靠近的圆脑袋,“哥哥我没空。” “你明明坐着没事干!” “我思故我在。” “妖怪,拿命来!”小羊不甘寂寞,他不依不饶,将弹力带像海底捞甩面似的一阵狂舞。 乔年无可奈何,从架子抽了把折叠雨伞化作金箍棒陪他大闹天宫,献出武林绝学。 正玩闹着,乔妈回来了,脱掉豹纹大貂,板着脸:“乔年都读大学了,怎么还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 “没啊,我在练舞,伞是道具。”乔年先强词夺理,又心虚地把伞柄往肚子捅,收下伞。小羊开心极了,朝他吐舌做鬼脸。 乔妈抚摸了下客厅一盆玫瑰的花瓣,鼻子一吸,像把美貌闻进身体里,尔后淡淡地说:“乔年,晚上穿正式一点,一起去参加聚会,嗯,最好是西装这样吧?” 话完,只听见四季豆和猪肉翻滚油锅的刺啦声响彻。绿的红的,色彩艳丽,为这个家徒添了点生气。 “乔年,发什么呆。”乔妈见儿子没吭声,她转身,又说。 “西装啊?这么正式,不知道还以为我六一儿童节要上台表演唱爱我中华了。” 乔年眼神云里雾里,温和地笑问:“妈,所以,我有新爸爸了啊。” “嗯,聪明,这都被你发现了。咱们啊,有个归属了。”乔妈扬眉,随后不自觉莞尔一笑,仿佛上一秒悄然的幸福又戳了下她的酒窝,这一块凹陷贫瘠的土地陡然盛开了似锦的繁花。 “不过,我还没来得及有心理准备。” 父母离异多年,乔年无法想象完整的家是什么样子,写作文不敢提到亲情,大学填家庭情况表遮遮掩掩... 朋友中,除了原请珵,谁都不知道他没有爸爸的事。他在外头经常大言不惭,宣称我爸咋地咋地,居然一语成谶,现在真的有一个男人似乎要插入他的生活,成为他的爸爸,硬塞给他一个家。 什么归属,他觉得重组家庭就是撕成稀巴烂的脆弱纸巾强行用胶水黏起拼拼凑凑罢了。 好迷茫啊,该怎么办,乔年第一时间只想变成无头苍蝇飞走,飞得远远的,躲到臭烘烘的垃圾堆里睡觉也可以。 “我想,你都这么大了,以后毕业工作,娶妻生子,妈就一个人在家赏花。哎,好孤独。”乔妈感慨万千。 潦草的话语,一个孤零零的影子跃然眼前。 “找个伴挺好的啊。以后有一个人陪你。”乔年贺喜道。他不懂该说什么。在至亲面前,假装开心是他的长项。 “儿子,你说我现在好看吗。” “妈,你出生时候不都说美的不像个地球人吗,外公外婆还以为抱错了呢。” 乔妈啧啧两声,点点儿子的肩头,乐呵呵道:“小马屁精。” 张婶两手各端一盘菜走出来,饭菜的香味像播种似的,遍地飘,生根发芽孕育了酸甜苦辣的味道。小羊兴奋地奔向饭桌,把乔年刚拼好的风景图又被踩乱,地面全是七零八落的碎片。乔年无奈,一块一块收拾干净才肯上桌。 晚间,乔妈驱车往酒店去,眼看酒店即将到了,刚刹车,乔年目光往大门口望去。 透过车窗玻璃,他远远发现站在门口迎接的一位笑逐颜开的女人,怪眼熟的。她打扮得雍容华贵不像是礼仪小姐,而像东道主在等客人。 不是吧? 为了看清,乔年摇下车窗,忽然眼睛瞪裂,瞳孔地震。 卧槽,这不是原请珵他妈吗!我妈从小玩到大的闺蜜?” 第7章 再拒 “快下车!别给人等太久。”乔妈关上车门,对还躲在车里的乔年催道。 乔年双手扒拉着车窗,不肯下车,表情可怜兮兮,问:“妈,你说的你对象是原请珵的妈妈?” 乔妈噗嗤一笑,“你脑子里什么呢,是请珵的舅舅。” “啊?”乔年目瞪口呆。 “走吧,小原应该也在,你等等找他一起吧。” “好噢,我想死他了。”乔年干笑,比了个OK手势。 “小年也来了啊,长高不少!快要请珵高了。”原妈见到两位,一如既往的热情似火,用闽南语说道:“小静,真不巧,志豪刚刚也在门口等你呢,恰好你来了,可他去上厕所了,走,我们先去三楼吧。” “有这份心意就好,难为他了。” 说完,两个姐妹手挽着手,肩并肩,高跟鞋踩出小碎步,嬉嬉笑笑,眉来眼去,火花碰撞。一副青春期女生结伴讲八卦的模样。乔年则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原来这次聚会举办的是生辰宴——庆祝原请珵某个小侄子刚满月。 进了包厢,靠门一桌,有个空位子,原妈扬了扬下巴,示意乔年坐在那边,乔年乖乖听从安排。 席间人们觥筹交错,把酒言欢,他身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难免性子有点压抑。也只好不动声色,以就近原则夹了几个油炸冰激凌。 声音鼎沸,游动的面孔翻来覆去。乔年盘算着时间,偶尔抬头,眼神晃来晃去,速速觑了一眼原请珵,只见他哈哈大笑,而他大腿上的小男孩哇哇大哭,对比鲜明。 论一个直肠通大脑的傻男人带娃。 原妈见状,气势汹汹地走过去给了他一个榔头,接下来原爸也补了一铁锤,画面太过暴力,惨不忍睹。 乔年别开眼,低头喝口海鲜汤,岁月静好。 乔妈与那个男人站在窗边交谈甚欢,仿佛置身事外。服务生换了几盘菜,两人迟迟不上桌,他们借此机会悄悄的相见,又大胆的公开。 乔年心有触动,现在从拥有到归零,没有任何人属于他了。 过了许久,众人渐渐意兴阑珊,乔年无聊至极,暗暗抽身离席,顺便拿了一根物品台上的供人自取的香烟。 下楼找了前台借个火后,乔年独自叼了根烟,出了酒店。 夜间温度骤降,脱离了店内暖气,温差巨大,在外面站一会儿,寒湿气源源不断从脚板流遍灌漫身心灵。他看看冻得硬邦邦的手,觉得自己像压在冰柜深层的一根旺旺碎冰冰。 肉眼可见的白雪从上而下天花乱坠,虫鸣四起,还以为是星光扑簌簌地掉泪。 市区内还能遇雪,实在百年一遇。 乔年惊叹雪景,先抖了下烟灰,后打开手机相机,方框定格在昏黄路灯照耀下飘雪的街景,结果正按下快门,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人影进了照片里。 咔嚓,边缘一圈糊出光晕。 原请珵朝乔年走来,逆着光,走近了才看清线条分明的脸庞和冻红的鼻头。 “烟快要烫着手了。”原请珵觑他了一眼,提醒道。 “噢。”乔年灭了烟,将烟蒂丢垃圾桶里,直视他的眼睛,清了清喉咙,说:“你怎么也下来了?” “看看雪景。”原请珵开口,冒一缕白气,“那首诗怎么背来着,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什么的。” “我们在北方读书天天看雪,没什么稀奇的。”乔年假装满不在乎地说,低头快快看了眼手机里原请珵入镜的高糊照片,没删,按了退出键。然后才走到他身边,并肩齐站。 原请珵的目光上下打量对方,笑道:“冷吗,小公主。” 乔年素来打扮得比较精致,不堪忍一丝褶皱。他一套墨黑西装风的修身长大衣,内搭个毛衣衬衫,派头正式。与狂野保暖派面包人原请珵相比,的确单薄多了。冷是真的冷。 小公主! 乔年听出了原请珵寻他开心。 “谢谢关心,我们潮人不怕冷。光头强。” 乔年见原请珵戴了个黑色毛线帽,猜测他肯定过年前剪头发了。 光头强! 原请珵一听,着急了,立刻摘下帽子,证明自己有头发:“我只是剃了个寸头而已,没光。” 干净利落的板寸更显精神,在以往阳光明朗的形象上又多了份天然去雕饰的霸道性气质。 老样子,还是一触就炸。乔年想。 他们无声的,四目对视一会儿,没有流露任何情绪的痕迹。 乔年率先别过头,下意识地摸了摸暴露在寒风里的泛粉的后颈,轻描淡写地问:“原请珵,你微信怎么不回我。” 原请珵置若罔闻,岔开话题,追问:“怎么样,新发型,帅吗。” “一般般,中看不中用。”乔年斜看一眼,口是心非道。 “哦?没听清。”原请珵装傻充愣,双手套进帽内,扯开毛线帽的两边,有弹力的帽子像张开了大嘴欲吃小孩,倏地,乔年的头瞬间被帽子吞食,如同被上帝遮住了帘,忘了掀开。 “你有病啊。”乔年的脸盖没了,只剩嘴巴在凶道。 原请珵拍拍他的脑袋,似乎遮了对方的脸,才能放心的诚实。 他语气温柔道:“嗯,微信我早看到了,只是我不知道回什么,抱歉。” 乔年费劲地把帽子扯到头顶,才重见天光,他哦了一声,没再多说。 原请珵虽嘴上只字不提“和好”,但他主动和乔年说话,逗弄他,取笑他,以两人平日相处的模式一步步去冰释前嫌,是有意愿与他重归于好。 乔年明白了,但他想试探一下,“你手热不热?” 原请珵警惕道:“热,你想干嘛。” 乔年伸出一只冻得红通通的手,“可不可以把手放你口袋取暖。” 原请珵犹豫一下,眯起眼,轻轻打掉他的手,拒绝:“不行。” 意料之中,乔年表情稍稍不悦,自己哈了两口热气在手上,暖和了就收回手,“看来,尽管快一年多了,可你还是对那件事耿耿于怀吧,所以害怕接触我。” “你别提,是个直男都受不了好不好!”一回想起强吻事件,原请珵就易燃易爆了,“乔年,要是换做别人,早被我打残了。你还敢这么嚣张提起这事?” “因为哥你舍不得。”乔年笃定。他掰着毛线帽边缘里外翻弄,若无其事地继续揶揄道:“不就是亲了你一口吗,也没少块肉。” “靠,你那是一口!?舌头都进来了...” 来自钢铁直男强烈的反驳。 “差不多嘛,这么激动?哦,也是,对不起,我也不晓得是你的初吻。”乔年又刺激一波。 原请珵狗急跳墙式的回应,“狂什么,反正你也是初吻,扯平,哥也不亏。” 乔年问:“那阿珵,今天,我们和好了吗?” 原请珵不看他,虚虚地说:“随便。” 乔年朝他淡然一笑,“既然和好了,我想说,我还是不甘心和你做朋友,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考虑一下?怎么样?” “有什么好处?” “嗯...”乔年似笑非笑,身体微微贴近,在他耳边哑着声,“可以干我。我不介意日,久生情。” “你他妈。”原请珵忍不住爆了粗口,拳头本能地攥紧,双耳红透,自己率先无地自容起来,有点磕巴道:“你...你羞不羞耻啊,这种话,你一个男的,怎么...” “有什么不敢,我亲都亲了。是吧,哥。”乔年耸耸肩。 他破罐破摔,不想再装单纯小绵羊了。谁爱装谁装,没意思。 从小到大,“友情”这层薄纱阻隔暗潮汹涌般的暗恋,无理取闹不用适可而止,流泻情意,必有回响。过分亲密也没有罪孽可言。 真正确定喜欢男生后,乔年独自挣扎矛盾过,陷入阴晴不定曾也伤及过无辜。 后来,他坚信彻彻底底逃离梦魇的唯一方式便是勇敢。 一个生性胆小怯懦的人,用情至意乱的亲吻,俗不可耐的告白,欲盖弥彰的动作,一次次撞破朦胧的假象。待粉雕尽碎后,他堂堂正正站在喜欢的人面前,从头到尾,不再遮掩。 原请珵从没想明白乔年为何如此执着于自己,他只想和他做一辈子的好兄弟,插科打诨不醉不归,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从总角之宴到暮年之交,如酿一壶老酒,待年岁醇久,品恍然过往。仅此而已。 乔年此刻坦然地站在原请珵的面前,近在咫尺,指尖下触之可及,连雪融化在脸腮细细的粉绒上清晰可见,他很乖,乖得像月光,像童话故事的结尾。 原请珵凝视着他,颇为严肃地说:“乔年,最后一次再告诉你,我是直的,就算地球上的女孩子灭绝了,我也不会喜欢上男生。但你不要担心,我理解你。我也会站在你这边。无论你喜欢男的女的,都是我的好兄弟。” 无聊至极的客套话。 乔年想象自己抓狂地翻箱倒柜,哭嚎着拉出一个个抽屉寻找被自己亲手扔掉的友谊,他想摔烂家里的花瓶,撕破一张张未寄出情书,歇斯底里学狗吠,把墙壁撞得血流成河,最后,他只是勾了勾嘴角,轻声地总结:“十几年了。我只喜欢你。” 原请珵不多言,只是平静道:“过来,别站在风口,太冷。” 说完,原请珵正欲拉过乔年的肩膀,乔年往后退了退,明摆有意的躲闪。 乔年先顿了顿,没出声,尔后眨了眨眼睛,心不在焉,回道:“女孩子那么可爱,不要诅咒她们灭绝。” 酒宴结束,陆陆续续地有人出来,乔妈远远叫了一声乔年,乔年应声,他和原请珵道了晚安,很快转过身,匆匆忙忙地离去。 时间道不明说不清的戛然而止,该说的话早已全盘托出,怎么现在又感觉如鲠在喉? 漫天小雪,为原请珵心中的空白加一层冷霜。 第8章 担心 第二天,大中午,难得太阳公公显灵,橙亮的光芒普照大地,天气一好,心情就好,路边行人个个满面油光,印堂发红。一窝流浪猫狗才敢从漆黑的车底冒出头,光明正大地拽下晒在绳子上的最漂亮的花被子,几只一齐躺在柔软上,打滚儿,烘肚皮。 李鑫家开面店,他在面店门口地上铺张席子,将猪耳和腊肠等腌肉取出再暴晒几次。忽然,一只脏兮兮的白毛小奶狗兴冲冲飞过来,在李鑫面前欢快地摇尾巴,吐舌嘿嘿个不停,朝着肉干流哈喇子。 “谁家的小傻狗,赶紧走开,否则,别怪我杀生!”李鑫蹲下,恶狠狠盯着它,挥手驱赶道。 “我家的。” “啊?”一个高大的阴影笼罩他,李鑫抬头,“原哥啊,您怎么来了,稀客啊,来吃面?” “嗯。”原请珵单手将小狗捞起,屈在胸前,“刚刚路上救了一只流浪狗,结果它一直跟着我,看着还挺热乎,估计营养丰富的,先收来了。” “蛮可爱的,不过你家都有大橘了,给它配个狗媳妇儿啊?”李鑫逗了它两下。 “什么大橘,我家小猫姓绝世,名甜心,英文名sweet。”原请珵嫌弃地说。狗头一下凑到李鑫面前,水汪汪的大眼,无邪地望着他,“这个你要吗,给你下酒菜。” “大可不必,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李鑫断然拒绝。 “那归我了。” 两人边走边进面店。正值饭点,生意兴隆,服务员忙得不可开交,原请珵点了碗鸡丝拌面,李鑫给他上了面食后,犯了懒惰,干脆坐在原请珵旁边与他唠嗑。 “你记得咱们高中班级回回第一那个陈宇吗,就我同桌。” “回回第一的不是我吗?” 原请珵夹点肉条喂小狗,不知廉耻地说。 “得了,别吹牛逼。” “他怎么了?” “他被学校安排参加什么全省大学生马克思竞赛,在家疯狂背书,学到胸闷,人晕了,前几天凌晨给送医院了,这些学霸世界我不懂...”李鑫自叹不如,又感到怜悯。 “这比赛很重要吧,陈宇一直是非常认真优秀的人。”原请珵佩服道。 “昨天我去医院看他了,好多了,不过他在医院也不忘初心,坚持学习...话说我出了医院门口,你猜我遇到了谁?” “女鬼。” 李鑫白他一眼,“是你家那位。” “乔年?”原请珵脱口而出,不经大脑,说完,他噎了一下。 李鑫点头:“嗯哼。” 原请珵一下方寸大乱,尽量装作漠不关心地问:“他从小就是医院VIP会员,这回又得什么病?” “我问了,他发烧了,大晚上的一个人在医院吊水,怪惨的。现在早上估计回家了,最近天气无常,挺容易感冒的。”李鑫想到什么说什么:“哦,还有啊,我大学女神朱倩倩...” “李鑫,你打微信电话给乔年,问问他身体怎么样了。”原请珵打断了李鑫接下来的话题。 “我刚就问过了,他说他还行,准备吃午饭了。” “再打一个。”原请珵强制要求。 “不用了吧,现在可能午睡了,打扰他休息干嘛。” “他肯定没睡,不是这个点。”原请珵把小狗举起,面对李鑫,轻轻摆弄它的双爪,说:“它刚刚偷偷对我说,它想见见乔年是不是长得比它还傻。” “汪汪——”小狗应声。 这一出拐弯抹角,李鑫心有答案,忍笑:“哟,你这么担心你家宝贝年年啊?想他啦?原请珵,有种你自己打啊。” 原请珵将衣袋里手机塞得更深,理直气壮地说:“一我没流量,二我没种,三我有你。” “好家伙,您老不是无限流量霸王卡吗?”李鑫这对眼睛已经看透了所有爱恨情仇。 原请珵放下勺子,喝完最后一口紫菜虾米汤,“我吃完了,打吧。行动是第一生产力。再坐下去,我们都要生出几颗舍利子了。” 原请珵的嘴炮开始,李鑫摆摆手,作为老好人,他立马连声答应,又偷偷嘀咕:“爱瞎折腾的俩作儿精。” 微信视频电话一打过去,响几声,对面就接通了。原请珵竖起食指,对小奶狗嘘了一声,自己也安安静静地坐直身子。 网络通畅后,两张怼镜的大脸一上一下塞满屏幕。 “怎么了,宝贝,你又想我了?”乔年仰躺在床上,鼻孔朝天死亡角度,单手握着手机讲话。 厚重的棉被鼓得老高,如五指山压着,他音色哑哑,还有点撒娇的意味。 李鑫眼珠偷偷斜睨一下身侧的原请珵,对方森森的冷眼刺过来,猝不及防。 李鑫不寒而栗,觉得自己像被大闸刀架着脖子说话,于是,开门见山道:“你身体怎么样?脑子没烧坏吧?” “烧还没完全退...但还算清醒。嗯...至少我还会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乔年鼻音绵绵,语调懒洋洋的,冷白皮与红晕迷离晃眼,一张脸像随时随地将要融化滴出奶油的冰激凌。 原请珵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高糊画质的乔年,眉心自然而然的紧锁住。这个角度,乔年看不见他,而他心生一种自己在背地偷窥陌生人的羞愧感。 “不就24个字,把你能的。”李鑫鄙夷不屑。 乔年眼皮半阖,沉沉地说:“我有点困了...” “哈哈,我平常凌晨四五点睡,昨天三点,算早睡了。今天起来精神满满。” “真好,成年人就需要不停降低标准获得满足感。”乔年感慨,说完打了个哈欠。 “您老说的是,没事就好,那不打扰了,你一个人先睡,我挂了哈。”原请珵在旁盯梢似的,李鑫不敢多言,生怕说错什么,这种自己宛如电灯泡的错觉,让他只想草草地结束通话。 “喂...你也可以来陪我啊,我们可以两个人一起睡。”乔年笑嘻嘻的,轻佻道。 “滚吧!祝您身体健康,福如东海,您的龙床留给原哥爬吧。” 原请珵面色一红,心头一皱。 “原请珵?”乔年摇摇头,说了个字:“虚。” “哈?这你都知道?”李鑫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原请珵听后,脸色难看,他想拿起法律武器起诉乔年违法造谣。 乔年睡眼惺忪,他把被子拉上,蒙住头,将手机搁置枕旁,无力地嘟囔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再见!” 李鑫直接挂了电话,扭头对原请珵笑说:“原哥,管好你家媳妇。” “媳妇?他配?不信谣,不传谣啊。”原请珵忿忿道。 李鑫故意调笑道:“诶,他都知道你虚了,还不算啊?” 原请珵挑起对方的下巴,“宝贝,那你要和我试吗?” “妈的,骚gay竟在我身边!妖魔鬼怪快离开。”李鑫炸了,五官挤成一团,速速甩手,嫌弃的要命。 他的声音较粗犷,引来了几位食客的围观。 “欸?你可别乱扣帽子。宝贝,我要gay了,你也逃不了。”原请珵邪魅一笑,故作沉重地拍拍李鑫肩膀。 李鑫欲哭无泪,“造孽啊!” 原请珵摸摸小狗毛绒绒的背,冷冷地说:“还有,那个乔年,他这哪是发烧,明明就是在发情。” “哈哈,我看也是。”李鑫迎合。 “汪汪汪汪。”小狗说我也觉得。 原请珵抬头,凑近仔细端详了李鑫,眼神淡定,毫无波澜。 两人相对相觑,李鑫感觉不适,连忙把脑袋往后倒,拉开距离,吓道:“大哥,你看我干嘛?想上我啊?” “你,也我没帅啊。”原请珵漫不经心地说。 李鑫先是满脸问号,尔后捶桌,生气道:“兄弟?干嘛突然和我比帅?你几个意思?我好歹也是我们科大经管系的系草!” “哦?我也是系草啊。”原请珵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挑了下眉。 “那咱们地位一样。帅得半斤八两。” “不,你想太多,我是银河系的系草。”原请珵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却面不改色,仿佛实至名归。 李鑫神色复杂,极大克制自己破口大骂的冲动。 第9章 破格 这章可能有点点长哈 一到下午四点多钟,冬日的天色容易昏黄,毫不生动,不解风情。 张婶手持簸箕和扫帚清理院子里一地残花落叶,见到了原请珵过来,诧异又惊喜,“小珵?婶儿好久没见到你了。” 原请珵回以微笑,大大方方地说:“我来找乔年。” “太不巧了,小年生病了,现在还在房间躺着呢。” 原请珵假装吃惊,问道:“啊,怎么回事?” “这小子,大冬天衣服穿得和夏天海边度假一样,连秋裤都不穿,不听劝,唉,发高烧了,现在还蔫了吧唧的呢,刚从鬼门关回来...” 张婶年纪大了,爱念叨又爱夸张,原请珵反而信以为真,更加担心和自责。 张婶扫完地,领着原请珵进门,她正想上楼问问乔年,原请珵拦下,执意亲自去。 他上楼后,在乔年房门前徘徊几下,尽量屏气敛息,害怕呼吸声不小心摇动了门前挂的风铃,他破天荒地紧张不安,高考都没让他这么顾忌。 一鼓作气,他屈手轻轻叩门。 几下,没人回应。 原请珵就站着不说话。 许久,乔年翻了个身,蹭蹭枕头,无意识地喃喃:“嗯...请进。” 原请珵推门而入,玻璃风铃叮叮当当,清脆悦耳。得知乔年还在睡梦里,他慢慢地走近,对他而言,纯白柔软地毯如今看起来像薄冰般难行。 从童年到大学,这个温暖的房间,他来过无数次,熟悉地不能再熟悉。 时隔久远,他恍如第一次真正清醒地踏入乔年的世界里,竟不知在哪落脚,干脆盘腿坐在地面,背靠乔年的床尾处。 乔年睡觉,闭着眼碎碎念,微微张阖的嘴唇乖巧的不谙世事,谁又会联想到高三炽热的夏日,乔年给予他生猛又缠绵的吻,原请珵无法忘记。 一个用牙齿抵抗,一个用舌尖压制,像犀利刀尖反复刺破了柔软橘瓣,无处可藏的秘密与迷恋,最后迸溅出一地狼狈。 那晚,乔年笑着说我很清醒。 原请珵不言,擦了嘴角的血。 接下来一记失控的拳头,乔年没有躲,他重重摔在地上后,刚爬起来,只听到“滚出去”三个字。然后... 原请珵轻轻摇晃脑袋回神,视线立刻从乔年的嘴唇移开看向天花板,他根本不愿回忆起这件事,无法言喻。 半晌,乔年面容皱成团,神色慌张,双手乱捶,妄想挣脱噩梦般喊了一句:“爸爸。” 原请珵先惊了下,于是立马起身走到他的床边,抓住他的胳膊,故意冷静地说:“嗯,爸爸在。” 乔年猛然惊醒,眼皮还未睁开,他已经听出了原请珵的声音,忍着起床的火气道:“滚!” 生病的缘故,乔年虚弱地撑起身子靠向床头。窗帘关合着,很暗。原请珵到玄关开了灯,房间亮堂。 午梦初醒,乔年因发烧大汗淋漓,白色长袖早已湿哒哒,变得透明。原请珵看过去,潮粉色的肉体被浸透,像隔着毛玻璃,看起来朦朦胧胧,白得一片水雾,冰凉凉。 乔年把眼睛揉得红红的,他打了个冷颤,随意套了件睡衣外套,问道:“你怎么来了?” 原请珵站在床头,俯视他,说:“我上次帽子被你戴跑了,来找你拿。” 他早想好了借口。他不愿表示自己有多关心他,好像多洒了几分超出友谊的感情在上面,怕他误会。可另一面,又害怕他受孤独,所以一定要来看看他。 “哦,在我衣柜。”乔年指了指,“你去拿吧,我洗过了。顺便帮我拿件衬衫,谢谢。” 打开衣柜,扑面而来一股自然的淡香,每件衣物干净整洁,折叠完好。他的黑色毛线帽安静躺在乔年一件杏色的毛衣上,也沾染了气息,是属于乔年的味道。 乔年有几件挂衣架上的卫衣,他也有,同款不同色而已。这都怪他妈和乔妈手拉手出去逛街的时候,但凡这俩女人觉得穿起来铁定帅炸酷飞的衣服,马上喜滋滋地各买一件给自家儿子,还没过问他们的意见。搞得他们从小开始就常常撞衫。连开裆裤都逃不过,一个米妮,一个米奇。 罢了,也习惯了。 “哪件衬衫?” “随便,你喜欢就行。” 原请珵扔给他一件浅蓝竖条纹的,乔年戏言道:“病号服一样,原来这就是直男的审美。” “喂,这可你自己买的。”原请珵没好气地说。 乔年脱衣服时,原请珵走到窗外,有意地望向外头的柚子树。 “阿珵。” “嗯?”原请珵往后偏了下头。 乔年轻笑道:“你怎么变得这么拘谨了。” “你没胸,没屁股,换个衣服有什么看头。” “也是。”乔年穿上衬衫,先整理衣领。 原请珵背过头,又刻意强调:“我是直的。” “我知道了。小学生。” 幼稚鬼。 原请珵憋出了重点:“你身体...怎么样,发烧好了没。” “睡了一觉,基本痊愈。”乔年补充,“别太担心我。” 大概二三年级,乔年因为父母离异,对他打击太大,有一段时间,乔年是卧病在床。那时,原请珵一旦放学,一路狂跑到他家看望他,面色苍白的乔年,弱小的身体像一张薄薄的白纸。原请珵安静地趴在床边,紧紧握着乔年的小手死也不放,饭也不吃,两只眼睛如被牙签撑着不敢眨一下,担心死了,只盼望着乔年快快好起来。原请珵也不懂为何这么做,年少无脑,害怕一松手,乔年就和时间一样长了翅膀,头戴光圈,变成白白的天使飘走... 才一会儿,原请珵以为他穿好了,转过身,发现乔年仍然垂着眸,他在慢条斯理地,从下到上扣衬衫的扣子,胸口裸露一大片白皙光亮的皮肤。他眼睫轻颤,神态认真,像旁若无人,不忍心打扰。 一直到领子上,扣子一个不落扣完。当乔年一抬眼,便撞上原请珵直视的目光。 这回,原请珵没有避讳。 乔年走去,临窗望着夕阳西下,与他闲聊:“昨天风大,柚子掉下来了,我就捡了个试吃。” “好吃吗?” “嗯,你试试嘛,纯天然无污染。” 书桌上的小碟里有几瓣金黄透亮的柚子肉,乔年先仔细地剥出干净的果肉,才递给他,原请珵习惯性张口,直接从他手里咬走。乔年嗦了下手指残留的汁水。 “我靠。”原请珵酸掉大牙,飞奔垃圾桶吐出去。 “野生的嘛...”乔年微耸着肩,仰天大笑。 看对方那嘚瑟的样,原请珵很想把刚刚嘴里天杀的柚子喂到乔年的嘴里。 我呸,我怎么有这种下流的想法。他暗骂自己。 张婶即将做好饭菜,两人一下楼就闻到了咖喱饭的香味。 “我就知道小珵会留下吃饭,多煮了一大锅,等我再炒几个菜。” 原请珵纳闷他没说过要蹭饭的事情啊,但客气地说:“谢谢张婶。” 乔年坐在沙发上,从一大包塑料袋里头掏出咪咪、霸王丝、马大姐牛轧糖、芦柑汁等等。 读书时,他们的家教非常严格。要时刻保持礼貌,必须按时睡觉吃饭,不允许吃街边零食,周末一起上补习班...太多条条框框。看着一堆童年时他最爱的小零食们,又怀念起那段时光了。 乔年故作失望道:“还以为原大少爷应该买点有档次零食,最起码也要费列罗吧。” 原请珵叹气:“唉,那得看看对方值什么身价,配不配。” “行,我确实就值这么个价,哥,你的好意,我手领了。”乔年笑道。 原请珵率先撕开了包抹茶味百奇,自己先来了一根叼在嘴里,再递给他余下的,道:“喏,来一根。” 一派架势散漫又慵懒,好像在问,哥们儿,抽烟不? 乔年扭头,似笑非笑,忽然,他圈搂原请珵的脖子,身体前倾,身体快贴在对方身上。对原请珵露出狡黠的表情,用牙齿咬断了涂了抹茶绿色的部分。 短短几秒,原请珵只剩下没有奶油的一小截含在嘴里,凄凄惨惨戚戚。 原请珵一下呆住,倏地,后颈与耳根是火辣辣的红。 他咬牙切齿,只觉得面前这男的真的太欠操了。 好气啊。 自从乔年暴露了他的性取向,反而更大胆妄为,以前软软糯糯的模样不复存在,现在只会饿虎扑食,得寸进尺,再三戏弄他。 原请珵在所有人眼里,有点正经,有点不羁,看着又渣又花心,实则铜墙铁壁,一心埋头学习,规规矩矩,没谈过恋爱。有女生QQ表白过他,他写了几百字小作文规劝她好好学习,多多念经,心无挂碍,无挂碍故,远离颠倒梦想...他说这些是虚头巴脑的,身外之物,人首先爱自己,再爱别人等等。 果然,女生就被吓跑了。 也正因为如此,当时,乔年怀疑过原请珵的性向。 他们大概十几年间的相处,据乔年了解,原请珵是一朵奇葩,似乎连日本动作片都没看过。除了当初他狠狠揍他那一拳,乔年还真没见过原请珵过于出格的样子。 看见原请珵脸红羞赧又硬撑不屑的样子,乔年叼着饼干,因为努力憋笑,人缩成一团毛线球,心情愉悦至极点。 