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捡到一个病娇阁主 作者:指尖寸缕 【本文文案】—— 尹御枫从小身中剧毒,一生只为复仇而活,完成心愿的他只想找个好山好水的地方安静等死。 但是某位神医苏沫涵偏偏就喜欢治各种疑难杂症,你想死?偏不让,还要想方设法把你治好。 当一个小太阳闯进了冰山中,冰山终会消融,开始期待明天的太阳升起。 老天就喜欢开玩笑,你想死时,不让!当你想好好活着,它会告诉你,明天和意外,很多时候总是意外先到来…… …… 某天当眼睛上的白布被揭开是,入眼的就是站在阳光下的她。 日光也照不到的阴暗角落,其实早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太阳。 尹御枫知道金针已经悬在自己头上,他在赌,赌她心软。 他说:“其实,我还想看到明天……” 【无情冰山病娇×搞怪小神医】 内容标签: 强强 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尹御枫,苏沫涵 ┃ 配角:收藏作者专栏,有更多精彩作品 ┃ 其它:预收文《穿书后带着王爷演戏保命》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春暖花开中相遇,大雪纷飞中离别 立意:心怀希望,总有春暖花开 第1章 血洗 冬日的夜里总是寂静得可怕,狂风呼啸,吹得皮肤刺痛。 此刻的江月楼内,一阵风吹过,还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男子捂着鼻子,面容冷酷,眼中带着浓重杀意地踏过一地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到江月楼的内堂去。 此刻整个江月楼已经是尸横遍地,还能动的人已经没有几个,几个黑衣人压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男人到男子面前:“公子,江闻柳给您带来了。” “嗯。”男子平淡地应了一声,抬手示意黑衣人都出去,只留下一身是血的江闻柳跪在地上喘着粗气。 “咳咳……”江闻柳咳出了一大口鲜血,好几次勉强想要支撑起身体却又无力地滑落下去,他拼命地眨着眼睛,鲜血从额头上流淌下来几乎让他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他抬起脖颈惊恐地看着面前的男子询问道:“你是谁?你和江月楼究竟有什么仇怨?” 都到这种地步了,还在问这种问题,也是可笑。 男子蹲下来,将头上的斗篷和脸上银白色的面具给摘下来,伸手揪住了江闻柳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让他好好看清楚自己的脸,更加看清楚自己眼底的狠戾。 “看来江楼主是作孽太多,跟什么人有仇怨都记不清了,要不要在下给你提个醒?” 江闻柳的头皮被抓得生疼,但此刻也顾不了太多了,他在绞尽脑汁地在脑海中搜寻了一圈,也没有任何关于少年的印象,他只好再次开口询问:“你究竟是谁?” 男子冷冷地笑出声来,他想了念了这么多年,原来罪魁祸首早就把他犯下的罪忘了个干净。他按着江闻柳的头狠狠地砸到地上,嘴里提醒道:“江楼主贵人多忘事,在下来给您提个醒,二十年前祁州城,尹家,够清楚了吗?” 瞬间,一串信息在江闻柳的脑海中炸出来,他挣扎着抬起头,眼神变得更惊恐了,“你……你是尹御枫?……你没死?还是?你是鬼?” 这么多年了,难为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这个反应尹御枫非常满意,嘴角含着冷笑,双眸被摇曳的烛火衬得血红,加上病态而苍白的面色,看着更像是吃人的魔鬼,地狱里爬出来的无常。 尹御枫拔出腰间的短刀,在江闻柳的脸上轻轻的比划着,却又不下手,很享受对方严眼中的绝望和恐惧。 这种绝望和恐惧,一如当年的他一样。 “在下还要感谢江楼主,要不是江楼主,在下怎么能活到现在?” 话音刚落,短刀就插入了江闻柳的右手上,手起刀落,五个手指头无一幸免,脱离了江闻柳的身体。 “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闻柳痛得大喊,在门外守着的黑衣人听了,都能想象有多么疼。 “孽种!有本事你杀了我!”江闻柳捂着手痛呼。 又是一刀,这一次是直接挑断他双手的经脉,“你以为你还能活过今夜?只不过你怎么死,你说的,不算!” 明明是二十年来一直想要见到的场景,可是真正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却一点快感都没有,反而更多的还是愤怒,怎么做都平息不了的愤怒。 狂躁的情绪让他渐渐疯狂起来,狠狠的踩在江闻柳手上的伤口上,一点点的折磨他:“痛吗?痛就对了,你也该知道是什么是疼!” 江闻柳的表情已经扭曲,已经说不出话来,面前的人却在疯狂的冷笑:“听我师父说,在我没出生的时候,你就给我母亲灌堕胎药,想杀我!” 尹御枫低低的冷笑,那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好可惜啊,一碗堕胎药没能要了我的命,是不是很失望?当时灌药的时候,你可想过有今天?” “祁州城你在我面前杀了我父亲和师父的时候,可有想过有今天?”这时候的尹御枫几乎是在疯魔的边缘了。 曾经的回忆在次涌上脑海,尹御枫眼中的恨意愈加的浓重,眼底布满血丝,因为情绪的波动体内真气乱窜,压不住体内的毒性。 “噗……”气血上涌尹御枫压不住吐出了一口结着冰霜的血,男子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入血肉之中,“怎么偏偏在这时候发作?” “哈哈哈哈哈!” 躺在地上的江闻柳,突然间想起来什么事,突然狰狞的狂笑起来,“尹家的孽种,你身上有冰骨之毒,这些年你过得也不怎么样啊!你也活不长了,有你当陪葬,我也不冤枉!哈哈哈哈哈!” 尹御枫脸上青紫,一手撑在地上支起身子,压制体内狂躁的毒性,一样疯狂的大笑:“我活着就是为了今天,今日得偿所愿,也无甚眷恋!” 身上的力气在被一点点的抽走,同时也让他脑子清醒了很多,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要走火入魔了。 尹御枫也没有再继续折磨江闻柳,他没有力气了,用身上仅剩不多的力气,手起刀落先是剜了对方的双眼,再一刀割在对方的大腿之上,喷涌出来的血,溅了自己一身。 “江闻柳,你就慢慢享受血液流干的欢愉,直接死,你不配!”说完又在江闻柳身上划了几刀,这才丢了短刀,一身是血的往外走。 这个人,多看一眼他都嫌恶心。 刚走到门口,胸口又是一阵气血翻涌,尹御枫攥着门框半个身子都倚在门框上借力。 “咳咳……咳……” 这会儿又咳出一口血来,今年的冬天还没飘雪,他咳出来的血倒是先结了冰霜,尹御枫顾不着自己身上蔓延的冷气,喘着气跟门外的黑衣人嘱咐:“把江闻柳挂在江月楼上三日,三日之后挫骨扬灰!” 二十年来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父亲和师父死在自己面前的场景,当年的自己还太弱小,就连给他们收尸好好安葬的能力都没有。 如今江闻柳也休想入土为安! “咳咳……咳咳……” 又是一阵猛的咳嗽,尹御枫站都站不住了,直接顺着门框滑落坐在地上。 门外的一个少年看见,立刻上前扶住尹御枫,并且从腰间摸出白玉药瓶,倒出一颗乌黑的药丸送到他嘴边,“公子,先吃药!” “不用了。”尹御枫轻轻推开少年的手,眼底全是解脱后的轻松,又一次扶着门框缓缓站起来,颤颤巍巍摇晃着向外走去。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狂风暴雨,风声呜咽,雨声凄厉,怎么看,怎么听都像是哭丧的声音。 “父亲,母亲,师父,枫儿终于给你们报仇了!” 大雨中他直接跪坐在地,仰着头感受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水滴顺着脸颊滑落,早已经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够肆无忌惮的宣泄压抑在心底的情绪。 被毒气一番折磨,几乎要虚脱过去的尹御枫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等他反应过来之时,一把利刃已经刺入了他的肩膀中。 遇到危险的下意识反应就是回攻过去,尹御枫掌中蓄力就要打过去时,入眼看见的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小男孩,大概也只有四五岁的样子。 他的眼睛血红,男孩被他看得心底发怵,下意识的松开了手中的匕首,惊恐的连连往后退。 但是看着尹御枫更是恐惧和痛恨相加,他抹着眼泪和鼻涕,打着哭腔向尹御枫喊着:“你杀了爹爹,你是坏人。” “坏人?”尹御枫表情冰冷的拔出肩上的短刀,猩红的血沾染整个手心,双眼茫然不断的重复着小孩的话,苍凉自嘲的低笑:“坏人……坏人……什么是坏人什么又是好人?” 一瞬间尹御枫恍惚了,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二十年前的他也是如此咆哮:“江闻柳这一天我永远都会记得!我一定会让你血债血偿!” 那一天的也是寒冬,一个大雪之夜,在一个狭小脏乱,还充满了腐臭味的草庐中。 在一个同样是遍地尸骸的地方,自己也曾这样哭着大喊过,那样的无助,那样黑暗没有一丝光亮的日子,他也尝过经历过,一下就是二十年。 他的父亲,师父,是如何死在他面前,他又是如何逃出来活到现在,一点一滴他记得清清楚楚,清楚得如同刻在自己脑海中一样。 “公子……公子……” “公子……” “公子……” 耳边传来一阵阵的呼唤,在一声一声不断的呼喊中,尹御枫才回了神,眼前已经多了好些人,他注意的还是那个小男孩。 美艳的紫衣女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遗憾的摇头低声道:“是个好苗子,可惜了是江闻柳的孩子,留着就是个祸害!” 说罢举起长剑就要朝小男孩刺去。 突然间紫衣女子的裙摆被拉住了,低头看去,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 细微弱小的声音在恳求:“求求你们,放了孩子……” 地上全是血水,女人的身上已经全是血污,如果她不说话,谁也认不出来,她是谁。 “阿娘~阿娘~” 被吓得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小孩,一下子扑到地上女人的身上,大声的哭出来。 “阿娘~阿娘~” 听到孩子的哭声,女人再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紧紧的抱住浑身颤抖的孩子。 “孩子别怕,别怕,阿娘在,阿娘在~” 有阿娘在,小男孩哭得更加大声了,满院子除了他的哭声和女人轻柔安抚的声音,就只剩下风声和雨声 “孩子,你要好好活下去,阿娘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一个来自于母亲温柔又坚强的安抚声,声音很轻很温柔,打在尹御枫的心中又是那么重,比刺在自己肩上的那一刀还要疼。 曾经无数次陷入危险时,病发毒发时,自己的父亲也是轻轻的抱着自己,轻声的安慰,才让他在那段被追杀的日子里得到片刻的安慰。 他的恐惧来源于江闻柳,可现在这个孩子的恐惧却是来源于他。 这个孩子会变成另一个你…… 一个恐怖的声音在尹御枫脑海中不断重复,犹如魔咒。 -------------------- 作者有话要说: 宣传一下预收文《穿书后带着王爷演戏保命》,轻松欢快的小甜饼 文案在这: 母胎单身的女特种兵黎安歌,看了一本言情小说之后成功掉进了书里,还成为了里面被男主男二全部利用的废物王妃? 穿书就算了,还成了男二夏侯山苍的挂名王妃?还有系统控制?明知道是个必死的角色,还必须要走完必死的路线? 一个部队里打滚了五年的女汉子,要学会春风杨柳的摇曳走姿? 还要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还要一边走着系统的路线,一边想办法保住小命? 没可能! 黎安歌表示没可能!穿书也是要有尊严! 既然要走路线,那就走着路线拐跑角色,一起联手气死系统! 系统:“请宿主言行举止符合角色人设性格!” 黎安歌满脸黑线加不爽:“你就当角色失忆,性情大变。” 某特种兵看系统不爽,很不爽! 夏侯山苍:“王妃怎么看见本王就跑?” 黎安歌内心吐槽:“明知道靠近你死得快,还要被利用,不躲着难道还要上赶着找死?” 可是表面还要笑脸逢迎:“妾身有隐疾,看见王爷头疼胃疼。” 某王爷不要脸:“山苍子祛湿止痛。” ………… 山苍子可以祛湿止痛消肿,但是一样拦不住黎安歌见到他就头疼,某位王爷是个比毒药还更让人头疼的存在! 【霸气侧漏双面女×伪纨绔腹黑王爷】 两个戏精一起装,欢乐多! 第2章 素涵山庄 还在大声哭的小孩,突然间狠狠的瞪着尹御枫,攥着女人的衣服哭喊着:“阿娘,是他,我看见他杀了爹爹,他杀了爹爹!” 那眼神凶狠得就像要将尹御枫生吞活剥了一样,一如他当初想生吞了江闻柳,一模一样。 对上男孩充满了恨意的双眼,尹御枫就像是看见了曾经的自己一样,原本就苍白没有血色的薄唇,被他咬得发紫,依旧伸手将紫衣女子手上的长剑夺过来。 紫衣女子一愣,感觉有点不对劲:“公子?” 女人一察觉到尹御枫的动作,更是抱紧了孩子,向尹御枫哀求:“求求你不要伤害孩子,孩子是无辜的……求求你……求求你……” 女人的每一声,都是叩在尹御枫的心口最软的那一处,撞得他生疼。 当年自己的父亲也是如此求着江闻柳,如今的场景可真是将二十年前完完整整的重现了。 如果当年没有江闻柳的出现,他也能有一个爱护自己的母亲,一个看似严厉实则非常关心自己的父亲,还有一个愿意将毕生武学亲囊相授的师父。 何至于半生坠入苦海不得回头。 这一路,太苦了…… “咳咳……” 尹御枫抹去唇边咳出来的血,搀着身边小少年的手,借力站起来。 女子立刻向尹御枫不断磕头:“求求你放了孩子,放了孩子……” 女子嗑得用力,白嫩的额头在冰冷湿硬的青石地板上直撞得一片血肉模糊,她本来就受了重伤,现在更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给自己的孩子求生。 小小的家伙已经停止了嚎啕大哭,一双乌黑透亮的眸子里装满了愤恨。 望着这个和曾经的他一模一样的小男孩,还是举起了长剑。 剑光闪过,原本还在哀求和哭喊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两具相拥的身体齐齐倒在地上,脖子上细细的伤口在倒下之后,才渗出鲜红的血液,与地上的雨水相融。 “有时候‘活着’,不一定就是‘活着’……”他的声音虚幻而缥缈,眼前骤然一黑。 “叮——”长剑无力的滑落在地,全身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力气也跟着被瞬间抽干净,整个人软软的向后倒去,耳旁只有断断续续的呼喊声。 “公子……” “公子……” 意识逐渐模糊,旁边的声音都在慢慢消失,直到陷入真正的黑暗之中。 熬过一个残酷的严寒,眨眼就到了初春时节,青草冒芽,红花开出小骨朵,向着那个冰冷的严冬挥手告别。 四季如春的素涵山庄所有的机关全都开启,外面也有几个藏在林间的黑衣人,就像趁机进入山庄,只不过一直都找不到机会。 距离山庄后面不远处的一个暗道里,一个小女子悄悄从暗道里爬出来,朝着几个黑衣人所在的方向小声又得意的嘟囔:“一群傻大个还想来素涵山庄闹事,不自量力。” 说完女子又从暗道中拉出自己的背篓背在肩上,拍拍手上尘土,愉快的朝山下走去。 小女子走到一处山谷采药,嘴里还连连感叹:“我这庄主做得也太失败了,出自己家门,要躲着自家的丫头就算了,还要躲着外面的豺狼虎豹,真是累身还累心。” 既然要躲着人所以她还不想回去那么早,采药时也是慢慢悠悠的采,还时不时抓个蝴蝶、蜜蜂玩玩。 正玩得开心的她,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正在靠近。 一直到一柄飞刀暗器向她飞来,并且正正的刺中了她的心口,幸好飞刀短小,没有刺中心脏,流出来的血是黑色的,说明飞刀上有毒。 人在江湖哪能不挨刀,她是个行医问诊的大夫不错,但是她古怪的脾气也得罪了不少人,至于什么人恨得想要她的命,她都懒得去想,她只怪今日大意了,没有带上素心一起来。 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她想那么多,才片刻的功夫就又飞来几道暗器,好在她已经有了防备,灵敏的躲过那些暗器。 那些人是从山下来的,所以她无法再往山下跑,为今之计就是要如何躲过他们再说,就她身上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能躲过几道暗器就已经不错了。 要真是和那些杀手碰上,她也就只能乖乖等死了。 要说人在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总能激发一些平日里没有表现出来的潜能。 比如平日里多走几步路都能喊累,就连手指被小小的划破也能喊痛半天的大小姐,在这个时候拼命的往山上跑,完全忽略了身上的伤口。 可以说她很幸运,也可以说她很不幸的跑进了山谷里的一个竹林里,竹林似乎有迷阵,一旦进来就很难走出去。 她进来很难出去,那么那些人在竹林里也很难找到她,也就是说她暂时安全了。 那也只是暂时而已,竹林只能保护她一时,时间长了还是能找到她。 所以她也不管方向在哪里,她只管往前面跑,一直跑一直跑。 一直到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新的景物。 她看见了一个竹舍,一间非常别致的竹舍。 这个时候能看见一个有人居住的竹舍,对她来说无异就是救命稻草。 然而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转身离去。 那些人是杀手,不是普通人,他们不会因为她多进了竹舍里就会放过她,更会因为她的出现,而伤害里面的人,自己遭来的祸事,自己倒霉就算了,一定不能连累无辜的人。 然而她的身体却越来越疲惫无力,才走了两步就跌坐在地上,想爬都爬不起来,胸口更是传来真真的疼痛,胸口的伤还没有解决呢。 伤口流出来的血是黑色的,光是问到这个味道,她就知道那飞刀暗器上面抹了剧毒,要是寻常人早就被毒死了。 只可惜那些人用错了地方,她行医多年,大多时候都是自己试药,早就练就了一身百毒不侵的身体,这毒药还毒不到她。 暗器已经被拔/出来了,但是伤口的血还没有止住,而她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怕那些人找不到这里,她也要死在这里了。 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竹舍,如果她死在这里只怕会连累到里面的人。 自己就是一个大夫,要是在死后还要连累到别人,那是何等的可笑,又是何等的讽刺。 凭着这个信念,她又撑着残破无力的身体走回竹林。 才走没几步,一柄长剑已经贴在她的脖子上面了,凶狠带着敌意的声音也在质问她。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这本该是她想问的,却在对方嘴里问出来,剑已经架在脖子上,突然间她不那么害怕了,反而讽刺的笑道:“要动手就快些,只不过请放过竹舍里的人,得罪你们的是我,与他们无关。”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然后说:“你没有得罪我们,只能说你到了不该到的地方。” 然而那人手中的长剑正要动,就被一颗石子弹到地上。 只听后面有人说:“荆尘,住手。” 听到声音文荆尘立刻收起手中长剑,打量这眼前的小姑娘,那表情明摆着不喜欢眼前的小女子,眼神瞥到她胸口的伤,却假装没有看到。 而这时候屋内的那个人又说:“带她到偏舍去,拿我的一套衣服给她换上,记住别让血迹污了我的住处,还有,外面的那些蟑螂老鼠也一并清理了。” 只是一个声音,就让她晃了神。 一个干净素雅的声音,声音里面不带有一丝感情,但是又不似寒冰那样刺骨,那是湖水一样的干净平淡,空灵动听。 往竹舍里面看过去只见一个白衣男子坐在那里,柔和的阳光透过窗台洒入屋内,却照不到那个人的身上,在他身上似乎覆盖着一层看不见的冰霜。 寒冷的冬天已经过去,连外面的树木都发了嫩芽,可是怎么看,这个男子身上的冰霜却没有化开。 “还不进去?” 一声催促打断了她所有的思绪,回头一看一群黑衣人已经跟了上来,文荆尘直接把她往竹舍里面推:“偏舍里有干净的衣物,还有疗伤的药,你自己去处理伤口。” 外面传来的打斗声,让她不由得揪心,文荆尘看起来还是个小少年,而黑衣人数量不少,不知道那个小少年能不能应付。 不过很快打斗声就平息下来,听到少年高兴的大喊一声:“公子,已经处理干净了。” 屋内没有任何回音。 片刻后袅袅的箫声从屋子里传来,悠扬婉转犹如天籁,听之令人忘忧,又似沉浸在淡淡的忧伤里,一只曲子蕴含世间百味,独独没有欢乐。 在这箫声之中,小女子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处理自己伤口,又是怎么换上了那个人的白衣。 直到被屋子里的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惊醒。 一声声的咳嗽声,仿佛要把肺给咳出来一样,回想起他先前的声音,她可以确定这个人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听着这个声音,身为大夫的她实在是于心不忍,她走到了正室里,看到如谪仙一样的人,正在捂着嘴咳嗽,好似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才肯罢休。 -------------------- 作者有话要说: 卑微作者在线求个收藏,宝们手指动动点个收藏哦? 第3章 病入膏肓 这时候在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些模糊的画面,闪现的画面里面似乎也有一个人这样撕心裂肺的咳嗽,仔细一想又想不起来是何时的事情,那个人又是谁?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既然处理好伤口就赶紧下山去。” 文荆尘一脸不悦的望着女子,而他旁边轮椅之上的男子,因为她的出现而克制着撕心裂肺的咳嗽,而他忍得非常幸苦。 那个人的白手帕已经被染得殷红,血块上甚至结出点点冰霜,那个场面让人看着异常的心疼。 “我是大夫,对他应该会有帮助。”小女子走过去,正要给男子把脉,男子立刻就把手拿开了。 刚刚撕心裂肺的咳过一场,男子的声音低沉沙哑的说:“多年顽疾,无药可医,就不劳烦素庄主了。” 既然行走在江湖为了掩盖真实身份,苏沫涵也有一个化名素若晗。 眼前的男子眼神茫然没有焦距,即使他尽力掩饰 ,但是苏沫涵是个大夫,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双眼已经盲了,什么也看不见。 既然看不见还能猜到她的身份,这个人的心智不一般。 苏沫涵也蹲下来,仔细的端详着男子,若有所思道:“你的侍从三两下就能轻易解决十来个杀手,这样的身手就算丢出去那也是排的上号的高手,能让他对你唯命是从,你的功夫一定在他之上,你肯定不是个藉藉无名的隐士高人。” “年纪轻轻,武功高强,麾下高手如云,又有疾病缠身的,我只想到了一个人,洗月阁的阁主,琉毓公子尹御枫。” 被猜破身份,尹御枫半点反应也没有,淡然道:“猜到了还不快走?” 琉毓公子尹御枫冷血无情,杀人狂魔的称呼,苏沫涵还是听说过的。 关于琉毓公子的一桩传闻,就连久居深山,双耳不闻窗外事的苏沫涵都听说了。 那就是四月前江月楼被血洗一事,江月楼上下无一生还,就连没到五岁的幼子也死在其剑下,江月楼楼主江闻柳还被挂在江月楼上挂尸三日,最后挫骨扬灰,可谓是残忍非常。 于是乎,琉毓公子也被挂上了一个冷血无情的称号。 “啧啧啧”苏沫涵吸了口凉气,“江月楼的事情你着实做得狠了些,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神仙一般的人,下手还挺狠。” 尹御枫的手隐隐的攥紧了拳头,但是很快又松开了。 只不过文荆尘可听不下去了,直接就冲着苏沫涵毫不客气的回嘴:“我们公子可是刚刚救了你一命,你怎么说话的?” 苏沫涵撇了撇嘴,道“小郎君别急眼,我这话还没说完,公子做法看起来是挺狠的,但是用在江闻柳这种人身上,换做是我,我只会做得更狠。” 这时候平淡的尹御枫竟然有了一些动容,问道:“医者对苍生怀有仁慈,素庄主还想怎么个狠法,我很好奇。” 这下苏沫涵倒是不客气的坐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润嗓子,然后再说:“江月楼虽然是江湖一大门派,但是江闻柳的作风实在不怎么样,明里一套,暗地里一套,不知道多少妙龄少女糟了他的毒手,可惜他实在是能装又能藏,一直没被人抓到把柄。” 一杯水喝完,苏沫涵直接倒扣再桌上,恶狠狠道:“江闻柳若是落到我手上,我定要他生不如死!求生生不得,求死死不能!直接死可真是便宜他了。”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尹御枫紧抓着轮椅的扶手,用力太大直在上面抓出一条细痕来。 而他表面上依旧平淡得看不出什么情绪来:“我想素庄主该回去了。” 文荆尘正要送客,苏沫涵马上跳起来,到尹御枫身边瞧着:“看琉毓公子的面色,病得不轻,琉毓公子救我一命,我还没报答,怎么能走。” 苏沫涵还以为尹御枫会继续赶人,然而这次他却爽快的伸出手,道:“劳烦素庄主瞧好了,告诉在下,还有多长时间?” 上来就问自己还剩多长时间,还问得那么平静,感觉巴不得自己剩下的时间越少越好,这样的病人,苏沫涵还是第一次见到。 正要去把脉,余光近距离看到这人,苏沫涵的心邹然一顿,见到只是他的眼睛虽然是看着她的方向,但是却没有焦距,更让她惊讶的是,这人面色明显是病入膏肓,然而没有焦距的眼神中没有半点病态。 甚至说,他的眸子如同一汪秋水,没有半点波澜,一时间她好想走进他的内心,去深刻的了解这个人,想看看他的过去,是怎样的过去,才能成就现在的这个人。 当搭上他脉搏的那一刻,她再次愣住了,从脉搏上来看,他的身体远远差于表面上看到的这个样子,他的腿还有他的眼睛,全都是因为身体中的毒素才会残。 冰骨之毒,顾名思义,寒入骨髓,中毒之人不会立刻死去,但是会每隔一段时间毒发,毒发时全身上下寒冰刺骨,备受煎熬,寒气一点点的侵入骨髓,让中毒之人在痛苦煎熬中慢慢死去,比被凌迟而死更加痛苦。 那才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难怪刚刚看到尹御枫咳出来的血带有冰霜,因为,毒已入肺腑。 苏沫涵整个人僵在原地,看着尹御枫的神情复杂难言。 “素庄主,我还有多长时间?” 尹御枫一声把苏沫涵的神思给拉了回来。 苏沫涵张了张口,那些话就像是哽咽在喉一样,久久也不能吐出来。 “素庄主这是听脉听不出来吗?”尹御枫又喊了一遍。 苏沫涵放开手,一字一句的从喉咙中挤出来:“三,三个月。” 听到自己只剩下三个月时间,尹御枫非但不苦恼,反而像是得到解脱一样,表现得无比轻松,就好像被判死刑的不是他一样。 相比之下文荆尘的反应倒是正常很多,忙问:“素庄主,人人都称你为神医,你有没有办法治好我家公子?” 被称为神医的苏沫涵,此时也只能失落的摇摇头:“冰骨无解,我现在也没办法解了冰骨的毒。” 相比于两个人哭丧着脸,尹御枫倒显得一派轻松。 即使看不见,他也能想到他们哭丧的脸。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苏沫涵又说,“我现在虽然还不能解冰骨的毒,但是我可以抑制毒性不发作,至少可以控制三年时间,三年时间足够我找到解毒之法。” 他低着头,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腰间已经陈旧的荷包,神情晦暗不明,低声说:“不必了,现在这样就很好。” 苏沫涵咬着唇,心口骤然一痛,就像空缺了一块一样难受。 明明只是见了一次的人,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感情,究竟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 “轰隆——” 山间天气阴晴不定,前一刻还是阳光明媚,现在就开始阴云密布。 尹御枫轻声道:“要下雨了,山路不好走,素庄主还是等雨停了再走。”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一阵寒风吹来,尹御枫再次剧烈的咳起来,整个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 文荆尘立刻拿了一个暖炉放到尹御枫手上,只看见尹御枫咳出来的血有是带了冰霜,整个面色苍白得骇人。 只是听着咳嗽声,苏沫涵就觉得心惊,也管不了尹御枫会不会拒绝,就拿出金针抑制他的咳嗽。 这一次尹御枫没有躲,平静的靠在椅子上缓着气。 其实他不像传闻上说的那般凶神恶煞,冷血无情。 一场雨直接下到深夜还没有停歇的意思,苏沫涵趴在屋外的栏杆上,望着一片漆黑的天空,外面就是竹林,除了竹舍里有灯火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正发呆着,身后就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在屋外站着,打雷可没有地方给你躲。” 回头一看,竟然是尹御枫,苏沫涵诧异了:“你怎么知道我怕雷?” 尹御枫没有回答他的话,但是难得的好心情,竟然有心思开起了玩笑来,说:“都说妖怪历劫的时候会被雷劈,你猜今夜又是哪个妖怪要历劫了?” 简简单单的一个小玩笑,苏沫涵竟然感觉无比熟悉,像是在什么地方听过,然后记在心里一般。 外面寒风瑟瑟,苏沫涵道:“夜晚外面凉,还是在屋里坐着好。” 苏沫涵正要把他往屋内退,尹御枫摆了摆手,道:“屋里太闷,出来透透气不打紧。” 下雨的时候,空气总是带着一种清凉的感觉,很是舒服。 苏沫涵深吸了一口气说:“是啊,总是留在一个地方可以把人闷死的,我小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所以哥哥总是把我关在家里,就连我长大了,出来立个山庄替人诊病,他也要拍一群人看着我,难得我可以一个人在外面过夜。”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怕打雷?”苏沫涵又问,明明白天打雷的时候她没有惊慌失措,那时候光想着尹御枫的病情,直接把雷声给忽略过去了。 “猜的。”尹御枫的声音很轻很柔和,似乎在回忆记忆中仅有的一点温暖一样,“很小的时候,认识一个小女孩,她就很怕雷,所以就以为所有的女孩子都害怕打雷。” 第4章 童年 那时候真的很小很小。 那时候他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被一群人给抓走了,连同被抓走的还有一个六岁的小女孩。 六岁的小女孩,什么也不懂被别人哄哄骗骗就带走了。 他已经习惯了颠沛流离的生活,被什么人带走他已经无所谓了,所以即使被抓走他也没有惊慌失措,但是小女孩却惊慌失措哭哭啼啼。 然而那时候的他很虚弱,非常的虚弱,浑身冒着寒气,冷得惊人。 在小孩的世界里,对待一切都只有善意,小女孩看他冷得发抖,便靠过去抱住他,用自己的体温去给他温暖。 “走开……” 他冷得发抖,还是艰难的要把小女孩推开,他说出的话和他身子一样冰冷的话。 但是小女孩天真的很,哪里肯听他的话,只知道他很冷很冷,如果放开了,说不定他就被冻僵了。 他艰难的抬起头,只看见小女孩笑得天真烂漫,就算在这冰冷又污秽不堪的地方,她的笑容是那么的干净,那么温暖。 就连她稚嫩的声音,他听着都觉得无比动听:“在家里的时候,每次我冷了,哥哥也是这么抱着我的,一会儿就不冷了。” 每隔一段时间,他身体就会入寒冰一样冰冷,现在小女孩小小软软的抱着他,犹如一个暖炉一样温暖着他,不一会他体内的寒意便退了下去。 他记得那天晚上下了一场好大的雨,雷雨交加,那个抱着他的小女孩在瑟瑟发抖,却不敢哭出声。 他自己也被寒气折磨,想发出声音也发出来,只能吃力的抓着那个小女孩的手,算是一个回应,告诉她身边还有个活人。 不知何时寒气退去,他也渐渐放松紧绷的神经,难得安心的在小女孩怀里渐渐睡去。 那群人看他们还是小孩,对他们就放松了警惕心,恢复了力气的他就趁着那群人放松警惕时,给他们全都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致命一击。 即使年纪还小,但是当时他的内力就已经大得惊人。 解决了守着他们的土匪,向来独来独往习惯的他并没有想要把小女孩一起放出来的想法,正要走时,小女孩软糯糯的声音叫道:“小哥哥……” 一声软糯糯的声音,让他想到了方才的温暖,明知道这是个麻烦,但是为了刚才的恩情,他还是将小女孩放了出来。 一路上追着他们的人不少,但是都被他清理掉了,为了不让小女孩看见那些血腥的场面,他用黑布蒙着小女孩的眼睛牵着她的手奔跑。 一路上小女孩只知道有很多打斗的声音,但是却不知道战况多么的残酷,嗅觉灵敏的她只知道空气中除了有青草和泥土的味道,还有血腥味。 准备走出树林时,他才把蒙着小女孩眼睛都黑布给揭开。 当小女孩再次看见他时,那时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借着那一抹光,小女孩看见,那谪仙一样的脸颊上已经沾上了黑红的血污。 “走出这片树林,你就可以回家了,以后一定要好好在家里,不要再被抓了。” 小女孩点点头,想到他们一起关在笼子里时,他冷得发抖,小女孩天真的一笑:“谢谢你把我带出来,我知道小哥哥一定是生病了,回去以后我就去学习医术,学好了就可以给你治病了。” “我一定会治好你的,我们拉勾勾!” 她伸出自己的手指。 这种天真幼稚的事情,他早就已经不再相信,并且日后也没想过和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女孩有任何交集,故而只当做没听到。 小女孩却当做他默认了,主动勾住他的手指,笑着说:“我们已经拉勾勾了,我一定会治好你的,小哥哥,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以后我要怎么找你呢?” “你不也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 小女孩还没有说出她叫什么,一支羽箭就已经破开虚空向他们飞来,一时间小女孩脑子一片空白,反应甚至比小男孩还要快速的挡在他面前。 那一箭,他完全可以避开,可他没有料到小女孩竟然会挡在他的面前。 一个可以说是陌生人的人,竟然能够挡在为他挡住致命一箭。 瞬间他的脑子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抱着小女孩,带着她温度的血沾满了他的双手。 就连他们身边什么时候围了一群人他都不知道。 直到有人将小女孩从他身边抢走,那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一个身穿铠甲的男子将他推开,关切小心的抱着小女孩,看见小女孩身上插着自己的羽箭,那个男子懊悔不已,抱着小女孩痛苦:“阿涵,阿涵……” 小女孩微微睁开眼睛,看见来人,释然一笑忍着疼,道:“我就知道哥哥回来找我的。” 男子抱着她,道:“是哥哥不好,误伤了你,哥哥这就带你回去疗伤。”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怔怔的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挡着,你会死的你知道吗?” 小女孩拉着他的手道:“爹爹说过,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刚刚你救了我,我也要帮你啊,小哥哥你还没告诉我,我要怎么找到你呢!” 当时的他沉默了,没有再说话,小女孩吃力的往他手里塞下一个荷包:“小哥哥,记得来找我……” 最终他还是没有告诉小女孩他的名字,也没有去找过她。 那是除了父母师父之外,唯一一个愿意用性命去保护他的人。 他曾经以为这个世道污浊不堪,就是与世共焚也无不可,只不过从那时候开始,他再也没有那种可怕的想法了。 苏沫涵听得颇有一种遗憾的之感:“既然你还记得她还想着她,为什么不去找她?” 尹御枫低笑一声,道:“我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很开心,还有什么不满足?” 这种感觉苏沫涵不理解也不清楚,轻声道:“琉毓公子考虑的事情大多一定是我想不到的,不过,外面风寒,公子是不是应该进去了?” “等等!”尹御枫面色突然间沉了下来,听着细细的雨声,向苏沫涵道,“有人晚上不睡觉找事情,你快进屋躲着。” 看尹御枫的面色就知道事情不简单,苏沫涵担忧道:“你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了,你一个洗月阁的阁主,身边除了文荆尘就没有别的高手吗?” 大雨中夹杂着细微的脚步声,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尹御枫多年警觉,一下子就听到了不对劲。 对方来的人不少,尹御枫却一点也不紧张,往天上打了一个信号弹,不紧不慢的跟苏沫涵道:“你进屋里躲着,我们没收拾干净,你就不能出来。” 话音还没落下,一柄剑就朝他们打了过来,尹御枫虽然眼睛看不到,可是耳力还在,破风声刚起,就一把推开苏沫涵,自己侧身也躲过了长剑的袭击。 被这一推,苏沫涵肩上的伤口再次裂开,疼得她吸了一口凉气,只是一个细微的喘息声,尹御枫也注意到了。 只听到尹御枫冷声道:“疼了就进屋去。” 对方可不给他们说话的时间,一下子又是一刀砍来,不一会的功夫,数十人已经把他们都围住了,尹御枫看不见,苏沫涵可看得清清楚楚,苦笑道:“现在我想进屋也进不去了。” 转眼看过去,偏舍的文荆尘也遇到了麻烦,应该是和早上那波人是一伙的。 既然走不过去,尹御枫干脆直接把苏沫涵拉到自己身边来。 尹御枫的身体状况,苏沫涵是真的担心,便小声和他说:“这些人看着是冲着我来的,不能连累你,你现在真的不能动武。” 黑衣人也是听到了苏沫涵的话,应道:“没错,我们只要素庄主,不会为难一个残废。” 话语中也是充满了鄙夷和嘲讽,尹御枫自身后拔出残月短刀,轻笑道:“残废?那你们试一试今天能不能从残废手上活着回去?” 尹御枫双腿不能动,双眼看不见,还身缠重病对他的身手影响不小,但是依然打得一群黑衣人手无措。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还没得手,想到刚才的信号弹,黑衣人开始紧张了:“他们有帮手,不能久留,先撤!” 紧接着还真的就听到了远离的脚步。 只是雨声太大,旁边还有太多的嘈杂声,还有夜色的掩护,以至于三人都都没有发现,在柱子后面还藏着一个黑衣人。 动一动真气,剧烈的寒气再次从身体里渗出来,一静下来就是一大口结着冰霜的血。 趁着尹御枫片刻的失神,那个黑衣人只窜出来,伸手快速狠辣,一下子把苏沫涵劈晕扛走。 文荆尘可没有心思管苏沫涵,他现在更关心尹御枫的身子。 尹御枫连给自己喘息的时间都不留,瞬间将所有内力全部强行调动爆发出来,冲开被毒气阻塞的经脉。 他连冲开经脉之后双腿的刺痛都管不了,直接就顺着声音追上那伙黑衣人。 文荆尘感觉整个世界都黑了,本来就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被尹御枫这么强行冲破经脉之后,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反噬能把他折腾成很么样。 第5章 噩梦 显然尹御枫是顾不着这些,他只想着把苏沫涵给追回来。 在双腿剧痛的情况下,尹御枫还是很快就追上了那群人。 站起来的尹御枫,虽然双眼依旧看不见,可她一站在竹林间,一群黑衣人莫名感觉到了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一群黑衣人训练有素,知道尹御枫看不见,立刻就列起阵法,利用旁边的竹子扰乱尹御枫的听力,让他失去对方位的判断。 失去了声音带来的帮助,尹御枫的动作也迟疑了很多,但是也仅次于是动作迟疑,他依然是没有任何慌乱。 很快文荆尘也赶来,黑衣人更加着急了,他们不能做更多的纠缠,如果尹御枫的援兵到了,别说能不能回去交差了,就连有没有命离开都是个问题。 权衡之下黑衣人开口道:“我们无意于你们为敌,只要素庄主。” 这一次的态度倒是比原先要好很多,可惜尹御枫已经怒了,只不过表面上看不出他的怒气,只听他淡淡说:“如果让你们轻易带走我身边的人,传出去我尹御枫的名声何在?” 如果说刚才只是被尹御枫的气势震慑到,那么知道了他的的身份之后,那种震慑感直接就变成了恐惧感。 “荆尘,当我的眼睛,今日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尹御枫的杀意已经起来了,文荆尘都不自觉的后退,给他传递那些人的位置。 动作不再受到牵制的尹御枫刀法很快,快到甚至还没看清楚他挥刀的动作,自己的脖颈就已经被割开。 很快就只剩下扛着苏沫涵的一个黑衣人,那人想跑,却被文荆尘给堵住了。 反正已经是穷途末路,那人干脆拿苏沫涵当成挡箭牌:“素庄主还在我手里,只要我一动手,她就人头落地,要死拉个神医当垫背也不亏!” 文荆尘也向尹御枫道:“公子,他的剑就抵在素庄主的脖子上。” “素庄主可有受伤?”尹御枫问,文荆尘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是他站得远,这个距离靠速度抢不过来。” “好!”听了之后他也就放心了,果断还刀入鞘,向黑衣人道:“把人留下,你可以走。” 黑衣人也不傻,见到那苏沫涵威胁尹御枫有用之后,继续威胁道:“放人可以,但是我要先出了竹林,确保安全之后再放。” 被人威胁的滋味不好受,所以尹御枫是在忍着怒气说:“好,不过我要提醒你,动作小心一些,她伤了一根毫毛,你就要拿命来偿。” 传闻中的尹御枫冷血无情,杀起人来从不手软,所以黑衣人一点也不怀疑话中的真实性。 虽然知道这个人看不见,但是还是不自觉的将剑刃移偏苏沫涵的皮肤,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退出竹林。 还没等他退几步,一柄长剑就已经从身后将他的心脏刺穿。 黑衣人的所有注意力都在文荆尘和尹御枫身上,完全忽略了身后的情况,以至于有什么人出现在身后都没有发觉。 黑衣人倒下时,他身后站着一个身穿玄色金丝袍子的男子,男子见到尹御枫很是恭敬:“公子,玉琊来晚了。” 从尹御枫放出信号道现在其实没有很长时间,可是地上的狼藉告诉玉琊,他还是来晚了。 “咳咳……咳咳……” 没想到反噬来得那么快,尹御枫直接站不住,五脏六腑仿佛搅在一起,一大口鲜血被他咳出来,更可怕的是毒气反噬得猛烈,他的双眼更是渗出墨黑色的血液来,整个脸色苍白得仿佛这场雨都能把他送走一样。 “公子,冰骨反噬了,我给渡真气!”玉琊见状立刻就要给尹御枫渡真气。 尹御枫没有理会这些,完全忽视身体的情况,在地上摸索着,问道:“阿涵在哪?扶我过去。” 在黑暗中碰到苏沫涵之后,尹御枫也不顾两人要扶着他,执意要自己抱着苏沫涵走回竹舍中。 文荆尘很不理解自家公子的种种做法,,更是把一切的错处都归咎道苏沫涵身上,愤愤不平的嘟囔:“别的大夫都是治病救人,素庄主这是来给人催命的。” 虽然不太了解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着自家公子对这位庄主的在乎程度,玉琊很明知的什么也没说,还好心的提醒文荆尘:“你日日在公子身边,最好还是谨言慎行,你何时见过公子对一个人这么好?” “当然没有!”这种事情想都不用想,跟了尹御枫那么多年,就没见过他对一个人那么特别过。 在他的理解中,他的公子可以为手下任何一人去拼命,但是绝对不会有像刚才一样为一个人惊慌失措失去理智。 直到把人带到了竹舍里,尹御枫自己也站不住了,感觉身上的力气一点点的被抽干净,整个人倒在床边,撑着一点力气想身后的文荆尘道:“她很快就醒了,荆尘,管好你的嘴。还有,今夜的人一定要查清楚!” 还是第一次收到明晃晃的警告,文荆尘心中很气愤,但是他也很听话。 很快他就陷入了无尽的冰冷当中,除了黑暗和冰冷,什么也没有,迷迷糊糊之间似乎,冰冷的手似乎被什么东西握住,很温暖,很柔软。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当年草庐中堆满的尸体,还有父亲和师父死在自己眼前的场景,还有那个和他很像,却被他亲手杀死的孩子。 四周全是血腥的恶臭味,还有孩子的哭喊声,女人苦苦哀求的声音,一切的一切全都缠着他,怎么也甩不开,逃不过。 清醒时这些记忆尚且无法忘记,在梦中更是纠缠不清挥之不去。 耳边似乎还有轻柔的曲调,似乎是童谣,总之听着很安心,在梦中依旧纠缠不清的血色都被轻柔的曲调给一点点的驱散,渐渐得到安眠。 他不知道睡了多久才悠悠醒来。 醒来之时脑袋一阵涨疼,眼前一片漆黑,眼睛上似乎还蒙着一层东西,正要伸手摘下,就被人拉住了手,阻止他的动作:“别动,毒气伤了你的眼睛,这东西可以治好你的眼睛。” 刚刚醒来脑子还不清醒,被人拉住手的瞬间,他另一只手已经从枕头下摸出了一把短刀抵在来人的喉咙上,由于昏睡太久,他声音嘶哑的问:“谁?” 警觉心如此之强,苏沫涵也被吓到了,弱弱的回答:“素涵山庄,素若晗。” 昏迷之前的记忆一点点的涌向脑海中,反应过来之后,尹御枫便收起短刀,哑声道:“抱歉,吓到你了。” “呼!”苏沫涵刚才还以为要小命不保,现在是松了一口气,起身去给他倒水。 苏沫涵实在是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生活在怎样的一个环境里,就连枕头下都要放一把匕首。 可是转念一想,他们这些人都是在刀口上舔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只要稍稍不留神可能就会一命呜呼的人,如果不是这种警惕心,可能早就没命了。 这么一想,也就能理解了。 把一杯热水送到尹御枫嘴边,给他润喉,苏沫涵同时说道:“你昏迷了三天,差点就醒不了了。” 尹御枫的反应很平淡,也就应了一声:“嗯,让你费心了。” 这个反应,苏沫涵很是无奈,问道:“把毒素压制三年,还有一线生机,你真的不考虑吗?” 尹御枫低着头,也看不清他的表情,苏沫涵也低下了头,自责又苦恼的说:“你的身体原本就不能再折腾了,那天晚上你可以不用把如此,就算我被他们抓走,他们也不会要了我的命。” “是不会要了你的命,所以就让他们拿你当筹码是吗?”尹御枫配合的应着她。 苏沫涵惊讶的看他:“你怎么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他挣扎着坐起来,身子靠在床沿上,右手搭在左手上,轻轻捏着指节,慢慢说着:“也是我猜的,以他们的身手,如果想要你的命,第一次出手的时候,你就不会只是受伤,更不会有机会逃到我这里来,他们要活的,自然是因为你对他们有用处。” “得罪了谁?”尹御枫很认真的问。 苏沫涵垂着脑袋想了半天,还是摇头道:“不知道。” 她平日里闯祸的多了去,整人耍人更加不少,但是都是小打小闹,完全没有上升到一定要取人性命的地步,所以想来想去还是不知道。 自己得罪了什么人都不知道,尹御枫也是被她给气笑了,无奈道:“你不知道,我知道。” 苏沫涵错愕的看着尹御枫,只见他语气中带着一点无奈的说:“我和那些人打了一场,发现他们都不是专业的杀手,武功路子也不似江湖中人,他们的手法更加像是军队中训练出来的士兵。” “而且他们还不是普通士兵,纪州城不是边境要塞,在练兵方面远远不及那些沙场上杀出来的士兵强势,而那些黑衣人明显就是在战场上面厮杀过的士兵,能够号令这些士兵的,必定是哪路将领,你得罪的是朝廷的人。” “朝廷?”得到点醒之后,苏沫涵瞬间就有了思绪。 第6章 祛毒 说到朝廷,苏沫涵还真就有了一些头绪,不过在她眼里问题不大,无所谓道:“我想我知道是谁了,那人是朝廷的不错,但是还是处理得了。” 这人真是天真又天真,尹御枫就坐在床上,一下一下轻轻的捏着指节,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玉琊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回来,还带了好几分卷轴。 一回来就看见尹御枫已经醒了,高兴得不行:“公子,你终于醒了。” “嗯。”尹御枫淡淡的应了一声,问道,“让你们查的,查到了什么?” 知道尹御枫的眼睛看不见,玉琊就没有把卷轴给尹御枫看,直接说:“那些人是泊州知府派来的,还带回来了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苏沫涵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屋外就进来一个灰头土脸,还一身干净利落男子装扮的小丫头,一脸委屈的看着苏沫涵:“姑娘,你快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你被他们抓走了,姑娘你出来的时候至少带上我。” 这三天只想着尹御枫的身体了,都忘了要给山庄那边传个话,素心又是一个急性子,三天没有消息肯定要着急的,苏沫涵拍了拍头,尴尬的笑了笑:“抱歉,我出来的时候没想到会出那么多事,所以耽搁了几天没回去,不过你是怎么遇到大堂主的?” 一旁的玉琊抖着卷轴,道:“我一路追查过去,发现他们截杀一封密函,就跟了过去,然后看着这个小丫头也在截杀他们,她身手不济我就帮了一把,后来才知道她在找素庄主,就带过来了。” 原本清冷的竹舍,现在又多了一个小丫头,尹御枫升起一种隐晦的情感,很快又被他给压下去,向玉琊问:“玉琊,你截获的密函内容是什么?” 玉琊正要打开密函,苏沫涵就一把将密函给抢了去,解释道:“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一封上报朝廷,弹劾泊州知府的书信罢了。” 尹御枫低声道:“泊州地处偏僻,不是军事要塞,也不受朝廷关注的一个小城,那里天高皇帝远的,泊州的城主李不为就是个土皇帝。” 沉思过后,尹御枫又道:“从泊州到郢都一定会经过纪州,所以他派人到纪州来抓你不足为奇,只是这些年弹劾李不为的人不也少,可他偏偏几次三番的要抓你,素庄主,你知道他什么秘密?或者说你上报的什么人,让他害怕?” 尹御枫的每一句话,全都说中了苏沫涵想要隐瞒的事情,苏沫涵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见她半天没有反应,也知道苏沫涵并不想说,尹御枫也不继续问,接着继续说:“素庄主不想说没关系,只不过李不为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且不说你能不能动得了他,单是你的密函恐怕都到不了郢都。” “哼!”苏沫涵冷哼一声,道,“就一个李不为,就不信他还能只手遮天!就算他在泊州为所欲为,但是出了泊州,我就不信他还能掀出多大的浪花来。” 尹御枫提醒她:“纪州和泊州临近,李不为的脏事纪州城主周叱南不可能不知道,现在的世道不太平,官官相护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你要小心的不止是一个李不为。” 此刻苏沫涵看向尹御枫的神情开始怪异起来:“琉毓公子身在江湖,却对朝廷的事情了解不少。” 这时,尹御枫捏着指节的力度重了几分,开口道:“也是巧得很,江闻柳与李不为有勾结,我掀翻了江闻柳,对于李不为的事情多少也知道一些。” 即使双眼看不见,尹御枫也知道苏沫涵现在用什么样一种眼神看他,他也意识到是自己说的多了,又接着圆话:“素庄主,你已经把人引到我这里来,这趟浑水洗月阁是脱不干净了,与其这样,倒不如帮你一把。” 苏沫涵摇了摇头:“这是我的事情,不连累琉毓公子,我既然敢捅马蜂窝就有解决的办法,不用琉毓公子操心。” 尹御枫低着头,想了一会,开口问:“我现在还剩下多少时间?” 经过那天晚上的折腾,尹御枫身体被毒气侵蚀的更狠了,几乎时时刻刻都被毒气纠缠,即使是现在他也一样全身冒着寒气。 苏沫涵咬了咬唇,道:“琉毓公子,照你的情况只有半个月不到的时间。” 这个结果如果是放在三天前让他听到,他会觉得很开心是一种解脱,可是现在听到,他却害怕了。 苏沫涵抬头看过去,只见他整个人在阴影之中,日光透过窗台照进来,怎么也照不到那一片阴影,更落不到那个人的身上。 “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再次响起,苏沫涵脑袋里模糊的画面再次出现,一种心悸的感觉涌上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甚至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是一见到尹御枫难受,她就跟着难受。 只要多看一眼这个人,她就莫名的多一分心痛。 就像是有一根线,在不知不觉中牵着二人一样。 不知不觉中,脸上一片湿润,伸手一摸她竟然流泪了。 “姑娘,你怎么哭了?”素心也跟着心慌了,苏沫涵见过不少病人,救不过来的病人也不少,只是从没有一个能让她如此心痛的人。 而这个人只是一个刚相识不久的男子。 “你在哭?”尹御枫的声音里带着细微的动容,他想伸手去找那个人的方向,却又不敢去行动。 苏沫涵伸手抹掉脸上的泪痕,带着未消的哭腔道:“公子,让我试一试吧,也许我能够找到解毒的方法。” 伸手去摸到腰间已经陈旧的荷包,才发现原来自己不是真的无所眷恋,只是被压抑了太久,早就不敢去肖想,现在所想不敢想就在眼前,才发现竟然入潮水一般无法抑制。 “好!” 一声轻道不能再轻的声音,听在苏沫涵耳中无比的清晰。 抑制毒素需要用在尹御枫在汤药中泡着施针,当天晚上苏沫涵就把所有的药材都备齐了。 苏沫涵才刚道浴室门口,就被自家的小丫头素心给拦住了:“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平日里诊病也就算了,可是在里面那是要看见他脱衣服的,姑娘能不能不进去?” 苏沫涵道:“可以呀,我不进去,你进去给他施针,你会吗?” 打架的事情素心还是,但是施针治病就算了,这下素心放手了,但是还是不满的嘟囔:“完了,回去家主要是知道了,我一定要掉一层皮了。” 看她那失落又担心的样子,安抚她道:“放心吧,兄长只会责怪我胡闹,一定不会扒了你的皮。” 说完就进去了。 尹御枫泡在药汤之中,面露痛苦之色,但是却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呼痛的声音。 自己配的药,苏沫涵自然非常清楚尹御枫在里面受到的是多么大的痛处,这一桶药汤,常人碰了如同碰了寻常热水没什么区别。 然而对于身中冰骨的尹御枫而言,碰到这药汤,无异于是泡在刀山火海里一般剜心的疼,火烧的热。 在这样的疼痛里,他竟然只是皱着眉头而已,一动不动,苏沫涵不由得更加的钦佩这个人了。 将银针一一放在烛火之上烤烫一番,在放入药碗里浸泡一番之后,苏沫涵对尹御枫道:“一会我施针的时候,你身上会更加疼,如果实在是疼的受不了,你一定要让我停下。” 尹御枫双手抓紧了木桶的边缘,隐忍着咬牙道:“你尽管动手就是了。” 总共十二针,苏沫涵不敢大意,尽量用最温和的办法给他扎下去。 然而她明白,就算再温柔的手法,对于尹御枫而言也是痛不欲生的。 十二针下去,苏沫涵已经是满头大汗,而尹御枫除了眉目紧缩皱眉之外,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就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施针之后还有半炷香的时间 ,那半炷香的时间才是最难熬的。 尹御枫虽然没有反应,但是他满脸的汗水和咬紧的牙关已经在表示了他此刻的隐忍。 他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在任何人面前示弱,特别是此刻在他面前的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就算是痛,再痛他都会忍着。 半炷香的时间,在一旁看守的苏沫涵一点也不比尹御枫难熬,她知道尹御枫再痛都不会给她一点反应,所以她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尹御枫脸上的表情,一丝丝细微的变化都不会放过。 半炷香的时间实际上很短,然而在这个时候却显得非常的漫长。 好不容易熬过了半炷香的时间,苏沫涵立刻将尹御枫身上得到银针拔/出来。 这时他身上的冰骨一部分已经被聚集在尹御枫的指尖,只需要给他将毒血放出来就好了。 墨黑的毒血被排出体外,尹御枫身上的痛处也渐渐退去了很多。 苏沫涵道:“你可以不用忍着了。” 话音刚落,尹御枫的面色就缓和了很多,同时也吐出一大口血,见状苏沫涵无奈道:“方才要是实在疼得紧,你大可以告诉我,我停下来让你休息休息,也不至于会忍成这样。” 尹御枫一把 抹去嘴角的鲜血,道:“更疼的都受过,这些不算什么,你先出去,我穿衣服。” 刚在只顾着施针,完全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男女有别,现在被明晃晃的提醒出来,回神时苏沫涵已经是面色潮红。 第7章 发高烧 一出来看见的就是素心如丧考妣的脸,苏沫涵虽然心跳未定,但是不用想也知道素心在想什么。 于是走过去在素心的脑袋上轻敲一下,道:“你家小姐还活得好好的,你哭丧着脸,是咒我吗?” 素心眼神幽怨的看着苏沫涵:“姑娘,我是在为自己哭丧,当初你离家时,家主再三叮嘱,让我一定要看好你和男子保持距离,现在好了,我回去死定了。” 素心是说不下去了,幽幽叹气:“家主知道了,我一定会被扒皮抽筋的。” 苏沫涵一听就笑了:“我又我自己的想法和选择,兄长也不能管着我一辈子,我给你保证,一定不会让兄长扒了你的皮。” 这种话素心要是能相信她才怪了,这种事情还是自求多福的好。 一看素心的表情就是不相信自己,苏沫涵也不继续讨论下去,沉了声问:“我们的密函当真一封也没有送到郢都吗?” 素心拧巴着一张脸回答:“是,我截杀他们的时候,就在他们身上收到了我们送出去的密信,一封不少。” 瞬间苏沫涵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从前在郢都的时候看到的全是兴兴向荣之态,从来不知道,原来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那么多污秽脏乱的地方。 “李不为不除掉泊州百姓就一日不能安生,我绝不留他!”苏沫涵咬着牙道。 素心顿时提议:“姑娘,不如我亲自送回郢都!” 苏沫涵摇了摇头,道:“既然李不为已经知道了我们要上报郢都,那他除了拦截我们的密信,一定还会掩盖罪行,到时候上面派人下来,什么也查不到,他还是一样逍遥法外。” “算了,再想别的办法!”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苏沫涵道:“你跑了一天也累了,早些休息。” 素心一看就觉得不对劲,道:“姑娘,你这是要守夜?” 苏沫涵点了点头:“我配的药,药效强劲,可能夜里他可能会发高热,我守着,比较安心。” 一下子素心脸色更黑了,小声说:“姑娘,要不我来守夜吧,如果只是发高热,我也能应付的。” “你?”苏沫涵不禁笑出声,想到尹御枫的戒备心之强,还是摇了摇头,“你就算了,他戒备心强,所以我自己守着就好。” 到了深夜,苏沫涵实在是困得不行,趴在床边上浅浅的睡过去。 “冷~” 才刚闭上眼睛,就听到一声轻到几乎听不见的细小声音,一下子就把苏沫涵给惊醒。 “冷~”又是一声微不可闻的声音,苏沫涵凑近了听才听清床上的人在说什么,好在她早就准备好了暖炉。 将暖手炉放到尹御枫被子里的手中捂着,等到他冰冷的手有了温度才将自己的手拿出来。 谁曾想,尹御枫突然抓住她的手,嘴中亦在迷糊的呢喃:“不要留我一人......” 苏沫涵一愣,这还是那个冷冰冰的琉毓公子吗? “别走……” 他的语气很慌,很急切的抓紧苏沫涵的手。 软软的语气,苏沫涵瞬间就心软了,也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这一刻她才发现,这个在众人口中冷酷无情的江湖霸主,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其实他也承受了很多常人无法承担的痛苦。 世人只知道他洗月阁阁主尹御枫是个传奇人物,年纪轻轻就能成为一方霸主,杀伐果断手段狠辣,可是又有谁能真正明白,他只是一个把自己逼得坚强,实际上是比任何人都需要保护的病人。 苏沫涵紧紧握着尹御枫的手,如同小时候兄长安慰自己一般安抚他道:“好好睡吧,很快天就亮了。” 即使如此尹御枫还是不能平复,苏沫涵空出来一只手碰了一下他的额头,还真是发烧了,难怪会如此不清醒,也幸好自己留下来守夜。 苏沫涵俯身对尹御枫道:“你发烧了,我去给你拿些凉水来敷敷,你先放手好吗?” 已经抓到了手,尹御枫怎么会轻易放开,他的力气又大,苏沫涵根本挣脱不开,况且就尹御枫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能叫别人过来。 感觉她挣扎得厉害,尹御枫终于开口,道:“你不用去拿凉水,让我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也不知现在尹御枫是清醒还是迷糊的,苏沫涵只知道现在自己想要把手给挣脱出来是不太可能了。 好在尹御枫只是正常的发热,没有烧得很厉害,晚上出点汗睡一觉就好了。 苏沫涵拢了拢尹御枫的被子,轻声道:“好,那我不走,我也和你保证今夜的事情明天我不会提起半个字,你好好睡觉,行吗?” “不。”尹御枫低声道,“不睡,你陪我说话好吗?” 嘴上说着不睡,意识却在渐渐沉重,等苏沫涵再看时,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绵长的睡了过去。 一大早尹御枫是被一阵细碎的声响给吵醒的。 才坐起来就听到了苏沫涵清脆的笑声:“你醒了?头还疼吗?” 柔软的小手贴在他额头上,感觉到体温已经降了下来:“已经退烧了。” 昨晚的事情尹御枫迷迷糊糊的想起一些,向苏沫涵问道:“昨夜我......” 苏沫涵微微一笑,说:“昨夜?我不记得昨夜发生什么了。” 说完尹御枫就感觉到有人在碰他的腿,有些刺痛,便出声道:“你在干什么?” 原来他的腿上扎了几根金针,苏沫涵一边取出金针,一边说:“你的腿原本只是被冰骨给堵着经脉,但是那晚上你强行冲开经脉,差点让经脉受损,现在我只是帮你把经脉疏通而已,你可以试着动一下。” 双腿有了知觉,这是他轻轻楚楚感觉到的,自己已经很久看见过光,双腿也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任何感觉,如今的反应是他没有想过可以拥有的,一时间内心竟然有些触动。 看着外面的阳光正好,苏沫涵道:“现在外面的天气不错,阳光正好,不如出去晒晒太阳,怎么样?” 尹御枫同意:“也好,腿有知觉了,我想试着站起来。” 这些年就算尹御枫的腿动不了,好在文荆尘每日都会给尹御枫按腿,尹御枫的双腿才得以没有僵硬,苏沫涵点点头,道:“我扶着你,你试一下,但是不要勉强,以免伤了经脉。” 说着就扶着尹御枫的手,让他自己动。 很久都没有过双脚沾地的感觉,这种感觉他都要忘记了,依靠着苏沫涵的搀扶吃力的用双腿站立。 常人在简单不过的一个动作,尹御枫却做得非常艰难,双脚刚刚触地,还没有完全站起来,床腿就已经产生了刺骨的痛。 尹御枫想要忍着,但是双腿完全使不上力气,还未完全站起来,就已经向前摔去,整个人无法控制的压在苏沫涵身上。 好在苏沫涵一直都在注意尹御枫,已经做好了随时接住他的准备,才没有被他这一下子压倒在地。 第一次和异性如此亲密的接触,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足够能够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了,苏沫涵常年和药草接触,身上有药味很正常。 然而在尹御枫身上她也闻到了淡淡的药香味,就能知道这些年他也是靠着多少吊着性命的药,才能撑到现在的了。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苏沫涵心中犹如小鹿乱撞,心跳控制不住的加快,脸上也浮起两片红云。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即使现在眼睛看不见,尹御枫依旧可以感觉到此刻苏沫涵的不自在,他能听到她心脏扑腾扑腾乱跳的声音,能够感觉到她正在上升的体温。 苏沫涵赶紧把尹御枫放到轮椅上,尽量平复自己的呼吸,强装淡定道:“你的腿太久没有动了,还是不可操之过急,今夜再为你驱一次毒,就不会那么痛了。” 苏沫涵推着尹御枫到院子里,在桃花树下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微风拂过带来淡淡的花香,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外面风凉,文荆尘拿了一件披风过来,给尹御枫披上。 虽然说尹御枫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文荆尘跟着他的时间久了,只是看着也能看出来他今天心情格外的好。 或者说是,这些年来他家公子心情最好的一天。 “荆尘,去拿一壶酒来。”尹御枫心情好,就想喝点酒助兴。 苏沫涵一听眼神就变得锐利起来,沉声道:“你现在不能饮酒。” 尹御枫顿了一下,他还没被人直接反驳过,现在竟然觉得被人管着的感觉也还不错,转头向文荆尘道:“听素庄主的,不用拿酒了,换成热粥。” 末了又道:“把我的萧也一并拿来。” 他的箫声,苏沫涵是听过的,就是现在依然记忆犹新。 传言中琉毓公子的箫声是天下一绝,可以引来百鸟盘桓。 曾经苏沫涵还很想见识一番,直到真的听到了他的箫声才知道,所谓的百鸟盘桓,应该是百鸟齐哀才对。 箫声既是心声,他的箫声中没有一丝的欢愉还和对于生命的眷恋,他人亦是如此。 第8章 再见光明 当尹御枫拿起玉箫时,苏沫涵的心也跟着揪在了一起,他的萧声是很动听,可是她不想再听到那种悲切道已经麻木得没有情感的萧声。 肝肠寸断。 当萧声响起之时,苏沫涵才惊喜的发现,尹御枫萧声中的苍凉之感少了许多,还多了一些说不清楚的情感,温暖又敏感。 一曲毕苏沫涵还是没有从萧声中出来,尹御枫听到四周有鸟叫声,便道:“那些鸟儿应该是来了吧。” 这下苏沫涵才反应过来,看向四周,树上和房梁上确实是停留了很多的鸟儿,只是此刻她关心的却不是这个,便随意应了一声:“传闻果然不是骗人的,公子的萧声确实可以引来百鸟汇聚。” 这个时候苏沫涵在意的是他萧声的中隐晦的感情,苏沫涵试探性的问:“公子萧声中似乎藏有思念之情,公子也有想念又见不到的人?” 尹御枫放下玉箫,轻声说:“我双眼已盲,就算人在我面前,我自然也是看不见的。” 苏沫涵顿时发现,其实在尹御枫冷冰冰的外表下,也是有一些难以发现的趣味。 两人谈话间,一片树叶似暗器一样向他们打过来,尹御枫连头都没有动一下,只是一个抬手用玉箫轻而易举的将树叶打落。 苏沫涵向后面看过去,就看见一个青衣公子,潇洒不羁的坐在竹舍外面的一颗桃树上,冲着尹御枫嘻嘻的笑着:“公子今日心情不错,萧声都能引来不少鸟儿。” 比起玉琊的稳重,这个少年要跳脱不少,但是他飞花走叶都能当成武器来用,内力的雄厚可见一斑。 不过他有门不走,偏要上树□□,这种跳脱的性子,想来就是洗月阁二分堂的堂主棪白。 传言这人性情乖张,只按照自己的喜恶来办事,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其手段的狠辣一点也不输给尹御枫。 少年看见尹御枫旁边的苏沫涵,还不忘记嘴贫一把:“这位想必就是神医圣手素涵山庄的素若晗素庄主,还真是和传言说的一样,是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 苏沫涵心里翻了个白眼,也很客气的回一番:“不敢当,二堂主才是如传言一般玉树临风。” 棪白不着边际又乖张的性子,尹御枫可是非常了解的,可是现在他一点也不想贫嘴,伸手在虚空上摆一摆,道:“玉琊能把你找来,可是你又和秋舞打起来了?” 棪白从桃树下一跃而下,顺手折下一直桃花,悠然道:“公子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只是和秋舞姐切磋切磋。” 行至两人面前,还颇为珍重的将手中的桃花送给苏沫涵:“美人真国色,当赠一枝春。” 桃枝还没到苏沫涵手上,就被尹御枫轻易折成两半,无情的丢在地上:“玉琊让你来可不是来玩的,我需要的药材不少,这些日子素庄主不便下山,就由你去置办,药方在荆尘手上,你去找他拿。” 霎时间棪白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崩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看着尹御枫:“公子,跑腿的事情一向都是荆尘在做,我堂堂二分堂的堂主,你让我去跑腿是不是不太雅观?” 尹御枫像是没有听到棪白的话一样,低头喝粥,就把棪白晾在那,也不理会。 被晾着的棪白也是一头雾水,他的公子可从来不会这样,怎么看着都像是在耍小孩子脾气,也不知道什么地方惹到他了。 苏沫涵瞧着还挺好玩的,很不厚道的给笑了,还要添一把火:“天色还早,二堂主可以早去早回。” 棪白扯着笑脸:“阁主吩咐的好,小的一定帮您把药材置办好。” 夜里再一次脱皮一般的泡澡过后,苏沫涵再一次给尹御枫放出半碗的毒血。 这一次他更加清楚的感觉到,双腿的感觉更加的明显了,就连眼前也开始隐约看到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像。 夜半时分总是人最脆弱的时候,昨夜种种一直重复再脑海中出现,已然习惯的黑夜顿时变得孤独得可怕。 纵使房间里点上了安神助眠的香,可是尹御枫依旧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心情浮躁之后,尹御枫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好不容易才能平息下去。 正是这时,苏沫涵抱着一个暖炉,悄悄进入了尹御枫的房间,早在苏沫涵还没有开门的时候,尹御枫就已经听到她的脚步声。 正因为知道是她,所以尹御枫才会不作任何感应,而是躺在床上装睡。 见到尹御枫呼吸平稳,苏沫涵心中一块大石头也就落下了。 尹御枫两只手都露在外面,苏沫涵就将暖炉放入他的手心,在塞入被子里,像昨夜一样将他的手捂暖之后才抽回手。 那片刻的感觉,尹御枫依依不舍,便下意识的拉住,然而想到两人如此实在是不合规矩,有伤对方的名誉,便又松开了。 没有想到,苏沫涵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握着他的手坐在旁边,像昨天一样空出一只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轻唱着熟悉又陌生的歌谣,其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什么时候听过这首歌谣。 唱着唱着她自己都忍不住犯困,便趴在床边,轻声说:“公子,我知道你没有睡下,呼吸声是骗不了人的,何况我是个大夫。” 尹御枫躺在床上没有动,只是轻声说:“既然知道你还留下?” 苏沫涵打着哈欠,小声道:“因为知道你睡着之后会做噩梦,所以我就留下了,虽然我不知道你都经历了什么让你那么害怕,但是在梦魇中醒来之后身边有个人,感觉总会好一些,我陪着你。” 说着还把手伸进被子里握住尹御枫的手,道:“或者你抓着我的手也行,总是个安慰。” 这些话和她小时候说的还真是如出一辙,有些记忆会忘记,可是本性和习惯忘不了。 她还是和当初一样。 靠着这一份暖意,这天夜里他还真没有再弄到那些让他恐惧和厌恶的血色。 晨起之时,一摸床边,又是一片冰凉,心中一阵失落。 轻盈的脚步声再一次靠近,尹御枫转向那个方向去,这时隐约觉得自己的世界似乎不是那么黑暗了,透过眼前的细布,似乎能看到一些光。 为了应证,就举起手一直在自己眼前晃,苏沫涵进来之时就看到他用手在眼前不停的晃,心中大喜。 “想来你的眼睛是能够看见了,你闭上眼,我帮你把细布摘下来。” 摘到最后一层的时候,苏沫涵再次提醒:“千万不要睁眼,你的眼睛习惯了黑暗太久,突然看到强光会痛的,到让你睁开眼睛的时候,你再睁眼。” “好。”尹御枫心中非常期待能够重见光明,此时她就在眼前,自己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心中想着就已经心情大好。 苏沫涵一层一层的揭开尹御枫眼睛上的细布,当细布被拿下时,自己的眼睛有被一只温软的小手给捂住。 苏沫涵道:“慢慢睁开眼睛。” 即使尹御枫慢慢睁开眼睛,苏沫涵也还是遮着他的眼睛,没有立刻拿开。 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了,再次见到光时,眼睛一时间还不能适应过来,还有有苏沫涵的手挡着才没有将眼睛刺痛。 缓了一会儿总算可以适应了过来,苏沫涵一点点把手移开,尹御枫总算看清了这两天陪在他身边的人。 蒙在眼睛上的白布被揭开的时候,入眼的就是站在阳光下的她,尹御枫顿时明白了,即使他是生活在日光在照不到的阴暗角落,其实也早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太阳。 她就站在阳光洒进来的那一层光晕之中,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层暖意。 她还是和自己记忆中的样子一样,是个单纯干净的小女孩,嘴角带着柔柔的微笑,一笑起来就连春日盛开的桃花都比不得她的笑能温暖人心,一双眸子明亮灵动,更似夜空中的漫天繁星。 她的美,不是令人惊心动魄的美,而是深入心底化开层层寒冰的柔美。 想了太久的人,终于能够见到,尹御枫看得入了神,苏沫涵还以为他只是眼睛重现光明,一时适应不过来,便弯下腰凑近尹御枫的脸,观察他的眼睛。 这样的动作,尹御枫瞬间心跳加快情不自禁伸出手抚摸上她的脸颊,苏沫涵被吓了一跳,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提醒自己要躲开,可是身体却仿佛动不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素心一进来就来看见尹御枫的手停留在苏沫涵的脸上,瞬间就炸毛了,冲上去把苏沫涵拉到身后,怒瞪尹御枫:“你想对我家姑娘做什么,想不到堂堂琉毓公子竟然是个登徒子。” 这下让尹御枫尴尬了,眼神躲闪不敢再看素若晗,他自己也知道逾距了。 素心的眼神巴不得将尹御枫生吞活剥了,苏沫涵赶紧将她拉到房外:“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去看看荆尘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一番将素心打发之后,苏沫涵再回到房内,再见尹御枫时,她没有脸红也没有羞愤,任何女孩子被轻薄之后的娇羞反应都没有,冷静得怪异。 她完全没有在意刚才发生的事情,而是很认真的看着尹御枫问:“其实你早就认识我了对不对?” 第9章 恩怨 没等尹御枫回答,她又逼问:“你别想糊弄我,琉毓公子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对一个萍水相逢之人,你绝不会在一开始就知道我怕雷,更不会不顾一切甚至冲开经脉去救,而且刚才你看我的眼神,就不像是第一次见到我一样,你认识我?” 尹御枫眼神错开,反问一句:“若是相识,你怎会不知?” 她迟疑了片刻,眼神暗了暗,这才低声说:“我就是不知,所以才问你,我幼时生过一场大病,什么都忘了,我以为那时太小,忘了也没什么,直到见到你,你让我有一种曾经相识的感觉。” 她低头,看向尹御枫挂在腰间陈旧的荷包,道:“你总会无意识的去摸它,荷包上的桃花,针脚很乱一看就是哪个初学女红的小姑娘绣的,巧的很,和我小时候绣的一模一样。” “是!”尹御枫没有再挣扎,深深凝望着她,似要将埋在心底多年情感一点点放出来,“那个怕雷,看似胆小,实则很有勇气的小女孩就是你。” 知道这一点,她丝毫不惊讶,她早就猜到了,只是还有一点不明白:“那天,你眼睛根本看不到,你怎么知道是我?” 尹御枫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轻声道:“我身上背有血海深仇,自然不能去找你,但是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关注你,直到血洗江月楼的前一日还知道你在调查李不为,我会帮你。” 苏沫涵只觉得心头一暖,她早已经忘了的事情,还有人一直记在心头。 尹御枫自己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感情,躲开了苏沫涵的目光,看向外面久违的日光。 只是看了两眼,竟然眼睛针刺一样的疼。 苏沫涵见状立刻就伸手挡住他的眼睛:“你的眼睛已经被毒气伤到,我虽然能看它能够视物,但是没办法完全治好,日后凡是太亮堂的东西你看了,眼睛都会刺痛,而且可能在夜里或者光线太暗的地方,也有可能看不到。” 尹御枫低下头不再去看外面刺眼的阳光,让眼睛的刺痛缓了一下,轻声道:“无妨,能看见就行。” “嘭……” 一声声响,两人往窗台上一看,竟然是在两人说话间,棪白不知什么时候就坐到了窗台上,还把窗台上的花瓶给弄翻了。 气得苏沫涵直瞪着棪白:“二堂主有门不走,就喜欢翻墙爬窗是什么喜好?我早上才给公子折下的桃枝,公子还没看一眼,就被你给打翻了算什么事?” “桃枝?”他房间一向简单,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更不会注意到何时多了一束桃枝。 苏沫涵气得牙痒痒:“荆尘说你失明是在血洗江月楼之后,那时候是冬天,百花凋零的季节,现在开春了,就在你房里放上一只桃花,想着你复明时第一时间就看到春色。” 苏沫涵正要蹲下去捡起桃枝,尹御枫就已经捡了起来:“今年的春色,我已经见到了。” 也是他见到的第一场春色。 棪白一下子觉得坐在窗台屁股疼,赶紧跳到窗外,说:“公子,下山的马车准备好了。” “你要下山?”苏沫涵疑惑了。 尹御枫点了点头,道:“我说过会帮你,就一定会,我早就知道你的密信送不出去,就算送出去李不为也早就有了应对的方法,所以直接把郢都的人找来了,不信李不为能做到天衣无缝。” 苏沫涵问:“你和朝堂也有联系?” 想了一下,尹御枫只说了一声:“渊源不浅。” 才到山下,尹御枫让文荆尘和棪白去找人去了。 鲜少在外面行走的尹御枫,就算是在喧闹的人群中走动,那些喧嚣也无法靠近他,他就像是一道独特的风景一般。 被江湖中人誉为谪仙容颜的尹御枫,走在路上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俊美的容颜就是连女子都羡慕万分。 苏沫涵打趣道:“公子果然是走到哪里都能吸引众人的目光。” 尹御枫疑惑的看着苏沫涵,问:“这样很好吗?” 苏沫涵笑说:“他们这是在夸赞公子长得好看,被人夸赞难道不好吗?” 尹御枫摇头:“不喜欢被人一直盯着看,不过……”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苏沫涵就已经被一旁的糖人给吸引了目光,她看着糖人欢快的叫着尹御枫:“公子你看,有糖人!”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尹御枫并不认识那东西,问道:“那是什么?” 她扶着尹御枫走过去,回答他:“那是用蜜糖画出各种各样的形状,做成的糖人,很好看,还可以吃,可甜了。” 想着尹御枫那么冷的性格,应该是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苏沫涵就向店家买了了两个糖人,然后问尹御枫:“这里有好多形状的糖人,蝴蝶,猴子,小猫,小鸟……公子喜欢哪一个?” 看着这些糖人看着都挺好看的,也不知道选哪一个,这时店家就拿着一个新做出来的糖人,道:“看着公子小姐长得都很好看,实在是般配,小老儿就画了一对公子姑娘,不如公子就要这一对怎么样?” 店家的糖人,只画出了两人的轮廓,但是一看两人的衣着,也能看出几分,不过尹御枫非常满意的还是店家的话,便欣然接过糖人:“多谢老人家。” 瞧着两人互看的眼神误以为两人是夫妻,于是店家乐呵呵的道喜:“公子和小姐郎才女貌,祝公子小姐白头到老。” 一听到这话,两人同时红了脸,向店家道了一声谢,便连忙走了。 走了老远两人的脸还是红的,为了缓解气氛,苏沫涵尝了一口糖人,道:“这里的糖人可真甜,公子,接下来去哪?” 尹御枫道:“去茶馆,等人,已经让棪白和荆尘去请了。” 两人气度不凡,一进茶馆店小二就热络的上来迎客。 两人要了个雅座隔间,在上面等着郢都来的贵客。 茶楼里说书先生正声情并茂的说着传闻故事,只不过说的故事正正好就是琉毓公子的故事。 “这个琉毓公子手下三个分堂的堂主,一分堂堂主玉琊,二分堂堂主棪白,三分堂的堂主蝶秋舞,各个都是凶名在外,今天就说说这个琉毓公子,他是冷血无情,嗜血狂魔的杀神啊!” “四个月前的江月楼惨遭他的毒手……” 他们不知道尹御枫就在这里,苏沫涵是听不下去了,正要下去让这个说书人闭嘴,尹御枫就拉住她,并且倒了杯茶给她降火。 被说的人是尹御枫,只不过他本人倒是随意得很,淡然道:“这事情都过去四个月了,他们竟然还说不够,说不够就由他们去。” 苏沫涵倒是气鼓鼓的,连喝了两杯茶还压不下怒火:“他们就只会议论是非,一天天闲着没事干!江闻柳作恶多端,你这是为民除害!” “为民除害?”尹御枫笑了,“我和他是私仇!” 江湖中都传说尹御枫的一身的顽疾,是个十足的药罐子,却不知道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就是因为在他没出生之前江闻柳给他母亲灌下的一碗堕胎药。 他的母亲梨娘子出身贫寒,却生得一副好容貌,被家里的父亲买到纪州城的一户富商尹家,成为了尹家大少爷的贴身侍女,两人日久生情便成了亲。 两人夫妻和睦,日子幸福美满,只是梨娘子到庙中祈福之时,被江闻柳看到了,江闻柳看中了梨娘子的美貌,被她的美貌所吸引,就算知道她已经成亲,还是多次向大少爷讨要。 自己心中挚爱,怎么可能会拱手送人。 尹少爷的多次拒绝引来了江闻柳的记恨,在尹少爷最后一次拒绝江闻柳的当夜,一群贼人闯入尹家,不止是洗劫一空,更是把尹家上下全部斩杀干净,尹家上下百余人,除了梨娘子被掳走之外,一个活口都不留。 当时的梨娘子已经怀有身孕,并且对江闻柳誓死不从,江闻柳大发雷霆,强行给梨娘子灌下堕胎药。 好在江闻柳的夫人心善,悄悄将堕胎药的药效给减少,腹中的孩子还留了一命,既然堕胎药不成,江闻柳又给梨娘子下冰骨之毒,还是有江夫人相助母子才能保住性命。 尹公子有一位江湖好友,当夜大乱时救了他一命,后来和江夫人里应外合把梨娘子从江月楼中救出。 多番折腾之下导致梨娘子小产,更是在生下尹御枫时难产而死,而尹御枫也是生来就带着一身的病痛,生来就受着冰骨的折磨。 尹少爷和那位侠客,一路带着尹御枫寻医问诊,还要躲着江闻柳的追杀,躲了许多年还是没有躲过,在一个雨夜当中尹少爷就当着尹御枫的面,被江闻柳五马分尸。 那位侠客拼着重伤带着他逃了出来,可是重伤不治,传了他一身的内力,也离世而去。 可以说尹御枫半生的悲苦全是拜江闻柳所赐,尹家百余人的血仇,他一身的冰骨之仇,让他在江月楼中挂尸三日还是便宜他了。 第10章 太子殿下 听完之后,苏沫涵更是气得拍桌:“江闻柳太不是人了!你就算把他活剥了都不为过!” 尹御枫倒是还很配合的挑眉道:“有想过,可是太恶心,怕吃不下饭。” 气愤之后苏沫涵立刻就蔫了下来:“可是你杀了他满门,那么当初救下你母亲的夫人,也就……” “我没杀她!”尹御枫低声说,“早在她放了我母亲之后,她就被江闻柳沉江了,连尸骨都找不到。” 要说尹御枫冷酷无情,那么江闻柳又算什么呢? 一下一杯清茶,尹御枫自嘲的说:“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江月楼上下无一生还,和江闻柳一类人!” “不不不!琉毓你太高看自己了,你可没有江闻柳心狠手辣。” 一个华服男子推开雅间的门,自然的坐在了尹御枫身边,看样子两人不是一般的熟稔。 等他转过头看到苏沫涵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沫涵?你怎么在这?” 而苏沫涵也同样惊讶的看着男子:“无……太子殿下?” “公子你说要请的人就是太子殿下?”苏沫涵都懵了,郢都离纪州城千里迢迢,太子还能离宫那么远? 尹御枫点了点头,听到下面说书人说的内容又变了,这次说的人物变成了江闻柳,还是江闻柳不为人知的秘密之事。 尹御枫转头看向慕容无惑,带着些笑意问:“又是你做的?你来得这么慢,就是去做这些事情?你是不是太闲了?” 慕容无惑摆着折扇,一脸玩味的说:“你的事,那不叫闲事,那叫趣事!” “有些事情你不解释,不代表就不能有人知道,比如说你在血洗江月楼之前,把江闻柳抢去的女子,还有江月楼中的服从之类的都悄悄绑走带了出去,再比如说,他们漏掉了一个小孩没带走,你杀了,是不是怕他再经历你所经历的这些?还……” 话没说完,就被尹御枫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桂花糕堵住嘴:“话多,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苏沫涵憋着笑,问着:“看你们的关系,似乎认识了很长时间。” 慕容无惑好不容易咽下桂花糕,拍着胸脯顺气,再回答:“我们打小就认识,他算是我义兄。” 当年尹御枫失去父亲和师父之时,一心想着报仇,可是他一个人势单力薄,江月楼又是武林霸主,复仇一世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当时他想要去拜师,可是身体羸弱,根本没有门派愿意收留他。 某一天的深夜里,他的冰骨再次发作,除了一间破庙之外他也无处可去,就往里面随便一钻,没想到破庙里面还有两个人,也在里面躲着什么人。 两个人都受了伤,当时的他身上只有两个馒头,想着自己大概也活不长了,就把馒头给了那两人,想到自己曾经也躲在茅庐里,一时间心软,就出去帮他们把外面搜查的人给骗走了。 而那两个人就是当今的陛下慕容鹏和现在的太子慕容无惑。 因为这个恩情,慕容鹏破例将尹御枫收为义子,同慕容无惑一起长大。 这下苏沫涵算是清楚了:“你身子那么虚弱,在那种环境下还能长大,原来是有陛下护着你,难怪你说和朝堂渊源不浅。我幼时也常常进宫,可我从未见过你。” 提到这一点,慕容无惑更是捧腹大笑:“别说你了,除了东宫的人和父皇,宫里其余人没有一个知道他的存在,是他说不想和太多人扯上关系,除了复仇他什么也不想。” 说完还戳了戳尹御枫:“现在江闻柳也死了,你的仇也报了,你该想想你日后的去向了,不如来辅佐我?” 尹御枫瞥了他一眼,轻笑道:“你想的是挺美,等你有本事打赢我再说。” 慕容无惑直接把身子挪开,冷声道:“那就算了,放眼整个大郢,谁敢说能打赢你?” 尹御枫放了茶杯,然后正色道:“太子殿下在城内逛了一圈,有没有发现,这里的景象和郢都完全不同?” 这时候慕容无惑也正经起来,认真道:“发现了,这里的灾民比起郢都多了太多,明明这些靠近边境的城池,朝廷全都发放了赈灾物资,我沿街问了下去,竟然没有一人得到朝廷的布匹和粮食。” “但是在呈报朝廷的奏折当中,却写着这边的灾情得到环节,百姓大多数都得到安置,现在看来不是如此。我也派人去泊州问过遍,泊州那边情况又是不一样,府衙在施粥,流民也不多,两城之间距离不远,相差极大。” 这种情况尹御枫早就料到了,解释道:“因为阿涵的举动被李不为发现了,李不为当然有所准备,这些日子肯定要做做样子赈济灾民,这就是我为什么让你来纪州城,而不是去泊州。” “这时候就算你去泊州一顿搜,肯定也是什么也搜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倒不如看看纪州的景象,你猜猜,如果周叱南知道你在纪州,他会是什么反应?” 听到这些,看到这些,慕容无惑简直痛心疾首:“朝廷看不见的地方,竟然腐败至此!如果不是亲自走一遭,这些地方我简直不敢想!” 尹御枫还算平淡的喝了一口茶,悠悠说:“让你下来一趟不会亏的,你再外面走走,感受感受民生。” 慕容无惑刚起身,发现尹御枫一动不动:“你不走?” 尹御枫坐着不动,淡然道:“我身子不好,不想走,在这等你。” 慕容无惑直接翻了个白眼,向苏沫涵道:“沫涵,他不走,我们自己去。” 苏沫涵看了看尹御枫,瞬间摇头:“我也不去,我陪公子。” 瞬间,慕容无惑心里不平衡了:“沫涵,你还没告诉我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我和你一起玩到大,你说你陪他不陪我?” “嗯?”尹御枫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神情,苏沫涵的心跳了一下,赶紧说:“认识你之前,他也救过我,现在我是他大夫,肯定陪着他。” 完了就看见尹御枫似乎带着一点得意的看向慕容无惑,手对着问外做出请的姿势:“殿下,请吧!” 难得能在尹御枫身上看到一点不同的情愫,慕容无惑也不扫他的兴。 慕容无惑才刚走,尹御枫就说:“你喜欢听书,我带你去听书可好?” 苏沫涵再次懵了:“你又知道了?” 尹御枫笑而不语。 尹御枫将苏沫涵带到了一个忆霜楼,茶楼掌柜一看见尹御枫就很自然的迎上来:“公子又来了,公子的厢房每日都为您点上檀香,公子随小的来就是。” 忆霜楼是洗月阁的产业,早年间尹御枫经常来,所以掌柜的也就熟悉了。 当看到尹御枫能行走时,掌柜明显的吃惊,一连向尹御枫道喜:“公子的腿竟然被治好了,真是个大好消息,恭喜公子!” 将两人引入尹御枫专属的厢房之后又问:“公子今日想用些什么茶点?” 尹御枫看向身边的苏沫涵,说:“你问这位姑娘就好。” 尹御枫都发话了,掌柜的对苏沫涵也是非常热情的问候:“姑娘想要用些什么茶点?” 这个茶楼苏沫涵第一次来,不甚了解,就问道:“你这里有哪些茶点比较好吃?” 掌柜的瞧着很多姑娘都喜欢甜食,就说:“想必姑娘是喜欢甜食,甜味的茶点,这里倒是有两样可口的甜食茶点和红枣糕,姑娘可以尝尝。” 苏沫涵确实喜欢甜食,立刻就欣然答应了。 确定好茶点之后,刚要退下,尹御枫又叫道:“把说书的先生叫上来。” 这下掌柜有些意外,向来尹御枫来茶楼都不会听书,从来都是带着人来这里谈些事情的,这次竟然会叫说书人,想想应该是为了身边的女子。 说书人来了之后,尹御枫向苏沫涵问:“你想听什么故事,和他说就行。” 苏沫涵想了想,说:“曾经听过一个故事,没有听完,孟姜女的故事,先生可会讲?” 这个故事只要是说书人都会讲,说书人应下之后就回去开始讲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 说书人走了之后,尹御枫给苏沫涵倒了一杯茶,说:“你为何那么喜欢吃甜的?” 苏沫涵道:“吃甜的东西,可以想到很多开心的事情,难过的时候吃甜食心情也会好很多。” 想到刚才吃的糖人,似乎吃甜的心情真的会好一些。 一抬头就发现苏沫涵在盯着自己看,尹御枫不明所以,问道:“你这么盯着我看,是我脸上有东西吗?” “有。”苏沫涵继续看着,说:“公子长得好看,比院子里的兰花桃花都好看,人人夸男子好看都说貌若潘安,但是我觉得潘安一定没有公子长得好看。” 有很多都夸过尹御枫好看,不过都是含蓄的夸赞,而苏沫涵这般一本正经又露骨的夸赞,尹御枫遇到的所有人里,她还是第一个。 这么听着尹御枫也有些想笑,难得的一次打趣苏沫涵道:“阿涵,□□的你如此这般明晃晃的盯着一个男子看,你就不怕落人话柄吗?” 没想到尹御枫这么说之后,苏沫涵的举动更加大胆,竟直接伸出手挑起尹御枫的下巴,出言道:“世人皆有爱美之心,公子长得好看我自然喜欢看,况且这里没有第三人,所以我不怕。” -------------------- 作者有话要说: 宝们看完记得点个收藏哦 第11章 拒捕 方才说书先生出去的时候没有把门给关上,这会掌柜的端着茶点上来,把苏沫涵的动作和说的话都给看了去听了去。 这是苏沫涵万万没有料到的事情,让她只想立刻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 在把茶点放下之后,走前掌柜的还给了尹御枫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一次掌柜的倒是机灵的将房门给带上了。 看着刚才调戏人的人红了脸,尹御枫倒是心情大好,见到苏沫涵羞愤窘迫的样子,更加开心了:“原来你是没外人的时候胆子才大一些。” 说了一句之后,看苏沫涵还是那个样子,就不再打趣了。 他们厢房的位置很好,能够很清楚的看到茶楼人来人往的进出,也能清楚的听到说书人讲的故事,却不会被他人关注到,是个很好的位置。 说书人将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说得惟妙惟俏,让听书之人仿佛能够亲眼看到那个悲惨的故事。 仿佛亲眼看见孟姜女千里寻夫中的种种艰辛,亲眼看见孟姜女在长城之下痛哭三天三夜,直到长城为之倾倒,亲眼看见孟姜女抱着范喜良的尸首投海自尽。 苏沫涵本就是一个感性的女子,曾经只听到了这个故事的一个片段就已经对这个故事牵肠挂肚许久。 原本还以为会和其他的话本一样,无论故事中间有多么的曲折,最后的结局都是美好的。 没有料到故事的最后,竟是这样这个令人伤心的结局。 听完这个故事之后,苏沫涵难免被这个故事所触动,竟不知不觉流了泪。 有不少人在尹御枫面前哭过,只是大多都是哭着求他,哭着骂他。 像这样单纯为了一个故事而哭的,还是第一次,让他不知所措的也是第一次。 “都是话本罢了,你怎么哭了?”尹御枫温柔的替苏沫涵拭去脸上的泪痕,但是眼前的情况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从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 慢慢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之后,苏沫涵带着哭过之后略微沙哑的声音:“我只是被孟姜女千里寻夫的勇气所感动,无论结局如何至少她为之努力过,即使不能长相守,可他们至少有过相爱的回忆,我流泪只是因为自己容易哭而已。” 只是感触罢了抹了眼泪,她又很快恢复了正常:“公子,你比我更明白,凡是尽力而为,才能不留遗憾。” 尹御枫自然是懂她的意思,可他什么也无法回应,唯有一句:“懂,不一定就能做到。” 茶楼下的说书声,还有嘈杂声在这一刻全部都听不到了,尹御枫所能够听见,看见的,就只有眼前一人。 她在说:“我不会放弃,我要你活着。” 刚哭过的眼睛微微泛红,看起来很是柔弱,让人有种想要护在怀里的冲动,可她的目光非常坚定,她柔弱,也坚强。 突然间外面一阵动荡,一群官兵将忆霜楼围住,有队人更是直接闯入两人所在的雅间。 为首的官兵手持一张海捕公文,厉声宣明:“素涵山庄庄主素若晗庸医杀人,害死泊州城主的夫人,现在朝廷下令捉拿归案,素庄主,请跟我们走一趟!” 这人还算是客气的,只不过苏沫涵可不从:“抓人要讲证据,我行医至今从未害死过一人,你说是我治死了李夫人,拿出证据来!” “证据?”官兵把海捕公文折好,那在手上,依着公事公办的客气语气说:“不管是不是你做的,七日前你曾到泊州给城主夫人看病是真,现在她吃了你开的药,因此而死也是真,所以,素庄主,请跟我们走一趟。” 尹御枫带着丝丝冰凉的手抓住苏沫涵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身后,把她护在身后:“素庄主不会跟你们走,你们识趣点就自己回去。” 闻言,官兵的手放在了佩刀的刀柄上,声音也冷了几分:“你们要拘捕?” 尹御枫一挑眉,冷声回答:“本就无罪,周叱南和李不为想做什么,他们自己清楚得很,我们也清楚得很,所以素庄主不可能跟你们走!” 官兵的脸色瞬间就全部黑了下来,阴狠的警告:“琉毓公子,你执意包庇素若晗,你是要公然和朝廷作对!” 真是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尹御枫轻笑一声:“在下没有和朝廷为敌的意思,泊州知府那边我们会过去,只不过不是和你们走!” “尹御枫你别太嚣张!”官兵的语气中带着危险的警告意味,尹御枫完全就没有听进去,反而脸上带着冷笑的说:“如果你觉得,你们凭着人多就能把我拿下,那你就试一试。” 听到要动手,苏沫涵紧张的抓紧了尹御枫的手,尹御枫的身体实在是很弱,不适合动手动内力。 军官上下打量了一下尹御枫,发现他没有带有兵器,而且气色苍白,看着病弱不少,怎么看都像是是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可是身上那种强大的气魄,无形之间就给了他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加上江湖上那些关于尹御枫的传言,官兵始终不敢轻易动手。 而尹御枫感觉到苏沫涵的担心,也没有轻易就动手。 双方都没有轻举妄动,直到一个人不声不响的坐在窗台上,一脸玩味的看着一屋子的官兵:“公子,这点人还不用着你出手,给我玩玩如何?” 有门不走,非要爬墙翻窗的,就只有二堂主棪白了。 这人悠闲的摇着折扇,看起来风流倜傥,桀骜不羁,不过眉宇之间带着写邪气和杀气,怎么看都不是个友善的主。 一个尹御枫已经够让他们头疼了,又来一个二堂主,官兵们更加的紧张了。 “公子,这些杂碎交给我就好了,无惑公子还在下面等着你。”