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白莲花是我道侣》作者:笔下渡流年 简介: 修真界臭名昭彰的邪修姜淇漪 向来做事狠辣能动手绝不哔哔 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那日鬼使神差在万劫血山捡回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 男子温良仁厚,生得还俊美 她贪图他那深厚的灵力,说一声,他登时奉上 她逃命时将他置身于险境,他毫无埋怨还反过来冒死救她 她一度以为他根本就是没脾气的白莲花 直到那日,她答应了异族少族长求亲 成亲前夜,一向漫不经心温良的谢泽羽踏血而来 双眸赤红,死死拽住她的手腕 “你不是曾答应我,要嫁我,怎可改嫁他人!” 姜.一脸懵.淇漪正要拔剑,手腕竟然浮现了一抹契约标记 这个世界太疯狂,捡来的白莲花竟然真的是她道侣! 心狠手辣的真黑化女主vs仁心为善的假白莲花男主 食用指南 1.女主暴戾脾气不好,双强 2.属于救赎向,单元流,剧情为主 3.修真高武玄幻,修真等级设定都是私设 内容标签:强强奇幻魔幻仙侠修真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淇漪┃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路边的男人不要随便捡 立意:身处低谷,也要心向阳光,努力生活 第一章 路边捡到个男人 万倾波光泛起轻微涟漪,一圈圈荡漾开,疾风掠过,激起一串水花。 素来无人到访的鹿峰底湖,今夜有了不速之客,一抹黑影直接窜入湖水底下,湖面很快恢复了寂静无波。 落在树梢上的飞鸟听到前面林间传来的响动,振翅而飞停在了远处树枝上,盯着穿过林子而来绯色衣裳少女。 少女一身绯色衣裳血迹斑驳,清秀绝伦的脸一片苍白,肩上负着短刀,腰间还斜插着一根泛黄的竹笛。 她往湖畔走了一圈,转身选了一块平坦的草地坐下,将自己怀里的布包取出,里面躺着几个干瘪的饼子。 刚吃了几口,湖水有了响动。 “也是一方大妖,还修炼有了神识,怎地这般没皮没脸,躲到了水下,做起了乌龟?”姜淇漪嘲讽笑着。 她这几天风餐露宿,在这破林子来回追击,好几次都伤到了那蛇妖的要害处,偏偏都给它跑了。 “哗啦!” 巨大的水花喷涌而出,姜淇漪及时避开,拍了拍手。 水面上盘踞着一头巨大的蛇妖,蛇身黝黑如墨,蛇鳞泛着微光,一双血色的眸子里全是怨毒,吐着信子死死盯着她。 “你,为何追杀吾?” “无他,你杀我族人,我必须杀你。” “族人?” 蛇妖实在费解,它杀的妖兽和人不计其数,这会儿冒出一个报仇的,它也记不得了。 姜淇漪也懒得解释,反手取出短刀,一刀斩去,掀起重重巨浪,逼得那蛇妖四处躲避。 蛇妖也被激怒了,这些天,被追杀的藏头缩尾,也真是憋屈。 巨大的蛇身疯狂的攻击扑来的姜淇漪。 连日追杀,姜淇漪的反应力开始迟缓,好几次被蛇身扫到,她体内的灵力渐渐入不敷出,连着灵脉都开始枯竭疼痛起来。 蛇妖已经开始反击,携着毒雾降下的团团青芒,让她不得不开始防御起来,手里的短刀也趁机斩落下几块蛇鳞。 清冷的一轮残月,这时忽地被乌云遮住了,湖畔一下暗下来。 姜淇漪一咬牙,左手握刀抵挡青芒袭击,右手抽出腰间的竹笛,她环视四周,阴气比林子其余地方都要重,是个好机会。 笛音起,刺耳的音律飘散开,激起周遭林子异动。 无数的黑影开始汇聚于此,听从笛音号令,呼啸着扑向受伤的蛇妖,那血肉吸引着一群又一群厉鬼撕咬。 姜淇漪的压力得以缓解,她踏步而上,一跃到蛇妖头顶,一刀劈入它的蛇身,蛇妖剧痛下疯狂的扭动,将她甩出去。 她伸手抓住伸出的桠枝,缓冲后单膝跪下,右手握着染血的短刀,死死盯着还要挣扎的蛇妖。 不能给它喘息的机会。 她一咬牙,又冲了过去,双手握刀,刀锋蕴起幽蓝的气焰。 一刀斩向蛇妖受伤处。 蛇妖疯狂扭动着,激起重重高浪,最终还是无力扑倒在岸上。 姜淇漪咽下涌上的血水,拖着身子,走近那具蛇妖身躯。 蛇妖狰狞着看向她,浑身冒起炙热的火焰。 它要元神自爆,拖着姜淇漪一起死。 姜淇漪在它跟前几步站住了,冷笑着,右掌出现一抹燃烧着的幽蓝光焰,瞬时化作几只骷髅头,将它元神禁锢住。 蛇妖愤怒化作了惊骇,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怕。 “你是......人......是魔......” “瑶山青獠寨虫师而已。” 她不想废话下去,利落将蛇妖妖丹取出。 这一番争斗,她灵元都受到了影响,踉跄着扶着树干坐下。 蛇妖死去后吸引了不少厉鬼争先恐后的吞噬。 她将储物袋内的一块玉简取出。 这是上次她在别处一个修真人尸体上取来的,那会儿那个修真人已经被妖兽围攻咽了气,她毫不客气捡了漏。 玉简记载的是调养灵脉的法子,其余的都是不值钱玩意。 照着玉简上的口诀修炼,体内灼烧的气息还真减淡了不少。 再睁眼时,那蛇妖躯体只剩下了森森白骨。 还未满足的群鬼,开始涌向她,还有不少往鹿峰深处去。 她端坐没动,那些恶鬼还没近身就纷纷后退。 有一只不知死活的在她肩头咬下,顿时惨叫一声化作青烟。 她是御师,御蛊也御鬼,这些厉鬼疯魔了竟然敢袭击她。 斩杀了近身的几只恶鬼后,姜淇漪有些不耐抽出腰间的竹笛,开始御鬼,送这些怨灵散去。 一曲完毕,怨灵散去不少,她放下竹笛往鹿峰下山口走去。 走到山峰半山腰,姜淇漪眉头轻轻皱起。 那些散去的怨灵齐齐聚集到了这里,零星透进来的光线瞬时被铺天盖地的怨灵掩住,一霎时,煞气冲天。 怎么会?怨灵不少反而多了? 不远处传来哀嚎声,应是一些倒霉的猎妖师。 这些猎妖师修为不高,手段也卑劣。 她本想让这几个猎妖师死在这里罢了。 可恶鬼吞噬了有修为的猎妖师后,实力大增,势必掠下山去。 而鹿峰不远就是瑶山,她的族人就在瑶山支峰。 那几个猎妖师支撑不了多久,要是死了更麻烦。 姜淇漪稍迟疑,便踏上树干,坐在斜出的树枝上,利落抽出竹笛,凝神吹奏。 鹿峰激起层层风浪,卷起凶悍的厉鬼裹挟住,黑暗的林子也终于有了一丝光亮透进来,姜淇漪破损的红衣也被吹拂起。 无尽的夜色里,她恍若血衣修罗端坐树枝上,仰视底下乱窜的怨灵以及哭喊着逃命的猎妖师。 那些猎妖师得以喘息机会,全都没命的往山峰下窜去。 路过她身侧,俱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抬头看向她。 这几个猎妖师狼狈的姿态让她都快忘了,初入鹿峰,这几个人还暗地里跟踪过她,想要杀人夺宝。 她急着要去杀了蛇妖,不耐甩了他们,没要他们的命。 没想到真是冤家路窄,在这里遇见了,杀气骤然而生。 几个猎妖师也认出了她,畏惧大过惊讶之情。 那会儿见她跑了还一阵惋惜,这会儿只觉得捡回来一条命。 昏暗光线里,她绯色衣裳血迹斑驳,苍白的脸上杀气骤生。 “道友留命,这是我们几个人的储物袋......” 几个猎妖师吓得全部跪了下来,颤抖着手将储物袋交出。 姜淇漪冷笑着,毫不客气将地下三个储物袋拿了上来。 要不是她现在灵力受损严重,为了活着离开这里,她一定会要了这三个人的人头。 敢要她的命的人,她必然数倍奉还。 “滚。” “谢谢道友......我们......滚......” 几个人连滚带爬往山下跑去。 或许是感应到到嘴里的美食要离开,控住的群鬼躁动起来,直接挣脱笛音律的束缚。 姜淇漪也被冲撞在地,嘴角渗出血水,她想起了,今天是七月鬼节,她的笛音惊扰了恶鬼,引起这般局面。 林子很快恢复了沉沉黑暗,无数黑影重重,凄厉的尖叫不绝。 一直藏在暗处不甘心离去的几个猎妖师,惊叫着疯狂逃走。 果然还不死心,还想着趁她弱势,杀了她。 姜淇漪怒气激起,手里竹笛迸发出刺耳的声音,杀退一群恶鬼,想去追猎妖师,他们已经跑了没影。 她被恶鬼围攻,踉跄几步扑倒在地,吐出血水引来一群怨灵。 再这样下去,她今天也要葬身于此了。 姜淇漪狼狈扶着树干站了起来,目光不经意落在了远处山峦。 远处山峦连绵起伏,唯有一处她在这里都感到了煞气。 万劫血山。 姜淇漪低声笑了,擦去嘴角的血渍,天不亡她。 千里若疆,百年怨气,万劫血山。 那里怨灵数倍于此,煞气冲天,几乎没人敢前去。 那是整个若疆都畏惧的存在,族长没有大病前也不敢去。 想到族长,她握住了腰间的储物袋,她必须活着出去。 若是引着群鬼前去万劫血山,会比驱散它们更有效。 “噗!”姜淇漪踉跄了几步。 周遭的煞气更浓烈了,数张狰狞怨毒的脸正对着她,要不是她的身份,现在恐怕早就是白骨了。 来不及权衡利弊,唯有去万劫血山走一遭。 晚风吹拂着姜淇漪额前的碎发,群鬼随着笛音绕着她往万劫血山而去,好几次她差点被反噬丧命在半途。 一路上,血水蜿蜒而去。 夜色苍茫,远处山峦起起伏伏,她艰难吹笛引渡这些怨灵。 到了万劫血山,不用她引鬼,群鬼已然呼啸着冲入洞窟底下。 她一直以为万劫血山是座山峦,原来竟是座挖空了的不见底的深渊,阵阵阴风吹拂上来,让她险些站不稳。 底下红黑浓雾交错,凄厉尖叫响彻。 她现在伤势颇重,再待下去,必死无疑。 来得时候已经耗损大部分灵力,要是再遇上厉害的妖兽,她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往往念着什么,就来什么。 姜淇漪堪堪走了几步,就站住了。 不知前面蹲着什么,但煞气浓重的让她惧怕。 她稳了稳心神,握着短刀慢慢走近,“人?” 惊惧已经消除了大半,是人就好办了。 她取来掌魄灯,幽幽的蓝光落在那半蹲的人身上。 他的衣衫已经看不清原本颜色,全是血水凝结在上面。 本着不落空原则,姜淇漪放下掌魄灯,准备顺走他身上值钱的储物袋之类。 手掌刚触碰那人肩头,他直直扑向她。 她下意识伸手扶住,一张清俊的脸映入眼帘,陌生而熟悉。 重重撞击她的心,她呼吸都凝滞了。 第二章 捡来的男人不见了 直到到了瑶山的千峰峦道,姜淇漪方清醒过来,她到底做了一件怎样离谱的事情,她竟然将那个来历不明的男子带回山寨了。 若疆瑶山飘渺不知所踪,唯有千峰峦道为引,方可进入。 若没有各寨子寨主的手令从内开启阵法,这条千丈悬崖小道是决计找不到。 姜淇漪抚了抚额,叹了口气,还是凝神将一封简讯传入对面的深深云雾内,先开了千峰峦道再说。 等待开启的时间,她又蹲下来查看了一番男子的伤势。 他的伤简直是她平生所见之最,可偏生还吊着一口气,是有什么不可放弃的执念支撑着吗? 右手紧紧握着,她试着掰开,都以失败告终。 “小姜姐姐!” 一声激动的呼喊,将她思绪来了回来。 起身一看,千峰峦道已经升起,一条透明的长道横跨着两岸。 小道上快步跑来一个褐色衣裳的少年,见到姜淇漪无恙松了口气,“你可担心死我了,族长得知你无恙,特意让我接你回去。” 一直絮絮叨叨的降离终于注意到地上躺着的男子,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震惊看着姜淇漪,“这是?” 他们若疆寨子的人一直很排斥外人,这男子一看就知道是中州人,姜淇漪竟然将他带了回来。 “先回去,我会给族长一个交代。”姜淇漪看了眼地上的男子,不知为何,她就是不希望他就这样死在万劫血山。 万丈小道上云雾散了又聚起,还有些寒意随风而至。 “降离,今天是若水寨的人守结界吗?” “是。” 降离背着昏迷的男子,有些担忧看着她,这次族长特意让他来接人,就是不想姜淇漪这般伤势还和若水的人起冲突。 姜淇漪也很快明白过来,沉默了一会儿,轻轻颔首。 走过小道,远远地可见千峰矗立,无数寨子高低错落其间。 “等会你先将人扛到小木屋,晚点我们再来。”姜淇漪吩咐着,她今天着实累的很,不想落人话柄。 降离也明白,背着人就快步朝着侧面下坡跑去。 那是平日里,姜淇漪歇息的地方,很隐秘。她一个人烦心的时候,就喜欢呆在那里,一个人吹着笛子。 她其实喜欢独处,一个人藏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歇息了一会儿,降离也跑了上来。 “小姜姐姐,他不会死吧?”降离有些担心。 姜淇漪摇了摇头,他这样的人,暂时是死不了的。 到了结界,几个壮实的汉子扛着大刀围了过来。 姜淇漪冷着脸和降离站在了原地,有些麻烦,你不去招惹,偏偏它还亲自找上门。 降离瞧着姜淇漪这苍白的脸颊,心里担忧,鼓起勇气朝最前站着的那手臂纹着特制图腾刺青的汉子道:“万爻,你要拦着不让我们进去吗?” 万爻扛着大刀走近,一把推开降离,直直看着姜淇漪,“姜尊这次又去了何处?最近寨子正逢结界松动时,一般人都不得擅自离开,姜尊是无视寨中规矩吗?” 姜淇漪今天确实不想动手,掂了掂储物袋,眉头一挑,“前几日,几名族人丧命鹿峰中阶蛇妖之手,我去杀蛇妖了。” 万爻脸上流露出震惊神情,倨傲挑衅神色也降了下去,能斩杀中阶妖兽,还能安然无恙回来,姜淇漪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他。 在实力跟前,任何挑衅都是会化作对自己的侮辱。 不过短短三年,她修为竟然如此之高。 一时间又惊又气。 姜淇漪将妖丹放回储物袋,想到万爻方才一推,毫不客气的一把重重推搡开了还杵在原地的万爻。 “姜淇漪!一月后的青杀,我一定要你败在我脚下!”万爻不甘心的怒吼着,那股恨意让他极为的焦灼。 听着万爻的狠话,姜淇漪完全不放心上,这种狠话远不如对战时一记狠杀来得实在。 可降离不这么想,他有些紧张道:“三年前,你将万爻打成重伤,还废了他一重修为,整个若水寨的人都记恨着你。” “那又如何,他若是有实力,大可如此对我。” “你这几年一直奔波在外,不知道万爻实力也攀升得很快,尤其是最近,他连续战赢了几个虫师。” 姜淇漪停了下来,双手环抱着,这可有点意思了。 寨子里虽同为若疆人,但其实划分得很清楚,各寨子里争端也不断,表面上勉强维持着平和而已。 每个寨子都会有虫师,虫师之上还有御虫师,御虫师一般少见,有些寨子里一个也没有。而她就是御虫师,对蛇妖那自报家门都算自谦了,寨子里的人基本称她为尊者。 万爻要不是三年前被她废了一重修为,估计有希望攀升御虫师,恨她是必然的,不过他的实力恢复得也还挺快。 她朝身后看去,流焰结界那里,万爻还在愤愤不平,那股恨意过分的强烈,她在这里都感应到了。 “走吧,想这些也无用,族长可好些了?”姜淇漪走得很快,她离开这么些日子,是有些担忧族长身体了。 降离小跑追上,边跑边向她汇报情况。 青獠寨距离其余的寨子都很远,矗立在一座青峰下,风景算是最佳的,灵气也充盈。 姜淇漪一走进去,不少还在练习御蛊的,耕植药田的都跑了过来,眼底都是喜悦。 “小姜回来了啊。” “小姜姐姐回来哎!!” 入目尽是熟悉的面孔,耳听都是关切的声音,姜淇漪心放了下去,神情也舒展了,揉了揉蹭到跟前的小女孩脑袋,“小可,族长在哪里?” 小可欢喜的抱住姜淇漪双腿,“小姜姐姐,我好想你啊,我知道族长在哪里,我带你去!” 姜淇漪将小可抱了起来,听着她的指引,穿过几片药田,又绕过一处瀑布小道,再转过几处山峦转道,来到一间竹楼前。 “族长就在里面!”小可欢喜指了指前面。 姜淇漪放下小可,将她交给降离,独自走了过去。 门口还有两名守卫,见到姜淇漪俱是右手放在胸前,行了一礼,让出了路。 一进去,一股药香扑面而来。 “是小漪吗?”竹帘后传来声音。 姜淇漪掀开竹帘,床榻上斜躺着一个月白长裳的中年男子,气质卓然,孱弱的身躯仍不失威仪。 “你这番又去了何处?”男子收了书卷温和笑笑。 姜淇漪将妖丹奉上,“取了中阶蛇妖内丹给族长入药。” 单偌笑意淡了些,将妖丹放在床榻前的小矮桌上,又看了看姜淇漪的脸色,“这次是吃了大亏吧。” “你这性子一向执拗,这蛇妖可是中阶妖兽,你胆子忒大了些,我要是哪天撒手归西,寨子怎么办?”单偌笑了笑,用书卷敲了敲姜淇漪的头,“小漪,年少轻狂谁都有过,可不要任意而为,你可是我看好的接班人。” 姜淇漪紧抿着唇,低着头一言不发,她不喜欢听这话。 族长待她犹如亲生,她哪怕就是上天入地,也会救他的。 单偌知道她的心思,也不去过多费唇舌,微微一笑,“等会去问碧琅取一些灵草,好好调息一番。” 姜淇漪轻轻点着头,又替单偌盖好了被褥。 “小漪,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一阵谈话后,单偌突然问道。 姜淇漪轻轻摇了摇头,那个人还是等她稍稍理清了思路再说。 单偌也没太勉强,笑着让她先去药庐治伤。 离开竹楼时,降离还等在那里,一见她出来忙走上去,悄声道:“小姜姐姐,你有没有和族长说那个人的事情啊?” “暂时不要打扰族长养病,你先去结界那里等我。” “啊?” 降离惊讶了半晌,见到人走了,忙抱起还在水池边看鱼的小可,一溜烟的跟了过去。 姜淇漪先去了药庐,找到了沉迷炼丹药的碧琅。 寨子里为了这位天赋炼丹的少女特意建了一座药庐。 一见她来,碧琅又是兴奋又是心疼,一股脑给她搬出了大大小小罐子一堆,嘴里还不忘对她的絮叨。 趁着碧琅转头找药,她选了几瓶直接出了门。 再呆下去,碧琅是不会让她走了。 到了流焰结界,降离已经等在了那里,神情焦灼的走来走去。 “那群人走了?”姜淇漪边走边问。 降离不住点头,晚间流焰结界是不需要人在哪里守着,他亲眼见到人走了的。 穿过结界,往斜坡下走,木屋就矗立在那里。 “姜尊,大半夜的往哪里去?”万爻几个突然从两旁的草堆内冒出来,将两人围住。 降离又惊又疑,“你......” “你盯着我们这么久,当我傻子吗!”万爻怒吼着接着又不怀好意笑着道:“姜尊,我们几个弟子都见到你带人进来,还藏在这里,你怎么说?” 姜淇漪脸色极为难看,手里的丹药瓶都要被攥碎。 “兄弟们,把这破木门拆了!”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 伴随着轰鸣一声,木门碎裂在地,姜淇漪的刀也抽了出来。 “......没人.....” 万爻和姜淇漪脸色同时一变,抢先跑了过去。 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第三章 你,是谁? 木屋内没有人,这也出乎万爻的意料。 空气顿时有些尴尬,他狠狠朝身边一个同伴踹了一脚,“瞎了你的狗眼,姜尊岂是那种人!” 姜淇漪冷眼瞧着万爻这番做戏,一面在心里思索着,那个人伤势如此重,按理说一时半会都醒不过来,怎么会跑了? 回过神,万爻还在骂骂咧咧,转头又看向她,“姜尊,都怪这小子眼拙,您这等身份不会见怪吧?” 姜淇漪冷哼着,走到木屋口,从这里望进去,真是一点痕迹都没有,难道真的跑了? “这门......。” “我让弟兄们给你修!” “不!除了这个,还要十块上品灵石或者一盅上品蛊虫。” 万爻先是惊讶而后怒了,“姜淇漪你这破门值这么多吗?” 姜淇漪慢条斯理抽出肩上的大刀,“我觉得值得。” “你!”万爻气得脸色铁青。 可理亏的是他,就算让若疆的十大御师来,也是判定他错。 “要是不服,大可和我一战,要是赢了便作罢。”姜淇漪气息已经调动,那刀锋上淬起了淡淡绿芒,刀光凛然。 万爻咬牙瞪着她,用力握着拳头,“好!” 姜淇漪有些错愕,万爻竟然真的答应了,这本来就是为了激起万爻动手,然后趁机揍他一顿的借口。 以万爻的性子,竟然真的答应了,真是出乎她的想像。 一时间有些不情愿收起了大刀,接过万爻扔来的一袋灵石。 降离等人都走了,忙小声道:“那个人真的不见了?” 姜淇漪将灵石交给降离保管,自己走进了木屋,里面陈设简单整洁,好似就没人来过一般。 坐了一会儿,姜淇漪也懒得去想人去哪里了,情绪有些低落的走出了木屋,抬手将木门扶起,“明天让若水寨的人来修。” 到了深夜,寨门口的结界又会自动加强,也就无须人看管。 两人赶回青獠寨时,已经很晚了,寨子里一片宁静,连远处的一些寨子也宁静的可怕。 “族长?!”姜淇漪刚用木灵开启寨门,就遇到了单偌。 他负手而立,披着厚厚的披风,似乎等了她很久。 寨门后就是连绵而去的药田,再远些才是矗立山峰的寨子住所,这大晚上,冷风掠来,还是寒意凛凛。 “族长,你身体不好,早些回去吧。”姜淇漪伸手来扶。 单偌巧妙的闪避开,轻轻咳嗽着,“我还没那么孱弱,否则也不可能轻易将人带入寨中了。” 人?带入寨中? 姜淇漪有些吃惊,一边的降离早就慌张的不行。 “小漪,你为何救那个人?”单偌没有责问,而是平静问着。 姜淇漪也不知道,不过得知他没有离开,心里有些松快。 单偌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一向不喜欢管闲事的,想必也有你的理由,只是行事还需小心。” “族长!”姜淇漪叫住了要走的单偌,可叫住了又不知道说什么,实在也不知道怎么说。 单偌微微侧过身,“我让碧琅将他安置在材料空置屋那里,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若是要送走,便来找我。” 月夜下,药田田梗上,单偌独自走向了竹楼方向。 姜淇漪目送着单偌离开,这些年,族长一直对她很好,寨子中很多事物也交给她处理,他相信她的能力,她也不会辜负他的信任。 降离一晚上经历了这么多,心现在还没稳定。 “小姜姐姐,还好族长出手,不然我们今天肯定要跟万爻打一架了,你伤都没好。” “......。” ****** 这一晚上的折腾,她也累了,回到半山峰的住所,辗转了一番,还是困得睡了过去。 梦里,混混沌沌,唯见白衣男子端坐抚琴,模糊的样子也可窥见他的温柔笑意,牵引着她心绪。 “小姜!!” “小姜你还没醒吗?” 她被碧琅那急躁的声音吵醒,右手捶了捶还有些晕乎乎的额头,做得都是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梦靥。 “出什么事了?”姜淇漪一开门,碧琅就扑了进来。 碧琅着急道:“族长昨夜送来一个昏迷的男子说是你朋友,今早忽地醒来,就一言不发的要离开,我们都拦不住,而且,而且这个人身上煞气好重。” 姜淇漪抓起墙上的短刀,急速跑下山去。 果然如碧琅所说,药田那里围着不少人,其中还夹杂着叫嚷吵闹声,甚至还有动手声。 有人见她来了,外围一些人迅速让开了路。 “让开!”被围住的男子穿着还是那血衣,发丝凌乱。 他手里不知哪里抢来的剑,一剑朝袭击他的虫师而去。这把寻常的剑,在他手里迸发出无数的剑影重重,剑光耀目。 姜淇漪反应很快,一把拉开虫师,拔出短刀,拼力对抗。 这个人实力太强,她的灵力全数压上,还是被压得弯下了腰。 她咬着牙,也被激出了怒气,握刀的手因为强大的剑气渗出了血,可她没有再弯下去半分。 “我无意杀人。”那人低沉着声音,剑光收敛了一些。 姜淇漪顺势而上,一刀破开他的防护,刀锋抵在他胸前。刀再也无法前进一步,那个控制了她的刀! 她默念咒语,召来不少寨中饲养的珍奇虫兽。 不一会儿,风轻云淡的药田云集了不少奇异蛊虫,犹如一团团黑云扑向男子。 那人重伤未愈,骤然间,被这番逼迫,也激发了煞气。 下手再不留情面,剑气浩然,将他凌乱青丝也激散,也让他看清了对面的绯色衣裳少女模样,顿时惊在原地,剑气陡然收敛。 姜淇漪都要被这剑气压得吐血了,突然见那个人跟中邪了一样不动了,眼睛直勾勾望着她。 机会不容错过,她立刻出手将男子控制住,双手结诀合在胸前,低头默念咒语,用术法令他昏睡了过去,结束了这场混乱。 “小姜,你没事吧。”碧琅终于敢靠近了。 姜淇漪平复了内心起伏的血气,轻轻摇了摇头,“这个人实力太强,等会儿用血傀链子锁上他,醒来及时叫我。” 碧琅有些惊讶,竟然要动用那等仙器吗? 这个人究竟是何等来历,看样子和小姜也不熟啊。 姜淇漪知道她在想什么,“等他醒来再说。” 她望向地上躺着的男子,眉头蹙起,又让降离带着受伤的虫师去碧琅那里疗伤,其余的人则各自去忙了。 这人修为太强,恐怕族长也难以取胜于他。 万一他是敌非友,这些族人那就危险了。 经过这突发事件的寨子中人,还是心有余悸,那些惊疑不定的细碎讨论声不绝于耳,更多还是对她的担心。 她心里一阵愧疚,默咽下喉咙涌上的血水。 姜淇漪想,等这个人醒来,问一些事情就让族长想法子将他送走,毕竟那些疑问比起族人不值一提。 一直到晚饭时分,她正盘坐运行灵力,碧琅终于传来了消息。 她长舒一口气,将桌上的短刀扫了一眼。 她之所以用刀,无非觉得砍劈很得劲,其实并不喜欢。今天见到那人使用长剑,飘逸而肃杀,不禁有些心动。 或许剑更适合她呢? 赶过去空置屋时,碧琅和降离等在那里,见她来了忙迎上来。 碧琅一脸的疑惑,“小姜,我觉得这个人好奇怪,白日里发疯似的要出去,这会儿被链子锁着,一言不发坐在那里。要不是阿大过去给他送换洗衣服,还不知道他已经醒来了。” 确实有些古怪。 姜淇漪轻轻推开门,这间材料屋很昏暗,点燃着的油灯模糊照出坐在角落的男子,他已经换上了布衣,显得干净利落了很多。 哪怕身处这般境地,他仍然坐的很端正,身姿无限。 听到响声,他并没有回头,自顾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是谁?”姜淇漪绕了过去,抱着短刀站在他跟前。 男子终于抬起了头,认真打量着她,眼里有疑惑也有落寞:“今早之事,多有得罪,姑娘莫怪。” 挺文雅的一个人,比寨子里那些粗暴的大汉文雅得多。 “在下,谢泽羽,中州散修。”男子接着又道。 他声音很好听,有些低沉又有些温润,吐字清晰沉稳。 “若疆青獠寨御虫师姜淇漪。”她也自报了门户。 谢泽羽轻轻点头,“素闻若疆修炼功法不同于中州仙门,今晨一见,果真如此,姑娘年纪轻轻已是御虫师,难得。” “你为何会在万劫血山?”姜淇漪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寻人。 “对了,还未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谢泽羽很认真的朝她拱手道了谢。 寻人?姜淇漪有些不信,偌大个万劫血山,鬼有的是,人恐怕是没有,可他这样又不像是说假的。 不过,他这样清醒了,再锁着他好像也不地道。 “你身上煞气消弭了,我让降离给你开锁。”姜淇漪道。 谢泽羽微微颔首,“有劳姑娘了。” 他这个人也太客气了,客气的有些疏离。 降离还是有些怕他,颤颤巍巍给他开了锁。 随后碧琅也给他送来了吃的,谢泽羽还是恭敬的道了谢,斯文坐下,慢慢吃着,一举一动风姿无限。 “他是修仙的人吗?”降离小声问道:“感觉和仙人一样。” 姜淇漪也不是没见过那些中州修仙人,和他们也差不多,可这个人又和那些修真人的确是有些不同。 她坐下来,看着他吃饭,那种初见莫名牵引的情绪再也没有。 “你伤后,我会让人送你离开。”姜淇漪起身准备离开。 看来在万劫血山果真是一阵错觉,被煞气乱了心。 “姑娘,可是一直在若疆?” “五岁后一直在,如何?” 谢泽羽执筷的手微微一颤,“无事。” 第四章 说不定,她天生就是用剑的。…… 青獠寨所在的支峰碧寒,是整个瑶山最高峰。 离开材料空置屋后,姜淇漪独自来到了山峰巅峰处。 这里云雾缭绕,寒气也最重,山势陡峭,一眼望过去,依稀可见远处的零星寨子散落其间。 她屈膝坐在草地上,右手扶着短刀,心思游离。 原以为还可以问出什么,谁料不过是煞气撩拨心弦而已。 她心思烦躁时候,喜欢抽出竹笛,横在唇边。她会的曲子都是杀人御虫,御鬼的曲子,所以一吹,顿时嘶鸣声响彻。 这个巅峰处风更猛烈,昏暗的天色也渐入夜色。 原以为接下来会是恶虫怨灵环伺,没料,黑沉沉的云团散去,那份戾气也消弭的一干二净。 一阵琴曲,柔和清静,具有很强的安定人心作用。 她心中那烦乱戾气慢慢化作无形,内心一片清明安定。 她放下竹笛,微微侧过脑袋,便见到了后面的谢泽羽。 “姑娘笛音杀伐之气过盛,对你也未必是好事。” “......” “你,能再弹一曲刚才的琴音吗?” 谢泽羽有些歉意道:“方才得见姑娘笛音杀伐过盛,方抚琴安息你的暴戾,现下,想来是不需要了。” 明显是不愿意再弹一曲了,姜淇漪有些意兴阑珊,仰头躺下,双手枕在脑后。 “你去万劫血山是去寻找谁?很重要的人吗?” “对在下而言,重过我性命。” 姜淇漪有些震颤,偏过头来,竟然有这样的人,将另一个人放在这样重要的地位? 她一直都觉得除了族人,没有什么是可以如此重要的。 谢泽羽也盘膝坐在了不远处,神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万劫血山都是怨灵,你找人怕是很难?”姜淇漪如实道。 谢泽羽落寞一笑,“若是有一个怨灵,那也很好。” 姜淇漪更是不懂了,难不成他找的还是个死去的怨灵?族长曾说,人死后会入轮回,盘桓在万劫血山都是一些心愿难了或者怨气冲天难以化解的戾鬼。 她突然有些同情谢泽羽了,同时也觉得不理解。 人若是被害死,大可去报仇,这般苦苦寻觅到了又能做什么?难道世间还有起死回生术法? 若是族人被害死,她肯定如杀蛇妖一般,不死不休。 这般苦苦寻觅,找到了又能怎样呢? “你还要去吗?” “或许。” 姜淇漪意外看向他,还真是执着,接着换了个姿势屈膝躺好。 “姑娘修炼功法很杂,这对你往后修行不利,尤其是魔修,乱人气息,杀伐过重,可以舍弃。”谢泽羽轻声说着。 姜淇漪不以为然,“能杀人的都是好的。” 谢泽羽有些小小的吃惊,心头失落了一瞬,不过也不再劝说。 每个人都有其独有的成长经历,没有经过的人,是无法替他人做出抉择,他只有给出建议的权利。 “我欠姑娘一条命,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谢泽羽并不想欠下一份人情。 姜淇漪心一动,撑着手坐了起来,认真道:“你的修为在中州必然都是上乘,我听闻中州修士灵力充沛,可否渡我一二?” 