原请珵缄默不语,若有所思。 乔年见大事不妙,一手摁着沙发,骨骼分明的食指勾着对方手腕的红绳———乔年服软的小习惯。他用嘴里细长的饼干戳戳他的颧骨,像在敲门,含糊地说:“你生气了?” 气氛微妙,静的可怕。 乔年无计可施,不知所云。他抽一张巾纸,掰掉已入口的部分,剩下饼干用纸垫着手才给他,怕玷污了般。 他一手拍拍原请珵的脑袋,安慰道:“人呢?那就还给你饼干,小气。” 原请珵扶额,冷淡地觑了他一眼,越想越气。 乔年什么智商,根本不是饼干的原因。 他酝酿良久,伸手主动扣住乔年的腰,粗鲁地将他摁在沙发背上,虚张声势地抵压住不放。 第一次以故意使坏的方式抱乔年,他感觉乔年身体软的没骨头,要化掉了。他像抱一团绵绵悠悠的白云,很舒服,很想蹂躏。 空气挤压消亡,乔年胸膛一旦反抗,轻微往上拱起,原请珵势必重重压下,乔年克制着喉头,鼻腔还是发出细微的哼哼。 原本只想逗逗反击一下,这几声听得原请珵的心头极其痒痒,原始的欲望逐渐蚕食他的冷静。 原请珵的声音像猛烈的海浪,像细细的沙石,或者两者结合出沙哑又潮湿的低沉感。 “乔年,你对所有的男生的态度都一样,我不喜欢你这样。” 那天,一进入舌尖大师,他就看见乔年贴近李鑫的场景,他像同李鑫咬耳朵,更像在撒娇索吻。心底不知哪窜出来的无名火,但他握拳,尽力憋住。平息后,呛鼻的是浓浓的失落感,他妄下结论——对乔年而言,自己原来不是特别的。 “原请珵,放开,好奇怪这样...”乔年颤抖着声。 高三的暑假,对,就是那个暑假,在小岛上的夜晚... 原请珵又想起乔年当初也以同样的方式,不闻不顾地占有他,亲吻他。当晚,对原请珵来说,第一感觉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原请珵失去了理智,报复的快感熊熊燃烧,他像是一条饥饿的毒蛇死死绞缠软乎乎的猎物不放。他的脸埋在乔年的颈窝里使劲摩擦,高挺的鼻梁把锁骨的皮肤刮得通红。 乔年做梦也没想到原请珵的肉体能够与他严丝合缝地相交。他被原请珵紧紧的拥抱到无法喘气,呼吸只能依赖于原请珵每一次呼出滚热的鼻息。 否则,他可能真的会因为缺氧窒息而死。 原请珵应该疯了。 而七情六欲开始腐烂乔年迷离的眼神。 两个人如同解开了枷锁,放飞了多年的压抑沉闷,几近病态的情欲消磨,身体仅仅是相蹭相贴,却替代了分泌多巴胺的药物,相互享受,聊以自慰。 原请珵的呼吸也逐渐粗重浑厚,双手不停在乔年后背游动,他整洁的衬衫被抓得皱巴巴。 彼此体温在升高,乔年腿软了,下体不受控制地勃起。突然间的生理反应,一下子,巨大的羞耻感蔓延四肢百骸,乔年的身体本能地抽搐两下,眼眶挤出点点泪光。 第10章 别扭 张婶从厨房出来,看见两个男生纠缠一起的画面,难以形容的奇怪。 她先是怔住了,开玩笑道:“哎哟,你们两个少爷在干嘛呢?贴这么近,我老一把年纪了,看着怎么这么羞羞脸呢!” 闻声,原请珵一把将乔年红彤彤的脸蛋儿摁到自己的肩膀上,藏起来。 他转头,对张婶笑着说:“您可别误会,小年不是发烧吗,刚刚他说身体不舒服,我靠他额头,试一下温度。” “这样啊,俩孩子赶紧洗个手来吃饭,年年吃完好好休息,记得用热水喝药。”张婶也没多想,摆好菜盘,往围裙上擦擦手。 “那里硬了,我想去厕所...”乔年对原请珵嘀咕道,声音轻如蚊蝇,双手的指尖轻挠他的后背。 原请珵没说什么,他大体明白乔年的意思。他坚实的手臂先托举乔年的柔软臀部,把他的身子往上轻轻颠颠,抱稳后,再缓缓站起。 乔年的双腿勾着他的腰。两人面对面,胸膛贴胸膛,也刚好遮蔽了私密之处,原请珵将人抱在怀里往前走。 张婶一看这阵势,放下碗筷,冲到他们面前,问道:“怎么回事呢,年年,多大了还要人家小珵抱,是不是走不动路了?这脸咋还这么红着呢,不会又高烧吧啊,哎呀,现在咱们去医院再看看吧...” 张婶自顾自说着,心急如焚,鼻子还有点酸。 张婶的儿子在很小时候,发了四十多度高烧去世,心理阴影还在,偏偏乔年也体弱多病,她尤为担心。 “我没事,就身体有点没力气而已,您别担心。”因为说了个小谎,乔年眼神闪烁,见张婶如此紧张,他良心更不安了。 于是,他紧紧搂着原请珵的脖子,心虚地将脑袋埋进肩膀更深处,白白的脸只露了一小部分。 “婶儿,您别听他鬼话,他跟我撒娇玩呢,硬要我抱着,他扮演大鼻涕虫,拿我试手。”原请珵坏笑道,故意顺着乔年贪玩的脾性这么编。 “真的吗,年年,有病就去治!”张婶半信半疑。 “真没事...”乔年闷闷地说。 张婶便放下心,松了口气,拍拍胸口,不停重复:“吓死我了,没事就好...” 说完,她脱了围裙,收拾一下东西,抹了把护手霜,“你们吃饭吧,婶有事先走了。” “您去哪?” “接小羊呢,他爸妈忙。”她开了玄关的门,笑道。 两人和她告别,进了卫生间,原请珵一手带上门,拍拍乔年,催促道:“自己下来吧。” “不,我是鼻涕虫。”乔年自嘲道,身不由主似的又抱紧了点。 原请珵朝他眼睛狠狠吹了口气,十分幼稚地回应,“我是盐水,消灭鼻涕虫。” “唔。”乔年被突袭,眼睛冷不防地闭起,原请珵趁其不备把他从自己身上撕下来。 狭小的空间,明晃的灯光,柠檬清香剂的味道浓郁又刺鼻,两个人拉开了距离,脸上蒙上一层厚重桃色的晕雾。 原请珵站在一旁,紧闭着嘴干咳两下,后知后觉地小鹿乱撞。 乔年看也不看他一眼,随性地薅了一把头发,打开了水龙头,洗手泼脸。两人都闭口不言,唯独哗啦啦的水声流进耳蜗,使人舒心,同时又掩饰着似有若无的暧昧。 原请珵感觉身上还残存着肉体的余热,怎么也拍不散,他还想当场脱掉衣服去照镜子检查后背是否有红红的抓痕,脖颈仍然痒索索的,乔年黏腻的鼻息阴魂不散。他挠了下,皮肤立刻凝了一小块粉色,啜了口吻痕似的。 他嘶了口凉气,对自己说:冷静。 乔年的洁癖上线,他拼命地冲水,原请珵也没有不耐烦的意思,他打小就受得住这位臭屁事多的小少爷任性。 他凝望着乔年,不自觉地舔了舔下唇,忽然嘴巴痒痒,能有根烟抽来解解馋多好。 乔年过了好久才洗完,整张脸湿漉漉的,看着很冷,下巴在滴水,脸红却未褪,像从红酒里捞起来一块微醺的冰。 原请珵挨近他,一手撑在洗脸池的边缘,不敢直视真人,只是看向镜子里乔年的脸,又偷瞄了几眼乔年的裤裆。 他嘴唇先动了动,几秒后,佯装洒脱地开口问:“怎么样,乔年,冷静下来没有?刚刚那事嘛,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这样吧,你有什么要求,我答应你,赎罪赎罪。” 不提那事还好,一提乔年脸色倏变,他不由自主地将衣摆往下拉扯,仍无济于事。 乔年转身,冷水浸泡的双手一下子覆盖在原请珵的双颊,对方打了个激灵。 “什么要求都可以?” “嗯,力所能及。”原请珵扬眉,一副什么都难不倒他,毫无负担的样子。 乔年双手捧着原请珵的脸,一点点凑近,眯起眼睛,微笑半真半假。 “那,我想要亲嘴巴。” “滚。”原请珵的面容有几分怒色。 “嗯?”乔年无辜地眨了眼睛。 原请珵先揉揉太阳穴,然后紧绷表情,刺伤道:“乔年,别再骚了,既然身体这么饥渴又欠操,自己找个男朋友不好吗。” “可是我...” 他攥紧乔年的手腕,甩开,然后自己用手背揩走脸颊的水,漠然道:“最后一次了,离我远点。” 比当时怒吼的“滚出去”温柔了一些,现在的语气如是小刀划破皮肤,一条痕,慢慢地溢出血,也不疼。 还没等乔年说话,原请珵先开了门出去。 乔年忿忿地嘟囔道:“开个玩笑而已。” 随后他又长吁一口气,把身体抽干似的,呆站几分钟,心里瘪瘪的,空空如也。 好吧。乔年轻声同意,对着空气。 走到客厅,乔年看见原请珵坐在饭桌前,一动不动,背影透着森冷的气场。他披了件棉衣,轻悄悄地走去,有意坐在原请珵对面,这样距离较远。 原请珵在发呆,听见稀碎的动静,双眼对焦了似的,幽幽地望向对面的人,半晌之后,才淡淡道:“你来了,那我们吃饭吧。” “嗯。”乔年喏喏地应声,亲手掀了盖菜罩,又打开电视,转台到搞笑的综艺节目,里头嘉宾玩游戏声嘶力竭,杀猪般的笑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但两个人都面无表情,头也不抬,没看电视。谁也不理谁,全在闹别扭。 良久,乔年仍然全神贯注地吃饭,细嚼慢咽。 原请珵早已在厨房把自己饭碗洗的一干二净,完事,他又回餐桌,这次挨着乔年坐。 十几秒后,原请珵终于开口破除安静,“我捡了一只流浪狗,很可爱,你要不要看一下?” 他姐原语对这小狗喜爱有加,在微信炮轰般发了一堆视频和照片给原请珵。 乔年充耳不闻,原请珵用手肘碰碰对方的手臂,“喂。” 乔年像含羞草似的,唰一下自闭,缩回手,不让碰。 原请珵直接放上手机,推到他面前,打开视频,一只可爱白嫩的小奶狗围绕着气定神闲的大橘猫狂叫,转圈圈,蹦蹦跳跳,聒噪不已。 乔年的嘴角情不自禁地轻轻上扬,又怕暴露,拼命压下去,板着张冷脸继续吃饭。 接下来,原请珵又放出几个视频,乔年的注意力不知不觉地转移到手机上,不经意地露出傻笑。 原请珵也跟着短促的笑笑,他注视乔年温和的侧脸,心底泛起一丝愧疚之情。 他有几次特别想问,你喜欢男生没关系,可为什么偏偏是我? 当然,最后都只是嘴唇抽抽两下,欲言又止。 见乔年心情愉快了一些,原请珵坐直的脊背才慢慢松懈,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揉揉乔年的头发,尔后立马克制,收拢掌心,垂下手臂,也低眸看着手机,问:“喜欢吗?狗狗。” 乔年点点头,“它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叫什么?” “和甜心一样是男孩。名字,你取一个吧。” 乔年停顿几秒,凝眉思考,头顶的电灯泡闪烁一下,认真地说:“绝世英雄吧,和甜心一个家族。” 好中二。 原请珵哑然失笑。这名字,对一个只会嘤嘤叫的小奶犬来说,真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原请珵打了个响指,“行,就这么定了。” 他微微俯下,嘴巴凑近乔年的侧耳,说悄悄话:“那下次你来我家和它玩,好不好?” 乔年闷闷不乐:刚刚叫我离你远点,现在又叫我去你家玩。 中国驰名双标? 乔年没有立刻回答,吞咽下嚼不烂的牛肉,他一转脸,迎面而来是原请珵直白又纯粹的注目礼。眼神柔软,浅而已见的深情,顷刻间,他才明白原请珵诸如此类的行为啊,眼神啊,是无意散发的。 他不相信有“美而不自知的人”,但相信“人有不自知的美”,这一点最致命,也是最迷人,给美留了白,关键在于他人怎么着色,横看成岭侧成峰,谁都不识真面目,一颦一笑,很容易当真。 原请珵再问一次,“好不好?” 他以为乔年还在生气,又放轻语调。 原请珵很粗糙,他不知道鼻息喷在耳朵,会让乔年的耳朵红得一塌糊涂。他不知道夏天汗涔涔的身体相搂,会让乔年的眼睛水汽泛滥。他不知道偷吃他的奶油冰棍,会让乔年的舌头想要交缠...他不知道这样哄三岁小孩的口气,会让乔年以为自己和他谈恋爱... 原请珵写不出乔年的诗,乔年不能做有关他的梦。 “好。” 听后,原请珵笑了,翘起嘴角,朝天花板仰了下脖子,有点小骄傲。 他的竹马生闷气,一直都很好哄。 第11章 王炸 临近春节,寒假余额不足,即将要开学。乔年匆匆忙忙上完了假期最后一节舞蹈课。 下午五点多,他一回到家,发现玄关多了一双男士皮鞋。 他心底大概有数,表情变得冷冷淡淡,他小心翼翼地推门,客厅茶香萦绕,低矮的茶几整齐地摆上古色古香的紫砂壶茶具,男人只是露了个背影,衣着讲究,从远处观赏像一幅宁静雅致的水墨竹画。 这男的好像还可以吧。 乔年站在门口,无声无息地跟魂似的。凭第一印象打量这位大叔,乔妈呷了口茶,眼睛一闪,注意到儿子,连忙道:“年,回来了?还不进来。” 乔年乖乖地点头,男人也站起身,戴着黑边眼镜,眼神感觉极为诚挚。他伸出手,笑得端正,“小年,你好。” “叔叔好。” 两个男人如同商业会谈结束,官方又自然的握了下手。 乔年从碗橱取了水果篮子,故意挑挑拣拣,将饱满圆润橙子,握在手里,颠颠几下又放下来,循环往复。实际他在偷听他们的谈话,母亲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摸不清头脑,三言两语四娇笑。男人也轻笑,和她谈未来,谈现在,唯独不谈过去。 在乔年这个年纪,和朋友聊天,好像只有过去与现在可提,最避讳涉及到“以后”这个词,未来是留给看得到未来的人想象的。 乔年觉得无聊,抓着橙子上楼,听见乔妈说,“小年,等等有空,把那架子一盒招财糕送去小珵家。特好吃。” 又来... 乔年扶额。 房间里,乔年给原请珵发微信,言简意赅:【狗在家吗?】 原请珵秒回:【你在骂谁?】 乔年纠正:【英雄在家吗?】 原:【哦,没,被我姐送去朋友家了,她等等下班接回来。甜心还在。】 乔年直言:【我要来你家。】 原:【好,宝贝快来我的怀抱里,让我好好疼爱你。/亲亲x3】 乔年面色凝重,被油骚到了,他大概晓得原请珵脑子的进水程度了,【你喝醉了吧...】 【没有。我知道你是乔年。】 【...那我等等过去。】 【哦,那你怎么来啊?】 【有腿。】 喝醉的人胡言乱语,乔年无奈。 他收拾收拾,提着一合包装精美的年糕出门。天渐渐黑了,景物模糊不清,浩浩的冷风,一浪一浪地淹过口鼻,乔年把围巾往脸上提了提。 原家门铃响起。 牛皮沙发上寻欢作乐的男女同学像是桌面上一大叠东倒西歪的扑克牌。 张洲给原请珵倒酒,笑嘻嘻道:“原哥,又输了,喝吧。” “好。”原请珵不含糊,一饮而尽。 “谁啊,有人在外面。”一个女生问。 张洲问:“请珵,你爸妈不是去旅游了吗?” 原请珵手撑着头,半眯着眼,意识有点涣散,没听清他说话,应付的嗯嗯两下,撂下酒杯,起身去开门。 门开了,乔年未见其人,而是先感受到客厅中央空调拨出一阵阵的热流,对自己投怀送抱。 原请珵一出来,就将胳膊肘随性地支棱在门框,他松垮的姿态往那一靠,堵在门口,像一张狂放的草书在风中唰啦唰啦的凌乱,他眉开眼笑的,吹了一曲轻佻的流氓哨。 很傻叉。 “你果然喝醉了,还骗我。”乔年将黑色口罩拉下,露出的鼻子轻轻张阖,涩涩的酒腥味飘飘而来。 原请珵还没开口,身后有个清亮的女声问:“请珵,谁呀。” 乔年皱了下眉,先声夺人:“我妈说这个送给你们家,很好吃,你拿去吧,我走了。” 正退后,原请珵一手稍微用力,拦腰拉回乔年,低头凑近他的脸,制造了压迫感,不悦道:“你不是来看甜心吗,还敢跑路!” 乔年先是无语,拍拍原请珵的脸,试图让他清醒,故作难过道:“哥,里面怎么还有人,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 “哦,我们打麻将来着,你一起来,帮我赢几局,我老输...”原请珵软了声。 乔年坚定道:“我要走了,没有这个闲情逸致。” 乔年和原请珵在一个高中读书,但只有高一是同班。他平时又只爱黏着原请珵,与同学关系几近陌生。后来,高二分科,原请珵读了理科,乔年读文科又选择了艺考,他常年在外训练,基本上不认识原请珵的朋友们,并且对他们还有些平白无故的敌意。 原请珵攥着他肩膀不放,醉言醉语:“给我回来,你又想抛妻弃子?” 乔年一听这话,被逗笑了,拿他没办法。 他附在对方的耳边温柔地说:“行吧,我不能抛妻弃子。” 原请珵哼一声,“算你有良心。” 乔年笑道:“进去吧。” 原请珵站立不动,双手抱臂,又不开心的“哼”一声。 “干嘛呢?”乔年拍拍他的脸,“走啊。” 门关了。原请珵老老实实地被乔年攥着手腕走,明明人高马大的,却宛如一个小媳妇。 乔年看了眼客厅的众人,除去原请珵,两女两男,他目光多停滞了几秒在上次见到的丹凤眼女生贺伊身上。这次,她化了淡妆,眼尾又高又翘,耳朵挂两个圆圆的大耳环,配上一双黑色长筒靴,轻描淡写间秀气冷艳之感一览无余。 他们两人站着,原请珵依次和乔年介绍朋友们的名字。 乔年向前几步,正欲开口说话,原请珵一把拉过他的胳膊,直撞肩膀,他的手臂挂在乔年脖子上,扬声道:“介绍一下,他叫乔年,帅不帅!” “帅帅帅。”众人十分捧场。 乔年满头黑线,他口罩都还没摘下来,脸基本被遮盖,只有一双眼睛写满了无奈。 “你们好。”乔年拉下口罩,摇摇手打招呼。 “好!” 此刻像幼儿园的联谊。 喝醉的原请珵继续兴风作浪,祸祸乔年,得意忘形道:“他是我的发小,我们从小一起玩,和我一个大学,舞蹈系,专业是舞蹈表演,古典方向,身高178点8,高中就读于一中,舞蹈比赛获得过...” 乔年孰不可忍,一手堵住原请珵在阿巴阿巴的嘴,他转过身看向原请珵,红着脸,柔和道:“放过我!别再吹了,我会不好意思。” 原请珵闭嘴,乖乖地垂下眼,睫毛覆盖一半的眼睛,像耷拉下激动乱晃的尾巴,他的目光始终看向乔年,但很无辜。 触及柔软的唇,干燥的手心,像黏了花蜜一样,甜得细腻又糊糊的。 乔年先是别开眼,他无法长久凝视原请珵,会心烦意乱,克制不住的欲望成了笔把原请珵的脸当成草稿乱画。他收了手,片刻的宁静后,手心微湿。 甜心正在猫窝里思考猫生,乔年捉了它,坐在沙发一角,将甜心抱在腿上顺毛。 他眼神游弋,看一群人打牌喝酒,放肆大笑,洋溢颓废的欢乐。 张洲眉来眼去,时不时撮合贺伊和原请珵,谈论他们几个人高中的点点滴滴。 原请珵不忘关照乔年,也会把话头强硬地抛向他,让他接得猝不及防。乔年处于游离状态,不愿多言,勉强说一两句,心里难受,酸酸的。但表现不明显。他甚至想当个没皮没脸的幼稚小孩,一旦那个女生讲话他把耳朵死死捂住,然后大发脾气,叫她闭嘴。 嗯,脑补而已,他也觉得自己太扫兴了。 他站起身,原请珵立刻紧紧抓住他的手腕,盯着他,却没说话。 乔年回答:“有生姜吗,我给你去做醒酒汤。” 原请珵点点头,还死乞白赖地不松开手。 “请珵,你依依不舍的干嘛呢?”另位女生看着颇有兴趣的画面,笑问。 原请珵不予理睬,醉眼朦胧看向乔年,乔年慢慢抽走手后,彼此指尖下如散了一缕烟,意犹未尽。 “请珵,你发小好温柔哦。”贺伊笑道。 “那当然,儿子随我。”原请珵趾高气昂。 乔年端着碗出来后,他们正洗牌,刚好新开一局斗地主,原请珵又输了,叫道:“帮我。” 乔年敲敲碗,“你先喝。” 原请珵不爱喝这种东西,比喝中药还需要勇气。他先看了看乔年,心里给自己打气:大丈夫能屈能伸。 然后二话不说,直接将汤往嘴里灌。 乔年十分满意,坐在原请珵边上辅助他打牌,原请珵脑子一热,牌也不看,直接叫了地主。 张洲道:“哟,请珵,怎么还找人帮忙了?” 原请珵不屑道:“嫉妒?我有乔年,对不起,你没有。” 张洲嘴角抽搐两下,“那你可别又输了啊,输了继续罚酒。” 原请珵挺了挺胸膛,继续放狠话:“哦?张洲,你在老天面前可以认命,但你在乔年面前只能认输!” 乔年顿时感觉压力山大,仿佛肩负重任,孤军作战为昏庸醉迷的原请珵打下江山。 他凶凶地瞪了眼原请珵,批评道:“人菜瘾大屁话多。” “我不说就是了...别骂我。”原请珵抽抽鼻子,委屈极了。 三个人开始打牌,剩下的围观。 “出个对子吧,地主。”张洲握着手里的牌,故意指点。 “没你说话的份,我只听乔年的。”凶完张洲,原请珵又变脸,态度温和地轻声问乔年,“出什么?” “重色轻友。”贺伊在笑,替张洲吐槽一句。 几局下来,乔年不负原请珵的期望,一手烂牌也勉强打赢,其他人不停罚酒。 “牛逼,不愧是你。”原请珵喜上眉梢,频频对乔年竖起大拇指,又恬不知耻地夸自己,“我果然有眼光。” 乔年悠哉悠哉的,人也飘了,双手撑在椅面,靠椅背,像小朋友一样晃荡着腿,挑眉戏谑道:“你亲我一口,作为奖励吧。” 大庭广众之下,乔年公然调戏,趁“醉”打劫,他猜想原请珵又会拒绝他,但他就喜欢看原请珵公然炸毛的样子,在女生们面前破坏他的正儿八经的形象,单纯觉得很爽,很好笑。 “噗哈哈。” 有意思,张洲先大笑为敬。 原请珵也笑,是皮笑肉不笑,神情不可捉摸。他这次反倒没有躲躲闪闪,一把捧过乔年的头,爽快地说:“行,满足你。” 乔年愣住了,反悔道:“我靠,那不用了,你高抬贵嘴,我...” 原请珵的唇已经强占了脸颊,他第一感觉像亲了冰冰凉凉的果冻。 他没在亲吻,而是先轻轻啾起一口肉,然后狠狠地又吸又咬,毫无人性的撒野。原请珵干这种事情就像变态,粗鲁无脑的,被警察拖走还会哭着跪地求饶喊“叔叔我错了”那种。 好痛。 乔年咬紧牙关,藏在鞋里的脚指头羞怯地蜷缩,他全身紧绷,像做错事了,低头闭眼,任头发掩盖溢满血色的脸。 一小会儿,原请珵松口,乔年的右脸湿湿的,深深的牙印像天生烙在肉里。乔年赶忙戴上口罩,才敢抬起头。 乔年现在才知道原请珵撒起酒疯,有多么恶劣,怪自己有病才惹火上身,去挑衅逗弄一只恶狗。 混沌的撕扯,疯狂的情绪被一下子暂停,乔年陷入沉默,而原请珵笑容空白,只有写了幸灾乐祸四个字。 公众场合,想揍又不能揍。乔年内心感叹。 有人笑着发问:“我说请珵,你没交过女朋友吧,刚刚亲得挺猛的啊,是故意欺负你发小啊。” 张洲插嘴道:“当然没交过,原狗那点破事我还不知道?油盐不进,一代唐僧。” 张洲给原请珵的杯子斟了啤酒,原请珵反而将杯子递到乔年嘴边:“来,喝吧。” 乔年喉头发干,方才全身上下的水分烧没了,嘴巴渴得很,脸也热红,他盯着原请珵碰过嘴的杯子,杯沿还有点湿,可以间接接吻了。他拉下口罩,一口把酒喝下去。 “看看,说喝就喝,他就是太乖了,从小就好欺负。”原请珵随口圆了下,伸手又捏了捏乔年的脸。 乖个屁。我就是渴了。傻逼。乔年暗骂,心疼地揉揉脸。 贺伊撩撩头发,笑眯眯地直言:“欸,原请珵,没有女朋友,那我有机会了。” 一听这话,乔年忽然抬头,温软的眼神秒变犀利,他随意抽了两张扑克牌,说:“我觉得嘛...” “悬。” 翻开后,出现了大小王。 第12章 隐隐 贺伊正开口,她的手机铃声中断了这场愉快的聚会。 她仍保持得体的微笑,“我要回去了,爸妈催了。” 时至晚间九点,聚会上,一旦有人要先走,接下来众人兴致减半。几个男生也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准备一同回家。 原请珵披上外套,取了钥匙,“我送你们女生回去。” 众人随意收拾一下衣着,往大门口去。 天上金黄的圆月高挂,结白光晕溜到树梢,致使翠绿叶片上的一颗晶莹的水珠轰然滚落,引发蝴蝶效应,飒飒的凉意从脚底蔓延而上。空旷的街道,肚子饿了,它张开大嘴,狂喝西北风。 风吹,原请珵不由地连续咳嗽几下,他扭头,发现乔年在身后。 “你也要回去?”原请珵问。 “对呀。”乔年点头,不忘提醒道:“你喝酒了,别开车。实在不行,我帮你开,送她们回去。” 原请珵弹了他脑门,直接甩话:“不开车,不过你在家等我先。” 乔年固执道:“我也得回去了。” “不看狗狗了?” “不就在我面前吗。还在摇尾巴。”乔年笑着嘲讽。 原请珵走近,他比乔年高了半个头,垂眼望着对方,说:“等我回来。” “为什么。” “你和他们不一样。” 乔年忽然间心生微微触动。 原请珵被酒水泡软的眼神像伸出了手,牵住乔年,挽留他。 “请珵好了没啊!”有人催道。 “马上。”原请珵回应,转脸又问:“想吃什么夜宵,给你带。” 乔年见他的朋友着急了,推搡着原请珵,说:“不用了,我不吃。那你快去吧,我等你。”说完,他把围巾摘下来,圈到原请珵脖子上,正帮他打结,“别着凉了,哥。” 原请珵在他耳边轻声笑说:“谢谢乔妹,你果然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 乔年双手稍一用力,原请珵的脖颈霎时一紧,蹙眉道:“你要勒死我吗?” “嗯?我可舍不得。” 热乎乎的围巾裹着原请珵的脖颈,乔年的体温尚存。还有淡淡清香,很好闻。 闻起来仿佛自己化身一抹温顺的浅绿色,偏安一隅,微风摸头。 妈的,一个男的为什么身上总是这么香。原请珵心想。 他转身,才敢偷偷把围巾拉到鼻子处。 这种冬日里温暖简单的感觉,他胡诌了个无聊的比喻,乔年像捧在手心里的优乐美,暖暖的很贴心。 呕。恶俗。 原请珵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乔年果然站在大门口没走,目送他离开。 乔年双手抱臂,身子慵懒地微微斜靠在门框。见原请珵转头看向他,乔年笑了笑,用口型虚虚地说了三个字:乖、儿、子。 然后招招手和他告别。 以他们多年的默契,原请珵秒懂唇语,做了个愤愤不平的表情。 关门后,才彻底曲终人散,一腔空虚。 乔年隐隐约约地黯然神伤,他大概了解,那个女生和他关系很好。 高中将近快两年缺席的时光,他怎么也填不回来。原请珵遇到了谁,他们又有怎样的对白? 他在外舞蹈训练,原请珵在本地读书,见面只靠微信视频,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手足情深,基本上报喜不报忧,也不多谈论它事,苦和汗吞在肚子里,只剩互相鼓励。 距离高考前几天的温书假,是他们长久分离以来第一次见面。在车站,原请珵没有通知乔年自己来接,他特意等他。 乔年一见到他,拖着行李箱,忍着发酸的红鼻子,思念在作祟,他发了疯朝他冲过去。 开口第一句话不是久别重逢后客气的寒暄,而是气喘吁吁地脱口而出: “原请珵,别来无恙。一直以来,我特别想你。对了,你有女朋友了吗?” 逐字逐句都是发自肺腑。 原请珵走后,乔年也没闲着,他从小就爱干净,这乱七八糟的环境着实刺眼。他把杯盘狼藉的桌面扫荡干净,收拾各种包装袋,又拖了地板。 一系列精心细致地清扫,将近一个多小时才结束。 乔年在洗锅,听见轰隆隆的雷声,紫光一闪一闪,尔后暴雨直接瓢泼,来得太猛,毫无衔接痕迹。他擦了擦手,赶忙打电话给原请珵。 “你在哪里?外面打雷了,下雨了,我带伞先去接你。” “不担心,就几步,我就到门口了。” 两三分钟后,原请珵推开家门,他风尘仆仆归来,头发漏雨,黑色羽绒服水光蹭亮,承载着暴风雨的洗礼。 这一番折腾,他也酒醒今朝了。 原请珵只见偌大的客厅焕然一新,瓷砖白得反光,粉色的饭盆又添了猫粮和水,换上绿色小恐龙睡衣的甜心正埋头大吃,不停地舔碗,快活极了。 壁灯开着,一小圈暖黄的光芒,像小太阳在微笑,说欢迎回家。 场面一度十分温馨,就差个漂亮老婆,以此锦上添花。 乔年脱了围裙,从厨房走出来。见状,他没有煽情的关心,反而取笑道:“哇,落汤鸡。” 原请珵没理会,脱了湿漉漉的外套,走到桌前,将塑料盒一放,“我在一中门口买的广东肠粉,过来吃吧,给你买的。” 乔年垂眸,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 “什么?”原请珵摸不着头脑。 乔年呆住似的,看向别处,别扭道:“没...” “你好傻。”原请珵拍拍乔年的脑袋。 薄如蝉翼的白皮上撒满粉粉肉沫,青菜鸡蛋裹着厚厚的馅料,原请珵替他撕开酱包倒入其中,“来,吃夜宵了。” 乔年眼巴巴看着肠粉,柔声问:“你不吃吗?” “废话少说,想吃就吃,在我面前还装可怜呢?” 原请珵已经看穿这个喜爱装纯装乖的男人。 “那谢谢哥。”乔年眼睛闪着光芒,双手圈过原请珵的脖子,笑的又甜又软。 