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花离草》作者:杨不晚 文案: 绝世名剑重出江湖! 居然是那个杀了自己亲娘的贱人的儿子! 两人的相遇早已在计划之中。 报仇?可他为何次次都要舍身救下他? 一个是温润如玉却手段狠辣的商贾巨头, 一个是刚毅正直却不善变通的武林盟主。 他们之间究竟会如何……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边缘恋歌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遗香,颜清玉 ┃ 配角:何少清,卫敛池,秋素衾,徐吟风 ┃ 其它: ================== 第1章 引子 颜清玉,颜家少主,才貌出众,经商有道,年仅十八岁,便在掌握颜家大权的两个月内,使同行商家举步维艰,颜家一族以春笋破土之势迅速垄断了布匹、香料、药材、盐运四大市场,成为当朝首富。天朝地广物博,大大小小的商会数不胜数散落各地,颜家身处江南却依旧成功地胜过当时较大的两家商会——阴山□□哈和断金唐家,成为商会之首管理商盟之事,其余商会只好唯他马首是瞻。 要说这颜清玉是一个商界传奇,那当朝的另一个传奇,则是新上任的武林盟主——温遗香。 当年名匠荣钦寻得两块稀世南海玄铁,铸成两把绝世之剑——挽花、离草。恰逢战乱,两把名剑都不知所踪。而三个月前的武林大会上,温遗香不过区区弱冠,却手持挽花,一连击败众多武林豪侠,在所有人的惊叹中坐上了新一任武林盟主的位子。 说来也奇怪,这挽花剑自战乱遗失后便再没有在江湖上露过面,这一出现便使得这弱冠青年一时间声名大噪。大家对温遗香诸多猜测,认为他做武林盟主做不了多久就会被武林中人讨伐下来。然而这个青年,仅一月有余,便在武林中获得极高声望,并且再黑白两道都吃得开,于是众人尊称他“挽花公子”。 挽花公子,一剑挽花。 第2章 月华楼 月华楼,朗月高照。名为梅音的雅间里传来两人的对话。 “在下不胜酒力,怕是醉了。”音色温润如玉,像是带着和煦春风一般。 “颜公子哪里的话,生意人哪里会没有好酒量!这才几杯下肚,您就醉啦?哈哈哈,满上满上!”说话的人正是当朝礼部尚书,赵书廷。 “赵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上周朝廷下了千匹上好布料的订单,我染彩阁的工人已经连续工作好几个夜晚,柳絮一个人盯着我实在放心不下。”原来这就是那个年轻有为的颜家少主,他客气起身,向对面的赵大人拱手作揖,“大人您也是知道的,这朝廷等着找我的茬,千匹布料要我颜家在三周里交出,真是为难在下。我染彩阁虽说不乏能工巧匠,可这纺织染色的精细活儿,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朝廷问罪下来,我颜家区区一介布衣,到时候可怎么担待得起……” 颜清玉这边似乎相当为难地说着这么一大堆话,那边年过半百的赵书廷眼珠子却一直滴溜溜地在他身上来回游走,一边表面例行公事一般地随口附和着,一边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长身玉立在烛火摇曳之下的青年。传闻他做事雷厉风行、手段凌厉,而眼下看过去,不过是一名清秀俊逸的公子哥,月白衫子更衬得他肤色如玉般温润细滑。 “怎么是为难呢,颜家布料自新帝即位起就作为御用布料至今,颜公子这话太谦虚了。我赵某还不晓得染彩阁的实力么?别说上千匹,就是上万匹,有柳絮这个左膀右臂,您还怕什么?”说着便抓过颜清玉的手一把把他拉到跟前,心里喋喋称赞,这皮肤细滑如女人,一把年纪的赵书廷愣是将他扯到踉跄坐下,“这柳絮又是您一手带上来的人,能力不用猜也知一二,染彩阁的事您就交给柳絮忙活,咱们啊……好好喝喝酒,也不枉费老夫这么久以来在新帝跟前提携颜家……”说着便贴着颜清玉坐下,端着满满的一杯酒,一个劲儿的往他嫣红的嘴边凑,龌龊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赵大人……”颜清玉看着这姓赵的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靠,现在居然不要脸地凑过来了,心里直恶心,倒也不怕他再继续,一旦出什么状况,他袖中的云丸也不会徒留在他手中。况且这月华楼早安排人在雅间外,他敢动手脚,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袖中的云丸还未运力弹出,包厢的门却被人撞开了。 一名英挺的青年携剑走入,剑出鞘,直指那不要脸的赵书廷的咽喉,吓得刚刚还一副淫邪嘴脸的礼部尚书马上屁滚尿流地跪地求饶。 “我呐……就看不惯一些想吃天鹅肉的又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的癞蛤蟆。”剑尖沉沉的点在赵书廷的肩头,青年厉声道:“还不快滚!” 那赵书廷再不敢回头看颜清玉一眼,连滚带爬地出了包厢。 青年收剑入鞘,颜清玉闻到他身上的一股特别的沉香味儿,暗自将云丸收回袖中,起身作揖:“多谢兄台仗义出手,只是……”他皱起眉头,一脸无奈困惑的模样,“得罪了朝廷中人,让我以后这生意可就难做了……” “在下刚刚也是路过门外听到那人叫你‘颜公子’,好奇之下才多看了一眼,见那人靠你那么近又一脸猥琐不像个正人君子才莽撞冲进来,如果真是因为在下导致公子生意失败,那温某在这里赔不是。”青年低头,拱手做礼,而后又抬起脸来戏谑一笑,“不过话说回来,江南一带的颜家,应该不会怕朝廷动手脚吧?” “你!”颜清玉兀的脸一红,随即也笑了,“温大哥取笑我了,我颜家不过就是个生意人,哪儿敢与朝廷作对。倒是温大哥,还未请教温大哥的尊姓大名呢?” “在下温遗香。” “啊!你……你、你就是那个挽花公子!”颜清玉一脸诧异,谦谦公子立刻站直身子儒雅行礼,双目却炯炯有神,“刚刚仗义相救,不如就在这月华楼中让在下略备酒水以谢,不知温大侠可否赏脸?” “恭敬不如从命。” 雅间里烛火摇曳,徒有一屋富蕴的香味。 “挽花公子这刚坐上武林盟主不久,也有空南下江南?”颜清玉眉眼舒展,好奇一问。 “此来是为一陈年旧事,寻一故人,我曾在江南生活过两年。”温遗香一双眼眸,沉沉地注视着颜清玉,摇曳烛光下闪着深邃的光。 “哦?可需在下相助一二?”颜清玉一双清澈的眸子望过去,一片赤诚。 “多谢,我知晓去何处找他。倒是你,颜清玉,这江南的百姓都快把你供成财神爷了。你是当朝首富,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作为,温某真是佩服得很。” “哪里的事,都是家父教导有方。”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不知不觉,杯盏渐衰,颜清玉双颊酡红,显是不胜酒力。 “颜公子有些醉了,不如今天就到此吧,改日我再上门拜访。” 温遗香起身告辞。不等对面的人再说什么,他便出门,叫了守在门外的小厮,吩咐几句,回头看了一下似乎已经睡着的颜清玉,眼中光芒收敛,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待他走远,颜清玉缓缓从桌上抬起头,脸上酡红依旧,只是哪里还有半分酒醉模样,乌黑的眼里闪过一道凌厉的光:“去把临长叫来。” 片刻,就有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少爷,您叫我?”说罢推门而入。 “你跑一趟秋敛阁,给素衾带个话。” “是,少爷。” 第3章 温颜之间 梅音是月华楼里最安静的一间雅间,颜清玉依旧坐在原地,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若有所思地把玩着一个华丽的琉璃盏。玲珑美酒月光杯,窗外姣姣的月色投进杯中,琉璃彩色的光线折射到颜清玉沉思中仍然如玉的脸上,硬生生地生出一股妖冶邪魅之美。 温遗香,你当我颜清玉还是当年那个眼睁睁看着自己母亲死在眼前的八岁孩童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那个贱人温情的儿子连城吗?你现在下江南,不就是为了当年你母亲的事吗?寻故人,哈哈哈,寻故人?今日既已见到我,却还要在我跟前做戏。我倒要看看,你这出戏,怎么个唱法?光影交错中,颜清玉嘴角微微有些上扬,似笑非笑的表情中隐隐透着一股阴霾之气。 次日,颜府。 “爹,孩儿昨日在月华楼见到了温遗香。”一见到颜父,颜清玉便开门见山地说了出来。 闻言,颜楚脸上并未有更多表情,只是咂了一口茶道:“那个挽花公子温遗香?见到了,如何?” “爹,您也别跟孩儿装糊涂,温遗香就是当年的温连城,您也是知道的。他此次下江南,我看十有八九是为了温情,冲着颜家来的。”颜清玉今日换了一身青衫,腰间系一块燕血玉玦,长身玉立,风姿卓越,立于堂中。 “那又如何?他离开颜家的时候不过十岁,两母子在外这么些年,想必也是受了不少苦。他如今现身,恐怕温情也已经亡故。”颜楚放下茶盏,起身走到他跟前,“温情当年害死你娘亲,我知道你恨她,我把她赶出颜家让她母子俩自生自灭,也算是惩罚了……你娘她走的时候你也还小,我知道你心里苦,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逼着自己在成长我看得到,你十二岁那年出走回来后,我就知道你变了,不仅仅是变得更加勤奋刻苦,还有……” 颜楚轻轻地叹息一声,看着清玉像一棵苍劲挺拔的古松立在堂中,只是他看不见他双手在云袖里轻攥成拳,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安静垂眸听着自己的絮叨,而心里早已不是面上那般平静。 十年前,姑苏城动乱,城主温止病故,温家几个兄弟争夺城主之位拼得你死我活,彼时温止同父异母的妹妹温情带着自己的儿子逃离姑苏,流落至江南,幸得在官道上遇上颜楚才把命保住,并跟着颜楚回了颜家,以客夫人的身份安顿下来。当年的颜府因着大老爷颜殊富甲一方又为人仁善在江南一带颇有声望,她在颜府不满一年时间就妄图借着颜家的势头重回姑苏城,不惜痛下杀手毒害颜母企图让颜楚给她一个正经名分。这女人,错就错在自以为是,动手的时候让年仅八岁的颜清玉目睹了一切。 那个时候的温连城也不过才十岁,曾经的玩伴转眼就变成了仇人之子,他又气又恨,年少的颜清玉只记住了温氏一门欠下的债,仇恨之心一直熊熊地燃烧。一直到他十二岁随着颜楚出门,路上遭遇劫匪,他险遭毒手,幸而遇上了师父,救下了自己,还教授自己武功。等到他一年后再回到颜家,整个人已经性情大变。如果说在习武前他还只是一个只记得仇恨只在心里默默恨着温家人的孩子,那么习武后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我准备了这么多年,原本情报网也扎根在了姑苏,假以时日也会有个结果。不过既然温连城自己送上门来,我定然不会白白浪费掉这个大好机会。哪怕他已经跟姑苏温家没有关系了,他想一个人还清温情犯下的孽债,休想!” 颜清玉周身散发出逼人的寒气,话语久久地冰冷地回荡在前厅。 颜楚沉默半晌,才走上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叹了口气说道:“清玉,你暗地里做的那些事,为父看在眼里,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只是为父希望你,不要让仇恨毁了你。”说罢,颜楚的眼角湿润地又退回到主位上。 这十年来他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如何一步一步地成长起来,如何追随一位高人习武,如何钻研经商成为一个雷厉风行手段毒辣的商贾巨头,他一步一步建立壮大自己的势力,说是为了壮大颜家产业,而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才清楚,这所有的一切,是为了什么。仇恨,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牢牢地把他的儿子吸入其中,他站在漩涡之外,想把他拉离漩涡中心,可是他伸出手,清玉却视若罔顾,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仇恨的黑暗里越陷越深。 “孩儿省的,父亲好生歇着吧,山庄还有一些事要处理,孩儿先告退了。”这么四两拨千斤地回了父亲一句,他向颜父抬手作了一揖,并没有把颜楚的话放在心上,便转身出了前厅。 怎么可能放弃?他恨了这么多年,执掌颜家商贸之后,便不顾众人劝阻固执地截断了江南一带与姑苏的商线,让姑苏长年处于商贸衰退之中,姑苏现在的城主温华派人送来好些亲笔书信想问清缘由,而他也非常偏激地选择无视。导致姑苏城现在靠高于市场价好几倍的价钱去别的小商会打通远一些的商线。颜家掌控着当朝最大的布料、香料、药材、盐运的商贸线,可以说这几样东西占据了老百姓生活必备的大多数,因此姑苏的人们对这个姓颜的首富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却说那日温遗香走后,第二日又回到月华楼,住进了最好的房间。而这次多了一人跟着他一起来了月华楼。 “我说,咱们没必要非要住这里吧?真吵……”站在温遗香身旁不停拿眼睛四处瞄着美人的英俊青年这么冲他说着,“诶……不过话说回来,江南的姑娘柔柔美美的,你看那几个姑娘多水灵……” “行了,晚些时候我陪你出去逛逛。”听不得何少清一直这么念叨,温遗香只好妥协。 “这才对嘛,也不枉我们俩兄弟陪你出山。”说完,何少清拍了拍他的肩,就跟着领路的小二去了自己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2018.10.23一改 2018.12.29二改 第4章 沉莲的执念 而这个时候,颜清玉正端坐于莲韵山庄内,一个妩媚人儿正翘着二郎腿落坐于一侧的客座,纤纤素手捻着茶碗盖捋着面上浮着的茶叶。 “临长已经把话给我带到,你想必也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了。今天来山庄是有什么事?” “温遗香这次下江南,我觉得没那么单纯,而且,他好像并不是一个人过来的。” “哦?还有什么人?”颜清玉双眼微眯,疑惑问道。 “我手下带来的情报,似乎前段时间凭空冒出来的那个清风阁来头不小。” 清风阁,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个秘密情报组织,天下之大没有他们查不到的事。月华楼背后那条巷子里,金丝笼里装的不是金丝雀而是雪白的信鸽。想要情报,一件事十两黄金,交于看守信鸽的老人,不出三日,再来此地便能得到想要知道的一切。清风阁的神秘在于无人敢来捣乱,消息来源极准,幕后老板却无人知晓。 “是他的?”颜清玉双眼一紧,募地坐直了身子。 “现在还不清楚,只是怀疑与他有关,清风阁的阁主是一个叫何少清的人。我已查过此人,江湖上并没有关于这个人的记载,似乎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平头百姓。不过用脚趾头想,一个没有能力的人也不可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越是平白无故,才越蹊跷,有可能他抹去了自己的一切信息,反正现下是无从查起。”说完,他放下茶杯,开始琢磨起一会儿回秋敛阁后的事。 “既然如此,就先静观其变,等着看温遗香下一步要做什么再做打算。剩下的事,我会找人通知沉莲他们。感觉最近衙门查秋敛阁查得特别勤,不是出什么事了吧?我还听说你现在把手伸向一个叫徐吟风的小捕快,我不管你在外面做什么,玩归玩,不许误事。”颜清玉稍稍把眉一横,寒霜之气就直扑到秋素衾脸上了。 “查他们的吧,我手里的人嘴巴可都紧着呢。至于徐吟风,我懂分寸的。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秋素衾说完,转身噗呲一笑,心想他才不是什么小捕快,他可是个宝贝。然而在颜清玉这里也不敢太放肆,连忙用手掩住嘴,快步离开了山庄。 他前脚刚走,后脚顾沉莲就来了。 “玉儿,你到山庄来也不通知我一声,这不,我赶着过来给你送今儿新研制的香料,你闻闻……”顾沉莲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面前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香囊,献宝似的就往清玉身前凑,“怎么样?” 清玉丝毫没有在意沉莲的冒失,从他手中接过香囊,闭上了双眼。 从他刚进厅就闻到了一股清幽又带着丝丝甜的香味,等他掏出香囊的时候,屋内的香味更加的浓,山间清冽木香带着丝丝泉水那样的甘甜之味…… 他闭着眼,贪婪的闻着新香。他知道沉莲出类拔萃的手艺继承自他的师父,世间再寻不到一个比他更痴迷制香之人。他多么幸运才能遇上沉莲,遇上这样一个知己好友。曾经有五年的时间里,他必须要闻着沉莲做的香才能入睡,才能摆脱掉母亲死在自己眼前的梦魇。 “你做的香一向很好。这次的味道很特别,适合王宫贵胄家的儒士公子。嗯……块香和粉香的比例,你比我懂,你来拿捏最合适不过了。”清玉睁开眼便看见顾沉莲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白皙的脸在他说完后腾上红晕,“哎……我每次夸你你都脸红,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说完,冲他展露出笑颜,顺手将香囊递给他。 沉莲气鼓鼓的嘟嘴,像个三岁孩童一般:“人家开心嘛,我知道我跟师父的手艺还是差得很远,当年执意留在你身边,师父可是生了我好大的气呢!”他小心翼翼地将香囊收入怀中,坐在一侧的客座上,“清玉,刚刚我来的时候看到素衾了,是筹划的那事儿有眉目了吗?” 清玉点点头,沉莲跟随他多年,虽然年长他五六岁,却依旧是一副单纯心思,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一心只晓得专研他的香料,他师从药王权茱萸,医毒自然也不差,所以自己将七味堂和馥香坊都交给他打理,山庄里的事倒很少将他牵扯其中。 “那件事先让素衾开个头,你专心做香料,就不要去关心了。”颜清玉淡淡地开口。 沉莲的脸色顿时灰暗:“我知道在很多事上我帮不到你,清玉,从小你就很聪明,喜欢把事情揽到自己肩上。你把七味堂和馥香坊全权交给我,也给我一片天地让我做我喜欢的事,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一样看待。这次事关重大,我再不善权谋也不能再独善其身袖手旁观了。” 见颜清玉低头沉思,他自顾自地继续说:“我跟着师父学医毒,当年爱上制香便苦心专研香料。药材铺子你也一直丢给我在打理,哪怕我制的香帮不到你,医术、制毒总能吧。清玉,你别嫌我啰嗦,我……” “没有的!”颜清玉突兀地打断沉莲的絮絮叨叨,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拍拍他,“我没有嫌你,沉莲。你心思单纯,有些东西能不让你做我就不想让你去接触。我只希望我做的那些事你永远不沾染上半点关系,希望你永远能像现在这样简单快乐的生活下去,制香、配药、研毒,做你喜欢的事。这回事关重大,若你真想助我一臂之力,我当然再高兴不过……你且放宽心,我有需要你的时候一定会告诉你。”说完,他伸出双臂,重重地抱住沉莲。这个人在他最无助最痛苦的日子里,用最简单的快乐和最好的香治愈他,带他走出噩梦,于他而言已经是胜于兄弟一般的存在,他想保护他,而现在沉莲再一次开口,他决定尊重他。 顾沉莲没料到他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怔怔地站在原地任由他紧紧地抱住自己,心里百感万千。 作者有话要说:2018.12.29一改 第5章 同仇敌忾 将顾沉莲送走后,颜清玉决定去月华楼坐一坐,听临长提起这几日,温遗香都在月华楼小憩。他想,不妨去碰碰运气。 “敛池!”他站在四下无人的前厅里叫了一声。 “是。”不知哪个方向角落传来一声应。 “今日不必跟着我。” “是。” 某处衣袂翻飞的声音,应声的那人该是离开了。 月华楼一如往日一般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临长正在楼下大厅招呼客人,眼尖儿瞧见颜清玉来了,赶忙迎出来:“少爷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使了个眼色给一旁的小二,让他在底下好好盯着,便一边将颜少爷往楼上带一边低头说,“菊韵。” 月华楼上的四个上乘雅间按照春夏秋冬四季代表性的花卉起名,照临长的意思,今日温遗香恰好在,还恰好是在菊韵。 菊韵。 “温大哥来我月华楼做客,竟有失远迎,实在是有愧!”雅间门轻轻关上,颜清玉施施然落座于温遗香面前,乘上满面笑容。 温遗香对他的到来丝毫没有意外,俊逸的脸上也有笑意:“温某不过一俗人武夫,怎敢劳驾颜大官人亲自款待。只是听说要领略江南城的好风光,这月华楼上四个雅间可是最佳观景台。颜公子经商有道又才华横溢,这月华楼的选址装潢可见一斑。”说着,一手抄起案几上的壶,一手翻转一只茶杯,为他沏了杯茶,“来,颜弟,一口茶,一眼美景。”说着便看向窗外。 他抬手品了一口茗,抬眼从窗外望去,恰是一湖春水,两堤杨柳正值春风洋溢轻摆腰肢,轻柔柳絮与数棵烂漫桃树被垂落的桃花花瓣一起飘落于湖面。两岸人潮涌动,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春风和煦,人面桃花。颜清玉放下茶盏,转头对他道:“确是美景。” “上次温兄说起来江南寻故人,不知是否已经联系上?” “颜弟客气,人好找,只是……我想寻他,也得他想见我才行。”温遗香语气稍顿,似乎若有所思。 “怎的?” “我年少时曾在江南生活过一段时间,母上当年带我来到江南,幸得遇上贵人相助逃过一劫。之后后来贵人家中出了祸端,我母子被无辜牵连,流落在外。如今返回江南,无非是想将当年的事弄清楚个一二。” “哦?那这位贵人是?”颜清玉不置可否地轻挑了一下眉,心想,你既在我面前如此说来,想必也没想瞒着,我倒看看你要怎么处置。 不知温遗香是否有看见他眼角眉梢的细微变化,如墨一般漆黑深沉的眼光彩渐渐黯淡,再抬眸却是紧盯着颜清玉的脸不放:“就是你父亲颜楚。” 他停顿了一下,见颜清玉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继续说:“我就是温连城,我想你也早就知道。” 颜清玉神色微动,他却不知道自己原本在他面前演的这出,是倔强还是荒诞。 “你今日没有带上你的暗卫,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吗?”温遗香倏然起身。 他抬头看着他:“原来你知道。”颜清玉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袖,“既然是这样,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温连城,哦不,应该是,温遗香,挽花公子,你若是还记得十年前温情那个贱人对我娘亲做的事,你就应该在我面前乖乖地抹了自己的脖子以慰我娘的在天之灵!” 他星眸中燃着怒火,愤恨地咬出这句话。 温遗香看着他,如玉的脸庞有些微微的扭曲。他叹气,从怀中掏出一枚玉指环:“颜弟,我知道你现在记恨当年母亲的事,可是事情绝不是你想的那样。颜老爷不肯见我,这枚玉指环我希望你将它收下,当年的事跟姑苏城的人可能有关,我会继续查下去,在事情真相大白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将我当成温连城不要当成温情的儿子。我温遗香,以这枚玉指环起誓,有生之年,定查明真相,还你公道为你报仇!若不能做到,愿自刎以还!”他将指环递到颜清玉面前,“这样,可行?” 颜清玉怔住,早在三年前就查到事情似乎是与姑苏的人有关,他原以为温遗香跟他们姑苏的人一样,这日这番话,却仿佛是在说他也在查姑苏的人。姑苏那边的口子突破不进,若是温遗香也一起查,有温情这层身份,说不定能查到更多的东西。他暗暗地想,至于誓言什么的,何必当真,好好利用他就行了,想让他死的时候,我有一千万种方法要他死。自刎?太便宜他了。 于是,他扯了扯嘴角,在温遗香迥然的注视里,接过了那枚玉指环。 作者有话要说:emmm,下次更新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多包涵~~ 第6章 玉指环 “他给你的这枚玉指环,我帮你看过了,料子极品,姑苏城那边出产的,量很少。”一个纤细的人儿端坐在莲韵山庄会客厅客座上,声音清脆明亮。 “柳絮,清玉现在想的可不是做买卖的事儿。”沉莲坐在不远处,轻声说道。 颜清玉用手把玩着那枚玉指环,思绪却是飘到了十年前…… 彼时仅比他稍大两岁的连城还像一个大哥哥一样的待他,因为他的到来,他孤单的童年才有了一丝光彩。 “颜弟,来尝尝我娘做的莲玉糕,很好吃的!”不过十岁的连城端来一盆小点心,雪白如玉的糕点散发着淡淡的莲花香。他从未吃过什么莲玉糕,只是听起家族商会中走南闯北的走商客在姑苏城时有幸入城参加一次大宴才尝过。他鼻子里尽是莲花清清凉凉的香味,赶忙伸手去抓了一块糕点,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软糯香甜,唇齿留香。 “城哥哥,这些莲玉糕,(咽口水)我可以都吃掉吗?”滴溜溜的眼珠子一会儿看向小连城一会儿盯着他手里端着的糕点,也不管自己嘴角还残留着碎屑的形象有违母亲的教诲。 “当然可以!就些本来就是给你吃的!快吃,一会儿我带你去放风筝!”说完,他把盘子放到旁边的石桌上,看着眼前那个粉雕玉琢一般的小人狼吞虎咽地吃着莲玉糕。 “父qi(亲)……同ye(意)啦?今tie(天)可以不用nie(念)书?”颜清玉一边用嘴包着糕点,一边同连城说。 “嗯!颜叔同意啦,今天咱们就在后院放风筝!” “太……hou(好)啦!” …… “城哥哥,你落了个东西……”他从地上捡起一枚指环,“喏,刚刚你跑得好快,从你身上掉出来的。” “是我的,谢谢你颜弟,这指环对我很重要。”温连城从他手中接过玉指环,仔细擦了擦上面的污渍,又放进怀里。 “很重要?”八岁的颜清玉在颜家犹如掌上明珠,什么明器小玩意儿他没有。他不懂一个小小的指环,有什么重要的,如果他想要,娘亲会给他找来一堆。 听到小清玉问他,小连城还很稚嫩的脸突然有些凝重,他怅然地望向某个方向,轻轻地点了点头:“是啊……很重要,就像许姨娘对于颜弟一样……” “哦……”小小的清玉一听到是娘亲,就明白了,“那真挺重要的,城哥哥你要把它收好呀!可别再丢了!” “嗯!” 那一天,温连城脸上的表情,颜清玉一直记得。 玉指环对他的意义就像娘亲对自己的意义一样。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以它起誓,要查明真相,我这么多年布下网,也没能查进姑苏城里,如他所说,我娘的死可能是跟姑苏城脱不开关系,毕竟温情也是姑苏的人。他这些人藏在哪里,我也没有查到,谁知道他不会是回了姑苏,这次回来是继续打我颜家的主意?也许…… “也许可以试着跟他一起查姑苏城的事……”众人眼见着颜清玉从沉思里回过神来,这么喃喃一句,都惊了一下:“跟他一起?!” “嗯,他有这姑苏城的背景,也许能比我们更深入到当年姑苏城里的事。并不是为友。难道你们忘了,我们从商的原则是什么?” “哈哈哈哈,当然不会。正所谓物尽其用嘛。”秋素衾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前厅。 “那么,清风阁的背景,秋,你继续查。”颜清玉说完,突地顿了一顿,“柳絮最近挺忙的,就盯着上次那个单子吧。沉莲,你帮我做一种别的香,再做一张□□。至于温遗香,闵昔在月华楼的时候多留意一下他的动向,我随时会上月华楼。” 安排完事宜,待众人都离开山庄后,颜清玉依旧坐在堂上,门口灌进一股风,吹起他额前的一两缕发丝,如墨的眸子里,一点星光也无,他又陷入沉思中,也许挽花该见见离草了…… 作者有话要说:想用龟速更文的,感觉自己写的很渣…… 但是总有一个小可爱催更 第7章 离草现世 却说秋老板回到秋敛阁后,正好撞上徐捕快又带着人来巡逻。 “这什么风啊,又把徐大捕头给吹过来了。”秋素衾柳腰一拧,就往徐吟风身上靠去,“您这三天两头往我这里跑的,我这客人们可都不敢来了呀……” 徐吟风一个闪身躲开这传闻中的笑面虎:“怎会,秋老板这如果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定也不会怕我这例行公事的巡查。”他俊朗的面庞稍稍一侧,眼尾微挑,原本刚毅正直的神情突然染上一层薄薄的戏谑,“还是说,秋大老板怕我不成?” 秋素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将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原先也不是没见过他眉眼邪痞的样子,今天不知道是心头哪里不对劲,愣是被他搞得心神不定。好歹是久经欢场的栏坊之主,只消片刻,脸上细微的慌乱表情就消失殆尽,换上了生意人的招牌笑容。 “呵呵,您尽管查,我这秋敛阁,就是商贾官员往来放松的地儿,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呀。”秋素衾一双美目流光盼顾,不知想到了什么,侧身微微向前:“我听说最近那个清风阁可是风头正盛啊,但凡给十两黄金,哪怕是想知道当今皇上的床榻之事也能——” “住嘴!皇上也是你能随口污蔑的吗?!”原本听他说到清风阁,还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却没想到又是提那龌龊不堪的事,徐吟风断然出声打断他。 “清风阁的事,秋老板倒是挺关心的。” “那当然!”他又一次神秘地靠近徐吟风,凑到他耳边轻轻说,“我还想用十两黄金去换有关徐捕头底下那活儿好用与否呢……” “你……” 秋素衾的低语带着温暖湿润的气息喷吐在他耳根处,明明是一张清秀妍丽的脸庞,却总是对他说些□□之语。而他每每听到他说那些话,恼火之余偏偏又被他激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羞耻感。他本不想再踏入这烟花之地与他过多纠缠,上头却总是让他带人隔三差五地来此地巡查,俗话说,君命难违,眼下他这样的处境,也算是了。 然而他好胜的性格让他每每来此便要跟他斗嘴一番,不过跟秋大老板的对手戏里,他赢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看今天也没什么可查的。徐捕头,不如我们就先回衙门吧?” 一旁的捕快见徐吟风脸色青白交接,顿觉事情不妙,赶紧出来打圆场。 徐吟风闻言,轻轻点头,再不看秋素衾,转身与其他捕快一起离开了秋敛阁。 待一群捕快离开,秋素衾也拧着腰肢进了后堂,叫了一声:“央生。” 闻声,从后堂里走出来一个一袭粗布衫的少年。 “你乔装一下,晚些时候去月华楼后头。”他递给名叫央生的少年一锭金子,又凑到他跟前悄声说了几句,拍了拍他的肩头,便离开了后堂。 是夜。 月华楼的天字一号房里,针,落地有声。 “你是谁?!离草为什么会在你手里?!”温遗香黑发白衣,正执剑与对面的黑衣人冷冷对峙。 黑衣人并未出声,回应他的只有一记剑招。清寒明亮的剑光在黑暗的房内不断碰撞,杀气弥漫。温遗香数次出声询问,对方依旧没有回答,只是不断的下杀招。 两人在并不算宽敞的客房的来回过了不下百余招,依旧难分胜负。黑衣人抓住仅有的一次空档,拧身从窗口飞身而出,温遗香本欲再追,门外灯火摇曳,一个惊慌的声音传来:“温公子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 是小二。天字一号房靠近湖边,是视野最好也是最偏僻安静的一处,平日不会有人打扰。此刻有小二过来,定是先前过招剑身碰撞的声音把他们吵醒了。 “我没事,你回去休息吧。” 温遗香将挽花入鞘,披上外衣,若有所思地站在窗前,望着那黑衣人离去的方向,一夜无眠。 作者有话要说:脑子不够用了…… 第8章 温情之死 师父第一次与他讲到挽花和离草的时候,他才不过十五岁,在山里跟师父和两个师兄弟一起生活了五年。 那时候,温情两母子被逐出颜家,流落荒野。温情的精神状态一直不稳定,时而正常时而疯癫,十岁的温连城扛起两人的生活重担,原本就老成的他被磨砺的更加沉稳可靠。直到他们遇上了他师父言篌才从颠沛流离中解脱出来,一同住进深山里,隐姓埋名的过着平淡的生活。 言篌本名也不叫言篌,在温氏母子住进来之前,已经有两名孩童跟随言篌生活多年。言清和言风,一对兄弟,还是婴儿时便被遗弃在河畔,被言篌拾回并且抚养至今。从此,温连城就和言清言风一起跟随言篌习武念书。虽说言清和言风跟随言篌时间最久,但三个孩子里,言篌偏偏最喜欢的是连城。也许是他从小流离失所,比虽然是孤儿却从小由言篌悉心抚养的两个孩子更加敏锐,而且他聪明好学,懂礼仪讲廉耻,性格又非常敦厚,做事有条不紊。怎么看,连城都比调皮的言清和一本正经的言风更值得言篌疼爱。 待到他十五岁时,武艺造化早已经超过了言清和言风,言篌便将三人召集到一起,从小院后的一个密室里取出一把剑,说:“你们三人里,言清轻功最好,言风内功最好,单单只有连城除两样外剑法更好,这把挽花,连城你就收着吧。”说着便把双手托剑将挽花递出去,温连城呆了呆,迟疑了一会儿,左右看了看两名师兄弟。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此时见温连城犹豫不决,两人便以坚定的神情看向他。他又沉吟了一会儿,便向前小跨一步,单膝跪地,伸出双手从师父手中接过挽花,“谢师父。” “师父一把岁数,这深山老林里的日子过惯了。你们什么时候想出山就出吧。”