棪白摇着折扇,那语气快活的期待着好玩的事情,只不过对他来说,凌虐这些官兵才是好玩的事情。 既然棪白都来了,尹御枫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只是提醒了棪白一句:“留几个靠谱的活口,别全杀了。” 棪白轻盈的从窗台上跳下,摆着折扇跃跃欲试:“公子,我会注意。” 身后已经开始打了起来,整个忆霜楼都被知府的人给包围了。 “阿涵,得罪了。” 走门是不能再走了,尹御枫一把搂住苏沫涵的腰,带着她从窗台上一下子跳了下去。 下面还有文荆尘和素心拦着,尹御枫带着苏沫涵一路往城东门走,他走得悠闲,完全就没有在乎身后有没有追兵。 东门的地方慕容无惑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他们了,瞧着尹御枫悠闲的样子,嘻嘻笑说:“你还真是嚣张得不行,估计他要在心里把你祖上问候一遍了。” 尹御枫淡然道:“我更希望他能下去问候一遍。” 瞧着天色已经不早了,慕容无惑道:“我跑了一天,累了,去你竹舍睡一觉再睡。” 尹御枫和苏沫涵上了马车,却说:“不回竹舍,去泊州一趟,李不为的妻子死了,一口咬定是因为开的药,他还真以为在泊州和纪州能为所欲为,我们去瞧瞧他还能有什么花招。” 慕容无惑简直是恨得牙痒痒:“这两人实在是太嚣张了,不如我直接上奏父皇,让他随便找个由头,把这两人罢免,换个城主!” 尹御枫再次捏着他的指节,这是他思考时不自觉会做出的小动作,他思考了一下,语重心长说:“没那么简单,大郢和大漠还有南国的战事刚平,朝廷的内政尚未稳定,想要清除掉李不为和周叱南简单,但是更要查清楚他们背后是谁。” 这也是慕容无惑所担心的事情:“泊州和纪州都是桓王的封地,在他的封地之内两城城主腐败,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却没有上报朝廷,桓王也在贪污。” 这时候苏沫涵的脸色更加凝重:“贪污和欺压百姓也许还是小事,就怕他有了谋逆之心!” “谋逆可不是小事,沫涵你都查到了什么?”对于这一方面,慕容无惑格外敏感。 先前苏沫涵对尹御枫还有一点顾虑,没有完全信任,所以没有说出来,可是现在她已经完全信任尹御枫,可以全部都说了出来。 苏沫涵把之前从玉琊手上抢过来的密函全都拿了出来,摊慕容无惑和尹御枫,然后说:“我之所以会去泊州城主府,就是在无意间发现了一处仓库,里面有大量的兵器,仓库在泊州境内,所以我借着给李夫人问诊的名义进入泊州城主府,素心翻到了他们的账本,确定了李不为私造兵器。” “原本想要偷偷把密函送给哥哥,让哥哥派人密查,没想到还是让李不为发现了。李不为这些年私底下增加百姓赋税,私扣朝廷赈灾粮和赈灾款,现在他竟然知道有人查这些事情,肯定先一步把证据藏了起来,想要查下去,就不容易了。” 密函上的桩桩件件耸人听闻,慕容无惑看得心惊胆颤,可是要判定一个官员,必须要有人证物证才行,而且还要查清楚这些事情和桓王有没有关系。 这才是真正的问题关键! 第12章 往事 天色渐晚,所以他们泊州城外面的一间客栈落脚,等着和棪白等人会和,明日再一起进城。 文荆尘和素心在入夜时分就已经打打闹闹的回来了,他们简直就是一对欢喜冤家,从见面开始就互相看不顺眼,却又总是不自觉的碰到一起。 可是迟迟见不到棪白回来。 从来见到棪白,从未见到他走过正门,他除了□□就是爬窗,门什么的,似乎从来就没有出现在他的眼里。 到了夜半时分,还是不见棪白回来,苏沫涵不免担心。 苏沫涵朝着客栈外忘了很久,却迟迟听不到有马蹄声响起,更不见浓浓的黑夜中有人影出现,便向尹御枫问:“公子,我们明明在路上留了记号,连荆尘和素心都找来了,怎么不见二堂主,他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相比之下,尹御枫很是放松,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慢悠悠的说:“他不会有事,反而是那些衙役一定会有事。” 苏沫涵问:“你就那么自信二堂主不会出事吗?” 尹御枫一边望着天上残月,一边说:“三个分堂堂主之中,棪白的武功是最高的,那些衙役想拿下棪白根本不可能,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现在应该躲在我们看不见的哪一棵树上喝酒。” 苏沫涵靠在窗台上,两手撑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尹御枫,尽显她的天真烂漫:“公子,你似乎很了解你的手下。” 望着天上冰冷孤独的残月,尹御枫声音中透着苍凉说:“阿涵,入洗月阁的每个人,都是曾经死过一次的人,我也不例外,对他们我谈不上了解,推心置腹罢了。” 这种语气听得苏沫涵揪心,立刻就打断了他回忆起曾经的沧桑,并且伸手在他背上轻拍几下:“背上拍三下,晦气不沾身!公子现在已经新生,就不想那些晦气的事情。” 说着,更是贴近尹御枫的耳旁,用着轻若浮毛而气声小声道:“公子可以想想,风,花,雪,月~” 在人前一本正经似小家碧玉一样的神医,在只有两人的时候会如此撩人。 可是尹御枫对于这一套很受用,嘴角不经意之间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浅浅的笑意化开他眼底重重冰霜,看起来竟然格外的温暖,比春日中的微风更加温柔。 原本撩拨对方的苏沫涵,竟然反过来被对方简单的一个浅笑给波动心弦,直接就看痴了。 尹御枫的脸颊上,笑起来的时候有一个浅浅的梨涡,格外明显。 一个手指轻轻的点在尹御枫的梨涡上,苏沫涵笑得很是放肆:“公子,你笑起来比严肃的时候好看多了,以后你要多笑笑,心情好了,身体也会好得更快。” 尹御枫被这个举动给惊到了,下意识退后一步,侧头不敢再看苏沫涵,特别是她的眼睛:“阿涵,别再这样,很危险,我怕我会失控。” 苏沫涵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可他所担心的,她并不在乎,她很清楚也明白自己内心所想:“那就不要压抑,御枫,我和你一起沉沦。” “不可!我不能,你更不能!” 浅浅的笑意立刻就恢复成了往常的严肃,还带着不安的悸动,他的左手再次覆在右手上,下意识的捏着指节,这一切都被苏沫涵看在眼中。 他退一步,苏沫涵便上前一步,他不敢看,苏沫涵便追着他的目光而走:“御枫,你不敢上前,那就让我来走,以前的事情我虽然不记得,记忆可以忘记,但是感觉忘不了,这些年我一直都记得要找到一个人,治好他,让他开开心心的。” “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执念,所以才立了一个素涵山庄,替人看诊,就是想找到那个人。等你,找你,要治好你,已经成了我的本能,现在,想陪着你,看你笑,也是本能,你可以躲,但我,不会离开。” 每一个字全都砸在尹御枫的心底,指节被他捏得泛白发紫,这个时候只有疼痛能让他保持清醒。 唇角内侧被他暗自咬破,淡淡的血腥在嘴里蔓延,这才是他熟悉的味道。 白日中糖的甜腻,终究只是为了让他更加清楚,那些只是奢望而已。 可是越是想要压下那种几乎要破出胸口的悸动,那种感觉就越是强烈。 “生如蜉蝣,不敢妄想皎皎明月。” 于他而言,苏沫涵是天边明月,是璀璨星河,是黑夜中最洁白无瑕的柔光。 可蜉蝣,永远无法见到明月高悬。 如果说苏沫涵的话让他无法控制内心的悸动,那么他的话,一样让苏沫涵揪心的疼。 换做任何一个病人在医者面前如此,她都会心痛,何况,对方是在她失忆之后,依然没有放弃要找的那个人。 “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明天还有硬仗要打。”尹御枫退出了房间,再留下去,他就真的克制不住了。 虽然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可是他一点睡意都没有,直到天色渐明,他还坐在床上,神游天外,一夜未眠。 慕容无惑已经睡了一觉醒来,一睁眼看到尹御枫还是坐在床上发呆。 慕容无惑揉了揉眼睛,问道:“哥,你一晚上没睡啊?”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在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两人都是兄弟相称,没有什么君臣之分。 停顿了一下,慕容无惑又问:“还是你又做噩梦了?” 屋子里的灯火一直没有熄灭,在摇曳的灯火下,慕容无惑清楚的看到尹御枫指尖的青紫,明白了他真的是一夜未眠。 顿时,慕容无惑似乎明白了什么:“昨天在茶馆见你的时候,你心情分明还是很好,哥,你和沫涵都聊了些什么?” 一件事情尹御枫想了很久,既然慕容无惑已经醒了,他也下定了决心。 “无惑,找个由头,把阿涵送回郢都,李不为和周叱南的事情有我们就够了,这趟水我不想她蹚进来。” 慕容无惑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疑惑的问:“哥,你要把沫涵送回去,那你身体怎么办?荆尘全都告诉我了,你的眼睛,你的腿,之前为什么你一字都不提,你想自己找个地方等死是吗?” 不提这个事情还好,一提慕容无惑就怒上心头。 远在郢都的他,完全不知道在尹御枫血洗江月楼之后毒发的事情。 对于自己的生死,尹御枫并不在乎,淡然道:“在处理完李不为和周叱南之前,我不会死。” 一番折腾,慕容无惑已经完全清醒,坐直身体,很严肃的问尹御枫:“哥,之前当我提出来有个人可能可以解冰骨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我说的那个人就是沫涵,所以你才找借口推掉的是吗?” 尹御枫没有否认,对慕容无惑他也不想有所隐瞒,直接就承认了:“我在很早之前就认识她了。” 当年在树林中分别之后,尹御枫没有跟着苏沫涵一行人一起走,可他却一直在背后悄悄的跟着,跟着他们一路到郢都。 他一直都在默默的关注着苏沫涵的一切。 就算是到了宫里,他一直将自己藏在东宫,同样还在默默的关注她的一切。 包括她和慕容无惑相识,包括她拜师行医,包括她离开郢都建立素涵山庄,化名为素若晗行走江湖治病救人,他全部都看在眼里。 可他也只能在暗中看着,既是要出手相帮,也只能默默的在黑暗不见光明的地方出手。 如果不是竹舍的那一次意外,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出现在苏沫涵面前。 说完了一切,尹御枫还是那句话:“无惑,把她送走。” 慕容无惑的内心是抗拒的,他语重心长的回答尹御枫:“据我对沫涵的了解,在这种情况下,你把她送走,她会恨你。别人恨你也许你无所谓,可是你那么在乎沫涵,她恨你,你能受得了吗?” 苏沫涵的一番话,还在尹御枫的脑海中徘徊不去,心中的悸动依然还在。 换做别的男子听到心上人那样一番话,必然惊喜难平,高兴得一晚上睡不着。 可是尹御枫听了之后,比起欣喜,更多的还是心悸害怕。 怕空欢喜一场,怕不能相守,怕得到之后又会失去。 既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没有得到。 一夜里除了尹御枫辗转难眠睡不着之外,苏沫涵也是一夜无眠。 一双明亮的黑眸直勾勾盯着素心看了一晚上。 自家姑娘没有睡,素心自己也不敢睡,陪着苏沫涵又是看烛火,又是看月光,发了一晚上的呆。 素心向来心肠直,想什么都是直来直去,更是不懂自家小姐究竟在想些什么,就直接问了:“姑娘,你一晚上不睡觉,也不看医书,净盯着烛火盯着月光,很好看吗?我怎么什么也看不出来。” 苏沫涵还在用小木棍拨弄着烛火,眼前不断出现尹御枫的影子。 如果不算上失忆之前的往事,他们也就只相识了几天时间,然而几天的时间已经让尹御枫的身影,在苏沫涵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素心,你家姑娘想出嫁了。”苏沫涵的脑子并不清醒,话已经说出了口,才意识过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瞬间脸颊通红。 素心却在一瞬间仿佛被雷劈了一样,足足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连忙喝下一杯水压压惊:“姑娘,你想嫁人?嫁给谁,太子殿下吗?” 前一刻还在害羞的苏沫涵,瞬间就变了脸:“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喜欢无惑?我要是喜欢他,合至于等到现在?” 素心更慌了,想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她就算再傻也能想到苏沫涵说的人是谁。 “我的好姑娘,您可别吓奴婢,琉毓公子他是什么人?冷酷无情的噬血无常,旁人避之不及您还想往上凑?况且他那劳什子的药罐子身体,说不定那天就一命呜呼了,您不得伤心死!” 素心怎么都没想到,才几天功夫,她的小姐就沦陷进去了。 素心这番话和尹御枫倒是很相似,虽然是在关心自己,可是怎么听怎么刺耳。 指尖一下一下重重的敲着桌面,苏沫涵掷地有声的强调:“御枫他不是无情之人,他重情重义,世人对他那般凉薄他都没有想过去报复,而且当年我就帮了挡了一箭,即使我自己都忘了,他还铭记于心,说明御枫不但不凉薄,而且重情重义,世人对他多有偏见,我不服!” “再有就是,我苏沫涵是个医者,他既然中毒,我就解毒,便是真的无常来了,我也不放人!” 苏沫涵的声音没有很重,却带着她坚持不懈的决心。 就是与天争,她也不怕。 第13章 残月短刀 素心听着只觉得脑壳胀得慌:“姑娘,你可别是认真的,家主知道了,一定会想扒了我的皮,你出来建立山庄行走江湖,家主已经很不悦了,你还要和琉毓公子牵扯在一起,我已经能想象到家主的反应了。” 苏沫涵倒是没有考虑过自家兄长的反应,她很是无所谓的说:“我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难不成兄长还拦着我不给嫁不成?” “咦……”素心羞耻的捂上了眼睛,已经没眼看自家姑娘了,“我的姑娘啊!哪有女子自己讨论自己的婚事,你羞不羞?” “不羞!”苏沫涵说得很是理直气壮,一双明亮的眸子里,映着烛火的倒影,熠熠生辉,“以后你也会有心上人,谈自己的心上人有什么可羞的,我喜欢他就是喜欢,没什么好藏着掖着。” “呵呵……”素心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姑娘你才见了琉毓公子几天,你就说喜欢他?” 烛火被苏沫涵弄得摇曳不止,房内的气氛被她弄得暧昧不清,晃得素心根本看不清她的神情目光,只听到她的声音里带着无限的憧憬。 “曾经我从未想过要嫁人,或者会很想留在一个人身边,直到第一次听到他的箫声,那个时候开始,我会不自觉想要去了解他,看到他第一眼,我想靠近他,当听到他咳嗽的声音,我想治好他让他长长久久健健康康的活着,在看到他被梦魇惊醒时,我想要他能开开心心的笑一笑。” “和他听了一场孟姜女的故事,我明白了,我喜欢他,我想和他一起从春暖花开看到白雪皑皑。” 素心呵呵一笑,这是她所不能理解的情感,而她也不想理解这种感觉:“姑娘,如果你是认真的,姑娘你也要看看琉毓公子是怎么想的,可别到时候一厢情愿。” 这倒是提醒了苏沫涵,兴奋的翻出自己的包袱行李,再从里面翻出来一个精致的蝴蝶双飞立花枝的荷包,比起尹御枫腰间陈旧又绣技稚嫩,针脚凌乱的梅花荷包,精致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是她在尹御枫还在昏迷时绣的,当时她并没有想很多,只是在守着昏迷的尹御枫时,看到了窗外的两只蝴蝶,觉得心中欢喜,就绣了出来。 现在再看时,原来是因为,这两只蝴蝶像极了梁山伯与祝英台,双宿双飞。 苏沫涵双手捧着荷包捧在心口,更是憧憬着明日快些到来:“明日,我就把荷包送给他,他若心中有我,自然会收下。” “总觉得荷包还少了什么……”再仔细瞧了瞧荷包,绣工精巧,连两只蝴蝶都是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可是怎么看都觉得少了些东西,瞧了半天灵机一动,“我要再弄上他的名字。” 说着,苏沫涵立刻就翻出针线,立刻就开始动手在荷包上绣上一个“枫”字,一晚上她就没想过要休息睡觉。 瞧着自家小姐的心思已经完全扑在尹御枫身上,看样子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素心也早就放弃劝她回头的欲望。 既然如此,那就眼不见为净,素心干脆直接到屋外去守着。 抬头看见一轮弯弯的残月,想到了曾经在郢都的日子,长叹一声:“家主啊,素心真的尽力了,可小姐的事情,素心是真的没有办法。” 她的小姐,看似柔弱,实际上内心的坚持于坚韧不输给任何一个男子。 曾经在拜师学医时,人人都觉得苏沫涵只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吃不得苦头。 御医属的御医没有一个人肯教她医术,又不敢得罪苏家,一个个的各种借口推辞。 可是她并不傻,也不会轻言放弃,为了能够学习医术,她每天往御医属去跑,一个一个御医的软磨硬泡,自己再一本又一本的医书去翻阅,这才打动了御医属的御医,才有今天的成就。 苏沫涵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她认定的事情,无论再难她都不会轻言放弃更加没有人能够劝得动她。 包括素心,包括她的兄长。 等苏沫涵绣完“枫”字时,天已经大亮,她已经迫不及待要把荷包送给尹御枫。 当文荆尘过来告诉她,尹御枫已经在客栈下的院子中等着她用早点时,她瞬间心跳加速。 想到就要把荷包送出去,瞬间就胆怯了。 棪白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客栈里,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再坐在树上或者是房檐上。 只是看表情的话,就能够看出来,此刻他心情很不好,或者说非常不好。 而且就连玉琊也在,就坐在尹御枫身边。 只有尹御枫在气定神闲的喝着热粥,文荆尘和两位堂主站在身边,一声不吭,就连一向喜欢贫嘴开玩笑的棪白脸上也没有半分笑意,连装出来的假笑都没有。 几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格外凝重。 原本兴致冲冲的苏沫涵迟疑了片刻,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看到苏沫涵走来,尹御枫脸上绽开一抹温柔亲切的淡笑,冲着她招手:“阿涵,快过来。” 明明尹御枫是对着她笑,完全没有了昨夜凝重而压抑的感觉,但是苏沫涵心里却越发不安。 看她停下了脚步,尹御枫便起身,缓缓走到她面前,眼底的笑意却更浓了,看得苏沫涵全身发软。 “有东西要给你。”今日的尹御枫出奇的怪,而且怪得很明显。 苏沫涵看到,在尹御枫走过来的时候,他身后的三人皆是咬紧牙关眉目紧锁,苏沫涵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上,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果然,下一刻,尹御枫就把他腰间的残月短刀给解了下来,放在苏沫涵手中:“残月短刀跟了我数年,江湖不平静,现在就留给你防身。” 残月短刀是尹御枫从不离身的兵器,已经和尹御枫的左右手差不多,苏沫涵拿得很不安心:“为什么突然把短刀给我,给了我你用什么?” 尹御枫轻声说:“就是一根竹子在我手里都能变成利刃,你总要有个防身武器在身旁,我才能放心。” 入春风一样和煦的笑容,一下子就让苏沫涵的心房暖了起来,先前提到嗓子眼的担心也送了一口气:“原来你是在担心我。” 得了尹御枫的贴身之物,苏沫涵只当是定情信物了,欢喜得不行:“既然你都把从不离身的短刀给我,我可没有同样贵重的物件给你,但是,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苏沫涵满心欢喜的翻出蝴蝶绣花的荷包,如同孩童一样的把自己最喜欢的物件分享出去一样:“荷包虽然没有你的残月短刀贵重,好歹也是我一针一线绣出来,御枫你可别嫌弃。” 一番举动,只有她自己以为两人已经心意相通,满心欢喜的期待能够看到尹御枫的反应。 可她送出了荷包,却迟迟不见尹御枫伸手来接,她又往前送了一些,迟疑的问:“你是觉得不好看?” 顿了一下,她又问:“还是你看中的只是当年记忆中的那一个?” 她的心猛然跳了一下,脑海中突然闪现的念头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即使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也足够她心凉了一半。 尹御枫没有回答她的话,也没有接受荷包,只是小心的把腰间陈旧褪色的荷包摘下,再藏到袖中,轻声说:“有它就够了。” 一瞬间仿佛一盆带着寒冰的水给她从头淋到脚,让她一下子就清醒起来,双手举在半空中,竟不知该如何收回。 等了一夜,就等了个这样的结果。 一盆凉水可谓是把她浇得透心凉,想到尹御枫身后三人的表情,她就是再傻也知道其中利害。 “残月短刀究竟有什么寓意?”苏沫涵举着短刀问。 三人相互望着对方,又看看尹御枫的表情,没有一人敢回答她的话,她只能向尹御枫去问。 尹御枫自己也不敢去看她的表情和眼神,侧着头躲开她的目光回答:“洗月阁有残月令,三大堂主各持一枚残月令可以调动堂内人手,而残月短刀可以号令整个洗月阁,包括三大堂主。” 一下子手中的短刀感觉如千斤坠一样,重得她几乎拿不住:“所以,你是把整个洗月阁送给我?” 难怪尹御枫身后三人的表情可以丧出八条街,原来是他们的主子要把他们送人。 前一刻收到短刀时的喜悦,全都变成了苦涩,一柄小小的短刀,比千斤鼎更重。 她把短刀放到了桌上,低声道:“御枫,洗月阁是你的心血,他们追随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一柄短刀,除了你,无可替代!” 昨夜发生的事情,还有今日尹御枫的举动,她已经猜出了尹御枫的意欲何在。 他不敢接受自己的心意,却把能号令洗月阁的残月短刀给了自己,不是在安排自己的后事,又是什么? 玉琊屈下膝盖,郑重的跪在尹御枫面前,起誓一样向尹御枫道:“我玉琊除了公子之外,不会追随他人!” 紧接着,棪白和文荆尘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我棪白只听从公子之令!” “荆尘也只忠心于公子,公子在哪,荆尘就在哪!” 眼前的这一幕,正是尹御枫最害怕见到的一幕。 情绪一波动,尹御枫体内又是一阵气血翻涌,但是这个时候他不能表现出来,已经涌到喉咙的血腥,被他强忍着压了下去,愣是没人看出他的异样来。 尹御枫厉声喝道:“全都起来,不许跪!” 他现在根本没力气把几个人一一扶起来,好不容易安静了几天的冰骨,似乎又在隐隐发作。 苏沫涵看出了丝丝异样,正要上前给他探脉时,被他阻止了动作,他摆手道:“不用了,我已经安排了马车,一路上让玉琊送你回到郢都,你还是明武侯侯府的怡安县主,相互纷乱,莫要再踏足。” 原以为尹御枫只是不敢接受自己的心意,可现在竟然还要把她送走。 苏沫涵的表情直接就僵住了:“你要把我送走?把我送回郢都的安乐窝,然后你来收拾我的烂摊子,用你最后的时间来处理我的烂摊子?” 尹御枫扯着嘴角微微一笑:“不是你的烂摊子,陛下于我有恩,我来清理一下朝廷的门户,理所应当,可是这些脏水,你不该碰。” 苏沫涵的声音沉了下来:“这世上哪里有绝对干净的地方和绝对干净的人,尹御枫你太小看我了,我不是生长在金丝笼里的金丝雀,你不用刻意把我当做雏鸟一样的护着。” 说着她就把手上的蝴蝶绣花荷包用短刀斩成两半:“你也不用刻意躲着我,你不接受,我不再提就是了。” 第14章 争吵 荷包被无情的斩断,苏沫涵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丝犹豫,碎布无声落在地上,正如尹御枫无声吞下去的血腥。 尹御枫刻意侧过头去,不敢看苏沫涵的眼神,向玉琊道:“玉琊,送素庄主回郢都!”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尹御枫还执意要把她送走,苏沫涵直接就怒了:“不需要!” “啪!” 是残月短刀被重重拍在桌面上的声音,尹御枫再回头时,只看到了苏沫涵拂袖离去的背影。 正要回去房间的苏沫涵正好,撞上了在外面安排马车的慕容无惑,正在气头上的她也没有给慕容无惑什么好脸色。 只看这个脸色,慕容无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更知道苏沫涵此刻的气愤。 远远瞧见尹御枫隐忍的神情,想着两人一定争吵过了一番,就抬手挡住苏沫涵的去路。 “沫涵,泊州和纪州不会太平,你哥也会担心你,回郢都吧。” 苏沫涵根本没有听进慕容无惑的话,推开慕容无惑的手继续往前走。 气冲冲走了几步,却又折回来,向两人说:“我不是不想回郢都,而是无法接受你们一味的用自己觉得好的方法来保护我,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不是被安排的工具不是玩偶,我有自己的思考和想法!” “我可以接受你们和我商量,可我不接受你们连问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就直接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 苏沫涵愤愤离开之后,尹御枫才起身,默默将地上荷包的两块碎布捡起来,小心翼翼的拍去上面的尘土,再收入袖中。 这场面看得慕容无惑直叹息:“我真不明白,你明明就是舍不得沫涵走,还非要让她走,这下她不高兴了,你也难受何必呢?” 尹御枫咬着唇没有说话,慕容无惑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最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算了,你情况比较特殊一些,这么做我能理解,可是沫涵说得也没错,她从来都有自己的主见,不喜欢被直接安排,你不加商量直接就要把她送回去,她难免会生气。” “我宁愿她气我恨我,也不想她涉入危险。” 很快尹御枫又恢复了冷静,向玉琊吩咐:“玉琊你去把她打晕,直接绑回郢都。” 刚说完这句话,一颗石子就向尹御枫砸过去。 破风的声音响起时,尹御枫就已经发现了石子,不过他没有想着要躲开,还是文荆尘眼疾手快,挡在他面前把石子给打掉了。 紧接着就是素心气急败坏的声音:“尹御枫你混蛋!你凭什么绑我家姑娘,你以为你是洗月阁阁主就能为所欲为吗?” 一颗石子打不中,素心直接就要上手打。 文荆尘瞧见这人就头疼,在素心身上真是看不到一点女子的模样,无论从打扮上,还是行事作风上,素心俨然就是一个小伙子。 文荆尘挡住素心的鞭子,一边和素心解释:“公子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素庄主,你别胡搅蛮缠!” 在尹御枫面前动手总是不好的,文荆尘一边挡着素心,一边把素心引到门外去动手。 直接把人打晕扛走这种事情,玉琊不是做不出来,但是打晕的对象换成是苏沫涵,他就犹豫了,在私心里他是希望苏沫涵能留下治好尹御枫的。 见玉琊站了半天不动,尹御枫看过去,玉琊便往后退了一步,向他恭敬道:“公子,属下不敢向素庄主动手,这种事情还请公子亲自动手!” 就连棪白也配合的往后退一步,折扇打开完美的遮住自己的脸。 这就算了,还悄悄和玉琊对视一眼,眼底藏不住的窃笑。 一旁慕容无惑还不厚道的笑出声:“你属下不听话了,哥,要不然就算了,这件事情怎么说都是她发现的猫腻,她有理由留下,大不了事情过后,我亲自送她送她回郢都。” 话音刚落就收到了尹御枫的一记白眼。 等真正冷静下来之后,尹御枫回想这些年苏沫涵的经历,她确实那些闺阁中的娇弱姑娘不一样。 再加上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不能永远护着她,而她显然不是一只甘于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她是一只想要翱翔于天际的朱雀鸟。 凡是牵扯到苏沫涵,尹御枫的立场总是不那么坚定。 脑子里似乎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两个想法不断的在做斗争。 尹御枫回到房间中,脑海中不断浮现苏沫涵往日的种种,最终还是劝服了自己,不把苏沫涵给送走。 实际上他也想和苏沫涵走得更久一些。 想通之后,他愣是在苏沫涵房前站了许久,还是没有勇气敲响房门。 直到听到里面巨大的声响,尹御枫才推门一看。 原来只是苏沫涵还没消气,甚至是越想越气,直接就把桌子上的杯子给狠狠的砸了。 尹御枫推开门时,只看见了满地的残渣碎片,还有一个气呼呼的苏沫涵。 原本还不知道怎么道歉的尹御枫,一下子就被这一幕给逗笑了。 还起了开玩笑的心思:“阿涵生气出来打我一顿出气就好了,何必和杯子过不去,杯子得多无辜啊?” 现在苏沫涵看见尹御枫就来气,再听到他的声音更气了:“你来干什么?来把我打晕扛走吗?” 尹御枫走过去,把地上的碎片捡起来,一边竟然还若有其实的点头应和:“确实想把你打晕扛走,扛到泊州去。” “去不去?”杯子的碎片被放到桌子上,尹御枫含着淡淡的笑意望着苏沫涵。 苏沫涵被看得一愣,熊熊怒火瞬间就烟消云散了,“你,你不想把我送回郢都了?” 尹御枫低声说:“当然想,可是你不想回郢都不是吗?” “早上是我错了,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日后只要你想做的事情,我一概不会阻拦,我会尽全力去帮你。” 尹御枫竟然会和她道歉,苏沫涵更愣了一下,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尹御枫。 愣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所以你是答应带我一起去泊州了?” 尹御枫点了点头:“嗯。” 瞬间,苏沫涵又笑得眼睛弯弯的眯起来,好像早上的冲突根本不存在一样。 果然,只要这个人和自己笑一笑,什么事情都能烟消云散。 虽然那么快就被哄好了,苏沫涵心里觉得很没面子。 可是转念一想,对方是尹御枫,那就什么都可以不在意。 少女的心思很简单,只要对面站的是自己心爱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争吵,只要对方主动和自己说一句软话,那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可是一想到那人始终不敢面对自己情谊,即使知道他是有着自己顾虑,可是还是忍不住心里堵得慌。 如果能快一些找到能够解冰骨之毒的方法,或者解药就好了。 马车早就已经备好了,几人看到尹御枫把苏沫涵给请了下来,全部会心一笑,也好放心了。 最得意的还是慕容无惑,马车里面只有三个人,慕容无惑直接就开口调侃:“果然琉毓还是需要有个人管着,要不然肆意妄为像一匹野马,别说洗月阁没人管得住,就连我这里也没人能管得住他。” 说着还转向了苏沫涵:“沫涵,这么多年我还没见他服软过,以后他要是不好好吃药,你把你的针狠狠扎他身上,他皮厚不怕疼。” 苏沫涵直接给他送了个白眼过去,这货要不是早就知道他的身份,真的无法把他和当朝太子这个威严的身份联想到一块儿去。 要说他和棪白是一路不着调的货色,可信度还高一些。 苏沫涵无意间观察到,现在尹御枫的唇色苍白,比起往日要更加严重,早上在客栈里似乎毒性还有反噬的迹象。 那时候两人还在僵持之中,也没有给他好好的把脉。 现在再见到尹御枫苍白的面色,更加担心。 苏沫涵用手碰了一下尹御枫的额头,发现冰凉得很,再把脉时发现脉象微弱几近于无,而且紊乱不堪,他体内的真气也在四处乱窜。 这种情况应该是从早上就开始了,可是他一直压着忍着,还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苏沫涵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他是怎么撑到现在还装作若无其事的。 如果不是看到他唇色白到发紫,只是看到尹御枫风轻云淡的表现,她根本就无法察觉出异样来。 好在文荆尘细心在马车里放有了毯子,苏沫涵把毯子盖在尹御枫身上,再对慕容无惑道:“我要给御风施针,你出去。” 慕容无惑不懂医术,但是看苏沫涵脸色不对,也就明白了尹御枫的情况,二话不说出去当车夫去了。 两根银针扎在尹御枫颈侧的穴位上,他硬是强忍了一天的淤血终于吐了出来,脸色也就没有那么难看了。 苏沫涵松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说:“你随行的全是心腹,没必要忍着,淤血忍久了会形成内伤,你是觉得自己身子好,还能折腾折腾是吗?” 心里有气,所以苏沫涵拔针时没有留手,故意用了些力气。 没有丝毫准备的尹御枫被疼得闷哼了一声。 第15章 入泊州城 尹御枫抬手抹去唇上的血污,往后一靠,向苏沫涵玩笑说:“果然,不能得罪大夫。 现在苏沫涵恨不得给他狠狠的再多扎几针,让这个人知道什么是疼。 “你还知道什么是疼,我以为你是铁打的,不知道什么是疼。” “哈哈……”尹御枫轻笑两声,侧头去看苏沫涵,竟觉得苏沫涵气鼓鼓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张了张嘴说:“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他认错倒是快,而且认错态度良好,只不过苏沫涵知道,如果还有下次的话,他还是会如此。 反正知道劝也没有用,苏沫涵也就放弃了。 早上被苏沫涵丢下的残月短刀再次被尹御枫给拿了出来:“拿着防身。” 既然知道了残月短刀的意义何在,苏沫涵也摸不清尹御枫是不是还有着安排后事的想法,这个短刀她断然不会收下。 将短刀推回去之后,苏沫涵说:“我有不会武,你给我我也不会用,不如你好好活着,你来护我。” 只要逮到机会,苏沫涵就想让他能坚持下去,他含着浅浅的笑意,浅浅的瞳孔中映着她巧笑嫣然的样子,像极了天边的云彩,洁白又绚烂。 “这条命交给你,你说了算。” 苏沫涵立刻就倾身向前,在尹御枫耳旁轻声说:“那我要你活着,我没有放弃之前,你也不许在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你也不能放弃。” “好!”这一次尹御枫没有再犹豫,也没有迟疑,更加没有逃避,“听你的。” 有了苏沫涵施针压制,慢慢蔓延出来的寒气也渐渐平息,尹御枫一夜没有休息,又强忍了冰骨复发半日时间。 这会儿精神放松下来,浓重的疲惫全部涌了上来,压得眼皮沉重,几乎睁不开。 文荆尘准备的马车绝对宽敞,尹御枫在里面躺着休息绝对没有问题。 苏沫涵直接让他侧躺在马车内,头枕在自己的腿上休息:“离泊州还有一会儿,你休息一会儿。” 实在是累得慌,尹御枫在若有若无的药香之中,很快就睡了过去。 可是尹御枫睡得并不安稳,睡了过去的他,紧紧抓着毯子的一角,眉头深锁。 似乎只要是一睡下去,他就会陷入一个可怕的梦魇中一样。 苏沫涵伸手在尹御枫的肩侧轻轻的拍着,嘴上哼出童年的小调。 那个架势像极了哄着小孩睡觉一样,同时这个方法也很管用,至少在睡梦中的尹御枫放松了不少,深锁的眉头也舒展了一些。 到了城门口外,马车一停下来,尹御枫的眼睛立刻就睁开了,并且没有刚睡醒时的朦胧感,眼中清醒的很。 “你没睡着吗?” 他醒得那么及时,而且眼神太清醒,苏沫涵都怀疑他没有休息过,就像是一直以来都醒着一样。 刚醒来脑子还有点晕,尹御枫用手撑了一下,说:“我向来睡得不深,感觉到马车停了,应该是准备进城了,我也只能醒了。” 尹御枫把慕容无惑叫到马车里来,慕容无惑不免担心他的身体,就问:“你的身体还能撑吗?” 尹御枫看向苏沫涵,轻声说:“女神医都已经在身边了,没什么可担心的,就是阎王点名,我相信她也能把我给拖住。” 话才刚说完,腰侧就被苏沫涵狠狠的给掐了一把,吃痛的尹御枫这会儿表情一点没变,慕容无惑甚至没有发现两人的小动作。 尹御枫很快也进入了正题:“城门口一定会贴有海捕的公告,我们进去一定会被官兵拦着,所以无惑你不能和我们一起进城,你带着你的人还有玉琊,和我们分开进城,你在暗中搜查线索,我和沫涵明着进府衙应付李不为。” 虽然说在暗中行事比起玉琊,棪白更加合适一些,可是棪白性情乖张,不是什么人都能让他听话,考虑一番之后,尹御枫还是觉得把棪白留在身边更加放心一些。 这个提议慕容无惑也没有异议,慕容无惑也提醒道:“你的身子不好,也要当心李不为利用这一点暗算你。” 说完立刻就被苏沫涵瞪住了:“你当我是摆设吗?他的吃食汤药我全都会一一检查好,一定不让李不为有机可乘。” 另外,尹御枫又说:“你的人手多,派人到纪州,泊州之外,不是桓王管辖之内的城池调动兵马,一个城池借一点人,要让周围都知道太子来了,让李不为有所忌惮又不知道你究竟在哪一座城,以防李不为被逼急了直接起兵造反。” 尹御枫的担心不无道理,狗急了还会跳墙,何况是掌管一城,又当了许久土皇帝的李不为,大概被逼急了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直接把他们摁死在泊州城,恐怕也没人知道。 听了尹御枫的安排,慕容无惑再次感叹:“哥,你真不打算来朝廷辅佐我吗?” 这下,尹御枫可不客气,伸手就往慕容无惑脑袋上敲:“我都走了那么多年,你怎么还没有点长进,难怪桓王不服你当太子。” 慕容无惑心里委屈,他也就是在那么几个能完全信任的人面前露出这一面。 当慕容无惑带着他的人分开之后,这队伍里也就只剩下撩撩几人。 队伍虽然不大,但是该有的排查还是要查验的。 苏沫涵倒是大方得很,要查就查,也不做任何伪装。 海捕的文书里的画像,画得和真人还真有几分相似,官兵多看了几眼也就认了出来。 很快他们又被团团围住。 为首的官兵直接恶狠狠道:“把他们全部扣下!” “别急着动手!”尹御枫慢悠悠的下了马车,还不忘记温柔的扶着苏沫涵下来,柔声说,“没事,你站我身旁不会沾到血。” 看到旁边团团围着的官兵,他也当做是一群看戏人罢了,一点没有放在眼里。 这个态度直接就惹恼了一众官兵,一个个手里拿着刀枪剑戟就从他们砍来。 尹御枫抓紧苏沫涵的手,拉着她退后几步,顺便提醒棪白:“棪白,我们还要在泊州办事情,别杀人。” 尹御枫提醒得及时,棪白的折扇已经快要削了一个官兵的喉咙,听到尹御枫的话,又及时收了回来,改为用脚狠狠把那人给踹飞。 反正只要是苛待百姓的朝廷官员,棪白没有一个看得顺眼。 几人打了一番,城门口人仰马翻,看得周围百姓全部拍手叫好。 为首的那一个瞧着打不过,就要去搬救兵。 尹御枫向棪白使了一个眼神,棪白心领神会,马上把那个官兵给抓了回来。 揪着对方的领子给一路拖过来,一边还要笑眯眯的挑衅:“别跑得那么快,不是要把我们扣走吗?不劳烦你们动手了,你来带路,我们自己走。” 这场面,苏沫涵直接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现在应该是通缉犯才对,这样做会不会太嚣张了一些?” 尹御枫立刻用一种非常无辜的眼神去看她,然后说:“要是换做无惑在这里,他会直接端了泊州知府,我的做法还是低调的。” 慕容无惑会直接端了泊州城主府,苏沫涵是信的,只不过尹御枫闹了城门口,再说低调二字,那就不敢苟同了。 棪白可以说是一路拖着这个官兵走到李不为府上去,李不为夫人刚去世,府上还挂有白布,尸身还停留在灵堂内。 刚刚走到府门口,就听到一阵一阵的哭声,嚎啕大哭,也不知道几个真心,几个假意。 棪白从来不走寻常路,他翻了墙进到府内,毫不客气的把逮到的官兵丢到灵堂里。 一群人齐齐抬头望着这个少年郎,只见他一把折扇拿在手上,手腕轻动之间尽显慵懒之态,而且眉宇之间自带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一看这个架势就是来找茬的,关键是他们没有见过这个人,更加想不到是那里得罪了。 一个一身孝服的中年男人到灵堂门口,抬头看向墙头上的棪白,开口问:“阁下是何人?我李府正闹白事,阁下此举是为何意?” 出来说话的人就是泊州的城主李不为,这人是年纪大了怕,又吃多了有你荤腥的缘故,导致身形浮肿,脸上的五官都要挤在一块,眼睛更是被挤成一条缝,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他是睁眼还是闭眼。 被丢下去的官兵,张着嘴,咿咿呀呀的叫着,却发不出声音来。 棪白早就把那名官兵的哑穴给封住了,省得他一路上吵吵嚷嚷的叫唤。 官兵还被拖在地上拖了一路,身上全是尘土,衣服上还有好几个地方破了洞,真是要多狼狈,就有多么狼狈。 自己的人被弄成了这幅模样,李不为心里没有气那是不可能的。 作威作福了那么多年,还没人在他面前那么放肆过。 棪白悠悠闲闲的摇着折扇,他是打定了主意要给李不为心里添上堵:“此举何意?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在装傻,在下明摆着是来砸你的场子,踩你的脸皮。” 这话说得足够嚣张,苏沫涵在门外听着都忍不住想给棪白鼓掌。 只不过听到这话的李不为,可就没那么开心了,本来就小的眼睛,就是瞪着眼也只能勉强看到一丝丝里面的黑眼珠,“本官似乎和阁下没有结仇,阁下为何到本官夫人灵堂上闹事?” 这人实在生得不好看,棪白看得眼睛疼,干脆就不往下面看了,只不过说话的语气中是那种藏都不屑于藏的厌恶:“李大人得罪的人不少,忘记那么一两个也是正常,何必大惊小怪。” 棪白的脾气还真是有可能下一刻就直接下去打一架,看热闹苏沫涵是看不下去了,在门外向棪白喊:“棪白差不多可以了,死者为大,就算看不惯李不为,对夫人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 “切!”说话的是苏沫涵,棪白有些不满的哼了一声。 尹御枫见状沉声道:“下来!” 棪白可以无视苏沫涵,却没办法无视尹御枫,尹御枫一出声,他立刻就老实了,从墙头上一跃而下,规规矩矩站在尹御枫身边。 等到看到苏沫涵的那一刻,李不为才明白了为何棪白会如此。 “素若晗?你竟然敢自己送上门来,胆子不下!全部都拿下!” 看到苏沫涵进府,又是一群人把他们团团围住,这时候苏沫涵都忍不住想笑了:“李大人,我问心无愧,当然敢再来。” 灵堂上摆着一口大大的棺材,苏沫涵看了两眼棺材,说:“尊夫人离世的确令人伤心,只不过这事要是赖到我头上来,我可背不起,所以还是亲自来看看,好为自己洗了冤屈。” “李大人可否为尊夫人验尸呢?可有验清楚尊夫人因何遇害吗?” 李不为可不想听苏沫涵废话,厉声呵斥:“你还想狡辩?庸医害人就算了,你以为抵死不认本官就拿你没有办法吗?” “你想把人压走,然后严刑逼供?”尹御枫上前一步,直接把苏沫涵护在身后,“有我在,人你是带不走的,既然你没有验尸,那我们就自己验!” 原本围着他们的一群人,直接就全部把刀剑都给握紧在手上,李不为也是认出尹御枫的身份,没有直接就让人动手。 “琉毓公子,你护着庸医大闹本官夫人的灵堂,你是存心和朝廷过不去吗?” 尹御枫低声轻笑一声,云淡风轻的回答李不为:“换作别的官员,我也就收敛一点了,只不过你已经仗势欺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在前,我想,也没有客气的必要了。” “李大人,想要那人,也要拿得出证据才是,红口白牙那么一张嘴就给人定罪,可没人会信服。” 苏沫涵也嘻嘻笑着,看起来天真无邪:“李大人放心,要不你就让你的仵作来当场验尸,如果真是我开的药导致尊夫人殒命,你要抓我,我一定不跑,只不过没有证据,我也不会束手就擒。” 旁边有尹御枫在,苏沫涵说这话,可谓是底气十足。 第16章 大闹灵堂 苏沫涵笑嘻嘻的看着李不为:“李大人您是自己验尸,还是让我来验尸?小女子不才,学医多年,验尸之事也略通一二,要验出尊夫人死于何种药物绰绰有余。” “本官夫人已经被你这个庸医给害死,你现在还要动她的尸身,素若晗你是何居心?”李不为气得抓起旁边的酒杯,就往地上砸个稀巴烂,冲着院子里面的人喊,“把他们全都抓起来,打入大牢!” 李不为气得胡子眉毛都在一抖一抖,黑白半参的胡子眉毛在油腻的胖脸上更像是在菜叶子上的几条虫子。 只要是动起手来,尹御枫立刻就拉住苏沫涵的手往后退,打架的事情交给文荆尘、棪白和素心就行了。 后退之际,尹御枫还不忘记提醒:“棪白,手下留情别伤人性命。” 只要动手棪白就没有想过手下留情,再次听到尹御枫的提醒,棪白的手顿了一下,不悦的皱眉,一下子把身旁的士兵给踹得老远,一脚虽然重,却没有伤及性命。 碰到尹御枫冰凉的手心,苏沫涵微微蹙眉,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手那么凉,是不是冰骨又复发了?” 闻言,尹御枫立刻就松开了手,小声说:“放心,冰骨没有复发。” 这话苏沫涵要是能信那才奇了怪了,某些人说的某些话,只能当做在天际边绽放的烟花看,一瞬间的精彩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苏沫涵小心扯了一下尹御枫的衣袖,小声说:“御枫,今天就不先不验尸了,你的身体不能再折腾了。” 尹御枫低声说:“我的身体没有关系,你先验尸重要。” 原本还想看看热闹再验尸,但是尹御枫的身体情况明显是等不起了,苏沫涵直接向素心喊:“素心,开棺!” 素心听到喊话,立刻就向灵堂奔去。 灵堂也有人守着,李不为的城主府里已经乱做了一团。 在这种环境之下苏沫涵显然没有办法安心验尸,尹御枫直接冲到灵堂之内,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李不为去的。 李不为虽然说长得胖,五官都快挤到一块去了,不过他的反应力克不慢,动作也不迟钝缓慢。 怎么说李不为曾经也是一个武将出身,只不过是因为在战场上受伤,所以不得不退出战场,那么多年来他的身手虽然不如当初,可是应有的反应,他一点也不差。 大部分人都被文荆尘和素心挡了去,所以尹御枫只需要解决李不为就好了。 李不为出手迅速抽出身旁人的佩刀就向尹御枫身旁的苏沫涵砍去,尹御枫一手搂着苏沫涵的腰躲过砍来的刀剑,把苏沫涵护在身后,只用一只手来应付李不为。 李不为这边遇袭,外面的士兵全都向灵堂这边涌来,尹御枫瞥了一眼涌过来的士兵,他不想缠斗,在李不为的长刀再次砍过来的时候,一脚踢向李不为的手腕,使他长刀落地。 在李不为都没有看清尹御枫是如何拔刀的情况下,冰冷的残月短刀就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尹御枫轻飘飘的声音在李不为耳旁响起:“李大人当心别乱动,在下手抖拿不稳刀,就怕一不当心刀子就见了血。” 为首的知府都被控制住了,下面的人更加不敢再乱动,站在原地,一个个戒备的看着尹御枫。 尹御枫转头向文荆尘使了个眼色:“荆尘,开棺让素庄主验尸。” 说着就把李不为的穴道给封了,推向棪白,还一边提醒李不为:“李大人您的内力不如在下,试图冲开穴道只会伤了自己,而且在下的二堂主也容易手抖,您冲开穴道惊着了他,在下离得远,恐怕来不及阻止,还请李大人自己安静些。” 一整个城主府的人,还收拾不了四个人,想想有够丢人的,可是现在李不为也完全没有办法,只能看着文荆尘和素心推开棺材。 苏沫涵靠近棺材,就味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很多讲究的人家都会在陪葬时放上一些驱虫和防腐的香料药物,以防尸身不腐,下葬之后不会被小虫子啃食尸身。 苏沫涵正要伸手碰李夫人的尸身时,李不为立刻大喊:“畜生,莫要玷污本官夫人遗体!” 刚一出声,棪白立刻就伸手狠狠摁住李不为的肩膀,用力不小,仿佛要捏碎他的肩胛骨一样:“李大人别激动,您一激动在下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弄疼了你在下可不赔。” 这个少年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邪气还有浓重的杀意,在尹御枫的手上他还没那么心惊,但是一到了棪白身边,他能感觉到,棪白是真的会把他全身的骨头捏碎。 李不为心里清楚,这种时候还不是自己来硬的时候,但是看到苏沫涵的银针靠近棺材中的妇人时,他还是忍不住紧张。 苏沫涵不过就是看了几眼,就把银针给收了回来,在众人面前摊开,道:“李夫人不是死于中毒,而且李夫人面容安详,死前应该是没有经受太大的痛处,如果是被毒死或者被病痛折磨致死,面容断然不会如此祥和。” 苏沫涵将银针擦拭好,收起来,然后向李不为道:“如果还要验得更加详细,那就需要用上柳叶刀了,我无意查案,只想验证自己的清白,如果李大人不信,那就自己请仵作详细验尸了。” 在城门口处,苏沫涵还特地撕了一张海捕公文藏在袖子里,这会儿直接拿出来,在众人面前撕成碎片:“既然李大人目前还拿不出证据来,那就没有理由抓我,如果李大人想要抓我,那就拿出有力的证据来。” 说完就将手中的碎片撒在地上。 大闹了一番李夫人的灵堂,事后苏沫涵恭恭敬敬的给李夫人上了三炷香赔罪:“大闹灵堂并非我等有意而为,请李夫人见谅!” 给李夫人上了三炷香之后,几人在李不为面前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苏沫涵和尹御枫都出了院子,棪白也随之解开李不为的穴道,再次翻过墙头出了城主府。 被人到自己住的地盘来撒野,看着满地的狼藉,,而且自己的手下还在一个看一个,没有一个有反应的,李不为气得吹胡子瞪眼,大喊:“看什么看?马上马上调兵去追!他们就五个人就把你们打怕了吗?” 还没有被打残,还能动的士兵,立刻捡起地上的刀剑,扶稳了帽子就要出去喊人,只不过还没到门口就被一行人给推了进来。 来的几个人没有身穿官服,但是衣着华贵,一看就是来自郢都。 这些天李不为原本就担心郢都会来人,所以看到这些人出现,李不为不敢慢待。 来人看到院子里满地的狼藉,嘴角憋着笑,只不过碍于要保持仪容形象只能忍着,表现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从胸前掏出一块太子金令,扬声道:“我乃东宫太子近身侍卫赵陌川,太子奉命南下巡查,不日就会到泊州来,太子命我先到泊州知会李大人。” 李不为知道郢都会来人,但是没有料到来得那么快,还是太子亲自南下,李不为的脸色立刻就变得和锅底一样黑。 见到令牌的那一刻,整个城主府的人全部跪了下来,见到令牌和见到太子亲自驾临一个道理。 让李不为看清楚令牌之后,赵陌川慢悠悠的收起令牌,说:“看来是我们来的不巧,撞上了李大人家中白事。” 说着弯下腰扶起李不为:“李大人还请节哀顺变,切莫悲伤过度,太子殿下现在还在别的州府,这些天内侍不会到泊州城,不会耽误尊夫人下葬。” 这么一听,李不为才微微放心,心里也在迅速想着怎么应对即将到来的太子殿下。 赵陌川突然出现,李不为也顾不得苏沫涵的事情,没有再让人追出去,既然郢都的人已经来了,再抓苏沫涵也于事无补。 几人闹了一番知府,还大摇大摆的出来,看得知府内的下人都悄悄替他们捏一把冷汗。 尹御枫走在前面,一步一步走得稳当,怎么都看不出来异样,但是苏沫涵还记得他刚才掌心的温度,冰凉得吓人。 现在出了城主府的后院,苏沫涵也顾不得还走在大街上,就小跑着追上去,一把握住尹御枫的手。 只发现这个时候尹御枫的手更加冰凉,手心全是细密的冷汗,湿漉漉的冷汗和冬日初化的雪水一样冰凉。 已经这样了,苏沫涵可不再相信他的鬼话:“马车上你答应我的话,还记得吗?” 尹御枫点点头:“记得,不逞强,全都听你的。” 还在大街上苏沫涵就这样拉着男子的手,素心再大的心都看不下去了,上去就把两个人给拉开,直接站在中间,把两人给隔开:“我的姑娘,着还在大街上上,人来人往多少眼睛看着,您能不能注意一点?” 要不是对方是自己陪着长大的姑娘,素心真想一巴掌把对方给拍飞,拍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被素心提醒之后,苏沫涵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们想看就看,我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而且,也没人认识我,为什么要怕。” 苏沫涵不在乎,但是尹御枫在乎,立刻把自己的手藏在袖子里,和苏沫涵拉开一定的距离走在前面。 可是没有走几步,身体里面狂躁的冰骨之毒就压制不住,一下子全部涌了上来,手心中冰冷的冷汗,全部结起一层层的冰霜。 第17章 商议 尹御枫握紧了掌心,强大的内力将狂躁的毒性强行压下去,化开掌心中细小的冰霜。 担心苏沫涵看出异样,他还小心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苏沫涵,回头一看才看见她已经进了一家药铺。 素心跟在苏沫涵身后,很是不满的嘟囔:“姑娘,琉毓公子明摆着在躲着你,他都拒绝你了,你怎么还要一个劲的往上凑。” 苏沫涵趴在台上写着抓药的药方,一边回素心:“傻丫头很多事情不是只靠嘴就能说清楚,而且很多事情只有尽力去做了才能没有遗憾,若我因为他的几句话退缩,那我日后将会有无尽的遗憾。” 这些话素心完全听不懂,她只知道她想让自家姑娘离尹御枫离得越远越好。 苏沫涵抓好了药,出门就把一大包草药给文荆尘:“现在去找一个客栈,把药材按照药方上面的方法熬好。” 在生活起居的方面上,文荆尘办事效率非常高,很快就找到一家舒适的客栈,把所有人都安顿好,然后马上就去熬药。 一路上走来这段时间,尹御枫已经用内力把狂躁的毒性给压了下去,他掩饰得很好,苏沫涵根本没有看出来他的异样。 可是他能够掩饰表面,脉象却瞒不了苏沫涵,当苏沫涵的手搭上尹御枫脉搏时,她就什么都知道了。 尹御枫脉象的紊乱恶化得很快,恶化的速度之快超乎苏沫涵的想象,才半天的时间毒素就连他体内强大的内力都要压制不住。 听完脉象,苏沫涵整个人都沉默了,尹御枫还以为是她在气自己又忍着毒发,开口解释道:“大街上一定有李不为的眼线,让他知道我毒发的话,后面就不会安宁,至少我在对他也是一种震慑。” “嗯!”苏沫涵闷闷的应了一声,“我还是低估了冰骨的毒,也许我要想别的方法抑制冰骨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事情,尹御枫松了一口气,安慰她说:“好,你想怎么治都可以,不过,下手轻些,我怕疼。” 这话听得苏沫涵直想笑,轻哼一声:“你的话我可不敢信。” 只要把人都笑了,尹御枫也就放心了,问起了李夫人的事情:“今日验尸你看出了什么?是李不为害死的吗?” 苏沫涵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说:“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如果这一点用得好的话,也是抓到了李不为的一个大把柄。” 正谈得有兴致,慕容无惑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门口,“看来你们在李不为府上也发现了不少信息。” 好在有一个棪白,让苏沫涵已经习惯了这些人神出鬼没的出现又消失,所以慕容无惑突然出现她也没有很大反应。 尹御枫把还在冒着冷汗的手藏到袖中,用清淡的语气和慕容无惑说话:“看来你的收获也不小。” 对方的小动作全被慕容无惑看在眼里,不过他当做没有看见,走过去坐在尹御枫的身边,说:“泊州城的百姓表面上看起来安居乐业,但是我到城外的一些村庄去走了一番,才知道,泊州的赋税竟然是朝廷规定的三倍之多。” “那些在泊州城活不下去的百姓纷纷迁出了泊州到外面谋生,而留在泊州的,大多都是被李不为牵制,想走又走不了的百姓,只能为李不为工作。” 这下三人终于知道,李不为私造兵器的钱财是哪里来的来,他悄悄在泊州收取朝廷三倍的赋税,而上报给朝廷的泊州人口又比实际上少上一倍,这样一来多余的钱财就能拿去私造兵器。 这种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尹御枫沉声道:“李不为在泊州多年,根基深重,现在泊州大部分的势力都是在他手中,如果想要动他,估计真要动兵了。” “也许不需要动兵。”苏沫涵小声的说,尹御枫侧头看她,只见她笑嘻嘻的眯着眼睛说,“在泊州城势力最大的应该是李夫人的娘家,周家,如果没有了周家的支持,对付李不为就用不着起兵了。” 慕容无惑听得直摇头:“周家?纪州城和泊州城相邻,周叱南早就和李不为同穿一条裤子了,要让他们生间隙谈何容易?” 苏沫涵掰着手指数日子,然后说:“有一个人能让周叱南和李不为反目,四天后你们就知道了。” 等到房间里面没有声音了,文荆尘才端着熬好的汤药道房间。 浓郁的药味,光是闻着味道都觉得舌头发苦,饶是从小吃药和吃饭一样的尹御枫闻着都觉得难受,忍不住问:“阿涵,你真不是故意的?” 这个味道连配药的苏沫涵都忍不住捂住鼻子,小脑袋不停的摇头解释:“御枫,我真不是故意的。” 虽然解释得很诚恳,但是眼中透露出的不怀好意的神情,要说她不是为了故意整人,可信度实在不高。 尹御枫浅浅尝了一口,皱眉道:“药有问题!” 这话可把文荆尘给吓到了,连忙解释:“公子,煎药的时候我全程在旁边盯着,绝对没人有机会动手脚!” 文荆尘解释的时候还被尹御枫不着痕迹的瞪了一下。 “那就是阿涵你抓药时药材就被动了手脚,这药有问题。”说着尹御枫伸手撑着脑袋,修长的指尖揉着眼角,一副头痛欲裂的样子,配上他原本就苍白没有血色的面容,看得人实在揪心。 让苏沫涵的心也不自觉的提了起来,怀疑是不是自己在抓药的时候没有检查好药材。 为了确定是不是真的药材有问题,便凑近汤药去闻。 仅仅单靠闻苏沫涵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于是苏沫涵端起碗,浅浅尝了一口,汤药太苦舌头直接被苦麻了,除了苦什么都没有尝出来:“好苦……” “哈哈……”尹御枫轻笑一声,睁开了双眼看苏沫涵被汤药苦到表情扭曲的样子,再若无其事一般端起汤药,一口喝干净,“现在没问题了。” 一碗可以把舌头苦到发麻的汤药,尹御枫一口喝下去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而且嘴角勾着一抹浅浅的笑意,仿佛喝下的不是一碗苦涩的汤药,更像是喝了一碗蜜糖一样。 那一刻苏沫涵才发现,是自己被耍了。 旁边的慕容无惑更是直接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沫涵你被他耍了,你别看他一本正经,实际上一肚子坏水。” 看样子慕容无惑被耍的次数也不少。 现在苏沫涵被苦得舌头发麻,直瞪着尹御枫看,这家伙看起来一本正经,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使坏的样子,果然人不可貌相。 相比之下尹御枫却是心情大好,不紧不慢从荷包里掏出一包蜜饯来,从里面挑出最大的一颗喂到苏沫涵苦涩的嘴里,还不忘记调笑一番:“你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戏人不成反被戏。” 就算是自己先使坏在先,但是现在反被戏耍,心里还是不免委屈,就算甜甜的味道一点点覆盖苦涩,该有的委屈还是一点不少:“你都知道了还耍我。” 尹御枫轻声一笑说:“错了,下次不敢了。” 这下轮到慕容无惑心里不平衡了:“哥,你耍我的时候从来不会道歉,怎么到了沫涵这里反差那么大?” 一句话点出了两人之间的区别,听完这话苏沫涵的委屈一下子就没了,而且心情大好,抬起头傲娇得很:“当然要有区别,我是他大夫能给他治病,你只会弄出一堆烂摊子,别让我揭你小时候的糗事。” “切!” 反正这里没有外人,慕容无惑也没必要要什么脸面,无所谓道:“更糗的样子我哥都见过。” 尹御枫又给苏沫涵喂了一颗蜜饯,慕容无惑注意到了蜜饯,疑惑得很:“哥,我记得你不喜欢吃甜的,怎么还会随身带蜜饯?” 苏沫涵直接抓了一颗蜜饯砸过去:“他想带就带,你想吃就自己去买。” 几人正在谈话时,素心在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来,一双明亮的眼睛咕溜溜的盯着苏沫涵看:“姑娘,家主来信了。” 听到这么一句,苏沫涵浑身一个激灵,直接就站直了起来:“兄长来信了?给我看看。” 慕容无惑知道苏沫涵从小就怕她的兄长,这下表情精彩万分:“哦?苏佑来信了,我要是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让你回郢都,我先说,我可没有传信回去告诉他你的事情。” 拿到信件,苏沫涵万分不情愿的打开看里面的内容。 苏佑写信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就是简简单单的交代事情,就连多余的一句问候都没有。 “家妹涵儿亲启: 近日我收到消息,太子已经亲自南下前往泊州城,我想你在泊州城一定也搅入了一些事情当中,既然太子亲自南下,事情一定不小,你尽快抽身其中,速速回到郢都! 兄长苏佑亲笔” 多一个字都不会说的风格也只有苏佑了,和慕容无惑猜得一样,就是来把苏沫涵催回去的信件,而且还不是商量的语气,就是□□裸的命令。 看归看,苏沫涵也不打算听话,向门外的素心道:“素心,你给兄长回一封信,就说我已经和太子殿下会面了,事情结束再回郢都。” 素心站在门口不敢动,弱弱的回:“姑娘,这话我不敢说。” -------------------- 作者有话要说: 卑微的求个收藏 第18章 压抑不住的悸动 怕苏佑的不只是苏沫涵,素心比苏沫涵更加怕苏佑,要她回复苏佑这种答复,借她十个胆子她都不敢。 深深知道素心多么害怕苏佑,苏沫涵也不勉强,摆了摆手无奈道:“你去玩去吧,我自己写信回给兄长。” 说着就直接提笔写信,写完看向慕容无惑:“需要借你的人去送信,我这边已经被李不为盯死了,一封信也送不出泊州城。” “明白。”慕容无惑接过信件,他也知道现在苏沫涵被李不为的人盯着,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除了被严守的私密空间之内,恐怕哪里都会有李不为的眼线。 被人盯着的滋味很不好受,特别是还能察觉到那些眼线在什么地方的情况下,这种感觉尹御枫简直没法忍。 “我找人把那些眼线全部弄掉,我堂堂洗月阁阁主如果被人监视都不知道,说出去也没人信,那些人直接被清理了才是正常现象。” 这些年被人派去监视尹御枫的暗探大有人在,只可惜目前为止还没人能够成功监视到他。 要是派来监视的暗探没有被清理,还能带消息回去,恐怕李不为也会发现其中有蹊跷才对。 一看又是一场血雨腥风的开始,慕容无惑直接捂眼:“我不方便在这里停留太久,先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和棪白呆了几天,慕容无惑也是□□离开,看得苏沫涵直摇头。 夜幕将至,尹御枫叫来文荆尘和棪白守在房外,“今夜你们都守在房门外,不能让一个人进入房内。” “你把文荆尘和棪白都留在这里,你自己去?”苏沫涵惊了,“御枫,你的眼睛在夜里看不清楚,你一个人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尹御枫安抚她:“没有眼睛清理一些杂碎绰绰有余,你不用担心,只有我亲自出手,才能坐稳我这个冷血无情的称号,让李不为更加忌惮。” 以尹御枫现在的身体,苏沫涵可不放心让他出去,立刻揪住尹御枫宽大的袖子:“不行不行,你的身体现在不能轻易动用内力,况且在夜里外面没有灯光,你的眼睛根本看不见,你不能自己一个人去。” 尹御枫的身体有多差,棪白清楚得很,上前向尹御枫道:“公子,清理一些小鱼小虾而已,让我去足够了,他们还没那么大能耐让公子亲自出手。” 棪白根本就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就先出了门,苏沫涵也借机拉住他:“御枫,你的身体真的不能再折腾了,明天跟我去素涵山庄好吗?” 素涵山庄就在泊州城和纪州城交界的城郊之处,距离泊州并不远,就算去素涵山庄也不会影响计划,反而还能清净不少。 还没等尹御枫回应,苏沫涵的银针就贴近了他的后颈。 苏沫涵还以为他没有发现,正要刺进去的时候,他就转了头目光尖锐的盯着银针看,不禁轻笑:“阿涵什么时候也学会偷袭了?我应了你去山庄就是了。” 说着尹御枫无奈微微摇头:“大夫当真是惹不得,我要不注意,是不是就被你扎晕,然后直接扛到素涵山庄去了?” 苏沫涵心虚的低下了头,把银针藏到身后,她没有解释,因为她确实就是这样想的,她已经不奢望尹御枫能好好听话,还不如直接扎晕了直接带到山庄去让他养病好。 这时尹御枫微微倾身,贴近苏沫涵俯在她耳边小声说:“下次要再快些,下手要快准狠,你犹豫我可就发现了。” 温热的气息在耳旁扑洒,尹御枫身上淡淡的药香和竹子的清香的气息萦绕自苏沫涵的鼻尖,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简直要跳出胸膛,脸上也迅速浮起两片红云。 这场面文荆尘一看就不对劲,赶紧把素心给悄悄拉出房间。 太近的距离也让尹御枫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也意识到自己逾越了,正要起身时,天空中一阵毫无预兆的闷雷声响起。 “啊!” 被雷声吓到的苏沫涵下意识紧紧抱住身前的尹御枫,小小的身体止不住瑟瑟发抖,尹御枫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平日里被苏沫涵握着捂手,他克制心里的想法都已经很勉强了,现在直接被紧紧抱着,对方身上清淡的药香,还有属于小女儿家阮柔的身体贴在身上,心跳更是不停加快。 即使脸上还保持镇定,但尹御枫的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这一刻他连自己的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阿……阿涵……你……” 这下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他更不知道是该推开苏沫涵,还是不该推开,“阿涵,你,你先放开好吗?” “轰隆~” 又是一声闷闷的雷响,苏沫涵抱得更紧了,根本就不敢放手,两声雷声已经吓得她要哭出来:“我不放手,不要。” 被抱着的尹御枫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刚被拉出去的素心听到雷声,立刻要回到房间内去。 文荆尘见状立刻就拦住素心:“公子和素庄主独处,你进去干什么?” 素心没好气的瞪着文荆尘:“没听到打雷了吗?我家姑娘从小就怕打雷,每次打雷都必须要我陪在身边,你闪开!” 文荆尘没有半点要让开的意思,就直挺挺挡在素心面前,一步也不退让:“不让,我说你明明就是个小姑娘,别整天凶巴巴的行不行?” 暴脾气的素心直接就忍不了,挽起袖子就要开打:“我看你是找打!今天没打够是不是?姑奶奶现在陪你打个够!” 说打就打,动起手来素心毫不含糊,抽出鞭子直接朝着文荆尘甩过去,出手那叫一个快准狠,要不是文荆尘躲得够快,如果被一鞭子抽在身上,绝对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大家都是自己人,你要不要出手那么狠辣?” 看见一鞭子打在地上扬起的一地尘土的高度,就能知道素心动鞭子的力度,绝对没有半点留情,光看着文荆尘就能想象要是鞭子落在自己身上时,该有多么肉疼。 素心出手虽狠,但是文荆尘却没有想要和她动手的意思,他只躲着素心的鞭子,却不还手,反而还想着挑/逗激怒对方:“小丫头力气还不小,可惜速度不够快。” 听着这挑衅的话,素心火气更大了,鞭子一下一下抽得更狠了。 闷雷声起,不一会就下起了倾盆大雨,雷声雨声和狂躁的风声全都夹杂在了一起。 屋内的烛火被狂风摇曳乱晃,尹御枫哑着声音开口:“阿涵,你先放开,我去把窗户关上。” 苏沫涵依旧紧紧抱着他不松手,甚至抱得更紧了:“不松,抱紧了我就不松手。” 这下尹御枫轻轻松了一口气,原来小家伙是已经缓过来了,就是借着机会撒娇不放手而已。 “你先松手好吗?我不出去,雨太大我把窗户关上。” “哦……”苏沫涵不情不愿松了手,虽然缓过来一些,但是呜咽狂躁的风声还是让她心里一颤一颤的抖。 关上窗户的同时将一部分狂躁的风雨声挡在外面,尹御枫也借着这个机会得以舒缓一口气,轻轻靠在窗户边上急促的平缓呼吸,和狂跳不止的心脏。 才缓过神来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站着的苏沫涵,在摇曳昏暗的烛火之下他看得并不清晰,只能看到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 那个轮廓就像是他多年以来一直记在心底的模糊记忆。 再次见到那个记忆中的人之前,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他记忆中对这个人的模样并不清晰,他只记得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姑娘,怕打雷怕黑,但是她不怕危险,除了这些,她那时候的模样早已经在心底模糊淡化,怎么也清晰不起来。 直到再竹林时,再一次近距离见到这个人,她的模样才再一次清晰额刻在心底。 “阿涵。”他唤了一声,却没有走过去,他在刻意的拉开距离。 听到这一声低低的呼唤,苏沫涵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她害怕尹御枫又和她说一些克制和保持距离的话。 也害怕刚才的放肆会不会让尹御枫更加想要逃离她。 尹御枫似乎也在心里犹豫了很久,他停了很久才开口:“阿涵,如果日后我再次毒发无法抑制的时候,能不能尽量不要让我的眼睛再盲掉,我可以躺在床上无法行动,可以口不能言耳不能听,但是我不想眼睛看不见。” “我想看春花秋月,想看日月更迭,想看到心里的那一束光,阿涵,能答应我吗?” 他几乎是在用恳求的语气在说出这些话,苏沫涵根本没办法不答应,当他在说话的时候,即使天上不断响起雷鸣生,苏沫涵的整个世界也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她站在屋内,静静的看着站在床边那一抹白色的身影,看他想要凝视自己却又无法看清的朦胧眼神。 她又何尝不是一样,想要靠近对方,却又不得不克制内心不安而狂躁的想法,想要义无反顾的奔向对方,又担心因为自己的放肆把他堆得越来越远。 多种想法在内心交织,她自己也不好受。 第19章 入山庄 作为一个女子,她最难受的就是爱而不能言。 而作为一个医者,她最无助的就是病人就在眼前,可她却无能为力。 这一刻她既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女子,更是一个无力治好病人的医者。 “御枫,我会尽我所能,让那一天不会到来,从重逢那一刻开始的春夏秋冬,我一一陪你看。” 屋外是呜咽的风雨声,屋内是两人无声的对望。 两人都知道在他们之间有一层薄到透明的窗户纸,只不过没有人将那一层纸捅破。 不久前苏沫涵从暗道出素涵山庄的时候,那时候山庄还在被一群人围着。 那时候她还只是想要溜出去透透气,再悄悄把密函找人送到郢都去,应该很快就能回来,没有想打会碰到那多事情。 所以一耽搁就是许多天。 这些天她都已经出了山庄,所以李不为也就没必要再弄一群人在山庄外守着,再回到山庄的时候外面围着的一群人已经不在了,开启的机关也都已经关闭。 山庄外面能看到的只有群山和绿树,也不负素涵山庄四季如春的盛名,外面的机关隐藏和掩饰得很隐蔽,常人轻易不能发现。 棪白才刚刚踏上山庄的外围,就已经发现了关闭并且隐藏的机关,环顾四周之后感慨道:“原来素涵山庄所在的地方,竟然是在这个地方,这地方就连机关也被修好了。” “素庄主,想不到你还精通机关术!”单凭粗略的看一眼隐藏的机关,竟然比当年还要精巧,棪白就忍不住连连赞叹。 听到这个,苏沫涵一脸茫然回望棪白,眼里装满了不可置信:“你看我像是会这种神秘高深的机关术的人吗?这些东西我看都看不懂,那是山庄内一个叫小情的姑娘弄出来的,她武功不高,但是精通各种机关术,山庄内所有的机关都是她弄出来的。” 棪白随之找到几处机关看了一下,这些机关的手法非常眼熟,和记忆中见过的机关又一些相似,又有些不同。 在听到制作机关的女子姓名之后,棪白原本还抱着一些期待的眼神,瞬间就黯淡下去:“看来,是我多想了。” 听完之后,尹御枫慢悠悠说道:“竟不知你山庄内还有这等能人异士。” 想想自己多年来一直都被尹御枫悄悄的看着,苏沫涵心里还有些梗塞,拉着他追问:“我的事情,你这些年究竟悄悄窥视了多少?” “窥视?”棪白听着这个词怎么都不顺耳,立刻就开口反驳,“这话素庄主可就眼中了,公子可不是窥视你,他是派人暗中保护你,所有对你不利的人全都被那家伙清理掉了,几天前要不是她有事情不在,你根本不会被追杀跑到公子的竹林去。” 看着棪白不着调的样子,苏沫涵心里一跳:“御枫你别告诉我,你是让棪白保护我?” 苏沫涵眼中怀疑,如果尹御枫安排的人是棪白,那么棪白弄死她的可能性会更加大一些,这些天来她不是没看到棪白又多么厌恶朝廷的人。 好在尹御枫及时解释:“不是棪白,是三堂主蝶秋舞,阿涵,你是认识她的,她现在名叫蝶秋舞,曾经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席知忆。” 一个名字瞬间把苏沫涵脑海中的记忆给炸了出来。 席知忆那是她小时候最好的玩伴,但是多年前因为一桩惨案,席家一家被满门抄斩,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 虽然多年之后席家的旧案沉冤得雪,可是那些蒙冤而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知忆她还活着,被你救下了?” 听到这个名字,苏沫涵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尹御枫淡淡道:“世上已经没有席知忆了,他现在是蝶秋舞,至于她经历了什么我无权代她倾述,过些天等她来了,阿涵你自己问她。” 想了一下,苏沫涵立刻就摇摇头:“只要她还活着就好,谁都有不堪回首的过往,那段于她而言一定也是不想被提起的惨痛回忆。” “阿涵,你觉得只要活着,就是好的对吗?” 尹御枫不知为何就问了这么一句,苏沫涵迟疑了片刻,随之扬起嫣然的笑容,眉眼间的深邃笑意轻易就让尹御枫为止动容。 “当然,只要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就像昨夜风雨过后,今日一样可以迎来艳阳高照。” 她踩着轻快的脚步在前面一蹦一跳的走,鹅黄色的衣裙,随着她的一步一跳,把她衬得更想是在花丛中嬉戏的蝴蝶。 跟在她的后面走,尹御枫的脚步也不自觉放得轻快。 身旁传来棪白折扇开合的声音,只听到棪白的声音悠悠传到耳边:“公子这是动了心沾了情,难怪连残月短刀都能直接送出去,原来是聘礼,恭喜啊!” 整个洗月阁敢明着拿尹御枫打趣,还如此明目张胆的,也只有棪白了。 “公子要直说素庄主是我们未来的阁主夫人,昨日就不会那般尴尬了,瞧我们多没面子。” 棪白这是越说越过分,尹御枫停下脚步,直接送了一个眼神过去:“棪白,这个玩笑开不得。” 收到眼神的警告,棪白也没有识趣的闭嘴,反而抬了眼皮直勾勾迎上尹御枫的目光:“公子如果是真动了心,就不要去逃避,也许公子是怕自己耽误她,可是公子的逃避,会成为她终身遗憾。” 目光望去,看见的是那个欢呼雀跃犹如在花丛中嬉戏的蝴蝶的小小身影,雀跃的身影落在尹御枫眼里不断放大,他只幽幽轻叹道:“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事情,何必还要在她心里留下牵挂。” “晚了晚了!”棪白轻轻摇头,手中的折扇轻敲在手心,满是遗憾惋惜的说着,“公子何必自欺欺人,你明知道自己早就成了她的牵挂,这一点公子你骗不了自己。” 棪白嘴上是在说着尹御枫,可是说着这些也是在说自己,想到自己曾经的一些经历,周围的美景全都看不入眼。 周边的美景越看越觉得眼熟,棪白越看越心烦,干脆停下脚步再不往前走一步,尹御枫也跟着停下来,看了他一眼不自在的神情,道:“怎么?说着我的事情,想到了自己的曾经,不敢走了?” 被一下子点出心事,棪白心里不自在,嘴硬道:“希望公子千万不要走上,我曾经走过的黑路才是。” 这句话在提醒尹御枫,也在提醒棪白自己,提醒他曾经做了什么。 “棪白,都过去了……” 这句话在棪白这里简直轻如鸿毛,他轻笑一声:“公子还是先解开自己的心结,再来劝我忘掉过去。” 尹御枫无法释怀的故去,他棪白也无法忘记自己的过去。 走在前面的苏沫涵和素心有说有笑,满心都是回家的喜悦,走出去好长一段路之后,才发现后面的两人迟迟没有跟上来。 回头一看才发现,就只剩下尹御枫一人站在原地。 “御枫!” 前面的人在一蹦一跳的向他招手,望着那个身影,他不自己觉抬脚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素涵山庄内全是女子,没有任何一个男子。 山庄内是有规矩的,不许男子踏入半步,也不为成年男子诊病的规矩。 这些全部都是在苏沫涵离家建立山庄时苏佑给她立下的规矩,所以在素涵山庄内没有任何一个男子。 来到自己的地方苏沫涵自然高兴不已,还想带着尹御枫在自己的山庄逛一逛,素涵山庄四季如春人间仙境的美名可不是白得的。 不过当尹御枫和文荆尘才刚刚踏入山庄,就有一群女子围了上来,并且把苏沫涵给拉到道她们身后,一群女子带着敌意围着仅有的两个男子。 苏沫涵扒开人群,从一群姑娘里面钻出来,挡在尹御枫面前,和自己庄里的姑娘解释:“他们是我带回来的客人,你们别大惊小怪。” 庄内的姑娘们一个个面面相觑,最后看向了一旁的素心,素心倒好,直接退后一步,摊开双手:“姑娘的朋友 还有救命恩人。” 这话倒是让文荆尘意外了,他一直以为素心很反感他们,没想到素心还能帮他们说话。 “姑娘,家主的规矩……” 一个青衣女子拉长了语调在提醒苏沫涵,苏沫涵直接捂住了耳朵:“不听不听,山庄是我的,你们怎么一个个全都用兄长来压着我,小情,这是我的我的山庄,我才是主人!” 其实苏沫涵自己也无奈,整个山庄的姑娘全是苏佑的人,这些人是来保护她的,同时也是替苏佑看着她的。 看出苏沫涵的为难,尹御枫道:“既然你回家了,那我就放心了,我到外面去等着,你有事就放出信号就好。” 苏沫涵也不管庄内一众姑娘的目光如何,直接拉住尹御枫的手:“带你来山庄就是为了让你养病,不可能让你走。” 苏沫涵抓得很紧,尹御枫轻抽了两下都没有把自己的手给抽出来,只得放弃。 看着苏沫涵眼巴巴的拉着尹御枫是,青衣女子一眼就看出了苏沫涵心中所想,并且为之动容。 --------------------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中考了,如果有中考的小伙伴,那就祝你们考试顺利,考个好成绩迎来一个愉快的暑假 第20章 谋划搞事情 苏沫涵拉住了尹御枫就不再放手,两眼水汪汪的盯着他看:“昨天才说都听我的,今天就忘了?” 这几天下来素心就算看不惯尹御枫,也习惯了苏沫涵缠着对方,见到小情眼中也有许些动容,便上前把小情拉走:“小情,我们只是照顾姑娘,姑娘请了客人来我们还要给姑娘脸色看不成。” 连小情都被拉走了,剩下的一群小女子也就不再围着他们不放,纷纷向苏沫涵恭敬行礼:“恭迎庄主归来。” 苏沫涵抬眼看了一些这些女子,仰着头傲娇道:“琉毓公子就是我请到庄上的,你们要是哪个害怕来日会被兄长责罚,想要报告给兄长,那就自便!” 这个时候,整个素涵山庄想要把信函送到郢都,基本是不可能,所以苏沫涵根本不怕这些人去给苏佑通气。 退一万步说,就算苏佑真的知道,她也无所谓。 一个个小姑娘面面相觑,苏沫涵就当做没看见一样拉着尹御枫往庄内走。 “山庄的人都是你兄长的人?” 这一幕尹御枫是看明白了,素涵山庄的姑娘们,是来照顾保护苏沫涵的,同时也是苏佑放到苏沫涵身边替自己看着苏沫涵的。 苏沫涵不满道:“除了素心是从小陪着我长大之外,其余的全都是兄长派来的,也是这些日子太纵着她们了,简直没把我当主人看。” 她就不是个正经的性子,怎么欢闹怎么来,每天都是带着这些姑娘们嬉戏玩闹,除了在给人诊病的时候她会正经一些之外,其他时候也没个正形,所以丫头们没把她当主人看也是正常。 想想也习惯了这些小丫头,苏沫涵也就无所谓了,拍拍脑袋把这些烦心事全都丢开不再去想,一路把尹御枫牵到自己的院子里去。 山庄内苏沫涵的院子是独立的,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药草,满是淡淡的药香味。 院子里面还晒有各类的药草,尹御枫道:“果然是大夫住的地方,全是草药。” 这些药草都是苏沫涵心尖上的宝贝,可喜欢了:“那是当然了,每一株都是我亲手种下,全是我的心血。” 对于自己的院子,苏沫涵一样很满意:“在我的院子里只有我和素心,在这里她们不会烦到你,反正你说过要听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不告而别。” 苏沫涵是真的很担心尹御枫会一声不吭的走了,虽然尹御枫没做过这种事情,可是以他的性子,要做出这种事情还是很有可能的。 瞧她那担心的样子,尹御枫心中忍不住憋笑,“素涵山庄是人间仙境,你要是不赶我,我可舍不得走。” 尹御枫这张嘴,苏沫涵可信不过,向外面的素心道:“素心,帮我看着他们,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他们出山庄。” 一下子外面就响起一片喧哗声,原来近来山庄内没有人上来问诊,一群姑娘们闲的很,又见苏沫涵带回来两个男子,看起来关系还不一般,全都来悄悄看热闹来了。 而且看到的热闹还不小,一时间姑娘们带着满是好奇心的眼神都看向了素心:“素心姐姐,你们在山庄外面都发生了什么,姑娘是不是春心萌动了?” “你们一个个的没事情做,竟然敢讨论道姑娘头上,小心姑娘生气起来,让你们一个个全到山上采药去。” 被素心训斥一顿之后,一个个都闭了嘴,素心眼睛一瞪,斥道:“还看?还不快走?” 被呵斥之后,一群姑娘不情不愿的离开,只有小情还抱着手臂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她脸上带着青色的面纱,看不清她的容貌,她双眼看的不是院子里的两人,她一双眼睛只直勾勾的看着素心。 “你怎么还在这里?难道你真的想传信给家主?”素心故意这么问,她心里明白小情不会这么做。 “我对小姐的私事没有兴趣,我只想知道,我们的密函有没有到家主的手上,李不为有没有被绳之以法?”提到李不为,小情简直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李不为剥皮抽筋的感觉。 素心遗憾的告诉小情:“我们的密函全都被李不为给拦了下来,所以他现在还在外面逍遥法外。” 一句话没有直接说完,小情听到这些,恨得咬牙切齿:“祸害凭什么能长命?这样都还不能让他绳之以法,那我自己去除了他!” 知道李不为还活着,小情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素心连忙拉住她:“你连我都打不过,拿什么去和李不为拼命?虽然李不为现在还活着,但是他蹦跶不了几天了,姑娘有她的计划,相信姑娘,姑娘会帮你报仇。” 小情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入皮肉之中。 “相信姑娘,姑娘答应过会把李不为绳之以法,就一定会做到,只不过我们发现李不为的身后还有更大的秘密,还要留着他引出幕后之人。” 只要提到李不为,小情就是要吃人,这会脸色青紫浑身都忍不住颤抖:“我相信姑娘,总有一天我会让李不为遭到报应!” 外面的声音都安静下来之后,尹御枫这才问:“原来你突然调查李不为,就是因为你庄上的小丫头?” “嗯。”苏沫涵点了点头,把尹御枫带到自己的书房里,一边翻阅医书,一边慢慢回答,“小情是兄长在护城河捡回来的,被带回来的时候全身都是伤,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小情醒了之后,对她的过去绝口不提,直到和我来了泊州之后,我才慢慢发现小情不对劲,后来发现她和李不为之间有血海深仇,她一家都死于李不为之手,我答应她,会把李不为绳之以法。” “哎……”苏沫涵长长叹气,“调查一番之后才发现,除了小情的血仇之外,李不为还做了不少惨无人寰之事,甚至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人心竟然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人心的贪念简直不可估量。” 感受到苏沫涵语气中的失落,尹御枫下意识伸手揉了一下苏沫涵的小脑袋,安慰道:“他不会嚣张几天了,多亏有你,朝廷才能发现下面的腐朽,你帮了很多人,阿涵。” 被碰到脑袋时,苏沫涵身子一僵,手上的医书骤然滑落在桌上,木楞的转头看向尹御枫,四目相对时两人心跳同时加快。 “御枫……” 轻声的呼唤萦绕在耳旁,这一次尹御枫没有再躲开她的目光,大大方方迎上她的目光,伸手把桌上的医书合上,轻声道:“你刚回来,别看医书了,带我到你的山庄上走走。” 低沉磁性的声音蛊惑一样,让苏沫涵忘记书里的一切,就只听到她的声音和看到这个人。 山庄内除了苏沫涵的院子之外,其他地方都没有种有草药,而是种有各种花果树木,现在正当春季,树上的花儿都开了,衬得整个山庄更加像是人间仙境。 整个山庄都是花香,闻习惯了竹香的尹御枫,走在各种花香之间,更像是走在一个全新的世界当中。 苏沫涵注意到尹御枫脸上微妙的神情,一点点微微的变化,她自己的心里也乐开了花。 在山庄内无忧无虑的几天时间过得飞快。 三天之后棪白就给山庄里面送来消息,李不为的夫人就在今日下葬。 当文荆尘把消息带到山庄时,苏沫涵发现小情整个身体都在抖,只要听到李不为三个字,她就会不自觉的在发抖。 苏沫涵轻轻抱住小情,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小情放心,他嚣张不了几天了,我会让你亲眼看到他伏法!” “行恶者,必不得善终!” 小情咬紧了牙关,攥紧拳头,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心个平复下来,期待看到李不为伏法的那一天。 苏沫涵立刻回信交给文荆尘,跟他说:“你现在就去告诉棪白,让他把李不为盯紧了,今天晚上到府衙大闹一场,闹得越大越好。” 当文荆尘听到闹事的时候,他自己也跟着激动起来,“素庄主,要闹事的话,我能不能也去,闹事情想想就好玩。” 这话一说出啦,马上收到素心的冷嘲热讽:“你的功夫,你确定去了不是给二堂主添乱?” 文荆尘不禁没有恼怒,反而仰着头得意道:“我的功夫比你好上不少,平时也就让着你,你见我什么时候真的跟你动手过?” 瞧着两人又要吵起来,苏沫涵马上把两人给隔开:“你们可别在这里打起来,府衙那边有棪白和玉琊就够了,今夜我们去搞个更加刺激的。” 有热闹凑,听说还是更加刺激的,文荆尘更加期待了:“素庄主还有什么好玩的?” 苏沫涵眯起眼睛,神秘诡异笑起来:“今夜,我们去挖坟,挖新坟,够刺激吗?” 虽然说挖坟的事情很损阴德,但是这个时候听到这个,尹御枫立刻就反应过来了:“阿涵,你要去挖李夫人的坟?那天你不是已经看过尸体了吗?难道尸体还有问题?” “不是。”苏沫涵轻轻摇摇头,轻声道,“我要的不是再验尸,我是要偷尸,然后送给李不为一个大礼。” 剩下的苏沫涵也不再多说,就等着今夜挖坟去。 第21章 半夜挖坟 夜里苏沫涵和尹御枫带着几个人拿着工具,举着火把到李夫人下葬的地方。 苏沫涵只是让人把棺材上面的土刨开,并不急着动坑里的棺材,刨了土之后就让人坐在坑边上,再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文荆尘等了半天,也没有见苏沫涵再让他们继续行动,开始等得不耐烦起来:“素庄主,我们要在这里坐一晚上?” 瞧着好几个人都不耐烦了,苏沫涵还在晃着火把玩,一点也不见急躁,慢悠悠说:“自然不能干坐着一晚上,我们等,等有声音了,就有好玩的了。” 这里荒郊野岭,除了他们那里还有别的声音,深更半夜要真有声音只怕也不是什么正常声音,想想就觉得瘆得慌。 “素庄主,难道李夫人还能诈尸不成?”想了半天,文荆尘也就只想到了这个可能,只是想想就有些毛骨悚然。 黑暗中,就算点上了不少火把,尹御枫除了火把的一点微光之外,他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多少也猜到了苏沫涵的一些意图,平静的给文荆尘解释:“也许李夫人根本就没有死。” 他才刚刚说完,棺材里面就有了动静。 隔着一个棺材板,在寂静无声的黑夜里,棺材内的敲打声一样听得清楚。 等了老半天里面终于有了动静,文荆尘已经握紧了手中的铲子,准备继续把棺材挖出来。 一旁的苏沫涵却晃着火把,对他摇头,小声说:“不着急,在等一等。” 她要等,等里面的人挣扎得越来越厉害,等棺材里的人临近崩溃时再动手。 棺材里的敲打声越来越剧烈,还伴随着女人急促恐慌的哭喊声。 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除了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没有空气流动,没有光芒,没有声音,什么也没有。 棺材里的狭小,让她抬手间就能碰到厚厚的棺材板,满心都是恐慌的她,只能用一双娇嫩的手不断的拍打棺材,她以为她可以推开棺材板,或者是靠着指甲能把棺材盖给挠开。 可是无论怎么拍打,怎么挠,知道双手都拍打得皮开肉绽,指甲纷纷从指尖被迫掉落,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厚厚的棺材板没有任何动摇。 那些声音从剧烈,再慢慢变成绝望凄厉,着中间棺材里的女人只感觉到了来自死亡的恐惧。 等到挣扎的声音一点点变弱的时候,尹御枫提醒道:“阿涵,可以了,再等下去就真要闷死在里面了。” 虽然眼睛在这种灰暗的地方看不见,但是尹御枫的听力还是众人中最为敏锐的,很轻易就能听出其中的变化。 这会儿,苏沫涵也不再玩了,让人下去开棺材盖。 这个棺材盖比起一般下葬用的棺材都要厚,四个壮汉搬起这个棺材盖都要花上好大一般力气才能打开这个棺材盖。 棺材里面躺着穿着死人寿衣的李夫人,受过一番惊吓之后脸色惨白,瞳孔不自觉的方法,在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乍一眼看过去,真的就像是诈尸了一样。 棺材盖被打开,当一束束火把的光芒映入目光时,女人仿佛得到了新生一样。 只不过看见的不是自己想要看见的人,她的眼睛的在众人之中寻找,只可惜除了苏沫涵和素心之外,没有看到任何一个熟悉的面孔。 看到了李夫人略有失落的神情,苏沫涵蹲在土坑之上,望着棺材内的李夫人笑嘻嘻的问:“李夫人在找谁?在找李大人吗?那就遗憾了,似乎他就没有想过要把你挖出来。” 苏沫涵调笑的语气正好戳中李夫人的内心深处,苏沫涵就只负责挖,她可没想过要安慰人,反而还要更加戳她的痛点,让她更加清醒。 “假死药只有七天的作用,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他依旧把你下葬,而且用的棺材比起正常的棺材要厚上数倍,他想做什么,李夫人还用我多说吗?” 看看自己身处的环境,不用苏沫涵多说,她自己心里依旧有了答案,只是不敢去面对罢了,苏沫涵直接说出来,迫使她不得不去面对这个问题。 假死药对身体的伤害极大,苏沫涵就把李夫人带回素涵山庄内,喂了药之后让她自己冷静冷静。 做了多年的的枕边人,一直以为两人恩爱两不疑,一朝知道被枕边人背叛,任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虽然说挖出李夫人是为了对付李不为,但是看到李夫人这幅模样,苏沫涵还是有许些动容。 在李夫人的房外,小情手上紧紧攥紧一把匕首,目光死死盯着李夫人休息的那一间房间。 她手上拿着匕首却又犹豫不决,素心在房顶上看了她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小情,既然下不去手,那就相信姑娘。” 小情抬头看了一眼素心,并没有回答素心,只是将手中的匕首悄悄收了起来。 从李夫人被带到山庄来素心就看出了小情的不对劲,一直在屋檐上等着她。 这会儿她从屋檐上往下跳,身后藏了一壶酒,行至小情面前,将手中的酒递给小情,“既然心情不好,那我陪你到小院喝上一壶好了。” 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小情还是接了酒壶,往小院的方向走去。 这一夜就给她好好醉上一场。 苏沫涵自己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残月,想到李夫人的憔悴的样子,不免伤感。 一阵凉风吹过,虽然已经开春,但是山中的夜里还是会有些凉意。 一件披风轻柔的落在自己身上,苏沫涵不用回头看都知道那是尹御枫。 “你怎么还不休息,手还是那么凉。”苏沫涵抓住了那一双在她肩上还未离去的手,摸到手上的只有一片冰凉。 尹御枫就近坐在苏沫涵身边,他让文荆尘温了酒来,把酒倒到杯子里递给对方:“若是睡不着,那就喝些温酒,也好助眠。” 正巧心情不好,有酒在一旁也好,苏沫涵一口饮下杯中酒,心中郁结瞬间畅快不少。 “连自己的发妻都能算计,李不为可真不是个人!” 对于李不为了解得越多,苏沫涵就越是气得牙痒痒。 又是一杯酒下肚,还有着越喝越多的趋势,尹御枫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但是还没有喝下去,就被苏沫涵给摁住了,并且非常郑重的提醒他:“你身子不好,不能多饮酒,只许喝两杯。” “好,听你的。”尹御枫顺从的应了下来,又给苏沫涵倒满一杯。 这一杯苏沫涵却没有直接喝下去,拿在手上晃了晃,挑眉看向尹御枫,悠悠道:“我也只饮两杯,我的酒量不好,喝醉了可就要忍不住轻薄你。” 就连清醒着都忍不住轻薄他,何况是喝醉之后。 黑夜中的灯光太昏暗,尹御枫的眼睛看得并不清楚,只是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足够他想象出现在苏沫涵的神情了。 现在他已经不会再躲开她的目光了,大大方方的迎上她的目光。 尹御枫也怕看得久了,自己会把控不住,就急忙把头给低了下来,把话题给扯开:“阿涵,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李夫人还活着。” 苏沫涵一手撑着头,目光流连在他身上,懒洋洋的回答:“在府衙见到李夫人时我才知道她是假死,假死药可以让人在七天内气息全无,身体僵硬冰冷,形同死人,而且轻易不能让人察觉。” “但是假死药又不能让人真死,当我看到她躺在棺材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她还活着,再看到她的棺材时,我就猜到了她的假死是和李不为商量好的,可是李不为却想让她真的死。” “李不为能在泊州作威作福,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有周家的基础,想要让周叱南和李不为决裂,李夫人时关键,她的假死正是我们的机会。” 说着她自己又伤感起来了,把手中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被自己最亲近的人背叛,那是怎样一种绝望的感觉?” 酒才喝了两杯,苏沫涵的脸颊已经泛红,有了微微的醉意。 知道她酒量浅,但是不知道两杯就能把她喝醉。 尹御枫伸手把她手上的酒杯拿开,揉着她的小脑袋,轻声说:“你是不能再喝了,回去休息。” 亲昵的动作苏沫涵很是受用,侧着头像个小猫儿一样在尹御枫掌心中蹭着,扒着他的手不放。 即使掌心微凉,不过用来贴着滚烫的脸颊,似乎能把烦恼和醉意一起驱赶。 见她这一玩,又要玩上瘾了,就开口提醒:“阿涵,该休息了。” “好!”苏沫涵爽快的松了手,但是却没有起身,依旧坐在凳子上,张开双臂软糯糯向尹御枫撒娇,“你抱我回房。” 听这要求,尹御枫低头笑了一声,往她头上轻轻一敲,语气中满是宠溺:“让一个大男人抱你回房,你羞不羞?” 借着一点点酒意,苏沫涵可以说是完全没脸没皮了,更是拉住了尹御枫的衣袖撒娇:“整个山庄都是我的,不羞,你抱我进去。” 面对这样的苏沫涵,尹御枫是真的没招了,屈下身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尹御枫着一抱,轮到苏沫涵愣住了,她本就是想要闹一闹,根本就没有奢望尹御枫会真的把她抱进去。 夜色漆黑,尹御枫的眼睛看得并不清楚,所以走得很慢。 一阵风吹来苏沫涵的醉意彻底被吹散,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他,苏沫涵的心神都要沦陷进去,木楞的问:“你不躲我了?” 第22章 癫狂 或许是想开了,或许是棪白的话点醒了他,现在他并没有想着要故意避开苏沫涵。 “你这样,我如何躲?不躲了,不过你安分些。”尹御枫提醒道。 被提醒之后,苏沫涵也没打算再得寸进尺,现在这样她已经很满意了,比起一直压抑着,现在这样大大方方的已经很不错了。 有这样的经历李夫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安睡,就算一夜时间的冷静,她还是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一大早,苏沫涵就带着一个斗笠到李夫人的房内来。 只是一夜过去,这个女人比昨夜更加憔悴不少,仿佛是在一夜之间苍老,花白的头发都已经悄悄的粘附在她乌黑的青丝之间。 看到苏沫涵过来的时候,她抬眼之时眼中没有任何光彩,再也不见了曾经的风华,一张口声音更加是沙哑的可怕:“素庄主,你救我,想要用我做什么?” 她也不傻,当然知道苏沫涵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把她从棺材里挖出来,再把她带到山庄来救治。 她也知道苏沫涵这么做,一定是和李不为有关。 既然她都已经猜到了,苏沫涵也就直接开门见山,冷冷的回答:“救你自然不可能是无缘无故,李夫人,有没有兴趣去看看泊州城外的景象?” 问是在问,但是苏沫涵额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直接就把斗笠和换洗的衣服放在床边,冷道:“李夫人,我在外面等你,更衣好之后下山。” 小情也站在门外,脸上带着面纱,手上还拿着一个斗笠。 