两人的身体短短的相贴一下,犹如蜻蜓点水。没等原请珵张口骂人,乔年已经识趣地松手,跑去吃肠粉,一脸幸福。 原请珵还纹丝不动地站着,搓搓鼻子,环顾四周,眼睛不知道看哪。 刚刚那一下,他有点恍惚,有点害羞。 一会儿,原请珵才坐到乔年身边,围观他吃东西。 乔年饶有兴趣地问:“原请珵,问你,你喜欢那个女生吗?” “还不错,算好感吧。” 原请珵坦白。 “哦,要不要我告诉你怎么追女生?” 乔年笑脸相迎,面色如常,连眉毛都没皱一下,擦了擦嘴角,单手撑着下巴,轻声碎念:“毕竟我哥连女生的眼睛都不敢看吧。” 原请珵一时语塞,他在想,乔年是什么心情?这么多年,对乔年的关心和揣测仍不变,像吃米饭会自动咀嚼一样,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原请珵莫名的烦躁,没在意地问:“哦,那你说说,怎么追?我悉听尊便。” 乔年思索一会儿,正想开口。 大门又开了,一声狗吠先闯进门。 原语拼命拽着狗绳与兴奋的小狗拔河似的,她一进门,又退几步,再确认门牌号,错愕道:“这是我家?这么干净了?保洁阿姨今天来打扫了?” “姐,是乔年打扫了。”原请珵起身,接过狗绳。 乔年礼貌笑道:“原姐姐好。” 原语向后扬了下大波浪,笑道:“小年来啦,欢迎欢迎,姐姐好久没见到你了,又帅了!” 她想伸手抱一抱眼前这个大男孩,原请珵眼疾手快,倏地抓住自己亲姐的手,人挡在乔年面前。 原语吓了一跳,俩人干瞪眼。 “原请珵,你干嘛呢?讨糖吃啊?”原语甩甩两下胳膊,她弟的贵手还黏着不放。 原请珵装傻,嘿嘿一笑,“姐,男女有别嘛,别乱碰。” 原语感觉莫名其妙,也赔笑道:“是呢,老弟,那你也别碰我,我和小年是男女有别,但我和你,是人畜有别。” 乔年在一旁偷笑,“毒舌”是家族遗传。 原请珵被嘲讽了,讪讪地松开手。 乔年腮颊一块未消的红印子,很明显。原语走上前,仔细瞧瞧,关切地问:“小年?这脸怎么回事,被咬了?” 乔年赶忙用手背贴脸,解释道:“没事,摔了。” “真的假的?这分明是牙印,别问我怎么知道哈。” 原请珵在地上逗狗,假装风平浪静。 原语瞟了几眼,一口咬定道:“是不是原请珵给你咬的?这小子!什么没学到,尽和小狗学咬人。” 乔年护短:“不是的。” “难道是你对象?”原语不信,抬脚轻踹几下原请珵的小腿,“到底是不是你?小年脸蛋儿毁容了,以后娶不到老婆怎么办?” 原语的职业是服装设计师,也是货真价实的死颜控,她历代男友们帅气程度堪比明星超模。她刚大学毕业几年,还没经过社会毒打,极有个性,不爱走寻常路,箴言是,一辈子,只谈恋爱不结婚。 因为这个,脾气火爆的原妈差点把原语骂成一滩烂泥。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那可不是别的男人,就是我咬的。”原请珵急急承认,他起身,一把搂住乔年,气昂昂地梗着脖子,和她姐对着干。 “今后,他要是娶不到老婆,我娶了他就是了。” 乔年瞪圆了眼睛,“你胡说八道什么...” “老弟,算你狠,有担当啊。”原语咂咂舌,称赞不已。 原语洗了脸,走去冰箱取出清洁面膜,看见桌上残余的夜宵,“原请珵,这什么?” “噢,我给乔年买的肠粉,不好意思,没你份。”原请珵回嘴。 原语涂上面膜,“我也饿了,去,给姐泡碗肉片。” 她又从包里取出张蓝卡,放到茶几上,“公司送的超市卡,给你了。你帮我泡夜宵去。” 在姐姐眼里,弟弟就是生来跑腿用的。 原请珵接过卡,揣进兜里,“卡归我,你自个儿点外卖。” “外卖配送费太贵。” “你还缺这点钱?” “姐姐饿了嘛。” “没用的,姐,下一秒南极冰川融化了我就去。” “你这个不孝弟...” “...” 乔年打断姐弟斗嘴:“姐姐,还是我去给你泡。” “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原请珵立刻喊道。 原语的面容覆盖一坨绿油油,看不清神色,面膜逐渐凝固,她只能绷着嘴,艰难开口:“小年,你是客人,留下来,咱们让原请珵去就行。” 原请珵坚决拒绝道:“不行,乔年和你在一起我不放心,我怕你对他图谋不轨。” 说完,他赶紧拾掇好穿搭,跟着乔年步伐去往门口。 面膜阻止着原语做出狰狞的表情,她骂道:“原请珵,你连亲姐的醋都要吃一口!你是不是有病!” 原请珵一边扶着墙壁,一边抬腿穿鞋,“姐,你今天这件米色大衣配格子裙特别可爱。” “算你有品味。” 原请珵补刀:“我觉得一下年轻了七八十岁。” 原语青筋暴起,还未回应,“嘭”一声,人溜了,关门大吉。 第13章 情火 门外,乔年走远,原请珵小跑过去,跟上后,一只胳膊搭在乔年的肩上,“喂,你不等我。” “追我。” 乔年草草地撂下话语,撒了欢,又往前跑,还转过身对原请珵笑笑。 “好啊你。”原请珵真的拔腿就去追他。 乔年故意这么说,他一语双关,假装把抽象化具象。而且他也知道原请珵很蠢。听不出言外之意。 他们出门太着急,伞也没带,幸好暴雨减肥成了细瘦的毛毛雨从苍穹轻快而跃一滴滴只是倒挂在两人的眼睫毛而已。攻击力不强。 天空全然是黑黝黝的,他们一边奔跑追逐,呼出的狂风一边剥下青春的皮囊,层层的蜕羽,好像是回到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七八岁小男孩的样子,还没有长开似的毛手毛脚,差点摔在水坑里。 水汽潮湿的街道,一条条错落交叉,倒像个雾蒙蒙的曲折迷宫,但反正走哪条路都会达到尽头,或快或慢的差距罢了。 在奔向终点路上也有惊喜。 比如,狡猾的原请珵故意绕了弯,正好出现在乔年的前方。 不一定要从后面追,迎面撞上更好。 “追到了。”原请珵得意洋洋,一只手拦住他。 乔年半弯腰,喘着气,累的说不出话来。 原请珵给他顺顺后背,“体力真差。” “哦,还虚。” 这个报复心很强的男人啊。 乔年直起身,抓住他的手腕,没皮没脸地笑,“但我耐操。” 原请珵人虽直,但脑回路是弯的,面色冷冷道:“你怎么知道自己那个,难道找男的试过了?” 乔年委婉道:“没有,就自己嗯...生理需求,你懂的。” 原请珵霎时间哑口无言。 这是开黄腔吗。 他忽然佩服乔年的诚实,能够明明白白地表达自己的欲望,给他一张遮羞布,他还要叠成一朵花送给你。并且有恃无恐,说话像干脆面一样干脆。 有一个实验叫“不要去想粉色的大象。”结果,这样强调暗示,所有人都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去想粉色的大象。 原请珵也一样,乔年提到自慰,他脑海里浮现出乔年明晃晃的肉体。被热水浇的粉粉白白,膝盖有练舞留下的淤青,乔年在花洒下洗浴,明知有目光投注,他仍无所顾忌地搓磨双腿间的性物。 那是一个初二的暑假,八月游玩,在乡间。 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常年不见光的皮肤被烈日无情暴晒蒸腾,一道道毒辣的阳光像在抽人耳光,磨牙吮血。乔年不做逃兵,他要英勇牺牲。坚持帮原爷爷挖完最后一个菜坑,然后啪一声,乔年呈“大”字向后倒。放心地热死在泥泞田间。 啊,槽糕,遗言忘说了。 他最后一刻才想到。可是一闭眼,昏了。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居然又复活了,意识涣散,双脚腾空,身体像一条虚浮无力的舟在咸咸的汗水味里上下翻滚,剧烈的热风左右颠簸,泡在动感金属摇滚乐里的眩晕。配上起起伏伏浓重的喘气声和火急火燎的咚咚心跳声,耳朵快震聋了,鼻头磕到了汗水,乔年的喉咙更热了。 他看见漫山遍野大片大片的金黄刺眼的向日葵在视线里如野蜂飞舞。几只路边凶猛的野狗簇拥上,挡了去路,疯狂大吠,像半路横刀抢老婆似的。 少年厉声喝道,别挡路,给我滚。 他顺便一脚,狗族老大倒地呜呜凄啼。 哦,这不是原请珵的声音吗。破案了,原来我被原请珵背着。他在跑。所以我晕。 乔年口干舌燥,嘴巴干渴得起皮,细胞鼓噪叫嚣着好渴好渴。他攀着原请珵的脖颈,发狂地舔了好多好多他的咸湿的汗水,撕咬他湿透的白背心一角嘴巴里吮吸,妄想挤出水来。 “住嘴,你疯了吧。” 光荣被骂。乔年果真住了嘴,把布料含在嘴里不敢动。 狭窄陈旧的浴间,窗子用过期的烫金挂历阻隔阳光,保护隐私。乔年被哗啦的大水冲醒,一睁眼,宛如蹒跚学步,颠颠晃晃地搂住原请珵的窄硬有力的腰,向前的推力使得原请珵没站稳,后背撞上墙壁。乔年仍趴在他肩头,刚睡醒的小猫,糯糯地叫了声哥。 两人置身阴暗凉爽中,皮肤爽得张开呼吸同一片空气,亲密无间。 “终于活过来了。我还以为...”原请珵欲言又止,单手搂着他,另一手举起水桶从头到脚往下浇,“你知不知道我身上都是你口水。” 乔年抬头看他。操着不知情的单纯眼神,却朝他吐了小舌头。 算了。原请珵不计较。 两张湿湿的脸靠得很近,吸了水的刘海一绺一绺的。一张像青苹果还未熟透的,稚气青涩的花香从肉体隐隐约约诱人去咬。一张是冷酷的玻璃杯,眼神赤诚清澈,心思一眼见底。装满了荷尔蒙。但碎片会伤人。 乔年道歉,五指把红绳里攥得牢牢:让你担心了。 原请珵叹了口气:吓死我了都。 他罕见的坦诚。 一般情况下,他会双手合十说,乔妹,我不会忘记给你上香。 乔年调侃道:大恩不言谢,要不我以身相许吧。 原请珵笑道:不必,借我抄《暑假生活》就行,礼轻情意重。 他们挤在小地盘冲凉,原请珵让乔年占据花洒,自己拿塑料桶冲。他囫囵洗完,没怎么擦,穿上短袖,后背和胸膛洇湿大大小小的水渍。下面还一丝不挂的,走过去想逗逗乔年玩。 这个年纪,卡在成熟理性和肆意幼稚之间。并没那么克制,也没有太强烈的边界感,尤其是他对从小坦诚相待的竹马,禁忌这个词根本不存在。 乔年背对着他,还在洗澡,他身体不太好,只用热水冲,鼻尖的汗水仍然呲呲地流。不像原请珵浑身连毛孔凉嗖嗖的爽飞了。原请珵拨开乱七八糟的滚滚热气,一把扣住他的肩膀,乔年不由地颤抖了下,下意识关掉了花洒。 他敏感极了,许多圆滚的水珠拖着长长尾巴从头顶安安静静的蜿蜒绵亘至脚踝,感觉像原请珵用指尖遍体摩挲,有痒痒的错觉。下一秒,冰冷的前胸贴上他燥热裸露的后背。 窗外有乡音叫卖冰糖葫芦,车轱辘到处乱窜碾压使得井盖砰砰,少不了小孩子可爱的笑声。声音或许没有眼睛,但乔年突然生怕声音会睁开眼偷看这一幕。浴间暗淡无光又吞云吐雾般,散漫朦胧。他指缝里溢满了舒肤佳的味道,又纯又色。 原请珵没有察觉,从后头环住他身子,伸了手,抓住乔年的秀气性物,粗糙的指腹毫无章法地搓两下。他黏上着他的侧脸,笑眼如月牙弯弯,顽皮又骄傲地说, “小年,你这里果然没我大。” 男生与生俱来无聊至极的胜负欲。 性物握在自己竹马温热的手掌中,乔年第一次感到难以启齿的羞涩,连指尖红得滴血。原请珵刚长开的雄性气息还未尖锐,已经铺天盖地而来,攻进乔年神经中枢,他双腿颤栗着淹没其中。 特别又陌生的触感,仿佛肉体这一刻不属于自己,他变成他的神明,任凭处置,给予兴奋愉悦。 毋庸置疑,乔年从小到大一直喜欢原请珵。是发小间纯粹的依赖,是朋友间的相亲相惜。 那一刻,明明窗户关得那么紧,却有什么杂念乘虚而入,在他的脑子里胡作非为,点上情火,烧着沉寂的心动,怎么浇不灭。 他好像喜欢上了原请珵,特殊的“喜欢”。他也懵懂。 “小年?干嘛不说话啊,没事,会长的。我发育比较快而已。” 安慰完,原请珵见乔年仍然静默,他百无聊赖,呆着不走。不知羞耻心为何物的原请珵,故意地拍拍乔年白软的屁股蛋,妄想以下流的欺负方式吸引乔年的注意力。 滚开。乔年骂道。 “哦吼,小年理我了。” 小男生的开心就是这么简单。 “你去死。” 乔年咬牙,还想去打他,结果不小心脚滑了下,原请珵眼疾手快,一把抓紧他的手腕拉回怀里,他才得以站稳,庆幸屁股没摔得开花。 “这么凶干嘛?” 原请珵又很贱地把乔年湿湿的头发薅成两撮小揪揪,像竖起来偷听坏话的两只小狐狸耳朵。他玩了一番,才肯罢休,嘴巴对着小揪揪耳朵说, “那我先去喝绿豆汤了喔。小年,你快点洗,不然把你那份也喝了。” 然后孤独请珵,潇洒走人。 如今,若时光倒流,原请珵一定要给当年的自己几拳,真是个小畜生。 我骂我自己。 乔年见原请珵一声不吭,似乎在走神。他推了他一下,“阿珵,醒醒,我不过随便说一下,你这也脸红啊?” 火烧火燎的原请珵不搭理他,也不敢多看一眼。他双手插兜,长腿迈大步,这回踩得风火轮,快几百倍,“走了。” “等等我。”乔年唤道,这次换作他在后头,“走那么急干嘛。” “追我。”他连头也不转。 “哥,不追了,我跑不动。”乔年假装虚弱地喊。 原请珵无奈,又折回去,拖拉着乔年的胳膊走。一前一后,没有并肩。 他们驻足,只见一幢人家的墙上几朵的娇嫩淡粉玫瑰花禁不住暴雨折腾,断裂后淹没在水滩里,花瓣蜷缩四处分离,逃不过被踩烂的宿命。 乔年蹲下拾起,放在手心,怜惜地抚摸。他和花朵有缘分,自然心生难过。 “它们溺死了,是大雨害得啊。” 原请珵也蹲下身,敲敲他脑袋,说:“你要这样想,他们被暴雨酣畅淋漓地拥抱过,死在爱里,值得羡慕。” 乔年嘴角勾了笑意,原请珵就是这样,乐观简单,反反复复救了他不知多少回。 他只想一直偷偷摸摸地躲在他柔软羽翼里取暖。 乔年站起身,原请珵还蹲着。他慈爱地摸摸对方的狗头,“阿珵,你真是个好人。” 被温柔地搓搓头,顺顺毛,原请珵俊朗英气的脸如噗噗泄气的硬皮球,软了许多。他垂下眸,盯着淋湿的粉色玫瑰花,“哼。” 第14章 知足 “我们开摩托车去吧。”乔年将湿花收到兜里,看了下时间,估摸着末班的地铁要没了。 “行啊,大晚上去吹冷风。我很喜欢。”原请珵笑容灿烂,非常爽快地答应,他反其道而行的毛病上线。 多年的相处,使他们不用过多的解释,就能在很多方面十分契合,只靠一个简单粗暴的请求就行。 于是,两个人闹腾完了,又折回去拿车。 乔年借原请珵不能酒驾的名义占据车头,他来开车。 准备完毕,乔年侧过头,对原请珵命令道:“抱我的腰。” “不抱。” 干净利落的拒绝。 “没劲。” 乔年短促地吹了下口哨,车唰唰两下启动往前方飞去,他车技了得,摩托车风风火火七拐十八弯,把后座那位誓死不抱腰的倔强直男给整儿得晕头转向。 很快开到了原语最爱的一家小吃店铺,老字号,朴实的大字菜单矗在门口招揽客人。 老板娘还未收摊,热情招呼他们。 原请珵长年累月为姐做牛做马,混迹小吃一条街,这张年轻帅气的面孔没有哪个老板不认识。 虽然时间很晚了,但大堂内,几条桌还坐着人。下了班的都市男女共聚,举杯小酌,吐槽着职场遇到的委屈事,恶毒咒骂甲方领导,又呸呸几口,赶忙换个话题,发表有关爱情的想法... 在人间烟火中,无论阶层,无论差异,全然卸下包袱,抛却疲惫,好像此时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需要生活的人,而不是僵硬的机器。 等待时,老板小女儿见乔年面善,拽着他教自己做题,乔年坐在小女儿旁边,他耐心地教她列方程写五年级的数学题。 原请珵坏心眼子多,不停煽风点火,唆使她赶紧睡美容觉,写个屁作业。写作业会变丑,撕了说没带就行。 “没带就是没做。”乔年两巴掌把他的脸推回去。 原请珵捂着脸,弱弱地说:“怎么带小孩儿啊?我经常把他们带哭。” “哭?我的秘诀是他哭,你也哭,一山更比一山高,你以后要当爸爸就学着点。” 原请珵笑道:“以毒攻毒啊。” “这是经验之一,反正我挺喜欢和小孩玩的。” “那你...”原请珵正掀了下嘴皮,结果欲言又止,他很明显的克制住叹气的声音,但还是溜了一小口气出来。 乔年机灵敏感的耳朵捕捉到了。 喜欢一个人,就是他话音刚落,期间他眨了几次眼睛你都了如指掌。乔年大抵明白这一口从腹部运至喉头的闷气,背后传达出遗憾俩字。 结束泡夜宵支线任务,他们一同朝停车点走去。 “爸爸,我要吃花生酱拌面。” “好哦,妈妈呢?” “我都可以呢,宝贝。” 乔年停下脚步,他不自觉地转头,往后看去,像默默地偷窥。 一个穿蓝色羽绒服套正派西装的中年男人刚下车,将他像西瓜太郎的可爱儿子举高高抱起,轻声轻气地哄着,他笑容可掬,父爱的温柔从骨子里散发。他手边上年轻女人笑得妩媚,不见岁月痕迹,仍婀娜多姿,风情犹在,她漂亮的美甲一点点剥着小橘子,递进儿子嘟嘟的小嘴里。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如果这是一部家庭温馨的电视剧,乔年的出现必然是不合时宜的,因为他只是个路人甲,早就在幼童时期被导演轰下台了,一个人安静地躲在幕后里,和他同样没戏份的老妈相依相偎。 原请珵也朝后方瞥了一眼,直接伸出胳膊挡住乔年的双眼,将他撂进自己怀里,附在他耳旁问:“现场没一个男的比我帅的,有什么好看的?” 乔年双手掰下他的胳膊,笑容特别寡淡,却故作轻松地说:“我看到我爸了...” “我知道,要我帮你去揍他吗?原请珵活动了下脖子,骨头咔嚓咔嚓地响。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心。” 原请珵拽着他袖子往前走,“那就不管他。跟我回家。”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乔年觉得他应该给自己加戏,一个箭步勇猛冲上去,用剜肉般的狠毒目光与他们激情对线。刷一刷存在感,让男人霎时间愧疚,让女人如初见慌忙。 可是,时至今日,面前如同摆放一张用玻璃镶嵌着的全家福相片,彼端的美满家庭,他只有捧起来看看的份儿。 多年前闹出的一地鸡毛之后,父亲,再与他无关。 他们并肩偕行,乔年淡淡道:“你知道我妈和你舅在一起了吧。” “知道,你放心,我舅绝不会像你爸那样。”原请珵信誓旦旦地说,接下来,他又咧嘴轻笑,一颗小虎牙探出脑袋,“嘿嘿,那你是我表弟了吧。” “嗯?什么?” 原请珵:“以后记得叫表哥,别叫哥。懂吗。” “阿珵,实不相瞒,我比你大了好几个月吧,平时叫你哥,是我大度让着你,你不会不知道吧,现在怎么占了便宜还卖乖呢,表弟。” 原请珵勉强地挤出笑容,不情不愿,“那你是我表哥行了吧,换我让着你,表哥!” 乔年批道:“死鸭子嘴硬。” 说完,他又不自觉地看向一家三口渐行渐远的背影,仿佛穿越时间,看到了未来原请珵和他的爱人携手到老。 几分乐景衬出几分哀情,乔年神色平静道:“那表弟你以后也要娶妻生子,我得努力赚钱,参加你的婚礼,当哥的,会给你包个最大的份子钱。” 听完,原请珵想象出西装革履的乔年孤独而立,上前为他献酒祝福,在一场灿烂辉煌中,他笑靥如花,宛若从未存在过。 原请珵心烦意乱,乔年思考那么多那么远干嘛。 他习惯性抬手揉揉头发,突然被发根刺到,才想起早就剪短头发了。 “那你呢?” 乔年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温温柔柔地说:“我?好兄弟,我是gay啊,当然找个男朋友啊。生子嘛,我又不能生...” 婚礼画面又添上一个陌生男人,原请珵幻想他长得乱涂乱画的,歪瓜裂枣,嘴巴比榴莲还臭。臭榴莲用乌漆嘛黑的手牵住乔年的手,为他奔赴而来,带他离开是非之地。 “你怎么又发呆啊。”乔年胳膊顶了他一下。 原请珵立马抛却这个奇形怪状的场景,面对乔年,他忽然垮下脸,神色冷淡地说:“未来的事,什么娶妻生子我不知道,你别提了,也别叫我表弟了,很奇怪。” 乔年嗤得一笑,“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老公可以吗?” 原请珵也没表示拒绝,也没同意,“多个叠词吧,可爱一点,比如老公公。” 乔年似笑非笑,微微踮脚,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啊,好的,老公。” 乔年一点也不害臊。 原请珵耳朵红得冒烟,支支吾吾:“别叫!你,你别再玩我了...我会受不了。” 乔年笑着追问:“怎么受不了?” 原请珵咽下口水,用拳头作势敲敲乔年的头:“揍你!” 一股娇羞少女生闷气般的口吻。 乔年嘻嘻地笑,“遵命,表弟。” “乔年你才是个弟弟!” “...” 两个人如小学生拌嘴了一路,见到摩托车,乔年率先跨大长腿上前抢座,原请珵紧随其后,右手指勾着夜宵袋子,左手臂揽紧乔年的腰,“开吧。” 乔年报复道:“你不要搂我。” 原请珵立刻松手,还嫌脏似的用嘴吹吹灰尘,插回外套兜儿里,“翻脸比翻书还快,你以为我想碰你。” 回家的路上,原请珵的手机震响几次,他心有答案,但没看,戳戳乔年的腰,开口问:“你快教我怎么追女生。” “怎么?有女生给你发消息了。” 原请珵在后座看不见乔年的表情,拖拖拉拉地说了个“嗯”。 乔年顿了顿,轻轻叹气,稍等片刻后,说:“我回去再告诉你。” 又是一番沉默。 过了十几秒,原请珵无缘无故发神经,不耐烦道:“算了,别说了!我一点也不想听,就你还能追女生...” 他骂骂咧咧的,又趁其不备,手臂搂上乔年的腰,一套流畅熟练的动作,耍赖十级玩家必会技能。 等红绿灯时,乔年木讷地望向对面的车辆,闪烁的红灯如同一个酸红的鼻子在抽抽闪闪。 忽然乐极生悲,情绪大起大落。他从玩笑中清醒。 “阿珵,我突然觉得,知足不是一种品质,是一种选择,越来越大的欲望会让人痛苦,在求而不得的道路上,有时候还会把自己搞丢了,只剩怀疑责怪。而选择知足是能够让一点甜头还有所保留,我喜爱的,想要的,我就不想强求了。” 乔年说这些话同时他想起了他妈。他今晚偶遇了许久未见的父亲,往事涌现,不堪回首。 乔妈这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人,她忍受不了丈夫出轨,而失败的婚姻又一次次在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的小事中崩溃,一个北风卷地的晚上,她失望透顶,决定跳河自杀。 她大声抱怨着我什么都没有了,爱情家庭都没有了! 然后第一脚刚触及冰冷的河水里,只听到一个咆哮的小奶音:丑八怪赖小静,你不是什么都没有,你还有我,知足吧! 她猛然转头,儿子双手叉着腰,挺着小肚子批评她。 寻死之路她走得如此漫长,她悲观地自以为身后空无一物,向前也看不见希望,其实儿子就在后头,跌跌撞撞地跟随,不离不弃。 只要她愿意转过身。 从小,乔年比他妈还透彻这个道理。知足就好。 别人家小朋友有两个家长疼爱,乔年守护好一个妈妈就够了。原请珵不会喜欢上他,那他珍惜与他相处的岁月就够了。他要是找到女朋友,他默默祝福就够了... 生命中遇到一些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处处提醒他,够了,别勉强了。 爸爸早就离开我了,阿珵也快要离开我了吧。 闪耀的红灯为此刻按下暂停键,给熙熙攘攘的人群短暂的小小灵感,给跟屁虫月亮一次喘息的机会,给吵架的情侣一次缄默的冷静... 绿灯亮了。原请珵还在走神,他只顾盯着乔年圆溜溜的后脑勺,这个脑袋戴过鸭舌帽、渔夫帽、八角帽...再回想起来,还挺可爱。 除了帽子,他还觉得看不够,又仔细观察了乔年耳后黑色小耳钉的尖尖,臭美小少爷也很喜欢买各款的小耳钉,经常轮换着戴。原请珵很少发现。 他现在才意识到,许多年来,真的还有太多未察觉到的细微末节。 他出奇地矫情伤感起来:我对乔年的了解,还是不够啊... “喂,你今晚是怎么了?老是卡机。说话。” 原请珵迷糊地问:“哦,为什么突然讲这个?我听不懂。” 乔年扬起嘴角,无奈地笑:“傻逼弟弟。” 预祝每个有缘相见的小伙伴除夕快乐! 第15章 配角 回到原家,乔年贴心地将塑料袋里的肉片倒进碗内给原语。 “谢谢小年。”原语卸了面膜,笑如春风。 “不用谢,姐姐,你吃完叫我,我把碗洗了再回家。” 以往若是太晚,乔年一般会选择留宿,和原请珵一起睡。这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原语忽然产生疑问,“这么晚了,为什么回去,在我们家和小原一起睡呗?你以前就这样呀。” 原语说完,下意识瞥了眼原请珵。 原请珵扭头,静默不语地看向乔年,不知他在想什么。 一起睡... 乔年站在原请珵的身侧,眼皮微垂,睫毛半阖,突然间不知所措。 他一转脸,直直撞上原请珵的目光,他十分弱声询问他的意见:“可以吗?没关系,如果你介意,我可以走的。” “这还用问他,当然可以啊。”原语耳朵尖听见了,插嘴道。 这生疏的问句,她觉得诡异还莫名其妙。 乔年眼睛眨巴出细闪的星光,恍惚水珠迷离,原请珵凝望片刻,喉结轻轻耸动,尔后爽朗地笑笑,“行啊,那我先去洗澡了。” 说完,他哼着小歌儿,转身去了浴室。 乔年心脏怦然一跳,他没想到他同意。他要是断然的拒绝,完全合乎情理,他心甘情愿地接受。 刚刚是原请珵吗? 浴室内,混乱水流冲刷着原请珵的混乱。 小岛一夜后,他连续几个晚上失眠,像被时间遗漏了,他根本不知今夕是何年,满脑子定格在十一点钟。反反复复。 他的朋友也曾被gay表白过,据说做了几天的噩梦,他哈哈大笑着说,没必要吧?这么严重。 果然,真正的共情需要感同身受的经历助一臂之力。 当时他对同性恋的抵触抗拒值爆满。一年疏远冷静的时光里,他的世界没了乔年,地球照样转得慢悠悠。循规蹈矩的生活如同拼图缺了个角,一小块的空白。无伤大雅,不值一提。 时间长了,刺眼的空虚空洞要人命。缺一块小角比缺胳膊少腿还痛。 于是,他开始想他了。乔年在做什么,会孤独吗,有没有好好吃饭...我想与他和好。 我之前极力推开他,现在愈发想要离他近一点。 靠,我是不是也疯了? 原请珵将湿漉漉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墙面,轻撞两下。 冲完澡后连眼神也灌入了清凉冰冷的味道,脑袋空空。残留的水流从脸颊汩汩而下,白色毛巾随意圈环在脖子上吸饱水汽,他一开门,乔年正好站在门口。 “你也要洗澡?” “嗯。” 原请珵见他抱着一团衣服在等待,勾勾嘴角,“不错啊,还能记得为你备用的衣服放哪。” 乔年无言,鼻子凑近他的下颚,嗅嗅味,他老爱这样,对气味敏感得很,他曾玩笑说原请珵身上有种干净又灼热的味道,原请珵不懂,乔年说大铁锅是煮肥皂。无语极了。乔年还不太喜欢吃螃蟹和虾,他觉得臭腥味是蟹青色,浅海的孤独寂寞冷,海鲜熟了成大红色,越香越鲜美,意味着合群。他说很害怕,直呼要求原请珵抱抱。 原请珵现在认为是他需要身体接触的小借口,他编出奇奇怪怪理由数不胜数。导致原请珵以前误解乔年脑子有问题。 “换沐浴露了。” 乔年还在东闻西闻,原请珵的脸慢慢紧绷,“行了,狗鼻子很灵,你赶紧洗吧。” 乔年眯眼,笑意不减,“你怕不怕我?” “我拳头应该不怕。”原请珵神色有点傲,开足了气场,放狠话,“你敢碰我,我就上你。” 这招乔年刚教他的,以毒攻毒,一山更比一山高。原请珵现学现卖。 乔年故作恐惧,摆摆手,“我投降,绝对不敢碰了,不想被处男上。” “你!”原请珵气得甩下毛巾,推开他的肩头离开。 等乔年出来,吵闹的小猫小狗挨着呼呼大睡,只有餐桌的顶上亮了一盏小灯,圆圆的光线投射在一杯热牛奶上,他过去看看,便签写着:[奶有毒,千万别喝。] 