既然要报答,她自然也不客气,那会儿稀里糊涂救人回来,没想到还是个修为颇高的修仙人。 谢泽羽微微颔首,转了转中指上一枚戒指,召唤出了一枚玉简的法器。他将玉简握在手里,凝神感应,将体内澎湃的灵力灌入其中。 “这是常清剑诀,有助于你控制反噬你的魔修戾气,玉简内还有我的一些灵力,你我修炼功法不同,我也不敢多予。”谢泽羽将玉简递过去。 姜淇漪伸手接过来,运用神识注入玉简,果然里面浩然的灵气纵横其间,还有一些修炼的功法印刻在上。 可惜她不会使剑,这份剑诀只能暂时收着了。 谢泽羽听说她不会用剑,脸色又是落寞了几分,看得她疑惑不已,可又懒得去问,难不成是可惜他这剑诀给错了人? 现在双方都互不相欠了,想来他伤势也就这半月内可以痊愈,到时候让族长送走,就再无瓜葛了。 得了灵力和剑诀,姜淇漪心情好了不少,提起短刀和谢泽羽告辞,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青山竹林小径,少女一袭绯色衣裳,提着短刀下了山。 谢泽羽轻轻咳嗽着,掌心缓缓摊开,这是他那日在万劫血山找到的铃铛碎片,他发疯似的在那妖兽手里夺抢。 这些年,他修为大不如前,轻易便被煞气侵入,险些丧命。 也无法深入底下,探个究竟。 掌心的铃铛碎片斑驳陈旧,依稀可见上面斑斑血渍。他紧紧握住,那股遗憾不甘再度蔓延上心上。 “泽羽,泽羽,我把铃铛挂在腰间,叮叮当当,好听吗?” “这样一来,我走到哪里,泽羽都知道我在哪里,嘻嘻。” 远处青山绵延,云雾缭绕。 谢泽羽垂下了眼眸低声呢喃着,“你在哪里呢?” 铃铛碎,伊人逝,唯有满目空山远。 **** 寨子入夜后就少有人活动,宁静得很。 姜淇漪盘坐床上,慢慢吸入那股灵力,或许如谢泽羽所说,修炼功法不同,灵力果真有差别。 她吸纳完,一直的瓶颈也得以突破,但体内也难受起来。 好在问题不大,休养一晚上也就没有大碍了。 一晚上的吐纳,她现在口渴的不行,起身来到主屋,一拎茶壶,里面也没水了。 这两天一直忙谢泽羽的事情,哪里顾得上自己。 现在这晚上,只能去药田那里的溪水喝一点了。 大晚上的,又逢三月初春,还是很冷。 姜淇漪搂紧了单薄的外衫,疾步走下山腰,这会儿寨子确实宁静得很,周遭黑黢黢,甚至连弯月都没有一轮。 走过斜斜的田埂,不远处就是一弯小溪,隐约还可以听到溪水潺潺流动声响,清脆悦耳。 她往前两步蹲下来,用手捧起冰冷的溪水,大口的喝了几口,那股冷意直达脑门,一下子让她无比清醒。 同时也让她神经一下绷紧了,她周围有东西! 姜淇漪忙起身,她这番下来刀笛子都没带,不免有些紧张。这里四下黑夜沉沉,哪里有什么人或者物,可那份感觉不会错。 她双手极快结了个火诀,召唤了几个火球朝着感应的方向砸过去,良久后毫无动静。 瞬时便松懈下来,看来这几天太累了,她都开始疑神疑鬼了。 且不说这里是有寨子里族长亲自布下的结界,就说她一个御虫师,不但能御虫还能御鬼,难不成还对鬼魅没感觉? 姜淇漪自嘲了一会儿,转头又喝了几口溪水,大步朝着半山腰的木屋走去,她也困倦了。 就在她离去不久,方才砸过火球的地方,淌下点点血迹。 寂夜无声,木灵门似乎感应了,青光罩住火球砸过的地方,将一团黑气卷了出去,与此同时,木灵门也发出滋滋声响。 很快一切恢复如初,无人知晓,无人注意。 或许是昨晚吸纳灵力耗损气力,姜淇漪难得的睡到了翌日的巳时,醒来后人也清爽了不少。 这个时辰了,寨子里人都在劳作了,她伸了伸腰。 往常,都是碧琅给她送餐来,今天这么晚,碧琅也不会过来,只能她想办法弄点吃得了,她的手艺也只能熬粥了。 生火后,简单将铁锅架上去,准备熬粥,顺便将一把青菜择了扔进去,这么简简单单也挺好。 “小姜,你起来了?”碧琅提着裙子小跑了上来。 姜淇漪点点头,用勺子搅动锅内的粥,真是生疏太久,这会儿煮粥都不行,都黏稠粘锅了。 碧琅忙过来掌勺,“小姜,你这手就适合术法修炼,厨艺还是算了,我今早来过一次你没起来,后来出了事,我又忘了给你带熬好的米粥,都给降离和小可喝完了。” “出事?”姜淇漪抓住重点,面色凝重。 碧琅利落的将一锅要翻车的清粥成功挽救,一面将粥舀到碗里一面道:“今早其他峰的寨子的人来询问我们,问有没有见过他们走失的几个少年,我们木灵门一关,哪有人可以跑进来,也是昏了头,我想可能是贪玩出了寨内的离海横结界了。” 既然是外寨的事情,姜淇漪也不关心。 这些半大少年常喜欢跑到外面去,有时候说不准遇上妖魔就没了,现在这世道乱的很。 她慢慢喝着碗里的清粥,碧琅也陪她坐着。 “小姜,那个人不是你朋友吧?”碧琅撑着下颌问道。 姜淇漪没有否认,碧琅点着头,接着又说,“那个人挺奇怪的,总是一个人坐在某处发呆,手里还握着什么。小姜,你干嘛救他,不会是,瞧着他长得好想要拐回来当夫婿?” “噗!”姜淇漪一口粥喷在当场。 她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八卦的碧琅,这位大她两岁的姐姐,怎么脑子里全是这些?莫不是话本看多了? 碧琅有些失望咂咂嘴,“我想也不可能,你啊,就是个木头,还是个喜欢修炼的木头,以后要修炼成木头精。” 她们这里女子表明情意都很直接,若是看上谁就会直接表白,偏偏小姜从无所动,亏得她还以为她这个傻傻小姜开窍了。 姜淇漪喝完粥,送走了还要八卦的碧琅,她今日还要研究剑诀,到时候挑了合适的剑,也可及时运用。 “没良心啊!我给你熬粥,你就这么把我推走!”碧琅气呼呼叉腰,离开了木屋,她准备去和那个沉默有礼的谢泽羽聊聊。 木屋内的姜淇漪全身心都在剑诀上,哪里知道碧琅心思。 玉简内剑诀剑意凛然,她凝神感应了一阵,便觉得神识不足,及时退了出来,她发现,她对这些剑意说不出的感兴趣。 说不定,她天生就是用剑的。 第五章 又是他,救命之恩真好使啊。…… 距离青杀试炼的日子越来越近,各寨都在紧密锣鼓的准备。 若疆青杀十三年一开,由十大御师挑选合适人选进入秘境,承继上乘御术,也是挑选十大御师候选人。 姜淇漪等这个机会很久了,尤其是三年前和若水寨子结仇。这番试炼,要是让若水寨的人赢了,他们寨子就危险了。 她这几天一直沉心修炼,极少出门,连饭食都是碧琅送来。 “小姜,这几天若疆都不太平,陆续有人失踪,我们寨子的人也人心惶惶。”碧琅将饭菜从食盒内端出来,轻声说着。 她知道小姜就在隔壁,但一般她修炼都是不搭理人的。 除非说到她想听的,她就会搭理一两句。 这没小姜让她打趣的日子,果真是无聊。那个谢泽羽也是个闷葫芦,一举一动规矩有力,疏离又客气,无趣得很。 “你带回来的妖丹,连姨和我试着炼制了,丹药也并没多大药效,不过比之前那些丹药要好一些。”碧琅坐在桌前左手撑着脸颊,右手拨弄着辫子,自顾说着。 等了会,还是没动静,碧琅无趣提起食盒就要离开。 刚推门,后面传来了声音。 姜淇漪抱着手倚在门框上,“失踪了多少人?” 碧琅惊喜放下食盒,小跑过去,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嘻嘻道:“几天没见,小姜脸色好多了,你个木头总算会搭理人了。” 姜淇漪不觉得自己脸颊这么好捏,拿开了碧琅的爪子。 “无趣!好了,我说。具体失踪了多少人不知道,都是寨子里的人外出回来议论,说其余峰的寨子都人心惶惶。”碧琅给她将菜碟推进一些,坐在了她对面。 闭关这些天,若疆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想来那次的失踪不是偶然事情,或许是个开端。 她夹菜的手微微一顿,“让寨子里的人都警觉一些。” 碧琅嗯了声,凑过来笑嘻嘻道:“你和闷葫芦说得一样哎。” 听到闷葫芦,姜淇漪还纳闷了会,后知后觉的想到是谁。这个碧琅尽喜欢给人取各种诨号。 “嗯?”姜淇漪敷衍应了一声,她是出于对族人的关心,他呢?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碧琅说道:“他今天上午绕着木灵门走了好久,然后遇到我,就和我说让我提醒寨子的人要警觉。” “对了!我都忘了!他说如果你要有空,可以去找他一趟。”碧琅一脸的后知后觉叫道。 姜淇漪又一次停顿,将筷子重重放下。 “哎哎,你别急啊,吃完了再去嘛!” “小姜,等等我!!” ***** 谢泽羽依然住在闲置的材料屋,碧琅让降离给他稍稍收拾了,里面也没那么昏暗,住着也舒适。 碧琅说过,他闲暇时候要么独自在山巅处抚琴,琴音隐隐约约传来,倒是好听极了,寨子里的人都很喜欢。 有人让他抚琴一曲,他又会客气而坚决的拒绝。 要么就是独自呆在屋内,一遍遍擦拭着一片破损的铃铛片。 “对,就是破损的铃铛片?你说,那是他喜欢的人留给他的吗?他宝贝得很,那神情,看得让人心疼。”碧琅啧啧说着。 姜淇漪想起初见,他右手死死攥着,怎么也掰不开,想来手里握着就是个铃铛碎片了。 “你以后话本少看点。” “你!就是个傻木头!傻木头永远开不了窍!” 材料空置屋在偏僻的竹林,远离寨子,靠近木灵门,住在这里,像是守门的了。 姜淇漪在门口站了会,推开门。 入目所见,纤尘不染,陈设简单却收拾的干净整洁。 谢泽羽如碧琅所说坐在窗口,手里正在抚摸着什么,他侧着脸,也看不清什么神情。 像碧琅说的,悲痛抑郁,心如死灰? “姜姑娘来了?”谢泽羽转过脸来,没有悲痛欲绝,心如死灰,神情平静,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样比心如死灰似乎更悲恸。 姜淇漪咳嗽一声,抱着短刀抄了个凳子坐下,“听碧琅说,你要见我?可是有什么事?” 谢泽羽点了点头,将铃铛碎片不着痕迹放入纳戒,而后让她跟着去了木灵门那里,姜淇漪一头雾水跟了过去。 木灵门其实类似结界,不过不同于结界,这是需要特定的信物方可开启,一般是流动透明,外界不可窥视,内里却可窥见外界,算来还是很方便而且防御力不逊色若疆瑶山的流焰结界。 “这门,遭过破坏,有一处灵气稀薄。”谢泽羽指给她看。 姜淇漪大惊,忙凑过去,凝神放入神识感应,果然,这里曾遭到过强烈的破坏,木灵门自愈能力正在缓慢恢复。 若是破坏的再大一点,那么这个木灵门就作废了。 她脸色有些难看,暗自攥紧了刀身。 这些天听到若疆不少寨子出现失踪的事情,她都没放在心上,这会儿,怕不是简单的失踪,恐怕另有蹊跷。 “多谢告知。”姜淇漪诚心向他道谢。 “你救过我的命,此事不足挂齿。我记得有一夜,曾听到木灵门附近发出过异响,也出现过一缕不易察觉的气息,当时并未多心,现在想来,那会儿恐怕就有了端倪。”谢泽羽如实道。 那一夜,他辗转难眠,听到声响,推窗一看。 远处溪畔,绯色衣裳少女正半蹲在溪水侧,捧着水大口喝着。清瘦的身姿让他一时间有些晃神。 “泽羽,这里溪水好甜呐,你要不要喝一点!” 也是这一晃神,他察觉的那缕气息敛得一干二净,再难追查。 姜淇漪面色凝重,算算时间,谢泽羽那日听到的声响,就是她下来喝水的夜晚。那次她也觉察到了,只是一团火球砸过去,什么也没有,她也就离开了,看来是她大意了。 现在这情况,她急需要去告知族长,打扰了他养病也没法。 谢泽羽站在原地,注视着她的背影极快离开,神情有些怅然。半晌朝木灵门那里轻轻一拂袖,默然离开了这里。 他能做的就这些了,他的余生注定是耗尽了那件事上。 ***** 走过石阶,映入眼帘就是一丛丛竹林。 姜淇漪轻手轻脚推开门,一楼竹帘后并没人,她扶着扶手上了二楼,想来族长是在这里了。 二楼是书阁,密密麻麻全是书册,单偌不像个若疆人,更像是中州文人,没事就喜欢留在这里看书。 小时候单偌常让她也陪着一起看书,她捧着书,看着一个个黑块字脑袋发涨,耳边还有单偌诵读,简直催眠的厉害。 好几次她都直接睡过去,迷糊听到单偌叹息笑着,“......终究不是......连采多疑......。” 连采对她态度一直是不冷不热,对她也有多疑。 她不明白,难道因为她不是若疆人就不能被接受吗? “小姜?”单偌放下手里的书籍,温和笑笑,“你不是在闭关,如何来了我这里。” 姜淇漪从回忆中醒悟过来,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将事情说了一遍,单偌的神色也凝重起来,从书架后绕过来,“当真?” 这事哪里有假,她绝对不会弄错。 单偌重伤后,很久没有料理过族内事务,都是交给连采在管理,毕竟木灵门在,一般人很少来打扰,也无法打扰。 尤其听到有人失踪,单偌脸色苍白了几分。 姜淇漪忙扶着他坐下,她没想到单偌这么激动,有些自责。 “你怎么了?”连采不知何时上来,焦急扶着单偌的左臂,有些责怪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姜淇漪。 单偌轻轻拍了拍连采的手背,“我没事,你不让我知晓寨子的事情,是为了我好,但要真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能安心?” “这些年你做的够了,你也对得起我爹嘱托!”连采有些激动,后来索性背过身去,不去看单偌,肩头轻轻耸动。 姜淇漪还是第一次见到连采这么情绪激动,难道族长的伤! 她看向单偌,神情没有多大波动,但眼里尽是疑惑慌乱。 单偌笑了笑,“你连姨太激动了,看给你吓的。尽快将木灵门修复,其余的事项我来处理,你安心修炼。” 姜淇漪咬着嘴唇,而后坚决抬头,“此事我先来处理,族长你安心养伤。至于青杀试炼我的修为也足够应付了,放眼若疆,还未有我敌手。” 单偌先是一怔而后大笑起来,笑得直咳嗽,“好,好,不愧是我徒儿。你一直叫我族长,我都忘了我也是你师父。好小姜,师父相信你,需要师父帮忙的,尽管开口。” 师父,多久远的称呼,姜淇漪自己都快忘了。 连采听到这里,抹了抹泪转了过来,“不还有我!你一直操心这些那些的,就这么放心不了!” 单偌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送走姜淇漪后,单偌笑容也淡了下来,“连采,你多注意那个谢泽羽,此人不简单。” 连采点了点头,她一直都在让碧琅看着,不过也没什么特别。 “他有些熟悉,但如何熟悉,我说不上来,人老了,记忆也模糊,连一些痛彻心扉的记忆也淡了。”单偌落寞笑笑。 连采听在耳中,心里也不好受,有些赌气道:“喝药吧!” 单偌看着年过半百的连采,都这年纪了,还是从前性子。 一如初见,白驹过隙,故人依旧。 离开竹楼后,姜淇漪直接去了木灵门。 她抬手刚想要修复稀薄破损的地方,碧琅不知哪里冒出来了,“闷葫芦已经修复了,他修为好高啊,一拂袖就修好了。” 又是他,救命之恩真好使啊。 下午还要去走访一些寨子,问问失踪的情况,她不知怎地,想要谢泽羽也去,毕竟他修为不逊色族长,多个帮手也好。 就不知道救命之恩,还好不好使。 听完姜淇漪来意的谢泽羽,本来不想再管,可蓦地瞧见她杵在门口等得有些不耐,已经准备离开,他还是妥协了。 万分渺茫的可能性,他也愿意试一试,都上穷碧落下黄泉了,何差这一遭。 第六章 还是去寻找那个人?那个都已经…… 若疆瑶山十二峰,各峰间距离都不近。 姜淇漪没想到谢泽羽还真答应了,为了防止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给他易容成了降离的模样。 虽有一些小差别,不过也没大碍。 “我们快些出发,其余山峰寨子离这里不近。”姜淇漪走了几步,回头看谢泽羽还在原地,有些纳闷。 谢泽羽迟疑指了指她手里的剑。 姜淇漪反应过来,“碧琅给我的,你的剑诀不错,我试试用剑,怎么,有问题?” 谢泽羽摇了摇头,心里莫名有了一丝期待,“御剑过去,到了僻静地方落下便是,这样也快些。” 御剑? 姜淇漪眼都瞪得大了一些,她有些兴奋。 这些年,她修炼功法杂乱,都没有正统一脉相承。想要修炼御剑术法,奈何捡包中根本没有此等基础修炼功法。 “我教你简单的御剑术,若有不妥,我也会从旁协助。”谢泽羽话语间,已经召唤出了一柄剑,随即交给了姜淇漪心法。 这些心法口诀不过是简单的御剑法,一般路程近,都不会出现太大问题,何况姜淇漪修为也足够。 她于修炼很有天赋,想必很快就可以学会。 但瞬息间就能掌握七八成,着实让他惊讶。 姜淇漪颤颤巍巍站了上去,凝神竖两指控制着剑气走向,将剑身慢慢朝着苍穹引动,脸上露出畅快的笑容。 她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 谢泽羽还是放心不下,御剑追了上去,始终和她并列。 “中州修仙的,都会吗?” “确实。” “御剑九霄,甚为畅快,谢泽羽,多谢。” 谢泽羽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侧过脸去看她。 少女清丽脱俗,一身红衣穿在她身上,意气锐意,整个人锋芒毕现,让人可望不可近,与记忆里那个人相去甚远。 可偏偏又有着某种说不出的关系在。 “到了,下面就是寻峰寨。”姜淇漪御剑慢慢落在了竹林内。 这里算是和青獠寨走得比较近的寨子,打听消息也好一些。 不同于青獠寨炼制丹药灵草,这里炼制兵器为多数。 一出竹林,就遇到了熟人。 “小姜?!”短装打扮的少年又惊又喜。 姜淇漪微微一笑,“暮笠,我今天来是有些事情。” 暮笠一把拉过她,“进去再说,对了,你上次不是说要一件内甲,我这几天已经打造好了,你过来瞧瞧。” 被遗忘的谢泽羽,闷着头,跟了上去。 他现在是降离的身份,也没人阻拦。 寻峰寨内里多是巨石构建的房屋,显得粗旷而宏大,不少巨石屋前还悬挂着独有的图腾饰品,一般都是动物骨骼打造的。 “小姜,就是这里了,我上次试了好几次,总算是成功了。”暮笠得意的指着火炉旁石桌上的一件短甲。 谢泽羽看了看,这锻造工艺在修真界也是算得上名号的,而且材料不俗,打造出来的这件防身软甲,算得上下品仙器里还可以的,他默默点着头。 “降离,你也懂锻造?”暮笠问道。 姜淇漪忙插嘴,“这个我很喜欢,多少灵石。” 暮笠忙摆手,笑着道:“这是我特意送你的。” 谢泽羽见这个暮笠呆呆盯着姜淇漪看,眼里还有钦慕羞涩,心下也明白了几分,再看姜淇漪,毫无所动,眼神都游离在短甲上,哪里顾得上这个钦慕者。 “不可,这是五枚上品灵石。”姜淇漪可不愿欠下人情。 暮笠急了,“小姜,这是我特意为你打造的,材料都是选的最好,也是我的心意......你不明白吗?” “哦?那是要加钱?”姜淇漪疑惑看向他。 暮笠讶然半张着嘴,神情有些复杂。 “谢......降离你笑什么?”姜淇漪不悦看了眼笑了的谢泽羽。 谢泽羽笑而不语,“小......姜姐姐,你不是有要事?” 姜淇漪恍然,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这件玄铁短甲,不管还在黯然的暮笠,正色道:“你们寨子里最近可有失踪的人?” 暮笠渐从黯然神伤中回过神来,一脸的无奈愁绪,“进来说。” 谢泽羽跟在姜淇漪身后,听着她介绍,原来这位沉迷锻造的少年还是寨子里的少寨主。 寨主闭关准备青杀试炼,现在寨子里就是他在管理。 屋子内很暖和,三月薄春,还是寒意料峭的。 暮笠叹了口气,“到现在,失踪的人已经有十人了,都是我这样的半大少年,其余寨子里情况也差不多。” “流焰结界没有受损,那不是瑶山外的妖物,难道瑶山内出现了了不得的妖物?”暮笠推测着,脸色有些难看。 瑶山内的几个寨子都是百年前避难在此,据族中祖先说,百年前曾有一场大难,妖魔尽出,人界难安。 他们族中的御师选了此地,联合布置下流焰结界,为的就是躲避灾祸,百年来,妖魔杜绝,可现在又出现这样的事情。 瑶山也不安全了吗?那寨子里的寨民怎么办? 姜淇漪手里捧着热茶杯,沉吟了会道:“你将失踪的情况与我具体说一说,我总觉得此事蹊跷得很。” 暮笠喝了口热茶,稳了稳心神开始说起。 半月前,他们寨子出现了第一例失踪的事件,那会儿大家都以为是少年心性贪玩,过不了多久还得回来。 可很快就是传来了第二例失踪事件,这引起了寨子中的人的注意,他们分派一部分人去找,剩下的严守死防。 可出去找的一无所获,连结界外都去了,剩下的严守死防也没能防住少年人的丢失,寨子里都是一片愁云惨淡。 暮笠那会儿也害怕,幸亏有寨子里的虫师守着。不然那一次,他迷糊间也几乎被掳走,没了音讯。 “那一夜,我睡下没多久,脑袋开始昏沉起来,迷糊间听到叔伯们的惊慌声,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醒来后浑身都疼得厉害。后来,后来叔伯们说我那会儿像是变了一个人,凶悍得厉害,还袭击他们,身上的伤也是打斗出来的。” 暮笠说完,还是心有余悸,连着喝了好几口茶水压惊。 “你那时候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何事?”姜淇漪问道。 暮笠轻轻摇头,捧着茶杯又低头喝了几口。 他其实一直想说,也许不是妖物,而是厉鬼呢? 控制着这些人和他的心神,将他们引走,然后,杀害或者吞噬?他们也算修炼之人,对于鬼神说都是相信的。 “那这几天,你有没有再遇到这样的情况?”姜淇漪追问着。 “或许是几个叔伯都在,已经没有那种情况,但寨子里......要是爹出来,知道我把寨子管理成这样......。”暮笠很是自责。 姜淇漪不太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沉默了会,还是开口说先决定先去寨子里走访一下,再去其余寨子看看。 暮笠本来要陪着同去,但现在寨子里他是主事的,也没办法抽身,有些惆怅目送两人离开。 再看姜淇漪身边的降离,好像和以前见到的不一样了。 寨子里因为失踪事情,都有些悲凄的氛围。 “瑶山灵气氤氲深厚,不会有妖物滋长,结界也没被破坏,这些人去了哪里?”姜淇漪道。 谢泽羽看了她一眼,“这里没有妖气,你说的不错,没有妖。” 姜淇漪陷入了困境,离开时候,暮笠也说了可能是厉鬼所为。她也稍懂御鬼,这里根本没有阴气盘桓之地,哪里来得厉鬼。 走访了几户失踪的人家,情况都差不多。 少年们出去闲玩,再也没有回来,找遍了寨子都没消息。 还有的是半夜失踪,晚上入睡前,还是好好的,一觉醒来,孩子不见了,急坏了家人。 “能进去看看吗?”姜淇漪轻声问着。 那对夫妇一脸的愁怨,让开了路,指了指里间的屋子。 姜淇漪掀开布帘,里面空间不大,摆设也简单,墙上挂着一柄小木剑,还有几幅涂鸦。 她用神识探寻了一番,也是一无所获。 时隔这么久,也许早就没了线索,她有些焦灼且无奈。现在失踪还在发生,难保不会发生在她们寨子里,木灵门能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 “你在看什么?”姜淇漪走到床前,纳闷看着谢泽羽。 这床褥没什么特别的,也没任何气息留下。 谢泽羽伸手抚了抚被褥,掌心浮起一抹淡淡的光焰,很快又消逝在掌心间,没了踪影。 谢泽羽道:“这里有一股残留的气息,我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里有残留的气息?姜淇漪试着好几次,都没办法感应。 谢泽羽微微一笑,“天居大陆地广物博,各类修炼宗法也有不同,像中州便是传统的修炼心法,而你们若疆则是御术为主。我应该是见过这个地方的修炼术法,故而一下觉察到。” “你去过很多地方吗?”姜淇漪问道。 谢泽羽笑意转瞬没了,“是啊,去了很多地方。” 还是去寻找那个人?那个都已经逝去的人? 姜淇漪还是被谢泽羽推了下,才从混乱的思绪中醒悟过来。 他已经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哪怕是易容成降离的模样,那一举一动还是和降离有着天壤之别,他的背影总是给人一种萧索苍凉的感觉。 接着去的几个寨子都是一样的情况,唯独青爻峰例外。 第七章 “谢泽羽,青杀试炼后,我会送…… 青獠寨和若水寨的仇怨一直都有,不过明面上的和气还是会维持一下,不至于闹得太僵。 但现在,若水寨的视他们两个就是仇敌的态度了,将他们都围了起来,那架势感觉下一秒就是将他们诛灭在这里。 姜淇漪慢慢抽出手里的剑,要打,她也是不怕的。 “像什么样子!”一声威吓让这些人都退开了一些。 “族长!” “族长!!” 寨门口一群人簇拥着一位中年男子走了出来,男子约莫五旬,气色比单偌可是好得多,就是长相远远不及,周身透着一股子阴鸷的气息,看上去比万爻更难对付。 姜淇漪在心里盘算着,等下要是打起来,她有几成胜算,谢泽羽若是出手,又有几分。 “姜淇漪?”若水寨的寨主度沧开口道:“不知道姜尊来我这里有何贵干?莫不是又和几年前一样?” 几年前,果然还记得那件事。 姜淇漪毫不避讳度沧那冷戾的眼神,反而瞪了回去,气得他脸色都有些难看,他那义子万爻完全是自找的。 度沧冷冷道:“几年不见,姜尊还是这么心高气傲,也不怕折在了哪里,命都没了。” “度寨主是在恐吓我吗?很遗憾,我并不畏惧。”姜淇漪完全无所畏惧,她的字典里没有惧怕二字。 谢泽羽扫视了两眼这位度寨主,他的修为并不高深,甚至还不如单偌,可周身蕴藏着一股不明的气息,神识还无法窥视。 度沧蓦地朝谢泽羽看过去,一双眸子在他身上来回打量,神情有些疑惑,方才有一股力量盘桓在他身侧,明明是来自这个方向,怎地现在一看消失的无影无踪。 “度寨主,我此番前来,是为了失踪一事,事关整个瑶山数个寨子安危,希望度寨主配合小辈查出端倪。”姜淇漪继续道。 度沧冷哼一声,原来是为了这个,“查出端倪?哼!整个瑶山,就你们青獠寨安然无恙,还查什么?” 姜淇漪心里的怒火一下窜上,脸色冷得可怕,“度沧,你什么意思!” “你个小辈,竟然直呼寨主名讳!” “你个虫师,凭什么指责我!” 姜淇漪剑出,那个还在指责的虫师登时不语了,颤抖着看了看削掉的一缕头发。 度沧登时抢身一步,掌心放出一条黑影,窜向没有防备的姜淇漪,被这个咬伤,青杀试炼也别想了。 “你!!!” 度沧惊愕看着不知疾快如风的毒蛊,行到半途,突然速度骤减,被姜淇漪一剑劈了。 那可是他炼制了好久的上品蛊虫,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姜淇漪心有余悸看了眼谢泽羽,若不是他及时出手,她这条手臂就废掉了。 “度沧,你下手竟然如此歹毒!”姜淇漪一剑递过去。 度沧也怒极,这把赔了夫人又折兵,让他气得不行,“死丫头,你竟然敢杀了我的蛊虫!” “你要废我手臂,我杀了又如何?你就算上落归峰,想来御师也不敢偏袒于你!”姜淇漪杀气全开,手中长剑已经泛起光焰。 度沧已经很久不曾见到这样的姜淇漪,他想起了十年前那场厮杀,那个红衣小姑娘就是这样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 “好,很好,单偌教出的好徒弟。姜淇漪,你有本事三日后青杀试炼还是这般气焰!”度沧怒极而笑。 姜淇漪不屑将剑收回,这个度沧阴狠有余胆识不足,比起那个死了的前任寨主禺坤逊色多了。 “寨主,就让他们这样走了?”一个虫师不甘心道。 度沧阴沉注视着两人离去,“反正他们也活不了多久,瑶山要变天了,那个半死不活的单傩也该死了!” 走出青爻峰,天色暗了下来,细雨飘散开来。 姜淇漪回头看了眼那座山峰,暗自攥紧了手里的剑。 “找个地方避避雨吧。”谢泽羽开口道。 这里山脚下不知是谁搭建的一个简陋木棚,两人走了过去。 “你们寨子和这个寨子是有仇?”谢泽羽问道。 姜淇漪一直看着棚外的大雨倾注,听到谢泽羽发问,默然点了点头,这雨着实大了些,就和十年前那场一样。 “血仇,不可化解,哪怕御师干涉也是一样。三年前,我趁着万爻挑战我,拼尽全力废掉了他大半修为,也算出了心里面一半的怨气。”姜淇漪笑了,笑得半点温度也没有,“那会儿,若水寨子的人都疯了一样,想要杀了我,师父将我牢牢护着,后来御师将我带走,将我禁锢了一年。” “一年?” “是的,一年,我受尽了苦楚,那些御师自以为是的公道,我不服,我一直不服,我甚至还偷学了他们的修炼功法。” “......。” 谢泽羽没有说话了,在这里看过去,那边坐着的少女手里紧紧抱着剑,浑身像竖满了尖锐的刺,防着所有人,也刺伤所有想要伤害她的人,这一身的刺不可折断,反而愈发尖锐。 “我回来时候,碧琅哭得好伤心,我没觉得难过。我甚至突破修为成为了御虫师,这不应该高兴吗?”姜淇漪声音低了下去。 她想,落归峰下来时,她应该是很狼狈的,就像谢泽羽那样。 雨水渐渐小了,天色也黑了。 “去寻峰。”姜淇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叨叨和他说了这么多。 谢泽羽跟在她身后,走入漫漫夜色里。 她过得确实坎坷,可这与他并无多大关系,此事了却,他是要离开,前去无尽的寻觅,长夜漫漫,何处是黎明重逢时。 暮笠没想到他们还会来,甚至要留夜。 他欢喜的让人准备房间给姜淇漪,没料姜淇漪就留在他这里。 “啊?这......不方便.......。”暮笠羞涩笑着低下头。 姜淇漪抱着剑有些纳闷,“不留在这里,如何查到端倪。” “啊?”暮笠有些失落。 暮笠的房间不大,他睡在侧里,帘幔后睡着姜淇漪和谢泽羽。 今晚有他们两个,虫师们也就留在屋外巡视。 “小姜,你说那个怪物还会来吗?”暮笠睡不着。 姜淇漪也不知道,她希望它能来,不管是妖是鬼还是别的,她都希望可以查到一些讯息。 良久没听到姜淇漪的声音,暮笠没趣的抱着枕头闭上了眼。 “谢泽羽,青杀试炼后,我会送你离开。” “嗯。” “还去寻人?” “......嗯。” 她觉得碧琅的外号闷葫芦也不是没理由。 换了地方,她怎么也睡不着,暮笠的呼吸声传来,想来是睡着了,碰上这样的事情,也能一下入睡,心确实很大。 谢泽羽就躺在不远处,也不知道睡没睡着。 