言篌一声叹息,“这把挽花,还有一把离草,原是我好友荣钦所铸,当年战乱,我受托将两把剑藏起来,却只能保住挽花,而离草是真的遗失了。”说完他顿了顿,目光投向温连城手中的挽花,有些惋惜:“挽花的剑柄上细细的描刻着曼陀罗的花,而离草的剑柄相反,则是刻着曼陀罗的叶。还真是应了生生世世不相见么……连城,我既已将挽花托付给你,言清和言风也会帮你,希望你能带着它找到流落在外的离草。那有生之年,我也不辜负荣钦了……” “是,师父。” 又过去三年,温情的症状越来越频繁,她没能挺过连城十八岁便去世了。直到下葬,连城在给温情换寿衣时才发现他娘的后腰处有一个非常细小的伤口,早已愈合,只留下了淡淡的粉色伤痕。他觉得蹊跷,告知了言篌。言篌虽文武双全,但对医药只是略通一二,在检查了伤口后,他摇了摇头:“伤口的确蹊跷,但是我所知有限,并不能判断此伤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造成的。不如你去药谷请权茱萸,年轻时我与他还有些交情,你带着这块玉佩去找他。”说完便从腰间取下他随身佩戴的一块赤龙珏。 “快去快回,如果你娘生前有过什么,这尸体怕也不能多放。药谷离此处有来回至少5天,言清那里有地图,你速速去吧。”言篌说完,蹲下身又再细细地检查温情身体上的其他位置。 温连城一刻不敢耽搁,赶忙去要来地图便下山了。 待权茱萸来时,尸体已经开始起了变化:温情的皮肤开始呈现出一股诡异的冰蓝,嘴唇乌紫,手脚指甲都已经黑紫。权茱萸只看了一眼,便道:“是姑苏的碎冰。” 姑苏碎冰,一种剧毒。不像鹤顶红之类的□□,口服致命。碎冰外貌就如同一块小小的冰块,是必须通过特殊手段埋入体内才开始生效,毒性非常慢,但是对神经的损失极大,中毒之人中毒后不到一年便会有狂暴之举,随机开始疯疯癫癫,切脉只能诊出肝损气郁,通常都只会被当做是受到刺激才导致疯癫。最长5到8年就会毒发身亡,身体表面看不出任何异常,死后3日会慢慢呈现冰蓝,就像温情此刻的状态,因此被称为碎冰。 “姑苏……”温连城口中喃喃地溢出两个字。 权茱萸瞥了他一眼,又看向言篌,一脸冰霜地走过去:“好你个猴儿,十几年没个音信,这会儿倒想起我来了。” “呵呵,当年不是说好了,我退隐后,再不问世事……” “不问世事和不问我们这些亲兄弟是一个意思嘛。要不是这小子拿着你的赤玉珏来找我,我还以为你早死了呢!” “哪儿会……”言篌见温连城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温情的尸体,便对权茱萸使了个眼色,“连城,现如今也知道你娘是中了毒,尸体已放置太久,还是让你娘赶紧入土为安。至于姑苏碎冰,我们再从长计议。” 仿佛是被针刺一样,温连城从回忆里醒来,师父说得有理,先让娘入土为安吧。 权茱萸在此处小住了几日,日日都被温连城缠着问姑苏碎冰的琐碎之事,心中恼苦不堪,便把一肚子的气撒在言篌身上,哪里还有十几年不见面的热切寒暄。这几日,翠山小院里可是热闹得紧。言清一向哪里有热闹往哪里凑,经常胳膊肘往外拐地绑着权老欺负自家师父,言风呢,就只好跟着师父一起一致对外。而连城,不纠缠权老的时候,就一个人默默地站在后山温情的墓前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 作者有话要说:肥不肥就看心情了… 第9章 筹谋 温情的死让温连城怀疑起当年在颜家毒杀颜家主母的事。他在墓前站着的这段时间里,终于是下定决心下山,他要回头去查过去的事,谁给娘下的毒,又是谁想要许姨死。他暗暗在心里发誓,绝不能不能让娘死得不明不白。 下山前,言篌细细叮嘱了几番,才放了言清和言风两人同连城一同下山。权茱萸在三人走后,才对言篌说:“其实你是担心另外俩个小孩儿闯祸吧?姓温那小子,我看着也挺喜欢的。嗯……”说着说着,欺身上前,“不如就入赘到我家给我当女婿好了!反正他父母双亡,你是他师父又抚养他这么些年,亦师亦父,他怎么也得听你……”话还没说完,言篌便打断了他:“要招婿你自己跟他说去,我可做不了主,你以为他娘的事不查清楚他会动成亲的心思?”说完,一拂袖便进了屋。 却说连城三人下山后,并没有先去江南一带,而是先去了西域。 言清虽然与言风从小在翠山长大,但是因着言清性子比言风活跃得多,偶尔也会私自下山四处游玩,言篌也并未过多管束他。他提起曾在西域上结交过一对姐妹花,身手了得,为人豪爽义气,如果去请她们来帮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在去往西域的路上,言清化名为何少清,言风化名为徐吟风,温连城也改名为温遗香,三人均认为,如果最终的藤是顺到姑苏城里,那么仅凭他们三个人的力量肯定是不够的。那么…… “花舞、花影——”在一处落在黄沙中的小木屋前三尺远的地方,何少清便开始冲屋内喊。 回答他的是一支羚羊角钗,“嗖”的一声便从屋内破窗而出,直指他的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何少清侧过脸,伸出两指稳稳夹住这枚发钗。 “兔崽子还知道回来找我们,还以为你死了呢?”屋内传来一个豪爽的声音,不一会儿,走出来两个几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异域姑娘。 何少清闻言,立马盛上笑脸,笑眯眯地捏着发钗走上前去,双手一抬,客客气气地呈上发钗:“那哪儿能啊?两位姑娘貌美如花又身手不凡,我怎么会忘记呢?”见对方没有过多表示,他便直起身来,指了指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温遗香和徐吟风,“他们是我的兄弟,温遗香、徐吟风。”两人朝着两个姑娘拱了拱手,随即温遗香向前一步:“少清在路上就给我们讲了两位姑娘与他当年不打不相识的故事,听闻你们想去中原,区区眼下有一件棘手的事要办,希望二位肯出手帮忙,助我一臂之力。”说完,又施以一礼。 花舞身为姐姐,拿主意的事一向她说了算。她看着那名挺拔俊朗的青年,一举一动都十分妥帖,倒像是个正人君子,于是她凑近何少清,轻声询问了他几句后,便朝妹妹点了点头:“你们,都进屋来。” 茶过三巡,花影耐不住性子,率先开了口:“你是意思就是想要我们在暗处帮你?” “是的,舐血作为收集情报以及暗杀的组织,并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少清曾说起过你们的轻功和双刀的手法非常好,舐血完全交由你们来控制,我会相当放心。” “言清之前帮过我们,既然他开口了,这人情我们要还。这事就这么着吧。”说完,花舞斜着眼看了何少清一眼,“何少清这名儿听着真别扭……”正在喝茶的某人,一口茶给气喷了出来…… “那么说说接下来的打算吧。” “明面上,作为情报组织的是清风阁——咳咳,别再挑名字的刺儿了——也就是我以何少清的名义来管理,舐血由你们俩负责人员和事项,吟风进官府从捕快入手应该不成问题……剩下的就是遗香怎么带着挽花震慑武林……咳咳……重现江湖。” 何少清边说边往花舞那侧瞥,生怕她再鄙视自己起名的能力。 “四年一次的武林大会,正好快要举行了,不如就借此机会,让连城直接坐上武林盟主岂不是更震撼?”一直没吭声的徐吟风突然就语不惊人死不休。 “武林盟主?那得打败很多高手才行吧?我们隐居多年,尤其是对江湖之事一向不甚关注……连城武功是好,但是,也不是完全有把握啊?” 花舞长长的睫毛扇了一下,灵动的眼眸转向那个面色沉静的人,她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耳畔的一缕发:“我倒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正好也让我们姐妹俩瞧瞧,你是不是真的值得我们帮。” 温遗香沉吟片刻,双目迥然有神:“好!” 于是,四个月后的武林大会上,挽花公子,一剑成名。 第10章 原来清风阁是你的 当温遗香次日巳时被小二引至菊韵时,便见着颜清玉已然是端坐在窗边不知多久了。 “听说你昨夜遇袭?”修长的手端起面前的茶盏,一只手捻着茶盖轻抚了几下面上的浮渣,颜清玉小抿了一口茶,又说道:“看来我这月华楼都快成什么人都能来去自如的地方了……” 温遗香撩起一侧衣摆,在他对面坐下后才说道:“来人蒙了面,手法很利落,不知道是哪路人,但是他手上的剑——是离草。” “嗯?”对面的人儿动作轻微一顿,清澈的眸子抬起来望向自己,“就是当年和挽花一起遗失的离草?倒是奇怪。那人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没有?你此下江南来查旧事应该不止你一人吧,不如让你的人去查一下?” “昨夜我连夜给下面的人去了消息,已经在查了。” “你不是说那人手法很利落?看得出是哪门哪派吗?” “说实话,在武林大会之前,我没有跟任何门派的人交手过。就算是武林大会后,我也不见得能准确辨别出来。”说着,温遗香顿了一顿,似乎想起来什么,“但是他身上的味道很奇怪……” “味道?”颜清玉看着他的眸子里有了一丝光彩,右手食指第一指节轻轻敲了下案几。 “嗯,那个味道,没法形容,很香,也很怪……”挽花公子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困惑,转眼便又恢复正常,双目炯炯地看向颜清玉,“先不管这个了,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想好了?” 看到他突然神情顿硕地看过来,颜清玉不知为何,眼神下意识地就想躲开。 “唔……昨日,我收到邀请,姑苏的少城主半月后要在姑苏宴请几大商盟。”他定了定心神,才又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放到对面人的脸上,“既然是一起查,你有你的优势,我也有我的,那么这次的宴席,我想请你跟我一同去。” 温遗香略微想了一下,便点头道:“应该的。还有一事——”刚才颜清玉的躲闪他不是没有注意,眼下他是否还不信我,他这么想着,于是又说道:“清风阁你也不用查了,你那个花街老板是查不到少清的。” 他刚一说完,颜清玉突地一下拍在案几上,倾身向前紧靠着案几,语气似怒含嗔:“原来清风阁是你的!怪不得素衾查那个何少清查了那么久都查不出所以然来。”说着他又恢复成原来的坐姿,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居然笑起来:“跟素衾见面的时候,你别这么称呼他,他会用千百种方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平日里冷冰冰的颜清玉此刻笑起来如同冬日暖阳,灿若星辰。温遗香愣住了,十年未见到他,记忆里他的笑颜仍旧是他还是八岁孩童时的,那会只是觉得他五官秀丽,像一个瓷娃娃,笑起来很可爱。而现在,眉目已经长开成型,容颜更甚于当初,不笑时他面似有薄霜,笑起来就是冰融霜退,煞是惊艳。 “颜弟……”他刚开口喊出阔别已久的称呼,对面人的笑颜一下子就消失殆尽了。 “温公子,时辰不早,我就先告辞了。月华楼招待不周,颜某有愧,今日已吩咐后厨为温公子准备了好酒好菜,算是聊表歉意。”下一秒,颜清玉就站起身来,拱手作揖,做完不等温遗香作出回应便快步离开了菊韵。 姑苏在江南以北,路途算不得远,但是车马劳顿也要十日才能到。更何况,颜清玉作为商盟之首,足足准备了八辆马车的厚礼,颜家旗下几大商号的所有珍贵货品都备了一两份,真真财大气粗。陪同前往的除了颜家的马夫、小厮外,还有那个从出城开始就一直聒噪到现在的何少清。 “诶,我说颜公子,你这带这么多东西,咱们原本十日就能到的,现在搞不好怕是要十好几日才能到啊……”原本单独给他准备了一个马车,却死活要跟颜温二人挤到一个马车上的何少清一边撩开马车窗上的帘子往外看,一边冲颜清玉说道。 “少清,你能不能安静会儿。”看着颜清玉微阖双目,一脸冰霜,根本没有要理少清的意思,温遗香只好不知道是第几次让他安静了。 “我们以前一直在翠山,下山后只去过西边,又去了江南,这还是第一次去姑苏呢!”说着,他似乎是想起来什么,“连城,你对温家还有印象吗?” 何少清的这个问题,顿时像一只利箭刺过来,划穿了温遗香尘封已久的童年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让我一周二更,我这么拼命的已经到了快一日一更的地步了! 希望我的小可爱们喜欢! 第11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自从他记事起,就一直是娘亲陪在他身边,教他读书念字弹琴,直到有一天他跟城里的其他同年纪的孩子一起玩,发现他们都有爹爹,他回去问娘:“娘,为什么他们都有爹爹,为什么我没有爹爹呢?” 每每他问起的时候,温情总是弯腰将他抱进怀里,一双洁净的手轻轻地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城儿乖,你爹爹呀,他在城儿还没出生的时候就离开姑苏了。”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娘亲的脸,她没有看着自己,而是望着窗外,双眼有些失神,脸上看过去很是落寞。 “那他会回来吗?城儿都这么大了,还没见过爹爹呢!难道爹爹不想城儿吗?”他稚嫩的声音连珠炮似的向温情发问。 而温情只是低低地叹了口气,悠悠道:“会吧……爹爹……也是想城儿的呢……” 直到他六岁,才从表兄那里听来自己爹爹的事。 七年前的姑苏,温情不过十六岁,大好年华。虽然样貌出众,却因是庶出,娘亲早亡,在城中并不受父亲的疼爱。她在同龄的几个兄弟姐妹中也并没有什么存在感,只有大哥和最小的妹妹喜欢同她来往,所以她便经常一个人在自己的院里练字弹琴做女红,平日里甚少踏出自己的院子,以至于有时候姑苏城主温启良常常忘记自己有这么一个女儿,直到那日姑苏每隔四年宴请四方商盟…… 按照惯例,每次的宴会姑苏家都会由下一任城主推选一人表演节目供大家赏乐。“情儿,你看你都闷在家里多久了,这次宴会,你一定要出来露露脸。”温情的大哥温止正是姑苏城下一任的城主,此时他正坐在温情的院子里,苦口婆心地劝着。 “对呀对呀,你说平时就我们俩经常过来看你,听你弹琴,陪你说话。你琴弹得这么好,光我们俩听有什么意思呀!这次宴会不比上一次,听说这几年新多出来的几个商盟头领都是青年才俊……”说话的人是温婉,她正翘着二郎腿坐在石桌上,架着的那条腿晃来荡去,一点都没有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人多,太闹,不去。”温情甩手抚琴,樱色的唇轻轻张开,吐出几个字来。 早知道她会这么说的温婉悄悄递了个眼神给温止,温止心领神会,立马靠近温情,蹲在她身旁,凑到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温情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嘴唇哆哆了几下来回看温婉和温止,才脱口道:“你们……” 没等她说完,温婉就打断了她:“怎么啦,你闭门不出,消息不灵通罢了,我们可都知道,爹爹准备让你远嫁到徐州,替他疏通徐州到姑苏那条线。早知道你肯定不会去的,徐州那边的同盟里到了适婚年龄的也就徐灿那个跛子了……我跟你说啊,这次宴会你露下脸,我保证会有不少英俊男子看上你。如果恰好有个能够让爹爹觉得你不用远嫁去徐州的男子的话,岂不是更好,既有一桩好姻缘又能躲开爹爹对你的安排。” 温婉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她知道徐州那边的事,早先听爹爹说起过,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拿她去作为筹码。她万万是不肯的,只消片刻,她便直直看着温止,说道:“好。” 宴会当晚,当温情在堂上抚出一首《凤求凰》博得满场赞赏后,当她在爹爹的逼视下取下遮面的轻纱后,当她退到后院正凝视着塘中灼灼的荷花时,那个人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她。清凉的月色下,池中有蛙声两三下,身后踩到干树枝的声音依旧清脆。她慌忙转身,便望进一双柔情似水的双眸里。只一眼,多年后,当她每每抱着小连城在那片池塘边赏月赏荷,她都还能想起当初那一个照面。 他叫江如诲,姑苏城新任的统帅,城主温启良的左膀右臂。 因着温情并没有多受到温启良的重视,哪怕在宴会上一曲惊人,他所考虑是也仅仅是将她嫁到徐州有些大材小用。而江如诲作为新任统帅,主管姑苏城内外安全,原本并不准许进入后院女眷住所,谁知正巧大夫人的住所丢失一件贵重物品,于是他被特许进出女眷住所。宴会持续一周,在那段时间里,他总是会恰好走到温情那有些偏僻的住所,听她抚琴,听她吟诗。而温情,从丫鬟那里听来他入了后院,便会提前在门前放上她亲手做的莲玉糕,盖上一方锦帕,帕子上有她亲手绣的荷花。两人这样的举动,自家院里的丫鬟看在眼里,并时常拿出来笑话她,她也不怕,哪怕温止和温婉都知道了,又怎样?但是没隔多久,温止和温婉却带来了一个令她震惊的消息:爹爹把大夫人的二女儿温玲许配给了江如诲,江如诲抗婚之余请婚于自己,激怒了爹爹,被下令驱逐至北方寒冷之地,而自己将再也不能踏出住所半步。 江如诲走之前,偷偷潜到她住所,两人执手泪眼,一夜未眠。 那一夜过后没多久,温情发现自己有孕,好在她平日里不见人,温止继任城主后,她才能顺利产下连城,并得了特许留在城内继续生活。而连城不知,姑苏内外都只当温情已为人妇,只是因为庶出身份,省了礼数,而夫君婚后没多久就去世了,留下一个遗腹子。 作者有话要说:虎摸我的小可爱们~~~ 第12章 姑苏之行 等到他十岁的时候,温止重病不治,姑苏城大乱,温家三少爷温华趁势而起,控制住了姑苏城。而他和温情在姑苏城生活的日子,也到了头。母子俩被赶出姑苏,一路南下,流亡到了江南。于是,遇上颜楚,进了颜家,也认识了颜清玉。 温遗香从回忆里回过神来,马车已经走了大半天。幸而他出神的那段时间里,何少清也没在絮絮叨叨地吵他,而是和颜清玉一样闭目养神。 在去往姑苏的路上,每到一处驿站,夜晚休息时,温遗香就发现颜清玉的暗卫身处他房,他怕是颜清玉还不肯完全信任他,便也没多说什么,任由那人躲在暗处。而颜清玉却不如温遗香那么坦坦荡荡,他每到夜晚,大家都歇下的时候,便佩戴上沉莲准备的人-皮-面-具和特质的香囊,穿上夜行服执着离草不知去了哪里。 十日后,一行马车已经稳稳地停在了姑苏城外。 “哟,没想到还真挺准时的!”之前预言要走过半月余久的何少清此时只能干巴巴地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 “哼!我颜家的马夫再不行,也总比你何公子的嘴皮子行。” 说完,颜清玉唤来小厮,递出帖子,城门守卫见了帖子,便客客气气地放他们入了城。 姑苏城内因着马上就要举行的大宴而热闹非凡,四处可见形形色色的商贩叫卖,商铺锦旗迎风摆动,城内人头攒动,突然进来的十辆马车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咦,这哪家这么阔绰?” “这你都看不出来?一定是颜家。” “颜家?就是江南那边一举跃至首富的颜家?这手笔,还真是财大气粗。” “啧啧啧,咱们姑苏若能笼络到颜家,以后咱这日子还怕不好吗!” …… 马车稳稳前行,直入内城。 “前几日我就给温华去了书信,他准许我们在宴会之前就进入内城,东西太多,我们在外面也找不到合适的客栈。”颜清玉此刻淡淡地说起,伸出一只葱白的手将车窗布帘撩起一个小小的缝隙,“等进了内城,会有人引我们去住所,你跟何公子一路,等安顿下来,自会有人领你们来见我。” 等在内城的行宫里歇息了一会儿,果然有一名小厮来引温遗香去见颜清玉。何少清没有跟着去,初入姑苏的他兴奋之余早施展他过硬的轻功到处跑了。 见到颜清玉后,温遗香便立即开口问他:“离宴会开始还有几日,你有什么打算?” “先稍安勿躁,我初入姑苏,而你少说也曾在这里生活过,你如今可还有故人可以联络?”颜清玉倒是轻轻松松仿佛又把问题抛回给了他,双眼有意无意扫过他,语气戏谑,“你清风阁神通广大,加上姑苏旧人的帮助,定能为我们省不少心。” “……”听他又提起清风阁,温遗香一阵语塞,他稍稍想了会,才又开口道,“之前查到姑苏的时候,联系过小姑,她在温止死后并没有离开姑苏。我表兄温言欢,倒是因为被温华夺了城主之位后就离开姑苏四处云游去了。等到宴会时,应该能见到小姑,到时再私下与她谈谈吧。” 颜清玉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温遗香说完后就坐在他对面静静地等他回神。 “就照你说的办吧。我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下。这几天就不用找我了,等到宴会时候再一同赴宴。敛池这段时间偶尔会在你那边看着你,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直接跟他说。” 他说完,施施然起身,也没再看温遗香一眼,自顾自地进了内室。 等温遗香回到自己的住处,正好赶上何少清玩耍归来。 “嘿,你那小姑……话说她那么恨温华,居然还在姑苏城里待了这么久。你以前的几个兄弟姐妹,一半都被温华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逼走了,现在留下来的几个不怎么能成事儿,温华养着他们也算是溜着姑苏现在仅存的那几条商线。这次几家老商盟都来了,阴山、断金这些,看来你三伯父还是有点手段的嘛……”一回来,何少清坐下喝了一大碗茶后就滔滔不绝地说着,“对了,之前花影那边来过一条消息,我等天色晚些时候再出去一趟……” “再出去?”温遗香有些诧异,少清办事从来没有走二回的道理,“去做什么?” 何少清却突然不说话了,眨巴了几下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哎呀!好饿!不知道姑苏这边用餐的点儿跟咱们那边是不是一样的,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见他这么幼稚的转移话题,温遗香知道他想卖关子,自然是不会再说,等他晚上回来,自然知道他去做什么了。倒是……他突然想起来什么,朝着窗外微微提高音量客气说道:“你叫敛池是吗?刚刚少清说的那些,你直接回去跟清玉讲吧。另外,清玉一个人在那边我不是太放心,你亥时以后就在那边保护他吧。” 窗外叶片沙沙,一个影子晃了晃,顷刻又恢复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有敏感词……所以现在是查的这么严格了吗??? 第13章 晚宴 却说自颜清玉一行人北上姑苏后,柳絮的火爆脾气比以前更甚。 他主管下的染彩阁之前接下的皇城大单因为那夜月华楼一事被礼部尚书从中作梗搅合了一番,不仅将订单数量削减一半,还影响了官家后续的订单数量,着实把柳絮气得不行。 “那个该死的赵书廷,老不死的,要是有机会我一定剥他的皮抽他的筋!”在账房内气得跳脚的柳絮一边翻看账本一边对着坐在一旁的顾沉莲发泄他的不满,“我说,你这个时候过来干嘛,我正忙的不可开交……” “是之前的线人带了新消息,素衾那边忙着应付官府巡查,所以就我过来找你了。”顾沉莲依旧语气淡淡,喝了一口茶后继续道:“我们之前一直猜测是姑苏城主温华想对清玉娘亲下手,方向好像错了……清玉的娘在随她养父下江南前曾在姑苏生活过,她在姑苏还有一个名义上的哥哥,名叫江如诲。” “这个人,跟清玉的事有什么关系?”柳絮不再看账本,也没有先前那么暴躁了。 “这个人,如果我们的消息可靠,就是温连城的亲生父亲。” “那……为什么说不是温华对清玉娘亲下的手?难道背后另有其人?” “是的,那人现在应该还在姑苏城内。” 亥时,夜静无声。 何少清再一次回到住所,坐在厅内,烛光明明晃晃地照耀着桌上那个纯白的瓷瓶。 “是碎冰。”没等温遗香开口问他,他就老实说了。 “下午我在内宫里四处瞎逛熟悉城内地形的时候,偶然听到几个小丫鬟在讨论最近新收押的一个犯人,隐隐约约听到碎冰,晚上我就跑了一趟地牢。那犯人什么来历倒不是很清楚,不过我顺手拿了这东西。看来以前在姑苏禁用的碎冰,现在已经开始用在一些犯人身上了。不过这东西的药效不是很长吗?用犯人身上有什么用?”何少清好奇地问道。 “关于碎冰,我知道的也不多。想办法把这瓶子送到药谷权老那里吧。” “嗯。” 几天后,晚宴正式举行,内城里一片热闹,好几个大商盟这次都来赴宴,尤其是前几次都未参与的新晋商盟剧透的颜家这次也来了,着实让姑苏的民众兴奋了不少。 “清玉,一会儿等到宴会尾声的时候我们一同去见我小姑。”温遗香侧身过去低声同颜清玉说道。两人走在内城宫道上,一个面若寒霜但五官却精致逼人,一个剑眉星目英伟沉稳,引得过路的丫鬟们频频侧目。另一些同行一路的公子也在纷纷猜测二人身份,其中一个貌不惊人的年轻公子突然叫到:“那不是颜家少爷颜清玉吗?!”于是,瞬间,人声鼎沸,全都是在议论他的。温遗香笑道:“你在这商界里,还挺能引起轰动的。”而颜清玉只是冰着一张脸,并没有理任何一个人。 惯例的美酒佳肴和表演,温婉虽然年过三十,但容貌依旧保留着少女时的娇俏,简单的点翠钗更衬得她肤如凝脂、唇色嫣然。表演一结束,她便起身离席。颜清玉二人座位则被安排在离温华非常近的地方,想要悄悄离开是不太可能的。只能等到宴会结束后,二人才起身准备去见温婉。然而,他们俩刚起身,颜清玉便被温华叫住。 “颜公子请留步,这晚宴虽罢,我还有很多话想同颜公子私下好好聊聊。请颜公子务必赏脸,移步至荷芳亭。”温华快步走过来,貌似无意地拦住两人的去路,一番话后伸出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颜清玉朝温遗香看了一眼,说道:“那你先回去吧。我随温城主再单独聊一会儿。” 明白了他的意思后,温遗香点点头,独自一人离开,等到了和何少清会和的地方,两人一同朝温婉那个方向去了。 温婉的住所依旧燃着灯,他让少清在门外稍等,便一个人进了房。 “谁?!”温婉正在梳妆台前取下饰物,听到门口有声响,紧张地回头一声质问。 “小姑,我是连城。”温遗香点了丫鬟的睡穴后,站定在灯下,温婉怔在那里,盯着他的脸看,过了半晌,她才起身朝他走过去,一双手在他身上来回游走,又摸了摸他的脸。两行泪毫无征兆地迅速且干净地流下来。 “连城……城儿,你……你都长这么大了!这些年,你们母子受苦了……你、你娘呢?她还好吗?”温婉边哭边絮絮叨叨地拉着他坐下来。 “娘她,去世了。小姑别哭了……我此来姑苏,是想找小姑帮忙的。”温遗香扶起温婉的肩,用衣袖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当年我与娘亲被赶出姑苏前,还有谁见过我娘?” 温婉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定了定心神,想了一下,道:“你娘平日里也不见人,走之前除了我还有你大伯都给她送去过东西,具体还有谁见过你娘,我也不是很清楚……”她脸上没有皱纹,眼睛还是很以前一样明亮灵动,“等、等等,我想起来了,那天我给你娘拿了些新的衣物去,出来后没多远就碰到了温华……” 作者有话要说:虎摸我的小宝贝们~~ 第14章 落入陷阱 “那……小姑,你知道碎冰吗?我娘她,她是中了碎冰……” “什么?!”温婉惊呼一声,伸手抓住温遗香的双臂,“情儿她!她竟然会被人种下碎冰……是谁、是谁这么残忍……” “直到娘死后下葬,我给她换寿衣时才发现她背上的伤痕,得知她是中了碎冰之毒后我才来姑苏希望能找出凶手,以慰我娘的在天之灵。小姑,你仔细想想,谁能拿到碎冰?” “碎冰自前朝起在姑苏都是被禁之药,一直束之高阁。只有城主才有权力开放禁品库……”她喃喃说着,突然一个激灵,“你是说……” “如果见娘的最后一个人是温华,而那个时候他刚刚坐上城主之位。若说是他,不是没那个可能,但是,温华为什么要对我娘下毒手?”温遗香疑惑道。 “不清楚,温华做了城主后,对我们这些兄弟姐妹都挺心狠手辣的。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他的亲生妹妹,可能也会和你娘一个下场吧。”温婉闭上眼,轻轻地叹了口气。 温遗香在温婉这里一直待到子时才飘然而出,与在外等候已久的何少清一同回了住所。 他原本想把今天跟小姑聊天得来的消息跟颜清玉说一说,无奈时辰已晚,而颜清玉的暗卫敛池也在他叮嘱后,每日亥时以后便不在这边。他想了想,准备明天一早,再亲自过去一趟。 次日,当他来到颜清玉的住所,问了小厮才知道,昨夜颜清玉一夜未归。 “这颜公子看着挺冷若冰霜的一个人,没想到这么爱玩,居然夜不归宿,啧啧啧……”何少清一边感叹富家少爷的纸醉金迷,一边大咧咧地在厅里坐下,自顾自地开始吃着桌上的点心。 “奇怪,清玉不像是那种喜好玩乐的人啊……再说昨夜他被温华请走的时候说过他会回来的。”温遗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想到昨夜温婉说起温华可能就是对他娘亲下毒手的人,瞬间脸色一变,“不好!少清,快跟我走!” “去哪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何少清含着半口点心就跟着温遗香运着轻功飞速向一个方向奔去。 “城主的主宫。” 如果温华就是害死他娘亲的凶手,那么颜母也是他害死的,那么清玉…… “颜公子,我这地牢的滋味,也不好受吧?嗯?” 姑苏城主温华,此刻正在他主宫密室的牢房里来回踱步,鹰一眼锐利的眼睛盯着被镣铐吊在半空的颜清玉。 “你垄断了江南一带布匹食盐,让我姑苏每年都要以最少三倍的卖价买进。我诚心邀你赴宴顺便商议通商一事,你来了,却拒绝与我姑苏通商,不知道你这是几个意思?”温华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咬牙切齿。 自从他执掌姑苏城的政权后,发现姑苏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每年都要在布匹食盐花掉一笔巨额。而每四年一次的姑苏商宴,主营这两项的商盟却与姑苏来往很少,一直到颜家垄断之后,更是不再与姑苏通商,让他在位期间每年都要为这两样商品供给苦恼不已。而这次,他下大手笔,把几个老商盟请来了,连颜清玉这个一直冷漠处理的大头也来了,然而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当他提出通商要求的时候,颜清玉居然严词拒绝还羞辱他不是正统的继任城主。恼羞成怒之下,他决定采取强硬一点的手段来对付眼前这个人。 “……” 颜清玉此时被蒙着双眼,双手被拷吊在刑房半空,他只能通过耳朵辨别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的脆裂声,以及那个伪君子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他听着温华气急败坏的质问他,而他,为了掩饰自己习武之身的真相,此刻并不能用真气护体,原本玉白一样的皮肤,在昨夜一阵鞭打之后,血痕斑斑。破碎的月白衫子已经破烂脏污不堪,碎布一样挂在他显得有些单薄的身体上。他猜想昨晚的鞭子上可能用辣椒水或者是盐水泡过,每一条鞭笞的伤口都在火辣辣地烧着。喉咙里火烧一样的干燥,他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原本规整的发髻散落下几缕发,荡落在眼前,他看不见,只是能感觉额头汗湿粘住了发丝。 昨夜在荷芳亭,他没有料到跟了他那么久的卫敛池居然也会败,他也没有料到温华这个人表面温和客气实际上早在酒水里下过药,他更没料到温华居然在自己的寝宫地下还设置了这么一个刑房。他没有带离草,也不能暴露自己会武的事实,只能任由温华的手下将他打晕带到这里。现在在这冰冷的牢房里,敛池不知被关在哪里,他能想到的唯一能救他出去的人,居然是温遗香。 温华见他垂着头没有动静,以为他昏了过去,叫人提来冷水往他脸上一泼。 “咳、咳……咳”冷不丁被冷水泼面,鼻子里呛入一些水的颜清玉顿时乱咳一阵。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他的下颌被人狠狠地捏住。 “别装死。我下面的人,手法可好着呢。一时半会儿你也只是会痛,不会死。通商的事,你好好想想吧。过几个时辰,我再来看看你。”说完,温华甩开颜清玉的脸,便带着人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比较勤奋,二更吧。 第15章 寻找颜清玉 因为双眼被蒙,颜清玉只能在一片黑暗里静静地一边忍受□□上的疼痛,一边静默地猜着时辰。然而空无一人的刑房里,除了他自己的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和某处炭火燃烧的脆裂声外,再没有别的声音。 温遗香带着何少清在温华的主事厅前等了许久,守门将领嘴硬得很,咬死了温华的命令不放他们进去。苦苦等待不是办法,温遗香只好带着何少清离开。看来温华确实有问题,清玉莫名失踪,他却躲起来不见人。既然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于是他在回去的路上,和少清一同商量好,夜里亥时一过,就夜闯姑苏地牢。 两人的轻功都是极好,在内城里一身黑衣穿行,片叶不沾身。 放倒看守后,两人在地牢了来来回回的找了四五遍也没有发现颜清玉的身影。“奇怪,没有人。”何少清又去仔细的看了一遍,确实没有。然而角落里一个被困的动弹不得的黑影却突然出声了:“何……公子?” 何少清听不出此人的声音,走近后将对方的脸抬起来就着光,也是一张很平常的脸,记忆里他并不认识这张脸也识不得他的声音。 被迫仰起头的人再次开口:“我是卫敛池。” 温遗香一听,赶紧一个箭步冲过来:“清玉在哪里?” 卫敛池费力地摇了摇头,闭上眼,眉头紧皱:“这姑苏城里有温华养的死士,武功高强,连我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我被制服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清玉少爷被打晕带走,具体被带到了哪里我却不知道。”