看来是为他准备的。他端起喝下。 他静悄悄地爬上楼,看见原请珵的房门大大敞开,没关。 门内,原请珵也不怕着凉,身着一套单薄的睡衣,他坐在门框边儿的地毯上,一只大长腿伸直,另一只随便地曲着,闭麦玩手游。 原请珵玩游戏注意力太过集中,乔年便抱膝蹲下,安静守在旁边。 几秒后,一阵阵的清香忽远忽近,原请珵才惊觉,“你来了啊。” “嗯,你继续,游戏。” “刚死了。”原请珵退出游戏,起身。 “你在等我吗。” “怎么可能。”原请珵带上门。 “你小时候明明也这样。你就说是为了等我。”乔年打破砂锅揭穿到底,“原请珵,你长大后一点也不可爱了。” “人会变的。我现在是帅。” “那性取向也会变吗?”乔年仍蹲着,天真地抬头问道。 “少套路我!” 乔年一眼望去,目光锁定在原请珵的课桌,一大簇纯白的满天星,白色更接近星星的颜色,光芒无瑕美好。细小的花瓣一齐缀出璀璨。不起眼,不争奇斗艳,安静淡雅,万分可爱。 这是乔年高中毕业后送给他养的。 原请珵嫌弃纯爷们儿养花太娘,矫揉做作,嚷嚷着扔掉。没想到,花朵还健在,茁壮成长。 满天星开花较慢,但花期很长,好好养,存活三年没问题。 乔年着了迷般,朝花朵走去。 “欸,你别看!”原请珵赶紧跟上前去书桌,生怕暴露被他养得白白胖胖的满天星。 墙壁上还贴着张乔年的手写卡片,两个角用哆啦A梦的贴纸固定:[他喜欢喝水,但要少量多次。喜欢晒太阳,但暴晒会受伤。别忘给他温暖,一月喂一次肥。好好爱他。ฅ۶•ﻌ•♡] 乔年带着欣慰的笑容,用指腹碰碰花朵,问:“哥,你知道满天星的花语是...” 话未说完,他一扭头看见原请珵站在他的身后。他盯着屏幕全神贯注地打字,幽幽的蓝光映着他上扬富有笑意的嘴角。 他的对话框输入一句话,又抠字眼,删除几个字,然后觉不妥,又全删了,完全没想好回复的内容,犹犹豫豫。 一举一动,乔年看在眼里。他与原请珵微信聊天心情也是如此,忐忑又开心。 原请珵的小情绪真的是藏不住啊。乔年瞄了眼内容,调侃道:“所以,你和女生聊天,问她哪个牌子的显卡玩游戏特别牛逼?” 原请珵回神,一下子心虚,把手机的亮屏摁了,放桌上,支支吾吾地说:“我不知道怎么聊天啊...” 乔年摇摇头,叹口气,无话可说。 难怪原请珵没回他的消息,是真不知道怎么回。 原请珵连忙换个话题:“哦,这玩意儿还有花语?花语是什么?” “你好笨啊。” 整句话如烟雾勾勾绕绕在原请珵的耳廓,最后一个“啊”,音若游丝般,特别勾引人,沙哑小尾音,好像看见金鱼吐了可爱小水泡。 “嗯?”原请珵楞了下。 六岁单纯莽撞的原请珵失手打碎了花瓶。十六岁懂事的乔年一片片捡起碎渣,他挂着温柔的笑容,摸摸头,安慰他:小笨蛋,没关系的。 他将他羞怯紧张尽收眼底,却包容于心,“你不会追女孩子就算了,原来连个小浪漫都不懂...” “我...” “笨蛋,你不会要说,你特别会做高数线代和大物吧?”乔年轻轻点了下他的鼻尖,“贺伊是你喜欢的女孩子对吗?她很漂亮,人也挺可爱的。对不起,我今天故意气她,不过,阿珵你真的喜欢她,我会...” “就好感而已,不是喜欢,我都告诉过你了。” 原请珵急忙地打断,他本坦坦荡荡,再次提起此事,他摇摆不定,只想逃避。 他一旦看向乔年柔软的模样,是初吻般颤颤巍巍的水粉色,一大片歪七扭八的情愫占据了上风,谵妄失常的爱欲和真实存在的现实拉拉扯扯,很烦,超级烦。 乔年直白地问,像在逼他做出个确切回应:“为什么不敢承认?因为我在吗?你怕伤害到我...” 原请珵二话不说,一把将眼前的乔年顺势横抱起来,扔到床上去,方便以此堵住他滔滔不绝的嘴。 乔年从床上坐起,接住原请珵扔过来的枕头,抱在怀里,淡淡地说:“你直接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想,我能理解的,哥,我的最大快乐是看见你快乐。” “谢谢你,睡觉吧,明天再说。” 灯关了。 两个人背对背,原请珵面朝着柜子,脑袋露在外,上岸呼吸型。乔年身挤着墙角,脑袋闷进被子,鸵鸟埋沙型。一张被子,中间隔出一条东非大裂谷。 捱过一阵子的静谧后,原请珵动了动发出轻轻窸窣声,他虚声问:“睡了吗。” “没有。” “我想...”原请珵思绪飘忽,想说的没说,第一次陷入进退两难的窘态,瞎扯个话:“满天星的花语是什么。” “不告诉你。” “为什么小时候带奥特曼来我家陪我睡觉。” “不告诉你。” 原请珵闭上眼,“那晚安。” “阿珵,我是女生你会喜欢我吗。”乔年鼓足勇气问出这话,他仿佛如释重负。无论是否,都没有任何意义,他干脆直接自己给自己再捅几刀。 他后悔与原请珵和好了。 风波平静后,这一段短暂的相处时间,他们天真地以为能够回到最初简单的模样,让友谊行驶在平稳运行的轨道上。其实,感情早就变质,可他们仍然维持着掺杂奇怪味道的友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彼此放不下,何苦呢。 原请珵沉默的时间就像吊挂的钟摆左右晃动,一串串滴答滴答屋里漏雨般,绵延不绝的冷。 然后他缓缓开口: “不告诉你。” 乔年等到个机灵鬼的答案,不追究,“好吧,晚安。” 他又缩进被窝,打开手机,有新的微信消息弹出。 同学兼gay友的游希,催乔年以赶着投胎的速度点赞他和他男朋友秀恩爱的朋友圈。 乔年争做沙发第一人,妙语连珠彩虹屁。 游希又问:【小美0,直男竹马追到没?】 乔年简简单单地说,心却冷冷的,【我放弃了。他心里有喜欢的女生了。一旦他有苗头,我肯定不能打扰了,趁早退出。】 游:【唉,我早就说直男都是狗屎。】 乔年自嘲道:【可惜我狗改不了吃屎。】 游:【没事,别哭。宝贝,经历了就学会放下,开学,本女明星给你介绍器大活好的猛1】 乔年没多说,屏幕前苦笑一下,【嗯,晚安。】 许久,凌晨一点半,原请珵仍未睡去,一会儿他用胳膊枕着头,一会儿又收了手,非常迫切想转过身面对乔年,清醒的理智又再强烈控制他的动作,就像耳边有声音严肃质问他:你转过去干什么?你喜欢他吗? “我喜欢他?”原请珵扪心自问。 “怎么可能。”他又断然否定。 “我好像是有一些喜欢他吧?”他又疑信参半。 原请珵一转过身,他看见平时傲慢娇气的乔年蜷成弱弱的小虾米,脑袋比他低了一小截,像摇篮里的婴儿,安宁又笨拙。 原请珵内心泛起波澜,“明天再和你说吧,我睡了。晚安。”他自言自语,轻轻揉一揉乔年的头发。 这个晚上,原请珵第一次深深思念起乔年,却不知道乔年到底是何许人。 早上七点,落地帘未合严实,光从玻璃透射,打亮原请珵半睡半醒的侧颜,他缓缓睁眼,发现胸膛箍着一个温热柔软的身躯,他吓了一跳。 原请珵睡着后,翻来覆去,越过了“三八线”,乔年被他挤兑在墙角。 原请珵的胳膊搭在乔年的细腰上,乔年落了枕,乱翘的头毛散在床单,闷粉的脸蛋儿贴在原请珵疯狂跳动的胸口,他仍沉浸睡眠,不安分地哼哼唧唧。 直男紧张得脸红,手心冒汗,又不肯松手。 那会儿,夏天闷热的微风卷着深蓝色的浪花,掀起帘子悄悄偷窥十八岁的少年,在度假的小宾馆,乔年也和他在一张床,半夜聊完天,两个人兴致勃勃想喝酒,可乐桶威士忌一进肚,酡红色的乔年眼神晕乎乎的,强硬地亲了他的锁骨几口,赖皮说没醉。原请珵抹掉锁骨上的口水,断定他醉了,没多想,把他扶到床上。关了灯,醉酒蛊人的小狐狸露了尾巴,勾他的大腿,坐在他胯部乱蹭。 他怎么这么疯狂?原请珵实在想不通。那一刻,想杀死他的心都有了。幸好当时他忍住了,乔年才能够平安活到大学。 原请珵往下瞥几眼,忍不住直勾勾盯着乔年的脸蛋看,他的下巴慢慢尝试降落在乔年软乎乎的头发里,抵达目的地后:好像也没那么恶心啊,头发香香的,抱着男的睡觉也挺爽的啊。” 他又开始胡思乱想,“真的耐操吗?从小爱生病,要是有别的男朋友,把他玩坏了怎么办。” “如果乔年和别的男的谈恋爱,还不如和我呢...” “天,我在想什么。” 原请珵心跳声太急促,乔年似乎醒了,整个人懵懵的,嗓音黏哑,“唔,阿珵,过去一点,你挤到我了...” 原请珵瞬间进入假寐模式,听不到。 乔年一手有气无力地推他的胸口,一手把睡卷儿的衣摆拉下,打了小哈欠,“太近了。你过去,我好困啊...” 原请珵索性睁开眼,卯足了劲儿,把他往墙上压,嚣张道:“我就挤你,你是无骨鸡柳吧,怎么没骨头,试试你有多软。” “你这样,我不舒服...”乔年的脑袋在晃,还没醒,想挣扎却无力推开。 “你高三暑假那次也这样对我啊。” “那我们扯平了,现在你给我滚开。我要睡觉了。” “可我想抱抱你。”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乔年的眼眶偷偷红了,咬牙切齿。 两个人身体缠绕着,原请珵晨勃起的硬物有时不小心碰撞到乔年的两腿之间,敏感的大腿根被硬物轻轻擦过,一下就赤红红发热,隔着纯棉的布料,软肉悄悄的发颤,痛痒难耐,身心一同煎熬,熊火烤干他,他一滴水也沾不到。 乔年生气,狠狠咬了原请珵肩膀一口。 原请珵没感觉,满脑子预设怎么说清楚他想和乔年谈恋爱的想法: 要不我先亲他的脸一口,表示我不抗拒他,给他个惊喜,再和他表白,反正他也喜欢我。 原请珵随便草率的思考了下,一手掌直接将乔年的头摁在床上,“好了,乔年,你别乱动,我有话对你说。” 原请珵内心仓皇失措,咚咚打鼓,只是故作强硬霸道,乔年浑身动弹不得,只见原请珵一步步朝他靠近。 “呜...”突然间,乔年完全憋不住委屈,眼泪夺眶而出。 原请珵霎时手脚冰凉,他打小就很少看见乔年哭泣。 他惊慌,怎么把他惹哭了啊。女生大哭他都不知道怎么办,更何况男生。 原请珵赶紧撒了手,温吞地哄:“怎么了?年年,别哭了,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他伸手帮他擦眼泪,乔年狠狠打掉他的手,抽噎地说:“别碰我。” 原请珵缩掉手指,“那我不碰了你,我以后绝对听你的话好不好?” 乔年一边凶他,一边掉眼泪:“你上次来我家也这样对我,你也说自己错了。” “对不起...以后我不做让你不舒服的事情了。你想吃什么,我现在给你买。” 乔年擦了下眼泪,他慢慢爬起身,背对着原请珵,冷冷地说:“不用了,原请珵,你别再取笑我就行了,你是不是因为我是gay,看我被刺激玩到勃起觉得很有意思?” “什么?不是啊...”原请珵敏感度开窍,他感觉乔年说这话不对劲,“乔年,难道有人这样欺负你?你现在就告诉我是谁,妈的,我去帮你揍他。” “没有别人。”乔年心头一紧,属于他的小创伤,不愿再撕开结痂。 他把睡衣脱了,套上自己的衣服。 见他要走,原请珵急疯了,激动地抓紧他的手腕,“先留下来,乔年,我...” “原请珵,我对你的喜欢,点到为止了。很抱歉,之前一直让你苦恼。” 这句话痛快干脆,高空坠落摔得粉碎。将原请珵未说出口的摇摇欲坠的告白处以绞刑。 乔年的表情非常认真。原请珵的眼神一秒后暗淡无光,他先松开了紧握的手,克制着颤抖的喉头,面色凝重道:“哦,那更好啊。” 第16章 后来 乔年又在他眼皮底下跑走了。这是第二次。 他和他的事,是没做完的功课,原请珵一旦选择逃避,下一次境遇依旧反复出现,进行所谓的永恒轮回似的。 冥冥之中,宿命蔓延成一张大网,由两条红绳编织牵引,名曰生生。 原请珵呆呆静坐着,被风吹动的满天星有了小情绪,星星散散的花朵轻轻摇曳,像结结巴巴断断续续地在骂人。 原请珵反而表情苍白,唯有怅然若失的感觉在隐隐作痛。他甚至还在想,我到底是不是喜欢乔年。 第一次,他是愤怒,无比嫌恶,第二次,他是悲伤,万分不舍,喜怒哀乐的情绪比复杂纠结的感情更容易拎得清,好识别。 原语一大早起来在客厅画画,原请珵洗漱完,又冲了个澡,二话不说准备出门。 原语逮住他,询问他乔年去哪了。 原请珵一张面若死灰的脸转过来,差点也把原语吓得掉色,他极其敷衍地开口,表示根本不在意的样子,“不知道啊,先回去了吧。” “哦,这么早啊。公司把我设计的夏天裙子的样款寄过来了,我还想让小年试穿一下,他可是我的小模特。” “他会帮你穿裙子?” “当然,你不知道吧。”原语洋洋得意。 “所以,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 他的话音啪嗒一落,原语脑袋里刺耳的红色警报音响起,这严刑逼供的凌厉眼神,这双手插兜假装无所谓的架势,这直截冷冷的语气,这一针见血的问句,该死!小老弟的醋坛又要炸出十里飘酸。 原语放下画板,解释道:“我和小年很清白的,就这一件瞒着你而已,说来话长。但我可没逼他,小年特别热心肠,也很乐意,你可别误会善良单纯的姐姐喔!” 原请珵不按套路出牌,面色破天荒的平静,问了一句,好看吗。 “废话。”原语带着略显兴奋的语气问他,“你想看喔?” “不想。” “想看我也不给你看。你还是去街上看小美女吧。” “我要是喜欢男的呢。” 原语一点也不吃惊,她弟若喜欢上一只猪,她也觉得正常。 “哦?谁啊?那带回来看看啊,我想知道是哪个神圣伟大嫉恶如仇,圣母玛利亚转生的男人,居然敢和你在一起,他简直是为人间除恶扬善,匡扶正义,正道的光。” 原请珵耷拉下眼皮,他故意旁敲侧击,妄想和身经百战的恋爱达人谈谈心,结果他姐也嘲笑他,调侃他,纯情怀春直男的倾诉大门就此关闭。 他只好郁闷地摸摸脑袋,“算了,你想吃什么,我健身,回来给你带。” 原请珵居然没有和她唇枪舌战,真正的惊世骇俗。原语赶紧先鼓励他几句,重振他的雄风。尔后列了一大堆好吃的,原请珵通通记下,轻轻拂袖,悻悻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听话极了。 一路上,他想的是,才和好不到一个月,和乔年又闹掰了,该怎么办啊。 真他妈人间惨案。 接下来,原请珵开启健身打篮球骑行爬山等等运动模式,以挥洒热汗发泄烦躁的内心,逃避性取向的蒙昧期。 除夕,原家一齐回老家过年,在酒桌,原妈和原爸他们讲述年轻时叱咤风云横霸全镇的故事。他听得厌烦,耳朵起得茧子比城墙还厚。原语被亲戚们又催婚又问工作,她依旧以天天家里蹲,男朋友又战死沙场的理由来搪塞。 姐弟俩从小饭局邻居兼战友,一呼一应,共同对抗热情好斗的七大姑八大姨的糖衣炮弹。 原请珵从养殖林摘了一筐草莓回来,下巴磕破一小块,流了点血。灰头土脸的他像个抠了点皮漏风的烤地瓜。 据当地农民反应,他下山后,放下草莓,帮忙他们抓捕刀尖下在逃肉鸡,结果他不小心绊到石头,摔了一跤,下巴砸到石阶上。他爬起来后第一句话是,幸好下巴是真的。 原语特地买了创可贴和紫药水给他,她想到一米八多的弟弟还能咕噜一下摔个狗吃屎,对他三分怜悯心疼,七分笑不拢嘴。原请珵不想理这个从有害垃圾桶里捡来的亲姐姐,他仔细从一个竹筐里挑拣出圆圆胖胖的大草莓。 “给我吃个。姐很愿意替你试试甜不甜。” “不行,你吃剩下的。” “弟大不中留了,这送给女生啊?” “要你管。” “哦,那是送给男生?” “嗯。” “小年?” “嗯...” “唉哟,送一个大男人一筐草莓,你可真棒!你有太多姐姐不知道的惊喜了,怎么不买游戏机或者限量版球鞋啊。” 原语实在恨铁不成钢。他弟现在更加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他又不是大男人,他是小公主。”原请珵喃喃自语,“他就喜欢这种...” “啧,我看你也是小公主。” “我不是。我是纯爷们儿。” 原语微微抬手,原请珵猜出她的偷窃动机,“你别想偷吃。”说完,他如老母鸡护鸡崽,俩只胳膊咯咯哒地一开,把草莓环一圈。 翌日中午,回到市区,很久没和乔年聊天,也不了解他的情况。 原请珵忐忑不安地发消息给乔年,现在难得有个契机。 【我姐姐要送给你一筐草莓,在家?】 过了十几分钟,乔年回道:【我不在家,替我谢谢姐姐的好意,不用麻烦了。】 林荫大道掩映着原请珵孤单的背影,其实,他早已在乔年家门口踱步,只是迟迟不敢敲门。先问了一嘴,收到消息后,不免失落,没再回复乔年。 不在家啊,那我等着吧,等他回来。想见他。 于是,他坐在长椅上等,影子如同一个单调漆黑的期待,从正午最短拉伸到傍晚最长。越久越思念。 “等人”这件事需要坚定踏实的心理,不可心存侥幸,否则下一秒,一刚来一刚走,从迎接变目送。 表白也一样吧。他想。 见晚霞降临,他最终选择放弃,绕进双木公园走了一段路,绿油油的草坪溢满面若桃花的众人,小姑娘踏青,情侣遛狗,老人喂鱼。如花似玉的初春,千姿百态流露着欣喜与惬意。 “小珵。” 有人叫他,他回头。 来者正是刚下班的乔妈,她从车窗探出头,笑问:“怎么在这儿?刚要来我们家被我撞上了。” 原请珵笑道:“阿姨好,是啊,真巧。” 乔妈迅速停了车,甩关上车门,挎着手提包朝他笑着走来。 “小年去人民剧场排练元宵晚会了。你先去家里等着他吧。” 原请珵垂眸,神色淡淡,拒绝邀约:“阿姨,我就是来给小年送个草莓的。等等就走。” “那谢谢你啦,小珵真是太好了。不过这臭小子最近好像心情低沉,不知道又干嘛了。但要是知道你送他最爱吃的草莓,他肯定会好开心。”乔妈温柔地微笑,原请珵笑容十分勉强,他和乔妈聊天,顺带送她一程。 他仰望天空,瑰丽紫红的朵朵染云像一个个斑斓的透明泡泡,迟钝地空想着,缓缓地走着。啵一声,漫不经心的轻轻碎去。如他内心一般,轻飘飘,不知所以。 天赐美景,乔妈心情舒畅,感叹道:“小年啊,这孩子从小臭毛病很多,还有点小自闭。虽然他没有爸爸,但庆幸有你这个小男子汉给他长久的陪伴,才能这么开朗活泼,没长歪呢。他真的特别喜欢和你玩。天天求我放他去你家睡觉,他总是说,妈妈,如果有人欺负我,小珵会跳出来打他们的头。” 原请珵笑笑:“他小时候不爱说话,男生觉得他好欺负,而且...” 他忽然看见一个小男孩溜着轮滑,好像控制不住刹车,脚底抹了油般往下坡冲刺,肩头落满的樱花瓣纷纷迅速向后飞,原请珵匆忙过去一把搂住,阻止他倒地。 “宝宝,小心一点。”原请珵蹲下,搓搓他的头。 小男孩眼泪汪汪,虚惊一场,用稚嫩可爱的童声弱弱地说,“呜呜,谢谢哥哥。” “不客气。” 他仍心有后怕地紧紧抱着原请珵,享受温暖的怀抱,“哥哥好像我的爸爸呀...” “所以哥哥我看着和你爸一样大?”原请珵眯眼失笑。 “不是,不是那样!”小男孩拼命摇摇头,解释不清。 男孩爸爸找过来,他真诚地道了好多声谢谢,领走孩子。 乔妈注视着父子牵手远去的背影,“谢谢小珵,一直把小年保护得很好。” 不是的,我没有做到。原请珵默想,心情动容,有点苦涩。 乔妈自说自话:“如果一开始没有你,小年以后该怎么办。” 他会遇到更好的人吧。原请珵表面无言,内心作答。 乔年背地有多少小秘密,藏了多少伤口,喊了多少次疼。有没有一刹那产生过放弃的念头,放弃对舞蹈的热爱,放弃一眼无望的暗恋,放弃毫无回报的微小努力...原请珵不曾得知乔年那堆深埋缄默的心事。 但他深切相信,乔年没有。 就像在此之前,乔年从没有放弃对他的喜欢。 “对我而言,不管是跳舞,还是任何事情,就算有人说前方什么都没有,一片荒芜,我还是愿意坚持到终点,亲眼去看看。” 在一次全省舞蹈比赛颁奖典礼上,乔年坦荡从容地说出这一段话。他铭记于心,在台下,使劲儿为他骄傲的竹马鼓掌。 所以,原请珵摇摇头,正色道:“阿姨,其实乔年他比我们想象中更坚强。不瞒你说,从小,我一直也受着他的保护和鼓励。在我心里,他是唯一的,特别的存在。真的。但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份感觉。” 乔妈露出温馨灿烂的笑容,欣慰道:“谢谢小珵的夸奖,我要告诉乔年听!” “欸,别。”原请珵脑袋嗡嗡一声,耳根立刻绯红,一丝害羞爬上眼眸,“您别告诉他。我下次亲口和他说。” “那好。”乔妈哧哧一笑,轻声道,“年轻真好啊。说几句真心话,还会不好意思。” 送走了乔妈,他挟走的空气尽是草莓柔柔的余香,他才闻到。 好像美好的情愫也如草莓香一般,大多后知后觉。 他从未有谈恋爱的想法,平时对女生的尽量礼貌克制,无聊的恶作剧全撒泼在乔年身上,嘘寒问暖也只与乔年有关,看见好玩的事第一时间只想分享给他...拥有乔年时,他不觉出彩,唇齿开荤后,有一半留恋,真正曲终人散,恍如大梦初醒。 他早陷入一场当局者迷的巨大心动里,只是不愿承认。 第17章 起伏 晚间,艺术楼的舞蹈房门还虚掩着,乔年的腰倒挂在长长的木质把杆上,拱弯的腹部与撑地的长臂,形成一笔而画的柔和的优美弧线。远看,几近折叠的躯体如一张被毯一般,松软轻盈。白炽灯高悬在沁汗的鼻尖之上,他素面朝天,长久的练功,忘记了时间,麻木的双眼能够直视刺亮的光晕。 门开了,一抹高瘦的人影走近乔年,立在他面前,挡住了白光,一重云翳阴霾遮了灼阳。外头,真的掠过电闪雷光,乔年忽然间神晕目眩。 “师弟,你腰练完了吗。” 乔年收了手臂,从杆下出来,缩伏在地面回腰,抬头看他,“嗯,不好意思,我以为这间舞房没有人要用。我现在就走。” “我不是来占舞房的,我来找你。你是乔年吧,沈老师和我夸过你,基本功练的最扎实,很能吃苦。这么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谢谢师兄的夸奖,那请问师兄的名字是?” 回完腰,乔年挺了背,起身,坐在垫上脱舞鞋,拾起外套披盖肩膀,准备走。 “我叫叶欧,是游希的朋友。” 一层简单明了的关系。 乔年直问:“师兄,所以你是有事找我?” 叶欧也开门见山道:“你知道的,舞院举办的一年一度的舞林大会,要求双人以上,我想找你做舞剧的搭档,因为我要得第一。” 甩下简单的野心,话尾没有再添加理由。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叶欧毫不客气地张扬他的欲望。 “现在才刚开学几天,比赛在月底,短短一个月,你怎么保证我们能赢得第一?” “一场小比赛而已。”叶欧十分爽快,“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 “没了,不多说点?” “我很相信你。”又重申一次。 “你既然这么坚定,还是游希的朋友,那我帮你就是了。”乔年说这话和摘下一片草叶似的随意。 他听闻叶欧这个人,系里的学生会干部,也的确获得过大大小小的奖项荣誉。乔年基本佛系,有机会就去跳,反正他很享受舞台。 乔年正在套鞋,“那你怎么认得我呢?” “红绳。”叶欧说着,又往他脚踝扫几眼。 舞裤里藏着匀称笔直的双腿,外人看只有绰绰线条,轮廓一贴一贴,看不见具体。唯独有一条红绳,显眼又鲜艳,像一句调情的话语时时刻刻挂在脚踝。扯掉红绳如同撕开一条密封口,才能吃到里面黏牙的软糖。一道细红衬出一片冷白,把纯爱缝了禁忌,又如处女的守宫砂,让人觊觎遐想。 “我觉得这条绳子系着,很性感。不对,应该是,你整个人都很性感,尤其是上台舞蹈表演的时候,刚柔并济。” 乔年故作听不懂,笑道:“啊?用性感来形容男生太奇怪了吧。” “也是,不过,比起女生,我更欣赏,也更关注男生的美貌与他特有的线条。” 背后一丝隐晦的含义,明目张胆地撩拨。乔年没有理睬,整装完毕,兀自踏出一楼的舞房大门。 九点半,艺术楼全楼层的灯自动熄灭了。大厅内一架任人弹奏的三角钢琴还没合上眼,乔年过去把掀起的琴盖向下关合,将紫色绒布拉上,铺盖整齐,对它轻轻道声晚安。 他转身的同时转移话题,“还是说说正事吧。什么舞种,怎么安排...” “嗯,好的。” 说起舞蹈,乔年兴趣渐渐提上来,笑逐颜开,叶欧趁热打铁,和他分享之前艺考趣闻,开拓几个话题。乔年看完原视频,脑海马不停蹄地开扒舞剧,记动作,扣细节。十分精力充沛的样子。 六栋离艺术楼最近,风中独秀一枝。走着走着就快要到了。 叶欧伸出一条手臂,绕到乔年的后背,未贴上的衣服,只是虚虚的慢慢移动向上,一帧一帧把空气开膛破肚,有备而来。最后,手掌自然而然搭在他的肩头,像本就长在这里。大约十秒后,乔年蓦地楞了一下,才意识到正在被人搂着说话。他礼貌性微笑道:“师兄,我们认识还不到半个小时吧?如果不是很熟,请你不要轻易的碰我,要不然我会以为是性骚扰。” “抱歉,唐突了。我比较自来熟。”叶欧识相地放手。 叶欧觉得乔年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有点小傲慢。一般男生不太介意勾肩搭背的这种小触碰,而乔年意外的敏感,说话也很直接,刻意保持距离感。 “可能我和师兄不一样吧,有点不舒服。因为我只喜欢女生的美,欣赏不来男生。” 乔年不咸不淡的回应,对他表明性向。 叶欧微笑,“噢,这样啊。” 两人住在同一栋宿舍,已经走到了楼下,路灯汇聚了一圈孤零零的光源,屹立在草丛边,看着一对一对的行人与其擦肩而过。乔年说完话,跨进门槛,叶欧跟随其后。 然后,乔年一抬眼,撞见了原请珵。跟从天而降似的。晚上看了,吓死人。 他从楼层里自动贩卖机取出一瓶冰镇的脉动,咔嚓开了盖,手法像轻松扭断了敌人的头。 他仰头喝水,下巴高抬,漠然的眼神直直地盯着乔年和叶欧,往肚子里灌完水,又假装潇洒的将胳膊肘撑在扶梯,挡住台阶,一副社会人一打五,针锋相对的作势。 原请珵如果不开口说傻人傻话,是有一股攻击性的气场弥漫周遭,不容侵犯。 乔年不悲不喜,淡淡地说:“你怎么在这儿?” “他是谁?”叶欧插一嘴,他见到对方的手腕也系根红绳。 三个人的站位,连接描出一个等腰三角形,像狗血剧情火山喷发,求原请珵心理阴影面积。 “乔年,是我发小。”原请珵像在宣誓主权,横了叶欧一眼,又靠近乔年,攥住他的肩膀,企图用身高施加威严,让乔年乖乖服从自己,想和他单独说话。 可一旦看向乔年无辜纯良的小鹿眼,他高冷的神色一秒破功,忍不住发臭脾气,耍小孩性子,冷笑道:“难怪寒假经常说没空,不在家。还不理我。原来有了新的男朋友啊。” 乔年刚刚还蒙骗了叶欧关于自己性取向,现在被阴阳怪气大师一言戳破。 这下,当场被打脸,简直了。 而叶欧在一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乔年顷刻间火冒三丈,脸颊气得发红,表情管理崩塌,眼神充满杀气,拳头早就硬起来。 傻逼原请珵! “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原请珵见乔年咬牙切齿的模样,断定自己猜对了他的小心思。 完蛋了,他真的不喜欢我了。还找了新对象。 他心里难受又憋屈,眼神变柔和,连浓黑的睫毛像湿掉了小狗般软趴趴的。 “你别误会,我们暂时还不是这层关系。”叶欧笑着解释,音色平缓,字眼标准,话术满分。 暂时? 意味着现在不是,以后是。 原请珵像被做了一次心肺复苏,昏沉的眼睛忽然闪出一丝光芒。如濒死的鱼回光返照,在垫板弹跳一下,呐喊一声我可以,然后口吐白沫又蔫了。 “那你加油。”原请珵大方地祝福他,把喝剩的脉动一下子往乔年红红的侧脸上贴,为他降温,“拿去!别发烧了。” 还没等人反应,他直接一松手,乔年迅速接住快掉到地面的脉动。 吃瘪的原请珵甩下一张酷拽的臭脸走远了。他的存在不过几分钟,又把乔年几周来才康复的平静心情搅得昏天黑地,腥风血雨。 