单单看眼神苏沫涵也知道她此刻的心情,还没等苏沫涵开口,小情就先开了口:“姑娘,我想和你们一起下山,姑娘,我能控制好情绪。” 看她手上缠着一层纱布,应该就是昨晚上指甲嵌入血肉留下的伤痕,能够想象到昨夜她的挣扎。 苏沫涵颔首。向素心道:“下山之后你看着她,不要让小情出意外。” 从昨夜发现小情的一样开始,小情就开始寸步不离的跟着小情,倒不是怕小情会做出什么事,而是怕她太过激动会伤害自己。 苏沫涵没有把李夫人带到泊州城的城中去,而是带到了城外的村落中,而且村落相当的偏远。 几个人带着斗笠以游医的身份道村庄里,名义上是到村庄义诊,实际上是让李夫人看看,她所没有见到过的泊州城百姓真正的生活。 一群排队看诊的百姓,就只有老弱妇孺,整个村庄就没有看见几个成年的男性。 而且一群人个个面黄肌瘦,就像是从来没有吃饱饭一样,他们虽然有家,但是过得和流民也是差不多的生活。 苏沫涵留下素心和几个山庄内的姑娘在村庄里义诊布施,而他们到村庄外的田野去看,看那些正在农耕的村民的情景。 李夫人看到田中的粮食蔬菜长得都很不错,看情况今年是一个可以大丰收的一年。 但是想到村庄时看见的场景,又觉得不应该。 感觉到了李夫人的情绪的变化,苏沫涵就直接带着李夫人继续往下一个村庄去走。 一边走着,再一边说:“李夫人养尊处优多年,应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场景。夫人是不是觉得,在李不为的管辖之内,泊州百姓安居乐意幸福美满?” 李夫人虽然没有回答,但是苏沫涵的话却是说中了她的内心深处,她从来都是生活在深宅大院之中。 在出嫁之前周家是她的全部,出嫁之后李不为就是她的整个世界,外面的世界她也是只通过李不为和知府的人口中得知。 今日她才是第一次走出深宅大院,第一次真真实实见到外面的世界。 “素庄主,就算看到这些,我一个女子也做不了什么。”看到这些,李夫人很内心很崩溃,同时也很无助。 常年生活在深闺中,面对这种情况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下一个村庄看到的情景也是一样,从来没有走过那么远的路,走到下一个村庄李夫人感觉双腿都已经不是自己的。 身心的疲惫的她,直接就地蹲下。 一只布满了老茧的手向她伸出,李夫人抬头一看,是那个一只带着面纱的冷酷女子,虽然只有昨天见过一次,但是今天一路走来,李夫人也感觉到这个女子对自己带有强大的敌意。 “这就累了吗?”小情的声音很冰冷,但是除了敌意之外,还有一些复杂说不清的感情。 李夫人没有伸出手去,而小情的手一直停留在那里,等得不耐烦了,才出声催促:“蹲着有碍观瞻,姨母。” 一个称呼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一声姨母小情自己也叫得不情不愿。 在李夫人疑惑又震惊的目光之下,小情摘下头上的斗笠,再将脸上青色的面纱给拿下来,露出一张满是疮疤的脸,狰狞恐怖,犹如夜叉。 明明就是一个妙龄女子,如果没有脸上那些可怕的烧伤还有狰狞的刺伤,那么她一定会是一个绝色女子。 那些疤痕在她的脸上,把她原本的容貌毁得一干二净,完全看不出来她原本长成什么样。 看见这张脸的第一反应,李夫人直接就被吓到了,没站起来就算了,更是吓得跌坐在地上。 “哼!”小情一声冷哼,蹲下身来,伸手捏住李夫人的脸,巨大的力气迫使她转头直视自己的脸。 没见过那么狰狞的脸,就算被强摁着头,李夫人还是被吓得闭上眼,乍一看已经被吓破胆,更别说如此近距离的仔细观察。 但是小情可不打算就这样放过李夫人,大声斥道:“姨母!睁开眼睛看清楚!” 小情加重了手上的力气,直把李夫人的脸上捏出一道红痕来,李夫人吃痛加上又被小情大声吼了一声,不得不睁开眼睛,仔细看着这张狰狞恐怖的脸。 一张原本姣好的脸颊,被大火烧得凹凸不平,而在烧伤之上还有一些被刺伤的疤痕,纵横交错,难以想象小情曾经是怎样被伤成这般模样。 “你……你究竟是谁?”李夫人崩溃的喊,眼泪不断从眼眶中滑落,惊慌失措的模样的确让人心疼。 只可惜小情并没有因此而动容,反而看到这副模样而更加怒火攻心。 抬手抚上自己满是疮疤的脸,小情的表情也渐渐变得狰狞起来,她恶狠狠的向李夫人质问:“姨母,这就不认识我了?我是顾青啊!你的外甥女顾青啊!你还记得吗?” 这张狰狞恐怖的脸,李夫人确实认不出来了,但是顾青这个名字她却一点也不陌生。 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得可怕:“青……你是青儿,我的青儿?” 从她的嘴里再说出这个曾经亲昵的称呼,小情一点也没有觉得温馨或者被安慰到,反而觉得很是讽刺。 “哈哈哈……青儿?你的青儿?”小情疯狂的冷笑出来,尖锐的声音仿佛能把人的耳膜给刺破一样。 瞧着她的情绪渐渐崩溃,苏沫涵连忙摁住她的肩膀,出声提醒:“小情,冷静些。” 从小情被苏佑捡回来时,她的精神就是崩溃的,很容易过于激动失去控制,所以苏沫涵才一直让她留在山庄内。 可是现在小情明显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狠狠的甩开摁住她肩膀的苏沫涵,失控的朝着几人凄厉大喊。 “死了!死了!顾青已经死了!死了!” 她的动作太大,导致藏在袖子中的匕首滑落在地,看到匕首,她直接捡起来对着众人挥舞。 “都该死!全部都该死!” 锋利的匕首不断逼近距离她最近的苏沫涵。 这人的情绪已经彻底崩溃,一旁的尹御枫将苏沫涵拉到伸手,动作迅速的把小情手中的匕首给打落,再把她直接打晕。 情绪崩溃的人不好控制,更加不会轻易就平静下来,还不如直接打晕来的方便一些。 尹御枫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跟文荆尘道:“你把她背回去。” 虽然不情不愿,但是文荆尘不敢说不字,还是要老老实实的把人背回去。 刚刚还被这张脸吓得魂不守舍的李夫人,在得知小情的身份之后,对于那张狰狞的脸倒不觉得害怕了,而变成了满眼的心疼和震惊。 她双眼恳求的爬过去,抓住苏沫涵的衣角恳求一样的问:“素庄主,你告诉我,她真的是顾青吗?我的青儿?” 这个问题苏沫涵没有办法回答她,苏沫涵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看似温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柔声道:“小情的过去我并不了解,夫人想知道的话,等她醒了,你自己问。” 苏沫涵的语气听起来是很温柔,但是李夫人怎么听着都觉得瘆得慌。 “李夫人看起来很关心小情,但是据我所知,她和你们可是有着血海深仇,你看看她脸上无法愈合的疤痕,她的身上还有不少比脸上更恐怖的伤痕,你就不想知道是如何来的吗?” 看着李夫人临近崩溃的神情,一根银针扎在李夫人耳后的穴位上,迫使她不得不冷静下来。 再看看还在昏睡的小情,李夫人的眼泪流得更狠了。 脸上的泪痕怎么都没办法擦干净,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些,就哽咽着问:“素庄主,你们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宝们动动小手,点个收藏哦 第23章 小情身世 看来今天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苏沫涵得意一笑,道:“先回山庄,我再慢慢和夫人商量。” 苏沫涵今天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一点点把李夫人逼到崩溃,这样很多事情才好谈。 回到山庄内,苏沫涵只是先让素心去安抚安抚李夫人,她要先把小情给救醒才是。 给小情施针喂药之后,苏沫涵还是在小情的床边守了一晚上,小情才悠悠转醒,醒来时情绪已经稳定,精神也已经恢复了正常。 一旁的鸡汤是姑娘们早上刚熬的,还是热的,苏沫涵端过来小心喂给小情:“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小情摇了摇头,下意识的抬手摸上自己的脸,摸到面纱还在脸上的时候这才能稍稍安心。 “姑娘,昨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虽然昨天的事情她已经记不清了,可是不用想也知道昨天她一定情绪失控了,而且一定做了很多危险的事情。 苏沫涵给她喂着鸡汤,安慰道:“现在好了就行,我竟不知李夫人时你的姨母,若是知道,定不会把她带到山庄来。” 看着苏沫涵是打算把碗里的鸡汤一口一口给她喂完,小情连忙把碗端过来自己喝,再向苏沫涵询问:“姑娘,我姨母她现在怎么样了?” 苏沫涵的目光移向了门口的方向,淡淡道:“她就在门口,她也守了你一晚上,怕你不想见她,所以她一直坐在你房门外。” 从李夫人的行为来看,李夫人是真心关心小情的,但是小情的经历苏沫涵什么都不知道,还是留给她们自己解决。 对于李夫人的事情,小情自己也很纠结。 手上的鸡汤瞬间就没有了喝下去的胃口,小情就把鸡汤捧在手心上,感受着温热的温度从掌心一点点蔓延。 “姨母从小就对我和姐姐很好,她就像是我们的另一个母亲一样,我不想恨她,可她偏偏是李不为的妻子,我没办法劝自己依旧拿她当从前一样看待。” 苏沫涵静静的听着小情的述说,瞧着她难受的样子,便把碗拿开,抱住她安慰道:“别想了,只要你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被苏沫涵抱着,小情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门外的李夫人听到哭声,也跟着哭了起来,只不过她捂着嘴没有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瞧她哭得伤心,素心于心不忍,给她递过去一个手帕:“既然你心疼小情……不,应该叫顾青,既然你心疼她,为什么当初要让李不为对他们下手?” 李夫人睁开一双含泪的眼睛,看向素心:“能不能告诉我,还有多少事情是他瞒着我,我不知道的?” 素心也坐到石阶上,坐在李夫人的身边,小声说:“夫人,他瞒着你的事情肯定不少,至少目前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顾青一家就是惨死在他手上。” 李夫人甚至顾不得什么端庄形象,把头埋在双臂之间一颤一颤的抽泣起来,知道一双手轻轻的放在她的肩膀上。 当她抬头一看,竟然是小情,小情已经戴好了面纱,情绪也已经稳定了下来。 虽然现在的小情看起来很平静,但是双眼的闪躲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挣扎,她还是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李夫人。 不知道怎么去面对那个待她如亲女的姨母。 “青儿……青儿……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一家!” 李夫人紧紧把小情拥入怀中,再也不抑制自己的情感,大哭起来。 一开始小情还有许些感动,可是只要一想到当年那一场火,心底的恨意就无法控制,一把就将李夫人狠狠推开:“少假惺惺了,我一家遭到李不为毒手的时候你在哪?你在哪!” 在小情的咆哮之下,又有了失控的趋势,苏沫涵一根银针扎在她的而后,使她冷静下来。 等小情真正冷静下来,苏沫涵这才收起银针,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她:“小情,冷静一些,她似乎真的不知道你们一家惨遭李不为毒手,我们真正的敌人应该是李不为才对。” 小情的反应刺痛了李夫人的心,即便小情退开了,她还是靠过去拉住小情的衣袍,带着哭腔问:“青儿你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为何一夜之间,一夜之间你们就……” “发生了什么?呵呵呵……” 回想起当年的事情,小情直接就疯狂冷笑起来。 当年她的父亲出外行商,一连数月都没有回信,她父亲离家从来都是三日一封家书,从来没有那么久都没有一点消息。 果然在他离家三月之后,他们收到了噩耗,商队的人回来告诉他们,她的父亲意外落入山崖尸骨无存。 而就在当夜,他们一家就起了大火,外面的人全都传闻说是她的母亲伤心过度,起了失心疯,放火烧了整个宅院,一家人全都葬身火海。 但是她自己知道不是,那天晚上她分明就看见了李不为,看到了他把自己的母亲和姐姐都打晕丢到火海中。 那一场火她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忘不了自己是怎么在母亲和姐姐怀中活下来,忘不了李不为是如何放的大火。 “那一夜你在哪?你在哪?” 在小情不断的咆哮中,李夫人也跟着崩溃起来,双手捂着脸,泪水依旧不断从指缝间流出。 “青儿,我错了,是我对不起姐姐,对不起你们!” 从棺材里出来的那时候,她就知道她被骗了,可她不知道她竟然被骗了那么多,被骗了那么久。 嫁一个人,竟然就傻了那么多年。 “我错了,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除了这句话,她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了。 等她哭声渐渐变小,等小情的情绪渐渐平稳,苏沫涵这才让姑娘们跑了茶,端到屋外来给他们。 屋外有良辰美景可以看,还有微凉的清风可以抚平胸腔的怒火,压抑的话题在屋外谈才最合适。 清茶来了之后,素心给每人都倒了一杯清茶静静心。 几个姑娘都忙着安慰小情或者李夫人,只有尹御枫冷不丁的向李夫人问:“李不为明知道还要倚靠周家,按理来说他不会向周家姐妹动手才对,但是他却先后向你们姐妹二人动手,李夫人真的不知道其中缘由吗?” 要倚靠的势力,只要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要向其示好,即使不去示好拉拢,那也不会傻到去得罪对方。 何况李不为还是铤而走险去向她们下死手,要知道这种事情睡让周叱南直接和他翻脸决裂。 要做这样冒险的事情一定事出有因。 李夫人在自己的脑海中搜寻,寻找着究竟是什么能让李不为做出这样的决定。 可是无论她怎么想,回想到的也只是这些年他们恩爱有加,举案齐眉的温暖画面,这些年来他们就连小吵小闹的次数都寥寥可数,更遑论是上升到取其性命的大冲突。 李夫人不断在脑海中反复回想,想到某一点的时候,脸色瞬间惨白,可是想想似乎也就只有那一件事情才会如此了。 注意到李夫人脸色的变化,尹御枫喝了一口茶水,问道:“李夫人想到了什么?” 这件事情过于难以启齿,李夫人连着喝了好几倍茶,这才鼓足了勇气说出来:“有一件事情,我和姐姐瞒了所有人。” “其实珍儿和青儿都是我的骨肉,当年我在嫁给李不为之前,和府里的一名下人生了情,还怀了他的骨肉,因为我还没有出格,此举有伤周府颜面,兄长就将那人给秘密打死,待我生产之后,诞下一对孪生姐妹,悄悄带给姐姐,对外称作是姐姐的孩子。” “自那以后我被禁足在府内,直至嫁给李不为,我念及自己又两个孩子却不能自己抚养,于是嫁给李不为之后一直悄悄在和避子汤。” “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或许李不为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妻子生了别人的孩子,还在喝避子汤,作为一个男人他不可能没有感觉,或许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他起了杀意。” 她虽然在深闺之中多年,对于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而且李不为在她面前也是一派深情的样子,可是她多多少少也能知道其实李不为的内心绝情狠辣,这种事情也不是做不出来。 薄情之人这些年尹御枫见的多了,为了更小的事情杀人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再听到这个没有任何意外。 最激动的还是小情,她对李夫人的恨意还在,却猛然得知自己竟是她所恨之人的骨肉,让她如何能接受? 在一阵子的愣神之后,小情更加的疯狂起来,竟一拂袖将桌上的茶盏掀翻,捂着胀痛的脑袋咆哮:“不是的,不是!” “青儿,你冷静些!” 李夫人已经知道了小情的情绪不稳定,连忙抱住小情安抚。 但是她的声音此刻在小情的耳朵里,跟魔音没有任何区别。 小情再次把她推来,不停的向她质问:“你骗我的是不是?为了让我原谅你,让我不很你,你骗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你一定是骗我的,你告诉我啊!你是骗我的!” 小情此刻已经彻底失控,现在无论是谁靠近她,都会被她狠狠的推开,除了李夫人她一直紧紧的拉着不放,一定要听到李夫人说出她想听到的答案。 第24章 计划 疯狂的小情使出力气根本没有分寸可言,抓得李夫人的双手直接就生出了几道红痕。 瞧着这个架势,不是一根银针就能平复。 尹御枫再次把苏沫涵拉到自己身后,从地上踢出一块石头打在小情的后颈,再一次把她打晕,让人把她抬到房间里面去休息。 瞧着苏沫涵再次给小情施针一番出来字后,尹御枫头疼的摇了摇头,给苏沫涵倒了一杯茶道:“你的小丫头癔症不轻,这些天她还要受到的刺激可不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下来。” 这一点苏沫涵也很头疼,叹了一口气道:“这些年以来,其实她的症状已经好转了许多,只是心结难解,她的心结是对李不为的恨,还有那一夜的大火。” 苏沫涵想了想小情曾经的反应,还想到了一个名字,“她的心结还有一个人,一个她也常常在梦魇中提到的名字,林燚,只是具她所说那个人已经死了,只能成为她的遗憾了。”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文荆尘在瞬间就变了脸色:“林燚?” 见到文荆尘的的脸色变化,苏沫涵紧抓着问:“你知道林燚?” 这下文荆尘不敢再回话了,低下头喝茶,悄悄的观察尹御枫的脸色。 苏沫涵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两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就是不用眼睛去看,尹御枫也能够察觉出来了。 两人看着他也不说话,一杯茶下肚之后,尹御枫慢悠悠道:“都看着我干什么?正主又不是我,你要想知道,自己问棪白去。” 这话没有正面回答,却也间接给了苏沫涵线索。 素涵山庄的地址和布置全是小情操办,就连外面的机关也是小情整修恢复,至于这里之前的主人苏沫涵一概不知。 而那天在山庄之外棪白的表现就已经有了异样,至于后面不愿意再进入山庄半步,这些天来除了书信之外,根本没有见到他人。 思及此处苏沫涵已经可以肯定,棪白和小情一定有渊源。 几人还在谈话之间,原本在屋内陪着小情的李夫人已经出来了。 她脸上的泪痕未干,双眼红肿,眼里不满了血丝,整个人又憔悴了不少,能够看出她此时的身心疲惫。 来到长亭之内,李夫人已经尽量把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在和苏沫涵谈话。 “素庄主,事到如今,我已经知道你们救我就是想要我对付李不为,可我一介女流能做的很有限,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苏沫涵倒也不急着全盘托出,反问道:“李夫人,你和李不为伉俪多年,现在才三天时间你就肯帮我们对付他?” 这一点李夫人自己也挣扎了很久,可是棺材中的种种,还有关于小情和姐姐的一切,足够让她清醒了。 李夫人垂下眼睑,自嘲道:“曾经我以为他只是行事有些狠戾,却从来没想过他当真这样冷血无情,他都杀了我的姐姐姐夫和女儿,还想杀我,知道这些,我该清醒了。” “姐姐和珠儿已经不在了,就算为了青儿和我自己,我也无法留他在世,素庄主,你就直说我能做些什么?” 听到了自己想要听到的话,苏沫涵也不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李夫人,我需要你劝说你的兄长和李不为决裂。” “没有了你们周家的支持,他在泊州城势单力薄,届时我们向他施压,他就一定会向他背后的人求助,引出背后之人,这才是我们目的所在。” 说着,苏沫涵又停顿了一会儿,这才语重心长道:“你兄长和他勾结了多年,我们对付李不为和他身后之人,势必会牵连到你的兄长,所以劝说一事并不容易,李夫人,这就要看你了。” 苏沫涵之所以拖到现在才和李夫人全盘托出,就是因为此事牵连不小,不是李夫人两三句话就能办到,必须让她有和李不为决裂之心才行。 说完之后,苏沫涵又问:“李夫人可知道他有什么私库,或者一些密室之类。” 和李不为相处多年,就算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他们的私事她多少还是知道一些。 想了一下,还真想到几处私密的地方,立刻道:“可有笔墨?” 素心立刻就到房内将纸笔拿出来。 凭着记忆,李夫人很快就在纸上画下了几幅地图,并且把她知道的秘密仓库全都标记得清清楚楚。 要交给苏沫涵之时她还是犹豫了,低声道:“我知道的事情虽然不多,但是我也知道,他们所谋之事一定不小,我希望帮了你们之后,能否对我兄长网开一面?” 这个问题苏沫涵没办法回答她。 在苏沫涵犹豫时,尹御枫沉声说:“事到如今也不想再对你有所隐瞒,他们所做之事已经涉及谋反,现在太子殿下已经在查此事。” “你大可以回去直白的告诉周大人,趁着现在还没有东窗事发,他能及时抽手,替太子铲除奸逆,那就还算是戴罪立功,如若不然谋逆可是诛九族之罪!” 谋逆一事是真的把李夫人给惊到了,她以为他们做的事情,最多也就是个贪污腐败之罪,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谋逆。 一时间,李夫人还没办法缓过来。 但是苏沫涵还要继续往上加一把火,接着说:“村庄里的情景你看到了,明明村民的收成都不错,为何他们一个个还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那是因为官府向他们收的税是朝廷定下的税收的三倍,多出来税收的钱财,就是他们用来私造兵器和悄悄招兵买马所用,你画下的仓库很有可能就是私藏兵器的地方。” 还在犹豫的李夫人,这时终于肯把手上的图纸交给苏沫涵。 拿了图纸,苏沫涵第一时间就交给文荆尘,让他送出去给慕容无惑去查。 李夫人也知道事关重大,这下立刻就要启程前往纪州城。 虽然也关心小情的身体,但她也知道苏沫涵医术高超,有苏沫涵在小情一定不会有事,小情这边完全可以放心。 这时尹御枫放下了茶杯,对李夫人沉声道:“现在你在世人眼中已经是个死人,要是堂而皇之出现在纪州知府,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和夫人一起前往纪州。” 苏沫涵一把拉住尹御枫:“我要和你去。” 谁又知道尹御枫自己在山下,会不会突然毒发,冰骨现在在他体内极度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会复发,让尹御枫自己下山,苏沫涵实在不放心。 “乖~”尹御枫轻轻揉了一下苏沫涵的小脑袋,轻声说,“山下的事情剩下的交给我和无惑,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就只剩下周叱南,你就在山庄里等着我们的好消息。” 一双手还是紧紧抓着他不放,尹御枫无奈了,“阿涵,我保证事情结束一定平安归来。” 这种话苏沫涵是从来不信,坚持要一起下山。 素心在一旁都看不下去了,在一旁翻着白眼掰树叶:“姑娘啊,山庄还有小情,你要是走了,我可稳不住她。” 小情的情况同样不稳定,特别是这两天受到的刺激不小。 但是尹御枫那边她一样放心不下,思来想去还是把尹御枫拉到药房里。 一通翻找之后,找出一个药瓶来,交到尹御枫的手上:“这药能在冰骨毒发的时候起到抑制的作用,但是对身体也有一定的伤害,如果不到迫不得已,不要吃。” 能够看出其实苏沫涵并不想让他拿这个药丸,只不过比起冰骨的毒发,药丸的伤害已经算是微乎其微。 瞧她担心的样子,尹御枫收下药瓶,轻笑出声:“阿涵,不过几天时间,你用不着那么担心。” 听尹御枫说得轻巧,她不满的小声嘟囔:“你自己的身体,我不信你一点都不清楚。” 冰骨之毒已经在尹御枫体内数年,几乎要和他的血脉融成一体,导致苏沫涵用寻常的方法都没办法压制,还会时不时发作。 这种情况之下想要解毒更是难上加难。 尹御枫和李夫人下山之后,苏沫涵就在一遍一遍的翻阅医书,任何和冰骨相似的地方,她都会仔细去看。 医书一看就忘了时间,以至于等她出书房之后,天都已经黑了,素心坐在书房外面都已经昏昏欲睡。 终于听到开门的声音,素心一下子就清醒了,一抬头就看到苏沫涵在看着她。 “素心,你怎么坐门口?要等我进来也可以。” 苏沫涵还没见过素心安静能坐在门口那么久,没进去吵她,倒也意外。 素心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懒懒道:“姑娘在书房一坐就是一天,连饭都不记得吃,肯定是在找冰骨的解毒之法,这几天下来素心就是再迟钝,也看出琉毓公子对姑娘有多重要,素心可不敢进去打扰姑娘。” 听素心一说吃饭,苏沫涵才发现她已经快一天没有进食了,这会儿肚子空落落的不停在叫,提醒着她需要进食了。 苏沫涵正想说去找点吃的,素心就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音,警惕起来:“姑娘,屋檐上有人。” 第25章 林燚 素心一直都在门外坐着,然而那人什么时候的到屋檐上的,素心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只能说明那人的武功远在素心之上。 两人朝屋檐上看,看过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屋檐上的人,一改往日艳色的衣服,一身黑衣,几乎要与夜色融在一起,手持一壶酒百无聊赖的坐在屋檐上,慵懒又邪魅不是二堂主棪白,又能是谁。 这几日都不见他肯踏入山庄一步,偏偏今日就进来了,也许为的就是山庄内的那个人。 见到他不同于往日的装扮,苏沫涵大概也猜到了一些,转身对素心道:“你去拿些糕点来。” 吩咐完之后就到一旁搬来梯子,顺着梯子爬上屋檐,她不会轻功不能飞檐走壁,就只能顺着梯子爬上去。 瞧着她怕个梯子还慢慢悠悠,棪白就很不厚道的调侃起来:“庄主你可悠着点,摔下去伤着了,回头被公子责罚的还是在下。” 嘴上是如此说,但是看到苏沫涵小心翼翼挪着脚步爬上去的时候,他可一点要上去帮忙扶一把的意思。 苏沫涵嘴上也不客气,一边挪,一边说:“山庄外面机关重重,你竟然能不触碰机关就进入山庄内,你对那些机关似乎很熟悉。” 山庄的机关全是由小情一手操办,而棪白第一次到山庄就能一眼看出山庄的机关,而且非常熟悉,只能说明他原先就知道这些机关。 苏沫涵只是故意如此问罢了。 虽说平日里棪白桀骜不驯,看起来狂妄又邪气,可他心思也是极细,轻易就听出了苏沫涵话中的意思。 他倒也坦然,摇晃着酒壶,一边饮酒一边说:“当然熟悉,这里最开始的机关就是我和我父亲制作,而这个山庄曾经就是我的家。” 这下轮到苏沫涵迟疑了,棪白抬头凝望天上的星空,若有所思:“那只是曾经,现在故人都不在了,景色也不再是旧时的景色,早就不一样了。” 这时候苏沫涵突然侧头,看向棪白,问道:“那你呢?你还是旧时人吗?” 棪白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可他没有丝毫犹豫,回答说:“旧时人?林燚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有洗月阁二堂主棪白。” 说是过去已经过去了,但是藏在心底深处的记忆永远无法抹除。 往事不堪回首,那些记忆棪白也不想在回想:“我曾经找过珍儿而青儿,可我找到的只有化成灰烬的府宅,还有几个安葬在一起的坟头。” “所幸,青儿还活着,还遇到了素庄主,有素庄主在我相信青儿会过得很幸福,珍儿的在天之灵也会欣慰。” 酒壶倾斜洒在地上,告慰天上亡灵,他的目光始终都在望着天上星空,似乎想要在漫天的星空中寻找他想见到的那一颗星。 那一刻永远藏在心底的一颗星。 到厨房拿了糕点而来的素心,听着棪白的话,就问:“可是顾青还活着,她市场念着你曾经的名字,她念着你你就不打算让她知道你还活着吗?” 棪白瞥了她一眼,轻笑道:“林燚已经死了,这就是对她最好的结果,我什么都不能给她,何必在让她再升起无端的念头。” 两人之间的感情苏沫涵也不便多说,只道一句:“只要二堂主无憾无悔便好。” 难得有一日棪白能正经起来,沉声感叹:“自然有悔,但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啊!” 醉意微微上头,棪白却舍不得放下手中酒壶,借着酒意话也多了起来。 侧着头看向苏沫涵去,扯着慵懒的嗓音说:“只是素庄主日后别留下遗憾才是,是个人都能看出你和我们公子,郎有情妾有意,可别因为眼前的顾虑,日后悔无可悔。” 或许棪白只是一时兴起说出的话,但是却说到了苏沫涵的心坎中,让苏沫涵陷入了沉思之中。 夜里素心到小情的房中去看的时候,房内空无一人,素心瞬间就黄了,抓着旁边的姑娘们就问:“小情呢?” 几个小姑娘惶恐不安,一下子就慌了:“我们不知道啊,刚才外面有一些动静,我们去看了一下,回来就没看到小情姐姐了。” 素心在山庄内找了个遍,最后还是在山庄外面找到了小情。 看到她正在一颗大树下发呆,神情恍惚就直直望着一个方向,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小情!小情!小情!”素心奔过去,不断叫唤着她,叫了好几声小情才终于有了反应。 “素心。”小情定了定神看向素心,扯出一抹释然的笑意,“原来没有放下的只有我。” 现在小情的神情虽然恍惚,却没有癫狂的迹象,随你也就没有那么紧张,就跟在她身后,一直跟到她回去休息。 尹御枫一离开山庄就再没什么消息传进来,山庄内的人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 一连在山庄等了半月时间,苏沫涵才等来了外面的消息,只不过等到的是文荆尘慌慌张张的来请人。 来了山庄之后,文荆尘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连忙让素心去找苏沫涵:“素心出事了,快去找素庄主和我下山,三堂主受伤中毒命在旦夕。” 此刻苏沫哈正在书房内翻阅医书,这些天以来只要是苏沫涵在书房翻阅医书,素心都不会去打扰,只是这种时候已经顾不得那么多。 素心快速收拾了苏沫涵的药箱,到书房去把她拉出来。 一路上匆匆忙忙,直到到了马车上苏沫涵才有时间向文荆尘询问蝶秋舞的情况:“三堂主是怎么受伤的?御枫怎么样了?” 一路的奔波,文荆尘喝了好几杯茶才缓过来,才慢慢回答:“这些天公子的身体都很好,只是三堂主,她秘密监视桓王被发现了,被桓王的手下打伤,那人兵器上面抹了毒刁钻得紧。” 至于蝶秋舞中的是什么毒,文荆尘也不知道,外面那些大夫一个个没用的很,折腾了半天也救不了蝶秋舞,最后还是要上山来寻苏沫涵下去。 在纪州的客栈里,苏沫涵见到的蝶秋舞和她印象中小时候的那个玩伴一点也不一样。 三堂主躺在床上面容青紫也难掩其美艳绝色,难怪江湖中人都说洗月阁的三堂主是难得的美人,天生艳骨。 蝶秋舞的情况容不得苏沫涵迟疑太久,她从山庄上赶来已经花费了不少时间,蝶秋舞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 她中的毒虽然刁钻狠辣,却也不是像冰骨那样难缠无解。 经过苏沫涵一番用药祛毒之后,总算是保下了蝶秋舞的一条命。 忙完一遭再看已经是月上柳枝头,苏沫涵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缓过来之后产感觉道腹中空空,今日一日都没有进食了。 素心早就准备好了吃食端到屋内来给她。 给蝶秋舞处理伤口,放了一波毒血屋内全是血腥气,难闻得紧。 才一放下饭菜素心就受不了,急忙把窗户全部打开透透气。 “姑娘,我刚刚向荆尘问了一下,周叱南那边他们已经劝服了,只不过桓王已经发现了我们的意图,是不会再上钩了,目前他已经放弃李不为了。” 从蝶秋舞被发现开始,就已经猜到桓王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计谋,想要动桓王,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 “嗯,既然如此那也就不用再留着李不为了,御枫呢?” 比起这些,苏沫涵更加关心的还是尹御枫。 这时,素心收拾血污的手顿了一下:“琉毓公子此时并不在纪州城内,桓王放弃了李不为,这家伙狗急跳墙,要动兵了,姑娘,我们要不到道山庄避一避?” 动兵那是官府的事情,她们只是医者没有理由搅和到中间来。 要动兵那就不是小事了,苏沫涵沉思之后,向素心道:“明天你把山庄里的姑娘们,全部带到纪州城来,如果要动兵开战的话必定死伤无数,山庄既然行医,此时没有理由闭山不出。” 既然是苏沫涵的决定,素心没有任何异议。 夜里苏沫涵守在蝶秋舞身边,挡不住困意,靠在床边就浅浅的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有有薄薄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睁眼只见秋吃力的伸手把被子披在她身上。 “知忆?” 苏沫涵下意识喊出来的还是她熟悉的那个名字。 听到这个多年来都没有人叫过,自己都快忘了的名字,蝶秋舞也是愣了一下,久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清醒之后苏沫涵才意识到自己叫错了,立刻就改口:“三堂主,你醒得可真快。” 虽然她及时改了口,但是蝶秋舞还是听得真切,躺在床上凝望着这个她暗中保护了许多年的人。 这还是她一家遇难之后,第一次正面对面苏沫涵。 蝶秋舞表情冷得很,似乎是不太想见到她一样。 两人多年没见,而且这些年她的经历苏沫涵根本不敢想,此时苏沫涵也只关心她的伤势。 苏沫涵又把被子小心盖在了蝶秋舞身上:“三堂主你身上的伤口不浅,还是不要再乱动了。” 曾经的名字蝶秋舞似乎不太愿意被提起,思来想去苏沫涵还是客客气气的称她为三堂主。 “不问我为什么还活着吗?”蝶秋舞一定盯着苏沫涵看,她也是想了很久才开口。 -------------------- 作者有话要说: 棪白和小情他们之间是有一段纠葛故事的,但是我不打算在正文写出来了,如果有小天使想看的话,后面我单独写出来,放到番外。 想看的小天使,欢迎在评论区告诉我,还有红包拿(斜眼笑) 第26章 纪州城破 对于蝶秋舞的过去,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只要蝶秋舞不想说,苏沫涵就不会去问,因为她知道那一定是对方最不愿意回想的过去。 苏沫涵给她捏好被子,轻声道:“只要你还活着就好,你若是想说,我就听,你若是不想说,我就什么也不问,我很庆幸你还在。” 只是说着,眼泪就不自觉的掉了下来。 当年她在府中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就听说席家一家满门抄斩,无一活口。 那时她不顾兄长的阻拦,一路奔向席府看到的只有满目疮痍,一路奔向刑场也只看到一具又一具尸体被抬走。 那时候她什么也做不了。 还以为自己能够很平静的面对,但是回想到了从前,她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原本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幼时的玩伴,但是被苏沫涵这么移库,蝶秋舞也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一样。 忍着疼伸出手抹去苏沫涵眼角的泪,叹道:“你啊,就是被保护的太好了,都那么大了还那么容易哭。” 蝶秋舞伤得不轻,刚动了一下就扯到身上所有的伤口,苏沫涵立刻就把她的手给摁了回去:“我才刚帮你把伤口处理好,你就别动了,动一动痛的还是你。” 这点疼在蝶秋舞身上早就习惯了,她自己一点也不在乎,还挣扎着要坐起来。 看着架势,苏沫涵连忙把她给摁住:“好姐姐你可别动了,你自己伤得多重你不知道吗?我可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你就活。” 轻轻一动就扯到身上所有伤口,吃痛的蝶秋舞也就不再动了,老老实实躺着不动,思绪却飘回了小时候,两人一起玩闹的时光。 那些时光,仿佛是上一世那么遥远。 “沫涵,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还活着?公子告诉你,把你请来的?” 问完之后蝶秋舞才觉得多余,除了尹御枫之外,还有谁会知道她曾经的身份,再告诉苏沫涵。 这些年以来,总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过去,换了一个名字,换了一个身份就是新生。 但是今天真正再面对故人的时候,她才发现其实过去,并没有忘记。 “姐姐,当年我没有把你救下,你会不会怪我?” 这件事情一直都是她心里的痛,在那种情况下当时的席知忆一定很害怕,可是她当时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双眸的光芒一点点暗淡下去,随之就被蝶秋舞伸手在头上敲了一记,受伤的蝶秋舞使不上什么力气,却足够让苏沫涵醒醒神了。 “还是那么傻吗?陛下下的圣旨谁敢违抗?苏佑把你关在家里是对的,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想了,如今我在洗月阁很好。” 嘴上说时不想再想了,但是一闭上眼睛,曾经的回忆还是不自觉的浮现在脑海中,蝶秋舞也只能逼迫自己不去想。 “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吗?” 苏沫涵问得小心翼翼,可心里清楚,两人都已经长大了,所经历的事情波折坎坷,心性也不复从前孩童时那般简单清纯,想要和从前一样,简直是一个笑话。 闭着眼睛的蝶秋舞听了之后,心中也是一番动容,嘴上确实轻描淡写的而回答:“你要是想,我还是你席姐姐。” 已经好多好多年没有这样在夜晚相互依偎。 感情就是即玄妙又简单,复杂不过情感,简单也不过情感。 黎明前的光芒未曾划破黑暗,在黎明之前最黑暗,最阴冷,也是最寂静的时刻。 大批的马蹄声在城内响起,混杂着嘶喊声,大量的火光将黑夜撕破,一阵阵混乱的嘶喊声也将宁静的黑夜打碎。 正在熟睡的苏沫涵是被一阵马蹄声给惊醒的,外面的天空还是一片漆黑,连星空月光都没有,可是城内不知名的火光却染红了半阙天空。 “姑娘!” 素心慌忙进了苏沫涵的屋子,外面的一阵动乱,她已经知到了发生了什么,她必须护在苏沫涵身边。 苏沫涵往打开门往外一看,一大群南国的士兵涌入城内,正在熟睡百姓,被满城的烟火和动乱惊醒。 南国的士兵入城,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祁州沦陷南国大军已经攻入了大郢国境内。 在南国士兵疯狂的烧杀抢掠面前,百姓们即使衣衫不整,为了保命也不得不冲出屋子往另一个城门的方向逃跑。 可是城池已经沦陷,岂是轻易就能逃脱,百姓跑得再快也快不过训练有素,并且杀红了眼的南国士兵。 眼看着百姓们一个个成为南国士兵的刀下亡魂,苏沫涵无法劝自己去无视这次残忍的屠杀。 “是南国的士兵,南国人竟然攻入城了!”苏沫涵眉目深锁,眼底藏不住的忧心,此次出山庄她带来的人并不多,在大军入境的情况下根本无济于事,什么也做不了。 他们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料到,南国大军会这个时候攻城入境。 眼看着南国的士兵朝着这个客栈而来,文荆尘把客栈内洗月阁的人叫到一起,向苏沫涵道:“素庄主,下面的人我们一定会拦住,请你一定要护住三堂主,护住你自己!” 那个平日里喜欢开玩笑,喜欢去逗弄素心,喜欢跟在尹御枫身后公子长公子短的喊,那个还是少年的文荆尘,这个时候完全收起了少年人的嬉戏之意。 战场之上并无儿戏,他已经将自己的生死完全置之度外,一心只想尽自己之力护住客栈中的人。 大街上乱窜的士兵,已经往这边靠过来,文荆尘带着洗月阁的人,将客栈大门紧闭,护住整个客栈。 那些追着百姓不放的士兵,根本就没有往这间不起眼的客栈看,反而是后面一队行军整齐的人马,直面着这件客栈行来。 他们的目标很明显,就是冲着这个客栈而来。 苏沫涵在客栈上面看得分明,带头的那个人她是认得的,正是李不为本人。 看到这里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南国大军能轻而易举的从祁州打到纪州城来,原来是有人内外勾结。 “李不为!”小情恨得牙咬切齿,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失控,只是一直瞪着那个朝着客栈走来的人。 这个时候可不能让小情失控,苏沫涵看到了小情紧攥的拳头,便把她往房间内拉,顺手把房门给紧闭起来:“小情,你现在就呆在屋里,不要出去,外面不止有李不为的人,还有南国的士兵,现在冲动只会让所有人陪葬!” 这一点小情当然清楚,所以她并没有冲动,她也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可是不得不担心,周叱南和李夫人都在城内,如今城破,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 别说小情担心了,苏沫涵也担心,可她还是要安慰着小情:“别怕,虽然城破,但是太子他们已经有所防备,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来救援纪州城,他们不会弃城不顾。” 这一点苏沫涵还是有信念的,身为储君,虽然很多时候慕容无惑看起来玩世不恭,可是面对家国大事他从不含糊。 很快下面就传来了李不为得意洋洋的声音:“文荆尘,琉毓公子的近身侍卫,他还真是用心良苦,竟然把你留在这里护着素庄主。” 苏沫涵来到纪州城的行踪隐秘,但是李不为还是知道了她的行踪,只能说明李不为在纪州城布下的眼线并不少。 难怪南国大军轻易就攻破了纪州城。 “哼!乱臣贼子!” 面对卖国求荣的李不为,文荆尘也没有丝毫好脸色,长剑紧握在手里,只要李不为敢再靠近一步,他就会毫不犹豫刺过去。 李不为就站在几步之外,现在他并不打算和洗月阁硬碰硬。 “文小公子,李某人不想和洗月阁为敌,今日我们只要素庄主,绝不为难洗月阁任何人!” 明明就是一张肥胖奸邪的脸,还非要装作和善的笑着,眼睛眉毛都要挤在一块了,看起来实在是有碍观瞻。 当样子难看的时候,听着声音也会让人恶心。 他的声音和样子全把文荆尘给惹到了。 长剑直接横在李不为身前,只听的的文荆尘毫不客气的回答:“只要是想动素庄主的,那就是洗月阁的敌人,除非你能踏过我们的尸首!” 洗月阁数十名侠士齐齐拔出长剑横在身前,随时准备现身一战。 客栈里面的苏沫涵也是一字一句听得真切。 李不为多次点名要她,一定不是因为她的一身医术,一定是因为知道了她的另一个身份。 明武侯苏祐的妹妹,怡安县主。 这个身份足够作为一个有用的筹码了,苏祐手中有明武军,就连太子和桓王都要礼让三分,如果能用她来作为筹码足够威胁到南下的太子慕容无惑了。 外面已经是一片狼藉,众多百姓四处逃窜还是惨遭毒手。 不断听到来自百姓的的惨叫声,那些声音传到苏沫涵的声音里,有如魔音一样。 “李某人说了,只要素庄主,文小公子还是不要为难李某人。” 李不为的耐已经渐渐被消磨掉,抬手向身后的士兵示意。 士兵心领神会立刻小跑到马队后面,将一群狼狈不堪的青衣女子给压上前来。 这些姑娘,文荆尘一个都不陌生,全是素涵山庄的姑娘们。 第27章 威胁 素涵山庄外面虽然有层层机关保护,但是机关再厉害也只是死物,强攻之下想要攻破机关也不是不可能。 姑娘们的身上多多少少都带有不少伤痕,都是在反抗的时候被伤到的,山庄内的姑娘,出了小情和素心之外二十个姑娘一个不少。 “李不为!” 连一群小女子都不放过,还要拿来作为威胁的筹码,文荆尘简直无法忍受,在即使知道实力悬殊的情况下还是毫不犹豫向李不为刺去。 李不为虽然胖,但是他的行动速度一点也不慢,特别是在还有防备的情况下,当文荆尘出剑的一瞬间,他往后侧身推开几步,轻而易举就躲过了文荆尘的剑锋。 退后之时李不为身后的士兵也跟上涌上前,齐齐护着李不为,向着文荆尘攻过来。 这些天被算计,李不为早就不耐烦了,如今更是不想再拖下去。 前面在混战,李不为在后面直接就随手抓起一个姑娘,长剑横在她的颈侧,向着客栈内大喊:“素庄主,李某人耐心有限,请素庄主和在下走一趟!” 不久前李不为还在被人用同样的方式挟持,这才过了几天,倒变成他挟持别人了。 毋庸置疑的是,要论真正的心狠手辣,无论是尹御枫还是棪白,在这一点上面都不如李不为。 李不为抓起一个姑娘并不是在作为威胁,而是警告。 冰冷的长剑无情的划破姑娘的喉咙,鲜血喷溅一地,鲜血喷在黑色的盔甲上并不明显,城中已经是横尸遍野,他一点也不觉得多添上一条性命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李不为那边毕竟人多,一番打斗之后士兵将所有洗月阁的人都扣了下来。 那天在城主府里,他们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事情,李不为还记得清清楚楚,现在文荆尘落在他手上,他也不会让文荆尘好过。 现在他也一样手持刀刃横着架在文荆尘脖子上,毫不客气的揪起文荆尘的衣襟,把他提起来,冰冷尖锐的刀刃就贴在文荆尘的脖颈处。 “你们洗月阁拼命护着素庄主,现在你们大难临头,你说她会不会管你们的死活?” 一番打斗之后,文荆尘已经全身是伤,想要反抗是不可能了,但是他也绝不会成为一个被拿来作为筹码的角色。 文荆尘双眼无畏且不屑的瞪着李不为。 “呸!”文荆尘不屑的吐出一口血水,便是命在对方手上也一样绝不低头,“洗月阁就没有怕死的软骨头,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 文荆尘可不是一时嘴硬,他拼着最后的力气,挣脱李不为的双手,直接就往旁边的长剑上撞去。 “等等!” 客栈内的苏沫涵无法再做下去了,李不为要的是她,要是她再不出来,他相信李不为是一定会将外面这些人,在她面前一个一个杀死! 只有苏沫涵一个人手持一柄长剑走出来,她不会武功,她的长剑不是为了对着他人而拿,而是自己侧在颈间,一步步向外走来。 “李不为,你要的是我,放了他们。” 李不为要的是活的苏沫涵,一具尸体对他来说毫无意义,所以当看到苏沫涵手中的长剑时,他还是有了一丝丝的犹豫。 苏沫涵出来的及时,所以文荆尘并没有真的撞上长剑,当他摔在地上抬起头来看向苏沫涵的时候,严重是藏不住的担忧。 “素庄主,你为何要出来?我们再撑一撑,再等一等,公子,公子就来了。” 文荆尘的目光缓缓看向城门口的方向,他从来都相信,无论什么时候,他的公子一定会出现。 他在等着看到那个人的身影,只要那个人出现,万事都能迎刃而解。 苏沫涵持剑在自己颈侧,一步步向文荆尘走去,目光却时刻警惕的盯着李不为看:“李不为,我既然出来了,你可以放了素涵山庄的姑娘,还有洗月阁的人,否则拿到我的尸体,你引来的只有杀身之祸!” 李不为想要苏沫涵本来就是作为一个筹码,如果苏沫涵被他逼死在这里,他就真的是没有任何活路了。 如愿看到李不为的犹豫之后,苏沫涵的长剑更加贴近了自己的颈侧,走到文荆尘的面前,关切的文:“还能走吗?” 比起担心自己,文荆尘更加担心的是苏沫涵。 吃力的撑着地板勉强站起来之后,文荆尘还是说:“素庄主,我的命本来就是公子捡回来的,用它来护着公子的心上人,文荆尘觉得值了,庄主不用受着老家伙的气,你进去,我来挡!” 明明他连站都站不稳,却还是想着苏沫涵,苏沫涵内心一阵感动,却摇了摇头,小心贴近文荆尘的耳旁,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带着他们都躲到客栈里,照顾好秋舞,李不为暂时不敢伤我,我不会有事。” 说完就把文荆尘往客栈里推,横剑在颈侧向李不为大声喊道:“李不为!你要的是我,现在我出来了,你把他们放了,我跟你走!” 苏沫涵长剑贴近自己颈侧,锋利的剑刃轻易就割破了她白嫩的皮肤,渗出星星点点殷红的血丝,用行动在告诉李不为她必须要答应她的条件。 两人就是如此僵持着,不远处,李不为双已经小到几乎看不到眼珠子的眼睛咕噜咕噜转了几下,思量了片刻。 反正他要的本来也只是苏沫涵,而且和洗月阁作对也不是什么好事。 思即此处他也就松了口,向苏沫涵道:“好,只要素庄主肯听话,放了这些人也不是不行。” 话音刚落,就向士兵们挥手,示意放了素涵山庄的姑娘和洗月阁的人。 直到看到所有人都进了客栈里面,关上门之后苏沫涵手上的的长剑这才无力垂落在地。 双手克制不住的在发抖,她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尸体,满城遍地尸骸原来说的就是这种场景。 其实从一开始出来,她的手就是颤抖着,她自己也没有真正的底气能面对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魔鬼。 只是她不能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熟悉的人,再在自己面前,因为自己的胆怯的死,她必须要自己面对。 “素庄主,人李某已经放走,你也请跟李某走一趟!” 李不为可不给苏沫涵时间冷静,直接就让人把苏沫涵给押着往城门口走去,并且把兵刃都给收起来远离苏沫涵。 谁知道她会不会再和文荆尘一样,什么都不管不顾就往利刃上面撞。 往城门口走的一路上,看到的都是逃窜或者躲起来的城中百姓,还有四处烧杀抢掠的士兵。 他们之所以绕那么大弯子对付李不为,就是不想动兵,不想看到现在的这个场面。 可惜还是事与愿违,最终的最终还是需要动兵,最不想看到的一幕还是看到了。 “李不为你以为拿着我来威胁太子就有用?”到了这个时候,苏沫涵还是想要李不为尽早死心,“苏家效忠于大郢,就算你拿我威胁太子殿下,我便是死于城墙上,苏家也依然会效忠于大郢!” 可惜了,李不为根本就不听她的话,依旧冷冷的说:“县主可别妄自菲薄,你是明武侯唯一的妹妹,绑个公主殿下来威胁太子殿下,都没有绑一个你有用,绑个公主来她死那是为国尽忠,你死那就是大郢又欠了苏家一个人情。” 他倒是想得明白,苏家一家世代为大郢效忠,如今也就只剩下苏沫涵和苏祐两人,所以苏沫涵这才得了一个县主的称号,所以无论是太子和苏祐都不希望苏沫涵出事。 每当离城门口斤一些,苏沫涵的心就凉一些,真到了城门口她就势必会成为要挟慕容无惑的筹码了。 但是当他们挨近城门口的时候,大量的马蹄声也在急促的往这边靠近,马蹄声急促又整齐,一听就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泊州城和南国的军队都已经入了城,这时候还有兵马靠近,那一定是慕容无惑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苏沫涵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开心大笑:“李不为,你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来了,你就算现在叫人关城门也来不及了。” 趁着压着她的人,因为慌张而力道松了一些,她立刻就挣脱左右的桎梏,快速抽出旁边士兵的佩刀,毫不犹豫向自己脖子上抹去。 她虽然不是可以征战沙场的热血男儿,可生是将门之后,她明白誓死不做战俘,何况是拿来来作为威胁的筹码。 到时候,无论太子是否放弃她,都会成为成为罪人,与其这样,倒不如自我了断。 “御枫对不起了!我要先行一步了,来世我定不会忘记任何我们共同的回忆!” 此时她的脑海中就只有这么一个念头,明明答应过要帮他解毒,要一起从春暖花开看到冬日白雪皑皑,可是现在要食言的却是自己了。 明明不久前还在担心对方,可是现在要先一步的却是自己。 虽说心中有遗憾,有歉意,有眷恋不舍,但是她横刀向自己颈侧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第28章 乱战 “叮……”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羽箭划破长空,正正打在苏沫涵手上的长剑上,把长剑打落在地。 还没等李不为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是几支羽箭向李不为袭去,完全不给李不为任何反应的机会。 羽箭攻势凌厉,一箭接着一箭来袭,把李不为打得措手不及。 等他应付完羽箭在回头时,苏沫涵已经被人抱出了几步之外。 来人一身银白色盔甲,脸上还带着银白色的面具,遮挡住一整张脸,只看到一双漆黑切冰冷的眸子。 眼神冷若冰霜,只被他看两眼就已经感觉身处于寒冰之中,他身后也跟着一队骑兵,皆是身披银白色战甲。 “神羽军……” 见到这只军队,李不为一时间手脚冰凉,犹如坠入千年寒冰窟一样。 整个大郢朝,身披银白色战甲的就只有一只军队,那就是荣王殿下带领的那一只神羽军,大郢最神秘也是最强的一只军队。 被抱走的苏沫涵神魂未定,刚才那一瞬间真就以为自己要与世长辞。 银白盔甲的将士把她抱到了一旁还算干净的地方放下来,深邃而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她颈侧的血痕之上,原本就冰冷的目光又凉了几分。 “你的手该拿银针治病救人,而不是拿冰冷的刀剑搏命厮杀。” 在冰冷的盔甲之下是苏沫涵所熟悉的声音,无论眼神在如何冰冷,只要是和她说话,声音都会如春风般和煦。 只是一个声音就能让她如此悸动的,也就只有尹御枫一人。 “在这里别乱跑!” 没等她反应过来,同样穿着银白色战甲的玉琊就已经被叫到她身边来守着,尹御枫也加了乱战厮杀当中。 双方很快就打在了一起,城内硝烟弥漫。 慕容无惑也在随后赶来,拖着长剑一步一步靠近李不为,目光像极了雄鹰一样凶狠:“李不为你以为勾结南国你就能活命吗?勾结敌国罪加一等!今日,你必死 !” 没等慕容无惑动手,便有一人挥舞长剑向李不为刺去,每一剑都往致命要害之处刺去,凶狠无比。 “李不为,你的命,我亲自来取!” 小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跟了上来,一直死死盯住李不为,抓到机会就直接向李不为出手。 混战中的棪白瞥见了突然间出现的小情,便往她的身边靠过去想要帮忙,可小情却丝毫不领情:“这是我和李不为的私仇,我要亲自了结他!” 混战之中,刀剑无眼一个不经意之间就会丢掉小命,便是小情武功明显不如自己,李不为也不敢大意。 小情的每一剑都是朝着要他命去的,他更是不敢大意。 就算是心中有些无限恨意,小情的武功和李不为相差还是极大,轻易就让李不为找到了破绽,在挡开她长剑的同时,一刀劈向小情腹部。 在心中波涛汹涌的恨意面前,挨的那一刀,小情仿佛不知道疼一般继续挥舞长剑,往李不为的身上砍,一把长剑被她当成了刀子一样用。 挨了一刀之后,小情更加的疯狂,双眼布满血丝不知道疼痛,不知道疲倦一样挥舞长剑,毫不章法的向李不为砍去。 对手是一个完全没有了理智的人,李不为渐渐的招架不住,身上被砍出一道道的伤痕。 而小情身上伤势也不轻,但她仿佛不知疼,不知累一样,只知道一剑一剑往李不为身上砍,直到李不为倒下之后,她长剑这才落地,全身力气也在那一刻被抽干净。 “死了……终于死了……” 疯狂的小情在那一刻露出了释然的笑意,整个人向后倒去。 “青儿!” 棪白瞳孔瞬间放大,在小情倒下的那一刻,扑过去稳稳接住了倒下的小情。 可是小情的眼神已经涣散,遥遥望着刚刚露出鱼肚白的天空,破晓的晨光中仿佛站着自己已逝的亲人,仿佛看到他们在朝着自己伸手一般。 “青儿!青儿!” 也不知道唤了多少声,小情才听到棪白的声音,可她看到的只有一副冰冷的银白色面具,那不是她所熟悉的样子。 在恍惚之中,小情伸将棪白脸上的面具给摘了下来,看到了她所熟悉的的那一张脸:“我知道是你,那天晚上在山庄我看到你了。” 回想那天晚上,其实再他出山庄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似乎有人在自己身后,可是那晚上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反而是小情眉眼弯弯的坐在笑,鲜血染红她的青衣,青色的面纱早在打斗的时候就掉落了,棪白能看到的是一张满是疮疤的脸。 曾经那个明艳少女的模样早就不在了,但她还是顾青。 “林燚哥哥,我看到姐姐了,姐姐在叫我……” 她的目光缓缓的向棪白身后虚空的方向,向那伸出了自己沾满血污的手。 意识到那是临死前的幻觉之后,棪白开始慌了,目光看向不远处的苏沫涵,朝她大喊:“素庄主,救救她,救救青儿!” 在横七竖八的尸体间,苏沫涵跌跌撞撞的走到小情的面前,单是小情的伤势,不需要去把脉她也知道,没有用了,什么都没用了。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苏沫涵抓住小情停留在虚空的手,哽咽着喃喃:“小情……” 小情吃力的转过头,冲着苏沫涵咧嘴一笑:“姑娘,别哭,小情找到家了……” 小情的瞳孔在渐渐涣散,在棪白的怀中渐渐静止不动。 闭上眼的那一刻,她严重含着泪水,嘴角却含着笑意,于她来说这是一场解脱,他终于报了仇可以去见她的亲人了。 “小情……小情……” “啊……” 两人的咆哮声,混合在杀伐的战场中显得如此无力,和微不可闻。 李不为死了,南国的将领也被尹御枫斩于马下,南国的士兵不得不退出纪州城。 耳旁能够听到的全是胜利的欢呼声。 在一片欢呼雀跃声中,苏沫涵看到的却是一片荒芜遍地尸骸,听到的是来自百姓的的嘶喊声,哭声。 半月前她在这里看到的,虽然有不少流民,可是至少他们还活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变成冰冷的尸体,她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剧烈强大的冲击,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突然间眼前骤然一黑,耳旁的混杂的哭声和欢呼声全都在一瞬间消失。 遁入黑暗中,曾经已经深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再一次在脑海中不断的闪现。 “爹爹……” 是小女孩的哭喊声,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她看见了一个将士,被装在棺椁中抬到了自己家门前,小女孩不断的在棺椁外哭喊着,可里面的人一点回应也没有。 旁边抱着她的女人也在哭个不挺,趁着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女人狠狠的朝棺椁上撞了过去,顿时血水染红了地上的雨水。 又是一片血红色在眼前炸开。 “阿娘……” 小女孩凄厉的哭声不断回响。 一幕一幕熟悉又陌生,加上纪州城尸横遍地的景象,在苏沫涵的脑海中不断交织重现。 “爹爹……阿娘……” 压抑而沉重的噩梦中,苏沫涵被惊醒过来,等她醒来时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只知道睁开眼自己已经躺在了竹舍的房间中,身上冷汗涔涔。 “阿涵。” 神思还没有完全回来,就听到了一声亲昵的呼唤,瞬间让她完全清醒,而纪州城内的一幕幕依旧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做噩梦了?” 尹御枫动作轻柔的给她擦去额头上的冷汗,看她神魂未定,便轻轻的把她抱在怀中轻声安慰:“阿涵别怕,都过去了,过去了。” 他的声音轻柔自带安神的作用,瑟瑟发抖的苏沫涵在他怀中渐渐安静下来。 同样一直被噩梦纠缠的尹御枫,除了这种方法之外,他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苏沫涵,只是轻轻的抱着她安抚她激动的情绪罢了。 在噩梦中看到的那些,苏沫涵很清楚的知道,那不是噩梦,是自己已经忘记的过去。 在那一场大病之前的记忆她醒来后全都忘了,忘记了爹娘的死,还有自己受伤的过去。 可是这一次她全都记起来了,记起了为什么自己会害怕雷电,因为那天夜里就是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 自己的父亲被一群披着盔甲的将士放在棺椁中带了回来,母亲看到父亲的尸身悲痛愈加,愤然之下撞棺而亡。 就在自己和兄长的眼前同父亲一起去了,双亲走后尚在年幼的兄长担起了一家之责,统领明武军,成了明武侯,她也被加封成为怡安县主。 这个殊荣是用双亲的性命换来的。 可是这些她竟然全部忘了。 “阿涵别怕,我在。” 尹御枫轻轻抱着她,苏沫涵也紧紧眼前的人,还好,他还在。 渐渐缓过来之后,苏沫涵抱着眼前的人,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他身子的冰凉,自己的小脑袋挨着他的肩膀,他垂落下来的青丝中,竟然沾着星星点点的冰霜。 第29章 何为救赎? 怀抱里冰冷的温度,还有入眼的点点冰霜,一下子就把苏沫涵给激醒了。 猛然抬头一看,只见尹御枫面色苍白如纸,别说了脸上没有丝毫血色了,就连本该红润的唇上也没有半分血色,苍白得发紫。 只有那一双好看而深邃的眼睛,依旧黑白分明,炯炯有神。 只是眼角和长长的睫毛之上都挂着冰霜,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刚从雪地里回来一般。 从苏沫涵的眼神当中,尹御枫就已经知道了她在想什么,再次把他往自己怀里抱:“你还没醒的时候发作了一会儿,现在已经平息,你想要帮我解毒,要先把自己的身子养好。” 如此一说,苏沫涵就连一刻钟也坐不下去了,立刻就要起身去翻阅医书典籍。 小情在眼前离去的画面历历在目,还有曾经父母离去的画面也想起来了,现在她更不想再失去一个重要的人。 可她刚刚才醒来,身体还虚弱,脚一沾地,双腿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就直接站不稳整个人朝着地面上摔去。 好在尹御枫在一旁,一双手稳稳的将她扶住,再一次把她紧紧抱在怀中。 他能够感觉到此刻苏沫涵内心的挣扎、彷惶和痛苦,更能体会到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因为这些感觉他都曾经历过。 “御枫,我好没用,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成,我眼睁睁看着小情在我眼前离开,我救不了她,我救不了她!” 那一刻苏沫涵才在尹御枫的怀中大哭起来,把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全部释放并且宣泄出来。 泪水浸湿了尹御枫的衣襟,这种时候他也就只会抱着苏沫涵轻轻的安抚。 等她哭够了哭累了,抬起头来时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哭够了?睡了那么久,你该饿了,我让荆尘煮了你喜欢的桃花羹。” 尹御枫知道,她虽然感性,是个容易哭鼻子的小姑娘,可她绝不脆弱,她依旧是素涵山庄的庄主,行医天下,见过的生死并不少,哭过一场之后什么都好了。 哪想到哭过之后,苏沫涵一低头在尹御枫肩上狠狠的咬过一口,这才解气松口。 “咬了你一口,荣王殿下是不是要治我的罪?” 早在慕容无惑说到两人之间的渊源时,她就该想到,尹御枫就是那个神秘又传奇的神羽军统领,当朝最神秘莫测的荣王殿下。 朝廷上下无人知他姓名,无人见过他的容貌,只知道他一身银白色的盔甲,与沙场之上战无不胜,无论大漠还是南国的将领,那一个不是被他拦在城门之外。 原来是为了这个事情,尹御枫低低笑出声来:“我并非有意瞒着你,只是我只是陛下养子,有意远离朝堂之事,荣王的身份只是一个名头而已。” 等她缓了一些,四处张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身在尹御枫的竹舍中,而不是素涵山庄里。 没等苏沫涵开口问,尹御枫就先开了口:“素涵山庄被李不为一把火烧了,所以只能先把你带到竹舍来,你山庄的姑娘我已经让玉琊带到洗月阁去了,她们很安全。” 手指轻轻在自己的裙摆上揪着,再张口之时只觉得喉咙嘶哑得可怕:“小情她……” 小情就在她的眼前离去,她是亲眼看到刀剑是怎么一刀一刀日入小情皮肉之中,看到她一点点在自己的眼前噎气。 现在只要是闭上眼,眼前就是那一日的满城尸横的场景。 已经准备起身的尹御枫再次坐到床边,一手揽过苏沫涵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轻声说:“棪白已经把她和李夫人的尸身,带到她的故乡,和她亲人一起安葬,一家人整整齐齐,阿涵,那是她的解脱不是你的错。” “周叱南也已经被无惑带回郢都去处置,他戴罪立功应该会从轻处置,朝廷也会尽快给两城派下新的城主,阿涵,这些都过去了。” 直到感觉到怀中的人再次渐渐的平息之后,尹御枫这才到厨房去看看桃花羹煮好没有。 当房中空空落落之后,苏沫涵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空了。 一阵清风自窗外吹来,清风带来的凉意,一下子把苏沫涵吹醒了不少。 顺着清风吹来的方向,苏沫涵向外走去站在竹林边上,感受着来自清风的抚慰。 清风拂过的瞬间,就像是逝去亲人在耳边呢喃的告别一般。 “小涵。” 一声轻语打断了苏沫涵的思绪,转头一看,只见一身紫衣轻纱的曼妙女子站在身旁,便是轻言轻语在和自己说话,也透着无尽的妩媚。 “秋舞……” 思来想去,想到她既然已经有了新的身份,自然不愿再和从前有所纠葛,苏沫涵还是以她现在的名字称呼眼前人。 “难受了吗?天命如此,无可更改。” 看了太多的生死离别,蝶秋舞已经冷漠了,但她一样能体会到苏沫涵此刻内心的挣扎。 迎着微风,苏沫涵深深呼了一口气,轻声道:“世人都说医者看多了生死,早就已经看淡了生死,我行医多年,依旧无法看淡生老病死,我想尽我所能挽救我所能挽救的生命。” “我是医者,若是医者对生命失去了敬畏之心,我又如何配称为医者?” 她行医多年,看过的生死不在少数,可每一次她都会久久不能释怀。 征战杀伐是为了救赎,行医也是为了救赎,生于乱世,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救赎? 尹御枫和文荆尘从厨房里端了桃花羹来,在房中见不到苏沫涵,却从窗台处看到了她正和蝶秋舞站在一块。 “公子,我去叫素庄主。” 文荆尘正要出去喊,却被尹御枫给拉住了:“不用,她还没有想通,让她自己冷静冷静。” 她从小就生活在苏佑的庇护之下,身边所有人都对她宠爱有加,在她的世界之中,除了黑色就是白色,何尝接触过如此局面。 现在难以走出阴影也是情有可原。 尹御枫的手隔着衣服碰到文荆尘的手腕,文荆尘只感觉自己的手腕上放着一块冰,比起冬日的雪更凉。 可是抬头看向尹御枫却不见任何异常,他神情依旧,手上脸上都没有冰霜,可是接触的手心却冰凉得可怕。 “公子你……” 文荆尘瞬间就意识到了,尹御枫是在用内力和冰骨之毒抗衡,强行压制毒性。 这种方法只能压制一时的毒发,而下一次毒发之时只会反噬得更加严重。 文荆尘的目光看向了窗外的苏沫涵,尹御枫的手瞬间把他手腕抓得更紧了:“别打扰她,至少现在不要让她分心担忧。” 那日苏沫涵给他的药丸还在怀中安静的躺着,他一颗都没有吃。 毒发虽然苦,可是他宁愿忍着也不想再伤这具身体分毫,只要能活着,多一天出来陪着她,也是好的。 强悍的内力强行将汹涌的毒性给压了下去,尹御枫坐在床边喘着气,向文荆尘道:“前些日子我让阁中的锻造师锻造一柄软剑,想来现在已经锻造好了,你下山去拿回来。” “公子你要用软剑?”文荆尘有些疑惑,尹御枫擅长使用的兵器是短刀和长剑,至于软件太过轻巧,承受不了他强悍的内力,所以尹御枫从来不会使用软剑的。 这人问题颇多,尹御枫并不想解释,只说:“让你去你便去,再带一些甜食回来。” 听了后面的话,文荆尘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了。 只不过走之前还不忘记把素心也给拉走。 一连守着苏沫涵好几天都没能合眼,这些天以来冰骨也不断再复发,早就把尹御枫折腾的精疲力尽。 这会儿苏沫涵已经醒来,一颗心放下来之后,疲倦也渐渐翻涌而来。 只是想要坐下来休息一下,困意就止不住的涌了上来,尹御枫实在是撑不住,便靠在床边小憩一会儿。 等到苏沫涵回来的时候,只看见他靠在床边闭着眼,呼吸均匀的小憩,而桌上的桃花羹已经凉透了。 这人戒备心极强,如果不是困到极致,他断不会如此轻易就睡过去,连自己已经回来都没有反应。 便是不用想苏沫涵也知道,自己昏迷的这些天,他一定没有合上眼。 这人长得实在是好看,棱角分明的轮廓,柔和中又不失男儿的硬朗尤其是一双眼睛格外的好看,只可惜了一脸的病像,没有丝毫血色可言。 他睡得安稳,苏沫涵就连自己的动作都放轻柔了不少,又不想就此离开,只想在他身边安静的坐着看着,就已经很安心。 原本只是想要看着,可是看着看着就不自觉的凑得更近一些,更近一些。 直到鼻尖萦绕这对方身上淡淡的药香和清竹香,唇上触碰到了他的冰凉时,苏沫涵的脑袋才瞬间清醒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眼睛瞪大的瞬间,也看到了他的容貌在自己眼前无限方法,就连一颤一颤长长的睫毛都看得分明。 惊恐之后,看到他还没有醒,唇上的冰凉和柔软让她舍不得放开。 既然已经做了,那就将错就错。 第30章 情动 轻轻的触碰似试探一般,轻柔又小心翼翼,她紧张的呼吸和对方绵长平稳的呼吸交错在一块,心跳瞬间加快,几乎要跳出胸膛一般。 一番举动眼前的人并未醒来,终究她还是心虚,不敢再多做停留,恋恋不舍的分开。 他的唇齿是凉的,他的怀抱他的手都是冰凉的,或许这个人就只有那一颗心是温热的。 自己的唇上还残留着他唇上冰凉的触感,苏沫涵心中窃喜,只是眼瞧着面色苍白至此,不免心中一阵一阵的揪着疼。 瞧着瞧着,苏沫涵忍不住再一次倾身向前,眼看着就要再次贴上冰凉的薄唇,眼前的人眼睛突然睁开,深邃乌黑的眸子泛着一层雾气,直勾勾的望着她。 浓重的雾气掩去了他眼底一贯的清冷,这时候他看着苏沫涵的目光之中,只有难以掩盖的□□。 “阿涵,好玩吗?”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点沙哑,还有掩盖不住的□□,一双含着雾气的眼睛看得苏沫涵刚刚平复下来的心跳,再一次要跳出胸膛。 “既然醒了,还要装睡骗我。” 本来做这种事情就是情不自禁,已经够羞涩了,现在还被抓个正着,苏沫涵两手捂着火烧一样滚烫的脸颊,闭眼眼睛不敢再去看尹御枫的眼睛。 现在的她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然后把自己活埋进去。 可是尹御枫可不打算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不打算放过她,把她的手给轻轻拿开,捧起她的脸,深情难掩的唤着:“阿涵,睁开眼。” 他的声音于她而言就是不可抗拒的蛊毒,她还是睁开了眼睛,与他含着雾气的眸子四目相对。 如果可以她愿意永远沉溺在这样的目光当中,永不超生。 “阿涵,如果……如果……”他急促的咬了咬苍白干涩的唇,呼吸急促,不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敢将藏在心底的话说出。 “如果始终没法解毒,如果我的时间只剩下寥寥数月,这段情,你可还愿意要?” 他不是无情,更不是无心,他是不敢。 他知道自己可能活得不长,时间不多,不愿意去耽误一个女子的一生。 可是心爱的女子就在眼前,还在不断的撩拨,□□在心底如论如何也压制不下去。 苏沫涵还以为他会向以前一样躲着自己,在情难自制之时拂袖离去,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想问。 这些事情她早就想过,可她不在乎,她只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生活,哪怕一天一个时辰,也是两人共同的记忆。 只属于两个人共同的记忆。 “我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带着淡淡药香的柔软气息落在唇上,鼻尖萦绕着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块。 这是苏沫涵对他的回应,无惧也无悔。 从心动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想过退路,只有因为畏惧而退缩,那才是她往后余生不可弥补的遗憾。 两人唇齿相依,到最初的相互试探到越来越深的依偎,一个深深的文烙印在唇上,心间。 “咕……咕咕……” 情浓之时,两人是被苏沫涵肚子里不合时宜的声响给打断,苏沫涵脸颊瞬间被烧得通红。 睡了好些天,醒来到现在她也就喝了一点水,什么也没有吃,早就已经饿得不行。 只不过这个时候肚子发出的抗议,比起刚才偷吻时被发现之后还要尴尬。 “桃花羹你没吃?” 尹御枫往桌子上看去,他端来的桃花羹还在桌面上好好的放着,一点都没有被动过。 “那个,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凉了。” 苏沫涵说得无比心虚。 事实根本就不是因为凉了,而是进来的时候只顾着看眼前的美色,完全把桌上的桃花羹给忽略了。 当然了,这些她是不会明着说出来,怎么说面子也是非常重要的。 “我去给你热一下。” 在尹御枫起身时,苏沫涵还不忘记在他嘴角上匆忙落下一吻,再红着脸跑掉。 脸上升起红霞的不只是苏沫涵,她无意中的一个小动作,同样加快了尹御枫的心跳,脸上更是火烧一样的滚烫。 外面小院中桃树下放着两晚刚热好的桃花羹,是蝶秋舞热好了等着他们。 她时间掐得刚刚好,刚跑出来的苏沫涵脸上红晕未曾褪去,蝶秋舞就当做没有看见一般,淡定的向她招手:“不需要公子亲自动手了,我已经热好了。” 她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苏沫涵更加心虚了,心跳在扑通扑通的响,而尹御枫也干脆进了厨房久久没有出来。 原本还冷淡的蝶秋舞,一看苏沫涵埋着头喝桃花羹,头都不好意思抬的样子就只想笑。 “哪个姑娘没有情窦初开的时候,在我面前还害羞?” 苏沫涵的手瞬间就僵硬不动了:“秋舞,你看到了?” 都已经如此明显了,那一定就是看见了。 蝶秋舞勾起嘴角,指着房间的窗台,淡笑道:“下次记得把窗关好。” 苏沫涵转头一看正对着那个房间的窗户,为了能使房间内透气通风,根本就没有关上,只要在院子外面,就能顺着大开的窗户看到里面的一切。 相对于苏沫涵的羞涩,蝶秋舞倒是淡定不少,淡淡的抿了一口茶,道:“有没有想好回去怎么和你兄长交代,公子病弱江湖中人尽皆知,他绝不会允许你和公子在一起。” 不用蝶秋舞说,苏沫涵也知道,以苏祐的性格,对她护短至极,定不会同意这件事。 从苏沫涵皱眉的表情,蝶秋舞就知道她完全没有考虑过怎么去向苏祐解释,蝶秋舞手指在茶杯上轻轻的划着圈,轻叹道:“你兄长就只有你一个妹妹,想你幸福无忧是自然的。” “只是他性格刚硬,你若是和他硬着来,你可硬不过他。” 话语间,仿佛蝶秋舞比她更加了解苏祐一般,苏沫涵似乎察觉到细微的情愫,想到了当初她悄悄问自己,哥哥喜欢什么颜色。 再看着她如今一身淡紫色,还有头上的鸢尾花,一切皆在不言间。 也不知道她想到哪里去了,蝶秋舞伸手往她头上轻轻一敲,嗔道:“小丫头,自己的事情都没有想明白,这就想要来想姐姐的事情了?” 被敲之后,苏沫涵干脆低头继续喝桃花羹。 只听蝶秋舞问了一句:“公子的病情,你可想到方法了?” 思来想去,还是因为尹御枫身体里面的冰骨,如果没有冰骨,就什么也不需要去顾及。 可苏沫涵之前用的方法压制毒素的效果并不起很大的作用,冰骨还是会不时的发作。 脑海中突然闪现了一个曾经在医书上看到的方法,冰骨以寒冰为主,可以侵入经脉肺腑当中。 她已经用炙热的药物来压制过了,烈火不行,那就以毒攻毒,以寒克寒。 第31章 信念 桑梓花。 以寒克寒能和冰骨相克压制的,苏沫涵就只想到了桑梓花。 桑梓花生长在苦寒之地,所以自身就带着寒毒,虽然稀少但是并不算难寻,若是用来入药的话必须晒干一年以上。 巧的是,几年前苏沫涵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株桑梓花,已经晒干桑梓花,此刻在郢都明武侯府就有。 到厨房去折腾了一会,尹御枫端出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放在苏沫涵面前,一脸的宠溺:“我也就只会做这个,你凑合着吃一点。” 只是一碗简单的长春面,但是从尹御枫手上做出来,苏沫涵就不淡定了:“你还会煮面?” 这人永远给人一副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实在想不到他在厨房忙活时候的样子,如果不是这碗面是他亲自从厨房拿出来,苏沫涵实在不敢相信这是他做出来的。 显然尹御枫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手艺,见苏沫涵一脸不可置信之后,开始怀疑其自己的手艺,尴尬道:“不喜欢的话,那就等荆尘回来好了,我也不会做其他吃食。” “别别别,你做的我全吃。”苏沫涵忙抱着碗就开始吃面,面试什么味道她已经不在乎了,关键是这是尹御枫亲手下厨做出来的面。 蝶秋舞莞尔一笑,起身向尹御枫道:“公子,若是无事秋舞先回阁中了。” 这时候苏沫涵抬头,关切的看向蝶秋舞:“秋舞你的伤?” 蝶秋舞的动作还是有些迟钝,当初她伤的可不轻,几日的时间还不能完全好全,但是蝶秋舞已经不在意了:“要命的剧毒你已经帮我解了,剩下的都是外伤,阁中大夫也能解决。” 一碗面很快就被苏沫涵吃完了,一碗面吃完苏沫涵都不知道面是什么味道,实际上半点味道也没有。 直到汤都被喝干净了,苏沫涵这才看着尹御枫低低的笑出声来:“御枫,下次记得放盐……哈哈……” “我,下次会记得,以后会好好学。” 尹御枫自己尴尬得不行,他几乎没有进过厨房,还是靠着很久之前路过厨房时看到文荆尘煮面时的样子学的,第一次下厨,竟然忘记放盐。 看习惯了他清冷寡淡的模样,现在看见他略显尴尬的模样,反而觉得可爱得不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苏沫涵一下子笑得更欢了,根本就止不住。 她笑得太欢,尹御枫也有些忍不住想笑,便一把将人拉到自己怀里来,低头封住她大笑不止的唇,把所有笑声搅碎吞入自己腹中。 苏沫涵可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招,但是她还是非常受用,闭上眼感受他冰凉的唇齿在自己唇上肆虐。 等到尹御枫把她放开的时候,她已经整个人都软软的趴在尹御枫怀中细细喘气,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笑意。 只不过殷红湿润的红唇微张的样子,让尹御枫又要忍不住吻下去,最后只是蜻蜓点水一样低头碰了一下,就给止住了再次欺负她的心思。 “御枫。”苏沫涵轻唤一声,在他怀中闻着淡淡的竹香,身子犯懒不想起来了。 而尹御枫正好也不想松手,搂着苏沫涵紧紧贴着自己微凉的身子,轻声应着:“我在。” 苏沫涵不老实的勾起尹御枫的手指来玩,想到时常见他焦躁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捏自己的指节,总是把指节捏成青紫一片。 现在他的指节上还留有不少青紫的痕迹,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在自己在昏迷时,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把自己的指节欺负了一遍。 “御枫,跟我回郢都好不好?” 桑梓花在明武侯府,而且她这次闹的事情不小,回去之后苏佑断不会再轻易把她放出来了,想要用桑梓花压制毒性,只能让尹御枫一起回到郢都了。 “好,全听你的。” 尹御枫手指动了动,和苏沫涵手指勾在一处,自己不动,也不再让她动。 这时候苏沫涵突然抬头,望着那双深邃而柔情的眸子,说着:“御枫,你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他双臂抱得更紧了,好似松开就会永远失去对方一样,只有牢牢抱在怀中,才能有片刻安心。 “在纪州城我看到你横刀在颈侧,我慌了,我若是晚一步到就永远见不到你了。” 冰凉的手指抚上她温热的颈侧,那个地方现在还有没有完全愈合的伤痕,虽然不再流血,却还有一条细小的血痂。 如果不是那一箭及时阻止,此刻这里就不再是一道伤痕,而是一道夺命的伤口。 碰到血痂,尹御枫声音也带着心悸的颤抖:“阿涵,我不怕死,我也不怕解不了冰骨的毒,可我怕你受伤,我更怕你像前些天一样沉睡不醒。” 越发收紧的双臂,让苏沫涵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心悸,便抬起头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算是对他紧张的安抚。 现在这样的相处,让安心又舒适,感叹道:“既然这些年你一直都在,如果你能早些想通,早些与我相认,我们就不会错过那么多年。” 两只小爪子不安分的在自己胸口胡乱挠这,尹御枫伸手把她两只爪子摁住,轻声道:“早些年我一直在征战沙场,一面筹谋覆灭江月楼,无论哪一种,全都污秽肮脏。” “你干干净净的,我也不想你沾染污秽。” 每当做完这些带着血污的事情之后,只要想到自己曾经遇到过一个,干净又温暖的小太阳时,靠着这一点点的记忆,他可以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顶着寒冰走到现在。 “曾经那些记忆,或许在你眼中只是一场惊险的经历,可是阿涵,你当时无条件的信任我,就是我全部的信念。” 当时他所深处的环境只有黑暗和冰冷,唯有意外闯入的她,成了自己多年来支撑下去的信念。 苏沫涵拽着他的手,十指相扣放在自己的心口,回应着他:“那一次的相遇我记起来了,我明白了为什么我可以什么都不记得,却还记得要学习医术,要找一个人,因为你也是我不可替代的过去。” “有哥哥护着我,我从小就没有受过欺负,所有人都对我毕恭毕敬爱护有加,所以我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 “那些人把我掳走,是我第一次遇到危险,要是没有你,估计不用等他们动手,我自己就先被吓死了。” “当时你虽然嫌弃我吵,可是最后你还是没有把我丢下,我记得,那时候打雷了,你自己已经冻得神志不清,可是你还是抱紧我了,御枫,你才是我的救赎。” 苏沫涵又凑过去吻了吻他微微上扬的嘴角,这才满意的又往他微凉的怀里钻。 “好凉啊!”苏沫涵心疼的搂紧了他,隔着好几层衣服都能感觉到那种凉气,何况是尹御枫本身。 可以说他的身上没有一丁点温度,要是换个人没有他身上强悍的内力压着,只怕早就冻死成了冰雕。 中冰骨而死的人,死后身体会结出一层冰霜,即使过去千万年,尸身也不会腐烂。 冰骨毒性极强,至今还没有人能研制出解药。 能感受到苏沫涵的担心,尹御枫哄着道:“我有内力压着,还有你这个神医在身边,一时半会阎王都收不走,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身体常年的寒冰,尹御枫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冰冷,只要冰骨不发做,这种一点点从骨头里渗出来的冰冷,他可以直接无视。 从山下回来的文荆尘和素心,一回来就看见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 文荆尘是看得一脸欢喜,触不及防就被素心狠狠在脚上踩上一脚。 “啊!素心你……” 疼得文荆尘忍不住喊了一声,尹御枫立刻抬眼网了过去:“荆尘,东西可有拿来?” 被踩了一脚,而且素心下手从来不会留情,文荆尘一瘸一拐的走过去,把精致的软剑拿给尹御枫。 尹御枫接过软剑,看着别扭的两人,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还是苏沫涵轻笑一声,向素心道:“素心,你对荆尘客气些。”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文荆尘什么也没有做,但是就能轻易把素心惹得着急上火。 现在更是恨恨的瞪了一眼满脸无辜的文荆尘,愤愤离去。 “素心你讲不讲理?”文荆尘被踩被瞪都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哪里惹了这个小祖宗。 苏沫涵无奈摇头轻叹:“由他们闹好了,素心脾气火爆不好惹,有时候她脾气上来我都不敢惹。” 苏沫涵的目光很快就转到了尹御枫手上的软剑上,竟觉得有几分眼熟:“这软剑怎么看着那么像你的残月短刀?” 尹御枫把软剑放到苏沫涵手中,道:“我让人把残月短刀融了重铸成软剑给你,女子用软剑更加称手。” “你,你融了残月短刀?”苏沫涵惊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残月短刀是你陪了多年不离身的利器,而且更是能号令洗月阁的象征,你怎么这就给融了?” 尹御枫把剑身上和剑柄上的残月令符文给她看,轻声道:“即使融了重铸,它还是能号令洗月阁的象征,我要把洗月阁交给你。” 第32章 残月软剑 软剑拿在手上轻盈又方便,而且外形也好看不少,完全就可以作为一个好看的腰带挂在腰间。 一看就是尹御枫为了她而专门设计。 还记得那天在泊州城外的客栈里,尹御枫也是郑重的将残月短刀交给她,可是却被她负气一样给拍在了客栈的石桌上。 现在竟然被融成了软剑又回到了自己手上,想到那天的场景,心里还抱有歉意。 “不会是那天我不要短刀,所以你才把它融了吧?” 尹御枫听着,一掌打向一旁的桃树,强劲的内力震落树上的花叶,花叶轻轻落在软剑剑刃之上,轻而易举就被剑刃斩碎。 外表精美薄如蝉翼,又有吹毛断发的锋利,这一点尹御枫也非常满意,笑道:“短刀适合近战,不适合女子,软剑轻盈灵活更适合你。” “真的吗?”苏沫涵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向尹御枫,眼中带着许些玩味,“御枫,真的只是因为这个?” 在苏沫涵探究的眼神之下,尹御枫还是老实交代了。 那一天苏沫涵负气将自己关在房间内时,尹御枫自己也在房中自我沉思。 当时残月短刀就在桌面上放了一个早上,慕容无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看尹御枫的表情,颇有种看傻子的感觉,为他操碎了心:“哥,不是我说你,征战沙场运筹帷幄你确实有一套,但是怎么对上女儿家的心思,你一点也摸不着?” 瞧瞧安静躺在桌面上的残月短刀,慕容无惑只有各种叹气:“女儿家家,你送个短刀,亏你能想得出来,她要能欢喜那才奇了怪了。” 可是尹御枫拿着短刀思量着,残月短刀削铁如泥锋利无比,既能防身又能号令整个洗月阁,怎么想也没有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于是乎,残月短刀就成了现在苏沫涵手中,薄如蚕翼的残月软剑。 听了之后,苏沫涵又一次忍不住想笑:“所以,短刀和软剑有什么不同吗?” “……”尹御枫片刻失语之后回答:“短刀和软剑本身就不同,女子更适合用软剑,我或许不能时时在你身旁,你若不能自保,我如何放心?” 苏沫涵彻底忍不住,扑在尹御枫肩头大声笑了出来。 难为他还能想到把短刀锻造成软剑,适合女子使用。 “御枫,我不会武功,你就算给我软剑我也不会用,而且软剑对剑术的要求很高,我也驾驭不来。”这才是苏沫涵关心的问题。 “我教你。”尹御枫手握着苏沫涵的手,将软剑挥动,牵引着一招一式展现出来。 一边在苏沫涵耳旁说:“你本就是将门之后,武功底子不错,想要练好并非难事,只不过你兄长在行军所用的功夫不适合你,既然力量不足,那就以灵巧多变代之。” 有尹御枫带着,就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一样,一招一式轻而易举就能记在脑海中,比起在家中被苏祐逼着练的招式,显然这一套更加适合她。 软剑灵巧,但是也容易误伤到自己,所以在用软剑的时候,最重要就是要控制手腕的力量。 苏沫涵就只有一些三脚猫的功夫,完全不堪一击,但是好在也算是有底子在,被尹御枫指点之后,她自己也能将软剑舞得有模有样,至少一招一式完全没有出错。 一套剑法耍下来,软剑本就轻盈,剑法更是灵动飘逸。 剑气带起地上的花瓣和落叶一起舞动,衬得这套剑法更像是苏沫涵在跳舞一般,轻盈又绝美。 收起软剑时候,苏沫涵得意洋洋的向尹御枫炫耀:“你说是你这个师傅好,还是我这个徒弟聪明?” 尹御枫这才刚想要夸一下这个调皮的小姑娘,厨房那边就响起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素心骂文荆尘的声音。 苏沫涵歪着脑袋,无奈摊手:“他们似乎整天都在吵,荆尘他能扛得住吗?我记得荆尘似乎伤得不轻。” 素心脾气的火爆,苏沫涵是知道的,现在不免为文荆尘担心起来。 作为文荆尘的主人,尹御枫倒一点也不担心,淡定道:“没关系,荆尘有分寸,要不然他也不会去招惹素心,素心看起来脾气不好,但是还是关心他的,不用我们操心。” 在说这些的同时,还从尹御枫的语气里听出了欣慰的感觉,苏沫涵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目光无意间落在了尹御枫的腰间,发现腰间似乎少了点东西。 尹御枫一时不注意,竟被苏沫涵把手伸到了胸口前的衣襟里,一顿摸索把藏在里面陈旧的荷包给掏了出来。 “阿涵别闹!” 尹御枫紧张了,想要伸手把荷包给拿过来,却被苏沫涵给躲开了。 打开荷包,果然看到了里面两块碎步,正是她在泊州城外的客栈里,一时气急无情斩碎的蝴蝶绣花荷包。 “我就知道你还留着,都已经碎了,我再做一个新的。”苏沫涵把碎布从里面给拿了出来,再把陈旧的荷包还给尹御枫。 尹御枫干脆借机搂着腰把人抱在怀里,低声道:“不要新的,就要这个,不如你把它补好给我,我就要这个。” 近乎撒娇的语气,苏沫涵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尹御枫,当下心软得一塌糊涂:“好,还好我没有多下几刀,否则就救不回来了。” 能感受到尹御枫怀里的温度只有冰凉,甚至她一直握着尹御枫的手,都没有办法捂暖他的手。 甚至不用刻意去把脉,苏沫涵也知道,她好不容易抑制下来的冰骨,又开始渐渐侵入尹御枫的五脏六腑。 这个蔓延的速度,只怕用不了几个月,尹御枫的内力就要压制不了冰骨了。 “御枫,明天就启程回郢都好不好?” 冰骨已经在尹御枫的体内太长时间了,现在只要没有尹御枫的内力压着,就会立刻反扑,苏沫涵已经不敢再浪费一点时间了。 “好,我今夜就传书会郢都,告诉陛下我要回去。” 这个时候可以说苏沫涵说什么,尹御枫就会应什么,完全就不会拒绝她。 苏沫涵这才想起来,作为一个手握兵权的统帅,要回郢都的话一定要提前禀报陛下,否则就会被群臣弹劾。 “你突然要回郢都,陛下会不会有意见?”苏沫涵担忧的问。 “不会!”尹御枫低低的抵在苏沫涵肩上,解释说,“这些年我虽然统领神羽军,但是我已经隐匿多年,现在神羽军是由赵陌川统领,我若是入郢都,以琉毓公子的身份回去,不会引起什么大乱。” 苏沫涵才握了他的手这么一小会儿,就连自己的手抖凉了下来,可想而知尹御枫自己有多么难受。 一夜过去尹御枫的手又更加凉了一些,苏沫涵只得让文荆尘把厚厚的氅衣拿来给尹御枫穿上,就连马车里还要放上一个暖炉。 尹御枫坐在马车上,看着苦笑不已:“阿涵,这都快入夏了,你让我穿着个氅衣,拿着暖炉不觉得很奇怪吗?” 苏沫涵硬把暖炉塞到他的手上,强硬说:“不奇怪,就算你有内力压制,冰骨还是不时发作,你必须时时都要暖炉在身旁才行,只有你身体暖一些,冰骨才不会发作更严重。” “好好好!”尹御枫听话的把暖炉揣在怀中。 不可否认的是穿上氅衣,再加上暖炉的温度,温热的感觉一点点从掌心蔓延到身体各处,暖起来之后身子舒服多了。 一路上但凡是冰凉的东西,苏沫涵一概不让尹御枫碰到,哪怕是洗漱用的水,都要文荆尘热过一遍之后再给尹御枫用。 还从未见过尹御枫如此听话的样子,文荆尘都忍不住调笑:“日后公子一定是被素庄主看得死死的,想跑都跑不了了。” 说完就被素心狠狠的瞪了一眼,没好气道:“我家姑娘又不是什么夜叉罗刹,琉毓公子跑什么跑?公子不喜欢,也有的是人喜欢我家姑娘!” 这话怎么听都有一股子酸味,而且是针对文荆尘而去。 苏沫涵顿时托腮,玩味的看着两人,话里有话说:“我这个姑娘好,那姑娘身边的丫头也是顶好的,而且最会口是心非,御枫你说是不是?” 尹御枫也很配合的接话:“阿涵你就别打趣了,小丫头脸皮薄。” 两人一人一句搭着腔调,素心招架不住,更是恼羞成怒:“姑娘你跟着琉毓公子都学坏了,瞧着回去之后家主怎么收拾你!” “哈哈哈哈!” 见着素心负气到门外去吹风冷静,苏沫涵乐得直接捂着肚子滚到尹御枫怀里去。 “哈哈哈哈,素心也有脸红的一天。”素心人都出去了,苏沫涵还要在后面继续大笑调侃,“素心我可给你记下来了!” 这一笑苏沫涵把文荆尘也一起笑了出去。 在前不久,苏沫涵还被素心调笑春心萌动,这才过了多久时间,素心这根木头也跟着开窍,苏沫涵怎么可能不乐呵? 素心是恼羞成怒了,但是文荆尘可乐欢了,趁着这个时候赶紧追上去,再撩/拨一番。 第33章 回郢都 一行人花了十日的时间回到了郢都,在城门口的地方大老远就看见了东宫的车马。 太子殿下亲自到城门口迎接,这个排场不可为不大。 到了城门口也是两人分开时候,尹御枫拉着苏沫涵柔软的小手,依依不舍道:“我就在东宫太子府,你若是想要找我,就让人把消息带到东宫。” 就是在临走时,苏沫涵还不忘记叮嘱文荆尘一声:“记住你家公子不能吃凉的,也不能碰凉的,而且一定要按时喝药,还有……” 所有的需要注意到的地方,苏沫涵全部都要在跟文荆尘说一边,她还能放心,因为冰骨的蔓延实在恐怖,不得不小心对待。 灿烂嫣然的笑容在回到马车上的那一刻全都消失在脸上,温和的笑意几乎是在一瞬间化作了浓重的忧愁。 变化的速度太快,素心一时间还适应不过来,苏沫涵就递给素心一张纸:“照着上面的药方去御医属拿药,上面的药材大多都是不常见的珍贵药材,外面的药铺找不到,只有御医属有。” 随之苏沫涵又给了素心好几个锦盒道:“这些都是给师父们的礼物,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特地给他们送礼的,抓药的事情也无比要他们保密。” 看苏沫涵着急的样子,也知道一定是急用,素心也不敢耽搁,马上就去抓药去。 上了东宫的马车,尹御枫还在马车上掀开帘子,远远望着苏沫涵乘坐的那一辆马车离去,知道已经走远得再也看不到。 慕容无惑摇着折扇在尹御枫眼前晃悠,拉回尹御枫的目光:“哥,别看了,都走远了。” 帘子才刚被尹御枫放下来,一口结着冰霜的血已经被咳了出来,滴在洁白的衣袍之上格外刺眼。 “哥!”慕容无惑心下一惊,连忙倒了温热的茶水给他漱口。 看情况他是一直忍着,直到苏沫涵走远,他才将憋着的一口气松下来。 慕容无惑不解得很:“你都已经和沫涵同行,你的身子什么情况她不是不清楚,何必还要强忍着?” 喝了两口茶水,缓了一口气,尹御枫才解释:“就算她知道,那也没有亲眼看到之后心里难受。” 顿了顿,又说:“苏祐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她此次回去还不知道被苏祐怎么教训,要是看见了我发作时的样子,定会一门心思的想办法从家里跑出来,到时候只会被苏祐罚得更重。” 冰骨发作,尹御枫拿着茶盏的手都是抖的,幸好太子的马车够稳当,轻微的颤抖不至于让茶水洒出来。 可是慕容无惑还是看不下去,把茶盏接着,亲自端着喂给尹御枫,嘴上还不忘记叹道:“明明你自己才是最需要担心的那一个,都发作成这样了,还不忘记想着她。” 尹御枫没有在意慕容无惑的话,反而抬着疲惫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无力道:“你若是遇上心悦的女子,你也会如此。” “咦~可别了!”慕容无惑被吓得手一抖,茶水差点都要被洒出来,“我乃东宫太子,婚事不由我做主,除了未来父皇指婚的那位,现在我看上谁谁倒霉!” 此话倒是不假,东宫太子乃是储君,未来的天子,当以天下为重。 明武侯府外面一排的人在等着苏沫涵回来。 在大门口还有几个小丫头,正给一个看起来温柔娴静的女人撑着伞。 女人正是明武侯夫人沈湘灵,为人端庄娴静,在嫁入明武侯府之前就是郢都有名的才女。 苏沫涵已经两年没有回来了,轿子才刚刚停在门口,就已经有一群人给围了上来。 才一下轿子,沈湘灵就热络的迎了上来,牵住苏沫涵的手往府里走:“好妹妹你可算回家了,夫君可是盼星盼月亮把你盼回来。” 沈湘灵上下仔细瞧着刚刚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苏沫涵,满脸的心疼:“瞧瞧你,在外面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竟瘦了许多!” 许久没有回家,见到沈湘灵苏沫涵也非常高兴,立刻就开始了一个劲的撒娇:“我想喝嫂嫂做的鱼汤,还有酱肘子。” “好好好!都有!”沈湘灵宠溺的笑着,往苏沫涵身后看了一下,疑惑的问:“怎么不见素心那小丫头在你身边?” “我让她去御医属给师父们送礼去了,回来的路上看到不少好东西,我给嫂嫂和兄长也带了不少礼物。” 在身后的马车上,只见家丁在从马车上不断搬东西下来,看起来还真的有不少东西。 沈湘灵看着看哭笑不得:“怎的你回自己家也要送礼吗?” 苏沫涵立刻就缠上沈湘灵的手臂开始撒娇:“这不是太想嫂嫂,想兄长了,所以在路上看到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买来送给兄长和嫂嫂,看我如此想念嫂嫂的份上,等会……” 一听就知道了苏沫涵的小心思,沈湘灵掩嘴轻笑一声,宠溺道:“你定是在外面又惹了事情回来,怕被夫君罚是不是?” 