就在她迷糊犯困时候,一声惊呼让她蓦地惊醒,她当即抓了剑冲了过去,一把掀开纱幔。 床上的暮笠一脸痛苦扭动着,她想要过去,暮笠却一下腾的坐了起来,眼神阴狠的瞪着她。 “暮笠?” “杀了你!!” 暮笠发狂似的举着刀砍向她,屋外的虫师听到动静也冲了进来,都是喊着让她别伤了暮笠。 姜淇漪平日里练得都是绝杀,这会儿让她放水,她一时做不到,稍一迟疑,那刀锋就掠到身上了。 暮笠的功力比平日里还要强悍几分! “让他们都出去。”谢泽羽声音飘入她的耳中。 她来不及多谢当即喝道:“这里有我,你们都出去!” 那几个虫师最开始还不肯,当听到他们不离开,暮笠就要没命,他们还是退出了房间,忐忑等着。 谢泽羽确认人走了,抬手将房间用结界封住,而后踏步迎上发狂的暮笠,掌心浮出一张木琴来。 “牵住他。”谢泽羽盘膝坐下,双掌抚上琴弦。 姜淇漪当即牵引着想要发狂离开屋内的暮笠,让谢泽羽那块保证清静没有干扰。 琴音起,音律似有形的波纹涟漪一般,一圈圈荡漾开,将暮笠牢牢困住,姜淇漪也离开了那一方范围,紧张看着谢泽羽。 谢泽羽手指不歇,琴音越来越急促,那涟漪也越来越紧密。暮笠痛苦的被束缚着,周围的桎梏渐渐呈现出一个微型阵法。 “少寨主!!” “让我们进去!姜淇漪!” 屋外,叫嚣声不绝于耳。 “天地清极,诸邪尽破!” 谢泽羽蓦地大喝一声,越身而出,踏步落在了那阵法上,左掌二指递出,点在了暮笠的眉心。与此同时,阵法开始泛起青色微芒,将两人都笼在了青色光芒中。 暮笠痛苦呻/吟着,身后渐渐透出一团黑影。 姜淇漪眼睛一下睁大,握住了剑柄,盯着那想要逃离的黑影。 那是个什么东西?似人的样子,偏偏是一团黑乎乎,而且力量还不容小觑,阵法有些压不住它。 暮笠没了控制,也虚脱的倒在了阵法中。 姜淇漪冲过去,将他拉了出来,送到了一边凳子上。 谢泽羽将阵法渐渐收拢,那黑影似乎不甘被束缚,拼命想要挣脱,最终还是败给了这座阵法,化作一团小小黑影蜷缩在里面。 “这是什么?”姜淇漪忍不住问道。 谢泽羽在纳戒中取来一件仙器,将黑影收纳其中,“这是巫族的傀影术,想来白日里那户农家气息也是它残留的。” “......巫族。” 在哪里听过? 第八章 我欠你一份人情 暮笠是寅时醒来的。 就如他所说,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何事。 “小姜,我有没有伤害你。”暮笠担心问着。 姜淇漪抱着剑看着他,“你大概是不能,还是关心你自己的伤势,灵元损失的太多,估计要休养一段时日。” “少寨主,你还担心姜尊,她今日可是让我们大开眼界,那修为精湛至极。” “就是,就是,我看距离御师也不远了。” 暮笠听着几个虫师兴奋的讨论,心里有些失落,小姜这么厉害,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你先休息,我们不打扰了。”姜淇漪急着去探究那个傀影。 暮笠想要去送,几个虫师将他牢牢按在床上,他失落的望着绯色衣裳的少女没入黑夜中,心下一片怅然。 虫师早就给两人另外预备的房间,还特意清扫了一番。 “傀影是什么?巫族又是什么?” 姜淇漪憋了一路,要不是碍于虫师,恨不能当场询问清楚。 还有谢泽羽那个纳戒就和个百宝箱一样,什么仙器都有。她以前捡尸修真人时,也遇到过纳戒,里面东西杂乱且无用。他,似乎和那些寻常修真人不一样。 谢泽羽已经将那傀影放了出来,用仙器将它束缚住。 “天居大陆广袤无垠,各类修炼宗门也多。中州的巫族便是其中一支,他们鲜少出世,也绝不让外人进入,千年来,巫族踪迹实难寻觅,我也是偶然遇到过一位故人,得知了一二。” “这傀影术法便是他们所擅长的,施术者将一些活人抽离魂魄,再用特制术法禁锢,消弭他们的意识,彻底将他们化作自己的傀儡。他们会的术法修为傀儡也会,这样就可不出面利用傀儡的来去无踪,出其不意的控制人元神。 姜淇漪真没想到还有这类术法,过于残忍,不过也没过多的表示,既然那个人控制这个傀儡,那是不是现在正透过傀儡看着他们?他现在又是何种心情? “可以查到是谁在用傀影术吗?” “须得将魂魄离体,取得傀儡本体。” “唰!”剑气荡过去,将傀儡黑影都几乎削散。 谢泽羽制止了她,“不可,这个魂魄还未完全融合傀儡术中,还可以挽救,你这样取傀儡体会令其魂飞魄散。” “与其耗费心力引出魂魄,如此不是最好?”姜淇漪眼神冷凛,并没有收回长剑的想法。 谢泽羽也没退让,僵持一会儿,姜淇漪将剑回了剑鞘。 见他费力将这具魂魄引出傀儡体,姜淇漪哼了声,为了不相干的人,甚至是魂魄,白白损耗自己的灵元,真是不知所谓。 琴音袅袅,傀儡也有了颤动,一缕灰烟散出傀儡体。 那灰烟绕着谢泽羽一圈,似是表达感激,之后才离去。 那傀儡体也化作黑烟四下飘散,谢泽羽将这些黑烟控住,“这些傀儡残体会回到施术者那里,你可要前去一观?” 姜淇漪提着剑率先出了门,她看出来了,谢泽羽这番琴音引魂,可是伤到了灵元甚至元神。 这些黑烟黑夜里看得不仔细,谢泽羽双手掐诀,双手间弥散出无数星点附在这缕缕黑烟上,霎时间,跳跃的银光浮现在眼前。 银光很快飘散开,漫漫黑夜,连绵山峦,微光错落。 两人御剑一路跟随,到了一处山峦,银光蓦地消散不见。 “......这是?” “傀儡主不惜反噬自身,强行切断了感应。” 姜淇漪有些气恼,此地是一处山涧,并不属于哪座山峰,根本查不到这个人藏在那里。 经过这些事,她也明白,有人将巫族的人带进来了,还掳走了寨子的人,不知道要做什么! 远处已经可见鱼肚白泛起,已经快天亮了。 “有了线索总比没有好。”谢泽羽安抚着。 姜淇漪攥紧了竹节,明明就在跟前,为何归溃一篑! 究竟是谁,能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入进来! 山涧后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晨风吹拂,阵阵凉意,竹林的清香混杂着其余的泥土味散入姜淇漪的鼻翼间。 “走吧,回去。”姜淇漪是没了气力道。 谢泽羽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御剑同她离开了。 一夜未眠,姜淇漪也有些疲倦了。 青杀试炼要提前一日去落归峰,她只有今日休息了。 “小姜,你脸色好差啊。”碧琅欢喜迎上来,一见她这样又心疼起来,“你们昨天去了一天一夜,是不是累了?” 姜淇漪没有做声,她确实有些累,独自去了半山腰小屋。 “小姜她怎么了?”碧琅纳闷朝谢泽羽问着。 “或许是累了。” 这一觉睡得迷迷糊糊,很不踏实。 梦里她回到了十年前,惨烈的厮杀后,她独自跑到山巅坐着,她哭得很无助,她死死抓着手臂,直至手臂渗出血来。 “小姜,松手。” “......是我......是我害了大家......。” “与你无关,不是你也会是碧琅是降离,这一切注定会发生,你恰巧是那个人而已,没事的。” 她满脸泪痕看着血水还没擦干净的单偌,握住了他的手,轻轻靠在他的腿上,“师父,我会报仇的。” 单偌扶着她的肩头,“师父不希望你怀着这么深的仇恨。” “那你呢?你为什么要杀了寨子里那些人?为什么勾结巫族?我都知道了,山涧竹林是你!”姜淇漪蓦地抬头,含泪看着错愕的单偌,“师父,你让我手上不染罪孽,是想自己去吗?” “可不应......杀了他们......” 梦里单偌的影像变得模糊,他似乎在着急辩解,她努力去听,却什么也听不清。 “师父!师父......。” 她蓦地从梦里惊醒,脑门一头的汗水,浑身也有些无力。 屋子里一片漆黑,应该是入夜了,她竟然昏睡了一天! 石门传来敲击声,很轻,像是怕打扰她休息。 她起来拉开门,没想到是谢泽羽。 “醒了?碧琅几次过来,我都让她不要打扰你休息。你,今日是在山涧竹林想到了什么?”谢泽羽轻声问着。 姜淇漪不得不承认,谢泽羽这个人修为高,脑子还聪慧。 他站在屋外,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如何。 “此事与你无关了,我自会去处理。”姜淇漪扣住门框,准备将石门关上,谢泽羽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有些不耐,正要用力合上,碧琅急促声音传来。 “小姜......族长......伤......。” 姜淇漪呼吸也急促起来,猛地拉开门,抓着剑极快的掠了下去,碧琅唉了一声也跟着跑了过去。 竹楼那里比平日喧哗了一些,隐约还有哭泣声。 姜淇漪心一沉,冲了进去,走到纱幔那里却又止步了。 “......小姜。”连采掀开纱幔,眼睛红红的,想来是哭过了,“你师父他病情突然加重,我现在用药勉强牵制着......。” 她慢慢走过去,病榻上,单偌脸色苍白的有些可怕。 怎么会如此突然?明明早晨他还出现在山涧竹林? 难道是自己猜测错了?不可能,那熟悉的药香她不能认错! “师父到底怎么了?”她低声问着。 连采失魂落魄坐着,“就是方才,你师父体内气息骤然乱窜,猛地吐血不止,我拼力才稳住......。” “师父早上可曾出去?” “是......小姜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去哪里......” 姜淇漪提剑出了门,险些将碧琅撞倒在地,碧琅一脸的诧异,再看连采也是一脸错愕。 她心跳得很快,脚下步子不停,在药田那里见到了谢泽羽。 他也不惊讶她这般神情,开口道:“你师父的伤与今早山涧竹林有关,他,出现在那里过?” “是,我隐瞒了你。” 谢泽羽微微颔首,其实他也猜到了。 能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带进来,应该是单偌无疑了,只是,他为何要带巫族的人进来? 姜淇漪道:“师父应和巫族的人犯下掳人事件无关,不然也不会遭逢毒手了,我想请你救我师父,代价你说。” 她是担忧他因为单偌勾连巫族的人不肯出手,确实,要真是他做的,他不会救人,世间何人不是性命,犯下的罪孽该有后果。 姜淇漪焦急等了很久,谢泽羽终于开口了,“我去看看。” 她松了一口气,引着他去往竹楼。 连采见到她带着谢泽羽来了,有些吃惊,不过还是让开了路。 谢泽羽这还是头回见单偌,之前他一直养病,深居简出。 病榻上的男子,脸颊消瘦凹陷,脸色苍白,眉头紧拧着。 他有些疑惑,仔仔细细看了看单偌,他见过他的,只是在哪里见过呢?这些年,他已经淡忘了好些事,可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一定得救,不然他会后悔。 姜淇漪等了许久,都没见到谢泽羽有所动作,不免有些急躁。 连采流露出不相信的神色来,“小姜,他真的会医治族长?” 一时半会也没办法解释了,她焦急盯着纱幔内。 过了许久,谢泽羽终于出来了,脸色有些泛白,是出手了,“族长应是无大碍了,不过体内的余毒还是需要时日。” 连采和碧琅大喜奔了过去,留下姜淇漪和谢泽羽。 “多谢,我欠你一份人情。”姜淇漪诚挚道谢。 谢泽羽摆摆手,“算在救命之恩内吧,何况,幕后之人不除,你师父的毒还会复发,伤及元神。” “什么!”姜淇漪低声叫了出来。 第九章 有时候他想,或许他根本就是慕…… 一夜春雨未曾歇,山岚清风几度凉。 姜淇漪疲倦睁开了眼,昨晚在竹楼守到半夜,碧琅硬推着她离开了,要她好好休息,养足精神今天前去落归峰。 谢泽羽的话还在耳畔响起,单偌还没完全脱离危险,那个人只要还在暗处,稍做动作,单偌随时丧命。 铁盆内冷冽的水泼在脸上,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洗漱完毕,她径直去了竹楼。 连采换下了守了大半夜的碧琅,正坐在床榻前给单偌擦拭手。 “连姨。” “想好了?” 关于单偌的情况,谢泽羽没有隐瞒,也告知了她们,连采得知消息那刻,脸颊瞬时没了血色,没有说一句话。 她昨晚也没发表意见,沉默陪着单偌半夜方离开。 “师父......连姨多费心。”姜淇漪将右手放在了左肩,朝着连采弯下了腰,这算是她少有的几次对连采这么恭敬。 连采苦涩笑着,“我猜的没错,单大哥肯定也是这么希望的。” 姜淇漪轻声走近床榻,半蹲下来,单偌消瘦的厉害,和记忆里那个风华无双的族长相去甚远。 “......师父。”她很久没这么叫过单偌了。 她知道单偌的性格,定然不会辜负他的期望,要是他出事,踏遍瑶山,她定会不惜代价为他复仇。 “小姜!”连采叫住了要离开的姜淇漪。 姜淇漪站住了,有些疑惑转过身来。 连采将一方木匣子送到了她手里,解释道:“你师父早就想给你了,他一直说,你更适合用剑。” 匣子打开,一股灵气溢了出来,剑身光华流转,定然不是俗物,剑柄上还镌刻着两字:昌阙。 “这是师父的灵剑。”姜淇漪有些吃惊。 单偌曾是中州修真人,这柄剑就是他的灵剑,也是古籍仙器里前五的神剑。 那日她在练剑,单偌看了一直夸她来着,可能那日就想着有朝一日将昌阙送给她。 姜淇漪将昌阙取出,剑身透出的薄凉直传心底,灵气至足,远超过她平日里捡漏得到的仙器法宝。 “我怕辜负了师父赠我灵剑的期许。”姜淇漪半晌低声道。 连采道:“你不会,你也值得这把剑。” 姜淇漪看向帘幔后的单偌,迟疑片刻,将肩上的长剑换下。 出竹楼时,遇到了往这里来的谢泽羽。 “昌阙?”谢泽羽目光凝在了她肩上的剑上。 姜淇漪点了点头,“你也认得?” 不过也是,谢泽羽此人涉猎颇广,认得也不奇怪。 “认得。”谢泽羽有些感慨,幸好昨晚没有迟疑救人,故人重逢,恍若隔世。 谢泽羽将一叠符箓递了过去,“此番历练,你或许用得到。” 姜淇漪看了看全是水系符箓,还是高等术法符纸,出手真是大方,果真是位善良的修仙人。 “谢了!” “万事小心。” “等我回来送你离开。” 谢泽羽嘴角微动,真是意气风发。 他将右手摊开,里面躺着一团他捕捉到没有彻底消散的傀儡本体,既然是故人遇难,那么耗费一点心力追查也不是不行。 寨门口,落归峰来的两个灰色短打弟子已经等在了那里。 远远地瞧见绯色衣裳少女走来,忙迎了过去。 “姜尊,可以启程了吗?”其中一个弟子恭敬问着。 他们一般都是用木舟御行,带着要去试炼的弟子离开。 姜淇漪认得这个弟子,三年前,她大闹落归峰时,这个倒霉蛋被她揍得很惨,哭爹喊娘的告饶,想来也是有了阴影。 “不必了,我自己去。” “姜尊,路途遥远......” 那弟子话还没说完,姜淇漪已经御剑离开了寨子。 御剑术!中州的修炼术法! 落归峰是瑶山最高峰,御浮阁就坐落在山峰巅峰处。 再次踏入落归峰,姜淇漪心情很复杂,她抬头看向结界内的那座奢华恢弘的宫殿,暗自握紧了拳。 “姜尊,我为您开启结界。”后面而来的弟子跑到前面,开启了结界,“姜尊,请。” 等姜淇漪走了,余下的一个弟子满脸的不解,“石大哥,我们可是落归峰的人,干嘛怕一个御虫师。” “嘘!这个女的不好惹!疯起来很可怕,三年前,她被押解上来,一人重伤了我们阁内数十名高阶弟子,浑身血淋淋竹笛遥指几位御座,哎哟想起来我都心发慌。” “这么......厉害......” “不过你也别怕,她最后还不是被扔进了焰远境,好了这事以后跟你说,先进去。” 御浮阁内高座上分坐着七位御师,居中而坐的明苍算是御师内有话语权的。 喧哗的大殿因为姜淇漪的进入而哑然,众人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来这里的人大部分都已经听多嘴的弟子提及了她的事迹。 “青獠寨御虫师见过几位御座。”姜淇漪漠然行了一礼。 明苍不是很喜欢这位一身傲骨难折的姜淇漪,不过面子上的礼节还是要给的,“两载未见,姜尊风骨更胜往昔。” “那也多亏了几位御座给的心法。”姜淇漪漫不经心道。 明苍脸色微变,这件事一直是落归峰之耻。 堂堂御浮阁,竟然让一个御虫师学得了秘藏的修炼心得。 不过惩戒也惩戒了,姜淇漪也活着从焰远境出来,再计较,显得他们小肚鸡肠,有失威信。 “姜尊客气了。”明苍几乎是压着怒气笑着说完的。 同时按住了暴脾气的明穆,“各位今夜便先好生休养,明日卯时前来大殿,我等送你们前去试炼之地。” “你拦着我作甚!姜淇漪简直目空一切!”明穆气急。 明苍气反而消了大半,“不过逞一时口快,两年前能侥幸活着不知珍惜,如此意气,怕是难再有第二次好运。” “何意?”明穆不解。 在座的几个御师也是疑惑,明苍笑了笑,将事情说了出来。 明穆转怒为喜,“原来如此。” “要是上御他们出关,恐怕会责难我们。”明敖担忧道:“两年前便是闹得极大,还好没有惊动三位上御。” 明苍拂了拂手,“三位上御没有百年出不了关,再者万一飞升,更加管不了这俗世。” 几个御师也不说话了,默认了明苍的想法。 落归峰地势极高,寒气也极重。 不知是故意还是凑巧,姜淇漪分到的房间是最接近悬崖的,寒气涌上来,屋子里冷得不行。 生火后,屋子暖和了一些,姜淇漪也没了睡意。 这御浮阁十大御师,上面七个各怀鬼胎,俗欲极重,就这样还妄想效仿闭关的三个上御得以窥破天机飞升。 想着,不由得冷哼出声,要不是为了青杀试炼,她真不想上来这里,见一见这几位送她进去焰远境的人。 “嘭!” 一声巨响,让她蓦地一惊,开门纵了出去。 屋外寒风猛烈,走廊昏暗的灯笼摇摆不定,院内空无一物。 她不会怀疑自己的听觉,将昌阙握在手里,慢慢走向院落。 院墙过去就是悬崖,空间不大,她很快搜查完,一无所获。 站了会,冷风掠来,实在冷得不行,还是决定回去。 “小姜!!小姜!!” 这熟悉的呼喊,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暮笠小跑着过来,满脸的兴奋,“我来得很早,都没见到你,我一路问过去,知道你住在这里,小姜,这里很冷,你要不要和我换一换房间。” “不必。”姜淇漪就要关门。 暮笠忙扑过去,笑着道:“小姜,给。” 姜淇漪看着他手里的纸包,缕缕热气还在往外透,“我不饿。” 暮笠有些失望,“我听说你都没去吃晚餐,特意给你带的。” “试炼凶险,你有空不如多参悟修炼心得,耗费心神后,这个正好果腹”姜淇漪将门关上。 暮笠彻底失望嘟囔着,“我都达不到耗费心神进食的地步,要不是几位叔叔催着我来历练,我都不想来的。” 往回走时,遇到了万爻。 他几年前出去寻找材料时,就被万爻为难过,那次还是姜淇漪扛着大刀替他解围的,这一解围让他钦慕不已。 有时候他想,或许他根本就是慕强而已。 还在胡思乱想着,万爻走近了,他本能想要避开。 万爻今天似乎也没想到搭理他,不过还是给了他一记鄙夷的眼神,轻蔑而不屑。 暮笠怒气涌上,死死攥着手,是他没用,这么久都没办法提升修为,连万爻都没办法胜过,小姜自然不会看到他。 他下定决心猛地一回头,“万爻......” 方才还在这里的万爻竟然不见了,他加紧几步,看到院墙上留下的痕迹,他竟然去了悬崖那里。 他本能察觉到异常,想去叫姜淇漪,见她屋子已经没了光亮,将手放了下来。 迟疑了会,他还是决定翻过院墙去看看万爻到底在做什么。 悬崖地方不大,他藏在乱草后,万爻站在悬崖边缘不知道在默念着什么,紧接着看到悬崖边爬上个怪异的影子,他呼吸不由得加快,下意识想要摸出玉简传讯给姜淇漪。 “暮笠。” 他一个激灵,慌张的抬头,万爻身影笼罩了他,“都看到了?那就拿你开刀,也给姜淇漪送一份大礼!” 他忙爬起想要逃走,就在攀上墙头那刻,一道黑影更快将他掀翻在了地方,狰狞着扑了上去。 他最后的一缕意识也散去,脑内一片混沌。 第十章 她呼吸霎时都凝滞了 姜淇漪一直不明白,为何要提前来落归峰。 分配的屋子冷得要死,她一晚上都没睡好。 睡意未消的开了门,就瞧见对面院墙那里出现痕迹,心下升起疑惑,快步走了过去,手指抚上,端详了一会儿,揣测着这应是抓痕,当即利落的掠过院墙。 院墙后就是悬崖,寒气凛然云雾飘然,看了一圈并没其余的。 她站立了会,还是回到院落,往大殿走去。 大殿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她没见到暮笠,心下生出异样。 不过这个疑虑很快消了,暮笠来了。 不知是不是没睡好,他有些消沉,一言不发站在队伍里。 “青杀试炼地凶险异常,诸位手里想必都拿到了玉珏,若是撑不下去,可以击碎玉珏,自有阵法将你们传送到安全地方,待到两日后试炼结束,我等会将你们全部召回。”明苍已经开始讲试炼之地的注意事项。 姜淇漪将手里的玉珏随手收着,她并不需要。 待到众人都已准备妥当,七位御师开始结阵,大殿很快出现一个浮动青色漩涡。 “姜尊,青杀试炼见。”万爻阴恻恻笑着,大步朝着漩涡传送阵走去,霎时没了身影。 姜淇漪看了眼落在后面的暮笠,“小心。” “嗯。”暮笠应了一声,往前走着。 她也朝着漩涡处走去,任由漩涡将她吸入进去。 再睁开眼,已经是传送的试炼之地。 无尽的荒凉,入目的断壁残垣,灰蒙蒙的天色有些压抑。 其余的人也不知被传送到了哪里,她踩着黏稠的泥地,参照地图往目的地前行。 这次试炼目标是青炼窟的一品兽骨,途中斩杀的妖兽妖丹也算作成绩,作为最后胜出的筹码。 一路过去,她剑下已经死了几头中阶妖兽。 那些妖兽的血液黏稠溅了她满身,那气味简直要熏晕了她。 寻了一阵,这里竟然还下起了血雨,落在身上灼烧得厉害,灰沉沉的天幕顷刻间化作了暗红色。 她找了个遮挡的断壁搭建的空隙坐着,怕引来妖兽,也不敢生火,擦了擦粘液多的地方后,翻出了地图查看路程。 “万爻真是凶戾啊。” “可不,那些妖兽被他三两下就杀了,我还见到那些妖兽只剩下一个干瘪的壳子了。” 讨论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侧身闪避从空隙处看过去,几个其余寨子的人正慌乱找地方避雨。 他们说万爻三两下杀了妖兽,如果不是夸张,那就是万爻的修为精进的也过分厉害了。 她不以为意,这几个她见过,连虫师都不是,估计就是夸张了说,说不准等下就要捏碎玉玦跑了。 青杀试炼难得,各寨子的人都想来试一试。 她懒得去理会,背靠着石块开始小眯。 “啊!试炼的地方怎么出现这等妖兽!” “高阶笠妖!!” 姜淇漪正闭目休养,被喧闹声吵醒,很是不耐烦,探身子去看时,被所见震惊到了。 她也听闻过试炼之地一些情况,妖兽多是中阶,对于御虫师并不算什么,但这里竟然出现了一头高阶妖兽。 那妖兽通体血红,蛇头虎身,两侧还生着双翼,口中正往那几个人所在地方喷火焰,烧的那几个人连滚带爬的躲避。 她没心思多管闲事,悄然退回来,高阶妖兽她也要避让三分。 “快,快,击碎玉珏!!” 绝望的吼叫响起,几个人刺耳的叫声此起彼伏,过了不久,声音全都没有了,要么就是死在了笠妖掌下要么就是逃了。 一时半会她也不敢贸然出去一探究竟。 等了良久,乱石后头静得可怕,她实在待不住,扶着乱石,悄然侧着身子看去。 外面巨大的乱石碎了一地,那几个人也没了踪影,不知是死是活,环视一圈连笠妖也不见了,她松了口气,笠妖跑了最好。 “哗啦!!” 姜淇漪本能闪避开,栖身的乱石被笠妖击碎。 她没想到这笠妖这么阴险,藏在暗处,等她出现直接扑过来。 站在这巨大高阶妖兽对面,她有些心慌,咽了咽口水。 跑!有多快跑多快! 她拔出昌阙,御剑而行,没料这里特殊,御剑速度还不如她跑的速度,一咬牙,纵身而起,一剑斩去。 强大的剑气将笠妖逼迫了一些,她争得空隙疾步跑开。 那笠妖振翅而飞,在前面截住了她,开始喷射火焰。 姜淇漪狼狈的闪避着,朝着笠妖薄弱的腹部攻去,脑中全是谢泽羽给的剑诀,剑影飘逸,凌厉攻杀。 笠妖也被激怒了,攻击也凶狠了起来。 巨大的火球逼得姜淇漪腾挪闪避,不时就被笠妖爪子抓伤。 摔倒在地时,蓦地瞥见衣衫内的符纸,姜淇漪忙取出来,默念平日里捡漏所学的符箓使用法诀,手一挥,符箓浮动,化作滔天的冰雪围住了笠妖。 笠妖是火系术法,这水系的符箓正好克它。 姜淇漪瞧准机会,左手挥洒符箓,右手握剑,滑入笠妖腹部,趁着它被符箓控住,抓住机会一剑刺破它的腹部,温热的血洒了她一肩膀。 笠妖吃痛,疯狂扭动,将她逼出,怒吼着扑来。 姜淇漪放出最后一道符箓,凝神挥剑,剑气浩然澎湃,直接掀翻了虚弱的笠妖,一剑将它伤口扩大,利落取走了妖丹。 “噗!”姜淇漪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这笠妖方才一击,妖力强大,她险些就丧命它腹部下。 笠妖没了妖丹,挣扎几下还是没了动静。 远处的高耸的断壁上,万爻沉着脸看完了全程。 “这个女娃娃不得了。”盘坐在断壁上的黑衣斗篷人声音苍老嘶哑,“她手里的符箓那可是修真界难得的法宝。” “苍老,一切有劳了。”万爻抱拳咬牙道。 “嘿嘿,互利的事情罢了,只是可惜我养的笠儿了。”斗篷老者一脸的可惜。 万爻知道他的意思,“苍老,事成后,您要的,我也一定配合。您要的人,我们也悉数给了,一定不会食言的。” 老者很满意这回答,“这女娃娃给我炼制了也不错。” 万爻听了,心里放心了大半,狞笑着看向远处的姜淇漪。 杀了笠妖,姜淇漪也没了气力,扶着石壁缓缓坐下,她现在急需调养气息,将体内的灵元恢复。 一般入定后,外界的纷扰都很难察觉,可这里凶险异常,她也不敢彻底隐匿意识,还是保留了一丝清明。 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听声辩位,是往她这来的。 “小姜,是我。” “暮笠?” 暮笠惊魂未定低头瞧着差点要了他命的长剑,“我......听到响动......担心是你......” 姜淇漪将昌阙收回,低声咳嗽了几声。 暮笠慌忙取下腰上的水囊,“你受伤了,喝点水吧。” “多谢。”姜淇漪接过水囊,确认水没问题,喝了几口。 暮笠全身心在她伤势上,没注意她的异常。 “小姜!那是,是笠妖吗!”暮笠吃惊指着那边地上死去的笠妖,那可是高阶妖兽,“你,你杀的?” 得到姜淇漪的肯定后,暮笠嘴巴微张着就没合拢过。 姜淇漪也没去管好奇蹲在笠妖身边研究的暮笠,开始拿出地图,她现在的位置距离兽骨放置的地方已经不远了。 “小姜,这笠妖的妖骨我可以敲下来给你做个骨笛,还有,还有这妖囊我可以给你再做一副护甲......” “......走吧。” 暮笠有些不舍,时间不够,只能先掰断这些妖骨了。 血雨过后,又开始起雾了,紫色薄雾缥缈四散。 姜淇漪不确定是不是有毒,撕下布匹蒙住了口鼻,进入这放置兽骨的地方,妖兽都少了一些。 暮笠好奇左看看右看看,刚想叫住姜淇漪,脚下步子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呼吸也困难起来。 他听到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一声声,声入心底,激起一圈圈涟漪。 “小姜......你有没有听到......” “嗯?” “没事,走吧。” 姜淇漪环抱着手,有些纳闷看着一下换了情绪走在前头的暮笠,怎么回事,情绪又消沉了起来。 难道这环境还有影响人的心态? 放置妖骨的地方四周标注都是泥潭,一旦失足,烂泥犹如有生命,急剧的吞噬掉掉落的人,吐出一具具白骨来。 姜淇漪拂去遮住视线的紫雾,隐约可见前面出现的山窟,山窟下就是泥潭,泥潭内时不时涌动着,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深潜在下面,等待着吞噬误入者。 “暮笠,你在这等着。”姜淇漪唤出昌阙,准备御剑过去。 速度慢了点,可最为保险。 昌阙载着姜淇漪摇摇晃晃穿行在泥潭上方,往洞窟而去。 行至中途,一柄仙器短刃疾射而来,精准撞击了御行不稳的昌阙剑,将她掀翻下来。 姜淇漪慌乱间,落脚在泥潭中央一块浮石上。 昌阙剑也被利爪勾住落到了对岸。 “暮笠!你做什么!”姜淇漪又惊又怒。 暮笠自顾将昌阙剑用手里的一枚玉器封印好,慢慢抬起头,一双暗红的眸子盯着她,“让你死。” 姜淇漪瞳孔一下放大,暮笠正抬手将自制的铁筒对准了她,霎时间,万枚银澜针就待将她射成筛子。 她呼吸霎时都凝滞了。 第十一章 你的右侧额下有印记 沐峰擅长炼制仙器神兵,暮笠亲手炼制的银澜针绝不输中州上品仙器,一旦启动绝无回转余地。 预想的万针齐发场景久久没有发生。 暮笠颤抖着右臂,瞳孔内全是纠结痛楚。 趁着这空隙,姜淇漪纵身跃起借力滚落在了山窟前的空坪上。 “这小子意念不浅呐,我的控傀术都没办法压制他,罢了,反正要那丫头做我万骷阵祭品。” “苍老还等什么,开始吧。” 姜淇漪死死盯着出现在暮笠身侧的两个人,万爻她不会认错,站在万爻身侧披着斗篷的人,她在寨中从未见过。 稍稍一迟疑,立刻想到了前些天莫名失踪的寨中人。 “你是巫族人?”姜淇漪攥紧了手里仅存的两张水系符篆。 披着斗篷的苍老闻言一笑,拍了拍手,“聪慧的小丫头,不过你很快就要死了。” 姜淇漪神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反应,地上空坪蓦地亮起符印,瞬时化作刺目的红芒,将她笼罩其间。 苍老满意的拄着拐杖渡过了泥潭,稳稳落在了符印前。 “这是万骷阵,用了精心挑选的十几名少男少女的精魄血肉炼制成,阵成时千里哀鸣怨灵无数,老夫不才研究数十年终有所成,如今只差一道工序,小丫头你魂格特殊,正好用来填补。” “想要我的命?” 苍老怒极而笑,现在她都成了待宰的鱼肉,还这么有气势。 姜淇漪奋力甩出手里的水系符篆,数道水柱剧烈的冲撞着面前红光大现流转的光幕,竟硬生生撕裂开一道小口子。 苍老大惊失色,忙施咒将小口子重新缝合起来。 姜淇漪也有点吃惊,她手里的水系符篆都杀得了高阶妖兽,到了这里,只是撕开一个小口子。 她的昌阙不在手里,光凭手里的竹笛,根本冲破不了。 泥潭那边,万爻紧张的心也放松了下来,狠戾盯着阵法内的姜淇漪,恨不得现在撕碎了她,以报三年前之仇。 他全身心都在对岸,完全没注意站在一边的暮笠瞳孔颜色渐渐变浅,手指也微微颤动着。 