乔年下意识开了盖,喝了几口脉动,凉水镇定情绪,率先爬了台阶,站在高处,转头看叶欧,面色平和地说:“我住在二楼,先回去了,拜拜。” “晚安,明天见。” 叶欧仍站在地面仰望他。 乔年开门进了寝室。 老二从床帘里探出头,“乔年,回来了啊,刚刚有个男的找你,你没在。但我没告诉他你什么时候回来,因为他看起来不好惹,我怕他打你。” “哦,谢谢。他是我从小玩到大的竹马,我在楼下看到他了。他不敢打我。” 乔年脱下外套,帽子里滚出了一个好丽友派。他先拾起,第一反应是感觉原请珵肯定饿坏肚子了,贩卖机里除了饮料饼干,只有这个能吃饱,他饥不择食。 还有这个好丽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他帽子里头。原请珵在变戏法吗,好无语啊。乔年边气边笑。 “在楼下看到他了?他蛮早来找你的啊。难道在一直等你?” “等等,你竹马和你一个大学我们怎么不知道?”另一位欢乐游戏人抽空问道。 “之前吵架了,上大学,我们一年没联系。”乔年边说,边走去洗漱台。 你一直在等我? 乔年冲了把脸,喃喃地问。 无人作答。 一晃眼,过两天,月底就要到了,比赛将至。 这么些日子,乔年一旦有课余时间就陪叶欧搭舞排练,过程比较愉快,彼此很少谈论私事,没有越界,沟通交流仅仅围绕剧目方面。 除了有点累之外,还是充实的。 结束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视唱练耳课,游希邀请乔年去一堂二楼新开的中餐店吃晚饭,他悄声说:“据说那里阿姨的勺子不会抖。长得好看的人,她们还会多给点肉肉,走吧,证明我们颜值时候到了!” 乔年一脸鄙夷,调侃道:“你连食堂阿姨都想泡?” 游希撇嘴,气道:“滚哦,你理解能力不行!我只喜欢帅哥哥,而且我有男朋友了好不好。” 打完菜,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叶欧哥哥怎么样?是我给你派过去的。别感谢我。”游希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邀功。 “哇,你好惊喜好贴心哦。”乔年哄孩子似的,送了一块炸鸡排喂他嘴里,“我觉得他跳舞很厉害。” “然后呢?” “没了。” “就这样?” “嗯。” “嘁,比你那个死直男好多了吧!你难道还喜欢你的竹马吗?” 乔年沉默。 游希越过这个话题,鼓励道:“噢,星期天比赛加油。我会去看的。” “好呀。” 一会儿,游希抬头,摇摇乔年的手臂,“小年!哇塞,你身后三叔面馆前面,有个帅哥哥,快看!” 游希极其擅长挖掘身边的高颜值帅哥。他说这是天赋所在。因此,他也是很多女生的贴心gay蜜。 “长什么样。” 游希激动道:“肯定是你喜欢的类型!感觉特别像那种器大活好的猛1啊。” “啊?”乔年的表情苦不堪言,差点呛着窒息了。 “肯定不是。我哪有说过我喜欢这样!” “啊?小美0不都喜欢这样的吗?” 不看白不看,乔年光明正大地往转头,向后瞥了一眼。 喘息之间,立刻回头是岸。云淡风轻的看过去,小鹿乱撞的收回来。 乔年神情有一丝慌乱,一手捂住下半张脸,说不出话。 游希笑嘻嘻的,“啊,我看到了,他居然会害羞!刚刚你们对视了一眼,他害羞的转过头,特别明显!小年,说不定他就在偷偷看你,要不趁现在冲上去!管他是直是弯,先搞到手再说!” 游希肩膀开始耸动,月老之力爆发,他摁耐不住想要牵线搭桥,促成良缘。乔年急急阻止,夸道:“宝贝,你眼光非同寻常。” “我猜的没错吧,就知道你铁定会喜欢这个类型!” “嗯...他就是我的竹马。” 第18章 月食 张洲大摇大摆地回到寝室,甩下书本,从裤兜拨出两张票,直接问室友们:“在座哪位女朋友愿意陪我看跳舞比赛?” 说完,一溜冷风刮过,无人理会。 一人扭头,吐槽道:“手上这什么东西?再说,你他妈哪来女朋友?” 张洲坐在椅子上,伸懒腰,“下午给个学艺术的代了两节水课,我回答问题给他加了分,人家特儿感谢我,顺便送我两张票,叫我明晚和女朋友去。有没有人想陪本大爷去看看?” “不了,我在网恋。” “搞大学生创新创业的项目,你妈的,头都大了,没陪你空风花雪月。” “呃...明晚校宿管开报告会,我得去参加一趟,抱歉,小张。下次一定。” 几位舍友们纷纷推辞拒绝,张洲无奈地摇摇头,心想,还有谁能有此殊荣,大饱眼福? 一个微信电话响起。是原请珵打来的。 “出来打球,篮球场等你。” “马上。” “嗯。” 对方速度挂了。 形单影只的原请珵眼神放空,抱着个篮球坐在台阶等人。 他总感觉,眼下的时光,从某刻开始,仿佛一直在无脑的等待中度过。等待机会表白,等待时间偶遇。不是吗? 他看见许多人在操场散步快走,说说笑笑,很快乐。或许他们的快乐是他自以为的假象。但他不快乐,这是真切的。这酸冷的感觉不能用“悲伤”来形容,仅仅只是快乐前面加个“不”字。 “不快乐”听起来像在无病呻吟,浓度很低。只要心上人如约而至,即可轻而易举抠掉前面这个“不”字。 “原狗,我来了。”张洲带了几个小伙伴一同打球。 原请珵萎靡地哦一声,回过神,顺手将篮球抛给他。 运动带来满足感。他在球场上像一头无拘无束的野豹,着了火般神采飞扬,左右回闪,能够极力捕捉对手每个细微的动作与眼神,做出迅速又清晰的回应。 可在乔年面前,他觉得自己很笨拙。好比乔年在远处发着光,他心驰神往,瞄准一条路,迫不及待呼啦呼啦的奔跑过去,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不慎两个人一同撞倒在地。特别糟糕。 好几轮下来,天色黑了。操场里的男女几乎看不清楚,只知道越来越多人锻炼跑步,双臂挥出一股风。 别人才刚开始卖力,而这边瘫倒了。春日的晚风吹来,推开篮球,又把天上月和云撞在一起,云遮了月光。后背湿得一团乱,脚底更加冰冰凉凉,几个高壮的男生并坐在石凳上休息,补充水分。原请珵站直身体,只是在轻喘,仍然精力旺盛。他胡乱地撩起卫衣的下摆往脸上抹汗,汗津津的腹肌跟着喘息声肉眼可见的紧绷又收缩。松了手,衣摆一垂盖上裸露的腰,几秒后,又被大风灌了个满怀,他逆着风,拾起篮球,发问:“你们不来了?” 几个男生起身,摆摆手表示,下次再来。 待其他人走后,张洲拍拍原请珵的肩膀,“明晚有个舞蹈比赛看不看?搞到票了,赏你一起看漂亮的小姐姐咋样?我知道我动漫社一个粉书包学妹也是舞蹈班的,不知道会不会参加,想见见她。” “舞蹈比赛啊。”原请珵眯眼,又问:“那好看男的呢?” “谁他妈吃饱了撑得管男的好不好看。”张洲不屑道。 “我去。” “咱们原狗就是爽快人!”张洲笑问,“喂,你和贺伊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没聊天了。” “你主动一点啊。” “我对她没有那种喜欢的感觉。”原请珵反问:“还有,那你怎么不对粉书包学妹主动?” 张洲干咳两声,“我这不是没机会嘛,有就追。” 原请珵思绪飘远,又敛了回来,正色地问:“你告诉我怎么追人?” “我靠?你年久失修的电动小马达要启动了?”张洲惊了。 原请珵居然开窍了,活久见。他有一种为人父,发现儿子长大了的喜悦感。 “你交过女朋友的人,说说看。” “这,看彼此眼缘。大兄弟,师父我告诉你终极奥秘,人都不是追来的,是吸引来的。一句土话,你若盛开,蝴蝶自来。”张洲难得一本正经,就差下巴按个长条白胡须捋捋。 一段话毫无干货,注了水的鸡汤。 “活得还挺通透。” “学会了吗?” “说了和没说一样。” 张洲摇摇头,“孺子不可教也,咱们撸串去吧,你奖学金到账没?” 原请珵点头,明白这暗示,“走吧。我请客。” 张洲变了脸,嬉笑道:“哎呀,有钱就行,掺和爱情俗事干什么?大哥你别追什么阿猫阿狗了,追我吧,我好追!” 原请珵亲自反黑:“他不是阿猫阿狗!” “我呸,被我们请珵看上的,那绝对是仙女下凡!” “不是仙女。” 他不是女的。原请珵暗想。 张洲呆立在风中,竟无言以对,只好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周日晚。剧场后台。 乔年正在为自己化妆,舞台妆不能画太淡,否则现场强烈的灯光打得五官白茫茫一片,演绎的表情也无法凸显。他的五官修饰之后,更加立体精致。 叶欧坐在一旁安静地看他化妆,笑道:“确实很像小天使。现在登台之前,应该多对我笑笑,早点进入状态。” 即便化了个俏皮可爱的妆,乔年的神色依旧清冷,“谢谢提醒,没关系,我临场状态很好的。” 他从书包里取出一条白蕾丝的带子,正往脖颈上绑,叶欧说,我帮你吧。 乔年给了他,他起身绕到他背后,接过蕾丝带,轻轻为他系上,像为蛋糕的尖尖放一颗红樱桃那么小心。 “你买来的道具吗,系上去很好看。” “哦,我家窗帘撕下来的花边。” “好吧。” 大剧场门口的管理人员正在检查票根,陆陆续续有人进场,现场艺术学院的同学占比居多,尤其是音乐和舞蹈系,果真肥水不流外人田。 坐到位子后,原请珵的目光像激光枪先在舞台哔哔扫射一番,没见着他想看的人影,恨不得能透视后台。 他想亲近乔年一点,又很胆怯。 感情的起起伏伏,乔年亲口说不再喜欢他了。他仿佛失去了一腔勇气。 现在偷摸地来这儿看他,淹没人海中,乔年应该不会发觉吧。他想。 演出开始了,几次表演后,没有艺术细胞的原请珵靠在椅背昏昏欲睡,耳边尽是捧场的观众排山倒海般起哄喝彩声,有一阵又没一阵,脑神经像被人甩着鞭子抽打一样,他一会儿吓得惊醒,一会儿又闭眼睡去。 张洲十分无奈,小声嘀咕:“合着这男的对美女是没什么兴趣啊?这也能睡。” 女主持人板着脸走到舞台中央,一秒钟后挂上绝美超凡的笑容,用甜润的嗓音叽里呱啦承前启后一下,最后报幕:“接下来,有请乔年和叶欧为我们带来改编版的《安吉利诺》,一个文艺青年与到丘比特的故事。大家掌声欢迎。” 张洲正要叫醒原请珵欣赏他发小的表演,原请珵一下子伸腿瞪眼,垂死梦中惊坐起,比川剧变脸还快。张洲直呼好家伙。 活泼热情的观众朋友又在不要命的啪啪鼓掌助威,雷动的掌声惊天动地,原请珵霎时间惶惶然,浩浩的声音长出尖牙利齿,听得刺痛。剧场内因人多逐渐闷热,他有点头昏脑涨,压抑得喘不过气。 他感觉如此热烈的欢迎之下,自己亲爱的竹马好像被所有人看光了。 可他是我的。你们不要看他。 他慌了。慌得莫名其妙。 全场暗灯,帷幕拉开。一小束亮光打出圆形,两个人一起出场,朝评委鞠了个躬。同班同学激动地大喊乔年和叶欧的名字。 乔年扮演丘比特,他背个小翅膀,头发翘几撮弯弯的小卷卷,舞裤轻薄,宽松坠感的衬衫显得肩膀平直。一袭纯白的装束,整体像可爱的铃兰花摇一摇召唤满盆的小幸运。叶欧身着蓝黑色的格子衬衫搭配牛仔裤,一个休闲青年的形象,阳光明朗。 乔年一眼望去就看见了原请珵,对视在电光火石之间擦过,尔后两个人同时刻意地错开视线。 “乔年美女!我老婆!” 一个女生把手捂成喇叭状大喊。 同班同学的一声戏言独领风骚,破了乔年的冷面,他噗嗤一声,憋不住勾起嘴角,眼尾弯弯,对她露齿轻笑。 “老婆!我也要你这样对我笑!” 又有女生加入调戏阵营。 “那些女的怎么回事?干嘛叫他老婆啊?”原请珵皱眉道。听他语气是提出了一个严肃的学术问题。 “大哥息怒,这也算是当代年轻女孩夸奖帅哥的新方式吧。或许。” 原请珵还是有点生气。 张洲怂恿道:“不然你也喊一声老婆,赚回来。” “就算真的是我老婆,我也不会在大家面前喊。”原请珵认真地说。 “你真端庄。”张洲赞道。 伴奏音乐响起,舞蹈表演开始。两位舞者随即进入状态,表情管理上线,一系列动作连贯又富有弹性。 原请珵特地戴上眼镜,安静地欣赏。 张洲疑问道:“你还近视?多少度?平时没见着你戴过啊。” “五十度,不重要的时候不戴。” 张洲耸耸肩,“这就离谱,就为了看小花仙跳舞啊。” 原请珵嘘一声,“别说话了。” 舞蹈中,两个人有些贴身和亲密的动作,原请珵受不了就别开眼睛,屡屡回避。从小到大,乔年和谁搭档跳舞他还算可以接受。但现在,乔年一旦进入他的视野,如同一朵玫瑰花被抛进花园,人们惊叹美,他只看见了刺。 结束后,乔年恢复静态。原请珵偷偷举起手机拍一张,由于手太抖,拍的马马虎虎,他把乔年单独截出来,叶欧的部分删掉扔到回收站。然后舒服地按了保存。 张洲瞄见糊到亲妈都不认识的照片,“你这相机近视六百度吧。” “我第一次偷拍,有点紧张。”原请珵坦诚道。 “哇,好配。”有女生发出弱弱地感叹。 双人舞配合地浑然一体,他从未自卑过,可这次,他也觉得他们很般配。 然后他听到位子后边的人也这么说。起先是很小声,如蚊蝇嗡嗡响。接着,他听到前后左右的人都在交头接耳,黑压压的一片,发了疯涌现,密闭空间里成百上千的人头攒动,在喋喋不休称赞,好配。洪亮的掌声像有节奏地张嘴说好配。他驱赶不了暴风,也被卷入其中。 一旦所有人的想法和自己一样。就会变得很安全,随大流的结果是能不被孤立。不被歧视。也不用在乎自己的感受,如同男孩喜欢女孩一样安全。 是吧。群众眼睛是雪亮的。 反正无关他们的痛痒。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破声调侃,“亲一口!” 尔后爆发无数密集的哄笑声,他还误以为坐在电影院看喜剧爱情片。有人剧透了下一秒男女主要接吻的情节。 这一叫声,使原请珵回忆起村里那一只冲进灌木丛乱飞的肉鸡,他当时想捉住它,此刻只想宰了它。 又有人喊出一样无聊的提议。 “我操,好刺激啊。两个男的。”张洲盯着舞台看,推了把原请珵的胳膊,见对方没反应,他一扭头,看见原请珵一脸呆滞,眼角红彤彤。 “请珵...你,怎么了?” “没有,就好困,刚醒不久。”原请珵故意打了哈欠,揉下眼睛,学着非主流四十五度仰望天花板。 面对着玩闹的众人,叶欧的笑容宠溺极了,或者他天生就长这样。 乔年客气地笑,控制好和善的表情。没想到叶欧温柔地拉过他的身体,身躯盖住他,微微歪头,一瞬间,乔年下意识地闭上眼,听见每个人都在笑。叶欧假装与他接吻,嘴唇离他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乔年好似经历一场短暂的月食,在舞台上,他第一次感到害怕怯场。深陷黑暗里他迫切想要重见月光。 睁眼后,第三排有一个位子空了。 第19章 融化 原请珵匆匆从座位跑走,到大门,管理人员拦住,表演未结束不能擅自离席。面色森冷的原请珵瞪他们一眼,他完全无视规则,充耳不闻,逃脱不容他存在的亲昵热切的氛围。 他避开人群,独自绕过几座教学大楼,特意进小树林,再从羊肠小道穿出。一番长路,躲到僻静的小湖边,靠着杉树坐下。 眼前一汪清湖,冬天结冰,春天融化,今晚,一对鸳鸯在沐浴洗翅。很是美好。 他没想到自己哭了,一串串眼泪像跳楼自杀一样,默不作声地往下掉。 原请珵见四周无人,点了根香烟抽。他面容逐渐平静,只是睁着眼迎风看湖,而泪水仍然止不住溢出,他嗔怪大风卷了沙伤了眼。 他一张嘴吐出烟圈,末端的泪珠不小心还会坠进嘴巴里,味道咸咸的。 原请珵闭上眼睛。 “小珵,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是不是爸爸的小纯爷们儿啊?”原爸在他四岁时,耐心地教导他。 “我是!我是!”原请珵蹦蹦跳跳,小手举高高。 “你是纯爷们儿,就不准哭了。” “那我不做纯爷们儿,我只要乔年哥哥!” 刚鼓肥小脸蛋又塌瘪下去,又开始哇哇啼哭。 原请珵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真正见到乔年,是在四岁。 十分钟后,一位漂亮女人的背后,皮肤白嫩的小男孩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然后再慢吞吞地挪动身子,显出真身。他穿蓝色海军水手服,白袜套到膝盖之上,面容清秀,眼神散发小小的困倦感,似乎对周围一点也没兴趣。而一只小手高度紧张,攥紧妈妈的大手不放。 可谓千呼万唤才始出来。 原请珵坐在客厅,小男孩站在门口,彼此距离较远。女人和妈妈在交流过程中,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小男孩,试图把他视线勾过来。 小男孩呆呆地看向他,一下中了招。调皮的原请珵在妈妈眼皮底下,故意偷偷摸摸地学小老虎,朝小男孩张大嘴嗷嗷叫,努鼻子,呲门牙,扮丑要吃掉他的样子。小男孩吓得咬紧下唇,一步步抽泣嗫嚅般后退,吸着大拇指,又缩回妈妈背后,不敢看他。 对方被吓跑,原请珵十分骄傲,又朝他吐舌,学新疆人扭脖子。 “这是你哥哥,叫乔年。好好和他玩,知道没,小混球,天天欺负别的小朋友,以为我没看到啊?”原妈轻轻掐住他乱动的小脖子。 “哥哥?”原请珵眼睛一亮。居然是哥哥! “哥哥几岁呀?” “你猜。” “十三岁?”原请珵抬起眼皮,小声地问。 原妈忍着笑,点点头。 耶! 小混球在欢呼。 处在这个年龄的小屁孩,更喜欢和大孩子亲近。尤其是原请珵,根本看不起比他小的。所以他最爱他老爸。 是大哥哥,原请珵忽然兴奋极了,态度急转弯。 他扔掉玩具,两步猛冲,直接把和他一样高的小男孩抱举起来,和抱毛绒玩具似的轻松,兴高采烈地问:哥哥,你好可爱啊,是从哪个垃圾桶捡来的? 这是原请珵开口对乔年说的第一句话。两人都记忆犹新。 尔后,原请珵对乔年爱不释手。哥哥长哥哥短,哥哥走哪他跟哪。有一次,原语只想要捏捏乔年的脸,原请珵呼哧呼哧地驾驶着卡丁车故意制造车祸现场,他打着方向盘追着原语不放,把她撞跑。 日子长了,缄默安静的小冰块,慢慢被原请珵的阳光融化,也开始轻声细语地讲话,与他分享家里各种小花花的故事。 爸妈午睡期间,原请珵带乔年爬上自家顶楼的储物间,悄悄把原爸私藏的进口零食挖出来,喂给他吃。一听到脚步声,两只做贼心虚的小仓鼠咻咻滚下楼,躲回房间装睡。殊不知门未关紧,还敞着一道缝隙,风扇吹走嘴角的饼干屑,无情的时光也跟着百转千回,悠悠流淌。 有一天,乔妈回来,领走了胖成米其林轮胎的儿子。原请珵帮妈妈从隔壁杂货铺打完酱油上楼。乔年的凭空消失,他一时茫然,先是大哭,一家子连蒙带骗的安慰,他才老实吃饭。 可是,乔年也没有回来。 幼儿园里,原请珵常常一个人坐在跷跷板上,低头自闭。他在被窝里不动声色地哭了三天三夜。才四岁的小毛孩,学会了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隐忍。太惨了。 第四个夜晚,他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离家出走,偷偷地翻门口的垃圾桶,叫着乔年的名字。然后被一脸懵逼的保洁阿姨逮到,她拎着完好无损但臭气熏天的原请珵归还回去。引得居委会大妈前来问话,嘱咐原家不要虐待小孩,要给孩子吃饱饭。省得翻垃圾桶找吃的。 从那以后,原请珵被迫得知小朋友都是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道理。 这个有味道的故事暂且先告一段落。 活了这么多年,他只哭过几次,都因为乔年。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哭屁啊。”原请珵骂自己,烦躁的他把烟头给熄了,扔到桶里。 他告诫自己,熬过脆弱矫情的今晚,明天又是一条倒拔垂杨柳,顶天立地的好汉! “去你的乔年,你和那个跳舞男的双宿双飞吧,我根本不在乎!再理你,再找你,我就是狗。”原请珵看着那对戏水鸳鸯,自言自语。 加油,原请珵! 他仿佛是电视剧里受过情伤却怀着希望的玛丽苏女主角,为自己鼓足干劲,振奋士气。 他决定忘记乔年,从此以后一个人快活自在。红尘抛诸脑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原请珵吸了吸鼻子,眼泪又掉了几颗。没带纸,只能用手背擦擦。 他又在想:唉,张洲没看到我哭吧。好丢人啊。 毕竟在别人眼里,他高冷的人设屹立不倒。 “都怪乔年。”原请珵嘟囔道,“等下去买包纸,鼻涕保不住了...” 忽然,一张叠得方正的纸巾递到他面前,漆黑的小树林里,白色格外惹眼,散发着父爱的光芒。一张纸为高大凄凉的背影,注入温暖的气息。 天降救星! “谢谢。”原请珵不敢扭头往后看,止完鼻涕再说。取走纸巾后,暴露无遗的是一只骨骼分明的手。 那手正要收走,原请珵没有细想,本能地一把握住,冰冰凉凉的触感,很熟悉。一下子,他心空了。 “乔年。”原请珵开口,仍未回头。 “是我。” 乔年怎么也抽不开手,甩也甩不掉。因为原请珵宽厚的手掌死死咬住纤长的手指不放。 “我手好痛。” 他圆润白皙的指头都充了血,被粗鲁的压力强制蹂躏,紧绷成紫红色。原请珵一听乔年这么说,他立刻松开,窘迫地搓搓双手,低头红着脸,服软道:“对不起。” 乔年冷笑,“你哭了吧。” “没,感冒了而已。” 解脱的左手变得酥麻发热,乔年指头戳戳他的背,“你不是说,再理我,你就是狗吗?” 黑乎乎的后脑勺突然抬起,结巴地回答:“你,你都听到了?” 居然没发现他在后面。原请珵懊恼不已。 “学狗叫吧。”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刚刚的我,已经不是现在我的。万事万物处于变化之中。” 原请珵一套哲学辩证法糊弄过去。他先微微侧脸,眼珠子往后瞄几眼看看乔年在哪,再转过身,盘腿席地而坐。乔年则是双手抱膝蹲着。 两个人面对面,突然间四目相望,又情不自禁地垂下头。 好像回到小时候,九月,他们蹲在芳香醉人的桂花树下,静静无言地守候一方泥土,白天等到黑夜,妄图凭借等待就能看到一颗玫瑰花种子生根发芽的全过程。 沉默半晌。 原请珵捂住丢人现眼的红鼻头,忸怩不安地挠挠脖子,问:“那男的,现在是你男朋友了吗?” “不是。我师兄而已。我不喜欢他。” 心灰意冷的原请珵瞬间活过来了,开心得屁股开火一飞冲天,笑容炸出爆米花。但他故作矜持,强压着翘弯的嘴角,冷冷道:“你怎么来了?居然追到这里。” “因为我看到你哭了,也不知道出什么大事,能让你哭得稀里哗啦。有点担心。”乔年一脸天然地说。 原请珵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小小的黑历史,他可能需要一生去治愈。他仰头望了望发光的半圆月。 昨天,张洲语重心长地说,既然你喜欢委婉的表白,你可以和那个人说,今晚月色真美。一般人会知道什么意思。 原请珵疑问,所以什么意思? 张洲叹口气,“我喜欢你”的意思。 噢。原请珵满意地笑,竖起大拇指夸奖道,这很有水平啊。 原请珵一本正经地看向乔年,微微起身,换了起蹲的姿势,他靠近乔年,将自己额头抵着乔年的额头,鼻尖相触,嘴唇欲碰未碰。 突如其来的亲热,溢开的暧昧无处安放,乔年呼吸急促,睫毛扑扇扑扇,不知该看哪,只好眼眸垂下:“阿珵,你干嘛又这样啊...” 又怂又软的声音像咬一口溢奶油的小面包。 结果,原请珵朝他笑笑,用额头重重一顶,乔年没站稳,向后倒,一屁股摔在草地,他立刻生起闷气,“你有病啊,你把我裤子弄...” “脏”字还未蹦出,原请珵又推了一下乔年的肩膀,乔年的后背措手不及地倒在草地。 这下可好,衣服也连着脏了。对轻微的洁癖来说,躺在脏兮兮的地面和掉进臭水沟里毫无区别。 他气得七窍生烟,抬腿想去踹原请珵,又被原请珵钳住脚踝,以富有磁性的声音安抚道:“别乱动。” 乔年绷紧脚背,踩在地面,曲折着双腿,呈门户敞开状,原请珵蹲在他面前,随时能够扑倒他一样,乔年感觉一阵羞耻,大腿羞得轻抖,悄悄别过头,无意露出淡粉的耳廓,遮遮掩掩地问:“哥,你是想做什么吗?这里不太好,会有人...” “你看月亮。” 乔年仰躺着,目光游离,直视明月,问:“嗯?怎么了?” 原请珵轻咳两声,清清嗓子,认真地说:“今晚月色真美。” 呃。 乔年如果晕厥过去,可能还有救。否则多清醒一秒都会折寿。他立刻明白原请珵一系列的骚操作,是为铺垫一个酸不拉几的表白。 乔年痛恨道:“那你怎么不上天呢?” 原请珵早猜到乔年文化水平不高,不懂内涵。他挑眉浅笑,“傻瓜。” 在乔年视角里,原请珵真像个恬不知耻的憨包。 原请珵牵上乔年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乔年一愣,原请珵强健有力的手臂趁机将他一把拉起,捞到腿上,搂着他的腰。 他屏住热乎乎的鼻息,紧张地滚动几下喉结,尽量捋平舌头,神色真诚地说:“是,我喜欢你。” 他不敢看他,声音有一点点发颤,黏哑的像一勺陈年的蜜,乔年的耳朵已经湿了。 第20章 试探 。 “那你还喜欢我吗?”原请珵小心地问。 乔年一时半晌没有回答。 尔后缓缓开口,故意呛他,“不喜欢了。”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湖边呱呱的青蛙也跳进湖里,封住口。 这是表白失败了吗。对吗,张洲!你告诉我只要说这句话一定可以成功啊。 原请珵委屈,但不说。 他一颗如西瓜般鲜红甜蜜的心啊,嘭——四分五裂。 原请珵以往的洒脱不再,傲娇全无,死乞白赖地缠着不放,“真的吗?我喜欢你啊。你是不是没听清,年年,I like you~” “你敢亲我嘴巴吗?” 乔年直问。 他不知道原请珵的喜欢,是出于友情的占有欲还是同性恋那方面的喜欢。轻微试探一下。 并且,原请珵怎么就自己把柜门踹开了?乔年十分疑惑。 这把原请珵问到了。乔年这张脸,他从小到大,天天看。若排除乔年与他发小的关系,就算是个陌生人,作为男生,他也很喜欢这张脸,一见倾心。 他还记着,李鑫说,乔妹那种脸蛋儿,就只有小女生才特别喜欢吧。原请珵表面点头,深切同意他的说法。其实暗自腹诽,我也喜欢啊。说谁小女生呢。 他就单纯觉得好看,很漂亮,像一幅水彩画,画里小鹿蜷身温睡,初雪白遍了紫色薰衣草。 只想多看几眼,挂在家里欣赏,没有世俗的欲望。 两人面面相觑,原请珵红着老脸,眼睛盯看乔年微张的嘴唇发愣好久,他只顾舔舔下唇,拼命地喘气,舒缓紧张。 有点下不去口,接吻也太难了。他还没学会啊。怎么办。救命。他想采访一下自己正在发抖的嘴巴,为什么如此愚蠢。 原请珵左右纠结的样子真像逼良为娼。乔年心想。 要不先吸他的唇珠吧。然后再伸舌头?原请珵在脑海剖析,把接吻当数学题来解答。 等待了许久,乔年轻轻皱眉,眼皮微阖,表情已经明显不开心,生了闷气发粉的脸蛋堪比草莓味巧克力,冷冷的僵硬,又看了让人怜惜得很。 “喂...” “你别伤心!我来了。”原请珵闭眼,撅起嘴发起进攻,如壮士在炮火前英勇就义般。 兴致缺缺的乔年一巴掌挡住他,别过脸,“不必了,我要走了。” “呜?呜呜...”原请珵被捂着嘴说不出话。 乔年松开手,推开面前的大傻狗,站起身,拍拍屁股的灰。又低头,看着脏兮兮的浅色毛衣的袖子,他好心疼,还是刚买的新款,软绵绵的布料黏了些刺刺黑黑的小草片,霉点一样,被糟蹋坏了。他边一点点捻掉小草,边快快地走人。 “年年。” 