想了一下自己做的事情,也不算是闯祸,苏沫涵眨着明亮又水汪汪的大眼睛祈求的看着沈湘灵:“好嫂嫂,哥哥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虽然不清楚苏沫涵在外面都做了什么,但是多少她也是听了一些,无奈道:“夫君也是担心,你一个女子就不该在外面乱跑。” 一看就知道沈湘灵是心软了,苏沫涵高兴的不行:“就知道嫂嫂最好了,我先回去沐浴更衣等兄长回来。” 这个时辰苏祐还在军营中操练,所以苏沫涵还有时间去梳洗一番。 然而还没等苏沫涵回去沐浴,苏祐就已经策马到了门前,眼神凌厉带着武将的肃杀之气,不怒自威。 再看到苏沫涵脖颈上已经愈合,却还有细细一条疤痕没有消失时,更是不悦的眉头深锁。 一看到苏祐,苏沫涵就莫名的心虚,一点也笑不出来了,特别是看到苏祐皱眉之后,她更心虚了。 “哥……” 苏沫涵声音细小如蚊蚋一样的喊了一声。 被喊一声之后,苏祐也彻底泄了气,摆着手道:“一身的风尘,赶快去洗洗,让你嫂嫂做一顿好吃的给你。” 看到苏祐没有想象中的暴怒之后,苏沫涵松了一口气,尽快过去沐浴更衣。 到了东宫之后,尹御枫茶点就是一身冰霜的下了马车,东宫的侍从可以说是轻车熟路的去准备热水和炭火。 就算现在准备到了夏季,但是在东宫炭火是常备之物,就是因为尹御枫冰骨的发作可不分什么夏季还是冬日。 手中的暖炉早就已经失去了温度,慕容无惑把他扶到房间里,房间内放了好几盆熊熊燃烧的炭火,不出一会儿的功夫房间里就热了起来。 房间里面的热气,加上慕容无惑也帮着用内力一起给尹御枫驱寒,还是花了不少功夫才把尹御枫身体里面的寒气渐渐驱散。 耗了不少内力冰骨的寒气才平息下来。 事后慕容无惑抬手抹去额头上的虚汗,再去把门窗打开透气,里面的闷热让他实在是受不了:“才分开半个月,你的冰骨竟然反噬得如此厉害!” 对此,尹御枫还感到庆幸不少,回道:“那你可知道在传书让你南下的时候,我就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命,现在还能活着来见你,已经是幸运了。” 自己的命说得云淡风轻,确实像是尹御枫能够说出来的话,慕容无惑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觉得现在人还在就已经万幸了。 轻叹一声之后,坐到尹御枫床边问:“所以你这次回郢都是不打算离开了对吗?” 尹御枫摇了摇头,道:“我陪阿涵回来,她一心想着怎么能解了冰骨,或许是有些眉目了,总之现在我想着能多活一天也是好的。” 这种觉悟在尹御枫身上还真是难得,慕容无惑眼神怪异的凑近尹御枫,各种看:“你还是我哥吗?不会是被哪路妖怪夺舍去了吧?” 这个不着调的样子,感觉就是多年来都没有变过,尹御枫抬手在他头上敲一下,道:“这里是东宫,不是在外面瞎玩,你可得注意着点。” 反正现在左右无人,慕容无惑更加无所顾忌了,干脆直接盘腿坐在床上:“哥,这次回来我查到了二哥的筹谋有不少,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其实慕容无惑的心里不是不清楚,只是不想去往那个方面去想罢了。 他们两兄弟的事情,尹御枫也不想参与其中,冷声道:“无论他想做什么,你都要知道你是储君,做好一个储君该做的事情就对了。” 瞧着慕容无惑整日不着调的样子,虽然说在社稷方面他这个储君未来一定是个合格的君王,只不过平日里的行事作风,实在难以让人想到这人竟然是当朝太子。 也许只要他行事稳重一些,有点储君的气派,只怕桓王也就不会整出那么多事来。 “扣扣扣!” 宫人特地侧身站在门外,不往里面探头看进来。 而屋内也有屏风挡着,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储君的形象还是要的,慕容无惑还是连忙把衣衫鞋子整理好,再问:“何事?” 门外的宫人毕恭毕敬的回答:“陛下知道琉毓公子来了,请琉毓公子过去坐坐。” 第34章 对弈 宫人特地强调了“请”字,而不是用“宣”字,说明了陛下对尹御枫的尊重。 只不过他这前脚才刚到东宫,陛下后脚就来叫人,这个消息的速度着实是快了一些。 刚刚被冰骨狠狠折腾过一番,尹御枫还没有完全缓过来。 慕容无惑迟疑了片刻,刚想要回绝宫人,让宫人回去给陛下回话就说尹御枫身体抱恙不能前往。 可是话还没有说出来,尹御枫就已经自己在穿鞋了。 慕容无惑过去摁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起身:“哥,你的冰骨才刚刚平息,还是先休息一番,我去和父皇说。” 尹御枫拍拍他放在自己身上的手,让他放心道:“只不过就是去说说话,不算是折腾,是你太紧张了。” 嘴上是说慕容无惑太紧张,实际上他自己站起来,还需要搭着慕容无惑的手借力才能起身,就这样慕容无惑根本放心不了。 不过慕容无惑也知道尹御枫的脾气,便不再劝阻:“我跟你一起过去。” 这一次尹御枫倒是没有再拒绝,让慕容无惑扶着自己走,如果让他自己走过去,他还真没有力气。 冰骨来势汹汹,压制下去已经耗尽了身体的力气,现在已经是精疲力尽了。 陛下就在御书房等着尹御枫,面前摆着一道棋盘,只等着另一方执棋子的人到来。 到御书房来的时候,尹御枫已经尽量让调整一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的病态,至少不似一阵风吹来就能把他吹倒的样子。 慕容鹏已经把御书房内的人全都支了出去,等尹御枫进来的时候,整个御书房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参见陛下!” 尹御枫毕恭毕敬的向慕容鹏行礼。 老态龙钟的慕容鹏眯了一下眼睛,仔细的看着尹御枫,在他没有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像是一层无形的压力施加在尹御枫身上。 很快,慕容鹏苍老而威严的脸上,竟然露出了难得慈祥的一面来:“朕说过,没别人在的时候,朕和你是父与子。” 即使慕容鹏已经这么说了,尹御枫还是毕恭毕敬的应着:“是!” 慕容鹏的手伸向自己对面的位置,道:“你已经很久没有陪朕对弈了,枫儿今日再陪朕对上一具。” 特地把他叫来一趟,尹御枫知道绝不可能只是下棋聊天这么简单,只不过眼下还要顺着慕容鹏的意思走下去。 尹御枫顺从的坐到对面,慕容鹏已经执黑子先行,一边落子,一边瞧着尹御枫那一张比他还要苍白的面容,开口说:“你的身子骨不好,刚才怎么不让人过来回话,先好生休养一番再来?” 话语中的关切不加掩饰,流露出来的感情也是真的,不过尹御枫依旧不敢逾距,规规矩矩的回:“许久未见义父心中挂怀。” 慕容鹏眼神微动,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也看不出喜怒来,只是平静的说:“你若是当真心中挂怀,江月楼一事之后,就不该没有消息。” 虽然说天高皇帝远,但是他在外面的事情,想必慕容鹏是一清二楚,否则也不会他才进东宫,消息也跟着一起来了。 一子落下之后,尹御枫这才答话:“江月楼一事枫儿得偿夙愿,没有一口气吊着,毒发数月,并非不想回来,实则有心无力。” 慕容鹏的目光一直在尹御枫身上流转,片刻之后才开口:“苏家的小丫头当真有几分本事,能把你的眼睛和腿治好,这些年你过得太苦,此次回来好好休养。” 尹御枫只是点头应着:“多谢义父挂怀!” 当沉默了片刻之后,慕容鹏的黑子开始进攻的局面,淡淡开口:“纪州城和泊州城不算是繁华的大城,却好在地处偏远,暗地里做些事情不容易被发现,你一出手就替太子折了桓王两员大将,朕当真没有小看你。” 一直在权利最高峰的慕容鹏,一下子就把太子和桓王之间的争斗看得一清二楚,只不过他话里的意思没有想要阻止。 尹御枫在棋盘下落下一子,明明是可以进攻的大好机会,尹御枫落子的地方却避开了进攻,而是选择守住阵地。 “义父太看得起枫儿了,只不过枫儿在江湖中逍遥惯了,现在更是一身冰骨,还能苟活几日已是上天恩赐。” 尹御枫非常清楚慕容鹏担心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怕他会威胁到慕容无惑,他之所以由着桓王和慕容无惑在斗,无非就是用桓王来磨炼如今的储君。 他能攻却选择退守,这一点慕容鹏非常满意,眼中流露出赞许之意,道:“留你在太子身边是朕最放心之处,桓王无论心智还是手段都要强于太子,你可明白为何朕偏要立无惑为储君?” 这种问题,尹御枫直接就装糊涂,摇头道:“枫儿不知。” 尹御枫的这份从容,慕容鹏非常满意,也不再继续往下,而是淡淡道:“大漠与南国使者今日将会到郢都,共商义和一事,桓王与南国有所勾结,你既然回来可愿意再助太子一局?” 原本一子可以定胜负,尹御枫却再次退守,棋面瞬间变成黑白持平。 “枫儿遵命!” 这才是今日慕容鹏把他叫来的真正目的,慕容鹏松了一口气:“一会儿回去让御医给你诊脉。” “谢义父!”谢过之后,尹御枫又说,“枫儿如今毒发频繁,再无力执掌兵权,已擅作主张,将神羽军兵符暂交赵陌川,请义父明示!” 把兵符交给赵陌川无异于是直接就给了慕容无惑,慕容鹏也瞬间懂了他要卸权的意思。 随之慕容鹏点头道:“也好,你这半生活得不容易,剩下的日子好生休养,你可记着,你若是有心,这里是皇宫,也算你半个家。” 慕容鹏苍老而严肃的声音里带着些微的慈祥,让尹御枫眼神微动,低下头应着:“谢义父!” 如果他不是帝王,不用权衡利弊,不用世事思量权谋,他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只是,他终究先是帝王,而后再是父亲。 明武侯府内,沈湘灵为苏沫涵接风洗尘,准备了一桌子的好菜,一家人团聚和和美美的吃完了一顿接风宴。 从始至终苏祐表现都非常开心愉快,苏沫涵原本还怕被训一番,这下彻底放心了。 只不过晚饭之后,苏祐突然把她叫到书房,让她感觉一盆凉水倒在了头上。 在给沈湘灵抛去求救的目光无用之后,还是被苏祐拉到了书房里,苏祐坐在案前,她竟心虚的只敢站着。 苏祐一看她紧张的模样,手指扣着桌面,厉声道:“你还知道怕!知道怕还把我的话全当耳旁风,你是长大了有能耐了是吗?” 果然该来的还是躲不掉,虽然是怕苏祐生气,可是她还是不服软:“纪州城和泊州城两城城主于百姓不仁,欺压百姓,百姓民不聊生,我既然看见了,就不能坐视不理!” “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这种时候该硬气的,苏沫涵可一点也怂。 苏祐指节一声声的敲着桌面,语重心长道:“兄长也没有说你做错了,只是你在做之前可有想过后果?当时太子已经南下,我传书你为何不回来?” “小情和李不为有血海深仇,我答应过要助她复仇!” 苏祐可不吃这一套,继续说:“你把消息带到郢都,届时李不为伏法,那也是替她报仇,现在你搅入浑水,桓王很有可能知道江湖中的素若晗,就是怡安县主,你还帮着太子,他将来怎么对付你你能想到吗?” “如今双王争斗斗得火热,你加进去无异于添上一把火,还成了那个明晃晃的活靶子!近日大漠和南国要来郢都议和,你在家禁闭,哪里也不许去!” 苏祐语气不容置疑,完全就不给苏沫涵任何反抗的机会。 素心已经从御医属把所需要的药材都给带了回来,她只需要配好药就可以了。 现在关禁闭的话,尹御枫根本就等不了,苏沫涵一下子就慌了,连忙揪着苏祐衣角撒娇:“哥我知错了,别关我禁闭,你用家法打我也行,别关禁闭。” 苏祐只当她是在外面野惯了,冷冷的抽回衣角:“瞧瞧你在外面两年都学了什么?你看看别的女子,一个个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只是关你禁闭你就受不了吗?” 这种时候苏沫涵也只能顺着苏祐的话说下去:“哥我是野惯了,你突然要关我几天禁闭,我浑身难受,不然你家法打我一顿也好,就是别让我不出门,我保证出去绝不惹祸!” 她说得是非常诚恳,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人心软。 只可惜苏祐就不吃这一套,直接无视并且不去看苏沫涵的眼神:“我就是把你惯坏了,当初就不应该心软让你去建什么山庄,容得你越发放肆了。” 怎么说也是自己拉扯大的姑娘,苏祐长长叹气道:“你啊,也到了该议婚的年纪了,回来了就好好收收性子,学学规矩,找个好人家把你嫁了。” 第35章 怒气 议婚? 苏沫涵更加不淡定了,马上就拉住苏祐:“哥,我现在不要嫁人,你再让我玩两年。” “还玩?”苏祐不悦的抬手,往苏沫涵头上重重一敲,“我已经放任你在外面玩了两年了,瞧你现在野成什么样子?现在必须要收心回来!” “哥~”苏沫涵还不死心,还想要试图挽救一下。 但是苏祐根本就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起身:“你现在说什么我也不放你出去,好好在家中禁闭,再出乱子你就连房门也不要出了。” 一起身来,苏祐的目光就落在了苏沫涵腰间的腰带上,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柄软剑。 “哥,你看什么?” 苏沫涵下意识的挡住了软剑,心中暗自叫苦,更衣的时候竟然习惯性的,又把软剑给系在了腰间,现在苏祐就是直勾勾的盯着软剑看。 “软剑!”苏祐勾起了嘴角,笑说,“我家小妹长本事了,知道外面危险,学会保护自己了。” 看到苏沫涵腰间的软剑,苏祐的性质立刻就来了:“明日起,我教你软剑的剑法。” 想想小时候被苏祐逼着练武时候记忆,苏沫涵连连摇头:“哥,我自己练,只要你放我出去,我也有人教。” 顿时,苏祐危险的眯起眼睛,探究似的盯着苏沫涵看:“郢都之内武功比我高的没几人,还有能比我教的好?小妹说的人是谁?” 苏沫涵立刻就住了嘴,苏祐盯了她片刻,向苏沫涵伸出手:“软剑给我看。” 苏沫涵听话的将软剑拿给苏祐。 软剑无论是剑身剑柄还是剑鞘都做得精致无比,见惯了神兵利器的苏祐都忍不住赞叹:“是把好剑!” 接下来却被剑身上的残月印给吸引:“残月印,软剑竟然出自洗月阁,只有洗月堂主之上的地位才能持有残月印,看来你们还有不少事情瞒着我,小妹不打算说一下吗?” 那些传回来的书信中,对于洗月阁的事情只字未提,显然无论是苏沫涵还是那些山庄里的姑娘们,瞒了不少的事情,苏祐的表情越发的不快了。 “是我不让她们说的,你可别罚她们!” 山庄内的姑娘都是苏祐的人,苏沫涵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她们。 “洗月阁阁主,琉毓公子为人心狠手辣,他手下的几个堂主也绝非善类,苏沫涵你胆子不小啊!出去两年连这样的人也敢结识打交道!” 苏祐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恼怒,手中的软剑更是不再还给苏沫涵,负手放在身后:“无论你和洗月阁有什么牵连,现在既然已经回家,必须全部断干净了!” 苏沫涵伸手去抢,但是半点都没有碰到软剑,气恼得不行:“哥!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们,凭什么说他们不是善类?” “软剑还我 !” 苏沫涵向苏祐伸手,目光坚定的看着苏祐身后的软剑,语气更是难得强硬的和他说话。 最终苏祐还是把软剑还给了她,可是也没有退步:“软剑可以还你,但是明日必须让人交还回洗月阁,你不能再喝洗月阁有任何关系!” 苏祐没有半点要商量的意思,不再给苏沫涵任何挽回的余地。 只不过苏祐出去之后,苏沫涵却听到了苏祐对管家吩咐:“让人把家里大门和几处角门全部看好,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姑娘出门半步,包括素心也不能出府!” 苏祐是铁了心不让苏沫涵再出门,还有素心,他知道素心是苏沫涵最信任的人,并且一心向着苏沫涵。 苏祐气冲冲的从书房中出来,沈湘灵都吓了一跳,她还没有见过苏祐生那么大火气。 里面的苏沫涵还想要追上去,却被沈湘灵一把拉住了:“小姑奶你可别追上去了,你这是上赶着让他罚你,你先回去,我去劝劝他让他消消气再说。” 这时候苏沫涵又气又急,根本冷静不了,沈湘灵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好了好了,你就在家里两天,我试试能不能劝劝夫君,我熬了莲子羹让人送到你房里了,好妹妹你回去喝点好不好?” 面对被沈湘灵的无尽温柔,苏沫涵渐渐被她安抚下来,沈湘灵立刻向身后的小丫鬟道:“送姑娘回房。” 苏祐才刚刚吩咐下去,整个府宅的各个角门都多了几个看守的人,特别是苏沫涵的落池轩的院门处,更是站了十几个看守的人。 越是看见这些人苏沫涵就越是气愤,在门口狠狠的训斥那些人:“要守就出去站,别让我看着心烦!” 两个主子都在气头上,谁也不敢做声,一个个低着头站到院子外面,尽量让自己贴着墙站,保证里面的人就算是坐在院子里,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回到自己房里,苏沫涵就把残月软剑好好的放在自己的床头上,她可完全没有想过要把残月软剑送回洗月阁。 她已经丢掉过一次残月短刀,要是再把残月软剑送回去,无论是何种原因都会伤到尹御枫的心,她还不容易让对方敞开了心门,再不会让尹御枫关起那一道门。 素心端着沈湘灵让人送来的莲子羹,端到苏沫涵的面前:“姑娘喝点莲子羹消消气。” 正在气头上的苏沫涵,抬手就像翻掉一整碗莲子羹,但是转念一想,那也是沈湘灵的一番心意,还是接来一口一口的喝掉。 “把我的医书和你去御医属拿回来的药材都拿过来。” 正在气头上的苏沫涵一点睡意都没有,既然睡不着,不如翻阅医书,再配药研究一番。 目光无意中向外看了一眼,看到灯光下照映出来的人影,烦躁之感再一次悄悄爬上心头,便向素心道:“你去把院子里的灯火全都熄了,再把院门给关上,看到他们就生气。” 当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的时候,苏沫涵才渐渐平静下来翻阅医书。 苏祐说到做到,一连好几天下来完全不给苏沫涵任何能出门的可能性,苏沫涵配好了能够压制冰骨的药方,但是偏偏就是出不去明武侯府的门。 直到被关在家十天之后,沈湘灵特地到苏沫涵院子里来,要替她好好梳妆打扮。 苏沫涵心下觉得有蹊跷:“嫂嫂怎么突然间要替我梳妆打扮?是不是哥哥找了什么人,要给我说亲事?” 那天晚上苏祐说要把她嫁出去的事情,她可没有忘记。 沈湘灵拿了好几盒胭脂水粉,在仔细的挑选,并且笑嘻嘻的对苏沫涵说:“夫君啊,他可疼你了,给你寻觅了个好人家,当然要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可是怡安县主,气势上可不能低了去。” 苏沫涵听了之后,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哥哥他还真给我说媒!嫂嫂你去告诉哥哥,我不见他所谓的好人家,我不嫁!” 在这件事情上,沈湘灵是想着苏祐的,把苏沫涵又扶着坐下,给她梳头,一边说:“夫君给你物色的未来的丈夫是,新科状元程子扬,是个文人,文质彬彬满腹才华的才子,日后定会疼你爱你,绝不会欺负你。” 就算是沈湘灵把那个所谓的新科状元夸得千好万好,苏沫涵也一样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嫂嫂,就算那什么状元,他再好我也看不上!” 现在十天已经过去了,还不知道尹御枫的冰骨发作了几次,不知道她身体怎么样了,现在苏沫涵哪里有心思听这种事情。 沈湘灵不急不躁,一边给他梳头,一边含笑柔声问:“妹妹是不是有了心上人,所以才不想再见他人?” 想到了那一夜苏祐的态度,苏沫涵立刻就闭口不答。 沈湘灵放下梳子,坐到苏沫涵的身边,扫了一眼她腰间的软剑,再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问:“是不是洗月阁的琉毓公子?” 那天晚上在门外,沈湘灵也是听到了一些的,加上苏祐从山庄的姑娘嘴里逼问出来的一些话,再看苏沫涵对待软剑的态度,同样是女子,多少她也是能猜到一些的。 苏沫涵依旧咬着唇依旧不回答,沈湘灵牵起她的手放到手心里暖着,语重心长的劝:“好妹妹,暂且不论琉毓公子是不是传闻中的那般冷血无情,单就是江湖中本就人心诡乱,复杂难猜,与你门不当户不对,实难结成良缘。” “传言什么样,只是传言,我看上的是真实的他,总之不是所谓的状元郎。”苏沫涵拒绝得果断,完全就没有任何要考虑的意思。 也就只有在面对沈湘灵的时候,苏沫涵才会表现得轻松一些,如果是换做苏祐在她面前,那么此刻苏沫涵已经直接翻脸赶人了。 “好妹妹。”沈湘灵还是牵着她的手,耐心的劝着,“你就先去看看,若是你真的瞧不上眼,我们再另寻他人可好?” 温柔的目光看得苏沫涵甚至不知道怎么去拒绝她,可是依然是拒绝的:“不见,要是哥哥觉得他选的人好,哥哥自己嫁了也行。” 好说歹说苏沫涵就是不听,沈湘灵幽幽叹气,随着她的动作头上的步摇发出清脆的声响,声音清脆温和,就和它们的主人一样温柔。 第36章 劝解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之后,沈湘灵依旧劝着:“你啊你,你离开家时夫君给你的定的规矩,你可是一样都没有守,夫君已经很生气了,这一次你再不听话,嫂嫂也帮不了你了。” 年轻的女子总是容易春心萌动,但是沈湘灵却不想她陷入太深:“好妹妹,你和琉毓公子是不可能的,趁着还未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早些断了对你也好。” 一句话刺中了苏沫涵的痛点,苏沫涵眼神骤变,猛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不可能!” 意识到苏沫涵是真的怒了,沈湘灵不再说提这事,轻笑两声想要直接把事情揭过:“是嫂嫂错了,不再说了,先给你梳头,女孩子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这时候苏沫涵却不再理会她,转过身去背对着沈湘灵,她也不想对沈湘灵生气,冷下声音道:“嫂嫂不用麻烦了,总之我不会见那什么所谓的状元。” 说着就把沈湘灵带来的胭脂水粉什么的,全部都再放回她的怀里,连同人一起给推出了房门。 “妹妹!妹妹!”沈湘灵把怀里一堆的胭脂水粉让丫头拿着,她敲门敲了好久,里面也不给她一点反应。 站在院门口的素心见状,走过来向沈湘灵劝道:“夫人,姑娘这几天心情实在不好,您就算把门拆了,她也不会出来。” 沈湘灵收了手,无奈道:“兄妹俩一个脾气,倔得十头牛都拉不动。” “算了!”沈湘灵直接放弃了继续劝下去的念头,捏着手上的手帕,手帕在手里都被捏成了麻花长条。 饶是沈湘灵脾气再好,在兄妹俩之间周旋和稀泥,心里还是憋着一口气。 回到房中再看到正在擦剑的苏祐,心中憋着的火气更大了。 “嘭!” 手中的胭脂水粉被重重的“放”在梳妆台上,这一声成功的引起了苏祐的注意,抬头看去,隔着珠帘也能隐约看到沈湘灵一脸疲惫的在收拾梳妆台。 这时苏祐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佩剑,起身走到沈湘灵身后,张开双臂把人抱在怀里:“是不是在涵儿那受气了?我帮你把她教训一顿?” 才说要把人教训一顿,立刻就被沈湘灵在手上狠狠的捏了一把:“还教训?你这个当兄长的就只会教训,她现在是气你气得不行。” “是是是!”苏祐应着,一边说:“以前就是太纵容她了,把她惯得无法无天,现在什么事都敢做,该给她找个好夫家,好好管管这丫头。” 沈湘灵叹气无力道:“哪那么容易,这丫头和你一个倔脾气,我说你给她相中了新科状元程子扬,这丫头气得直把我赶出来,她心中有人了,旁的一概看不上。” 从刚才的交谈中,沈湘灵已经能够感觉到苏沫涵的态度,这会她正在为这件事情而头疼,特别是坊间的传闻,更让她心惊。 沈湘灵转头看向苏祐,正色道:“夫君,不如这事情先缓一缓,你先去打听打听琉毓公子的为人,我总觉得他不会像传闻中那么可怕。” 苏祐的面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还有什么好打听的,洗月阁就那些丧心病狂的血案还少吗?” “坊间的传闻多是以讹传讹,离了真相不知多少里。”沈湘灵扭了扭身子,从苏祐怀中挣脱出来,正对着苏祐正色道:“沫涵是被你宠着长大,一般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她敢出去江湖中行医问诊,单是这个胆色就不是我们这些闺阁女子能比肩,自然不是随便什么男子三言两语就能让她死心塌地。再有她是医者,若是琉毓公子真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冷血之人,沫涵就不会对他动心了。” 沈湘灵分析的是不错,只是苏祐不往心里去,双手搭在沈湘灵的肩膀上,半哄半正经的说:“无论那些传言是不是事实,我都不会让沫涵和尹御枫在一起。” 这时候沈湘灵无端的气恼起来,语气抬高了不少:“可沫涵喜欢他,女子嫁人是要相伴一生的,不能和喜欢的人相守,她余生如何高兴快乐得起来?” “夫君你再如何不满尹御枫,那也是你的一己之见而已,要嫁人的是沫涵,我们要尊重她的选择,至少先了解对方,如果尹御枫真如传言那般,到时候我们再去劝沫涵还来得及。” 眼看着沈湘灵就要和他较劲上来,苏祐立刻把人抱到怀里还哄着:“好好好,听夫人的,我专横无礼,让夫人和妹妹都受气了,我的不是。” 沈湘灵两手把人推开,整理一把略微凌乱的头发,气恼道:“只说有什么用,还不快找人去打听打听!” “是是是!”苏祐连声应着,正要起身出去安排,沈湘灵又把他叫回来。 想了想,沈湘灵又道:“妹妹被你关在家里十多天了,你该罚也罚够了,是不是可以放出去走走了。” 解除禁足这个事情,苏祐依旧不同意,摇头道:“小家伙脾气不得了,放她出去指不定要惹出什么乱子来。” 沈湘灵坐在凳子上略显气恼,叹气道:“今日皇后寿辰,夜里外面有灯会,热闹的很,你入宫拜寿,我带着她出门走走还不行吗?” 苏祐拗不过她,还是妥协了:“好,但是近期各部的使者汇聚郢都,你们可不能惹祸。” 完了苏祐又改口,道:“当然,我的夫人贤良淑德断不会给我招惹麻烦,只不过沫涵是个不省心的,你可得看住她了。” 紧接着苏祐就收到了沈湘灵的一记娇嗔的眼神:“明明就是你这个做兄长的太霸道。” 原本要走了的苏祐,到了门口临时改了主意,反手关紧房门又给折了回来,伸手搂住沈湘灵低头一吻:“我是霸道,所以现在不着急出门,夫人给我更衣。” 要是再把苏沫涵关在家里,估计苏沫涵能把侯府给拆了,好在天黑之后沈湘灵把她带出来家门。 被关禁闭苏沫涵不高兴,现在被沈湘灵带出来,她一样高兴不起来。 就算是出了四四方方的院墙,那又有什么用,她更想去东宫,去看看尹御枫。 要说喜欢热闹,苏沫涵是真的喜欢热闹,但是现在外面一片喧闹,满大街都是各种各样的花灯,看得路人眼花缭乱,苏沫涵坐在轿子中却连车帘子都没有掀开看一眼。 “夫君已经不让你去见程大人了,而且我也带你出来散心了,你怎么还闷闷不乐的?”沈湘灵抬手掀开帘子,让苏沫涵能看清楚外面的繁华喧嚣。 街头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全是欢笑和嬉闹声,有几个小女子并肩行走,也有三三两两的公子少爷一边走着一边有说有笑,也有一家人一起出来凑热闹的。 郢都,大启最繁华的地方,这里也是大郢最繁华的街道,各种惊奇有趣的小玩意,或者珍稀贵重的奇珍异宝都能找到。 然而这样的繁华让苏沫涵想到了在遥远的纪州城,她初到纪州城的时候,那里的繁华虽然比不上郢都,比不上这里的热闹,可是街上也总能看见有人在叫卖,有人在欢闹,有人在耍杂艺。 只是那种简单的生活,简单的的幸福,却在一夜之间全部破灭。 战火狼烟的燃起,几乎是在瞬息之间,战火和杀伐就可以将一切欢闹,变成生死之间的绝望的呼喊声。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那种血流成河的场景,她根本无法想象,这样一个繁华热闹充满嬉笑的街道,可以在几刻钟之间变成人间炼狱。 目光流转之间,当轿子路过一个卖花灯的摊子上时,苏沫涵又看见,一个男子在细心的给身旁的女子挑选花灯,两人之间只靠无意间流露出来的眼神,就能让旁人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情意绵绵。 苏沫涵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他们两人身上,在她不知不觉中眼中就露出了羡慕的神情:“女子大多都是听从媒妁之言,有几人能真正嫁给自己心爱之人?我不想听从安排,要嫁,我只嫁心爱之人。” 他们兄妹两都是一个脾气,所以沈湘灵只会顺着她的脾气来,轿子外的有情人确实令人艳羡,她扬起嘴角柔柔的笑着:“能与相爱之人相守是幸事,所嫁之人是所爱之人也是幸事,前者后者总会得到一个。” 轿子停下时,苏沫涵透过帘子,看到眼前“忆霜楼”三个大字,诧异的转头看着沈湘灵。 只听的沈湘灵小说:“我知道现在就算带你去哪里你都不开心,所以就带你来忆霜楼了,忆霜楼是洗月阁的产业,早上我已经让人来忆霜楼寻你心心念念的琉毓公子了,他现在应该已经来了。” 食指抵在唇上,沈湘灵调皮的笑说:“我悄悄带你来的,回去可别告诉夫君。” 原来沈湘灵一直是在帮着自己的,苏沫涵阴郁的小脸一下子就绽开了欢快的笑颜。 苏沫涵心中欢喜,激动的拉着沈湘灵往忆霜楼里面跑,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那个自己心心念念半月见不着的人。 才刚刚踏入忆霜楼内,就看到二楼的栏杆之上,有一人双目含情也在望着她。 那人白衣胜雪,好似天上谪仙落入红尘,他太过干净,与这喧嚣的总显得尘世格格不入。 第37章 游灯会 世间风姿卓越的少年郎不在少数,但是能让苏沫涵心动的人,天地间唯有他尹御枫一人。 “阿涵!” 只是眨眼的功夫,尹御枫就已经来到了苏沫涵面前,双臂一伸 ,就已经把她牢牢的拥入怀中,让自己身上的清竹香沾染到苏沫涵身上。 扑在他的怀中,隔着厚厚的氅衣,依旧能够感受到他身体的寒意,比起半个月前更加的冰凉。 将怀抱着自己的双手拉开,握住他的双手,果然是一片冰凉,就跟握着一块冰块一般。 “又凉了许多,对不起,我来晚了。” 被关了许多天,现在委屈一下子全部都涌了上来,鼻尖发酸眼角泛红,眼眶中已经泛起一层朦胧的水汽。 眼看苏沫涵就要哭出来了,尹御枫倾身低头在她耳旁小声说:“我还没有逛过花灯会,阿涵是想带我去见识见识,还是让我抱着哭一下?” 被这样一逗,苏沫涵是想哭也哭不出来了,直接破涕为笑:“我才不哭,平白给你看笑话。” “也是。”尹御枫低着头,借着忆霜楼内灯火通明,让他能看清眼前的人,笑道:“抹了脂粉,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从前苏沫涵从来不会用什么胭脂水粉,在素涵山庄行医时她的穿着也是简单素净。 如今回到郢都之后,被沈湘灵精心打扮,衣裙换成了颜色鲜艳的粉色长裙,面上也是当下少女中时兴的桃花妆。 看习惯了苏沫涵素净的样子,现在突然精心打扮起来,只觉得眼前的人明艳动人,美得他甚至不想移开眼神。 竹舍中正好有一棵桃树,那时候苏沫涵就很喜欢折下桃枝,放在他的房中,如今这个桃花妆倒是把她衬得像一个桃花仙。 “阿涵,天上的星辰都不及今夜的你美。” 如此露骨的夸赞,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就算了,偏偏是从清冷的尹御枫嘴里说出来,一下子感觉就不一样了。 清冷的气息铺洒在耳旁,那种感觉就像是尹御枫在当众吻了她一样,让她不经意之间脸红心跳。 见她脸上泛起了红晕,尹御枫也不再逗她,轻声道:“不早了,带我去逛灯会好不好?” 正好苏沫涵也扛不住尹御枫如此撩.拨,便拉着尹御枫的手,转头看向身后的沈湘灵,征求意见,是沈湘灵把她带出来的,自然要征得沈湘灵的同意才能够出去。 总算是见到这个小丫头开心一回,沈湘灵柔柔一笑,道:“你们去玩,我在忆霜楼等你回来就是。” 说着就向尹御枫婉约大气盈盈屈膝施礼:“小妹顽劣,有劳琉毓公子帮忙照看。” 沈湘灵礼数周全,尹御枫也向她回礼:“多谢夫人成全!” 出去游灯会,这一次苏沫涵连素心都不带,拉着尹御枫的手一蹦一跳的往热闹的集市上去。 “原来这就是琉毓公子,和传闻中的太不一样了。”沈湘灵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连连感叹。 传闻中的尹御枫容颜倾城,见过一次的人就再难忘记他的容貌,就连最负盛名的画师,花了一年的时间,尚不能描绘他三分神韵。 原以为能被江湖中传成冷血美人,杀人不眨眼的夜叉罗刹,是那种长得姣好的面容,眼中却只有血腥杀伐的人。 可是亲眼见到之后,才发现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容颜倾城不假,但是否冷血无情就不可知了。 他看向苏沫涵的眼中只有完全不加掩饰的宠爱,不需要刻意表现出来,也没有别别扭扭的藏着掖着,他们坦坦荡荡,也大大方方。 一个冷血无情之人,怎么会如此的干净和孤傲,传闻果真是不可信。 被丢下的素心很不满意,正要到二楼去把文荆尘拉下来打一架,但是还没等她抬脚走过去,就被沈湘灵给叫住了。 “素心,跟我上去坐坐。” 素心脚步一顿,瞬间就僵在了原地。 如果对面站着的是苏祐,那她还能靠着卖惨还能蒙混过去,可是沈湘灵可不是苏祐,那一招对沈湘灵完全没有用。 要真是沈湘灵想要问事情,她总有各种软方法能够摸出来,比起强势霸道的苏祐,素心更加头疼的是沈湘灵。 但是沈湘灵都已经开口了,也由不得她不去。 牵着心爱的人的手走在郢都繁华的街道上,被关十多天的阴郁一下子就可以一扫而空,即使他手心冰凉,并不能给自己一丁点温暖。 苏沫涵知道尹御枫其实并不喜欢热闹,比起这些欢闹他更喜欢清静。 所以苏沫涵牵着他的手,一路往湖边走去,那里清静又有美景,还能看到各种各样的人在湖边放灯。 “不是要逛灯会吗?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尹御枫疑惑的问。 苏沫涵歪着脑袋去看尹御枫,尽显她调皮的本性,笑嘻嘻的说:“这种时候集市上一定全是人挤人,你又不喜热闹,不如在湖边清静。” 在湖边的夜色中,各种各样的花灯显得格外的好看,一盏一盏明亮的花灯飘在湖面上,如同曾经他在山上,望着山下的万千灯火。 只是,一家一灯火,却没有一盏是属于他的。 手上的温热突然间离开,尹御枫转头去看一旁的苏沫涵,只见她在自己宽大的袖口中掏了一个好看的绣花蝴蝶荷包来。 得意洋洋的在尹御枫眼前晃:“荷包,我给补好了,只不过补的时候把两只蝴蝶也不得已改了,中间有个裂痕不好看,我就多绣了一只桃花,掩盖中间的裂缝。” 原本成双成对的蝴蝶,因为裂缝,就算加了桃枝之后,也被桃枝阻挡,被迫分离一样。 这个荷包,看多少次都觉得怪怪的,苏沫涵拿在手上小声呢喃:“怎么补都没有之前好看,我还是再从新做一个。” 夜色昏暗,尹御枫的眼睛根本看不清个荷包是什么样子,没等苏沫涵收起荷包,他就已经从苏沫涵手中把荷包放自己袖口中了。 “无论什么样,我就要这一个。” 别说荷包什么样他无法看清,在灯光微弱且昏暗的夜色下,除了湖面上泛起星星点点的微弱灯光,他甚至无法看清苏沫涵的轮廓。 湖面上星星点点微弱的灯光,让他心生向往,朦胧的目光渐渐转向湖面。 花灯的寓意是美好的,苏沫涵也想到了在来时的路上,看到的一对甜蜜的小情侣,也想到尹御枫说过他从未看过花灯会,便拉起尹御枫的手,往集市上走去。 冰冰凉凉的手,怎么样也捂不暖,苏沫涵便捂得更紧了,“花灯是可以许愿的,我要在上面写满我的愿望,愿你早日康复,以后天冷了,你来暖我的手。” 即使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但是只听她的语气,也能想象得到她现在一定得意洋洋的,双眼中更是含着满天星辰。 灯会上,即使里有各种各样的花灯在卖,苏沫涵一眼就看上了一个摊位上栩栩如生的蝴蝶灯,和她荷包上绣的蝴蝶很是相似。 苏沫涵手上拿着蝴蝶灯简直爱不释手,向尹御枫问:“玉峰你,你看这个蝴蝶灯好看吗?像不像我给你绣的蝴蝶?” 夜色昏暗,尹御枫根本看不清,依然应着:“你挑的全都好看。” 说完就直接向摊主付了钱,带着两盏蝴蝶灯走。 集市上人实在是太多,而且一个个女子见到尹御枫之后,目光总是往尹御枫身上瞥去,在人群中他实在是扎眼得紧。 他自己目光朦胧,除了星星点点的灯光之外,什么也看不清。 但是苏沫涵却看得真切,那些目光让她特别不悦,宣誓主权一样抓紧了尹御枫的手往湖边走去。 一边走还不忘记一边吐槽:“御枫你可是长了好一张祸害人的脸,一个个姑娘被你迷惨了,一个个目光在你身上扯都扯不开。” 尹御枫自己没看到当然不会去在意,但是却听出了苏沫涵语气中的酸味,笑着回她:“那请问我这张脸,有没有把苏姑娘勾到?” 好在不是第一次见尹御枫不正经,苏沫涵跟着配合他,戏说:“你这张脸实在妖孽,勾得本姑娘心里痒,想时刻都见着。” 这时候,尹御枫笑得更欢了,“能勾到苏姑娘,才证明这张脸没有白长。” 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把他周身带给人的寒气全都驱散,反而双目中的柔情,他笑起来之后,只会让苏沫涵感觉到如沐春风一样的感觉。 苏沫涵把手上的蝴蝶灯让尹御枫拿着,自己空出来一只手,抬手去戳尹御枫脸上浅浅的梨涡。 “我还是喜欢看你笑着舒服,你笑起来更加好看,以后对着我的时候,不许板着一张脸,你板着脸冷冰冰的时候,确实挺可怕的。” 杀人不眨眼的传闻也不是空穴来风,虽然苏沫涵没有见过曾经他是如何在江湖中掀起腥风血雨的模样,没有见过真正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琉毓公子。 可她见过他厮杀的样子。 在纪州城,一身银白色的盔甲,冰冷的面具上全都沾满血的样子,和如今在自己面前笑得如沐春风的他,完全就像是两个人。 那个场景,那副模样她永远也忘不掉。 第38章 放灯 回应她的是一个落在额头上冰凉的吻,吻是冰凉的,但是心却是火热的。 轻轻一吻之后,尹御枫松开苏沫涵,把两盏蝴蝶灯都给她:“我现在看不见,你帮我写。” “来,说说你的心愿是什么?”苏沫涵饶有兴致的问,她也很好奇尹御枫会有什么心愿。 低沉悦耳的声音随之传入耳中,“愿你笑颜常在……” 没等他说完,苏沫涵便拉下他的衣襟让他倾身向前,在他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就只言片语中苏沫涵已经猜出七七八八,他的心愿无非都是在自己身上。 “有你在身边,我自然天天欢喜。” 说着就提着裙子到一旁代写书信的摊子上借笔墨,把两人的心愿写在蝴蝶灯上。 目光朦胧的尹御枫本就看得不真切,苏沫涵离开他的身旁,没有了她的声音之后,更是没有了想要继续看清的欲望。 直到苏沫涵再次提着两盏蝴蝶灯回来,两盏蝴蝶灯柔和的光都聚集在苏沫涵的身上,让他能够在昏暗的夜晚,清清楚楚的看清她的笑颜。 还记得眼睛刚刚能够看清的那一天,阳光也是这样洒在她的身上,她就是那一束光,带着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照亮一条离开黑暗的路。 至于她手中的蝴蝶灯上写了什么,他根本就不在乎。 苏沫涵没有把灯给他,而是说:“你眼睛应该看不清,我去把灯放湖里去。” 尹御枫却伸手接过一盏灯,一只手牵住苏沫涵的手,轻声道:“你牵我过去,我们一起放灯。” 靠近湖边时,苏沫涵格外小心的牵着尹御枫,就怕他会一个不小心一脚踏入湖中,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水,总之苏沫涵自己完全不通水性。 湖面上已经飘荡了很多盏灯,尹御枫也拿着蝴蝶灯慢慢蹲到湖边,向苏沫涵道:“阿涵,一起放好吗?” 在苏沫涵眼中,只是一个再常见不过的放灯,但是她却在尹御枫身上看到,放灯在他眼里好似一场庄严隆重的仪式一般。 当手小心翼翼的碰到冰凉的湖面时,两盏蝴蝶灯也被放到湖面上,迎面而来的微风,也一点点被送往呼中央去。 尹御枫的目光始终不离开两点微弱的光亮,看着两点微弱的光,被微风一点点的带向远方,越来越远,这时听的身边人嬉笑的声音。 “听说,灯飘得越远,许愿就会越灵验。” 话音刚落,湖面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波动,两盏蝴蝶灯在湖水的波动之下飘得越来越快。 回过头来一看,发现是尹御枫在用内力推动整个湖面,把两盏灯推向远方。 苏沫涵从来都知道他的内力很强,但是没有想到他的内力竟然可以撼动湖面,而且可以把漂浮的花灯推到数里之外。 看到尹御枫那么认真,她不由的笑说:“只是一个传说而已,御枫你就当真了。” 直到目光再也看不见两束微光的时候,尹御枫才收回内力,还很认真的的回答:“人生在世,总要有点信念寄托之处才是。” 此时夜色正好,明月高挂星河璀璨,更有心爱之人在身旁,尹御枫心情大好,摸了一把腰间的玉箫,笑问:“许久没有吹箫了,阿涵向听曲吗?” 琉毓公子的萧声也是江湖中的一大传闻,在竹舍中的那一曲苏沫涵也没有忘记,只是萧声本就悲凉,加上那些曲子太过哀伤,不敢再听第二遍。 “我想听你吹欢快的曲子。” 因为更想看他开开心心的样子,悲凉的感觉太难受。 “好!”尹御枫摸着黑,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悠扬婉转的萧声也随之传了出来。 是一首不知名的曲子,谈不上是欢快的曲调,但是能听出一种安逸宁静之感,岁月静好的感觉在曲子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的萧声响起,周围的飞鸟蝴蝶纷纷被引来,在湖面上欢快的盘旋飞舞,更有不少美丽的蝴蝶停留在尹御枫的肩头,围着他在飞舞。 那一刻苏沫涵竟然有些嫉妒起那些飞舞的花蝴蝶,它们能肆无忌惮的在他身上停留,围着他偏偏起舞。 于是乎,苏沫涵也随着悠扬婉转的曲调,在湖边翩然起舞。 昏暗的夜色里,尹御枫的眼睛看不清,却能感觉到旁边苏沫涵水袖飞舞翻动时带起的风动。 一曲一舞引来了不少人的遥望,前一刻还是只有寥寥几人的湖边,一下子就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路人。 眼睛看不见,但是尹御枫的耳朵还是非常灵光,听到了旁边越来越多的嘈杂声,一曲还未吹完,他就已经停下了手中的萧。 萧声截然而止,苏沫涵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尹御枫把琉毓萧从新放回腰间,带着许些惋惜道:“可惜了我的眼睛现在看不见阿涵的舞姿,可是也不能让别人先看了去。” 虽然看不见周围究竟围了多少人,但是仅凭着嘈杂声也知道围上来的人有不少,一下子就感觉自己像是个猴子一样被人看着。 心中很是不舒服:“阿涵,我们先回去好吗?” 苏沫涵自己也不喜欢被人看着,就顺势牵起尹御枫冰冷的手,刚才湖面,这个季节的湖水尚且没有尹御枫的手冰凉。 桑梓花制成的药还在怀里揣着,只不过这个时候,苏沫涵却犹豫了。 “御枫。”苏沫涵轻唤一声,内心中挣扎犹豫许久,才缓缓开口,“现在我只有两种方法能压制冰骨,一种方法需要化去你的内力,但是压制冰骨的时间很长。还有另一种方法,可以保留内力,但是压制的时间只有一年。” “无论哪一种方法,只要压制的时间一到,毒素反扑之后,就是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了,可是现在冰骨已经发作,如果不压制下去,你连十天都难以撑下去。我现在只有这两种方法了,御枫你来做决定。” 还没有找到解毒的方法,能够暂时性压制下去,已经是现在最好的选择了。 能感觉到牵着自己的小手在不自觉的攥紧,她的手心已经被冷汗给浸湿,再握着他冰冷手,连着她的手心也变得冰凉一片。 尹御枫握紧了她的手,慢悠悠走在长街上,两人讨论的正是他的生死,苏沫涵沉重的仿佛一座泰山压在身上,而他自己却不甚在意。 反而轻轻飘飘的说:“没有内力我就无法保护好你,阿涵,保留我的内力,即使只有一年时间也够。” “嗯……”苏沫涵回应得很沉闷,其实她想要争取更多的时间,以便她找到能够彻底解毒的方法,找到解药。 她沉闷的声音,尹御枫不是听不出来,只牵着她的手,慢慢悠悠走着,轻声道:“无论是宫中的御医,还是江湖中的神医,他们都拿冰骨没有任何办法,唯独只有你能够在冰骨发作之后,还能留我在人间。” “阿涵,把我的命放在你手上,我很放心,而且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解冰骨的解药。” 知道这些只是安慰自己的话而已,苏沫涵病没有高兴得起来。 走了很长一段路,眼看前面就是忆霜楼了,苏沫涵却不想再往前走,拉着他说:“嫂嫂带我回去之后,我肯定还要被关禁闭,你留我在忆霜楼两天好不好?就两天,帮你把冰骨压制了,我就回去。” 说要回去关禁闭的时候,她是一百个不情愿。 面对苏沫涵,尹御枫向来是没招的,应着:“好,那就直接留下。” 这下苏沫涵才一蹦一跳的跟着尹御枫一起回忆霜楼。 两人才刚刚踏入忆霜楼内,尹御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紧接着一道强劲的掌风就已经向他们打了过来,察觉到危险,尹御枫下意识把苏沫涵拉到自己身后,正面迎着袭来的掌风。 两波强悍的内力对峙,忆霜楼厅堂周边的桌椅摆设全都被内力震得粉碎,整个忆霜楼内的客人也全都被惊动了。 在楼上向素心问话沈湘灵手上的茶水被震得滑落手心,茶杯摔在地上被摔得粉碎。 “发生了什么?动静这么大!” 素心也被这一波振动给惊到,沉声道:“这种动静,有人打起来了!” 忆霜楼是洗月阁的地盘,敢在这里闹事的人胆子不小,不少人纷纷等着看热闹。 对面和尹御枫对掌的人,内力显然不如尹御枫,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被震出了几步开外,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好强的内力!好冷!” 被震开的人手掌都在发抖,来自尹御枫身体里冰冷的内力,在他的掌心中也结起了厚厚的的一层冰霜。 尹御枫抬眼,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轻笑一声:“明武侯,背后偷袭可不是你的作风。” “琉毓公子好功夫,不愧是江湖第一人!”苏祐运行内力化开手心的冰霜,沉声回答。 明武侯? 听到这个称谓,还有那个化成灰都忘不了的声音,躲在尹御枫身后苏沫涵,立刻就一个激灵,悄悄探出一个脑袋来看。 一眼就看见了苏祐手上结着一层冰霜,一脸阴郁的看着两人。 第39章 正面交锋 “哥?”苏沫涵小手不安的揪着尹御枫的衣服,声音还明显的在抖,“你不应该在宫里给皇后娘娘贺寿吗?” 苏沫涵心念着,完了完了被逮个正着,回头铁定连累着沈湘灵一起被罚了。 “我不提前出宫,怎么能在这里见你?”对面苏祐右手尚在发抖,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不打算在外面收拾苏沫涵,只呵斥一声,“现在玩够了,还不快回家?” “我不回去!”苏沫涵又往尹御枫身后缩了一下,声音小的,要不是苏祐耳朵好,根本就听不到。 两手还紧紧抓着尹御枫的衣服,看得苏祐直接想要把苏沫涵面前的人,一刀劈成两半。 “苏沫涵你松手!”苏祐向前跨了一大步,当尹御枫侧身挡了一下苏沫涵之后,他也就停下了脚步。 右手之上刚刚化去的冰霜告诉他,尹御枫的武功远远在他之上,只是这种寒冰的感觉让他不由的想到了另一个人。 他们闹的动静太大,这会楼中的所有客人都被引了过来,连着在后院的蝶秋舞也被两人对掌时的动静给引了过来。 余光无意间瞥见了慌忙跑出来的蝶秋舞,尹御枫头也不回向蝶秋舞吩咐:“今日看来是不能招待客人了,秋舞,你来送客!” 当看到尹御枫对面是苏祐之后,蝶秋舞脑袋瞬间空白,慌忙让手下人把忆霜楼内的客人请出去,自己跑到内阁去把紫色狐狸的面具戴上。 出来之后楼内的客人已经清得七七八八了,可是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还没有丝毫缓和。 蝶秋舞抬手摸了一下脸上的狐狸面具,自嘲的笑了起来:“何必呢,他也许早就忘了吧。” 她站在不远处遥望着那个身影,却始终没有把脸上的面具摘下来,而她看着的人,目光始终在看着苏沫涵和尹御枫两人,自始至终就连尹御枫在喊她是,那人的目光都不曾往她的方向撇一眼。 看着楼内的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尹御枫才向苏祐开口:“明武侯还想过招的话,在下奉陪!” “那就请琉毓公子指教了!” 说着就是积蓄全部内力的一掌打向尹御枫,即使明知道不是对手,苏祐还是想要再试一次。 这一掌的力量比起前面那一掌的力量更加强劲,尹御枫一把将苏沫涵推到身后,再正面迎向苏祐的一掌。 尹御枫的内力是非常雄厚强悍,但是冰骨在他体内多年,早就已经侵蚀他的经脉,导致就连他使出来的内力中,都带着浓浓的寒气。 才不过片刻的功夫,与他对掌的苏祐掌中再一次结出厚厚一层冰霜。 与苏祐过招时,尹御枫是估计留了一手收了力道,饶是如此坚持了片刻之后,苏祐再一次撑不住被震出几步开外。 这一次不只是手掌,他的半只手臂都结了冰,整个身体都被震得发抖,稳住之后腿脚还在发抖,差点连站都站不稳。 余波平息之后,苏沫涵赶紧上前去扶住苏祐,碰到的明明是没有被冰封的左肩的衣服,苏沫涵的手心也跟着沾上了一层冰渣,冷得可以。 “哥你怎么样?”苏沫涵已经不敢再伸手去碰苏祐了。 苏祐也不着急化去身上的冰层,反而大笑起来,向苏沫涵道:“没事没事,一会我运功一下就行了,他没有伤到我。” 被震退之后,苏祐不止没有恼怒,反而还透着一股非常高兴的意味。 “抱歉!没有控制好力度。”另一边尹御枫气若游丝的飘落,下一刻之间他脚步虚浮的往墙边走去,靠在墙边坐着。 两人交手之间,两股强大的内力已经把堂内所有的桌椅都震的粉碎,根本没有可以坐的椅子。 从他虚浮的脚步中就能看出他的不对劲,苏沫涵连忙跑过去,碰到尹御枫的手,竟然比衣服上起了冰渣子的苏祐还要冰凉。 “冰骨又发作了!”这时候苏沫涵已经顾不得苏祐会不会把她直接带走了,向楼上看着的蝶秋舞喊:“秋舞,叫人去烧热水,快!” 尹御枫最看不得苏沫涵慌神了,这会而,一边忍着冰骨一边调笑:“你哥还在旁边,你不管他跑来我这里,不怕回去关禁闭吗?” “我不怕,我不怕关禁闭,我只怕不能见你而已。”这时候苏沫涵已经快哭出来了,只是她想要把尹御枫扶起来,身上微弱的力气却怎么也无法将其扶起来。 而尹御枫自己身上也没有力气,想要动一下都动不了,意识也在渐渐模糊。 身上被冰骨的寒冷冻得越来越麻木,可是一滴热泪落在手背时,好似一锅滚烫的热水泼到身上一样,烫得生疼。 也不知道这次反噬什么时候能过去,尹御枫尽量忍着寒冰和疼痛,哄着苏沫涵:“侯爷生气了,你先跟他回家,过些天我再想办法带你出来,好不好?” 内力消耗得比较大,所以冰骨的反扑来势汹汹,这会发作起来,就连内力都运行不了,即使如此他对自己还是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苏沫涵哭了。 “你自己都快死了,怎么还想着那些有的没的?”苏祐已经化开了身上的寒冰,走过来一把将尹御枫从地上拽起来,背在背上向后院的厢房走去,“你最好能活着,给我一个解释!” 一听就是认出了自己,尹御枫的意识逐渐模糊,只留着一丝的清醒,苦笑着反问:“你想要什么解释?拐跑了你的宝贝妹妹?还是我是谁?” 从第一次对掌的时候,手上的寒冰就已经让苏祐起了疑心,所以苏祐才会和他第二次动手。 那种寒冰的感觉,还有如此强悍的内力,苏祐就只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所以第二次交手让他直接确定了,这个人其实还有另一重身份。 想想自己一直在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身上吃瘪,好强的苏祐心中就很不爽,没好气的给怼回去:“少说话,留条命。” 苏祐把他放到厢房中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脸上和手上的冰霜已经不是冰霜,那些从身体里渗出来的血霜。 血红一片,染红了身上的白衣,看起来就像是从血水中捞出来的一样,可怖骇人。 征战沙场习惯的苏祐都不忍心再多看一眼,转身向苏沫涵道:“妹妹,兄长不懂医术,就交给你了,一定要保证他的活着。” 苏沫涵甚至来不及去向苏祐态度变化怎么那么大,她现在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让尹御枫活着。 桑梓花制成的药她已经带出来了,现在只差配合着她的施针来压制。 这次的反噬实在是来势汹汹,可以说如果没有外力压制下去,这一次反噬可以直接把他的命给带走。 喂下桑梓花调成的药丸之后,再配上从前尹御枫喝的药,把冰骨给放出来,再以银针把所有没有侵蚀五脏六腑的毒素全都聚集逼到一处去。 随后割破他的手腕,把那些毒血全都放出来。 直到尹御枫身上密密麻麻的血霜都化去,并且身上不再渗血之后,苏沫涵提起来的一颗心才渐渐放松下去。 足足折腾了一夜,尹御枫的脉象才相对平稳一些,可是他依旧没有醒过来。 屋子里全是难闻的血腥味,在里面呆了一夜,已经习惯了这种气味的苏沫涵丝毫没有被血腥味给影响到。 忙了一整夜苏沫涵早就已经疲惫得不行,但是尹御枫还没有醒来,她自己守在床边,除了想要等他醒来,其余的她一概不想。 苏祐等人也在外面守了一夜,一个都没有走开。 一夜过去,天已经大亮,可是厢房还是没有丝毫动静,苏祐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也不敢敲门。 沈湘灵和素心道厨房煮了鸡肉粥出来,一碗一碗的端给众人。 昨夜当看到沈湘灵也在忆霜楼内的时候,其实还是有些意外,可是那时候还在担心尹御枫的状况,也就没有来得及想那么多。 现在安静下来之后,思绪才清晰一些。 手上端着热粥,心中想到的却是一些往事,还有近日的事情。 半月之前边境传来消息,神羽军将领荣王战死沙场,尸首面目全非,被赵陌川送回郢都时,只剩下一坨腐肉和森森白骨。 一句面目全非的尸首根本无法说明什么,但是常年被冰骨侵蚀的身体是任何尸首都代替不了的,所以没有人怀疑那具尸首是假的。 这些年来能作为他对手的人不多,无论是身手还是领军的才能,他明武侯钦佩之人就只有一个荣王。 同样,他最恨的就是那些心狠手辣之人,能让他厌恶的人也不多,偏偏不巧的是,那个血洗了江月楼,连着妇人孩童都不放过的琉毓公子算一个。 昨夜对掌时,那种熟悉的寒冷,还有强悍的内力让他确定,曾经并肩作战的荣王,那个已经在他们眼前被下葬的荣王,就是这些天他在调查的琉毓公子。 或许不是只有一个人身中冰骨,或许不是只有一个人能够如此强大的内力,但是既有冰骨又有如此强悍内力的人,不会如此巧合是两个人。 他钦佩和厌恶的人是同一人,并且还是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心上人,怎么想心里都不舒服。 第40章 惊醒 在外面坐了一夜,苏祐实在是坐不下去了,正要起身敲门,门前就站了一个紫色的身影,挡住了门口。 “闪开!”苏祐冷冷的呵斥,眼中更是不加掩饰的厌恶,“本侯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三分堂堂主蝶秋舞,卑劣之人不配和本侯说话!” 无论是语气中的厌恶,还是眼神中的厌恶,总之苏祐一点也没有给蝶秋舞半分脸面。 在被面具遮挡住,眼睛看不到的面具之下,蝶秋舞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痛来。 只不过那种神情不能让苏祐看到,她沉着声音异常冷静的对苏祐说:“县主说了她需要安静,不能打扰,在她叫我们之前,不能打扰到她。” 苏祐的脾气冲,沈湘灵那是相当了解,一看到他蹙起眉头就知道他已经在暴躁的边缘了,便立刻上前把两人隔开。 蝶秋舞挡在门前一步也不肯退,苏祐瞧着她,更是眼中藏都不屑去藏的厌恶,他把所有的厌恶之感,全都放在了脸上。 在苏祐握紧拳头,正欲往前一步时,沈湘灵先一步握住了苏祐的手,“夫君,这里是忆霜楼,三堂主护主心切,我们耐心等等沫涵可好?” 沈湘灵清甜柔和的声音,算是能够平复苏祐的良药,苏祐很快也就不再等着蝶秋舞,兀自走到另一侧踱步去。 沈湘灵遥遥望着无奈轻叹一声,然后向蝶秋舞盈盈屈膝:“夫君性子急躁,言语中多有得罪,望三堂主见谅!” 苏祐性子急躁,沈湘灵却是一个温和的主,越是热烈的火,就越是需要温和的水,或许正因这样,他们才是这般般配的原因。 蝶秋舞强压下心中的苦涩,表现得无比平淡,伸手扶起沈湘灵,轻声道:“夫人不用多礼,苏姑娘救过我一命,明武侯又是她的兄长,我又怎敢心存芥蒂。” 她说得轻巧,可是心思细腻的沈湘灵,总感觉在她的身上感觉到了丝丝的异样,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很快里面就传了苏沫涵疲惫又微弱的声音:“是嫂嫂和秋舞吗?可以进来了。” 其实在苏祐和蝶秋舞争执的时候,苏沫涵就听到了声音,可是前一天晚上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听到声音之后好久好久才反应过来。 几乎是手脚并用爬到桌边喝了一点茶水润喉,这才有力气开口说话。 听到声音,沈湘灵立刻就推开房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郁难闻的血腥臭味,越过屏风看见床边也是沾上了不少血污,一盆水里全被毒血染得黑红,白色的纱布上也沾满了暗红的血。 整个屋子里全是苦涩的药味混杂着血腥的恶臭,屋子里面门窗紧闭一整夜,闷热得不行,混杂这些气味,一进屋子,两人被熏的的吐出来。 能够爬到桌边去喝一些茶水,已经是用尽了苏沫涵身上所有的力气,现在她已经精疲力尽完全没有心思去再想其他的。 这边蝶秋舞已经把门窗全部打开透气,让屋内恶臭难闻的气味散开,动作敏捷的收拾床边的血污。 收拾的时候,看到床上的尹御枫,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可言,即使在昏迷之中,还是眉目深锁。 不知是因为病痛,还是因为梦魇。 总之他们的经历,想要有一个安眠,那只是遥不可及的奢望,只要深睡难免会落入无间地狱一样的梦魇,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床上躺着的人面色苍白的让人心疼,又流了那么多血,蝶秋舞看得揪心,转头向苏沫涵问:“沫涵,公子他,可还好?” “我已经把冰骨压制下去了,我还有一年时间去找解冰骨的方法。”苏沫涵已经累到有气无力,现在她几乎是在用意志力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而已。 见她实在是疲惫,又忙活了一整夜,沈湘灵心疼了,“妹妹忙了一夜,既然琉毓公子没事了,我们回去休息好吗?” 在桌边坐了一会,缓了一些,苏沫涵又颤颤巍巍走到床边坐着,哑声说:“嫂嫂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他醒来,他若是没有醒,我哪里也不去。” 房门被打开,苏祐看到之后,很快也就跑了过来,一进房门就听到了苏沫涵的话,心下一沉,“冰骨根本没有解药,他要是一直不醒,你也要去陪他吗?” 苏祐只是说的意识气话,可是苏沫涵想都没有想就脱口而出:“陪,世人都说他作恶多端一定会下地狱,就算是真有地狱,我也陪!” 一夜没有休息,抬头时,她满眼都是血红的血丝,看得苏祐不忍心再刺激她,放轻了自己的语气:“你都这样了该休息了,我来看着他,行吗?” 苏沫涵进攥着尹御枫冰凉的手,摇着头:“我亲自守着,哪也不去。” 她的倔脾气和苏祐简直是一模一样,但是在妹妹面前,苏祐每次都没辙,这次也是一样。 既然已经看到尹御枫没事了,他也就放心下来,长长叹一口之后,就拉着沈湘灵向外走去,给苏沫涵留下一句劝告:“自古以来中了冰骨的人,无一能活,你自己好自为之。” —— 耳旁尽是哭喊声,鼻尖能闻到的也全部都是血腥味,还有难闻的霉味。 “求求你!” “你是坏人!” “求求你放了孩子……” “不要伤害我娘亲!” “阿爹……” “师父……” “尹御枫你不得好死!” 各种各样的哭喊声不断回响,脑海中的画面,一会儿是自己在哭喊,一会儿又是一个小小的男童在哭,有人在哭,有人在求,有人在骂,有人在诅咒。 画面里有冰天雪地,有雷雨之夜,还有各种狼烟弥漫,不变的是无论什么场景,全是尸横遍地,满地血污。 白雪被染成殷红色,雨水被染成赤红色。 仿佛无论走到哪里眼圈全是尸骸,全是血水,难闻的恶臭,还有令人作呕的腐肉永远缠着自己,怎么也甩不掉,怎么也逃不了。 —— “我无愧!我不悔!” 一声惨叫之后,尹御枫从梦魇中挣脱醒来,身上全是冷汗,浸湿了衣衫。 “御枫,你醒了!” 苏沫涵惊喜柔软的声音,还有握着他手,掌心温热的触感,渐渐把他心神拉了回来,昏睡之前的记忆一点点回到脑海中,包括梦里的回忆,交织在一起。 他两眼空洞的望着头顶的床幔,大口大口的华西喘气,足足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回来一些,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无法发出一点声音来。 “御枫,先缓缓,冰骨刚刚被压制,现在你还不能动真气。”苏沫涵端来茶水给他漱了口,再喂了一些鸡汤给他,这才让他缓上一口气来。 这些天苏沫涵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难免会有些憔悴,尹御枫伸手去抚摸她消瘦的脸颊,真实且温热的触感,让他确定他终于醒来了。 “阿涵,又是你一直守着我醒来,还好……还好你一直在。”刚缓过来的尹御枫声音嘶哑得可怕,梦中的一切都让他心有余悸,他庆幸还有一个人能一直守着他醒来,并且睁眼就能看见。 他身上一身的冷汗,苏沫涵拿了帕子,轻轻拭去他额头上的冷汗,轻声说:“是不是被梦魇吓到了。” 说着还轻笑了一声:“都是假的,现在醒了,可以不用怕了。” 即使醒来梦魇中的嘶喊声依旧是在耳畔,尹御枫突然紧紧的把苏沫涵拉入怀中,紧紧地抱着,贪恋她身上的温暖和清晰的药香。 曾经他以为只要能手刃仇人,就能对这个世间毫无眷恋,可是这一次再死亡边缘徘徊之后,他突然发现,其实还不够,他也并不是什么眷恋也没有。 也不知道他在梦魇中都看到了什么,一醒来就神魂不定,好在他终于还是醒了。 苏沫涵任由他紧紧的抱着,拍着他背轻轻的安抚,“好可惜啊,我不会吹箫,如果我会吹箫一直在你耳边吹箫,你会不会醒得快一些?” 说完又觉得不太可行,懊恼道:“你都晕倒了,就算我吹箫你也不一定能听得到,要是我吹得难听,你更不想醒了怎么办?” “你的小脑袋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小家伙自己自言自语,尹御枫原本还在梦魇中神魂未定,彻底被她一通胡思乱想给安抚了下来。 明明已经进入了夏季,尹御枫在这个屋子里面,竟然还觉得冷,而且是非常冷。 就连他的手也是冰凉一片,苏沫涵把他冰凉的手放到被子里去暖和,柔声说:“冰骨只是暂时被压制,你的身体已经被冰骨侵蚀太久,所以就算冰骨被压制了,你也会比常人更加为寒。” 就是怕冷一些而已,还能够醒过来尹御枫已经非常庆幸。 只不过在梦魇中隐约听到了一些,让他觉得比他一直困在梦魇中更可怕的事情,低头向苏沫涵问:“阿涵,我没醒的时候,你是不是说了些胡话?” 突然被问的苏沫涵,抬头一脸茫然的看向尹御枫,完全不知道他所问的是什么。 第41章 质问 现在脑子还不是很清楚,现实还是梦魇他也不是很分得清楚,又见苏沫涵懵懂的眼神,尹御枫就只当做是睡糊涂了,懵懵的问:“我昏睡了多久?” 眼前的小丫头一脸的疲惫,先前还没什么感觉,但是被他问过之后,所有与委屈涌上心头,“你睡了一个月,我也等了你一个月,你要是再不醒……再不醒……” 此刻小丫头已经能着急忙慌的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两眼中水汪汪一片,现在只要她眨一眨眼,晶莹剔透的眼泪就会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下一刻眼睛就贴上了一片冰凉湿软,心跳也在那一刻仿佛停下来一样,周围一切仿佛都静止在了这一刻,也只想静止在这一瞬间。 当年冰凉的触觉离开眼睛的时候,苏沫涵一样还是懵的状态,眼睑之上还停留着方才让人心动的冰凉之感。 “阿涵,别哭,你一哭起来,我比在梦魇中更害怕。”尹御枫把人拥入怀中,紧紧抱着,庆幸又心疼,“怎么办啊?原本每天都开开心心的,遇到我之后哭的次数越来越多,终究是我太贪心了。” 很多人都喜欢并且贪恋温暖的怀抱,但是尹御枫的怀抱里永远都是冰凉的,除了发烧的那一个晚上,她甚至没有在他身上再碰到过温暖的温度。 即便如此她一样喜欢被他抱着,贴近他的胸口,听着他并不明显切无力的心跳声。 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一直没有醒来,苏沫涵就一次次的靠着他的胸口躺下,贴着心口的位置静静的听着,那几乎微不可闻的心跳声。 声音虽然微弱无力,庆幸的是还在跳动,只要能够听到它还在跳动,苏沫涵就能够安心下来。 一个月的时间里,她就是靠着这个心跳声撑过来的。 现在人醒了苏沫涵更加不想离开这个冰凉的怀抱了,窝在他怀里懒懒软软的蹭着:“现在你醒了,我就不哭了。” 在梦魇里面折腾了太久,现在还能有命还能醒来,还能再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尹御枫自己也开心不已,抱着也就不想撒手了。 垂落在肩膀上的青丝,蹭到了苏沫涵的脸颊上,她也就顺手摸来玩玩,然后突然心血来潮的问:“御枫,你有没有想要去的地方?我想和你一起去看。” 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现在静静思量,发现还真有,“我除了大郢的边疆,也就到过郢都,纪州城与泊州城,这片曾经守护过的河山,还没有好好看过一眼,如果有你在身旁,我想把这片河山全部走过。” “嗯,我跟你一起看!”苏沫涵卷着他柔软细长的青丝坐在指尖绕着圈玩,发现他的青丝软极了细极了,更像是女子的青丝一般。 “又想把我妹妹带到哪?问过我没有?”苏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也不知道听了多少隔墙语。 在尹御枫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他是每天都悄悄来探望一番,一时为了看望这个月来越管不住的妹妹,第二也是为了看看尹御枫是否还活着。 看了一个月,总算今日能够确定人还好好的活着。 时间也过去了一个月,但是堵在心里的石头却还梗在心间。 苏祐走到床边,盯着刚刚醒来的尹御枫,没好气的问:“既然还活着,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 为一件事情执着那么久,都过去了一个月还在耿耿于怀,而且还如此认真的发问,尹御枫只感觉有些想笑。 “阿涵,我有些饿了,你去让荆尘做些吃的好吗?” 显然就是想要把人支开而已,苏沫涵也听得出来,乖顺的也就点头应了。 只不过在路过苏祐身边时,还狠狠的在苏祐脚上狠狠的踩上一脚。 踩在脚上的力度虽然不轻,皮肉的一点痛对苏祐来说也就是挠痒痒而已,他更不爽的是,眼看着自己带大的妹妹,对着别人那叫一个温顺,自己也就打扰了两人的片刻温存而已,回头就被踩了一脚。 怎么想,这口气都没办法顺得通。 眼瞧着苏祐颜色一青一白一红,就特别有意思,尹御枫撑着尚在虚弱的身子,靠在床沿上,玩味的垂着眼睑看他:“要解释?阿涵救了我,所以我打算以身相许,这个解释够吗?” 一看就知道他是没有放在心上,苏祐憋着一肚子火,越过屏风搬来一张椅子,就正对着床边坐下,眼中仿佛闪烁火光一样,就瞪着尹御枫。 “荣王战死的战报,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这时苏祐注意到,尹御枫的右手无意识的搭在左手之上,开始一下一下没有节奏的捏着指节。 这个动作曾经在边境作战时,他在那个人的身上也见到过很多次,每一次在遇到难题的时候,他就会在那个人身上见到这个动作。 只不过这个人看似慵懒的姿态靠在床沿,一身的病态,身子更是单薄的仿佛一推就倒,前一刻还在玩味的戏谑人,完全无法和那个大漠与南国闻之色变的战神联想到一块去。 可是世上也没有那么多巧合,偏偏连无意识间做出来的小动作还是一模一样的。 “殿——下!”苏祐还是重重的唤出这个称呼,也是提醒了尹御枫。 “呵呵!”既然都已经明摆着被认出来了,在听到这个称呼他也就释然了,松开了手,低低笑了一声。 “明武侯想从本王这里,知道什么?” 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他就收起了慵懒玩笑的样子,肃静起来时,不需要一言一语,无形的压力就已经扑面而来。 那种熟悉的感觉在一瞬间就回来了,果然是他没有错,只不过得了他亲口承认之后,心中更是堵得慌。 “你是诈死,为什么?当时我看见中了一身冰骨之毒的尸身被送回来时,我真以为你死在了南国杂碎手上!” 椅子的两边扶手,被苏祐大力的捏得咯咯作响,上好的金丝楠木椅子,就这样在他手上背抓出几条明显的指痕来。 或许苏祐的愤怒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尹御枫没有太多的波动,可是眼中还是浮现了许些歉意:“诈死自然是有原因的,你的身后还有阿涵,瞒你也是不想你牵扯进来。” 就算尹御枫没有明说,苏祐也能猜到,一字一句的咬牙吐出话来:“因为太子和桓王的争斗对吗?连你也要搅和到其中去?” “又是荣王,又是琉毓公子,您还有多少面是我猜不透的?那么多年,我终究还是错看了你,亏我一直敬重您!” 多年来一直敬重的人,一朝发现,全是假的,那种信念崩塌的感觉,让他此刻一点也不想再看见这个人。 当他的父亲虽说是在战场上战死,可是也是因为党争的阴谋诡计,才会死于沙场之上,所以他此生最恨玩弄诡计之人。 太子与桓王的争斗,苏祐一直以来都是知道,所以他一直都保持着中立,而神羽军一直镇守在边关之上,他还以为荣王也是如此。 现在是知道了,搅弄江湖血雨腥风的是他,暗中一直相助太子的也是他。 “这世上干净得一尘不染的人,太少了。” 尹御枫抬着头,一双深邃的眸子看着他,那一双他从来看不懂的眼睛,这一次他轻易就能看出来,眼中的羡慕和歉意。 “与其说你钦佩我,不如说你是我羡慕不来的活法,苏祐,你和阿涵才是那种一尘不染的人。” 一度想要拂袖就离开的苏祐,被他一番话给怔住了,愣在椅子上,连站起来的动作都忘记了。 脱下面具和一身银白的盔甲之后,尹御枫身上就少了一种杀伐之气,更多了一丝平易近人的感觉。 此刻感觉在自己面前的人,既不是那个杀伐果断用兵如神的荣王殿下,也不是那个传闻之中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的琉毓公子。 他就只是一个最真实的尹御枫,或许自己的妹妹爱上的就是这副模样的他。 这时候他突然就有耐心坐下来,姑且不去想那些糟心的党争,就只针对于琉毓公子。 “敢问流于公子是否真心喜欢我妹妹?还是因为她怡安县主的身份,她身后有我这个统领明武军的明武侯,想用她来利用明武军?” 既然知道了尹御枫是荣王,而且还是帮助太子的一边,苏祐就不得不往这一方面去怀疑。 尹御枫听了之后,低笑一声,“如果我想利用阿涵,十多年前阿涵中箭的那一天,我就会跟着你到郢都了。” 这些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也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多少次徘徊在生死之间,数都数不过来,再回想起那个夜晚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 那一箭差点就要了苏沫涵的命,也因为那一箭苏沫涵高烧不退,导致醒来之后记忆全无。 所以对于那一天,苏祐一样是记忆清晰。 连带着苏沫涵保护的那个小男孩,他也一样记得清楚记得分明:“当年那个救了涵儿,涵儿又为之挡箭的小孩是你?” 第42章 烧厨房 “当然是我,那天晚上的事情,我每时每刻都记得,分毫不敢忘记。”尹御枫嘴角含着并不明显的笑意,微微仰着头在看着苏祐。 也许是因为曾经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情谊,在内心深处苏祐还是信任荣王的,这会还是选择了信任。 可他还有更担心另一方面:“冰骨根本没有解药,如今你应该已经是强弩之末,若有一天,你真的去了,你当留涵儿如何?” 这是最残忍的事实,也是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我并非事事算无遗策,既然无法改变,我就趁现在对她好,至少不会留有遗憾。”尹御枫低垂的眼眸,在并不明显的光线之下,闪着点点星光。 事已至此再如何懊悔也无用,倒不如好好珍惜当下来之不易的时光。 目光流转之间,无意中瞥见了窗台上阳光之下,静静插在花瓶上的一枝正盛开灿烂,洁白如雪的栀子花。 一瞬间思绪飘回了竹舍中,那一天他的眼睛复明的那一天,似乎也是和现在一样,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那时候苏沫涵是在窗台上放了一枝桃花,眉眼弯弯笑靥如花的说,想给他看到第一抹春意。 第一眼的春景是她带来,现在第一抹的夏日春光也是由她带来。 “嘭!” 突然间一声声响,窗台上的花瓶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从窗台上蹿进来一个身穿浅蓝色轻衫的男子,当男子听到瓷瓶摔碎的声音时,动作停顿了一下,顿时干笑着看向床上的尹御枫:“公,公子,您可算醒了。” 瞧着熟练的反应,定是打碎了不少的花瓶,踩坏了不少花枝。 有门不走,非要从窗台上跳进屋子,还能在尹御枫房内随意进出的,除了二堂主棪白之外,再没有人敢如此放肆。 目光不断在棪白和地上被无情踩踏的栀子花之间转换,尹御枫面无表情,神情之中更是难以看出喜怒来。 微妙的小动作,让棪白感觉到了不对,悄咪咪的挪开自己踩在花枝上的脚,“公子,我这就收拾,再给您折一枝来。” 尹御枫无奈的闭上眼,让自己不再去看地上的残骸,深深吸一口气之后,再冷冷的开口:“不必了,一会儿让荆尘收拾就行。” 棪白已经来了,显然是有事情要谈,加上苏祐本身就不待见传言中劣迹斑斑的洗月阁众人,现在也看到尹御枫没事,更不想久留了。 “既然殿下已经醒了,那就请殿下珍重,活得久些。”苏祐话虽没好气的说出来,可至少没有了最初的抗拒。 确定苏祐已经走远之后,尹御枫才向棪白问:“查到了些什么?” 棪白顺势坐到方才苏祐坐的位置,自袖中掏出几封密函双手递给尹御枫。 查到的东西还不少,尹御枫一封封的看,一边听棪白在说:“玉琊传来消息,南国现在内政不稳,大部分权势都掌握在宣王段暄手里,南王有意要与大郢和谈,段暄却暗杀了南王派来议和的使臣,冒名顶替使臣亲自前往大郢,桓王和段暄早就已经暗中勾结。” “还有,桓王似乎已经坐不住了,太子按照您说的有意去接触礼部侍郎,让桓王以为礼部侍郎已经倒戈,果然桓王前些天派出了影阁。” “影阁又有行动了,这就有意思了。”尹御枫垂着眼帘,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晦暗不明,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影阁的下一个目标是谁,查出来了吗?” 棪白往椅子后面一靠,放松了姿态,还略有些得意道:“当然查出来了,新上任的翰林院修撰程子扬。” 尹御枫微微颔首,淡淡道:“好,今晚有些热闹了,叮嘱好秋舞今夜到东宫里,莫要乱跑。” 听到这里,棪白慵懒的坐姿,一下子就坐直了,“公子您才刚醒,身体应该还没有恢复,要亲自动手?” 尹御枫淡淡的应着:“自然要亲自领教一下影阁的能耐。” 影阁一个专司暗杀的江湖组织,比起洗月阁更加神秘难测,隐藏得实在太好,总让人忍不住想要把藏在黑暗中的影子,拖到阳光下来晒晒太阳。 “咳咳咳!” “搞什么?这是烧房子吗?” 楼下一阵的动乱,还飘起了浓浓的黑烟。 听觉敏锐的尹御枫听到了苏沫涵的声音,甚至顾不得披上外衣就起身往楼下跑。 升起浓烟的地方是厨房,文荆尘和素心正在和一群人搬着水桶在扑火。 “咳咳咳!” 苏沫涵显然是被呛到了,在厨房外面蹲着不停的咳,白皙的脸蛋上沾满了灰尘,小小的一团蹲在地上活像一只小花猫。 尹御枫直接无视了厨房的黑烟,快步跑到苏沫涵身边,把她拉起来上下观察:“有没有被伤到?” “咳咳……没,没伤到。”被呛得不轻,连续咳了好久才能说出话来,“我,我想给你做点吃的,然后没想到就,把厨房给烧了。” 说得委屈巴巴,可怜兮兮:“你说你看荆尘做一遍就会了,我看着也很简单,怎么就烧了呢?” 说着抬手摸了摸鼻子,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上黑漆漆一片,碰到脸上的时候,更是把本来就沾满烟尘的脸,抹的更黑了。 “烧了也就烧了,你没事就好。” 尹御枫抓住了她不安分的手,省得她在乱摸把脸上抹的更黑,看她委屈巴巴的样子更显滑稽,便轻笑道:“先去洗脸,你都成小花猫了。” 脸上已经被抹得黑一片白一片,衣服上也没有哪一块地方是干净的,怎么看怎么像个小花猫。 出来的着急,尹御枫连外衣都没有穿,身上就只有一件单薄的中衣。 一阵风吹来,于他们来说正好可以缓解燥热,于尹御枫来说无异于把他丢到了寒冬里,冻得身上更加冰冷。 身上冷得苏沫涵一个激灵,赶紧先把他弄回房间:“你怎么穿成这样就直接出来了?” 到了房间里面裹上被子渐渐暖了之后,尹御枫才说:“也不知道是谁,无端端弄了一场火出来,我一着急,也就没有顾得上穿衣,要先看看你没有伤到。” 看着文荆尘和素心做饭,还以为很简单。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油里滴了水之后会炸,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不小心就把油给弄洒了,然后就烧了起来。 苏沫涵自己也没有想到,她也无奈的紧。 无辜又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得尹御枫心软,只是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看着实在滑稽,无奈道:“好了好了,先去把脸给洗干净,要不等会送你回家,苏祐还以为我欺负他妹妹,然后来找我拼命。” 这下苏沫涵可不高兴了,强调一声:“你要送我回家?哥哥跟你说了什么?” 感觉就像是把她丢了。 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想到哪里去了,尹御枫解释道:“苏祐没有和我说什么,只是有些事情需要解决,等我处理完了,明天一早就去找你好不好?” “哦!”苏沫涵不满的嘟起嘴,显然不太相信,更不想回去被关禁闭。 —— 深夜之中很多人都已经睡下了,程府的书房里还是一片灯火通明,已经是丑时了翰林院编撰还在挑灯夜读。 能够金榜题名成为新科状元,自然不是一日之功。 专心研读的古籍的程子扬,完全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府上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多了一些人。 “扣扣——” 一阵不疾不徐的敲门声响起,程子扬没有多留意,直接就应了:“进来。” 外面的人听到了声音,就端着茶水推门而入,恭敬的倒茶侍候:“夜深了,大人喝些茶水醒醒神。” 声音有些陌生,程子扬这才抬头看了两眼,入眼的是完全眼生的小厮,长得白白净净,瞧着还有些稚嫩。 因着前两日府中刚进一批下人,所以程子扬也没有太过在意,随口问了一句:“你是府上新来的小厮吧?” 小厮也不怕生,很自然的应着他:“是前两日才入府的,也已经深了,大人还是早些歇息。” 程子扬摆摆手随意应着:“你先下去吧。” 说着就习惯性的端起茶水就要喝。 茶盏刚刚碰到嘴边,窗外就飞来一颗石子,打在他手上,把茶盏打落。 突然间的变故引起程子扬的警惕,他站起来往石子打来的方向看过去,而窗外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而这个时候程子扬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冰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这杯茶程大人要真的喝下去了,此时应该能和阎王爷见上一面了。” 身后之人不只是声音冰冷,当他靠近自己的时候,只感觉整个后背都是凉飕飕的一片,让他怀疑现在是否已经是夏季。 端茶的小厮见情况败露,下毒不成立刻拔出藏在袖口中的匕首,朝屋内的两人刺去。 身后的人不疾不徐伸手摁住程子扬,把他摁在椅子上,空出来的另一只手玩似的两指扣住刺过来的匕首。 看起来白白净净且柔弱的一只手,在扣着匕首的时候力量出奇的大,让小厮无法再把匕首刺进分毫。 第43章 暗杀之夜 “既然是短刃,那就要出其不意,一击即中,现在一击不中,你认为还有机会吗?”轻而易举就制住了匕首,那人还显得游刃有余,优哉游哉的开着玩笑。 既然匕首动不了了,小厮迅速另一只手又朝程子扬打去,程子扬还未能够反应过来,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扯起来,往后面拉,而小厮的袖中藏着袖箭,在尹御枫把程子扬往后拉的时候也让他躲过了袖箭,毫发无伤。 把程子扬往后拉的同时,控制匕首的手反手就把匕首给夺来,两人甚至还未看清刀刃是如何动的,小左手上的袖箭就已经被匕首给废掉了。 眼见两次都没有得手,小厮也感觉到了不妙,立刻吹响骨哨,向外面传递消息。 一边吹小厮还一边想要跳窗往外跑,可惜他的速度不够快,还没等他动身就已经被人给摁住了,直接踩在脚底下。 他自认为自己的武功不弱,可是在这个人面前,才几招的功夫就被压制得死死的,完全无法反抗。 “叮!” 匕首无情的被丢在地上,就落在小厮的眼前,耳边传来男子冰冷的嘲讽:“在我面前用短刃,不自量力!” 被踩在地上,小厮还是挣扎着继续吹响骨哨,刺耳的声音划破夜色,在原本就安静的夜幕中更加显得尖锐刺耳。 只可惜他吹了好几声,连着外头树上的乌鸦都被刺耳骨哨声给惊得扑腾着翅膀飞走,他想要求救的人还是没有动静。 “不会有人来接应你,他们应该已经见阎王了。” 这人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的感情,听得人背脊发凉。 说着还一脚踢向小厮脸侧,嘴里的两颗大牙就这样被踹了出来,随即小厮的脸颊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捏住:“哼,在牙缝里□□囊想自杀?放心,不会让你轻易死掉。” 小厮满嘴都是血,睁着双眼盯着眼前的人看。 明明是炎热的夏日,可是这人身上却穿着厚厚一件雪白色的氅衣,碰着自己脸颊的手也没有一点温度,仿佛可以将寒冬带到夏日来。 很快两个黑衣人也一起被丢到书房来,两个黑衣人明显要比小厮更惨,黑色的夜行衣上面已经沾满了粘稠的血液,被折腾的只剩下半口气吊着。 把两个黑衣人丢进来的棪白,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慵懒的向里面的人说:“公子,外面的杂鱼小虾已经清理完了,还留了两个活口。” 所谓的活口就是地上半死不活的两个黑衣人,尹御枫随意瞥了一眼,就把地上的小厮随手丢在地上,并且十分厌恶的掏出手帕再手上反复擦拭。 听到棪白的话,程子扬连忙朝着院子的方向看去,只见院子里全部都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一个个都穿着黑色夜行衣,一看就是专业的杀手,包括那个给他端茶进来的小厮。 无端糟了飞来横祸,从来没有见到这种场面的程子扬,一下子就吐了出来。 “咦~”棪白无疑嫌弃的唏嘘出声,“当今榜首就这点胆量?” 这一吐仿佛要把胃也一起给吐出来,听到棪白的声音之后,熟悉的声音让他定了定神,抬头仔细的盯着门口的棪白看。 “林燚?” 抬手抹去嘴上的污垢,目光一直盯着棪白看,倚靠在门口的那个人有几分相似,程子扬并不敢确定,可是心里却十分希望是他。 只可惜棪白对于程子扬的回应,就是极淡懂得瞥去一眼:“我是洗月阁二堂主,棪白!” 看出棪白并不想理会程子扬,尹御枫瞥了一下地上的狼藉,道:“棪白你和荆尘把他们带回忆霜楼,我和程大人还有事要谈。” 棪白明显不想要在这里多留,立刻剧拎起地上半死不活的两人,叫上文荆尘带上小厮直接就离开程府。 今日的风波,显然不会轻易就平息。 程子扬心神未定,那种恶心反胃的感觉还没有过去,尹御枫就坐在椅子上,撑着头看着他,看看他什么时候能够缓过来。 一介文弱书生,看到这种腥风血雨的场面,确实有够他难受的。 程子扬的书房极其的简单,除了被下毒的茶之外,就只剩下白天剩下来凉透的茶水。 这种时候他也顾不得嫌弃,一个劲给自己灌下去大半壶冷茶,漱口兼平心静气。 等他终于能够平静一些之后,这才看向尹御枫问:“你是什么人?刚才的那个人是你手下?” 这人大热天的还穿着厚厚的氅衣,实在是奇怪,在他身边就好像是身处冬日一样,实在是奇怪的不行。 冷得让他背脊发凉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乃洗月阁阁主尹御枫,程大人与其问我们是谁,不如想想自己得罪了什么人,引来影阁的杀手。” “影阁是什么?”对于江湖中的事情,程子扬可以说是一点也不懂,更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哼。”尹御枫冷笑一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中也看不出半分情绪,看得人背脊发凉,“影阁一个杀手组织,拿人钱财取人性命,接手得生意不死不休,今日他们不得手,明日还会派人前来。” 在脑海回想近期发生的事情,一幕一幕能够记住的全部都在脑海里回放一遍,努力的想要找到异样的地方。 可是无论他怎么回想,都想不到自己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非要取他的性命不可。 如果这个时候,棪白在这里看见程子扬这幅样子的话,一定会吐槽一声榆木脑袋,无用书生。 不过尹御枫没有这种习惯,也就没有理会,特别有耐心的等着他慢慢回想。 想到最后他也没有想出什么所以然来,尹御枫悠悠提醒:“程大人还是想想,自己手上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宝贝?” 这个程子扬就更加想不出来了,他也就是一个从六品官员,自己家中也并非家大业大,从官的也就只有他和父亲,而且父亲早就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能够什么能够让人觊觎的宝贝? 瞧着榆木书生还没有开窍,尹御枫失望摇头:“既然程大人还没有想通,那么在下也就爱莫能助了。” 说罢就直接起身,往外走去。 外面夜幕黑暗,尹御枫什么也看不清,正想从怀中掏出夜明珠来,身后程子扬就慌忙追了出来。 “请慢!”程子扬手上提着一盏灯追了出来,“在下还有一个疑问。” 明亮的烛火被程子扬捧在手中,尹御枫转过身来时,烛火正好就对着他的双眼。 刺眼的光芒一下子刺得尹御枫眼睛生疼,下意识就闭上眼,抬手挡住刺眼的烛火:“把烛火拿远些!” 意识到尹御枫看不得强光会后,程子扬立刻就把烛台放到地上。 光线弱了之后,尹御枫眼睛不至于被刺痛,却又什么都看不清了。 已经习惯了一到夜里就看不清,所以尹御枫并没有表现出一样来,淡淡的问:“何事?” 程子扬也没有看出尹御枫一瞬间的一样,忙问:“棪白,他就是林燚对不对?” 其实在听到棪白声音的时候,他就想问了。 这个问题尹御枫并不打算回答他,直接就转身从怀中摸出夜明珠,抬脚就走。 “林,燚,拆开就是木,炎,抛下过往一切皆舞,即为白,所以棪白就是林燚对不对?”程子扬心有不甘,继续再后面追问。 只是前面的尹御枫并不打算理会他,继续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是他知道我今日遇难,所以让才来救我的是吗?”程子扬继续追着尹御枫的脚步不放,跟在他身后走。 时间过去太久,他们都已经长大,再也不是当年年少时的模样,即使他们一家遇难身亡的消息在许多年前就已经传来,但是程子扬依旧不相信,那个明艳的少年就这样离开世间。 程子扬一路都在跟着,尹御枫却并不理他,即不赶他走,也并不理会他。 走了一段路,尹御枫突然间停下脚步,这个时辰街道上四下无人,尹御枫对这空气开口:“跟着一路了,难不成还要跟着在下到忆霜楼坐一坐吗?” 初一听,程子扬还以为是在和他说话,正要应,一旁的树上就出现了窸窸窣窣的细小动静。 阴郁而诡异的声音也从上面回答:“忆霜楼的茶水太贵,我等出身贫寒,喝不起。” 显然又是一波杀手,程子扬只觉得背脊发凉,小心翼翼挪动脚步,躲到尹御枫身旁去。 尹御枫就在原地站着不动,就连拿着夜明珠的手都没有动一下,冷笑着说:“不见得,阁下连我竹舍的茶水都能喝了,何况忆霜楼。” 他们在说什么,程子扬完全听不懂,只是本能的感觉到危险。 尹御枫明明没有动一下,可是他却在无形之中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还有另外的一股无形中的杀气,就是从不知名的方向,也不知是在哪一棵树上藏身之人上面感受道。 只在之言片语之间,双方之间就已经硝烟弥漫。 第44章 影阁杀手 “上次想要素庄主,这次老朋友又想从在下这里要什么?” 话说得彬彬有礼,听起来还挺亲切温和,只不过身上明显的杀气却无法掩盖。 诡异的声音嚣张狂妄的大笑:“自然是要公子身边之人,琉毓公子武功独步天下,只不过你现在只有一个人,你一个人能敌多少人呢?” 这么说来他们带来的人肯定不少人,那人说话的瞬间,周围每一棵树上都带出不少动静来,围着这里的人果然不少。 “不试试怎么知道?”尹御枫从容淡定,直接把那些藏在夜色中的杀手视作无物,反正黑夜里他也看不清。 将手中照明的夜明珠向后一伸,递给程子扬,淡然道:“拿好举高一些,想要活命的话,就好好站在原地别动。” 明亮的夜明珠被程子扬高高举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之中,明亮的夜明珠就是此时的明月,照亮眼前的这一小块地方。 准备要动手之时,尹御枫习惯性的摸了一下腰间,这才想起来贴身佩戴的残月短刀早已经融了,铸成残月软剑送给了苏沫涵。 这个动作被黑衣人看在眼中,抓住这个空隙一剑刺向尹御枫。 程子扬被这一剑给吓到,他下意识手一抖,手中的夜明珠滑落在地。 天上并无月色,没有月光,掉落在地上的夜明珠光芒微弱。 黑夜中其实尹御枫看得并不真切,可是黑衣人的的动作划破空气,细小的声响让尹御枫确定了他们的位置,轻巧的避开了所有刺过来的长剑。 他的动作虽然迅速,可是黑衣杀手明显比在程府中的那些杀手要经验老到,武功也高了不止一个层次,一眼就看出了尹御枫动作中的片刻迟疑。 躲过长剑的同时尹御枫一手扣下其中一个黑衣人的手腕,将长剑从对方的手中夺来,细长白皙的手,力气却不小,轻易就将长剑夺下,并且废了那个人的手。 长剑夺下的同时,身侧又是一道破风声,尹御枫身子一侧,挡住刺来的长剑,手腕转动长剑一转,轻而易举就在对方的胸口划上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的本意是想要一剑封喉,直接取其性命,但是在黑夜里,微弱的夜明珠光芒,对于普通人来说,用来看清事物完全没有问题,可是这点光芒对他一点也不起作用,黑暗之中他完全看不见,所以也无法准确的一招致命。 这些细小的动作,还有尹御枫动作上面的迟疑,全部都被为首的黑衣人看在眼里,也轻易的判断出来尹御枫的眼睛,一定有问题。 于是向其余的黑衣人喊:“他的眼睛看不清,用声音来打乱他的判断。” 接着四面八方都是碎石击打的声音,完全无法用声音来判断方位,只能当破风声临近身边时才能感觉到,并且堪堪避开。 而旁边的程子扬已经被这种直面打斗的场面给吓到了,完全不敢动弹,更别说是捡起地上的夜明珠举起来给尹御枫照明。 现在尹御枫只能勉强避开长剑的攻击,想要反击却无法准确判断位置,每次长剑挥舞却次次落空。 耳旁全部都是各种嘈杂声,还有一次又一次频繁密集的试探性攻击,实在是烦得不行。 于是尹御枫干脆就站着不动,强大的内力在他身边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所有刺过来的长剑阻挡在外。 要打在地上的石子,还未落地就被搅成粉末,顿时所有令人烦躁的声音都无法再出现。 刺出去的长剑无法靠近尹御枫,并且直接被内力震断,黑衣人一下子就惊了,“你的内力竟然如此强大。” 今天才刚刚醒来,尹御枫的身体并没有恢复,他原本不想动用内力的,可是这些人实在是太烦,他只想速战速决。 强大的内力,将黑衣人手中长剑全部都震碎,他们还未反应过来,尹御枫手中的长剑就已经划破了他们的喉咙。 还要多亏了黑衣人手中的长剑,在地上夜明珠的光芒下折射的的光亮,让尹御枫得以确定他们的位置,一击致命。 那个为首的黑衣人,尹御枫还留了他一命,只是废掉了他手脚的经脉。 冰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影阁乙字杀手苍木,当初你在竹舍中监视,我已经放过你一次,你还真以为我是怕了影阁吗?” 当初在竹舍的时候,尹御枫一心等死,所以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才把苍木给放走。 可是这家伙竟然不知死活,还要再出现在他面前,简直就是在挑衅他。 “咳……” 尹御枫刚刚醒来,内力亏空,强行动用内力导气血翻涌,一下子忍不住咳出一口红血来。 好在冰骨已经被压制下去,咳出来的血虽然依旧冰凉却没有再带着冰渣。 已经被挑断手脚筋的苍木,看见尹御枫因为气血翻涌而受内伤,还挺有成就感,苍凉大笑一声:“能让琉毓公子受伤,我这条命也算值了!” 话音刚落,一条被揉成团的手帕就被塞到了苍木的嘴里。 尹御枫不屑道:“又是想咬舌自尽还是吞毒囊?你知道的东西应该只多不少,在你把知道的吐出来之前,这条命你说了不算!” “咳咳……”一番动作下来,又给咳了两口,那种仿佛能把肺都给咳出来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肉跳。 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程子扬,听到咳嗽声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又一次看到了地上躺满尸体,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再吐出来。 绕过那些尸体,程子扬喉咙滚动好几下,才敢靠近尹御枫。 这个看起来一身的病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病弱之躯,却在杀人之时干净利落,程子扬顿时有些害怕这个男子。 可他毕竟又救了自己两次,看到他此刻一直在咳血,小心翼翼的关心一下:“那个……琉毓公子,你,还好吗?” 抬手将唇边残留的血迹擦去,对这个胆小又无用的书生,尹御枫也没什么好态度,沉声道:“不想再被跟踪暗杀的话,背起他,跟我走。” 滑落在地上的夜明珠被尹御枫捡起,他指了一下躺在地上挣扎,却又无力爬起来,半死不活的苍木。 这下程子扬可为难了,他就是一介书生,什么重物都没有提过,简直就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现在让他去背一个比他还要重的男人,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要他半条命。 “动作快些!” 尹御枫可不考虑程子扬能不能背得动,更加看不见此刻对方青白交加的脸色,只喊了一句就起身往前走去,完全就不管身后程子扬要怎么把苍木背上。 他走路的速度不快,但是程子扬却慌了,完全不敢离他太远,现在看他已经走了,连忙连拖带拽把苍木拖走。 背是背不起来,不过连拖带拽,勉强还能跟上速度不快的尹御枫。 等的他们慢悠悠走到忆霜楼的时候,程子扬已经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一直被拖在地上走的苍木更是不好。 只有尹御枫一身的白色氅衣,只沾到了一些尘土,还有他咳出来的星点血滴沾到洁白如雪的氅衣上。 回来之时,见尹御枫脸色略显苍白,文荆尘立刻就倒了一杯热茶给他:“公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明明是大夏天,动一动就能热得发汗,这个人却需要穿着一身厚厚的氅衣,一开始程子扬还觉得奇怪,但是见到他几次咳血之后,就能明白了。 尹御枫接过热茶,瞥了一眼程子扬身边的苍木,道:“把他也送进密室,分开关着,找来个大夫,别让他们死了。” 棪白坐在窗台上,听到尹御枫的话,就歪着脑袋看过来,装作一脸无辜道:“公子,刚才有两个不老实,我一下手重,就把他们弄死了,救不活了。” 明明在程府的时候,棪白已经特地留下的两个活口,回来就不小心弄死,这话别人能信,尹御枫可不信。 抿了一口热茶之后,问:“他们说了什么?” 这下棪白也就不说话了,眼神望向外面暗无月色的夜空,文荆尘耸了耸肩膀,小声说:“私仇。” 两个字尹御枫就明白了一切,冰冷的眼神瞥向了被扔在地上的苍木,冷笑着道:“连两个废物知道的事情都不少,看来把苍木大人请来喝茶,不算是赔本。” 尹御枫眼神向文荆尘一瞥,道:“带下去,好生伺候,这位可不能弄死了。” “嘿嘿!” 文荆尘当然明白尹御枫的意思,坏笑着把苍木给拖向暗室。 被挑断手脚经脉已经很痛苦了,可显然挑断经脉连个开味小菜都不算。 严刑拷打的手段在影阁当中层出不穷,每一种都能够让人生不如死,见识过了影阁的手段,面对接下来的遭遇,苍木反而有恃无恐。 从来到忆霜楼开始,程子扬就一直在看着棪白。 虽然一直看向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可是身后直勾勾的目光一直看着自己,棪白不可能不知道,被看烦之后,棪白不耐烦道:“程大人字进来就一直看着小爷,看了也有一会儿了,看够没有?” 