苍老大舒一口气,盘坐下来,开始念咒催动万骷阵。 青杀试炼地变幻莫测,万骷阵一运转,那灰色的苍穹顷刻间化作深紫色,大团大团的墨色云层卷动着。 试炼地的妖兽也躁动起来,搅弄着的试炼地四处坍塌。 姜淇漪手里的竹笛不住的挥洒,将袭击她的光焰击碎,受制于阵法的咒力加持,她的灵力也渐渐无法施展,呼吸也困难起来。 “哼,还敢妄动,万窟阵一开,引天地煞气入内,化你灵力,散你元魄,你灵力施展越快,死得也越快。” 苍老得意起来,这失传的万骷阵就要在他手里完成了。 这试炼地凶煞气远胜于外面,在此更是如虎添翼。 姜淇漪感到重重的压迫,双目都沁出血水,手里的竹笛渐渐无力落在了她脚边。 流转的符印光幕外,暮笠还站在原地,他神色悲愤。 她苦涩笑了笑,是她大意了,没注意到暮笠的异常,她今日死在这里,暮笠也活不了。 “小姜,剑!!!” “......!” 昌阙直接朝她砸来,剑意感应到她的存在,直接破开符印。 万爻惊怒交加,捂着流血的右侧腰部,怒向恢复了大半的暮笠,“臭小子,你还敢偷袭我!!” 暮笠抚了抚混沌的脑袋,极快的闪避开。 他不是万爻的对手,不过仗着万澜针在手,也有几分胜算。 他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何事,醒来时,就见到姜淇漪被困住,隐约想起自己害了她,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悲愤。 还好,他醒来了,没有真的害死她。 苍老那里见状气得不行,忙结印念咒。 姜淇漪牢牢握着昌阙,闭目想着剑诀,拼力挥向还没合上的缺口,生生撕开足够一人离开的口子。 “你......!” “现在该你死了。” 苍老惊骇站在原地,他真的低估了姜淇漪的实力,也高估了半拉子工程的万骷阵威力。 她手里的那把上古神剑,威慑力足以令人畏惧了。 现在剑在她手里,苍老也不得打起精神应付。 剑影散似轻烟,绕着苍老四周而笼,要是姜淇漪现在还有灵力在,苍老早就没了命。 苍老怒哼一声,念了几句咒语,将斗篷内一个黑影召唤出来。 姜淇漪眉头微皱,她认得,这是傀影。 傀影伏在苍老的脚底下,朝她呲牙咧嘴,相较于上次见的,这只傀影的煞气更重,威慑力更重。 苍老一声令下,傀影扑向了她。 姜淇漪剑气几次将它荡开,偏偏又落在了她跟前。 这只傀影更灵活一些,好几次扑到了她怀里,想要附身于她。 苍老得到空隙走向万窟阵,盘膝坐下,准备下一轮攻击。 姜淇漪怒了,出剑更快,剑光好几次掠向傀影,将它逼退。 万骷阵又开始运行起来,巨大的符印慢慢移向她。 姜淇漪转头跑向山窟那里,奋力去夺那兽骨。 还在对付暮笠的万爻大惊怒道:“苍老,快阻止她!” “一块破骨头而已,不要耽误老夫。” “你!!” 万爻顾不得暮笠,跑向山窟那里。 暮笠见他冲着姜淇漪去,忙抬起右臂,铁筒对准狂奔的万爻。 霎时间,数万枚幽蓝的半透明箭矢扑向万爻。 万爻察觉到异常,慌忙闪避,“苍老救我!!” 苍老不耐的站起来,操纵着万骷阵笼了这些箭矢,不亚于上品仙器的数万枚箭矢化作齑粉。 万骷阵势头不减,符印余力重重撞向暮笠。 姜淇漪刚拿到兽骨,就听到巨大的声响,她猛地回头。 万骷阵几重符印尽数穿过暮笠,将他掀翻下了断垣。 她的心也一沉,跳下了放置兽骨的石台。 万爻后脚赶来,又怒又气,“你还真是命大啊。” 姜淇漪没空搭理他,偏偏万爻要来阻拦。 那一股怒火瞬间喷发,她挥动着昌阙没有章法杀向他。 万爻有些怕了,退到苍老身侧,“快,快,杀了她。” Ding ding 苍老催着万骷阵慢慢移向她,同时准备催发符印。 阵内的符印闪烁着妖异的红芒,将她的脸也映红了。 姜淇漪深吸了一口气,握住了昌阙,大不了等下激发元神,以燃烧元神为代价,注入昌阙,杀了苍老。 漫天的符印连接着紫色苍穹,妖异的红光渗透深墨色云团。 她凝神提剑,准备燃烧元神。 苍老的斗篷也被巨大的风力刮掉,露出一张苍老满是褶子的脸来,一双小眼珠子内全是阴冷。 “怎么回事!” 苍老惊怒吼着,他蓄势待发的符印尽数消散。 数道剑光穿过他的半成万骷阵,将阵内的符印大部分搅碎。 这般强大的剑气,必然是永劫期了。 苍老惊骇四处张望,同时准备闪退。 姜淇漪有些茫然,她差一点就要以元神为代价注入昌阙了。 对岸一道白影踏剑而来,慢慢走向她。 她也不由自主走过去,颤抖着嘴唇,“师......父......” 一路的厮杀,这会儿见到单偌,她的狠戾霎时都似乎无了。 到了近处,她的情绪又落了回去,她不会认错单偌,方才一阵失神,差点认错,她低声试探问道:“谢泽羽?” “是我。”谢泽羽扶着她坐下,喂她吃下碧琅带来的丹药。 万爻骤然见到单偌,惊骇的不行,忙看向苍老。 苍老也是一脸的疑惑讪笑道:“单族长,你怎么来了?” 谢泽羽望向他,“你要杀我徒儿,我自然要来。” 苍老越看越不对劲,他上次下手够重了,以单偌那个病怏怏的体质,怎么还有力气跑到这里来。 谢泽羽自然不会说太多,直接挥剑斩碎了阵内的符印。 没了符印的半成万骷阵瞬时坍塌,苍穹内妖异的紫色也散去。 万爻见大事不妙,忙后退拔腿就跑。 苍老暗骂着,刚想走,谢泽羽已经闪到了他的跟前。 “你是巫族内驱除革名的失巫格之人?”谢泽羽逼近他。 苍老忙叫起来,“你不是单偌,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那人对我有救命之恩,你杀不得。” “道友修为已经达永劫期,就此放过我,我必然加倍回报。” 姜淇漪恢复了一点气力,提着剑走过来,狠戾盯着他,“放过你?怕是不能。” 苍老察觉到杀气,顾不得别的,连滚带爬想要走。 姜淇漪冲到他前面,一剑斩去。 苍老慌忙结咒,筑成符印在身前抵挡。 姜淇漪是怒到了极点,昌阙拼命的挥去,将符印震裂。 “啪。” 苍老抵挡的符印碎裂,一剑刺中他的心口,血水溅洒了姜淇漪一脸,他张着嘴倒在了血泊里。 姜淇漪也无力半坐在血水里,抬手擦拭掉脸上的血迹。 “等等。” “......?” 谢泽羽蹲下来,神情凝重盯着她的右边脸颊。 姜淇漪被他这样吓到了,想要去触碰脸颊被他握住了手腕。 “你的右侧额下有印记,应是巫族秘制咒语。” “我......额......” 姜淇漪惊讶之下,一股灼烧感也开始在她的右侧额下蔓延。 她被苍老血喷了,还喷出印记了! 第十二章 谢泽羽或许真是世人口里的神…… 沐峰擅长炼制仙器神兵,暮笠亲手炼制的银澜针绝不输中州上品仙器,一旦启动绝无回转余地。 预想的御浮阁内传送阵入口漩涡激荡冲撞着。 碧琅故作悠然的坐在椅子上磕着瓜子,心里面默念着千万别让御师认出进去的单偌是假的才好。 明苍不悦看着坐在下方的碧琅以及她吐了一地的瓜子壳,再看向传送阵那里,眉头紧紧拧在了一处。 “单族长何以得知御浮阁试炼有差错?”明苍沉声问着。 方才情势紧急,传送阵入口激荡得厉害,他也顾不得多去询问直接跳进去的单偌。 碧琅咳嗽一声,“我们族长在小姜身上下了一种特制的蛊,一旦出事,族长会第一时间感知。” 这套话术,来得时候,她已经和谢泽羽对了很久。 说出来也不违和,顺畅得很。 明苍哼了一声,这话确实找不出破绽。 阵法入口激荡已经渐渐平复,想来里面是恢复了正常。 山窟前坪,姜淇漪半坐在地上,手还抚在脸颊灼烧处。 “那个印记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松开手。”谢泽羽轻声道:“若是有不适,我也可为你治愈。” 姜淇漪慢慢挪开手掌,那股强烈的灼烧感也褪去了。 谢泽羽的眉头深深拧着,看得姜淇漪心里一阵忐忑,生怕他又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 “印记没了。” “没了?” 真是来得猛烈,去得也迅疾。 姜淇漪有些后悔没有早点撤开手掌,说不准还可以观测一二。 谢泽羽盘膝坐在她对面,掌心抵住她的手掌,通过神识进入她的体内,准备一探究竟。 谁料,神识在接近她元神时,骤然间受阻被弹出来。 谢泽羽扶了扶脑袋,神识受损可不是小事。 “你怎么了?” “我的神识无法接近你的元神,那里似乎潜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一切灵识探入都是没入不见,甚至被迫撤回,危及自身。” “那你......” “我无妨。” 姜淇漪还从不知体内有这样一股力量,平日里也没什么感觉,一时间,她有些恍惚。 倏尔消失的印记,无法窥视的元神。 她的一切似乎都不那么简单了。 谢泽羽还想说些什么,姜淇漪已经背着昌阙走向了泥潭那里。 穿过泥潭就是断垣,姜淇漪纵身跃下,在一堆乱石找到了暮笠,他脸色灰败,身下是大片血泊。 她走过去,将暮笠扶起来,手指有些发颤搭在了他的手腕。 一缕神识探入暮笠元神,绕着他的元神而行。 万骷血阵符印确实不凡,直接将他灵脉碎裂,元魄也受到损伤沉寂在黯淡的元神内,不过万幸他没死。 “你有办法救他吗?”姜淇漪冷静问着。 谢泽羽这些日子也和她算是熟知了,一般她内心情绪搅动得最厉害时,神情反而最淡定。 “难,就算救回来,他此生也不能踏足修仙。” “能救就行,他此生也不志在修仙。” 姜淇漪手边触到他挂在腰间的储物袋,里面的笠妖兽骨掉落了出来,那是他特意收集给她的。 一时间心情有些惆怅沉重。 他意愿也是做个炼器师,炼制出各种不凡的仙器神具。 若不是他穿着自己炼制的神甲,恐怕无力回天。 试炼是两日期限,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姜淇漪背着慕笠走向传送阵出口那里,一路上一直沉默。 到了出口处,终于说话了。 “谢泽羽,我说试炼结束就送你走,现在因为暮笠的事,你又要留下了。” “无妨,你对我有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谢泽羽听到姜淇漪那不明情绪的话,心里也是一动。他确实有私心,不仅仅为了救命之恩。 尤其是今天见到了她额下的印记,他一定在哪里见过。 传送阵出口光芒大现,将三人送离此地。 御浮阁内,明苍几人见到人尽数回来,都暗自松了口气。 若真是出事,惊动了三位上御,他们就麻烦了。 “小姜......这是怎么了......?”碧琅的惊喜都化作了疑惑。 姜淇漪将暮笠交给碧琅,“你带着他先去寨子,先用丹药为他治愈灵脉,能治愈多少就多少。” 碧琅扶着暮笠,连连点头,扶着他走出了御浮阁。 她认得这个沉迷炼制神兵利器的少年,见他伤势这么重,心里也沉沉的,但愿她的医术和丹药能挽救他。 “这是兽骨。”姜淇漪将兽骨放在桌上。 明苍负手走下台阶眼眸一抬,“姜尊真是修为不俗。” “上乘御术以及灵兽。” “姜尊不必急......” “我急。” 明苍的脸色有些难看,一拂袖沉声道:“我们御浮阁还会食言不成?姜淇漪你未免太过无礼。” “我是怕你们食言,试炼开启百年,为何唯独今朝出现变故,要不是我师父来,我就不能活着来见诸位了。”姜淇漪气势不减。 明苍气极,可偏生试炼的事情他们理亏,姜淇漪这气性要真是闹开了,三位上御知晓,谁都不好过。 “两日后,姜尊上来便是。” “多谢明御。” 姜淇漪拉着谢泽羽走出了御浮阁,这里她真心厌恶。 明苍注视着两人离去,狠狠一甩袖,“试炼之事到此为止。” 明穆欲言又止,终是起身走向了传送阵那里。 传送法阵光芒骤现,将明穆传送进去。 ****** 碧寒峰景色依旧,来来往往的寨中族人和往常一样。 在听闻她夺得青杀试炼兽骨时,全部欢呼起来想要见她。 姜淇漪悄然避开了雀跃的族人,赶去了炼丹房。 她现在确实没心情庆贺。 “小姜!” “他如何了。” 碧琅叹了口气,“伤势太重,我的丹药只能暂时让他的灵脉不至于碎裂的太快。” 姜淇漪听后半晌没有开口,刚想说什么,一口浊血先出来了。 “莫急,你的伤势也不轻,急火攻心最容易伤及元神。”谢泽羽掌心抵在她后背,一股股暖淌过她修炼的灵脉。 碧琅这才注意到姜淇漪的伤势,又急又气,“你每次都这样,伤得再重都一声不吭,你就这么不珍惜自己的命吗?” “我没事。” “灵脉三处皴裂,元魄受到激荡,元神也有波及,不要逞强。” 谢泽羽扶着她坐过去,“他的性命暂时无虞,如何救治,我还需想想,你先安心休养,相信我。” “谢谢,这是我欠你的。” “......好,我记着。” 姜淇漪拗不过两人,躺在床榻上,连日的奔波也确实疲倦。 半醒半梦间,她似乎听见了琴声。 幽幽绵长,那琴弦直接拨进了她的心,压着的情绪也迸发出来,眼角滑下了泪水。 醒来时,已经是夜间,碧琅也没在屋内,炼丹房侧屋就她一个人,她曲着腿坐在床榻上,怔怔望向窗外。 “醒来了?”谢泽羽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托盘。 姜淇漪闻到香味,肚子也有了响动,她下了床。 桌上放着一碗简单的汤面,正冒着热气。 她坐下来,拿起筷子,大口吃着,谢泽羽坐在一旁。 “救命之恩其实没那么好使。”姜淇漪放下了筷子。 “其实也好使,我活着方可以寻人。”谢泽羽道。 姜淇漪笑了一声,“你要在我身上图什么,确实也没什么可图的,所以你这个人真的有些奇怪。” “你就当作我善良。” “善良是最愚蠢的。” 谢泽羽不置可否,“面要凉了,快些吃吧,吃完去见你师父。” 姜淇漪手一顿,单偌恢复的消息她听过碧琅提起,只是没想到这么快醒来,“你是怎么发现万爻他们和巫族勾结的?” “我手里还残存着一些傀影本体残灰,顺着找到了落归峰,想到你参与了试炼,担心他们对你不利才去的试炼之地。”谢泽羽将始末全部说出。 姜淇漪不认为他这般轻描淡写说着,就真的轻描淡写。 要真的容易,他为何不早就着手。 “你耗费了多少灵力?” “在我承受范围之内,你先吃,我还有事。” 姜淇漪一时无语,难道还真有这样无私付出的善良的人? 他还真是她见过最难以琢磨的人。 吃完面,她急着去见单偌,急急出门时,在竹林见到谢泽羽。 他在施展术法,而他面前是傀影! 难怪那日他偏要将苍老那只傀影带走,姜淇漪心下生疑,悄然接近,不过看到那一幕,心下疑虑都没了。 他在如上次一般,将傀影魂魄释放出来。 这只傀影可比上次凶悍,谢泽羽也有些吃力。 不过最终,一缕灰影散出,傀影本体也消逝化作黑灰。 “你还真是善良,大善人。”姜淇漪走出。 谢泽羽擦了擦汗,微微一笑,“确实。” “你知道这是谁的魂魄吗?” “......” “是那对夫妇小儿子的。” 姜淇漪一下想起了,那日去的那户人家,离开时,夫妇俩哀求着他们找回他们儿子,还不好意思塞了好些吃食。 “能尽力的,自当如此,人有多大能力,肩上自然也当有多少责任,虽然遗憾,这般也是最好了。”谢泽羽温声道。 这番话重重敲击着她的心扉。 这样的道理,她还是头一回听到。 竹林下,谢泽羽白衣翩然,周身气度出尘而又怀着怜悯。 她想,谢泽羽或许真是世人口里的神仙,渡尽一切苦厄。 第十三章 你若还要去万劫血山寻人,我…… 夜色苍茫,微风掠过,姜淇漪提着竹笼往竹楼而去。 谢泽羽这般耗损灵力渡魂,已经去休息了。 站在高处向下望去,清冷月色下,谢泽羽一袭白衣往竹林侧的小屋去,大有谪仙之感,不过他少了清冷多了温润。 姜淇漪微微垂首,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到了竹楼,里面灯火煌煌,一推门,一股药香扑鼻而来。 连采和碧琅正在照看小火炉上滚烫的药罐,竹帘后可见单偌斜躺在床榻上握着书卷,一副安然的模样。 碧琅见她不好好休息跑来,登时就要说两句,没想到单偌直接让她过去了,她的满肚子医嘱只能咽下。 无奈的她,拿着蒲扇朝火炉扇了几把风,被连采一瞪,忙认真照看起火来,她可不敢违逆连采。 单偌大病后,体质尤为虚弱,见她来了精神难得好了不少笑着道:“听闻你在青杀试炼夺得了兽骨,不错,不愧是我徒儿。” 姜淇漪替他掖好被子一角,“师父的期许,我记得。” “还是师父听着顺耳。”单偌笑了笑,轻轻抚了抚姜淇漪的脑袋,眼底都是心疼忧愁。 她不愿叫师父,也是害怕忆起往昔。 能慢慢接受过去,也是好的。 师徒俩闲聊着就说到了试炼的事情,也提到了巫族。 姜淇漪早就想问巫族和单偌的事情,尤其是那日竹林深涧后,可惜单偌昏迷了没办法回答,现在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她默默剥着单偌喜欢的橘子,在心里打着腹稿。 师父没有和巫族勾结做下这些事,她是确定的,但巫族的苍老也是师父带来的,她也确定。 在静默剥了几个橘子后,单偌先开口了。 “这次你我都多亏了谢先生相救,师父错信巫族,将人收留,谁料他竟勾结了度沧,残害了这么多无辜,甚至差点害了你。”单偌叹息一声先开口了,声音渐渐低下去,“师父,做错了。” “为什么要收留巫族的人。”姜淇漪低声问道。 在那边煎药的连采听到两人谈话,手里的汤勺滑落摔落在地上,她慌忙去捡,匆匆拿着勺子跑去了竹楼后院清洗。 单偌看在眼里,神色有过几分不忍。 碧琅一头雾水拿着蒲扇望着连采离去的方向,再看姜淇漪,她仍坐在小凳上,手里捏着半剥的橘子,沉默的等着单偌的回答。 “巫族据说有探轮回,起死魂的咒法,师父是为了私心。” “师父想......救谁?” 单偌落寞笑了笑,“我没想救谁,我只想再见故人一面。” 姜淇漪仍旧一脸疑惑,一个故人,值得单偌这般做? 不过照单偌这么说,那个故人想来是死了,死了还要见? “人死后,魂魄归于鬼域,但六界其余的呢......小姜,以后若遇到心仪之人,不可轻易放手,生死相隔,只是遗憾。”单偌习惯性摸了摸她的脑袋,瞧她似懂非懂的样子也笑了,“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以后自然会明白。” 姜淇漪还想问几句,可单偌说要休息了。 明显是不愿意再说下去,她只能离开。 一来到煎药的地方,碧琅好奇凑了上来,“族长和你说什么了?后面声音低下来,我都听不清了。” “没什么,你照顾族长。” “小姜!!” 碧琅的八卦之魂火苗瞬时熄灭,无奈回到火炉那里负责煎药。 连采也拿着汤勺出来了,将药罐内的汤药倒入碗内,端着走向单偌,“我新研制的汤药,试试。” 单偌笑着接过,边吹边喝下,滚烫药汤将整个身子都温热了。 “以后别这么做了,都上了年纪,怎么还和少年人一般,安心留在瑶山,好好培养小姜,不好吗?”连采平静说着。 单偌神情有些黯然笑了笑,微微颔首,“你说的对,小姜确实是块好料子,我在有生之年,会尽力教她。” 连采一直对姜淇漪都有芥蒂,不过这回彻底消散了。 小姜是真的对单偌上心,也对山寨有责任心。 ******** 一晚上的辗转难眠,姜淇漪一大早就醒来了。 到了丹房,寻峰的虫师砚归也来了。 “姜尊,多谢你将少主带回来。”落归朝她道谢。 姜淇漪走到床榻前,暮笠的伤势还是没有起色,碧琅的丹药只能勉强维持着他残破的元魄,一旦有所差错,必死无疑。 寻峰的族长还在闭关,他们也不敢将暮笠的事情通报,整个寨子都笼在阴霾下。 “都怪我,要不是我让少主去参与试炼,根本不会......”落归红了眼,毕竟暮笠是他看着长大的。 听到消息那会儿,他整个人处于崩溃边缘。 “我会救他。” “那拜托了,有用得到寻峰的地方,我等在所不辞。” 砚归刚要行大礼,姜淇漪一把托住他的双臂,“不必如此。” 这一托,砚归根本没法弯下腰,既惊诧她的修为,也欣慰要是姜淇漪应允救人,以她的修为和青獠峰的炼丹术,少主生还的希望也大很多。 “可找到法子了?”姜淇漪看向门口的谢泽羽。 因为砚归在,他一直伪装成降离的模样没有说话。 “古籍有记载,地莲可愈灵脉,稳元魄。”谢泽羽坐下来看了眼昏迷的暮笠继续道:“地莲早已消逝百年,难寻。” 姜淇漪的心随着他的话起起落落,心情也有些烦躁。 说了与没说不是一样。 谢泽羽宽慰道:“至少有了希望,可以慢慢寻找。” 姜淇漪也冷静下来,方才幸好没有脱口而出,谢泽羽愿意出手已经是难得,再多要求未免过分。 他并未受到她神情的影响,泰然坐在床榻前给暮笠探脉。 像他这般温柔善良的人,世间大约没有令他失态的事情了。 除了那个他一直寻找的人。 为了她,不惜深入万劫血山,就为了个破铃铛。 “你若还要去万劫血山寻人,我陪你,当答谢。”姜淇漪道。 谢泽羽有些错愕而后笑笑,抬眸看向她,半晌道:“好。” 两人正说着,碧琅夺门而入,气喘吁吁急促道:“万爻死了!” 姜淇漪眉头骤然一皱,站了起来,“什么?” “我说,万爻死了,我也是刚才得到的消息,试炼怎么还会死人啊?这是百年没有的规矩,还有说是你在试炼地杀了他。”碧琅也不清楚试炼之地的情况,又是着急又是担忧。 姜淇漪冷笑一声,分明是万爻要她的命,要不是苍老死了,死无对证,她肯定要找若水寨的人要个说法。 万爻那会儿跑得那么快,手里还有玉珏,还会死在试炼地? 青杀试炼,状态百出,御浮阁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刚好今天要去落归峰,也可以去问问究竟。 “需要我同去吗?”谢泽羽问道。 姜淇漪轻轻摇摇头,“不必麻烦了。” 出了寨门,她当即御剑前往落归峰。 相较于两日前的喧哗热闹,今日尤为冷清。 守门的弟子一看是她,忙让开路,“姜尊,请,明御已经在等你了。” 姜淇漪大步跨进去,明苍还在等她,真的难得。 偌大的大殿内,主座上只有明苍一人,他的脸色相较于前两日衰败了不少,“姜尊来了。” 姜淇漪接过明苍给来的记录心法的玉扳指,以及一个黑罐子。 “这是我们喂养的蛊虫灵兽蒙昂,你滴血便可认你为主了。”明苍神情有些厌厌的。 姜淇漪揭开盖子,一只不明生物直接跳到她怀里,瞪着一双小眼珠子好奇看着她。 这只类似跳蛙的蛊虫,让姜淇漪有些嫌弃。 长得还没田野间的蛊虫清爽,浑身黑漆漆。 不过它的灵力十足,倒真是难得的上品蛊虫灵兽。 至于玉扳指,神识探入,里面金页浮现,页面上记载的修炼功法是若疆一脉相承的御术,比她往日修炼的高深不少。 “明御,我想问试炼地究竟出了何事?为何会死人?”姜淇漪没忘记自己的疑问,将东西收好后追问道。 明苍干笑一声,“万爻死了,若水的人都怀疑你了?青杀试炼地确实出了问题,有魔气。” 姜淇漪有些吃惊,他们寨子的流焰结界就是护着瑶山,阻拦妖魔,怎么青杀试炼地有妖魔,她有些不信。 “明穆御师那日去试炼地寻没有出来的弟子,险些被魔气侵扰,这会儿几个御师都在为他驱除魔气。”明苍倦怠说着。 姜淇漪见他神情不似有假,更为疑惑不解。 “万爻之死,我们几个御师都不得而知,姜尊,我们也无法为你辩解,你好自为之。”明苍后面几句腔调冷了下来。 姜淇漪还想问几句,座上的明苍已经消失不见。 明苍的修为果然还是高过她几个等级。 现在她还不是七大上御的对手,更遑论三位上御。 怀里的蒙昂还在不安分吐着红色舌头,她抓起它扔进罐子里,带着离开了御浮阁。 站在最高峰眺望,瑶山各寨都尽收眼底,甚至可以眺望的更远,再往远处是万劫血山。 他要寻的人真的在那里吗? 抱着罐子刚要御剑,怀里的玉简亮了。 她取出神识探入,脸色登时一变。 踏剑极快掠向青獠寨。 第十四章 那你,万事小心,不要逞强,…… 一向冷清少人的碧寒峰人头攒动。 度沧手臂上绑着白布,一脸的激愤,“姜淇漪呢,滚出来。” 碧琅和降离领着几个虫师牢牢守着木灵门,几人并没惊动还在养病的单偌,就这般僵持着。 “度沧,明明是你儿子心术不正,若不是小姜命大,恐怕今天出事的就是小姜,你们还有脸来这里。”碧琅大声嚷嚷。 度沧脸色一沉,瞬移过去,一把掐住碧琅的脖子,同时腾出手来击退过来相救的几个虫师和降离。 碧琅渐渐感到呼吸困难,度沧要杀了她吗? “你放开碧琅姐姐!!”降离不顾一切扑过去,刚触到度沧衣角就被弹飞摔倒在地,疼得半天没爬起来。 度沧神情偏执阴郁,“我再说一次,让......” 一柄仙剑从天而降,直接朝度沧头上来,若不是他闪避的快,这一剑足以让他当场毙命。 人群纷纷让开路,目光都落在走来的绯衣少女身上。 碧琅被度沧甩开,跌坐在地上捂着喉咙重重咳嗽着,见到姜淇漪来了,眼里都是欢喜,“小姜!” “度沧,你好大的本事,敢在我族寨门欺辱我族中的人。”姜淇漪浑身抑不住的煞气,直直盯着度沧。 “姜淇漪......呃......” 若水寨中一名虫师怒斥的话还没说完,就痛苦的扑倒在地,一只黑漆漆的小兽趴在他肩头,红舌舔舐着他的耳廓。 度沧又惊又怒,这是上品蛊虫炼制出的灵兽。 这本来该是他儿子的,现在儿子没了,灵兽也没了。 他怒吼一声,冲突过来,姜淇漪侧身一闪一手抄起插/在地上的昌阙,一剑斩杀过去。 两人斗法,殃及不少修为低阶的弟子,众人纷纷闪开给两人腾出斗法的场地。 姜淇漪旧伤未愈,全是怒气支撑着斗狠,剑法都没了规章,瞅准空隙就是一剑过去,完全不顾防御。 面对这样不要命的疯子,度沧也冷静了不少,他今日着实冲动了,可现在要是退却,岂不是让寨中人耻笑。 度沧论修为还要高过姜淇漪,不久后就占据了上风,手中的长鞭绕着姜淇漪而行,将她昌阙完全限制住,趁她困顿时,施展御术,召来不少精怪为他所用在旁协助。 姜淇漪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她的灵力完全不足支撑她同时施展剑术和御术,肩上落了好几道鞭伤。 度沧狞笑起来,一鞭朝着姜淇漪薄弱处就抽去,这一鞭子蓄满了他的灵力,加之精怪对她的干扰,她避不开。 姜淇漪根本也没想躲开,硬生生受了这一鞭子,抬手一剑直刺过去,将度沧肩头洞穿。 “小姜!!!”碧琅惊呼着想要接住跌落的姜淇漪。 半空中越过一道身影先行接住了姜淇漪,护着她安稳落下。 “不要说话,我替你稳住元魄,以免伤到元神。” “谢泽羽,又是你啊。” 哪怕他还是幻作单偌的模样,可她还是一眼认出了。 谢泽羽手放在她手腕间,灵力窜入她体内,稳住了她散乱的元魄,还好没有过分透支灵脉,不然灵脉肯定碎得和暮笠一般。 度沧也好不到哪里去,昌阙附有灵力激发仙蕴,这一剑让他元气大伤,甚至伤到了元神。 “单偌,此事没完。”度沧一张嘴就是一口血水喷出。 谢泽羽让虚弱的姜淇漪靠在臂弯内,看向还在放狠话的度沧。 姜淇漪一直以为他的眼神是淡漠的,对所有人温柔而疏离,可今日,他眼底平静的似蕴藏了千万未曾发出的怒意,不同于她爆发的怒意,而是那种强者不怒自威的怒气。 度沧也感到了这股压着他的怒意,那些狠话没再放了。 “前些日子,瑶山诸峰都遭到了失踪的事情,我查探后发现是巫族勾结寨中人所为。至于是谁,我也查出些许端倪,相信过后不久,我会有详细的证据,剑指幕后人,你说呢,度族长?”谢泽羽不紧不慢说着,却句句掷地有声,让度沧无言以对。 “你不要恶人先告状。”度沧无力反驳着。 谢泽羽扶着姜淇漪站起来,“谁是恶人,自有分晓,剑指幕后人那日,想来那人也会无所遁形。” 度沧气极,奈何又没办法,谢泽羽那些话,无一句不落在他心上,敲打着他。 “你这气势比我没得弱。”姜淇漪轻声笑道。 谢泽羽扶着她走近寨内,余下的若水寨的人,权衡后还是搀扶着度沧离开了这里。 听着身后传来碧琅和降离的谩骂,度沧几乎没有二次吐血。 “谢泽羽,我很庆幸救了你,很划得来。” “......到了。” 谢泽羽推开丹房的门,扶着她躺下,走到药柜前开始寻找治伤的丹药,“以后不要逞强了,凡人躯体不是神体。” “我只想护住想要护住的人。” “那更要保重自己。” 谢泽羽将丹药围着她吞下,掌心的灵力源源不断注入她体内。 “你这样给我灌入灵力,我的修为突破都会快些。” “所以你说得对,救了我,划得来。” 姜淇漪闻言微微垂首,手里握着瓷瓶。 她想,谢泽羽是个有趣的人,并不是闷葫芦。 看着他在柜台前忙碌寻找灵草,准备炼制丹药,莫名的安心。 想到他离开后还要去找那个一直寻找的人,失落的情绪将安心都冲淡,她甚至有些烦躁起来,这样的情绪让她都吓了一跳,忙伸手按揉了两侧太阳穴。 她已经承他不少恩情了,也不能一直让他留着。 何况,她答应过陪他去找人。 那个人,是如何的呢? 一觉睡去,再醒来晨光熹微了。 碧琅见她醒了,忙欢喜抱住了她,有些哽咽道:“我都吓死了,好怕你出事了,还好有闷葫芦。” “我......疼......” “啊,对不住啊小姜,我太激动了,你饿不饿,我给你去熬粥喝,你想喝什么粥啊。” “碧琅姐姐,我也想喝。” 碧琅擦了擦泪,回头看了看乖巧坐着的降离,“好!” 姜淇漪微微一笑,“你看着煮,我都好。” 碧琅立马拽着降离出去帮忙,降离嘟囔着跟着跑了。 晨光透过窗纱落在床榻上,温暖而又有希望。 她的伤势已经稳住了,接下来疗养就可以。 一直冷落的蒙昂得空跳到她被褥上,蹲在被褥上看着她。 “别看了,下去。” “......吱吱吱。” 蒙昂委屈的爬下去,可怜兮兮蹲在床榻下。 “这灵兽不俗,你怎地如此冷落它。”谢泽羽右手背在身后,笑着走近,看了看地上朝他呲牙咧嘴的蒙昂。 姜淇漪无奈,将它捞起,放在了窗台上。 “万物不能只看其表面,其实,看久了它也蛮可爱。” “......我没看出来,不过好使就行。” 蒙昂也通人性,知道谢泽羽为它说话,温和了许多。 “三日后,我要离开前去万劫血山了。” “这么快。” 姜淇漪一下坐直了身子,惊讶问着。 谢泽羽拂袖坐下,“是为了地莲,近日我观测万劫血山有天材地宝显现的灵韵,古籍曾记载唯一一株地莲便是陨落在那里,或许有了某种变故,让地莲重现于世。” 暮笠的病能有着落,姜淇漪来了精神,“那我和你一同去。” “你的伤势不宜深入那里。” “我一般伤势恢复的很快。” 谢泽羽不置可否,往日里她伤势确实恢复的快,可这番伤势叠加着,恐怕难以迅疾恢复。 “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找到地莲。” “那你,万事小心,不要逞强,你还要找人得保住性命。” “......会的。” 姜淇漪没再坚持,或许三日后她的伤势得以恢复呢。 