原请珵伸出一只留不住人的尔康手,结果没用。人已走远。 他只好靠大长腿跨几步追过去,双手交叉,忽然从背后圈着乔年的腰,但他十分识相,没有乱碰乱摸。因为他可算明白了,乔年要是生气,千万不能做过分的举动,要不然山崩地裂,五雷轰顶。他罪加一等。 他的嘴凑到乔年耳边,宛若耳鬓厮磨,傻里傻气地承诺:“年年,我马上去学接吻,不会让你失望的。你等我,我要追你。” 两个人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乔年沉默,话也不说,直接胳膊肘往后用力一捅,差点把原请珵坚硬的腹肌捅个大窟窿,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力气还挺大。原请珵心想。 然后乔年百米冲刺,一溜烟跑走了。空气中飘走乔年身体自带的淡香,轻轻撩拨了下原请珵正在破壳开窍的情欲。 “记得等我,年年!” 原请珵朝他的背影招招手喊道,做手势开了一枪,“还挺可爱。” 乔年这个厚脸皮,不会害羞了吧。害羞的原请珵将心比心,也学着取笑别人。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原请珵吹了个口哨,乐呵呵地撸了把流浪狗,心情好极了。 几天来,原请珵对接吻这事,求知若渴,可谓苦心钻研。不知不觉,迎来了四月初的校办篮球比赛。 寒假他就常常和张洲练球,这下终于一展身手,为系争光。两人晚上兴奋得睡不着,又接连看了几场NBA篮球比赛。 另一头,在寝室,乔年穿完球服出来,一套蓝色的短袖短裤,他正在套黑色护膝,叹气,“该来的总会来的。” 老二刚舞训回来,一进门,问:“乔年,今天篮球比赛了啊?当时摇号还摇到谁。” “别的班,不太认识,有学长学弟是自愿报名。只有我是被摇的。” 乔年抽抽鼻子,可怜极了。 舞院的大多男生对体育比赛基本不上心,打球哪有跳舞有意思?运动口号是勇敢超越,重在参与! “没事,别人三步上篮,咱们几个大跳上篮。” 一个冷笑话。乔年勉强地抽抽嘴角,“我还不知道和哪个系比。” “我看了班群,刚刚发了,是那个容易秃头的专业。” 乔年薅了把头发,将稍长的头发用皮筋绑起,俨然一副清清爽爽的模样,“设计?” “好像是搞IT的。” “啊?”乔年干瞪眼。 不会碰到原请珵吧。 “你觉得哪个耳钉戴起来,看着不好惹,很凶?”乔年问老二。 老二挑挑拣拣,指了指,“银环的儿,很社会人,你戴出去肯定气势磅礴。” 乔年乖乖听话,戴到左耳上。 一位欢乐干饭人吸溜着面条,扭头笑说:“年啊,你去比赛还是走秀啊。” 老二替乔年来一嘴:“帅哥的事你少管!欸,面给我尝一口。” 比赛时间在下午三点。 第一场舞蹈系与软件工程系比赛。观众未到,各方选手已经提前到球场热身。 中午的太阳红红火火,明媚的阳光适合运动。放眼望去,寝室窗台,宿舍楼底,一串串晾衣杆晒满花花草草的棉被。阳光毒辣,乔年十分懈怠,不想热身,不想被晒,讨厌身体弄得臭烘烘的。他又丧又懒,缩在体育场的休息室内,躲在一块阴影中,抱膝而坐,听着他最爱PinkFloyd的音乐。众人皆醒我独醉。 叶欧握着一瓶水,站在他身边,替他开了盖,“给你,要喝水吗?” “谢谢。”乔年喝了口。 “上次比赛很感谢你,晚上有空吗,请你吃个饭。” 乔年还未回答,原请珵气势汹汹地走近休息室,喊了声乔年,又笑说:“居然躲在这儿。找你半天。” 瞄到叶欧,他立刻走去,迅速坐在乔年旁边,不知道还以为他玩抢凳子的小游戏。 原请珵前脚刚落地,一个帅气的刺猬头后脚出现,站在门口,用极其标准的北方口音叫唤:“叶欧,好啊,搁着儿撩弟弟呢哈,整天水性杨花,没个准头。” “师兄好。”乔年礼貌道。刺猬头也是篮球队员其中一个。一看就是位运动健将,没想到还是学芭蕾的。 “你好。”刺猬头说,“待会儿比赛加油。” 叶欧无奈,晃晃手中的手机,“微信再联系。”跟着刺猬头走了。 得知叶欧要走,原请珵喜上眉梢,想敲锣打鼓放鞭炮恭送。 “没想到和你们系比赛,你和我打个赌怎么样。” “不敢。” “我就知道你这个胆小鬼不敢。你好歹也是和乔丹一个姓啊。太怂了吧。” 送出一套激将法。 “乔丹又不姓乔,你说,赌什么?”乔年上钩。 “谁输谁就答应赢家一方的请求。” “好啊。我没在怕。”乔年精神瞬间抖擞。 原请珵起身,光明正大地顺走了乔年喝过的水,“那赛场上见。我不会因为喜欢你,对你手下留情。” 原请珵特地咬重强调了“喜欢你”三个字。恨不得把这词喂饭一样塞进乔年嘴巴里。 乔年竟无言以对。 临近比赛,观众席基本坐满了人。时间一到,比赛进行。裁判一声哨响,将篮球往上一抛,弹跳力较好的原请珵先抢到第一球,他手勾了球,跑了几下,巧妙地传给张洲。 双方两队开始争先恐后地进攻。舞院也毫不逊色,奋力突破防守。原请珵打个篮球爱找乔年的茬,大庭广众之下,在规则之内,一场蓄谋已久的挑逗一触即发。 滥竽充数的乔年好不容易抢到球,控球途中,原请珵故意擦了一下他的肩,只见一阵残影而过,篮球就在原请珵手里。乔年不服输,逼近正在运球的原请珵,牢固地防守,没想到原请珵对他笑了笑,顺手一个假动作,故意拍歪了球,传给前锋。他带球难免会和原请珵身体接触,短短一下地摩擦碰撞,对手们一套迂回战术,搞得他头晕眼花。 第一轮中场休息,几回下来,乔年大口喝水。第二轮进行,刚打一会儿,乔年被对手不小心撞了一下,脚底打滑,摔了一跤,裁判吹哨暂停。 原请珵扔了篮球,急忙冲过去,比后勤还快,一把将乔年扶起,“脚崴了?” 乔年忍痛,笑着安慰道:“我还能走。” 有人困惑,怎么对手先过来帮忙。 原请珵很着急,很担心,在他心中,仍然觉得乔年易折易碎,无论他多大。他二话不说,蹲下身,一口否认,“走不了的,我背你。” 原请珵的行为完全自然发生,潜意识自动产生条件反射,他根本没在意多少人投来奇怪的目光。乔年受伤了,他只在意他的乔年。一直如此。理所应当。 乔年恍惚记得初二那年,原请珵也是背着中暑昏迷的他一路奔跑啊跑。他眼前模糊,一路倒退的乡间风景像缓缓浮动的河流,他真的以为自己要上天堂了,想了想未说出口的遗愿,来世就当一朵花吧,随便什么,只要能掉落在原请珵的脊背上。 矫情的想法,俗不可耐。 原请珵的脊背是他毫无保留的坦诚。他趴在其上,明白万物宇宙同源同生的意思,他们本为一体。 到了休息室,原请珵放下乔年,冷静问后勤,“他的脚踝半个小时后可能会肿,冰袋有吗?” 后勤摇摇头。 “我去买。” 乔年皱眉问:“阿珵,难道你不比赛了吗?” 后勤拦住,“这位小哥哥,别急,我现在就去买啊,你好好比赛吧。” “那你快点。” 后勤走后,原请珵蹲下,握住系着红绳的脚踝,轻轻揉揉,为他按摩。 “阿珵...我真没事,别把我想得太虚弱了,你去比赛,估计大家在等你。”乔年坐在椅子上,见到原请珵满额大汗,他温柔地用手背擦拭。 “切,你从小就是娇气包。”原请珵不屑道。 “你才是娇气包,我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了。” “行行行,我是我是。”原请珵敷衍,体谅病患。 原请珵抬头看他,乔年俯下腰,舌尖准确地舔走原请珵眼尾慢慢滑落,将刺痛眼睛的一滴汗珠。 “你,你勾引我!”原请珵炸毛。 “你怎么娇滴滴的?”乔年报复道,一摆手,抽身自如,“退下,比赛去吧。” 原请珵起身,故作矜持,“少给我来这套,我走了。” 然后三步一回头。 好几个冰袋送来了,乔年一个人在椅子上,曲着腿,踩在椅面,拿一冰袋敷在肿胀发红的脚踝,估计没那么快痊愈,担心起舞蹈课。 慢慢地,时间接二连三的融化了冰袋,乔年发呆了很久很久。 结束后,原请珵先到了休息室,表情失落。 乔年直接来一刀:“你输了?” “是啊。”原请珵耸耸肩,也补一刀:“就差一分,没有你,他们变得还挺厉害。” 说完,他一屁股坐到乔年身侧,一手抢过他的冰袋,帮他按着脚踝,另一手握着乔年凉透的手,帮他捂热。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毫不见外。他靠在墙上,闭目养神。这样,两个人手臂是交叉的,皮肤相黏相贴。 乔年一转脸,原请珵的脸与他贴得很近,鬓角湿了,颈窝凹处一汪薄汗,很性感。原请珵睁开眼,余光发现乔年在凝望他,他也扭头,两个人视线碰撞。 原请珵先环顾周围,接着,不犹豫地亲了一口乔年的侧脸。 乔年也轻快回应了一个温热的吻在对方的嘴角,在过火的边缘又一次试探。 暧昧袒露了潮湿的眼神,如怦然心动,胸腔剧烈的起伏,喘息声无端地加重,纵情羞涩。 “你能走路吗?”原请珵声音低哑。 “要人扶,自己暂且不行。” 原请珵朝乔年靠近,趁着他现在不能走路,不能逃跑,他两手一托乔年的臀部,将他抱起,乔年双腿悬空,夹着原请珵的腰,被摁在墙上的一瞬间,小腿轻轻荡了荡。 诡计得逞。 “放我下来。”乔年吓得黯然失色。 阳光照在乔年半侧的脸,随后另一张脸覆上,光就暗下来了。他能感觉脖子尽是对方呼出鲜活的热气。 “你可以喜欢我吗?不喜欢就吻你了喔。”原请珵直截了当,强买强卖。 “喜欢。好了,快放我,唔...” 原请珵痞痞一笑,给了他一个又湿又热的吻。 被吻了。乔年没有反抗,他特别会照顾人,反客为主,湿软的粉肉挑逗鲁莽的原请珵,舌尖不轻不重地勾引,翻搅口腔,捣了唾液,一步步玩弄他的笨蛋竹马,换气期间配合微喘,故意为原请珵造一个自己被他吻垮吻坏的假象。温柔地给予他前所未有的获胜感。 果然把原请珵哄得开心,“年年,你不行了。” “嗯...”乔年的唇珠被吸吻得红嘟嘟。 “怎么样。” 原请珵一副强烈要求五星好评截图返吻的模样。 “不能再来了。”乔年假装柔弱地说。 原请珵皮笑肉不笑,刚勇敢踏出第一步简直意犹未尽,他碰碰对方的额头,“那下次再来。” 第21章 项圈 乔年打从学舞开始,也受过大大小小的伤,作为一名精神小伙,恢复能力较快,即便脚崴了,一周时间基本痊愈。 庆幸专业课并没有耽误,但叶欧的饭局被耽误了,叶欧也很随便,索性推后,邀请一群好友,饭局安排在下周五的晚上,也刚好是他的生日。 这一天,乔年准备去琴房练习视唱,刚好通知快递到了,他暗自开心,第一时间骑着小电驴去驿站把快递取回,拆了盒,东西放在包里。 在钢琴前,手指流畅地将谱子里的音符奏响,懒懒散散地跟随音高准确哼唱,虽然手下一气呵成,但他的脑海放空,一会儿,他停下练习,看见窗外丛丛的鲜花似乎更加五颜六色,美艳得令人发怵。瞬间,他明白了心花怒放的意思。 他只要一舔下唇,还能感受到原请珵肉体的温暖,重重压进他的舌头里,浑身快要麻痹烫伤似的。原请珵嘚瑟懵懂的湿吻,如一个四岁的小孩不明所以地傻乐。一回忆起来,乔年只能笑笑。 有时,他觉得不真实,活在梦里。原请珵对他的喜欢,是情不知所起,却喷薄而出。 他铺开一张无妄的欣喜,勾出一小道针脚,是歪歪扭扭的怯懦。 琴房的门被咚咚敲了几下,乔年估计预约时间到了,有人来赶人了。乔年收了书,扭头看向一处玻璃小窗,只能窥见那人的脖颈与凸出的喉结。 一眼辨认出是原请珵。 乔年打开门,原请珵低头滑动手机,闻声抬起一张冷脸,见到乔年先是楞一下,尔后绽开笑容:“年年,你也在这间啊。我预约了。” 原请珵头戴鸭舌帽,穿着简单清爽,一件圆领卫衣配灰色运动裤,背着把吉他,挺拔肃立在门外,阳光照人,他一笑,赏心悦目。 “你来的真及时。” 原请珵以为乔年在说反话,软声道:“那你要用,我就先去找别的琴房。” 乔年摇摇头,勾唇笑了笑,拉着他的手,“你先进来吧。” 进门后,空间好像一下子狭窄了许多,好似只容得下两个人狂热的拥抱,这样感觉像偷情幽会似的。原请珵很高,面无表情朝乔年身前近距离一站,引狼入室一样,乔年几乎窒息,想要蜷缩起羞答答的红耳朵,不让对方看见,可惜他又不是小猫咪。 他反倒有点怂了,用书挡住透明小窗,避人耳目。 原请珵放下吉他,呆呆木讷地问道:“怎么了,你要弹琴给我听?还是跳舞给我看?” “当然不是。”乔年的手进书包里,“你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 “嗯,记得。”原请珵点头,“你想做什么?请你吃饭是不是?” 原请珵真单纯。乔年心想。 “不是,比这个有意思多了。” 原请珵灵光一闪,判定事情没那么简单,“所以?” “别紧张,我只是想送给你个礼物。” 乔年今天没有打扮得花里胡哨,连耳钉也没戴,头发自然蓬松,还有几撮呆毛,一看就是午觉刚刚睡醒。上半身穿一件稍稍松垮的高领毛衣,奶白色的,像个干净乖巧高中生,给人造成温顺小绵羊的错觉,原请珵似乎还能闻到奶油蛋糕的香味。 原请珵放松了,“礼物?” “很适合你的。你想要吗?” “想啊,你给的,我都喜欢。” 原请珵眼底闪光,双手搂住乔年的腰肢讨好般摇晃着他的身体,语调小小兴奋道:“什么礼物啊?我就知道年年你特别好。” 当乔年拿出一条黑色皮带项圈时,原请珵的脸色五彩斑斓,先气绿了,再一阵红白交叉,最后变得和皮带项圈一样黑,充分体现他的保守和难堪。 “什么意思?你要我戴?” 乔年不怀好意地笑,“那你还记得你说过,如果再理我,你就是狗吗?” 原请珵面容痛苦,“乔年,我认识你这么久,没发现你居然是个变态。” “赌约是你提的,再理我你就是狗,这话也是你说的...”乔年表情无辜得要命。 “你真的要我戴?能换个请求吗?有点变态啊。” “阿珵,不就是个饰品吗,哪里变态了。” 原请珵嘟囔道:“这是狗才戴的...” 虽然原请珵喜欢乔年,但他本质还是个钢铁直男,实在接受无能。 “哥,愿赌服输对不对。”乔年勾他的脖子,微微地哄。 毕竟是自己先挑起的事端,大丈夫言出必行,一言九鼎。 “好,来吧。”原请珵闭上眼,宛若接受酷刑似的。 良家妇男听话了,乔年替他慢慢地戴上。 戴上纯黑的项圈后,原请珵轻拉了拉,冰凉的质感紧贴着滚热皮肤,大小适中,不磨也不硌,宛若乔年的指尖在清冷地抚摸,但还他未习惯被禁锢的滋味。 乔年满意地笑,平时深藏不露的傲慢又浮现出来,“原请珵,要一直戴着,没我的命令,不准摘。” 原请珵冷着红脸,漠然道:“乔年,你总爱玩我。” 乔年食指勾了勾他项圈上的金属环,“那你还喜欢我吗?不喜欢,现在就摘下来。” 乔年说过同样的话,在十岁那年。 “阿珵,你老是和佳佳玩。他们说她是你的小女友。” “屁,谁敢乱说。我揍他去,她只是我同桌!” “那我呢?” “你是我的好兄弟。” “你喜欢佳佳还是我?”乔年赌气地问。 “当然是你。” 第二天,乔年亲自给原请珵的手腕系上一根红绳,“阿珵,用这个把你圈住,你要一直陪我。” “不想要这个,这红绳好娘。” 你不喜欢我就摘下来啊。乔年的声音带了哭腔。 超喜欢!原请珵大声喊道。 红绳的来历很简单,在破旧的小玩意儿铺子里,乔年挑了两根最便宜的,还可以调节大小,存了一个星期的零花钱买回来。 不能让原请珵像爸爸一样偷偷走掉。 患得患失的小乔年,特别幼稚。渴望一条绳子能将最好的好朋友圈在身边。永永远远不分开,永永远远只喜欢他一个人。 难怪。 原请珵抓住他的手腕,再一次坚定地重申:“我超喜欢啊。” 第22章 贪婪 自从原请珵戴上项圈后,就如同一个常年素面,滴粉不沾的女人忽然嘴唇上抹了口红,还是壮丽招摇的大红色。火红得如鞭炮,走到哪,四面八方噼里啪啦一阵问候。 比如,早晨的高数课,张洲第一次见到,赶紧捂着嘴先,可那细微的笑声掩盖不住地噗噗而出,请珵,你怎么变骚了,受什么刺激了吗。 原请珵正在认真做笔记。他闻言,笑起来,被丘比特射中了般,神情像白日梦泛滥的少女,一张英气逼人的脸,却说出一句矫揉诗意的话:是爱的力量。 张洲酸吐了,脸皮抽抽,竟然一时分不清到底是真话还是开玩笑。 傍晚六点多,天阴沉沉,刚去澡堂路上,风吹了点尖尖细细的雨丝,不大不小也不痛快。这样最烦,啪嗒啪嗒打在屋檐,宛若不停地吐枣核儿似的,总觉得没完没了的,不会歇止。惹人厌烦。 原请珵在澡堂隔间淋浴,帘子一拉,阻隔了不属于他的嘈杂时光。洗完后,热气热暖了身子,帘子再掀开,他安静的时光不紧不慢,如约而至。 果然遇到了乔年。 他像悄悄暗恋乔年的人,仿佛昨天才真正认识他,他不知贪厌地想要与他近身,寻到他也喜欢他的蛛丝马迹,制造虚无缥缈的梦。另一方面,他又像和乔年在一起很久的恋人。见过彼此家人,一起吃过饭,睡过同一张床,一起玩游戏...情侣能做的,大多他们也做过了,虽然当时是社会主义兄弟情。彼此间的小毛病,小瑕疵,基本一清二楚,知根知底。 青梅竹马完全是活生生的移动黑历史库。丝毫的神秘感也没有了。 乔年刚训练完,奔去洗澡,他也没带伞,身披着一截截香肠般的短外套,没串上拉链,里头薄薄的黑色的舞服贴紧着腰腹,湿得颜色更深了,圆领口开得较大,由锁骨支着,衣袖子卷到手肘处,小雨点像白芝麻沾在一截露出的手臂,很可口的小点心样子。 “你洗完啦?”乔年只是这样问。 “嗯。”原请珵想佯装不在意的样子,所以没有看对方的眼睛,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滚热的目光看向那棵树。也不知道自己脸红了,像红酒倒进,逐渐被满上,杯子是不知道的。 “那拜拜。我先去了。”乔年匆匆一眼,边脱外套,边往里走。 “哦。”一如既往的冷漠。 半分钟后。 哼,一点也没有是我男朋友的样子啊。原请珵心想。他还天真地以为乔年会过来撒个娇,真是高估了他。 乔年洗完出来,抖抖半干半湿的头发,水泥地滴着浅浅的水迹,一个个湿湿的拖鞋印往一圈暗影里去。原请珵本来热乎乎的身子等成冰凉凉的。乔年轻手轻脚地走近,离对方一步的距离,突然靠过去,抬了肩头轻撞了他一下。原请珵才定了神。 “喂,我洗个澡,你也要等啊。”乔年直接戳穿。 “我在等雨停,我没带伞。” 随意狡辩一下。 “我也没带。毛毛雨而已。我走咯。”乔年潇洒一回,“你慢慢等吧。” “等我等我!”原请珵急急忙忙追上去。 乔年往后侧了下脸,走得略微慢些,原请珵追到了,先拉过他,关切道:“今天降温,天气冷,你怎么外套拉链也不拉。” 乔年驻足,原请珵亲手将他外套的链与头兑好,慢慢往上嘶啦到底,不留情面地遮到脖子以上。又轻轻拍拍他的头,“好了。别着凉。” “谢谢爸爸。”乔年嬉皮笑脸地道谢。 臭不要脸。 现在的原请珵不接受,他更希望换个称呼。 两个保暖面包人一齐走,刚洗完澡,黏答答的雨水又打进洁净的皮肤上,像把白纸玷污了似的。乔年感觉到脏兮兮。来往的人要么开电驴疾驰,要么撑伞奔跑。 可他们谁也不着急,走得漫无目的,原请珵宁愿一直走下去,没有尽头。 期间,偶遇到几位结伴的男同学和原请珵打招呼,出于好奇的,向原请珵多看了几眼。可能是他旁边的漂亮男孩太惹眼,可能是因为他性感的项圈,可能是他的招呼含混不清,走神的嘴巴,连同班同学名字都喊不出。 总之,他们觉得原请珵最近怪异又反常。擦肩而过时,乔年挑了下眼梢,冷冷地觑了他们一下。 跟着乔年的步伐,原请珵越走越远,乔年故意绕了远路,光秃秃的小路,对视赤裸裸的,寂寞的穿堂风也是空洞洞的,推搡着两个人蒸热的肉体,将他们推近推进,甚至希望他们相碰之间互相碾碎,融为血水,亲密无间。毕竟他们一路都没说话。 明明已经接过一次吻,却在这时候他们又不知所措,好像就点到为止,心满意足。 进了男生宿舍区。快走到原请珵的宿舍楼。 乔年微微踮脚,悄声对他告别。生怕别人听到,“那送我的小男朋友到宿舍了。” “可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我们早就在一起十几年了。待久了,不腻吗。”乔年笑笑。 他真跳脱,上一秒定位情侣关系,下一秒又变成竹马关系。 “不一样。” “嗯?” “你是我的男朋友。”原请珵仿佛脑袋开光了,能顺着乔年的心意说话。然后他憋着红脸,又吞吐道:“也,也是我...我的老婆。不是她们的老婆!” “你干嘛忽然口头结婚啊。”乔年说,“我还没答应呢。” “乔年。”原请珵又叫他,迅速地亲吻了乔年的后颈,又迅速地闪开。 一气呵成,无比快。 乔年摸摸后颈,痒痒的。 原请珵又不好意思地闪烁着眼神,问:“明天周五晚上有空吗...约,约个会。” 他没经验,就按照普罗大众的程序来。 “明天晚上,是叶欧学长生日,我要参加一趟。” “叶欧?”原请珵顿时有点生气。 刚开学那会儿,他在宿舍楼下等他,就为了一个苍白的表白。可他远远看到他们有说有笑,话没说出口,心先流了一滩酸味。他不想多干涉乔年的生活,他希望他自由,可是唯独叶欧,他不希望乔年与他有关系。 丑陋又愚蠢的想法。他明白。 乔年笑道:“你别想多,他同时叫了很多好朋友们的,既然是认识的学长,总要给点面子。” 原请珵一时混乱,听不进去,全当耳旁风,他蛮力地拉起乔年的手腕,十分轻易地带动他一起逃离,“走。” “去哪儿啊...”乔年愕然,边跑边问。 到了个小型的地下车库,死角黑漆漆的。 “跑得我又流汗了。”乔年在喘,顾不得其他,嗔怪道,“我才刚洗完澡...” 原请珵搂着他,从背后进攻,一手压下他的外套领口,嘴巴发狠地咬他的后颈肉,牙齿像大口吮吸香皂的味道,在胡乱地雕刻。被折磨,被冒犯,乔年疼得赶紧咬住手腕,不让自己发出声。 白亮的皮肤一处紫红。 “乔年,你明明有我了啊...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 原请珵先委屈起来,将手腕的红绳勒得紧紧,脸上布满乌云。 “叶欧他还亲了你,我很不爽啊。” “他喜欢你,我都看出来了。” 脆弱玻璃心的傻狗一顿炮轰,开始一颗一颗掉眼泪了。 靠,他妈的,我怎么又哭了。他内心咆哮。 原请珵想杀掉眼泪这玩意儿,因为眼泪比他忍耐的情绪更不懂事,更决绝,成群结队从眼眶里探出头,嘲笑他似的说,哈哈哈,你又哭了,笑死泪了。 被原请珵气得擦干净。然后春风吹又生了。 “我知道的。”乔年叹了口气,“那天比赛,他只是借位而已,逗逗大家开心,他并没有亲我。我事后和他承认了,我是同性恋,我的竹马来看我了,我只喜欢他一个人。” “对不起。”原请珵立刻为自己的冲动道歉,低下头,“又惹你生气了。” “阿珵,我一直很知足,但唯有对你,我贪得无厌,你还不知道吧。” 短短的解释,原请珵心里如释重负,他学会了全然的信任。 幸好停车场没亮灯,除非乔年亲手触摸,否则他就知道原请珵又哭得抽抽了。 原请珵掰过他的身子,脚步绕后,张开双臂温柔地抱住他,把羞红的脸埋进乔年的颈窝,伸着舌头舔他受咬的后颈,“疼吗,对不起。” “不疼...不要舔了。”乔年又窘又僵,束手无策,原请珵的怀抱太紧实,滴水不漏似的,一步一步不自觉的把乔年往白墙上压。视觉上,乔年仿佛身体缩小了一轮,原请珵如一张大饺子皮轻轻包合美味的肉馅儿。乔年无法挣扎,乖得安安分分,原请珵像帮他舔舐伤疤,痴情又入迷,后颈湿凉凉的,乔年的身体被舔得一抖一抖,轻微地打激灵,像外头一辆单车的寥寥几语的铃声,间歇性得一叮,一铃... “你还可以舔别的地方吗?”乔年嘀咕一下,咕嘟吞了口牛奶那么轻,像是不满,又像是索取渴求。 “嗯?可以啊,还有哪里疼?”原请珵撩起眼皮,认真竖起耳朵听。 乔年垂下眼,一巴掌盖住原请珵的脸,“没有,算了...” sorry_(:* 」∠)_月底开学了 刚开始事情有一点点多。 第23章 归宿 乔年后悔了。他极其想回去,又极其想念原请珵。 他不太懂得拒绝,既然先答应了别人,那就要履行诺言。有时候,小小的固执让他不近人情,连最爱的人,他不愿多偏袒与妥协,这样小性子随母亲。 他常在原请珵家玩耍蹭饭,也亲眼见过他的父母闹得大风大雨,不厌其烦口喊离婚的时候。十几岁的原请珵劝架失败,还会气汹汹地拉走乔年去巷子深处的破宾馆一起睡觉,因为不用查身份证。要不然就去网吧通宵打游戏。 原请珵说,他一个人倒是顶得住,但不想让乔年看见父母吵闹的场景,像在伤口撒盐。 但乔年每一年去他家,他的父母依然和好如初。 为什么呢。 浅显的道理偏偏疏漏了他,他从未想过两个人的感情原来有一方还可以愿意服软,放下固执,选择妥协,悬崖勒马。 在叶欧的生日聚会上,有许多陌生人,他们絮絮叨叨,尽情尽欢。乔年像个无家可归的小猫坐在一处角落,专心地听他人高谈阔论。他饮酌啤酒,面色粉红,喝得小醉昏昏,些许困倦地眯起眼缝,像随意令人摆布的样子,使他如扑朔迷离的雾一般神秘。 有人找他讲话,他回答几句。没有人,那他就当个陪衬,如同别在西装上一颗胸针。摆设,好看就行。 冷颜和冰啤酒搭配,游刃有余耗着滴答滴答的时间。有一两个男生不认识,但老是逗他几下,乔年觉得他们也是gay,喝酒的乔年别过头,懒得看他们,很稚嫩的生气方式。 叶欧过来找他,乔年便挂上笑容迎接,尊重寿星,人人有责。 “想吃点什么?” 乔年摇头,“谢谢,不用。” 叶欧无奈,“乔年,请你来一下。” 乔年懵懵地起身,随他走去长廊,出了热闹的场合,一边还说,“祝你生日快乐...” 叶欧笑道:“好了,谢谢。你已经说了不下十遍了。” 乔年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叶欧左看右看,认为乔年变傻气了不少。 怎么好像那个谁... 难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叶欧想到。 他把乔年带到大玻璃窗前,偏了下头示意乔年往外看,“乔年,看看,你的狗狗来找你了,它很忠诚。” 叶欧语气很温柔,完全听不出些许不甘心的讽意。 “狗狗?”乔年楞了下,垂眸俯视,立刻反驳道:“他是我的发小,叫原请珵。” 他怎么在这儿?乔年想。 叶欧浅笑,“那你去领走吧。怪可怜的。” 叶欧不忘面子,说得好像他故意放过了乔年似的。 “谢谢寿星的准许。”乔年说。 “不客气。” “那祝你生日快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十一遍了。” 祝福语听烂了反倒像个咒语。叶欧总感觉自己被骂了。 原请珵双手抄着口袋,微风穿月过,满地黄褐,他挪了下站位,不忍心踩到枯叶,怕它们疼。他晃悠到马路边,凝视湍急的车流,等待乔年结束聚会。 没有别的原因,他就是想他了。偷偷看一眼也行。 遗憾的是,这个静谧的夜晚,不属于他。他有点沮丧。 在现代,静静的等待似乎是一件浪费时间的事情。有了空余,恨不得玩手机看看书等等,做点什么,把时间的小缝隙塞得满满才安心。但他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如果乔年四点钟会来,甚至从一点钟开始,他就会感到快乐。那每一秒充斥着无形的美好。 “哥。” 原请珵怔了怔,幻听? 他旋过身,乔年像飞来的篮球,砸进他的怀抱里。宛如多年未见,久别重逢的凶猛。 毕竟也是高个儿的男生,这样一骨碌不要命地往胸膛上撞,原请珵差点踉跄跌倒。 以前与乔年拥抱,他可以很自然。现在反而生涩得不行,手心都出了汗。 有行人见两个男人腻歪,觉得有意思,拿出手机偷拍,原请珵敏锐地察觉到,冷冷瞪了一眼对方。那人吓得收了手机。 乔年的脸还在不知疲倦地蹭蹭,唔唔念叨着原请珵的名字。毛茸茸的头发随着晃动的脑袋一掠一掠瘙挠原请珵的下巴。他的下巴仿佛碰到酥软蛋糕上,沾了一脸香甜的奶油,黏死人。 