看他神情痛苦,何少清轻轻放开他,又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他伤得不轻,我们得赶紧回去帮他疗伤。” 温遗香也来不及再多问,遂与少清将卫敛池扶起来:“看他的样子怕是只有你来背他了。”何少清也不废话,一提手,将人背上。 “地牢的事今晚一定会传到温华那里,内城我们不能待了。今晚就离开这里,我回去收拾细软,你直接将他带出城。到时在内城门不远处的刺槐树下见。”温遗香说完,提身往住所去,而何少清则带着卫敛池逃出了内城。 温遗香在住所正准备离开,便有一行卫兵吵吵嚷嚷地迅速将整个住所围了起来。他只好先躲在一个角落,屏息内敛,等这些搜查的卫兵自动离开。 “报告,里面没人。”进屋搜查的卫兵出来向领头的兵长报告。 “仔细再搜一遍,城主说了,这屋的人,除了姓颜的还有两个人,一起抓起来。”领头的对所有卫兵大声说道,自己也朝着屋外一个似乎可以藏人的地方走过去想仔细看看。 “也不知道城主怎么想的,将那个颜公子弄到主事厅的地牢里大刑伺候……”陪着领头一起走过来的一个等级稍微高一点的卫兵说道。 温遗香听到此话,顿时一诧,原来……我当时就在他被关起来的地方站了那么久…… 他呼吸一乱,原本离他就不算太远的兵长察觉到异样,立刻拔剑向他刺来……他定住心神,躲开一剑,并不恋战,而是飞快地朝外城奔去。 “清玉被关在主事厅的地下,今晚我还得冒险再去一次。你就不去了,卫敛池的伤重,你找个地方,给他疗伤。上次权老留给我们的药你带着的吧?给他用。”温遗香跟何少清碰头后只留下这么些话,便又朝内城的方向去。 “这个愣小子,之前对着颜清玉一点脾气都没有,现在还真有点武林盟主的样子了……” 温华知道卫敛池被劫走后便加强了主事厅的防御,然而他并不知道这个人就是传闻中的那个挽花公子,他只当是颜清玉养的一个侍卫。所以当温遗香攻破主事厅外的层层防守找到地牢刑房的时候,温华阴霾的脸上突然有些惊慌。他手下的死士也不是省油的灯,足足让温遗香废了一番功夫才直直地站在温华面前。 他的目光越过温华的肩头看到一身碎布挂身血痕斑斑的颜清玉。双目被蒙,凝脂玉一般的脸此刻又比昨日多了两三道伤痕,身上更是鞭痕累累,伤口皮肉轻微外翻,右胸前的衣物被撕拉开一大片,裸露的肌肤有一块巴掌大小的烧糊的还没完全凝结的疤。温遗香听到自己牙颌骨咬合过度的声音,原本漆黑的眼眸燃起熊熊烈火,愤怒、悔恨、着急……他恨不得把眼前的姑苏城主生吞活剥。 “你……”温华感受到来自这人身上的浓浓的杀气,说话的声音竟都有些颤抖,身边的死士都死在眼前这个青年的剑下,他下了一番功夫培养的死士,武功绝对不低,可是这人是谁,居然那么快就…… 温遗香根本连话都懒得与他多说,碍于他身份,只是用挽花挑断温华双膝的筋,人就掠过了那个注定下半辈子要在轮椅下度过的人来到颜清玉面前,摘下了蒙住他双眼的布。 作者有话要说:本想再虐下某,但是被小可爱抗议了…… 第16章 幕后之人 颜清玉听到了所有的声音,等他从漆黑一片的世界里重获光明的时候,却因为长期不见光,眼睛有些无法适应,加上刑房无窗光线极暗,遮眼布被取下来的那会儿,他看到的只是灰蒙蒙的一片。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只是感觉到一双略微有些颤抖的温厚的手在抚摸他的脸,他胸口被烙下的伤。那个人身上传来熟悉的味道,他试探性地念出那个名字:“温遗香?” 听到他不确定的声音,温遗香突然手一顿,将他的脸抬起,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他的眼睛,才发现他眼睛一片迷茫没有焦点,他心下立刻一沉,愤慨的低声道:“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颜清玉绷紧的神经松了下来,任由他解开镣铐将自己放下来靠着木桩。脏兮兮的月白衫子碎得不成样子,温遗香用手刚一触碰到他胸口的烙伤,就听到颜清玉溢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说完他将自己的外衫解下披在颜清玉身上,扶起他,准备离开。 突然从刑房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你可以走,颜清玉必须留下。” 声音很熟悉,温遗香抬头朝门口看去,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温婉信步走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小姑?!”温遗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望向在已经在一旁痛晕过去的温华,又转过目光投射在温婉的身上,心底里渐渐浮起疑云,“你为何在此?” 温婉没有回答他,她只是有些厌恶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晕死过去的温华,向着温遗香走过去:“城儿,你是我侄子,我不会害你,你把那个人放下,我就让你走。”她说着,语气很是柔和,只是脸上冰冷得可怕,她宛如少女一般的容颜透露着一股阴霾。而她目光只要不经意触及颜清玉,眼睛里取而代之的全是怨恨。 “所以这一切……是你……”温遗香脑子一片混乱,他快速地将很多线索在脑子里连城线,带着一丝疑惑地望着昨夜里还与他长谈的温柔的小姑,他向温婉询问着他认为最有可能却又最不能接受的真相。 温婉细细地看着他的脸,仿佛又看到了二十年前的温情。她眉眼含春,像少女一样银铃般自顾自地笑着。“颜楚不是最疼他的儿子吗?许如宛这个贱人不是很得意吗?抢走了颜楚,抢走了我的爱……好在,温情没辜负我,许如宛那个贱人死了,我的仇也算报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巧笑嫣兮地靠近温遗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一股久违地灵动,顾盼生姿。 原本气息微弱的颜清玉听到这些后,猛地抬起头来,双眼无法聚焦,却依然恶狠狠地盯着那模糊的人影:“是你!原来我娘的死是你一手策划的!你……”他苦苦地查询了那么多年,直到一切线索都指向姑苏。他以为是温华心狠手辣,虽然一直没有弄清楚温华毒杀他娘亲的原因,但是对姑苏的恨意缠在他心上久久都没有散去。所以他利用自己在商盟中的权威,切断了好几条姑苏的商线,害得姑苏城这么多年都为几样日用品耗费巨额,也算是暂时解了心头之恨。哪怕在被温华囚禁在此处,他也凭着对温华对姑苏的恨死咬着一口气。而现在,他眼前就是害死娘亲的凶手,他却不能提着离草手刃仇人。他的心中又气又恨,一阵波涛汹涌的气息冲向控制已久的心脉,口中一阵甜猩,竟然“哇”的吐出一口血来。一旁的温遗香见状,赶忙让他靠着一边的墙,一只手稳稳地向他渡去一些真气,而他的脸色也并不好看,从温婉的话里,似乎自己娘亲的死也跟她有关。 “我娘的死也是你……”他犹豫地看向她,话还未说完便被温婉打断:“是。碎冰也是我种在温情身上的。华哥坐上城主,一定会逼走温情和你,我要她去江南、去颜家,替我报仇。” “这不可能?你怎么能……” “怎么不能?你以为我真的如外界传闻那般软弱无能吗?我只要派人跟着温情,一路给她旁敲侧击,再制造机会让颜楚出手相救于你俩母子。以颜楚的性子,一定会带你们回颜家,那个时候,再买通颜家的几个家奴,给许如宛下个毒,再让温情替一切背锅,这有什么不可以?是我让温情遇上江如诲,遇上她一生的挚爱,姐妹一场,她为我做点事又何妨?”温婉说着,语气愈来愈激动,未施粉黛的脸颊也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她朝着温遗香他们又跨近了一步,仔细地端详温遗香:“你救不了他的,在你来之前,我就让华哥给他种了碎冰……” “什么?!”温遗香闻言气地差点跳起来伸手去掐温婉的脖子,但在下一秒,他的袖口便被颜清玉拉住,他气若悬丝地凑到温遗香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温遗香便收回手,站起来与温婉面对面。 “你为何这么恨清玉的娘,一定要她死?”他语气平平,仿佛刚刚迸发出杀气的那人不是他一般。清玉在他耳边说的,只是让温遗香代他问清楚整个事的起因,他要搞清楚一切。 温婉神情一顿,没料到他二人对碎冰竟然熟视无睹。她定了定心神,觉得将往事告诉这两个小辈也无不可,于是她从二十年前那一次的晚宴开始娓娓道来。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是虐上瘾了,有点停不下来的感觉…… 第17章 婉儿?宛儿? 二十年前的姑苏宴请八方商盟,遇上挚爱的不止有温情,还有温婉。 彼时的颜楚,刚刚接管父亲手上的部分商号,行事稳重,年轻有为,便跟随父亲一同前来赴宴。席间觥筹交错,他发觉离他不远处有一道目光断断续续地注视着他,当他回过头去入眼的是一张柔美的脸,而对方好像因为被发现,羞得脸上一篇绯红,埋下头来一会儿便起身离席。他在颜父耳边附耳几句后,便悄悄离开自己的坐席,朝着那位姑娘离开的方向去了。 那夜的月色极美,姑娘离开宴客厅后朝着不远处的一个翠竹林去了。颜楚跟在她身后,清风撩人,姑娘身上传来淡雅的香味。“姑娘请留步。”眼看着那姑娘一直往前走,颜楚怕再深入竹林会迷路,出声将前面的人叫住。而她也停了下来,依然背对着颜楚。 “今夜月白风清,姑娘可否赏脸,陪在下赏月?”颜楚客气地朝那姑娘行了个礼,期待着之前宴会上那一眼的美丽的脸庞转过来。 “公子贵姓?”她依旧没有转身,却是询问起颜楚来。 “敝姓颜,单字楚。”颜楚站在原地,借着月色细细打量起对方来。 古文有“桂棹兮兰桨,望美人兮天一方”之美句来歌咏美人,眼前的这名女子,浅粉色的衫子,漆黑如瀑的秀发用缎带系着,腰如杨柳,从垂下的双手看,肤若凝脂。整个人在月色下笼罩着一片朦胧的光晕,宛如谪仙下凡。 温婉一个娇俏的转身,笑盈盈地朝他行了个福礼:“颜公子可唤我宛儿。”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大概说的就是温婉吧。颜楚被她突如其来的转变给吓了一跳,起先隔着远些,看她的脸只是觉得柔美,现在近些看过去,温婉一双大眼睛灵动可人,小巧秀丽的鼻子,尖尖的下巴上点缀着樱桃小口。他笑,这姑娘,还挺有趣的。 两人就这么认识了,坐在翠竹林一块空地上望着清朗的夜空,聊了一宿。 第二日,颜楚跟随颜父单独拜见了江家。江家,在姑苏随算不上名门望族,但现如今又有了长子江如诲在姑苏城担任统帅之职,江家在姑苏的地位开始与日俱增。这一次趁着姑苏商宴,颜父带着颜楚来此还有另一层目的。因着颜家祖上曾在姑苏与江氏有些许渊源,颜殊曾经做主定下过娃娃亲。江家此前并无女儿,江父在两年前续弦后才有了一个继女,名叫许如宛。因此,江家就决定,让许如宛嫁给颜楚。 颜楚初见许如宛时,她仍旧青涩。江家待她很好,哥哥江如诲对她也像亲妹妹一般疼爱。虽然没有像当初刚进江家时的那种羞怯,听到江家给她定下亲事后,她还是露出了很惊恐的神情。她像小兔子受到惊吓一般的楚楚可怜被颜楚看进了心里,如果说温婉是一朵炽烈的牡丹,一举一动都能蛊惑人,那许如宛就是一朵开在池中心的莲花,一静一动都让人不由的产生怜楚之心。 他同意了这门亲事,当天晚上江如诲就带着好酒约他到了翠竹林痛饮。 酒过三巡,两人都醉得不行。江如诲好歹一个习武之人,没想到酒量比他还差,此刻竟已经呼呼大睡起来。他醉醺醺地站起身,走到林子里去解手,再回来时却发现自己走不回去了。索性就近坐在空地上,看着天上的月亮,摸出随身带着的竹萧吹了起来。 一个人影靠近了他。 温婉习惯每天夜里来翠竹林,跟颜楚那晚过去后,她常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下这个人,没想到今晚她来到翠竹林又见着了他。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少女,又一次见着颜楚以为是天赐良缘,不枉她心心念念那么久。 “谁在那儿?!”颜楚虽醉着,眼睛却还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在他不远处。 “颜公子,是我,我是婉儿。”她走近他,在他跟前坐了下来。 “宛儿?”颜楚醉眼之下看不清来人的脸,声音听进耳朵里也仿佛是被搅和过并不真切,他以为是许如宛,好奇道:“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温婉走近他,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味,她笑了一下,在他跟前坐了下来。 “我怎么不能来这里了?” 颜楚挠挠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他傻乎乎地看着温婉笑,说道:“宛儿,你别急……过不了多久,我……我就会来娶你过门。”温婉的呼吸瞬间一滞,一阵红云升腾起在她的脸上,原来……他也是喜欢我的。 她执起颜楚的手,身子倾过去,将自己的嘴印在他的嘴上。她的脸已经仿佛是火烧一般,而颜楚,原本就被酒弄得有些神志不清,哪经得起这种刺激,一个翻身就把她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过了一个月,温婉派出去的人回来报告说,颜家少爷要迎娶江家小姐,已经下聘,不日就会来姑苏接人了。 温婉如遭晴天霹雳,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给颜楚寄去书信,而颜楚的回信里则是清清楚楚地告诉那一夜他以为她是许如宛才会对她犯下错误,希望温婉原谅他……许如宛,许如宛……温婉一片痴心错付,从那一天起,她就在心底暗暗发誓,终有一日要让颜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他娶许如宛,我就要许如宛死,让他也尝尝失去挚爱的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勤奋二更! 第18章 逃离姑苏城 她将那段往事和盘托出,原本还不那么激动的情绪突然汹涌得好似会迸发出来。话音未落,温婉赤着双目就将一只手伸出,直冲颜清玉的颈项去…… 突然一枚不知哪里飞来的石子打在了她的手腕外侧,温婉吃痛,将手收回抱在胸前,猛地向石子飞来的方向看过去。“你自己痴情错付了人,却害得两个无辜的人失去娘亲,真是又自私又狠毒。连我一个外人都听不下去了……”何少清从刑房门的一侧走出,边一只手扔着石子玩,边朝着温婉厌恶地说着。 温婉怒目而视,冲他喊道:“你懂什么!颜楚他……” “好好好,我不懂。”何少清打断她,也没多废话,另一枚石子就弹出,正中温婉的睡穴。被击中的温婉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你们还愣着干嘛,快点离开这里!”说完,上前一步,帮忙把颜清玉扶上温遗香的背上,三人一同出了主事厅。 “等等……”虚弱的声音从耳后传来,温遗香略微侧头,仔细听颜清玉说,“去……一趟……我之前……住所……” “现在?”温遗香疑惑道,此时他一身都是伤,需要马上医治,但他却要求回原住所,“是要找什么东西吗?这个地方我们不能在待了,必须马上离开。”说完,他跟何少清交换了一下眼色,就往城外逃去。颜清玉恨温遗香不带他回去,一口咬在他肩头上,心里挂念着还放在住所的离草,心里又急又气但是无可奈何。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原本跟在他们身后断尾的何少清不知什么时候不在了。 温遗香被他咬到闷哼一声,脚下动作却没有慢下来,眼看着四周都有喊杀声临近,他苦笑一下,却没有跟他说什么,只是任由他发泄一般地咬着自己肩头的肉。 卫敛池早已在城外备好马车等候多时,温遗香背着颜清玉一出现,他马上拎起缰绳,等到马车一沉便立刻挥鞭赶马。等离姑苏城一段距离后他转身撩帘看了一眼,却发现何少清不在车上。他很担忧地冲温遗香问道:“少清呢?” 温遗香原本注意力全在颜清玉的身上,此刻见卫敛池带着伤驾车,还关心起少清来,便将颜清玉安顿好,坐在了卫敛池的旁边,说道:“不用担心少清,清玉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在之前的住所,少清多跑一趟去帮他取回来。他轻功好,最多再过两三个时辰便能追上我们。”接着,他又扫了扫卫敛池的伤,语气缓和地说道:“虽然权老的药药效比普通的药强,但只这么一会儿,你的伤应该还没有完全好。”说着他又伸手从他手中拿过缰绳,“我来吧,你进去守着清玉。虽然在地牢里,他说他没有被种下碎冰,但我怕他骗我,你进去后仔仔细细的检查一下他的身体上有没有细小的割痕……”卫敛池想必也听说过碎冰,温遗香的话还没说完,他就一个箭步冲进了马车内。 他很担心颜清玉。之前在牢中,温婉所说字字如针,扎到他心里最深的地方,不管是她跟清玉爹娘的恩怨还是她将自己娘亲无故牵扯其中的自私,以及她最后还在清玉的身上也种了碎冰……他想起当年在翠山跟缠着权老的时候,权老曾经说过,碎冰无解。一旦埋入体内,立刻融于血肉,既不能取出也不能靠外力驱除体外,现在唯一的解救办法就是换血……他微微侧过头,隔着马车帘子用余光看过去,若是要他将血换给他……他回过头来,双目炯炯有神直视前方,只要能救清玉,让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正想得出神,背后的帘子掀开来,卫敛池探出头,语气十分惊慌:“他身上有两处一模一样的伤口!”闻言,温遗香的心也乱到无法控制,但是他还得驱车前行,他只好稳住自己的心神,估摸了下时间,差不多有两个时辰了,少清应该快追上了吧? 说曹操曹操到,何少清的身影顷刻便出现在了马车旁,他的迷踪步是得了师父的真传,肉眼不及之下,他已经坐在了温遗香的旁边。他朝温遗香鬼头鬼脑的一眨眼,一手从他手中接过缰绳,另一手则将一把剑放到了他跟前。 温遗香刚看到剑柄上的花纹,就猛然回头朝马车里看了一眼,又转头回来继续看向那把剑,他用手轻轻抚摸剑柄上的曼陀罗叶,脸上的表情捉摸不透,这剑是——离草。思绪像这北境里漫天的尘土黄沙一般铺天盖地而来。他想立刻就冲进去问个清楚,可他不能。他身中碎冰之毒,一身伤痕累累,他怎么忍心……如果这把离草真是他的,那他在被温华囚禁的那天晚上为什么不反抗呢?如果他不会武,这把离草对他来说怎么会如此重要,重要到他都那个样子了,也想着要回去将它取回?他有太多太多的疑问。起先他以为清玉对他防备只是因为许姨的死,所以他坦白清风阁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但是他呢?温遗香又气又恼,他从姑苏到颜家一路颠沛流离受尽了人间冷暖,跟清玉一起生活不到一年,但是那段时间是他童年里最快乐最温暖的一段日子。他以为解开两人之间的误会,他们又能像从前那样。而此时离草就在他眼前,他对他没有一句真话,碎冰如此,离草亦如此! 他微微仰起头,闭上双眼,任由呼啸的北风吹在自己脸上,沉默良久。 第19章 药谷寻医 颜清玉醒来时候,眼前依旧模模糊糊一片,马车还在颠簸,他不知道自己睡过去了多久。卫敛池发觉他醒来,正要开口,却突然发现他右手微微动了下,已经发现自己手底下放着的东西。颜清玉用手轻轻地摩擦离草剑柄上的花纹,内心五味杂陈。敛池负伤,不可能再去取剑,既然这剑回来了,那么温遗香一定已经知道了离草…… 他朝着卫敛池在的方向转过头去,下一秒,敛池就将他身子扶起。 “我们现在在哪里?温遗香呢?”他嗓子干得像是黏在了一起,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声音却沙哑得仿佛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 坐在马车外的温遗香听到车内的动静,掀开了帘子,虽然内心依旧翻江倒海脑中依旧思绪万分,但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可靠:“你醒了?我们现在去药谷。” 见温遗香神情如常,颜清玉反而赧颜。 “你好好休息吧,去药谷的路途还长,你身上两枚碎冰,毒发时效应该会提前很多。”温遗香顿了一顿,看到他将剑抱在怀里,双眼无神的朝着自己看过来,脸上流露出些许尴尬愧疚但欲言又止的神情,只好又对他说道:“姑苏的事,等你的毒解了我们再谈。”说完便放下车帘,留他们主仆二人在车内。 然而这一路上,颜清玉哪怕声音恢复如常后也再没有说过半句话,只是听话地按时进食、休息。有了权茱萸的药,卫敛池的伤好得很快。自从何少清给他用药后,又听闻温遗香是要带着他们去药谷找权茱萸给颜清玉解毒,他就对温何二人的态度暖和了许多。何少清作为一个话匣子当温遗香不想理他的时候他就会跟卫敛池聊上许久,作为颜清玉的贴身暗卫,卫敛池的轻功虽然可能是比不上何少清,但也不差,偶尔两人也会悄悄地脱离一下大部队,在附近的林子里比试比试。剩下的温遗香跟颜清玉两人单独待在一起,反而是这两人各怀心思,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有相对无语。 四人一路紧赶,不消一月就来到了药谷。只是没想到还有一个人比他们来的更早,四人一入谷,早得到消息的顾沉莲就急急忙忙地赶来了谷口。 “出了姑苏没多久,你们说要来药谷的时候,我就给江南那边去了信儿,沉莲说他会早些时候到药谷等你们。”卫敛池连忙向温何两人解释道。 “是的,而且,我年少时也曾在权老门下习医,算是权老的半个弟子。我来这边最合适不过。”顾沉莲边接着敛池的话继续说道,边上上下下细细打量着颜清玉,左手快速伸出准确地切了切他的脉,下一秒便大惊失色道:“咱们先别废话了,赶紧进谷见师父!” 权茱萸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若要他出手治一些必死的人,求医的人治好之后要答应他一个要求。所以当他看到是之前在翠山上他觉得不错的那个温姓小子来找他救人性命,而且救的还是一个身中碎冰的人,他高兴地合不拢嘴。之前在翠山就看这小子顺眼,想给我宝贝女儿招一个良婿,这可不就是天赐的缘分嘛?不过想归想,等他切完颜清玉的脉又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后,原本还满面春风的脸瞬间就乌云密布。 “你们可知道中了碎冰后,唯一的解毒方法就是在中毒后三个月内给病人换血……”他捻着自己的胡须,在众人一片焦急地注视下才缓缓开口道。 “用我的血!”卫敛池和顾沉莲没等权老说完便抢着开了口。 “你们先听我讲完,如果仅仅是换血还好说,找几个精壮青年,轮换给血也能保他不死。只是……”权老又顿了一顿。 众人全都心急如焚,等着权老接着说下去。 “只是纯粹的换血却不能保他心智。他身体里残留的碎冰的毒虽不致死,但也会让他时而疯癫时而清醒。若要彻底解了他身上碎冰的毒,除非你们还能找来古书上记载过的一味草药,不过这味草药已经快三十年没有人见过了……” “是什么草药?”温遗香打断了权老。 “百虫噬草。”说完,他回头让躺在床上的颜清玉闭上眼睛,从药包里抽出两支银针,快速地扎了几处,然后温和地说道:“先闭着眼休息一会儿,一会儿让莲儿给你热敷一下,两三个时辰后便能见物。” 其余几人不知这草药的名头,顾沉莲却是知道的。 百虫噬草,并不仅仅是一棵草,而是生长在极寒之地的红血草在最严寒之时被百虫啃食在特殊情况下与之合而为一形成的一种残留物。有些类似于冬虫夏草,但是百虫噬草极难形成,所以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人见过这种草药了。 顾沉莲解释了一番后,大家陷入了一片沉默,半晌后温遗香开口道:“我去找百虫噬草,你们都留着药谷准备好其他的,等我回来。”说着他特意转头向顾沉莲和卫敛池叮嘱道:“拜托两位好好照顾清玉。”说罢,他向众人行了一礼,就提剑向外走。 就在他快出门的时候,权老的声音此时忽远忽近地传来:“以他现在的状况顶多只能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必须给他换血保命,你要尽快赶回来,无论是否能拿到百虫噬草。” 第20章 野人 极寒之地位于极北之境,当年被放逐的江如诲就是去了那个地方,据说那里常年冰天雪地,天寒地冻之下几乎无人能活下来。温遗香快马加鞭日夜赶路地朝着那极寒之地奔去,偶尔伸手摸向腰间的挽花,脑子里浮现起在姑苏时颜清玉的面容。 而彼时颜清玉正泡在权老特制的药浴中,在一片水汽氤氲里盯着手里的玉指环怔怔地出神。 这一路来药谷,每每看向温遗香的眼他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那眼里平静的像一片黑沉沉的湖水,波澜不惊。尽管他知道温遗香心里一定有诸多疑问,但他从来没有开口问起,自己也当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绝口不提。可是他心里明镜一般,这个事情,他既然说了等我伤好后再与自己谈,那他就一定沉得住气。 温遗香一路快马加鞭绕过了姑苏,直奔北境。寒风如刀,疾驰之下,他的脸被刮得生疼。虽说出发之前带上了最厚实的棉衣裤,现下穿在身上依旧挡不住北风侵骨的寒冷。他算了算日子,已经出发有十日,他还没有走入极寒之地。幼时在姑苏曾听说此处生活着一些凶猛的熊,耐严寒,食人肉,所以当初很多被放逐到北境的人不是被冻死就是被熊吃掉了。 风雪越来越大,他走了一段路后更加寸步难行。隐隐约约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可以容人躲进去的冰窟窿,他便朝那边走去。眼看着就快到冰窟窿了,突然从他身后传来一声野兽的咆哮,温遗香当下顿觉不妙,随即转身准备拔剑,谁知那野兽速度更快,一个前扑就朝他过来了。穿着厚重的衣服的他身手没有平日里那么灵活,只好就地一个翻滚躲开野熊的攻击,只是苦了那马,还未来得及嘶鸣逃走便被野熊利爪撕裂。然而那熊并没有放弃躲到一篇的温遗香,他笨拙地抽出挽花,想解决掉这熊,谁知从他的身后又冒出来一个巨大的身影,刮的飒飒作响的风声里他根本没有听到那细微的声音,下一秒一个钝物击中了他的后脑。 等到温遗香伴随着后脑勺的剧痛从昏睡中醒来时,他在一个冰冻的洞里,身上盖着上好的皮毛,不远处那个杀死野熊的野兽坐在一堆火旁。他一个警觉的半跪起身,准备拿起挽花攻击对方,却发现挽花并不在他身旁。而此时那个野兽回过头来,是一个满脸胡须纠结的男人,因为披着兽皮又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所以在那风雪地里看过去就像一只小一号的野熊。 “你的剑不错,我要了。”那野人见温遗香没了下一步的动作,便又指了指火堆里正烤着的肉,“这熊肉也不错,你要尝尝吗?” “挽花不能给你。”见那人似乎并没有恶意,温遗香站起身来,向他走去,“在下还有急事,不能在此处耽搁,麻烦阁下将挽花还我。” 那野人见他一脸冰霜走过来,好像并不想多跟他说什么,就也拎着挽花站了起来,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对峙着。温遗香先出手,目标直指挽花,那野人的动作也不慢,也不与他交手,就拎着挽花不断地躲开温遗香的招式。两人就这么来来回回在洞里玩起来追夺游戏,眼见着温遗香因为不适应这里的寒冷气候以及长时间未进食导致体力不支,这游戏才停了下来。温遗香没辙了,咬咬牙冲着那人跪了下去,那野人一见这阵仗顿时也呆住了。 “此剑于我非比寻常,还望前辈不要再戏弄在下。”他朝着那野人拜了下去,再抬头起来继续说道,“我一友人身中碎冰,眼下正等着在下来此处取一救命草药,若没有挽花,我在这冰天雪地里再遇到野兽极难自保,还望前辈体谅一二。”说着他又要拜下去。 那野人一听到碎冰,脸色大变,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跟前将他扶起。 “你说有人中了碎冰?”野人问道。 “是。”见这人突然对此事感兴趣,温遗香有些疑惑。 “你们在姑苏得罪了什么人,竟然会动用到碎冰。”他丢开温遗香的胳膊,盘腿坐在了火堆旁,检查熊肉烤熟没有。 “是城主温华。”温遗香见他似乎对姑苏的事有些了解,索性便将温华私自扣押颜清玉又给颜清玉种碎冰的事告诉了此人。 “如此说来,你是来这里找药救你那朋友的。”那人听完后,点了点头,“也对,这极寒之地,自我来此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你是第一个我见着的活人。”说完,他从火堆里挑拣出一块肉递给温遗香,“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温遗香。”温遗香看着他递过来的烤肉,犹豫了一下,随即又对此人说道:“还望前辈体谅在下,将挽花还我,让我好去找那草药。” 谁知那野人硬将烤肉塞到他手里,对他说道:“这剑真不错,我留着玩一下。我呢,跟温华也有点仇,这地儿我比你熟,你跟我说说你要找什么草药,我帮着你一起找岂不是更好?” “这……”温遗香看了看手里的肉,又看了看那人手里的挽花,有些犹豫不决。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这样!在找到草药之前,剑先归我,找到草药后,你带着剑走你的。” 听闻此言的温遗香连忙又从坐姿改成跪姿,朝那人一拜:“多些前辈!那草药名叫百虫噬草,我来此地已经耽搁了十来日,算上归期,留给我找草药的时间不多了……况且,唯一的一匹马在刚刚也被野熊给……”说着说着,连他自己也感觉时日不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累啊,写故事好累… 第21章 离开极寒之地 此时那野人却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转头过来问他:“你是温家的人?” 温遗香点点头。 “那你知道温情吗?她还好吗?”那野人语气突然变得十分急切。 温遗香一怔,脑子像是突然被一道光给击中,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只能呆呆地怔在那里,死瞪着眼睛盯着那野人的脸。 见他没有反应,那野人以为他不认识温情,便又接着继续啃手中的烤肉。 温遗香很想问问他是谁,但是又害怕知道答案。如果这人并不是他的生父而就只是一个曾与娘亲有过来往的故人怎么办,他很犹豫该不该开口问他,思前想后,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抱着一丝希望慢吞吞地开口道:“她……她已经死了。”他话音刚落,那野人跳一般地将他摁倒在地:“你说什么?!她死了?她怎么会死?温启良答应过我会善待她的!” “是碎冰。她在温华就任城主后被赶出了姑苏,后来在翠山上毒发身亡。”他就着这么个姿势继续讲道。 “温华……”这么近的距离里,他依稀听到了那野人磨牙的声音,“那你又是谁,一个小辈,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野人放开温遗香,又坐了回去。 “温情她……她是我娘。” 温遗香刚说完,那野人就虎躯一震,非常机械地回过头来看着他,像他刚刚那么盯着自己看那样的看着他。“你说什么?你……”野人双手颤抖着,朝他扑过来,“你……”他用手摸了摸温遗香的脸,捏了捏他的肩,一堆乱蓬蓬的头发后两双明亮的发光的眼睛上上下下地大量着他。而温遗香见他这般反应,心里悬着的石头也落了地。 “爹……”他猜的没错,这野人就是二十年前被放逐在北境的江如诲,他的生父。 江如诲激动不已,猛地将温遗香抱住,两行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好!好!都长这么大了……”他声音里有些哽咽,他想起离开姑苏的前一夜与温情的缠绵,在北境二十年来他一直揣着最坚强的意志力活下去,他没想到他居然还有个儿子!而且这个儿子今天就在这里,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老死的地方与他相认了! 温遗香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他仅仅在娘亲死的时候流过泪,而现在,在从未谋面的生父面前他又再一次落泪。 父子俩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相认,完全出乎意料。温遗香定了定心神后,将自己在姑苏时发生的事一并告诉了江如诲。 “对了,遗香是娘死后我为了查清娘的死因用的化名,娘给我起的名字叫连城。她曾说过,爹是城中统帅,而我要像爹一样守城护主。”他说着,眼看着江如诲闭上眼微微抬起头来,嘴里喃喃地念着娘的名字。 接着,江如诲站起身来,走到洞穴后一个隐蔽的地方,从那里掏出一个箱子。他仔细的找寻了一下,拿出来一个布包,走到温遗香的跟前。“正好前几日我在崖边挖到几株草药,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要找的那个百虫噬草……”他话还未说完,就见着温遗香从布包里捡出一株布满着密密麻麻孔洞的长条物。“就是它!太好了!清玉有救了!”温遗香喜形于色,连忙从身上掏出一块锦帕小心翼翼地将百虫噬草包好,放到贴身衣物里,转而又对他说道:“爹,你在这里二十年就没想过离开这个地方吗?” 江如诲沉默片刻后才道:“温启良曾答应过我,只要我不踏出北境一步,你娘就可以在姑苏继续好好生活下去。我姑苏男儿重情重诺,只要你娘无事,我受点苦又何妨。只是现在……你娘已经去了,温婉给她种下碎冰,温华将她赶出姑苏,我不会再在这里荒废余生,你娘的冤屈我一定会给她平息!” “那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温遗香从地上捡起挽花系回腰间,突地又想起一个问题,“只是我本来就只有一匹马,现在我们在这冰天雪地里要离开,恐怕也要废不少功夫,而且……离开这里后,你愿意跟我一同去药谷吗?” 