因为这特殊体质,她也成了整个若疆修真人闻风丧胆的魔修,她不怕死,伤势恢复得快,出手狠辣,说是魔修也可以。 养病了几日,她的伤势恢复得还是很不错。 谢泽羽也由单偌送着离开了山寨,去往万劫血山。 离开的那日她没去送别,她不是个喜欢离别的人。 窗外已经飘起了细雨,天色也灰蒙蒙的,不是个好天气。 在屋内待了会,还是撑着伞出去了。 药田那里因为下雨,并没有几个人,冷清得很。 “小姜,怎么不早点来送送谢先生。”单偌咳嗽着走向她。 姜淇漪忙将伞送过去,替单偌遮住了漫天细雨,“师父,你怎么不打伞,你身体还没好。” “你师父还不至于这般”单偌有些慨然,“岁月不饶人,若是修仙,这般年纪又何谈岁月沧桑。” 姜淇漪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也没开口。 早些年单偌在中州修仙门派修行,后来不知为何又回到了若疆,或许是怀念那时候的光景了。 “师父是想念你的宗门了?” “......近来忽然想了......” 单偌神情有些落寞,转头看向姜淇漪,“小姜,你剑修天赋不低,你可曾想过入中州宗门修仙?” 可想过去中州修仙? 若疆御术战斗力不俗,能召唤妖鬼为己所用。 哪怕与中州修真者永劫修为的一战,也未处下风。 可极度耗损心力,再难突破瓶颈达到白日飞升。 如单偌所说,她在剑修上天赋卓然,短短几日,谢泽羽给的剑诀她已经完全吸收纳为己用。 相较于御术,或许剑修是条更适合她的路。 她张嘴刚想开口,瞬时被天际远处光景吸引了,愣在原地。 第十五章 姜道友可是若疆虫师 中州南疆一般少有中州修真者来此,何况是大规模。 天际处,数道御剑光影掠去,卷动云层散了又聚。 看方向,他们去的是万劫血山那里。 单偌也察觉了不寻常,“怎么,来了这么多修仙者?” “谢泽羽说万劫血山有天材地宝现世,出现灵韵,难道这些人是冲着宝物去的?”姜淇漪思忖后道。 单偌微微颔首,若是这样,那就对了。 修仙者对法宝灵草的追求可比他们执念多了,常常发生杀人夺宝的事情,毕竟修仙一途困境重重,能有机会都是誓死必争。 这雨一下就没停,还渐渐大了起来。 “小姜,来把药喝了。”碧琅端着滚烫的药碗走近,“我说你怎么又开窗,凉风进来,你伤还没好呢。” 姜淇漪无奈任由碧琅关上窗户,将药碗一饮而尽。 “我伤势恢复了七八成。”姜淇漪搁置下碗,“明日我便去万劫血山,你可有一些驱除煞气的丹药?” 碧琅手里的药材掉落,气吼吼走来,“你伤势我......” 她一面给姜淇漪搭脉,一面气愤的想要控诉几句,没料探完灵脉后,那些控诉的话再也说不出了。 姜淇漪的伤势果真以惊人速度在愈合,体内灵脉灵气缠绕,脉息平缓,元魄完好。 “昨日大批修仙者前去万劫血山,我不放心。”姜淇漪道。 碧琅知道她决定的事情一向很少有能撼动的,何况她的体质异于常人,伤势也在迅速的恢复,是没大问题。 想要劝说的话也没再说出,转头在药柜挑挑拣拣。 姜淇漪坐在床榻上抱着昌阙望向窗外,这几日怕都是这天气。也不知谢泽羽现在有没有进入万劫血山,有没有遇到修仙者。 “给,这是龙髓丹,救命的。”碧琅犹豫了会还是塞给了她。 姜淇漪有些讶然,龙髓丹是碧琅的宝贝,也是她踏遍若疆各处险境采来的上品灵草炼制而成的,还想着以后配合其余的药材炼制出可以突破修为的丹药。 “太贵重了......” “哪有你的命重要,你也最好不要用上,毫发无损将它还给我,我可不想又去救你。” 碧琅说着眼圈已经红了,“你这个人倔强不要命,你也只是个十八的女孩,干嘛这么逞强。” “碧琅姐姐,我会安然无恙回来的。”姜淇漪抬起脸,难得露出温和的笑意。 碧琅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么熟悉的呼唤,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赶紧找个人照顾你,小姜,你太辛苦了。” 姜淇漪任由她将自己拉近怀里,轻轻环住了她的腰,“我不累的,也不需要有人照顾。” 碧琅叹了口气,使劲揉了揉她的脑袋。 翌日一大早,姜淇漪便出发了。 她起来的很早,寨子里一片宁静,雨水轻轻滴落在斗笠上,又慢慢滑落下来,些许砸在了她的面颊上,模糊了视线。 寨门口,单偌等在了那里。 “小姜,是想不告而别吗?”单偌咳嗽着走上前来,将一枚玉简塞到了她腰间储物袋内,“若是遇险,大可叫师父去,不要担心师父的病情,师父现在还可一战永劫修为的修真者。” 或许怕她不信,单偌双指一并,召唤出了她肩上的昌阙,剑光散现,映亮灰暗的天色。 “师父,我记住了。”姜淇漪右手放在左肩上,深深一弯腰。 单偌抚了抚她的肩头,将一卷卷轴递给了她,“这是万劫血山的书册地图,你带着,去了那里也好一些。” 姜淇漪接过卷轴,单偌该准备的都准备了。 在他眼里,自己或许还是那个孤弱无依的孩子,可她已经可以撑住一寨的安危,也可护下族人。 木灵门开,空寂的碧寒峰,绯色衣裳少女负剑远行。 出了流焰结界,姜淇漪即刻召唤出昌阙,踏剑而行。 到了万劫血山为了不引人注目,她将昌阙都收了。 一路上还遇到过零星的修仙者,这些修仙者见她一副穷酸的样子,猜想她也许是穷散修,也懒得去搭理,将她远远甩下。 一个多月前她来万劫血山,此地还是煞气冲天不辩日光,这回整座万劫血山黑气都散去了不少,高处洞窟入口处还隐隐有柔和的白光覆盖着。 她一路听着结伴散修的讨论,方知道那散着柔光神焰的是神器月弥,可驱逐千里煞气,开启也需耗损大量的灵石。 来这里的修仙宗门都是一些不甚有名的,为了减缓灵石的损耗,都是几个宗门联合一起开启月弥。 而他们这些散修,没有月弥的护持,大部分都是抱团。 姜淇漪观望了一阵,往山巅走去。 到了山巅入口处有几个世家修仙弟子拦住了去路,毫不客气示意她往西北没有月弥镜加持的入口下去。 “你们散修不长眼啊,这块是我们几个仙家宗门的地盘,滚西北去,就你们这群低阶修为的散修还想抢机缘。” “就是,滚一边去。” 姜淇漪往他们身后看去,那里站着十几个仙门的长者,看修为基本都是不弱于她,贸然出手不可取。 后面来的散修有些都驻足在看她,或许是没想到还有散修在这里自讨没趣,纷纷好奇看过来。 那两个世家弟子越发的气急败坏,还想来赶人,姜淇漪已经离开了,顿时不屑的抱着剑嘲讽着。 山坡下的散修也是起哄着连说没趣,自行散去了,看姜淇漪的目光也多了几分鄙夷,没本事还要逞强。 那两个世家修仙弟子还在那里嘲笑着临阵跑走的姜淇漪。 “你!!你的脸!!!” “我......啊......” 两个人痛苦捂着脸滚在地上哀嚎着,那边负责月弥的修仙者察觉到不对,认出是自家弟子忙跑了过来。 几个修仙长者护住两个弟子的心脉后,被他们那血肉模糊的脸吓了一跳,脸色突变,往底下来往的散修看去。 “若疆的蛊术!” “师兄,有若疆的人来了?” 几人脸色都是极为难看,可偏生这关键时候,也抽不开身去盘查是谁做得,愤恨咬着牙盯着来去的散修。 观望了半晌也没得出结论,只得先让人将弟子抬过去。 远去散修人群里,一抹白影极快的追上了姜淇漪的方向。 西北入口已经齐聚了十几个散修,正在组队下去。 他们讨论的激烈,将枯树那里站着的姜淇漪自动忽略了。 姜淇漪抱着手依着身后枯树,也并没有要参与进去的想法。 她对他人始终怀着戒备,下去的光景还未可知,贸然组队,下去途中遭到反水,那可不妙。 入口处煞气不绝,浓黑的雾气让散修都站的远远的。 这些人纷纷站在一侧争吵着组队下去。 姜淇漪忽地想到在这里见到谢泽羽的场景了,他一个人在地下遇到了什么会伤成那样,以他的修为下去完全不成问题的。 等她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入口那里的散修基本下去了。 估计是瞧着她这一身的穷酸,想着她也没法宝仙剑什么的相助,于是都自动忽略了她。 入口的煞气滚滚而来,她不敢站得太近,若是强行下去,少不得要受伤,而在带伤的情况下,贸然闯入这样的地方,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 谢泽羽已经走了两天,毫无消息,她也不能安心等下去。 “这位道友且等等。” 清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姜淇漪疑惑站住了脚步,朝身后看去,枯树林那里走出一个穿淡蓝衣裙的少女,少女年纪比她小一点,生得清丽温婉。 少女走快几步来到她跟前,浅笑道:“这位道友想来也是去往万劫血山永难血渊的,你我可以结伴下去。” 原来这地底下是永难血渊,姜淇漪在单偌的古籍上见过关于此地的描述,空间错乱,血色炼狱,难怪这里煞气浓厚。 眼前这个少女周身灵气氤氲,眉眼间温婉流转着毫无城府的善意,她的戒备心也少了一些。 “我叫沈絮灵,道友呢?” “姜淇漪。” 沈絮灵闻言笑了笑,“很好的名字哎。” 姜淇漪直接将昌阙召唤出,仙剑浮在她身前,光华倾泻剑身。 沈絮灵有些惊讶,“你这剑,古朴神韵,甚是不凡。” 见姜淇漪淡漠没有怎么想要搭话,沈絮灵也疾步的来到入口处将自己的灵剑召唤出来。 两柄仙剑泛着两人的灵力,爆出刺目的两道光焰,直接将底下的浓厚黑雾煞气荡开,显露出清晰的入口通道来。 姜淇漪率先踏步而上,纵身一跃往下而去。 越往深处,煞气越是纵横交织不休,两人都是死死用灵力构筑结界护佑着自身,来减缓这煞气的伤害。 不知下落了多久,两人总算是平稳站住了。 姜淇漪勉强平复体内汹涌的血气,手里紧紧握着昌阙,警惕防着站在对面的沈絮灵,然后再去观看四周环境。 她有些微微震惊眼前所见。 此地广阔无垠,天穹与地皆是一种灰暗色,地面隐隐有光晕流转,隔着不远就有几棵枯死的黑树干,犹如鬼魂一般。 “姜道友可是若疆虫师?” 姜淇漪警觉转过身去,直直盯着沈絮灵。 “那两个弟子也是你下的蛊吧。” 第十六章 你不会的,你是好人…… 姜淇漪自认为下蛊手段鲜少人知,没料竟被沈絮灵看破。 在这凶险的万劫血山永难血渊,突兀的发问难保不让她警钟大作,手里的昌阙也注入了灵力,气息瞬时冷凛起来。 沈絮灵忙摆手解释道:“姜......道友不要误会,我是见你御蛊手法高妙,心中敬仰,并无其余的想法。” 姜淇漪直直盯着她,沈絮灵一脸的焦急不似有假。 她将昌阙撤回了一些,转身往前面走去。 此地广阔无垠,天穹与地皆是一种灰暗色,地面隐隐有光晕流转,隔着不远就有几棵枯死的黑树干,犹如鬼魂一般。 “姜......道友,你去哪里?”沈絮灵叫住了她。 姜淇漪没有回头,径直往前走去,“我习惯一个人。” 她手里有单偌临走给的万劫血山地图,地莲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寒落溟河,那会她还想,万劫血山哪里来得河。 不过听了沈絮灵所说,这地底下要是永难血渊,那就对了。 千百年前,万劫血山也曾是仙灵洞府来着,后来沧海桑田,神魔混战,毁于一旦,空间位置也颠倒错乱。 那次血战无数仙族妖魔堕入此地,血海滔滔化作深渊,曾经的仙灵洞府也沉入其中,一旦行差踏错指不定就去了妖魔残识构筑的炼狱,永生沦陷其中,直到死去。 若是去了上古的仙灵洞府也自然是有无限机缘。 比如这次大批修真人士蜂拥而至,便是为了此等机缘。 只是不知是去往炼狱永生痛苦疯癫,还是寻到机缘一步登天。 姜淇漪刚走出几步,便察觉到这地面的异常。 地面似漾着水纹,踩上去荡出一圈圈范围极广的涟漪,远处的天际也幻作暗紫色,阵阵混乱气息席卷而来。 姜淇漪不敢贸然行动,这永难血渊果然不同凡响。 “姜道友,此地凶险,你我结伴先过了这无止滩再说。”沈絮灵追了上来,在她身侧站住。 姜淇漪沉默了会,没想到这里就是无止滩。 一朝踏错,万劫不复。 传闻永难血渊有三重境,无止滩就是一重境,境界内广袤无垠,若是乱走,步入幻境,陷入癫狂,便会沉沦下去炼狱。 她方才要是走得再快点,指不定就踏入了幻境。 “我这里有师尊给的青海燃灯,可识别妖息魔气。”沈絮灵轻轻笑着,掌心托着一盏古朴的青色灯盏。 姜淇漪一眼认得这灯盏不凡,不是神器也是难得的上品仙器。 要真的能识别幻境,他们走出这里就简单多了。 “如何使用?” “我以灵力渡入其中,会暂时丧失五感,那时就需要姜道友带我出去。” 姜淇漪错愕道:“你不怕我遗弃你在此地,抢了你的灯盏?” “你不会的,你是好人,教训的那两个弟子也是因为他们错在先,我不会认错人的。说来我运气真好,一路上虽然有些不愉快,可遇到的好人也多,你就是其中一个。” “......” 姜淇漪还从未见过这般心思单纯的人,她可不是什么好人,那两个人,她可不是教训,蒙昂的蛊毒足以让他们暴毙,不过也确实不会无缘无故杀人。 见她没有拒绝,沈絮灵轻轻一笑,“那你是答应了?你应比我大一点,我唤你姜姐姐可好?” “......随意。” “姜姐姐,那我开始了。” 姜淇漪站着没动,还真是生平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 青海燃灯灌入灵力后,灯盏泛起了青芒。 沈絮灵盘坐灯盏前,左手掐诀,右手单竖着,默念口诀。 那青芒渐渐散开,犹如阵阵青烟散入这广袤无垠的无止滩,地面的水纹也起了变化,开始湍急起来,分出深浅来。 远处灰蒙蒙的苍穹被一块块血红色幻境割裂开,将显现的幻境一一展现在两人眼前。 姜淇漪观察了一阵,确认所有的幻境都已经显现完毕,方将昌阙背在肩上,又转身将青海燃灯揣进怀里,再伸手将五感尽失的沈絮灵拉起来,拉着她的手腕往安全地带走去。 根据灯盏的指引,两人一路避开幻境所在,往出口走去。 身后的沈絮灵完全没有五感,完全是任由她拉着。 要是她想要杀人夺宝,在这里完全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她往身后看了看,沈絮灵一脸木然跟着她,完全没防备。 姜淇漪深吸一口气,按捺下情绪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去。 穿行在无止滩内,不时就会遇见几棵枯死的树干。 树干上绕着不少怨灵,凄凉迷茫围着两人,瞧着无意识的沈絮灵还妄想夺舍附身,不过还没凑近,就被劈散了。 姜淇漪拉过沈絮灵,昌阙将她护着。 她的神剑昌阙,灵气充沛,足以震慑这些怨灵。 何况她剑下已经斩杀了几棵枯树的怨灵。 其余树干的怨灵全部避而远之,给两人一个清静的通道。 有几个怨灵惧怕的瑟缩在后头,哀鸣不止。 姜淇漪懒得去理会,不过有几个怨灵神情除了害怕还有震惊,她不禁有些疑惑,这些怨灵竟然这般惧怕她? 她提着昌阙走了没几步,又遇见一棵枯树,她有些不耐的准备拔剑斩去,目光却在树干上停住了。 树干上挂着一片残存的铃铛碎片,和谢泽羽手里的一样。 他找的人也来过这里吗? 她不由自主的走过去。 刚伸手去摘下铃铛碎片,一股怪异的感觉窜入脑海,她踉跄几步,险些没站稳,慌忙将铃铛碎片收在储物袋内。 身后一股杀气猛烈袭来,她慌忙闪避开,狠戾望向偷袭的人。 那人她也认得,是那会儿站在山坡下起哄看热闹的散修,他实力不俗,结伴了不少散修与他同行。 相较于在万劫血山上的趾高气扬,这会儿着实狼狈得很。 “没想到你一个......看着穷酸的散修......竟然有这等本事,还有这等神剑......”那人贪婪盯着她手里的昌阙。 姜淇漪大约猜到了那些与他结伴同行的怕是都死了,这里凶险万分,他没有青海燃灯情况下,还可以走到这里想来是用同伴的血堆来的,可真是狠毒。 “这里起了这样的变化,也是你做得?哈哈哈哈天不绝我。”那人环视四周的异象狂笑着,手里长剑挥向姜淇漪。 姜淇漪腾挪闪避,昌阙剑气激起地上水波阵阵,连带着暗紫色的苍穹都起了变化,万一改变了走向,那可不得了。 那人完全不管这些,拼了命想要杀了她夺走她的昌阙。 连着几次差点被伤到,姜淇漪的戾气也被激怒,再也不管其余的,提剑就冲向已经处于癫狂的散修。 她的剑法造诣远胜于这位和他同等修为的散修,昌阙幻做千柄剑影,分散旋转着袭向那人。 那散修忙结成结界想要抵挡,奈何昌阙神剑仙灵浓厚,直接碾碎他的结界,将他掀翻在地。 姜淇漪可不会给他反扑的机会,当即一剑斩去。 谁料那人一咬牙,扔出一堆符篆法宝换得逃窜机会,转头直接冲向那边迷茫站着的沈絮灵,同时手里的长剑也刺去。 沈絮灵愣愣的,不过面对危险还是下意识的闪避了。 这一闪避给了姜淇漪机会,她追上那人,还未提剑,那散修已经狰狞笑了愤怒道:“天不助我,那就一起死!!!” 那散修竟然疯狂到想要自爆。 姜淇漪深吸一口气,拽着沈絮灵不顾一切闪开,慌乱中,沈絮灵跌跌撞撞扑向了一处暗紫色的区域。 那幻境或许是长久不曾见到有人,迅速将她吸入进去。 一入炼狱幻境,难以出来。 姜淇漪脑子从未这般清醒过,速度也从未有过这般快。 她伸手拉住身子已经进去一半的沈絮灵,想要将她拉出来。 沈絮灵不知为何,极为抗拒,险些将她拖进去。 那头散修已经疯狂催动元神了! 姜淇漪一度间想要放弃她,自己跑向出口,她还不想死在这。 电光火石间,她脑海里忽地冒出先前沈絮灵的话。 “你是好人......我不会认错的.....” 这般心思单纯的人,着实不应该被辜负死在这里,确实也不该像她,成了现今这般 她迟疑一瞬,还是催动灵力手持昌阙,硬是冒险过去将她拉出来,拽着她扑向近在咫尺的出口。 按照地图所示,此地出去就是仙灵遗迹了,也是地莲所在。 那散修修为不算高,可元神自爆的能量也不小,而且只要没出去这里,他们随时有可能堕入炼狱幻境。 身后传来巨大的燃爆声响,灼热的气息扑向两人。 巨大的冲击下,两人几乎是被迫扔向了出口方向。 姜淇漪脑子混混沌沌,迷糊间感觉自己一直下坠着。 难道还是没逃脱无止滩,去到了炼狱幻境? 不知下落了多久,一股水流的窒息压迫感吞没了她。 姜淇漪拼力忍着剧痛向上游动,窜出了水底,疲倦的爬向岸边,休息了片刻,她被接连的异响惊醒。 迷糊得睁开沉重的眼皮,却被所见深深震慑到。 她绝对不是去了仙灵洞府,而是不知道掉到了什么破地方! 第十七章 一出手,就不要手软,那会让…… 她所在地方,举目望去,全是巨大的乱石堆叠,乱石岩上还燃着熊熊火焰,那炽热的火焰还不是寻常的篝火。 掉落的地方是巨石包围下的一方墨黑色水潭。 那水潭浓稠得很,她低头一看,衣衫上全是黑漆漆的水珠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几欲作呕。 姜淇漪取出怀里的水符,给自己来了个清洗。 水系符篆还是上次谢泽羽给的,她后面自己照着符篆画了画,可惜只能做到清洗的效果,谢泽羽还安慰她天赋异凛。 她在四周逛了逛,大都是这样的情形,更远的地方被堆叠起来的重重巨石遮住了视线,也看不得分明。 沈絮灵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也许遇险了也未可知。 她能做得已经尽力做了,要是平日里她根本不会去管。 往前走去不远,又是重重叠叠的巨石拦住了去路,巨石上莫名的火焰灼烧着,让她热得不行。 刚要翻出这里,她猛然察觉一股凌厉的杀气。 待她抬头,那巨石上燃烧着的火焰瞬时化作了巨大各类妖兽,呼啸着扑向她,那灼热的气息让她极快的后退。 手里的昌阙一剑斩碎的那些火焰又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她衣衫好几处着了火,偏偏还熄灭不了,顿时有些慌乱起来。 “姜姐姐,过来。”沈絮灵的声音响起。 姜淇漪忙朝她的方向跑过去,沈絮灵双手极快的结法诀,低头默念着咒语,数道水柱从她怀里迸发而出,将扑来的火焰怪兽阻挡住,继而慢慢磨灭了它们的火焰气息。 这番施法,沈絮灵的脸色也苍白了好几分。 想来跌落下来,她也受了重伤。 “姜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这些,是什么?” 沈絮灵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师父说过我们碧海尘光的术法足以克制任何与火有关的妖兽魔物。” “只可惜,我修为不足以施展更高阶的术法。”沈絮灵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姜淇漪站在这里望过去,想要离开这片地方,势必要穿过那巨石,也会引来火焰化作的妖兽袭击。 两人讨论了一阵,也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离开。 跌落下来后,两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伤,目前还是要先休息。 姜淇漪转了一圈,选了一处偏僻没有巨石火焰的地方落脚。 既然这里都是火焰,她们也不敢贸然燃起篝火来。 沈絮灵将储物袋内的一些干粮取出,分了一些给她。 “姜姐姐也是来这里寻宝的吗?”沈絮灵掰着饼子问道。 姜淇漪低头吃着手里的干粮,“不是,找药。” “那我和姜姐姐差不多,我来这里找坤羽,也是为了师尊。”沈絮灵慢慢嚼着饼子笑着道。 姜淇漪有些意外,坤羽是上古神器淮墟的一部分,早年间听闻淮墟消失,坤羽也散落不见。 沈絮灵撑着下颌轻声道:“要是有了坤羽,师尊的心结也可以结了,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你不是散修?” “我不是的,我是蓬莱仙府碧海尘光的弟子。” 姜淇漪没听过,不过蓬莱仙岛她知道,那里仙府无数。 坤羽是淮墟的一部分,没了坤羽,淮墟也不能发挥足够的灵力,沈絮灵要去找坤羽,莫不是为了淮墟? “你找坤羽是为了淮墟?”姜淇漪问道。 沈絮灵轻轻啊了一声,茫然的摇头,“淮墟?” 原来她不知道淮墟,说来她也是在单偌的珍藏古籍上找到的。 沈絮灵对淮墟很是感兴趣,坐近了一些笑着道:“淮墟是什么神器?我在中州从未听过。” “它,与别的神器不同,准确来说是类似秘境一样的地方。据传,那里是神魔之间罅隙的一部分,去了那里可以去往神界或是魔界,也有说那里是可以逆天改命。” “听起来,很是奇特,姜姐姐你知道真多。” 姜淇漪吃着干粮没有搭话,这些都是单偌的古籍,那些古籍也是他从宗门带回来的,说是要留个纪念。 不过,蓬莱仙岛的护宗剑阵需要坤羽,她还是第一次知道。 那样的剑阵想来很是壮观。 沈絮灵之前五感尽失,跌落后就直接到了这里,这会儿总算有时间来问无止滩究竟发生了何事。 听着姜淇漪说起无止滩的凶险,她心也提起,尤其听到她差点被幻境吸入,更是后怕。 “姜姐姐,多谢你救了我。”沈絮灵感激道。 姜淇漪不置可否,“你那时候在幻境见到了什么,一直往里面跑,我几乎拉不住。” 沈絮灵轻轻啊了一声,“我,我想不起来了......” 既然想不起来了,她也不再追问,收拾收拾准备想办法离开。 巨石仍旧横亘在前面,巨石上燃烧的火焰也未有减弱的趋势,灼热的气息在这里都可以感受到。 她们现在不知道掉落到了什么地方,水潭附近她们也搜查一番毫无收获,唯有出去看看。 “你的灵力还有吗?”姜淇漪问着。 沈絮灵试了试轻轻点着头,“还可以对付一阵,姜姐姐可是有了办法?” 姜淇漪微微颔首,“我过去将火焰引出,你用水系术法牵制住,我再攀爬上巨石,然后将你拉上去。” 办法确实不错,就是考验互相的信任。 倘若那个顺利离开的人,直接将余下的人舍弃在这里,那人处境不可谓不是死路。 姜淇漪自问她没有这样的信任,敢把生命交付与她人。 “除开此法,其实还可......” “就这样,开始吧。” 姜淇漪没有动,“你为什么这么信我?” 沈絮灵愣了会轻笑道:“因为姜姐姐是好人,还救了我,我为何不信,人与人之间总得有信任的。” 姜淇漪半晌没有说话,沉默了一阵,握着昌阙走向了巨石。 巨大的石块如同巍峨的山峦,石壁上燃烧着的火焰感受到有人的接近,顷刻间呼啸着聚拢化作各种形态的妖兽。 待在后面的沈絮灵忙凝神召唤水柱。 姜淇漪左腾右避,将石壁上的火焰尽数引下来,一路引到沈絮灵方向,路过她的身侧,还是忍不住道:“撑住。” 数头火焰幻作的巨兽瞬时被沈絮灵牵制住,巨大的火焰将她似乎都要融化在其中,她死死举着双手,控制着这些巨兽。 姜淇漪不再犹豫,提剑踏步而上,跃上了巨石,“快!” 沈絮灵忙撤下法诀,侧身一闪,极快奔向巨石那里。 抵达底下时,姜淇漪也跃下了半个身子,伸手拉住了她,用力一带,将她拉上来,而后一剑携万千剑影斩碎扑来的火焰巨兽。 散开的零星火焰全部落在了她的身上,疼得她身子微微发抖。 趁着火焰还未重新聚拢,姜淇漪和沈絮灵忙跃下巨石。 摔落下的疼痛牵引着火灼伤口,姜淇漪疼得半天没回神,不过硬是一言不发,伸手抹掉了肩头溢出的血水。 “啊!”沈絮灵惊叫起来。 姜淇漪猛地抬头,也有些微微吃惊。 她们跃下来的地方是大片的沙滩,血红色的沙滩上到处是白骨,看形状妖兽居多,其中也不乏人的骨头。 姜淇漪忍着剧痛挪着步子来到白骨堆积处,她查验了几处,发现基本都是死去上百年了,想来是千百年前神魔大战陨落的妖兽魔物残骸。 “姜姐姐,你脸色好差,是受伤了吗?”沈絮灵担忧问着。 姜淇漪轻轻摇着头,她朝远处看去,沙滩尽头还是巨大的石块,天边的云层也是血色重叠,让人压抑。 “先四处看看有没有离开的出口。”姜淇漪径直朝前走去。 留下的沈絮灵待了会,也朝着相反的方向搜罗过去。 姜淇漪沿着巨石走了一圈,发现这里沙滩除了累累白骨基本没有别的,连无止滩都有怨灵之类,这里真是安静的可怕。 展开卷轴地图查看,也是一无所获,根本没有标注这地方。 要是出不去,迟早困死在这里。 姜淇漪刚去巨石那里查看,就听到沈絮灵的惊呼声,隐约还夹杂着不少斗法的声音。 她忙提剑往声音来处赶去,在这里难道还有人? 赶过去时,沈絮灵正被几个弟子围攻。 那几个弟子其中一个她还认得,是那个不知死活的修仙弟子,没想到在这里还碰见了,真是找死。 “这位道友,你那个灯盏不如给我算了,你受伤的情况下是拼不过我几个师兄的,何况还有我们大师兄。” “就是,你生得也不错,不如给我师兄做炉鼎吧哈哈哈。” 那几个弟子肆意调笑着,站在外围袖手旁观的青衣男子对着沈絮灵一脸的垂涎,笑得完全没注意杀意袭来。 沈絮灵又气又急,偏生还不知道如何还口,手中长剑奋力对抗着袭来的各类剑气与术法。 “看来你的命,真硬。”姜淇漪提剑直奔那个大笑的弟子,他脑袋上还包着纱布,一剑过去,不曾避让直取他命门。 那弟子的剑还落在姜淇漪的肩甲处,她毫不在意拔出,冷凛盯着剩下的几个弟子。 那个青衣男子气急败坏,“哪来的小辈,竟敢杀我师弟!” “以后遇到这种人,一出手,就不要手软,那会让你死得快。”姜淇漪朝身后的沈絮灵道。 她在后面观望了一阵,沈絮灵最初根本没想着杀了他们,因此到了后面想要反击也难以杀出,让这几个弟子逼得处于下风。 姜淇漪抖落昌阙上血迹冲那青衣男子道:“下一个就是你。” 第十八章 水潭那里,一袭白衣正端坐抚…… 能出现在这里的修真弟子,都算是修为还可以,要么就是宗门里某个长辈的后人,带出来见识要是能捡到宝物最好。 方昆就是兼具了上述二者的修仙者,在门派里倚靠着父辈地位,耀武扬威欺压惯了的,往日里也杀了不少低阶散修。 这两人他瞧着修为也不会高过他,竟然对他如此大放厥词,登时气得脸色铁青。 当即一挥手,召集余下的几个弟子冲向姜淇漪她们。 姜淇漪察觉出这几个弟子修为都不让她,当即拦下两个其余的让给沈絮灵解决,顺带着阻了方昆。 方昆恨得咬牙切齿,“死丫头,你死定了,我一定要将你抽魂碎魄,让你生不如死,还要让那女的给我做炉鼎!” 姜淇漪听得心头火气,昌阙剑诀幻作重重剑影,直逼围住她的三个弟子,方昆修为和她平齐一时间并没能占据上风。 两人斗法的巨大能量将附近一些散落的小型巨石都冲散。 攻击了一阵后,怀里的蒙昂也被惊醒了,趴在她怀里探出小脑袋来,那两个修为低阶的弟子当即惊讶出声。 姜淇漪左手掐诀,默念咒语,蒙昂瞬时消失在她怀里。 “大师兄,她,她会蛊术!” “蛊术算个屁!” 方昆歪了歪脑袋一剑刺向姜淇漪,剑气被她身前结界拦下,死活进不得半分,他忙取出怀里的符篆一张张砸过去。 姜淇漪嘴角沁出血水来,她要□□操纵蒙昂,还抵御方昆的剑气攻击,灵力耗损的太快,何况他手里的符篆法力不弱,她苦心设立的结界几乎碎裂。 方昆得意不已长笑起来,“死定了你!” 他正待砸出第二波符篆,姜淇漪结界先散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昌阙一剑逼到他跟前。 “死了吗?过来对付!”方昆朝那两个师弟怒吼着。 那两个师弟半晌没动,脸颊开始灼烧起来,疼得他们终于有了反应,痛苦的滚倒在地。 方昆有些慌乱了,他之前也听过那死去弟子的惨状,可亲眼所见又是一回事,这个女人明明修为不高于他,可实力如此强悍。 一旦出现惧怕心理,他的破绽渐渐展露无遗。 姜淇漪现在也是强弩之末,操纵蛊术已经耗损了大半灵力,现在不过是硬撑着。 “你等着,我几位师伯都在附近,要是我叫来了他们,你肯定跑不了!”方昆硬声怒道,同时想办法逃走。 那边沈絮灵已经解决了对付她的两个弟子,快步走向姜淇漪,“姜姐姐,听他说这里还有人!” 姜淇漪握住了昌阙剑柄,声音冷到了极点,“我本来不想杀你,但你活不了了,沈絮灵拦下他!” 方昆又惊又怒,手中长剑奋力挥动着,剑光全部掠向姜淇漪,奈何后面被沈絮灵牵着,前面姜淇漪又有昌阙在手,两人将他压制的死死的。 方昆终于有些害怕了,他挥剑抵挡了几波,当即狂奔离开。 姜淇漪忍住剧痛,双手握住昌阙,将余下的灵力尽数灌注在剑上,古朴的剑身顿时爆出刺目的白光,映亮四周,强大的剑气卷起沙滩上沙尘,剑影如疾风扑向逃走的方昆。 沈絮灵也提步切断了方昆逃走的路线,防止他逃走。 方昆猛地喷出一大口血来,摇晃站住了身子,“你们,要杀了我,我父亲叔伯不会放过你们!” “我不生事,也不怕事,要杀我,我必定不会放过他。”