第45章 迷惑 这种不耐烦的语气,程子扬简直不能在熟悉了。 如果说在追着尹御枫问的时候,那时候还只是怀疑,可是当听到棪白这样的语气时,他就彻底确定了,棪白就是那个他认识的好兄弟。 “以前,你也总喜欢自称小爷,现在还是一样。”确定棪白就是林燚之后,程子扬反而平静了许多。 他们之间的事情,尹御枫不想要掺和进去,就起身往后院厢房走去,他才刚醒来,折腾了一天实在也是累了。 往常的忆霜楼是个夜夜笙歌,彻夜逍遥快活直到天明的风月场。 只不过今夜不营业,现在楼内清静得很,差不多也就只剩下棪白和程子扬二人。 棪白的目光一直都看向外面漆黑无光的天际,许多人喜欢星空喜欢明月,可是棪白更喜欢漆黑无比的黑夜。 被乌云遮挡的黑夜,底下的人们看不见天上星,天上的星星也看不见下面的人,这样他们应该就不会看见自己在做那些曾经最厌恶的事情。 “林燚,既然活着,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程子扬话音刚落,棪白立刻转过头来,眼神之中锐利得可怕,吓得程子扬一个激灵。 “消息?你想要什么消息?知道我没死,然后抓回去邀功?” “什么意思?”程子扬完全不知道棪白为何会如此反问,“当年都发生了什么?你们一家遇难的第二天,家父也跟着失踪,其中必定有所关联!” “呵!发生了什么?”棪白冷笑起来,满眼的嘲讽和邪气,跟当初那个像烈日一样的少年完全就是两个人。 “你不知道吗?我们一家遇难,葬身寒江水,还是拜你父亲所赐,他失踪了算他幸运,若是我现在遇上了,也让他尝尝寒江水的滋味!” 拳头被棪白捏的咯咯作响,看见程子扬这张一如往常一样无辜的表情,棪白就想扑上去把他的面皮给撕下来。 “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呆呆木木的程子扬终于还是爆发了出来,可是性子本来就木讷的他,就算是情绪激动也不过就是声音大了几分而已。 坐在窗台上的棪白,身子一侧,就从上面跳了下来,几步走到程子扬面前。 原本气势高昂的程子扬,被棪白一双带着邪气的眼睛看了片刻,就觉得心底发虚,背脊发凉。 “呵,还是这点胆量,就敢来找我问当年的事情?”棪白轻蔑的讽刺起来,“就你这点胆量,知道真相之后,你又能做些什么?” 说着就伸手把程子扬往后推了一下,转身就往窗台上跳了下去,他轻功好,眨眼之间就不见了影子,外面无光也无月,什么也看不见。 程子扬下意识的跑过去趴在窗台上往下看,却是什么也看不见也看不清,更别说是找到棪白在什么地方了。 一夜之间遭逢变故,又遇到故人,只不过这个故人大概已经不是当初的“故人”了。 此事程子扬脑子是一团乱的,完全就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更不懂这些事情为什么会找上他。 现在看来,洗月阁帮他的目的也绝对不单纯。 思虑再三,程子扬还是决定离开忆霜楼,远离这些江湖人。 只不过才走到忆霜楼门口,就看见文荆尘抱着双臂站在门口,挑着眉瞥着程子扬:“大晚上的,程大人想要去哪?” 见到洗月阁的人,程子扬总是莫名其妙心底发憷,就算是洗月阁内看着最人畜无害的文荆尘,他也一样有着莫名的恐惧感。 这会而被文荆尘拦着,他连说话都不利索,支支吾吾的回答:“我……在下家中残局,还未打理,明日,明日还要上早朝……” 这时候文荆尘嘻嘻笑起来,“程大人可以放心,贵府上的残局我等已经清理干净了,府中下人全都平安无事,早朝更是明日的事情,外面现在不安全,现在时间还早,大人还可以休息一阵。” 意思明摆着就是不让程子扬出这个门。 看着外面一片漆黑,连一丝灯光都没有,在回想一路上跟着尹御枫过来时路上发生的事情,程子扬就更加腿软了。 虽然不知道洗月阁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至少棪白是可以信任的,比起外面不知名的影阁杀手,洗月阁再可怕,至少还有棪白。 而文荆尘就站在门口堵着他,他想要走,连这扇门他都出不去踌躇再三,还是要不情不愿的留在忆霜楼一晚上。 —— 回到家中,苏沫涵不出意料的被苏祐禁足了,除了她自己的落池轩之外,她哪里都去不了。她心中是念着尹御枫说过回来找她,所以这一次被禁足,她完全就没有闹。 虽说是禁足,苏沫涵自己也没想着要跑哪里去,自己在书房中翻阅医书,连着素心她都没有理会。 自从找到桑梓花可以抑制冰骨之后,她更加相信一定会有冰骨的解药,前人没有研制出解药,那也不代表就没有解药。 翻阅医书的同时,她也在尝试配药煎药,弄得整个落池轩全是浓浓的药味,外面守着的家丁光是闻着药味都觉得难受。 先前被禁足期间的十多天里,他已经配出了不下于三十种药方,但是每一种的药效都是还差一些,虽然会起到一定的作用,却不足以把冰骨给拔除。 还需要药效更加强的药物。 医书看得太晚,苏沫涵直接就在书房中看着医书就睡着了。 夜半之时,苏祐也放心不下,悄悄到落池轩来看一看,悄悄站在外面许久,也不见里面有动静,烛火也一直亮着,忍不住就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的小姑娘早就睡着了。 她在忆霜楼照顾尹御枫的时候,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回来就直接往医书里面扎,以她柔弱的身体,自然是撑不了太久。 便是睡着了,手上还是拿着医书。 苏祐蹑手蹑脚的走进书房,见到妹妹憔悴疲惫的样子心疼不已。 “你说你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一个命不久矣之人。” 苏祐心中暗自长叹,小心翼翼把苏沫涵手中的医书拿开。 正要把人抱起来,弄到房间去,可是手才刚刚碰到苏沫涵肩膀上,人就被惊醒了。 睁开眼睛一脸茫然就看见了苏祐尴尬的站在自己面前,苏沫涵两眼惺忪的抬头看着苏祐:“哥?你怎么在我书房里?” 从前苏沫涵从来不会这么轻易就醒,只要睡着之后叫都叫不醒,现在竟然碰一下就能行,警惕性是高了不少,可是苏祐却心疼了,宁愿她永远都和小时候一样,长不大,天天开开心心的多好。 “累了就回房里去睡。”苏祐伸手捏了一下她圆鼓鼓的小脸,出声提醒。 抬头望了一下外面,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天黑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确实是困得不行,苏沫涵也不想为难自己,昏呼呼就跑回房中休息去了。 好几天没有休息好,苏沫涵一觉就睡到日上三竿,一起来就叫来沈湘灵好好梳妆打扮。 瞧着她满脸喜气洋洋,沈湘灵也欣慰不少,在给她梳头的时候,顺便调侃一番:“果然啊,心上人醒了之后,你看你整个人都精神了。” 苏沫涵确实是在等尹御枫,此时当然是心情不错,喜滋滋的把自己打扮好看一些。 只不过呢,没有等来尹御枫,先等到了宫里嘉贵妃贴身伺候的公公。 宫里来人自然要恭敬迎接,只不过嘉贵妃是桓王慕容无悔的生母,他们素来没有交集,每每苏沫涵入宫都是皇后召见。 至于嘉贵妃她们也只有几面之缘而已,现在突然要见她,苏沫涵不由想到了纪州城的事情。 纪州城的叛乱,还有和南国之间的勾结,苏沫涵可不相信桓王一定就是无辜的,并且一点也不知情。 就算心中有重重疑惑,但是嘉贵妃都已经派人来请了,这下不去也是不行,抱着满心疑惑,苏沫涵还是去跟着宫人一起入宫,到嘉贵妃的月明宫来。 曾经苏沫涵在很小的时候是见过嘉贵妃的,那时候嘉贵妃还不是贵妃,还只是嘉妃,可是苏沫涵记得她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女人,至少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女人,都说后宫佳丽三千,可是这三千佳丽都不及嘉贵妃一人风姿绝代。 月明宫的布置也是极好,宫殿旁边种满了绿竹,还有一处假山流水,正直夏日池塘中的荷叶青青,许多的莲花也冒出了尖角,在过些时候天气更热一些,这些莲花也就会开满整个池塘。 现在嘉贵妃正在池塘边上,优哉游哉的喂着池塘里的锦鲤。 许多年过去了,嘉贵妃还是跟从前一样美艳,丝毫未见半点老态,一身华贵的服饰更加显得她的雍容华贵。 要说苏沫涵见过最妩媚的人,那一定是蝶秋舞,可是要论美艳的话,那么嘉贵妃一定是姿容最好的女子,无论眉眼轮廓还是五官,嘉贵妃一定是上天选出来的姿容。 只是无论怎么看,看着嘉贵妃给鱼儿投食时,脸上温和的笑意,还有脸颊上浅浅的梨涡,苏沫涵竟然觉得这么眼熟。 无端端的,她竟然想到了尹御枫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也是有着浅浅的梨涡,这么看着两人竟然有着几分相似。 第46章 嘉贵妃 看得久了,越发觉得尹御枫和这个嘉贵妃有几分相似起来,而且越看越像。 正在走神之际,旁边的宫人就开始提醒她:“怡安县主见到贵妃娘娘还不快行礼。” 这会儿苏沫涵才反应过来,立刻就开始行礼:“怡安参见贵妃娘娘!” 嘉贵妃侧头看了过来,如玉一样白皙又细长的左手虚抬,“怡安不必多礼,在本宫这里不容拘谨。” 嘉贵妃看着苏沫涵满脸温和的笑意,这满院子开得正灿烂的花儿都没有她微微一笑,更让人精心动魄。 将手中的鱼食随手递给旁边的宫人之后,嘉贵妃悠悠走到池塘边的柳树下坐下,双眼盯着苏沫涵看,眼中带着许些不知名的笑意。 那种感觉看得苏沫涵有些心里找不着底,也不知道她究竟在看些什么。 被看了好一会,苏沫涵也不敢出声。 而嘉贵妃看了一下之后,柔柔一笑,语气亲和道:“好久都见不着怡安,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就想看看那个小淘气,就把你给叫来了,怡安不会见怪吧?” “这一眨眼怡安都长那么大了,成了大姑娘,也漂亮了,听说怡安在外面游历数年,见识到的事物应该不少,本宫在宫中多年,都快忘了外面世界是什么样子,怡安跟本宫说说你在游历时遇到的趣事可好?” 苏沫涵在外面开山庄的事情,除了家中人之外没有人知道,也是为了不暴露身份所以才起了一个化名,叫做素若涵。 所以被问起在外面的经历时,苏沫涵心里还略微打颤。 反应过来之后,向嘉贵妃微微欠身,道:“外面风餐露宿,自然比不得在家中舒服,好久好在有好山好水,风景怡人,娘娘是想听哪一处的山水?” 在苏沫涵说这话的时候,嘉贵妃的神色微变,有些隐晦说不出来的意味。 随后她向苏沫涵招手,让苏沫涵坐到她身边来,然后柔声道:“好山好水本宫年轻时候也见识过不少,其中最让本宫难忘的还是纪州城的风景,四季如春,山高水远,是本宫此生难忘的风景。” 纪州城才刚刚出事,好巧不巧还正好和桓王有关,这个时候嘉贵妃向她提起纪州城,苏沫涵觉得绝肯定不是凑巧,也不会是一时兴起。 苏沫涵也猜不准嘉贵妃究竟是什么意思,不敢胡乱接话,只是模棱两可的应和着:“怡安有幸到过纪州城,目睹过娘娘口中的山河,相隔数十年光景,不知道怡安看到的是否是娘娘口中的美景。” 嘉贵妃目光柔和,说起纪州城的时候,神情恍惚,里面面有怀念,有思考,还有许些并不明显的厌恶之感,苏沫涵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明明眼前美艳的女人她的眼神温和,语气更是亲切,可是苏沫涵就是觉得她又一丝丝的古怪在里面。 也许是因为她是桓王的生母,而桓王纵容手下苛待百姓,勾结敌国,所以苏沫涵把那种感觉给放到了嘉贵妃的身上,所以苏沫涵才会有这种感觉吧。 嘉贵妃的眼睛似乎是能够洞察人心一样,看得苏沫涵感觉自己在她面前是透明,完全没有任何秘密可藏。 这种眼神她在尹御枫的身上也见到过,在锐利的眼神之下,任何阴暗都躲不过。 苏沫涵的心跳顿时就漏了两拍,而嘉贵妃伸手温柔的拂去苏沫涵脸上凌乱的青丝,婉儿一笑,柔柔道:“是啊,几十年光景了,本宫都忘了怀念的是人还是景,而你看到的又是人还是景呢?” 嘉贵妃显然就是话中有话,只不过这话中的意味她一时还无法确定是善意的提醒,还是在暗示些什么。 不愧是后宫中最得宠的女人,即使已为人母,还是一样美得惊心动魄,这样看着苏沫涵,即使同为女人,苏沫涵都要被这幅皮囊给勾得心肝发软。 目光不断在苏沫涵身上打量,当无意间看到苏沫涵的腰间时,嘉贵妃脸上的笑意更加意味不明了,“怡安当真是长大了,长大了便漂亮了,也有心事了,跟从前大不一样啊。” 明明在从前虽然说苏沫涵是经常进宫来,但是那都是去往皇后的凤弈殿,至于这个月明宫他还是第一次进来。 要说是交情的话,苏沫涵和嘉贵妃还真没有什么交情,从前常常进宫那会儿,也就和嘉贵妃打了几次照面罢了,完全谈不上是有什么交情 外面都说嘉贵妃极其受宠,曾经还只是以为就是一个宠妃而已,今日到了月明宫才知道,嘉贵妃不只是受宠,那是非常的受宠,整个月明宫的布置,堪比凤弈殿的奢华。 就连嘉贵妃身上所有的佩饰,也都和皇后是一个品阶的,陛下对于她的宠爱显而易见,除了皇后的位置之外,她几乎已经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苏沫涵莫名被看得心底发慌,嘉贵妃的眼神,她越看着越像尹御枫,甚至越看越觉得二人的眉眼相似。 特别是那一双勾人的眼睛,还有神情,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苏沫涵觉得一定是自己疯了,不敢再看下去,匆匆起身,向嘉贵妃行一礼:“贵妃娘娘,怡安突感身体不适,先失陪了!” 早就看出了苏沫涵的坐立不安,嘉贵妃也没有为难她,微微颔首,柔声嘱咐:“近来天气多闷热,又多有雨水,怡安要小心身子才是,女子在这种天气里容易得病。” 原本就是随口编出来的一个借口罢了,但是被嘉贵妃如此一本正经的提醒,搞得他自己还真有一点眩晕之感。 总算是能够逃离这个可怕的女人身边,苏沫涵一心只想要回到家里,甚至顾不得想是不是回去之后还要再被关一次禁闭。 她脚步匆忙的往宫外走去,还要在表面上保持镇定,毕竟宫中是个是非之地,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会留下话柄,所以无论哪一方面都要做得得体才是。 才刚刚走到宫门口,还没有来得及寻找自家的马车,她就被人捂住了口鼻拖上一辆马车上,连声音都还没有发出一句,他整个人就被拖入了一个陌生的马车里。 原本应该惊恐的她,问道了一丝熟悉的清竹香之后,就连挣扎都懒得挣扎了,不用去看,也不用对方发出一点声音,她就知道那人的身份。 见她非常安静,连挣扎都懒得挣扎,身后之人就送开了手,带着一丝冰凉的气息在耳边铺洒,“阿涵已经猜到是我了是吗?” 除了尹御枫之外,也没有人在闷热的夏日里手心还会冰凉,也没有人身上有他淡淡的清竹香。 “我记得你身上的气味,我还记得你手上冰凉的温度,除了你没有别人。”苏沫涵顺势往身后一靠,依靠在他怀中,把见到嘉贵妃时的紧张全部都松懈下来。渐渐放松紧绷的精神。 小家伙一看就是受到了惊吓,尹御枫伸手把人搂住,轻声问:“是嘉贵妃为难你,还是慕容无悔?” 苏沫涵微微摇了摇头:“都没有,只是……” 想到了嘉贵妃的神情还有眉眼,苏沫涵猛地抬头,仔细去看尹御枫的眉眼,只见她眸子深邃,眉眼狭长,眼角处微微上扬勾人得很。 这么细看之下,苏沫涵越发觉得两人相似,不只是眉眼,就连五官轮廓之间也有许些相似之处。 难道长得好看的人,其实都有很多相同之处吗? 苏沫涵觉得这种想法实在是荒谬,使劲的摇头将这种可怕又荒谬的想法给甩出脑海。 “想什么呢?神色恍然。”伸手轻点了一下苏沫涵的鼻尖。 苏沫涵张嘴就咬住他的手指,轻轻咬过一下之后这才放开:“想你太坏,一声不吭就把我绑到你的马车上来,这里还是宫门口,让人看见了定要回去告诉哥哥我遇险了。” 然而尹御枫完全就没有半点在意,淡然道:“我已经让素心回去跟你的兄长禀报,我把你借走一日,他要是心里不舒服,回头来找我打一架就是了,我和他也不是第一次打架。” 这幅嚣张的口吻,是那准了苏祐不是他的对手,所以狂妄极了。 “我幼时常常听到兄长提起荣王的战绩,兄长可敬佩荣王了,所以那天回来之后兄长没有再提我们的事情,是兄长已经知道你就是荣王了对吗?” 尹御枫把人拉入自己怀中,轻声说:“我们曾经并肩作战多年,彼此都太熟悉对方,只要我们交手,在他面前我就不可能隐藏身份,所以被他认出来也是迟早的事情。” 那一天苏祐问的问题,尹御枫依然记得。 还有在梦魇中。 不知是梦魇中,还是现实中听到的那一句话,更让他害怕。 “阿涵,你说过活着就有希望对吗?”尹御枫突然间一问。 苏沫涵还一脸茫然,好好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问,还以为是这家伙有动了什么不好的心思,立刻就回答:“那是自然,只要还活着那就一定会有希望,即使是冰骨那又如何,前人解不了,不代表一定没有解药!” 第47章 周叱南之死 “那就好。”尹御枫缓释了一口气,深邃不见底的漆黑眼眸中渐渐升起了点点星光,“阿涵,你不是姣姣明月,月光太凉,你是炙热的旭阳,能让寒冰化水,春暖花开。” “你答应我,如果一年之内没有能解了冰骨的毒,我走了之后,阿涵,你一定要开开心心的活着!” 那一瞬间,苏沫涵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在尹御枫刚刚醒来的那一天,会问她是不是说了什么胡话。 她的确有说过,在他昏迷的期间,就在他的身边说过,他若是醒不过来,自己就随着他一起去了。 原来他是听到了,而且他能听得到还一直记在心间。 只是此刻苏沫涵心中升起了一种酸涩之感,凝望着尹御枫深邃的双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在纪州城,在素涵山庄,在竹舍时尹御枫的隐忍克制,甚至刻意要远离自己的情景,每一次都历历在目。 所以苏沫涵能够读懂他的顾虑,还有他内心中的挣扎,所以她知道他最想听到的是什么回答。 “御枫!”苏沫涵抬手抚上他苍白而冰凉的脸庞,清脆的声音中带着不可撼动的坚定向他说:“我是医者,我爱你,可我的世界中不是只有你,我还有我的信仰。” “好……” 得到低沉的一声回应之后,苏沫涵突然抬头吻上他冰凉又柔软的薄唇。 苏沫涵也不知道她的话,尹御枫信了几分,此刻她只知道她不想去想那些或许会发生的未知数,只要此时此刻他在,他还好好的在自己身边。 温柔的缠.绵,在两人唇齿之间的纠缠,渐渐越来越热烈,呼吸之间全是对方身上独有的淡香。 马车路过集市的喧嚣,还有行走时的颠簸,在这个时候全部都能无视,两人之间只剩下彼此之间呼吸的交错。 所有的倾诉,眷恋,惶恐全部都被揉碎吞入腹中。 尹御枫的吻,与他薄唇的冰冷完全不同,他的吻温柔细密,一点点落在苏沫涵唇上,倾诉着他十多年来不敢表达的情愫。 直到苏沫涵快要喘不上气,尹御枫才恋恋不舍的把人放开,搂在怀中紧紧的抱着。 “公子,忆霜楼到了。” 文荆尘的声音在外面提醒着。 两人听到声音就先后下了马车,这才发现原来东宫的轿子也停在了忆霜楼外面,慕容无惑竟然也来了。 还不等两人思考慕容无惑怎么会在这里,刚刚踏入忆霜楼内,蝶秋舞蝶秋舞就已经能迎了上来,小声贴近尹御枫的耳旁说:“公子,太子殿下有急事找您,现在正在后院厢房中等候。” 看蝶秋舞的神色匆匆,而且慕容无惑都亲自找来了,事情一定着急,苏沫涵道:“你和太子殿下谈事情就好,我和秋舞听曲子。” 思量再三,尹御枫还是没有把苏沫涵也给带进去。 慕容无惑早就在厢房内等了尹御枫许久,见着尹御枫进来,他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发生什么事情了?”尹御枫从容淡定的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慕容无惑手上也握着一个茶杯,一脸凝重道:“昨夜,周叱南死了,在死牢中被毒致死。” 周叱南所犯之罪本来就是死罪,关押死牢只等着秋后问斩,一个必死之人竟然还有人大费周章要到死牢弄死他。 尹御枫捏着茶杯,想了一下之后问:“在死牢动手,周叱南死前有谁去看过他?” 慕容无惑眉头深锁面露难色,摇头道:“昨日并无人到死牢看过他,送饭的也都是死牢的狱卒,最近一次有人见到周叱南是我,前日我刚提审过他,昨夜他就被毒死了,连带昨夜轮值的狱卒也一并被毒死。” 这下尹御枫也疑惑了,又问:“连同狱卒也一并被毒死,仵作验尸可有什么发现?” “是□□,下毒在酒水中,送饭的小厮和做菜的厨子已经调查过了,暂时没有发现有可疑之处,周叱南的尸体脸上有掐痕,他是被强行灌下掺毒的酒水致死。” “嗯?”尹御枫疑惑了,想明白之后嗤笑一声,“能在狱卒的酒水中下药,那么说明想要直接毒死周叱南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却非要把狱卒一并毒死,再给周叱南灌下毒酒,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这么提点一下,慕容无惑也立刻恍然大悟:“前一日我才刚提审周叱南,昨夜他就被毒杀,说明有人担心他会泄密,并且还要确定他究竟泄露出去多少,所以才要先毒死狱卒,再从他嘴里撬出自己想要得到的消息,再下手。” 一下子慕容无惑就反应了过来:“我提审周叱南是秘密之事,那人却能准确的知道,而且还能轻易向死牢下手,是朝廷内的人。” 尹御枫并不否认,伸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低声说:“再告诉你一个消息,昨夜翰林院修撰也遇到了点麻烦,影阁的人。” “影阁?” 慕容无惑对于江湖的势力并不了解,想了半天也想不清楚那是什么。 见他杯子里的茶凉了,尹御枫把茶水倒掉,又给他添了一杯热的,悠悠道:“还记得礼部侍郎吗?就是影阁做掉的,出钱买凶的人正是桓王。” 将所有事情都串联在一起之后,慕容无惑瞬间也就清楚了,只是还有一点想不明白:“礼部侍郎是我们设计的,周叱南是因为他担心泄密,但是程子扬似乎跟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关联,为何影阁要向他下手?” 此时程子扬还被他关在忆霜楼里,至少近期他是休想出忆霜楼一步。 这时尹御枫在之间沾了一点茶水,在桌面上写下几个字:“机关图” 慕容无惑还是不明白,尹御枫道:“江湖中的事情你当然不是很了解,程子扬本身只是一介书生不假,不过他父亲可不简单,当年他父亲程颐和一代机关锻造大师林会是至交。” “多年前林会一家遇难之前,曾把机关图和锻造秘籍交给程颐保管,可是在林会一家遇难的第二天程颐也就失踪了,谁也不知道机关图和秘籍在程颐的手中还是程子扬手中。” 想到了泊州城的武库,里面的兵器件件精良,虽然比起神羽军的兵器还差了不少,但是用在战场上一点问题都没有,这个时候慕容无悔想要机关图和锻造秘籍,是何居心昭然若揭。 “又是二哥,他当真想要谋反?”慕容无惑并不想要往哪个方向去想,但是现在一件又一件事情摆在面前,即使不想要往哪方向去想,也不得不想。 这时候尹御枫也不想说更多,把被子里的茶水倒掉,有添了一杯新的,细细品。 “程子扬知道机关图和锻造秘籍的下落吗?不能落到桓王手上!”慕容无惑忙问。 现在桓王很有可能和南国有勾结,如果得到了机关图和锻造秘籍,那么在行军之上大郢很有可能会处于劣势。 尹御枫悠悠的品着茶,道:“还不知道,机关图的事情还是让棪白自己解决,他父亲的心血当然要他自己拿回来,只是心结还在,短时间内他并不愿意面对程子扬。” 现在尹御枫更加想知道的是影阁幕后之人。 多年来影阁在江湖之上都是极其神秘的存在,至于那个幕后之人尹御枫至今没有查出来,现在抓到了乙字杀手,知道的消息一定不少,就看怎么把秘密从嘴里撬出来而已。 “现在你知道了桓王的意图,你想怎么做?”尹御枫抬眼看了一下慕容无惑。 慕容鹏把他放到慕容无惑身边就是为了帮助慕容无惑的,不过这一件事他还是想要听慕容无惑的想法。 两个亲兄弟之间的争斗,还是想要让慕容无惑自己做抉择。 茶杯被紧紧的握在手中,不经意之间用力大了一些,茶杯直接被捏得粉碎,碎片刺入手掌血肉当中,尖锐的刺痛他完全没有在意。 眼眸垂下,阴影之下看不清他的神情,片刻之后慕容无惑起身,走到窗边,抬头仰望空中经久不散的乌云,长长叹气。 “都说皇家无情,可是无情也是被逼出来,既要手握大权就要舍弃牵绊的情谊,可我……” 慕容无惑终究还是不舍,嘴唇内已经被咬破,鲜血的腥味在嘴里蔓延开,可是现在他似乎是不知痛一般,手上的痛还有嘴里的一点点刺痛,都不如胸口的大石头让自己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之后,慕容无惑还是说:“哥,你是我哥,慕容无悔也是我血脉相连的二哥,如果可以干戈化玉帛我想试一试,能够弃情绝爱的帝王绝不是一个好帝王。” “还没有到一定要兵戎想见的地步,我们可以把他的计划捣毁,或许还能和小时候一样,我想要再留最后一次机会给他,如果他真的要鱼死网破,那就只能拼一拼了。” 说到底慕容无惑还是心软,还是舍不得。 尹御枫悠悠把茶杯里的茶水饮尽,低声道:“那就听你的。” 第48章 忆霜楼闹事 忆霜楼内歌舞升平,每日客人都络绎不绝,算是郢都内最大的风月场地,那些公子哥们寻欢作乐的最佳场地。 同时也是洗月阁收集情报的主要地方。 蝶秋舞安排了一个雅间给苏沫涵,在里面陪着她一起等尹御枫谈完事情。 直到现在蝶秋舞的脸上还是带着面具,遮住自己的面容。 在纪州城的时候她还没有戴上面具,那天苏沫涵第一次在忆霜楼内见到她的时候也没有见蝶秋舞戴上面具。 但是在那一天过后,蝶秋舞脸上的面具就不曾摘下来过,所以苏沫涵也可以猜到她为何会戴上面具。 “秋舞,哥哥不在这里,你也不用时时带着面具。”苏沫涵把装着桂花糕的碟子往蝶秋舞面前推了推。 她还记得桂花糕是蝶秋舞曾经最爱吃的,所以在蝶秋舞问她需要什么茶点的时候,她就要了一碟桂花糕来。 而蝶秋舞看着眼前的桂花糕,神情暗淡了下去,最终还是没有伸出手去拿。 “桂花糕是席知忆爱吃的糕点,蝶秋舞没有喜欢的食物。” 说着蝶秋舞把一颗莲子放入嘴里,就连里面的莲心都没有拔掉,带有莲心的莲子是苦涩的。 还记得曾经席知忆是最讨厌苦的东西,就连茶水都不愿意喝,因为有些茶叶也是苦涩的,从第一次喝过之后,她就再也不愿意喝了。 也不知道这些年,她是怎么让自己能够忍受曾经自己最讨厌的苦涩。 见蝶秋舞吃了莲子,苏沫涵也把一颗莲子放入嘴里,让莲心的苦涩在嘴里蔓延开来然后调笑道:“小时候我也讨厌吃苦的,但是这些年试药,喝过太多汤药都快把舌头都给尝麻了,再吃莲子竟然都觉得不苦了。” 嘴里的苦涩还未散去,蝶秋舞又吃下一颗莲子,让苦涩的味道继续在嘴里更加明显,“沫涵,答应我不要让你的侯爷知道席知忆还活着,他最是看不起风月女子,他可以看不起蝶秋舞,可我还是想让席知忆干干净净的活在他记忆中。” 最后她的声音已经低到苏沫涵几乎要听不到:“即使他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曾经还有一个席知忆也好,至少那是虎我是干净的。” 无声的泪水已经渐渐在蝶秋舞眼中泛起,可她倔强的仰着头,最终还是没有让泪水落下眼眶。 她越是倔强,苏沫涵看着就越是心疼:“秋舞,忆霜楼的姑娘们卖艺不卖身,来这里的人也就只能听听曲,看着姑娘们起舞罢了,又不是什么青楼,你不用想那么多。” “不,你不知道……”蝶秋舞咬着头,声音中已经带着许些哭腔,“沫涵,答应我,一定一定不能让苏祐知道。” 这时候苏沫涵哪里还有什么不答应的,只是看着蝶秋舞的反应就知道,她的过去她一点也不愿意想起来。 这时候旁边的厢房内一身动乱,敏锐的蝶秋舞一下子就起身,往动乱的厢房走去。 好奇的苏沫涵也跟着蝶秋舞出去,两人才走到厢房门口就听到了茶杯摔碎的声音,还有男子喝醉之后愤怒的怒吼声。 “不就是个□□吗?给脸不要脸!” 里面的男子喝醉了,正在大撒酒疯,什么都不管不顾,走到门口的蝶秋舞听到这些荤话,手指不自觉的攥紧了起来。 苏沫涵听着也是气愤,一把就把厢房的门给踹开。 看到里面三四个男子正在拽着一个白衣女子不放,正是忆霜楼的琵琶女南枝。 她的琵琶已经被打落在地上,自己被四个男子拽着挣脱不开。 也许遇到这样的事情不是一两次了,她并没有表现得慌乱,一心只想着赶紧挣脱了眼前的几人脱身。 “大人请自重!”柔弱如春风拂柳的南枝在推搡之间,极力保持着和几个醉酒男子之间的距离,几个人身上的酒味熏得她难受。 “放开!” 苏沫涵实在看不得几个大男人纠缠一个小姑娘,过去就把几个壮汉给推开,把南枝护在身后。 “南枝让你好好给大爷们弹曲,怎的还惹得大爷不快了?”蝶秋舞也走到南枝面前,看似在责备,实则不着痕迹的把她护在身后。 随后就笑盈盈的给几个男子斟酒赔笑:“南枝还小不懂事,秋舞给极为大爷赔不是了,大爷大人有大量,就别计较了。” 明明心中已经是怒火腾腾了,可是蝶秋舞还是要笑盈盈的应付这几个登徒子,要不是现在大白天人多眼杂,她早就把眼前这几个人给活剐了。 “赔罪吗?好说好说。”满脸大胡子的汉子,两眼色眯眯的盯着蝶秋舞看。 嘴里说着胡话,手上也不老实,在伸手去接酒杯的同时,顺势握住蝶秋舞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说着荤话调戏:“小姑娘不识趣没关系,要是蝶美人肯陪哥几个喝一场,这事咱就不计较了。” 蝶秋舞的笑容渐渐僵住。 这种调戏女子的混账,苏沫涵是一个也看不下去,一把将蝶秋舞也给拉到身后去。 苏沫涵从蝶秋舞手上抢过酒杯,一把泼在男子脸上,“忆霜楼的姑娘只弹曲子,除非她们愿意否则不陪酒!” 已经喝醉了的几个大汉色胆包天,是个女子都想要摸一把。 看着苏沫涵娇小可人的模样,就要伸手去摸:“又是楼内新来的姑娘吗?还没见过新鲜的很。” 手还没有碰到苏沫涵,就被南枝给挡开了,把苏沫涵给挡着:“她不是我们楼内的姑娘。” 刚才南枝的拒绝已经引来了大汉的不快,这会南枝有挡着苏沫涵,大汉更加不快了,抬手就在南枝脸上打了一巴掌荤话张口就来,“你算什么东西,臭□□!” 苏沫涵转头就看见南枝白皙的脸上浮现五指红痕,顿时狠狠的瞪着大汉:“忆霜楼什么时候是你们撒野的地方了!” 蝶秋舞本来只想息事宁人,但是这几个人实在是蹬鼻子上脸,原本笑面相迎的蝶秋舞,眼中立刻就冰冷若雪。 “是,忆霜楼是寻乐子的地方,不是撒野的地方,在忆霜楼内动手打了我们姑娘,是不是不太合适?” 前一刻还笑嘻嘻的斟酒,这一刻蝶秋舞身上却有了一种可怕的杀气,壮汉一时间被镇住了。 可是想想,蝶秋舞也只是一个小女子罢了,自己竟然会害怕一个小女子,顿时更加恼怒,抓起桌子上的酒杯就往地上砸。 “一群臭□□还想里牌坊吗?出来卖还装什么清高?让你们服侍爷都是给你们脸了!” 这人张口闭口就是荤话,蝶秋舞最恨的就是这种男人,这时候右手已经悄悄摸上了腰间的短刀。 可是目光无疑之间看到了对面,对面的长廊之上有一个人正在看着这边,看着他们。 顿时蝶秋舞手回了手,向南枝使了个眼色:“都得罪了客人,还不快快下去领罚!” 南枝一下子就明白了蝶秋舞的意思,快快把苏沫涵给拉出门外。 恼火的几个壮汉哪里肯放他们离开,几步就跨过去,想要把他们给拦下,一手摁住了南枝的肩膀,把她往后拉。 用力太大,南枝几乎站不住,生个身子被拉得往后倒。 正往后栽的时候,一只手伸出来,正好揽住了南枝的腰身,把她给抱了起来,护在身后。 抬头看到来人的时候,南枝更是一脸惶恐,连忙站好退后两步恭恭敬敬的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这边的动乱早就把慕容无惑给引来了,只不过就是一直在暗处看着而已,只是这几个人越来越过分,他已经看不下去了。 厢房之内已经被弄得一团乱,慕容无惑一眼看见了掉落在地上的琵琶,慢步走过去把地上的琵琶捡起来,细心擦去上面的落灰,在双手交还到南枝手里,轻声道:“让姑娘受惊了,姑娘的琵琶千金重,怎可躺在冰冷的地上。” 冰冷的琵琶这一刻仿佛是有了生命一样,南枝小心抱在怀中,低着头不敢去看慕容无惑温柔带笑的双眼,“南枝谢过殿下!” 慕容无惑很快起身,转身之后脸上的笑颜一下子就变得冰冷,向着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的几个壮汉,厉声道:“严统领,你们几个真是好本事,学了一身的本事,就是用来欺负弱女子?” 几个大汉哪里敢应声,在见到慕容无惑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被吓得酒醒了,这下子热汗和冷汗唰唰的在身上流不停。 满脸大胡子的严统领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湿汗,灿灿道:“殿下,您千金之躯怎么能来这种地方?” “哪种地方?”慕容无惑走到桌子边上坐着,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看似淡然的盯着几个人看。 带着询问和探究的眼神,几个壮汉张了张口,又不敢真的说出来。 站在最后面的一个大汉,小心翼翼的低声说:“烟花风月之地?” 声音虽然小,慕容无惑却听得真切,歪着脑袋去看他,然后问:“烟花之地?姑娘们靠着自己的手艺卖艺求生,这就是你们看不起他们的地方?” 第49章 当年旧事 “也还是不正经。”那人继续小声磨叽。 再小声慕容无惑也还是听到了,继续盯着那人去看,盯着他问:“姑娘弹个曲子就不正经了,那你们几个,对着姑娘拉拉扯扯就是正经了不成?” 就算是心中有一万不服气,几个人也不敢在慕容无惑面前明着承认,反正今天的事情,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 但是五十板子和一百板子还是有极大的区别。 仔细一看,慕容无惑的手心上还有明显的血痕,也不知道刚才在做什么,几个人更加不敢吱声了。 在这种压力之下几个人立刻就低头认错:“太子殿下,我们认罚!” 这种人的流氓本性早就已经刻进了骨子里,慕容无惑也不指望着三言两语就能让他们改变本性。 冲着他们摆了摆手,道:“自己回去领罚,一人五十军棍。” 停了一下之后,慕容无惑又道:“日后向听曲看舞可以到忆霜楼来,但是要是想要嫖.娼买乐子,那就到别处去,不过最好别让人看见了,若被发现一律逐出军队!” 被警告的几个人立刻就麻溜的滚出厢房,才走到门口,有被慕容无惑叫住:“等等!” 慕容无惑眼神在南枝几人身上流转,道:“你们向南枝姑娘,秋舞姑娘,还有怡安县主道歉!” 要向几个姑娘道歉,几个人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可是听到后面怡安县主之后,更怂了。 立刻就向苏沫涵几人点头哈腰:“怡安,怡安县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县主,小的该罚!” 这几个人口出狂言,惹得苏沫涵特别不快。 又看见南枝脸上的红痕,更加不快了,向动手的严统领道:“你打了南枝姑娘,还以为几句话就完了吗?既然动手打了南枝,那你也在自己脸上打几下才行。” 苏沫涵话音刚刚落下,大胡子严统领立刻就抬手往自己脸上招呼,一下一下毫不留情,一直打到脸颊通红,素面膜含这才喊停。 不想再看见这几个满口污言秽语之人。 白皙的脸上明显的红痕,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南枝本就柔弱,这会儿看着更加楚楚可怜让人心疼。 苏沫涵拉住南枝的手道:“我带你去上药,女孩子脸上留疤就不好看了。” 南枝没有走,低下头,眼神悄悄瞥向慕容无惑,小声道:“殿下的手,也受伤了。” 苏沫涵这才注意到慕容无惑的手,见他掌心内血红一片,血肉模糊的,而且流出来的血都已经干涸了,也没见他在意。 听到了南枝细小的声音,这才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只不过他自己也不在意,只是看了两眼就说:“没事小伤而已。” 苏沫涵在意的不是这个,张口问道:“你是不是和御枫动手了?” 原来只是关心这个,慕容无惑一阵扶额,无奈道:“本宫哪里能跟他动手?沫涵,本宫好歹是东宫太子,就算是假装的,你好歹也要关心一下本宫好吗?” 苏沫涵直接一个白眼送给他,“东宫全是关心你的人,那你回东宫去好了。” 从小到大苏沫涵就没有让过慕容无惑一次,这次一样是如此。 还想再拿慕容无惑打趣一波,目光无疑之间就看到了对面长廊上一个盯着自己的人,苏沫涵整个人一激灵:“哥,哥哥……” 随后就下意识的往蝶秋舞那边看,只见蝶秋舞目光暗淡,默默走出厢房往后院走去。 看见苏祐,苏沫涵背脊发凉,也不管慕容无惑手上的上,拉着南枝就往后院的厢房走去。 还没有走到厢房,就先一步被苏祐给拦住了。 想来又是要把苏沫涵给带回去,蝶秋舞往后院的脚步停了一下,转身回头把南枝带走。 看到蝶秋舞暗淡的眸子,苏沫涵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还没有等她想那么多,肩膀就被苏祐给摁住了:“我的妹妹长能耐了,入宫之后竟然能跑这里来,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的禁足我还没有给你解开。” 他话音刚落,苏沫涵就被一人一拉,直接拉入怀中,身后尹御枫特有的清冷的嗓音传来:“我借了人,自然要带到我的忆霜楼来听曲,是我楼中的曲子不好听,还是舞女不美,苏侯还有心思关人禁足?” 早就知道了尹御枫会出现,苏祐倒没有再执意要带走苏沫涵,眼神瞥了一眼楼上的其中一间厢房,道:“你借走本侯妹妹是她愿意,但是你把本侯的朋友关在忆霜楼,是不是要给本侯一个合理的解释?” 尹御枫扬起嘴角,轻轻一笑,道:“又要解释?苏侯的问题还真是不少,不过把程大人留下,当然也会为了程大人的安全,苏侯肯定也知道最近不太平。” 先是礼部侍郎意外苏王,再是周叱南和狱卒被毒死,一桩桩一件件苏祐当然知道不太平。 苏祐的目光危险的盯着尹御枫看,“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不太平的事情都是你在幕后操作。” 尹御枫摊了摊手,满脸无辜的说:“我可没那么闲,只是有人想要搅动风波,正好撞上了洗月阁,洗月阁当然不能当做看不见。” 当苏祐的目光又在苏沫涵身上流转时,尹御枫立刻就抓紧了苏沫涵的手,向苏祐微微一笑:“如果苏侯想要知道的话,那就上去瞧一瞧。” 这话的意思明摆着就是上面有程子扬的私事,苏祐也没有真的上去坐坐,而是看向了后院的厢房,“忆霜楼的茶水不错,我喝两盏琉毓公子应该没有意见。” 尹御枫手牵着苏沫涵往后院走,苏祐也在后面跟着上去,看着两人手牵手,双眼全都透着一百个不乐意。 —— 在楼上的厢房内,棪白已经在窗台处坐了大半天了,一句话都不吭。 程子扬已经在厢房内踱步,已经不知道踱步了多少圈,棪白还是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好几次想要开口,但是想到昨夜棪白的反应,程子扬立刻就把所有的话语全部都给咽了下去不再吱声。 屋内的茶水点心也不知道换了多少回,而棪白的目光始终都在看着天上的一团乌云。 一直到程子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实在是在房间里面闷得慌,开门想要出去之时,棪白才开了口。 “子扬。” 终于不是叫他程大人,程子扬转过身,看向棪白。 这个时候棪白已经不再只看着天空中的乌云,看着他的神情,是他读不懂的复杂。 想了一晚上程子扬才想出一点影阁为什么要对他动手的原因,可他还是不确定。 “林燚,影阁对我动手,也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对吗?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说父亲给我留了什么东西?” 对于程子扬,棪白是再清楚不过了的,看他这个样子是真的一点也不知情。 “算了。”最终棪白还是叹了一口气,道,“你我之间现在是隔着血海深仇,我们一家就是被你父亲害得家破人亡,这个结果满意吗?” “不,不可能,父亲和林叔叔明明是生死之交!”程子扬根本不敢相信,“而且,传回来的消息明明,明明就是你们一家,坠入,山崖,而死……” “呵呵……呵呵 ……”棪白冷笑起来,笑得嘲讽又凄凉,“是啊,世交,坠崖!要是真相当真是这样就好了,要不是当年我亲眼看见,我也真的要相信都是意外!” “机关图和锻造秘籍在哪?”棪白直接就直白的问出来。 程子扬听得糊里糊涂,“机关图和锻造秘籍不是在林叔叔手上吗?” “我父亲?”林燚直接就嗤笑起来,带着邪气的眼神,直接看得程子扬背脊发凉。 “如果机关图和锻造秘籍在我父亲手上的话,昨夜影阁就不会再找上你。” 回想了一下那天夜里的事情,棪白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道:“那天晚上我看到父亲和程颐在争吵,原因就是程颐想要父亲把机关图和锻造秘籍,那天夜里父亲没有同意。” “可是第二天父亲就发现机关图和锻造秘籍都不见了,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大波杀手,我们一家被逼跳下悬崖,我在悬崖之下有幸遇到公子才留下一命,可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死了!” 这些真相程子扬想都不敢想,就连这个时候一样不敢相信,“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林燚,我们先查清楚好不好?至少,至少先查清楚父亲在什么地方,找到他就能知道真相了。” 这个时候,棪白从窗台上跳下来,手中的被捏的吱吱作响:“找到他?忘了告诉你,他死了。” 程子扬的瞳孔一下子就瞪大,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林燚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谁死了?” “程颐,他死了!”棪白走到程子扬面前,一字一句的重复着,“就在上个月,我追查当初的事情,把他从影阁里面带了出来,可惜伤得太重没几天就死了,我想问的事情一件都没有问出来,否则也不用来找你了。” 第50章 物非人非 “是你杀的?”程子扬几乎是哽咽着在问,看着林燚带着邪气的眼眸,感觉那是陌生人一样。 看着程子扬此刻看自己的眼神,那种惊恐不可置信,简直就和当初自己看到程颐出卖一家人的时候,一样惊恐又不可置信。 “可惜了。”棪白摇头叹息,惋惜道,“可惜了,程颐不是我亲手杀的,我把他从影阁带出来的时候,他就没剩下几口气了,我找了郎中来,吊了几天的命,就只从他嘴里知道机关图和锻造秘籍在你手里。” “是影阁的人杀了我父亲?”程子扬咬着牙在问,湿润的眼睛已经在泛红,只是咬着牙没有让泪水掉下眼眶。 “显而易见,如果是我杀了他,我就不会再来找你了。”抬起手中的折扇,将程子扬的下巴抬起来,棪白继续问:“告诉我,我父亲的机关图和锻造秘籍在哪?” 这样的棪白,程子扬实在是陌生,撇过头去,语气生冷的回答:“我不知道,父亲离家之前什么也没有给我。” 程子扬是个老实人,从来也不会说谎,所以他说的话棪白也就信了,继续掐住他的脸颊,把头给扳过来,带着诡异邪魅的声音说:“想不起来?那就继续想,想不出来你也别想离开忆霜楼。” “林燚,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程子扬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从小一起相识的玩伴。 他奋力推开棪白,然而棪白松了手之后,反倒是他自己站不住,一下自己摔在地上。 看他摔得狼狈,棪白连扶上一把的心思都没有,直接而蹲在地上看他,不齿的摇头:“你还是这般无用,从前就是个书呆子,现在还是个榆木脑袋。” 这一摔到没有真的摔疼,只是眼前的人实在是陌生,程子扬站起来之后连连后退,“我当然还是从前的程子扬,可你却变了,我认识的林燚不是这样的。” “当然不一样!”棪白心里也有一口气,直接就给呵斥回去,“林燚早就死了,葬身于悬崖之下,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从鬼门关里面爬出来,是洗月阁二堂主棪白!” “鬼门关里爬出来的是人吗?是恶鬼,程子扬,在你面前的是回来复仇的恶鬼!” 棪白一步步的逼近程子扬,把他拉到自己面前,一下子猛然扒开自己的衣襟,让他看清自己身上一道道可怖的伤痕。 上衣直接被脱下,程子扬能够清楚的看到他身上的额伤痕,胸腔,腹部,后背全都有一道道可怖的伤痕。 每一道都狰狞可怕,都是足以致命的伤痕,总共数十道的伤痕,他是如何活过来的? “程子扬!是你父亲让我家破人亡,我每天晚上一闭上眼睛就是父亲母亲死在眼前的场景,他们把我护在身下,被摔得血肉模糊,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父亲造成的,你让我不恨?我为什么不能恨不能变?” 一字一句句句诛心,程子扬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他们之间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既然你父亲不仁 ,你也别怪我不义!”棪白一把揪住程子扬的衣襟,咬牙切齿恶狠狠的吼着,“你最好赶紧想出来机关图和锻造秘籍在哪,现在你人在忆霜楼是安全的,可你别忘了,你的母亲还在家里,再想不起来,我们不动手,影阁也坐不住了。” 提到母亲的时候,程子扬的眼神立刻就变了,变得凶狠:“棪白!你别动我母亲!” 这时候竟然直接喊了棪白这个名字,棪白直接嗤笑出声,优哉游哉的抬手把衣裳穿好,悠悠道:“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鬼,没有人性,所以你最好是好好想想,我相信你这个书呆子的脑子,不会傻的没有救。” 棪白才不理会程子扬现在心情如何,他冷冷甩下一句话之后,他几步就跨步出门,再顺便把房门给上了锁。 程子扬虽然被关在厢房内,但是里面有吃有喝,也不会把他饿死在里面,完全就不用担心。 棪白一路拎着钥匙到后院交给尹御枫,满脸的冰霜,多说一句话都不乐意。 尹御枫顺手就把钥匙放在桌面上,问道:“问出来吗?” 棪白摇了摇头道;“榆木脑袋不好使,目前他什么都没有记起 ,给他点时间慢慢想。” 说完棪白又转身离开,“我去程府找一下线索。” 说是去找线索,但是棪白的神情已经在表示,他放心不下的只是那个还在程府的人。 嘴上说得无情,可是放不下的还是他。 等棪白转身离去,瞪了尹御枫好一会的苏祐,这才开了口:“你打算把程子扬关到什么时候?” 尹御枫淡淡的喝了一口茶,笑说:“忆霜楼对程大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怎么能说是关着,只是让他冷静冷静,想想一些东西藏在了什么地方。” 他这幅话只说一半的性子,在穿着那身银白色盔甲的时候也是一样,苏祐已经摸清楚了几分,眼神冷了几分,“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尹御枫眼眸沉了几分,并没有再说话,这个动作让苏祐知道了他不想再说,也就没有再问。 但是还是要提醒:“我不管你们要做什么,但是不能伤害我的朋友,否则你就是荣王,我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尹御枫饮着茶水,平静道:“不知道洗月阁在你的心中是什么样,但是洗月阁也有洗月阁的规矩,恩怨自断,程子扬和棪白之间的恩怨,由他们自己了断。” 苏祐身上浓浓的敌意,苏沫涵不是感觉不到。 两人之间的气氛胶着着,苏沫涵戳了戳苏祐的胳膊,小声说:“哥,嫂子还在家里等你。” 说完就被苏祐有一个警告的眼神给瞪了回去:“玩够了就自己回家!” 才刚刚走到门口,苏祐立刻就看到了树下一个并不明显的影子,回头就像苏沫涵冷声道:“我改变主意了,涵儿,立刻跟我回家!” 苏沫涵一愣,随即道:“不要,你好不容易才放我出来一趟,我现在不回去。” 其实根本就不是苏祐把她放出来,而是因为嘉贵妃突然让她进宫,她才有机会能出来,否则现在还在还在落池轩禁足。 现在就让她回去,她才不甘心。 尹御枫察觉到苏祐语气中的变化,在顺着苏祐的目光望去,尹御枫也了解出了异样。 他缓缓起身,在苏沫涵耳边道:“今日有客人,阿涵你先回去。” 只看两人的神情就知道不简单,苏沫涵明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就挡着苏祐的面,在他唇上轻轻留下一吻,“小心些,一定要到侯府来找我。” 再一看过去,树下的影子已经看不见了,尹御枫缓缓走到院子中间,仿佛对着空气道:“大白天就敢来忆霜楼,影阁可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不知道此时忆霜楼之中有多少影阁的人,但是暗中窸窸窣窣的动静可以确定人不少。 但是忆霜楼外院还有不少客人,真要动手起来还是不太方便,好在尹御枫是知道他们目的何在,处理起来也不算是麻烦。 听着上面的动静,尹御枫也能猜出他们大概的等级,顿时轻笑一声:“昨夜来了一个乙字杀手尚且不能得手,酒瓶你们这些杂碎,还想掀起多大风浪?” 忆霜楼只是一个供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可是潜藏的洗月阁高手也不少,在尹御枫说话期间,那些暗藏的影阁杀手就已经被处理得差不多了。 “公子,蟑螂老鼠都清理干净了,洗月阁的地盘容不得他们放肆。”蝶秋舞和文荆尘一身血污的从屋檐上跃下,一看就是清理了不少的杂碎。 尹御枫满意的看向文荆尘:“做得不错,随便料两颗头颅,跟我一起带到暗室中去。” 几个影阁的杀手根本就不用担心,尹御枫之所以让苏沫涵回去,不过就是因为不想要苏沫涵看到血腥的一幕。 而且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一些事情要做。 说完之后,又抬头看向一身血污的蝶秋舞,道:“秋舞,你不用忙活了,护送太子回东宫。” 遇上影阁的人,蝶秋舞浑身都不自在,沾了一身红血的她,现在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的了冷意。 对于影阁,那是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的阴影。 在忆霜楼的内院之中,有一个极其难以发现的暗格,就在柴房之下。 文荆尘一身是血的衣服还没有来得及换下去,就提着两个还在滴着血的头颅,跟在尹御枫后面下到暗格。 暗格里就是昨夜活捉的两个影阁杀手,其中最重要的还是乙字杀手苍木。 只不过两个人现在都捆得和个麻花一样,嘴里还被塞着一块破布,想要说话想要咬舌自尽都办不到。 两颗圆滚滚的头颅被文荆尘无情的丢到两人面前,再顺手把他们两人嘴上的破布拿出来。 尹御枫优哉游哉的坐在两人对面的椅子上,看似笑盈盈的看着两人,看得他们头皮发麻。 看了许久之后这才向文荆尘道:“怎么感觉暗格里有点冷,荆尘你去弄几盆碳火进来。” 完了又看向苍木身旁的小厮,道:“看他有点不清醒,你去换身衣服的时候,带他去洗个澡,醒醒神。” 第51章 审问 文荆尘几乎是在瞬间就明白了尹御枫的意思,手脚麻利的把小厮给拖拽出去。 所谓的洗澡清醒一波,不过就是把人拖去水牢里面关一关,小厮没有被尹御枫打伤,所以关在水牢里面不会轻易被弄死。 见惯了影阁里面折磨人的手段,这会儿苍木一点都没有感觉,反而轻蔑的向尹御枫道:“琉毓公子就这点手段吗?拿两个人头在我面前晃一晃,然后把人关水牢里?” 完了还不屑的轻笑两声:“要不要在下教一教琉毓公子怎么动刑?” 尹御枫就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逞强,冷言道:“影阁的酷刑?断指?宫刑?烙刑?还是剥皮抽筋?” 说完尹御枫默默的摇了摇头,“那些太累了,想必对苍木大人不起什么作用,咱们来聊聊天好了。” 很快文荆尘就把火盆给拿了进来,这么半天也不见尹御枫又什么新的动作,仿佛就真的是要和他安安静静的聊天一般。 尹御枫越是这般镇定,越是这样平和,苍木的心中就越是没有底。 他倒是宁愿尹御枫能够跟影阁的人一样,一顿鞭子一顿刑法,至少不用这般去猜测这个人究竟想做什么,究竟有什么手段这样难熬。 可是尹御枫就是什么都不坐,悠哉悠哉的靠着火盆在烤火。 在炎炎夏日里,原本就闷热的暗室里面,在炭火之下温度越来越高。 才不一会的功夫,文荆尘就热得满头大汗,尹御枫瞥了他一眼,开口说:“仓面目大人重伤未愈,身体虚弱的很,你把火盆拿着靠近他一些,然后出去转转。” 在炎炎夏日里面,屋子里面还有一个火盆,也就只有体寒的尹御枫才能适应这种温度,别说是文荆尘手不了,就连苍木也是感觉被架在火上烤一样。 偏偏尹御枫就极其有耐心,什么动作都没有,静悄悄的看着苍木大汗淋漓,仿佛就在看着他能够坚持多久。 一直等到苍木一身的黑衣都被汗水浸透之后,尹御枫才开口:“仓木大人,我们就来聊聊你们影阁的事情,你作为乙字级杀手多年,影阁幕后之人,是谁?” 已经热得大汗淋漓,苍木还是大笑:“琉毓公子不会以为,就一盆炭火,就能让我招了吧?人人都说琉毓公子可怕,原来也不过如此,比起影阁的手段,那是差了不止一截。” 想象中的酷刑没有出现,苍木松了一口气,同时更加的不屑了:“琉毓公子,用不用我教教你?教你怎么样才能从别人嘴里撬出话来?” 尹御枫也不着急,本来也不指望现在就能让苍木开口,一双冰冷又锐利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睛,盯得苍木心底发毛。 苍木跟踪尹御枫的次数不少了,每一次都被尹御枫给发现了,但是尹御枫偏偏就是不把他就揪出来。 观察了尹御枫那么久,苍木才发现自己从来就看不透这个人,他心里在想什么完全就看不出来。 就像这会儿,人就坐在自己面前,明明就是在提审,然而着急的人却是自己,那个审问的人倒是一派悠闲,一点都不着急,就像真的是来烤火取暖的一样。 反正也不急着让苍木现在就开口,尹御枫慢慢起身,出暗格之前提醒苍木一句:“今日忆霜楼内来了不少影阁之人,影阁不留无用之人,你已经被抓,影阁自然不会搭救,那你觉得他们为何来此?” 影阁内全是杀手,既然来了忆霜楼肯定就不是为了救人而来。 苍木自己也知道这个结果,但是又尹御枫嘴里说出来,感觉还是不一样。 就像是自杀和被杀,总是不同的。 添了一把火还是不够,尹御枫邪魅的勾起嘴角,慢慢说:“看来你知道的消息,一定比甲字杀手更多,否则不会让你的主人大动干戈,特地派人冒险到忆霜楼来动手。” 说完之后,尹御枫这才慢慢出了暗格,但是暗格内的火盆,并没有要搬走的意思。 尹御枫才出去不久,文荆尘就进来,把地上两个死不瞑目的头颅高高挂起来,没能闭上的眼睛正对着苍木,就好像在直勾勾的盯着苍木看一样。 暗格里面的烛火也被添了好几根,灯火通明的照亮整个暗格,苍木就算不想看 眼前的头颅闭上眼也无法好好休息。 外面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没有留下半点血迹,也没有惊动道外面的客人。 只不过尹御枫让蝶秋舞护送慕容无惑会东宫,她并没有照办,当尹御枫一出暗格就看到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紫衣,就站在屋檐之上。 尹御枫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就说:“现在天上乌云密布,你看不到阳光,不如看看屋内的烛火。” 蝶秋舞没有应他的话,半天之后这才说:“我只知道影阁的幕后之人是个女人,而且和桓王关系不浅,我当初就是被桓王送到影阁成为杀手。” 那是蝶秋舞过去的阴霾,所以尹御枫从来不会问起。 这是蝶秋舞第一次正面面对自己的曾经,那个不堪的过去,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去回想。 能够听出她话语中的挣扎和痛苦,尹御枫劝道:“要是不想回忆,那就不要去想,我总有办法能够把他们的嘴撬开。” 屋檐之上,蝶秋舞染了凤仙花的指甲嵌入血肉之中,她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拳头越握越紧,“我一家的血仇源于影阁,被影阁栽赃陷害导致一家冤死,我却被蒙骗为影阁卖命数年,影阁,我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暗室里面的人一定是个硬骨头,所以尹御枫并不着急让他们现在就开口,但是他们总是要开口。 文荆尘从暗室里面出来之后,一脸的不理解,一边擦着手,一边问:“公子,直接动刑不好吗?就像之前对付那些人一样,一节一节骨头慢慢敲碎,就不信他不说。” 尹御枫眼神看向蝶秋舞,然后淡淡说:“能在影阁成为成为乙字杀手的,遭受过的各种残忍的训练,全都不是常人能够忍受下来,况且苍木还是一个乙字杀手,你以为就凭着一点酷刑,就能让他开口?” 这时文荆尘更加反应不过来了,“可是我们抓到的人,没有一个不是硬骨头的,道最后还不是没扛过多久就招了。” “他不一样。”屋檐上的蝶秋舞开了口,“苍木不一样,他原本是甲字杀手,而且和影阁的主人关系不一般,如果不是因为公子从他手里把我救出来,他也不会被降到乙字杀手。” “他会开口的!” 这一点尹御枫还是很有自信,只不过要他开口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 刚回到明武侯府,苏沫涵就直往书房那边跑,刚跑两步,就被苏祐给逮了回来。 苏沫涵在忆霜楼当着苏祐的面,直接吻在尹御枫的唇上,那一幕苏祐可没有忘记。 自己养大的妹妹,直接当着自己面就跟别人跑了,要他的面子往哪搁。 “我妹妹闯了两年的江湖,真是太长能耐了,来耍一套剑法给兄长看看?” 说着就把苏沫涵往自己的院子拉去,这会儿苏沫涵哪里有心思去练剑,早上入宫的时候,她就让素心到御医属去收刮医书去了,这会只想着赶紧能够找出解了冰骨的方法。 可是苏祐就是不放过她,直接把人扛在肩上就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苏祐的力气很大,无论苏沫涵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哥哥你把我放下来!”苏沫涵双手双脚都在抗议,不停的挣扎捶打苏祐,但是他那点力气,根本就是在给苏祐挠痒痒,一点作用也没有。 “哥哥,我已经长大了,你怎么还是这样。” 苏沫涵已经顾不得形象了,一路大喊, 苏祐直接就把她的喊叫声给无视了,反正是在自己的宅院里面,也没有外人在,“别说你是长大了,就算是将来嫁人了,兄长还是一样能收拾你!” 然而这种场面,明武侯无的家丁们早就习以为常了,在苏沫涵小的时候,因为时常闯祸,所以没少被苏祐收拾。 这才是苏沫涵每每看到苏祐不悦的时候心底发憷的原因。 最终苏沫涵还是被扛到了苏祐的院子中,正在修剪花枝的沈湘灵看到苏沫涵是被扛着回来的,吓得手上的剪子差点掉到地上去。 “夫君有发生了什么?非要这样吧沫涵扛回来?”沈湘灵拍着胸脯,被苏祐这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整的够呛。 眼色不停的向苏沫涵示意,小声问:“你不是被嘉贵妃宣进宫了吗?怎么被夫君抓回来了?你不是有惹祸了?” 兄妹两个就没有一个是能够消停安分的,沈湘灵只觉得在两个人之间周旋忙活也是够累的。 被扛在s肩上一路走过来,颠得苏沫涵肚子疼,不满的瞪着苏祐:“还能是什么?也不知道谁惹了他,心情不好就要撒气。” 这时候苏祐只觉得没有把苏沫涵直接就给扔在地上,非常的后悔,气道:“你也不看看你做了什么,你知不知羞?” 第52章 一线生机 一下子苏沫涵就想起了苏祐的话,知道了他的火气从什么地方来,但是苏沫涵就是有恃无恐,反而理直气壮的顶撞回去:“我就是喜欢御枫,有什么好羞耻的,你要是觉得羞耻,以后你也别碰嫂嫂。” 苏祐简直就被气到了,随手就操起地上一根枯枝,往苏沫涵身上招呼去:“你还未出阁,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要挨打,苏沫涵怎么可能不跑,直接就跑到沈湘灵身后去,嘴上那是一点也不肯吃亏,依旧不服气的喊:“那也是你先要把我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你要是不找那个神秘程子扬,我就不会拿御枫来气你。” “你还有理了?怎么说你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看来是我太纵容你了,大神秘规矩全部都让你忘了!” 躲在了沈湘灵身后,苏祐的鞭子怎么样都招呼不到苏沫涵的身上,这时候她更加嚣张了,朝着苏祐吐了吐舌头,道:“哥哥,总之不是我喜欢的人,我不嫁,大不了到山上出家去!” 手上的木枝被苏祐一个大力,折成了两半,只见苏祐咬牙道:“你是一天不气我,就皮痒痒是不是?” 反正有沈湘灵当吨盘,苏沫涵是有恃无恐,继续朝着苏祐坐鬼脸:“只要哥哥不拦着我,我保证别的事情全部都乖乖听话。” “哼!”苏祐冷哼一声,这家伙要做的事情哪一件能称得上是规矩的,也就是小时候特别心疼这个妹妹,就算是收拾也不忍心下狠手,这才导致了她无法无天的性子。 看着两个人一天天的不省心,最心累的还是沈湘灵,这会儿看着两个人在吵,他也头疼。 于是上前去拉住苏祐的手,柔声道:“夫君既然允许沫涵去照顾琉毓公子一个月时间,说明夫君已经查出来,坊间的传闻是以讹传讹,既然他人品没有问题,夫君就不要闹别扭了。” 说着沈湘灵掩嘴一笑,调笑道:“妹妹长大了总有一天会嫁出去,不是琉毓公子也会是别人,就算换了一个人夫君就能看他顺眼不成?” 这些天来,沈湘灵时候看明白了,不是苏祐对尹御枫不满意,而是这个长兄对所有和妹妹走近的异性都不满意。 “哦~”苏沫涵还在后面帮腔,“原来哥哥是舍不得我出嫁,不对啊,既然是这样的,怎么之前还忙着帮我张罗,哥哥你这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怎么样,痛吗?” 瞧着那个躲在沈湘灵身后,还一脸得意的小样,苏祐就想要把她像小时候一样往捆成粽子,然后往柴房里面一丢,然后整个世界也就清静了。 被两个女子一唱一和的调笑着,苏祐憋了一口气,也没有地方撒,只能把苏沫涵给放走了。 得了赦令,苏沫涵欢喜的一蹦一跳的往自己院子里跑,苏祐又在后面叫住,不放心的嘱咐:“最近外面不太平,千万不要太晚回来,就算你出门,也一定要素心跟着。” 虽然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近日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都是凝重不已,就连平时最喜欢胡闹和不正经的慕容无惑还有棪白都沉闷了不少,就知道已经是有大事要发生。 但是这些苏沫涵都不太在意了,她现在一心一意只想着快速的找到可以解掉冰骨的方法。 “知道了。”苏沫涵也就应了一声,然后马上跑得比兔子还快,直接就跑回自己的落池轩去。 能看见苏沫涵还能欢快的蹦跶回来,素心也就放心了。 在宫门口,尹御枫让她回来报信,之后以听到消息之后苏祐立刻就出门,往忆霜楼那边去,她心里还是忐忑不安,就怕一回来苏沫涵就要受到家法。 现在看见苏沫涵还能欢快的蹦跶,那就说明还没有被苏祐逮到,或者说是被逮到了,但是苏祐病没有要罚苏沫涵的意思。 医书已经被素心放到案上,并且已经全部都整理好了,看到这些医书苏沫涵简直就是当成了救命稻草一样,笑嘻嘻的对素心道:“素心,你去泡一壶醒神的茶来,再拿一些糕点到书房来。” 听到这个要求,素心知道苏沫涵要看医书又要忘记时间了,嘟囔道:“姑娘,你不会又要一整夜的看,不会你要一次就把这些看完吧?” 苏沫涵咧嘴一笑:“没错,我要尽快找到解毒的方法,否则我无法安眠。” 苏沫涵也不是第一次没日没夜的看医书了,反正也说不动,素心也就不再多嘴了,乖乖的去准备茶水和糕点。 果然这一次从翻开医书开始,整个落池轩都是安静的,丫鬟不敢大声讲话,小厮更是只守在院门口,连内院都不敢进来一步。 书内的一个字苏沫涵都不敢放过,夜半时分,昏昏欲睡之时,眼前的字都是模糊的。 已经喝了好几壶的醒神茶,但是还是止不住困意,就连素心都已经打瞌睡了好几次。 苏沫涵实在也是挡不住困意,正要把医书合上之时,动作一大,一不小心就把旁边的茶水给打翻了。 还在案上的医书被茶水给浸湿。 这些书稿都是陈旧的书稿,经不起茶水泡,一旦沾到水,上面的字就会被化开,情急之下苏沫涵只能把书稿全部都拿起来,放到一旁干净的地方,一页一页的摊开晾着。 被茶水浸湿之后,纸上的黑字都被晕得模糊不清,很多字都已经无法分辨出来。 这下好了,所有困意都被一下浇灭,醒神茶不愧是醒神茶,彻底睡不着了。 素心见状立刻就去拿了一块布把桌子给收拾干净,但是已经被茶水给浸湿的书稿是没有办法拯救了。 苏沫涵正哭丧着一张脸看着素心:“怎么办,我还没有看完,这就毁了一大半了。” 书稿的大半都已经被浸湿,素心也没有办法,只能安慰她了:“还是有一半是完好的,里面的内容应该是有拓本,明日我再去御医属去问一问。” 御医属的很多藏书都是孤本,根本就没有另外的拓本,而且这些都是老御医的藏书,宝贝的不行。 要不是苏沫涵三天两头就让素心去给他们送好东西,这些藏书他们根本就舍不得拿出来给她借阅。 现在藏书被毁,先不说会不会被御医属责备,她更担心的是被茶水晕开的那一本部分,正好就记载解掉冰骨的方法。 被苏祐骂的时候还没有眼泪掉下的她,这时候看着湿漉漉的医书纸张,苏沫涵的眼眶却湿了。 不甘心的她,继续翻着已经湿透了的纸张,很多字都已经模糊不可分辨,好在还有一些字是能够看清了。 翻到后面的时候,却发现后面几页根本就没有字,一个字也没有。 “后面竟然是空白的,不可能啊,这本医书师父可宝贝了,如果只是前面一些关于穴位的内容,师父早就能背下来了,难不成还有玄机?” 苏沫涵怎么也想不通,看到既然前面只是一些自己和师父都能够轻易记住的内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拿来一杯茶水,往后面空白的纸张上面倒。 直到把整本医书全部都弄湿,这才停手。 已经湿透的纸张,苏沫涵再拿到烛台上去烤干,果然湿了之后再遇热的纸张上面渐渐就浮现出一幅画来。 是一株青草,但是仔细一看又不像。 是一株青色和黑色相间的一株草,中间还有一颗圆润的红色果子。 “好奇怪的植物。”苏沫涵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植物,就算是平日见的药材也没有长成这样,或者是样子相近的也没有。 苏沫涵继续往后面翻去,立刻就看见了关于这个奇怪的植物的解析。 “炽草:剧毒之物,生长于东海南岸的荒岛之上,六十年结一果。炽草性极寒,食用后透骨寒冰,中毒之后全身冰冻而死,死后尸身不腐,其果实能解毒。” “透骨寒冰,死后尸身不腐不就是冰骨吗?”苏沫涵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她曾经研究过冰骨的毒,但是冰骨的成分非常复杂,其中一味药她怎么也找不出来。 今日总算是知道了,那一味药,她已经没有找到的药竟然就是炽草。 炽草难得更难见,知道这味药的人更是寥寥无几,而那个把冰骨研制出来的人,用这种特殊的手法写在这本医书里面,多年以来没有人发现。 难怪总说冰骨无解,不是无解,而是制出冰骨的人大概就不想让人解毒,所以才刻意把炽草用这种方式来纪录。 这个时候能意外找到这个,简直就是救命的稻草。 兴奋之余,苏沫涵又想到了另外的一个难题,炽草那么难见,除了东海南岸附近的一处岛屿之外,别的地方都没有。 且不说岛屿难寻,且说炽果六十年才结一次,而尹御枫就只剩下一年的时间,单凭这一点就要看运气才能够寻得。 就算知道了炽果能够救命,而现在想要找到炽果也只能够凭借机缘才能救命。 第53章 旧案 “素心,明天一早就派人到东海南岸的村庄去,秘密去调查炽草和炽果的下落,记住了,不能声张。”无论寻找到炽果的几率有多小,只要有一线生机,她就不会轻易放过。 而洗月阁树敌颇多,也不知道暗地里面有多少想要尹御枫命的人,苏沫涵不敢去赌,一旦外面知道了炽果就是尹御枫救命的药引。 那些和洗月阁为敌的人,不知道多少人要争相恐后的想要从中作梗毁掉炽果。 炽果即便难寻,六十年才结一次果子,但是生活在东海南岸的渔民,也许就有见过炽果的人,说不定还采到这种果子。 得到了炽果的消息,苏沫涵兴奋的一晚上都睡不着觉,并且一点睡意都没有。 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不自觉的想着,等他身体好了,两个人一起游山玩水,去看看这个曾经他为之拼命守护过的江山美景,走过四时风光。 只是想想就已经兴奋的不行。 天一大亮,苏沫涵立刻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准备往忆霜楼去。 着时间苏佑还没有退朝回来,所以趁这个时候出去,也省得再惹得他不痛快。 这人还没有踏出明武侯府一步,后一脚宫里的人就又来了,这次是皇后身边的于公公。 说是这两日皇后身体不爽利,让苏沫涵和沈湘灵进宫陪着散散心。 昨天是嘉贵妃,今天就是皇后娘娘。 皇后位居中宫掌管后宫,地位尊崇。 而嘉贵妃深受陛下宠爱,享受着连皇后娘娘都没有享受过的宠爱,是所有后宫女子都羡嫉的对象。 这两人,一个享受尊崇,一个拥有宠爱,这两天她们之间的针锋相对实在是不能再明显。 只不过听闻这两年来,皇后被病痛缠身,病得厉害,御医属上下治了都无法根治皇后的病情。 皇后病重可能时日无多,自然是比嘉贵妃更加着急拉拢明武侯府,今日更加是连着沈湘灵一起叫入了宫中。 时隔两年的时间再次踏入凤弈殿,再次见到皇后娘娘,苏沫涵眼前的皇后娘娘给震惊到了。 头发花白,骨瘦嶙峋,宽大的衣袍衬得皇后越加的瘦弱,身上除了骨头之外就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黄皮,身上看不出来有一丁点的肉。 瘦弱得几乎不成人形,很难想象两年的时间里面皇后究竟是经历了些什么,竟然变成了这幅样子。 明明两年前离开郢都的时候,皇后的身体还是好好的,只是短短两年时间而已,怎么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如果不是身上的凤袍,苏沫涵根本就认不出来那是皇后娘娘。 “怡安来了,不必多礼了,上来让本宫再好好瞧瞧。” 还没有等苏沫涵行过见面礼,皇后就直接向苏沫涵招手,把苏沫涵招到自己面前来细细看。 苏沫涵应声上前,站到皇后娘娘的面前,皇后伸出枯树枝一样枯槁又瘦弱的手把苏沫涵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双眼一只盯着苏沫涵在看。 “好啊好啊,怡安长大了,两年不见更加好看了,怡安在外面可有受苦?” 在印象之中皇后娘娘一直都是慈眉善目的样子,现在就算是已经被病痛折磨得丞人形了,她骨子里的端庄大气丝毫不减。 见此情景,苏沫涵不禁心疼起来:“两年不见,娘娘竟然病成这样,太医就没有诊出病情吗?” 说罢,皇后屏退左右侍从,只留下苏沫涵和沈湘灵。 “咳咳!” 起身不到一个时辰,皇后身子就已经疲累得不行,咳得不行。 苏沫涵见状立刻就倒上热茶给她顺顺气:“娘娘病得不轻,让怡安给娘娘把把脉。” 皇后并没有伸出手给苏沫涵,只是饮了一口热茶,轻声道:“本宫毒已经入了肺腑,就算是你来了我也活不得几日。” “娘娘中的是什么毒,既然知道为何不早日宣怡安进宫为娘娘解毒?”这个样子的皇后实在是令人心疼,苏沫涵声音都颤了几分。 对于自身的病痛并不是很在乎,或者说她早就已经看开了。 此时拉着两人的手,语重心长道:“本宫已经没有几日活头了,今日宣你们进宫,只是想要为我儿某个出路。” “我儿虽然贵为太子,但是处境危险,在他对面的是桓王和嘉贵妃,本宫走了之后,以他心软的性子定是斗不过桓王。” 果然是因为双王争斗。 苏沫涵明白了皇后的用意,苏沫涵轻轻叹一口气道:“怡安恐怕要辜负娘娘厚望了,明武侯府不敢加入内斗。” “怡安!”皇后抓紧了苏沫涵的手,用心良苦道,“今日本宫不止是唤了你们来,还有明武侯。” “哥哥?”苏沫涵一怔。 很快苏佑也被叫了过来。 苏佑手上拿着几张陈旧的帛书,怒气冲冲的朝着凤弈殿而来,见面之后甚至没有给皇后娘娘行礼,直接就把手上的帛书摔在皇后面前的桌案上。 “帛书所写可是真的?” 苏佑额头上的青筋已经暴起,压抑着怒气没有直接爆发出来。 苏沫涵不明所以,连忙将帛书抓起来一看。 看完之后就连她的手也在发抖,颤抖着声音问皇后:“娘娘,这是真的吗?我阿爹的死,是因为嘉贵妃?” 十几年前苏侯被将士们从战场上带回来,边关传来的消息是苏侯战死沙场,苏佑一直都知道一定是被人暗算,可是十几年来都查不到确切的证据。 可是眼前的帛书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嘉贵妃的阴谋。 十多年前那时候嘉贵妃才刚刚进宫不到十年时间,但是自从她进宫开始就已经宠冠后宫,一直到现在还是恩宠不断。 眼前的帛书就是皇后交给苏佑的,她缓缓点头,“这些全是本宫暗中查到的证据,你们若是不信可以自行去查。” 这些证据苏佑当然信,因为和他自己查到的蛛丝马迹基本一致,十几年了现在终于真相大白了。 可是现在嘉贵妃恩宠正盛,就算把这些证据全部呈上去,十几年前的旧案,陛下也不一定会处置嘉贵妃。 一个女子能心狠至此,实在是难以想象。 “咳咳……” 皇后娘娘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她也顾不得再用热茶润喉,就拉着苏沫涵道:“本宫身上的毒已经入了肺腑,早就没几天活头了,可是陛下身上的毒,或许还能解。” “陛下?”苏佑露出疑惑的神色,“陛下虽然年迈,但是完全没有中毒或者生病的征兆。” “我知道了。”苏沫涵恍然大悟,“是□□,见效极慢,是让人的身体一点点的垮下去,当被人发现的时候早就入了肺腑血脉之中,到了那个时候,就会和娘娘此时一样,油尽灯枯,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一样回天乏术。” “娘娘既然知道,为何不尽早就医?”听了皇后的脉象之后,苏沫涵摇了摇头,她也完全就没有办法了,皇后的生命也就只有这几天时间而已了, 皇后收回了自己的手,轻声道:“本宫发现的时候已经回天乏术了,还能苟活两年全靠了御医属吊着这口气。” “咳咳……” 才说了几句话,又忍不住咳了起来,咳出来的血染红了凤袍一大片。 连喝了两杯茶才能缓下来。 “陛下已经看出来嘉贵妃对自己下毒,只是这些年来桓王在朝廷中的根基深重,想要连根拔起必然要有一番大动作,此时不能明着动嘉贵妃,这次各国和谈就是机会。” 皇后一把紧紧牵住苏沫涵和苏佑的手,激动道:“明武侯府在朝中影响力非凡,如果你们能站在太子一边,那么桓王此战必输!” 身体虚弱的皇后说不了几句话就咳得不行,又一阵咳嗽之后声音嘶哑的说不出话来。 案上的帛书看得苏佑眼发红,终于咬牙下定决心,退后两步向皇后双手抱拳:“苏佑势要替双亲复仇,桓王和嘉贵妃,苏佑一定让他们付出代价!”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皇后娘娘不再硬撑,松下一口气之后直接就晕了过去。 从皇后娘娘的脉象上看,她已经没有几天的生命了,就连苏沫涵也没有办法了,只能听天由命。 从凤弈殿出来之后,苏沫涵没有直接去见慕容鹏,也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先去了一趟御膳房。 刚好是早膳过后的时间,苏沫涵悄悄道御膳房,检查了一下慕容鹏吃剩下的食物,可是吃食里面没有任何问题。 那么是从何处下毒呢? 不能在宫中留得太久,已经没有时间查得更多,就只能下次再找机会了。 一出宫门口,苏沫涵再一次还没有任何反应就被捂住嘴,拉入了一辆马车里。 身后立刻就传来了尹御枫清冷的嗓音:“看你在路上魂不守舍的,皇后和你说了什么?” 对于尹御枫,苏沫涵是没有任何的隐瞒,直接就把在皇后宫中的事情给说了。 听了之后,尹御枫若有所思,“□□不是下在食物中,是嘉贵妃寝殿里面,解药我已经悄悄给义父了,现在就要陪嘉贵妃演一出戏。” 尹御枫皱着眉头,沉声道:“她对我的一切似乎了如指掌,其中一定有古怪。” 第54章 巧遇赵盈盈 其实不只是尹御枫觉得有古怪,就连苏沫涵也觉得有古怪,嘉贵妃和尹御枫之间不只是长相上有几分相似,就连看人的眼神也如出一辙。 在心里沉思了半天了,苏沫涵还是决定不要说出来。 可能也是自己想多了吧。 既然尹御枫已经给了慕容鹏解药,也就不需要她再操心了。 尹御枫搂着苏沫涵,仿佛要把人给揉在怀里一样,只要等桓王的事情过去,他就可以彻底的离开皇宫,天涯海角,一年的时间可以游遍山河。 想了一下苏沫涵还是不打算现在把炽果的事情告诉尹御枫,皇后的计划里面一定有尹御枫,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让他分心才是。 只要能够找到炽果,后面的时间还有很多,以至于苏沫涵更加期待炽果了。 马车路过颜悦衣坊,苏沫涵无意间掀起马车的帘子一看,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好像是盈盈。”苏沫涵立刻就叫停了马车,往颜悦衣坊里面跑。 “盈盈。” 苏沫涵试探性的朝颜悦衣坊里面的一位姑娘喊了一声,一位粉衣娇俏可人的姑娘应声转过头来,瞧见小跑过来的苏沫涵,面露喜色。 “涵涵!”赵盈盈喜出望外,立刻就笑得和花儿一样。 苏沫涵小跑上前,跑到赵盈盈面前欢喜道:“果真是你,刚才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 说着立刻就遭到了赵盈盈的嗔怪:“你还说呢,都回郢都那么久了,竟一眼也不来看我。” 说着目光无意间看见了随后进来的尹御枫,尹御枫的目光时刻都在苏沫涵身上流连,她一眼就瞧出了其中的不同。 “哦~”赵盈盈立刻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原来是找到俏郎君了,所以就把我忘了,对不对?” 随后就倾身向前,在苏沫涵耳边小声说:“这位公子长得好生俊俏,涵涵眼光不错,胆石症怎么看着有些病弱。” 明明是夏日炎炎,尹御枫却穿着厚厚的袄子,还带着一个手炉,怎么看都怪怪的。 这会儿颜悦衣坊的小厮搬出一套华丽的嫁衣搬出来,向赵盈盈道:“赵小姐,这是您定制的嫁衣,请您过目。” 颜悦衣坊的服饰华丽非凡,鲜红色的嫁衣上绣着凤穿牡丹的样式,栩栩如生,乍一看花纹似活着一样。 一眼看过去惊艳不已。 “好美!” 两人异口同声惊呼出声。 “嗯?”这时候苏沫涵才反应过来,“盈盈,你制定嫁衣,这你定了亲?” “嗯。”赵盈盈娇羞的低下了头,“家里给指定了婚事,正准备给各家下帖子,婚期也快了。” 喜事将近赵盈盈满面欢喜,光是看她娇羞的模样,就知道那个男子她也喜欢极了。 今日才知道赵盈盈都定了亲了,可是苏沫涵完全就没有准备任何礼物。 想到了旁边的有一家玲珑居,里面许多华丽的首饰,苏沫涵向赵盈盈道:“你先看嫁衣,我到旁边看看去。” 苏沫涵想到什么立刻就去行动,好在赵盈盈早就习惯了她这幅风风火火的模样。 面对琳琅满目的一堆首饰,苏沫涵看得眼花缭乱,但是满眼的欢喜挡也挡不住。 看到这些饰品,苏沫涵几乎就要两眼放光,全都喜欢的不行。 “你?喜欢这些?” 看到苏沫涵欢喜的样子,尹御枫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当初他把残月短刀送给苏沫涵的时候会被慕容无惑腹诽了。 女子喜欢的是美丽的首饰和脂粉,还有漂亮的衣服,而他送的是打打杀杀的冰冷利器。 也难怪了当时慕容无惑当时会腹诽,而苏沫涵捧腹大笑,原来他是真的不懂女人心。 苏沫涵挑了好些自居觉得好看的首饰,一边应着尹御枫:“女孩子当然都想要让自己最好看的样子,给自己的心上人看到,而首饰就是最好的装饰,” 盯着苏沫涵手上许多东西,尹御枫若有所思:“所以这些是你喜欢的?” 苏沫涵还在精心的挑选玉镯,放在手上试了一下,感觉还不错:“这些是我为盈盈挑的,给她添嫁妆,女子的嫁妆可不能薄了。” 对于嫁娶一事,尹御枫是真的半点也不了解,只看到了苏沫涵很喜欢这些东西,就说:“何必挑得费神,你把你喜欢的全都拿走不就行了?” 说着尹御枫还低下头,伏在苏沫涵耳旁轻声道:“玲珑坊和颜悦衣坊都是洗月阁经营的商铺,你要喜欢都能拿去。” 江湖中绝对的霸主,那一定是洗月阁,洗月阁的总堂在凉州城,没有想到在郢都竟然还有那多的产业,忆霜楼,颜悦衣坊,玲珑居,全是郢都有名的大商户,没有想到背后全是洗月阁。 “这些铺子都是你在经营?”苏沫涵着实被震惊了一下,试探性的问了一遍。 尹御枫摇了摇头,道:“不是我,这些我从不过问,秋舞掌管忆霜楼收集情报,棪白性子跳脱没有定性,所以这些都是玉琊在经营。” “喜欢的,你挑走就好。”尹御枫偏着头,眼底含笑的看着苏沫涵。 苏沫涵连忙摆手道:“这是你的东西,我要送给盈盈的那是我的心意,怎能让你送我,我再转送,那不合规矩。” “好!”听出了苏沫涵的意思,尹御枫莞尔一笑,心中已经浮现出一个从来也不敢想的念头。 也许人心总是贪的,得到了一样就想要更多,曾经觉得多活一天就好了,可是现在似乎又不够了。 挑好了一堆的首饰,苏沫涵全让人送到赵府上。 那一边赵盈盈还在试嫁衣,原本做好的嫁衣要送到赵府上去,可是赵盈盈心里着急,竟然自己就跑到颜悦衣坊来。 这会儿,刚刚换好了嫁衣的赵盈盈从房内出来,鲜红色的嫁衣端庄大方,热烈如火一般,把女儿家的端庄还有娇俏尽显。 都说女子最美的一天,就是穿上嫁衣出阁的那一天。 这会赵盈盈只是试着穿上嫁衣罢了,还没有配上凤冠和霞披就已经显得楚楚动人。 当尹御枫微微侧身时,便看到了苏沫涵满眼的艳羡。 赵盈盈欢欢喜喜的站在铜镜面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心中就想到了出嫁的那一天。 “涵涵,好看吗?” 赵盈盈满目期待的等着苏沫涵的回答,苏沫涵掩嘴低声一笑,道:“这话何苦问我,你该问你的如意郎君。” “当然不能让他知道我悄悄在试嫁衣。” 赵盈盈脸皮薄,被苏沫涵随口说了一句,就已经害羞的不行。 尹御枫牵住苏沫涵的手,眼神朝着自己身后的屏风看去,苏沫涵立刻就知道了意思。 “盈盈。”苏沫涵朝赵盈盈喊了一声,然后眼神朝着屏风后面撇去。 赵盈盈不明所以,疑惑的走向屏风后面去。 看到屏风后面站着的人,立刻惊得捂住嘴:“你,你怎么在这里?” 屏风后面也站着一个较为羞怯的公子哥,自己也急着向见到心上人,但是又不敢明着相会,只得躲在屏风后面悄悄的看着。 有情人相会,苏沫涵当然不便打搅,笑嘻嘻的拉着尹御枫就给跑了。 两人走在集市上苏沫涵高兴的不行,想到了赵盈盈即将出阁,她自己也跟着开心的不行。 当看到赵盈盈穿上嫁衣时的期待,还有见到精美饰品时满目的欢喜,这些苏沫涵无意之间流出出来细微的神色,尹御枫全部都看在眼里。 走在大街上的人朝实在是太多,现在尹御枫只想要找个地方和苏沫涵静静的呆着。 思来想去也就只想到了一个地方。 “我记得你幼时喜欢看皮影戏,现在可还喜欢?” “皮影?”苏沫涵想了想,想了一下郢都中的戏班子,一下子兴趣也就来了,“我知道有个戏班子的皮影做得特别逼真。” 才刚刚一想到,苏沫涵立刻就把尹御枫给拉走,往那个戏班子的地方跑,以前学过的规矩礼数,出去野了两年全都忘赶紧了,抛在后头想都不想再想起来。 尹御枫停下脚步,拉住苏沫涵,道:“不用那么麻烦,忆霜楼也有唱皮影的,我们到忆霜楼去。” 一路往忆霜楼走去,一路上苏沫涵总是侧着头悄悄去看眼前人。 很快就让尹御枫给发现了,让尹御枫低低的笑了起来:“你想看我,就不能明着看吗?” 当时在纪州城的的忆霜楼分号时,苏沫涵看他可是直勾勾的看着,完全就没有半点女儿家娇羞的姿态。 既然都被指出来了,苏沫涵的目光再次直勾勾的落在了尹御枫身上。 “御枫,你竟然还养了戏班子。”忆霜楼算是洗月阁在外面的一个据点,一群的娇俏小娘子,还有一个戏团,怎么想也跟让人闻风丧胆的洗月阁不沾边。 从苏沫涵的眼中,尹御枫轻易就读到了其心中所想,淡淡道:“忆霜楼其实就是洗月阁的三堂,里面的姑娘全是一些走投无路的姑娘,她们无处谋生所以秋舞给她们一个安身之所,同时她们也帮洗月阁获取情报。” “至于戏班子。”尹御枫停顿了一下,看着苏沫涵,“戏班子,是因为你喜欢听故事。” --------------------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开放了阳光值可以换晋江币,小可爱们评论也可以拿阳光值的,可以多在评论区欢乐起来,可以拿红包,是不是很快乐(斜眼笑) 第55章 憧憬 小时候苏沫涵就特别的喜欢看皮影戏,皮影小人一个个栩栩如生,唱戏的唱得生动有趣。 所以苏沫涵就总喜欢拉着慕容无惑和赵盈盈,还有席知忆一起去看皮影戏。 那个时候尹御枫不能出现,所以总是悄悄的跟着,或者是板做慕容无惑的随从在一旁默默的看着。 蝶秋舞已经安排好了厢房,还有茶水和点心。 尹御枫看了一眼茶水和糕点,蝶秋舞就只准备了桂花糕和杏仁。 “秋舞,去拿一些桃花糕和荷花酥来。” 在纪州城的时候,就发现苏沫涵很喜欢那里的桃花糕,还有荷花酥那是小时候苏沫涵就很喜欢吃的糕点。 这一些尹御枫都还记得,而且记在心里。 吩咐完了之后,尹御枫又看向苏沫涵,轻声问:“阿涵,今日想听什么故事?” 这会儿苏沫哈突然间又什么也不想听了,双手托腮看着尹御枫,“我还听到传闻,说琉毓公子的画技绝伦,琉毓公子可否给我画一副美人图?” 尹御枫已经很久没有作画了,不过既然苏沫涵都已经提出来了,他自然不会拒绝,这就起身,“我去拿笔墨纸砚来。” 才刚刚出厢房,蝶秋舞就已经桃花糕和荷花酥都给送了进来,看到苏沫涵满脸的笑意,忍不住调侃:“脸红了,更好看了。” 放完了糕点,蝶秋舞一刻也不多留,意味深长的对苏沫涵道:“小丫头好好玩。” 厢房内放着一张琴,无意中瞥见了那一张琴之后,苏沫涵神使鬼差就坐到了琴边。 指尖轻轻拨动琴弦,脑海中是她初次到竹舍时尹御枫吹奏的曲子,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曲子,也只听过一次,可是曲子却已经深深的烙印在脑海中。 刚走到门外,就听到了悦耳的琴声,一时间,尹御枫竟没有听出来那首曲子是自己曾经吹奏过的曲子。 等到一首曲子弹完,尹御枫这才踏入厢房内,把笔墨纸砚铺陈在桌上,轻声说:“阿涵似乎很久都没有碰琴了,但是琴技依旧了得。” 想想自己也有好几年没有碰过琴了,若不是今日正巧看到厢房内有一张琴,只怕她都忘了自己还会弹琴。 “弹的什么曲子,悠扬宁静和你的性子倒是不相同。”尹御枫随口问了一句,然而他完全忘记了,这是自己曾经吹奏过的曲子。 抬手轻放放琴弦之上抚平,苏沫涵朝他轻声一笑,道:“我还想问你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这是那天我在你的偏舍上药时,听到你吹的曲子。” 这么一说尹御枫倒是想起来了,那天担心她在偏舍听到打斗声会害怕,就随意吹了一个曲调。 一直都觉得苏沫涵是个跳脱的女子,如今她坐在亲旁,外面的阳光洒进来落在她身上,显得宁静祥和,倒是有一番别的风味。 柔和的阳光洒在她身上,也像是他眼睛复明那一日,她站于阳光之下,就像是她将阳光带来似的。 尹御枫心中一动,既然要作画,眼前的一幕就是最美。 见到尹御枫已经动笔,并且不时的抬头看向这一边,苏沫涵就知道,他要画的是眼前这一幕。 “御枫把我画在你身边可好?” 即使在画中苏沫涵也想要和尹御枫并肩而立,尹御枫笔尖顿了一下,还是应了下来。 纤纤玉指在琴弦上波动,宁静悠长的琴声在厢房盘旋环绕。 这是只属于两人的宁静时光。 一幅画细细画来,一直画到月上柳梢头这才停下笔来。 见到尹御枫已经停下了笔,苏沫涵也就停下了拨动琴弦的玉手。 随手从桌上拿了两块桃花糕,自己吃着一块,走到桌前不急着看桌面上的画,先把桃花糕给喂到尹御枫嘴里。 桃花糕的味道和纪州城中的味道一样,虽然不是同一个厨子,但是用的方法一定是一样的。 见尹御枫面无表情的咽下糕点,苏沫涵顿时怀疑自己的味觉:“是不好吃吗?我尝着和纪州城的桃花糕是一样的。” “不是不好吃,是很好吃。”尹御枫连忙摆手,伸手把苏沫涵手上的半块糕点拿来,一口就给放到嘴里吃完。 虽然说是笑着吃完,可是苏沫涵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她也没有想那么多。 低头一看就看到了画卷上栩栩如生的画作。 两人就在竹舍的桃花树下,她在抚琴,而尹御枫就站在她身后吹箫。 周围百鸟盘桓。 正是她最想看到的画面。 “御枫,这也是你心中所想吗?” 这幅画已经不只是栩栩如生那么简单了,更是苏沫涵心中期待的未来。 “是,各国和谈过后,我们一起去看山河美景好吗?” 尹御枫伸手搂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心中想的更是对未来的憧憬。 “好!”苏沫涵想也没想就应了,她早就想这么做了,现在终于有机会,何乐而不为。 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再不回去的话,苏祐指不定就来忆霜楼寻人了。 所以苏沫涵不敢久留,看着眼前的画卷欣喜不已,但是墨渍未干也不能带走。 “等墨干了,我要你亲自送到苏府给我!”苏沫涵揪着尹御枫的衣服不放,分明就是舍不得。 “好。”对于这个小丫头,尹御枫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扣扣扣!” 这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了蝶秋舞的声音:“公子,明武侯有事求见公子。” 这些天下来,能够看出苏祐并不想见尹御枫,而且现在夜已经深了,这个时候到忆霜楼来,苏沫涵只想到了一件事。 今日一早在凤弈殿中的事情。 苏沫涵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了,面露难色。 尹御枫多少也猜到了一些,安慰她道:“你先在这里等我,我让人去把皮影戏班找来,我和你兄长谈完事情就来。” “不。”苏沫涵拉住尹御枫的手,道:“我知道哥哥深夜来访,一定是因为父亲当年的旧案,既然是父亲的事情,你们没有理由避开我。” 苏沫涵从来都不是那些闺中什么都不懂的女子,既然是曾经苏侯的案子,尹御枫也就不避着她了。 一看到苏沫涵和尹御枫手牵着手进来,苏祐就气得眼睛都直了,但是想了想还是把所有的气都往肚子里咽下去。 只是看到两人眉来眼去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说:“你们两个在我面前可以收敛一些,不在我面前要怎么撒野都行。” 在话语中苏沫涵闻到了酸酸的味道,但是能这样气一气苏祐,她还是很乐意。 帛书还在苏祐手上,苏祐帛书放到桌上,直接问尹御枫:“是你调查出来的?神羽军的力量还是忆霜楼?” 尹御枫走到桌前坐下,冷声道:“神羽军护卫大郢边疆,收集消息的自然是忆霜楼的姑娘们,她们不只是会唱曲儿,更会的就是挖取人心的秘密。” 现在帛书还在手上,苏祐更加关心的是帛书上的内容:“我想你不会把所有的线索全部都交给皇后娘娘,你手上还有多少线索?” “你来找我谈合作?” 尹御枫还有些意外,苏祐族讨厌的就是心脏手脏的阴谋诡术,看到证据之后他没有明着提刀杀到大殿上去,已经很出乎尹御枫的意料之外了。 “没错,就是来找你合作。”苏祐回答得爽快且坚定,“我知道你一定是站在太子一派,但是既然你们替我找到了杀父仇人,我苏祐恩怨分明,你们要做什么,有我苏祐一份!” 末了,苏祐一阵停顿,然后才沉声道:“我也想过了,涵儿真心喜欢你,如果你在夺嫡之上出了什么意外,涵儿定然伤心欲绝,就算为了涵儿你的事,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若是换个人来说这么一番话,尹御枫定是半个字也不会信,可是这个人偏偏是苏祐,连说谎都不会的苏祐,自然也不会用他妹妹来获取信任。 听到苏祐还是为了自己,苏沫涵一阵感动,苏祐瞥了她一眼,故作生气道:“我们谈正事,小姑娘别瞎掺和!” 苏沫涵可不听,一下子蹿到尹御枫身后去,“既然是爹爹的事情,我当然也要听。” 长大了翅膀也硬了,苏祐也不想在管她,向尹御枫道:“皇后娘娘既然找到我,说明明武侯府用处不小,荣王来说说你的计划。” 正想要说时,看到苏沫涵还在一旁,犹豫之下尹御枫还是没有说。 “阿涵,帮我做一件事可好?”俯身在苏沫涵耳旁悄悄的说了一些话,说完苏沫涵立刻就兴奋了起来。 “这个好玩,包在我身上!”说着就欢快的跑了出去。 尹御枫就像是成功把一个小孩子给哄开心了一样,在后面眯着眼睛柔柔的笑着。 从来苏祐想要苏沫涵做什么,都要费尽心思,而尹御枫就随便说了一句苏沫涵就听话的跑了,不免让苏祐好奇了起来,“你和我妹妹说了什么,怎么这么听话?” 尹御枫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自然是让她去做她喜欢做的事情。” 第56章 程子扬离开忆霜楼 等他们谈完事情出来之后,苏沫涵也正好把她手头上的事情给弄完,和素心一脸嬉笑的打闹着跑过来。 两人打闹着完全就没有看前方的路,苏沫涵跑在前头,竟一头就撞上了同样往内院而去的程子扬身上。 一时不察竟然闹了这样的笑话,苏沫涵捂了一下被撞疼的小脑袋,抬头一看,竟然是个文弱书生,看起来还一本正经很是老实。 撞到人的苏沫涵还没有慌起来,被撞倒了程子扬反而慌忙后退,朝着苏沫涵抱拳行礼:“小生莽撞,冒犯了姑娘,请姑娘见谅!” 原就是自己撞到了人在先,反倒是嘴放先赔礼,苏沫涵反应过来,立刻就回礼道歉:“是小女子无礼在先,公子勿怪。” 正巧出来的苏祐看到这一幕,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冲着苏沫涵就喊,“哈哈哈,涵儿!” 听到熟悉的声音,两人一齐回头看过去,苏祐正大笑着朝两人走来。 程子扬见着苏祐就是见着了救星一般,直接迎上去:“苏兄,您可算是来了!” 在忆霜楼被关了好几日,上一次苏祐说要把他带出忆霜楼,但是最后还是跟他说无能为力,现在终于有见到苏祐了。 在外人面前,苏沫涵还是要保持着礼数周全,向苏祐行礼:“兄长!” 一看程子扬的样子,就是在忆霜楼里被关怕了,这时候苏祐还挺不厚道,轻笑道:“子扬不必惊慌,忆霜楼内有吃有喝还能听小曲,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 在忆霜楼里面事事都没有亏待过程子扬,但是看到那天晚上的惊险之后,他只觉得楼内人人都似踩狼虎豹一般,而自己就在财狼窝里,他怎能不惊慌。 这会儿苏祐还有心思打趣,而他这会已经记得跳脚了:“苏兄,这里就是虎狼窝,怎么就是神仙岛了?” 尹御枫正巧也从内院走出来,把程子扬的话听得真真切切的,立刻走到苏祐身边道:“程大人这话可是我忆霜楼苛待了程大人?” 尹御枫一出来,程子扬莫名其妙就浑身一抖,那里还敢再吱声,悄悄挪着脚步躲到苏祐身后去。 着情景看着好笑,苏沫涵歪着脑袋看向尹御枫:“你吓唬了小书生?” “怎敢?”尹御枫轻笑一声,道,“不过就是有事求程大人帮忙罢了,外头不安全,留在忆霜楼好吃好喝供着,程大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程子扬那里敢回话。 旁边苏祐摆了摆手向尹御枫笑说:“子扬胆子小,你就别吓唬他了,你也关了他好几日,现在是不是该放人出去透透气了?” 一阵清风吹来,尹御枫拢紧了衣裳,“放出去可以,但是苏侯可要保证程大人不被有心人盯了去才行。” 有心人? 苏祐仔细想了一番,近日来影阁确实对程子扬很是上心,程府周围也时常有影阁之人出没。 一下子苏祐就明白了尹御枫的意思,笑说:“既然如此,不如就让子扬到侯府小住几日,透透气,如何?” 这时候程子扬贴在苏祐耳旁说了几句,苏祐不等尹御枫又反应,就带着程子扬离去。 “果然是书生,天真的紧。” 尹御枫微微摇头轻笑。 在追出去之前,苏沫涵又贴在尹御枫脸上留下一吻,提醒道:“画卷墨迹干了,记得送到我府上来。” 终于能够离开噩梦一样的忆霜楼,程子扬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好在苏祐的车厢里还有茶水,程子扬一连喝了好几倍茶水这才能缓过来。 苏祐不由的调笑道:“尹御枫又不是不给你茶水喝,犯得着像是渴得嗓子冒烟似的样子吗?” 程子扬好不容易才从让自己心惊肉跳的地方出来,这会儿才是真正的平息下来,拍着胸口说:“苏兄啊!你是不知道那些江湖人的可怕,就那个,他们称为公子的人,看起来天仙似的人,可是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 这些事情,于苏祐来说也不是什么,无所谓道:“他们是在江湖中,刀口上舔血讨生活的人,要是心慈手软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遍了,和我在战场之上一个样。” “不一样一样!”程子扬不停的摇头,“苏兄你和那个人不一样,那个人太奇怪了,冷得就跟冬日霜雪一样,你生气的时候还能感觉到杀气,可是那个人永远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我就没遇上过那么阴冷的人。” 这么一个文弱书生,胆子小得可以,苏祐也不打算吓唬他,正色问:“尹御枫说留你在忆霜楼是因为影阁的杀手,你何时得罪了影阁?” 这件事情程子扬直呼倒霉:“苏兄,可不是我招惹的影阁,那是要找我的麻烦,据说是因为家父有一些影阁想要的东西。” 想了一下,苏祐是自己可以信任的人,程子扬直接全部都说了出来:“机关图和锻造秘籍,这些原本是家父的世交林叔叔的毕生所学,可是因为一点事情,现在下落不明,他们都怀疑在我身上。” 机关图和锻造秘籍牵涉甚广,苏祐凝重问:“那你究竟知不知道它们的下落。” 足足想了好几天,程子扬还是没有头绪,失落道:“原本就不是我程家的东西,如果我能想起来,一定早就交还给林燚了,他才是最有资格拿到秘籍的人。” 程子扬的私事苏祐并不想管,但是如果事关机关图和锻造秘籍,那他就绝对不能袖手旁观。 机关图可以造出各种防护机关,而锻造秘籍可以造出各种利刃,如果落在有心人手里,将是极大的威胁。 这下苏祐面露凝重之色:“难怪影阁盯着你不放,你最好仔细想想,机关图和锻造秘籍最有可能在什么地方?” 思来想去程子扬是真的想不出来,苏祐也不再逼他,又倒了一杯茶给他,放缓了声音说:“没关系,你慢慢想,只不过影阁现在盯你盯得紧,这些天你在侯府不能出去半步!” 在忆霜楼的时候只能在厢房里,然而出来之后还要变相的被禁足。 “停车!停车!”这几天来已经被关怕了的程子扬,直接就要离开马车,远离苏祐,“你们一个个都喜欢把人关起来,我要回家,我母亲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几天不见我,她肯定担心坏了!” 这书生真是难搞,苏祐伸手把人给拉住,摁在马车上,厉声道:“现在影阁的人都在盯着你,你回去只会给老夫人添麻烦,他们能上门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而且尹御枫不会放着老夫人不管,你安心留在侯府好好想想机关图和锻造秘籍在什么地方?” 这些天来,人人都在提机关图和锻造秘籍,让程子扬不免怀疑苏祐也是为此而来。 “苏兄难道也是冲着机关图和秘籍而来?” 