江如诲摇了摇头,道:“从这里最近的路到姑苏,最多四天。到时候我在姑苏给你找一匹好马,你带着草药回药谷。我留在姑苏,温华温婉多活一日,我就会想到温情死前每一日受的苦,这苦,我要让他们加倍偿还。”说完,他又返身从那个箱子里抓了几个小东西放在身上,与温遗香一同离开了冰洞。 之前因为温华被温遗香挑断了双膝的筋,现在双腿已废,脾气比从前更加阴郁暴躁,喜怒无常。他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去追寻温颜二人,均无果而归,便开始想别的法子。而温婉,心里笃定颜清玉种了两枚碎冰后哪怕不死也是个废人了,以前颜家的那几个眼线她都还留着,随时等着颜清玉废掉和颜楚痛失爱子的消息。 眼下的姑苏比商宴那会儿看起来冷清灰败了不少,也许是城中巡逻的士兵增多,稍有一点风吹草动,遭殃的都是寻常百姓。城外的守卫也加强了不少,温遗香没法入城,只好由顶着一脸胡子的江如诲入城给他带出来一匹好马。 “没想到你我刚见就又要分别了……”江如诲有些惋惜的说道,还不知道这是他亲生儿子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人的脾气秉性都不错,是个好男儿。 “不过没关系,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我各有责任在身,你剩下的时日不多了,快走吧!我们一定还会再见。”说完,他狠狠地打了一下马屁股,温遗香座下的马吃痛拔蹄狂奔,黄沙烟尘里,温遗香回头看他,而他就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的好儿子消失在落日的余晖里。 作者有话要说:勤奋如我,需要表扬 第22章 换血 已经是给温遗香一个月期限的最后一天,药谷里几个人忙忙碌碌,已经将药池准备妥当,顾沉莲找来的几个精壮青年也已经按照权老的指示安顿好了,时候一到,立刻就可以给颜清玉换血。 何少清和卫敛池两人在谷口等候温遗香,就算他不能按时带着百虫噬草回来,那边也不会再等下去。卫敛池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谷口走来走去,倒是何少清一脸悠哉地靠着一侧石壁,反正颜清玉的死活,跟他也没有多大关系,只不过眼前这人踱来踱去看得人恼。 “我说,你再这么走来走去的,我眼睛都要花了……”何少清提步走到卫敛池跟前,凑近他,却见到那人原本平常的一张脸盛满了担忧。这些时日里相处过来,他知道敛池是一个心细又老实的人,对主子忠诚,作为暗卫在姑苏失职,但这段时间里也跟那个顾沉莲不分上下的细心照顾颜清玉。而且,他总是让他有一股莫名的好感,何少清这一路没少逗他,每次看到他被自己逗到脸红脖子粗,他自己心里也有种想揽他入怀的奇怪想法。现在突然凑近他,看到他脸上细微的绒毛,虽说卫敛池容貌普通,但近距离一看就会发现其实他不仅皮肤好,眼睛还澄清地像一汪清泉。何少清的下腹莫名其妙的燃起一股□□,他盯着他的唇,有些蠢蠢欲动。 “快看!好像是温遗香回来了!”卫敛池却没有注意到何少清身上的变化,只是目光越过了他,看到他身后尘土飞扬,一人一马正快速往他们这个方向过来。 何少清闻言,立刻从自己那种诡异的反应里清醒过来,转头看去,一个小包裹朝着他脸面扔来,他邪魅一笑,抬手接住便运功向谷内疾驰而去。而温遗香和卫敛池也紧跟在他身后朝谷内奔去。 说时迟那时快,何少清刚进药池,那边就已经开始准备换血了。 百虫噬草在顾沉莲的手里飞快的被处理好,便由权老调配成药剂喂颜清玉喝下。温遗香等人静静地在池边守着,五六个精壮青年的身体与颜清玉的身体连接着至少10根特制的羊肠管,而颜清玉身上还接着几根管子直直通到药池里,那几根管子里留着的血已经有一些在泛着幽蓝的光。他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可以说已经是扭曲异常。温遗香不动声色地靠近权老,悄悄地在他耳边问了一两个问题。而等权老偏过头来小声地给了他答案后,他的脸色变得跟药池里的水一个颜色了。 原来权老在给颜清玉切脉时就发现他的任督二脉被人为的封住了,这让他很是怀疑,于是就悄悄地用药解了他的穴,发现他体内一股不算弱的真气涌动在丹田。这说明什么呢?说明颜清玉会武,而且曾经修习过内功。不过权老还有一件事并没有告诉温遗香,就那个真气他非常熟悉,很多很多年以前,他还有言篌共同的好友里其中一人就是修习的这种内功。他们曾经切磋过那么多次,他绝不会感觉错。所以这个颜清玉,他必须救过来,或许只有他才知道那人生或死,在何方。 权老案几上的香快要燃尽了,药池里的药水由药谷里的人不间断的在换,而那几个供血的青年,也有人不断地给他们送上养气补血的药汤。 直到伸进药池里的管子里不在有幽蓝的光出现的时候,权老便叫上顾沉莲一同进入药池,为供血人和颜清玉取下羊肠管。几个青年在洞口外从两个仆人手里领过赏钱便离开了,而颜清玉依旧昏迷着被送到了客房。 “权老,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温遗香跟在权老身后,询问道。 “你要知道碎冰不是普通□□,我能做的也仅仅的最大限度的除掉他体内的毒血,在药池换血的时候也仅能凭肉眼观察他排出的血里是否还有碎冰,眼下我再给他诊脉也不一定能察觉到他体内是否还残留得有……”权老慢慢地说道。 “什么?!意思是换血还不能救他?”温遗香大惊之下出口打断了权老。 “也不是这个意思,换血成功的概率还是比较大,只是他身上两枚碎冰,我不能以常论之,你可懂?” “……”温遗香沉默了,他以为拿来百虫噬草,再有权老坐镇给清玉换血,碎冰的毒一定能解,只是他也忘了,他身体里可是两枚啊…… 权老见他突然一句话也不说,也再没多说什么,丢下他离开了。 温遗香来到颜清玉的床前坐下来,细细地大量沉睡中的那张脸,也许睡着了的颜清玉脸上没有了醒着时候的那一层寒霜,所以显得格外地柔和,原本就精致好看的五官更加秀丽。温遗香记得小时候的清玉就是那么一个可爱的瓷娃娃,心地善良,待他极好。他似乎忘记了房间里还有顾沉莲和卫敛池在,伸出手去抚摸清玉的脸。顾沉莲一见他有些许轻薄之举,正要冲过去教训他,谁知卫敛池却突然拦住了他,硬是将他拉出了门外。 “你……你干什么啊?!那个姓温的居然敢碰我们清玉!太无耻了!”说着顾沉莲就挽起袖子准备进屋收拾某人。 “等等!你之前没感觉出来这温公子对我们公子十分上心吗?”卫敛池死拉着他不放,然后又把他拉了回来,“之前在姑苏我都看在眼里,我觉得我们公子的有些事瞒得这温公子很紧,怕也是有些愧疚……” “愧疚归愧疚,那还不是因为之前以为许姨的死是他娘干的嘛!虽然现在是真相大白了,但他们俩……”顾沉莲突然打住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朝着卫敛池递了个眼色过去,卫敛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温遗香正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有更文,愧疚…… 今天勤奋点~ 第23章 温遗香拒婚 两人就这么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任由温遗香盯着他们。 倒是顾沉莲先回过神来,正准备开口,谁知温遗香速度比他还快,一句“无碍。”便转身又回房去了。弄的顾沉莲不知所措,只好与卫敛池离客房更远了些…… 颜清玉昏睡了三天,始终不见醒。温遗香每日在他床头守着,连何少清这种没心没肺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劝了好几次也劝不动,只好由他去了。倒是权老,私底下已经给自己的女儿通了气儿,权白芷天性活泼,却也按捺不住好奇,伪装成了一个丫鬟跑到颜清玉的客房这边来观察温遗香。 白芷比沉莲小不了几岁,幼时也曾一起学医弄药,鼓捣香料,只是沉莲离开药谷一久,这次在药谷,他也没有见到白芷,所以当白芷化妆成小丫鬟来客房送餐时,他也并没有认出来。 小丫头放下餐盘后,偷偷拿眼睛去瞟爹爹说的那人。果然是剑眉星目,器宇轩昂的一个青年。她不禁偷偷地在原地傻笑起来,爹爹的眼光绝不会错!正笑着,却突然看那人朝自己看了过来,吓得她赶紧低下头去,脸红到耳朵根。顾沉莲看到一个小丫鬟都看到温遗香脸红,他实在无法忍受,赶紧走到那丫鬟旁边想将她赶出去,却闻到那丫鬟身上传来一股幼时经常闻到的香味。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丫头,嘴唇哆哆了半天才发出声音:“你、你……你,白芷?” 只见那丫鬟也猛地抬头看着他:“沉莲哥哥?” 顾沉莲仿佛回想起了一段不堪的岁月,他好半天才恢复原来镇定的样子,清了清喉咙给不远处不解的二人介绍道:“这姑娘是师父的宝贝女儿,名叫白芷。” 两人回了一礼,温遗香率先开了口:“只是不知道刚才权姑娘为何盯着在下看?” 说完,顾沉莲和卫敛池也相继看向了白芷。权白芷一个姑娘家哪能直言自己是来核实爹爹选的夫婿的,脸上顿时又腾起两朵火烧云,在三人疑惑的眼神里一个转身跑了出去。 “奇怪……我印象里的白芷,可不是这么娇滴滴的小女子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顾沉莲疑惑道。 没过多久,权老那边就派人过来请温遗香过去一趟,顾卫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又跟刚刚白芷的反应看起来,他们倒是把温遗香被叫走的那个事猜了个七七八八。 “遗香来啦?来来来,这是我的女儿,名叫白芷。”温遗香刚踏入正堂,权老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将他拉到刚有一面之缘的白芷面前。只是现在的白芷褪下了丫鬟打扮,换上了平日里的装束,倒是个清新可人的美人。她低下头,娇滴滴地朝着温遗香欠了欠身子:“温公子好。” 温遗香现在就算再傻也大概明白了权老的意图。不过他还是客气地向白芷回了一礼后,问权老道:“不知权老请我来此是有何事?” “先坐,坐下说。”权老拉着两人坐下后,才又继续说道:“白芷呢,也老大不小了。我一直寻思着给她找个夫君,之前在翠山那些时日我觉得你这小子吧,还算不错。当时听闻你父母早亡,还跟你师父商量来着,可是你师父一点都不领情,直接甩手不管这事儿。你呢,这次又来药谷求医于我,我看你这孩子是越看越喜欢,本来婚姻大事讲求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眼下我觉得咱们可以不用走那个过场。”说着,他拿眼睛瞟了瞟温遗香的脸色,见他神色无恙,又继续说道:“我就白芷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虽说她有些顽劣,但总归以后是要继我衣钵的人。以后我就把她交给你了,你可得好好对她,否则我第一个收拾你!”说完便拉起两人的手,将白芷的手放在温遗香的手中。 谁知温遗香突然像触电似地甩开了手,站直身子走出两步才回过身来,一撩衣摆朝着权老跪下:“权老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身负重责,此刻并无心思成家。遗香不才,配不上权小姐,还望权老另觅他人。” 他话音刚落,权老一掌拍在一侧桌上,腾地站起来:“你竟然敢拒绝!我女儿哪里不好?我堂堂药谷哪里不好?”突然,他脸色一凛,“你可知道到我药谷求我出手医治是有条件的?” 温遗香猛然抬头,摇了摇头。 “我权某人身为药谷谷主,甚少亲自出手,一旦出手必要对方达成我一个要求。上一次你来求医,我是看在猴儿的面子上,没有跟你提要求。这次,你又来求我——两枚碎冰,人我也给你医了,眼下我这要求于你并没有任何坏处,还是一件大喜事,你竟然还不领情?!”权老声入洪钟,字字锤在温遗香的心上。 “此事由不得你,既然人医好了,等他醒过来,你们就成亲!”白芷在温遗香开口后就已然跌坐在一旁望着地面出神,权老心疼自己女儿,语气颇重了些。 温遗香一听到这话,不知该做何反应。他又向权老一拜,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决然:“我不能娶白芷姑娘!权老与师父交好,我一直很尊敬您,但是若是为了此事,权老要强逼我就范,我只能自断一臂。若我是个废人,便不能再娶白芷姑娘了吧!”说完他一手飞快的从腰间抽出挽花,欲砍向自己的另一只手臂。 作者有话要说:虎摸一下我的小可爱们,你们想不想我虐一下温遗香啊?~~ 第24章 药谷一别 在白芷的尖叫声下,温遗香只感觉自己手臂一麻,挽花锒铛落地,眼前霎时一黑,一阵尖锐的刺痛从眼睛传到自己的脑髓。权老的声音从他面前传来,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情感。 “哼,想废还不容易?” 话音一落,权老一掌击中他的天灵穴,他的头顶瞬间腾起一阵白雾,他半分都动弹不得,只能任由权老慢慢地卸去他的内功。等到权老收回掌来,他才双眼无神地像一片残破的叶片跌落在地。白芷从座位上跌跌撞撞地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手腕,回头看向权茱萸,眼睛里全是泪。 “爹,就算他不愿意娶我,你也不能这么狠啊!”她哭着说。 而权老只是泠泠地看着破败的温遗香,轻轻将白芷拉起身来,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我遂了他的心愿,给他留了一个健全的身子,还不算大恩?芷儿你太善良了,我们走吧。”说完,手里暗暗用力,将白芷带离了正堂。他朝旁丢去一个眼神,立刻就上来了两三名下人,将无力动弹又双目失明的温遗香抬出了正堂。 等到何少清归来,却到处找不到温遗香,问起卫敛池才得知温遗香被权老叫去已经很久,一直都没回来。他感觉有些蹊跷,便急忙朝正堂那边赶过去。谁知路上撞见一个认识他的小厮,那小厮却告诉他,温遗香已经回了自己房间。他心中疑惑,照温遗香的性子,应该是直接去颜清玉的客房守着……他想着,又折返回去,朝温遗香的客房去了。 当他推开房门,看到躺在床上的温遗香有些怪异,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 温遗香睁着眼,少清仔细一看才发现温遗香此时的双眼没有焦点,他伸出手疑迟地在他眼前晃了几下,发现他眼睛毫无反应,立马呼吸一滞紧抓住了他的手腕。温遗香的脸颊上有很明显的泪痕,脸上的表情不知是痛苦还是恨,而何少清在抓住他手后突然发现他原本稳健的脉搏弱了很多,他再伸手探向温遗香的丹田,咻的一下脸色苍白,愣住了。 他眼瞎了,内功也没了,这一切……这一切……除了权老谁还能在药谷对他下如此狠手?!何少清手攥成拳,狠狠地锤了下床边。温遗香哑着嗓子叫了他一声,伸出手摸索着找到他的拳头,才又开口道:“这件事你不要追究任何人。趁清玉还没醒过来,他的人也不知道我出了事,你去收拾一下,我们马上离开药谷。”说着他停下来想了想,又道:“舐血那边还没有任何暴露的迹象,我们暂且就去影舞堂。清玉底下那个顾沉莲是权老的徒弟,想必也不会为难他们。” 何少清点了点头,却突然反应过来温遗香现下已经看不见了,只好哽着声又说道:“好。” 两人到达影舞堂的时候,却正好碰见徐吟风也在堂中,似乎是查到了些什么,过来找花舞花影商量。当他看到温遗香在清哥的搀扶下走进堂内的时候,他脸色一变,冲着过去扶住了温遗香的手臂,也发现了温遗香的眼睛不对,体内原本护体的真气也不见了,着急地问道:“这是怎么了?!不是从姑苏出来的时候都好好的吗?!”说着连忙把温遗香扶到座椅前让他坐下。 花舞和花影也吃了一惊,两人将何少清围住,然而她们俩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他就说道:“连城说了,这事我们不去追究。”他话音刚落,温遗香便岔开话题:“今天吟风也在,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徐吟风见他并不想谈,只好硬生生地忍住,说道:“前几日有一批来自姑苏的商人,在秋敛阁与当地的几个富家公子大打出手。结果来报案的公子们身上的伤全都不是一般打斗的那种外伤,我怀疑那几个商人有问题,所以就过来让花影她们去查查。”在翠山时,他其实更喜欢这个温实敦厚的师兄,相比起吊儿郎当的清哥,他和连城在一起练功的时间更多些。如今,他看着他这番模样,心头燃着莫名的悲愤。 “姑苏……”温遗香略微沉默了一下,如今他双目失明,内功散尽,活脱脱就是一个废人。“先查吧,温华不死,就一定会再来找我。然而现在……”他苦笑了一下,一只手摸着座椅扶手,一只手摸着腰间的挽花。“眼下我的状况决不能泄露到武林之中,清风阁要完全封锁住消息,药谷那边也派人盯一下,颜清玉醒了就立刻告知我。还有……”他顿了顿,想到了隐居在翠山的师父,“少清、吟风,你们俩,不许给师父去信!” 徐吟风一怔,他心里确实已经在思考着要不要请师父出手,毕竟眼下连城的状况他们两兄弟无能为力,去药谷?他们刚从药谷回来。找师父?连城却不想叨扰师父,难道他想一个人扛下这一切吗?以现在这种样子?他心中又气又恨。 身在药谷的颜清玉并不知晓这一切,当他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有沉莲和敛池两人在他房里。他知道自己这次能够死里逃生多亏了温遗香,想起当初对他的冷言冷语还有隐瞒他的种种事,他心中也十分愧疚。“温遗香他们人呢?”他问沉莲。 顾沉莲端着一碗粥坐在他床边,示意敛池将他扶起,又舀起一勺粥吹了吹喂到清玉嘴边,才说道:“几天前听药谷的人说他二人有急事走了。”看着清玉吃下粥,醒过来后脸色也好多了,他满意地又喂过去一口。 “走了?”照他的性子不会不等自己醒来就离开,难道姑苏那边知道我解了毒还不善罢甘休,又卷土重来?只是这信儿未免也太快了吧。 “不知道,这几日柳絮也没传什么消息过来。你就不要管他了,眼下身子如何?” “还行。我看我们也没有必要再在药谷久留了,你们俩现在就去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回江南。” “这么急?你才刚醒,得再多休息一下才行!”顾沉莲连忙说道。 “无碍。温遗香走得这么急,我怕有什么事我们这边的消息延迟了,况且……”他掀开被褥准备下床,却转头向敛池和沉莲看去,“温遗香救我一命,我没理由不跟他当面道谢。”说着便起身更衣,顾卫两人见状也各自去收拾起行囊。 作者有话要说:想了很久,觉得还是要有点什么…… emmm,还是不要让温遗香走上杨过那条路了,太惨 第25章 重回江南 权老听说颜清玉急着要离开药谷,连忙赶往谷口,索性的是追上了。他心里藏着的疑问,眼下正是问的好时机。 “颜公子急着要走,我也不敢多留,只是尚有一两件事想询问一下颜公子……”权老上前一步,示意下人退下。 颜清玉见状,估摸着权茱萸是有什么事想要私下问他,便也让顾卫两人避开,才转头向权老作揖道:“权老救我一命,清玉无以为报,权老欲问之事清玉一定知无不言。” 权老捋了一下胡子,才悠悠地说道:“昔日你刚入我药谷之时,我便探到你体内不同寻常的真气,我对你的内功熟得很,所以,我想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颜清玉一听到权老说起内功,脸色大变,虽然知道自己会武的事瞒不过权老,并且当他醒来之时就发现自己原本强行封堵的穴道被打通,他知道能做到这些的只能是权老,然而权老又并未对其他人说起……但眼下,他知道权老问起的人是谁、在哪儿,但他却不能说! 颜清玉撩起衣摆,叩拜权老:“请权老赎罪!清玉曾发过重誓,他的行踪无人知晓。” 权老神色一敛,一道锐利的目光投射到颜清玉的头顶。“无昀他……不想再现世了吗?”权老盯了半晌后才缓缓开口。 “是。师父他说过,世间无论怎样,都再与他无关。所以……”他抬起头来望向权老,他曾听师父提起过,未隐退时他与另外三人结拜为兄弟,后逢战乱,四人各自选择了一条路从此分道扬镳。权老一开口他就知道那另外三人中,权老就是其中之一。 “这样啊……”权老微微叹了口气,忽然又将目光转向他腰间的离草,“这离草也是他赠与你的吧?” “是。” “罢了。无昀自有他的想法,你走吧。”说完,权老一挥衣袖,让他起身,而自己却朝谷内走去。 颜清玉一行回到江南后,沉莲就去联系其他几人去了山庄。而他则是回了趟颜府,把自己在姑苏的遭遇告诉了颜楚。 “你……身子可还好?”颜楚原本就是一个纯粹的商人,不谙武林之事。但是当他知道了爱妻的死是他当年种下的因后,反而释怀了,只要清玉还好好的,他就没有别的所求。只是…… “既然如此,你这么些人年所安排的那些就能收手了吧?清玉,为父现在只想你好好活着,颜家现在已经如日中天,你何苦再逼自己?” 颜清玉沉默半晌,手放在离草的剑柄之上,挺拔的身姿在若隐若现的光影里显出一种弱化的俊美。“姑苏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温遗香。而眼下,所安排的那些,终于能排上用场了……我,既不能辜负师父的教诲,也不可能让温婉还活着。”说完,他转身便要离开,在颜楚哀伤的眼神里,他最后掷地有声的那句话还绕梁不绝:“请爹爹宽恕孩儿的不孝。这么些年,山庄已经不能没有我了。商盟可以换盟主,而姑苏的事必须有一个了断。” 莲韵山庄。 祁月华、卫敛池、秋素衾、顾沉莲、柳絮五人已在厅内恭候颜清玉多时。 “先汇报一下现在的情况。”颜清玉也不跟他们寒暄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 “我先说吧,月华楼最近入住了一批姑苏来的商人,按道理我们这边的商会已经与姑苏没有商业往来了,但是这个时候入境了一批商人,他们的目的还不明确。后来他们又在秋敛阁跟一群富家少爷大打出手,甚是奇怪。”祁月华身为月华楼的主人,平日里很少来山庄。 “嗯,后来听说那几个公子哥去衙门告了一状,要让官老爷给做主。秋敛阁最近被捕快盯得很紧,我很纳闷为什么官家的人会一直盯着我那里不放,也没查到别的原因。” 这时候,一直没出声的柳絮站了出来。 “之前你们在姑苏的时候,那边线人就传过消息。后来你们离开姑苏后,消息来源就断了,我怀疑那边的接头人出了事,就派了几个人出去查,结果出去查的人也没有回来。之前朝廷的丝绸单子算是了结了,只是……”他稍微停顿了一下,观察了一下颜清玉的脸色,“只是断金那边新冒出来一个锻铁高人,原本我们商盟的锻铁单子就不充裕,眼下几乎是被断金那边给垄断了。其他几个小商盟也派人来过江南,说是要商量一下对策。你不在,我就给推了。” 颜清玉闭着眼,脑子里想的是刚刚他们说的那些,手指无意识地敲着侧桌,开口却是询问地另一个问题:“有温遗香的消息吗?” 厅内五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他会先问这个。 “暂时没有。”柳絮回答道。 “姑苏商人的事既然衙门接管了,月华就先不去管他们,陪柳絮一起应付一下商盟那边的事,查一下那个锻铁高人是个什么来历,重新安排几个厉害点的人去姑苏。素衾暂且把秋敛阁停业避一下风声,沉莲和敛池各行其是。这些事之余,你们也要查一下温遗香的所在。”他初愈的身子还经不起这段时间的颠簸,眉眼之间已经显出疲惫之态。 “是。”五人相继离开山庄,而颜清玉端坐于主位,手中错捏着之前温遗香交给他的玉指环,眼睛定定地看着某处没有动,显然又陷入了沉思。而屋外斜阳依旧,疏影斑驳。 作者有话要说:迷……不知道要怎么写了,虽然后面的事都想好了。 求小可爱们虎摸安慰一下~ 第26章 侯文乐 不知道是第几个夜晚,温遗香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眼前漆黑一片,大汗淋漓,手脚冰凉。他一只手抓住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内心几近崩溃。只是如今隐身在舐血,不能让他们担心,只能一个人默默地将一切都忍下来。他知道他现在废人一个,只能依靠少清和吟风他们在外替他奔波,而姑苏的事还没有了结,温华的人一定会找上来。 他又想起颜清玉,昨日便听说他已经回到了江南,坐镇莲韵山庄,想必也开始动作了。他知道他回江南一定会打听他的消息,只是现在,他不知该以何面目见他。 “连城?”何少清这几日夜里总是很担心他,有时候不睡觉也会在他房外守着,生怕他出什么事。 “我没事,你回去休息吧。”温遗香不想让少清担心自己,想说很晚了,但其实他并不知道此时的时辰。 少清也没有多嘴,静悄悄地退下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吟风远远地在另一处将一切都纳在眼底。当天晚上,他便按捺不住自己放飞了一只信鸽。 几天后徐吟风因公事回衙门,却正巧撞见秋素衾,然而因为温遗香的事,他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秋素衾原本还想调侃他两句,看到他的脸色后硬是把快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换上一副一本正经地神情。 “今日来只是想向徐捕头打听打听,那日斗殴的几个商人……”他刚提起姑苏那几个商人,徐吟风的脸色就又黑了一层。 “这事儿不关你秋老板的事吧。报案的几个公子哥儿都没有来催着我们办案,你倒是心急。” 秋素衾马上盛上满脸的笑,说道:“哪儿能不关我的事?这架打到我阁里,你们又整日来我阁里查这查那,搞得人心惶惶的,好几家老熟客都改去旁边的绮罗院了,人家这几日都只好闭门谢客……” 谁知徐吟风冷笑一声,打断了他:“你阁里要没什么,为什么怕我们查?” 秋素衾也不是吃素的,顿时又一嘴堵了回去:“那么多家伎馆,官府却总盯着我秋敛阁查,我还想问你是怎么回事儿呢?!” 他这么一问,倒真让徐吟风不知如何作答,总不能说是他自己想要去查秋敛阁吧?于是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别过脸去不再理秋素衾。 “那如果我说……我知道舐血呢?”秋素衾清脆的声音在自己不远处响起,徐吟风微微有些吃惊地回过头去看向他,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上分明是一股自信满满的得意。 “你什么意思?”他逼近他,两眼露出仿佛要吃人的目光。 “就是我说的这个意思,只要你以后不再为难我秋敛阁。那舐血的事,我也当不知道。”秋素衾笑得动人,他心里笃定徐吟风会同意,果不出他所料,徐吟风只微微思考了一会儿,便同意了他的条件。只是他很奇怪,花舞花影一向行动隐秘,他一个伎馆老板怎么会知道,就算他是颜清玉的人,那也不该啊?除非……徐吟风心下大惊,再不理会秋素衾,冲进衙门后,从后门离去。 影舞堂。 “你们俩最近在行动的时候有出过什么岔子吗?”徐吟风一进堂内,逮着花影就问。 “没有啊……一直挺太平的。出什么事了?”花影一脸困惑。 徐吟风也不忸怩,当着温遗香的面直接说了出来:“今天在衙门,秋素衾——就是颜清玉伎馆的那个老板,突然跟我说起舐血……”他停住,观察了一下温遗香的脸色,“我怀疑,颜清玉他们还在查我们。” 温遗香虽然看不见,但也能听出吟风语气里的愤慨。只是当初他也只是将清风阁放在明面上遮住了舐血的存在,而所有的消息来源、暗杀行动、组织资金全部都要依靠舐血,所以并他不想让颜清玉知道舐血的存在。然而,清玉的手段,他也曾在以前的调查里多少了解到,只要他想知道他一定有办法。 他正在堂中想得出神,门口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 “连城可好?”是言篌。年近五十的他身形依旧颀长,影舞堂内本就不够明亮,他站在门口挡去大半光亮,徐吟风第一个反应过来,拔腿便朝他走去。 “师父!”温遗香听得声音,又惊又喜,虽然心中已然猜到是少清或吟风中谁违背他暗自通知了师父,但他还是满脸兴奋地欲站起身来向言篌走去。下一秒,一双温暖略微粗糙的手就握住了他的手,他抬起头,漆黑的眼里有泪无光。言篌一边摸着他的手腕一边将他带回座位,心疼起这命途多舛的孩子。 想必是暗自请来师父的谁把温遗香失明和被废武功的来龙去脉解释过了,言篌一开口却是讲起了权老与他还有另两人的年少轻狂时。他细细地端详着温遗香的脸,这孩子像极了年轻时的他,彼时的他还没有用言篌这个化名,而是当年名扬天下的剑侠——候文乐。 作者有话要说:卡壳了起码三天…… 总觉得这章可能后面会改动很大 第27章 暗潮涌动 侯文乐出身世家,家境不错,幼年便习武,剑术更是得了当时剑圣的真传,一时间叱咤武林。家中营商,他却偏喜爱四处游玩,期间结交了权茱萸、荣钦、谢无昀,四人感情极好,结拜为兄弟。权茱萸醉心医毒,荣钦铸剑圣手,独独谢无昀不仅性情与他相似且两人剑术不分高下,因而他与无昀的感情最好,时常结伴出游或一路切磋。 原本日子一直过得逍遥,直到荣钦偶然得了南海玄铁,耗尽心血铸成两把好剑,谁知坊间谬传这两把名剑有逆天改命之用,还不知为何竟被当朝得知,皇帝遣了人来,而荣钦自是不肯将挽花离草交出,皇家不敢强来,直到边外进犯,一时朝中大乱,战事四起。皇家迫不得已派出人来强夺,最后荣钦决定由他们四人分开将挽花离草带走。原本荣钦是将挽花和离草都准备交给侯文乐,可是后来朝廷的人来得太快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情急之下,侯文乐只好先带着挽花离开,而离草与另三人再未有过音信。 侯文乐慈爱地看着温遗香,却是讲起自己当年的事,以及挽花和离草。 他并不是不想让遗香恢复双眼,只是……就算是他出面去恳求权茱萸,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让他复明,也许他命里终有这一劫,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这么想着,顺着温遗香的手腕渡过去一丝真气,只见温遗香顷刻便面色潮红,眉头紧皱,脑门上溢出豆大的汗。徐吟风在一旁不知他发生了什么,正欲开口询问,却见师父一个眼神递过来,他便收住了手脚,安心地站原地。 约莫过去一炷香的时间,温遗香脸上的红晕才褪去,他方才感觉到了手上传来的阵阵灼烧气流,心里明镜一般,知道是师父在为他渡气,硬是忍住浑身火烧一般的难受接过师父的气。 “为师眼下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城儿,你做你的事,我不拦你。”侯文乐此时脸上已经隐隐约约有些疲惫,只是眼里依旧亮堂,他灼灼地盯着温遗香,“我既下山,有件事必须要办。你懂我的意思吧?” 温遗香诧异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师父。或许吟风和少清都不知道师父此话何意,但是他知道,因为当年在翠山,在他准备下山之前,师父曾对他讲起。只是他不曾想,师父竟然真的…… 侯家,几十年前也曾是西南盘踞一方的商贾世家。等他出生的时候,家族内斗严重,生意冷清,家业日渐惨淡,他萌生了云游四海的想法。原本他走之前,家族虽然破败,但仅剩的几条商线还能勉强维持侯家内强中干的局面。真正让侯家一举倾灭的,是最后断掉那几条商线的江南颜家。彼时的颜殊手段雷霆带着颜家在江南一带迅速崛起,与西北一带阴山□□哈氏以及与之邻里的断金唐家鼎立三足。只是颜殊根本不满足于现状,三家里总有一家是要做商盟头领的,于是颜殊将手伸向了周围那些苟延残喘的小家氏族,侯家变是其中之一。失去糊口商线的侯家一家老小上上下下二十多口人流落在外,没过多久,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等侯文乐归来时,侯家已经是一片废墟。 他低下头,声音轻若耳闻:“是,师父。” 徐吟风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对,想再问时,温遗香却又开口了。 “吟风,可否麻烦你跟花舞花影暂且先将舐血的事处理一下。若是秋素衾那边不依不饶,那就把秋敛阁一并解决了吧。” “……”徐吟风没料到他一开口,便仿佛突然放下了跟颜清玉的那些情份,直指自身利益。舐血是最后的杀手锏,不管颜清玉想干嘛,他都决不允许他掺和进来。姑苏的尾巴要靠着舐血来扫平,至于颜清玉的莲韵山庄,这么久了,目标相同也罢,道不同也罢。师父既然开口提了,那就不能再对颜家像从前那般。 秋素衾从衙门回到山庄后,心里竟然有些惴惴不安,舐血的事他一直没有向清玉提起,他总觉得就算清玉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但是今天他逞一时口舌之快,将舐血的事说了出去……他也只是想试试那个小捕快的反应,之前阁里查到他跟一个暗杀组织舐血有关,他就特别好奇那个小捕快到底是什么人,查来查去都查不到,心里跟有只猫一样一直在挠,今天心急一时兴起便…… 他懊恼不已,等到颜清玉从内堂出来,一脸青白之色,似乎昨夜没有睡好。 “找到温遗香了?”他的声音里也染上沉重的疲倦。 “没有。不过我有其他发现……” “什么?” “一个叫舐血的暗杀组织。” “哦?暗杀组织,我们能用吗?”清玉的眼睛里顿时有了些许兴趣。 “还不清楚。” “能用就用,不能用的话……只要对我们没有什么影响,就不管吧。”稍稍亮起来的眼睛又暗淡了下去。 “嗯。”秋素衾见他再不想多问什么,便起身告辞。 秋敛阁虽然闭门谢客,内里可还是热闹得很。秋素衾按照颜清玉的要求,开始着手查舐血的背景和人。只是这么久了,他们一开始也就只摸到了舐血的影子,至于是什么人在背后操作,对他们的事有没有什么影响,全无头绪。他想起今日小捕快那有趣又引人深思的反应,嘴角擒了一抹笑,决定就从他下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在卡壳,从未停止过。 反正我就慢慢写了,毕竟也不追求点击,希望能把这个故事写完整。 第28章 复仇 “什么?