乔年在撒娇吗?男生也会撒娇吗? 钢铁直男突然摸不着头脑,不太明白。 他很少见过乔年发自内心又腻又软的模样,以往煞有介事的行为难道不是乔年居心不良,故意恶心吗? 可能不是吧。他转念又想。 “你怎么来了?” “狗鼻子灵,闻着你的味找来的。”原请珵自嘲。没说原因。 “你应该告诉我一下啊,要等好久吧。”乔年皱眉,表情怜悯。 “我不忍心打扰你啊。”原请珵嗤声一笑,“我哪敢打扰你和大帅哥们夜夜笙歌,纵情声色犬马啊。” 乔年正色道:“我根本不怕打扰,我担心你。” 阴阳怪气大师又上线,“乔年哥哥,那你终于知道心疼弟弟了。” 原请珵还想说,我早就习惯等你了。等你回来陪我玩,放学等你一起回家,为了送草莓而等你,为了表白而等你... 但是他没说,没什么好说的。虽然他们两小无猜但总要有所保留,要像折小星星一样积攒许多不为人知的小秘密放在玻璃心里。 乔年调侃道:“弟弟这么乖,我怎么不心疼啊。” 原请珵哼一声。 乔年幼稚地鼓掌,“阿珵,你好厉害,讲话还会用成语啊。好棒。” 哼。 没头脑和不高兴。 “欸,你穿新衣服了。还做了头发,好帅啊。”乔年又大方地夸他,拉拉他的衣角,摸摸布料。 “我靠,你怎么知道?”原请珵吓得不轻。 可恶,居然被看出来了! 为了见乔年,他专门捯饬一番,全身焕然一新。 完事后,强硬逼问舍友,我今天帅不帅。得到满意的答案还不够,又特地约张洲出来,转了一圈,问,吾与城北徐公孰美? 一头雾水的张洲反问他,哥们儿,你啥时候也外貌焦虑了? “你衣服不就轮来轮去那几套。” “鞋子不是新的。”原请珵强调。 换完新装后,他又不想表现太在意,太郑重,显得用力过度。傻缺缺地换上旧鞋,话外之音是,乔年,我并没有那么重视你! “回学校吗?” 原请珵不安地揉揉鼻子,舌头打结,“不要,我们约...约个会吗?一起吃饭?” 原请珵自从隔壁床的老王取了一趟恋爱经,感情都是从共进晚餐开始培养。 所以,他老是拽着“吃饭”的话题不放。 “你饿了?” “不饿,早吃饱了。” “那干嘛吃饭?” 原请珵无言。 乔年朝他笑,“先随便逛逛吧。” “哦。” 白紧张了,真扫兴。 破了一层朋友关系,如何和从小玩到大的竹马谈恋爱,乔年其实也不擅长,但他不太敢表露。 不像原请珵,他一麻袋的羞赧如同戳了小口,悸动如水哗啦啦四处露馅,但还是支棱着破烂不堪的表皮,撑起潇洒不屑的姿态。 他们路过商城门口,一齐人逮到猎物般涌上,争着抢着请求乔年帮忙扫个码送礼物。乔年抓着手机,冷静地排兵布阵,说,大家别急,咱们一个个慢慢来。 原请珵纳闷乔年怎么走没了,扭头才看见他被一群人包围着。 乔年低头,大拇指慢慢地点键盘,指甲盖泛起健康的淡粉色,温吞又认真将手机对准一堆面前高低错落的二维码按着顺序扫一扫。不知不觉的,原请珵早已站在他的身侧。 他们曾在喧闹的街景里流动乱窜,像无意识的飘魂,被拥挤的人群推前推后。终于有机会停下来,涉足一次简短的宁静,他占据全身鼓燥的心跳暂且安放进透明的风里,腾出空位,让一瞬的安恬流入。 原请珵在端详乔年。温情的眼神,细细地描摹恋人的轮廓,镜头先是模糊打光,再清晰聚焦,乔年的耳朵轻轻动了动。 真好啊。这样,又能偷摸小心,又是光明正大。 扫完码。 “小哥哥,能不能顺便加个微信。”有一个可爱的女生鼓起勇气问了一下。 乔年还没开口,原请珵搂了乔年的腰,微笑摇头道:“我的。” 闻言,女生不惊不窘,笑容可掬,明白微妙的关系,“打扰啦,祝你们幸福呀。” 扫码送的礼物是猪猪玩偶。然后,乔年左拥一个佩奇右抱一个乔治。招来不少目光。 乔年绞尽脑汁才想到去中山路吃甜品的主意,一来他嗜甜,二来吃甜品,衣着可以保持干净。他莫名其妙考虑到了形象问题。 他们一同挤上公交,小小的车厢,摇动着形形色色的人群,颠颠晃晃间,一个个平凡的人生,交织融合出多彩与绚烂。所有人在命中注定的轨道里生活。生,是一段寻找归宿的旅程,付出爱,得到爱。 下了站点,胸有成竹的乔年自发主张开导航带路,原请珵乖乖跟着他。两个人一前一后骑着共享单车,在那块陌生的市区绕来绕去,将近四十分钟,又绕了回原地。 连小区保安眼熟他们无数次,变得警觉,瓜子不磕了,紧盯着两名嫌疑男子过家家般的绕圈圈。怀疑他们智商。 乔年绕晕了,迷迷糊糊地搓搓后脑勺,面带尴尬又歉意的笑,企图蒙混过关。原请珵刹了车,笑得前仰后合,“你好笨啊,笑死我得了。” 乔年踹了他一脚,原请珵安分地憋笑。 “算了,我来带路吧。” “你知道在哪?” “我这么聪明,当然知道啊。” “你不早说!那你跟着我胡乱兜风了好久,咱们还被保安大叔鄙视了...” 原请珵笑盈盈,“没事啊。我喜欢跟着你。因为你看样子是挺聪明的。” “少阿谀奉承。给朕带路。” 沿着正确路线兜兜转转,甜品店找到了,没想到已经打烊。乔年失望透顶,原请珵揉揉他的头以示宽慰。 吃什么甜品,乔年,你已经很甜了。猝不及防地来一波土味情话。 呕。乔年翻了个白眼。 灰溜溜的两人只好前去附近的超市逛逛。 摁了存物柜的按钮,小门弹出。乔年将玩偶塞进,合上门,门关不上,玩偶掉到地面,乔年蹲下拾起。他又使劲塞,用力压着柜门,松手后,门又开了,玩偶又掉到地面... 反复试了七八次。原请珵上扬着嘴角在旁观,关门一直失败,乔年气得不干了。空气顿时凝固,两人面面相觑,原请珵又情不自禁地发笑,“喂,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想不到吧,这门其实是坏的。” 乔年委屈,“好吧。” “乔年,你好有耐心。” 乔年谦虚,“还好吧。” 原请珵边笑边说,“你总是能用认真的态度重复一件件傻事,我真的舍不得打断。” 几次的小闹剧,因羞怯变得唯唯诺诺的原请珵消失了,他又恢复以前相处的自然状态,解放天性,讲话绵里藏针。 说完,原请珵微耸着肩,不停地笑,乔年也开始跟着他笑。 半晌,他们还在互相呆呆地笑。一场典型的人传人现象。无药可救。 你笑你自己啊? 不知道。 他与他,从熟悉到陌生,又从陌生到熟悉。 超市出来后,乔年神色静默,但心里痒痒。前方有一圈明亮的光,他们正要途径,乔年先拉住原请珵阻止他进入光明的一角。 原请珵停住脚步,站得笔直。 乔年先将怀里的俩头猪先塞给原请珵抱着。然后逐渐贴近,涩涩地叫唤:“阿珵。” 啊?原请珵木木地眨眼,老实地抱住玩偶,先看一眼乔年,再看向远方。 似有似无的雾气糊了乔年的眼睛,湿漉漉地半张半阖。他的鼻尖抵在原请珵的侧脸。尽管此刻不合时宜,但乔年已经欲念难耐了,话音飘忽,“我想...” “年年,咋了,你困了啊?别睡着了。公交快来了,坚持一下。”原请珵拍拍他的脸,试图使乔年清醒,他望向远方的双眼闪过光芒,激动道:“快,车刚好来了。我们先去站点。” 始料未及,乔年又被拉着手往前奔跑。 仿佛一只精神饱满的大狗叼着块馊掉的火腿肠冲向公交站。乔年欲哭无泪,再三撩拨勾引失败,他觉得自己真的快要萎掉了。 囫囵地上了车,摸索到最后一排,他们并排坐下,乔年无精打采,原请珵摇摇他,尔后重重地拍拍自己的肩膀,尽显男子气概地说,“来,头靠这儿,你睡吧,到站我叫你。” “不必了,好弟弟,留着您自个儿睡吧。” 一场失败的约会落幕。 第24章 涌向花丛的河流 自从四月末尾开始,连下了几个月的料峭唏嘘的雨,连绵不绝地涤荡万物。一日日,湿涝得连两个男生烫热纠缠的鼻息变得水灵灵,唇齿交吻容易勾出水丝。春日里,纯洁的爱意也如憋足的水汽痛快地泄了一通,衰竭得一滴不剩,燥热的夏季接了轨,主宰着无边无际的干渴。 乔年与原请珵待在一起的几个月,原请珵的肉体没有给乔年闯祸,也没有为他造福,只是抱枕般提供坚实又舒服的温暖,与纯情的竹马相爱,是踏进雷池里拥抱,一场温柔持久的对视,却由于默契,常常欲言又止。触碰仅此而已。 原语的小工作室在商城的回廊内,大中午,乔年下了舞蹈课,接了原语的消息,便赶去做免费模特义工。以前他接近原语,为了打探原请珵。结束后,乔年抱紧一堆小秘密,开心极了,甜甜地叫她姐姐。他们慢慢成了朋友,最后,原请珵的亲姐姐,就是他的亲姐姐了。 乔年一进工作室的大门,掉进冰窟窿,冷意包围,打了个寒颤,空调开得极低。与今年夏日的服装主题是“为明媚的日子而生。”这一概念相悖。 原语和助理交谈,见乔年来了,笑得灿烂,拨开塑料袋给他递了一杯鲜橙果汁,乔年道谢,吸一口,冷上加冷,搁在桌子上。 乔年调整好状态,开始工作,衣架上男装也有,女装也有,他走进摄影棚,站在中央,刻意地摆弄姿势,试了一套又一套。 男装试完,他又听话地换上女装,一件桃子粉色的连衣裙,简单大方。站在男性角度,他也很喜欢,很欣赏。原语左右摆弄着灯光,摄影师将相机下移,只拍脖子以下的身体。在灯光前,他神色自如,怡然大方,因为早就习以为常。 然而,拍摄结束,他走出了白色布景,听到了新来的工作人员的窃窃私语,瞥见了异样的目光,虽不具恶意,但一刹那,挑起了他纤毫如毛的敏感。从云端跌入现实的恐惧。他兀自坐在化妆镜前,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他还未将裙子脱下,双手不由地抓紧揉搓短短的裙摆,低头发呆,背影暗淡。 是害怕。连同原请珵那一份,他一起承担了去。 我是女生该多好。 裙摆一角被手心抓得有点皱。新的,像旧的。 “我知道我请来的弟弟很好看,谁让你们一直看他了?看坏了你们赔啊。”原语严厉道,“该干嘛干嘛去。对了,小张,尽早修一下图。晚上就要。” “得令,原老板!” 语毕,目光转移,投射分散在各个角落。 “年年,你喜欢这件吗?” “喜欢。”乔年点头。 原语笑笑,“我就说嘛,原请珵那小子肯定也很喜欢女生穿这种可爱的小裙子。” 乔年睫毛颤了颤,随便问:“他和你说过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吗?” “没有,他哪会说呀。但我八卦过,他直接把我轰走了。”原语回想,露出很懂的笑,“话说你们男生不也偶尔会讲讲这些吗。” “嗯...很少。” 原语勾了勾手指,像在说秘密,压低着声,“欸,小年,我怀疑原请珵不喜欢女的呢。” 乔年心不在焉咬着吸管,喝着放凉的橙汁,突然有了反应,呛到了,连咳几声,还稀里糊涂地说:“真的吗,我...我不知道啊。” 原语先顿了顿,片刻,柔声道:“唉,我开玩笑的,谁知道呢,我懒得管傻逼弟弟喜欢什么。反正我都能接受,我爸妈也可以。不伤天害理都行。” 乔年呼出一口气,满是冰爽的橙子味。 晚上,乔年叫原请珵出去玩,约到清吧喝酒听听歌,消磨一丝靡靡的时间,为枯燥乏味的一盘生活撒点花瓣。 离乔年家几米,原请珵躲在微暗的小巷子里抓抓头发,整理衣着的不妥,做几个深呼吸。 一位穿制服风的裙子,面戴黑口罩的女生朝原请珵走来,站他背后,冷不丁双臂交叉钩住他的腰,顺手拈来似的,好像两人熟得透了。原请珵慌张的要死,以为是乔年,一转过身,发现是个女的。他震惊,没眼看,别开脸,同时先礼貌地掰开她的身体,尽量保持绅士态度,“喂,姐们儿,你认错人了吧。你男朋友可能是那个。”他赶紧随便指了指站在烧烤摊前吃菜花的眼镜男,乱点鸳鸯谱。 对方不说话也不撒手,比鞋底踩了口香糖还要死缠烂打,趁机亲了原请珵一口。原请珵一下子震惊又愤怒,无计可施,使了力推远她,眉头紧锁,“这位妇女同志,如果你不知道警察局怎么走,我可以报警带你进去吃夜宵。” 他又好言相劝,“大姐,您别干这行勾当了,不管男人女人活在这世上,咱们都要活得有骨气,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是不是?” “你说得对。” 清澈干净的男声传来。 “我靠!你是乔年?”原请珵这才敢正视面前的人。 乔年拉下口罩,迎着光,五官清晰,“笨蛋。” “你好端端男扮女装干嘛,cosplay迪斯尼在逃公主?” “逗你玩的,放飞自我了。”乔年淡淡地笑,“还有,我是个变态。你慢慢会知道。” “早知道你是了。”原请珵拉了拉项圈,“你变态的证明。” “所以,真的像大妈吗?”乔年故作失落。 “放屁,我胡说八道的,别当真!特...特别好看的。”原请珵稍微地瞄了瞄一双裸露的长腿。 “喝酒去吧。” “好的,姐姐。” 清吧里,灯光一片冰蓝色,置身其中,连空气变得可见似的,也是蓝闪闪的。原请珵伸了下手,闪过乔年的脸,捕了他脸颊上瞬移的蓝光,笼在手心,摊开是蓝色的火焰。他黏着乔年坐,牢牢地圈他的腰,痴望的眼神是红的,比酒还腥甜。 乔年一个人喝闷酒般,撑着下巴。两个人沉默无言,耳朵享受吉他的琴弦颤动细长的延音,女歌手空灵的歌声,拉长了昏昏欲睡的梦。乔年毫无察觉原请珵的忽明忽暗的视线,只凝视轻如浮云的酒沫,细跟凉鞋随着脚趾慢慢地晃动,一勾一勾地似坠未坠。摇摇摆摆的恋爱。 许久。 “哥,你醉了吗?”原请珵问乔年。 “没有,我不会撒酒疯的。” 原请珵磁性的声音变得微醺又湿润,终于,将无数次沉浸酒汽里哽塞的话语打捞起,“我们回家吧,酒不好喝。想了你。” 乔年嗤鼻一声,嘴角上扬假装在笑,靠近原请珵的脸,“原请珵,我好讨厌你啊。” 呜呜呜,先道个歉,对不起,拖了比较久,我先哭为敬(;´༎ຶٹ༎ຶ`) 第一次体验到坑没填完的小焦虑。写文之前还要给自己打打气平复心情orz 下一章开车,基本两章就能全文结束。最近一定给它写完。 也不知道时隔了半个世纪,还有没有世纪老人能看到了,没有我就自个儿写着玩吧hh 不想要规整的标题了,随便取着玩。 第25章 还没 “为什么讨厌我?”原请珵疑惑,不知不解,挠挠后脑勺。 他真不知道。 他只知道微笑和眨眼。然后又要像大哥哥一样探近身子搂抱他。原请珵像在烤面包,把乔年加热,抱久了时间,烘一烘,等膨得酥软,看着入口即化,安分的乔年就会把小爪子握成拳头收起,轻轻捶捶原请珵的背。一直,原请珵把温柔的肉体租给乔年,治疗他没来由的不悦和不安全感,还没向他索取租金。他还要把毛乎乎的关心化作一个个疑问句趴在乔年的脚边,用潮潮的鼻子拱拱脚踝,摇摇尾巴,问为什么呀,为什么又不开心啦。 “因为你对我发情了。现在。”乔年低声,在他耳畔说。 咣当一下,酒杯倒在木质的桌面,咕噜咕噜往外缘滚去。 原请珵赶紧把酒杯扶正,往嘴里倒酒,甩两下,仍没有一滴入口,他才意识到酒已经喝完了,空空如也,无法遮掩。有人点了烟,烟草味很浓,谢天谢地,原请珵借此用手背捂住口鼻,“那,那我不想了。” “阿珵,把手放下。”乔年微扬昂着头,以命令的口吻。 原请珵盯着乔年水汪汪的眼睛,受了蛊惑似的,将手放下。大庭广众之下,乔年俯进原请珵的胸膛,坐在他大腿上,裙子压着了牛仔裤,将冰凉微湿的皮肤黏着对方的脸颊,摩挲着,融化着... “乔年,你别玩我了...” “回家吧。不想让别人看到你。”原请珵冷静地说,面色潮红。他倏地站起,一手抱着乔年,完全不假思索,说走就走。 两人其实喝得微醉,步履还算平稳,风也比较清爽,吹散了马路一团车流。原请珵打了出租,窄小的后座,两个大男生挤在一起,还能隔出一条小缝。各自端正姿态,闭嘴不语,乔年从狂妄放荡秒变内敛安静,一丝欲火的余温也荡然无存。 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到了乔年家,两人一同下了车。 “来我家看电影吗。我,随你。”乔年问,暗示的十分明显。他抱臂靠在墙壁,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他的裙摆被夏风勾起撩了一撩,绿丛里一枝枝蒲公英细柔的种子惶恐地颤抖,乔年毫无顾忌。原请珵最喜欢乔年这样,笃定的美丽。无缘无故激发起他雄性动物强烈的征服欲。 “好啊。” 进了门,家里没人。原请珵自己找了拖鞋穿。 “我要先去顶楼给几盆花浇个水。” “我跟你去。” 顶楼的阳台,姹紫嫣红,接近夜色,进入了绿野仙踪。 花香自由自在地飞舞,暖黄的电灯像月亮,懵懵的光,晕染头顶。脚步惊扰了灰蒙角落一处墙壁安静的蚊虫。清水一喷,粉嫩的花瓣水光淋淋,余下的水珠啪嗒啪嗒,地面湿出一道旖旎的线条,扩张蔓延,止到乔年的双腿之间。 乔年浇完水,放下水壶。一转身,原请珵站在他的身后,好像影子,不离不弃。 原请珵尽量忍着粗气,胡言乱语:“年年,你也要浇水了。” 乔年呵一笑,“先看电影吧。” “你更好看,我想看你的全部。” 原请珵的注意力浇灌在乔年的脸上,也没能发现自己仿佛说情话般绕弯子。 乔年靠在水池边缘,双肘支撑,挺着腰,肩胛骨凸显,他松了松衬衫的领带,舌头舔了下指尖,很随意,笑道:“阿珵可以吗。” “什么?就你,我还绰绰有余。”原请珵发小脾气,直接拉过乔年的领带,将人拉入怀里,压在水池边,一顿猛亲。 强壮有力的臂膀如烙红的锁链似的,死紧得禁锢着细腰肥臀的美人竹马。他的肌肉慢慢紧绷,隆得坚硬如铁,第一次精神高度的兴奋,占有欲爆发,用力强吻,连手臂凸起了青筋。原请珵每一次加深了吻劲,犹如狼吞虎咽着小餐碟的奶油甜点,习惯性鲁莽的下压,乔年的胸膛承担着厚实的重量,他特地顺应原请珵,把腰背放软,一步步下去,慢慢折进水池,任对方无理取闹着,衬衫被积洼的水渍洇湿了一大块。假发蹭掉了,原请珵忘情地抓揉乔年的散发,用舌头扫荡乔年的暖热的口腔,毫无章法,但是很爽。乔年因为窒息,小腿轻微发抖,腿肚被牛仔裤涩涩地摩擦,藏在裙底的阴茎渐渐勃起,唾液交织的浓稠水声回荡在阳台,啧啧作响涌着浪花一般,蝉羞得不叫了,快快飞走。 感觉有硬物硌得慌,原请珵伸手探近裙底,摸到了乔年包在纯白内裤里翘起的阴茎,前端还湿了。好像电流从指尖一闪,呲呲地接通了理智。原请珵直起腰,从乔年身上起来,逃脱了亢奋。磁铁般粘合紧密的胸膛,又相斥分离。他痴痴地注视着指尖上晶莹的粘液。 乔年不以为意地撩了把湿发,腰部九十度折叠得麻痹不已,他撑着手掌,渐渐用力,费劲地回了上半身,他心里仿佛有数,拉了拉裙子,笑着说:“原请珵,接受不了吗?” “你还是喜欢女生的身体吧。” “我今晚故意穿了女装,你就对我发情,才想操我。” “所以,平时我对你的暗示,你都明白,只是装糊涂对吗?” 乔年皱眉,贴近原请珵,抓紧他的手腕,往裙底里带,强行让他碰到自己的硬物,一边揉搓着原请珵的胯部,“原请珵,我跟你一样,有这个东西,它会射精...”乔年低头,可爱俏皮一笑,“噢,还用它尿尿。” “敢摸吗,敢玩吗?不敢的话,你现在就给我滚!” 他像一个红了泪眼的小疯子,撕裂了活蹦乱跳的心。却佯装冷淡,无所谓。 他从没这么失态过,除非太阳西边出来。 原请珵叹了口气,真诚地道歉,“年年,我承认,我刚刚一下子不习惯,碰到与我相同的器官。” 乔年不语,冷淡推开挡在面前的原请珵,独自跑下了楼梯,原请珵速速追逐着他,乔年正要关上房门,原请珵急忙用身体卡在门缝,顶开门进去,认真地说:“乔年,给我一次习惯的机会好不好。” 他抓起短袖的领口子从头顶脱下,扔在地面,裸着坚实的上身,肌肉一览无余,发达的力量感扑面而来。他指着曲线分明的腹肌,含羞道:“喂,年年,你看,我...我有腹肌。” “还有,我那里很大的,年年,你应该知道的吧,要看吗...” 原请珵茫然无措,试图把所有的优势展示出来,获取原谅,取悦乔年。 “对不起,年年,我之前不敢碰你,不是因为喜欢女生,是我没准备好。我怕伤害到你。我特别害怕把你弄生病了...” “我真的好喜欢你啊,你还不信我...” 他的生活一度无聊但规整,仿佛出生就被老天设定成传统的男生,顺风顺水,父母和睦,不缺爱护。无法想象过早拥有一段情爱关系,对性欲的隐忍克制刻进骨子里。偏偏遇上乔年,次次轻易撩拨与过分的暗示,仿佛甘霖落入沙漠,河流涌向花丛。他束手无策,大热天躲进被窝看钙片,学习和掌握了小方法,但是浪费了很多纸巾。 今晚的欲火焚身,并不是一道超纲题。而是第一次练习题。 可是乔年推走他,还要他滚。 原请珵要哭了,眼尾已经渗出亮晶晶的泪珠,吸着鼻子强行抑制眼泪,做作地揉揉眼眶,“唉,眼睛进沙子了。” 乔年被竹马哭唧唧的模样逗得噗嗤一笑,没办法高冷。 笨蛋也有笨蛋的好处。 乔年敲敲他的脑袋,“我带你适应。要听话。” “好,我听你的!” 乔年扯下衬衫的黑色领带,绑紧对方的眼睛。 “年年,我什么也看不见了。”丧失了视觉,有点恐怖,他伸手想要解开,重见光明。 “我在这,别怕。”乔年抱紧他,证实存在,然后温柔地约法三章,“不可以摘下来,不可以看我,不可以插进去。” “那你亲亲我。我就答应你。” 啵。 原请珵情不自禁地红了耳朵,立马低头,哧哧地偷笑。 乔年躺倒在软床,内裤卷了边挂在大腿间,他抬起腿,带起裙摆,大大地敞开,阴茎和粉穴裸露,他用脚掌轻轻踩踩原请珵的胸膛,“阿珵,来。” 看来两章写不完全文 orz 第26章 不听话 原请珵被蒙住眼,完全一片黑,看不见乔年,辩不清方向。 乔年唤他过去,他不知道乔年在床的哪边。他定下脚步。嗅觉,触觉,听觉顿时开放出细致的敏锐。他好像闻到了乔年的气味。与花香不同,乔年的香味是湿渍渍的,冰凉凉的,未开苞的神秘。而花香浑厚,盛开灿烂的成熟。 味道也算是一条无形的链。一环一环牵引着他向乔年而去。 他瞎摸,不小心摸到了乔年的脚踝,直接将那只大腿架到精壮的肩膀上,手掌心在细腻的皮肤上滑走,抓到了大腿内侧里紧实的嫩肉,乔年常年练舞的缘故,大腿不算瘦,骨感与肉感恰到好处。原请珵才稍稍尝了鲜,沉默地吞咽了口水,藏在内裤里阴茎不知不觉地涨大了一倍,发怒似的,裤裆凸得特别明显。乔年见状,噗得一笑,勾了唇角,他蹬着长腿,先用脚趾戳戳原请珵凸起的裤裆,抬起又粉又软的脚掌心,温柔地揉踩一大团鼓囊的小山包,“你硬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精力旺盛的处男亢奋得晕头转向,神魂颠倒,有史以来,他从未体验过这种勾魂摄魄的刺激,简直比沾春药还迷醉,原请珵眯起眼,密密的睫毛缠结也阻挡不住眼神滚泄的情欲,哑声喘息,一声声低吼浑厚得像浓浓黑咖啡,阴茎反而越踩越硬,不停胀大,原请珵的胸肌轻微起起伏伏,俯下身,双臂撑着床面,急促的鼻息哈在乔年微湿的额头上,恳求道:“哥,我要看你,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但凡其中一方叫哥,是发出求饶服软的信号。心照不宣的默契。 乔年随手把玩着自己裙摆下的阴茎,拒绝道:“不可以,这是约定。” 原请珵撇嘴不言,猛地拽着他的脚踝往自己的方向拉近,他握着乔年的一只腿,又压下腰,使劲亲咬着软肉,妄想咬出甜喷喷的汁水,乔年羞得咬着下唇,胡乱赌住他的嘴,原请珵口欲太强,仍不知悔改地又轻轻舔乔年的手心肉,乔年软着音,温吞地责道:“阿珵,怎么老是爱咬人呢。” 原请珵将下巴抵在床缘,只露个脑袋,黑领带遮挡下,羞愧的血色仍流出双颊,拐弯抹角:“年年,我,我光着上身很冷,怎么办啊...” 啊嘁—— 他打了个假喷嚏,自欺欺人道:“要感冒了...” “那你上床抱我吧。”乔年看出他无聊的把戏。 一上床,原请珵展露本性,依靠蛮力压制颐指气使的小竹马,一下子,软床地震般颤巍巍地晃动,床板有点塌陷的趋势,他傻傻地笑,蹭蹭乔年的脸。 呜。乔年也使不上力,浑身动都动不了。 原请珵压在乔年又热又香的肉体上,他真正深刻地感知身下是一个男性的体形,比他矮了一些,一起长大的竹马赤裸裸的肉体触手可及,鲜活的心跳声与原请珵浓烈的粗气一起律动,原请珵额头冒了细密的汗珠,乔年勃起的阴茎撑破了小裙子,硬邦邦地扫过他高高凸起的裤裆。他着急得根本不知道怎么解乔年的衬衫扣子,直接上手撕扯扒拉着整洁的衬衫,以野蛮开拓情色的春光,扣子崩了几颗,弹掉到地面。他伸进去到处乱摸,本能抓几下,空空的,是男生一片平坦坚实的胸腹,原请珵才知道乔年贴了乳贴,原请珵不经同意,粗暴撕开乳贴,暴露了私密。 发情的粉乳尖憋坏了,立马慢慢凸出来,又翘又挺,软软乖乖的蹭蹭原请珵的手掌心,原请珵把小乳头夹在指缝里,轻轻揉搓,因为不能看,只能感受,“为什么贴这个?” “因为...夏天容易会凸出来啊,笨蛋...”乔年眼角红红的,他最隐私的两个小乳头,被原请珵轻轻捻搓,肉眼可见肿大,娇红欲滴,他羞赧的无地自容。 他内心深处很讨厌敏感的肉体,尤其是乳头,练完舞或者剧烈运动后,激凸得很厉害,以前没注意,直到某天,被几个男生直勾勾盯着看,开玩笑地羞辱了几句,乔年表面心平气和的微笑,私底下很难过。 那时候艺考培训,原请珵也不在身边,乔年以前习惯了依赖他。尔后他只能躲在宿舍的床上,随意搓搓乳头,他忽然好想原请珵,对他的渴望和回忆,乔年不由地伸手指,胡乱地插进屁眼自慰。第一次,他第一次想着原请珵自慰。 两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情潮迷离,乔年脖颈悄悄漫了粉色,身体也耐不住了,前端想射精,后穴想被塞满,他一步步带着原请珵的手抚摸自己的下体。原请珵带有薄茧的大手一握起又直又挺的阴茎,仿佛茅塞顿开,十分顺手的帮乔年撸管,掐捏软乎乎的阴囊,乔年忘我般发出娇宠地嗯嗯啊啊,很轻很轻,原请珵明白乔年在拼命克制,他第一次听到乔年如此黏黏的喘声,好像自己用手指搅弄他的粉穴,一声一声拨弦般,挠挠扣扣他骚乱的心跳。 原请珵像小动物喝水,伸着舌尖先一舔一舔小小的乳粒,再卷着舌头包住吮吸,冰冷的乳尖被吸咬得热乎乎,快要化成黏牙的焦糖。大口含着乳晕,原请珵用牙齿咬着奶尖,拼命往外拽,一大块软软的乳肉被提起,一瞬间像鼓圆的乳房。乔年气坏了,“你又咬,唔...” 原请珵不闻不顾地把乔年吻得死死,气也不给喘,凶巴巴地进攻乔年软绵绵的小舌头,没有吻技,而是双舌交媾掀起水潮,痛快又激烈。 原请珵蒙眼壮了胆,肆意妄为,无拘无束。他边亲边重复道:“乔年,我太想看你了...” 乔年只能呜呜地闷哼,流露着晕恍的眼神,原请珵松嘴一瞬,乔年探出娇软的粉舌尖,贴心地勾掉相黏的水丝。他的嘴唇像被狠狠塞进阴茎操过了,红肿湿滑得不像话,口腔灌满了比沸腾开水还热的唾液,搞不清是谁的,但凡他一微张嘴,嘴角刹不住地流,小洁癖忽然酸了鼻子,眼睛含住一层薄薄的泪水。 惹祸的原请珵看不见也不懂,嘴巴仍然插秧似的,不知疲惫地四处标记,扯大乔年的衬衫,一个个啾吻得乱七八糟,零零散散。 乔年半闭着眼,眼缝水波粼粼,他梦寐以求薄茧湿热的大手占领剥夺他的肉体,淫荡的小粉穴里分泌的腥水涌动,“阿珵,你手好湿。” 原请珵手上撸着男性的器官,他感觉自己居然一点也不厌恶。他蒙了眼,只好凭借回忆去想象乔年的身体,脑海又浮现初二的暑假一同洗浴的画面。自从那次,他们无端地避嫌,再也没有互相展露过肉体。他看见过乔年的阴茎,半勃起的状态,粉扑扑的还很清秀,淋浴头的水流把阴茎得微微发亮,裹了薄薄的蜜似的,饱满的屁股蛋藏在一团白色泡泡,原请珵还能看清乔年阴毛稀疏的下体,不似男性的粗野。但是他没什么想法。 而现在,一旦想象乔年的性物,原请珵不禁脸红心跳,想象多么虚幻空无,乔年近在眼前,他却无法亲眼目睹乔年发骚浪荡的模样。 性格中反抗欲望被激起,暴戾的因子燥动了块块的肌肉,后背渐渐发热,湿汗顺着背部肌肉的沟壑缓缓滑落,他低吼一声,发狠地上下撸动对方的阴茎,乔年忽然大声地呜呜娇喘,性器掌控在他人手里,任他不堪地玩弄,乔年的手无处安放,下意识地搂紧着原请珵的厚实的背,害怕被性爱的巨浪冲走似的,他的腰肢难以自禁地痉挛,龟头慢慢渗出了精液,乔年晕乎乎地呢喃:“啊,要射了...” 