苏祐私狼一样的目光盯着程子扬看,看得程子扬把自己身子贴着车厢缩了缩。 看到程子扬是害怕了,苏祐这才打算不吓他,“机关图和锻造秘籍确实是好东西,可我苏祐不是贪心之人,你若是双手奉上,我自然会乐意收下,你既不愿我也不强取豪夺。” “只有一点,机关图和秘籍,不能落到有心人手中!” 在苏祐的目光之下,程子扬躲都没有办法躲,想要跑更不可能,他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在苏祐眼皮子底下他想跑根本不可能。 闹腾一天,苏沫涵直接就在后面的马车上睡着了,就连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前都没有醒来。 已经到了门前,素心伸手轻轻拍了一下苏沫涵的肩膀,轻声唤了一下:“姑娘,已经到家了。” 竟然是素心连推了两次,苏沫涵才慢慢醒过来,这些天以来她都没有能够好好休息过,这会儿只想着好好睡一觉。 看她一副睡意未醒的样子,素心再次出声提醒:“姑娘,已经到了家门口,要是困了也要回房再睡。” 苏沫涵抬手揉了一下眼睛,带着慵懒的困意道:“好困,这么快就到家了。” 原本路程就不长,被她睡了一路,现在都没有醒透。 苏祐简直没眼看,在车厢外对着素心摆手:“你带姑娘回去歇息,若是没旁的事情,明日也不必早起叫她。” 困得不行的苏沫涵回到落池轩,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倒头就睡。 而苏祐也让小斯收拾好隔壁的院子,先给程子扬住下,又安排了暗卫暗中保护程子扬,确定足够安全之后,才回到自己的院子当中。 院子里的灯都亮着,唯独自己房中黑灯瞎火的,连一盏烛火都没有。 苏祐顿时心生疑惑,平日里无论自己再晚回来,沈湘灵都会点着灯等他回来,就算是等到不知不觉睡着,房中的灯都不会黑着。 “夫人!” 苏祐推门入房,小心的叫了一声,并没有回音,电灯一看房内空空如也。 一下子苏祐心中不安起来。 “来人啊!”苏祐把院内所有的下人都叫了过来。 所有下人一排排站好,苏祐看了一眼,就是没有贴身伺候沈湘灵几个女使,苏祐心中更加不安了。 “夫人呢?”苏祐向着一个个下人厉声问着。 第57章 沈湘灵失踪 “夫人在哪?”苏祐再次问了一遍。 一排排的下人一个哆嗦,其中一个小丫头唯唯诺诺的应着:“夫人白日里说要去观音庙进香,便一直没有回来过。” “没回来?”苏祐担心之下,火气就上了头,“没回来你们就去找,天都黑了夫人不回来你们就不会去找吗?” 苏祐已经着急上火,看着这些下人还在原地不动,更是大吼一声:“你们还站着干什么?去找!” 一个个被吼的下人们反应过来全都往外面跑去,苏祐也拉走自己的马匹往观音庙方向去。 一路策马狂奔向城外的观音庙去,已经是宵禁的时辰,苏祐也不管守城士兵的阻拦,冲出城门而去。 赶到观音庙时,庙里已经关了门,主持告诉苏祐,沈湘灵上午到庙里上过香,但是上香之后很快就离开了。 沈湘灵从来不会夜不归家,就算是回娘家去看,也一定会先知会他一声,既然已经从观音庙回去,却不见回到家中,那就一定是遇到危险了。 已经这个时候了,苏祐顺着观音庙周边的小树林寻找。 想要绑人的话进城之后再动手根本不可能,沈湘灵身边有护卫跟着,一旦打斗起来一定逃不过忆霜楼的眼睛,肯定一早就有人通知尹御枫。 那么绑走沈湘灵,却又没有惊动忆霜楼,没有惊动侯府那就只能是在城外,从城门口一路到观音庙的一段路。 苏祐下了马,提着灯一路寻找路上可以的痕迹。 今日还没有下过雨,只要留下痕迹就不会轻易被冲刷掉,哪怕是打斗的痕迹也能被轻易发现。 在下山的一处小树林的入口,苏祐敏锐的看到了树干上有一处被利刃砍伤的痕迹。 就算是农家砍柴痕迹是用斧子劈出来的痕迹,和刀剑利刃都不相同,苏祐一眼就能分辨出不同来。 找到了这个痕迹,苏祐开始提着灯,顺着这个这个痕迹,还有一路上被踩踏的青草找下去。 林子本就人烟稀少,这里被踩踏的痕迹又明显,苏祐简直不废什么力气,一路跟着草丛被踩踏的地方而去。 很快就闻到了一丝血腥的气味。 提着灯在草木上细细的看,还真的找到了一丝暗红色的血,还有一些被勾到树枝上的碎布,拿下来一看,正是侯府的常用的布料。 “果然是出事了!”苏祐心下一沉,更加仔细的在草丛里找了起来。 在灯光和月色的照射下,在草丛中有着一处反光,苏祐好奇顺着反光找过去一看,竟然是一个破碎的铃铛。 铃铛? 沈湘灵身上并没有铃铛,更加没有铃铛的饰品,难道不是沈湘灵? 周围的树丛,除了这一处有古怪个血迹之外,再也没有奇怪的地方。 手上这个破碎的铃铛一定有古怪,苏祐带着铃铛一路往忆霜楼去。 洗月阁耳目遍布天下,忆霜楼就是所有消息集中的地方。 苏祐从城外再一路赶回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正是城门开启的时辰。 一众守门的士兵才刚刚把城门打开,苏祐随意晃了一下令牌,就直接闯了进去,一路策马狂奔向忆霜楼。 届时忆霜楼也才刚刚挂上营业的招牌,开门接客。 “你们公子在哪? 苏祐连马匹都没顾得上拴好,就直往里面闯。 内堂的小斯连成一排,一齐把苏祐给拦在内堂门外。 “苏侯请留步,我们公子还未起身。” 苏祐哪里还管什么起身未起身,他攥着铃铛心急如焚,朝着小斯大声道:“没起来你就去把他叫起来,我有急事找他,急事!” 天快亮的时候尹御枫才刚刚睡醒,今日想要多睡一会儿,这才刚刚睡下不久,就被外面一阵的喧闹给闹醒了。 远远听到苏祐的声音很是着急,所以尹御枫随意用一根头绳把头发束了起来,然后披了一件厚厚的氅衣就出去见苏祐,不至于披头散发,衣冠不整。 尹御枫让人把苏祐带到自己的书房来,再备了一些早点送过来。 看苏祐衣摆和鞋子上沾满了尘土,开口道:“天才刚刚亮,你就火急火燎来找我,看样子你是一晚上没有睡,有什么事能把你急成这样?” “啪!” 已经破碎的铃铛被苏佑狠狠拍在桌上,一双因为着急担心而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尹御枫说:“我夫人昨日去观音庙上香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昨夜我到观音庙附近寻找,在小树林里找到了这个铃铛,现场还有打斗过后的血迹。” “殿下,忆霜楼是洗月阁所有消息集中的地方,殿下替我查一下这个铃铛的来历。” 从知道尹御枫身份之后,苏祐似乎就一直在心里有一个过不去的坎,这会儿尊称他为殿下,可见他心中着急。 尹御枫拿起铃铛来看,铃铛已经碎得不成样子,只能勉强看出是一个铃铛,并且质地非常一般,做工也简单,似乎是大街上随处可以买到的铃铛。 若是用这个来调查主人的身份,的确是难度不小。 “除了这个,你还找到别的线索吗?”尹御枫皱起眉头问,淡淡用这个铃铛展开调查,实在是不容易。 最后就只剩下在树枝上见到的一小块碎布,苏祐低落道:“这个布料应该是苏府下人用的布料,郢都之内很少有人家用这种布料给佣人做衣裳,所以应该是霜灵身边的佣人。” 虽然猜测很残忍,但是尹御枫还是想要先提醒一下:“我想你自己大概也已经有了猜测,尊夫人不见了,你找到碎布和血迹,很有可能已经遇难,但是你既然信任我,来找我,我就一定会尽力帮你。” “扣扣扣……” 轻柔的敲门声响起,听这个敲门的声音,一定是蝶秋舞。 里面尹御枫应了一声:“秋舞你进来。” 听到召唤,蝶秋舞端着早点推开门进入房内。 把早点端到桌上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尹御枫手上的铃铛,忽然间就是一晃神。 看她神情异常,尹御枫把铃铛摊到她面前问:“这个铃铛你见过?” 反应过来的蝶秋舞立刻就摇头,“这种铃铛街上卖的太多了,女子自然是识得。” 听到这个苏祐的眸子立刻就暗了下去,在低头的那一瞬间蝶秋舞还是捕捉到了苏祐落寞的神情。 在低头摆放盘子的时候,蝶秋舞还是低声说:“看着公子手上的铃铛已经有些年头了,向来那个人是经常把玩,意义不同,让属下花些时间查查,应该能查到。” 尹御枫闻言把铃铛放到桌面上,然后说:“昨夜苏侯的夫人在去观音庙上香的时候失踪了,苏侯在观音庙下的小树林发现这个铃铛,不是要你查铃铛的主人,而是顺着这个铃铛的线索找到明武侯夫人。” “是,秋舞明白!”蝶秋舞收下铃铛就退出书房,她的目光一直都在躲闪着苏祐。 即使脸上戴着面具,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她有意无意的躲闪,苏祐还是察觉到了她的躲闪。 在她跨出房门的时候站了起来,把她叫住:“三堂主请留步!” 听到苏祐的声音,蝶秋舞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却告诉自己不能回头,而她没有回头更加没有回应苏祐。 能清楚的感觉到蝶秋舞在刻意躲避,苏祐在她身后深深的鞠了一躬,带着歉意道:“先前对三堂主多有得罪,多次口出恶言,请三堂主可以不计前嫌,或者三堂主凉出气也可以,苏某一定不会有所反抗。” 在苏祐道歉的那一刻,蝶秋舞严控中已经是泪光闪烁,可是带上了面具成为蝶秋舞的她,不能有半分动摇。 反正也是背对着苏祐,他什么也看不见。 所以蝶秋舞没有给苏祐一丝回应,停下来的脚步不再有半分犹豫,就直接往前走,就像是完全无视了苏祐一般。 可任她怎么憋着,泪珠还是滑落出眼眶,在面具之下,看不见的脸庞留下一道长长的泪痕。 蝶秋舞的离开,苏祐只觉得是因为她没有原谅自己,懊恼不已。 又是一段难解的纠葛,尹御枫咽下嘴里的热粥,无奈道:“苏侯可知道,不只是三堂主,忆霜楼的所有姑娘全都是走投无路之后,在忆霜楼内用自己的才艺某得一份生路,他们活得干干净净,并不比任何一个世人卑微。” 也许尹御枫也不想凭着一两句话就改变苏祐长久以来的偏见,尹御枫说了那一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声。 其实这些天以来,苏祐多多少少也看到了这些姑娘其实和青楼那些满身脂粉的女子不一样,除了会给来往的客人唱曲起舞之外,她们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只是藏在内心深处那份偏见,让她无法正视这些出来卖艺的姑娘们。 在看到了蝶秋舞落寞的背影的时候,虽然心中还是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确实是后悔了,后悔当初说出那么伤人的话。 在心中挣扎了一下,苏祐还是打算追上去再次道歉一番,可是追出去后却连人影都找不到,只有南枝看到之后告诉她,蝶秋舞已经去查线索去了。 第58章 查找线索 蝶秋舞拿到铃铛直接就到观音庙山下的树林去,一番查找之下找到了苏祐曾找到的地方。 只不过她没有看到血迹,就连打斗过后的痕迹也被掩盖了去,肯定有人在后面收了尾,或者就是来找铃铛的,铃铛没有找到,于是就把痕迹给收拾了。 在小树林里找了一番,蝶秋舞什么也没有找到,她又把铃铛那出来看了一下,这个铃铛样式是很普通随处可见的那种,但是的确是非常的眼熟。 什么线索都找不到,正要离开转身离开时,一个声音把她给叫住了。 “三堂主……” 听到声音,蝶秋舞转身看过去看到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脸上一样带着一个面具。 见蝶秋舞转过身来,就伸手摘掉了自己脸上的面具,露出带有刀疤的脸。 这张脸蝶秋舞不熟悉,但是脸上的刀疤她却认得,张口道:“启漠你竟然还活着,真是意外。” 启漠悠哉悠哉摸着自己手上的飞刀,阴阳怪气的说:“这句话应该是由我说才对,出了影阁你竟然还能活着,芙蓉。” 芙蓉是蝶秋舞在影阁时候的称号,是她再也不想忆起的一个称呼,包括眼前这个人,她也不想再看见。 飞刀毫无征兆就打向蝶秋舞,好在蝶秋舞早就做好了防备,在飞刀飞来的瞬间就侧身躲了过去,好几个飞刀大出去都没能接近蝶秋舞之身。 在打斗之间,启漠趁机出言刺激:“到了现在你还是这般无用,除了轻功之外一无是处,没想到你命还不小,鹤颜毒都没有能要你的命。” 在纪州城的时候蝶秋舞中的毒就是鹤颜毒,鹤颜毒也只有影阁才会有。 “影阁和桓王有勾结,但是影阁的背后不止是桓王,还有别人!”跟这个人动手蝶秋舞没有把握,所以她只能用自己的轻功闪避。 影阁和桓王的关系不浅她一直都知道,但是她也知道影阁在桓王之后的那个人才是真正操控影阁的人,也是他们一直要找的人。 启漠才不关心这些,他一心只想要了蝶秋舞的命。 飞刀越来越密集,一下一下的朝着蝶秋舞打去,在小树林里面有树木作为遮挡,还能通过树木作为掩盖在小树林里面穿梭躲避。 但是启漠的速度越来越快,蝶秋舞闪避的也渐渐吃力,这人跟自己恩怨不浅,既然碰上了就不会轻易能够甩开。 既然躲不了,那就直接打,原本只想尽快脱身的蝶秋舞发了狠,既然穷追不舍,那就拼个鱼死网破。 换做别的地方或许她在启漠的手中活不下几个回合,但是换做是众多掩护的小树林,那么她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抽出腰间的长鞭向后面密集飞来的飞刀打去,小树林中众多的树木作为掩护,并且大大的限制了启漠的身手,对于蝶秋舞来说,那还绝佳的保护。 凭借着巧妙的轻功,蝶秋舞不断躲避着飞来的飞刀,并且让启漠找不到她下一个落脚的地方。 启漠明知道蝶秋舞的武功不如他,认为弄死蝶秋舞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但是纠缠了一番之后,始终碰不到蝶秋舞,渐渐的他自己开始烦躁起来,越是抓不到蝶秋舞就越是烦躁,最后反倒是把自己的节奏给打乱了。 眼看越来越接近小树林边缘了,只要出了小树林外面就是观音庙的山脚,虽然人烟不多,可是附近就有庄户人家,动手杀人不方便。 “出了影阁之后倒是越来越难缠了!”启漠一咬牙,趁着蝶秋舞向树木借力时的空隙,一把飞刀准确打向蝶秋舞。 虽然有所防备侧身闪了一下,虽然躲过了要害,但是还是被飞刀划伤了手臂,她躲得及时飞刀只是划伤了手臂罢了。 可是这一片刻的功夫启漠就已经追了上来,想要再跑已经不能再跑了,只能正面迎战。 多年来压制蝶秋舞的优越感,使得启漠很自信只要追上了蝶秋舞,就一定能够轻易把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一开始还心急得恨不得直接就地把蝶秋舞给杀了,但是追到之后,反而更加想一点点的把她给玩死。 启漠就是喜欢玩弄对手,特别是欣赏对手在无能为力时的绝望。 可是他还是太小看蝶秋舞了,离开影阁这些年蝶秋舞的武功路数已经改变很多,越是拉近距离近战,她就越是凶狠。 或许曾经最擅长的武器是鞭子,但是现在她更加喜欢用的是短剑。 之所以前面一直在用鞭子和启漠纠缠,为的就是能够让他放松警惕来近战。 在又一个飞刀没有打到蝶秋舞,在启漠意想不到之间蝶秋舞袖中的短剑被抽出来,快准狠一下子在启漠胸前就是一剑血肉纷飞。 蝶秋舞身子没有给启漠任何喘息的机会,下一剑直接就往启漠的手腕上面割,一举挑断手筋,紧接着一剑刺穿他的胸膛。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每一招都是启漠没有能够预料到的招式,并且偶快有狠,一连数剑下来,他毫无还手之力。 在蝶秋舞狠狠的把启漠踩在脚底下之后,短剑一把刺穿启漠的手掌,听着他因为隐忍着疼痛而加重的呼吸声。 这个声音听在蝶秋舞耳中,犹如是悦耳的旋律一般。 “你还真当我是当初那个任你践踏的芙蓉吗?”蝶秋舞恶狠狠的一脚踏在启漠的伤口之上。 即使启漠忍着不叫疼,但是吃痛之后还是会忍不住狠狠抽气,只听着这个抽气声,蝶秋舞就心里畅快。 就算是身上再疼,启漠也不会在蝶秋舞面前示弱,即使已经被踩在了脚底下,他也一样傲气的向蝶秋舞嗤笑:“就算你现在是洗月阁的三堂主,可是你永远也抹不掉,你曾经的那些事!别忘了,你的武功是我教的!” “不只是你的武功,你的人都是我的,芙蓉你身上哪一个地方是我没有瞧见过的?你说说啊!” 他要是不提这一段过往,或许蝶秋舞还没有那么气愤,可是他偏偏要说出来。 这时候蝶秋舞下脚的力度就更加大了,手上也恶狠狠的捏着启漠手腕上的伤口,感受他滚烫的鲜血从体内迸发的快感。 只不过现在蝶秋舞很不得直接撕了启漠,把他生吞活剥下肚,都不能解恨。 一见到这个人,她就恶心得想吐,恶狠狠地嘶吼着:“是啊,师父真要谢谢你,没有你怎会有今日心狠手辣的蝶秋舞!” 又是一剑狠狠的刺入启漠的胸口,再迅速拔出短剑,鲜血瞬间就喷溅了蝶秋舞一脸。 不断流出的鲜血同样也是启漠流失的生命。 “啊啊啊啊……” 各处伤口传来的疼痛,让启漠无法再忍,喉咙中迸发出来的喊声,把周围的飞禽走兽都给惊动了。 痛得启漠即便是咬着牙也抑制不住喉咙里的喊声,另外一只还能动的手颤抖着连续抬了好几下,才勉强能够抬起来,摘下蝶秋舞脸上的面具。 蝶秋舞病没有阻止他,面具落在地上,露出一张妩媚有冰冷带着凶狠恨意的脸庞。 眼前的人早就不是当时软弱又稚嫩,只会哭泣求饶的小女孩了,她是洗月阁能够独当一面的洗月阁三堂主。 已经完全长开之后的蝶秋舞,启漠是陌生的。 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启漠大张着嘴在呼吸空气,胸口的起伏越大鲜血流得就越快,启漠知道自己是一定活不了了。 “咳……” 启漠咳了两下,吐出来的全是血水,她努力的睁眼,神情涣散的看着眼前的人,量严重全是不甘:“我竟然会栽在你手上……两次……” 第一次让栽在蝶秋舞手上的时候,就是让蝶秋舞逃出了影阁,自那以后影阁再没有一个叫芙蓉的杀手,而他脸上也留下了一块疤,第二次栽道直接赔了一条命。 任他心中无限的懊悔,即使是肠子都悔青了,蝶秋舞也没有半点触动,她甚至觉得就这么让启漠死了,还是太便宜了这个人。 “曾经有一点你还是说错了,我不该死,该死的是你们!” 即可以不去回想不代表就会遗忘,刻在骨子里的恨意和耻辱,时间无法将其冲散。 又是一剑刺穿胸膛,这一次蝶秋舞没有再避开要害,启漠已经连声音都无法再发出,瞪大了双眼瞪着蝶秋舞。 呼吸渐渐变得微弱,他的鲜血已经流了一地,甚至染红了蝶秋舞的紫色长裙。 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已经奄奄一息,活是活不成了,蝶秋舞不打算再和他浪费时间,贴近了他的耳边,冷冷道:“多谢你的出现,让我知道该去那里找人了。” 已经破碎的铃铛陈旧铃铛被无情的扔在启漠身上。 这种铃铛差不多满大街都是,并不稀奇,而且已经破碎成了这种样子,蝶秋舞依旧能够觉得眼熟,不是因为女子见得多了。 而是这个铃铛曾经就挂在她身上。 “你会……后悔的……” 在蝶秋舞起身那一瞬间,已经奄奄一息的启漠,再度费力的身手抓住蝶秋舞的衣摆,嘴里不断呢喃:“查下去……你,一定……会后悔……” 第59章 慕容无悔 “后悔?”蝶秋舞冷冷一笑,无情抽出自己的衣角,“让你死得轻松才是我最后悔的事情!” “琉……琉毓”他张着嘴,挣扎着喊出这个称呼。 轻风将他微弱的声音吹到耳畔,直到听到了这个称呼,蝶秋舞这才回头,再次蹲在启漠身边,厉声问:“你想说什么?” “他……他是……”启漠已经是全身都在抽搐,张着嘴很久,才能勉强吐出几个含血的字来。 声音实在是微弱,如果不是蝶秋舞几乎要伏在他身上细细听,根本就听不出来他究竟说了什么。 可是听完之后,蝶秋舞也是身子一颤,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当她还想细问时,启漠已经咽了气,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可是蝶秋舞没有那个心思去想真假,启漠的出现她已经知道了沈湘灵在什么地方。 影阁最擅长的就是藏人,可是重要的人,桓王只会藏在一个地方。 最明显,也是别人最想不到的地方。 桓王府。 试想,整个大郢,如果没有确着的证据,就连慕容鹏也不会直接就到桓王府去找人,更何况是别人。 再说动手的是影阁之人,再怎么找,也不会找上他慕容无悔。 “呵,找了一圈,我居然忘记了,桓王和沈湘灵的牵扯。” 蝶秋舞自嘲的苦笑一声,算来算去,居然忘记了最重要的线索。 正要转身回去忆霜楼,可是想到了启漠的提醒,蝶秋舞还是迟疑了。 来回踱步再三,还是一咬牙:“算了,先救人,桓王也只是个腌臜!” 下定决心之后,蝶秋舞直接头也不回的往桓王府方向去。 作为一个有着自己的封地,但是这些年又常年居住于郢都王城的亲王,桓王的目的已经明显得要明晃晃的写到脸上来。 昨日在观音庙上香过后,经过小树林,沈湘灵就直接被人迷晕带走。 她身边保护的侍从全部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一个活口也不留。 当然了,慕容无悔是不会让她看到侍从被杀的一幕,被迷晕之后,她就直接被带到了桓王府。 当她醒来,看到的就是一个即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而慕容无悔也舍不得把她五花大绑,更是十分贴心的把她安置在给她准备的厢房内。 厢房里的摆设,全都是按着她出格之前的闺房布置,足够看出慕容无悔的用心。 以至于一醒来,沈湘灵还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娘家。 可是转念一想,不对,自己是去了观音庙上香,并没有回到娘家,而上香过后自己直接就回城了,没有片刻的逗留。 脑子里混沌一片。 “灵儿醒了,可有身子不适?” 亲切柔软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而且这个声音还非常熟悉。 沈湘灵身子瞬间僵硬,这个声音她不用转头去看也知道是谁,这个人的声音她化作烟尘也能认出来。 “桓王……” 沈湘灵几乎就是脱口而出。 趴在床边看了她一夜的慕容无悔,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好看的一双凤眸微微眯起来,表示着自己非常不满意。 “灵儿,从前你是不会直呼我封号,你只会叫我无悔!” 曾经只是曾经,那是再也回不去的曾经,如今更是改变不了的现实。 沈湘灵甚至没有转头去看慕容无惑,直接起身,依旧躲着他几近于有形,炽烈有赤.裸.裸的目光,正色道:“桓王,如今我已经嫁为人妇,你我应当恪守礼制,你将我带到此处,想陷我于深渊吗?” 既然沈湘灵不愿意去看他,慕容无悔就直接坐到床边去。 正对着沈湘灵的目光,深深的望着沈湘灵的眼睛,激动说:“灵儿,我怎会陷你于深渊,我把你带过来,你只要好好留在府中,外面的事情我自会替你料理好,他日待我登王,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做我的皇后!” 这个言论兼职就惊到了沈湘灵,她简直不敢想,这是自己听到的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本王当然知道!”慕容无悔大声的吼着,“只有登上权利的巅峰,才能把控命运!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沈湘灵根本就不能理解,纤长柔软的细指抓着自己裙摆,难以置信的说:“可是你已经是亲王,拥有别人无法企及的权利和地位,还不够吗?太子已经定下,难道你还想谋反不成?” “呵呵!”慕容无悔冷冷一笑,伸手想要去抚摸沈湘灵的脸颊,却被她下意识躲开。 这个举动触怒了慕容无悔,使得他眼中浮现了一抹怒色,脸上的笑容越发阴冷,“便是谋反有何不可,自古以来就是成王败寇,只要我赢了,谁又敢不臣服,谁敢闲言碎语!” “亲王?呵!亲王又如何?比不上那至高的地位!”此时他好看的一双眼眸中,已经充满了野心,还有让沈湘灵害怕的陌生狠厉。 沈湘灵害怕之间,下意识的缩着身子,警惕又不敢相信的看着慕容无悔:“你何时变成这样?” 此刻沈湘灵的一举一动都能轻易激怒慕容无悔,特别是此刻她自我防备的反应是对着自己的,慕容无悔更加恼火了。 “我何时变成这样?”慕容无悔冷笑,“从一开始本王就是这样!从小开始就因为本王是宠妃所生,所以本王的地位永远被慕容无惑压着,明明本王各方面都比他要好,凭什么他永远都要压本王一头?就因为他是皇后所生,而本王不是吗?” “明明是本王先遇到你,明明先爱上你的是本王,可是一道圣旨下来,亲王又如何?还不是要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子嫁给他人……” “权利,只有手中握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才没有人能够决定本王的命运,本王要权利,至高无上绝对的权利!” 这样疯狂的慕容无悔,沈湘灵更加陌生了,也发自心底的害怕。 可是曾经的一切她都还记得,也仅仅只有记得而已。 沈湘灵失望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无悔,收手吧,现在还来记得,趁着一切都没有发生,收手吧!” 无论她现在心中所想是什么,慕容无悔只当做她是在担心自己,伸手去将贴在她脸上的青丝抚平勾在耳后。 扬着嘴角对她揉揉一笑,“灵儿别怕,我一定能得到那个至尊的位置,你就等着做我的皇后,我一人的皇后,至于苏祐,本王会让他死得干干净净,除了我,没有能能够拥有你,谁都不行!” “慕容无悔你疯了!”沈湘灵一下子就被刺激到了,立刻把慕容无悔给推开,“苏祐是我丈夫,你若是敢动他,就先杀了我!” 沈湘灵的怒吼,慕容无悔就当做听不到一样,依旧深情款款的看着沈湘灵,柔声道:“灵儿身子弱,要好好静养,我派些丫环照顾你。” “灵儿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要是丫环照顾不好,让灵儿伤着碰着或者饿着,就是丫环的错,犯了错的丫环留不得。” 慕容无悔明明是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说话,可是说出来的话,沈湘灵只觉得阴狠冰冷。 他言下之意就是在警告自己,如果敢绝食或者妄想逃跑,那些照顾她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现在的慕容无悔,沈湘灵相信他一定会说到做到。 先不说她能不能从桓王府逃跑,就算真的逃了出去,这些看着她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桓王!”沈湘灵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吐出这几个字。 成功看到沈湘灵脸上浮现出妥协的神情,慕容无悔从来都知道沈湘灵心软,一定舍不得连累无辜之人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 即便那是在自己的胁迫之下,可终究是如了自己的心意,慕容无悔很是满意。 “这才是我最爱的灵儿。”慕容无悔勾起了嘴角,满意的抬起沈湘灵的下巴,看着她惊恐之下泛起雾气的双眸,“灵儿记住了,在你面前,我不是桓王,是你的无悔,下次可别叫错了。” 沈湘灵一扭头,狠狠的挣开慕容无悔的手,侧头过去不再看他:“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这一次慕容无悔不再强迫她,从容的站了起来,放缓和了语气道:“我的桓王府灵儿可以随意所以走动,只是外面风波太多,灵儿应当知道保护自己。” “你才是最大的危险!” 从慕容无悔针对苏祐开始,沈湘灵对待他的态度就已经开始冰冷。 她从不敢相信,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个少年,会有这样冰冷可怖的一面。 “慕容无悔恐怕曾经我认识的那个你,才是我对你最大的误解,我从未对你有过半分情爱之感,从始至终我爱的人,只有苏祐,不是一道圣旨让我嫁给苏祐,因为没有那一道圣旨,我爱的人,也只有苏祐!” 慕容无悔的拳头已经紧紧的攥着,可他还是压抑着自己怒火,依旧扬着笑脸说:“没关系,灵儿你就在我身边,我们还会像曾经一样,我会对你百依百顺,你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第60章 密室 沈湘灵简直不想理会这个已经半疯魔的慕容无悔,她背着身子,想着只要看不见,就可以当做这个人不存在。 知道沈湘灵一定是被气到了,慕容无悔也不想继续打扰她。 这个时候有个小丫鬟敲响了房门:“殿下,午膳已经备好。” 慕容无悔刚有想法让人看着沈湘灵,这下丫鬟来得正好。 他打开门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低着头端着盘子的丫鬟,冷飕飕的吩咐:“把姑娘看好了,要是出了一点差错,你们就等着被处死。” “是!”小丫鬟唯唯诺诺的声音压得很低,只要注意听就能轻易发现她故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在那一瞬间桓王也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古怪,但是刚刚被气到的他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小丫鬟,就甩门而去。 在桓王的暴怒之下,小丫鬟一点反应也没有,沉着冷静没有被桓王的暴怒而吓到,淡定的在桌上布餐,余光悄悄看了一眼,忧心忡忡的沈湘灵,平淡道:“夫人就算没有胃口,现在也要吃饱一些,吃饱了,才有力气逃出桓王府。” 桓王府里的丫头,绝对不敢堂而皇之的说出这种话来,沈湘灵的目光丝丝盯着小丫鬟看:“你是谁?” 小丫鬟把桌上的饭菜摆好,这才转过身来正视沈湘灵的目光:“来把你带回侯府的人。” 正视着沈湘灵,她把声音中的伪装也给卸掉了,虽然这张脸是陌生的脸,但是正是沈湘灵所熟悉的声音。 “你是三堂主?” 沈湘灵从未见过蝶秋舞面具下的脸,仅凭着熟悉的声音,她还不能完全的肯定。 蝶秋舞抬手摸了一下脸上的假皮,这张皮子放在脸上她自己也不自在,“侯爷托了公子满城找你,我熟悉影阁,所以找到了这里,桓王府地方偏僻想要跑出去不容易,夫人最好还是攒些体力好。” 桓王府与别的亲王府都不同,别的王府会把自己的府邸建在地段繁华的地方,而慕容无悔,无论是在他封地中的府宅,还是在郢都的府邸,他全都建立在深山之中。 要是没有人引路,想要找到桓王府,不在山上绕个一两天,还真是难以找到。 慕容无悔之所以敢这么堂而皇之的把沈湘灵放在自己府邸中,不怕被人发现,就是因为自己的府邸偏僻。 寻常人没事也没有人会到访桓王府,而到桓王府的都是慕容无悔信任之人,自然就没有这种担忧了。 想要从桓王府离开,走山路同样也是一个体力活。 遇到一个搭救自己的人,沈湘灵一下子就安心了不少。 蝶秋舞冷冷的目光落在沈湘灵身上,冷声道:“需要我把饭菜端到床上喂你?” 刚刚才缓过神来的沈湘灵听到声音,自己就下床吃饭,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下山。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湘灵总感觉蝶秋舞对自己的态度非常冰冷。 蝶秋舞就站在她旁边,她也总感觉有股凉意在自己的背后,而源头就是来自蝶秋舞。 这种凉意让沈湘灵很不自在,便抬起头来疑惑的看向蝶秋舞:“三堂主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那一刻沈湘灵明明就感觉到了蝶秋舞神色微动,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蝶秋舞就转过了头去,低声说:“夫人多虑了,我还有事情要办,你留在房间内不要出去,我安排好之后自然会来找你。” 蝶秋舞似乎并不想和沈湘灵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之下,说完就直接离开了房间,只留下沈湘灵一人在这里。 按照启漠透露的信息,那么在桓王府上一定能找到线索,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既然已经来了桓王府,就不能空手而归,在带着沈湘灵离开之前,那件事情的真假她也要弄明白。 蝶秋舞曾经在桓王府内呆上过一段时间,后来又暗中监视过桓王府,所以对于桓王府内的事情,她还是非常清楚的,扮做丫鬟混迹其中还是绰绰有余。 她扮的这个丫鬟性子孤僻,不太与人相谈所以她也不会引人注意,用着这个身份行动也方便许多。 曾经她在逃离桓王府之前,意外知道了慕容无悔的密室所在,重要的机密都会被他藏在密室当中。 蝶秋舞在慕容无悔的院落之外看到一重重的士兵把守,不是院内的人根本就进不去,而且此刻慕容无悔此刻就在院内,也不好动手。 想了一下,蝶秋舞又折回沈湘灵的房内。 见她这么快就回来,沈湘灵倒是意外了:“三堂主这么快就办完事情了吗?” 蝶秋舞摇了摇头,道:“我需要你帮忙,把慕容无悔拖住,拖得越久越好。” “我如何能拖得住他?”沈湘灵脑子一顿空白,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 目光无意间看到沈湘灵桌面上没有吃完的饭菜,蝶秋舞灵机一动,向沈湘灵道:“我去给你准备一壶酒,然后你拉着慕容无悔饮酒,随便和他扯着话树,能拖多久拖多久。” 慕容无悔待沈湘灵从来都是不同的,只要沈湘灵表现得不是特别刻意将他留下,慕容无悔一定能留下多久,就会留下多久。 把酒水弄到沈湘灵房内之后,蝶秋舞立刻就道慕容无悔院子内请人,就说是沈湘灵向找他叙话。 果然,慕容无悔一听是沈湘灵找他,他什么也没有想就都过去了。 沈湘灵的房内备好了酒水在等着他,即使面上依旧冰冷,好在没有了先前浓厚深重的怨怼之意。 见慕容无悔来了,她还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站起来行礼:“参见桓王殿下!” 慕容无悔快速把她给扶起来:“我说了,在你面前我不是桓王,我更喜欢你直接叫我的名字。” 沈湘灵把自己的手从慕容无悔手中抽出,坐到桌边,往慕容无悔的杯子里倒酒,“叫什么又有什么区别,反正我现在被你关在这里走不掉。” 酒杯被沈湘灵举到慕容无悔面前,“在这里我认识的人只有你,找你来陪我说说话,不过分吧?殿下!” “殿下”两个字再次刺痛了慕容无悔的心,但是面对沈湘灵的邀请,他没有半点抗拒力,顺从的接过了酒杯,“陪你说话我求之不得。” 蝶秋舞一看沈湘灵已经成功留下了慕容无悔,她也就悄悄离开了房间,再次往慕容无悔的院落中去。 院落外面依旧有很多人守着,所以蝶秋舞悄悄从侧墙翻了进去。 那一瞬间她就想到了棪白,一个从来不走正门的人,恐怕一身轻功就是翻.墙给翻出来了,她今天学了一波,这种感觉还真是刺激。 蝶秋舞的轻功就是平日里和棪白打架打出来的,今天才发现原来那么有用。 她避开了院内所有的人,按着记忆中的路线蝶秋舞顺利找到了慕容无悔的密室。 这个时候慕容无悔不在院内,他的密室就只有他自己知道,所以只要慕容无悔不在,密室中是不会有任何人出现。 曾经她就只知道密室的位置和进入的方法,今日她是第一次来到密室里。 密室和她想象中的一样昏暗,没有任何光线,她不敢把所有的灯火都给点燃,就只点了一盏灯,就开始在密室中寻找。 找的很多线索都是他们已经查到的线索,可是就是没有找到一丝有关于尹御枫的线索。 既然找不到,蝶秋舞心中庆幸,庆幸于没有任何的证据,那么启漠所说的那就一定是假的,哪有那么荒谬的事情? 一定是启漠为了骗她罢了。 这么想着蝶秋舞也就宽心了不少,可笑她当时还真信了启漠的胡言乱语。 找了一番没有找到想要的,蝶秋舞反倒宽心了不少。 正要离开之际一副画卷从架子上掉了下来,蝶秋舞还以为是画着沈湘灵的画卷,也就打开来看。 可是打开之后画中人却让蝶秋舞狠狠的给震惊到了。 画中人不是沈湘灵,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简直惊为天人,这个人蝶秋舞并不陌生,正是如今宠冠后宫的嘉贵妃。 嘉贵妃是慕容无悔的生母,她的画卷在慕容无悔的密室里,按理说她的画卷出现在慕容无悔的密室里,并没与什么不妥。 真正让蝶秋舞震惊到的是画卷上的注释“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说的就是梨,也是离。 按照启漠临死前所说的,影阁真正的幕后之人是离夫人,可是按着这幅画里的内容离夫人就是现如今的嘉贵妃,难怪影阁多年以来都在为桓王卖命。 更加让蝶秋舞震惊到的是,画中嘉贵妃多佩戴的兰花玉簪,那是尹御枫视若珍宝的玉簪,已经意外摔碎过,却又让他拼凑粘合起来的玉簪。 那个玉簪在尹御枫的手里,已经遍布裂纹,却依旧视若珍宝,原因无他,因为那是尹御枫生母的遗物。 可是在画卷里,嘉贵妃头上戴着兰花玉簪,加上题字也能看出来,离夫人,原本应该叫梨娘子才对。 梨娘子,离夫人,嘉贵妃竟是同一个人。 注:题词诗句出自唐代白居易的《长恨歌》 第61章 逃离王府 原来当年梨娘子并没有死,她一直以来都活着,不止活着,还成了宠冠后宫数十年的嘉贵妃,并且掌控着最强大暗杀组织影阁。 原来启漠没有没有骗她,都是真的,宫中的嘉贵妃,影阁的离夫人就是当年的梨娘子,她就是尹御枫的生母。 看到这些,蝶秋舞只觉得心底发凉。 心中晃神之下,蝶秋舞手一抖,差一点就把画卷给烧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是院内的丫鬟进来收拾房间来了。 即使知道丫鬟们不可能进到密室中来,但是听到声音蝶秋舞的心还是提了起来,连忙把画卷放回了原处。 一会儿还需要带着沈湘灵离开王府,带着画卷并不方便,如果只是她一个人那么随意拿着什么东西走都不会碍事。 但是还要带着沈湘灵,她们连如何安全离开王府下山都不知道,若是带走这幅画,到时候让桓王发现了,很有可能还会给尹御枫引来麻烦,蝶秋舞不敢这么做。 现在丫鬟还在外面,她也出不去,干脆在画卷掉下来的地方继续翻找。 在画卷之后,竟然还有一个暗格。 打开里面的暗格,蝶秋舞看到了里面有一个精致的金手链,莲子上镶嵌着金雕的两朵梨花,链子上还刻有梨儿二字,做工精致,能看出打造时的用心。 这条手链是梨娘子的饰品,画卷中梨娘子戴着的也是这条金手链。 留着这条链子一定有用。 听到外面没有了声响,蝶秋舞就把手链给塞到袖子里,再把烛台给放到原处去,看了一番里面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放心出去密室。 确定自己心中的疑惑之后,蝶秋舞到小厨房拿了一盘糕点,又回到沈湘灵的房中。 听到里面还有谈话的声音,蝶秋舞在外面小心的敲门:“殿下,奴婢备了些点心,给殿下下酒。” 喝了一些酒,慕容无悔醉意微微上头,也不知道和沈湘灵谈到了什么,心情好不错。 听到小丫鬟的声音,慕容无悔随口就应了一声:“拿进来!” 当把点心放到桌上的时候,蝶秋舞悄悄给了沈湘灵一个眼神,告诉她自己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收到了蝶秋舞的提醒,沈湘灵又给慕容无悔倒了一杯酒道:“殿下打算把我关到何时?” 只要是沈湘灵倒的酒,慕容无悔无忧不从,直接一口就饮下肚中,喝完之后这才回答:“待我大业得成,你自然贵为皇后,就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那个时候你想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敢拦着你。” 又听到了这种话,沈湘灵只觉得可笑的不行,顿时轻笑起来:“女人是大业上最大的绊脚石,殿下留下我,就不怕我坏了你的大业吗?” 这时候慕容无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笑道:“灵儿你是我的幸运星,有你在我大业必成。” 说着,就伸出手想要去碰沈湘灵的脸,可是沈湘灵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我累了,酒也喝够了,殿下请回!” 把慕容无悔留着喝酒到现在,沈湘灵不过就喝了一杯,桌上的两壶酒她全灌进了慕容无悔的肚子里。 现在喝够了,也聊够了马上就翻脸不认人把他请走。 堂堂一个亲王被召之即来挥之则去,用完就丢。 亏得这个人是沈湘灵,所以慕容无悔并不生气。 桌上的酒壶都已经空了,沈湘灵已经开始赶人,慕容无悔也就轻笑一声:“能把我随意使唤的,也就只有你灵儿了。” 沈湘灵直接给慕容无悔恭敬行礼:“臣妇恭送殿下!” 都已经如此明显了,慕容无悔也不再多留,临走之前淡淡瞥了一眼一旁的蝶秋舞,声音立刻就冷了下来:“照顾好沈姑娘。” “奴婢遵命!”蝶秋舞低着头恭敬的应着,目送慕容无悔离开。 在慕容无悔面前表现得镇定自若的沈湘灵,在慕容无悔走远之后身子直接就软了下来,坐在凳子上喘着粗气,不断的拍着胸口让自己镇定下来:“还好还好,他没有发现异常,没有疑心。” 蝶秋舞给她倒了一杯热茶,道:“你做得不错,我已经找到想要的东西,天黑之后带你离开这里。” 无意之间低下头,蝶秋舞就看见沈湘灵依赖又信任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不由心中颤动,这种目光就和自己曾经看她的目光一模一样,曾经的自己也是如此依赖着眼前的女子。 只是世事不由人,没有谁能够一直活在别人的庇护之下。 曾经那个一直哭着鼻子跟在大姐姐身后的小女孩,现在也生出了能够为人遮风挡雨的羽翼出来。 如果家中没有遭难,她没有被桓王带走,没有被丢到影阁成为一个无情的刀刃,那么现在她也会像沈湘灵这般,是个被世人夸赞的才女,是个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 可是世上根本就没有如果两个字,只有残酷不想面对解药接受的残忍现实。 蝶秋舞不敢再看沈湘灵,侧过头去冷着声音道:“离太阳下山应该还要一个时辰,我先去做一些安排,你等我回来。” 沈湘灵很听话的在房中等着蝶秋舞回来,可是直到太阳早已落山,已经月上林梢也不见她回来。 正当她焦急不已,担心蝶秋舞会不会被识出来,遇到危险之时,蝶秋舞就拖着一个已经昏死的侍女回来,侍女的身形和沈湘灵还有几分相似。 突然间有一个人被拖进来沈湘灵被吓了一跳。 蝶秋舞看她反应有些大,解释说:“只是一个被我打晕的侍女而已,把她换上你的衣服躺在房中,至少明日晨起之前不会被发现,能瞒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够了,那个时候你也已经安全到了侯爷身边。” 看了一下外面还有不少看守的人,蝶秋舞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人.皮.面.具给沈湘灵做伪装,解释说:“想要从这里出去,就要用这里人的身份,你要办成这个侍女,我们才有理由离开这个院子。” 现在沈湘灵就只会听从蝶秋舞的话,蝶秋舞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在蝶秋舞把人.皮.面.具给她贴在脸上的时候,一开始她还不习惯,但是当她睁开眼看到铜镜中的自己时,她连自己都认不出来。 无论如何细看,她的面容都和床上的侍女,一模一样。 蝶秋舞对于自己的易容术还是非常有信心的,把沈湘灵易容好之后再换上侍女的衣服,眼前的沈湘灵已经完完全全就变成了被蝶秋舞打晕扛进来的侍女。 “一会儿你就跟在我身后,外面的人要是问什么,由我来应付就好,你跟紧我。” “好!”沈湘灵点点头,在紧张之下心跳砰砰作响,一下一下跳的几乎要冲出胸膛。 但是越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就越是需要冷静,沈湘灵深深吸了一口气,跟上蝶秋舞的脚步。 对于沈湘灵的院子,慕容无悔下令是严加看守,就算对于进出的侍女进出严查。 在蝶秋舞的易容术之下,看守之人没有查出异常来,就把他们给放了出去。 离开了院子之后,蝶秋舞并没带着沈湘灵从正门离开,现在已经夜黑风高没有任何正当的理由下山,要是走正门一定会引起怀疑。 蝶秋舞熟悉桓王府的布局,知道哪里看守的人少,容易出去。 于是就带着沈湘灵到王府最后面的一处墙角去,看着高高的院墙,沈湘灵瞬间就腿软了:“这么高,真的要爬过去吗?” 那么高的院墙,别说是旁边连一棵树一个梯子都没有,就算是有沈湘灵也没有胆子爬上去,更别说是还要从院墙翻出去。 看她磨磨唧唧的样子,蝶秋舞看也看不下去,一只手搂住她的要,脚尖轻点,施展轻功三两下就把沈湘灵带出了院墙之外。 落地之时沈湘灵神魂未定,蝶秋舞可不给时间给她犹豫,提醒道:“快走,要是有人巡查的话,你屋子里面那个瞒不了多久。” 屋子里的人只是被打昏,很快就会醒过来,到时候就一定会有人追出来。 不是出了王府就安全了,王府之外还有不少人巡逻,现在更大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在山中巡逻的士兵,没有任何规矩可言,会不会碰上他们只是运气问题,所以一定要快速离开这里才行。 好在今夜是有夜色,在山林中他们不敢点灯,只能靠着夜色来分辨下山的路。 要是蝶秋舞一个人还能接着轻功轻易下山,但是带着沈湘灵,轻功也施展不起来,两个人只能靠着双腿一路跑下山。 一开始跑得还是很顺利,但是沈湘灵从来娇生惯养,根本没有走过那么长的路,更别说还是山路的情况下。 刚刚走没多远,她就已经大口的喘着气,累得不行,根本就跑不动了。 “三堂主,我跑不动了……” 这个时候,她也不想说出这样的话拖累蝶秋舞,可是她真的已经跑不动了,双腿已经感觉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一个娇滴滴的小姐,能够跑那么远,已经出乎了蝶秋舞的意料,眼看也强迫不来让沈湘灵继续跑,蝶秋舞也停了下来,“那就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一会儿。” 第62章 出逃 环顾四周一片漆黑,也分不出究竟哪里才安全,或者说,这里整座山都不安全。 趁着现在周围静悄悄的,没有听到有任何巡逻的脚步声,蝶秋舞看到一块大石头,藏在一颗大树之后。 蝶秋舞便把沈湘灵带到大石头后面去躲着,小声道:“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接下来的路还很长,夫人若是这样走走停停,只怕天亮我们都无法下山,天亮之后我们更容易被发现。” 跑的一小段路,沈湘灵已经累得不行,但是她也知道她们并没有跑出去多远。 对于自己的拖累,沈湘灵也很愧疚,“对不起,如果不是我那么没用,以你的本事早就能全身而退了。” 现在蝶秋舞并不敢松懈,依旧时刻注意着周边的动静,听到了沈湘灵的话,她也就小声的说:“我的任务就是带着你平安的回到侯爷身边。” “休息好了吗?”两人停留的时间不短了,再这么留下去说不定就会遇上彻夜巡逻的人。 “嗯。”沈湘灵应着,这就站了起来,“走,下山。” 她刚刚站起来,蝶秋舞立刻把她拉下,好好的蹲着:“别出声,周围有动静。” 沈湘灵的听力没有蝶秋舞那么敏锐,她什么都听不见。 可是听到蝶秋舞的提醒,她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上,完全就不敢大声的喘气。 才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听到了周围沉重的脚步声,还有士兵粗矿的声音。 “都早仔细一点,她们一定跑不远!一定要找到她们!” 来的不是巡逻的士兵,她们竟然那么快就被发现了,沈湘灵更加紧张了,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角,手心中全是因为紧张而渗出来的细汗,整个掌心都湿透了。 感觉到沈湘灵身子在颤抖,出于安慰,她伸手握紧了沈湘灵的手,给她安心。 周边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靠近两人。 每一声脚步声响起,沈湘灵就更加的害怕,如果不是她一只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嘴,此刻她就已经害怕的叫出声来了。 士兵们在这一片找了一番,什么都没有找到之后,就开始往山下的地方找去。 被吓了一番之后,沈湘灵腿都软了,站起来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就摔了。 “你怎么样?还能走吗?” 这时候蝶秋舞说话的声音中都透着担忧,桓王已经发现沈湘灵不在了,一定会派人大肆在山中搜寻,她们立刻就更加困难了。 关键时刻,沈湘灵也知道绝对不能出岔子,这会儿就算腿软,她也一定要站稳:“三堂主我没事,我们走。” 山路陡峭,上山的路不好走,下山的路更加不好走,而且为了躲避士兵的追查,她们也只能是抄小路而走。 整座山都在被搜查,饶是她们走小路,被发现的风险也很大。 沈湘灵跑的速度并不快,蝶秋舞只能让她跑在前面,自己在后面护着。 抄着小道来走,虽然路很陡峭,幸在一路上没有遇上桓王的士兵。 在知道有危险的情况下,即使双腿已经不受自己控制,僵硬的逼迫自己行走,沈湘灵也没有再喊一句累。 可是山路不好走,再加上夜色之下什么也看不清,走起来就更加困难了。 越是接近山下,沈湘灵就感觉身体越累,但是就越是能看到希望,脚步也就越着急。 一个不注意就被石头给绊住了,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地上全是碎石子,突然间毫无防备的一摔,沈湘灵娇嫩的膝盖和手上,全部都被碎石擦出一道道的血痕。 蝶秋舞就是手快也来不及在她摔下的那一刻把她扶住,只能是在她摔倒之后,再小心把她搀扶起来。 “你怎么样了?还能走吗?” 这个时候受伤,要背着她下山难度不小,沈湘灵又是从小娇生惯养,一点擦伤于蝶秋舞不算什么事,但是于她就不一样了。 可是在这个时候,沈湘灵也知道,不是自己柔弱的时候,她握着蝶秋舞的手很快站起来,完全就没有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口,向蝶秋舞道:“我没事,很快就到山下了,只要下山我们就安全了。” 见到沈湘灵如此坚韧,蝶秋舞看着既心疼又欣慰。 可是眼下的情况不允许她们再多做逗留,既然沈湘灵还能再站起来,蝶秋舞就拉着她的手往山下跑。 可是她们还是慢了,四处追寻的士兵还是听到了声音,纷纷往这边赶来。 “她们就在前面!快追!” 一道粗犷的声音在后面喊着,同时一个信号弹也被打上夜空中,她们的位置直接就给暴露了。 “快跑!” 蝶秋舞拉着沈湘灵,加快了脚步,树林中有着树木遮挡,就算蝶秋舞的轻功不错,可是拉着沈湘灵在树林中速度还是大打折扣。 很快两个人就被后面的士兵给追了上来,眼看大事不妙,蝶秋舞松开了沈湘灵的手,大喊一声:“夫人快跑!” 接着她转身之间,剑刃的寒光闪过,两把短剑在她手上就像两道闪过的光刃一样,眨眼之间就割断了身后士兵的喉咙。 血腥的一面她不想让娇弱的沈湘灵看见,但是这种时候,她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只有一个念头,把沈湘灵完完整整的送回到苏祐身边。 身后是兵刃碰撞的打斗声,还有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沈湘灵根本就不敢回头看一眼。 蝶秋舞让她跑,她就不敢停下脚步,即使被树枝绊倒,她也要拼命的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很快后面就没有了声音,而蝶秋舞也追了上来,拉着沈湘灵继续往前跑。 拉着自己的手上有温热黏糊的液体,不用看沈湘灵也知道那是什么。 “三堂主你受伤了!” 刚才追来的士兵并不少,蝶秋舞一下子就全部都给解决掉了,身上必然会受伤。 可是蝶秋舞完全就不在意身上的伤痛,加快了带着沈湘灵逃跑的脚步,喘着气道:“我没事,后面追来的才是厉害角色,所以一定要快点下山,只要进了城,就安全了。” 蝶秋舞说的不错,后面追来的才是真正难缠的。 很快一个几乎可以融入夜色的黑色身影,就轻巧的落在了她们面前的树枝上。 “敢在王府放肆,还敢动密室里的东西,我看你来头不小,陪我玩玩?” 戏谑的声音在宁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的刺耳,这个声音蝶秋舞同样不陌生,看来今夜想要平安离开是不可能了。 刚刚解决了一波人,虽然信号弹已经放了出去,但是他们的人手还不会那么快到,只要拖住眼前这个人,沈湘灵还是有机会能跑出去的。 蝶秋舞突然发现自己大意了,出来的时候竟然忘记拿信号弹了,要不然就能看看两边的人,究竟谁更有能耐了。 左右是不能善了了,蝶秋舞伸手将沈湘灵脸上的易容给撕了下来,轻声道:“反正已经出了王府,易容没有用了,反而碍事,无论后面发生什么,你一定要往前跑,绝对绝对不能停下!” 说完就伸手把沈湘灵给推开,自己拖住这个难缠的黑衣人。 比起启漠来,眼前的这个人蝶秋舞更加头疼,启漠和苍木都只是乙字杀手,而眼前这个人,则是影阁唯一一个甲字杀手。 他的武功或许不如苍木,但是他下手一定比苍木还要狠毒千百倍。 早上和启漠动手时,还有刚才于士兵动手,蝶秋舞都已经受了不轻的伤,这会儿对上甲字杀手才刚刚动手就已经处于下风。 几招之间他就已经看出蝶秋舞受伤,并且招招向蝶秋舞受伤的地方打。 大腿上还在流血的伤口,被黑衣人的长剑再次刺入,直接皮开肉绽血肉纷飞。 吃痛的蝶秋舞单膝跪在地上,闷哼一声。 这个声音黑衣人听着耳熟,便从怀中掏出一颗夜明珠,照亮黑夜。 手上的长剑狠狠的抽出,同时一瞬间又刺穿蝶秋舞的胸口,一脚把她踢倒在地之后,抬脚狠狠的踩着她的手腕。 然后拿着夜明珠靠近蝶秋舞的脸,是一张陌生的脸,黑衣人疑惑了,明明是熟悉的声音,但是确实陌生的脸。 不远处掉着一块人/皮/面具,黑衣人瞬间就明白了,松开长剑,伸手往蝶秋舞的脸庞摸去,果然摸到摸到了异常。 于是就把面具给揭了下来,露出了他所熟悉的一张脸。 几乎是下意识的,那个人松开了踩在她手腕上的脚,往后退了两步,连着声音都带着不可思议的颤抖:“芙蓉……” “你……你还活着!” 他的声音颤抖着,完全听不清是因为惊吓,还是因为欣喜。 下手狠辣不给对手留下一丝活路的甲字杀手,在这个时候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 “咳咳……当初我是没死……可是,现在,快死了……” 对方都已经松开了腿,蝶秋舞便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鲜血不断从身上流出来,可是目光却丝毫不怯懦的盯着黑衣人,含血吐出两个字:“南川……” 第63章 干干净净的席知忆 当蝶秋舞叫出那两个字来的时候,南川的手抖得更加厉害了,他张着嘴,颤抖的叫着:“姐……” 这么个称呼,蝶秋舞都愣了一下,影阁的杀手无情,更何况是甲字杀手南川,他可以说是整个影阁最冷酷无情的人。 这个时候,如果南川上来就给给她一剑,或者是和启漠一样想要慢慢折磨她,她反倒不觉得奇怪。 偏偏这个称呼,让她胆颤心惊,搞不明白南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蝶秋舞伤得不轻,挣扎着站起来,身子一动就牵动了身上所有的伤口,原本就还在淌血的伤口,更是把她的衣服全都染得暗红。 而南川似乎也没有想要再跟她动手的心思,反倒上前想要搀她一把。 可是蝶秋舞对他保持着警惕,往后退的同时牵动到了腿上的伤口,左腿使不上力气,一下子又栽到了地上。 蝶秋舞浑身是伤,一双好看的媚眼狠狠的瞪着南川,瞪得南川满心愧疚,大步向前直接把蝶秋舞给横抱起来,“姐,是我不好没有认出你,我这就带你去疗伤。” 前一刻还在喊打喊杀,这会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内疚又委屈。 蝶秋舞根本就不敢相信这个人真的是南川,依旧对他保持着警惕:“你,想要做什么?” 伤得实在太重,蝶秋舞喉咙里全是腥甜的气息,即使是说几个字,她浑身都疼得厉害。 沙哑的声音,听得南川揪心,他小声说:“姐,我不会伤害你,当初不会现在也不会。” 他们打了这么一会儿,也不知道沈湘灵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蝶秋舞满心牵挂着沈湘灵,这下就开始挣扎起来:“既然不拦我,那就放我走。” 从刚才南川就看出来了,蝶秋舞是来保护沈湘灵的,他紧紧抱着蝶秋舞,沉声道:“我送你们下山,回城!” 对于南川,蝶秋舞没有半分信任,目光比月色更冷的盯着他,“你究竟在打什么注意,我已经在你手上,你还想做什么?” 南川也想不到蝶秋舞竟然对她的防备心那么重,只低声说:“全天下所有人我都能眼睛都不眨的割断他们喉咙,唯独我不会伤害你,也许你不记得,但是我记得你的半个馒头,让我活到现在。” 半个馒头是什么,蝶秋舞完全想不起来,可是防备的心却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相比于蝶秋舞,南川更加熟悉桓王府的士兵,他果真带着蝶秋舞找到了沈湘灵,并且还把她们全都平安的送下来山。 可是蝶秋舞伤得实在是太重,一路上的血迹,估计很快就会被找到,南川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直接跟桓王府对着干,此时天还未亮,城门不开,不能进城,南川就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先让蝶秋舞靠着树干休息。 “姐,你运动休息一会,很快就有人来接应你们了。” 说着南川将一个信号弹打到天上,听到声响蝶秋舞还以为是他要将影阁的人叫来,那他们就全完了。 可是当一抬头往天上看时,只见信号弹打出来的形状是一道残月。 南川放出来的竟然是洗月阁的信号弹。 “你,究竟是什么人?”蝶秋舞下意识的把身子往后面缩了缩,有意躲开南川。 南川伸出的手,停留在半空中,看到蝶秋舞躲闪的动作又不甘心的收了回来,低声道:“我是影阁甲字杀手,也是洗月阁二堂的杀手。” 二堂,那是棪白的人,洗月阁二堂养的全是杀手和死士,所以二堂的人,除了棪白和阁主尹御枫之外,没有人知道二堂究竟有那些人。 所以对于他的话,蝶秋舞还是不相信。 南川也不急着解释,因为他听到了远处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现在城门还没有开,如果遇到的是桓王府的人,那就危险了。 南川虽然不放心蝶秋舞,可他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低声说:“后面方向来的,应该是桓王府的人,我去拦着。” “我姐伤重,夫人有劳你照顾了!” 南川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恳求和歉意,以至于沈湘灵都不敢相信他是个杀手。 只是眨眼的功夫,南川就已经走远了。 蝶秋舞浑身是伤,鲜血都已经把她衣衫全都染得鲜红,可是那些伤口还在流血不止,沈湘灵看得心惊胆颤却又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刚才一心只想着怎么逃下山,沈湘灵什么都不敢想,现在平静下来,再看到蝶秋舞一身的伤都是因为自己,沈湘灵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都是我,都是我太没用,才让你受了那么重的伤……” 蝶秋舞本来就心烦,再听到沈湘灵的哭声就更加烦了,可是伤得太重,她眼皮子沉重的都要抬不起来了。 张了张嘴,就先咳出一口粘稠腥甜的鲜血来,“你别哭……”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直到沈湘灵耳朵都要贴上去才勉强听到她说了什么。 可是近距离的一看,沈湘灵才发现,蝶秋舞的五官轮廓如此熟悉。 在脑海中搜寻一番之后,几乎脱口而出:“知忆?” 蝶秋舞被这一声呼唤给惊醒,已经混沌的目光渐渐清晰起来,或许是脑子已经不清晰,她直接就应了:“沈姐姐……别哭啊……” 她手上沾着血,想要去给沈湘灵把眼泪给抹掉,可是却把一手的血给沾到了沈湘灵的脸上。 承认了身份之后,沈湘灵哭得更加伤心了,想要抱住蝶秋舞,可她浑身都是伤,沈湘灵更加怕弄疼了她。 可是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知忆真的是你,既然是你为什么你不肯相认?为什么要带着一个面具活着,姐姐,姐姐差点就没有把你认出来。” “姐姐别哭……”蝶秋舞咧着嘴冲着沈湘灵堪堪笑着,“席知忆是干净的,可是蝶秋舞脏了,我想你们一直记得的都是干干净净的席知忆啊。” 如果不是因为这张脸,沈湘灵完全无法把洗月阁的三堂主和曾经的好姐妹席知忆想到一块去。 能有这么大的变化,难以想象她都经历了什么,这时候沈湘灵只有满心的心疼。 “傻孩子,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妹妹,姐姐永远都不会嫌弃你,你怎么那么傻!” 意识越来越混沌,蝶秋舞痴痴的笑着,小声说:“其实我对不起姐姐,我喜欢苏祐哥哥,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他,就算他现在完全不急得我,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我成了他最厌恶的烟花女子。” 这个时候,沈湘灵哪里听得下这些,她只想着赶紧天亮,那样蝶秋舞就有救了。 可是天空依然一片漆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才能高高升起。 沈湘灵急了,哭着说:“我去城门下喊,让他们开门!” 浑身疼痛的蝶秋舞伸手一把拉住她,小声说:“姐姐别去,守城之人如果是桓王那边的,那你就危险了,左右我活不了了,不用废力。” 向来冷静的沈湘灵这会儿却急了:“你说什么傻话,你不会有事的,只要城门打开我就能把你带回去,涵儿医术精湛,她一定能治好你,一定可以!” 蝶秋舞只是淡淡的笑着,喘着气道:“姐姐,答应我,不要让侯爷知道三堂主是曾经的席知忆,也许他早就不记得席知忆是谁,可是我不想干干净净的席知忆死了还被他讨厌。” 伤重的蝶秋舞此刻担心的也只有这个事情,她之所以带着面具,就是害怕那一点点可能被认出来。 “知忆你别说傻话了,不会的,他怎么会讨厌你,一定不会的。” 眼皮越来越沉重,蝶秋舞感觉自己几乎要撑不住。 她连眼皮都要撑不住,还是废力抬手,把袖中藏着的金手链掏出来,塞到沈湘灵的手中,喘着气说:“姐姐……替我告诉公子,悄悄的告诉公子,影阁的离夫人就是……梨娘子,也是,嘉贵妃……” 沈湘灵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可是她还是记下了蝶秋舞的话,哭着应了下来。 沾着血的手,再次无力的从沈湘灵脸上拂过:“姐姐别哭……把你救出来,他就不会难过了,我也能放心了,以命换命是我自愿的,我想姐姐笑着送我离开……” 蝶秋舞咧着嘴笑着,不只是满足还是高兴,亦或是伤心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一身媚骨的她,此刻笑得天真烂漫,这一刻她总于不是洗月阁的三堂主,也不是影阁的杀手芙蓉,她就只是那个干干净净的席知忆。 “姐姐,我想回家……” 也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伸出手无力的停留在半空中,晶莹剔透的泪水混着血挂在脸上,她浑身是血却笑的灿烂。 沈湘灵伸出手,紧紧的握着蝶秋舞的无力的手,哽咽着应她:“好,姐姐带你回家,知忆,姐姐带你回家!” 这时候城门打开的声音响起,沈湘灵望过去,只看见从里面跑出来几个熟人。 “灵儿……”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蝶秋舞知道安全了,总于松下了最后一口气,无力的闭上了双眼,倒在沈湘灵身上…… 第64章 梨花金手链 “知忆……知忆……” 倒在怀中的人已经没有了气息,伤口处流淌的鲜血也已经冰冷凝固,沈湘灵记得的就只有那一句,她想回家,回家。 席家遭难以后,她就一直漂泊在外,即使回到郢都她也只是忆霜楼的主人,原来的家,她再也没有回去过。 此刻人就躺在自己怀中,沈湘灵连哭都无法哭出声了,可是眼泪依旧止不住的往下滑落。 “灵儿!” 一行人从城门内跑过来,苏祐激动的一把将沈湘灵给抱住,紧紧抱在怀里。 当身边有个依靠的时候,所有的坚强在一瞬间都可以被轻易冲垮,当苏祐出现之后,沈湘灵也不虐直接大声的哭了出来。 沈湘灵平安无事自然是好的,但是跑过来的苏沫涵也一眼看见了躺在沈湘灵怀中,一身是血的蝶秋舞,手指搭上蝶秋舞脉搏的时候,整个人直接僵在了原地。 “秋舞……秋舞她……” 没有一丝的脉搏,浑身是血身体僵硬,这是死人的征兆。 沈湘灵也哭着应道:“她……她已经……都是我,我太没用了……” 苏祐抱着沈湘灵,手轻轻的顺着她后背安慰道:“灵儿,不怪你,是桓王,是他的错!” 黑夜中尹御枫什么也看不清,但是他能听到苏沫涵小声的抽泣声,就顺着声音蹲下,把苏沫涵轻轻拥入怀中。 只听到苏沫涵自责道:“我还是来晚了,如果我再来早一点,是不是秋舞就不会死了?” “阿涵不要怪自己,我们,送她回家!”尹御枫略带冰冷却轻柔的气息铺洒在耳旁,微弱的气息让苏沫涵感到心安。 昔日的伙伴无声的躺在棪白眼前,虽说他们曾经打打闹闹,没有一刻的安宁,可是却是彼此之间有着可以托付性命的信任。 看到这样的情景,棪白也是暗自攥紧了拳头,一股悲呛之意涌上心头,蹲下身来把浑身是血的蝶秋舞给抱了起来。 起身之时金手链从沈湘灵的怀中掉了出来,苏沫涵以为是沈湘灵的饰品,便捡了起来,可是细看之下却看见了上面的梨花饰品,还有链子上的刻字。 “阿涵,怎么了?”夜色下尹御枫什么也看不清,见到苏沫涵久久不动,这才出声问了一句。 苏沫涵把金手链往袖口中塞去,随即应着:“没事,我的镯子掉了而已。” 或许事关尹御枫的娘亲,所以苏沫涵不敢轻易下定论,她还需要确定之后才敢让尹御枫知道真相。 蝶秋舞一心只想着回家,尹御枫把她安葬之后,将她的灵位放入了清妙观的侧殿,灵位就在她家人身旁。 而沈湘灵也尊重蝶秋舞的想法,一直没有告诉苏祐,其实她就是席知忆。 席知忆这个名字,最终还没有没有被刻在她的灵位之上。 金手链丢失,沈湘灵四处寻找却找不到,找了一个月还是没有找到,沈湘灵便想着即使没有金手链,也应该把蝶秋舞嘱咐的遗言告诉尹御枫。 她正要写信让人送出去,苏沫涵就带着金手链来到了沈湘灵的房中。 一个月以来发生了太多事情,蝶秋舞离开之后忆霜楼就由南枝接管,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而皇后娘娘也跟着离世,陛下也还在病重当中,整个大郢风云莫测。 所以金手链的事情等了一个月的时间,苏沫涵才找到机会单独和沈湘灵聊聊。 金手链就放在两人面前,沈湘灵这才回想起来,是那天夜里自己心中只有蝶秋舞的离去,金手链何时丢失的她都没有注意到。 此时苏沫涵也直接开门见山,坐在桌前直视沈湘灵,直接问:“嫂嫂,手链你是从何处得来?” 那一天蝶秋舞交代的事情,沈湘灵一点也没有忘记,她就把那天蝶秋舞交代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苏沫涵。 又说:“秋舞去救我的时候,到桓王府走了一圈,这个金手链是在桓王府找到的。” 桓王府…… 苏沫涵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再加上蝶秋舞的话,原来她先前的感觉不是错觉,嘉贵妃就是尹御枫的生母,那么她知道自己的孩子还活着吗? 想明白了一切之后,苏沫涵也怔住了,嘉贵妃是她的杀父仇人。 那么她和尹御枫之间,岂不是多了一道巨大的屏障,苏沫涵简直就不敢想。 在尹御枫口中,他的父亲告诉他,他的母亲因为生他而死,那么如果嘉贵妃就是梨娘子的话,那么当年她根本就没有死。 既然活着她没有去找自己的孩子,反而进了宫中成了贵妃,并且还掌控整个影阁。 现如今皇后也被她害死了,陛下称病防备着她,朝堂大半势力都在其手上,密谋夺嫡争位,此人城府之深,苏沫涵简直不敢深思。 苏沫涵想着就直接晃了神,沈湘灵足足唤了好几声,这才回过神来。 “嫂嫂,我还有事……” 苏沫涵简直是跌跌撞撞的出了沈湘灵的院子,她脑子里面一团乱,手上捏着金手链,满脑子全部都是嘉贵妃一颦一笑时的样子。 在不知道她和尹御枫关系的时候,就已经觉得两人非常相似,现在知道了两人母子的身份,她便更加觉得两人之间共同点实在太多了。 一路上苏沫涵好几次险些被绊倒,素心看得心惊胆颤,苏沫涵要是摔伤了,那她也不用活了。 “御枫!” 一只脚刚刚跨进落池轩,苏沫涵脑子里突然就闪现了尹御枫的模样,转头就往忆霜楼跑去。 她走得太急,就连被轿子马车都没让人准备,就往府外跑。 素心一路在后面追着苏沫涵跑,习武的素心追上苏沫涵倒还费了好一番力气,喘着气喊:“姑娘,你慢些。” 在前面跑的苏沫涵完全就没有听见素心的声音,就连前面的路人都顾不着看,一下子就撞到了一个陌生男子。 抬头一看还是一个异邦人。 撞了人之后,苏沫涵立刻道歉:“小女子无礼了,请先生见谅!” 被撞到的一帮人爽朗一笑而过,也没有打算计较,反而双眼深深的凝视苏沫涵,露出惊喜的神情:“是你,下凡来的神女!” 苏沫涵一脸疑惑,这个异邦人她确定她从来就没有见过。 可是异邦人的惊喜和热络让她无所适从,更何况她现在心中乱成一团,更不会去深想。 既然她没有把人给撞坏,道了歉之后苏沫涵继续往忆霜楼跑去。 刚刚撞了一个外邦人,到了忆霜楼之后又把南枝给撞到了。 南枝可不是什么身强体壮的男子,她就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被苏沫涵这么一撞,如果不是慕容无惑站在南枝身后,及时将南枝扶住,那她就直接就摔在了地上。 站稳之后,南枝拍了拍怦怦跳的胸膛,惊呼出来:“苏姑娘这是做什么?” 苏沫涵在楼内四处张望,直接就问:“御枫在哪?” 慕容无惑看了一眼后院,道:“他除了能在后院,那就只有我的东宫了。” 听完苏沫涵也不理慕容无惑,直接就往后院跑去。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还跟了一个尾巴,正是她无意间撞到的异邦男子。 男子一路追着他来到了忆霜楼,看到慕容无惑的那一刻,恭敬有礼的行着来自异邦的礼仪:“太子殿下!” 他应该就是异邦入郢都义和的使臣。 苏沫涵到后院去,素心就不跟着了,南枝好奇的向素心问:“你家姑娘怎么了?风风火火跑着过来寻公子,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大热天的,素心跑得满头大汗,一边擦着汗喘着气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姑娘从夫人院里出来就失魂落魄的,然后就发疯一样往这边跑。” 素心无奈的叹着气,自从遇到尹御枫之后,她的姑娘就没有一天安生过。 后院里就只有尹御枫一人,坐在假山池边的石头上,正在用手撑着头小憩。 正午的日头大,若是坐在阴凉的树下还好,但是坐在假山的池边上,火辣辣的阳光直接晒在身上,那就是烤人干了。 尹御枫一身的白色大袄子披在身上,又坐在火辣的日头之下,他却能安然小憩。 是一阵基础的脚步声把他给吵醒,一双好看的眼睛才刚刚睁开,怀里就已经扑来了一个浑身带着药香的小人。 伸手把怀中的人紧紧搂着,低低的笑出了声:“今日怎的这般急躁?满头大汗,你可是一路跑来的?” 在大日头下跑了一路,苏沫涵脸上的汗,把精心抹上的胭脂全给弄花了,糊在脸上就像个小花猫似的。 尹御枫拿了帕子,沾上一些水,细细擦去她脸上混着汗的脂粉,露出白白净净的脸颊,双眼中含着一层雾气,楚楚可怜的样子格外惹人怜爱。 “阿涵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还是又被兄长责罚了?”苏沫涵古灵精怪,也不似闺阁女子那般柔弱,尹御枫实在想不到除了苏祐罚她之外,还有谁能把她惹哭。 苏沫涵咬着唇没有说话,默默将金手链给拿了出来,看到手链的瞬间,尹御枫的眼神也变得黯然。 --------------------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是七夕,勤奋的作者化身码字狗,深夜来一章 第65章 局 尹御枫的反应显然是知道金手链的来历,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微微抬头之间,刺眼的阳光照得尹御枫眼睛生疼,他的眼睛受不得强光的照射,苏沫涵反应过来,伸手挡住尹御枫的眼睛。 在日头之下,苏沫涵的额头上很快又冒出来细细密密的细汗。 尹御枫抬手擦拭去细汗,弯腰轻易就把苏沫涵给横抱了起来,“到阴凉的地方,我同你细说。” 一路都是急匆匆的跑过来,苏沫涵确实是累坏了,进屋之后尹御枫给苏沫涵沏了茶润喉,又找出来团扇摇着给苏沫涵扇风纳凉。 他自己的体质寒凉,三伏天在大太阳下面都不会觉得热,所以纳凉的晾扇他从来用不到,这把扇子还是他翻了许久才翻到。 渐渐凉爽下来了,苏沫涵将金手链放到桌面上,问:“御枫,你知道这个链子,它是你……母……” 那两个字苏沫涵实在无法说出口,只要一想到嘉贵妃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而她和尹御枫的关系,苏沫涵实在无法接受。 桌面上的金链子,尹御枫没有细看,但是他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所以更加不想面对。 “准确来说,它应该是我生母之物。”说着尹御枫还将一只全是裂痕的兰花玉簪给拿了出来,和金手链放在一处。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失落的悲呛:“曾经我将它视若珍宝,现在才发现只是一个笑话,一个骗局。” 一个已经破碎,却被粘起来的玉簪,尹御枫视若珍宝二十年,到头来得到的只是一个自己只是棋子的笑话。 “我也只是刚刚知道,前些日子活捉了影阁的乙字杀手,从他嘴里撬出了不少事情,又让南川在暗中查到的事情,原来我一直被骗多年。” 从一开始,梨娘子就没有喜欢过尹少爷作为侍女的时候,也是她故意设计让尹公子喜欢上她,成亲之后她就能顺理成章的摆脱了奴籍。 就连在庙里祈福遇到江闻柳也是她设计好的,她算漏的就只有,她没有想到她怀孕了,怀了尹少爷的孩子。 她原想要将孩子打掉,但是江月楼的夫人给她下了冰骨之毒,冰骨没有解药,但是却可以在女子怀孕之时,将毒素移到胎儿之上。 肚子里的胎儿就是容器,所以生下尹御枫只是因为他是梨娘子解毒所需要的容器。 梨娘子也没有料到,血洗之夜,尹公子被一个侠士给救了,还以为她遇险所以把她从江月楼中带了出来。 既然如此,梨娘子干脆一场戏演到底,生产时故意打翻了烛火,生下尹御枫成功解了冰骨,也在大火中脱身。 脱身之后找到机会,进了皇宫,凭借着人间绝色的容貌,还有对男人的了解,即使她曾经生产过,依旧得到宠爱宠冠后宫数十年。 可是江闻柳和尹少爷一直以来在她心中,都是污浊不堪的过去,就像是一根刺一样。 在江闻柳杀了尹公子之后,她就想要除掉江闻柳,但是当时影阁刚刚成立,而江月楼已经是江湖霸主的地位,那时候的影阁还不足以和江月楼对抗,所以她就一直隐忍。 直到洗月阁横空出世,一直在和江月楼对立,她很快查出来,洗月阁的阁主就是当初自己的孩子,她就看着他们互相咬,互相斗。 她本就不爱尹公子,孩子也只是她解毒用的容器罢了,对于这个孩子,她没有半分感情,她眼中就只有权势,两边相斗无论谁赢了,都会元气大伤,届时影阁就能坐收渔利。 但是除掉江月楼时,洗月阁没有元气大伤,反而发现了影阁的存在,意识到这个孩子不简单之后,嘉贵妃加快了计划的进行,开始给陛下下药。 所幸她还不知道尹御枫就是掌管神羽军的荣王,否则她一定不会如此冒险行事。 这些年她都做了些什么,尹御枫全都查清楚了,深深知道这个女人城府之深,心肠之狠辣。 梨娘子骗了江闻柳,骗了尹公子,对于梨娘子的记忆,尹御枫全是从尹公子口中得知,所以多年以来他一直认为自己的母亲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 现实终究是残忍的,美好的幻想,全在得知真相的一瞬间破灭。 听完一切,苏沫涵只觉得背脊发凉,都说虎毒尚且不食子,可是梨娘子却能如此狠心,连自己的孩子都能狠心利用。 尹御枫伸手紧紧握着苏沫涵的手,放在掌心中,轻声道:“阿涵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孰是孰非我分得清。” 在来之前苏沫涵还担心因为嘉贵妃的关系,会让两人之间产生隔阂,可是知道了所有真相后,苏沫涵却更心疼尹御枫了。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母亲是一个慈祥温柔的母亲,可现实却是她的母亲,只当他是一个容器,解毒的容器,还有达成目的的棋子。 何其讽刺,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转眼之间各国和谈会面的日子也到了,为了款待各国的使者到郢都来,皇宫准备了隆重的宴会,彰显出大郢的风范。 重要的官员都被邀请到宫中,沈湘灵,苏沫涵等女眷也被嘉贵妃邀请到后宫去。 苏沫涵当然知道嘉贵妃想要做什么,所以早就有了防备,今日就是双方最后的局。 陛下布了一个局,太子也布了一个局,桓王和嘉贵妃也布了一个局,各国使者也各怀鬼胎。 今日就是一场实实在在的鸿门宴,看就看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当所有人都进了皇宫之后,所有的宫门都被关得死死的,大批身穿铠甲的南国士兵涌入宫中,各个宫殿都被围得死死的。 当千机殿被围住之时,慕容无悔非常得意,所有的使臣都在,重要官员也都在宫中,只要控制了这些人,大郢就是他的了。 “二哥你真要逼宫?” 当看到南国士兵涌入宫中时,慕容无惑满眼都是失望,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可是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他还是不想去面对。 和谈本就不会顺利,所以各国的使臣对于这场变故,表现得非常平淡。 这是大郢的内政,只要他们不表态,最后无论谁赢了,他们再和赢者谈就是了。 “逼宫?”慕容无悔嘲讽的笑了起来,冰冷又带着嘲讽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本王就是逼宫又如何?史书由着胜者书写,百年之后本王会是人人歌颂的王者!” 屏风之后病殃殃的慕容鹏,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那种恹恹的病态,在站起来的一瞬间完全就看不到了。 他负手站起来,缓缓走出屏风,让慕容无悔看清楚他苍老,却没有慕容无悔所想象中的病态。 慕容无悔原以为慕容鹏已经行将就木,中毒至深所以才敢行动,可是眼下慕容鹏除了苍老之外,没有半分病态,显然就是没有中毒,他心中忐忑了一下。 走出屏风之后,慕容鹏根本就没有多看一眼慕容无悔,转而看向慕容无惑,苍老的声音对着慕容无惑说:“想要做帝王,光有仁心是不够的,你的棋局是整个天下,所以每一步都至关重要。” 今日这一幕,慕容无惑也不想看到,他低着头向慕容鹏应声:“儿臣明白,保棋子的同时,也要懂得丢掉弃子。” 两人之间的对话,慕容无悔知道自己的计划他们早就已经料到了,他们在算计自己。 “原来你们早就料到了!” 想要当黄雀却发现自己是螳螂,心中的落差慕容无悔怒不可遏。 手中的酒杯狠狠砸在地上,咆哮一声:“父皇!我也是你儿子,为什么你从来只偏向那个软弱的废物?就因为他是皇后所生?” 慕容鹏失望的摇着头,道:“你的谋略,心智,权术皆在无惑之上,而他虽样样不如你,却有一样你没有的东西,他心中有大爱,有仁心,而你只有权势和野心,仅这一点,天下就不会落在你手中。” “哈哈哈!” 慕容无悔仰天大笑,苍凉的大笑起来:“仁心?帝王权术要仁心有何用?” 南国的士兵此刻已经把皇宫给死死围住,就连明武军首领苏祐也在宫中,现在也无力调动明武军回来救架,就算知道慕容鹏没有中毒,慕容无悔依旧有恃无恐。 看他们之间的父子大戏也看够了,段暄站起身来,一只手搭在慕容无悔的肩膀上,慵懒道:“你们父子之间的事情,可以往后慢慢谈,殿下现在最重要的是拿到遗诏才对。” 话音才落下,段暄手上的酒杯就被狠狠砸在禁闭的门扇上,他们以此为信号,接到信号外面的士兵立刻就会冲进殿内。 可是酒杯砸碎,并没有士兵冲进来,苏祐先一步挡在慕容鹏身前保护,外面响起了一阵打斗声。 明武军在城外,神羽军首领已经身亡,而且远在边境,神火军,还有宫中禁军就在慕容无悔手上,现在竟然还有援兵。 这时候殿中的大门被推开,外面走来一个一身银白色盔甲的人,在他身后也跟着一群银白色盔甲的士兵,那是神羽军的装扮。 第66章 黄雀蝮蛇 洗月阁早就已经调查出了段暄和慕容无悔的所有动作,所以早就有了防备。 当初荣王诈死,就是为了让慕容无悔放松紧惕,如果荣王不死,慕容无悔一定不会有恃无恐。 今天他们所有的行动也全部都在掌握之中,包括南国士兵和神火军里应外合进入郢都。 可是看到尹御枫手提长剑,身上穿着银白色稳步走入大殿内。 他手上拿着一柄金色长剑,看到长剑的那一刻,段暄和慕容无悔全都面露惊恐的神色,宛若一盆凉水浇到头顶。 如果说洗月阁阁主的象征是残月短刀,那么神羽军统领荣王的象征,就是金羽长剑。 从没有人见过荣王的真实面目,所以随便一个人执金羽长剑进来,慕容无悔断然不会轻易相信这个人就是荣王。 当然,心中也抱着一丝侥幸,也许就是随意假冒的也不一定:“荣王,他不是死了吗?假冒亲王那是死罪,你可想好了?” 荣王从来都带着面具出来,一身的银白色盔甲,银白色面具,还有金羽长剑就是他的象征,想要假冒他当然容易,尹御枫也不急着变着,他缓缓抬起手中的长剑直指慕容无悔。 趁乱的时候,苏祐已经先一步护在慕容鹏身前,慕容无悔和段暄对视一眼,两人都不敢向尹御枫去出手试探,于是转身同时向慕容无惑出手。 感觉到不妙,慕容无惑对了几招之后,趁机躲到尹御枫身后去,如果和慕容无悔单挑他还能应付,但是两个人围攻他一个,他可不傻。 当慕容无惑往这边躲的时候,尹御枫就已经知道了他的打断,他挪动脚步挡在慕容无惑面前,几招的功夫就把两人给打了回去。 慕容无悔对荣王并不熟悉,可是段暄和荣王交手数次,几招之内就已经能确认,这个人就是荣王,世上除了他,段暄还未见到过如此武功和内力的人。 旁边的慕容鹏退后数步,目光冰冷的看向尹御枫,沉声吩咐:“荣儿,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尹御枫听到声音,向慕容鹏微微颔首,长剑直指慕容无悔和段暄两人。 霎时间兵器利刃交错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慕容无惑手指不断在袖中握紧攥拳。 最终还是下了决心,提起长剑向慕容无悔刺去,“二哥,我们之间恩怨,今日做个了结!” 听到声音原本刺向段暄的长剑及时退了回来,反手就刺入了段暄身体,速度之快段暄连长剑划破空气的声音还未听到,之间白光一闪,长剑就已经刺入了自己的身体。 挑断手脚经脉这种事情,尹御枫没有用在段暄身上,他只是将段暄给刺伤,然后抬手把他扔出大殿门口。 再段暄被扔出殿外的时间,神羽军的士兵就已经涌了上来,数到长剑架在脖子上死死的把他给扣住,真正成了战俘。 段暄一只腿被迫跪在地上,他抬头看向眼前这个身穿银白色盔甲的人,交手多次他知道这个人的身体并不好,可是他不明白,一个身子孱弱之人,为何能够屡屡战胜自己。 不久之后慕容无悔也被丢了出来,同样把他丢出来的慕容无惑也好不到哪去,两人可以说是两败俱伤,幸而慕容无惑最终还是胜了。 身上数到剑伤,慕容无惑此刻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也没有得胜之后的喜悦,有的只有无尽的失望。 “呸!”吐出了嘴里的污血,慕容无悔心有不甘在大声咆哮:“我不服!凭什么是你,你软弱无能,终日只会流连于烟花之地,凭什么赢的是你!” 直到现在他还不明白为什么,慕容鹏和慕容无悔介是失望摇头。 慕容鹏失望开口:“凭什么?就凭今日你勾结外敌,这就是你的无法坐稳权位的原因,一国之主利刃应该向着外敌,而不是借了外敌的刀,对准自己,自伤自残自轻自贱,你如何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 执念多年,仅凭慕容鹏的几句话,慕容无悔根本就听不进去,可他也没有机会咆哮了,慕容鹏摆了摆手让人把他压了下去。 把人压下去之前,尹御枫弯下腰,低头在两人耳边小声说:“你们以为自己是黄雀,实际上背后还有一条蝮蛇也在盯着你黄雀!” 失败已经成为定局,慕容无悔再不甘心也无用,恶狠狠的瞪着尹御枫。 他的目光尹御枫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反讥讽一声:“你们费尽心思想要拿到的机关图和锻造秘籍,现在也只是无用的死物,人才是活的。” 所谓的机关图和锻造秘籍都是林燚父亲所著,林燚早就已经知道了里面所有内容,之前之所以他们要把程子扬关起来逼问,不过就是做一场戏给影阁看,让他们以为,这些东西非常重要。 实际上就算他们得到了机关图,造出了杀伤力强大的弓弩之类的,棪白也能找出破解的方法,所以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图纸和秘籍。 所以的一切都是一个局,一个由慕容鹏,慕容无惑和尹御枫陪他们玩的一场戏,而且正好可以抓到段暄,让南国实力大减。 可以说这一场戏,一箭双雕。 一场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和谈的进行,反而还在各个部落面前杀鸡儆猴,威震四方的荣王不止活着,而且与太子同气连枝,一致对外,试问哪个部落还敢轻举妄动。 尹御枫心系还在后宫中的苏沫涵,随即向慕容鹏提醒:“陛下,影阁真正掌局人乃是嘉贵妃!” 其实早在尹御枫之前,慕容鹏就已经掌握了嘉贵妃所有动向,加上嘉贵妃下毒一事,慕容鹏早就没有留有情谊。 便向尹御枫挥手道:“给太子宣御医,你便去将贵妃一并收押。” “是!”得到许可,尹御枫立刻赶往后宫,虽然他已经让玉琊暗中保护苏沫涵,可是嘉贵妃城府极深,手段多端,他还是不放心。 身在后宫的嘉贵妃并不知道前朝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拖着一众官员的女眷留在月明宫,等着慕容无悔的神火军攻破皇城。 可是迟迟也等不来神火军,最后小宫女慌乱跑进来通报,告诉她的却是,神羽军在往月明宫赶来。 “神羽军?” 嘉贵妃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是神火军是神羽军?” 小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回嘉贵妃的话。 听到神羽军三个字,苏沫涵就知道尹御枫成功了,面上柔柔一笑,站起身来缓缓向嘉贵妃道:“娘娘没听错,确实是神羽军。” “你们的计划全在陛下的意料之中,在皇后娘娘知道自己中毒开始,你们每一步全在陛下的棋局中,陛下没有中毒,荣王殿下也没有战死。” 当一身银色盔甲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嘉贵妃自己自己输了,输得彻底。 这个时候影阁一个人都没有出现,说明了影阁的杀手也被发现了,这一局棋,她已经把所有的筹码都给押上了。 现在输得一败涂地。 第67章 落网 看着嘉贵妃崩溃到跌坐在地,苏沫涵心中生出一丝快感,走上前屈膝蹲在嘉贵妃身边,想她伸出一只手,看似想要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扶起来,实则有意将手上的金手链露出来,让嘉贵妃看得真切。 “贵妃娘娘,今日种种,你可曾后悔过?” 金手链是她今日故意戴在手上,为的就是让嘉贵妃回想起曾经的种种,回想起她自己曾做过的孽。 尹少爷曾经多么的爱着这个女人,始终都在相信着她,如果不是她自己的贪欲,定然不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她会有一个疼爱着她的丈夫,有一个乖巧懂事聪明伶俐的孩子,还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可就是因为她的贪欲,害了尹公子,害了尹御枫,害了程子扬,害了林燚,还有她们一家,还有现在害了慕容无悔。 贪欲和野心用得好,那就是一把利刃,若是被贪欲和野心控制,那就是可以杀人的毒药。 看到金手链的那一刻,嘉贵妃瞳孔放大。 这个手链她一直没有丢掉,而是一直藏在慕容无悔的府邸中,就可以看出这个手链对于嘉贵妃来说意义非凡。 她双眼惊讶的看着苏沫涵,随后所有的情绪又被她压入眼底,专为淡淡的冷嘲:“把这个放到本宫眼前,是想提醒本宫,本宫还有一个孩子对吗?” 从嘉贵妃的态度来看,就知道曾经的事情她没有半分悔恨。 从来都是拿着银针治病救人的人,这一刻狠狠的扼住嘉贵妃的喉咙,看着嘉贵妃绝美的容貌,失望道:“你本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一切皆因你的贪欲而起,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 手上的力气不断在加重,嘉贵妃被掐得面色发紫,气血倒涌,呼吸困难两只手不断挣扎,想要掰开苏沫涵。 父母在眼前离去的场景历历在目,凶手就在眼前,苏沫涵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可是转念一想,逼宫失败嘉贵妃定然也活不了,既然如此,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于是苏沫涵还是放开了嘉贵妃,随手一推,把柔弱的嘉贵妃推倒在地上。 “咳咳……” 好不容易能够重新呼吸之后,嘉贵妃张着嘴大口的呼吸着空气,终于活过来了。 “他……咳……他活不长了!” 刚刚缓过来,嘉贵妃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同样也是在提醒苏沫涵,提醒她尹御枫身上还有冰骨,一样命不久矣。 金手链被冷冷的丢在嘉贵妃的面前,苏沫涵难得用恶狠狠的对一个人说话:“你放心,有我在他不会死!他会活着,长长久久的活着!” 苏沫涵是没有来得及告诉尹御枫炽果的事情,但是她既然知道了方法,就一定会解了尹御枫的冰骨。 都说虎毒不食子,同样是她的孩子,她可以不爱,但是她却狠心期待这个孩子永远消失,苏沫涵只觉得她不配为人母。 自古以来冰骨就没有解药,如果不是尹御枫内力强大,此刻他早就已经命丧黄泉。 连世代名医都束手无策的冰骨,嘉贵妃根本不相信苏沫涵能够解毒,只觉得苏沫涵是为了故意气她罢了。 “就凭你一个小姑娘,痴心妄想!” 苏沫涵简直不想再和嘉贵妃多说一句话,只听到嘉贵妃疯了一样嘶喊:“你以为我无情,那他也一样!孩子,那个和他一样的孩子,最终他还不是亲手杀了那个孩子,他杀了他曾经的自己,尹御枫和江闻柳也是一样的人,冷血无情!” 嘶喊的声音刺痛了苏沫涵的耳朵,可是嘉贵妃还在继续:“世人皆无情,你也不例外,他更不例外!我没有错!从未!” 看到神羽军已经将月明宫包围,看到尹御枫也已经往这边快步走来。 现在嘉贵妃半点理智都没有,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不过无论嘉贵妃说什么都不会是什么好话,她不想让尹御枫听到。 于是苏沫涵让神羽军将嘉贵妃给压下去,然后她朝着那个银白色的身影跑去。 神羽军的装扮全是一样,能够区□□份的也就是腰间佩戴的兵器颜色,苏沫涵一眼就看到了尹御枫腰间金色的长剑,在尹御枫见到嘉贵妃之前,紧紧抱住尹御枫腰身,开口撒娇:“你怎么才来,我害怕……” 好在所有的女眷都在大殿中没有出来,否则苏沫涵说这句话她们一定会在心中腹诽。 刚才面对嘉贵妃时候的气势,可看不出来她半点害怕在哪里,要不是刚才她松了手,沈湘灵认为她真的会把嘉贵妃掐死。 尹御枫心疼的牵起苏沫涵柔若无骨的双手,柔声道:“阿涵,都结束了,你可愿陪我走过万水千山。” 握着苏沫涵的手在不断收紧,苏沫涵能够感觉到尹御枫的异样和不安,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到了嘉贵妃的嘶喊。 每当尹御枫焦躁或者心中忧虑时,他就会捏着自己的指节,苏沫涵低头一看,果然看到他节骨分明好看的一双手,指节上青紫一片。 一看他的双手,苏沫涵就知道昨夜他定然是辗转难眠。 从来看似把一些运筹帷幄的他,实际上他做的事情也并非是完全把握十足,只是他身上担了太多太多,多到他无法喘息,更加不能表现出来他的顾虑。 炽果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也不能一直都等着,既然尹御枫想去看千山万水,苏沫涵就提到:“御枫,我想,先去看海,我想看东海。” 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尹御枫全都答应,低头在她耳旁小声说:“给我两日时间,向你兄长要人。” 苏沫涵在外面两年时间,回来之后苏祐一度只想把她关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若是她要再次出远门,苏祐可不会轻易放人。 身后癫狂的嘉贵妃被神羽军压走,经过两人身边之时双眼恶狠狠的瞪着尹御枫看。 四目相对之间,尹御枫眼中划过淡淡的不忍,纵使未曾相见,可他多年以来对母亲的幻想,那是一个可以疼爱自己的母亲。 可现实却是她迫切的希望自己可以消失在世上。 “御枫。”苏沫涵也抓紧了尹御枫的手,呼唤着他的名字,让他把目光从嘉贵妃身上移开。 听到了呼喊声,尹御枫果然移开了视线,目光深邃的看向了眼前的苏沫涵。 他的脸上带着面具,所以苏沫涵看不清他的神情,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之中也只有柔情,苏沫涵猜不准此刻他在想什么。 第68章 落幕 嘉贵妃是曾经苏侯死的罪魁祸首,她和桓王密谋造反夺位,已经是死罪。 可是慕容鹏却不打算杀她,下的圣旨是将她终身幽禁,到死都不能离开死牢一步。 这场大戏终于是落了幕,苏祐终于给了自己父亲一个交代。 一个在权利的中心,享受了半生的荣华富贵,又一心想要得到那个至高无上之位的人,让她一朝失去所有,余下半生都要沦为阶下囚,这比直接杀了她还要难受。 深夜里尹御枫坐在屋顶上望着天上月色发呆,忆起嘉贵妃凶恶的神情,他心中隐隐作痛,不断回想到幼时父亲在自己面前提到母亲时的样子。 如果父亲知道真相竟然是一场骗局,父亲心中又该是多么痛苦。 思及此处,尹御枫又在不经意的捏着指节,原本就还没有褪去青紫的指节,再次被他一下又一下的捏着。 可是他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满脑子都是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也许是人在忆霜楼,这里是自己的地盘,尹御枫的紧惕心没那么强,加上脑子里一片混乱,就连文荆尘什么时候跃上屋顶,站在自己身后的,尹御枫都没有发现。 直到文荆尘已经在他身边坐下,他才猛然反应过来。 习惯了冷淡的尹御枫,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神情,就淡淡的扫了一眼文荆尘,又接着凝望着天上月色。 文荆尘将一个药瓶递给尹御枫,闻到药味,尹御枫故作轻松调侃道:“又去见素心了?” 已经是明摆的事情,不过被尹御枫一下子点出来,他还是有许些羞涩。 但是羞涩也只是片刻而已,手上的药瓶已经提醒了他,他立刻正色道:“是苏姑娘让素心拿给你,用来活血化瘀,公子一举一动苏小姐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公子不值得的人不必须记,记了反而会看不到身边人。” 接过药瓶,冰冷的药瓶,这时候在尹御枫掌心中,就像手炉一样温暖,或许是他自己的手更加冰凉的原因。 他当然知道文荆尘的意思,将药瓶捧在手心中,低声说:“阿涵心细,又一心挂在我身上,定然不会忽略她。” “呸呸呸!” 看到尹御枫黯淡下去的神情,文荆尘立刻就在自己的嘴上用力拍了几下,“瞧我说的什么话,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忍心看公子太伤感,苏姑娘肯定也不想看到公子因为那种人伤感。” 尹御枫拿着药瓶从屋檐上一跃而下,很快那种黯淡的神情就被他收了起来,他从来都不是软弱的人,更不会困在一件事上很久。 自家公子变脸的速度从来都很快,文荆尘见怪不怪,在后面向着尹御枫喊:“公子,天色还早,我想出去逛逛。” 出去逛逛是借口,实际上就是想要看看素心,和素心会面罢了,这点小心思尹御枫一猜就知道了,淡淡的应了他一声:“想出门就别废话。” 本就是向尹御枫打趣一声罢了,不过得了许可,文荆尘立刻就跑了出去。 尹御枫拿着药瓶进了房内,瞧着指间的青紫一片,实在是太过明显,就连眼神不好的人,一眼看过去都能看到青紫相交。 冰凉的药水碰到皮肤时,清凉的感觉很快就变成了温热之感,清风吹来,冷热交替。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响起,外面也传来了一个久违的声音,是远在边境的玉琊回来了。 这次能够成功让慕容无悔认为荣王已死,玉琊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现在戏已经演完,他自然也就回来了。 “公子!” 听到声音,尹御枫抬手在虚空中一抓,内力隔着几步的距离将房门给拉开,看到一身玄色黑袍的玉琊站在门外。 玉琊恭敬的在外面给尹御枫行了一礼,这才抬脚跨入房内。 尹御枫伸手向旁边的凳子,示意他坐下,玉琊在心中对尹御枫心存尊敬,所以没有坐下,他恭恭敬敬站着向尹御枫道:“公子,苍木自杀了。” “嗯。”尹御枫声音低沉的应了一声,看不出有太多的情绪起伏,淡淡的应道:“葬了,不必立碑。” 自从被尹御枫抓来,苍木试图自杀过很多次,都没有成功,那时候尹御枫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自然不会轻易让苍木死去。 这些天以来,尹御枫换了许多办法,这才让苍木开了口,说出关于嘉贵妃的秘密。 连日以来,精神上和□□上的极度折磨,再硬骨头的苍木也受不住,最后还是撑不过尹御枫软刀子一样的温柔酷刑,说出了嘉贵妃所有的秘密。 虽然两人也就正面交手过一次,可是他和苍木已经算是老对手了,而且苍木还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只可惜立场不同阵营不同,他们只能是敌人。 “棪白呢?” 尹御枫淡淡的问了一句,自从宫乱之后就没有再见过棪白。 没了这个吵闹的在身边,尹御枫总觉得怪怪的。 无论在外面被评价的多么的凶恶,但是在尹御枫面前,玉琊还是异常的恭敬,他恭敬的回话:“从宫中回来之后,棪白就拉着程子扬去找机关图和锻造秘籍去了,他们之间的旧账,也是时候该清算一把。” 心结只能靠自己来结,他也瞧着棪白为这事将自己围困数年,是时候应该有个了结了。 已经把这些都交代完之后,玉琊正要退出房间,尹御枫却突然叫住他,开口道:“玉琊,秋舞和棪白的执念都已经解决,你可还有什么牵挂?” 正要往后退的脚步骤然停下,玉琊恭恭敬敬的向尹御枫抱拳鞠躬,道:“玉琊本就是孤身游魂,现在洗月阁就是玉琊的家,玉琊并无牵挂。” 探究的目光落在玉琊身上,但是尹御枫并没有点破出来,微微一笑道:“你是阁内我最放心的人,玉琊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可愿意为我守护一人?” 从纪州城的时候,玉琊就看出了尹御枫对待苏沫涵的不同,玉琊向尹御枫道:“公子的吩咐,就是玉琊的使命,万死不辞!” 尹御枫的身体他不是不清楚,要说什么有奇迹,玉琊都无法劝服自己,这是他无力改变的事情,就是万般不愿,他也要接受。 玉琊的过往尹御枫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是尹御枫成立洗月阁时招揽到的第一个高手,也是阁内尹御枫最信任之人,只是他等的人,却再也不会在原地等他。 也不知道玉琊何时才能放下,尹御枫缓缓叹了一口气,摆摆手让他出去静一静。 原本明月高挂的夜空中,这会儿无端的响起了闷雷声,尹御枫缓缓走到窗台上去看。 他在屋檐上望了半宿的明月,不知何时已经被乌云遮住,整个夜空漆黑一片,看不见皓月,看不见星空。 不多时淅淅沥沥的大雨从天空中落下,今年的雨水格外多,从开春到如今,已经下了不知道多少场,如今已是夏末,就要入秋,大雨却不见停歇。 暴雨来袭,天上雷鸣不断,文荆尘刚去见素心,那么此刻苏沫涵的身边没有人守着。 她怕雷! 尹御枫脑海中猛然炸出她听到雷声时的模样,心下一紧,随手在房内拿了一把伞就往明武侯府跑。 他接着轻功,避开了侯府中的守卫,可是还没等他进入落池轩,苏祐就已经拦在了他面前。 “荣王殿下今日刚闯了后宫,现在又想闯我侯府内院?” 大晚上的还下着大雨,苏祐连伞都没有撑,就这么全身淋得透彻站在尹御枫面前。 从他衣服被雨水淋湿的程度来看,可不是为了拦住尹御枫而来,好像是一早就坐在了屋檐上淋雨。 闷热的天气中淋雨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尹御枫不免调笑一番,道:“既然算了雨夜拜访侯府,自然是为了私会佳人。” 半夜私会,还被尹御枫明摆着说出来,当着苏祐这个家主的面前说出来,那是何其嚣张。 这个时候撑着伞来,就是不说苏祐也知道他为了什么,届时苏祐不止没有怒,反而跟着调笑说:“今夜灵儿陪着涵儿,她们有闺中密语要悄悄说,所以你看,本侯也只有坐屋顶的份。” 就在自己家中,下着倾盆大雨,也不见苏祐躲入屋里,可见他是真的心中郁闷。 尹御枫来此本来就是为了苏沫涵而来,既然雷雨之夜有人伴在左右,他也就放下心了。 不过正在郁闷之中的苏祐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一天的惊现好不容易告以段落,夜里夫人还不在身侧,他怎么想怎么郁闷。 正巧尹御枫这时候就撞了上来,还是半夜来私会,找他打架的理由充足,苏祐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 直接就向着尹御枫出手。 夜色中尹御枫的眼睛看得不真切,他眼睛模糊,只能靠着耳朵的听力来分辨方位。 雨夜之中又四处都是风声,雨声,还有雷声,有着这些声音的干扰,他的判断力大大减弱,动作也缓慢许多。 他一连被钻了几次空子,苏祐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古怪:“你的眼睛怎么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更新了,自己都被欣慰到了 第69章 夜饮 原以为自己装得很好,没有留下任何破绽,没想到才几招的功夫就让苏祐给看了出来。 尹御枫干脆收了手,连退几步和苏祐拉开一大段距离,声音混着风雨声轻飘飘的传入苏祐耳中:“苏兄好眼力,这就被你给看出来了,不打了,看不见打不过!”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次过招,苏祐还真看不出他眼睛的问题,就凭他来时步履从容,有如闲庭信步一般,苏祐就看不出他眼睛看不清。 便是退他也退得从容,气势这一面上他就没有弱过,只是少了在战场上的肃杀,苏祐一时间还不太习惯。 见他都已经收了手,苏祐也停下了手,两人立于屋顶上,保持着一段距离。 经过一番交手,尹御枫手上的伞依旧稳稳拿在手中,宽大的氅衣上连一滴雨水都未曾近身。 苏祐没有打伞,可就没那么好运了,一身全被雨水淋个透彻,苏祐根本就不在意衣衫是不是湿透了,这个时候他更在意的是尹御枫的眼睛。 外面风雨交加,于苏祐而言在雨中是清凉,但是于尹御枫而言却是冰冷,他也知道尹御枫的身体受不得凉,便道:“要说话可不能在雨里说,咱们进屋喝酒,数数日子已经有一年没有和殿下畅饮。” 喝酒,尹御枫早有此意,凭着声音辨别方向,几步功夫就追上了苏祐的脚步。 苏祐让尹御枫在书房内等着,他很快就去换了一身衣服,又拿了一壶热酒过来。 他一直都记得尹御枫身有冰骨,吃不得寒凉的食物,也饮不得冷酒。 书房内的烛火刚好,正好能让尹御枫看清事物,又不会太过亮堂刺眼。 刚进来时,尹御枫就看到了书房中挂的一幅画,虽然作画之人的手法稚嫩,好在还是能看出来是一个一身银白色盔甲的将军,脸上戴着银白色面具,腰间挂着金色的金羽长剑。 正是身在神羽军的荣王。 “想不到你的书房中,还会挂着我的画像。”尹御枫打量着墙上的画卷,如果不是面具和长剑的特征清晰,他根本认不出画的人就是他自己。 苏祐瞥了一眼画卷,忍不住轻笑一声:“这是几年前我带着涵儿到营中走了一趟,她一眼就看见了刚回到营地的你,,然后就记在了心中,那一年她自己就画了这幅画挂在房中。” 说着,苏祐停了一下,目光看向尹御枫深邃的双眼,道:“前些日子你又送来一幅画,跟你的画一对比她就觉得自己画得不成样子,又不舍得把画卷丢掉,于是就挂在了我都书房里。” 画卷画得确实不怎么样,也很难想象,能画成这样,竟然是出自苏沫涵之手。 便是画得实在不成样子,尹御枫看着也是满心欢喜,脸上绽开柔柔的笑意。 一双好看的眼睛在看着画卷时,满目柔光,那些身穿战甲时的阴冷,半点也看不见。 可惜了好看的一双眼睛,曾经即使在黑暗中一样目光如炬的一双眼睛,现在只要在昏暗的地方就什么也看不见。 思及此处苏祐就惋惜不已,低头低声说:“你的眼睛,也是因为冰骨吗?” 除了冰骨之外,苏祐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能伤到眼前这个男子。 眼睛一事,尹御枫早已经不在意,现在能活着他就已经很满足了,含着浅浅的笑意说:“如今还能看见已经是托了阿涵的福,不敢奢求再多,只要还能看见,还能看到她笑,就是我一生最明亮的光。” 这个时候苏祐才发现,不知道何时起,他所尊崇的那个杀伐果断,身上除了冰冷之外的就是肃杀之气的神羽军统领的脸上,开始有了温暖和煦的笑容。 难得能有机会畅饮一番,苏祐不再提伤心事,给尹御枫倒了一杯热酒,然后大笑道:“许久没有和殿下畅饮,不知道殿下酒量可有减弱?” 在营中时,他们喝酒从来都是用大碗,可是如今考虑到尹御枫的身体,苏祐也就换成了小杯子。 尹御枫接过杯子,爽朗轻笑一声,道:“曾经岁月,如今回想起来恍如隔世,可是再想想,不过就是过去了些许年头,所幸如今人如故!” “错了,错了。”苏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未未摇头道,“人也不再是故人,曾经殿下只是殿下,如今殿下不止是殿下,更是我妹妹的爱人。” “这些日子殿下差人送来的各种奇珍异宝,珠宝首饰塞满我府中库房,这些东西可是殿下的聘礼?” 说着苏祐故意调笑说:“殿下可知,下聘礼求娶姑娘,需要三书六礼,媒妁之言方可,你直接就送来聘礼可不行。” 苏祐只当尹御枫在沙场半生,对于婚嫁之事一窍不通。 可随后就听到了尹御枫苦涩的回答:“如果可以,我也希望那是聘礼,我可以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把她明媒正娶,可是我的生命不长,也不知这一年过去,我还能不能继续活下去。” “若是我能活下去,我希望那是聘礼,若是不能,那就是她的十里红妆,愿她能遇到一个陪她天长地久之人。” 苏祐也不知道尹御枫的盘算,只听到尹御枫苦笑完了以后,朝他故作轻松道:“我来,也是向你借人,一件时间我想和她去看看,我曾经守护过的大好河山。” 仔细想想,他大半辈子都在沙场上镇守河山,可他却没有真正见过他守护的山河。 苏祐盯着尹御枫看了很久,半响这才又倒了一杯酒,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殿下,无论是出于你我之间的情谊,还是你和涵儿的情谊,我希望你能活着。” “一年以后,无论结果如果,至少这一年里,请你让她开开心心的玩一年。” “尽我所能,只要我在就不会让她受委屈。” 尹御枫放下手中的酒杯,直接拿起一壶酒,高举于苏祐面前。 随后两人一人一壶酒,直接抱着酒壶畅饮。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书房内堆满酒瓶,两个人喝得不知今夕何年。 直到第二天醒来时尹御枫头痛欲裂,苏祐早就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 外面的雨声还在响,这雨竟然下了一整夜,现在还没有停歇,一醒来就听到嘈杂的雨声,尹御枫头更疼了。 “睡醒了,头疼吗?” 俏皮又甜软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尹御枫浑身一个机灵,定神一看,就看到了在床边撑着头,一个俏皮可爱的人儿:“阿涵。” 喝了一夜的酒,他嗓子干哑,却藏不住见到心上人的欢喜。 苏沫涵含笑看着他,忽闪的双眼中闪着奕奕神采:“哥哥也真是的,把你留在书房里,也不知道多加一层被子,你不禁冻。” 看到自己身上是盖着两层褥子,一点也不冷,尹御枫就知道是谁做的了。 伸出长臂一捞,把苏沫涵牢牢锁在怀中,拉长了懒懒的嗓音道:“有你在,怎会让我冻着,我的小太阳就是最暖和的。” 苏沫涵还真轻易就被哄到了,欢喜的在尹御枫怀中蹭了蹭:“哥哥一大早就被陛下叫到宫里去了,还说你喝了一夜的酒,让我不要吵你,宿醉容易头疼,我让人煮了醒酒汤。” “我的小太阳真是暖心又贤惠,只是饮酒而已,从前不是没有过彻夜畅饮,现在睡了一觉酒劲早就过了。” 把人搂到怀里之后,尹御枫就不再想松手,而且完全就没有起身的意思。 他话是这么说,可是他的身子从来不好,彻夜宿醉,这会儿醒来脑子和炸了一样涨疼得厉害。 只不过有佳人在怀,他一点也不想放手,难得清闲能懒一会儿是一会儿。 不过苏沫涵可不依,伸出两只爪子在尹御枫脸上揉圆搓扁,不停折腾道:“我可是你的大夫,你身子怎么样,我可清楚很,你快些起来把醒酒汤喝了。” 拗不过苏沫涵的折腾,尹御枫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一头柔软的青丝散乱,随意披在肩头,他当下就生出来一个念头,再次把苏沫涵拥入怀中,轻声哄着,“阿涵,替我束发可好?” 梳妆束发都是夫妻之间所做的事情,只是想想苏沫涵就激动不已,她恨不得现在就把尹御枫从床上揪起来,然后梳头束发。 精致的木梳在手中,本可以轻易就梳好的头发,苏沫涵偏偏要梳许多次。 房中安静的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这一刻的宁静就连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听起来也没有那么烦躁。 通过铜镜可以看到身后的苏沫涵,同样双眼中闪烁着光彩,那是对未来的向往。 如果可以,他只想这一刻就是永恒。 “阿涵,我已经向你兄长借了人,你想去东海,我们明日就去可好?” “好啊,我今夜就让素心收拾行囊。”苏沫涵一听就开心的笑了起来,笑起来弯弯的眉眼像极了天上的月牙。 能去看山川河流,也是苏沫涵期待已久的行程,可是这时候她最想要的,还是东海南岸上的炽果。 可是派出去的人迟迟没有消息传回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2 00:00:00~2021-08-28 17:5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麻团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流民 尹御枫自然是不知道苏沫涵心中所想,只当她是想看看大海,想要看看海岸上璀璨的星空。 只是简单的一个束发,苏沫涵非要慢慢弄,足足弄了半个时辰的功夫这才放手。 尹御枫也没有出声打扰,两个人此刻的想法是一样的,都想着时间可以再慢一些,最好是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直到苏沫涵放下了手中的木梳,尹御枫这才捉住她的手,捧在手心中:“阿涵,遇到我之前,你是不是心悦于荣王?” “才没有!”苏沫涵立刻就否认,紧接着就看到了尹御枫玩味的坏笑。 好看的双眼仿佛能够看穿她内心一般,苏沫涵很快就软了下来,顺势就窝到尹御枫怀里去了,解释说:“哥哥很小的时候,就一直跟我说关于的荣王的故事,可是我一直都没有见过,直到那天哥哥带我到了军营中,我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荣王殿下。” “殿下一身银白盔甲,还有冰冷的面具,威严肃杀正是我心中的守护神,感觉只要有殿下在,任何人都无法撼动大郢的河山,所以我对荣王只是憧憬,而且那时候也不认识你,更不知道你就是神秘的荣王殿下。” 想到画卷中的人,尹御枫就忍不住发笑,“阿涵,你的将军图,送我可好?” 即使画得不成样子,那也是出自苏沫涵之手,那就是他心头至宝。 将军图,苏沫涵瞬间就想到了苏祐房中,自己一时兴起画出来的荣王回营的画面。 那幅画简直不能称做是画作,完全就无法入眼,要不是出自她的手,而且画的是荣王,她早就撕毁了。 然而知道荣王就是尹御枫之后,她就更舍不得撕毁或者丢掉了,这才放到苏祐的书房中。 “不好不好!”苏沫涵连连摇头,就像个拨浪鼓似的,“不如你教我画,画好了我再给你。” 只要想到那个不成样子的画,她就羞愧得无地自容,自从得了尹御枫一副丹青之后,她再无法直视自己曾经的画作,更不好意思送给尹御枫。 而且就是因为当初画不好,而且自己一心扑在医学上,这些年来她的画功也没有进步分毫,现在提笔再来还不一定能比当初好看。 怎么想都是要找一个靠谱厉害的师傅教导实在,论起画功,也没有比让眼前人手把手教靠谱。 明亮的双眼一直在尹御枫身上打转,苏沫涵心中的想法昭然若揭,这次尹御枫却不应她,“可是我想要的就是你年少时的画作,那是你最真实的赤子之心。” 最终苏沫涵还是拗不过,让人把苏祐房中的将军图送去忆霜楼内。 一场雨下了一整夜,直到现在还没有停歇,下着雨也无法去游湖,苏沫涵想了想,说:“家里太闷了,全让哥哥的人看着,你带我去忆霜楼听曲好不好?” 下着倾盆大雨哪里也去不了,只要在家里,她就会想到被苏祐禁足的事情,自然是去一个可以逍遥自在的地方更舒心。 “嘭!” 外面淅淅沥沥的大雨中,传来一阵巨响,苏沫涵被吓了一跳,小跑到窗边往外看。 这一看就无奈的叹气了一口气,竟然是文荆尘和素心又打了起来,两人在雨中“过招”。 两个人见面就动手,看得苏沫涵也是无奈,扶额向素心喊道:“素心,别打了,我要出门。” 也就是听到了苏沫涵的声音,素心才把鞭子给收起来,双眼还是瞪着文荆尘。 只不过现在瞪着文荆尘,不似从前那么恶狠狠,现在眼中半是娇嗔半是恼怒,一定是文荆尘又说了什么话惹到了素心。 素心这人看起来大大咧咧,就连每日的穿着也和男子似的,半点看不出半点女子的样子,可是她始终还是个少女,皮面太薄,被文荆尘一激就能炸毛。 在大雨中,文荆尘被素心一脚踹入雨水中,两人在雨中衣衫都湿透了。 “算了,我们先过去,让他们换身衣服,湿成这样搞不好还会受风寒。” 尹御枫牵起苏沫涵的手,实际上他也不想后面跟着两个跟屁虫。 而且这两个小尾巴,只要碰面就没个安生,倒不如留他们在家里自己撒欢。 见尹御枫拉起来苏沫涵的手就要走,素心也不顾自己浑身湿得透彻,立刻就超他们奔来。 “姑娘等等我!我和姑娘一起出门!” 实际上素心是不知道被文荆尘说了些什么,羞涩得不想再看见文荆尘罢了。 可是苏沫涵却不打算等她,转身向素心喊道:“素心,我去忆霜楼听曲去了,你先换一身衣服!” 说着就直接拉着尹御枫撑着伞往外走,她一直都觉得,和心上人一起在雨中漫步,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所以她没有让人准备马车,就这么牵着尹御枫的手走在路上。 也许是这阵子她没有到过大街上,现在走在街上,看到的景向让她震惊。 繁华的郢都街头,躺着众多流民,满大街每一家的屋檐外面都挤满了避雨之人。 短短一月之内,郢都竟然多了那么多的流民,苏沫涵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还是回到了曾经的纪州城内。 那一夜战乱之后的惨烈,苏沫涵始终都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只是失神片刻功夫,一个淋着雨跑来的小孩撞到险些就撞到了苏沫涵,好在尹御枫手快,即使把苏沫涵给拉开。 而小男孩也因此被绊倒摔在地上,从他怀中掉落出两个还在冒烟,刚刚出炉的滚烫馒头来。 小男孩衣服破破烂烂的,还都被淋湿了,他看到馒头掉落在地上,而苏沫涵还在看着他,他立刻就把馒头给抱紧在怀中。 “孩子,你没事吧?” 不小心把人给绊倒了,苏沫涵心中愧疚,伸出手想要把小男孩给扶起来。 然而小男孩却以为苏沫涵要打他,或者是抢他怀中的馒头,他用破烂的衣服包住馒头,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 很快后面就追来了汉子,汉子见到小男孩抬手就要打。 “小兔崽子,胆子倒是不小,小小年纪手脚就不干净,敢偷东西,今天爷就替你爹娘教训教训你这个猴崽子!” 拳头刚准备落在小孩的身上,尹御枫眼疾手快摁住了汉子的手。 “只是孩子,何必动手动脚?” 冰冷的声音吓得壮汉的气势弱了几分,立刻委屈辩解:“这位爷,我们也不想为难一个孩子,但是他偷东西,趁我们不注意,把一屉的馒头都偷走了,我们也是小本生意,现在闹着饥荒我们也不容易啊。” 看着满街的流民就知道民生艰苦,尹御枫也理解他们的不容易,伸手在怀中掏了一把铜钱给汉子,道:“我帮他付钱,够了吗?” 就几个馒头,一大把的铜钱当然够了,壮汉得了钱自然不会再跟一个孩子过意不去。 打发了壮汉,苏沫涵小心的把小男孩给扶起来,到也能够避雨的屋檐下躲雨,放柔和了声音问:“现在没有人为难你了,你一定饿坏了,赶紧吃吧。” 刚刚出炉的馒头滚烫,小男孩却不知道烫一样,往嘴里塞,狼吞虎咽之间,豆大的眼泪不断往下掉。 “怎么吃个馒头还哭了?你是不是和家人走散了?” 苏沫涵用手帕给小男孩擦拭眼泪,这时候尹御枫大概是猜到了孩子的遭遇,把手放到她的肩膀上,示意她不要再问下去了。 果然这时候小男孩哭着哽咽说:“我和阿娘是东海来的,天上下大雨海水把村子都淹了,阿娘病了就带我来郢都求医,但是我们身上的钱在路上都花完了,那些人不肯给阿娘治病,阿娘……阿娘……” 想到伤心处,小男孩泣不成声,苏沫涵已经知道了他的遭遇,心疼的把小男孩抱在怀中。 一样是流浪,一样是看着亲人在身边离去,却无能为力,尹御枫想到了曾经的自己,便蹲下来,向小男孩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愿意跟着我吗?跟着我日后不会挨饿,我会教你本事,以后可以保护在意的人。” 正伤心的小男孩,听到尹御枫的话,一双泪汪汪的眼睛顿时闪烁出了希望的光芒,立刻向尹御枫双膝跪下:“师父在上,受弟子小棋一拜!” 此情此景像极了初遇文荆尘那一天,文荆尘也是尹御枫在战场上捡到的孩子。 那时候尹御枫自己就是半大的孩子,他初次披上战甲,跟着慕容鹏上战场,在一个被敌军血洗的村庄里,见到了跪在血泊中抱着自己父母尸身痛哭的文荆尘。 那时候他不顾慕容鹏的阻拦,一定要把文荆尘给带走,他也是这样问文荆尘,愿不愿意跟着他,虽然他没什么本事,至少有他在一天文荆尘就不会再被欺负。 那时候这些话尹御枫自己都不信,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可是文荆尘信了,并且一路陪他走到现在。 那时候他只是想要身边有一个能够吵吵闹闹的活物,时刻提醒着自己,自己不是身处地狱,而是还在人间。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8 17:53:37~2021-08-29 20:52: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5276720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容月貌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南川收徒 面对小棋的跪拜,尹御枫身子向一旁侧开,直接躲过小棋的跪师礼。 “你的师父不是我,入了洗月阁,你可以和他们一样,唤我一声公子。” 小棋听到,抬起头来,一脸茫然的看着身侧的尹御枫,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一样。 小小的孩子把所有的心事都写在了脸上,尹御枫难得有耐心,蹲下身子和小棋解释:“我身子羸弱,所以为你找一个厉害的师父,跟着他会比跟着我学到更多厉害的功夫。” 小孩子就是好哄,三两句话就被哄得笑逐颜开,点头似小鸡啄米似的就跟着尹御枫走了。 好在两个人不是什么坏人或者人贩子,否则这样的孩子一骗一个准。 尹御枫的身后跟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南枝迎上来的时候一连不解,外面流民不少,他偏偏就带回来了一个孩提。 小棋见南枝是个温柔的大姐姐,立刻笑眯眯的喊:“小棋见过漂亮姐姐!” 一声甜甜的称呼,还有来自孩童干净纯真的笑容,南枝轻易就被感染到了,弯下腰微笑着向小棋问:“真是个可爱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棋咧着嘴欢笑:“我叫小棋!” 说着伸出手把没有吃完的馒头双手捧着给南枝,在孩子的眼中,此时他没有吃完的馒头,就是他全身上下最宝贵的东西了。 他愿意把他此刻最珍贵的送给南枝。 南枝显然被这个举动感动到,手上接过已经凉透,并且被雨水泡糊的馒头,毫不介意的往嘴里塞,一口都没有剩下。 然后笑眯眯的向小棋说:“收了你的馒头,我也该有回礼,我送你一身新衣服。” 说完就向尹御枫示意,尹御枫微微颔首表示同意了南枝的做法。 南枝带着小棋到后院去,随后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就出现在两人身旁。 当他出现的时候,尹御枫就有了察觉。 来人恭恭敬敬的给尹御枫行了一礼,声音低沉道:“南川拜见公子!” 尹御枫抬手将他扶起来,道:“欢迎回来!” 嘉贵妃和慕容无悔落网,影阁解散,被安排在影阁当眼线的南川自然也就回来了。 外面不好谈话,看到南川面露难色,就知道他一定有话要说,几人就到上面的厢房中去。 也不知道他们要谈什么事情,总之一定是关于洗月阁的事情,苏沫涵还记得小棋是从东海而来,主动和尹御枫说:“我想去看看小棋,和南枝一起把他打扮起来。” 女孩子喜欢玩尹御枫是知道的,便点了点头。 苏沫涵前一脚刚走,南川随后立刻就拔出他的长剑,双手捧着长剑高举向尹御枫跪下。 “前三堂主死于南川之手,请公子责罚!” 他双手捧着长剑,意思就是让尹御枫把他给处决了。 眼前的少年年纪比起文荆尘还要年轻,他尚且稚嫩的脸庞上,没有少年应该有的阳光璀璨,就连眼底也没有少年时的单纯懵懂。 在影阁数年的时间,早就把他少年时该有的意气风发全部都消磨成了尖锐的棱角,刺痛自己也伤害他人。 尹御枫伸手拿过长剑,却没有向南川下手。 长剑被尹御枫轻巧的放置在一旁的桌子上,平静的说:“那个时候你也身不由己,她虽然死于你的手,可是你也无错。” 一张就要拧在一起的小脸,尹御枫看见了痛苦的挣扎,亲手杀了他视若亲姐的的人,就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少年的眼中一片灰暗,没有半点光彩,一如尹御枫曾经亲眼看见自己的父亲和师父死在眼前一样。 “起来!” 尹御枫伸手将南川从地上扶起来,他也站起来,向南川深深的鞠了一个躬,带着歉意道:“为了让你带着恨意隐藏在影阁,所以三堂主就是芙蓉的事情没有告诉你,是我对不起你!” 南川没有想到尹御枫如此正式的跟他道歉,南川仓皇向后退了两步,尹御枫又说:“现在影阁和桓王已经伏法,你自由了,蝶秋舞的大仇也报了,南川是你完成了她的夙愿,现在我还你自由。” 这时候南川却摇了摇头,道:“您是我和姐姐的恩人,姐姐想要留在洗月阁,曾经我保护不了芙蓉姐姐,现在我要保护我的姐姐。” “我们已经没有家了,洗月阁就是我们的家,公子我能调到三堂吗?姐姐需要我。” 这个请求尹御枫自然是答应的,南枝虽然聪明,能够打理好三堂和忆霜楼,但是忆霜楼始终是个江湖势力,她不会武功,日后定然有人会为难。 “南川还有一事,请求公子答应!” 南川再次向尹御枫行礼,“请公子让属下教导小棋!” 以为当时他在阁楼上看到了小棋将自己珍贵的馒头给了南枝,让他想起曾经在影阁的时候,那时候他们一起在训练时,他被罚不能吃饭,蝶秋舞就藏了半个馒头,悄悄给他填饱肚子。 在影阁的时候,他们谁也不比谁好过,所以那半个馒头就成了南川日后心中的烙印。 尹御枫听后,莞尔一笑,“我也正愁把他交给谁好,既然你提了,就由你来当他的师父,既然为人师,就要收起你们在影阁的冷漠,洗月阁没有影阁的冰冷。” 洗月阁是为了覆灭江月楼而建立,建立之后也成为了许多走投无路之人的庇护之所。 忆霜楼内有一些孩童穿的衣服,南枝找了一套适合小棋的个小棋换上。 洗漱好了换上 一套干净的衣裳,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脏兮兮的孩子变得更加乖巧可爱。 换上了新衣服应该高兴才对,但是小棋的小脸上去看不见欢喜,阴郁反而更重了。 “小棋怎么了?难道是不喜欢南枝姐姐给的新衣服吗?” 苏沫涵伸手捏了一下小棋的小脸,本应该肉嘟嘟的小脸因为饿了好长时间,消瘦的没有多少肉,看来日后要好好把他养胖才好了。 被问到了心事之后,小棋低低垂下了小脑袋,小声说:“有新衣服穿小棋很开心,但是阿娘看不到了,他们把阿娘烧了,我找不到阿娘的尸骨。” 没有尸身,想要安葬都办不到,日后想要祭拜也只能对着一个衣冠冢,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什么也做不了。 现在他有了新衣服也不用再挨饿了,可是却再也找不到母亲了,孩子心中满是委屈。 这种无力的感觉南枝切身的体会过,心疼的抱住小棋:“好孩子,以后你也有家了,洗月阁全是你的家人。” 趁小棋在哭的时候,苏沫涵去厨房拿了一盘桂花糕,还有牛乳来哄他:“刚才你一定没有吃饱吧,这里有点心,来吃一些。” 小孩子很好哄,一盘糕点足够让他破涕为笑。 但是他自己没有吃几块,他恋恋不舍的看着盘子里剩下的桂花糕,难为情的看向苏沫涵。 小孩的心思非常好猜,几乎是一瞬间苏沫涵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微笑着问:“你是不是还有小伙伴,他们也在挨饿,所以你想带去给你的小伙伴是不是?” 早就在小棋被她绊倒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小棋偷馒头,一定不是只为了自己,一个孩子能吃多少东西,而且下着大雨他还要将馒头好好保护在破烂不堪的衣服里,那一定是为了给重要的人带食物。 被一下子点出了心事,小棋的小脑袋垂得更低了,这时候苏沫涵已经让人重新准备一份热粥和牛乳,装在食盒中,柔声对小棋说:“郢都都是流民,我不能视而不见,小棋你带我去看看你栖身的地方,我要知道有多少流民,才好让兄长上报朝廷赈灾。” 听到苏沫涵要赈灾,小棋双眼瞬间就明亮起来,紧紧抓住苏沫涵的衣摆,恳求道:“漂亮姐姐,可以找个大夫一起去吗?我姐姐也病了,一路过来很多人都受了风寒,可是我没有钱请大夫,我保证我将来挣钱了,一定还给姐姐!” 小孩子一本正经的保证,苏沫涵低低笑了一声说:“姐姐自己就是大夫,我跟你去给你的姐姐诊病,好不好?” 这么一听,小棋欢喜的就要跳起来。 苏沫涵和南枝提着食盒,正要打伞出去迎面就看见了尹御枫和南枝走来。 看到好好打扮了一番的小棋之后很是满意,“收拾了一番,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公子!” 南枝素来规矩,见到尹御枫都会恭恭敬敬的行礼。 一旁的小棋看了之后,也学着样子给尹御枫行礼,稚嫩的声音恭敬的喊:“公子!” 可爱拘谨的模样,逗笑了尹御枫。 尹御枫低笑一声看向了南川,向小棋道:“这位就是我为你找的很厉害的师父,他叫南川,以后他就是你的师父。” 即使还是少年模样,看上去没有比自己打很多,可是在影阁训练出来的肃杀之气,几乎是一个眼神就把小棋给震慑到了。 小棋愣在原地片刻,这才记起来跪师礼,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向南川叩拜三下:“弟子小棋,叩拜师父!”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无缝接档文:《穿书后和王爷演戏保命》全程齁甜,喜欢甜文的小可爱快收藏起来。 这是文案: 母胎单身的女特种兵黎安歌,看了一本言情小说之后成功掉进了书里,还成为了里面被男主男二全部利用的废物王妃? 穿书就算了,还有系统控制?明知道是个必死的角色,还必须要走完必死的路线? 一个部队里打滚了五年的女汉子,要学会春风杨柳的摇曳走姿? 还要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还要一边走着系统的路线,一边想办法保住小命? 没可能! 黎安歌表示没可能!穿书也是要有尊严! 既然要走路线,那就走着路线拐跑角色,一起联手气死系统! 系统:“请宿主言行举止符合角色人设性格!” 黎安歌满脸黑线加不爽:“你就当角色失忆,性情大变。” 某特种兵看系统不爽,很不爽! 夏侯山苍:“王妃怎么看见本王就跑?” 黎安歌:“妾身有隐疾,看见王爷头疼胃疼。” 某王爷不要脸:“山苍子祛湿止痛。” …… 山苍子可以祛湿止痛消肿,但是一样拦不住黎安歌见到他就头疼,某位王爷是个比毒药还更让人头疼的存在! 【霸气侧漏双面女×伪纨绔腹黑王爷】 两个戏精一起装,欢乐多! 第72章 发现疫病 得了一个乖巧听话的小徒弟,饶是南川表面上冷静,不过心中已然欢喜开了花来。 换好了衣服刚刚赶来的文荆尘,正好就看见了小棋拜师的一幕,酸得不行。 大老远就酸溜溜出声:“公子好生偏心,二堂的人一回来就有弟子,我一直想要个小徒弟,也没见公子给我找来一个。” 文荆尘只是过过嘴瘾罢了,真给他找来一个小尾巴,要他应付起来他头胀还来不及。 苏沫涵也不想听他嘴贫,立刻向他身边的素心道:“素心,他想找个小徒弟就让他自己去,你去找人把昔日山庄的姑娘都找来忆霜楼,我们施粥义诊。” 说完苏沫涵眼神恳求的看向尹御枫,寻求他的意见:“在忆霜楼门前搭个棚子施粥义诊可以吗?” “当然可以。”尹御枫抬手揉了揉苏沫涵的小脑袋,一手牵着她柔软的小手往外走。 听到苏沫涵要把素心带走,文荆尘立刻就不干了,说什么都要跟在素心后面,但是却被尹御枫一个眼神给拉了回来。 南枝不厚道的掩嘴而笑:“还说要找个小尾巴,这会儿自己就成了别人的小尾巴。” 小棋把他们带到了一条偏僻的小巷中,逃难过来的流民没有居所,连日大雨他们也只能挤在没有人居住的破烂房屋里。 这一条小巷就是已经荒废了的小巷,房屋年久失修破烂不堪,连躲避大风都困难,更别说是连日大雨了。 流民躲在房屋里,外面下着大雨,里面也下着小雨,好就好在至少还有一处栖身之地。 小棋把几人带到小巷最后面,也是最破烂的一间房内,小小一个茅草屋,里面挤满了流民,里面连着空气都散发出难闻的恶臭味。 茅屋的一个角落地方,有一个蜷缩着身子的小姑娘,里面挤满了人,小姑娘只能把自己的身子缩在墙角处,才面前有着一席之地。 小棋委屈道:“没有家的人太多了,我和姐姐只能找到这里躲雨,只有这里我们不会被打。” 苏沫涵看得心酸,他们都还是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们还能找到一个地方安身实属不易。 一屋子的难民看到一行衣着华丽的人进来,看着穿着和气度就知道身份不凡。 只是他们流浪太久,早已经没有了安全感,突然来了气度华贵之人,还以为是自己占了别人的地盘,引得主人家来驱赶。 瞬间一群人全都跪倒恳求。 “我们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求求贵人大发慈悲,让我们留下避避雨吧!” “贵人啊!行行好,我们就想找个能避雨的地方!” 一声声的哀嚎恳求,听得人心酸不已。 尹御枫向身后的文荆尘道:“你去找玉琊,拿着我的令牌到东宫,向太子禀报灾情,开仓放粮,流民的事情必须尽快解决!” 吩咐完,文荆尘刚想走,尹御枫又叫道:“也向苏侯告知灾情,让他启奏陛下,动用明武军为流民搭建居所。” 灾情的事情刻不容缓,尹御枫之所以不直接上报朝廷,而是让玉琊找到慕容无惑,也是因为大郢双王的争斗刚刚落幕,慕容无惑要坐稳储君的位置,必须要得到民心。 若是此次灾情处理得好,那他也将得到百姓的拥护,这个位置才能坐稳。 面对一屋子恐慌的灾民,苏沫涵开口安抚道:“你们不用慌,我们不是来赶人的,琳琅街的忆霜楼外,我们已经搭了粥棚,也安排了大夫看病,你们若是肚子饿或者感染风寒,都可以到那里寻一口吃食,或者看病吃药。” 饱受饥饿的灾民们,听到有吃的,还能动的人全部一股脑往琳琅街跑。 走了一群人,狭窄拥挤的破烂茅草屋一下子就空旷了许多,小棋大步跑向角落中的小女孩。 走近之后,苏沫涵才看清了小女孩的模样,一个被饿到脸色蜡黄的小女孩,因为没有进食,身上除了骨头就只剩下蜡黄的面皮,没有半点肉感,看着就像是一个竹竿似的。 或许是连日的大雨,导致茅草屋里面潮湿阴凉,小女孩的身上都起了红疹子,就连脸上也起了脓包,看得人瘆得慌。 “姐姐,姐姐!”小棋伸手摇晃着熟睡的小女孩,双眼通红的看向了几人,“这就是我姐姐小宁……” “小棋……”小宁朦胧的睁开眼睛,重病之中意识尚且模糊,伸手摸向小棋的小脸,“那些人是不是又打你了?” 尽管她意识还是不清楚,但是依旧在关心这个比他还要年幼的弟弟。 苏沫涵蹲下打开食盒,还在温热的鸡肉粥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饿极了的小宁闻到香气清醒了不少,朦胧的目光盯着鸡肉粥,暗自咽着口水。 当苏沫涵勺了一口吹凉,送到她的嘴边时,尚在病中饥肠辘辘的小宁,却轻轻推开了苏沫涵的手,虚弱无力的说:“姑娘,我身上都是病,活不长了,姑娘的粥请给我弟弟喝,他还小。” 都已经这样了,心中还想着弟弟,小棋心疼的哭了出来,摸着眼泪哽咽说:“姐姐快吃,他们都是好人,他们已经给我吃的,我已经吃饱了,苏姐姐就是特地带着粥来给姐姐吃的,姐姐快吃。” 苏沫涵一脸和善,加上看到小棋身上干净的新衣服,小宁很快就相信了,再不管那么多,低头喝着苏沫涵喂过来的粥。 小宁病了许多天,又饿了许多天,吃不下什么东西,刚喝了一点粥就要吐出来。 饿了太久的人,一次进食不能太多。 见到小宁面色缓和之后,苏沫涵就停了喂粥,扶着她靠在墙面上,伸手给她把脉。 听到小宁脉象的一瞬间,苏沫涵脸色变得凝重,伸手摸了一下小宁的额头,滚烫不已,再回头看看地上躺着的几个人,他们脸上身上和小宁一样,起了红疹子和脓疮。 “糟了!” 苏沫涵低声呢喃,尹御枫察觉不对劲,小声问:“阿涵,是不是疫病?” 大灾过后通常都会有疫病,况且这些人是东海之滨被大水淹没的村庄里逃亡而来,一路上病的死的人都不少,没有得到治疗,引发疫病并不奇怪。 苏沫涵沉重的点了点头,向南川道:“马上去府衙调派人马,封锁小巷,把所有流民集中起来,把已经发病和没有发病的人隔开,以免传染。” 现在各地的使臣也都还在郢都,郢都不能乱,而疫病绝非小事,传染的速度极快,已经发现就不能坐视不理。 苏沫涵朝着小棋招了招手,“小棋过来。” 小棋非常听话,马上就到苏沫涵身边,小心翼翼的问:“苏姐姐,我姐姐的病能治吗?” 小孩子心思单纯什么也不是很明白,苏沫涵不想吓他,温柔的说:“小棋放心,只要你乖乖的不闹,而且听话你姐姐很快就能好起来。” 对于听话这一点,小棋向来很听话,连忙小鸡琢米一样点头:“小棋是最听话的。” 里面的空气太过潮湿难闻,尹御枫站在里面只觉得呼吸困难,就牵着苏沫涵的手把她拉出去说话。 “这条巷子的百姓患上疫病的人绝对不少,阿涵,你现在可有治瘟疫的眉目。” 这种疫病苏沫涵也没有见过,她摇了摇头,低声说:“这种病症我没有见过,也不知道目前为止多少人患病,我还没有把握。” 尹御枫也是脸色阴郁,凝重道:“一会儿我让无惑把宫中的御医调过来帮你。” 还有不知道整个郢都还有多少流民,又有多少人患上了瘟疫。 猛然想到了这些日子小棋也是在小巷中生活,苏沫涵心头一紧,忙问:“小棋,这些天你有没有发高烧?身上有没有和你姐姐一样,起红疹子。” 小棋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是看得出苏沫涵很紧张,非常认真的回答苏沫涵:“苏姐姐,我没有生病,身上也没有起疹子。” 还是放心不下的苏沫涵给小棋把了脉,确定他脉象平稳有力,没有丝毫异状之后,这才放心下来。 第一次遇到这样大规模的疫病,苏沫涵紧张过了头,两只小手不安的捏着衣角。 小小的举动全被尹御枫看在眼中,当冰凉的手碰到自己的时候,她两眼不安的看着尹御枫。 “阿涵别怕,宫中的御医在治理疫病这一方面很有经验,所以很快就会过去的。” 即使有尹御枫安抚,苏沫涵还是莫名的不安,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她始终无法放松下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苏沫涵会如此害怕,尹御枫牵着她的手往巷子外走,一边说:“疫病传染会很快,里面不大安全,我们到外面去等官兵过来,让他们做好防护再进去,最好不要让疫病进一步扩散。” 这里还有一个小孩在,更加不安全,苏沫涵蹲下来耐心和小棋说:“小棋,你还知道怎么往忆霜楼走吗?” “嗯嗯,我记得。” 看来小家伙的记性不错,苏沫涵就放心了,跟她说:“你回去告诉南枝姐姐,如果发现有身上起疹子的人,就把他们单独留下,好不好?” 第73章 琵琶女 小棋乖巧的点头,立刻就小跑着往忆霜楼的方向去。 繁华的郢都变得四处满是流民,昔日繁华不在,更多的是大难后的萧条。 连郢都情况都是如此,别的地方就更不知道成什么样了。 户部的人很快就赶来了,苏沫涵和他们把这里的情况都说了一遍,听完之后,户部尚书很是懊恼,道:“县主恕罪,当难民流入城中的时候,下官没能即使处理,导致疫病横生,实在是下官失职。” 苏沫涵回道:“张尚书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解决难民才是要紧事,小巷中的草屋虽然破烂,但是好歹是个栖身之所,你带人把房屋修缮一番很快就能住人,而且这里的人大多也都感染了疫病,必须封锁此处,进出之人一律要捂好口鼻,他们碰过的碗筷衣物,也不能再经他人之手,以免感染。” 应对疫病的方法,张尚书还是有一点点的经验,知道不能和患了疫病之人直接接触,他应了一声之后,立刻就带着人到小巷中安置流民。 这边是解决了,但是苏沫涵还是满心愧疚,低头小声说:“现在难民们都在忆霜楼那边,御枫,我又连累你了。” 现在大多数难民都患有疫病,到了忆霜楼之后,还不知道会传染多少人。 “想什么呢?”尹御枫一把将人拉入怀中,让她头靠着自己胸怀,轻声道,“什么连累不连累的,现在疫病当前,自然是万民为先,这种情况我知道你揪心,可越是这样越是要冷静,阿涵你是医者。” 这是尹御枫第一次提醒她医者的身份,她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慌,可是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不安的心悸,她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就连此刻她听着那并不明显的心跳,还是无法让自己安静下来。 另一边玉琊把难民的事情禀告给慕容无惑之后,身为太子的慕容无惑向陛下请命,亲自出东宫镇压灾情,主持开仓放粮。 太子出面就代表了朝廷的重视,只是在施粥的过程中,有人突然间就晕倒,大夫诊治出来是疫病时,人群中开始恐慌起来。 短短半日时间,疫病的事情就在郢都传开了,顿时郢都当中人心惶惶,好在他们早有安排。 被太子接手的神火军,还有苏祐的明武军,两军镇守住难民居住的小巷,还有新搭建好的难民所,没有人敢乱跑。 只要患病之人被集中在一起,就能减少传染的人数,进而控制瘟疫的蔓延。 一日之间整个郢都直接封锁,任何人都不能进出郢都,包括他国来使也一样,不能出郢都,他们回城的时间只得延后。 朝廷把御医和郢都的大夫都给集中起来,一起研究治疗疫病的方法。 短短几天时间,患上疫病的人成倍增长,就连张尚书,还有御医属的两个年迈御医也染上了疫病,一时间更加人心惶惶。 为了照顾重病的病人,苏沫涵直接就在棚子里住下了,几日下来都忙得脚不沾地,更不要说能记得吃饭了。 瞧见了苏沫涵煎药的时候都在犯困,尹御枫就盛了一碗温热的莲子羹到煎药的药房中。 药房里很闷热,饶是现在已经是秋天了,但是在炉火不断的药房中,还是犹如蒸笼一般燥热,也就身子寒凉的尹御枫在里面没有丝毫影响。 在里面煎了大半日汤药的苏沫涵早就已经大汗淋漓,只是她自己一心都在药炉里,就连头发都已经贴在了脸颊和脖子上都没有发现。 尹御枫突然间推门而入,正在瞌睡的苏沫涵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不少,拍了拍脸颊,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然后道:“你怎么来了,这里味道不好闻。” 里面闷热全是药味,确实不好闻,尹御枫让一个小侍女守着药炉,他一声不吭的把苏沫涵给拉到了外面一处空地。 尹御枫脸上带着面罩,苏沫涵只能看到他一双阴郁的眼神,瞬间就发现了他心情不好,小心的牵着他的手,小声问:“御枫,你怎么了?” 尹御枫没有说话,他伸手摘下了脸上的面罩,从食盒中拿出尚在温热的莲子羹,递给苏沫涵,面无表示说:“我看着你,喝完。” 一下子,苏沫涵就知道了他的用意,这些天以来因为疫病的事情,她确实没有好好休息过,加上张尚书和两位御医患病,城中百姓人人自危,这个时候,她确实顾不上自己。 不过尹御枫已经把莲子羹都送到自己面前了,而且药房也有人看着,她也趁机让自己放松一下。 尹御枫始终面色阴郁的盯着她看,直到她把碗里的莲子羹喝完,尹御枫才道:“城中疫病固然危急,但你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身子强壮的男子尚且轻易沾染疫病,何况你一个弱女子,你要治病救人,就要先顾好自己。” “御枫……” 苏沫涵立刻就委屈巴巴揪着尹御枫小指撒娇示弱,她明知道尹御枫最受不了她撒娇。 果然就叫了这么一声,尹御枫立刻就心软了,把人拉到怀里,轻声细语道:“阿涵,我不懂医术,治病方面帮不了你,可其他杂事我都能接手,你得把自己照顾好。” “我知道……”细微的呢喃声从怀中传来,被尹御枫包住之后整个人身子都软了,多日没有好好休息,这会儿稍稍放松下来,困意翻涌而来,很快连眼皮子都抬不起来。 当尹御枫低头一看时,怀里的人儿已经浅浅睡去了。 这些天以来她都没有能好好休息一下,现在能歇片刻也是好的,尹御枫没有敢乱动,也没有打算把她抱到房间里去。 这会儿她只是困极了才会靠在尹御枫身上浅浅休憩一会儿,只要周围有一点点动静她就能被惊醒,所以尹御枫没有乱动,让她靠着自己休憩的时间更长一些。 心中有着牵挂,苏沫涵也没有睡很久,也就一个时辰的时间。 这几天时间,已经把患了疫病的人都集中得差不多了,只不过人心惶惶,一日无法消除瘟疫,人心就一日不稳。 这些天诊病的医者,一个个都累得不行,所以当苏沫涵在这里小小的休憩一个时辰时,没有一个人来打搅,甚至会希望她能再歇息久一些。 只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她就慢慢醒来了,一睁开眼看见的就是尹御枫深邃的双眸,同样也是柔情似水望着她。 “御枫~”刚刚醒来,她的声音还是软绵绵的,下意识往尹御枫怀中蹭了蹭,让自己更清楚的听到他并不明显的心跳声,只有听到他的心跳声才能安心。 有人往怀里钻,尹御枫当然是乐意之至,顺势把人给搂紧了,柔声问:“是不是做噩梦了?” 因为太过熟悉,所以苏沫涵一点点小动作,尹御枫就知道她睡得不安稳,一定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怀里的人嘤咛了一声,但是什么都不说,又靠着他缓了一下,然后就听到不远处细微的声音。 声音很耳熟是慕容无惑的声音,听到了声音,两人就好奇的走过去瞧瞧。 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南枝清细悦耳的声音。 “太子殿下千金之躯,更是大郢的根基,未来的国君,这里疫病横生,请太子殿下于东宫静候佳音。” 张尚书和两位御医也都已经患病,可是目前疫病还没有能够治愈,患病而死的人一日比一日增多,太子留在这里,确实是风险不小。 只不过这个时候劝慕容无惑离开,他本身就无法接受,直接就拒绝了南枝的好意。 “现在郢都有难,本宫既然是未来的储君,自然不能独善其身,南枝姑娘生为女儿身尚且能不为苦难,不怕患病留在这里尽一份力,本宫乃是东宫太子,这个时候更不能退,郢都的百姓需要本宫,只要本宫在一日,他们就始终相信瘟疫迟早会过去。” “况且,你还在这里,我更不能退!”单独和南枝说话的时候,慕容无惑不想用太子的身份,用了你我作为称谓,南枝也是瞬间就知晓率其中意义,连忙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殿下,大局为重,瘟疫来势汹汹,殿下整日与病患在一处,我们也无法保证殿下不会患病,南枝只是担忧殿下安慰!” 面对慕容无惑时,南枝始终谦逊有礼,礼数周全之间更带着来自南枝对他的疏离。 感觉到南枝的有意疏离,慕容无惑不死心,又向前逼近了两步,南枝依旧在后退回避。 “南枝姑娘这是为何?” 这时南枝立刻跪伏在地,恭敬谦卑道:“太子殿下乃是千金之躯,南枝只是一个烟花风流之地的一届琵琶女,担不起殿下厚爱,请殿下自重!” 她一身白衣跪在地上,一双清冷的眸子写着疏离两个字,直接将慕容无惑锁在她心房之外。 这话慕容无惑就不爱听了,略带恼怒道:“南枝你明知道我从未把你和那些女人一概而论,你何苦如此贬低自己,我当初送你栀子花,就表明了我的心意,你怎会不知?” 第74章 炽果下落 慕容无惑说得明白,可南枝就淡淡的回了一句:“南枝不敢!” 嘴上说着不敢,但是眼中却没有半分的惶恐,只有冷漠和疏离。 慕容无惑知道,她不是不敢,她只是不愿! “参见太子殿下!” 明白事情不能再继续下去,在后面偷偷瞧着的尹御枫就站了出来,把南枝和慕容无惑之间,即将结冰凝固的气氛给缓和了下来。 尹御枫一出现,慕容无惑就像是被猫抓到的老鼠一样,下意识抖了一下,“哥,原来你在这里。” 这地方偏僻,没几个人会到这里来,突然看见尹御枫,慕容无惑倒像是做了坏事的孩子一样,莫名的心虚。 他不知道尹御枫都知道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尹御枫都听到了什么,所以下意识的心虚。 而尹御枫却没有什么反应,向他行礼之后,就向南枝伸出手,试图将男主从地上拉起来。 “原来你把南枝带到了这里,我还四处找她找不着,小棋已经闹得不行,非要见一眼姐姐,得让南枝去哄哄才行。” 南枝没有扶着尹御枫的手借力,她从容起身,听懂了尹御枫给她的退路,立刻顺着话脱身:“公子恕罪,南枝这就去安抚小棋。” 有了尹御枫在这里,慕容无惑也不能留下南枝。 看着南枝离去的背影,慕容无惑想要追上去,却又不敢,顿时气馁:“哥,难道你也要像那些人一样,阻我?” 瞧他懊恼气馁的样子,尹御枫淡淡摇了摇头,走到一旁的石头上坐下,轻声说:“我何时拦过你?你的栀子花是南枝不收,可不是我不让她收。” “那刚才你是什么意思?”他还在为刚才尹御枫支开南枝而耿耿于怀。 对于感情的这份傻劲,苏沫涵都听不下了,提了一句:“亏你曾经还笑御枫不会给女子送礼,怎么你到了自己身上,反而迟钝。” 简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苦恼中的慕容无惑顿时就清醒了。 枉他曾经还自诩风流,可是感情一事,放在了自己身上,眼前就蒙上了一层浓雾,什么也看不清。 现在被苏沫涵才提了一句,他瞬间什么都明白了,一拍脑袋,竟然傻笑出来:“确实是我鲁莽了,哥,我明白现在要做什么了。” 他们之间身份地位,简直是云泥之别,即使卖艺不卖身,即使南枝琵琶的技艺再如何闻名于郢都,在世人眼中南枝也不过是个玩物,和未来的国君相比,她不过是地上尘埃罢了。 如此区别,南枝怎敢靠近于慕容无惑?她不过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更不想给慕容无惑找麻烦罢了。 眼下疫情还没有解决,休息好了之后,苏沫涵立刻又回到大棚里面。 这两天小棋一直吵着闹着要见小宁,但是大棚内全部都是患有瘟疫的病人,孩子体弱更加容易患病,所以一直让南枝在安抚小棋,苏沫涵也找小棋要了一个小人偶,带到大棚内来。 经过这些天的调理,虽然疫病还没有能痊愈,但是精神却好了许多。 给小宁喂完了汤药知乎,苏沫涵将找小棋要的人偶拿出来,“小宁,你看这是小棋送给你的,他很想姐姐。” 一个小小的人偶,里面是小棋对姐姐的牵挂,小宁将人偶小心翼翼的贴近自己的胸口,稚气未脱却少年老成的和苏沫涵道:“苏姐姐,你们都是好人,会好好对待小棋的对吧?” 小宁年纪不大,声音也还带着稚气,可是语气却沉稳老成。 听出了话语中的意思,苏沫涵有些心疼,一个小小的孩子却要想那么多,她温和的笑着,温和的对小宁说:“小宁,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然后就可以和小棋一起出去玩,你们都还没有看到郢都的繁华,等你好了,姐姐带你们去看郢都的灯会,庙会,游湖,赏月。” 一切都是美好的向往,但是这些天以来,看到不少人因为疫病而死,小宁已经不对自己能被治好而抱有希望了,现在能看到小棋有了好的归宿,她也就没有任何牵挂了。 怀中小小的人偶,已经是她现在所有的牵挂。 刚刚才喝完药,嘴里全是苦涩的味道,苏沫涵带了蜜饯过来,喂了一颗到小宁嘴里。 今日苏沫涵在这里停留的时间比以往要长,看着小宁好几次欲言又止。 忍了几次之后,她还是问出口了:“小宁,听小棋说你们是从东海过来的,你在东海可有听过一种果子,叫炽果,六十年才结一次果子,它的叶子有毒,但是果子可以解毒。” 小宁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立刻就点点头,说:“这个果子我听说过,也见过,红得和血一样的果子,大人说那是不祥的果子,吃了会死人,所以今年看见长果子了,都没有人敢去碰。” 原来真的有炽果,苏沫涵喜出望外,立刻就问:“小宁,告诉姐姐,你在哪里看到炽果?” “就在我们村不远处的一个小岛上,那里一片一片长得都是这种果子,姐姐可有纸笔,我能画下来。” 小宁的记忆不错,虽然画得粗糙,但是大致看着还是能看懂大概的方向。 苏沫涵拿了图纸,却又犯难起来,眼下郢都整个都被封锁,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这场疫病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 而郢都到东海路途遥远,要等到疫病过去再去东海,只怕时间不够。 关键时刻,苏沫涵一瞬间想到了棪白,此时棪白和程子扬都不在郢都之内,他们的行动不受限制,可以直接到东海寻找炽果。 这么想着,苏沫涵马上就回家找来信鸽 ,将图纸和缘由都让信鸽送出去。 “仙子!” 在家里传书之时,身后传来一声呼唤,苏沫涵回头一看,竟然是她在路上撞上的异邦人,这些天在棚子里也常常见到他来帮忙,是个热心肠的异邦人。 异邦人早就想要结识她,可是在棚子里都忙昏了头,根本就没有时间搭上话,在这里能够看到她,异邦人很是惊讶,“仙子是明武侯的妹妹?” 这里是明武侯府的内院,能在内院的也只能是苏祐的夫人和妹妹了,异邦人不识得大郢的发饰,所以只能靠猜的。 看到异邦人身上的服饰,应该是来自大漠,能到明武侯府做客想来应该是使臣。 虽然被异邦人叫得很莫名其妙,但是苏沫涵还是恭恭敬敬的行礼,“想必您应该是来自大漠的使臣,怡安这厢有礼了。” 听到怡安两个字的时候,异邦人喜出望外,爽朗的笑了起来:“我听人提起过苏兄有个妹妹怡安县主,蕙质兰心贤良淑德,看来传闻还是有假,姑娘不只是舞姿动人,更懂医术救济万民,姑娘是上天赐给人间的仙子,姑娘就是仙子!” 一上来这番激动的言论,实乃将苏沫涵给吓到了,连着退了两步,这才想到了奇怪之处。 “公子怎知怡安会舞?” 她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起舞了,除了那一夜听到尹御枫的萧声,忍不住舞了半阙。 这时异邦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憨憨笑了两声,道:“其实县主可以直接叫我名字的,我有中原的名字,叫沈成。那天在灯会上,我看到了县主半阙舞步,至今还忘不掉。” 果然是因为那天晚上,苏沫涵暗自咬牙,真是大意了,本意是想要调给尹御枫看的,奈何尹御枫又眼疾没能看到,却让别人给记住了。 苏沫涵干干的笑了两声,现在她也就只想找个借口赶紧离开。 “这里是内院,想来沈公子是找不着路才会道此处来,怡安这就叫人给沈公子带路。” 苏沫涵也不管沈成是不是真的找不着路,立刻就叫来一个小厮,让他把沈成带到前厅去。 而她自己缓了一下,也马上就从小门赶回棚子那边去,还有许多的病人等着她,她不能离开太久。 殊不知在她刚刚出小门的时候,就在门口处看见了一个正在等她的人,不过是小半日的时间而已,她却感觉分别了许久。 古人曾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原来不无道理。 “我不过就是不见了小半日,你怎么来了?” 虽然是这么问,但是她心中就像是吃到了蜜饯那样甜,心意相通的两个人,连着思念也是相通的。 只要想到棪白或许能够将炽果带回来,她多日以来无法安放的一颗心,终于能够放下了。 一个小小的眼神,还有不经意之间嘴角上扬的笑意,尹御枫也能看出她放下了多日以来的不安,张开了双臂,等着她自己钻进来。 将人牢牢拥入怀中之后,尹御枫才说:“现在到处人心惶惶不太平,见你不在大棚中,就跑来你家里看看你在不在,现在这个时候你可不能一个人在外面走,若是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叫我,也一定要让素心陪在身边。” 被这么说,苏沫涵就不服气了,回嘴道:“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弱,至少你教我的剑法我一直有在练,打不过你们自保足够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3 13:25:39~2021-09-07 01:5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2767208 20瓶;麻团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病发 她能自保这个定义尹御枫可不敢苟同。 “你啊,淘气!”尹御枫轻笑一声,牵着她的手慢慢向大棚的方向走去。 多日的大雨已然停歇下来,秋日里的日头并不毒辣,反而秋风凉爽不少。 两人走在路上,苏沫涵嘴角一直在若有若无的扬着微笑。 尹御枫侧头看了几次,忍不住问:“遇到什么欢喜的事情了?阿涵今日似乎格外的高兴。” “嗯……你先猜一猜,我再告诉你!”苏沫涵松了手,在前面一蹦一跳的雀跃着,跳了几步之后,回头时发现尹御枫并没有追上来,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她时神情恍惚。 “御枫,你怎么了?” 苏沫涵连忙回头查看尹御枫的情况,尹御枫一侧身没让苏沫涵抓到手,微微一笑道:“我没事,可能这些天没能休息好,你不用担心。” 恍惚的这一下尹御枫没有在意,对他来说突然间有任何反应他都已经习惯了。 常年身患重病,尹御枫的面色从来苍白得毫无血色,只看面色完全就看不出他的情况如何,苏沫涵想要探一探脉象却又被他不着痕迹的给避开了。 回到大棚内,慕容无惑就脸上洋溢着止不住的喜气来报喜:“怡安你可真行!” 离开了半日苏沫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脸疑惑的问:“何事能让太子殿下如此高兴?难道是得了瘟疫的百姓痊愈了?” 慕容无惑哈哈大笑,得意道:“前些日子你弄了新的药方出来,那药方当真是有效,病患喝了几日已经大有好转,瘟疫有救了!” “当真有效?” 新的药方药效刚猛,苏沫涵也不确定药方能不能有效,现在听到药方有效她自己激动得不行,立刻就进去里面看患病的病人。 正要跟上去的尹御枫刚刚一抬脚,又是一阵眩晕袭来。 看到尹御枫片刻失神,慕容无惑上前扶住差点一个踉跄就要倒下的尹御枫。 “哥,你是不是身体不适?我送你回去休息。” 这些天以来,尹御枫也一直在大棚内照顾病患,数日不得歇息,以他的身体状况实在难以吃得消。 尹御枫自然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他根本不在意了,尹御枫摆摆手:“不用,瘟疫刚刚有好转,这个时候更要注意,我的身子早已经是顽疾,无碍。” 长长缓了缓之后,尹御枫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走到棚子里面,慕容无惑还是不放心:“哥,你真的没事吗?” “无碍!”他就轻飘飘的回答了一句,丝毫不在意频繁的眩晕。 棚子内,苏沫涵在给一个妇人诊脉,看她神情也能看出喜色来,“大娘的脉象已经平稳了许多,再不出几日,大娘留可以痊愈了。” 旁边的几位御医给几位病人诊脉,喝了新药的几个病人,病人也都大有好转,太医面露喜色:“县主医术了得,这些人病情也有了好转,瘟疫有救了。” 最开心的还是慕容无惑,治好瘟疫相当于是整个郢都都有救了,他连忙让人去按着药方去煎药,给患病的百姓服下。 新的药方出来,几日的时间就有不少的病人被治好,惶惶人心终于得到了安抚。 朝廷也派了不少人来帮忙,他们也不用忙得每日脚不沾地,苏沫涵甚至还有时间在夜里给几个小朋友讲讲故事哄他们入睡。 也许是病快好了,孩子们都精神得很,苏沫涵连说了两个故事,他们还是没有困意,依旧闹着还要再听故事。 尹御枫端来莲藕汤,放在桌子上,提醒着几个小孩子:“和完了汤就赶紧休息,不好好休息病可好不了。” 尹御枫看起来冰冰冷冷的,可没有苏沫涵那么温和,他一出现,活蹦乱跳的小朋友马上就安静了下来,当着他的面没有一个小朋友敢吵闹。 看见小朋友们一个个都安静了,苏沫涵掩嘴笑了起来:“看来琉毓公子的威名,不只是大人们,就连小朋友们也被你镇住了,不知道你的名字能不能镇住小孩夜啼?” 竟然被哪来打趣了,尹御枫刚想要回嘴一番,触不及防之间一碗尚在温热的莲藕汤迎面泼来,得亏他素来反应就快,一瞬间的时间就避开了泼洒而来的汤水。 “江言,你做什么?” 苏沫涵怒瞪泼洒汤水的小孩,小孩同样双眼透着凶狠的劲儿瞪着尹御枫。 这些年来尹御枫得罪的人并不少,有人听到他的称号怒上心头也并不稀奇,只是苏沫涵刚才叫出的名字让他意外了一下,打量着年纪不大,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郎,问道:“你姓江?你和江闻柳是什么关系?” “你不配问!”江言掀翻桌案,大声咆哮,可恨他此刻手上没有利器,否则他早就将匕首刺入尹御枫胸口。 尹御枫无视了他眼中的恨意,淡淡说:“你不说也无妨,无论你我之间有什么恩怨,你想报仇,那就等你好了,长大了再来找我。” “尹御枫,杀了一个不足五岁的孩子,你就没有半点愧疚之心吗?”江言怒瞪着尹御枫,那个眼神恨不得现在立刻就把尹御枫给生吞活剥了,但是他也知道他现在没有那个能力。 孩子…… 那个孩子的身影一直都在尹御枫心中,如同烙印一样深深的刻在心底,午夜梦回之时他也总是梦到那个孩子,那一夜他亲手斩杀的孩子。 尹御枫心口一痛,却并不出声,脸上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来,可是转身时的一瞬间的悲痛还是被苏沫涵收入眼中。 “江言,住嘴!” 苏沫涵呵斥江言,可是江言却毫不在意,甚至更加激动暴躁,“枉我以为你是个好人,你和他是一伙的,你们都一样!” “尹御枫,你以为你杀的是谁啊?那是你父亲和亲弟弟,你怎么不把我也一起杀了,你对杀一个人也没什么区别对吧?尹御枫你把我也一起杀了!” 江言痛哭咆哮着,尹御枫的脚步停顿了片刻,回过头来深深凝望了江言一眼,沉声道:“他也配?我姓尹,我的父亲死于他手,血债血偿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那你知不知道你……” “够了!” 江言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尹御枫给打断,一个冰冷的眼神,看得原本气势汹汹的江言瞬间就不敢再吱声了。 尹御枫回过头来,缓步向前靠近江言,贴近江言的耳旁小声说:“告诉这些事情的应该是江月楼逃出来的老人,你可要让他藏好了,千万不要被我找到,无论是谁告诉你这些,你都比我幸运,既然活了下来就要好好活着,想要弑兄也要等你长大有本事了才行。” “尹御枫!我和你不共戴天!” 江言咬着牙,恨不得现在把尹御枫撕成千百块碎片。 尹御枫轻笑一声,余光瞥见了一旁的苏沫涵,想要伸出手去拉她,可是最后还是没有那个勇气,独自转身离去。 临近中秋,连着天上的月也明亮了不少。 只是抬头望着明亮的星空还有明月高悬,他竟想起了那一夜漆黑无边,下着厚厚的大雪的夜晚。 那一夜的漆黑中沁着血色。 那一夜原以为是解脱,殊不知那是无尽噩梦的开端。 “御枫,御枫……” 苏沫涵已经快步追了出来,慌忙的紧紧握住尹御枫冰凉彻骨的手。 在他转身那一刻的眼神,苏沫涵看到的是当尹御枫看到嘉贵妃时更加落寞的神情,她承认看到这个申请的时候她慌了,所以她要紧紧抓着这只手,才能确定这个人在身边。 “御枫,别去想,一切都起源并不是你。” “怕我吗?”尹御枫突然问,“我杀了我生身父亲,又和生身母亲斗了多年,让她永禁于冷宫中,尚在年幼的弟弟死于我剑下,阿涵,我连血都是冷的,你会怕我吗?” 从前苏沫涵不懂为何嘉贵妃对他有着那深的怨念,她留着尹少爷所送的画像和金手链,分明就是对尹少爷心存眷恋,但是却对他们的孩子恨之入骨。 直到现在见到了江言,苏沫涵才明白了嘉贵妃的怨念从何而来。 因为尹御枫根本就不是尹少爷的血脉,是江月楼在囚禁梨娘子时留下的血脉,只要想到这个孩子,她就会想到被囚禁时的屈辱,仇人的血脉她怎能不恨。 所以那一夜,尹御枫亲手了结的是他的生身父亲,还有与他血脉相连的弟弟。 苏沫涵紧紧拉着尹御枫的手,小心翼翼问:“你早就知道了对吗?不用去在意,你只是做了你认为对的事情。” 尹御枫从来就不是软弱之人,他把紧紧握着苏沫涵温暖的小手,那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以恨开始的因果,注定无法得到善终,曾经做过的事情,我从未后悔过,若是以恨而生,我只愿自此作为结束,江言既然活了下来,那就抱着希望活下去,就算那个希望是亲手杀了我报仇也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知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他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 第76章 抗旨 “御枫,御枫!” 突然间晕倒,苏沫涵慌了神,连忙叫来人把他抬入房内。 尹御枫突然间晕倒,不只是苏沫涵,慕容无惑和南枝也忍不住担忧起来,在苏沫涵把脉之时纷纷问。 “沫涵,我哥怎么样?是不是也患了瘟疫?” 苏沫涵手搭在尹御枫脉搏之上,一脸凝重,她没有说话,慕容无惑却急得快要跳脚。 “沫涵,怡安,你倒是说话啊!他怎么样了?哎哟,他这个身体,就不应该让他进这种全是疫病的地方!” 慕容无惑记得在一旁不断踱步念叨,吵得本来就心烦的苏沫涵更加脑袋疼了。 从几天前开始她就已经发现尹御枫不太对劲,但是一直没有能为他诊脉,加上他自己也非常会掩饰,导致直到现在才发现。 片刻之后,苏沫涵才松开手,掀起尹御枫的衣袖,看到他冰白的皮肤上没有一点红疹,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低着头沉声道:“御枫不是患疫病,她身上有冰骨,所以不会患上疫病,但是多日留在疫病横生的地方,他虽然不会患上疫病,却因为疫病导致冰骨提前复发。” “我曾用桑梓花抑制冰骨,至少可以保他一年之内冰骨不会复发,但是现在……冰骨来势汹汹,只怕,不妙……” 用桑梓花抑制的冰骨复发,无异于阎王下帖。 “沫涵,还有救的是不是,他可是你心上人,你不会看他出事的对不对?” 慕容无惑都没有发现,他自己声音都是颤抖的。 这一次苏沫涵也不敢肯定了,只求棪白能快一些找到炽果,早一些带回来已经是最后的希望了。 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点点泪光,脸上却勉强自己扯出一抹笑容来,故作轻松跟慕容无惑说:“殿下,这里全是得了疫病的病患,你今夜就把他送到东宫静养。” “我这就写好药方给殿下,殿下可要记得每日晨昏用药不可间断,他的房间要有碳火驱寒,也要打开窗户透气,”她是背对着所有人,没有人看到她眼中闪烁的泪光,待她写好药方回过头来之时,已经把所有的悲戚都给收了起来。 慕容无惑拿到药方,片刻也不敢耽误,立刻就叫人把尹御枫给带到东宫。 棚子里还有不少病患等着医治,这个时候苏沫涵不能离开,即使她放心不下尹御枫,可是现在她对尹御枫的病情束手无策,只能等到棪白带来炽果之后。 疫病没有持续很久,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郢都就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瘟疫得到解决,高坐明堂之上的慕容鹏龙颜大悦,大量的赏赐不断往明武侯府送来。 在大棚中晕倒之后尹御枫也一连昏睡了半月没有醒,慕容无惑请了御医属所有的御医来看,所有御医给出的结论只有一个,毒入肺腑油尽灯枯。 “嘭!” 茶盏被慕容鹏大力摔在地上,摔个粉碎。 “半月前还好好的人,现在躺在这里你们说油尽灯枯?一个个庸医,瘟疫没办法就算了,现在荣王的病你们也说没办法,要你们有什么用?” 太子大怒,御医跪了一地,一个个匍匐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时床上躺着的人有了动静,轻轻咳了几声,慕容无惑立刻就往床上看,只见躺在床上的人已经睁开了眼。 “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看见人已经睁眼,慕容无惑立刻就上来关心询问。 尹御枫轻咳了几声,声音沙哑的说:“我的身子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要为难御医。” 看见这些御医,慕容无惑就气不打一处来,摆摆手让他们全部出去,省得看着碍眼。 “你是不知道他们看诊都说了什么,一个个庸医。” 尹御枫完全就不想知道御医都说了什么,即使不说他也能猜到,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向尹御枫问:“大棚那边怎么样了?瘟疫可是平息了?” “瘟疫早就平息了,郢都现在已经和往常一样热闹了,你的怡安县主也得了父皇的大赏,现在有事的不是郢都,是你。”慕容无惑把尚在温热的鱼汤喂给尹御枫,一边问,“你既然醒了,不如我派人去侯府把沫涵请来。” “不用了。”尹御枫摇摇头,说:“阿涵想必是有事情缠身,所以才不在我身边,既然如此不用让她分心。” 这时候赵陌川大步跑来,连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喘,就忙说:“太子殿下,不好了,怡安县主在叩宫门。” “什么?”慕容无惑一脸震惊,“你说什么?好端端的沫涵为什么要叩宫门?” 赵陌川忙着解释说:“今日早朝本应是给各部使者送行离开郢都,不过大漠的小王爷沈成突然向陛下求婚,求娶怡安县主,为结两国邦交,陛下当即就下旨封怡安县主为怡安公主,赐婚大漠小王爷。” “圣旨传到明武侯府的时候,怡安县主拒接圣旨,一路从明武侯府叩首至宫门求见陛下,此举轰动整个郢都,现在百姓们都围在宫门口看热闹,集体替怡安县主求情,求陛下不要让县主和亲。” “简直胡闹!”尹御枫根本就顾不得自己才醒来,身上绵软无力,随意披了一件外衣拿上金羽剑就往御书房的方向跑。 苏沫涵一路叩首,百姓就一路跟着紧随其后,此举震惊整个郢都,自然也传到了慕容鹏的耳朵里,她跪在宫门口外,百姓为其请命,慕容鹏不得不见。 当随侍的大监到宫门口宣见的时候,苏祐依旧不放心,嘱咐道:“涵儿,三思而后行,千万不要意气用事惹怒圣上。” 苏沫涵起身,道:“兄长放心,涵儿会谨言慎行,不会牵连苏家。” 光是这个语气苏祐就知道事情不妙,塞给大监身边的小太监一袋子的银两,恳请说:“麻烦公公帮忙,将里面的动静及时告知本侯。” 能在御前伺候的公公,对于宫中的生存规则了如指掌,虽然这事情麻烦不少,但是也算不得什么特别麻烦的大事,还能捞一笔好处,小太监随即就应了下来,一路引着苏沫涵往御书房的方向走。 “怡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沫涵恭敬的跪拜慕容鹏,慕容鹏手上拿着奏章,眼睛都不抬一下。 只要慕容鹏不出声,苏沫涵就一直没有动作,整个御书房除了几个人的呼吸声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 直到大监都心疼苏沫涵,特地给慕容鹏添了一杯茶,慕容鹏这才把苏沫涵给叫起来:“平身。” 得到了传唤,苏沫涵这才起身,才起身就听到了慕容鹏颇为不悦的话:“算算时间,圣旨才刚到侯府,已经把你封为了公主,你还有何不满?” “怡安不敢!” 刚刚起身的苏沫涵再次跪下,恳求道:“请陛下收回圣旨,两国邦交兹事体大,怡安在外野了许多年,担不起此重任,求陛下收回成命!” 慕容鹏拿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余光瞥向苏沫涵,目光停留在腰间如同腰带无二的软剑之上。 软剑精巧,要不是他识得残月图腾,还真就认为这是一个普通的腰带罢了,也难怪外面搜身的太监没有认出来。 看见腰带的时候,慕容鹏算是明白为什么苏沫涵要抗旨了,但是圣旨已经下了,再没有收回来的余地,慕容鹏淡淡道:“大漠的小王爷,志明要娶的就是你怡安公主,你嫁的不是小王爷,是整个大漠!” 慕容鹏是打定了主意不会收回圣旨,故意道:“圣旨已下,就算怡安公主只剩下一具尸体,也要嫁往大漠!” 慕容鹏说这话只是提醒苏沫涵,但是苏沫涵却当真了,“既然如此,那么让一具尸体嫁往大漠也是一样。” 说完她当真拔出腰间的软剑横向颈侧。 “等等!” 御书房外闯进来一个人,在那一瞬间紧紧抓住了软剑的剑刃,鲜红冰凉的鲜血滴在御书房的地板上。 尹御枫抢了软剑收回剑鞘中,冷声道:“给你软剑是为了防身而用,不是让你用来伤害自己。” “放肆!擅闯御书房谁给你的胆子!” 尹御枫不顾外面侍卫的阻拦,擅自闯入御书房,手上还持着金羽剑,外面一排侍卫惊恐还以为他是来行刺逼宫的。 闯入御书房的尹御枫也知道,此举慕容鹏一定会震怒,他也顾不得自己手上还在流血,就先请罪:“臣知罪!” 他才醒来身子还没有恢复,脸色苍白得可怕,慕容鹏甚至不想再看第二眼,面对虚弱至此的尹御枫,慕容鹏也说不出什么狠话来。 叹了一口气道:“你昏睡了半月,这会就急冲冲来闯御书房,目的和怡安一样?” 只看苏沫涵腰间的残月软剑,还有刚才尹御枫的神情,慕容鹏就猜出了大概,但是君无戏言,圣旨已经宣读出来,再无收回来的可能。 多年以来尹御枫深知慕容鹏的脾气,他早就想好了应对之法,向慕容鹏道:“请陛下允许臣单独述说。” 第77章 落子成局 慕容鹏低垂下来的眼眸带下一片阴影,看不出他的喜怒来。 他瞥了一眼尹御枫尚在淌血的手心,满腔的怒火也退了不少,无奈道:“有何事也要先让御医把你的手包扎了,再说。” 能听出来慕容鹏不过就是想要拖时间而已,尹御枫伸手就拿了苏沫涵的手把,在手上随便就包了一下,就低声跟苏沫涵道:“阿涵,你先出去,交给我。” 苏沫涵悄悄抬眼,看了一眼高坐之上的慕容鹏,她猜不透帝王的心思,既然尹御枫已经来了,她信任尹御枫就听话的向慕容鹏告退,退到御书房外等着。 慕容无惑早就在御书房外面了,悄悄听里面的动静,看到苏沫哈出来,还悄悄给苏沫涵竖了个大拇指,小声说:“沫涵,公然抗旨,叩首宫门引半城的百姓一路护送,你能耐了。” 这种时候苏沫涵可没有心思同他开玩笑,看到尹御枫连氅衣也没有穿,象征着荣王的银白面具也没有戴,她就知道尹御枫一定是才刚刚醒来,立刻就往这边赶来了。 苏沫涵看到后面跟来的玉琊,向玉琊恳请道:“麻烦大堂主去备一件氅衣和手炉来。” 刚刚跑来,还没有喘一口气,玉琊有要往东宫跑。 御书房内慕容鹏又让大监摆了一个棋盘,让尹御枫坐到棋盘前面,出声说:“你带了金羽剑来,却又没有带荣王的面具和令牌,今日你是以荣王身份来见朕,还是琉毓公子?” 他才刚刚醒来,赶过来的时候有着急,要不是为了闯宫,他连金羽剑都不会记得拿。 尹御枫坐在棋盘边上,恭敬道:“无论是荣王还是琉毓都不重要,臣今日只想求一个恩典!” 棋盘上,慕容鹏已经落子,悠悠道:“求一个恩典?你想让朕收回成命?” “臣不敢!”尹御枫低头落下一子,复而抬起头,双眼目光灼灼看向慕容鹏,“君无戏言臣知晓,陛下真的觉得让怡安公主和亲是尚佳之选?” 慕容鹏知道尹御枫是想劝说自己,就顺着他的话,想看看他究竟如何劝说:“若是和亲不是尚佳之选,你还有什么好主意?” 尹御枫从容在棋盘上落子,平静道:“两国邦交,结姻亲的确是个好办法,但是那么多不多,陛下单单与大漠结亲,其他碧落会不会觉得陛下厚此薄彼,从而心生怨怼,若是每个部落都向陛下求亲,陛下难道都要应允吗?” “那你有什么妙招?”慕容鹏有意避了一子,等着看尹御枫的后手。 往常和慕容鹏对弈,尹御枫总是会有意退让,但是这一局棋他没有任何留手的意思,落了一子之后,沉声道:“陛下圣旨不能收回,但是可以追加一道圣旨,大幕崇尚勇士,若是小王爷能战胜各部落的勇士,就能娶走怡安公主。” “你的意思是比武招亲?” 慕容鹏正要落子,细看棋盘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落了下风。 “怡安公主医治瘟疫千万人,医术高超救民于水火,是上天赐给大郢的福星,自然要胜者才能娶到蕙质兰心的怡安公主。” “这些年以来大漠一直受瘟疫困扰,而这些天大漠的小王子也频频到大棚去看,无非就是想知道医治疫病的方法,此次比武招亲,他要是赢了光明正大迎娶怡安公主,若是输了,陛下也可以让怡安公主将治疗瘟疫之法撰写成书,赠给大漠,也可以显示大郢风范。” 又是一子落下,慕容鹏发现他已经无处落子。 多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输得那么快,只不过这一局棋输得痛快。 慕容鹏早就知道尹御枫的目的就是阻止和亲,留下苏沫涵,好在他的理由足够,难得他能求一次恩典,慕容鹏也就顺着应允了。 把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中,看着尹御枫大笑起来:“你啊你,这才是你真的棋力,这局棋,朕下得开心,允了你的请求,比武招亲。” 已经下完的棋局,大监正要收拾,却被慕容鹏给拦下了,“难得这小子能认真下一盘,留着棋面,日后让他好好看看,这才是真的他。” 顿了顿,慕容鹏抬眼,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看起来一阵风都能刮跑的人,思量着问:“你有多久没有称朕为义父了?” 尹御枫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知道慕容鹏是何意,欣喜叩谢:“儿臣,谢义父恩典!” 久违的称呼慕容鹏颇为满意,挥了挥手,让大监把他从冰冷的地上扶起来,大监碰到他冰冷的手时惊了一下,一闪而过的惊愕神情,也被慕容鹏看进了眼底。 “行了。”慕容鹏暗自惋惜,沉声道,“你的身子也经不起折腾,快些回去歇息吧,就算朕同意比武招亲,各部的高手也不少,能不能留住心上人,就看你的本事了。” 尹御枫要的就是慕容鹏同意比武招亲,只要同意了,他就有信心能留下苏沫涵。 才刚醒来,就直接往御书房赶,在里面冻了半日,半边身子都要僵硬下来,刚走出御书房他就撑不住了。 “御枫!” 苏沫涵连忙扶住他,把玉琊折回东宫拿来的氅衣披在他身上,手炉塞到他冰冷的手中,发现他的手更加冷了。 慕容无惑看见尹御枫平安出来,而且刚才也没有听到慕容鹏震怒的声音,放心的拍了拍胸脯,“哥,你可算出来了,我们几个热锅上的蚂蚁都要被烫熟了,你再不出来,我就要闯进去找父皇理论了。” 尹御枫一挑眉,毫不客气的打击他一番:“然后等着一起被处罚?” 成一时嘴快,还被打击回来,慕容无惑顿时闭了嘴,认真问:“怎么样,父皇是不是收回成命了?” 尹御枫摇了摇头,低声和苏沫涵道:“你先回明武侯府,和亲的事情我已经有办法了,我会把你留下,以后别再做叩宫门的傻事了,陛下不吃这一套。” 碰到他冰凉刺骨的手心,苏沫涵真不想放手,但是苏沫涵信他,点了点头,道:“我等你消息。” 在御书房冻了半个时辰,尹御枫当真要撑不住,如果不是有氅衣和手炉,他恐怕没办法撑着回到东宫。 行至宫门口,看到苏沫涵平安出来,苏祐也就放心了,那个小公公也先一步把里面的事情告诉了苏祐,直到看到妹妹平安出来,他才真的放心下来。 正要上马车回侯府之际,苏沫涵看到了不远处一个眼熟的身影,定下神来一看,果然是大漠的小王爷沈成。 原本苏沫涵对这个小王爷的印象,也就是半月之前的疯言疯语。 那个时候苏沫涵并没有把这些话当回事,哪里想到他竟然是认真的,还向陛下求了亲,这时候苏沫涵想不注意到这个小王爷都不行了。 只不过她不想和这个小王爷有什么太多的交集,远远的看到了沈成,她立刻就往马车里钻,跟车夫道:“快写走,回府!” 站在不远处的沈成,看到苏沫涵往这边看了一眼,心下一喜,没想到一转过头,苏沫涵立刻就往马车里钻,没有任何要停留的意思。 前一刻还在窃喜的小王爷,在瞬间就慌了,在马车缓缓行动的时候,连忙追上去,拦在马车前面。 “怡安公主请留步,我有话想对公主说!” 前面拦着一个人,车夫无法赶车,头疼的向里面的苏沫涵寻求意见:“姑娘,小王爷挡在路中间,我们过不去。” 听到了沈成的声音,他又刻意拦着马车,苏沫涵想回避都回避不了,里面的素心已经忍不了了,掀起袖子就要出去干架:“这人还要不要脸了?强行求婚就算了,现在还在大街上拦路,看我不把他揍得大漠可汗都认不出来!” 以素心的暴脾气,是真的会当街和沈成打起来,苏沫涵连忙拉住她:“素心别冲动,他可是大漠小王爷,沙场之上能和御枫平分秋色之人,动起手来一定是你吃亏!” 里面马车里面迟迟没有回应,已经骑马走在前面的苏祐,突然掉头回来。 拦在路中间的沈成看到了苏祐回头,依旧没有让出道路,而是在马下向苏祐行了一个大郢的礼节,“明武侯!” 按理说苏祐应该下马回礼,但是苏沫涵才刚因为赐婚的事情,于侯府一路叩拜至宫门口,长街之上多少百姓看着,这口气苏祐实在咽不下去,自然对沈成没什么好脸色。 所以苏祐一直坐在马上,没有动,俯视着沈成,冷生道:“小王爷这是作何?你是大漠小王爷,苏祐受不得你的礼数。” 在马车内的苏沫涵听到了苏祐的声音,也不想让苏祐替她打发沈成,便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探出半个小脑袋来,轻声道:“请哥哥先行回府。” 苏沫涵给了苏祐一个安定的眼神,表示自己可以解决,让苏祐放心。 得了回应,沈成立刻就跑到马车一侧,欢喜的叫着:“小仙子,可算是见到你了,我在宫门等了你好久。”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8 19:25:08~2021-09-10 00:3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麻团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小巷 苏沫涵实在无法理解沈成对她的好感从何而来,她现在心中还堵着一口气,但是当街也不好发作,便耐着性子问:“小王爷等我作何?” 沈成完全就没有看出她眼底的气恼,反而开心的冲着她咧嘴傻笑:“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我也已经向你们的皇帝陛下求亲,小仙子,很快你就是我的王妃了。” 她叩宫门的事情,已经在郢都传得沸沸扬扬,这个小王爷竟然还不知道,她是为了拒婚才叩宫门。 该说这个小王爷是单纯,还是傻? 此刻正有无数双眼睛看着,苏沫涵一刻也不想久留,简单明了道:“怡安不知,难道大漠的规矩,婚嫁之事难道不是两相情愿方能结为连理吗?小王爷向陛下求亲时,可有想过怡安是否甘愿?” 说得如此直白,沈成总算是听得懂了,当下顿时感觉五雷轰顶,呆若木鸡的望着轿子中的苏沫涵:“小仙子的意思是,不想做我的王妃?” 反正叩宫门的事情,已经引了全城皆知,苏沫涵也直白一些,直接和沈成说:“怡安和小王爷不过寥寥几面只缘,尚不能了解小王爷,何来情爱之感?嫁去大漠更是远离故土,怡安自认还不能为小王爷远离亲人,远离故土,况且怡安已经有了心上人,小王爷还是不要棒打鸳鸯为好。”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沈成再傻也知道苏沫涵的意思,连忙就问出来:“小仙女的心上人是谁?” 想了想沈成又随即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依旧笑嘻嘻的跟苏沫涵道:“没关系,成亲一事不着急,我会留在郢都,天天陪着你,时间长了小仙子一定会知道我的好,就不会想着那个人了。” 也不知道这个小王爷哪里来的自信,这样单纯天真的小王爷,如果他要娶的不是自己,或许苏沫涵还会当他是个好朋友,可是现在她实在没有这个心情。 “小王爷,怡安还要回府,就不奉陪了。”大街上不知道多少人看着,叩宫门一事,已经够街头巷尾传上好一阵了,她可不想再因为沈成的事情,再给别人茶余饭后添上笑柄。 既然这个沈成怎么都说不通,她也不想再浪费口舌,放下帘子就让车夫打道回府。 要不是被苏沫涵一直摁着,早在刚才素心就已经忍不住要冲下来打一架了,她可没有苏沫涵的好脾气。 才刚刚回到东宫,屏退所有宫人之后,尹御枫就再也压制不住体内气血翻涌。 慕容无惑赶紧给他端来一杯热茶,担忧道:“哥,你的冰骨已经很久没有复发了,我知道冰骨复发很严重,但是没想到那么可怕。” 抬手抹去唇边残留的血迹,一杯热茶缓了缓,尹御枫这才发现,他端着茶杯的手,竟然在发抖,并且他根本控制不了,颤抖的手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慕容无惑也注意到了不停颤抖的茶杯,伸手就把茶杯给抢了,放到桌案上。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看不到不代表就没有。 茶杯已经被拿开,尹御枫还是盯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在看,他看的不是手心,而是那双止不住的颤抖的手。 这一双手,握过短刀长剑,锋芒无二。 如今连端一杯茶水都在颤抖,擂台之上又当如何取胜? 慕容无惑摁住尹御枫抬在虚空中的手,不让他继续想下去,就把注意力给引开。 “哥,御书房里你和父皇谈了什么?沫涵和亲的事情,父皇有没有收回成命?” 还以为这个能让尹御枫不去想病发的事情,但是慕容无惑这么一问,尹御枫的脸更阴沉了。 “和亲一事无法更改,但是义父同意比武招亲,各部落未有婚约的男子都能打擂台,站到最后的人才能迎娶阿涵。” 意思是不止要打擂台,还要守擂台,坚守到最后才能赢。 换做是以前,要是听到打擂台一事,慕容无惑不会担心,反而还会期待等着看热闹,看看是谁那么倒霉对上尹御枫。 可是现在尹御枫还能不能拿稳刀剑都是个问题,各个部落的将领,一个个都是从沙场上杀出来的,绝非等闲之辈。 别人或许还不会凑这个热闹,可是单就一个沈成就足够头疼了。 “你这样子怎么打擂台啊,茶杯都拿不稳,偏偏这个时候棪白不在!” 慕容无惑气恼得不行,恨不得现在去把沈成给打一顿。 尹御枫双手抱着暖炉,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之后他抬起眼睑,沉声道:“无妨,沙场都杀出来了,何况区区一个擂台。” 区区一个擂台? 这时候慕容无惑真想提醒一下他,那不是区区一个擂台,因为他不是从前战无不胜的荣王殿下,也不是那个威震江湖的琉毓公子。 他只是一个毒发之后,生命危在旦夕,自身都难保的一个病人。 可是最后慕容无惑还是没有忍心说出来,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哥,你可别逞强,沫涵的事情,我们可以再想办法,但是你的身子更要紧。” “嗯。”尹御枫就低低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抬手去拿桌上的桂花糕塞入嘴里。 顿时他眼中闪现一丝错愕,又忙着把尝了两口手中的桂花糕。 “怎么了?糕点有问题?” 慕容无惑不知所以,也尝了一下糕点,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而且味道还不错:“小厨房刚做出来的,还是新鲜的,南枝似乎也喜欢甜食,她应该会喜欢。” 正在盘算着将桂花糕带给南枝的慕容无惑,没有发现尹御枫逐渐黯淡下去的神情,他就只当是尹御枫在为打擂台的事情头疼罢了。 “太子殿下!公子,南枝求见!” 门外传来南枝的声音,慕容无惑听到之后,喜出望外,连忙过去开门。 可是南枝看到慕容无惑只是恭敬给他行了一礼,走到尹御枫身边,在尹御枫耳旁小声道:“公子,江言身边之人,查出来了!” 尹御枫顿时攥紧了手指,江言的事情除了那夜的人之外,就连慕容无惑都不知道。 “阿涵让你查的?” 南枝低着头,小声应着:“是苏姑娘的吩咐,十日之前就查到了,只是那是公子还未醒来,南枝不敢告诉苏姑娘,可是昨日苏姑娘到忆霜楼一通翻找,还是让她知道消息了,如今公子醒了,南枝不敢耽搁,特来告知。” 能让南枝去查在背后挑唆的人,尹御枫已经猜出来苏沫涵想要做什么了。 “南枝,你留在东宫看着太子,书房里面的奏折不看完,你哪也不要让他去。” 这个架势慕容无惑就知道他又要出去,当即长叹:“哥,你至少带上玉琊。” 好在尹御枫是让南枝看着他,有南枝在,就算是把他关在东宫十天半个月,他也不会有半点不愿。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所以尹御枫没有带上玉琊也没有带上文荆尘。 在宫门口打发完沈成后,苏沫涵就找了个小小借口让素心先回侯府,她自己按着从忆霜楼找到的消息去找江言的住处。 江月楼被灭门时,江言正在外游玩,尹御枫当时忽略了江闻柳还有他这么个孩子,所以那一夜江言有幸逃过一劫。 至于外出游玩是幸运,还是有人刻意安排,那就不得而知了。 瘟疫过后,江言就悄悄离开了,苏沫涵找不到他还以为他已经离开了郢都,可是南枝找到的情报来看,他还在郢都。 只是江言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落脚,那个躲在后面唆使江言报仇的人,是想要江言变成和当初尹御枫一样的人,活在仇恨中,不见天日。 孩子都喜欢甜食,苏沫涵特地在路上一些蜜饯。 江言藏身城门边上一个偏僻小巷里面个角落的草庐中,整个郢都,也就这些角落不会被注意到,还真是会找地方。 正是吃晚饭的时间,小巷中没有几户人家,不过刚走到小巷的尽头,苏沫涵就闻到了一阵饭菜的香气。 苏沫涵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听到里面里面江言正在和一个女人谈话。 “小公子,今日的功课做了没有?” 女人刻板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寒毛直立,和学堂之上夫子催功课的语气可不一样,这个女人的语气听不出来丝毫情感,更像一个毫无感情的工具。 果然紧接着就听到了江言弱弱的回应声:“没有,没有做,嬷嬷我不明白,为何功课不是读书写字,修习武学,每日写这些又有什么用?” 功课不是读书习字,更不是练武,那是什么? 苏沫涵想不明白,也不想再在外面听墙角,于是抬手敲门。 小巷偏僻,而且他们在郢都的事情原本就没有什么人知道,这会儿听到了敲门声,嬷嬷立刻就警惕起来,不敢直接开门。 只是出于礼貌,所以苏沫涵才客气气的敲门,但是敲了许久,也不见里面有动静,更不见半点回应。 意料之中的反应,苏沫涵轻笑一声,道:“颜嬷嬷,我知道你在里面,不开门我就只好叫人了。” 第79章 旧时 里面的江言听出了苏沫涵的声音,就更加紧张了,不过还是出来把门给打开了。 “江言,几天不见过得如何?”苏沫涵笑嘻嘻将手上的蜜饯递给江言。 随之目光看向屋内的颜嬷嬷,颜嬷嬷的样子和记忆中模糊不清的样子重合,而慢慢变得清晰。 苏沫涵的笑容在看向颜嬷嬷的时候,渐渐变得意味深长:“颜嬷嬷,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在很多年前,苏沫涵是见过颜嬷嬷的,那时候颜嬷嬷还是贴身伺候嘉贵妃的掌事姑姑,无论嘉贵妃去到哪里,颜嬷嬷都会紧随其后。 嘉贵妃倾国倾城,可她身边的颜嬷嬷眼角上却有一条可怖的伤痕,站在嘉贵妃身旁她脸上的伤痕就更加的明显了,因此苏沫涵这才记住了嘉贵妃身边的这个掌事姑姑。 不过这个掌事姑姑在两年前就已经被嘉贵妃放出宫,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去了,当苏沫涵知道江言身边的人就是颜嬷嬷的时候,顿时醒悟过来,这也是嘉贵妃留下的后手。 江言竟然也是她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这个女人真是恐怖。 颜嬷嬷大概没有想到找来的是苏沫涵,怔了片刻,立刻又恢复镇定,起身中规中矩的给苏沫涵行了一个宫中的大礼:“草民参见怡安县主!” 就算圣旨赐婚,还有苏沫涵长街叩宫门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但是藏在小巷中的颜嬷嬷还不知道如今苏沫涵已经被封为了怡安公主。 苏沫涵抬脚走进屋内,看到他们住的小屋非常的狭小,书案就在饭桌的旁边,上面布满了纸张,纸张上重复无数遍,就只写了一句话。 “灭门之恨,血海深仇尹御枫!” 无数张纸,就写了这么一句话,也不怪江言对尹御枫的恨意如此深。 苏沫涵拿起纸张细看,若有其事的说着:“江言小小年纪字写得极好,只可惜这些字浪费了他一手好字,颜嬷嬷就是这么教导孩子的?” “回禀怡安县主,此乃家事。” 在宫里多年,颜嬷嬷见到的大场面多了去了,镇定自若的堵住苏沫涵的嘴,就算是帝王也管不了他人家事,何况是一个只有封号的小小县主。 “家事?”苏沫涵轻笑一声,狭长的眸子直视着颜嬷嬷的双眼,“我竟不知,颜嬷嬷还和江月楼沾亲带故,我怎么记得江言的生母似乎是纪州城一位商户的女儿,被江闻柳强抢之后所生,难道这位可怜的姑娘和颜嬷嬷有什么关系吗?” 江月楼的往事少有人知,就连江湖中人都不一定知道,何况是久居京城的闺中小姐。 所以听到苏沫涵说道江月楼的事情时,颜嬷嬷的神色一下子就变了,还不等颜嬷嬷有反应,苏沫涵就先开了口:“江言虽说已经不再是幼童,可是你日日让他写这些,想着江月楼的血仇,颜嬷嬷是对江言是爱还是恨?” “此乃私事,不便告知县主!” 颜嬷嬷依旧拿着这一套来搪塞苏沫涵,苏沫涵也不急,看向一旁的江言,柔声问道:“江言,有些事情或许你知道了并不好受,可是你也不小了,若你想知道今日苏姐姐全部告诉你。” 江言弱弱的看向颜嬷嬷,颜嬷嬷没有点头,他不敢做声。 看出了江言的紧张,就知道平日里颜嬷嬷对待他并不算是友善。 可是江月楼覆灭之后,江言一个半大不小孩子,想要在世上生存下去,如果没有颜嬷嬷,只怕流落在外的江言早就被江月楼的敌人给分尸碎骨。 苏沫涵对江言柔柔一笑,道:“你不用害怕,我想颜嬷嬷也只是担心江言太小接受不了,所以才不说,不过我看着这些字,觉得也该让江言知道了。” 江言看向颜嬷嬷的神情依旧胆怯,但是还是小心的说:“我想知道,所有的事情,从江月楼出来,我听到的江月楼和我说知道的完全不一样,我想知道是我错了,还是世人错了。” “跟你说了多少遍,是……” 颜嬷嬷张口就要反驳,可是被苏沫涵一个眼神就给瞪了回去,“颜嬷嬷,江言不是稚童,他有自己的想法,你若再出口打断,嬷嬷知道下场如何。” 被苏沫涵给噎住之后,颜嬷嬷再不敢开口。 苏沫涵伸手捏住一颗蜜饯喂入江言的嘴里,问道:“你在外面听到的江月楼是什么样,你自己看到的江月楼又是什么样?” 江言的目光又害怕的看向了颜嬷嬷,不过这一次他定心多了,小声说:“从前在楼中,所有人都说父亲是英雄,是大侠,可是当江月楼覆灭之后,我流落在外,看到的是百姓们在拍手叫好,我听到的全是和曾经相悖的话,我已经分不清我自由长大的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那苏姐姐来告诉你。”苏沫涵又一颗蜜饯喂给江言,开始缓缓道,“江言在外面听到的流言蜚语,虽然是被人以讹传讹了不少,但是并非空穴来风。” “从前的江闻柳我不了解,可是后来的江闻柳如何我却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强抢民女,凡是他看上的貌美女子,无论用什么手段他都要抢到手上,他帮着纪州城主还有泊州城主欺压百姓,沆瀣一气闹得两城百姓流离失所。” “碍于江月楼的威势,还有江闻柳处理得密不透风,导致那些受害之人,敢怒而不敢言,而江月楼一朝落败,那些昔日恨毒了江闻柳的人,自然就敢冒头了。” “或许江言你还没有见过你的外祖父,改天有时间,苏姐姐带你去见见你的外祖父,看看你母亲生长的地方,小江言还有家,不是孤儿。” 这些事情江言流落在外的时候,也常常听人说起,可是每每当他把这些事情跟颜嬷嬷说出来的时候,得到的都是一阵训斥,然后严厉的告诉他,他只需要记得江月楼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要记得他的仇人,记得那个灭了他满门的仇人。 现在听到的还是和外面一样的传言,江言已经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了。 而他更加在意的是,他竟然还有亲人,他想都不敢想的他的外祖父,从出生开始,他就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更不敢想自己还有外祖父。 “苏姐姐真的能帮我找到外祖父吗?” 苏沫涵莞尔一笑,柔声道:“当然,忆霜楼能查到你的母亲,自然也能找到你的外祖父,说来,你的母亲被江闻柳带走之后,应该再也没有回到家里了,要是让你外祖父之后她的女儿的孩子都长那么大了,肯定很开心。” 说到忆霜楼,江言欣喜的小脸立刻就垮了下来,苦着一张脸道:“就算那些传言是真的,可是尹御枫灭了江月楼满门,杀了父亲杀了弟弟也是真的,他就是我的仇人,我不要他帮忙,我还要找他报仇,亲手杀了他给弟弟报仇!” “找我报仇,你也要先有那个找我报仇的本事!” 清冷的声音自屋外响起,三人同时向外看去。 这时尹御枫已经抬脚进了屋内,冰冷的眼神看得颜嬷嬷无端心中发怵。 江言看着他的眼神,恨不得一口把他吞到肚子里,或者把他活生生撕成碎片。 “尹御枫!” 半大不小的少年还是压抑不了自己的怒气,见到尹御枫就忍不住发怒。 桌面上的杯子被他用力向尹御枫砸了过去。 像自己砸来的杯子,被尹御枫伸手稳稳接在手中,一用力陶瓷茶杯就在他手中化为粉末。 “这就是你的恨?不够!” 尹御枫走到江言面前,低着头俯视着这个小小的少年,看清来自少年眼中的恨意:“小孩,你要记得,恨一个比你还强的人,在你没有把握一招制敌的时候,要知道先如何把自己隐藏起来。” 心中恨意熊熊燃烧,仇人就在咫尺之间,江言恨得一把抓住尹御枫的手,放到嘴里咬。 刺痛在手腕蔓延开来,尹御枫一惊连忙甩来江言,抬手看到手上的齿印很深,好在没有破皮流血这才安心。 “小孩,你还没报仇就不想活了?我身上有冰骨未解,这么着急想要喝我的血,你是觉得复仇无望,以此自杀?” 他身中冰骨多年,冰骨之毒早就融入血液当中,喝他的血无异于自服毒药。 好在江言这一口下去没有流血。 手上一点点的刺痛,尹御枫倒是不在意,随意把袖子拉下盖住碍眼的齿痕,然后对苏沫涵道:“阿涵,你先带着江言出去,我和颜嬷嬷还有事情要聊。” 江言突然想到那天晚上尹御枫的话,突然跑到颜嬷嬷面前挡住尹御枫,慌忙道:“你想做什么?你休想伤害颜嬷嬷!” 江月楼的灭门,让江言认准了尹御枫就是个冷血的魔头,杀人不眨眼。 曾经的江月楼已经没有了,现在的颜嬷嬷可以说是这个孩子唯一的依靠,所以尹御枫知道此刻江言心中的恐惧和坚持。 他没打算对一个小孩动手,冷冷道:“你以为挡着就没事?