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秋素衾吃惊的听来人汇报完后,陷入沉思。自他那日脱口冲徐吟风提起了舐血后,他再想去深查舐血,发现似乎已经晚了。所有派出的人都没有回来,而且,看样子,原来摸到的那点儿火苗也要熄灭了…… 他并未再做其他安排,而是挥挥手让下面的人离去。看来徐吟风这个人和舐血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说不定,他并非普通成员之一呢?烛火摇曳,秋素衾明艳的脸在灯影斑驳里显得有些妖媚,细细的柳眉扭在一起,他抬起一只手托着腮,目光静静地落在了铜镜下的一个小方盒上。或者以他的本事,说不定也能跟上那小捕快一下。下一秒,他直直走向那小方盒,取出了里面的□□,细细地对着铜镜开始摆弄起来。 近日里徐吟风因着舐血的事,跟县令报告了一下后就鲜少去衙门,不过暗中跟着他的人也不少。他不傻,猜到定是秋素衾的人,于是偷偷将跟踪他的人给处理了。今日他赶去与花舞汇合,身后似乎又有一个不知死活的不远不近地在他身后。等到进了一条狭长巷子,他才冷笑一声,头也未回地说道:“跟了这么久,以为我不知道么?出来吧!” 秋素衾虽然明知他不似平日那么简单,被发现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料到他竟选了这横柳巷动手。他从匿身之处走出来,一身粗布短打,脸上面无表情,两人就这么在巷子里对持着。 “你跟之前的那几个不太一样。”徐吟风先开了口,“论身形步法,你比之前那些人要强很多,只不过……” 秋素衾并没接话,他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无碍,秋素衾既然知道了舐血,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你们追了我这么久,不就是想知道舐血的秘密吗?”他俊逸的脸上有些许戏谑,“你回去告诉秋素衾,如果他想他的秋敛阁还能好好开门迎客,就趁早打消那个念头。舐血不会对你们山庄做什么,但是如果你们再这么纠缠下去……也不放让你们见识一下舐血的手段。”说完,他拔脚运功,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横柳巷。 然而秋素衾没有挪动半分,只是在原地细细地想着他刚刚说的那番话。看样子,舐血是无法用也无法查到的组织。秋敛阁眼下明面上被官府压着,暗里似乎又可能会面临舐血的威胁,他不得不慎重的想一想是不是要再追查下去。 花舞已在约定之处等候已久,见徐吟风来了,也不废话,将手里的一叠单子递给了他。 “这份名单上有我们所有的舐血成员,你负责转移他们,影舞堂的善后工作就交给我和妹妹。”花舞正说着,却见花影急冲冲地赶来,“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来了?” 花影稳了稳气息才说道:“颜府出事了!” “什么?!”吟风花舞对视了一眼,就同时看向花影,要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颜府。 待柳絮等人赶到时,颜清玉正跪在颜楚的床边替他合眼。从门口看过去,清玉整个人失魂落魄,原本就未彻底调理好的身子眼下大受刺激,人如风中柳絮一般,仿佛一碰就倒。几个人扎堆在门口面有难色,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进去,最后还是沉莲迈出步子朝清玉走去。 “清玉,你身子还没好全,先起来吧……”顾沉莲柔声说着,弯腰下去扶他。 他摇摇头,从沉莲的手中挣脱开来,声音里还带着哽咽。 “我没事。你们都先回去吧……敛池,把那人带过来。” 听他如此说,沉莲只好又退了回去,反倒是柳絮心思通透,低声对众人说了几句后,几人便定下心来一同离开。卫敛池将一捆绑之人丢在门口,惹得众人侧目,不用猜也知道,定是刺杀颜楚的那人。颜清玉撑着身子落座在门口,一张冰冷苍白的脸此刻仿佛要冻死个人,几人见状,赶紧离去。 “我从姑苏回来时对府里肃清过一次,竟是……漏了你么?”他惨笑道,目光直直宛如刀子一般扎在地上那人身上。奇怪的是,那人虽口塞破布,浑身捆得结结实实的,但目光明亮清澈,丝毫不惧怕颜清玉一般地望着他。他示意敛池取下那人口中的布巾,起身逼近那人。 “呸!人不是我杀的!”那人嘴中布巾一去,开口便是朝颜清玉狂喊。 “不是你?那为什么我府里的人就在我爹被刺伤的现场抓到了你呢?”颜清玉钳住他的下巴一用劲,那人痛得龇牙咧嘴。 “我……我本来在库房做事,……看、看到一个黑影……觉得好奇,就、就跟过去,谁知道……那黑影一晃就不见了……然后我就看到老爷躺、躺在地上,我……我过去看老爷的时候……正好来了人,就、就……”那人一边哆嗦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讲道,感觉颜清玉手上的力道轻了,他才又继续说,“老爷遇刺的那会儿,还有……还有张纸条在、在他身上,我……我收起来了,在我胸、胸口里……”颜清玉闻言,立马伸手进入,果真从那人上衣里摸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既然你活下来了,那就让你爹替你死吧! 卫敛池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颜清玉这副模样了。他看完纸条后,手攥成拳,手指骨节咔咔作响,一张冰霜似的脸上笼上了厚厚的乌云,额角青筋迸起,眼睛黑沉沉的像千年寒潭,牙关紧咬之下仿佛能听到咬合过度的声音。四周空气渐渐凝固,他只听到清玉嘴中恶狠狠地流落出两个字:温、婉。 第29章 疑云重重 料理好颜楚的后事以后,颜清玉又一次将颜府大肆清理了一番。颜家上一辈在大伯颜殊掌管家业后就迁回了祖屋,颜楚的另几个兄弟姐妹平日里也无事可做便跟着父辈回了祖屋。而大伯在娘亲去世后没多久也病故了,留下的三个姨母得了颜父准允后领了些许补贴也各自离去,硕大一个颜府自颜父将家业放到他手上后就一直只有颜父住在宅邸。他因为忙于生意又要暗中部署复仇之路,鲜少在家。如今清理完大量的仆人后,他看着空空荡荡的颜府,心里不仅泛起阵阵酸意,懊恼后悔自己没有多陪陪父亲。 说来也巧,昨日被抓的那人虽没有被颜清玉处置,但也按理被清理出了颜府。只是这人出了颜府,却悄悄地朝月华楼后的那条巷子去了。谁都知道清风阁的唯一联络点就在那巷子里,而这人去那里干嘛呢?原来他也是舐血的一员。徐吟风挺拔地在碰头点等候他已经有一会儿了。 “景四?”徐吟风看着来人,除了一双明亮的眼睛外,这人一身都看不出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那人恭顺应了。 “跟我走,影舞堂现在所有地下人都要转移。”说完他突然想到颜府昨日的事,那日花影并未细说经过,只是说颜楚遇刺,真正的那人没抓到,眼下这个景四算是个当局者,“路上你把颜府发生的事详细的跟我说说。” “是。” 却说何少清离开江南也有好些日子了,清风阁让徐吟风□□管着,这会儿舐血也出了状况,他接到吟风的信后便快马加鞭地从姑苏赶回来。江南出了事,姑苏那边的情况也不稳定。他来姑苏前温遗香曾叮嘱过他,自己的生父江如诲如今也在姑苏,伺机而动。他来姑苏后四处找寻也并没有找到江如诲,只好单独进了内城去调查,谁知道姑苏内城局势大变,温婉一介弱质女流,竟然控制了温华,进而控制住了整个姑苏。听闻师父出山,他就有些按捺不住准备离开姑苏的,一直等到颜府出事舐血转移的信儿到了才敢动身。 回到影舞堂旧址,少清先去拜会了师父,才来给温遗香汇报姑苏目前的状况。他注意到温遗香的脸色较比他走之前已经好了很多,心里安定,想必是师父为连城运功过,只是眼睛……他看向连城漆黑的双眼,依旧没有焦点,他只好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眼下姑苏就是这么个情况,温华宛如一个废人,温婉暗里夺权。另外,你托我找寻你生父,我没找到。或许他已经隐姓埋名……” “嗯……看来我们都低估了温婉。如此说来,颜楚之死怕是温婉动的手了……”温遗香沉吟片刻,随机吩咐他,“你去把你的琐碎收拾一下,今日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好。”说完,少清起身离开。 温婉…… 温遗香在心里默默地想起那日在地牢里温婉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她当时看温华的那一眼里带着明显的厌恶。也许从一开始,温华就只是一个棋子,如果是这样,温华控制姑苏城……温止的死……看来姑苏的水并不浅…… “你说景四去了月华楼后那条巷子,还见了个人?”颜清玉在山庄内堂正问着回来禀报的线人,“那人你可认识?” “认识。是徐捕快。” “哦?”颜清玉微微蹙眉,眯起眼睛,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是意外,“你先回去,路过秋敛阁的时候,叫秋老板来山庄一趟。” 之前与那个捕快来往最多的就是素衾,他却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人有丝毫不妥…… 等秋素衾踏进内堂,就感觉到清玉此时的心情不好。他虽然平日里一脸堆笑,交际手腕过人,但是到了清玉跟前,他也不敢造次,只好小心翼翼地开口:“清玉,找我什么事?” 颜清玉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咂了口茶后才慢吞吞地说道:“那个徐吟风,是什么人?” 秋素衾吃了一惊,他昨日与徐吟风那样后,就听说颜府出了事,只是当时赶过来正好碰见其他几人从府里出来,他也就没有进府。按道理,徐吟风的事没有别人知道,他也准备暗自再去偷偷调查的,清玉怎么会问起他?想着想着,他有些心虚,对颜清玉他是又敬又爱,虽然他比清玉虚长几岁,但论手腕强硬,他是万万比不过清玉的。就这么脑子里几个来回,他决定老老实实地跟清玉交待清楚。 听完素衾所言,颜清玉起身走到他跟前,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这么说来,你早就知道徐吟风是舐血的人却瞒着我不说。”清玉的声音寒冰彻骨,“素衾,你一向最明事理,凡事儿都拎得清清楚楚,为何这个人的事你偏偏糊涂呢?” “我……”总不能说自己对那小捕快有意思吧?那还不得被清玉给嘲笑致死?“是我大意了。后面的事我还在另派人去跟着,一有情况立马递过来。” 见素衾态度还算端正,颜清玉脸色也缓和下来,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眼见着自己半只脚都踏出了门槛儿,却又听见清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查一下那个徐吟风在做捕快前是做什么的,还有,多派些人手仔细找温遗香的所在。” “好。”秋素衾回头应了声,见他没有其他吩咐了,才果断离开了山庄。 第30章 清玉的梦魇 他从睡梦里惊醒,大颗大颗的汗从额角低落到棉被上。眼看着快要入秋,房内的空气都比夏季要更干爽一点了。但他还是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止不住自己心脏的剧烈跳动,梦里温遗香的脸一片一片的破碎,接着是颜父的脸,再接着是娘亲的脸……断断续续,三个人的脸一直在自己面前不断的碎掉然后重组……太真实了。他摊开自己的双手,低头怔怔地看着手心的掌纹,纵横交错,幼时娘亲带他去看相,那相师说他命定有一劫难逃。半晌后,一颗滚烫的泪砸落在他手心。自娘亲死后那么多年再没有哭过的颜清玉,此刻竟在自己的卧房里,悄无声息的落下泪来。 “徐吟风在衙门当差前并没有任何纪录,似乎也是个很空白的人。”秋素衾昨日查完了关于徐吟风的事后,就立马赶来告诉清玉。 “哦?”颜清玉此时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漠神情,“你还记不记得清风阁冒出来的时候查那个何少清也是什么都查不到。后来温遗香自己承认清风阁是他搞的,那这个徐吟风……”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秋素衾,而秋素衾似乎也跟他想到了一起:“会不会也是温遗香的人?” “有可能。”说着,他对一旁静默的敛池说道,“你跑一趟吧,去柳絮那里,让他专心应付商盟的事,底下的人拨一部分给素衾用。”话音刚落,卫敛池身子一拧,就不见了人影。清玉又转头过来对素衾说道:“反正秋敛阁现在闭门了,姑苏那边柳絮一直挪不开空去管,正好你现在得了空,姑苏和徐吟风就一并交给你负责了。”说完,他不知怎的突然又轻声笑了一下:“搞不好这舐血也可能是温遗香的呢?真有意思,他居然还瞒了我这事。” 素衾也是鲜少见他笑,没想到这个温遗香倒还真能撩动清玉的情绪。 “好,那我先走了。” “嗯。” 待素衾走后,颜清玉从怀中摸出那枚玉指环,细细地放在指尖把玩。相比起姑苏那边,他倒是想先找到温遗香,不知怎的,又想到那日颜父死时的模样,脸上的表情突然一凛,一把将指环握在手中,心里又泛起对温华温婉的恨意。 到了晚上,秋素衾急急忙忙地去了颜府。 “什么事这么急?” “姑苏!之前线人传来的消息,柳絮搁着没来得及看,我拿到后才发现原来姑苏那边也出了大事。”秋素衾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又赶紧喝了一碗茶,“那个温华,现在成了个傀儡!温婉在背后控制了他,也控制了姑苏。还有——”他顿了一顿,瞄了下清玉的脸色,“姑苏的其中一个线人在那边看到过何少清。” “这么说,姑苏的情况,温遗香那边也是知道的了?”颜清玉坐在他对面,桌上的烛火有些摇曳,明明晃晃地射进两人的瞳仁里,“我要再去姑苏一趟。” “什么?!”秋素衾闻言一个惊起,“我说,你身子还没好全呢,你这会儿去做什么。虽然……”他顾虑了一下,“虽然颜老爷的死跟姑苏那边有关,但是眼下绝不是去姑苏报仇的好时机啊!” “不,报仇的事我会先搁一搁,并不会莽撞行事。我只是觉得如果温遗香知道了姑苏的状况,他不会不回去。只要他也在姑苏,我就一定能找到他。” 秋素衾傻了眼:“你为啥非得找到他呀?” 闻言,清玉的眼底居然有了一丝寂寥。“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他。” 素衾不知再说什么好,只好沉默,静静地在昏暗的烛火下陪着他。夜色泼墨一般浓重,秋夜里风起微凉,一个人影匆匆赶来,见房内两人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便出声打破宁静:“你们俩这是在干嘛?清玉,我给你带了新的香来。” “既然你来了,就你来陪他吧。阁里还有很多事得做,我就先回去了。”见来人是沉莲,素衾松了口气,沉莲来总比柳絮好,沉莲来了他从能光明正大地溜走,若是柳絮……绝不会这么轻易。 “嗯,好,那你先回吧。我陪清玉就好。”说着,顾沉莲就坐在了一侧,将怀中的香囊取出递给颜清玉。 空气里顿时染上一层薄薄的艾叶和沉香混杂的香味。 “自你从药谷回来后,一直在操心各种事,睡眠都不大好。我专门给你做了一个安神的香,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搁床头,这样就能睡个好觉了。” “谢谢你沉莲。”他接过香囊,轻轻用力吸了吸空气中的那股味道,觉得整个大脑都放松了下来。 沉莲一笑,两枚浅浅的梨涡啄在脸颊上,煞甜。只是片刻后,他的笑就渐渐淡了下去。他想到他今日来是鼓足了勇气才打算将一件事告诉清玉。 “有一件事,我觉得你其实应该知道的,清玉。只是怕你知道后,你的心情会……”沉莲像是憋着一口气,话说到一半就住了嘴。 “无妨。不是有你的安神香吗?你讲吧。”清玉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是……是温遗香。他……” 一听到温遗香三个字,清玉脸都变了,急忙抓住他的手催问道:“他怎么了?找到他了?他在哪儿?” “不……不是,你听我说完。是之前,在药谷的时候,我们离开的那天,白芷偷偷来找过我。她跟我说温遗香那日去见了师父……就、就被师父毒瞎了双眼还废去了武功……” “什么?!”颜清玉陡然睁大双眼,手下意识地就用力起来,捏得沉莲吃痛,但他看到清玉的脸色后硬生生把溢到嘴巴的叫喊给咽了回去。他就知道,若是把温遗香的遭遇告诉颜清玉,绝不会是件好事。而此时,颜清玉心底大乱,一股奔腾的热流胡乱在胸口冲撞,不消片刻就有一片甜猩之气弥漫在口舌之间。 第31章 追踪 “天啊!清玉,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快让我给你诊一下脉!”眼看着颜清玉嘴角渗出一丝鲜血,顾沉莲连忙挣脱开来,一只手抹去他嘴角的血,一只手迅速准确地切到了他的脉!顷刻间,他便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硬逼着颜清玉吞了下去,又点了他几处穴位,才腾出手来顺了顺他的背。眼看着清玉的呼吸平缓了,脸色也恢复正常,沉莲心头悬着的石头才落了地。 “去把素衾叫回来!快去!”颜清玉稳了稳心神,才猛地抓住沉莲的手臂,急吼吼地冲他叫道。 顾沉莲吓了一跳,心知此刻耽误不得,立刻点点头离开了。 原本也并未走远的素衾听到沉莲的呼叫后,一听是关于温遗香的事,心里明镜一般,连忙同沉莲折回颜府。颜清玉见他俩人回来,便吩咐他无论如何也要紧追住徐吟风,“必要时哪怕是用些手段也行。”他这么说着,紧握着摁压在桌上的手指节发白。 徐吟风已经消失了几日,但秋素衾的秋敛阁也不是吃素的。有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阁里的几个能手也能顺藤摸瓜找到苗头,而现在,他却未再易容,静静地立在旧日影舞堂借以隐藏的破庙前。 说来也巧,花舞花影早早地就与徐吟风将堂中所有转移走了,景四却说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落在旧堂,要过来取。秋素衾是什么人,刚一进庙堂,眼一尖就瞄到有人躲在佛龛之下。 “咦……我看你有些眼熟……”他抓住景四的领子,本就不错的记忆里浮现起那双明亮的眸子,“那日颜父被刺,颜家抓得好像就是你,你叫……景四对不对?” 他眯起眼睛,看着跟前这个青年,灰扑扑的长衫,丢人堆里也不扎眼,唯独那双眸子确实很惊艳。 景四心下惶恐,见一时半会儿挣脱不开,也就停了挣扎。 “你是舐血的人?”见对方没有回答,素衾想了想,决定单刀直入,“温遗香现在在哪儿?” 温主眼下的状况不妙,也吩咐过下面的人绝不可透露他的所在。景四虽然之前一直在颜府,但对他和颜清玉的事也有所耳闻,眼前这人是秋敛阁阁主,想必是颜清玉找上来了。就在他这一番心思百转千回间,秋素衾的手却飞速地卸了他的下巴,扔进一颗药丸后逼他服下再接回下巴,动作一气呵成。景四还没感觉到什么痛楚,却已经把药吞下了。 “你!你给我喂了什么东西!”他掐住自己的喉咙,伸手抠喉,想呕出来。 秋素衾双手环抱胸前,眼睛斜斜看着他,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可别浪费我阁里的宝贝,那可是好东西呢!”说着他又蹲了下来,平视着眼前的人,“如果你告诉我温遗香现在在哪里,我就把解药给你,你不说……”他站起身来,“三个时辰内,这药可就要你yu仙yu死了。” “你!”景四的脸已然涨得通红,要他出卖自己的主子,他是绝不肯的。 一个时辰过去,景四已经瘫软在原地。秋素衾将破庙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找到了旧堂入口,只是人去楼空,眼下唯一的线索就只有景四一人。原本以为一个小线人,不会有多硬气,秋敛阁的秘药醉太平的滋味他是清楚的,用在再倔强的倌儿身上不出半个时辰都得服软,这人居然还能忍。 又过去了半个时辰,他再一次蹲在景四跟前确认他是否改变主意,但是这人嘴巴也忒紧了点。既然硬的不吃,那上点软的。“我这样跟你说吧,颜少爷想要找到温遗香,是听说了他眼下的状况……不太好,”他顿住,观察了一下那人的脸色,“颜少爷同你温主一同从姑苏归来,感情自是好的。我秋敛阁如果真要端了你舐血,还用等到现在?权茱萸医术高明妙手回春这你应该也知道,颜少爷想让你温主一同前去药谷……”他这么连哄带骗地,倒是看到底下那人的脸稍稍侧了侧,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 秋素衾伸手点了一处穴位,暂时缓解了他的痛楚。气若游丝的声音缓缓地传到他的耳朵里:“你……说、说得……是……真的、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素衾一看有戏,赶紧再加把火:“当然!我秋素衾说话算话,你以为颜少爷要动舐血,你们还能这么快就转移?温公子的眼睛和身子……我家少爷都是知道的,一回江南就找四处派人找他……还不是为了让他及时医治吗?”说完他将景四扶起,掏出手帕细细地擦掉他脸上的灰和汗。 说来景四单纯,一面忍受着醉太平,一面听着秋素衾半真半假的话,心里自己也有个决定。“那……你、解……我带……你、去……”他这么说着,希望解了自己身上的药效,然后带着秋阁主去新堂。 但这秋素衾是什么人,没有万分的把握绝不会轻易失掉机会。他摸摸胸口,倒是摸出另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喂给景四吃了。要说是醉太平的解药?不是。但景四又确确实实慢慢地恢复过来,站了起来。 “你跟我来。”他说着,领着秋素衾出了破庙。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找到写下去的感觉了! 开更! 第32章 井水不犯河水 落魄宅子坐落在偏郊外的不远处,周围杂草丛生,围墙上的漆斑驳残缺。宅子内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在忙碌着,像一个大家族一般,分工明细,来来往往。如果不是景四带他进了门,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舐血的那群人竟然就在他眼皮子地下活动了这么久。 “温主在这边屋子,随我来吧。”景四没有在意秋素衾的脸色微动,径直地领着他穿过前厅来到后院。 入了后院,景色就大不同了。入眼就是莲池石桥,深处曲径通幽,看似不大的院子,门道颇丰。 谁知刚过了石桥,便遇上了徐吟风。 “秋素衾?”他细细眯起眼,转而向一旁的景四看去,“你把他带来的?” “是。”景色不卑不亢,老实作答,“他说颜清玉公子知道了温主的情况,让秋老板寻温主去药谷医治。” 见徐吟风脸色不悦,秋素衾赶忙上前赔笑道:“确实如此,我家少爷不久前知道了温公子的眼睛……似乎不大好,所以就命我等一定要寻到温公子,才好与温公子一同前往药谷医治。” 说来那日徐吟风并没有从任何人的口中得知温遗香的双眼和武功的事,这会儿秋素衾这么一说,他倒也觉得合情合理。思忖片刻后,便让景四退下,“我带你去。” 午时一过,温遗香用完午膳后就一直在房中小憩。自打失明后,他就开始练起自己的听力来,分辨脚步声已然熟稔。他听到了门外有吟风和另一个人的脚步声,下一秒,门开了。 “吟风,你旁边是谁?” “在下秋敛阁阁主——秋素衾。”没等徐吟风出声,秋素衾就抢先一步上前自报家门,眼角不动声色地挑起细细打量现在的温遗香。 温遗香脸色微动,心下知晓自己的状况不妙,看来颜清玉已经知道,还派人找上门来。 “不知秋老板来鄙处所为何事?”他失焦的眼珠轻轻朝一侧转了转。 徐吟风见状,转身出屋随手关上了房门。 秋素衾讶异于这么毫不起眼地指示之下,徐吟风还能照做,是真不怕我对温遗香做什么吗?“清玉知道了你的伤,气急吐血。你也知道他换血还没多久,身子本来就还有些虚。但是他执意要找到你,连商盟那边的事也丢给了柳絮……我不知道你对他来说怎么就变了,但是就在药谷你不顾一切的去极寒之地找药来救清玉,于我、于清玉、于我们整个山庄的人来说你的恩情我们没齿难忘。”他停下来,看着温遗香摸索着在桌旁坐下来。挽花不在他腰间,相比于清玉现在有些苍白的病弱,眼前的温遗香更加虚弱、毫无生机。 “你走吧。我的伤我没有办法,清玉也没有办法。”他直直地盯着一处,声音冰冷。 空气仿佛凝固一般,静默着。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秋素衾清丽的声音才又响起:“这话,我本不该多嘴。但是清玉对你,已经不是当初的情感了你可知道——”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温遗香粗暴地打断:“胡说!”只见温遗香激动地站起身来,脸上不知是因愤怒还是什么而有红晕,他的声音里有颤抖的怒气。 “……你知道的,是吗?”秋素衾并没有被他的表现所震慑到,“你心里清清楚楚,所以你才会躲起来!” “不——不是!你胡说!”他伸出手想要抓住秋素衾,但是这段时间里他的身手早就没了当初的灵活。那个艳丽的人儿轻巧地似一阵风,他清丽的声音不停地从四周蔓延过来刺痛自己的心。 “我没胡说!清玉都还敢面对自己的心,他都愿意放下过往来找你。而你,真是懦夫!双目失明又如何?世间名医无数,不信谁医不好你!武功尽失又如何?重头再来,你还是那个一剑挽花的挽花公子!” 温遗香颓然地坐回椅子,面如死灰。是,秋素衾说的都没有错。他是个懦夫,他是在躲着清玉,他是……不敢面对这一切。只是原本他也想过重新振作起来,只是师父到来后的那个要求让他不得不远离清玉。他知道他无法拒绝师父的要求,所以和清玉、和颜家,他都是无可奈何。这些秋素衾不知道,不知道才能这样说,可是他心里明镜一般,道理他懂,做不到罢了。 “你走吧。今日你所说的,我记在心里。让清玉好好养着,以待来日。” 秋素衾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人的声音里没有他期待的朝气。他还想再说些什么,门却被大力地推开来,徐吟风硬生生地将他拉出了门外。 “你干什么!我还没说完呢!”出了门后,素衾一甩袖子,将满肚子的怒气都朝那个榆木脑袋的蛮夫喷去。 徐吟风掸了掸自己的衣裳,表情淡淡:“你该说的都说了。你真当连城是傻子吗?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什么苦衷?姑苏的误会不都解了吗?”秋素衾一看到这人,他容易暴跳如雷。 “真这么简单就好了,你赶紧回去吧。再在我们的地盘上逗留,连城不拿你,你以为我动不了你?” “哼,”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秋素衾冷哼一声,“我知道这是舐血的地盘,我来这边不过是为了传话……再说了,你不搞我秋敛阁,我就不会动你舐血,井水不犯河水,互不来往相安无事。”说完,他一扭身子,转眼便出了后院。 作者有话要说:更! 第33章 出山 颜府。 秋素衾从影舞堂回来后就连忙赶回来讲事情向颜清玉讲述了一番,只是隐去了关于他背着清玉说什么感情的事。 “这么说,他不仅身子很差,而且整个状态都不好?”颜清玉垂下眼眸,有些无神地追问道。 “嗯……心如死灰的那种绝望。看来失明和武功尽失对他的打击很大。”他瞥见清玉的身子稳稳地没有其他反应,又接着说道,“那还动不动舐血?” 颜清玉沉默半晌,脑子里却在想着那日离开药谷时,权老专门追出来向他询问师父的事。如果……如果请师父出山,再去一次药谷……不知道权老能不能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替温遗香治好眼睛…… 见他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秋素衾反而有些担忧:“清玉?” 他正想再继续问什么,院子里却传来了打斗的声音。他只好先去院子里一看究竟。 来人是徐吟风,已经与府内的侍卫纠缠在一起。一看到秋素衾,便丢下侍卫,朝着他直冲过去:“秋!素!衾!” 他一副仿佛要吃人的表情,猛然冲至自己面前,吓得秋素衾赶紧一个轻功躲开来:“你发什么神经?!不是井水不犯河水吗?现在擅自闯入颜府,想干嘛啊?!” “把解药交出来!”徐吟风根本不听他说什么,剑风一直锁定着他。 “什么解药啊?”秋素衾一路东躲西藏,听他说解药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装什么糊涂!景四身上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这,你先停手!”说着,他往后瞥去,见徐吟风听了他的话动作似乎慢下来,他才收住脚,“是是是,我忘了,之前不是为了让他带我去你们堂里嘛……这不走的时候给忘了……”他摸了摸胸前,从怀中掏出一个紫色的小瓶递过去,“喏,我之前给他吃过醉千金抑制醉太平的药效,这个解药,你再多喂他吃一颗,瓶里刚好还剩三颗。” “哼!”接过小瓶,徐吟风却没有要走的打算,“我要见你家少爷。” “喂!药都给你了,你还想干嘛?!”秋素衾脸色一敛,一扭身子挡住了进入内厅的路。 他并不想理这个泼辣老板,一个闪身轻巧地掠过障碍,步法奇快,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然在内厅里。 “是你?”颜清玉抬起头来看了看来人,视线随即跃过他,望着后一步赶来的素衾轻轻点了点头。 “你打算怎么让权茱萸医治连城?”徐吟风一点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把问题抛出来。 之前在听素衾描述在影舞堂的事时他就发觉徐吟风可能并不知道温遗香的伤就是权老造成的…… “如果我告诉你……顾沉莲——就是我颜家药房掌柜,他是权茱萸的弟子,你觉得如何?只要你有办法让他跟我去一趟药谷,我自有办法让权茱萸医治他。”说着他又想起素衾提到温遗香的绝望之态,“当然,必要的时候你也可以用别的办法。” 徐吟风自然知道他的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连城消极这么久他看在眼里,每每提及去药谷一事他都非常抗拒。如果这个人可以…… “好!明日午时,我会把连城带到城门那里。到时候,我会陪着他同你们一起去药谷!”说完,他转身离开,经过秋素衾的时候,连正眼也没看他一眼。 待徐吟风走后,秋素衾才快步靠近清玉连珠炮似地向他问了一堆问题:“这……咱们要是带他去,那温遗香的伤是怎么来的他不就知道了?还有,既然伤是权老做的,就算沉莲去求他,他也不可能医治温遗香啊?” “我写了封信,你今日就快马加鞭赶去凌云山将信交给师父。”他拿出信,又从腰间取下燕血玉玦一并交给秋素衾,“记住,如果师父拒绝了,你也要来药谷。最好的结果就是师父愿意出山……” 他看着清玉的脸,苍白却坚毅,他有多久没有看到他这样了?自从药谷归来后,他总是很安静地坐着,等柳絮或者他们中的谁带来温遗香的消息,商盟的事他全部丢给了柳絮,姑苏后面的消息也全是沉莲在处理,除了那天晚上沉莲告诉他温遗香的伤后,他气急至吐血……他知道他在影舞堂对温遗香说的那些话并非是他胡乱揣测,这个温遗香对于清玉来说,不再是童年里给他带去快乐的城哥哥,也不再是杀他父母的温家的后代,也许,就只是一个叫温遗香的人吧。 接过东西,秋素衾不再耽搁,立刻便动身离开,日夜不停的赶路,第二天卯时终于到了凌云山。他飞速上山,他知道清玉的师父就住在山腰的一处茅草屋。眼看着就快要逼近茅草屋,一把锐利的小刀从屋内-射出,素衾仓皇一躲勉强避开,马上就又另一把小刀射出,这次他躲闪不及,硬生生地被划伤右臂。 “谢先生!”他朝屋里喊了一声,紧紧捂住自己的伤口,月白的衫子已经被血浸透,“清玉托我带信给您!” 他话音刚落,谢无昀便从屋中走出,看过去年岁不过不惑,气度不凡,五官身姿仍然能看出年轻时的俊逸。素衾赶忙从怀中掏出燕血玉玦和清玉的信,他一见到燕血玉玦并快步走上前仔细观察了一番,“的确是我当年送给玉儿的玉玦。”说着,他随手点了素衾的某个穴位,为他止住了血。 看完信,谢无昀迟迟没有出声,素衾站在一侧被他的气势压得有些不敢多嘴。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才开口道:“玉儿现在好吗?” “不是很好……”接着,他就将颜清玉在姑苏中毒后在药谷换血的事跟谢无昀仔细说了一遍。 他原本以为谢无昀也就只是关心一下清玉的状况,并不会同意出山,谁知,谢无昀听完后只是轻轻将燕血玉玦收入怀中,对他说道:“走,去药谷。” 第34章 再访药谷 却说,颜清玉一行人也已经抵达药谷,只是,面对权老,他只能先让沉莲拖住时间,静静地等待素衾的到来。而另一方面,他心里也在细细地盘算着若师父为此事不愿出山,他该如何说服权老医治温遗香。 这厢,徐吟风带着昏迷的温遗香,却见颜清玉并未立即让权老来医治,心下疑惑。每每他上门去询问,得到的都是等待二字,他不知颜清玉葫芦里卖的什么关子,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他打定主意,这次再去,如果颜清玉再不说实话,他便带着温遗香离开药谷。 “徐捕快稍安勿躁。”颜清玉心中也清楚,这么拖延下去不是办法,若要他说出实情,恐怕眼前这个人也难以信服。 “我们来药谷已经快大半天了,你之前说的好好的,有办法让权老医治。现在呢?你不会是在诓我吧?”徐吟风一脸的怀疑和愤怒。 “不,我没有骗你。我确实有一个办法,只是眼下,东风还未到……”正当他说着,远远的便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于是他赶忙起身出门,果然是素衾,还有……他身后的……师父! “师父!”颜清玉叫着,大步地跨出门,朝谢无昀走去。 一见到颜清玉,谢无昀的脸上便柔和了很多:“玉儿!”他细细地大量着眼前这已经出落的风姿绰约的青年,伸出手摸了摸清玉的头,“都长这么高了……听说你之前中了碎冰的毒,眼下身子怎样?可还好?” 