接着,原请珵偷偷挠挠乔年的大腿嫩肉,乔年呜呜一叫,大腿根抖成筛糠,白色的精液肆意地喷射。 原请珵感觉一股浓浓的热流溅洒在腹肌上,然后又感觉湿软的舌头覆盖了皮肤,舔得他痒痒的。 “唔...对不起,阿珵。”乔年下意识地就是道歉,在他认知范围内,弄脏了别人是超级不礼貌的。乔年跪起身体,白生生的屁股蛋里粉嫩小穴口悄悄开着,他快意泛滥,失去了理性,眼神恍惚,将舌头当做餐巾纸,笨拙地吮吸舔舐原请珵的腹肌,原请珵雄伟的尺寸顶破了内裤。他一把拉过虚软的乔年,放坐在自己的腿上,乔年勾着他的脖子,原请珵撩起乔年的裙摆,两手各握一团浑圆臀肉,宽大的手掌根本握不住,一抓,肉溢出指缝,原请珵高高托起又翘又肥的屁股蛋,掰开两瓣,含苞的小嫩穴还是狭窄的一条水亮的缝,暴露在湿意的空气之中,轻轻地张阖。 “放下我。”乔年屈着膝,忽然被力大无穷的男人腾空托举起来,有点无措,口吻严厉。 “我想插...” “不行。”乔年坚定道,“这是惩罚。” “可我也硬了...”原请珵可怜巴巴地垂下嘴角,声音带了点哭腔,“年年,那屁股给我蹭蹭好不好?” 乔年摸摸原请珵的眼睛,领带还有点湿。 不会又哭了吧。乔年心软了。 “嗯...好。”他见不得原请珵伤心,立即糯糯地小声答应。 原请珵刚剥下内裤,乔年心一惊,肾上腺激素急速扩张,浑身肉体浮泛起难以置信的玫瑰色,阴茎又翘高高,又开始吐水汁。他以前常常期盼夏天来临,因为很想看原珵的肉体。可紫红色的肉棒腾一下真正展露,又粗又长,凶猛地散着热气,筋络盘织,带着腥味,下体从没打理过的浓密的阴毛又黑又杂,雄性的狂野充满攻击力,使得乔年脸色潮红得滴血,小穴猛地紧缩闭合。 原请珵把乔年放下,握着前端在乔年的小粉洞打圈试探磨合,龟头悄悄往小穴里挤了挤,差一点要塞进去。 乔年吓道:“别,别这样...” 原请珵坏笑:“我逗你玩呢,年年,你屁股好湿啊。” 说完,原请珵抓紧乔年的屁股,狠狠地磨弄自己硬得发烫的阴茎,从乔年会阴擦进股缝,再碾过乔年饥渴的屁眼,乔年的双腿横开得很大,双手勉强能撑着原请珵的胸肌,娇滴滴的屁股早就被折磨得酥软无力,柔嫩的会阴反反复复被原请珵粗粝的阴毛糟蹋得快破了皮。私处被操磨,一片火辣辣的红,不堪入目。 “不行了...阿珵,不能磨了。”乔年被男人蹂躏,快玩坏了,他仍僵硬地开着腿,上半身完全无力,向后仰躺,抓了枕头盖住粉红的小脸蛋偷偷哭,床板一角光秃秃地裸露,他又抽搐着腿根,射了一滩精。原请珵也跟着射精,精液出奇地多,全喷在乔年正在流汁的下体。 “好了,你也射出来了...就到此为止。”乔年疲倦了,用指头勾起原请珵的红绳,懒懒的腔调,“哥,我玩够了...” “那年年,帮我摘了这个东西。” “好。头趴下来。”原请珵一趴下,乔年一边张开嘴主动和他接吻,一边帮他摘领带,大哥哥温柔地哄小朋友一般,“亲你,奖励你听话...” 原请珵缓缓地睁眼,还没完全适应光亮,长睫毛刮到了乔年湿润的脸颊,但两人嘴巴还沉浸在亲昵的翻滚交缠里,不依不舍。 重见光明,原请珵全神贯注地盯着乔年。他衬衫没穿好,一半落在肩头遮掩着,一半袒胸露乳,吻痕可怖,仿佛一只被人欺凌软乎乎的小猫躺在床面上,有气无力。乔年偷偷拉了下裙摆,这一细节,原请珵捕捉到,他直接掀开裙子,乔年啊了一声,脚趾头缩起来。 他看见漂亮竹马的屁股像软塌的蛋糕胚,糊满了一团又浓又混乱的白奶油,馋人的小穴跟点缀小红樱桃似的,红通通的可爱。 “呜,你别看...”乔年起身,神色忙慌,双手虚虚地挡了他的眼。 原请珵从容地笑了笑,盘坐着,把人又抱回怀里,揉揉狼狈的屁股,一根手指强制塞进湿哒哒的小穴,“年年你玩够了,但我还没玩够。” 第27章 年年 清纯干净的屁股早就折腾一塌糊涂,当笔直的手指轻而易举顺着湿漉漉的甬道一捅而深,里面腥粉滚烫的穴肉迅速地绞紧,爽得原请珵用力往深处塞,戳到乔年的敏感的前列腺,手指寸步难行,反而被男孩的粉穴恶狠狠地禁锢得死死,分明的指节吞没进潮湿的热流,也快化成水了般,与乔年血肉相连。才一指之交,乔年饥渴的肉体一瞬间春意盎然,哗啦啦的嫣红蔓延,肉滚滚的白屁股变成水蜜桃色,双颊红晕得迷进了他上挑的眼尾捎,情欲勾吊眉头,攀上心头,却迟迟不敢对上原请珵的如炬的目光,多看一眼,脸颊又会被烧了一遍。莫名其妙怂得要命。 乔年一低头,看见乖巧红嫩的阴茎与原请珵粗壮勃怒的阴茎赤裸地相碰在一起,他又轻轻呜地一声,别开头,害臊极了,不知道看哪了。之前,他特意遮住原请珵的眼睛,也为了自己的遮羞,这样可以更加放肆一点,轻松伪装成一个矜持从容的大哥哥。 现在,后悔莫及。 “年年,看我啊。不抬头怎么亲你。”原请珵说得轻巧,笑得宠溺。 乔年忽然抖抖粉粉的耳朵,牙齿啜着湿亮的下唇,不明所以地骂他:“要你管,滚...” 素日里欲擒故纵的引诱,轻浮骄矜的言语调戏,亲亲抱抱,摸摸手等等漫不经心地制造小暧昧,乔年得心应手,一点也不怕羞,把他的小竹马逗得七荤八素,面红耳赤。 可在真正肌肤相亲,不着寸缕后,他好像在床上也菜得要死,就仅仅被原请珵的一根手指插了一下最深处的骚点,立刻,吁吁的娇喘阻止不住从喉头倒出来,他俯腰,翘着屁股,不由地剧烈左右摇荡,肉尖颤颤,甬道的液体汩汩地淌,像没见过世面地流口水,他迎合取悦着手指的搅弄扩张,仿佛是天性本能,他瞄见窗头叶子稀稀落落地掉下,迷糊之时,他还以为是随着他屁股摇晃下来的。原请珵干脆倒在床上,顺手把乔年带下,曲着健壮的长腿压着乔年,两个人面对面,原请珵注视着乔年,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乔年被他紧紧环绕着腰肢不放,也爬不起来,一有支起腰背的动静,原请珵只是浅浅一笑,手臂往下一撂,乔年又重新黏上他的胸膛,只能岔开大腿,蜷弯脚趾,任高大威猛的竹马宰割与摆布。 在床上,平时一撩就燃的原请珵却潇洒自如,反客为主,一边为他扩张,一边戏谑, “年年,原来男孩子也有很多水吗?” “嗯...”乔年随意哼哼唧唧,听不清楚,嗷嗷待哺的小雏鸟似的,他的食指吊进原请珵的项圈环里,舌头吮吸着原请珵浅棕色的乳头,无人光顾过的嫩穴被几根手指轻轻地开苞,一插一插,十分慢悠悠,穴道里咕叽咕叽的翻涌水声不绝于耳,薄薄的眼皮又被亲吻了,原请珵的嘴巴一旦压下来,乔年懂事地闭上眼,像温暖的阳光照下,他惬意地享受,然后懵懂地睁开眼,鼻头沁了细细的汗珠,纯的像雪花小绒毛,飘飘忽忽,他湿着眼,只剩睫毛还哆哆嗦嗦的,没缓过来。 两个男生未尝过禁果,只是耽溺于双方交互的无止境的温柔与甜腻的欢爱里,如一朵花终于坠入一只瓶胎,一生一世彼此保护,彼此占有。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他痴迷原请珵,就是这样。 原请珵揉揉他的乱发,说,乔年,以前那些你偷偷发给我,说网上的黄色美女图是你自己吧。 乔年抬起头,傻楞地望了原请珵几眼,本来脸就红彤彤,现在看不出羞不羞,只见他皱着眉,无言以对。事已至此,他只好点头承认,气鼓鼓地打掉原请珵的手,将脑袋深深埋进床单里,跟鸵鸟似的,再拉过枕头,重重压在头顶,恨不得把自己憋死才行。 原请珵笑了笑,直言:我还真没想到,原来高中的时候你就很会勾引我。 原请珵,我本来就是骚货,你又不是不知道。 闷进床单里说出的话,听起来就是在怄气。 年轻热血的少年时期,难免对性爱的方面有一种半遮半掩的欲望,难以启齿的偷窥欲。 乔年有时QQ私聊他,神秘兮兮地声称网上搜来的黄图,千万要求不能给其他人看,否则天打雷劈。他极其郑重地打了十个感叹号。原请珵遵守诺言,晚上乖乖做完考卷后,关好门窗,才偷偷去看。 那些图只有脖子以下的部分,看不见脸,穿各种漂亮可爱裙子,肉体并不是完全直白的袒露,而是若隐若现的,肩膀,腰背,大腿...情色的氛围萦绕,撩人心扉,最刺激是一张裙子撩起的图,用双手挡着白嫩的大腿间私密部位。 课桌面出现了点点的血珠,少不经事的原请珵直接喷了鼻血,隔着屏幕能感受少女憨态羞涩,无限引人遐想。 自从上次,原语说漏嘴后,原请珵脑海里毫无征兆地联想到那些色气满满的图片。 原来是乔年。绝对是他。 他心想。但从未亲口问过。 兜兜转转,我始终没能逃开你。 乔年不想原请珵提起自己轻狂的所作所为,太傻了太丢人了。 犹记当年,中学的男生们总有些奇怪的游戏,比如一段时间流行互相坐大腿,或者抱在一起叠叠乐。借此,乔年特别喜欢坐在原请珵的大腿上,还有别的男生叫他过来坐,李鑫拍拍腿也曾向乔年发出盛情邀约,原请珵先替他通通拒绝,乔年也只认定原请珵。别人戏说原请珵是乔年的专属皇椅。 有一次,原请珵体育课篮球打累了,提前回教室,浑身汗流浃背,呼哧哧地抓摆着T恤衣领扇风,乔年趴在课桌睡觉,逃了炎热的体育课,忽然就醒了,下意识转过去看最后一排的位子,原请珵停下喝水,招招手,朝乔年憨憨地笑笑,露出八颗牙齿,健气又开朗。乔年晃晃地站起身,压根没睡醒,一屁股习惯地坐在他的大腿上,原请珵一边喝冰水,一边伸直手臂给乔年掰着手指玩,乔年偷偷将自己的手指插进对方的指缝里,与他十指相扣,又心虚,赶忙抽掉。 你身上都是汗,这么热,干嘛不开电风扇。 不是怕我的乔妹偷偷睡觉着凉了嘛。原请珵嬉皮笑脸道。 诶,体育委员,你没记我吧。 当然记了。 我靠! 哈哈,骗你的。 陆陆续续有人下课回到教室,头顶电风扇一旋起,数学考卷四处乱飘,乔年匆匆地逃回自己的位子上继续睡觉。笨拙又直接的勾引发生很多次,几乎没什么痕迹,原请珵也没多想,照单全收了任性小少爷的奇怪举动。 前戏的扩张漫长又细腻,三根手指拔出时,连带了细细水丝,留恋般勾缠着指尖,狭窄的穴口被照顾得像张开粉嘟嘟的小嘴,圆圆的可爱。原请珵的手指挠着菊褶的边缘一圈又一圈。 “别挠,痒...” “这里,应该渴望我很久了。”他的声调透着一股绵绵的痴情,“抱歉,我来晚了。” “阿珵...” “乔年,我可以拥有你的全部吗...”他的眼睑阖动像震颤的翅膀,腔调包含小小胆怯,如紧绷的琴弦,下一个音随时会断掉。 乔年神思恍惚地望向原请珵,对方好像换了个人。或许又是冷冽锋利的外貌下带来的误解。他本质还是个温顺柔软的大男孩。原请珵亲亲他的脸颊,然后嘴唇贴着他的嘴唇。 原请珵轻轻地唤, 年年。 舌尖与上颚只需相触相黏,淡淡的发音,宛若猛虎在细嗅蔷薇。 乔年忘记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叫他“乔妹”了,取而代之是“年年”。 旋即,两个人开始长长的湿吻,拥抱滚着床面,床单皱成一圈圈的水波纹,他们纵情地游荡沉湎,答案从炽热的吻声里开花结果,不多问。 乔年直起背,骑在原请珵的胯部,满是红痕的大腿根夹着他的腰,抬起屁股,手指掰着粉穴,一点点如愿以偿地吃下阴茎,啪,穴口全部吞没阴茎的一瞬,屁股抖出了肉浪,与胯部拍出清脆的声音,乔年的肚皮凸起,无辜极了,乔年垂目,呆呆地说,“好大...” 原请珵使坏地摸了摸凸起的地方,先缓缓地插,温吞地磨合,然后使劲操干,防止乔年体力支不住,原请珵双臂交织将他紧紧圈进怀里,精准地顶撞乔年的前列腺,敏感点刺激不断,甬道里骚水哔哔喷流地浇在阴茎,胯部一阵一阵强有力的冲击,摩擦着糜烂的穴肉,烫得奇痒无比,小嫩穴大口大口,不知餍足地吞吃,菊褶撑大发红,阴茎插得特别深,啪啪作响,时温柔,时凶狠,乔年仰着头断断续续地呻吟喘息,吻吸着原请珵的肩膀,摇摇震震得裙摆收缩又绽开,“阿珵,射在里面吧...” 双手只是不小心交欢中一擦而过,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十指相扣... 永远断不开的坚硬锁链形成了。 乔年意外地操射了好几次,床面斑驳不堪,最后裙子掀到腰间也没拉下,身软无力地光着肉臀,小美人被操开了,菊穴红肿得熟透,向外喷吐浓浊的精液。他双手托下巴,闷闷哼起迷离软语的小调,眼角粉粉的,痉挛的细腰垫在枕头之上缓缓抽搐。来来回回几次,原请珵精力过剩,手臂肌肉仍然隆得发硬,阴茎还未疲软,一副可以再战几百年的模样,他趴在乔年的背上,抚摸他的肩胛骨,顺着脊椎凹出的沟壑无声地亲吻。乔年嘟囔几声,翻过身,又叽哩咕噜不知道闷哼什么,在说外星语,笨手笨脚地抱着原请珵不放,像一只吐泡泡的八爪鱼,手脚吸附在原请珵湿滑滑的脊背。原请珵对乔年又亲又舔,每一个吻欲眠般的轻柔,似梦非梦。 亲了很久很久。 开了窗,陷入须臾的空白,一下子,夏风清凉了肉体。 乔年先去洗澡。出来后,他喊了几声,发现原请珵不见了。 第28章 完◎ *⸜( •ᴗ• )⸝* 清风徐来,洁白透明的纱窗粘上一只黑蝴蝶,受了馥郁的花香吸引,一动不动,呆呆地织在画框里般。乔年的头发还没吹干,一条浅蓝的毛巾覆了头顶,垂至耳朵。他四处乱转,发尾甩了星星点点的水珠毫无规律地下坠,像撒在一张大饼上的白芝麻那么密集那么混乱。 客厅的吊灯永远明亮,一盏盏白刺刺的光,扩音似的亮堂。乔年兜了一圈,房子更显得空荡荡。唯独堆满了扎眼的鲜花,十分拥挤的红橙黄绿,在温室里耗尽一生花开花落,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 在床上他春色般的淫媚早已打着旋儿流进水槽,冲得干净。他换上整洁宽松的睡衣,炎热的夏日,却长袖长裤,扣子一颗不落,衣缝严实地闭合,肉体藏着掖着,乔年持着清清冷冷的神色,看不出情欲的痕迹。愣是谁也想不出方才一曲干柴烈火的缠绵欢愉。 此刻,做完爱,洗了澡,他吃到嘴边热腾腾的小竹马莫名其妙地跑走了。肿胀的小乳尖硬如石子,小穴仍隐隐作痛,原本被粗大的性器塞得鼓鼓当当,盛满许多精液,慢噗噗得又在浴室里泄没了。刚刚脱离了亲密无间的交媾,感觉身体还没适应过来,内心忽然变得易碎,情绪易感,后背冰凉,房间只剩自己一人,宛若被抛弃,堪比午睡起床。对着窗,星空无声,衣摆又被吹肥,再一次鼓足了空虚。 他实在见不着原请珵的人影,手机也没消息,尔后他似笑非笑,不在意地自问:“哦,玩完了,拍拍屁股走人了吗。” 说完,他又后悔自己不信任原请珵。 他倏地拉开玻璃柜,将曾经舞蹈比赛赢得的一个个光鲜亮丽的奖杯奖状通通扔在地上。 没摔烂,但第一次失控,俯视着生命里仅存的骄傲滚落地面,东倒西歪,他爽到了。 一会儿,门铃突然响起,他内心一震,立刻冲到门边拿起听筒。 “年年,你洗完澡了?好快。” “嗯...你去哪儿了。” 原请珵还呼呼喘着气,“我,我给你买夜宵,顺带买了药。” “我又不是女人,不会怀孕,你买什么药。” “你那里...不是疼吗。”对方极其轻声地说。 乔年冷淡地直说:“原请珵,我不想看到你。” 原请珵哼一声,不甘示弱道:“呵,乔年,你自己爽完就翻脸不认人,那我现在就走!好吃的放你门口,是个男人就别出来偷吃。” “那你走。” 咣,乔年挂了听筒,嘀咕道:“明明是你先爽完跑。” 乔年缩在玄关处,抱膝静坐了五分钟。 真的走了? 他又起身偷偷摸摸地开了门,探出了脑袋夹在门缝里,外头黑灯瞎火的,看不清。 耳边忽然有人轻轻“吼”一声。 乔年从小没胆子,这突如其来,吓了一跳,他一脸懵逼,本能开启防御机制,迅速朝对方的腹部来了一拳,原请珵被打得一屁股坐倒地上。他疼得捂着肚子,一刹那,想到了一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疼痛才让原请珵记起乔年是学跳舞的,尽管他看着体弱,但一拳下来,力度够重,魂儿差点从嘴巴里飞升。 原请珵曲了一只腿坐好,手搭在膝盖上,嘲道:“出来了?” 乔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不走?” 两个人同时发问。 “起来再说。” “哥,好疼,起不来了。” “少给我耍赖。” “拉我一把。” 还没等乔年伸手,原请珵已经牵了他的手不放,缓慢地上下摇摆,然后迅速一扯,乔年的脚步倾斜,猝不及防地被拉入怀里,两人面面相觑。 原请珵挂上一副窃喜的笑容,拎着袋子,把人托起,用脚带开门,“起飞了。” 进屋,他赶紧把乔年放下,乔年愠色未消,缄默不言。 “小祖宗,自个儿拿去吃吧。”原请珵好声好气道。 “我洗澡,早刷了牙,怎么吃。” “是喔。”原请珵恍然大悟的样子。 “还有,我跳舞,需要控制体重,不能吃多。”乔年耐着性子说,“大老远跑出去,也不告诉我。” “我以为很快就回来了。”原请珵垂下眼眸,看样子乔年吃不了夜宵,有点失落,“我怕你饿着。” “我吃一点点,再去刷牙。” “别,多吃点,反正你吃的肉不都长在屁股上吗?”原请珵开心地笑,语气自如。 “你...” 原请珵嘿嘿一笑,随即一扭头,映入眼帘一地面的奖杯奖状,他愣了愣,蹲下,把可怜的小宝贝们一一拾起,看了看内容,抬头对乔年笑道:“这场比赛,六年级时候的吧,我去看过,咱们俩挤着我爸爸的摩托车赶去的,差点迟到,还记得吗,那天还下着小雨。” 原请珵又对着另个证书,喃喃自语道:“桃李杯...唉,那次你跳完后,脚还受伤了。” “...” 乔年在一旁,默默地听原请珵不厌其烦地絮叨。回忆像零散的珠子又被一一串起。 每当乔年想要恶语相向,尖牙利爪时,原请珵一笑,又给敛回去,蜷成无公害的小绒球晒太阳。 收拾完了,原请珵强行要为乔年的屁股涂药,乔年不肯,原请珵一手摁倒他,剥了他的裤子,直白地说,“你羞什么,那里我又不是没看过。小时候一起洗澡天天看。” 端着老夫老夫的口吻。 乔年踹了他一脚,仍举着哆啦A梦玩偶挡住头,脸埋进去。 光屁股不怕羞的时期,乔年除了喜欢奥特曼,还是哆啦A梦的忠实粉丝,原请珵攒钱给他的竹马买了个大玩偶当做生日礼物,当时这玩意儿还和他一样高。经过乔年长年累月地拥抱摧残,圆乎乎的蓝胖子已经瘦瘪瘪的,边缘开了线,一小团棉花漏出来,后来被乔年塞回去,仔细地缝合。 操开的小嫩穴还未完全合上嘴,呈现了熟透的殷红。原请珵的手指抹了药膏,一圈圈认真地涂抹在红肿的褶皱,两瓣屁股蛋挤着手指,不小心触及穴口里头一点点,直接被吸住,干燥的手指一被夹着就黏湿湿了。 “年年,又欺负我了。” “没有...” 原请珵一扬脸,只能看见哆啦A梦的大脑袋发出郁闷的声音。 “阿珵。” “我在。”原请珵撩起眼皮看他。 双颊晕红得一塌糊涂,被温柔以待,乔年软化成一滩棉花糖,双手抱紧哆啦A梦,小心翼翼地坦言道:“刚刚,你走了,我以为...” “嗯?” “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小小的哭腔的淤堵着清晰的声音,说出来像一团浆糊。 “喂。”原请珵停顿了一下,晃一晃手腕,“乔年,你的小红绳还系着呢,我跑不了的。” “对不起。” 原请珵不知道怎么说漂亮话,只是紧紧环抱着乔年,拍着他的背,“道什么歉,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 “对不起...” 两个人从友谊链接成长,十几年相处始终平淡温馨,过了半辈子似的,到底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已经随着时间糅合成完整的爱了。 今晚,乔年抽噎着,恍惚地乍泄了他前所未有病态的依恋。连他的恐惧与暴躁也深深依赖着原请珵。 唯有万物静默如谜。 一个星期后,乔妈的婚礼在小岛上举办。没有如第一次结婚那样大张旗鼓,肆意华丽。而这次简简单单,惬意小资。 暑热天,风景宜人的小海岛,日光与绿林色彩对比浓烈,白云慵懒至极,冰可乐的密集新鲜的气泡比平时慢了三分钟才消亡,海岸线勾着热风游动的裙边,走进落日余晖,肩头负起一望无际的光。曾经高三毕业暑假,两个人单独旅行,而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年的正在悄然升腾狂野放荡的禁爱。 又来到同样的地点。身份和心境有所不同。明天正式婚礼,亲属和宾客们提前来临,暂住海边的大民宿。 原请珵和乔年反而欲盖弥彰,机械化的拘谨,喜欢藏不住,可他们硬要勉强裹紧炽热的爱,仿佛小孩偷吃了甜蜜的果酱,沾满嘴角也装傻充愣地微笑,生怕在众目睽睽下,漏一点马脚。 餐桌上一碰到手,迅速缩回。习惯性喊了一声年,还未蹦出,吞咽至喉管,转而严肃地替换成乔年。原请珵很烦一些阿姨八卦他女朋友找了没,他下意识往乔年那边看去。眼神最难以控制。 在无人的小角落里,原请珵的嘴巴急不可耐地撞上乔年,压着他偷亲几秒。瞬息即逝。 乔年大多时光留在房间,吹着冷气爽歪歪。午后,他练习基本功,维持开横叉的动作,远眺对面屋檐,抱尾巴的小懒猫,过着安稳清浅的小日子。 可好景不长,原请珵风风火火闯进来,啪得推开门,全身只着了件花热裤,一看游泳去了,像刚从海里打捞起来,傻乎乎的。他瞧见刻苦的乔年,立刻炫耀自己的冰棍,在乔年面前用力撕开包装,伴着嘚瑟的笑容,搞催眠似的摇晃冰棍,时不时擦过乔年的嘴角,不给他咬到。 乔年呵一笑,眼疾手快,一下抓稳的原请珵的手腕,强先一步,用粉舌尖舔走了一层单薄白白的冰霜,嘴唇小口地包含着冰棍轻轻吮吸,乔年一抬眼,与原请珵怦然对视,两人又刻意错开目光。 一下短暂的挑逗,气氛微妙又混沌,纯粹变得不纯粹,冰棍覆盖一层龌龊的象征意义。 乔年双手撑压着地面,稳定上半身,原请珵蹲下,一只手臂抵压着乔年的肩膀,将湿漉漉的冰棍递进他口腔深处鼓捣,乔年的眼睛眨巴两下,眼尾浮泛起浅红,眼含水光像滚了一颗欲滴的露珠,他唔唔地哼,顺从地又舔又吸,持久蛰伏的渴求一触即破。 他们堕落在以假乱真的春梦里,赤裸的暗示只能隔靴搔痒。光影交错映照原请珵裸露的后背,浃流着汗水的肌肉沟壑忽明忽暗,他克制着身体,朝乔年一步步挪动。甜腻的冰棍一拔出来勾了丝,又塞回乔年嘴里进进出出,汁水渍渍地温化了,从乔喉结顺流而下,直至锁骨盛了一汪冰冷冷的甜水,原请珵扔掉了对方嘴里的冰棍,手臂攀圈在乔年的肩膀,指腹摩挲着乔年的后颈肉,将他湿漉漉的脖颈押送自己嘴边。乔年抬高下巴,扬起漂亮的曲线,浸在冷气里,又吸了冰棍,肉体也冰冰凉凉的,散发着水果的甜味,变成下流欲望的本身,原请珵搂住他,几近使人喘不过气那般紧,一点点亲他凸起的喉结,为他传热,贪婪地摄取掏空夏日的糖分。 玩累了。 傍晚,乔年嫌恶地脱掉脏兮兮的T恤,“有点黏。” 他光裸着上半身,侧躺在床边,原请珵哄两下他就睡着了。原请珵先唤了几声年年,没反应,又捏了捏他的脸,再听见微微的鼾睡声,他才确认乔年熟睡了。 原请珵无事可干,帮乔年把被子盖好,裹成夹心饼干,然后抓着乔年脏兮兮的T恤去顶楼阳台洗了先。 他还没爬上阳台,就听见原语和他老妈叽里呱啦的谈话声。 “妈,你放心,我用伦勃朗光摄法给你拍个绝美写真。” “唉,不用,什么牛顿,爱因斯坦的,小语你随便拍一下就行,我不挑。” “妈妈,姐姐,你们好。” “诶诶诶,小珵,你别挡镜!”原语急急甩手。母女俩一言一语,继续找角度摆拍。 原请珵讪讪地走掉,开了水龙头,情不自禁地嗅了嗅男朋友的味道。 我变态,我该死。 原请珵红着老脸,开了水龙头,挤出点洗衣液,双手搓洗着乔年的T恤。 原语刚给原妈拍完照,走到原请珵的边上,左看右看,“欸,这不是小年的衣服吗?” “对啊。” “妈!可喜可贺,原请珵会做家务了!还帮小年洗衣服!” 原语恨不得昭告天下。 “姐,家里家务都是我做的好不好!”原请珵满头黑线。 “小语,少贫嘴,你呀女孩子家家,和小珵学着点,多贤惠。”原妈敲了敲女儿的脑门。 原请珵纠正道:“妈,注意你用词。” 被母亲夸了,他又朝原语做了个鬼脸。 “小珵从小遵守妇道,那我可学不来。” 原语明褒暗贬,也悄悄回应他一张臭脸。 姐弟俩在老母亲的眼皮下互相鄙视。 顶楼的门被轻轻叩响,原请珵先警觉地望了眼一对爱臭美的母女,飘了会儿思绪,先行一步去开门。果然。门外,睡眼朦胧的乔年披了件原请珵的衬衫,一上来搂着他的脖子,喏喏道:“你怎么又跑了,我在找你。” 亲昵流了一地。 “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原请珵故意挡在门口,致使对方看不见里头的场景,轻笑,“我在给你洗衣服。你睡醒了吗?” 乔年摇摇头,迷糊地亲了他的侧脸一口。 “我先带你回房间睡觉好不好?” “好。” 牵着乔年的手,一前一后下楼,安顿好他。 原请珵又折回阳台拿衣服,这次,一开门,母女俩如石化了,眼神发直,紧盯着原请珵。 “你们...干嘛?” “小珵,你不会睡了小年吧?” 原语心直口快,语出惊人。 原请珵立即涌起血色,暴露了真相,支支吾吾道:“我,我和他...” “小珵,你告诉妈妈!你是和小静的乖儿子在一起了?” “嗯。” 原妈掩面,长叹一口气。原请珵也局促地叹了一口气。 被迫出柜,有谁比我还惨啊。 他欲哭无泪,忍着心痛,连忙扶着妈妈,正想开口安慰劝导。 原妈愤愤不平道:“小静她儿子,多好一孩子啊!你这个小混球!气死我了,我怎么和小静交代!” 他还以为老妈会一口老血喷死他。 没想到... 原语拍拍弟弟的肩膀,虚声道:“唉,我也想睡小年。” 又一波火上浇油。 “姐?你想绿我?” “我哪有这个本事。”原语笑着说,“小年居然坚定喜欢你这么久啊。他老早就和我坦白了。” 原请珵内心咯噔一下,“有多早?” “很早。不记得了。” “为什么。” 原语又在咯咯地笑,“小老弟,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他喜欢你这么久?” 第二天,婚礼即将开始。 两人都穿上了黑色的西装,乔年帮原请珵系好领带。 原请珵开玩笑道:“我们要去结婚了。” 乔年微笑道:“是啊。” 他们越过长廊,阳光斑斓,亮闪闪了一路。乔年捧着一束花,他温柔抚摸着每一片花瓣,试图将爱的能量注入其中,自语道:“妈妈,我祝你永远幸福。” 海风贴着腿吹来,母亲蓬起的婚纱轻柔地飞,她笑容可掬,宛如踩在云端跳舞。 欢声笑语中,原请珵和乔年光明正大地牵起了手,天地之间,海浪涛鸣,生命辽阔。 他们交头接耳,海鸟低飞掠过,听到了悄悄话,它说,这是一个爱与被爱的故事。 啊,两个笨蛋竹马简单别扭的小故事结束了。 再次道歉一下,上一周去见习了,每天特别忙。又拖了一段时间。(˘̩̩̩ε˘̩ƪ) 很谢谢大家愿意浪费时间看我的小说。 没写完之前有时想着快点结束。可是每次一旦真正地写完一本小说,给我不是一种解脱,而是强烈地不舍。不舍文章里的小朋友们,不舍点进主页为我亮起小黄灯的姐妹们。 缘起性空,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一个月以来,谢谢每个收藏,点赞,评论,打赏的小姐妹们。特别感谢大家给我小小的鼓励。(鞠躬)我已经尽所能把“我喜欢的”,我觉得“可爱的”,我觉得“有感觉的”,写出来啦。感谢相遇,感谢包容,感谢喜爱😘 话说今天是满月🌕,祝大家一切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