姜淇漪昌阙架在他脖子上,“所以,你不必吓我。” 方昆大笑着,森然盯着她,“你现在恐怕也是强撑着,你以为你杀了我们这些师兄弟,我师伯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我师伯会替我报仇的!!”方昆大喊一声,体内光芒爆出。 姜淇漪反应极快,拉住沈絮灵御剑极快的掠开了此地。 若不是此地对御剑术的限制,她们还可以跑得更远。 强大的能量爆炸开来,让她们也受到波及,两次肉身自爆的能量余波,她们也是难以承受。 方昆的肉身上飘出一团青色光焰,以极快的速度掠走。 姜淇漪受到重创,根本没办法去追。 方昆以肉身自爆为代价换得一缕元神逃逸,他不像那个散修肉身没了,元神也难以逃离无止滩,最终可能只能消散。 他在这里有师门,师门肯定会保住他的元神,或许还会找到合适的肉身,让他夺舍。 而她们一旦被发现,肯定是无穷止的追杀,在这等环境下,两人又是身份重伤,简直是灭顶的灾难。 “先去那巨石后面......”姜淇漪已经虚弱的说不出话来。 沈絮灵刚想说那巨石上有可怖的火焰,就瞧见这巨石似乎和她们之前待过的地方不一样,忙扶着姜淇漪过去。 那巨大石上,不知布满了什么粘液,沈絮灵忍着恶心搀扶着姜淇漪艰难的往上攀爬。 两人攀爬到一半,血色苍穹传来震声,与此同时远处血色云层也卷起几道光影,极快掠向他们这里。 “这么快?”姜淇漪笑了,笑容冷然。 沈絮灵艰难扶着她往高处攀爬,这些粘液不知是什么东西,非常阻碍两人的速度。 姜淇漪低头看了看衣衫上的血水,想来他们这么快追上,也是和衣衫上的那人自爆溅到的血水脱不了干系。 “将外衣脱了,分开跑。”姜淇漪有气无力道。 沈絮灵吃了一惊,“姜姐姐,你伤势这么重,我不能,不能扔下你不管啊。” 姜淇漪轻轻摇着头,脸色惨白看着她,“不这样,一个都跑不了,你要是活着出去,记得去一趟若疆瑶山,告知我师父。” 沈絮灵泪水都出来了,还想说什么,姜淇漪已经推开她,踏着巨石借力攀爬去了另一处。 “姜姐姐!!” **** 巨石上粘液着实难以攀爬。 姜淇漪吃力的攀爬,隐约还听见沈絮灵的呼唤。 还真是个情重义深的单纯修仙者。 在临死前,遇到这样的人,也还不错。 天边的光影来得极快,她已经可以见到御剑的一群人了。 在这样的环境里,还可以御剑这般快,想想也知道是苍阙巅峰修仙者,她一个引魄入境的,还真是斗不过。 巨石罅隙下,刚好可以容下她。 无论如何,不到最后一刻,她不会轻易拼命。 那群人显然是感应到她扔下的那血衣,正骂骂咧咧的。 “那女人还真聪明,将衣服扔掉!哼!找遍这里,我也要杀了她,我儿子不能白白送死!” “方近,早就让你儿子收敛一点,能杀了我座下五个弟子还有你儿子,这个女人修为想来也不弱。” “青纲,你是怕了!要不是你执意走错路,我们岂会来此地?机缘没有法宝也给别人做嫁衣,我儿子还没了!” 姜淇漪一边忍着剧痛,一边听着他们争吵,心里想着要是朝着能内讧互相杀了最好。 可惜并不能如她所愿,他们很快又因为利益和好如初,对她同仇敌忾,恨不得撕碎了她。 或许是没有探查到气息,几个人搜查一番还是离开了。 姜淇漪松了一口气,终是大难不死啊。 她艰难的爬出容身的罅隙,刚冒头一股杀气掠着她头皮而去。 一个灰袍中年男子阴鸷盯着她,“就知道你没走,青纲这个蠢货没他我也能说杀了你,为我儿报仇!” 姜淇漪提起一口气,奋力在布满粘液的巨石上奔跑。 后面的男子也被粘液牵着,一时间没办法追上她。 巨石范围极广,男子显然撑不住气,召唤出仙剑,一剑横空扫去,剑气甚至掀飞了地上半凝固的粘液。 姜淇漪闪避不及,腰间被剑气所伤,鲜血入注。 她捂着腰上的伤,纵身一跃,极快从巨石上跃下。 姜淇漪滚落下来顾不得伤,艰难爬起来,往前面走去。 巨石后面是大大小小的浓黑深潭,粗略估计有数十个。 姜淇漪听到声响忙拖着身子咬牙往深潭走去,选了个深潭,直接跳了下去,没想到她有一朝一日也成了那蛇妖,龟缩于此。 赶来的男子见到数十个深潭,脸色黑得可怕。 “滚出来!不然老夫就算是一个个掀开深潭,也要杀了你!” 姜淇漪自然不会蠢到爬起来,腰上的血水不住蔓延开,她的脸色也惨白的厉害,还好水潭颜色是浓黑看不出血色。 外面,男子已经在一个个拔剑搜寻了,无数水浪冲天的声响让潜在水下的姜淇漪也紧张起来。 要是找到她,她就也来一次自爆,反正他也别想活着离开。 听着声响逐渐接近,她的心也提起,浑然没注意水里的异常。 不知为何在距离她跟前,那声响骤然歇了。 她以为又是男子在故弄玄虚,也不敢出去。 直到她嗅到了一股腥臭味,侧身望去,幽黑的水下,一双金黄色的双瞳正盯着她,发出微微光芒。 姜淇漪背后一凉,顾不得太多,冲水而出。 追杀她而来的男子却没空管她,因为他正被一条漆黑巨蟒缠着,巨蟒体型巨大,不过好像没实体。 姜淇漪愣了会,就听到背后传来声响。 是那条巨蟒也要上来了? 没等到巨蟒窜水的声响,反而听到了一段琴音。 她不敢置信的转过身去,水潭那里,一袭白衣正端坐抚琴。 难不成出现了幻觉! 第十九章 谢泽羽,你懂得真不少 在这等凶险的地方见到谢泽羽,姜淇漪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还以为是产生了幻觉,直到谢泽羽抱琴走向她。 “你受伤了?”谢泽羽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眉头轻拧着,“竟然伤的这般厉害?” 姜淇漪慢慢相信站在跟前的真的是谢泽羽,震惊不已。 谢泽羽撕下衣袍替她暂时包扎森然可见骨的伤口,他的手法极轻,掌心拂处暖和的灵力掠过伤口,灼热的伤口瞬时好了不少。 “不是不让你来,为何坚持?”谢泽羽问道。 姜淇漪沉默了会道:“万劫血山来了很多修仙的,我担心底下生变,想着下来一探,你呢,你怎么也来了这里?” 谢泽羽扶着她坐下,又给她处理了一些惨烈的伤口。 他是遇到了幻境,上次来还没有的幻境,在幻境里几乎沉沦下去,醒来时挣脱间已经被迫来了这里。 姜淇漪半晌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心里也明了几分。 两人这边沉默的氛围,那边确实激烈得很。 那男子修为不低,在巨蟒袭击下爆发了血性,各类法宝全部招呼上,付出一条手臂的代价硬是将幻影巨蟒斩碎。 杀了巨蟒后,男子杀意不减,红着眼走向她。 谢泽羽抱琴拦在了她前面,男子脚步迟缓下来。 他认出谢泽羽那不俗的修为,他现在这般完全不是敌手,看着坐在后面的姜淇漪,男子恨意瞬时涌上。 “这位道友为何阻我?她杀了我儿子!”男子怒吼着。 姜淇漪冷笑着,“怎么,许你儿子杀我,不许我杀他?” “啊啊啊!”男子完全被激怒,祭出怀里的仙器照着姜淇漪轰去,那仙器是个小鼎,落下后幻作巨鼎袭击过去。 谢泽羽寸步不退,长琴横放在膝盖上,双手开始抚琴。 琴弦若万剑齐发,爆发的白光覆住巨鼎,缠在巨鼎上的无形琴弦死死勒住,光芒暴涨到极点时,巨鼎幻影应声而碎。 男子惊骇不已,“你......!” 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真理,男子用尽灵力斜斜歪歪御剑没命的逃离了此地。 姜淇漪起身要去追,刚施展灵力,整个人就瞬时崩塌般扑在了地上,嘴里不住往外冒血,眼前也昏黑下来。 “不能......他会杀了......” “有我在,你定然无恙,别妄自使用灵力!” 姜淇漪一股怒意惧意慢慢沉下去,眼皮也越来越沉,最后彻底昏睡在了谢泽羽怀里。 再醒来时,是在一个小洞穴内,往外看去还可见巨石。 原来还是在这里。 姜淇漪低头,自己身上还盖着一件宽大的白袍,不用想都知道是谢泽羽的,只是他人并不在洞穴内。 洞穴不大且低矮,应是巨石互垒造成的小空间。 她挪着步子,刚想走出去,洞口设立了结界。 洞口边缘还用灵力留下了字迹:去寻药,醒来勿要乱走。 姜淇漪无奈坐回篝火旁,惊讶发现篝火旁还特意留了干粮和清水,谢泽羽还真是考虑周到。 她试着调用灵力,当即疼得干粮都差点掉进火里。 果然还是伤得太重,没有结界她也离不开啊。 不知等了多久,洞口总算是有了响动,她一个激灵睁开眼。 洞口结界散开,一股清新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 谢泽羽的白衣不知沾染了什么,黑一块青一块,甚是狼狈。 “你去了哪里?”姜淇漪好奇问道。 谢泽羽放下手里的布包,抹了抹手里的草灰,“到处找了找,此地不寻常,药物极少,还好总算找到一些。” 姜淇漪掀开那布包,顿时被难闻气味熏得连连后退,一脸的质疑震惊,“这是药?” “治愈外伤的,灵力受损恐怕难以治愈。”谢泽羽将布包内的黑漆漆团状物取出,选了块平缓的石块开始捣碎。 姜淇漪实在怀疑这东西能否治伤,始终是隔得远远的。 “那个男子修为是苍阙巅峰期,他其余的师兄弟修为也都是破厄期,剩下的都是问境和引魄期。” “事情是我惹的,我会......” “我保你安全无虞,应是不难。” 姜淇漪顿时愣住了,她还以为谢泽羽在算她惹下多大的祸端。 谢泽羽此刻也将黑漆漆的药团捣好,撕下白衣长袍分成几份包裹起来,“将它放置在伤口处。” 姜淇漪嫌弃的接过来,迟疑了会在谢泽羽的注视下慢吞吞放在伤口严重的腰部和肩部。 这东西味道难闻,但效果不错,她的伤口灼烧气息一下没了,清凉的感觉直接渗入到了体内一般。 “谢泽羽,你懂得真不少。” “先前来万劫血山,伤得太重,濒死时候发现的,没想到此地也有,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姜淇漪想起初见,他那不成人样的样子,喉咙像堵着什么再也说不出来别的。 那个人对他而言,是非常重要吧。 或许那个人没有死,就在这里等着他,等着和他相逢呢。 “你知道怎么离开吗?”姜淇漪沉默一阵后问道。 谢泽羽轻轻摇着头,“我们掉进的地方应是乱魄心海,想要离开,也许前面的魄海可以试一试。” 乱魄心海,姜淇漪一脸的茫然。 “万劫血山隐藏的二重境乱魄心海,传闻此地只有进没有出,我也是在残存上古秘籍上得知的。”谢泽羽耐心给她解释。 只有进,没有出? “此地巨石乃是上古魔界的魔壤所成,上面燃着的不灭之火,可燃尽苍阙修为的修真者,那地底下的魄潭深藏着上古大妖,虽是幻影也足以绞杀苍阙修为之下的修真者。” “那我还真是幸运。” 谢泽羽闻言淡然一笑,“确实,不过魄潭的大妖幻影一般极少出现,应该是你沾染了这巨石上的粘液唤醒的。” 姜淇漪想了想,在被追到时候,貌似是沾染了一身。 也多亏了这粘液,可救了她的命,不然完全等不到谢泽羽出现,她就先被那男子找到杀了。 谢泽羽坐在篝火旁,将干粮串在木棍上,放在火上烤,顺便在他纳戒内取出了一瓶小的调料! 放了调料的干粮香味顿时弥散开。 姜淇漪接过他烤好的干粮,吃了一口胃口大开,“谢泽羽,你手艺不错,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调料?” 谢泽羽手一顿,火光跳跃在他脸颊上,映出他失神的状态。 “很久前,为一个人带的。” “......很好吃。” 能够被一个人如此记挂着,被记挂的那人也一定也是很好的。 谢泽羽烤过的干粮味道真心不错,姜淇漪没胃口的情况下还吃了好几个,“对了,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白衣女孩?” 谢泽羽一怔有些茫然,“不曾,出什么事了?” 姜淇漪放下了手里的干粮,“我来的时候遇上了一个修仙的女孩,人不坏,不想她死在这里。” 谢泽羽还真没见过,他一心去寻草药,基本没顾得上其他的。 “我出去找找。”谢泽羽放下干粮就要出去。 门口的结界却出现了波动,应是有人要闯进来了。 姜淇漪当即警觉抓起昌阙,神色冷凛盯着结界处。 最终还是谢泽羽按捺不住,使用灵力拂袖开了结界,与此同时手中多了一管洞箫,牢牢护在她跟前。 结界骤然撤下,洞口徘徊的那人也被弹出跌倒在地。 姜淇漪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淡蓝衣裙的女孩扑到了跟前欢喜的握住她的手,“姜姐姐!!” 沈絮灵竟然找到了这里! 第二十章 慢慢松开了她的手腕,“对不…… 沈絮灵在巨石那里和姜淇漪被迫分别后,一直放心不下。 她暗中躲避着搜查,一路找过去,没想到遇到了身受重伤趴在巨石下休息的方近。 沈絮灵认出他是那群人中的一个,见他受了伤,身上还沾染着姜淇漪的气息,心头陡然一紧,当即过去拔剑制住了他。 “你把姜姐姐如何了?”沈絮灵努力让自己有气势一些。 方近愣了会也认出了她,怒哼一声,他苍阙巅峰期的修为竟然被一个引魄巅峰期的控制了,心中不免羞怒。 沈絮灵没有姜淇漪那般狠绝,逼问了几句也没了其余办法,心里又担心姜淇漪,一咬牙扬声道:“你不说,我杀了你!” “小姑娘,你灵台清明,手里想来也没多少血腥,你真敢杀人?那姜淇漪是个魔修,戾气满满,你何苦和她为伍?”方近假意的劝说着,语气尽量温和。 沈絮灵又急又气,“你胡说,姜姐姐不是那样的人,你们才不是好人,若不是他们先对我,对我恶意,姜姐姐不会杀了他们。” 方近听到杀他儿子还有沈絮灵的份,那怒意也蔓延向她,这个小姑娘可比姜淇漪好对付多了,能杀一个祭奠他儿子也是好。 沈絮灵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她完全没有制衡他人的经验,又遭逢方近言语扰乱,心神一乱,差点被反扑的方近伤到。 方近休整了一会儿,灵力也恢复了不少,刚才大意被控制的怒意全数爆发出来,掌心浮起小鼎就要对付沈絮灵。 沈絮灵觉察到两人实力的差距,拔剑抵挡了一阵,趁着小鼎还未幻成巨鼎将她控住,忙狂奔。 后面的方近穷追不舍,他受了伤不好御器,只得拼命催动小鼎爆出幻影,袭向逃走的沈絮灵。 沈絮灵本就受了伤,这会儿逃命牵引受损的灵脉,疼得脸色都惨白了几分,一个不小心从巨石上跌落了下去。 还以为方近会趁机来追,没想到他在巨石上徘徊了一阵恨恨的离开了,扔下受伤的沈絮灵留在下面。 沈絮灵大为疑惑,不过害怕方近出尔反尔返回来,还是强撑着身子找寻别的出路。 谁料在一个隐蔽的洞口发现了结界,那结界是修仙界常用的结成手法,她迟疑一会儿还是上前查看。 没想到结界突然自己爆开,自己也被震飞。 再睁眼就见到了红衣持剑的姜淇漪,欢喜的都忘了疼痛。 “我都以为......你出事了......”沈絮灵激动有些哽咽。 姜淇漪完全没想到她这般挂念自己,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那些人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沈絮灵还想说什么,脑袋一阵眩晕险些倒下,危险解除后的痛楚尽数袭来,扶着姜淇漪的手慢慢坐了下去。 “谢泽羽,来看看她。”姜淇漪忙看向谢泽羽。 其实不用她说,谢泽羽已经抢先一步扶住了昏迷的沈絮灵,将她扶到篝火旁坐下,手指搭在她脉搏出,灵力慢慢渗透进去。 “她的伤势比你轻,灵脉也没受损,不过是灵力枯竭过度。”谢泽羽撤回手指,“好好休息就是。” 姜淇漪微微颔首,刚坐下,谢泽羽已经将她扔在一边的布袋放在了她怀里,“你灵脉几欲碎裂,元魄也不稳,外伤深可见骨,还这般不重视?”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谢泽羽严肃的样子,应该是生气了。 当下默默将难闻的布袋依次放在伤口处,背后骤然一暖,谢泽羽竟然又在给她渡入灵力。 “永劫修为灵力用之不竭吗?” “......你若是爱惜自身,我也不必如此,我灵力纵然深厚也救不得一世。” 姜淇漪感到体内灼热的气息几乎消弭,枯竭的灵力也隐隐有复苏的迹象,谢泽羽的永劫修为果然不俗。 她已经是引魄修为巅峰期,想来不久后就可以突破达到了苍阙修为,万劫血山救人,还真是头一回感受到好人好报。 “谢泽羽,你是我做得第一件善举,也是唯一得到善报。” “这样的善举以后还是不要了,你若是想要别的法器法宝我也可以馈赠,这般耗损自身元神还是不必了。” 姜淇漪看着在篝火前忙碌分拣难闻干草的谢泽羽,突然道:“你对所有人都是怀着这般的善意吗?” 谢泽羽有些奇怪的回过身来,“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一时间语噎,她也是脑海忽地冒出这个想法来的。 好在谢泽羽也没多想微微一笑道:“你不是说我是个大善人,大善人自然要做到大善人该做的不是吗?” 她竟然无法反驳。 乱魄心海没有日夜交替,不过姜淇漪按照大概时间推算,她已经来了万劫血山三日了。 短暂休憩后,姜淇漪醒了过来,灵脉内灵力也恢复了一些。 谢泽羽平躺在篝火对侧,火光跳跃着落在他清俊的脸侧,明灭交换间,让人想到他这般的人恍然不存在这浊世间一样。 姜淇漪感到自己心跳快了一瞬,当即按住了心口的位置。 为何他总是会让自己有片刻恍惚失神呢? “姜姐姐。” “你醒了?” 沈絮灵虚弱的轻轻点着头,“我半昏迷听见了你和这位谢道友的对话,姜姐姐你的伤势可比我重多了,可要紧?” 姜淇漪活动了一下手腕道:“应是无大碍了。” “姜姐姐,这位谢道友是永劫修为吧?他灵力醇厚绵长,修为极其深厚不可测,一定不是散修。”沈絮灵笃定道。 姜淇漪其实也想过谢泽羽的来历,他说自己是散修根本就是托词,不过又何必追根问底呢,他对她,对寨子里的人都没恶意。 沈絮灵又道:“若是能知晓谢道友的宗门,来日拜访也好。” 姜淇漪瞧着她这般,算是彻底明白了,她和暮笠某些方面没差别,对强者都有天然的钦慕。 沈絮灵和她聊了会,闲不住又出去巡查了。 洞内只剩下她和浅眠的谢泽羽。 她捡起放在篝火旁的外衫走到谢泽羽身侧,想要给他披上,没料手腕突然被他攥着,她差点应激反应拔剑斩去了。 “不要......离开......” 谢泽羽梦中的呢喃无限悲伤绝望,那情绪让她按在昌阙上的手暂时没有动了,怔怔的半坐着。 他攥得很紧,生怕她一下溜走了一般。 “阿意......” 姜淇漪蓦地看向谢泽羽,她没听错吧,他喊的是阿意和她同名的那个人? 还在胡思乱想,谢泽羽已经醒了,眼底清明一片,慢慢松开了她的手腕,“对不住......” “没事,没事......”姜淇漪忙站了起来。 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古怪的沉默了一阵。 最终还是姜淇漪打破了沉默,“你放心,取了地莲,我陪你在万劫血山找那个人。” 谢泽羽没有说话,而后抬头看着她,目光久久没有离去。 姜淇漪被他这么看着,甚是不自在,忙别过身去。 她真觉得谢泽羽是不是在底下又沾染了煞气,古怪得很。 好在沈絮灵赶了回来,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总算得以破解。 “姜姐姐,我见到他们一行人往这边来了。”沈絮灵急切道。 姜淇漪甩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神色一凛,“还敢来?” “你伤势好了吗?”谢泽羽问道。 姜淇漪没去触碰他那目光,“恢复了五六成。” “先去魄海,那里或许有离开的办法。”谢泽羽道。 姜淇漪点了点头,刚要走,谢泽羽叫住了她,“去了魄海,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妄自动用灵力,你伤势经不起折腾。” 谢泽羽的神情很严肃,连着沈絮灵也紧张起来,忙不迭点着头,“姜姐姐,你就听谢道友的,还有我们呢。” 姜淇漪一时语噎,完全没有开口还嘴的余地,被两人一前一后监督着离开了洞内。 乱魄心海不能御剑,那是对苍阙巅峰期以下而言,对谢泽羽来说,御剑如风毫不受影响,甚至还可以带着沈絮灵和她御剑。 姜淇漪灵力使用的极少,完全是谢泽羽控制着她的昌阙。 谢在羽独自御剑在最前,剑风荡开层层云海。 她想,谢泽羽看似对所有人善意温和,实则很是无情。 他不会对任意一人特别的上心,也不会由着她人轻易走近他。 若是有人对他上了心,肯定是要伤心的。 冷风拂过她的脸颊,让她清醒了不少。 肯定是受到碧琅的潜移默化的影响,她怎地也想这些了。 “姜姐姐,好大的黑海啊。”沈絮灵惊讶道。 姜淇漪向下瞥去,也被惊到了,慢慢御剑落在魄海前。 第二十一章 若是加上我呢? 乱魄心海巨石横亘,以至于她们一直以为所谓海不过是夸张,其实就是一个个小潭而已。 直到来到了魄海,这般浩瀚无垠的黑海,着实惊到了她们。 “姜姐姐,这片海和我们东海差不多了。”沈絮灵叹道。 姜淇漪没去过中州,也没见过东海。 不过这黑海着实宽广,绵延去不知何处,层层漆黑的波浪轻轻翻滚着,也不知底下暗藏着怎样的波涛汹涌。 她站在岸边,没来由生出一股惧意,心跳也加快了几分。 “可是伤势复发了?”谢泽羽看出了异样担忧问道。 姜淇漪摆了摆手,“没事,可能是待在这里太久了。” 谢泽羽确认她真的没有事,方安心的走到一块礁石上盘膝坐下,将琴取出,横在身前,准备抚琴。 黑海汹涌,苍穹暗红不明,礁石上谢泽羽一身白衣格外惹眼。 琴音开始响起,飘荡在海面上。 谢泽羽是想用灵力灌注在琴弦上,而后抚琴来探寻底下状况,在这样情况下,是不然贸然被打断的,毕竟有时候他的神识都在底下游走,万一打断成了白痴都是可能的。 姜淇漪放心不下,提着昌阙站到高处观察四周。 “姜姐姐,你下来吧,我来,你伤还没好呢。”沈絮灵站在小下面,双手放在唇边,朝她喊着。 姜淇漪无动于衷,她岂是这般柔弱的人。 沈絮灵有些无奈,也慢慢往大石上面爬。 她这个视角刚好能看到谢泽羽,海上渐渐起了风,将他白袍吹拂开,他鬓边的青丝也乱飞在空中,反而有种凌乱飘逸。 谢泽羽其实生得真的是好看。 “姜姐姐,你在看谢道友吗?”沈絮灵不知何时上来了。 姜淇漪还没想好怎么说,她先开口了,“你别担心,谢道友修为深厚,应该是不会出岔子的。” 要是碧琅在估计就会乱打趣她,让她很是头疼。 沈絮灵还真是单纯得很,不谙世事的天真。 想着,她没忍住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以后万事多上点心。” 沈絮灵笑了声,“嗯嗯,谢谢姜姐姐的关心。” 姜淇漪极轻的笑了声,她想,遇见谢泽羽后她的善意都多了。 沈絮灵有些紧张抓着剑来回巡查,姜淇漪有些好笑想让她别这般紧张,蓦地神色一变,望向前面一堵巨石垒成的墙。 石墙后阵阵浑厚的灵力正往她们这边透来。 谢泽羽还在一心抚琴探寻魄海下的不寻常处,暂时无法抽身。 姜淇漪拔出昌阙横在身前,冷眼盯着巨石方向。 “哈哈哈哈,你们果然在此!青纲师兄,这两个死丫头都受了重伤,那个永劫修为的暂时被牵制住了,我们下去!” “方师弟,先别杀了这两个人,那永劫道友不知在用神识探知何物,若是可以用她们换取出去的机会也不错。” 姜淇漪听着他们旁若无人的对话,心底一阵反感怒意。 那个衣衫破损的她认得是之前逃走的,站在他身侧是位青衣道人,看其修为也是苍阙巅峰期,后面还有三四个道人,修为都不在苍阙之下。 方近是声音闹得最大的,“几位师兄弟,你们帮我擒住这两个丫头,我一定给几位师兄弟丰厚的法宝符篆。” 青纲拂袖捋须笑得高深莫测,“听闻师弟近日于炉鼎一术修炼颇有心得,将这些告知师兄也无不可。” 方近听后大笑,后面那几个中年道人也邪笑起来。 姜淇漪再也无法忍受,一剑挥向过来的方近。 这一剑斩去,受了伤的方近也不得不避其锋芒,后面的青纲上面抵挡住了这一击,手里的拂尘幻作数根银剑分幻在身前。 沈絮灵见状忙上去帮忙抵挡青纲的银剑幻影。 后面的几个中年道人全部一跃而上,分而围之。 姜淇漪苦心织就的结界摇摇欲坠,沈絮灵也没好到哪里去,额前都慢慢沁出了血水,脸色苍白的奋力抵抗四五处法力攻击。 “结阵!”青纲也不想纠缠下去怒喝道。 方近包括那几个道人忙后撤几步,手中法宝仙器全部浮在身前,几个手势开始极快的结成手诀,默念咒语。 平坦的沙地开始浮现刺目的光焰,将两人牢牢困在其中。 姜淇漪死死咬着牙,昌阙奋力抵挡住阵法上浮着的巨鼎,防止它骤然落下,将两人倒扣其中。 “不过引魄修为,竟可以支撑这地步,哼,小瞧了你们。” “方师兄,快点解决,要是那位道友苏醒,我们就完了!” 方近忙回头去看礁石上盘坐的谢泽羽,见他没有动作,大口松了口气,急忙召唤巨鼎压向阵法内苦苦支撑的两人。 姜淇漪单膝跪下,体内灵力开始极速流失,久违的灼烧感慢慢蔓延上心口,嘴角也不住沁出血水。 沈絮灵着急看着她,神情忽地坚定下来,拼尽所有灵力将姜淇漪送出了阵内,那巨鼎没了压制将她笼罩其中。 “沈絮灵!!”姜淇漪大喊着跌倒在沙地上。 青纲和方近都有些意外,没想到抓了个不重要的,这阵法一旦开启运转,一时半会也不能再度开启了。 姜淇漪狠戾望向青纲几个人,提着昌阙奋力跃起一剑劈去,漫天的沙尘都涌入剑身,爆发的青色光焰让人不敢直视。 “这是......这死丫头竟然破境了!”方近又惊又怒。 不用他怒喝,青纲也看出来了,这会儿姜淇漪的修为和他们相差缩小了不少,忙独自闪避开。 方近因为有伤闪避得不及时,昌阙剑锋直接斩断了他一条胳膊,顿时手臂血喷出,洒落一地,疼得他脸色苍白乱滚。 青纲看着满地打滚的师弟,脸色极为难看。 余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后,还是有人过去拉起了方近替上药,被神剑所伤,普通的止血伤药一时半会都没办法止住。 “小丫头,你今虽踏入苍阙修为,可和我们几个巅峰期的还是相差颇大,你不要......” “若是加上我呢?” 青纲心头一凉,颤颤然望过去,按理说他不会苏醒这么早啊! 谢泽羽手握着玉箫,踏步走来,往常温和的神情此刻冷得像寒月的冰石,散发着阵阵寒意和杀意。 “道友,想来是有误会在,我也是被我师弟蒙骗,若是早些知道我定然不会伤害两位道友。”青纲尽力稳住心神。 方近又急又气,颤抖着手指向青纲,“你......个小人!” 那四五个中年道人见风使舵的本领也强,瞬时放下了方近。 方近狰狞怒向这几个同门,“你们怕什么!我的神幻鼎还罩着那丫头,若是我不解开,她很快就要化成血水了!” 姜淇漪登时怒气上来,拔剑就要斩过去,偏硬生生停住。 方近心里还是松了口气,还以为没困住姜淇漪失策了,没想到抓了那个小丫头也一样,气势又上来了。 “神幻鼎?不过区区中等仙器罢了。”谢泽羽冷声说着。 方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谢泽羽已经握着手里的玉箫,一挥手,玉箫顿时幻作一柄无形的巨剑,迎面斩向那巨鼎。 不过片刻,巨鼎裂开一角,浊黑的气息飘逸出来。 姜淇漪忙扑过去,挥着昌阙斩去剩余的边角,将沈絮灵捞了出来,她浑身浸泡在不明液体内,衣衫都腐蚀了一些,手臂也红了好些,脸色苍白得可怕。 “姜姐姐......” “不要说话,你没事了。” 方近已经完全陷入呆滞般神态,原来这就是永劫修为。 青纲几个见势不妙,就要跑路。 谢泽羽刚要去追,海面起了变化,巨大的黑色巨浪掀向沙滩来,隐隐可见海浪里还藏着阴影。 一时间也没人去管他们的死活。 姜淇漪背着沈絮灵,跟着谢泽羽跑向巨石陷落的一个沙坑内。 青纲几个人想去,又惧怕谢泽羽,眼见海浪就要扑来,忙不要命的爬向巨石上面,完全没有要管沙滩上的方近的意思。 巨大的海浪掀向沙滩,轰鸣的声响一声接着一声。 姜淇漪将沈絮灵依靠在舒缓的地带,替她擦拭掉额前的血水,还好没有伤到灵脉灵元,不然日后修为可有阻碍了。 幸好谢泽羽及时赶到了,否则后果不敢设想。 她刚要说感谢的话,神色骤然一变拉住了他的手臂,“你是不是强行冲破了桎梏?” 她就知道,一般动用了神识参与搜寻,是很难出来的。 谢泽羽轻轻一笑,伸手抹去了唇角的血渍,“不碍事,我要是不出来,你们怎么办?” 他动用神识探寻这不知凶险的瀚海,按理说是不能分神兼顾其余的,可完全按捺不住。 明明知道很大可能性她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可偏偏总能让他在她身上看到过去的一二影子。 “你有话对我说吗?”姜淇漪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谢泽羽也不知道怎么说,该问的初见已经问了,他偏过头去,一旦看着她久了,心绪总算难以平复。 姜淇漪还想追问几句,就听到坑洞外响动已经停歇了。 已经结束了吗? 第二十二章 梦里似乎还见到了谢泽羽,…… 巨大的声响已经歇下,黑海也恢复了平静。 沙滩上附着大片大片的浊黑粘液,而方近尸身就在不远处。 他估计做梦都没想到他会死于海浪,围观的师兄师弟非但没有拉一把手的想法,还趁机将他储物袋夺走了。 “真是可悲。”姜淇漪嘲讽着。 谢泽羽摇摇头,“修仙小门派便是如此,想要白日飞升实在困难,各种机缘都是争得头破血流,行事比魔道更魔道。” 沈絮灵沉默了好会儿叹气道:“师父说过,成仙得道讲的也是个缘法,万事不可强求,凡人修仙本就难以登天,遇上那些没有修仙天赋灵根的更是希望渺然。” 姜淇漪深以为然,能说出这番话的那位碧海尘光掌门想来也是个通透的人,以后有机会见一见也未不可。 再看谢泽羽,他已经是永劫修为,距离大乘期飞升也是咫尺之遥,如果不是耗费在寻人事情上,或许已经成仙了吧。 “那里,是魄海的入口了。”谢泽羽道。 两人顺着谢泽羽的指引看过去,中心海水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块礁石,礁石上远远地可瞧见有阶梯入口通往下方。 不知那向下的阶梯通往是何处,几人心情都有些凝重。 谢泽羽御剑带着两人往礁石上过去,最终稳稳落在上面。 