听闻师父担忧,清玉自是不敢胡诌:“师父……” 看着自家徒儿的眼睛,谢无昀便明了他的意思:“走吧,带我去见见茱萸兄。” 权茱萸回想起当年最后一次见到谢无昀时,徒留一个衣袂翩飞青丝飞扬的背影。他以为颜清玉这次来,不过就是想借着无昀的名头请他医治温遗香。直到无昀真真切切地站在他面前,叫他一声“茱萸兄”,他才相信这一切。“无昀……”他声音里有些颤抖,走近后,终于结结实实地抱住了眼前的人,“真的是你……” 谢无昀依旧俊逸的五官擒着一抹微笑,他反手抱过去,拍了拍权茱萸的背,轻声安慰道:“好啦,咱们兄弟俩是有些年头没见,眼下不是见着了?收拾一下,别让晚辈们看笑话……” 听他这么一说,权茱萸赶紧松开手,转过身去,背着众人收敛了一下心情。 “清玉那小子说你会来,我还以为是骗我的。”他揶揄了站在一旁的颜清玉一眼,“只是他想要我医治的那人,本来就是我下的手……”他话未说完,本在一旁安静站着的徐吟风却突然脸色大变,转头看着颜清玉,喉头里似乎滚动着无数的话语,却碍于两个长辈的面只能硬生生地吞入腹中。 “眼下要我治他眼睛,这不是打我自己的脸嘛?”权茱萸这么说着,谢无昀心细如发,早已观察到一侧的动静,他不动声色地朝自己徒儿递去一个眼色,轻轻拉住权茱萸的袖子,“先别说这个了,咱们好好聊聊,让那几个晚辈都先下去吧。” 颜清玉暗暗思忖师父的用意,伸手拉住一侧压着情绪的徐吟风,一面同沉莲和素衾出了主厅。等到屋里人再看不见他们的时候,徐吟风终于厌恶地将衣袖从颜清玉的手中抽出。 “连城的伤是权老干的,你们都知道,却骗我将连城带到这里。”他有些悲戚,想起之前在堂里,每每提及医治双眼,连城都抗拒,原来是这样…… “这件事我们的确知道,只是若不瞒着你,你如何能带温遗香来此?我又如何能让权老治他呢?”颜清玉轻声说道,他明白徐吟风此刻的心情,“刚刚师父递眼色给我,我想师父一定会有办法让权老回心转意的。” 徐吟风呆呆地愣着,眼下唯一的希望,也只有颜清玉的师父了。 几人就这么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素衾之前手臂上的伤又疼起来,他巴巴地望了沉莲一眼,反应迟钝的沉莲才终于看到了他的伤。 “哎呀!素衾,你受伤了!”沉莲阴阳怪气地叫着,嘴角却笑起来,“不是整日里吹嘘自己武功高强吗?怎的去一趟凌云山还把自个儿给伤了呢?” 清玉看过去,一眼便知是师父的灵银苗给弄的,只是沉莲此时有些不合时宜地开起他的玩笑来,素衾要面子得紧,平日里自己人说这些也就算了,这会儿有一个徐吟风在,他只好轻咳一声示意沉莲注意一下场合。 沉莲自然明白清玉的意思,看到素衾的脸已经涨红,时不时地还瞟一眼已经呆站在一侧的徐吟风,他才憋住笑对素衾说道:“走吧,去药房,我给你上点药。” 这会儿,就只剩颜清玉和徐吟风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徐吟风回过神来,开口却特别直接地问起了另一件事:“上次秋素衾来我们堂里,说了一些……呃,关于你和连城的事,我想问问你,是不是真的?” 清玉以为他说的是姑苏的事,便轻轻点了点头。 而徐吟风的反应却让他觉得有些过激了,他突然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 “没……没什么……”徐吟风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他与清哥、连城一同在翠山上生活了那么久,他一直很敬重连城。如果……如果,这个颜少爷真的对连城有别的心思了,连城……他定了定心神,又将颜清玉细细打量了一番,自顾自地回过头去继续发呆。 清玉正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想追问他时,却发现师父和权老已经并肩出了内厅。 第35章 醒来 两人齐齐朝两位长辈看去,谢无昀嘴角悄无声色地擒着一抹很淡的笑,清玉的心顿时落了地。 “你们俩就陪无昀在予春堂稍作歇息,我去看下那个姓温的小子。”这么说着,权老脚步丝毫没有慢下来,就往温遗香住的客房那边去了。 “师父……”颜清玉见权老走远了,才低下头有些内疚地出声道,“徒儿不该为了自己的私事请师父出山,还请师父责罚!”说着,伸手撩起衣摆就准备跪下。 谢无昀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他,轻声道:“玉儿这是何苦,你我师徒一场,这出山我也不仅仅是为今日的事,你不比自责。” 清玉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松活开来,也没再理会一旁的徐吟风,陪着师父朝予春堂走去,一路上,他讲了许多事,温遗香的事,姑苏的事,还有颜家的……之前因为知道自己背负得太多,要做的事情太多,一直将亡父之痛深深埋藏在心里,而此时在师父的面前,他便再也藏不住,干净的泪很缓慢地很细地淌过他两颊。好在周围无人,他索性就着师父的肩头,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将内心的痛苦全都释放了出来。 谢无昀心下轻轻一声叹息,伸手拍拍他的背,这孩子,从拜入他门下开始就从未流过一滴泪,坚毅冷淡,心里认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那几年,哪怕练功再苦,他也能咬紧牙关忍着伤痛坚持练习,后来离开掌管颜家后,多多少少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事。这是他骄傲的宠爱的徒弟,幼时亡母,如今也还未来得及为父尽孝,颜父也惨遭不测留他一人在世。而听他说起的那些事来看,眼下这个温遗香……似乎已经能触动他的内心了。 再说权老脚下生风,不出一会儿便坐在了温遗香的床头,徐吟风的迷药下得有些重,已经两日,温遗香还未醒过来。奇怪的是,权老并没有先动手医治他的眼睛,而是先切了一下他的脉,眼底安详,他摸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看来猴儿还是懂我,拿真气护住这小子,却没有打算来找我,权老这么想着,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须臾便抖出药粉,盖在温遗香的双眼之上运功发热。不消半个时辰,他便收回手,原本那日用的药粉就只是起麻痹的作用,并没有真正的破坏双眼视力,一旦解药的药效起了,视力自然恢复。权老站起身来,衣袖一抖,顺便将温遗香的迷药也解了,他回头又仔细地看了一下昏睡中青年的脸,那张脸五官分明到连睡着了都隐隐约约透露着一股正直,像极了年轻时候游走四方行侠仗义的猴儿。想起当年的风光,权老勾起嘴角,转身离开了房间。 温遗香醒来的时候,有些愣,他……他能看见了!他激动地伸手在自己的眼睛来回晃,看到自己的手看到床上垂幔,他有些不知所措。但狂喜之后很快他便冷静下来,这个地方不是影舞堂。挽花静静地挂在不远处的屏风一侧,他起身取下挽花便出了房。 咦……这是? 药谷自有的药香淡淡地弥漫在空气中,四周安安静静,云雾缭绕间谷里的植物都安详地在生长。温遗香扶额仔细地回想起那日,好像是吟风给他送来一碗汤药,说是安神的,让他喝下早些睡。他不疑有他,一口喝下,就……他眉头骤然皱起,这个吟风! 他正懊恼,徐吟风就已经在他视线所及之内了。 “连城!”徐吟风没有去予春堂,而是在权老离开客房必经之路上等着,看到权老后便急急朝权老道谢赶过来看温遗香,“你!你的眼睛,你能看见了!”他高兴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温遗香跟前,差一点就要捧着他的脑袋仔细检查了。温遗香赶紧挡住他伸来的魔爪,一脸严肃地问他:“你是不是给我喝了什么才把我带到药谷来?!我不是说过……” 他话还未说完,吟风就快嘴打断了他:“是!但是,你看,你眼睛现在不是好了吗!其他的都不重要,你要想罚我,回去随你处置!走吧!咱们去谢谢权老,谢谢颜少爷。” 一听到颜少爷三个字,温遗香顿时脸色大变:“颜……你是说颜清玉?”好在他脑子还没完全被迷药弄傻,吟风这一霹雳吧啦,他反而仿佛是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所以是你跟颜清玉合伙把我带到药谷,找权老治好了我的眼睛?”他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连带着身子也有些不稳,然而迟钝如吟风却根本没有听出异样,非常干脆利落地肯定了他的疑问。接着,徐吟风就看着温遗香一脸阴晴变幻,欣喜之余的他全然没有考虑到温遗香所担心的事,便拉扯着温遗香朝予春堂走去。 远在堂外,温遗香就看到了那抹月白,有些单薄的坐在堂中,另一侧权老正与一名灰衣人交谈甚欢。一路上他心思已经几番动荡,在影舞堂里秋素衾说的那些话对他不是没有影响,他也……确实是怕。清玉如今算是独自一人支撑整个颜家,虽然手下那几个能手能帮着他打理商盟和山庄的事务,但终归……师父,为何你一出山就抛给我如此难题?温遗香心中钝痛,堂里的人已然看到他们俩,灰衣人淡淡地瞥过一眼,又回过头去。月白衫子离他已经很近很近,仿佛一伸手,就能够到。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有空,更了…… 第36章 惊变 温遗香刚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时,谢无昀就注意到了他。只一瞥,这青年身上与生俱来的一股正气,以及眉眼间透露出的神情,都像极了文乐兄。果然,诚如茱萸兄所说,这个青年是得了文乐兄真传的人。那玉儿如果是同他一起的话,他也就放心了。 这厢,温颜两人一照面,温遗香脸上浮现出些许不自然的窘迫,倒是颜清玉落落大方,仿佛根本没注意到对方脸色微动,朝他二人略微颔首,便重新落座。 温遗香也将目光转到权老那方,撩起衣摆跪下,向权老言谢。这一举动倒让权老有些诧异,他如今遭遇全是权老一手导致,“治好”眼睛说起来也是在本分之内。那个药,药效顶多两三个月,就算不用他出手,温遗香的眼睛到时也会恢复视力。他这么一谢,倒让权老过意不去,有些内疚地从怀中摸出另一个小瓷瓶扔给他。 “这是……”温遗香接过瓷瓶,疑惑道。 “算是我本人对你的补偿吧,芷儿我会另给她谋一门亲事。你的武功……一时半会儿可能也就只能那样,这个药固本培元,对你精气恢复大有助益。”权老这么说着,瞧着无昀的眼神也有些飘,赶紧又补了一句,“既然你已经痊愈,什么时候离开是你的自由,我药谷也不能这么白养着几个闲人啊……” “那晚辈就告辞了。”温遗香行了一礼,便与徐吟风离开予春堂。临走时,他似乎没有注意,颜清玉的目光一直死死地扎在他身上。 等到温徐二人走远些了,颜清玉才对两位前辈作揖告辞,他去药房找到沉莲和素衾,也一同离开了药谷。 却说山庄这边,颜清玉将商盟之事甩手给柳絮,可把柳絮忙得是焦头烂额。前一步刚送走朝廷和几个大家族的首饰、布匹订单,又帮着沉莲处理了香料、药材的货,后一步就代清玉去了商盟处理大大小小的事宜,暗中还要留意着查断金新冒出来的那位冶炼高手的背景。所以,当颜清玉三人回到山庄的时候,柳絮毫不客气地把不满通通发泄了出来,一连好几个时辰,整个山庄都回响着柳絮的各种抱怨和破口大骂。 颜清玉自知自己理亏,他们几人虽说是他的下属,替他料理着颜家商业几大产业,私下里却感情深厚,情同手足,所以,柳絮骂了这么久,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过骂归骂,骂完之后的柳絮也心平静气地继续将最近的一些事宜汇报了一下。 月华楼那边一直是祁月华亲自在打理,柳絮一般不去过问,有什么紧急的事,月华会遣人来汇报。四个大单子也是完成地忙中有序,一点没让自己操心。倒是断金那边的人有了眉目,据说那人就是当年铸造挽花离草的冶炼大师荣钦,不知为何突然现身,就到了断金那边。原本断金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家的冶炼技术,几大商会无人能出其二。只是近几年慢慢有些衰退的迹象,加之颜家势头正盛,不是没考虑过冶炼这块,断金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那这个荣钦…… “这段日子辛苦你了,先下去休息吧。鉴宝斋和染彩阁暂时就让素衾和沉莲帮着一块处理吧,反正秋敛阁还被禁着,温遗香那边的事也暂时算是完了,素衾也没什么事做,就让他多干点。”颜清玉柔和地对柳絮说道,顺便还拿眼睛斜着瞟了素衾一眼,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素衾就在一旁发出一声不满。 “嗯,那我就回去好好睡一觉了,”说着,柳絮往外走去,“你们俩,等着我睡上个七天八天的再来找我啊~” 沉莲和素衾,本来木然地脸色,眼下是又黑了一层。 “哦对了,”一条腿已经踏出厅门的柳絮突然是想到什么,又回头说道,“姑苏那边,易主了。情况有些复杂,我回去以后让人过来详细说一下吧。我走了。”说完,就真的离开了。也没去看颜清玉的脸色,他自顾自地咧着嘴快速离开,脸上得意的神色都快溅到道路两侧的花儿了,怎么样,清玉,这局牌还是我的王。 “……”眼看着柳絮就这么走了,他最想听的事却被吊得死死的。心中叹息,柳絮心里有气,让他撒吧,反正晚些时候也能知道了。 姑苏动荡后,何少清也快马加鞭地赶回了影舞堂,正巧的是温遗香和徐吟风也刚回到堂中不久。 “连城!你的眼睛!”少清一见到温遗香的眼神清澈明亮,目光迥然,兴奋地不知所措,一个箭步冲过来,“太好了!太好了!师父知道了吗?” “你这么咋咋咧咧的,方圆几里都听见了,为师能听不到吗?”侯文乐从一侧走出,微笑地看着三个徒儿。 “师父!”三人见到他,一下子就都规规矩矩的喊道。温遗香整个人的状态也好多了,之前脸上的抑郁之色一扫而空,侯文乐看在眼里,心里却明镜一般,刚来时看到他的眼睛他就知道茱萸不会乱来,用的也是以前一起玩的那种药粉,所以那时才没有开口说带他去药谷治眼睛。如今被风儿摆了一道,眼睛好了,整个人也精神了,他看在眼里也是高兴的。 “对了,姑苏那边出了事。”何少清见大家都不说话,这才想起来他急急忙忙赶回来的目的,“温婉死了。” “死了?”温遗香诧异道。 “我原本藏在姑苏外城,一直想找到你父亲,谁知道他的踪迹全无。就在上周,江如诲突然现身在内城,还手刃了温婉。温华死后,温婉一直暗中控制着姑苏城,如今温婉也死了,温家剩的那几个都不成气候,我找机会去内城搜查了一番,发现你父亲似乎是想夺了姑苏。” 何少清的话如同重锤扎在他胸上,他万万没想到,父亲这一回姑苏,竟然…… 作者有话要说:勤奋一点!更! 第37章 被擒 屋内灯火摇曳,四周宁静如详,月色在秋末清凉的夜里有些惨淡。此刻,江如诲端坐在温情曾经的旧所院内,长久无人居住的院落显得破败凄清,黑暗中斑驳的枝丫犹如鬼魅一般静静地凝视着他。 自温遗香走后没多久,他就偷偷藏进送粮食的马车中潜入了内城。连日来一直躲藏在厨房中,深夜便四处探寻内城的动向。直到温华被软禁,温婉在背后控制着姑苏,向长久以来埋伏在颜府的线人下杀手的指令时,他才决定动手。 姑苏啊……他生长的姑苏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的。至少在温启良还在世时,姑苏也曾有过一篇繁荣的时候,即使到现在,姑苏惯例每一期联络各界商盟聚首一处时,整个姑苏那么鲜活充满朝气。温家打理姑苏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可是,最近这一二十年来,姑苏已然是另一番景象。江家,曾也是姑苏的几家大户之一,荣耀一世,昙花一现。 如果姑苏想要继续延续她的命脉,温家的确也找不出第二个像温启良一般手腕的人才来使她起死回生。那么,就让我江家来吧,至少我儿,江如诲不经想起在极寒之地与儿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至少我儿顶天立地,风骨端正,他一定能护住这片他出生的土地。 这么当下立断,待温华死后,温婉开始有只手遮天的苗头,于是潜入她的住所,于是拎着剑看着那张与自己所爱之人有些许相似的脸庞静静地躺在血泊中。他轻轻擦拭剑上的血,灯火在剑风下微微扭动了几下又归于了平静,他想起温情当年含情脉脉地为他准备糕点为他绣手帕,那么温柔的温情被这个已经死去的女人当做工具一般的利用,他也算是为爱人报了仇了吧……眼下,姑苏无人再打理,明日起,便是政变开始的第一天。 是夜,江如诲终于缓缓地闭上了双眼,端坐在院中,仿佛是睡着了一般。 柳絮派来的人将姑苏的事细细讲完,细节已经无从考究,只是大致上,颜清玉判断出,这个叫江如诲的男人,必然会采取措施控制住姑苏。但他终究势单力薄,既然温婉是他所杀,于情于理,颜家都应该助他一臂之力。 “吩咐姑苏那边的线人,放出消息,姑苏易主,颜家欲于姑苏互通商贸,将所有商线开通。”他突然顿住,又想了一下,“最好能直接与那个江如诲联系上。” “是。” 来人领命走后,颜清玉摸出怀中已经沾染着他体温的玉指环,眼中染上一层柔和的迷雾。回来后不过才三两日,他居然开始有些想念那个人了。这几日身子在沉莲的调理之下也大好了许多,不如去看看他吧。索性便找出之前的面具,换了身衣服,他正准备拿上离草的时候又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空着手一跃而出。 根据上次素衾指的地方,他没绕多久就找到了影舞堂的所在,夜幕已经有些沉下来了。外围老旧的围墙寂静地矗立在空无一人的林子里,有些森然。他跃过围墙,直接往最安静的一处去,屋内灯火还燃着,里面的人应该还没有休息。他静静的靠近并停留在房顶某处,正准备掀开瓦片观察里面的情况,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类似茶盖的物件破开瓦片直冲颜清玉的面门。他完全没有料到这一情况,毕竟温遗香眼下已经失了武功,茶盖来得又快,碎瓦的同时自身也碎开,仍颜清玉反应再快,也已经躲闪不及,脸颊上顷刻就是一道血痕。 “何人?!”声音雄厚敦实,但并不是温遗香的声音。 颜清玉上一秒刚从屋顶离开,下一秒屋内的人便追到了他身后。尽管他本来武功不低,但经过几番折腾,眼下运功不如从前,顶多七成功力,已经勉强边退边接过来人的数道杀招。眼看着渐渐力不从心,准备全力脱身,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侧方,是何少清!然而他此时戴着面具,何少清轻功了得,这么一来,两人拖住他绰绰有余。 “轰!”颜清玉力乏之下,左肩硬生生受了屋内人一掌,跌落在院内,发出一声闷响。已经闻讯赶来的徐吟风剑指咽喉,他已然无法再逃脱。 站在一旁的侯文乐向何徐二人点头示意,二人将他捆住带往前厅。说来也巧,原本颜清玉推测的温遗香的住所不错,但是自从侯文乐入住影舞堂后,温遗香便将最安静的住处让给师父居住,颜清玉好巧不巧,正好是撞上了他,别说是他曾经身强体壮的时候也不一定是侯文乐的对手。 正当颜清玉跪在堂中暗自懊恼的时候,温遗香到了。他先向自家师父行了一礼,便转头去看颜清玉,此刻是认不得,但他细细看过去,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那张脸。 “惊扰师父休息了,这个人就让我来处置吧。”温遗香向侯文乐赔礼道。 “罢了,这等小事也却不该我管。”说完,侯文乐看了地上的颜清玉一眼,便施施然地离开了。 等到师父走远后,温遗香才走到他跟前,将他的脸抬起,细细的摸了一番,下一刻,在何少清和徐吟风惊讶的注视下,将他的□□撕下,颜清玉的脸暴露在空气中,嘴角的血已经干涸,望向温遗香的眼神里清澈得像一池潭水,无波无澜。 “果然是你。”温遗香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他也同样静静地注视着颜清玉,好像在看一个陌生的刺客。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能保持住两日一更的势头! 第38章 圣手荣钦 两人相视而顾,直到何少清出声打破了这一份诡异的宁静。 “我说……颜少爷为什么会易容夜闯影舞堂,还直奔师父那里……这、这,说不过去啊?”他疑惑不解中,更疑惑的是,为什么温遗香却知道是他。 清冷孤高惯了的颜清玉自然不会说出原因,而温遗香的目光仿佛已经看穿他,两人依然沉默着。倒是原本情感反应迟钝的徐吟风,悄悄在一旁拉了拉兄长的衣袖,少清一下就了然,跟着风弟离开。 “你身上有伤,耽误不得。快些回山庄,让沉莲给你瞧瞧。”只剩下他两人后,温遗香才慢慢地蹲下来,一边解着他身上的绳索,一边用着毫无感情的声音对他说道。他内心其实是泛起了一丝涟漪,知道他来这里是为什么,但他不敢说破,只能板着一张脸公事公办地处理。 恢复自由后,颜清玉轻轻伸手扶住自己受伤的肩头,他看着温遗香的脸,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眼睛里千言万语呼之欲出,而他只是慢慢地背过身,慢慢地离开,在那个人似有似无的视线里施展轻功,跃离此地。 “走了,就不要再来了……”望着颜清玉离去的背影,温遗香怆然若失地站在原地独自喃喃道。 顾沉莲半夜被急急叫到山庄,一见着清玉的伤,大惊失色,连连追问情况。然而颜清玉却像是被点了哑穴一般,闭口不言,只是默默地忍住伤痛,任由沉莲替自己疗伤。 这几日他便在山庄里养着,日日回想起那夜温遗香看他的眼神,冰冷陌生,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有些绞痛。 这一日,姑苏那边的回信就到了。江如诲这个人非常干脆利落地接受了颜清玉的好意,并且开诚布公地宣布了这一消息,一时间他在姑苏大获人心,旧城辅臣也开始默认姑苏的政权归属,可见颜家在商界的影响力之巨大。而那一头,同样收到消息的温遗香也决定让何少清再去往姑苏,暗中协助父亲的计划,以便更好地巩固他在姑苏的地位。 温遗香放走颜清玉后只是跟师父一带而过地汇报了一下处理情况,侯文乐也并没有多问。颜家查荣钦的事依旧没有逃过温遗香的耳目,新近获得的所有消息他侯文乐同样知晓,所以当荣钦的名字出现在他的眼中时,他仿佛看到昔日的盛景。荣兄,好久不见,你还好吗?他有些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强逼着自己把关于荣钦的消息看完。 “城儿,你荣师伯此刻就在断金,你有什么打算?”侯文乐半点功夫没耽误,便叫来了温遗香,询问他的看法。 “眼下颜家看着似乎因为荣师伯的存在而无法打压住断金的发展,如果我们想要对付颜家,一定得联合起剩下的几家商会。荣师伯待在断金亦可,我马上派人手暗中多加保护。另外,□□哈和几个小一些的商会我已经暗中派人前去联络,不日将会有消息。” “就照你的计划来。”末了,他突然又想起那日抓住的那个刺客,“那个刺客,你把他放了?” “是,此事徒儿没能及时回禀师父,还请师父恕罪。”温遗香低下头,脸上一股愧疚若隐若现。 “算了,那是小事,不提也罢。我今晚要离开一下,想去断金看看你荣师伯。”侯文乐说完,果不其然就看到温遗香从怀中摸出一卷地图递了过来。 “是断金总坛的地图。”温遗香如是说。 侯文乐也没多说什么,接下地图。心里却是越发的喜欢这个徒弟,不仅聪明,筹谋划策有条不紊,做事也极为细心。对付颜家的事交给他,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这么想着,他便心安地一直等到了夜幕沉沉才收拾离开。 断金靠冶炼发家,总坛为了减少运输矿石的人力财力,所以设置的地方靠近最大的一个矿山,而且结构复杂,听说是找了专门的建筑师傅设计了错综复杂的通道,一面方便大量的成品兵器和半成品零件运往所属断金的冶炼坊,一面也方便大量的矿车走地下通道运输矿石进入总坛。可以说,在炼金锻造上,世间难出其二。 至于荣钦是怎么会到了断金,好像两边都没有查到原因。 侯文乐按照地图上的通道潜进断金地下的冶炼房,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精神矍铄的冶炼圣手——荣钦。 好在,他在潜进来的路上,打晕了一个下人,还拔下了对方的衣服。一代逍遥剑,若让世人知道了这事,怕是会笑掉武林人的大牙。他在暗处换上下人的衣服,一步一步地靠近荣钦。 虽说荣钦沉迷冶炼,就像权茱萸沉迷医毒一样,武功虽弱,但不是没有。何况侯文乐的气息,他拜把子兄弟的气息,要说彻底发觉不到,那根本不可能。所以转头,眼神中大放光彩。两个岁数加起来都超过一百的人了,就这么站在冶炼房的一处,注目相视。好一会儿荣钦才恍然过来,连忙暗示侯文乐跟上他,两人去了荣钦的房间。 下一秒,两个大男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互相怕打着对方的背,想起这么多年不曾相见,各自奔波退隐,不禁老泪纵横。 “猴儿!这些年,你躲到哪里去了!”荣钦的声音里也多了一丝哽咽。 “别说我!说你!茱萸躲到药谷,我跟无昀都借口退隐不问世事,你怎么还跑出来了?!还到了这儿?”侯文乐松开手,擦拭着喜极而泣的泪花。 “此事说来话长,我慢慢讲给你听。”荣钦拉住侯文乐坐在桌旁,砌上茶,推到他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补上昨天的! 第39章 结盟温氏 战乱时朝廷欲夺取挽花离草,荣钦等人失去联络,侯文乐带着挽花、谢无昀带着离草相继隐退,权茱萸继续在药谷痴迷于医毒学问,而只有他一人在逃亡路上失了方向,隐姓埋名躲在偏僻的村子里,靠锻造农具活了下来,这一躲就是十多年。一直到温遗香带着挽花现身武林,他便开始蠢蠢欲动。后来离草现世的消息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便更加待不住了,正巧不知断金从哪里寻到他,想将他收入麾下,他索性就亮出姓名,得到了断金唐主的青睐,顺利进入断金总坛,成为了断金冶炼房的总管事。 “离草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但却不知无昀现在身在何方。”侯文乐听完荣钦的讲述,微微叹了口气。 “在断金这边我到是听到了一点风声,据说离草眼下就在江南一带。”荣钦募地攥住了猴儿的手,“猴儿,你可否帮为兄一把,去江南寻寻离草的下落?” 侯文乐甚至两柄剑对于他意义非凡,遂也紧紧反握住他的手,斩钉截铁道:“荣兄的事,我定是义不容辞。天色也晚了,荣兄早日歇息吧。你我兄弟既已相见,往后的时日还多着,茱萸也希望咱们几个能重聚。我这就返回江南,查离草的下落。”说罢,他起身向兄长行了一礼,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却说这头,温遗香派去联络几家小商会的人也带回来了消息,除了阴山□□哈和断金两家希望同温遗香亲自见面谈话外,几个小商会已经同意加入温氏。说起来,这也要归功于清风阁崛起之后带来的种种益处,这世间最重要的是什么,自然是最灵通的消息,谁能先一步得到最新的消息,做任何事都能抢占一步先机。颜家虽然在商盟举足轻重,但论起获取消息,当然是比不过温遗香手下养起来的江湖中人。所以尽管温势力虽并未直接参与到商会之间的争斗,却能左右商会的贸易往来,不得不说手段惊人。 于是温遗香就带着徐吟风即刻动身离开影舞堂,先去断金总坛与断金坛主唐飞金商议合并商会之事。唐飞金便是那个将荣钦寻来的背后之人,如果没有他,断金的命运将很难预料。 “唐主客气,您也知我等今日前来是为何事。”仆人将温徐二人请入正堂入座后,温遗香便开门见山的谈起正事。 “温少侠还真是爽快人,那好,我也就不兜圈子了。”唐飞金大笑一声后敛住神情,“我断金也曾受过清风阁的恩惠,不过说到底是利益往来罢了。对于断金,眼下并不适合公开去与颜家作对,我虽然不知道你跟颜家有什么恩怨,但如果要让我断金去冒险为你自己的利益铺路,那恐怕恕唐某不能答应。” 唐飞金说完,温遗香岿然不动,微微垂眸思索了片刻,便开口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眼下断金的命脉可是掌握在早已不知去向的冶炼圣手——荣钦老前辈的手中。” 果不其然,唐飞金脸色一变,瞬间又恢复过来:“哼,你倒是查得仔细。不错,荣钦老前辈现在是我断金冶炼房的人,断金能起死回生也多亏了他老人家……” “不巧,算起来,家师与荣老前辈是拜把兄弟,我还得称呼荣老前辈一声师伯。”温遗香自信满满地模样简直神采飞扬。 唐飞金岂能不知晓他的意思,内心翻腾几番,原先他找来荣钦,也只是以离草为饵。断金现在的命运全靠他一人支撑着,如若荣钦离开断金,后果简直不可设想。 “原来是一家人,那鄙人真是失礼了。”他赶紧拉拢关系,有些讨好地说道,“既如此,我断金加入温氏商盟便无可厚非,全凭温少侠做主。” 说完,起身行礼,温遗香这边也回了一礼,颔首示意徐吟风递上信物。 “此信物,便是你我结盟之证,烦请唐主收好。”温遗香待徐吟风回到身侧后,便准备告辞,“那么我等就不再叨扰,告辞。” “请。”唐飞金示意下人送走温徐二人,才低头仔细地看着那信物,心里有些不甘但又无可奈何。本不欲卷入是非,却无奈是非找上了门。 对于阴山□□哈,温遗香也没有多费口舌。颜家地处江南,虽面向全国往来贸易,但畜牧业一直是他的弱项。阴山地处偏远,西北一带以畜牧业为主,□□哈倚仗牛羊家畜类的买卖稳固着自己在商界的地位,却始终没有特别大的突破。西北与各地的交通不甚方便直接影响了□□哈贸易来往的频繁,温遗香麾下的舐血遍布各地,早已深入各个郡县官署,想要打通若干个关卡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加上花舞花影乃西域人士,与西北牧民常有来往,算得上是关系亲近,如此这番,□□哈与温氏结盟一事也尘埃落定。 此时,阴山□□哈、断金唐家、关中何氏、延河杨氏以及零零散散的几个小商会集结一起在温氏的帮助下,暗中开始壮大势力。而江南颜家,虽然得到了小商会结盟的消息,却并没有过多的将他们与温遗香联系起来,直到…… “怎么回事,这段日子的各类订单都在锐减?!”柳絮休息了足够长的时间,终于回来开始打理起商盟的事务,却发现颜家好几类往日里的大销量单子都少了许多。 “是啊,之前有报说是几家小商会都集结在了一起,估计是受了这个的影响。”沉莲静静地坐在一侧。 “那也不至于会少这么多,素衾还没回来吗?”柳絮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眼看着暴脾气又要上来了。 正说着,“呯”地一声门被大力地推开,秋素衾带着满脸的怒气和寒风走了进来:“是温遗香。” 作者有话要说:快要没灵感了…… 第40章 柳絮 侯文乐住进月华楼后,便开始着手找寻离草的踪迹。说来也怪,有些事有人千方百计地想要瞒住,但是终归纸就是包不住火,只要这个事发生过,就一定会有人知道。所以没过多久,侯文乐就已经摸到了莲韵山庄。 这一日,夜也深了,江南的冬天没有大雪纷飞,但却依然寒冷。空气中哈气成霜,他身着一身夜行衣俯身在山庄大门一旁的墙上。趁着山庄里的守卫换班之际便一个轻巧地跃起,瞬间就藏身在下一片阴影里。颜清玉自颜父过世后就甚少回颜府,山庄的事务一向由他亲自打理,而且最近几个商铺那边好像也忙得不可开交,他也想多替他的几个好友减轻一点负担,这几日便长住在了山庄。 颜清玉左肩的伤还隐隐作痛,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那夜温遗香的眼神,自从药谷回来后,那是他和他的第一次见面,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他的眼神变得如此的陌生。他回头看向挂在屏风一角的离草,走过去,站立在离草跟前端详着。 却不知,侯文乐悄无声息地将他的一切看在眼里,包括他吊着的左臂,半披外衣露出的肩头的绷带,他怅然若失的叹息声,以及他看得真真切切的离草! 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一夜他打伤的那个刺客就是颜清玉!更没想到离草竟然就在颜清玉的手中!此时他心头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一直以来,他都把温遗香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教导,以他为傲,他是自己最出色的徒儿,这么久以来,他做的任何事情都没有让自己失望过。而眼前的事实却仿佛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就算那夜他做主放走的刺客他的确不知道是颜清玉,那离草的事呢?温遗香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事,他居然瞒着自己。 思绪纷杂期间,侯文乐一失手,掀开的瓦片滑落发出了声响。 “什么人?!”颜清玉也不是吃素的,下一秒便取下离草,夺门而出,呼喊守卫拦住来人。 侯文乐何许人也,哪怕颜清玉没受伤也不是他的对手,更别说一群武功平平的侍卫了。话说回来,如果卫敛池在的话,也许,也许还能有一丝机会,只是,他此刻并不在山庄。 人已逃脱,颜清玉却并没有放松下来,回到房间,静静地思索起来。 侯文乐亲笔一封,立刻将离草的下落飞鸽送去了断金。而他潜行在凛冬的夜里,朝着影舞堂的方向快步前行。 “城儿,既然几个商会已经与我们结盟,可以开始行动。”他返回影舞堂后第一件事就是开门见山地对急招而来的温遗香吩咐道。 “眼下我们的一些动作已经引起颜家的注意了。只是还未完全埋伏好人手,若是此刻行动,有可能会有残留。”温遗香虽不知师父为何突然着急起对付颜家的事来,但也依然如实禀报了现下的进展。 侯文乐没有回应,而是静静地注视着温遗香。他还该不该再相信他的好徒儿?嗯?他现在的话是在推迟行动还是真的未准备好?侯文乐的心里开始了无端的猜忌。 温遗香见师父沉默住,以为是安排得太慢惹了师父生气,连忙朝师父行礼道:“师父莫急,我立刻催促,最快明日亥时便可一举端灭颜家的眼线点。”说完,也不等侯文乐做何表示,便匆忙离开。 