我说过,想要报仇,想要守护,你得先长大!” -------------------- 作者有话要说: 这边《病娇阁主》准备完结,来宣传一下全程甜甜的小甜饼《穿书后带着王爷演戏保命》,朋友们加入收藏哦 → 母胎单身的女特种兵黎安歌,看了一本言情小说之后成功掉进了书里,还成为了里面被男主男二全部利用的废物王妃? 穿书就算了,还成了男二夏侯山苍的挂名王妃?还有系统控制?明知道是个必死的角色,还必须要走完必死的路线? 一个部队里打滚了五年的女汉子,要学会春风杨柳的摇曳走姿? 还要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还要一边走着系统的路线,一边想办法保住小命? 没可能! 黎安歌表示没可能!穿书也是要有尊严! 既然要走路线,那就走着路线拐跑角色,一起联手气死系统! 系统:“请宿主言行举止符合角色人设性格!” 黎安歌满脸黑线加不爽:“你就当角色失忆,性情大变。” 某特种兵看系统不爽,很不爽! 夏侯山苍:“王妃怎么看见本王就跑?” 黎安歌内心吐槽:“明知道靠近你死得快,还要被利用,不躲着难道还要上赶着找死?” 可是表面还要笑脸逢迎:“妾身有隐疾,看见王爷头疼胃疼。” 某王爷不要脸:“山苍子祛湿止痛。” ………… 山苍子可以祛湿止痛消肿,但是一样拦不住黎安歌见到他就头疼,某位王爷是个比毒药还更让人头疼的存在! 【霸气侧漏双面女×伪纨绔腹黑王爷】 两个戏精一起装,欢乐多! 第80章 贪念 见着事情不对,颜嬷嬷一把摁住面前的江言,竟不知她袖中藏着一把匕首,现在就紧紧的贴着江言的脖颈。 “颜嬷嬷,放开江言!” 苏沫涵一惊,拔出腰间残月软剑直指颜嬷嬷。 情急之下颜嬷嬷的匕首更加贴近了江言,在江言的脖颈上留下了一条红痕,渗出鲜红的血液。 “怡安县主,我想你也不愿看到江言横尸当场,你让我就此离去,我就放过江言!” 手上握着江言的命,颜嬷嬷不怕苏沫涵不答应,她现在更加忌惮的是一旁一言不发的尹御枫。 “琉毓公子,江言可是和你血脉相连的弟弟,难道你要他和那夜的孩子一样,死在你面前?” 尹御枫表情阴郁,颜嬷嬷猜不准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也不敢轻下定论,紧张之下手上的力道加重,刺痛了江言。 被弄疼了的江言开始扭动身体在挣扎:“嬷嬷,好疼快松手!” 饶是他在挣扎,可是颜嬷嬷就是不松手,刀剑无眼也无情,正是因为他不停的乱动导致被刺伤的口子更加深了。 只不过只要尹御枫没有反应,颜嬷嬷就依旧不敢放手,她咬着牙对江言说:“孩子,不想疼就让你的江姐姐劝劝琉毓公子,让琉毓公子放我走。” 江言是怎么也想不到,颜嬷嬷会对他动手,并且尹御枫是他灭门的仇人,他怎么可能向着仇人去低头。 他咬着牙,就是不肯向尹御枫和苏沫涵说一句话,匕首划开的口子更深了,蜿蜒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襟。 “御枫!” 苏沫涵担心伤口再深下去,就要危极性命了,求助的看向尹御枫,拿着软剑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尹御枫缓步走到苏沫涵身边,伸手握住她拿着软剑的手,柔声说:“把剑放下,免得伤了自己。” 可是就在苏沫涵放手的一瞬间,软剑薄如蝉翼的剑身被尹御枫双手一弹,软剑弯出一个弧度,锋利的剑刃灵巧的划破颜嬷嬷的手腕。 在颜嬷嬷吃痛松手的一瞬间,尹御枫伸手把江言拉过来,甩到苏沫涵身边,一只手夺了颜嬷嬷手中的匕首,同样抵在颜嬷嬷脖颈上。 “威胁是要付出代价的!” 原想一刀就把她脖子给抹了,可是想到还有苏沫涵在屋内,尹御枫硬生生的收了手,将匕首丢到一旁,伸手扼住颜嬷嬷的喉咙,侧头对苏沫涵道:“阿涵,你先带江言去疗伤。” 苏沫涵早就看出了尹御枫想单独处理颜嬷嬷,这会儿江言又受了伤,她顾不得江言哭闹死活不肯走,硬生生拖拽着把江言给弄了出去。 没有了江言,屋里安静多了,而且没有了苏沫涵在一旁,他也不用顾忌许多,那种锋利冰冷的眼神看得颜嬷嬷更加害怕。 “你不该拿江言来作为筹码威胁,更不该试图把江言变成曾经的我,让他日日带着仇恨活着,以恨作为活下去的理由!” 被尹御枫扼着喉咙,颜嬷嬷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甚至阴郁无法呼吸而憋得脸颊涨红。 等到颜嬷嬷脸上的涨红变成苍白之后,尹御枫松开了手,一把将她推在地上,恶狠狠道:“告诉我,你是想活还是想要完成你主子交给你的任务?” 被推到地上的颜嬷嬷终于能够呼吸到空气,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掏干净一般,跌坐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你……你不该活着!” 挣扎许久,颜嬷嬷就只吐出这么几个字。 这些话从小他就不知道听了多少次,现在再听一次也没什么区别,他蹲下身子一把揪住颜嬷嬷的衣襟,道:“我是不该活着,可我依旧活着,你们欺我骗我利用我,我可以不在乎,但是,你们既然被我知道了,用同样的方法,想要再养出另一个活在恨中的孩子,那你就要付出代价!” “杀了我,他也一样恨你,血洗江月楼的凶手,你永远也改变不了!” 话音刚落,落在地上的匕首就已经被尹御枫捡了起来,扔在颜嬷嬷身上:“看在你曾经服侍过嘉贵妃的份上,让你自行了断。” 手上拿着匕首,颜嬷嬷可没有听话的自行了断,而是刺向了站在身前的尹御枫。 她才动手就被尹御枫捏住了手腕,可她还在恶狠狠的瞪着尹御枫:“你身上流着江闻柳的血,如果不是江闻柳,我尹家不会血流成河,满门遭难,夫人更不会被玷污身中冰骨,你该死,江家的血都是脏的!” 尹御枫本可以再次夺了匕首,直接了结了颜嬷嬷,可是听到她提到尹家,尹御枫便松开了手:“你是尹家旧人?” 颜嬷嬷被夺了匕首,再次推倒在地,她望着尹御枫凄凉的笑了起来,尹御枫盯着她又咬着牙问了一遍:“你是尹家旧人?” “是!”颜嬷嬷双眼恶狠狠的瞪着尹御枫,看着他和嘉贵妃有着七分相似的一张脸,想要恨,可是细看之下心底又恨不起来。 “尹家只剩下我和夫人了,尹家的血海深仇只有我们还记得,所有流着江闻柳血脉的人都该死,你们让尹家绝了血脉,你们就要尝一尝手足血脉相残的滋味。” 尹御枫冷笑一声,双手紧紧攥成拳:“所以都是你们布好的棋局?梨娘子诈死之后想方设法入了宫,暗中建立影阁,就是要覆灭江月楼,后来知道我还活着,干脆做了幕后的推手,让我亲手杀了江闻柳,灭了江月楼,你们再留下江言,让江言变成从前的我,与我同根相残。” “梨娘子好算计,好一步棋!” 尹御枫笑得凄凉,被利用至此,若说心中不恨,怎么可能不恨。 “你一心想要为尹家报仇,那你可知道,尹家一家惨案全是出自于梨娘子手中,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想要权势,因为想要离开尹家故意引来江闻柳,尹家一家才会遭难,否则你以为为何在知道父亲还活着之后,她没有让影阁相救,并且每一次江闻柳都能准确找到我们的藏身之地。” “她骗了江闻柳,骗了你!可笑你现在还以为她深爱父亲?若是深爱,当初只骗江闻柳我并非江闻柳之子,取了我的性命就好,为何连着父亲和师父也一同遭难?” 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尹御枫背过身去,道:“你是尹家最后的旧人,我不杀你,如今嘉贵妃也永禁于后宫,你,好自为之。” 执念又如何? 也不过又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罢了。 所有一切,不过是起于贪念,亡于贪念。 苏沫涵不敢带着江言走远,小巷外面就有一家医馆,苏沫涵就在那里找了个大夫给江言包扎伤口,而她一直在盯着那个小巷看,等着尹御枫什么时候能出来。 江言担心颜嬷嬷,大夫给他包扎好了伤口之后,他就吵着闹着要回去。 苏沫涵死活拽着才把他个拽住,好不容易把他安抚好了之后,他眼泪就开始止不住的往下落。 “苏姐姐,你说为什么,弟弟还那么小,他为什么要杀了弟弟?” 苏沫涵抱着江言,轻轻拍着江言的背,安抚他道:“江言,你涉世尚浅,还不知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善与恶,也没有绝对的对错,你恨他,可那是他当时最好的选择,现在的你有着光照亮前路,可他没有。” 苏沫涵在安慰着江言,没有发现尹御枫已经站在了身后。 还是江言哭过一顿之后,红肿着双眼抬起头,然后看到尹御枫就站在一旁正看着他们。 江言没有看到颜嬷嬷走出来,蹲着瞪着尹御枫看:“你把颜嬷嬷怎么样了?” 这会儿,尹御枫的心情也好不到那里去,可是看向江言的目光时,还是缓和了许多。 曾经他在江月楼杀了那个孩子,只因为不想他和自己一样,一声活在不见天日的血色中,不见光明,倒不如就此结束。 可是现在他明白了,在无尽的血色之后,只要活下去就能遇见自己的救赎。 他蹲下身子,对江言道:“颜嬷嬷我没有杀,你还小不一定要走上一条不归路,要想为弟弟报仇随时来洗月阁,不过要长了本事再来。” 前一刻江言还在恨意滔天,可是看到了尹御枫的神情,他却什么反应也没有了,连着破口大骂的勇气也没有。 或许是觉得临时怯场很丢人,他伸手把尹御枫给推开然后就往小巷里面跑。 苏沫涵刚想追上去,就被尹御枫拦了下来:“由他去吧,一会儿我让南枝派人来,把他送去祁州城他外祖父家,颜嬷嬷好歹也照顾他不少时间,总有些感情。” 可是苏沫涵还是担心,皱着眉道:“可是颜嬷嬷对你怨念颇深,对江言也是带着恨意,就这么让江言过去,他不会出事吧?” 尹御枫摇了摇头,低声道:“人心都是肉长的,颜嬷嬷既然能念着尹家的恩情直至如今,她就不是嘉贵妃这等无情之人,好歹一起相依相伴这么长时间,现在她也知道被嘉贵妃骗了,想来是不会伤害江言。” 第81章 鸿鹄楼 话是这么说,但是苏沫涵还是不放心,非要过去再看一眼才放心。 正如尹御枫所想,颜嬷嬷没有伤害江言,也没有把怨念都发泄在江言身上,没有了中间的那一层隔阂,感觉颜嬷嬷对待江言,也没有那么冷漠严厉。 虽然江言对尹御枫还是带着怨念,但是至少不会再被恨意滋养长大,苏沫涵也就安心多了。 这边尘埃落定,苏沫涵才有心思想想尹御枫突然出现的事情。 苏沫涵盯着他那张惨白的脸,还有手上依旧缠着丝帕的手,很明显他回去之后也没有把手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苏沫涵牵起他手上的左手,摊开掌心一看,丝帕已经被血给染红,已经止血的伤口因为和颜嬷嬷的一番争斗,再一次裂开。 苏沫涵拉着他往小巷外面走,尹御枫看着那张苦闷的小脸,解释说:“南枝告诉我你来寻人,我怕你出意外,所以没来得及处理手。” 扯着他走了一路,苏沫涵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尹御枫知道她还在生闷气,正巧路上看见一个卖糖葫芦的,想起她喜欢甜食,便拦下来买了一串糖葫芦哄人。 当尹御枫生硬的把糖葫芦递给苏沫涵时,苏沫涵神情疑惑的望着他,“一串糖葫芦就想哄我?” 尹御枫竟然还点头:“你说过吃甜的心情会好。” “哈哈……” 苏沫涵还真被他给逗笑了,接过糖葫芦送到尹御枫嘴边:“你先吃,要是不甜我可不吃。” 可是尹御枫却扭过头去,避开已经喂到嘴边的糖葫芦。 这一动作苏沫涵还以为他是在嫌弃自己,顿时气鼓鼓的嘟起小嘴:“尹御枫你是嫌弃我喂的东西是不是?” 连全名都给叫了出来,尹御枫顿时一个激灵,扭过头来咬下第一颗糖葫芦,面无表情说着:“甜的。” 得了确定之后,苏沫涵才放心咬下后面的山楂,不过才咬了一口表情就变了:“你骗我,明明就是酸的。” 这个季节的山楂还没有完全成熟,酸涩得很,糖葫芦只有外面的糖衣是甜的,可是咬道了里面的山楂时,苏沫涵整张小脸都被酸得拧成一团。 可是当她抬头去尹御枫时,尹御枫咽下酸涩的山楂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苏沫涵疑惑着望着他:“你不觉得酸吗?” 直到苏沫涵提起时尹御枫才有了一点反应:“糖不是甜的吗?” 如果不是曾经苏沫涵给他买过糖人,他或许连糖人都没有尝过,所以自然不知道糖葫芦里的山楂,有时候会酸涩得发苦。 尹御枫若无其事的反应,让苏沫涵瞬间一直到了一件事,连着手中的糖葫芦都无法拿稳,无力的滑落在地。 “你是不是,已经尝不到味道了?” 细细听来能听到苏沫涵的声音都在颤抖,而尹御枫垂着眼眸,虽然没有回答,但是苏沫涵却已经知道了答案。 转身的那一刻,泪水无声的滑落眼眶,苏沫涵却不敢再回头,她原想再问在御书房时两人都说了什么,她想知道婚约的事情。 可是现在她什么也不想问了,只想知道棪白何时能带着炽果回来。 知道现在,苏沫涵知道的还只有七日前棪白传来的消息,信上告诉苏沫涵,他和程子扬已经到了东海,正在寻找炽果的下落。 可是七日前到现在都没有再收到棪白的消息。 “阿涵……” 尹御枫快步追上去,已经顾不及市集上人来人往,从背后紧紧抱住了苏沫涵。 “阿涵,只是味觉,没关系的,只是味觉罢了。” 其实不只是味觉,还在东宫的时候,吃到桂花糕时他就发现了,他的嗅觉和味觉全都感觉不到了,他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五感尽失,至少现在他还能走还能动,双眼依旧明亮。 “好了,回忆霜楼,再不处理你的手,它就要怪你了。” 悄悄抹去脸上的泪痕,苏沫涵强行在脸上扯出了一抹笑意,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的拉着尹御枫往忆霜楼走。 在包扎伤口的时候,苏沫涵什么也没有问,便是关于赐婚的事情她也没有再过问半句,她相信尹御枫。 他不说,她也就不问。 不过夜里回到明武侯府,还是等来了圣旨。 三日后于鸿鹄楼撘擂台,为怡安公主择选驸马。 接旨之时,苏沫涵才知道尹御枫所说的方法是什么,比武招亲比武招亲的确是个好方法,既不会让慕容鹏失信于大漠,也能让大漠接受这个方式。 而三日之后正是中秋佳节,是个好日子。 圣旨一出,郢都大街小巷全都贴满了告示,怡安公主比武招驸马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全城。 三日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依旧没有棪白的任何消息传来。 中秋佳节,一大早就热闹了起来,家家张灯结彩准备夜里赏月过节,而白天更期待的是鸿鹄楼前的擂台赛。 苏沫涵也起了个大早,素心在给她梳头的时候,看见苏沫涵在认真挑选精美的发饰,还有胭脂水粉,嬉笑着打趣起来:“姑娘,我已经备好了轿子,也让鸿鹄楼收拾好了雅间,保证不会有人看到姑娘悄悄去看了打擂台。” 苏沫涵倒是不以为然,细心的挑选着簪子步摇,一边道:“我的婚事我为何不能去看?既然要看我就大大方方的去看,我堂堂怡安公主用不着偷偷摸摸的办事,由着世人说去,我不在乎。” 素心给她梳着头,笑嘻嘻道:“其实姑娘不用紧张,打擂台对公子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姑娘可别忘了,他可是战无不胜的荣王,边境四方,谁人不知他的威名,估计他一上擂台,就没人敢上去触霉头了。” “我当然信他。”苏沫涵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此刻的她感觉更像是一个等着出嫁的姑娘。 而实际上她确实等着出嫁,等着那个人打赢了擂台,她就能一袭红衣等着他上门来娶。 中秋节这一天,尹御枫也等了三天,三天的日子更像是三年那么长,这天晚上他根本一夜无眠,一大早就穿戴好了衣冠,带上了面具。 睡不着的何止他一个,从那天他拿着茶杯颤抖开始,慕容无惑就一直担心这一天,今日上去打擂台的,一个个都是历经沙场的将领,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比起慕容无惑来,尹御枫显得镇定多了,在一旁擦拭着金羽剑,没有半点着急焦躁之感。 慕容无惑看着他都在替他着急得不行,坐到他身边就开始叽叽咕咕说个不停:“哥,马上就要开始打擂台了,你就一点都不着急担心吗?” “有何好担心的?”尹御枫细细的擦拭剑身,语气依旧平淡,“焦急担心也是无用,打了才知道结果。” 话是如此说,可是心中最是没底的还是尹御枫。 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一场擂台赛就如同他上战场一样,只能赢不能输。 他不能输,慕容鹏也不允许他输,慕容鹏对他的要求就是让他只能以答应荣王的身份去打擂,大郢的荣王只能赢不能输。 况且若是他输,就代表心爱的女子要嫁与他人,他绝不允许! 看着尹御枫那么淡定,慕容无惑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又开始起来踱步,在屋内转悠了半晌,又坐回到他身边,开始小声说着他的主意:“哥,要不我先帮你上去打个擂台,先帮你把大漠的小王子揍下来?” 这时,尹御枫终于肯看他一眼了,一挑眉笑道:“你能打得过沈成?还真不是我数落你,就怕你被沈成打得太惨,回头再被陛下一通训斥。” 慕容无惑的功夫不算好,他自己知道,但是被这么明着点出来,怎么想心里都不会痛快。 这话得亏是尹御枫说出来,反正自小他就处处被慕容鹏拿着尹御枫来数落他,他已经习惯了,要换做是别人,早被他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尹御枫就收了金羽剑,提着剑往鸿鹄楼赶。 一大早鸿鹄楼就热闹得不行,城中百姓特地赶早道鸿鹄楼来,就为了能占到一个好位置,能够清楚的看到擂台上的场景。 怡安公主平息瘟疫的壮举,还在全城百姓心中铭记,是百姓心中的圣人,她的婚事也是全城百姓心中的大事,这种事情他们自然也要前来观摩。 大漠小王子沈成,从接到圣旨,看到满城的公告的时候,就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了,所以一大早就到鸿鹄楼来,坐在擂台边上,看着陆陆续续赶往鸿鹄楼的人。 他自认是大漠最强大的勇士,就等着看在大郢有谁敢上擂台跟他一战。 看到短时间内鸿鹄楼聚集了不少人,他心中竟然欢喜得不行,洋洋得意在自言自语:“那么多人来看小仙子的比武招亲,看来小仙子深得民心,小仙子就是天神派来人间救济世人的,看来本王的眼光不错。” 听得他身边的小跟班都忍不住提醒一句:“小王爷,小的要是没记错的话,怡安公主似乎承认过,他早就有了心上人,不想嫁给你……” 第82章 比武 这一茬沈成当然还记得,被随从再度挖出来,心里不痛快,抬手就往随从头上敲上一记:“本王当然知道,用不着你提醒!” 敲完之后双手环胸,翘着腿靠在椅背上,得意道:“本王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还是大漠最强的勇士,就算现在小仙子不喜欢我,那也只是还不知道本王的好,等她嫁了过来,有的是时间让她爱上本王。” 刚刚被敲过一顿的小随从不敢吱声,直到看到了明武侯府的轿子,这才小心点的提醒沈成:“小王爷,是明武侯府的轿子,怡安公主来了。” 苏沫涵没有听素心的安排,她特意等着鸿鹄楼聚集了不少百姓之后才大张旗鼓的到鸿鹄楼来,就是要大大方方的让所有人知道,她堂堂正正的来看自己婚事的着落。 她和沈湘灵走下轿子时,沈成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没有离开过,更是不顾还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就向她不停招手:“小仙子!我在这里!” 他的声音实在不小,当听到有人在喊时,苏沫涵抬首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在擂台边上招手的沈成,神情顿了顿,只是礼貌性向其微微颔首,便和沈湘灵进了鸿鹄楼内。 随后东宫的马车也到了鸿鹄楼,慕容无惑和尹御枫走下马车时,围在鸿鹄楼外的百姓纷纷向着慕容无惑叩首。 人群中也纷纷出现不少议论声。 “太子殿下和荣王竟然也来看打擂台。” “明武侯府和皇室至今还没有过联姻,会不会太子也想趁这个机会拉拢明武侯府?” “明武侯府统领明武军,我看太子就是冲着怡安公主来的。” 人群中各种议论的声音都有,要不是在外面需要顾好储君的威仪,他现在只想捧腹大笑一番。 不过这些声音他就像听不到一样,若无其事的和尹御枫往鸿鹄楼内走,反正这些无端的猜想,最后总会被打破。 慕容无惑让人准备的房间,就在明武侯府房间的对面。 在厢房内的苏沫涵看到尹御枫出现,苏沫涵立刻就让素心将红灯笼挂到窗台上去,一进入厢房内,尹御枫一眼就看见明亮的红灯笼。 隔着窗台,尹御枫能看到苏沫涵就坐在里面,双眼柔柔的在凝望着他,朱唇轻启在对他无声说着:“我等你!” 读懂她的意思,尹御枫轻轻颔首,应下了这个承诺。 锣鼓声响起,沈成第一个翻身跳上擂台,还无比嚣张的向台下人挑战:“来来来,谁想娶怡安公主的,尽管上来挑战本王!” 这股嚣张劲,还真有人看不下去,但是碍着沈成的身份和威名,谁也不敢第一个上台。 尹御枫提着金羽剑,正要下去时,慕容无惑担心的拉住他:“哥,你的身子真的行吗?” 都这个时候了,还担心这个…… 尹御枫无奈想他瞥了一眼下面的沈成,道:“我若是不行你上?” 顿时,慕容无惑爽快的松开了手:“我上?我要是输了被沈成和父皇揍,若是赢了回头被你揍,左右不讨好。” 拂过衣襟,这时候尹御枫只想对他翻个白眼,再不理会这个太子爷,从窗台上一跃,轻盈的落在擂台上,落在大漠小王爷面前。 卸去一身银白盔甲,换上一身厚厚的白绒袄子,要不是脸上银白色的面具和手上的金羽剑,这两样东西实在太过熟悉,沈成几乎认不出这是他多年的老对手。 “荣王?你也来凑热闹?” 沈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一身的袄子沈成看着都觉得热:“还没到寒冬腊月,你穿成这样,等会还能动手吗?” 可不只是他,就连下面一众百姓,谁也不敢相信上擂台的人会是荣王。 要说太子慕容无惑上去打擂台,把怡安公主娶回去做太子妃他们都不意外,可是站在擂台上的是荣王。 荣王是大郢人尽皆知的战神,常年驻守于边关,其容貌都无人见过,神秘的让人不敢靠近探究。 常年如此,导致百姓真的就将这位战神奉为神明一般。 当看到他一身常服,跳上擂台时,人群中又是一阵不可置信的惊愕声。 台下百姓的声音,尹御枫直接就忽视过去,他抬头遥望挂在红灯笼的厢房,轻声说:“本王从不凑热闹,只不过爱慕怡安公主已久,今日特来打擂!” 两人在战场上相遇数次,沈成怎么也没想到还能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尹御枫,顿时觉得手痒痒了。 不过,尹御枫脸上的面具,看多了实在碍眼,便是在擂台上他也少不得嘴贫几句:“我说,你在沙场上带着面具也就罢了,怎么已经回到了你的郢都还要戴着面具,我倒好奇你面具下的脸长什么样了?” “想看,你就凭本事把本王面具揭下!” 话音未落,长剑已然出鞘,两人在沙场上交手数次,对对方的招数早已经了解透彻。 仅仅几招的功夫,沈成就已经看出了尹御枫力度上的减弱,还有动作上的迟钝。 “看来荣王回了郢都,身手都变弱了,若是这样,你可赢不了本王!” 小王爷嘴上不饶人,手上的动作也不含糊。 两人过招之间,台下纷纷喝彩。 阁楼厢房之上慕容无惑看出尹御枫动作上停滞越来越频繁,已经看出他渐渐力不从心,开始为之揪心。 打斗之间,尹御枫内息突然间滞塞,刺骨的寒气汹涌而来,漫布全身四肢骸骨,冰骨竟然这种紧要关头发作。 动作间的突然间的停滞,沈成只当做是尹御枫露出了破绽,手上长剑往尹御枫脸上一侧刺去,将银白面具上的绳子割断,成功摘下了尹御枫脸上的面具。 面具之下惨白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可把沈成给吓了一跳。 细看之下一张姣好的脸,沈成都忍不住啧啧赞叹:“想不到啊,荣王殿下这张脸如此好看,当初要是在沙场上看见你这张脸,本王还真是难以对你下重手啊。” 这张嘴就没有片刻是能够安静下来,可是冰骨发作之下,尹御枫根本就没心思在听沈成的碎碎念。 狂涌上来的冰冷之感,尹御枫的双手上立刻就遍布冰霜。 “御枫!” 厢房上,苏沫涵立刻就发现了台上尹御枫手上的冰霜,焦急之下直接就喊了出来。 尹御枫抬头闻声望去,一眼就看见了红灯笼之下的身影。 “停手!快停手!” 苏沫涵不知道下面的尹御枫能不能听到,她只知道冰骨发作,尹御枫绝对不能再动手了。 可是她的出声,却更加坚定了尹御枫的决心。 朝着厢房的方向温柔一笑,尹御枫调动身上的内力,强行将周身狂躁的冰骨毒性压下去。 手上和脸上的冰霜肉眼可见的速度退了下去,内力和寒气的相撞,震得尹御枫大口鲜血吐了出来,鲜红的血,染红了身上雪白的袄子。 在厢房中的苏沫涵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往下面跑。 “妹妹,别去!”苏祐快步跨到门口,将苏沫涵拦了下来,“这是他的决心,他不会停手,你此时下去,只会让他分心,你一举一动都在牵着他心走,你安心看着他就能安心打。” 手上和脸上突然出现的冰霜,还有尹御枫用内力压制之后,沈成突然间就不想动手了。 “冰,袄子,你中了冰骨?” 显而易见的事情,沈成却似受了巨大的震撼一样,手持长剑却不想在动。 “不打了不打了!本王不和伤者动手!荣王,虽然本王没赢过你,但是现在我和你动手也是胜之不武。” 可是尹御枫却借着金羽剑撑起身子,再次站了起来,道:“不想战了,你就下去。” “你疯了!现在不是在沙场上,用不着以命相搏!” 沈成虽说不忍心和尹御枫动手,不过他可没有想过要放弃。 “用得着!” 抬手抹去唇边残留的血,便是唇上染了鲜红的血色,也没有让他一张惨白的脸上添上一丝的红晕。 金羽剑再次直指沈成,冰冷而坚定的说着:“怡安公主若是想嫁给你,本王十里红妆送她出嫁,她若是不愿,本王以命相护!” 总之站在擂台之上,他不会后退半步! 两柄长剑再次相交,厢房之上苏沫涵的目光一眨不眨盯着台上看,手上的帕子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她拧成了长条。 原以为尹御枫剧毒发作,想要把他打下擂台很容易,可是沈成想错了,尹御枫再一次让他震惊。 即使冰骨发作,身体内息紊乱,可是尹御枫强行用内力压制下去之后,他的速度越来越快,有一种想要速战速决的架势。 渐渐的,沈成开始招架不住,被尹御枫夺了长剑,同时被一脚踢下了擂台。 “踹得好!” 沈成落下擂台那一刻,人群里有一人欢呼得最大声,苏沫涵往那边一看。 只看到了棪白站在人群中叫得正欢,他赶回来了。 从地爬起来时,沈成还颇为不满,冲着尹御枫大喊:“毒发你还下手那么狠!” 沙场之上尹御枫只会下手更狠,但是怎么说现在也是郢都全城百姓在看着,他大漠小王爷还想要面子。 尹御枫却不理他,将他长剑扔了下去,向台下问:“还有谁要上来?” 第83章 毒发 站在台上的是荣王,是大郢百姓心中的守护神,有他站在台上,大郢的百姓就不会上去打擂。 至于别的部落的使者,一开始也就没有抱有和亲的想法,又看到了沈成被丢下擂台,更不会上去触霉头。 连着喊了三下之后,依旧没有再有人上擂台。 没有人再上擂台,意味着打赢了沈成,尹御枫就赢了,台下一片欢呼声。 怡安公主不用远嫁异乡和亲,全城的百姓为之欢呼。 百姓心中的神医救星,和他们敬畏的战神在一起了,这是天作之合。 “今日中秋佳节,凡是到鸿鹄楼的客人,全都送一份团圆饼!” 鸿鹄楼的掌柜的高兴之下,直接大声宣布,免费赠送团圆饼。 中秋佳节,就是要吃团圆饼赏花灯。 “赢了!赢了!御枫赢了!” 苏沫涵激动得不行,什么都顾不及,提起裙子就往楼下跑去。 冲出层层叠叠的人群,苏沫涵一路跑到擂台之上,紧紧抱住她的信仰:“御枫,你赢了,我是你的了,永远!” 台下的欢呼声似乎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尹御枫耳旁就只能听到苏沫涵喜极而泣的声音。 “阿涵,我没力气了,扶我回去好吗?” 此时他不是江湖中的琉毓公子,他是大郢的荣王。 琉毓可以在人前倒下,可是荣王不能,即使身中剧毒,他也不能在人前,让百姓看出他脆弱无助的一面,即使现在身上已经没了力气,他已然要站着。 他牵着苏沫涵的手,看似从容的走到东宫的马车内,让人看不出半点异常来。 可是到了车里,一口气松了下来,大口的鲜血也随之被咳出来。 苏沫涵随身带着银针,用银针来帮他压住身上狂躁的内息,尹御枫这才好受一些,靠在苏沫涵肩膀上大口的喘着气,双眼一直都在盯着苏沫涵看,一眨不眨。 苏沫涵伸手挡住他的双眼,柔声说:“你先闭眼休息一会儿,很快就到东宫了。” 可是尹御枫不依,也不顾手腕上还扎着银针,就伸手把苏沫涵挡在眼睛上的手给握在自己冰凉的掌心中。 “既然很快,那我就用不着休息了,我看你。” 这种耍无赖的方法,也就只有尹御枫在脑子不清醒的时候才会有。 苏沫涵碰到他的手和额头依旧冰凉,可是他额头上,脖子上和手上全是冰冷的冷汗。 他身子虚弱寒冷得紧,便是刚才打了一场也不至于出那么多,而且还是冷汗。 手搭在尹御枫的脉搏上,他的脉搏已经虚弱到几乎感觉不到,内力和寒气的冲撞伤了他五脏六腑,现在才会吐血不止。 而且现在没有了内力的压制,寒气反噬得更加厉害,便是银针扎在穴道上,也无法阻止寒气在向他周身扩散。 这一次冰骨的发作,已经危急到了尹御枫的性命。 马车还是太慢了,苏沫涵掀起马车的帘子,对外面紧跟着的文荆尘喊:“荆尘,你骑马快一些,快回东宫烧好热水,棪白身上有一副药方,你拿着药方准备药汤一会儿给你公子药浴。” 棪白已经回来了,刚才在鸿鹄楼的时候他就已经跟在了马车后面,当初写信给棪白的时候,苏沫涵把药方也一起给了棪白。 药方中有极为少见的药材,就连御医属也不一定藏有,所以苏沫涵把药方也给了棪白,让他把里面的药材找齐。 苏沫涵也就转身和文荆尘嘱咐了几句,回过头来尹御枫已经闭上了眼,冰凉的手依旧紧紧抓着苏沫涵不放。 文荆尘时刻都在担心他的公子,苏沫涵才嘱咐完,他立刻就找棪白拿了药方和药材,快马加鞭赶回东宫。 苏沫涵在马车上,一番给尹御枫施针,可是依旧无法平息他身体里狂躁的寒气,这些寒气几乎要和尹御枫融为一体。 炽果的解毒不在于服用,而是要混合别的药材,用作药汤沐浴,加以施针发挥炽果的药效。 冰骨发作尹御枫身上全是冰霜,碰到炽果熬煮的汤药里更像是烈火煎熬一般。 便是在昏迷之间的尹御枫,也被滚烫的药汤给烫醒,实际上药汤的温度并不烫,只是身中冰骨碰到炽果之后浑身像是灼烧一样的剧痛。 “啊……啊啊啊啊……” 尚在昏迷中的尹御枫直接痛得喊了出来,曾经在竹舍的时候,他意识清醒,再痛他也咬着牙没有喊出一声。 可是现在意识不清晰,痛呼声听得外面的文荆尘忍不住想砸门进来,如果素心不在外面拉着他,这扇门几块木板,就已经被他给拆了。 一声惨叫,听得苏沫涵也是心惊肉跳,可是她还要施针,她不能慌,拿着银针的手更不能颤抖。 钻心刺骨的疼,让尹御枫已经渐渐恢复了一些意识,双眼朦胧偷着雾气在望着苏沫涵:“阿涵……” 正在施针的苏沫涵听到声音,差点斗了一下,幸好没有扎下去,可是也心有余悸。 “御枫,现在你可别逗我,我若是手抖一下,你可再也见不着我了。” 泡在药汤里,身中冰骨的尹御枫身上冰白的皮肤,一点点变成紫黑色,被冰骨蔓延的经脉已经遍布全身。 看得苏沫涵心惊肉跳,他的脉搏也在渐渐虚弱,一下一下跳得缓慢。 直到这一刻,苏沫涵才明白,即使有了炽果,可是冰骨早就已经侵入经脉,透入骨髓中与他融为一体,再无法驱逐。 今日一番争斗,更是伤了五脏六腑,他的身体已经残破到治无可治的地步。 身上剧痛难忍,朦胧之间又看到苏沫涵无声泣泪,尹御枫自己心中已然明了,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抬手自己将刺在穴道中的银针拔掉,苏沫涵刚要出声制止,就听到他说着:“左右已经没救了,你就让我松快些,泡在里面可比你在竹舍让我泡的药汤更难受。” 一时间苏沫涵竟找不到话来反驳一番,可是想想,连炽果都已经无用,他的时间也不长了。 他自己起身穿好了衣衫,听到屏风后面细小的抽泣声,知道是苏沫涵在哭,便走过去,从身后轻轻将人拥在怀中。 在耳旁轻声细语:“今日中秋佳节,团圆的日子,我还赢了擂台,你该笑一笑才是,好好的日子,你若是哭肿了眼睛回去,你哥哥一定提着剑打上门来,然后你又得哭一顿,你一哭,我就全身都疼?” 明知是在逗她,可是眼泪依旧止不住往下掉,她等了半月的炽果,可还是晚了,若是可以早一点,早一点发现炽果,在瘟疫来着之前找到炽果,那就一定可以解毒。 为什么不早一些? 越是想到这些,眼泪就越是止不住往下掉。 既然哄不好,尹御枫干脆就抱着让她哭个够,忍了太久的情绪,确实需要好好发泄出来。 两人在屋内久久没有出来,里面也再没有任何声音,外面的人也不敢擅自敲门,整颗心悬在了空中。 日暮西斜,将天边半阙染上一层绚烂的霞光,绚烂的霞光璀璨夺目,却又短暂得让人遗憾不能细细欣赏。 当房门打开时,满屋子的草药的味道,先一步涌出屋外。 门外等着的几个人,满怀期待的看向里面走出来的两人。 若是解毒成功,苏沫涵一定比他们所有人都要兴奋,可是当尹御枫牵着她走出来时,看不见她脸上半分的喜色。 “怡安公主,公子的毒可是解了?” 等了半日,棪白实在是等得不耐烦了,屋内的雾气尚未散去,他就急不可耐上前询问。 苏沫涵低着头,贝齿咬着红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双已经哭红的眼睛里依旧含着泪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罢了。 她没有说话,可是一双哭红的双眼,却让结果不言而喻。 等了半日的期待在顷刻间落空,那么多年,那么多人的心愿,一下子崩塌,众人只觉得晴空降雷,把他们一下劈了个清醒。 “冰骨没解?” 答案已经了然于心,棪白还是不肯相信,可是却又不得不信。 “我接到传信之后,千里迢迢赶至东海之畔,千辛万苦找到炽果,一心只想着公子总于有救了,今日炽果拿回来,你却告诉我炽果无用?” “为什么!” 颓然在瞬间变成了狂躁,伸手欲掐住苏沫涵的喉咙,可是尹御枫就在苏沫涵身边,怎会让她受伤。 被内力震伤之后,尹御枫身子虚弱至极,侧身挡住苏沫涵之后,根本就躲不开棪白的攻击,被棪白轻而易举就压在了门框上。 又是一阵剧烈的撞击,五脏六腑受到冲击,尹御枫再一次咳出大口的鲜血,血液中带着可怖的黑色血丝,被冰骨染成的黑色。 “棪……白……” 被推至门框上,尹御枫吃力的喊出棪白的名字。 出手却误伤了自己的公子,棪白慌忙收手,却不肯相信眼前的这一幕,他的公子何时如此虚弱,连他随手打出的一下都躲不开,而且棪白没有真的用力,他却如此轻易就被打伤。 “公子,你……怎会?” 第84章 仙音烛 棪白松了手,身上没有了支撑,尹御枫就连站都没站稳,身子摇摇晃晃险些摔在地上。 “御枫……” 苏沫涵连忙上前扶住尹御枫,眼中看见他唇边鲜红的血,只觉得触目惊心。 误伤了自家公子,棪白慌忙收了手,满脸的愧疚。 尹御枫安抚似的拍了拍苏沫涵的手,让她放心,抬头一看,棪白,南枝,慕容无惑,文荆尘,素心,一个个好似哭丧一样看着他。 “中秋佳节大好的日子,你们一个个哭丧着一张脸,想要早些把我送走,是也不是?” 他本就对能够解毒不抱什么希望,所以这一天的到来并不意外,他很坦然就接受了现在的结果,无论怎么样,至少现在他还活着。 特别是看到棪白比他还要惨白绝望的脸,尹御枫直接轻笑出声:“棪白,哭丧着脸不是你的做派,洗月阁二堂主该是洒脱不羁的样子。” 此时的情况,当然不是尹御枫轻飘飘一句话就能翻过这一页,几个人还是哭丧着一张脸。 特别是文荆尘,眼眶通红,仿佛随时都能直接就哭出来一样。 尹御枫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道:“好好的佳节,你们不去赏灯赏月,在这里哭着给我看是吗?” “你比灯好看!” 想不到这个时候,苏沫涵来了这么一句,尹御枫盯着她看了一会,竟想不到要如何去回答。 一群人只围着他一个在看,就算他平日里被看着也不少,但是这个时候难免心中梗得难受,便牵起苏沫涵的手,“今日中秋,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这些天他日日都在东宫,慕容无惑知道他准备了什么,今日日子特殊,他们在确实不合适。 几乎在一瞬间,慕容无惑一张拉夸哭丧的表情,马上就变得和平日里一样,没心没肺的大笑着:“今日本宫在东宫设宴,你们全都赏脸留下来吃个便饭,出了荣王殿下和怡安公主,本宫就不款待了。” “请!” 明知道两人要走,他还要意思一下把人请走,明摆着在故意耍趣。 尹御枫牵着苏沫涵的手,穿过繁华拥挤的街道,一路上引来不少人羡慕的目光。 最后带着苏沫涵走到一处院落就停下脚步,在推开院门之前,尹御枫特地拿出一方黑布蒙住她双眼,再牵着她的手走进去。 看不见的苏沫涵不知道被牵到了什么地方,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当尹御枫松开她的手时,心中慌了一下。 “御枫……” “别怕,很快就好。” 声音慢慢的走远一点,但是很快轻盈的脚步声又回到了身边。 眼睛上的黑布被轻柔的揭开,苏沫涵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到,黑夜中满院子灯火通明,恍如白日间。 “仙音烛!” 满院子摆满了仙音烛,灯上剪纸细看之下,竟是她自己。 一张张剪纸,活灵活现被贴在仙音烛上,随着微风转动,从小人慢慢变大,一个一个剪纸,就是她慢慢长大的过程。 原来他的礼物,就是满屋子精心剪裁的仙音烛,一盏一盏的仙音烛胜过万千金银珠宝。 “喜欢吗?” “喜欢!”心中的惊喜,她喜笑颜开,心中的阴郁在这一刻已经被暂时忘记。 满院子的仙音烛尹御枫没有欣赏,他一心的注意力都在苏沫涵身上,只要在她脸上看到一丝笑容,这些日子下来的功夫,就没有白费。 苏沫涵的目光在一盏又一盏的仙音烛上流连,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一样。 尹御枫也在跟着她的目光,在数盏仙音烛上看,却始终不知道苏沫涵要找什么。 “阿涵,你在找什么?” 最终苏沫涵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盏仙音烛上,看着最后一盏花灯,眼中欣喜更甚。 苏沫涵伸手去摸仙音烛上的小人,笑得欢快:“我在找你,所有灯上只有我一人,没有你陪着,多么孤独,只有这一盏上有你一起,我最喜欢这个,我要留着它,放在房中,天天看着。” “阿涵……”尹御枫心中还压着一块放不下的石头,压抑着,声音都带着一些嘶哑,“我陪着你的时间本就不多,在你世界中出现的时间也只有短短一年,你可以留着其余所有灯,唯独这一盏。” 正因为尹御枫知道自己的时间不长,所以在做满院子的仙音烛时,他只剪了苏沫涵的小人,也因为放不下曾经的回忆,所以单单只做了一盏有着两人回忆的仙音烛。 可是这一盏,他是留给自己的慰藉,更不想这一盏成为苏沫涵日后的牵绊。 可是苏沫涵好似没有听到尹御枫的话一样,依旧盯着这一盏仙音烛看,许久之后才开口:“江湖上有一种药,名叫忘忧,吃了之后可以让人忘记执着不放的前尘往事,御枫,你想在你走后,让我忘记你,忘记和你在一起的所有过往。” 说着她抬起头,盯着尹御枫闪躲的眼神,让他避无可避。 苏沫涵猜得没有错,他确实有这个打算,并且已经有了安排,他早就已经叮嘱好了苏祐,在他走后,想办法让苏沫涵喝下忘忧,就能把他忘记。 不再记得就不会思念,不想就不会执念,没有执念就能忘忧,忘记一切,谓之忘忧。 尹御枫低下头,他承认他就是如此打算。 早就猜到了尹御枫有这个打算,但是苏沫涵并不生气,她在脸上扯出一抹甜甜的笑意,笑着对尹御枫道:“御枫,提亲吧!明日你就到我家里来提亲,你赢了擂台,我就是你的妻。” “不,阿涵……”尹御枫低着头,没有应下苏沫涵的要求,低声道:“阿涵,你知道我活不长了,嫁给我只会耽误了你,你后半生的时间还很长很长,阿涵,我就像这些仙音烛一样,只陪伴了你一盏的时间,你还有很多灯可以选择。” “灯再多,我只想要这一盏,因为有你。”苏沫涵声音轻柔,却又无比坚定的说:“时间不在于长短,这些记忆与我而言弥足珍贵,我一点也不想忘记。” “御枫,提亲吧!”苏沫涵再次提了出来,“我已经有了两次婚约,无论你娶不娶,都没有人再敢与我接亲,御枫,我只想嫁给你。” 这时候尹御枫已经没有办法再拒绝眼前这个人,实际上他自己心中也是期待着的,可是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可以。 不可以! 而他现在只想尊崇自己内心的想法,提亲,定亲,成婚! 那个曾经甚至不敢想的念头,这一刻如泉水一般止也止不住的涌出胸口。 成亲,他何尝不想? 可是,可是他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思考一番之后,尹御枫一番苦笑道:“阿涵,来不及了,提亲要选好日子准备聘礼,成亲需要也要定好良辰吉日,要准备婚服,布置府邸,我恐怕撑不到那一天了。” 苏沫涵腰间还挂残月软剑,她低头摸着腰间的软剑,低声道:“聘礼?残月软剑能号令你的洗月阁,那是你的所有,你已经给我了,但是只有作为你的夫人,我才能名正言顺的戴着它,我不要什么盛大的婚礼,我只想成为你的妻。” “阿涵!”尹御枫无声的抱住了眼前的人,用力的似乎要将人给融入自己的身体一样,“阿涵!阿涵!阿涵!” 他一次又一次的唤着这个名字,只想听到那一声低低的回应。 第二天,从来控制的荣王府住进了人,从来都是住在东宫保护太子的荣王,回到了荣王府,一箱又一箱挂着红布喜条的箱子,从荣王府被抬到明武侯府。 荣王府的提亲,轰动了整个郢都。 他们的婚期就定在一个月之后的霜降。 从擂台到提亲,再到成亲他们就只留了一个月的时间,这一场婚礼时间紧迫,准备得仓促,却是所有人都在期待的一场婚礼。 当苏沫涵和沈湘灵在看着喜娘送过来的聘礼单子时,苏祐又拿着一份清单送到了苏沫涵的落池轩。 “这是在赵盈盈成亲之后,尹御枫陆续让人送来府上的,他说如果他能活着娶你,这些金银珠宝就是他的聘礼,若是此生无缘,这些东西就是你日后的嫁妆。” 手上的这一份单子,已经让苏沫涵惊讶不已,再加上苏祐又拿过来一份清单,苏沫涵已经被这些聘礼给惊到说不出话来了。 她知道尹御枫的洗月阁富得流油,但是不知道竟然如此财大气粗,就连明武侯府所有的家底都没有这些聘礼丰厚。 也只有接触到婚礼的事宜时,她才知道多么的繁琐,本以为只是走个过场那么简单,可是所有细碎的事情加起来,比她看那些医书还要头疼。 只是清点聘礼和她陪嫁的清单,看得她就已经昏昏欲睡。 沈湘灵陪着她,看她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掩嘴轻笑起来:“你这就不耐烦了?日后你可是荣王府的女主人,要打理一个王府,事情还多着呢!” 说到女主人,苏沫涵猛然想起一件事来,提起裙子就让素心准备马车出门。 --------------------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算是一个中秋特辑吧!中秋节祝小可爱们天天开心! 第85章 敬酒 才刚老老实实在家几天时间,这又要跑出去,沈湘灵在后面喊着:“妹妹急匆匆又要去哪?” 可惜苏沫涵跑得太快,根本就没有听到沈湘灵的呼喊,急匆匆从小厨房中装了几盘菜,一壶酒就拉着素心离开了明武侯府。 苏沫涵急匆匆的出门,不是去荣王府,更不是去忆霜楼,她直接入了皇宫,请求慕容鹏见一见那个被关在冷宫的罪妃,曾经的嘉贵妃。 在冷宫里梨娘子只能穿着比外面平民还要粗糙简陋的粗布麻衣,更没有了前后拥簇的宫人。 没有了在月明宫时富贵华丽的装扮,也没有往日华贵的排场,依旧难掩她本身就美艳的皮囊,只是经过了此番大起大落,在她身上戾气依旧。 从来没有人愿意到冷宫来,坐在落叶成堆的石头前,听到冷宫的门被推开,梨娘子下意识往大门的方向看去。 还以为是被贬进来的哪一个妃子,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苏沫涵。 虽然梨娘子脸上没有表现任何表情,甚至没有什么反应,可是苏沫涵还是从她的眼中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差异。 “梨娘子很惊讶?” 苏沫涵转身关上了冷宫的大门,拂去石桌上的落叶和积灰,将食盒放到桌上,打开食盒食物的香气便慢慢在空气中散发出来。 冷宫中从来就没有新鲜的食物,甚至很多时候,宫人们都懒得往冷宫送食物。 因为伺候冷宫的人,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吃力不讨好,所以在冷宫中梨娘子就没有吃过一顿新鲜的食物。 可是她曾经作为奴仆,什么苦没有吃过,又身在尊位数十年时间,什么山珍海味没有见过。 她卑微过,也尊贵过。 就是现在吃了苦头,再看见山珍海味,她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冰冷淡然的看向苏沫涵。 “来看本宫笑话?还是来跟本宫炫耀,你们赢了?” 苏沫涵倒满一杯酒,放置梨娘子面前,淡淡道:“你怎么想都可以,我只是来给你敬一杯酒。” “慕容鹏让你来送毒酒?终于肯让我死了?” 梨娘子依旧很平静,甚至有一种得到解脱的释然,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等她喝完,苏沫涵这才道:“不是毒酒,是敬酒,我和御枫要成亲了,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要谢你给了他生命,你就是十恶不赦也是他生母,这杯酒我还是要敬你。” 听得苏沫涵这么说,梨娘子平静的一张脸,一下子背得阴暗无比,只想把刚才喝下去的酒全都给吐出来。 即便梨娘子和尹御枫长得三分相似,可是这张脸苏沫涵再多看一眼都不想再看,既然梨娘子喝了敬酒,她一刻也不想多留,转身就要离开。 可是这时梨娘子却突然大笑起来,在她身后大喊:“他一定活不长了,他要死了对不对?” “活不长了”这句话,是现在她最不想听到了一句话,听到这个她还是不自觉的停顿了一下脚步。 见到苏沫涵停顿的脚步,梨娘子就知道她猜对了,顿时笑得更欢了:“你哥哥统领明武军,他又是神羽军将领,如果不是他要死了,慕容鹏怎么可能会让你们成亲?他一定是毒发了,要死了,你嫁的就是一个将死之人!” 苏沫涵不想再听她多说一句,捂着耳朵往外走,可是梨娘子还是不肯放过她,依旧喊着:“你知道冰骨发作的痛吗?会冷会疼,从骨头里透出来的疼,全身的骨头都在疼,每一寸都在疼,你猜他能坚持几天?一天还是两天?” “怡安,你什么也做不了,你救不了他!你要看着他发作,看他冷,看他疼,看他生不如死!本宫是败了,可是你以为你们赢了?没有,你们也没有赢!” 终于,苏沫涵还是听不下去了,转身看见梨娘子痛快的嘶喊着。 她能看出来,尹御枫越是痛苦,梨娘子就越是畅快。 “你以为你就没有悔吗?” 苏沫涵顾不得什么仪态,大步走到梨娘子面前,揪住她的衣襟,大声质问:“同样是亲子,为何你如此痛恨御枫?只因为他是江闻柳的血脉,还是因为尹公子?” “你敢说你对尹公子没有半分情谊?若是没有,梨花金手链,还有桓王府内曾经尹公子给你画的画卷,你为何还要留着?冒着被陛下发现的危险,你还要留着,你敢说你没有半点悔恨?” 梨娘子盯着苏沫涵的双眼,一字一句从牙缝里吐出来:“本宫,不悔!” 苏沫涵嗤笑一声,她常说尹御枫身子冷,可是这个女人的心,更冷! 她从袖中拿出一只满是裂纹的梨花玉簪,放至梨娘子眼前:“这是曾经尹公子为了思念你留下,在被江闻柳追杀时,依旧保护这只簪子,这些年它碎了又被御枫小心翼翼粘好,他曾以为他娘亲和天下所有娘亲一样。” “可他错了,尹公子也错了!你以为你恨御枫,只是因为他是江闻柳的血脉吗?你问问你自己,尹公子死在你算计之中,你真的没有悔吗?” 说罢,苏沫涵抬手将本就布满裂纹的玉簪,拂落在地,脆弱的玉簪不经摔,这一下就再次在梨娘子面前摔成碎片。 梨娘子说得没错,他们也没有赢,这一局棋谁也没有赢,全都输了。 满盘皆输。 荣王府内一样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既然决定要成亲,即使时间仓促紧迫,他也要办的盛大。 可以时间仓促,可以准备匆忙,婚礼却不能随意。 荣王府的人都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这个时候还有人要来添乱。 如此不识趣,非要来添乱的,除了大漠的小王爷沈成之外,也没有别人了。 疫病和比武招亲都已经过去了,各部的使者也已经陆续离开大郢,就只有这个小王爷悠悠闲闲,还要死皮赖脸留在郢都。 这会儿知道了尹御枫已经提亲,其实尹御枫提亲当天,他就想来荣王府看看这个他多年的对手。 只可惜一直被慕容无惑缠着,一缠就是许多天,终于甩开了慕容无惑,马上就往荣王府这边凑。 尹御枫正在自己的后院中糊红灯笼时,小斯过来禀报说来了客人。 这个时候还有人来府里? 还没等尹御枫问是谁,他就听到了来人的声音。 沈成懒得等小斯进来禀报,嫌弃这些人脚步太慢,自己就闯了进来,满院子的小斯和丫鬟都是刚刚置办的,没有一个能拦住这个小王爷。 竟然是这货! 听到了声音,尹御枫无奈扶额,向小斯摆了摆手:“你先去拿一盘橘子过来,然后把院子里的下人也都叫出去。” 小王爷来势汹汹,可是尹御枫却一点也不想应付这个小王爷,清退了满院子的下人之后,他还在悠哉悠哉在糊着红灯笼。 一路闯进来的沈成进来就看见尹御枫在糊灯笼,对他视而不见,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直接冲到尹御枫面前,一掌拍到前面的石桌上:“荣王殿下,就算你赢了擂台,你好歹也也要等本王先离开郢都你再提亲,就非要那么迫不及待?” 尹御枫也就轻轻的瞥了一眼小王爷气急败坏的神情,轻轻把好不容易糊好的几个灯笼挪了个位置放,淡淡说:“小王爷小心些,糊灯笼是个细致活计,你可别把我辛苦糊好的灯笼弄坏了。” 原本沈成还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灯笼,但是尹御枫这么一说,他立刻就注意到了旁边摆着的好些个糊好的和没有糊好的红灯笼。 中秋节已经过去了,除夕又没有到,那么红灯笼可不就是成亲用的吗? 看到这些,沈成就更加火气旺盛了,“尹御枫!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 尹御枫没有马上理他,正好这时候小斯将橘子给端了过来,尹御枫拿起一个橘子递给沈成。 “小王爷别火大,吃个橘子消消气。” 沈成只把这个橘子当做是尹御枫的赔礼道歉。 可是当他剥开橘子皮,吃到里面橘肉时,直接就被吐了出来,脸上的五官都要拧在一块去。 现在还是秋天,早熟的橘子依旧酸涩得厉害,尹御枫就是故意让小斯端来给这个大漠的小王爷尝一尝。 “尹御枫,想不到你那么记仇,故意拿酸橘子酸本王。” 尹御枫没有否认,他一挑眉,手上糊灯笼纸的动作没有停下,悠悠道:“小王爷知道就好,本王还就是记仇的,你惦记着本王未来的王妃,还想让本王如何待你?” “你!” 小王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可是尹御枫非要在这个时候,再加上一把火:“赢了擂台,立刻就提亲,可不就是给小王爷看的吗?本王婚期紧,小王爷要是不想看本王成亲,最好现在就离开郢都,眼不见心不烦。” “本王是不想看,但是你这么说了,本王还就非要留下,看你成亲,总比回到大漠看一张死鱼脸好看。” 说真的,沈成还真不想看见自己看上的女人和别人成亲,可是这个人偏偏还是他多年敬佩的对手,如此说来,他还偏要留下,偏要看着他们成亲。 --------------------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一张改了一点,只是改了他们成亲的时间,所以不影响 第86章 大婚 看多了地上红彤彤艳丽的灯笼,沈成再抬头一看尹御枫的脸,只觉得更加苍白得可怕。 想到了那天在擂台上的事情,沈成也收起了嬉闹的性子,凝重道:“你中了冰骨,你可知道……” “你也想提醒本王冰骨无解,本王活不长了?” 没等沈成说完,尹御枫就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活不长,他比谁都清楚,但是这是他不得不面对,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沈成倒没有什么弯弯肠子,非常坦诚的直接就点头,抱着双臂环在胸前,往后面的树干一靠:“知道你不止是荣王,还是江湖中的洗月阁主时,本王还有一些想不通。” “你堂堂一个王爷,还是大郢的战神,统领神羽军,竟然还能有江湖的势力,还能直接住在东宫,你不是大郢皇帝的亲子,还能和你们的太子情同手足,当时还觉得你们皇帝真仁义。” “但是转念一想,不是你们的皇帝仁义,是因为他知道冰骨无解,知道你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活,对他的儿子造不成威胁,而且你有用,所以留着你纵着你。” “哎,天下皇帝都一样!” 神经粗大的沈成仰天长叹。 尹御枫一个眼神瞪过去,道:“这里是大郢,小王爷说话注意些,陛下是本王义父,你在本王面前说着义父的不是,小王爷不怕本王翻脸不认人?” 已经习惯了尹御枫带着冰冷的面具看人,现在沈成再看尹御枫面具之下,苍白有俊俏的脸,只觉得他再瞪着自己,也没有什么杀气。 但是他也是个识趣的,知道在尹御枫心里还是敬重慕容鹏的,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片刻之后,沈成又在长叹:“可惜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在战场上相遇论对手,本王就敬佩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明武侯。” “最好不好!”尹御枫提醒他,“你我在沙场相遇,就意味着狼烟四起,受苦的是大漠和郢朝的百姓,你还是多祈祷天下太平,不再兵戈四起。” 好不容易能够平息战火,他不希望再看到每一场征战过后,百姓的哀嚎。 多年的征战,内乱,还有近期的疫病,郢朝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想想这个跟他多年的对手,或许时间不多了,沈成就感到颇为惋惜。 在他走神的期间,尹御枫刚好又糊好了一个红灯笼放在地上。 一地的红灯笼,看着喜庆得不行,但是只要再抬头看到尹御枫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甚至比擂台那一天更加苍白,只要想想他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沈成是没有心思再留下来看尹御枫糊灯笼,摆摆手就走了:“罢了,都是你的命数,本王还是去郢都逛一逛,寻一些珍惜宝贝给你当贺礼。” 尹御枫低头轻笑一声,两人对峙数年,早就有了魔气,他当然知道沈成在想什么,只是不想戳破罢了。 霜降之日转眼间就到了,荣王府,明武侯府张灯结彩,郢都满城百姓就像中秋那天一样,一大早就起来了,家家户户自发的高高挂起红灯笼,贴上囍字。 吉时未到,苏沫涵还在房中梳妆,早早期待的这一天真的到了,她倒是紧张了起来。 素心和赵盈盈还有沈湘灵都在她闺房内给她梳妆打扮。 一身红妆衬得她本身就姣好的脸蛋,更加娇美。 看着镜中一身红妆的自己,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苏沫涵即期待又紧张。 沈湘灵知道她紧张,便端来一杯热酒道:“来,和些热酒壮一壮胆子,一会儿荣王就要来接亲了,你可别怯场了才好。” 酒? 苏沫涵的酒量,她自己清楚,若是现在喝了这一杯酒,等会儿大礼上闹起来的可就是她自己了。 权衡之下,她还是让素心倒了一杯冷茶来静静心。 荣王府里面,尹御枫几乎是一夜未眠,要说苏沫涵紧张,那他尹御枫同样也紧张。 他自己穿上了红黑相间金丝绣着吉祥纹的婚服,这才叫来文荆尘,梳头戴冠。 这些天下来,尹御枫的身子越来越虚弱了,就穿衣梳头下来,他就已经在微微喘气了。 跨出大门时,竟险些被门槛给绊倒,棪白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扶住尹御枫,担忧道:“公子,不如我来牵马?” 尹御枫松开了棪白的手,笑道:“无妨,刚才就是没看脚下。” 前面的仪仗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他出去。 自己的身体,尹御枫清楚得很,可是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天,就算身体里寒气再重他也要咬牙忍着。 一路上敲锣打鼓去明武侯府迎亲,半城的百姓都在后面跟着,一路欢呼,任谁也没有看出来此刻尹御枫手心已经结起了冰霜,只是被他悄悄用内力化去。 不多时,外面就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一个小丫鬟跑来,欢欢喜喜向苏沫涵道:“姑娘,荣王殿下已经来了,现在侯爷和一众亲友在堵门呢,可热闹了。” 想拦住尹御枫可没有那么容易,苏沫涵喝着冷茶让自己冷静一会儿,再问:“哥哥都出了什么难题?” 小丫鬟回忆了一下,说:“侯爷说姑娘喜欢摆弄药材,就拿了姑娘药房里的药材,让姑爷闻着味道猜药材。” 闻味道? 苏沫涵心里暗骂一声,苏祐不知道尹御枫没有了味觉和嗅觉,才敢弄这些来为难尹御枫,这时苏沫涵连着红盖头都不顾了,自己提着裙子跑出去。 “沫涵,回来!这不合规矩!” 赵盈盈在后面大喊,不过跑在前面的苏沫涵全然不理会。 “管他什么规矩,是我成亲又不是规矩成亲!” 其实没有了味觉,没有嗅觉要分辨药材也很简单,当了许多年药罐子,尹御枫要分辨一些常见的药材非常简单。 两人顺利的拜了天地,行了大礼。 天地为证,红绳结发共成连理。 两人大婚,郢都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部都会来了,连着位居东宫的慕容无惑也来凑热闹。 也得亏有慕容无惑在,那些人不敢明目张胆给尹御枫灌酒。 荣王的地位崇高,而且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在擂台之前,他们见到的从来都是一面冰冷的面具,就给了人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就算是现在见到了真容,他们也不敢闹婚得太过放肆。 外面的宾客,除了那个来自大漠的小王爷,别人没几个敢给尹御枫灌酒,或者嬉闹,所以尹御枫很快就能回到新房内。 那里还有一个等着他的新娘子。 尹御枫还特地端了一盘糕点到新房中,苏沫涵在新房中等了一整日,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她送吃的。 她盘算着应该还要一些时间,应该不会那么快就来,正想打个瞌睡。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还有开门声,苏沫涵就知道尹御枫来了,刚刚上来的瞌睡的意思,一下子就清醒不少。 把糕点放到桌上之后,尹御枫拿起玉如意,走到喜床前,揭开红盖头。 盖头之下,是苏沫涵双眼含着款款深情在望着他。 “阿涵……” 等得太久,盼得太苦,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当这一声呼唤冲破喉咙时,声音都带着压抑的嘶哑。 苏沫涵却在笑盈盈的看着他,嬉笑说:“叫错了,再叫一遍。” 反应过来之后,尹御枫终于喊出了这个称呼。 “夫人!” “夫君!” 苏沫涵满心欢喜跳起来,双手搭在尹御枫肩上,踮起脚尖就要亲上去。 “等等……” 尹御枫却偏开了头,望着她满头的珠钗,还有沉重的凤冠,皱了一下眉,道:“头重不重?我先给你把冠卸了,瞧把你给压的。” 顶着凤冠一整天,苏沫涵脖子都快被压断了,但是现在她还不想卸了,退开一步站好了,向尹御枫道:“我一身凤冠霞帔,就是为了嫁你,女子一生最美的一天就是出嫁这一天,我打扮好看不是给旁人看,就为了给你看,你还没有好好看过,怎能卸了。” 在黑夜中,尹御枫的眼睛原本就是看不清的,但是新婚这一天,房中点满了红烛,灯火通明有如白日,他能清清楚楚的看到眼前的人。 一身红妆,凤冠霞帔,一番盛装打扮只为嫁他的人。 这定心一看,他就再也不想移开眼睛,目光停在苏沫涵身上看得痴迷,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她白皙娇嫩的脸庞。 同样苏沫涵也在痴痴凝望着她,眼中映着他的影子,闪烁着点点星光,“今夜的样子,你要记下,记在心中。” 尹御枫拉过她一只小手,放在自己心口上,轻声道:“夫人是心头血,剜肉剔骨不可忘。” 说着,尹御枫还是伸手把苏沫涵拉到床上坐下,将那累人的凤冠,还有满头珠钗给卸掉。 被凤冠压了一天,苏沫涵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一条被压出来的红痕,看得他心疼不已,“今日累着你了。” 然而苏沫涵却盯着桌上,尹御枫刚拿过来的糕点看:“我可是饿了很久。” 尹御枫看了一眼桌上,除了他刚拿进来的一碟糕点,还有旁的吃的,却没见动过,便问:“屋内有食物,为何不吃?” 第87章 新婚之夜 好看又明亮的一双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尹御枫,随之轻轻侧头靠在尹御枫肩膀上,撒娇着:“等着你回来,亲手喂我,否则不吃。” 撒娇耍赖苏沫涵可是一把好手,尹御枫甚是听话,伸手拿起一块桂花糕,喂到苏沫涵嘴边。 苏沫涵是真的饿极了,一盘桂花糕几乎全被她给吃完。 吃饱之后才看见旁边的酒壶。 “酒?” 尹御枫提醒道:“合卺酒。” 说着已经将酒倒入瓠中,两人各持一端共饮瓠中酒。 喝完之后,酒中的甘甜还在嘴里,她奇怪道:“甜的,是果子酒?” 尹御枫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喝不了烈酒,就让他们换了,换成香甜的果子酒不容易醉人。” 这一举动苏沫涵很是受用,不过没等她反应过来,尹御枫已经缓缓向她靠近,带着果子酒香甜的气息落在唇上。 “夫人,该歇息了!” 话音未落,苏沫涵已经被横抱起来,轻轻放到喜床之上,红帐落下遮住一室春景。 ………… 深夜里,已经熟睡的尹御枫是被冷醒的,屋子里明明就已经放了炭盆,暖和得很。 寒气是从他体内冒出来的,这些天来,就没有一夜他能够安睡,每到夜里冰骨就发作得厉害,并且发作一次比一次厉害,这一次连着心口都在隐隐作痛。 一旁已经睡着的苏沫涵似乎也感觉到了寒意,抱着被子将身子缩成了一团。 为了不把枕边人惊醒,尹御枫悄悄掀开了被子,给她盖好了被子,自己蹑手蹑脚走出房间。 文荆尘和素心都守在门外守夜,房门一有动静文荆尘就下意识跳起来,尹御枫及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竖起食指放置唇上以示噤声。 他就披了一件袄子,就往书房的方向走,文荆尘挠着头,不明白新婚之夜为何要半夜跑到书房去。 素心抬手一掌直接拍到文荆尘头上,小声叱道:“你还看什么?还不快去看看你家公子!” 文荆尘这才反应过来,快步跟了上去,跟到书房门口时,就听到了里面杯子摔碎的声音。 心下一紧,文荆尘立刻就推开书房的门,看到一地的茶杯碎片,还有摔在地上的尹御枫,正捂着胸口,因为忍着疼痛而深锁着眉头。 房门被突然推开,尹御枫也是被惊到,但是黑夜中,书房内灯火昏暗,他看不清是谁,直到听了文荆尘的声音,这才稍稍放心,好在不是把苏沫涵给惊醒。 “公子……” 文荆尘知道是冰骨又发作了,正要上前把尹御枫从地上扶起来,却被尹御枫给推开了。 尹御枫到书房来,原本就是不想惊动旁人,慢慢挨过去也就罢了,可是偏偏文荆尘还跟了过来。 “你不想在门口守着,那就回去睡觉,跟过来做什么?” 他忍着从心口蔓延出来的寒气,还是一寸一寸骨头碎裂一般的疼,只想着尽快把文荆尘打发了。 文荆尘深知自己公子的傲气,不想别人看到他毒发的样子,但是文荆尘还是忍不住心疼,“公子,你这么忍着也不是办法,不如我去把夫人叫来,或许能有办法。” “别去!” 在他起身之时,尹御枫连忙身手拉住他,忍着身上巨痛道:“不要去,我的冰骨已经解不了了,她就是来了也没用,能让她多欢喜一日就多欢喜一日。” 因为身上的疼,尹御枫连抓着文荆尘手臂的力道都大了几分,另一只手死死的扣着地板,直至指尖泛白。 但是寒气和疼痛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分毫,并且越发的严重,不只是手上,就连脸上,还有青丝之上都结满了冰霜,身上定然也结了冰霜,只不过被袄子给盖住了,看不见罢了。 “啊……” 先前他一直咬着淳,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可是身上的冰冷和巨痛,还是忍不住低低的喊出来一声,又怕把旁边房间的人吵醒,连痛呼声都压抑得极低。 骨头碎裂一样的疼,从心口处蔓延至全身每一个角落,每一寸骨头都在疼,全身都在冷,都在疼,却没有一个宣泄口,只能紧紧咬着自己的唇。 他在忍着,就低低的喊出来一声,可是文荆尘深知自家公子的性子,若不是实在疼得无法忍受,他绝对不会叫出一声。 “公子……你咬我的手好了!” 在一旁看着自家公子毒发,却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无力的感觉,比练武时怎么也打不过对手更加难以忍受,他再看不得尹御枫忍着疼时咬着自己的唇了。 不过听到了文荆尘的话,尹御枫神志算是清醒了一些,松开了已经被自己抓的泛白的手臂,费力将文荆尘给推开,咬牙道:“出去!” 文荆尘摇着头就是不走,尹御枫是想将人给推出去,但是他现在没有力气,他连动一下手指头浑身都在疼,根本没有力气去推文荆尘。 门外有一人,此刻的心情和文荆尘是一样的。 早在尹御枫悄悄起来出去的时候,苏沫涵就已经醒了,是枕边人他起身便是动作再轻,声音再小,她又怎么会不知啊。 只是苏沫涵深知他的骄傲,也知道他不想让自己看见,至少现在他自认为还能瞒得住的时候,不想让自己知道,既然如此,她就装作真的不知道。 在尹御枫痛呼出声的时候,苏沫涵就站在门外悄悄看着,她也只能看着,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都帮不了。 她自幼学到的一身医术,在现在,在她最爱的人身上一点用处也没有。 被压制过一次之后的冰骨,复发之后是在压制之前冰骨发作的痛苦,更要强上是被。 她的银针无用,汤药无用,就是药浴也没有半点用处。 里面的人在疼,而外面看着人一样也在心疼,就算是透着一层窗户纸,只能朦胧的看到里面一点点影子,还有听着那一点点并不明显的喘息声,苏沫涵难以想象里面的人在承受着怎样的痛。 明明冰骨不在她身上,可是现在她胸口处一样在疼,疼到几乎无法呼吸,泪水含在眼中却倔强的不能让其掉落,咬着牙关不能让自己哭出声来。 指尖抠在窗架之上,用力至指尖泛白,刚刚染好的粉色指甲,深深嵌入窗架里,那是她在忍着。 好在里面的人都没有往外看,否则映在窗户上的黑影,只要他们一抬头,就能轻易看到。 “呲……” “嘭……” 细微指甲用力抠在窗台上,苏沫涵不小心用力大了一些,手敲到了窗台上,引起了里面人的注意,尹御枫抬头看向窗台处,声音嘶哑的问:“谁,在外面?” 外面苏沫涵有些慌乱,素心立刻就应声掩饰苏沫涵离开。 “荣王殿下,是我。” 先前素心一直都站在阴影之处,窗台上映着的只有一个人的身影,听到外面应着的是素心的声音,尹御枫再一次悄悄松了一口气。 素心心中忐忑,也不知道尹御枫信了没有,但是苏沫涵已经悄悄回了房中,素心再一次出声,说着:“姑娘醒了,不见殿下在房内,让我来寻人,新婚之夜殿下不陪着姑娘,来书房作甚?” 素心本来就是直性子,这个时候要是表现得太过小心翼翼,反而更加会引起怀疑,所幸就大胆直接质问了。 而且今日刚刚大婚,素心一时间还没有能改口,依旧将苏沫涵唤作姑娘。 里面尹御枫听了之后,让文荆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润了润喉,这才回答:“你去告诉阿涵,屋里香料没了,我来那些熏香过去,马上就回去了。” 好在冰骨发作了好一会儿,现在已经缓和了一些,没有刚才那般疼痛难忍,还在尹御枫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他费力从地上爬起来。 身上的这一身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好在书房里备有衣衫,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又似模似样的真的拿了安神香到房内。 文荆尘还是不放心,小心扶着尹御枫问:“公子,真的没事了吗?” “已经无碍了,挨过去了。” 也许刚才是抓疼了文荆尘,见着文荆尘一直在似有似无的捂着手臂,尹御枫抓住他的手,掀开袖子,却因为天色昏暗什么也看不清,所幸到了放门外跟素心道:“荆尘手臂有伤,你们都不用守着了,回去歇息。” 书房里面的事情,素心看得一清二楚,得了尹御枫的准许,立刻就把文荆尘给拉走。 尹御枫推开房门,当真看见苏沫涵就坐在床边,双眼满是委屈的看着他:“你去哪了?” 他定了定神,点燃安神香放好,表现得平和淡然,柔声道:“只是去书房拿个安神香,你怎么醒了?是不是刚才起身的时候吵醒你了?” 抬头时看到苏沫涵眼中含着泪,尹御枫心下一紧坐到床边,柔声问:“怎么了?我才离开一会儿,就是怕你刚来,怕你夜里睡不安稳,拿个安神香燃着。” 等人行至床前,苏沫涵立刻紧紧抱着对方,生怕人再次跑了:“做了噩梦被惊醒,醒来还看不见你,我差点以为今日大婚只是我做的一场梦。” 第88章 白衣换黑袍 “都是真的。” 尹御枫躺到床上,把人圈在怀中柔声安抚,但是她依然还在微微发抖。 因为碰到尹御枫露在外面的手时,她能感觉到更加冰凉了,还有在书房看到一切,全部都深深烙印在了脑海中。 “御枫我怕,以后不许一声不吭就不见了,我怕。” 两只柔软的小手不安的抓着他冰冷的手,就生怕一松手,人就不见了。 从她不安的举动中,尹御枫就知道了,他出去的事情苏沫涵知道,也清楚是他毒发,她的不安是因为担心,也是对她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责备。 尹御枫伸手揉着她小小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胸膛上躺着,柔声道:“好,为夫错了,下次不跑了,就抱着你睡。” 即便如此,苏沫涵还是不安得很,一晚上即使睡着了也不肯松开身边的人一点点。 一晚上尹御枫都没有敢动,知道肩膀都已经被压得麻木没有知觉,他也没敢动一动,只要一动,身边的人就会不安的贴上来。 大婚之后需要入宫谢恩,前夜没能好好休息,尹御枫特意等到日上三竿苏沫涵睡醒之后再入宫。 慕容鹏不过就是让尹御枫再次陪他下了一盘棋,最后又是平局收场,觉得没了性质,也就让两人出宫去了。 大漠的小王子沈成,非要等着看到两人大婚,在郢都逗留的时间太长,他们大婚过后,也不得不离开郢都,回到大漠。 只不过这个小王爷还是不甘心,要走之时还非要苏沫涵送着出城。 当在城门口看到尹御枫和苏沫涵一起出现时,小王爷很是不愉快,郁闷的盯着尹御枫看:“原来荣王殿下那么小气,都已经娶到怡安公主,现下本王都要离开了,还要再来酸我一下,本王和小仙子说两句话,又不会直接把她抢到大漠去,你不用紧张。” “本王也是一番好意,过来送一送小王爷。” 从来冷冰冰的尹御枫,现在竟然笑眯眯的给沈成递去一袋子橘子,再牵起苏沫涵的手,故意向沈成道:“小王爷还是叫错了,怡安公主已经是本王的王妃,你该叫她荣王妃才是。” 沈成十分确定,尹御枫就是故意的,曾经在沙场之上,只知道这人英勇果敢,见地非凡是个很值得敬佩的对手。 然而这段时间在郢都,才知道这家伙也是也醋坛子,酸起来的时候,也不比大街上的猴孩子大几岁。 沈成想着也不和他一般见识,拿着他“好意”送来的一袋橘子,翻身上马,大声道:“大郢的荣王,希望我们日后还有机会,把酒问月。” 他们是曾经敌人,是对手,现在是盟友,是知己。 也只是天涯知己。 尹御枫并没有回他,因为他知道他无法应下这个承诺,他们的日后,就是再无日后。 望着遥遥远去的背影,苏沫涵却轻轻笑了起来:“我还想谢谢小王爷呢。” 尹御枫牵着她的手,紧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悦,“谢他?” 这个反应,在苏沫涵看来可爱极了,低笑着说:“要不是他突然向陛下求亲,还不知道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和我成婚,或者你就打算这么拖着,等到你实在撑不下去了,再给我喂上一杯忘忧。” “这么想来着实要谢谢小王爷。” “你……”尹御枫一时语塞,但是苏沫涵说的也是大实话,他无从反驳。 正欲开口解释一番,苏沫涵已经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蜻蜓点水一样吻了一下,撒腿就跑。 “想说什么,追到我之后再说。” 想要追上她是何其简单的事情,不过,既然她想要玩,尹御枫就陪着她玩,一路追追闹闹回到王府。 一路玩闹过后,尹御枫顿时什么也不想再说了,其实就这样下去,似乎也不错,未来的事情就留到未来吧。 回了王府,苏沫涵当真把那日尹御枫在忆霜楼画的画卷,还有她那一幅画得不成样子的荣王图一起裱好,然后挂在房间中。 就连中秋那一日的仙音烛,她也说到做到,就放在床头,每日看着。 当苏沫涵在房间中忙碌的时候,尹御枫已经在厨房忙活了半天,自己亲手做了一桌子好菜。 然而苏沫涵还是没有在房间里折腾完,他一身的油烟味,正要回房换一身衣衫,眼前突然一阵眩晕,那种从骨头里面透出来的疼,又出现了。 已经行至房门口,却又转道走向书房的方向。 听到了脚步声,苏沫涵还以为是小丫头来叫她用晚膳了,可是她打开门一看,只看到一个已经到了她房门口,却又没有敲门就要离开的小丫头。 看着小丫鬟神情有些古怪,苏沫涵张口就问:“是不是荣王来过了?” 小丫鬟哪里敢撒谎,直接就全部都交代清楚了:“回禀王妃,王爷做好了晚膳,正想叫王妃用膳,但是见王妃还在布置卧房,就让我们别打扰王妃,他自己去了书房。” 又是书房。 苏沫涵表情变得凝重,将手中的剪纸放下,向丫鬟吩咐:“把院子里所有人都清干净了,让荆尘和素心在院门外候着。” 说着抱起她的琴往书房的方向走,古琴就在书房外面架好。 悠扬婉转的琴音传入书房中,亦如她在他耳旁的低语。 不想我看到你狼狈的样子,那我就不看,可我依然会陪着你。 冰骨的发作,时间间隔越来越短,却又一次比一次疼,这一次已经痛得尹御枫神志不清,身上除了疼就没有了别的感觉,他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力气再动。 只有那若有若无的琴音,是他支撑下去的信念。 在琴音的陪伴下,即使被冰骨折磨得意识模糊,尹御枫依旧一次又一次的清醒过来。 等到冰骨的痛楚过去时,外面明月已经高挂,屋子里没有掌灯,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琴声依旧,可是眼前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让他怀疑自己再次眼盲。 “阿涵……” 细微嘶哑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但是在安静的院落中,异常明显。 几乎在一瞬间苏沫涵停下了拨动着琴弦的指尖,转身跑入屋内。 借着外面微弱的月光还有灯光,苏沫涵可以看到刚刚从床上坐起来的尹御枫,正在往她脚步声响起的方向摸索。 他动作笨拙,是从来没有的慌乱,他心慌了。 “御枫,我在,我在这。” 苏沫涵快步走上去,紧紧抓住他向前摸索的手,可是他依旧不安:“阿涵,我看不到你……” 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他能听到她就在自己身边,可是他能看见的只有黑暗。 苏沫涵紧抓着那一只手,连忙应着:“御枫我在,只是没有点灯,我这就去点灯,很快,很快就能看见了。” 其实苏沫涵自己心中也没底,她慌忙松了手去拿火折子,把屋子里面所有的蜡烛全部点燃,将房间照得如白日一般明亮。 尹御枫已经失去了味觉和嗅觉,她不知道冰骨的发作会不会让尹御枫五感尽失。 好在等她点燃了烛火之后,转过身来,尹御枫的目光已经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她身上。 “阿涵,我看到了,原来我还能再看到。” 他不是没有盲过,再次遇到苏沫涵之前,他双眼就是盲的,他不是怕眼盲,只是害怕再也不能看到她。 得知他的双眼依旧能够看到时,苏沫涵才松了一口气,可是满屋子烛火亮起来,她也看见了他靠在桌边,一身的白衣已经变得血红。 刚刚养扬起的一点点笑意,瞬间就凝固在脸上。 “御枫……” 尹御枫不知道她在看什么,顺着她的目光低下头,看到自己一身的白衣,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红,刺得双眼阵阵发疼。 很快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冰骨发作疼得他冒了一身的冷汗,连着衣衫都是湿的,直到现在他的皮肤依旧刺痛,只是因为他所认为的冷汗,那是他身体在渗血。 一身的血染红衣衫,触目惊心。 事到如今他无法再逃避,他迎上苏沫涵的目光,撑着身子站起来,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轻笑一声道:“看来又把衣服给弄脏了,我这就回屋沐浴更衣。” 皮肤上不断渗出血来,轻易就能把白袍染红,所以尹御枫将他素日里最喜爱的白衣,换成了黑袍。 厚重的黑袍即使被渗出来的血浸湿,也不容易看出来。 夜晚入睡,只要闭上眼睛,苏沫涵就能想到梨娘子的话,在自己耳畔徘徊不去。 “你知道冰骨发作的痛吗?会冷会疼,从骨头里透出来的疼,全身的骨头都在疼,每一寸都在疼,你猜他能坚持几天?一天还是两天?” 直到现在她才深刻的理解梨娘子话中的意思,是会疼,每天每时每刻都在疼,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刻都在冰冷和疼痛中煎熬。 辗转反侧依旧无法入睡,而身边的人呼吸绵长,似乎已经安睡。 她终于还是睡不着爬了起来,翻出自己的银针,悬在尹御枫眉心穴上。 与其每日煎熬,生不如死,不如直接解脱。 第89章 不舍 曾经,她以为只要活着,只要活着就会有无限的可能,只要活着就是最好的。 可是这些天,日日看着尹御枫因为冰骨,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梨娘子说得没有错,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看着,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发作,每时每刻在煎熬,却始终什么也做不了。 她一身医术,救人无数,不知从阎王殿里抢了多少条性命回来,可是到头来却唯独救不了她最爱的人。 谁又能知道,她学医的初衷,只是为他一人。 一身黑衣躺在床上的人眉目深锁,薄薄的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线,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隔着衣物一样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气,不用去触碰,苏沫涵也能知道他现在很冷,身体也很冰冷。 银针悬在尹御枫眉心穴上,不停颤抖。 其实尹御枫没有睡着,他知道银针悬在自己头上,可他不醒,他在赌,赌她心软。 果然,苏沫涵终究还是不忍,不忍心将金针刺下。 当银针滑落在地,清脆的响声,在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的房间内格外明显。 银针落地的声音响起,尹御枫知道他赌赢了,苏沫涵终究是下不去手。 原本紧闭着双眼的尹御枫,睁开了眼睛,他双眼明亮,丝毫就没有刚刚睡醒的混沌和朦胧,他本就一直都是清醒的。 四目相对时,委屈之感瞬间涌上心头,豆大的泪水滑出眼眶,伏在尹御枫肩头低声哭泣起来。 “御枫,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的,可是……可是每一次你毒发,我就……” “我知道,阿涵,我懂……”尹御枫伸手无力的搂着身上的人,轻轻抚着她的背,声音亦是气若游丝的安抚,“我知道阿涵是不忍看我毒发。” “可是,阿涵,我想活,便是多活一天我也想活。” 从江月楼灭门之后,他活的每一天都是捡来的,曾经他一心只想着解脱,可是现在,即使是日日煎熬,他也想再看见明天。 哪怕,哪怕多一天也好。 苏沫涵伏在尹御枫胸口上,她能听到他的心跳声越来越无力,每一声都能让自己安心,却又每一声都打在心口上。 听到心跳声,她能庆幸他还活着,可是微弱的心跳声又在昭示着他的生命并不长了。 泪水已经打湿了尹御枫胸口的衣物,她突然抬起头覆上尹御枫冰冷的薄唇,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个吻中宣泄出来,混着只有自己才能尝到的泪水的咸味和苦涩。 唇齿相交之间,更是他们之间相互依赖相互依存的宣泄。 一吻过后,苏沫涵坐直睁开双眼,眼中依旧湿漉,眼眶都已经哭红了。 尹御枫吃力的撑起身子靠着床沿坐了起来,他现在连动一动都能让浑身疼痛难忍,可是至少他知道自己还活着,还能看到就好。 “御枫,我悔了……” 苏沫涵看着他苍白的脸,还有一身的黑袍,想要伸手去摸,可是终究还是不舍,也不忍,更不敢。 刚才她一下子扑到尹御枫怀中时,一瞬间隐约听到他微弱的抽气声,也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 曾经每一次靠在他身上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新竹的淡香,可是现在只有血腥气。 那不是别人的血,那是他自己的血。 冰骨发作时,他身上渗出来的血能将白衣染红,现在换了黑袍,看不到鲜血的红,但是看不到不代表他身上就没有在渗血。 或许只是轻微的触碰,在他身上就像是被鞭子抽一样疼,所以苏沫涵不敢再碰他。 “御枫,我真的悔了……”苏沫涵又重复一遍,声音中还带着哽咽的暗哑,“若是我没有闯入你的竹舍,那时候你已经完成了心愿,若是那时候你就离开了,便不用再受煎熬。” “让我看着你痛苦,我更宁愿那时候就不再重逢,至少你能带着安详离去。” 说出这番话时,苏沫涵心如刀割,心脏疼得几乎无法去喘气。 “可我不悔,我庆幸能再遇到你,我曾经为了大郢的安宁,为了复仇而活,可是没有一天是为了自己而活。是你来了之后,这一年,我每一天都是为了自己活,这才是真正的尹御枫,阿涵,我不悔,曾经不悔,现在也不悔。” 尹御枫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她触碰之间他身上会疼,正要挣扎起身,便听到他低沉的嗓音道:“夫人既然知道我疼,那就别挣扎了,让我抱着安心。” 一声“夫人”,苏沫涵就不在动了,小心翼翼伏在他怀中,安安静静的靠着他。 轻轻的抱着怀中的人,尹御枫轻声安抚着道:“我曾经还道上天待我不公,可是现在想来我此生杀孽深重,上天还能让我遇到无惑,遇到你,与他情同手足,和你大婚相守,已经是上天仁厚,阿涵,我知足了。” 杀孽…… 这个词一直在苏沫涵脑海中徘徊。 何为杀孽? 杀了生灵就是杀孽? 那么福德又是什么? 在她走神之间,再抬头一看,不知何时,尹御枫已经睡着了,这次是真的睡着了,呼吸均匀绵长。 既然已经睡着了,苏沫涵不舍得再动一动把人惊醒,所以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就维持着这个姿势闭上双眼。 一早上醒来,尹御枫发现自己身旁空无一人,可是被子里很暖和,暖炉是刚刚换了热乎的放进来,所以即使他身子冰冷一片,也不会因此着凉。 “阿涵……” 尹御枫习惯性的喊了一声,但是进来的是文荆尘,几乎一晚上文荆尘都守在门外,提着一颗心。 只是轻轻动了一下,尹御枫就感觉身上疼得不行,而且身上黏糊糊的,一晚上连着黑袍也被浸湿了。 他一起身,文荆尘就把床边的白袍在他身上,回答这他的话:“公子,王妃到厨房忙活去了,她说要亲自给你做早饭,还不许任何人进去,你要不要去看看,免得她又把厨房烧了。” 文荆尘才刚刚说完,就有小斯过来找文荆尘了,文荆尘出去一看,只见小斯一边抹着脸上的灰,一边说:“文公子,厨房着火了。” 刚刚还在担心着,这会儿就真的着火了,文荆尘无奈叹气。 里面的尹御枫听到了对话,扬声问:“王妃可有事?” 小斯还以为尹御枫没醒,这才向文荆尘禀报,这会听到问话,便回道:“回禀荣王,王妃无事,厨房的火也灭了,但是王妃执意还要继续做早膳,小的拦不住啊。” 听到苏沫涵没事,尹御枫也就放心了,向小斯吩咐道:“王妃想做就让她做,只要不让王妃受伤就由着她,你去忆霜楼让南枝准备一份早点送来备着,还有玉琊,棪白,南川南枝全都叫过来。” 听到尹御枫还要由着苏沫涵捣腾,小斯心中忐忑,悄悄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还是下去准备去了。 文荆尘进来伺候尹御枫起身束发戴冠,才进去就看到现在尹御枫行动都变得迟缓不少,而且就连白袍也被他随意放到一边去。 现在天气已经渐渐变凉,文荆尘怕他着凉,正要再给他披上袍子,尹御枫却轻轻摇了摇头拒绝了,轻声说:“去备热水我要沐浴,还有袍子换成黑色。” 从来尹御枫都是穿白衣或者蓝衣,现在突然全部都换成黑色,文荆尘还不解,却也没有敢多问。 只是等尹御枫沐浴出来,一盆水已经变成了浅浅的红色,显然就是被血染红,文荆尘心下了然却不敢多言,依旧安静的给他梳头戴冠。 “荆尘。”尹御枫突然叫了一声。 “可是弄疼公子了?”文荆尘每日给他梳头,力度一向控制得很好,但是现在他不确定自己力度会不会弄疼自家公子。 然而尹御枫要说的不是这个,他淡然的问:“荆尘,你喜欢素心吗?” 这是尹御枫早就看出来的事,但是今日他第一次正经的问出来,文荆尘还有些害羞,低下了头小声应了一下。 尹御枫淡淡笑了起来,低声说:“你跟了我很多年,我似乎什么都没有给过你,现在我以师父的名义替你向素心提亲,你可愿意?” 他的语气,文荆尘怎么听着都像是在交代后事,加上他突然将准备离开的玉琊也叫了过来。 玉琊,棪白,南枝现在洗月阁的三大堂主,还有辅佐南枝的第三堂副堂主南川都叫了过来,文荆尘隐约有种不安的感觉。 于是文荆尘没有立刻就应着,反而问道:“公子想说什么直说就是,曾经荆尘想要拜师公子不应,现在怎么突然就承认是荆尘的师父?” 这个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少年,现在竟然还有脾气了。 既然自己身体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并且显而易见,尹御枫也不打算再掩饰,直接开门见山道:“曾经不答应那是因为曾经我自己也不知道带着你,能不能活下去,但是这些年你跟在我身边,也学了不少功夫,无形之间我也早就是你师父,师父想在临死前看弟子成婚,这个理由够吗?” “噗通!” 文荆尘一下子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最后一下下去之后,他也憋不住肩膀颤抖的哭了起来。 “师父!” 这个结果,这些天文荆尘也想过,他虽然不舍不忍,可是却无力改变。 第90章 执念 在等几位堂主的时候,尹御枫还特地到厨房看了一下,只是站在外面,就能感觉到里面乌烟瘴气。 “参见荣王殿下!” 小斯和丫鬟们为了想让苏沫涵消停一些,在看见尹御枫的时候,行礼之时特地提高了音调,就是为了让在厨房里面的苏沫涵听得清楚一些。 果然在屋内的苏沫涵听到声音之后,甚至顾不得手上和脸上还沾着白色的面粉,就跑了出来。 尹御枫瞧着样子实在是憋不住想笑,拿着帕子沾了一些水给她轻轻擦拭小脸,笑着说:“上次是小黑猫,这次变成小白猫了,夫人烧厨房真是一把好手,不去杀人放火真是可惜了。” 竟然拿自己来调笑,苏沫涵心里憋着火气,要不是顾着他身上疼,现在只想上去就在他手上咬上一口。 不过还是舍不得,便委屈着说:“我起了个大早,就想给你弄一碗面,谁知道和面那么难,你都睡醒了还是没弄好。” 那么大阵仗原来就是为了弄一碗面,尹御枫算是见识到了,哭笑不得:“既然已经醒了,我和夫人一起弄,为夫会和面。” 苏沫涵急忙拦在厨房门口,不让他进去:“不行不行,我要亲自动手,你们谁也别进去。” 想要自己动手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让尹御枫看见里面被她弄得一片狼藉的样子。 躲躲闪闪的小眼神,尹御枫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于是爽快的停住脚步,宠溺的在她头上揉了揉:“好,夫人慢慢做,不着急,别伤到自己就好。” 等到三位堂主和南川到了,几人在书房内谈完了事情。 几人在书房谈事之间,苏沫涵还真做出了一碗阳春面,阳春面其实并不难坐,奈何苏沫涵从来就没有揉过面团,所以折腾了一整个早上,还不小心在煮汤的时候烧了厨房。 成功煮出来一碗阳春面,苏沫涵得意极了,还特地端到书房去给尹御枫品尝。 在书房门口,苏沫涵瞧见玉琊几人从书房出来,一个个面色如丧考妣,不用想她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 他们此时的心情是一样的。 几人看到苏沫涵给她行了一个大礼,再不多留就离开了王府。 见到苏沫涵还真的端了一碗阳春面来,看样子做得有模有样。 不过尹御枫的目光却停留在了苏沫涵沾着白面的脸上。 “小白猫又来了。” 她知道尹御枫说的是什么,却没有再一,随手就拿衣袖来抹去脸上的□□,催促着:“面还热着,我做了一早上,你快吃。” 南枝带来的食盒还在桌上,尹御枫先将早点给摆了出来,道:“你忙活了一早上,也饿了。” 摆完他就低头吃面,虽然他吃不出味道,可是却能感受到心中的暖意。 苏沫涵双目期待的看着他将一碗面吃完,连着自己面前的早点都忘了吃。 一抬头就对上了苏沫涵的双眼,尹御枫只觉得更暖了,伸手喂了一勺燕窝粥到她嘴边,道:“甜的。” 是啊,是甜的,燕窝粥放了糖,是甜的,尝不到味道的阳春面吃下去,心中也是暖的甜的。 “阿涵。”尹御枫双目柔和的凝望着眼前的人,轻声说,“洗月阁三堂,日后以你为主,玉琊,棪白,南枝,南川都将听从你的号令,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 在很早以前残月软剑就到了她手上,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所以苏沫涵并不想谈论这个事情,她的目光落在了书房内,被搁置很久的琉毓萧上,似乎很久没有听到他的箫声了。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尹御枫起身去拿起琉毓萧,还颇有感慨:“沈成一直追着在你身后喊小仙子,就是因为皇后寿辰那一日,在湖边看到了你的一支舞,念之不忘,只可惜,那一夜我看不到。” 那一夜苏沫涵的舞就只想给他看,可是他没有看到,反倒让别人惦记着,实在可惜。 苏沫涵冲着他甜甜一笑,道:“那今夜,我就在院中点满灯火,只为你再舞一曲。” 当夜,荣王府内灯火通明,引人入醉的箫声在王府内徘徊,还有一只只有尹御枫能够看到的舞步,宛若惊鸿。 只是一曲还未到尾声,箫声戛然而止,苏沫涵心下一紧,回头看过去琉毓萧已经滑落在地,碎成两瓣。 而躺在靠椅上的尹御枫双手颤抖捂着胸口,浑身疼痛难忍,连着声音都发不出来。 苏沫涵再顾不得其他,几步冲过来,却不敢伸手去碰,可是尹御枫却呜咽一声,整个人缩成一团靠在苏沫涵怀中不停颤抖。 自那以后,每一日夜里冰骨都会发作,每每尹御枫都会忍着疼,直到天明。 转眼间就到了冬日,天气慢慢凉了下来,就算是夏日身上有冰骨的尹御枫都会冷得发抖,何况是在寒冷的冬日里,苏沫涵恨不得提着一个炭盆在他身边。 初冬之时文荆尘和素心行了大礼结为夫妇,也算是了了尹御枫一庄心愿。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就将府中下人遣到外院,内院只留着几个贴心人伺候,剩下的时间他只想两人相守。 一到冬日里,尹御枫的身子就更冷了,躺在床上,床边点着火炉子和炭盆,他身子依旧暖不起来,冬日里天亮得晚,但是他依旧赖在床上不想起来,并且还要搂着苏沫涵一起赖床。 冰骨复发得频繁,所以就算是白日里,尹御枫也有一半的时间在休息,醒来的时间不多,但是只要醒着就会督促苏沫涵练剑,或者是在一旁作画。 冬日里喜欢赖床的尹御枫,这一天醒得格外早,看起来也精神不少,素来苍白的脸上也带了许些红润,有了些气色。 可是苏沫涵看到之后,只觉得浑身上下冰凉一片。 有一个词,叫做回光返照。 他站在窗台边上,听到身后细微的动静,便关上窗户走到床边,动作自然的拿起床边的衣服给苏沫涵穿上,柔柔笑道:“阿涵,刚才我去看了一下,外面下雪了。” 苏沫涵红唇长了又合,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时尹御枫却不在意了,给她穿好衣服,又拿起梳子动作温柔细腻的给她梳头,再挽上时兴的发型。 今日,尹御枫特地给她盛装打扮一番,又来了行至搬了一个靠椅,要在院中的亭子里赏雪。 苏沫涵知道,他怕冷,也讨厌冬天,所以从来都不喜欢雪。 也就是精神了一段时间,到了亭子里看着白雪一点点覆盖树枝,再到屋檐。 尹御枫的思绪渐渐回到了那个夜晚,血洗江月楼的那个夜晚,那晚上也下了一场雪。 见他走神,苏沫涵走过去靠在他怀中,轻声问:“御枫,你在想什么?” “看雪。”尹御枫轻声回答,“我从不喜欢雪,就像遇到你之前,我看见过一场雪,掩盖了地上的所有的污秽,埋藏所有罪孽。可是今日觉得白雪格外美,今年的血应该可以将污秽荡涤干净,瑞雪兆丰年。” “阿涵,我在忆霜楼昏睡醒来时,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尹御枫低头一问,苏沫涵身子瞬间僵硬,随即逼着自己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我知道,御枫,除你之外我还有我的家人还有信仰。” 苏沫涵没有说出的是,她的信仰其实就是他。 桌上摆着一壶热茶,尹御枫倒了一杯喂给苏沫涵,然后在怀中拿着一个锦囊,放在她手上轻声道:“阿涵再帮我做一件事,帮我把它送给你的兄长。” “现在。” 尹御枫特地强调了一声,现在就送。 苏沫涵没有犹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就直接叫素心备上马车,她在大雪中回望亭中一身黑袍之人,转身之时已经泪眼朦胧,再看不清。 她明白这一走,便是永别,今生永别。 “阿涵,别再……回头……” 如雪花一样轻的声音,虚无缥缈几乎微不可闻,或许连尹御枫自己都听不到,更不要说远在院落之外的苏沫涵。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直至什么也看不见,一双眼睛缓缓闭上,再也无法睁开,只有手中依旧紧紧攥着两个陈旧的荷包。 刚刚踏出内院,苏沫涵就停下了脚步,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要回明武侯府。 “王妃,怎么了?是不是落下来什么东西?” 素心疑惑着,苏沫涵突然道:“火折子。” 苏沫涵拿了火折子甚至不去看锦囊里是什么,就直接给烧了。 “王妃这是做什么?”文荆尘立刻见状就上去把火踩灭,“这是公子要转交给明武侯的,王妃怎么看也不看就烧了。” 苏沫涵再不看那个锦囊一眼,就转身回了内院。 “不用看,那是和离书。” 是和离书,还是尹御枫一早就准备好的和离书,就连那一杯热茶里面也惨有忘忧。 他知道今日就是自己的大限,所以备好忘忧,写好和离书,也早就交代好了洗月阁众人。 他想着他死之前和离,还她一个自由身,再喝了掺有忘忧的茶,忘记两人之间的所有过往,从此她还是无忧无虑的怡安公主,没有任何牵挂。 他从来都在为她想好所有的后路,可是苏沫涵从未告诉他,自己从小就时常以身试药,忘忧对她没有任何用处,喝了忘忧她也不会忘记两人之间的过往。 而她转身离开,也只是想让他走得安心。 烧了和离书之后再回来,更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无论何时绝不离开。 当她再回来庭院中来时,亭子中的炭火还在烧得火热,可是靠椅上躺着人却永远闭上了双眼,苏沫涵覆上紧纂着荷包的手,还是那么冰凉,甚至更加冰凉了。 “你怎么那么傻,我不会走不会忘,和离书我也烧了,御枫我依旧是你的妻,永远都是?” 荣王薨世,大郢百姓纷纷为其送葬,苏沫涵更是一身白衣,手上提着白灯笼站了三日,为其亡灵照亮前路。 “御枫,我曾一身红衣嫁你为妻,现在一身白衣送你离开,请你轮回之路走得慢些,再慢些……” “我们曾经在春暖花开的时节重逢,如今又在大雪纷飞的寒冬离别,至少,共度四季美景,来生还有无数个四季。” 荣王离世之后荣王妃开始带着一个药箱,四处行医,济世救人,只有每年的中秋佳节,荣王妃会点亮荣王府所有的灯火,守着一碗阳春面一坐就是一夜。 有的时候府中的丫鬟还会听到荣王妃自言自语。 “御枫,我做的面越来越好吃了,其实那天你说对了,面是甜的,因为我把糖当成了盐,可惜那时候你没了味觉,尝不出是真的甜。” “御枫,我还没有给你跳过一支完整的舞,你走之后我再也没有跳过了,不知道百年之后我去找你,还能不能跳出来曾经的舞步?” “你曾说你杀孽深重,所以今生不得善终,那我就游走天涯四处行医,行善事,结善缘,积善德,换你来世无病无灾,平安顺遂,也换,你我来世再相遇。” 她的话,始终没有人回应,可她能对着一幅画,一盏仙音烛,亦或是一碗面一说就是一整夜。 “御枫……” “御枫……” “御枫……” 每一个中秋的夜晚,她都会无数遍的喊着这个名字。 可是现如今再唤这个称呼,已经再也听不到那一声回应,听不到那个人清冷的嗓音里带着柔柔温情,还有宠溺应她一声:“阿涵,我在……” 往后每年皆是如此,一个执念,执着一生。 红尘万众,你们可有为之一生无法放下的执念?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完结了,谢谢小可爱一路陪伴过来,新书很快就会送上,请期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