侯文乐怔在原地,城儿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是假的,是不是应该再给他一个机会?他这么想着,突然想起来一个人,如果说他在影舞堂里只是作壁上观那就太小瞧他了。他暗中招呼这个人,低声吩咐了他几句,便让他离开了影舞堂。 那一厢,颜家的几个能手还在焦头烂额地处理着货物的事,温遗香突然结盟几家商会的目的还没来得及细细商讨,却不曾想,这一夜,他们埋在外面的几处情报点被端掉,回来报信的人也没能挺过一个时辰。柳絮让沉莲和素衾去检查各自线网里的人员情况,一个人去了他最重要的线人所在之处。 一片狼藉,原本伪装成走访货郎的青年双目圆瞪,死状恐怖。他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颈侧,确实已经没了动静,原本动不动就会暴脾气的柳絮此刻却冷静地可怕,他强悍的大脑在分析着种种可能,一张清秀白净的脸蛋上浮现出一层堪比颜清玉还可怕的冰霜,也许是比这凛冬深夜还要更冷。但是他始终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没有武功的人,他有的只是过人的智谋和手段,他根本不会想到,凶手就在他身后,仿佛是知道柳絮会来一样静静地等待着猎物到来。 夜色中一道寒光闪过,柳絮软软的倒在地上,他的右腹潺潺地流出鲜红的血。眼前的人却似乎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柳絮咬着下唇忍住疼痛,一双怒气氤氲的杏目死死地盯着他,那人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分明。当他蹲下来时,柳絮才看清了,那一张邪魅至极的脸。 “有人想让你废掉,但是又不能让你死了。”他伸出手抬起柳絮的下巴,“可惜了,这么美的一张脸蛋。以后可就是个废人了……”说着,他一只手抚摸上柳絮的左小腿,一阵战栗从手下传来。“嘘……嘘……不疼呢~”他轻声哄着,另一只手钳住了柳絮的下颌让他松开咬住的嘴唇并顺便往里塞进一团碎布,下一刻左腿上的手一用力,纤细的小腿骨发出一阵清脆的断裂声,响彻在这寂寂的寒风呼啸的凛冬之夜。柳絮眉头生结,闷哼一声,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留下来,剧烈的疼痛使他的整个身子抖成筛子。 而那个男人站起身来,连正眼也没有看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瓶金疮药丢过去:“手可是还能用的。别死了,你死了,说不定我还会心疼一阵呢。”说完,男人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我努力! 第41章 决裂之际 当看到浑身是血仍然昏迷中的柳絮被抬回山庄时,颜清玉气得整个身子发抖。 “都怪我,那日我查到温遗香连同其他几个商会开始针对我们时我就应该有所警惕。没想到……”秋素衾脸色破败地坐在一方角落里,声音哑然。 “不怪你,要怪只能怪那个姓温的恩将仇报!”沉莲伸手捏了捏他的肩,示意他看向主位上的人。 “清玉……”祁月华也在一旁,察觉到此刻的颜清玉有些不妥,下一秒他瞥见一丝腥红,急忙冲上前去,“沉莲!快过来看看!” 飞快切脉,掏出保心护肝的药丸强迫他吃下,沉莲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柳絮的伤……腹部的伤口及时上金创止了血,应该没有大碍,只是他的腿……”顾沉莲想让颜清玉宽心,但柳絮的伤恐怕只有师父才……他想起师父曾经救治过一个腿骨断裂的病人,但是那时师父有续骨草,如今……“如果能找到续骨草,柳絮的腿就还有希望。清玉你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而颜清玉根本没有抬头,面前三人围住他挡住了光线,阴影里他的脸色如同极寒之地最冷酷的冰霜一般森冷可怖。“温遗香……”紧咬着的牙关里泄出三个字,带着各种各种的感情,而喷涌在最前端的,是恨是怒。三人听到这一声,便知道接下来要做的,是什么。 谢无昀原本安然地居住在山庄里,柳絮出事后,整个山庄突然喧闹起来,他循声而往,看了一眼柳絮的伤势后并紧接着来了前厅。 “玉儿。” 一听到师父低沉地唤他,清玉顿时定住自己翻腾的心血,稳住气息后才抬头,从几人让开的地方一脸平静的看过去,回道:“师父。” “……”谢无昀岂是能被他那样糊弄过去,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跟前,遣散众人,兀自抚摸着他的头,“都这样了,还逞强。我已经去看过柳絮了,一路上过来也听到山庄的人议论,是那个姓温的小子对不对?” “师父……”颜清玉挣扎地起身,将师父让到一旁坐下,“此事师父无需操心,徒儿自会处理……” “就你现在这样,怎么处理?商盟的事好歹还有他们几个替你打理着,你身子都还未大好,刚刚又气急吐血——别以为我不知道!柳絮的腿搞不好茱萸兄还有得办法治,你再这样情绪大乱,别说是茱萸兄了,大罗神仙都治不了你。”说着,谢无昀一脸慈爱地看着他,脸色柔和了不少,“你好生在山庄休养,这件事蹊跷得很,我亲自去看看。” “师父……徒儿让师父操心了,徒儿不孝。”颜清玉低下头,像个委屈地孩子一样瓮声瓮气地说道,“师父,不管怎么样,他对柳絮做出那样的事,我绝对不会原谅他的。”说着他从怀间拿出那枚已经沾染上他体温和气息的玉指环抵过去,“师父如果见到他,就把这枚玉指环还给他吧,从此,天下地下,我颜清玉都与温遗香不共戴天。” 谢无昀接过玉指环,眉眼间有些许疑惑,但他只是冲清玉宽慰一笑,点了点头,依旧俊逸看不出岁月痕迹的脸上霎时光彩大盛。 影舞堂内安静得滴水可闻。是夜,温遗香的脸色暗沉得像极今夜的夜色。 “查出来了吗?到底是谁对柳絮下的狠手?”他毫无感情的声音回荡在冰冷的室内。 花舞花影,乃至徐吟风都面面相觑,他们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昨天夜里行动的时候,柳絮被人断了一条腿,至于是不是他们手下的人做的他们也不清楚。 “还没有……”徐吟风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舐血动手之前都是讲明白了只对眼线下杀手,除非……” “除非什么?”温遗香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像针刺一样。 “……除非,有人把他当成眼线下了杀手……”徐吟风这么说着,但他不傻,立刻便改了口,“但也不对呀,对他下手的人明显不是要他死,说明是专门针对他的。这就很奇怪了,舐血的人是不会乱来的。” “给我查!查出来是谁!”温遗香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下面的几人看在眼里都噤若寒蝉。 “不用查了,是我。” 温遗香惊得愣住,他看到自己的师父从门外走进来,无视另外三人的神情,直直地朝他走去。 “是我让人废了柳絮。”侯文乐一点也没有要隐瞒的样子,“你不觉得废了柳絮,就是折断了颜清玉的一只翅膀吗?城儿,你太善良了,有时候做事情需要一点狠劲儿,你狠不下来的,那就为师来做。” 温遗香久久不能回神,是师父……是他又敬又爱的师父……可是为什么呀,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狠?师父你只是想让颜家偿还当年对侯家欠下的债,跟旁人没有关系呀,柳絮他……虽然一直是颜清玉的左膀右臂,但是也不至于……”温遗香喃喃地说着,惊异之情依旧萦绕在他心头。 而这时,另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好久不见,猴儿。没想到你已经如此心狠手辣了。” 侯文乐听到声音,猛然回头,他苦苦找寻的人,竟然就在眼前了。 “无……无昀……”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年轻时的无昀风华绝代宛如天人,过去这么些年,他依然风姿绰约,气度不凡。一身灰袍并没有掩盖住他的气韵,而此时他神情肃然,立在门外,寒风吹起他的衣摆和发丝,堂内的火光映照过去,宛如谪仙,灼灼逼人。 第42章 重聚 “无昀,你还好吗?你……”侯文乐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有些蹒跚地向眼前的人走去。 而谢无昀只是带着怜悯地看着他,说道:“怎么,多年未见,你就只有这么一句话?”见着来人快要接近他了,他立刻迅速地后退一步,“说吧,为什么?” 侯文乐仿佛雷击一般定在原地,四周好似没有旁人,只有他眼前的这个人。他慢慢地恢复理智,开口道:“无昀,你知道我的身世,也知道……我一直想为我侯家报仇。咱们不谈那个事了行吗,坐下来好好叙叙旧……” “是,我知道,可是你曾经说过你已经放下了,你不再去追究过往的那些事。你可知道你现在是在对付我的徒弟!玉儿是个好孩子,你拿旧仇去向他报,你好意思吗?!”谢无昀说着,慢慢地便气急败坏起来,“之前在药谷跟这个温家小子有一面之缘,柳絮的事发生后我就觉得奇怪,他不像是会干这么残忍的事的人,所以就过来看看。没想到……” “无昀,你听我说……”侯文乐向前一步,眼看着谢无昀提剑指向他,“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不好吗?” “是嘛?”谢无昀挑起一端的眉毛,眼神犀利冷酷。 “你随我来。”说着,侯文乐跃起,向某一处奔去。谢无昀回眸望向里屋里还有些不知所措的几个晚辈,随即便追上了侯文乐的步伐。 温遗香很快恢复了理智,连忙吩咐徐吟风:“你即刻前往断金通知荣师伯,若荣师伯能赶来影舞堂,说不定……”他想说什么,但却突然又止住了,而后又向吟风强调道,“赶紧去!” 目送走徐吟风,花舞花影看着又沉默下来的温遗香,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悄悄地退下,让他一个人静静地待着。谢无昀的到来说不定能让师父不再执着于报仇,再多一个前辈可以劝服师父也好,说不定能让他从这段煎熬中摆脱出来……他这么想着,堂内的烛火兀自摇曳着,映照在他沉静的面庞上。 颜清玉已经在柳絮的床边守了一夜,人还没有苏醒过来,而他的双眼之下一有隐约的青黑。换血之后身子一直未有完全好过,一阵一阵的急火攻心让他的底子越来越差,此刻顾沉莲熬煮好了补气益血的汤药走了进来,看到他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清玉,喝点汤药,对你身子好。” 闻言,清玉回过头,一双清澈的眼眸看过来,片刻后,还是起身走了过来,端起碗一饮而尽。沉莲知道,他心中放心不下柳絮,只好又安慰他道:“我已经派人去药谷通知师父了,相信不日师父就会前来。续骨草……也派了人出去找了,你且先放宽心吧……” “……”他摇摇头,“柳絮还没醒,你让我怎么宽心?” 说完他又坐回到床边,看着柳絮宛如熟睡中的平静的脸,想起曾经他暴跳如雷的样子。“柳絮跟我之前,身世凄凉,他比你们追随我的时间都长,这么久,我一直把他当成亲弟弟对待,他喜欢闹就让他闹,只是……”说着,颜清玉的表情不由地愤恨起来,“温遗香竟然对他下如此狠手,以往种种都烟消云散,为了柳絮,我也要让他血债血偿!” 他的话落到沉莲的耳中,却是百般无奈和痛苦。 荣钦果不其然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影舞堂,而此时,侯文乐与谢无昀已经谈裂早已兵戎相向。若说这段日子里影舞堂里最热闹的事是什么,那必然是围观两位曾经的武林高手剑剑寒光,招招杀手。他们俩总是斗一段时间,又停下来说上一段时间的话,侯文乐态度坚持,谢无昀摆明了要断了他的念头,两人这么争持不下,直到荣钦的到来。 当听到谢无昀现身的消息,荣钦的心情就如同那日见到侯文乐时的那般激动,以最快的速度安排好冶炼房的各项事宜就随徐吟风南下江南。 而另一边,权茱萸受到徒儿的急信,也带上了药箱匆匆赶往莲韵山庄。他替柳絮施完针,又检查了他的左腿,也同意了沉莲的看法,需要续骨草研磨成汁,再配以数十种生肌活血的药材敷于碎骨处,百日之后,才可能下地。 秋素衾和祁月华如今接替柳絮打理着整个商盟事宜,重新建立起颜家的情报网,虽然一时半会儿恢复不到往日的面面俱到,至少,舐血的消息,他们一直非常警惕地关注着。所以荣钦的到来让他不由的动起了别的心思。 “猴儿,无昀老弟!”荣钦人还未到跟前,声音先洪亮地响起了。 听到阔别已久的熟悉的老大哥的声音,谢无昀夺门而出,朝着荣钦大步走去。侯文乐紧随在后,却十分疑惑,为何荣钦会来这里。两人相拥大笑,荣钦虽然年长谢无昀十来岁,却是最疼这个小弟的人。 “啧,你们仨倒是乐得自在,可还记得起我茱萸啊?”这时,权茱萸也在不远处,双手抱胸,含着笑看着他们。侯文乐注意到站在一旁努力想要消灭掉存在感的徐吟风,眼神微怒递过眼色,后者接过后如临大赦一般地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茱萸!”荣钦转过身,不禁老泪纵横。他简直不敢想象,有生之年,还能与几个好友重聚。侯文乐见状,赶忙招呼大家进屋。 “咱们四个,这是有多久没见了,走走走,屋里聊。”他走上前,准备揽过谢无昀的肩头,却被他轻巧地躲过,另外两人虽然沉静在喜悦中,却眼尖地都看到了这一幕,而侯文乐却像没事儿人一样,兀自放下手臂,朝他们笑着,领他们进了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开心,努力更新! 第43章 斩情断义 谁也没有提起刚刚那略微有些尴尬的一幕,四个人仿佛又回到了各自离去前的日子,屋子里充满了喜悦。 “话说回来,无昀怎么会这么巧就在影舞堂呢?”权茱萸在四人中按照年岁排行老二,所以他开这个头,听起来好像没有不妥。 侯文乐微微一笑,他知道无昀不会主动回答,便接口道:“说来话长,无昀隐退时收了一个好徒弟,眼下是因为好徒弟的事来影舞堂,却没想到……”他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无昀一眼,“却没想到,我在此处。” 荣钦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心头里却是知道的,徐吟风去断金的时候一路上虽然没有详细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但他难免不会自行推敲。何况这么巧,他刚到江南,徐吟风听闻一个姓秋的青年急事找他,只消思忖片刻他便留下自己离开,等到他归来影舞堂,身后便跟着茱萸老弟。若说这之间没有什么联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另一头,权茱萸也不傻,徐吟风出现在莲韵山庄,非常简短的告知三人所在便请他前来,他就知道这件事一定有问题。只是看样子,猴儿想四两拨千斤把事情给带过,而无昀…… “哼,猴儿已不是当初的猴儿,沉浸在欲报仇而后快中,”原本不想开口的谢无昀却突然开口,仿佛是遮遮掩掩了太久的陈年旧物一下子曝晒在烈日之下,“难得重聚,我不如就把话挑明了搁儿这儿吧!” 他站起身来,直直地看向侯文乐:“你我相识多年,你的身世我们仨都清楚。当年的逍遥剑一剑走江湖,哪怕家境败落,却一身正气。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你明明已经退隐山间不问世事,却又要出山来找颜家报仇?但是眼下,你做的那些,已经够过分了,猴儿,我希望你能就此收手。”说完,他又向另外两人颔首道:“两位哥哥知道我性子急,我今日就当着哥哥们的面把话说明白,猴儿若是答应收手,我们还是跟从前一样情同手足,若是还要继续对付颜家,那我与侯文乐的情义便如同此桌!”话音刚落,他抽出腰间的剑,寒光一闪,侯文乐扶着的靠桌另一角被斩落在地。 空气静得能听到木头跌落在地的声音,谢无昀收剑回鞘,目光似剑,刺得侯文乐心底生疼。荣钦和权茱萸并没有说什么,他们静默地看向有些动容的猴儿,觉得他应该要说些什么。而侯文乐哆喏了几下嘴唇,只是慢慢地站起身来,与谢无昀面对面站着,目光游离在他身上,只不过十几年的光阴,为什么他们就变成这样了呢?他不懂,只是一个徒弟,怎么会就比得上他们几十年的情义?他不愿意失去无昀,他的内心狂啸着,可是无昀啊……为什么会这样呢?他想伸出手去,像以前一样拍拍无昀的肩,可是手伸到一半就再也伸不出去了……看着自己的徒儿可以为了自己的娘亲筹划良久然后找到真相解了心头的仇怨,而自己却只能默默地假装潇洒假装忘记家人的一切,他确实…… 在众人的视线里他缓缓地放下了手,强忍着翻涌的情绪背过身去。 谢无昀了然,心头重重的一声叹息,在侯文乐看不见的地方,朝着两个哥哥拱手行了一礼后,便离开了屋子。 “猴儿,无昀走了。你现在能跟我们讲明白一点了吧?”荣钦终于发话,逼着侯文乐把事情重新理了一遍。 又是夜。荣钦留在了影舞堂,而权茱萸也准备替温遗香施针助他重新打通筋脉。整个影舞堂静悄悄地,好像所有的人都各司其职,有事可做。只有最里那处安静的房子,灯火如同里面人的心思一般摇曳不停。 一炷香后,一个黑影从屋内走出,霎时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已经快入年关,夜里更冷了,柳絮在权老喂过药后便苏醒过来,只是精神还不是很好,原来的坏脾气烟消云散,他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眼珠子一动不动,但脑子却一直转得飞快。 颜清玉推门进来,带进一股子冰冷的风,室内一直烧着暖炉,他脱下大麾,走到床头。柳絮在听到动静的下一刻便闭上了眼睛,所以颜清玉看到的时候,以为他还没有醒过来。 “师父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影舞堂怎么样了。白日里素衾来过,说是你的事好像虽然是温遗香牵的头,但主导的那个人并不是他。”颜清玉对着“昏迷”的柳絮喃喃地说着,“不过温遗香一样要负责,你的腿……”假装昏睡的柳絮听到这里,眉心不受控制地皱了一下,而沉浸在愧疚和愤怨中的清玉却垂着眸没有看到。 屋外一个黑影闪过,无人察觉。 屋内的灯火骤然熄灭,黑影带着寒气冲进屋子,剑光闪过,颜清玉护住柳絮,躲闪不及,正要被对方一剑刺进胸口。此时的柳絮再也不敢装睡,但是一条腿已经废了的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狠狠地拉拽了一把,让那一剑正好偏离开清玉的心房位置,同时大声地呼喊起来。 守卫们闻声涌来,黑衣人见状也不敢再耽搁,抽出剑逃走了。 颜清玉的血染红了被褥,柳絮急得差一点要哭出来。顾沉莲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的时候,清玉的整张脸已经惨白得毫无血色,就算柳絮的那一把让那一剑没有致命,但是伤及心肺,又出血过多,掀开里衣,触目惊心的一道伤痕,沉莲忍住欲将爆炸的情绪将上好的金创药撒在创口上,缠上绷带,才敢叫下人来把他挪动位置。 颜清玉被刺的消息,很快就遍及山庄,影舞堂那边虽然徐吟风知道事情轻重极力阻止温遗香知道这件事,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他只知道,在听到这一消息的那一刻,温遗香“哗”地吐出一口血,师父的地位在他的心目中已经一日千里。 第44章 祸兮起 谢无昀不知去了哪里,夜晚归来后听闻清玉遇刺,痛心疾首之下匆匆看了一眼,便吩咐沉莲去影舞堂寻权老来救清玉,而他心中已然猜到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谁,也猜到了侯文乐必然不会回到影舞堂,于是他离开莲韵山庄开始找寻猴儿,想讨一个说法。 却说已经醒过来的柳絮,心中不安,一直想找机会去看看清玉的伤势,无奈左腿……他愤恨地锤了一下床沿,眼下山庄的几个人都围着清玉,而他这里倒冷清下来了。 他回想起那夜,那个邪魅的男人,他恨不能将那人剥皮拆骨。柳絮苦笑着,俯身过去抚摸自己的左小腿,纱布层层叠叠地缠绕着碎掉的小腿骨处,稍稍用劲都能感觉到剧痛。仆人把当时被清玉的血染红的被褥清理走了,却漏掉了被血染红了一角的床幔,凝固了的暗红色刺得柳絮的眼睛都红了。 温遗香……你恩将仇报,就别怪我柳絮也不讲情分! 那夜,不知道到柳絮做了什么,只是没隔多久,江湖上便开始流传出温遗香武功尽失的流言。自柳絮出事后,清风阁便如当初悄无声息地出现一般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月华楼后小巷里静静地,老人还在,只是信鸽仿佛如果昨日之梦已经无影无踪。再说江湖之事,虽然温遗香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后,以强硬手腕收拢了一批黑白道上的人士,但他年纪轻轻便坐上不符合他位分的位置,终究有人心怀不忿。一时间,几大派的名人正道们却开始有些蠢蠢欲动。 “掌门,不如派我等前去探查一番?这温遗香若是真的武功尽失了,那这盟主的宝座可就要烦请他退位让贤才行呀……”一名稍显岁数的剑士负剑立于堂下,朝着上座上的人这般说着。 坐于上位的正是现任华山派掌门孙尹真,一捋美髯,双目炯炯有神,他看着堂下一名弟子,虽有些内心不齿,但武林大会上作为呼声最高的德高望重地候选人被突然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个毛头青年给夺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脸上就算表现得再心服口服也免不了心底里冒出一股子的不服气。这突然传出的流言虽不知真假,但的确是让他那颗蠢动的心又欢腾起来。 “此事确实蹊跷得很。”孙尹真抚了一下胡须,按捺住自己想要亲自前往的心情,“那就你与志邦一同前往调查一下事情的真假。” “是。”志邦与刚刚提议的剑士——志文一同答道。 不止是华山派,峨眉、武当、嵩山、昆仑等好几家大派也各自派出人前往流言传出之地的江南求证留言真假,一时间整个江南热闹非凡。柳絮自然不会让这群武林人士白跑一趟,渐渐地便开始有人前往郊外隐匿于林间的影舞堂,递上拜帖想要求见一下已经久不曾露面的武林盟主。 花舞花影今日又接到了不下十封拜帖,虽然可以推脱掉前几日的,但这段时间来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几家大派几乎是每天都要来递上拜帖,这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啊! 权老虽然被请到莲韵山庄替颜清玉治伤,但温遗香的恢复也没有落下,徐吟风来来回回得在山庄和影舞堂两头忙活,又要躲着山庄一干人等虎视眈眈极端仇视的报复,这几日歇也歇不好,独独丢花舞花影两人在前厅里忙得应付来访的各路人士。 花舞心里苦,花影手忙脚乱地一声叹息。远在姑苏的何少清也在今日里接到了这一消息,眼看着江如诲的势力开始在姑苏扎稳脚跟,姑苏商贸恢复形势一片大好,内城外城的人民安居乐业,他心下笃断,也该是回江南的时候了。于是打算今夜便去向江伯父辞行。 离别之际,江父似乎早有预料,带着何少清来到了禁品库。 “姑苏的禁品库里有碎冰此等毒药也藏有一味旷世之禁药,此药能瞬间恢复功力,药效奇猛,但对身子损害极大。”两人行至存药之处,江如诲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拿出里头存放的一个瓷瓶,“这簇焰你且带回去,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要拿出来。” 簇焰,是姑苏历来与碎冰齐名的禁药。碎冰剧毒,而簇焰则相反。何少清接过簇焰仔细收好,允诺江父后,才同江父出禁品库。这时一个黑影闪过,何少清连忙追上。姑苏众守卫皆知何少侠轻功了得,所以都没出手,任由他追着那黑影而去。 眼前的身影有些熟悉,何少清心中略微有些疑惑,加快步伐追上前去,一掌而出,黑影侧身一躲,眼角瞥过,愣了一下,这一愣之下脚步也慢下一拍,下一秒面罩便被扯下露出了真面目。 “怎么是你?!”何少清看清眼前人的面容后,也呆住了。 卫敛池静默地看着他,片刻后才开口道:“所以那个暗中帮助江如诲的人是你?” 何少清心下千回百转,曾经朝思暮想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有些不知所措,短暂的欣喜过后,他沉稳地对卫敛池说道:“此处不便说话,换个地方。” 原本计划今晚离开姑苏的何少清又只好再一次回到他的住处,身后还跟着一脸不解的卫敛池。一番交谈后才知,原来两人的目的相同。只不过卫敛池主要是稳定住颜家重开商线后与姑苏接头的几家,对江如诲的势力并没有多么直接的影响,今夜闯入内城只是好奇那个何姓军师是谁,没想到这么巧,故人相见。 “看来你还不知道你们山庄那边的事……”何少清低声喃喃道。 “山庄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少清轻轻地叹了口气,斟酌再三道:“如果我告诉你,你得稳住心神,但你要相信,所有最坏的事都不是我,不是温遗香不是我们的人做的,你答应吗?” 卫敛池从没有见过他用这么严肃的口吻说过话,莫名急躁和担忧地说道:“好!你说!” “我师父暗中让人断了柳絮的腿,还独自潜入山庄刺杀了颜清玉。” 何少清话音刚落,喜怒于形的卫敛池一道掌风已到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睡觉都要开始梦到两个主角,我可能是走火入魔了 第45章 退位 “你这刚答应我不动气怎么立马就翻脸了!都说了这一切都不是我们做的,是师父他老人家自作主张,怨不得我们!”何少清挡下一招,又是一招。看来卫敛池满腔怒火得让他发泄完了才行。 两人这么一来二去闹到深夜,何少清见他的怒气渐消,才又开口道:“马上回江南,路上我再与你细说。”说不定还要你帮我们个忙。不过最后这句话他想了想,没有说出来。 就在他们俩快马加鞭赶回江南的时候,经过权老一番妙手回春,颜清玉终于是醒过来了。 失血过多让他此刻的脸色比换血那会儿更加苍白,身子单薄得宛如一片秋日落叶,风一吹,似乎就要这么去了。 “清玉!你可算醒了,感觉怎么样!饿不饿?我给你熬了粥,先喝点吧。” 着急如沉莲,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就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素衾收起往日不正经的表情,一脸严肃地站在床边看着沉莲喂食。 “谢前辈在你昏迷的时候回了山庄,他说有权老在,你的伤势无碍,然后他就离开了山庄去找刺杀你的人了。”素衾见他眉眼舒展,略微放心下来,“影舞堂现在可热闹了,柳絮做主说要报复一下温遗香,就把他武功尽失的消息散了出去,现在一干武林中人围住影舞堂要找温遗香求证,他可算是大难临头了。” 勉强咽下几口软糯的粥,颜清玉的精神算是恢复了一点,素衾说的那些他都听进去了,只是不知道该作何回应。师父去追那人,也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来头。柳絮这么做定是为替自己和他报私仇,温遗香就算公开自己武功尽失的事情也只是丢掉武林盟主的宝座罢了。哪里比得上他颜清玉所失去的东西?! 见清玉没有任何回应,素衾轻轻叹了口气,朝沉莲颔首,便退了出去。祁月华处理完山庄的事务后赶来,正巧碰到他出来。 “清玉他怎么样了?” “醒了,气色很差,也不说话。”素衾拦住了他,“你就别进去了,进去了也没用,让沉莲再喂他吃点粥。等他气色好些了再去。” “……”月华有些气郁,讪讪地收回了脚,“影舞堂那边,我看华山那几个大门派的架势似乎是要逼温遗香退位啊?” “怕是了,温遗香武功尽失还占着盟主的位置整个武林怕是都不会愿意……”说到这里,两人都默默地望向了天,再怎么着也是该的,清玉柳絮现在这个样子,我(素衾)没去大闹他影舞堂就不错,要不是清玉遇刺前嘱咐过不许再对温氏势力动手,恐怕现在□□哈、断金以及那几个刚刚尝到一些甜头的小商会也免不了受牵连之灾。 “诶,我说,整个七味堂的采药工都出动了,那续骨草还没找到?” “没呢,听说跟当时清玉换血要的那个草药一样难找。可苦了柳絮……” “其实吧,我偶尔觉得柳絮的腿,说不定也能改改他的脾气。”祁月华曾经吃过柳絮的大亏,所以才这么说。 “……你在我面前叨叨就行了,可别让柳絮听到,不然你都不知道你怎么死的。” 祁月华暗中吐了吐舌头,他岂会不知道这个小魔头的手段。 影舞堂推脱的僵局在今天被华山派的一个叫志文的剑士给打破了。 “我们不过是想求证一下流言真假,温盟主这么推脱,难道流言所言并非有假?”志文扯着脖子,大着嗓子,用在座人士都能听见的声音朝门内喊道。 花舞脸上开始有些挂不住了,花影面上也浮上两朵尴尬的红云。这时,刚替温遗香运完功的徐吟风从内堂走出,虽然内心极度不乐意,面上还是挂着一抹笑,道:“鄙舍简陋,多有怠慢,烦请各位稍等片刻。” 内堂里温遗香服下权老留下的药丸,又有吟风运功两个时辰,恢复的那点内力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好在他曾经练功扎实,现在比划点普通的剑招还算有板有眼地能看出一点功力。 影舞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后院不远处单独为堂内的人和舐血的人安置了一块挺大的演武场。徐吟风将众人引至此处,温遗香早已在座等候。 在刚被权老废去武功的那段时间里,他颓废过,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武功的他带着挽花,总觉得辜负了师父一番栽培。后来师父出山了,没有用他的武功做任何事,却重伤了颜家一番。他也曾想过,如果有一天,他武功尽失的事情被武林各派知道后他要如何选择。武林盟主原本就只是他为了调查姑苏之事为了引起颜清玉注意的一个噱头,却因此也结交了各门各派的众多好汉,舐血的建立也基于当时一群好友的帮助才发展起来。在高位上待久了,很多资源信手拈来,行事方便,若说不留恋这莫须有的名头是假的,但他慎重考虑再三,决定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公开退位,退出武林。 “承蒙各位厚爱,不远千里来到陋舍,怠慢不周还望各位见谅。”先客套一番,温遗香也没再忸怩,“流言所言是真,温某愧于盟主之位。今日趁众门派弟子都在场,温某宣布让出盟主之位,从此退出武林,不再过问武林之事。” 此言一出,底下一片哗然。花舞花影这忙活几日来,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利落地就放弃了盟主之位;徐吟风来来回回于影舞堂和山庄之间为他奔波,却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利落地就放弃了盟主之位;底下各门各派的弟子被推诿这么久以为温遗香会有什么别的动作,也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利落地就放弃了盟主之位。 整个演武场从一开始的震惊之下的宁静,到窸窸窣窣的议论纷纷,再到声如鼎沸。那个叫志文的华山弟子又当了一回出头之鸟。 “既然温公子解了我等的疑惑,也明言退位让贤。那我等也就不便打扰,告辞。”说完,便跟那个叫志邦的弟子行礼离开。 其余众人纷纷效仿,刚刚还高朋满座的演武场顷刻便回归了之前的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想问问看客们有没有兴趣吃点肉? 第46章 无声亦有声 江南的热闹非凡如同过眼云烟一样转眼即逝,妄图看一出好戏的山庄几人却大失所望。 “还真没想到温遗香这么干脆就放弃了盟主之位……”秋素衾感叹道。 柳絮坐在轮椅上,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若可闻的鄙夷声。 “清玉这几日也好些了,我去领他出来晒晒太阳。”沉莲满脑子都惦记着清玉,对于柳絮的所作所为并不在意。 “你去吧,我也回房子待着了。这七味堂的采药工都这么久了还没有找到续骨草,我心情一点都不好!”柳絮抱怨完也驱使着轮椅往自己的卧房去。 柳絮一离开,倒是让素衾一个人在难得的晴天里变得有些索然无味。他开始怀念起以前的日子,秋敛阁还门庭若市时,总有一个小捕头打着巡逻的幌子来骚扰他的生意。 影舞堂在那日后也归于了平静,无人再找上门来,只是权老偶尔还是会从山庄过来替温遗香诊脉,助他运功。而这日恰巧从姑苏连赶数周路程的两人也风尘仆仆地回到了江南,何少清一进江南就听说温遗香退位的事,心下也是大惊,倒是卫敛池不动声色,静静地跟随他一同回了影舞堂。 “连城!你为什么突然放弃盟主之位?!”他一进门,便大声地质问起来。 温遗香脸色比之前看上去已经好多了,吟风守在他一旁,似乎也正在汇报着什么事。他回头看着多日不见的清哥,正欣喜异常。可一个视线立刻就飘到了后面一个人身上…… “这……这不是颜清玉的那个侍卫?” “是,在姑苏碰上了。你先别插嘴……”何少清的注意力全在温遗香身上,“退位是因为功力还没有恢复?可是权老不是来了吗?不是还有师父?” 听到他提到师父,温遗香眉头又紧紧地纠结在一起。师父,师父自那日潜入莲韵山庄重伤了颜清玉后就消失不见,权老和荣师伯虽然借住在此,但也对师父的去向并无所知。 “先不提这些,当初我们借盟主之势所行之事现在都做好了,那盟主之位也该让给有名有份的人来做。”温遗香沉稳开口,肃穆地望着少清的眼睛,“姑苏那边可都安顿好了?” “……好,安顿好了,”说完他回头看了卫敛池一眼,又补充道,“他当时也在姑苏,正好我俩人的任务都完成就一起回来了。” 温遗香看着那个貌不惊人,轻功却能媲美少清的青年,淡淡地开了口:“卫少侠待着我这里似乎不太合适,不如早些回山庄看望你家少爷吧。” 他话一说完,何徐二人就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赶在卫敛池开口之前,何少清一把拉过他的衣袖,朝温遗香点点头,便将敛池拉出了内堂。 “他说的没错,你赶紧回去吧。回去之后也不要再对颜清玉说连城的事了。”说完,何少清客客气气地将他送至门口,目送他离开。 这一厢似乎总算告一段落,而离开那么久的谢无昀也在寻寻觅觅良久之后有了侯文乐的踪迹。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这里。”他朝着面崖的黑袍人波澜不惊地说道。 黑袍人回过头来,确是侯文乐无疑。 “你不也找到了这里吗?”他面色无恙,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谢无昀一时无言,走过去与他并肩而立。 那面崖上还刻着他们当年游历至此留下的铭文:逍遥剑游,昀无尽耀。 “……”侯文乐伸出手抚摸石刻上的斑驳纵横,当年的他们是如何的意气风发,而如今各有所为,似乎是分道扬镳。他心下重重的叹息,离开山庄后的这些日子,他没有一日不在思考那日无昀的话。而他冲动之下潜入莲韵山庄,本想痛下杀手一次解决颜清玉,却被那个柳絮给使绊一下,而现在他有些清醒过来,却是庆幸当时没有刺中要害。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站在那石刻前,一直到夜幕沉沉笼罩下来。侯文乐转头正好对上无昀的眼,心照不宣一般同去了旧时去过的一处山洞,他寻来木柴生好了火,而无昀拎着一只野兔回来。围着烤得野兔肉滋滋作响的火堆,他率先开了口。 “无昀,如果我说我后悔了,你还会原谅我吗?” 火光跳跃在谢无昀清逸俊朗的面庞上,他的眼睛还是跟从前一样清澈明朗。山洞里自侯文乐的话音落下后,又只剩下柴火噼里啪啦地脆裂声,无昀不出声,他只是静静地坐着,依旧等着。 “从山庄离开后,我去了那些我们曾经一起走过的地方,山山水水还跟以前一样。只是那个时候站在那些景色面前的只有我一个人了……”回忆那么美好,他与无昀的那些过去,当年的一切都历历在目,“我后悔了,侯家败落是家族不兴,虽然颜殊是点燃最后一根导火线的那个人,但就算没有颜殊也会有刘殊张殊来推这最后一把,侯家注定是一个结局。我当年这么跟你们说着,后来战乱我们分散,我去了翠山,救了温家母子,脑子里就一直没有过要替家族报仇的念头。直到我那徒儿的母亲去世,他决意离山去查明一切替母亲报仇,而最后他其实也跟我一样,明知道自己的母亲的死只是一个悲剧的牺牲品也还是要善恶分明地对待姑苏的人。我就在想为什么我不可以呢,颜家如今势头如日中天,我侯家不过他们路上踩过的无数的家族之一,为什么我不能让颜家也尝一下痛苦的滋味呢……” 野兔肉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表皮色泽焦黄油腻,看得人拇指大动。 “然而当你再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发现我错了,我可能会因为我的所作所为而失去你。无昀,你明白我心意的,从一开始你就知道。虽然我们现在已经年过不惑,但是我对你还是如同当初一般。”他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而对方的无动于衷让他凝视火堆的眼神里也透露出小心翼翼。 作者有话要说:快要更完了 第47章 峰回路转 “无昀……”当他第三次打破沉闷压抑的气氛,面前的烤兔被取下,无昀递给他一只腿,好似刚刚完全没有听他说话。 “先吃。”谢无昀强压着内心动荡说道。 侯文乐无声接过,两人默默地享用着美味,柴火依旧噼啪作响。 “同我回凌云山吧。” 谢无昀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侯文乐情不自禁停下手里的动作,猛然转头有些动情地看过去。一张被火光映照着散发出如玉光泽的脸庞,表情柔和,而手中动作不停。侯文乐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回应他:“好!” 年岁渐长后,似乎很多话都可以不用说出口,相伴多年的默契和情分,三言两语就仿佛之前一切都变成了过眼云烟,他什么都可以接受,只要他一个承诺,赴汤蹈火也罢,他都在所不辞。 “今夜太晚了,明日我去一趟渡海崖。”他这么说着,三下五除二就把烤肉吃了个精光。 “嗯,算你还有点良知,柳絮的腿该你负责。我估摸着玉儿的人也在到处找续骨草,只是他们怕是找不到。若不是当年茱萸闹着要拿来治一个断腿的小公子,我们踏遍了群山也只在渡海崖找到过,估计柳絮的腿就真的废了。明日我同你一起去吧,然后送去山庄,然后你就跟我回凌云山。” “嗯。” 在权老的圣手之下,柳絮的腿也渐渐地能下床走动了。清玉的伤还未大好,送走了师父后,也派人去影舞堂送过信,请温遗香过山庄一叙。只是信送去了几日,那边却一直没有回音。 “连城,人家都这么放下身段来请你了,你怎么还端着架子不去?”何少清一边端着葡萄往自己嘴里塞,一边围着坐在书桌前看书的温遗香团团转。 “……”他也是被少清烦得没有办法了,抬起头来看过去,“你这转得我头都晕了……” “别转移话题!我在问你正事儿呢!”人是不转悠了,反而化身成一个木桩杵在门口,遮住光线,让温遗香完全没法继续看下去。 他只好无奈起身,准备绕过障碍出屋子透透气。 “这……师父不是帮你把尾都善了吗?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 这个连珠炮怕是甩不掉了,温遗香这么想着,转过身一本正经地对他说道:“只是觉得经过这些事后,我已经无颜再见他了。” 这时正好徐吟风路过,刚好听见他说那句话,也接了一句嘴:“那也只是你的想法吧。我倒觉得颜清玉既然大大方方的找人送信来请你,不像是觉得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 “你们不明白!”温遗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很多事是因为师父的关系,但是他推波助澜的也做了不少对不起清玉的事,怎么说现在还是他放下成见主动请他,他都觉得自己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心里的愧疚又深了一层。 何徐两人面面相觑:咱们不明白啥?你不就是撇不下脸吗? 于是当天晚上,一个去山庄找姓卫的侍卫首领,一个去山庄找姓秋的妓馆老板。第二天,心情大好的颜清玉就亲自上门来了。 花舞花影一直以来都听他的名字却没有见过他人,一见着后,觉得果然人如其名,清朗俊逸,宛如美玉。于是赶着忙着就把人给请了进来。 温遗香躲也躲不掉,只好出来见人。而大家伙儿似乎都心领神会一般地放他二人在内堂,让他们可以安静地单独地好好聊一聊。 “你……” “你……” 两人一同出声,又一同止住等对方继续。 空气不知怎么有些微微地温润,温遗香原本粗条的神经粗犷得更厉害了。倒是颜清玉一脸轻松地又开了口:“你现在身体如何?武功是不是不能恢复了?” “我还好,倒是你,因为师父的原因让你又……”温遗香懊恼地垂下头,有些不敢看他。 “你放心好了,有权老妙手回春,又有沉莲悉心照顾,我早好得差不多了。”已经有许多年,他的心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语气里似乎都有一丝笑意。 “你师父跟着我师父回了凌云山,以后你也用不着左右为难。”他继续说道,眼看着温遗香抬起头来,原本英俊的脸庞终于不那么紧绷了。 “是啊……师父他,终于肯放下执念,太好不过了。但是……”温遗香迟疑了一下,“□□哈跟断金与我温氏的结盟还未作废,以后对颜家的影响还是有的……”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柳絮恢复好以后会想办法对付你们。”他突然饶有兴趣地挑了一下眉,“只要我们之间不再发生流血伤亡什么的,有你这样一股势力与我颜家各自牵绊,倒还是有趣。” “这……”温遗香哑然失笑,他确实不明白这商贾之人之间争来多去的乐趣。 “说起来,城哥哥,你现在对我就只有这些可说了吗?” 他的一声“城哥哥”唤起了温遗香尘封已久的情绪,童年时玩耍的时光,姑苏城中的一幕幕,还有那无数的日夜里他不曾见他却时时刻刻暗地里做着对不起他的事……他对不起他的一声“城哥哥”,对不起他现在放下所有成见和彼此之间的恩怨误会亲自来对他说话。 “清玉,我对不住你。” 颜清玉噗呲一声笑出来,是啊,你是对不住我。 “如果不是你同我一起去姑苏,或许我已经死在姑苏了呢?如果不是你去替我找来百虫噬草,我怎么能换血捡回一条命?”他从怀里掏出那枚已经抚摸过无数次的玉指环,“我颜家所有情报网被你一锅端了,柳絮的腿让你的人给折了一只,我怎么可能不气不恨你?我都恨不得让你血债血偿了……可是转念一想,你也是无奈,面对你师父,你没得选。颜家的情报网我可以再建起来,但是那些我养了多年的眼线,你就想法子赔给我吧。至于柳絮,好在你师父找来了续骨草,他的腿也无大碍,咱们之间的账现在慢慢清算可还来得及?” 作者有话要说:快了快了 第48章 交涉 他似乎明白清玉这么心情大好的来找他是怎么一回事了。果然下一秒,清秀脸庞突然放大凑到自己跟前。 “既然你的清风阁收拢回来,舐血的人就归我一半吧。”颜清玉云淡风轻地丢下这么最后一句。 温遗香被他的突然靠近弄得一阵窘迫,紧接着听到这么一句,惊得差点撞上去。 “这……”舐血可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建立起来的组织,花舞花影没少费心,如果这么莽撞地随随便便就同意他的要求,不好吧……他这么想着,眼角眉梢却恍惚瞟到清玉手中那枚玉指环,当时他以之立誓的玉指环。 “怎么,我这跟你慢慢清算咱们之间的账,怎么这第一笔你就不想认了?”颜清玉秀眉倒竖,脸色一变,欺身上前。 面对颜清玉突如其来的再次靠近,温遗香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抵在了身后的方桌前。眼前人喷吐出的温热气息咫尺之间,他堂堂七尺男儿,竟然第一次觉得不敢再抬头看清玉。 “不,不是我不想认,只是舐血关系重大,而且我不能擅自做主就将舐血一分为二。”温遗香低着头快速地说着。 而内堂外齐刷刷地六个脑袋死死地贴在门上…… “这个榆木脑袋,人家都开口了,舐血的人借他一半用用也无所谓啊,我们当时可都端了人家全部的情报网呢……”花舞小声地抱怨起来,花影在一旁狂点头。 而何少清却明白他这么说的缘由,并没有多加评论。素衾在一旁靠着徐吟风,也附和起来:“就是,你们搞得我们损失了那么多的人,还全是培养多年的眼线,就想这么算了?” 徐吟风瞥他一眼:“舐血不是那么简单的。” 而回应他的,只有秋素衾的一记白眼。 这边堂内,颜清玉开始逐渐露出本来面目,咄咄逼人起来。温遗香原本的稳重被逼到角落,此刻正碍于两人的距离,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里。 “你怕我?”颜清玉突然问道。 “……”温遗香一阵语塞,“这……你靠我太近,我有些不知道……” 他话音还未落,下一秒,两片湿润温热的嘴唇便覆上了他的嘴堵住了他还未说完的话。 温遗香骤然瞪大双眼,看着那张放大在自己眼前的脸,青丝落到他的额头有些痒,他感觉不到,只有嘴里那湿湿软软的缠绵感觉直击大脑。这是假的吧?是假的吧?他仿佛脱力了一样,靠着身后的方桌稳住自己的身子。曾经那个粉雕玉琢的娃娃一般的男童已经长大了呀……他长成了长身玉立独当一面的男人,而自己,明明是比他大,以前都是自己在保护他,为什么现在好像他不需要自己保护了呢…… 他脑子里剪鸢过境一般掠过无数画面,清玉笑的时候,忍住痛苦的时候,明亮的,难过的,愤恨的,好多好多……重逢后再见面,他只是想重新再跟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弟弟一起去找寻娘亲之死的真相,却不曾想经历了姑苏那惊心动魄的事,也不曾想有生之年还能与生父重逢,更不曾想会因为师父的缘故对他造成那么大的伤害。长久以来压抑之下的情感好似找到了出口,来自清玉的这一举动,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抬起双手,将吻住他的人抱住,顺势一扭身子,将他压在桌上。 再睁开眼时,颜清玉看到的是温遗香一双如墨般沉沉的眸子,里头闪烁着夹杂着复杂的情绪,尽管他从来不敢相信像温遗香这么持重的人也会有□□放纵的一面,但现在大概就是了吧。他靠在他脖颈处如同虎嗅蔷薇一般细细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他一只手拆开腰带灵活如蛇地钻进里衣,温暖粗糙的手触摸到细腻光滑的皮肤,感受到一点寒颤激起的细小颗粒,他沉重的呼吸吐纳在耳侧,带着湿润的气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漆黑得像一滩深不见底的池水,欲望在其中,呼啸欲出。 “里面怎么没声儿了?”花舞又第一个出声,几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难道出事了?”说着,真正的榆木脑袋就要推门,何少清和秋素衾赶紧眼明手快地制止了徐吟风,这两个风月场里摸爬滚打过的人嗅觉比其他几个好太多了,光凭直觉都猜到里面大概发生了什么,只有两个不谙人事的小丫头和神经奇粗无比的徐吟风还蒙在鼓里。 “走吧。” 被拦下的徐吟风顶着一个硕大的问号,就被几人连拖带拽地给拉走了。 而室内原本的春光旖旎也戛然而止。 隐在一侧阴影里脸上仍挂着一抹意犹未尽的笑容的男人懒洋洋地盯着两人。 “想不到你还好这口?”他这么对温遗香说着,从阴影里走出来,一张邪魅至极的脸,竟是那日捏碎柳絮小腿骨的那个男人。 温遗香收敛起表情,起身将清玉的衣物收拾妥当,才对那人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笑得狂狷,用手指了指外面:“他们在外面听,我挺好奇,所以就进来看看。” 颜清玉埋在温遗香的臂弯里,他并不认识这个人。只是见着温遗香的脸部线条突然凌肃刚毅起来,好奇地又多看了两眼,这么漂亮的男人,他很少见到,容貌仿佛天赐,在他的世界里,师父谢无昀宛如谪仙下凡,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却好看得邪气横生。 “庄一陵,你越界了。”温遗香的嘴抿得很紧,半晌才吐出这么几个字。 “是么?那我就不打扰了。”说完,那个男人转身离开,临走前还饶有兴趣的回头又看了一眼被温遗香圈在怀中的人,而这边,颜清玉明显感觉到围着他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他是谁?”等到庄一陵走了以后,他才抬起头来好奇地问道。 “舐血的首领,庄一陵。”他就是断了柳絮腿的人。温遗香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后面那句话说出来,只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低头温柔地问他,“过几天,陪我回一趟姑苏吧。你还没有见过我父亲,我想让你见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emmm,好不容易有点乐子了 第49章 北上 这下轮到颜清玉傻眼了,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去姑苏,见见我父亲。”温遗香起身放开他,好好地替他整理起刚刚因为□□而弄乱的衣物。 颜清玉乖乖地仍由他无比熟稔地叠拢、系带,眼珠滴溜地转了几转,才说道:“那舐血的事就这么定了?” 温遗香手顿了一顿,而头顶又响起某人的威胁:“不给就不去姑苏!” 无奈如他只得先在心里对不起花舞花影和一帮子兄弟,微微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冲清玉说道:“先借你一半人手,晚些我还是得跟大家伙儿商量,这事儿我做不了主……” “行行行,知道啦……”看他着急忙慌地又开始无休止地把江湖道义、兄弟情义挂在嘴上,颜清玉赶紧打断他,“诶,对了,你什么找到了你的生父?当年不是说你父亲早亡吗?” 温遗香笑,正好也把他收拾好了,于是抬起头来,有些宠溺地说道:“记得为你换血,我去极寒之地找百虫噬草吗?就那个时候。”他想摸摸他的头,才发现原来清玉已经长到跟他差不多高了,“具体的,等去姑苏的路上我再详详细细地讲给你听。时候不早了,那几人应该都离开了,不如今天就在这边用膳吧,正好安排一下这一次的姑苏之行,晚些时候再回去吧?” “嗯,好。”颜清玉再看向他,眼里都是融化后的春水。 两人这一路走来,崎岖坎坷。如果说温遗香对他无情,那么姑苏城中的一切怎么解释;如果温遗香对他无意,那么极寒之地他必不会涉险;如果说温遗香对他了无牵挂,那么只需要他师父一声令下,何止是端掉颜家的情报网而已……而颜清玉,从童年时对一个玩伴的喜爱,到对弑母仇人之子的怨恨,再到重逢之时的怀疑,慢慢了解、信任、关注、在意,甚至在情报网被端掉的时候他都还在心里残存着一丝对他的希望,直到知道后来的一切都不是出自他的真心他才松了一口气,一面怀揣着内心那份对他小心翼翼的渴望,一面对柳絮因他二人而无故受灾而心存愧疚。当侯前辈将续骨草送来,并表明一切后,他就知道他终于没有理由再躲着他了…… “荣师伯?!”推门而出,温遗香却惊讶的发现荣钦早已在外等候多时。 老前辈笑着算作回应,目光灼灼直扎到后出来的颜清玉身上。 自那日收到猴儿的信后就知道离草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再见到无昀,才知当年无昀带着离草隐居凌云山,收了这孩子做徒弟,才将离草交给他的。荣钦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身着白衣的颜清玉,嗯,果然人如其名,只是他心心念念的还是只有他辛苦锻造的那一对利剑。挽花自他借住在影舞堂后日日便能见到,而离草,一直就是盘踞在他心上一直割舍不下的执念。 “这位就是荣老前辈吧?晚辈清玉,有礼了。”看着荣老一直也不出声的这么打量自己,颜清玉恭恭敬敬地先行一礼,至于荣老的目的,他也是清楚的,“烦请荣老在此处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说完,朝温遗香耳语几句,便去与客厅处找素衾。 “说实话,刚刚你们两人出来的时候,我不由得想起了猴儿和无昀,年轻时他们俩也是……罢了,反正这两人就顾着自己乐逍遥,也不管我跟茱萸两个老头子,说走就走了。”荣老抚了一把胡须,有些无奈也有些满足,至少今日终于能见着离草,“等再见一面离草,我也该回断金了。” 正说着,那边颜清玉就带着剑匆匆地赶来了。荣钦得偿所愿,第二日便收拾行囊,跟权茱萸告别,并约好过段时间一同去凌云山与谢侯二人相聚。这边权茱萸见柳絮能够下地后,便把后续的治疗丢给自家徒儿,也告辞回了药谷继续痴迷于研制药毒香。 于是几个月后,温遗香就带着颜清玉出现在了姑苏内城里,以常礼拜见了现在的姑苏城主——江如诲。 是夜,洗尘宴后,江如诲遣退了下人,只他们三人坐在荷芳亭。已经入夏,池里荷莲灼灼绽放,亦娇羞如处子,亦浓烈似美人。凉风徐徐,带来一丝夏夜的清凉。 “哈哈哈,当时你派人来助我巩固商贸,我都知道,还真没想到,那会儿你们俩都想到一起了。”江如诲自入主姑苏后,整个人比以前要开朗得多,修剪整齐后的发须露出他原本的容貌,所谓仪表堂堂,看过去,温遗香确实是继承了他的英气。 “哪里,江城主所为也是我颜某想为,姑苏在商贸线断后算是苟活这么久,早该有一个人出来主持公道,我恢复姑苏的商线也是应该的。”颜清玉依旧客客气气地答道。他心中其实有些疑惑,虽然男风之气在当朝不算禁忌,但温遗香这么光明正大的带自己见江父,他的玲珑心思却是捉摸不透了,温遗香这到底是不怕公开,还是原本就只是正常的会见? “还称呼我城主?这里只有我们三人。城儿在来之前就已经跟我讲过你的事了。情儿错信了人,害了你娘亲也丢了自己的性命,是我之不幸也是你之不幸,更是城儿之不幸,但万幸的是,城儿和你,如今总归是和好如初了。”江如诲难得的笑得很开怀,荷芳亭内酒香四溢,他心里默念起温情,他们在那里相遇,相恋。历经波折,好不容易才又见到自己的亲骨肉,他心里有一个人,愿意去保护他爱他就可以了,至于那个人是男是女,作为父亲的他觉得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颜清玉长舒一口气,四下揣测不停的心思终于停了下来,脸色也舒展开,温遗香偷偷在桌下握紧了他的手,仿佛是鼓励一般,他冲江如诲笑道:“谢谢伯父。” “咦,谢我什么?我话还没讲完,既然现在姑苏城姓了江,我希望城儿可以作为下一任城主留在姑苏。”江如诲此话一出,两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不见。 第50章 猜忌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三人都未再出声。 “爹……”温遗香正欲拒绝江如诲,桌下的手却突然一下被反握住。他回过头看到颜清玉正用炽热的目光注视着他。 下一秒,温遗香就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看着江父,说道:“父亲的好意孩儿心领了,只是如今的我有更重要的事去做。这姑苏城主的位置……父亲身体康健,假以时日也能找到更合适的继任者……” 他话音未落,江如诲脸色已然黑沉得如同此刻的夜色。 “你不要?”他低着声音问道,“城儿,你不要忘了,你身上流着你娘的血。姑苏历代是温氏掌权,我此番虽然算是侥幸入主了姑苏,可你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者。”说完,他起身信步出了荷芳亭,背对着两人,遥望那一池的荷花,心底里微微叹息。 风起了,荷香阵阵。 在这样的时刻,颜清玉不便开口,他只能默默地与温遗香交换着眼神。他心知,温遗香是绝不会接受姑苏下任城主的位置,只是面对他好不容易才能与江父如此平和地坐在一起喝酒聊天的境遇,他明白他的难处。 温遗香递过一个安心的眼神,便松开清玉的手,走出亭子,与江父并肩而立。 谁也不知道两父子在池边说了些上面,风将荷花吹得摇摇摆摆,两人的衣袂翻飞在夜色中,窸窸窣窣的话语声被风吹散在那一池的花叶间。清玉就坐在亭里,一颗心沉沉稳稳地等待着,温遗香临走时候的眼神让他心生安慰,那么笃定那么坚毅,他相信他有办法说服江父放弃要他继任城主的意愿。 许是交谈完毕,江父回头深深地看了还在原处的颜清玉一眼,而后才朝温遗香点点头,有些无奈地说道:“是为父亏欠你的。”说完,与温遗香回到荷芳亭,又对清玉说道:“来,你们俩随我一同去禁品库。” “之前少清走的时候,我给了他簇焰,如今看你这样,似乎没用上。没用上也好,簇焰虽然能大幅度提升功力,但对本体的伤害太大。你现在已经退出武林,武功如何,并不重要。”江如诲一路领着他们走到深处。他停在排不起眼的架子前,吹掉了盛放的几个黑色的盒子上的灰,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拿出来。 “与欢,”说着,他将其中一个黑色盒子猛地塞进温遗香的怀中,另一个盒子塞到了颜清玉的怀中,“这是承欢。” 两个人再笨,也听出来江父的意思了。腾地一下,两人全红着脸站在原地,捧着个黑子呆若木鸡。 “行啦行啦,都是成年人了。还羞什么?”江如诲哈哈大笑地看着他俩,“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们,这个算是我偷偷拿出来的。走吧走吧!”说完,两只打手分别拍在两人的肩头,好不容易回过神的两人只好抱着盒子,有些扭捏地跟着出了禁品库。 从姑苏回来后,每每看到桌上的黑盒子,颜清玉就会涨红一张脸。 从影舞堂借来的的一半舐血人员已经集结在山庄,等着分配下去。庄一陵作为舐血首领,眼下正饶有兴致地环视着山庄前院。秋素衾与顾沉莲、祁月华也此处等着,而柳絮留在商会处理事务,并没有前来。庄一陵看着眼前的三人,顿觉索然无味,不由地想起那个腿骨碎掉的少年,那张紧咬下唇也眼神坚毅的看着他的漂亮脸蛋,自那夜后,竟然常常出现在他的梦里。 颜家舐血的人手均分出去后,庄一陵悄然离开了山庄回了一趟影舞堂。 而这边,温遗香带着黑盒子回来后,没有经受住何少清的连番轰炸,向他坦白了一切。用过晚膳后,何少清就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美曰其名是想看看传说中的秘药“与欢”,自然“承欢”他是看不到了,不过也只是在这里看不到而已。自诩轻功无人能比的何少清非常自信的相信晚些时候他就能在莲韵山庄看到传说中的“承欢”了。 “你今晚不用去趟莲韵山庄?”何少清好奇宝宝似地问道。 “……去干嘛?你少打什么鬼主意!”温遗香声厉内荏地冲他吼道,正准备把桌上的黑盒子收起来,却不料这个鬼滑头动作比他还快,直接抄到了自己怀里。 “哦?你不想用啊?那我帮你收着好了,要用的时候,记得来找我要!”说完,一个闪身,便消失无影。留下温遗香站在屋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等到庄一陵进屋来,温遗香的脸色瞬间恢复如常。 “你怎么回来了?” “以后就很少回来甚至是不回来了。”庄一陵大大咧咧地无视温遗香,一屁股便坐在了圆桌旁。 在侯文乐单独派他去针对颜家之前,温遗香甚少关心舐血的情况,对这个人并不甚了解。直到那件事发生后,他才从花舞那里知道了这个人的背景。一个常年在刀口上舔血靠着暗杀的佣金活下来的杀手,身手不凡,善刺探与暗杀,性格阴暗诡异,做事直接狠辣。至于为什么他会听任侯文乐的安排,温遗香现在也不太清楚。因着对调拨给清玉的部众需要一个能够服人的领导者才把他给调到了颜家,至于柳絮……他倒是并没有考虑这么多。 “说吧。”温遗香沉声说道,也坐了下来。 “以前觉得你顶多就是木讷刚正了些,没想到是个傻子。”庄一陵瘪了瘪嘴,“你不觉得颜清玉从你师父他们走后变得也太快了些?” 温遗香警觉地看着他,眼神里有些动摇。 “一个商贾巨头,无利可图的事,他会做吗?” “怎么讲?” “你真的以为颜家失掉一个情报网就完了吗?” 庄一陵的这个问题,问得温遗香有些不知所措。那个时候,舐血全部出动暗中埋伏,接到指令后就在顷刻间覆灭了颜家的情报网。即便与温氏结盟几个小商会依然享受着舐血带来的最新的情报便利,却好像的确没有对颜家造成任何大的影响。那日颜清玉明明白白地说可以互相牵制…… 第51章 好久不见 “他……是为了舐血?” “你还不算太蠢。自己好好想想吧!”庄一陵摇摇头,站起身来,“不如今晚就去山庄看看又如何?”说完,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他的一番话,让温遗香原本已经坚定不移的心思突然又动荡起来。清玉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还在眼前,他再也坐不住,提上挽花就往城里去。而路过的何少清正好见他出门,暗中嘲笑了他一番,想着药还在自己身上,便也赶紧跟了上去。 颜清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卫敛池与他一同坐着。 “算不算得偿所愿了?”他这么问了清玉一句。 “……”颜清玉不知该如何作答,手心里依然攥着那枚玉指环。也许是拿出来抚摸摩擦的时日久了些,指环愈发光滑色泽莹润。 “素衾给你支的这招,换来了一半舐血。你还担心什么?”敛池又问了一句,他不懂其中的玄妙,只是觉得这是一件对颜家对山庄都好的事。 窗外一个人影闪过,卫敛池“噌”地一下起身追了出去。而他依然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静静地在烛火下,望着那枚玉指环陷入沉思,他不知道温遗香与何少清在屋外将卫敛池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何少清一招调虎离山将卫敛池引开,等温遗香破门而入时,颜清玉才如梦初醒一般怔怔地愣在原地。 “原来你是为了舐血。”温遗香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清玉不知道该作何回答,他想解释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始,他想走上前抱一下温遗香,对方却有些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不,我不是……我……”清玉一只手在空中虚无的抓了一下,又颓然地放下来,他低着头不敢看他。 “所以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他从来没有觉得温遗香的语气这么冰冷过,好像每一个字都带着碎冰在他体内凝固的冰冷。 他慌忙摇摇头,感觉到如坠冰窟的寒冷。 “好,颜清玉,你我两清,从此不见。” 清玉,我以为你是真心想要与我一起的,挽花与离草本就不该分离,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只是舐血也就罢了,你骗的是我的一颗心啊?! 温遗香丢下着寥寥的几个字,转身离开。颜清玉想冲上去拉住他,但是他不敢……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温遗香走掉了,空气中都还留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陈香味儿…… 泪水后知后觉地从脸颊滑落,安静且迅速地砸落在地。 花舞花影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才刚刚和好,温遗香就要回翠山,而且何少清和徐吟风也要一起回去。不是说他们的师父已经和谢前辈去了凌云山了吗?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回翠山? “这些日子,多谢你姐妹俩。”温遗香敛住表情,非常感激地朝两姐妹行了一礼。 “不走可好?留下来,江南这么美,不做武林盟主,咱们还可以干别的呀,是吧?”花舞看着他严肃的表情,有些笑不出来。 “其实姑苏的事完了以后我就考虑过跟少清吟风回翠山继续过我们的悠闲日子的。”温遗香笑了笑。 “还会再见吗?”花影在一旁怯生生地问他。 少清大笑:“怎么?还挺想我的不是?” 花影气得直往他身上乱捶:“你少不要脸了,我是问连城!谁想见你啊!”说着又一把抱住他,“少清哥哥,你们不要走嘛……” 少清也不笑了,伸手拍拍花影的背,并不做回应。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们会照管好舐血,一直在影舞堂。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们要回来,这里就是你们的家。”花舞说着说着,眼角也开始有些湿润。一旁的徐吟风看着,有些不忍,走过去,也把花舞揽进怀里,仍由她的眼泪打湿自己肩头。 “嗯,从今往后,我也从父姓江,恢复原名。世间再无温遗香,再无挽花公子。”温遗香,不,江连城爱惜地看了一眼手中的挽花,“时候不早了。咱们有缘再会。” 温遗香走了。 这是颜清玉自那夜后不知道是第几次派人去影舞堂,每一个回来的人都是这么给他答复的。去哪里了,不知道。派人去找,找不到。天下之大,竟找不到他。 日日夜夜,颜清玉怆然若失,魂不守舍。他只是没想到,温遗香竟然说到做到,再也不见,真的是再也不见…… 而在翠山上,何少清再也没有一个像卫敛池一样的对手同他比试轻功,他也是怅然若失得很,以前连城还能与他相较一二,而如今……他是不敢再跟他提的,簇焰被他收在隐秘的一处,轻易不敢拿出来。连“与欢”自那夜后连城也没有来问他要,有时候,他也会盯着那个黑盒子,想着想着思绪就飘到药谷,飘到他那一动情之时差点想要对卫敛池…… 啊啊啊—— 不想了,看着连城跟颜清玉都够了,我要是再跟连城一样纠结,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这么想着的何少清,提起笔飞快地写了一张字条,压在自己书桌上,便带着包袱离开了翠山。 “我有事回江南了,不用管我。”当连城和吟风看到他留的字条时,嘴角不住的抽搐。 “看吧,我就说他铁定带不了几天就要走。”吟风一脸无奈地看向连城,对自己的老哥,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何少清的再次出现,让卫敛池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追着他问出了温遗香的下落。而得知自己苦苦找寻的人就在翠山时,颜清玉又有些踌躇不前,他还在害怕,害怕他不肯原谅自己,不肯见自己。山庄众人一番苦口婆心,包括何少清都加入劝说阵营,也无法说动他。 转眼又是一年,颜清玉登上翠山,久久站在屋前,动容地望着门口。 直到江连城走出门,见到那张曾经无比熟悉的面孔,顿在原地。一年过去,闲云野鹤般生活的连城越发俊朗。他清澈的眼神一如当初,在颜清玉忐忑不安地注视下,他笑起来,唇红齿白。 “好久不见,清玉。” 清风拂过,叶片沙沙。颜清玉再也忍不住,提脚向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完!啦!撒!花! 终于赶在跨年之前结束了卷一! 接下来应该是卷二! 明年要考两个证,估计没有多少时间写,卷一还有些地方会修改。保持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