礁石通体漆黑如墨,上面黏稠的粘液让人脚步都难以挪动。 姜淇漪非常嫌恶,抱着昌阙绕着入口走了几圈,眉头紧锁。 “我先下,沈......” “我押后。” 姜淇漪声音坚定不容反驳,“她伤势现在比我还重。” 沈絮灵神情有些焦急,或许是担心成为两人的负担,尤其是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保护着姜淇漪,没想到这么快轮到她被保护。 “走吧。”姜淇漪拍了拍沈絮灵的肩头,“别想太多。” 沈絮灵轻轻点头,顺从的跟在谢泽羽后面,姜淇漪正要弯腰跟着下去,前面停住了,谢泽羽递来一个类似竹哨的玩意,“戴着它,万一有变故及时注入灵力,我可以感应你的方位。” 姜淇漪接过来,摩挲了一会儿,“多谢。” 三人依次沿着长梯往下,谢泽羽手里不知握着何物,光亮犹如白昼,将三人周围也照得通亮。 长梯两侧都是厚实的石壁,前面黑黢黢也不知是哪里。 行走了一阵,都有些沉闷。 还是沈絮灵开口打破沉闷氛围,“谢道友,这是辉映烛吧?” 谢泽羽笑了,“你小小年纪,识得宝物可真不少。” 姜淇漪听后不禁感叹,谢泽羽太有钱了,那纳戒里随便一拿就是上等的宝物,而且将这等法宝就用来照明,简直糟蹋。 传闻辉映烛是用上古苍龙龙血所制,可引生魂,起白骨,对战时,若是施术者修为深厚,可以抽离对方元魄。 “辉映烛知道你拿它照明开路,估计会委屈至极。” “法宝不是拿来用的?至于如何使用,重要吗?” 姜淇漪竟然一时半会没法反驳,可想到若是昌阙被她用来劈柴切菜,那场面简直不忍直视。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总算让气氛没那么沉闷了。 不知走了多久,姜淇漪都有些犯困时候,前面停住了。 她蓦地睁开疲倦耷拉的眼皮,右手按上昌阙剑柄。 “到了。”谢泽羽声音有些低沉,“小心下来。” 姜淇漪慢慢挪动步子,等到沈絮灵下去了,她才明白为什么要她小心下来,最后的台阶距离下面还挺高,要是一脚踏空不知道摔到哪里去。 有辉映烛在,台阶下的光景也看得一清二楚。 魄海的地下,竟然是这般干涸的巨大空间,偶尔有些水珠顺着石壁慢慢滑落,滴落的声音在这个寂寥的空间响动格外大。 姜淇漪心口莫名的难受起来,好像有巨石压在心头渐渐地都有些喘不上气来,扶着一边的石壁缓缓滑坐下。 沈絮灵忙小跑过来,焦急向还在观望的谢泽羽道:“谢道友,你快来看看姜姐姐!” 姜淇漪很想说,她没什么,可嘴巴怎么也张不开,意识也浮浮沉沉,耳畔依稀听得谢泽羽的急切声和沈絮灵呜咽声。 身体逐渐也好像受到了灼烧鞭笞痛楚,疼得她眉头死死拧着,她甚至感觉得出她的元魄都在分裂。 惧怕和痛楚交织着,她眼角流下泪来。 生平无畏的她,竟然也害怕起来。 眼睛似乎被什么蒙住,模模糊糊看得血色一片,影影憧憧的人影让她又惧又怕,她想要哭喊却如何都不能发声。 直到一段琴音传来,像是从遥远的仙山飘来,让她莫名安心。 血色逐渐散去,白影映入她模糊的眼帘内。 她下意识爬过去,牢牢抱着他的腰,眼泪无声的落下,声带也逐渐能发声,她艰难开口,“我......很......想你......” 谢泽羽有些不知所措望着牢牢环抱着自己的姜淇漪,还好沈絮灵去远处取水去了,不然一定是尴尬的氛围。 他正抚琴为她安神,没料她突然扑来牢牢环抱着自己,怀里的姜淇漪像是卸下了所有防备的幼兽,弱小胆怯寻求着护佑。 一瞬时,他有些走神,没有推开还在呢喃的姜淇漪。 那抹温热躺在他怀里,像极了多年前那一幕,他失神的轻轻环住了她,“你究竟是不是她呢,阿意。” 自从来到了永劫血难,他越发将她和过往联系在一起。 明明知晓不能,偏要这般,不肯放过自己由着自己沦陷。 是怕没有这样的希望,自己也难以坚持下去。 或许没有那一天她相救,他就死在了这里,带着对她的眷恋遗憾死在这有她气息的永劫血难。 怀里的姜淇漪逐渐平静下来,他慢慢松开她,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一会儿,还是将她平放在一处干净的地面上。 此地应是有残存的幻境,心智不坚定者,容易着道。 只是,姜淇漪这般杀伐果断狠戾的人,怎么会轻易沉沦呢。 过了不久,沈絮灵提着竹筒也回来,脸色不算太好。 “谢道友,姜姐姐没事了吧?”沈絮灵紧张问着。 谢泽羽微微颔首,“你喂她喝点清水,应该不久就会醒来。” 听到姜淇漪没有事,沈絮灵放心下来,想起刚才取水所见忙道:“谢道友,此地还有残存的古阵遗迹。” 谢泽羽有了兴致,自古修仙的会阵法不奇特,各类阵型他也见过不少,唯独古阵,不少都毁去了,难以窥见。 古阵开启后,是无法再开启第二次,阵型会在运转中消逝。 他让沈絮灵照看姜淇漪,自己往她所说的地方过去。 果然在一处洼地见到了残存的大阵,阵纹残存难辨,手掌放上去,仍旧可以感到那股强烈的气息。 谢泽羽拂去灰尘,认真端详着,这图案莫名有些熟悉。 可惜残阵不全,图案也斑驳,无法窥得真容。 姜淇漪是被几口冰冷的凉水刺激醒来的,一睁眼,沈絮灵惊喜扶起了她,“姜姐姐你醒来了。” 她抚了抚脑袋,现在脑袋还是晕沉沉的,费了好大劲终于是弄明白了自己发生了何事,她竟然还会中幻境。 梦里似乎还见到了谢泽羽,她一时怅然。 沈絮灵自然不会知道她想什么,自顾说着,“谢道友去看那大阵了,说不定那大阵就是我们出去的法子。” 古阵?她在梦里见到的影子,依稀也有古阵来着。 “哗啦!” 轻微的声响,突兀的响起。 沈絮灵抓起残灵剑,紧张环视四周。 姜淇漪现在浑身软弱没力气,一时间又急又惧。 那声音逐渐接近,沈絮灵深吸一口气,朝着声音接近地方,一剑破去,头顶石壁掉落下东西来。 “这是什么!”姜淇漪惊呼。 第二十三章 血水下,一方图腾印记显现…… 石壁上端滑落下不明妖兽,趴在地上凶狠盯着两人。 沈絮灵也没想过一剑能逼出这样的妖物,类似黑蛟,偏生头颅又极像蛇头,吐着腥臭的红色芯子,盘桓在两人对面。 姜淇漪按住了剑柄,这妖兽她也看不出修为来历,“你去让谢泽羽回来,我来对付它。” 水洼地位置偏远,若没人去通知谢泽羽。 他沉浸在研究古阵上,还真难以抽身过来。 沈絮灵最初不肯,还没争辩,姜淇漪一剑已经过去了。 时间紧迫,她来不及犹豫,拔腿跑向水洼那里。 姜淇漪并不直接和它交手,仗着身法灵活,在石壁上腾挪转移,消耗的灵力极少又拖延了时间,让沈絮灵离开。 那妖兽并不能通人言,不过丝毫不影响它狠戾。 巨大的身躯绕着姜淇漪而行,时不时击打过去,将坚固的石壁都击落下几块碎石来。 或许是久久没有抓住姜淇漪,妖兽也怒了,低吼一声,周身暴涨起数丈的青黑雾气,一张嘴又喷出凝固了的青黑色尖刺。 姜淇漪猝不及防被这青雾迷了眼,耳畔听得呼啸而来的声响,忙拔剑抵挡,奈何雾气让她气力都衰竭了不少,抵挡了几处,余下的尽数穿透她的身体,将她逼落下来。 她是若疆出来的,自小不畏惧剧毒,连那中阶蛇妖的剧毒她都全身而退,没想到败在了这里。 青黑色雾气里,显现出一个硕大的蛇头,狰狞向她逼来。 姜淇漪滚落开,费力的握紧昌阙。 要是谢泽羽还没来,她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眼见那蛇头张开腥臭的大嘴,露出獠牙就要扑来,忽地痛苦哀嚎着闪避滚落开了。 姜淇漪心头跳得厉害,猛地按住心脏位置,大口喘气看着赶来的谢泽羽,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你来得真及时。” 谢泽羽来不及去查看她的伤势,当即手握玉箫踏步而上站在了那妖兽蛇颅上,身子随着妖兽摇动而摇晃着。 沈絮灵小跑来到她身侧,眼圈还红红的。 她自幼受到师门和众师姐的疼爱,极少经历这般生死考验,往水洼地赶去时,她腿好几次都没站稳。 姜淇漪难得叹了口气,“我真没那么脆弱。” 她一直不习惯有人将她当作易碎物品一样,不过这份关心她承情了,毕竟善意对她太少了。 不远处空地上,谢泽羽已经控制住了暴躁的妖兽,手里的玉箫浮在他身侧,白色的微光犹如水波一样荡漾着,缓缓透入妖兽的头颅内去,疼得它疯狂想要摔下谢泽羽。 谢泽羽握住玉箫,虚虚一点,直入妖兽蛇颅。 不多时,挣扎的妖兽趴下,血水渗了一地。 “你怎么样?”谢泽羽快步来到她身侧,替她探脉。 姜淇漪嘶哑着声音,“和之前差不多,放心,我不求死。” 谢泽羽松了口气,还好赶得及。 “这是什么妖兽?”姜淇漪指了指血水一地的妖兽。 谢泽羽也是一脸的疑惑,“我应该见过,但暂时想不起了。” 想不起,也就不勉强了。 此地还不知有多少类似的妖兽,几人决定歇息一阵就离开。 “那古阵有什么奇特的吗?”姜淇漪问道。 谢泽羽也说不出,无论是那古阵残骸还是死在这里的妖兽尸体,他应该见过的,脑海里闪现的碎片怎么也抓不住。 地上妖兽的血水一直在往外冒,地面是倾斜的,血水蜿蜒着不知流向那里,庞大的妖躯血水想来是不少的。 妖兽血水,古阵残骸,巨大的密封空间,上面的黑海。 一定在哪里见过,一定。 姜淇漪半晌没等到他的回答,忍不住侧过脸去,谢泽羽神情凝重看着死去的妖兽,丝毫没有听到她说什么。 她有些纳闷,“你看什么呢?妖兽哪里不对吗?不都死了?” 谢泽羽神情更为凝重,“昆蛟,这是昆蛟。” 沈絮灵一脸茫然,“昆蛟?蛟龙吗?怎么会是这般模样?” “先离开,走!”谢泽羽沉声道。 姜淇漪觉察到不妙,也握紧了昌阙,三人急忙离开此地。 “那古阵是巫族大阵应元莫魄,传闻一旦开启,天地失色,时空也扭曲,涉入阵法中的人无一生还,哪怕是仙人也是落得勉强保存残骸而已。”谢泽羽边走边解释。 沈絮灵听得心都揪起来,脚步更快了。 “昆蛟是用来献祭的吗?” “是。” 谢泽羽疑惑看着姜淇漪,她怎么会知道昆蛟的作用。 姜淇漪扶住了头,脑海里又开始疼起来,关于昆蛟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一种惧意又悄然升上心间,她脚步都缓了几缓。 “如果大阵是应元莫魄,那么必然会被献祭的昆蛟激活我在水洼地那里见到过一个通道,先去那里。”谢泽羽急忙说着,他完全不知道,残骸的大阵被献祭的昆蛟激发后有怎样的可怖力量。 姜淇漪渐渐落在了后面,脑海一阵阵的翻腾着。 谢泽羽察觉异常,忙折转回来,“又出现了幻觉?” “别管我,快走。”姜淇漪也知道事情严重性。 谢泽羽转过身背对着她弯下腰,“上来。” 姜淇漪迟疑了会,想着要是强撑着拖了后退,反而是累赘,轻轻爬上他的背,双手扶着他的肩头,尽量不挨着太近。 三人急急忙忙往水洼地赶过去,走在最前面的沈絮灵站住了。 她声线有些颤抖,“过不去了。” 谢泽羽也看见了,通道入口前面竖起了几面稀疏的光幕,光焰逐渐变得刺目,试炼地苍老的阵法相较于此简直是小巫了。 不消片刻,整个空间几乎都覆盖了光焰,将他们困在其中。 “我们出不去了吗?”姜淇漪问着,从谢泽羽背上滑下来。 谢泽羽盘膝坐下,取出琴来,准备拨弦。 往日里杀苍阙修为的琴音,这会儿在光焰上不过留下淡痕。 那些光焰缓缓运转着,逐渐靠拢一处。 待到成型为阵,那么他们就是瓮中之鳖了。 姜淇漪不信邪,拔剑挥舞了一阵,毫无动静。 沈絮灵已经默默抱膝坐下,她听过这类古阵,无一生还的。 “必须赶在成阵前出去,不然我们必死无疑。”谢泽羽神情极为难看,“想不到此类残阵也如此威慑。” 姜淇漪抬头看去,那些光焰已经聚拢了不少。 不消一刻钟,他们就会死在这里。 她有些烦闷,没想到竟然在这里栽跟头了,据谢泽羽所说,古阵连施术者都无法抗衡,除非被困者绝地逢生。 谢泽羽的琴音又响起,她头一次听着心烦意乱。 她猛地站起,手握昌阙,挥剑劈向一处光焰,剑气所向,震得石壁都晃动。 谢泽羽看向她,脸色微微一变,“你身上的煞气......” 姜淇漪心头莫名升起一股戾气,“不用你管。” 看到两人莫名起了争执,一直沉闷的沈絮灵也茫然抬起了头,“姜姐姐,谢道友,你们在争论什么?” 姜淇漪刚要说什么,就听得沈絮灵一声惊呼。 沈絮灵背后的光焰不知为何形成了一处漩涡,正将她往后拖。 谢泽羽立马将玉箫送过去,暂时隔断了吸引力。 奈何那吸力太强,沈絮灵又是重伤,脸色苍白的几乎没有任何反击的机会,半个身子都被吞噬掉。 姜淇漪提剑过去,双手握剑,狠狠一劈,没想到反而被狠狠弹回来,重重摔落下去。 “不能用剑。”谢泽羽跑过去将她扶起,“那漩涡无惧剑气。” 姜淇漪吐出一口血来,方才的戾气更积盛了,眼神凶狠。 谢泽羽的玉箫也抵挡不住多时,他急着过去救人,也没注意姜淇漪的异常,拼力拉扯着要掉进去的沈絮灵。 “让开!” “你的右额!” 谢泽羽惊讶的都忘了控制玉箫。 姜淇漪的右额血水流了半边脸,血水下,一方图腾印记显现。 第二十四章 是她,他苦苦找寻的人,近…… 那日在青杀试炼地见到的印记又浮现在她额下。 姜淇漪浑身煞气腾腾,双目都赤红,杀意沸腾。 谢泽羽怔怔盯着她血水下的图腾印记,玉箫瞬时失去控制。 没了玉箫控制,沈絮灵急速的往下坠去,就在她以为要沉沦下去,一只手将她拉了回来。 “姜姐姐......”沈絮灵又是激动又是惧怕。 她从未见过如此煞气沸盈的修真人,那血红的双眸盯着她,让她不由得后怕退了退。 姜淇漪暗自攥紧了手,抓起昌阙跃上了高空。 那坚不可摧的光焰,顷刻间被一剑划破,其余的光焰也迅速分崩离析,压迫感瞬时解开。 破了光焰后,姜淇漪感到浑身气力都被抽离,疲倦的往下坠去,手里的昌阙也掉落下去。 本以为会摔得浑身碎骨,却跌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她睁开被血水糊住的眼眸,微微一笑,“我们死不了了。” 谢泽羽没来由心里一疼,怀抱着她离开了阵法的范围,她喜欢穿绯色的衣裳,血水漫出来也看不大出,伸手触摸,衣衫湿透了大半,若非是汗水那就是血水。 他颤抖着手,不住往她体内注入灵力,几乎是不管如何代价。 “姜姐姐......”沈絮灵守在一侧,含泪低声唤道。 那图腾已经在她额前消逝了,不过他看清了。 那是巫族的封禁咒,她为何和巫族牵扯,还被下了封禁咒。 咒语一旦下了,是深入元魄的,无法解开。 她还可以轻易破开古阵,除非是曾经被困住的人破开过一次,古阵才会无法困住她第二次。 可她明明是自小长在若疆,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心慌乱的厉害,恨不能现在有人能解答一切。 姜淇漪蜷缩在他怀里,手牢牢攥着他的前衫,谢泽羽没忍住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是你,对不对......” 沈絮灵泪眼涟涟抬头,“谢道友你在说什么?” “先离开这里再说。”谢泽羽将姜淇漪横抱起,走向通道。 通道内漆黑难辨,谢泽羽心里着急走得很快。 沈絮灵紧紧跟着,走了一段,漆黑的通道隐约可看见光亮。 “这儿怎么会有茂林的林子?”沈絮灵讶然。 要不是还知道身处在魄海下,还以为到了那座山峦里。 面前的青葱茂林绵延开来,不知有多宽广。 林子内还有白雾弥漫,看得不是很分明。 谢泽羽将姜淇漪小心放下,用袖子擦去她额下的血水。 “谢道友,姜姐姐没事吧?”沈絮灵一颗心提起。 谢泽羽面色有些难看,“气息很微弱,得马上离开这里。” “可出口在哪里?”沈絮灵也急了。 谢泽羽朝通道出口那里看了看,又看了眼面前的林子。 他想,他该知道如何出去了。 “古阵昔日运转时,必然是时空碎裂,各处都残存着它的力量,甚至是形成的空间漩涡,如果我们找到借力应该可以出去。” “......如果漩涡将我们送往别的地方呢?” 永劫血难处处是险境,谁也不敢担保漩涡会送他们出去还是将他们送往不知道的死地。 谢泽羽沉吟了会,道:“无论如何,总比等死好。” 确实,在乱魄心海久久不出去,他们是修仙者也会活活拖死。 与其如此,不如一试。 谢泽羽让沈絮灵留下照看着昏迷的姜淇漪,自己独自前往林子一探究竟,若有发现就发信号让她们前来。 沈絮灵担心的怀抱着姜淇漪坐着,目送谢泽羽离开。 林间的白雾尤恐是瘴气,谢泽羽也不敢托大,当即做了防护,手里托着辉映烛往林间深处走去。 林子很大,他唯恐迷失方向,特意做了标记。 路过一处树干,他竟然发现上面也有刻痕。 心头升起一抹不妙,林子很大,很难说别的地方没有入口。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谢泽羽刻下印记,继续搜寻。 不知走了多远,终于是感到了一股异常的气息。 ***** 沈絮灵守着重伤的姜淇漪等着谢泽羽的信号 完全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那几个修真者其中一个。 那个人钻出林子,见到她也是一愣而后狰狞道:“又是你们!” 沈絮灵掩饰住慌乱,“你们还敢出现,不怕谢道友杀了你们!” “哈哈哈哈,你那个同伴不在这里吧?”那人阴沉笑着,“你们杀了我门中两人,现在你们一个失踪一个重伤不醒,真是天赐的机会,小丫头你是自己求死还是我来?” 沈絮灵望了望昏迷的姜淇漪,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估算了一下,要是交手,大概是可以换得同归于尽。 那人说着已经走近了,手里的法宝也亮起,“看来你是不肯自尽了,那好,我可以送你入幽冥,可惜不能做成炉鼎。” 沈絮灵捡起地上的残灵剑,站在姜淇漪跟前,轻轻阖上双眸复又睁开,眼神坚定,手持长剑扑过去。 两人修为不相上下,奈何沈絮灵重伤在身。 那人也不着急,像戏弄一般,将沈絮灵玩弄股掌间,时不时在她身上增添一道伤口。 沈絮灵喘息/着退到通道入口处,轻轻拭去嘴角的血渍,她见过两个人自爆,实在不行,她也只能如此了。 那人见到沈絮灵那般脆弱的样子,心中邪心大起,“现在试一试炉鼎的炼制也无不可。” 沈絮灵脸色大变,又惊又怒瞪着一脸邪笑的那人走来。 那犹豫的想法再也无法摇摆,她默默念起咒语。 那人丝毫没有察觉不对劲,仍旧笑着走近。 直到背后一凉,一束剑气直接划破了他的后背,几乎取了他的命,他颤巍巍回头,对上一张冷凛清秀的脸。 “姜姐姐!!!”沈絮灵惊喜叫起来。 姜淇漪毫不手软,昌阙剑出,直接将还未反应过来的那人杀退,手中长剑不止,剑影重重,一路杀去,最终一剑封喉。 那人捂着脖子,瞪着眼倒在了血水里。 “姜姐姐,你没事了?”沈絮灵欢快跑来。 姜淇漪虚弱摇着头,“多亏了碧琅给的龙髓丹,暂时让我恢复了灵力,你方才是想着自爆?” “我......”沈絮灵想起也是后怕,垂着脑袋不言语。 “你大可以抛下我逃命,没谁一定要为谁付出性命的。” “不行,在我心里,你已经和我姐姐没两样。” 姜淇漪心里柔软了一瞬,不再说什么。 她在寨子里是最小的了,没想到出来后还多了个妹妹。 “看,那是谢道友的信号,姜姐姐我们过去。”沈絮灵指着林子上空升起的一抹焰火。 姜淇漪想起昏迷时,迷糊听到谢泽羽说,是你,对不对。 她是谁呢? 顺着焰火指引方向找过去,很快见到了站在气旋口的谢泽羽。 见到姜淇漪醒来了,谢泽羽又惊又喜。 听两人说起那帮修真人也来了,谢泽羽眉头又锁住。 “你们先进去,气旋进入是不能有别的力量干扰。”谢泽羽催促着,“我等会再进去。” 姜淇漪走到气旋边缘,没有急着进去,“你确定送走我们能顺利进去?要是不能,我们留下杀了那些人再进去。” 谢泽羽坚定看着她,“我能。” 僵持片刻,她还是背过身去,一步步走向漩涡那里。 气旋感应到有人的接近,激荡起来,将周围一切林木都拔地而去一同卷入进去,头顶虚浮的苍穹也撕裂开。 姜淇漪和沈絮灵两人瞬时被卷入进去,那感觉甚是不好受。 渐渐地,看不清地下的谢泽羽,只听得传来斗法声。 她的心揪起来,拼力想要攀爬到边缘。 谢泽羽没想到那几个人还真来了,最开始他们还是畏惧,不过猜到气旋是离开的办法,当即不管不顾的出手。 巨大的漩涡激荡,他们几个都有些站不稳。 几个修真者在青纲的带领下,避开谢泽羽往漩涡处冲去。 还没接近,一束强烈的剑气将几个掀翻在地。 谢泽羽本来是来追几人,顿时站住了。 一柄泛着刺目白焰的剑直接朝着漩涡处落去。 那是,元舒剑,神剑一生只认一人。 是她,他苦苦找寻的人,近在咫尺! 第二十五章 元舒如何认她为主 姜淇漪不知在气旋内旋转了多久,身体都要揉碎了在里面。 等到终于被甩出时,她直接昏迷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离开了乱魄心海。 没有乱魄心海的压抑氛围,也没有妖异的天色,入目皆是天朗气清,氤氲的灵气绕着她,连伤口都愈合了一些。 她用力的咳嗽了几声,吐出几口浊血,下意识去摸昌阙时,手却在半空顿住了,她猛地偏过头,她右肩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剑。 剑鞘古朴简约,剑身光华逼人,灵气直冲她怀里来。 她敢担保,这柄剑绝对比昌阙来历更大。 气旋激荡时,她脑子晕晕沉沉,见到一柄剑破空落在她手边,下意识便将它插/在了左肩。 她轻轻摩/挲着剑鞘,入手的触感让她分外亲切。 要是谢泽羽在就好了,他肯定认得这柄剑来头。 这趟永劫血难也不亏,得到了一柄古剑。 想到谢泽羽,她忙收起心神,开始打量所处的地方。 相较于前面经历的奇特景观,此地不要太正常,甚至是仙境也不为过,青山苍翠,云雾飘渺,青山下的碧溪缓缓流淌,溪畔生长着不少罕见的灵草。 她经常被碧昂推荐各类丹药,对灵草的认识也不少。 想到碧昂炼制丹药,她心一动,往溪畔走去。 姜淇漪一路看过去,选了几种罕见的灵草,准备采摘回去。 还没伸手,溪水内突然迸发出一股力量,险些将她掀翻在地。 “尔是何人?擅采仙草?” “仙兽幻影?” 姜淇漪后退几步,她在古籍见过关于仙兽的描写,和面前这出现在碧溪内的幻影别无二致。 仙兽一击,永劫修为下必败。 若是幻影呢?又有几分胜算? 百年前大战,仙灵洞府掉落,想来它就是洞府仙人的坐骑了。 姜淇漪咽了咽口水,退到安全的区域,见仙兽没有来追,想着自己猜测不错,它只是那灵草的守卫者。 她忙取出卷轴,对照地图看过去,眉眼舒展了不少。 她来到了仙灵洞府遗迹,地莲就在前面的寒落溟河。 要过去,必定要涉过碧溪,那就可能要和仙兽过招了。 僵持了一阵,姜淇漪决定赌一把。 她拔出刚得到的古剑,慢慢走过去,仙兽感应到有人接近,气息也是一凛,开始防守。 姜淇漪凝神召唤出灵力灌注剑身,结果发现她这点灵力对于古剑根本是杯水车薪,剑身毫无动静。 她诧异后,马上想到换剑,这古剑要求的修为也太高了。 还没等她拔出昌阙,仙兽幻影已经近到眼前,气息压迫起来。 姜淇漪转身就要逃,奈何仙兽的地盘,她离开的极为困难。 “元舒剑,原来是逐炎神君,吾险酿下大错。” “......” 姜淇漪一脸的茫然无措,她就这般看着仙兽让开了路,没有再阻拦她,她在溪水里站了会转身就去摘灵草。 仙兽有所动,不过很快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她真是没想到这古剑来头真不小,还是神君的剑,秉着机会稍纵即逝,她迅速挑选了极为罕见的灵草一堆塞入储物袋。 临走时,还是不忘朝仙兽幻影,道:“多谢了。” 她想,要是仙兽并非幻影,估计要气死了。 穿过青山小径,就是开阔的平地,远处隐约可见竹林。 走了一阵,姜淇漪坐下休息。 也不知道谢泽羽和沈絮灵如何了,她在仙灵洞府遗迹也找了一阵,根本没见到人,心不由得悬着。 仙灵洞府的风景和灵气真的不错,她开始吸收灵气修炼。 不愧是仙人的洞府遗迹,灵气醇厚,不但迅速修复受损的灵脉,运息时,大量的灵力涌入,犹如澎湃的海潮灌入四肢百骸,最终汇聚在丹元位置。 再睁眼时,疲倦感一扫而空。 姜淇漪讶然发现破境后的苍阙修为,她又进境了一重境。 大喜过后,恨不得直接在此地修炼完了再离开。 接连吸收几轮灵气后,境界再没进境。 想来是已经达到一个瓶颈,此地灵气再也无法突破。 姜淇漪也不遗憾,能够短时期接连突破两重境,已经很奇迹。 她按着卷轴的地图标注,往前走去。 竹林前面就是寒落溟河,林子内静的可怕。 姜淇漪莫名的不安,握紧了元舒剑,刚才试了试她已经可以控制这柄剑。 林子不大,淡淡的雾气萦绕在里面,几间竹屋矗立在出口。 仙灵遗迹洞府难不成还有人居住,她的心提起。 一路过来,连个飞禽走兽都没见到,实在不寻常。 还没踏步接近竹屋,强大的结界瞬时将她隔离开。 竹林雾气霎时消散,金色符文在竹林内亮起,形成强大结界。 “真是不易,还能走到这里来。”结界外出现一个灰袍男子。 姜淇漪不敢乱动,她知道这等结界要是强闯,必定飞灰湮灭。 “仙人,晚辈是前来采药救人的。”姜淇漪客气道。 那男子看不出实际年龄,闻言一笑,“我管你救不救人,你现在答应离开,我不为难你。” 姜淇漪深吸一口气,果然没有这般简单。 她不知道在永难血渊多久了,也不知道暮笠伤势如何,这次失去机会,那他彻底没救了。 “我不能走。” “哦?苍阙修为?真是无畏。” 男子饶有兴趣看着她,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元舒,脸色一变,“难怪能走到这里来,元舒你从何得来?” 姜淇漪希望都寄托在元舒上,稳了稳心神道:“朋友给的。” “哈哈哈哈,荒谬!”男子怒笑着。 姜淇漪也不敢反口,她看得出这柄剑来头不小,是打定主意赌一把剑的主人的面子,“就是朋友给的。” 男子脸色一沉,“小丫头,你可知剑的主人是谁?” “我不能说,那人给我剑时,嘱咐过不能透露。”姜淇漪故弄玄虚,同时暗自祈祷那位逐炎神君能威慑住他。 男子怒极而笑一拂袖,“简直荒谬至极!逐炎神君会给你元舒剑!他百年前便陨灭了,如何给你!” 姜淇漪心里咯噔一下,她以为神君至少都是寿与天齐,竟然陨灭了!还想着届时编一个相遇赠剑的故事。 “区区苍阙修为,妄想诓骗本尊,简直可恶!”男子怒极。 林内的金色符文快速汇聚,强大的压迫铺天盖地。 原来这就是仙人和修仙者的区别,哪怕是残影也如此可怖。 姜淇漪稳住心神,凝神将灵力汇入元舒,握剑凌空一击。 强大的剑影伴随着剑气,将金色符文刺破几处,压迫感顿时减缓,姜淇漪争得喘/息机会。 趁着那男子愣神的机会,她强行从金色符文破损处突破出去。 穿过结界时,姜淇漪双肩一片血肉模糊,要不是元舒刺破了关键的节点,她必定是元魄碎裂元神涣散的下场。 “宗莫,她......如何可以使用元舒!!元舒如何认她为主!!” 男子完全失神愣在当场,竟然没去追逃亡的姜淇漪。 “景梧,吾也不知,逐炎仙君陨落了上百年,其中曲折也难以回忆,此女子想来不凡,她不是凡人。” 站在景梧身侧的宗莫,注视着那背影远去,“竟然连吾也无法看透,她非凡人,偏又是凡人。” 景梧叹息一声,“我去追击她,寒落溟河那里她抵挡不住。” 宗莫微微颔首,“将她带回,好生询问。” 待到景梧离开,宗莫将竹林的结界撤销,正要离开,神情一动,微微一笑看向竹林入口,“今日造访的有缘人真不少。” 第二十六章 “对,她是我找了数年的人…… 姜淇漪带伤一路狂奔,穿过竹林来到寒落溟河。 她脚步放缓,有些讶然望向所见。 面前的紫色河流奔流不息,不过它是悬浮在半空中,川流将这一方天幕都映出深紫色,浮起的涟漪犹如星辰闪烁不定。 川流的岸畔,她见到了卷轴内标注的地莲。 地莲不同于她往日里见过清淡的荷花,它是过分的妖异华美,每一片花瓣都沾染着紫色的水雾,风中轻轻摇曳如泣如诉,犹如幽怨徘徊在河畔不肯离去的痴心情人。 姜淇漪完全迷失在其中,不由自主想要去触碰那地莲。 她纵身跃上川流,涉过冰冷的河水,伸手想要摘取。 那地莲像是欲擒故纵,明明近在咫尺又不见。 她莫名也难过起来,不管不顾的深入紫色川流,直至几乎没顶,那些河流从她身侧穿过,将她的灵元一点点吸取。 “下来!!”景梧赶来时,大惊失色。 他想要上去,偏又惧怕那紫色川流,站在原地又急又气。 再这样下去,她必死无疑,浮上来不过一具枯骨。 还在焦急张望,一道白影已经极快掠向了川流。 “找不到......在哪里......谢泽羽......我找不到了......” “别怕,我来了,我陪你找。” 谢泽羽伸手将她从川流内拉出,牢牢将她搂在怀里,生怕松开半分,紫色川流不住流淌而过,他红着眼微笑道:“我找到你了,阿意,我们回家。” 他抱着迷失心智的姜淇漪离开川流,将她小心放在软草地,接着又纵身返回川流,毫不犹豫伸手去摘地莲。 景梧的心都提起了,地莲像是幽冥勾魂的鬼,最擅长迷惑人的心智,一般修为的修真凡人根本抵挡不住。 就如姜淇漪,现在还没完全清醒,嘴里兀自念着。 那白色身影很快没入川流对岸,他赶忙走快几步。 等了良久,还以为那人也丧命寒落溟河,没想到他竟回来了,手里还握着那地莲,脸色有些苍白可并未受到重创。 他有些好奇这个人了。 谢泽羽将地莲放入纳戒,走向姜淇漪,将她抱入怀中,手握着她的右手,给她灌入灵力稳住她心神,未免彻底迷失。 “永劫修为。”景梧走近有些诧异道。 谢泽羽也看向他,仙灵残影,上百年前大战陨落的仙人残灵。 “带你朋友先去竹舍休息,她几乎迷失心神,需要静养。” “多谢。” “我帮她,完全是看在她是元舒主人,她醒来后,我要问她。” 谢泽羽将她抱起,路过景梧身侧时道:“元舒的事情,我也清楚一二,你可以问我。” 景梧彻底惊讶了,元舒剑到底经历了什么。 回到竹林时,沈絮灵跑了上来,“谢道友,姜姐姐怎么了!” 她那会儿在气旋中被激荡的不知去往哪里,再醒来时就来到了这里,在碧溪那又遇见谢泽羽。 两人斗过仙兽,急忙忙往竹林来。 谢泽羽感应到姜淇漪的气息,就要去追。 没想到被仙灵阻拦下,沈絮灵于是自告奋勇抵挡,让他赶快去找姜淇漪,谢泽羽离开后,宗莫倒也没过多为难她。 “无大碍,我先送她进去休息。”谢泽羽抱着姜淇漪离开。 沈絮灵听到没事,心情也舒缓了不少。 刚才真是一番惊心动魄,她还以为这位仙灵要杀了她,没想到只是将她禁锢住。 “小姑娘,你根骨极佳,心思纯净,好生修炼,莫要辜负了这一身的天赋。”宗莫朝要走的沈絮灵说道。 沈絮灵轻轻啊了一声,笑着回头,“多谢前辈告诫。” “宗莫,你是看中这丫头了?”景梧不知何时来了。 宗莫笑而不语,“吾残影即将归化,若是能点拨有缘人,也无不可,数年前,我也点拨过一位,不知如今她如何了。” “凡人寿数寥寥,都妄图成仙,有缘者几人。”景梧叹息。 *****Ding ding 仙灵洞府遗迹唯一的好处就是灵气充沛。 姜淇漪远离了寒落溟河后,灵元影响渐渐失效,终于是醒来。 守在床榻前的谢泽羽听到响动瞬时没了困意,扶着她坐起来,“可有哪里不舒服?你迷失在地莲构筑的幻境,险些伤及元魄。” 姜淇漪摇了摇头,她实在想不起离开竹林后发生了何事。 感受到一道炽热的目光,她下意识抬头,对上谢泽羽温柔的双眸,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慌乱忙避开了去。 察觉到姜淇漪的异常,谢泽羽微微错愕将目光收回了一些。 她是他一直找的人,不过为何变成现在这般一切都未知。 甚至他也不敢断言,现在的她还是不是过去那个人。 “地莲已经拿到,我们明日就离开。”谢泽羽给她盖好被褥,“此地灵气充沛,你多留一日,对你伤势也好。” 姜淇漪有一搭没一搭点着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道:“谢泽羽,你知道古剑元舒的来历吗?” 谢泽羽脸色微微一变,不过还是温柔坐下,“略知一二,传闻古剑元舒是神界战神逐炎神君的灵剑,上百年前,神魔大战,逐炎神君陨命,元舒也不知所踪。” 原来如此,她想,或许沈巧合的落在了这里。 她稍稍望过去,就可见到桌上放的古剑元舒。 她和这把剑应该算是有缘。 “你先休息,我去找一趟景梧仙人。” “找他?他莫不是还要为难我们?” 谢泽羽将她按着坐回去,轻轻一笑,“你脑子里怎么都是杀戮,景梧是个好人。” 姜淇漪实在对他没好感,初见就要她的命,如何认为是好人。 谢泽羽离开不久,沈絮灵急忙忙跑来,见她醒来了欢喜的不行,“姜姐姐,你饿不饿,我去给你烤干粮。” “不用了,你的伤,没大碍了吧?”姜淇漪对干粮没兴趣。 沈絮灵搬过凳子坐下,眼眸里都是欢喜,“姜姐姐,我的伤都好了,多亏了宗莫仙人,他还点拨了我修炼的瓶颈。” 姜淇漪有些吃惊,这两位仙人看来确实不错。 沈絮灵很快也注意到元舒,眼眸里都是惊羡,“古剑元舒,上古第一神剑,相传是云渊九寒所铸,神灵无比!” “你也认得这剑?”姜淇漪有些讶然。 沈絮灵轻轻点着头,“师尊喜欢各类仙剑神剑,她都有记载。” 那位碧海尘光的掌门,看来见闻颇多。 她虽然不饿,沈絮灵还是坚持让她吃点东西,他们毕竟不是仙人,也没达到永劫修为辟谷,还是需要东西补充。 考虑到姜淇漪身体,沈絮灵决定将干粮磨碎熬成粥。 她正忙碌着生火,完全没注意宗莫走来。 “啊?宗莫仙人!”沈絮灵忙站起来。 宗莫笑了笑,“在给那位姑娘熬粥?” “对啊,姜姐姐体质虚弱,我想给她熬点粥。”沈絮灵笑道。 宗莫特意将一些灵草放入了粥内,“这些有助于化解她的煞气和戾气,那姑娘年纪不小,煞气极重。” 沈絮灵也想起了乱魄心海那次,确实可怕。 “你心思纯净,天赋也在,实在不宜和此人相交过深。” “......姜姐姐人很好,我也相信她不会伤害我的。” 宗莫笑着叹了口气,他言尽于此了。 不过是见着投缘,不忍见她荒废修为,自毁仙途。 竹林内,景梧等来了谢泽羽。 “那女子醒来了?”景梧问道。 谢泽羽微微颔首,“关于元舒,她知之甚少,我若不知,她更不知,所以,若我的回答你不满意,也不用去问她。” “你很在意她?” “是。” “此女子煞气堪比魔物,而且似凡人又非凡人,极为怪异,你距离飞升仅一步之遥,何必为了此女子荒废。” 谢泽羽往竹舍那里看去,沈絮灵和宗莫一起出来,她急急端着滚烫的粥往旁边屋子去,宗莫则拂袖站在屋檐下。 “同样的话,你们也与沈絮灵说了?” “是。” 谢泽羽笑了笑正色道:“我宁可舍弃修为,元魄消散,也会护佑她,旁人我管不着,我自己,任何人休要让我放弃她。” 景梧有些惊讶,久久没有开口。 接下来,他关于元舒的回答,确实让他不满意。 “我数年前遇见她时,元舒便已经认她为主。” “此前呢?” “我查过,一无所得。” 景梧对此很不满意,不过很快捕捉到关键信息,“数年前?” “对,她是我找了数年的人。” 第二十七章 不会有心魔,因为我快找到…… 仙灵洞府遗迹不同于永劫血渊,还是有日夜之分。 姜淇漪在屋子里待的沉闷,披衣出来时,正好遇见谢泽羽。 “怎么不在屋子里休息。” “闷。” 谢泽羽笑了声,“去寒落溟河走走,傍晚的溟河风光不错。” 白日里她忙着去采摘地莲,确实没去详看。 听到谢泽羽这么一说,顿时勾起了兴趣,跟着他往河畔走去。 “传闻凡间死去的魂魄都会归于幽冥,幽冥有河名忘川,鲜有人知,忘川也有分支,而寒落溟河便是其中一支。”谢泽羽道。 姜淇漪抬头看去,紫色川流奔腾不息,也不知去往何处。 天色暗沉下来,川流的涟漪荡漾起来果然更绚丽多姿。 谢泽羽陪她坐在草地上,“川流里都是一些不愿意轮回的魂魄,他们怀着人世间的心愿,不惜漂泊其上,只为有朝一日再相见心中所想之人。” “你好像很了解幽冥?”姜淇漪问道。 谢泽羽看了她一眼温和笑笑,“因为我去过。” 姜淇漪惊了,瞬时坐直了身子,哪怕是修真者,那也并未成仙,幽冥那是鬼界,和生人有别。 除了死去的人,活人进去,那简直是疯魔了。 她想,谢泽羽一个人前去幽冥,在一群孤魂野鬼里找他想找的人,或许还去了忘川,忽地心里莫名有些难过。 鬼界了无生气,他那会儿肯定很悲伤吧。 想着,她心里悲伤莫名的放大,连她也不懂这悲伤从何而来。 谢泽羽半晌没听到姜淇漪的话,还以为她被吓到了,正想安慰几句,侧过脸,就见到她直勾勾望着自己,眼眸里都是难过。 “修仙不是说最怕有执念,恐怕执念成心魔,你这也是执念。”姜淇漪甚是不懂,“你就要成仙了,何必呢?” “不会有心魔,因为我快找到她了。”谢泽羽说着看向她。 姜淇漪猝不及防对上他温柔至极的眸子,险些沦陷在其中。 他眸子清澈温柔,将她的身影全数藏在里面。 一瞬时,她慌忙别过头去。 谢泽羽就要找到他心心念念的人,她到底在想什么。 “那提前贺喜你。”姜淇漪镇定说着。 谢泽羽笑了笑,神情也有几分落寞,明明就在身侧,此刻却是相隔天涯一般,无法触及。 浮在半空的寒落溟河,仍旧不知疲倦的奔赴。 姜淇漪慢慢地躺下去,手枕在脑袋后,她想,这会儿要是有谢泽羽抚琴最好不过,可惜他并不会特意为谁抚琴。 “有什么想听的曲子吗?”谢泽羽先开口了。 姜淇漪讶然看着他,谢泽羽已经在准备抚琴了。 “你......不是不为他人抚琴?” “你不是他人。” 姜淇漪心头一跳,默默躺回去,谢泽羽最近越来越不寻常了。 不过她还是哼了,对,是哼了。 这曲子她始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哼的也是断断续续的。 “怎么,是不是很难听?”姜淇漪有些怪不好意思。 谢泽羽轻轻摇着头,“月升雪巅破万寂,情长相思与君赋,此曲名月赋,久远且冷门的曲子。” 月赋?她真的佩服谢泽羽,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琴音响,那记忆里熟悉的曲子漾开,慢慢滑入她的脑海。 也不知是不是睡去了,迷糊间她听见有人唤她阿意。 面前也不是寒落溟河,也没有草地,有的是雪山皑皑,雪山的巅峰,飘落下大片雪花覆了厚厚一层。 她看到自己穿着厚厚的还披着白色绒毛披风,在雪里里转圈,欢快的伸出手去接住雪花,“下雪了,泽羽。” 姜淇漪诧然看着,还想过去,一切戛然而止。 再睁眼,还是寒落溟河,还是躺在草地上。 她刚才是做梦了?梦里那个人和她极其相似,偏偏又陌生。 至少,看到下雪,她不会那么开心转圈,神情无忧。 那个人性子与沈絮灵颇有几分相似。 关于雪山,她也去过,还在雪山猎杀过几头妖兽,温热的血水洒在雪地里,当即化开一个个小坑洞。 “你刚才睡着了?”谢泽羽问道。 姜淇漪揉了揉眉心,“哪天睡不着,你再给我抚琴,很催眠。” 谢泽羽哑然失笑,她还是第一个说他琴音催眠。 听完琴音,姜淇漪的倦意也上来了,和谢泽羽一路返回。 到了竹舍,一片宁静。 两位仙人残影也没在,到了沈絮灵的屋子,也是空无一人。 姜淇漪有些不安,“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谢泽羽四下看了看,宽慰道:“此地是仙灵洞府,寻常妖物魔物不敢任意入侵,想来是两位仙人带着沈道友不知去了何处。” 姜淇漪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她对那两位仙人没好感。 她自小就经历了恐慌厮杀绝望,尤为的敏感,旁人对她或好或坏的情绪,她都能及时的觉察到。 那两位,对她表面再无情绪,她也感知到他们的防备不喜。 “你若是不放心,我陪你找找。”谢泽羽道。 姜淇漪仅存的一点睡意都没了,当即往竹林入口走去,或许他们已经往碧溪那块去了。 走过山林小径,便听到说话声传来。 “宗莫仙人,这真是坤羽吗!好漂亮啊。” “呵呵呵,当然是真的。” 沈絮灵小心伸手去触摸浮在她面前的泛着纯白微光的羽毛一样薄刃,心中喜不自禁。 晚上,她睡不着,跑去问宗莫坤羽的事情,谁料宗莫竟然说仙灵洞府就有一枚,带着她过来。 对于突然出现的姜淇漪,沈絮灵惊喜不已跑去挽住她的手,“姜姐姐,原来这就是坤羽,宗莫仙人还说坤羽原来有九枚。” 姜淇漪也是首次见到淮墟的坤羽,非金非石,不知何种材质。 她伸出手去,还没触及,心口一阵刺痛感袭来,连忙后退。 谢泽羽忙扶住她的肩头,“怎么了?” “没事,没事......”姜淇漪平息了体内灵力的躁动。 宗莫看在眼底并不言语,伸手收复了坤羽交给沈絮灵,“此乃神界神物,交付宗门后,须要好生保管。” 沈絮灵郑重的接过坤羽,将它收在储物袋内。 她宗门剑阵曾听师父说过有四枚在维持运转,那算起来余下还有五枚流失在外,找到一枚,还有四枚不知在何处。 “希望快些找到,最好能在师父生辰那日带回去。”沈絮灵柔柔一笑,“那样,师父就不用那么操劳,连生辰都没法过好了。” 宗莫笑笑,“坤羽之间都有联系,或许会有提示。” 沈絮灵当即欢快的抱住了姜淇漪,几乎让她跟着摔落在地。 姜淇漪无奈的扒开她,不过这么一闹,心情也好了不少。 几人正要回去时,宗莫将姜淇漪叫住了,要和她单独谈谈。 姜淇漪没有拒绝,让谢泽羽和沈絮灵先走了。 “不知仙人留我是何意?”姜淇漪抱着双手选了块青石坐下。 宗莫没有说话,等了片刻,碧溪那里跑来一个飘渺身影,那是景梧,手里还抱着一个匣子。 “姑娘年纪轻轻,魔煞气超乎一般修真人,长久下去,恐怕控制不住,进而入魔,杀心滥起。”宗莫叹息道。 姜淇漪冷笑着,“那两位是要将我彻底留在这里,以绝后患!” 景梧感受到她的煞气,登时怒了,哼了声将匣子塞给宗莫,“要我说,费这心干什么,她乖戾偏执,此物恐怕也没用!” “此物名曰清心珠,可暂缓你的魔煞。”宗莫将匣子递给她。 姜淇漪被这么一出搞得有些懵,还以为他们留下她,是要恶心相向,甚至强行扣留关押她。 宗莫捋了捋胡须,“姑娘来历连我也无法看透,前路漫漫,还须谨守本心,常怀仁慈。” 要是平日里,姜淇漪肯定要讥讽两句,不过现在,她并没反驳,将匣子里的珠子取出,一股清凉感直达脑海,平日里的烦闷几乎也是一扫而空,“谢过两位仙人。” 她的来历,两位都是修炼有成的仙人,竟然都无法堪破。 往日里,她也未曾在乎,不过额上接连出现莫名图纹,还有她身体的异样,她再也不能不去在乎了。 一路回去,心情都异常沉重。 直到走到竹林入口,诧异发现谢泽羽和沈絮灵都在等她。 “走吧,一起回去。” “是啊,姜姐姐,我们回去。” 姜淇漪微微扬起嘴角,将清心珠握在手心,快步走过去。 第二十八章 她的体内还有巫族封禁的东…… 在仙灵洞府的一夜,姜淇漪出乎意料的睡得沉。 翌日还是沈絮灵跑来叫醒她,说是两位仙人要开启传送阵了。 洗漱出来,谢泽羽已经在竹林等她了,嘴角噙着淡笑,她心情没来由的好,这一趟总算是圆满结束。 宗莫和景梧两人已经在竹林开启了一道传送阵。 “宗莫仙人,以后我还可以来看你吗?”沈絮灵有些不舍。 宗莫怔了会莞尔一笑,“缘聚缘散,不必过分上心。” 姜淇漪没有那么多情绪,简单道谢后,径直走向传送阵入口,稍稍迟疑后纵身跃入,身影瞬时没入。 谢泽羽拱手致谢也匆匆追上,姜淇漪消失那刻,他的心似乎也坠下去,再也顾不得其他,生怕她又消失眼前。 “走吧,让你师父勿忘初心。”宗莫温和道。 沈絮灵走到传送阵口,复又转头,“宗仙人,你认得我师父?” 宗莫轻轻一笑,背着手道:“数年前,曾有一面之缘,去吧。” 传送阵消失前,沈絮灵的身影也没入其中,不复再见。 一时间,林子里分外安静。 “宗莫,她师父是乐悬的亲传弟子?” “乐悬魂消也百年了,难怪,坤羽会遗落在她师父那里。” 景梧一时间无话,再多的担忧,也抵不过他们即将消逝。 姜淇漪是最先出来的,万劫血山的弟子骤然间见到有人出来,都吓了一跳,发现是她后,有眼尖认识她是那个窝囊的散修,瞬时都惊讶不已。 那些弟子的窃窃私语都被她的冷脸吓得不敢言语,一介散修能安然无恙出来,定然不好惹,说不定之前也是扮猪吃老虎。 一想到这,那些弟子自动散开,给她单独留下地方。 “阿漪。” “出来了?” 姜淇漪愣了会突然发现,谢泽羽对她称呼都变了,阿漪,怎么和他梦呓时那个名字相似,瞬时心里有些不舒服。 不多久,沈絮灵也出来,欢喜跑向他们。 “我要回去若疆,你们呢?”姜淇漪认真问着。 地莲已经采到,谢泽羽也没必要待在山寨,至于沈絮灵,更是天地宽广,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谢泽羽笑道:“我还得陪你回去,地莲如何使用,我估计还要在场,而且还有些别的事情。” 别的事情,姜淇漪一脸疑惑,没再言语。 其实他说得不无道理,拿回去地莲,碧琅或许都不知道怎么使用,一直想着让他尽早去寻人,都忘了这茬。 “都到这步了,也不在乎最后一遭。”谢泽羽补充道。 姜淇漪没再阻拦,又看向沈絮灵,“你呢?” “我暂时还不回去,想去找余下的三枚坤羽。”或许是离别的氛围,沈絮灵情绪也低落。 姜淇漪轻轻颔首,叫上谢泽羽准备下山。 “姜姐姐!保重!” “你也一样!” 山路蜿蜒曲折,沈絮灵站在高处,目送两人离开,离别的氛围让她眼圈都红了,闷着头也往别处下山路走去。 再回到若疆,恍然隔世。 千峰峦道对岸,还是降离欢喜来迎接她。 她一度觉得,这段时间不过一场梦靥,时间还停在最初。 不过身侧的人,安然无恙。 “小姜,没事吧!碧琅和族长都担心死了!!” “暮笠怎么样了?” 说到暮笠,降离一脸的愁,“碧琅一直用最好的灵草丹药吊着,族长也来看过,情况都不大好。” 姜淇漪不再说什么,快步穿过千峰峦道,往流焰结界那里去。 还以为这回,又要大费周章,没想到见到了单偌。 流焰结界今日都是寨子里的人在守护,她心情大好。 “师父,我回来了。” “嗯嗯,走,回家。” 姜淇漪鼻子一酸,笑着点头,又看了看后面的谢泽羽。 “放心,直接进去吧,没有若水寨的人从中作梗,我担保一个外人进来,还是没事的。”单偌抚了抚她的脑袋,“倒是你,这趟是不是吃大亏了,不过,嗯,修为提升了,不错。” 回到山寨,姜淇漪还没来得及看看族人,舒缓一下心情,一个绿影迎面扑来,险些被她丢出去。 “呜呜......死小姜,担心死我了!!”碧琅哭得鼻涕水都出来。 姜淇漪哭笑不得,硬是将她放下来,“我哪有那么容易死,不过,它你给看看。” 碧琅接过萎靡不振的蒙昂,伸手碰了碰它的鼻子,“它是受到瘴气了?我得好好研究,小可怜。” 小可怜?姜淇漪一时间有些无语。 那次下去后,蒙昂一直如此,她就让它一直待在储物袋休息。 简单说了几句后,姜淇漪直接去了丹药房。 推开门,砚归恰好也在,见了她又惊又喜,“姜尊,你是采到药了?” 听到肯定的回答,砚归喜不自胜。 姜淇漪走到床前,暮笠的脸色苍白得厉害,人也消瘦了。 还好,她将地莲带回来。 “地莲给我吧,另外让碧琅姑娘进来辅助我。”谢泽羽道。 一回来,还没歇息,就让谢泽羽帮忙,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你要不休息会,明日再来也可。” 谢泽羽摇摇头,“他的病情不能再拖,救人要紧。” 姜淇漪自然都是听他的,当即着手准备一切,顺带让碧琅前来帮忙,嘱咐她一切听谢泽羽安排。 “他这么厉害?论医修炼丹,我可不逊色。”碧琅有些不服。 姜淇漪慎重的点头,“是,事关暮笠,你不可大意。” “好了,好了,小姜你还教训起我了,出去等消息。”碧琅推着她出了丹药房,“你啊,先去休息,龙髓丹都用了一颗,肯定是受了重伤,哼!” 姜淇漪哪里安心休息的下来,她将元舒剑召唤出,坐在门口细细端详,这柄古剑为何认她为主,她实在想不透。 “元舒剑!”单偌惊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姜淇漪抬头,单偌不知何时来了,“师父也认得?” 单偌面色凝重,“你在哪里得来的?此乃上古神剑!” 姜淇漪将事情来龙去脉尽数说了,单偌脸色变幻不定。 “师父,我自小蒙你收养,一直也没去管我五岁前的过往,我也以为自己不过是个被遗弃的普通孩子,直到我发现自己异于常人的恢复能力,还有此番前去永难血渊的经历。” “师父,我想去追查我的身世了。” 姜淇漪说起这些,神情一直漠然,除了眼底的一抹悲凉。 单偌有些走过去心疼怀抱住她,“不管你是谁,你都是师父的小姜,说是师徒,为师已经将你视如己出了。” 姜淇漪有些哽咽,手里死死攥着清心珠。 修炼这些年,她也明显感觉出她的魔煞气时常让她戾气异常。 还有出现过两次的图纹,因为后面的发生的事情,她一直没去问谢泽羽,两次图纹是否一致。 如果一致,是不是代表着什么,是不是会给寨子带来灾祸? 她不敢去赌,她宁愿先去追查,在所有扼杀在萌芽状态里。 一直到晚上,谢泽羽他们终于出来了。 两人都是一脸的疲惫,碧琅尤其是神情憔悴,不过一见她又兴奋了,“我和你说,我自诩炼丹颇有造诣,也没见过这样治病的,闷葫芦还真神了,暮笠已经没事了!” 据她所说,谢泽羽盘坐在床上,她负责扶着暮笠坐直,时不时观察他有无异常,随时做好接应。 那朵绚丽泛着妖异紫芒的地莲幽幽浮出,当时直接给她看傻眼了,还想欣赏,就听到会致幻忙别过头去。 谢泽羽双手结成法诀,催动着地莲接近暮笠,紫芒绕着他的心口而行,渐渐透进他的体内,最终被他彻底吸收。 那朵无比华美流转紫芒的地莲瞬时没了色彩,化作一朵干枯的莲花掉在床上。 好在谢泽羽说没了药力的地莲已经不具有致幻,还可以是上等的灵草,碧琅当即收起,放入了珍藏的柜子。 “多谢了。”姜淇漪真挚向他道谢。 谢泽羽微笑着摆手,“你我出生入死,这点情谊不算什么。” 碧琅闻言眼珠子一转,还没开口,姜淇漪已经按住了她的脑门,“去休息吧,不要再劳心劳神。” 碧琅的八卦之魂熄灭,伸着懒腰往旁边的屋子走去。 一顿操作下来,着实是累了,大不了明天再盘问。 谢泽羽也耗损了不少灵元,聊了两句就要去休息。 “谢泽羽,在乱魄心海,你见到我额下的图纹了是不是?” “是。” “和青杀试炼一样?” 姜淇漪的心提了起来,等待着谢泽羽的回答。 夜色下,他的白衣尤为显目,却透着难说的温柔,让人一眼过去,再浮躁也稳定下来,“一样,而且,图纹来自巫族封禁咒。” 没想到,她竟然和巫族有牵连。 她的体内还有巫族封禁的东西? 第二十九章 有,我不知道你,还是不是…… 碧寒峰山巅,风永远是凛烈的。 尤其是临近夏日,风势尤为大,站在山巅,都有些站不稳。 姜淇漪独自坐在山巅处,怀里抱着元舒剑,神情黯然。 她竟然和巫族有关系,体内还被巫族用禁咒不知压制着什么。 关于巫族,若不是单偌和谢泽羽的讲述,她几乎一无所知。 心烦意乱下,清心珠都险些压不住她莫名的魔煞气息。 直到,熟悉曲子想起,缕缕琴音飘入过来,拨动着心底深处,将那股暴戾气息一一抚平。 “你怎么来了?”姜淇漪问道。 谢泽羽淡然一笑,手里还提着两坛子酒。 若疆各寨子的男子都喜饮酒,她不喜欢,饮酒容易影响她的判断,也容易让她将压抑的情绪暴露人前。 谢泽羽提来的还是他们寨子里有名的千香醉。 一醉不知人间事,再醒世上已千年。 “知道你心情烦闷,人间的酒,能暂缓愁。”谢泽羽笑道。 姜淇漪迟疑了会,还是伸手接过来,揭开酒封,大口灌下,呛得她直咳嗽,一股辛辣由喉直往腹下去,身子也逐渐热起来。 “不要喝得这么急。”谢泽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适应了烈酒后,姜淇漪又大喝了几口,心中的不快果然减缓了,脑袋也晕沉沉起来,身子都要飘着。 “你说......我会和巫族有关吗......” “......不会。” 姜淇漪笑了,脸颊也红润起来,她一手搭在谢泽羽的肩上,一手提着酒坛,脑袋偏了过去,“你说了......我信......” 谢泽羽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褪去白日疏离冷漠,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笑得也没了锋芒,好看的眸子里盛满了他的影子。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手轻轻拂去她飘落在脸颊的青丝。 姜淇漪晃了晃脑袋,忽地双手捧住了谢泽羽的脸,“你.......脑袋里装了多少......什么都知道......天下有你不知道的吗......” “有,我不知道你,还是不是她。” “......我,是姜淇漪......你傻了吧?” 谢泽羽蓦地笑了,醉酒的姜淇漪还真有几分过去记忆里样子。 “谢泽羽,你生得真好看。”姜淇漪手指轻轻拂过他的面颊,浅浅笑着,“碧琅说得没错......好看......” 姜淇漪笑着慢慢向谢泽羽靠去,失去最后一缕意识后直接栽倒在了谢泽羽的怀里。 “阿意,你醉了。”谢泽羽轻声呢喃着,“睡一觉,一切烦恼都会消散,无论如何,我都在你身边陪着你。” 不远处的乱石杂草后,两个身影激动的险些推翻石头。 “我家木头还会撩人了!” “碧琅姐,咱俩这样,不好吧。” “去去,小孩子懂个什么。” 降离撇撇嘴,有些无语,他都十九了,哪有不懂的。 碧琅满意目送谢泽羽抱着姜淇漪下山去,“闷葫芦长得可以,人也不错,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族长都没说话,还有你对他了解多少。”降离泼来冷水。 碧琅一把拧住他的耳朵,“小屁孩,给我下山去!” 降离疼得哎哟直叫唤,“不得了,不得了,杀人了,碧琅姐,你这样小心没人敢娶你.....疼啊!” 碧琅气得提着裙子去追趁机脱逃的降离。 千香醉后劲确实很足,姜淇漪直接一觉睡到翌日下午去。 醒来时,她完全不记得喝酒的情形,要不是迷迷糊糊记得是谢泽羽陪着喝酒,还以为她自己去拿酒了。 酒确实不错,一觉醒来,心情也好了不少。 推开门,夕阳余晖正好洒满了远处的药田。 姜淇漪心情大好,一路走到丹药房,遇见了谢泽羽。 暮笠暂时没了生命危险,只不过损耗过大,还在沉睡。 “酒醒了?”谢泽羽放下手里的灵草。 姜淇漪微微颔首,不过见到谢泽羽总有种异样的感觉,她不会酒后做了出格的事情吧,再看碧琅,那怪笑,她心里发毛。 “我有事找你,出来聊。”姜淇漪轻咳着出了门。 谢泽羽在碧琅笑意里也出来了,徒留碧琅在丹药房哼着小曲。 “我想了解巫族。”姜淇漪开门见山,“它在哪里?” 谢泽羽看了眼她,醒酒后的姜淇漪,与昨日判若两人,一身的冷漠疏离,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谢泽羽慢慢地道:“巫族在中州幽暮城阙内,如何进去,极少有人知晓。我早年间也是一位故人引荐,现在故人大概是不在了,不过我可以陪你去幽暮城阙找。” 姜淇漪摇了摇头,“多谢,我会自己去,你要去寻找故人,我已经劳烦你太久了,不愿再耽误你。” 谢泽羽还没来得及说下去,姜淇漪已经离开了。 姜淇漪走得很快,她怕自己反悔,她竟然发现自己有些依赖他了,可注定他和自己是不同道路的人。 他要上穷碧落下黄泉去寻人,而她也有自己的事情去做。 追查身世,去幽暮城阙势在必行。 临行前,她还是要去一趟竹楼。 到了竹楼,连采恰好也在。 单偌见她来了,笑着放下书,“小姜来了,坐。” “师父,我明日打算去中州,向你辞行。”姜淇漪轻声道。 单偌笑容敛去不少,拢了拢被子,淡笑道:“这么急的吗?” “是,既然知道了,徒儿也想早日解决。”姜淇漪道。 单偌笑笑,“就算不去追查你的身世,出去历练也好,目光不能总落在这一亩三分地,心怀怨怼,耽误了修行。” 说到怨怼,姜淇漪想到了若水寨,上次一战,度沧吃了大亏,还不知会不会挟私报复,还有落归峰的几个御师。 “是担心若水寨?大可不必,寨子里还有你师父我,还有你连姨,还有几个虫师。”单偌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安心去。” 连采难得温和,“是啊,小姜,寨子有我们。” 姜淇漪微微点着头,“师父,你千万保重,等我回来。” 聊了一阵,姜淇漪起身作别,屋子宁静了下来。 “小姜,她真的和巫族有关吗?你当初收留她,她浑身的煞气可是可怖至极。” “不管她是谁,都是我徒儿。” 连采叹了口气,“我也是担心她,最初的不接纳,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她和碧琅一样,在我心里分量都重。” 单偌不以为意,“放心,小姜自有分寸,少年总要去历练的。” 或许是明日要离开,姜淇漪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一会儿是巫族苍老,一会儿是仙灵遗迹。 翌日起来时,竟然又下起了雨。 想到上次离开,也是灰蒙蒙的天气,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本来想静悄悄的离开,谁知道碧琅率先出现了。 “小姜,你要走了吗?”碧琅那样子可怜兮兮。 姜淇漪想,她还没离开过,以往都是在瑶山打转。 碧琅红着眼,将一堆丹药塞给她,“你要去中州,我都没办法及时照顾你,都拿着,在外面不要逞强斗狠,听到没有!” “嗯嗯。” “打不过咱们就跑,不丢人的,反正中州没人认识你。” “......嗯......” 姜淇漪挑选了能用上的丹药,刚走没两步,碧琅又追上,“你说说,你要走了,闷葫芦也不来送你!” 果然,没有见到谢泽羽的身影,她有些失落。 碧琅比她还亢奋,“真是岂有此理,那会儿那么亲密......” 姜淇漪惊讶瞪着眼,碧琅甩甩手,双目放空,“就那天,你们把酒言欢,喝着上头了。” 姜淇漪想,她在永难血渊遇见所有危险都不如现在,让她心神慌乱,还想追问,碧琅一溜烟跑了。 离开寨子时,她站在木灵门前,将寨子所有都看了一遍。 此一去,不知何时归。 她走得很早,一直到流焰结界都没遇见几个人。 走到千峦峰道,她站住了,底下云雾散了又聚。 一抹白影立于对岸,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 “走吧,天色不好,得赶早。” 第三十章 你需要巫族查身世,我也要一…… 时逢盛夏,中州的幽暮城阙连日雨水未歇。 阴霾的天气,让城内百姓早早就悬挂起灯笼。 不同于中州其余城阙仙山,幽暮城阙内多是凡人,哪怕千年前城内有巫族大兴,也和现在没有很大关系。 临近傍晚,姜淇漪终于是御剑赶到了。 她环视四周,荒凉无际,前面一条歪歪斜斜的小道不知通往何处,稀疏的林木上落着飞禽,凄凉的叫声无不昭示着萧索。 “前面就是幽暮城阙了,是不是很壮观的城楼,巍峨如山,上面还残留着上古法阵,修真者无法御剑越过。”谢泽羽慢慢道。 姜淇漪着实是被城楼震撼到,横亘延绵而去不知多远,仰望而去巍峨直冲云霄的态势。 千年前的巫族,一支独特的血脉族裔。 敢于抗衡仙界,也敢怒斗妖魔,独立六界,却不逊色六界。 漫漫星河,千年流逝,巫族也没落下去。 两人穿过结界的城门,来到城内,烟火气息瞬时冲淡了萧索。 主街是市集为主,屋檐下悬挂的特制灯笼,散着淡淡温馨的黄光,映着街道上来往的行人。 店铺有贩卖一些世俗凡人所需物品,也有仙器灵石,主要还是以矿石为主,吆喝声不绝于耳。 “千年前,巫族依仗着景山的矿脉,锻造出不少绝世神器,那神器甚至可抗衡修真者望而生畏的神界,没落后,景山的矿脉也毁去七七八八,余下的一些边角料,让居民勉强维持生活。” 姜淇漪听着谢泽羽的介绍,再看向街道出现的稀疏修真者,与商贩讨价还价矿石,不免有些悲凉。 谢泽羽也有些唏嘘,“千年前,巫族一脉,开采的矿石无数修真者为之疯狂,现今是低价也无人问津了。” 有几个没有店铺衣衫褴褛的男子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捧着手里的一块矿石,尽力推销着,“两位,要不要看看这矿石,三块下等灵石足矣,或者银钱也可以。” 姜淇漪没有表示,那矿石一看就知道料子极差。 她要走,回头发现谢泽羽竟然花了金叶子买下了。 男子千恩万谢欢喜离开,走了几步又转身谢泽羽鞠躬致谢。 “你又在做善事了?”姜淇漪有些好笑,“你以为你帮得了几个人?城内这般的人,想来不在少数,你都去帮?” 谢泽羽没有理会姜淇漪的讥讽,认真看着她,“阿漪,能做到的善事,为何不做,哪怕微不足道。世道不公,不是我们敌对世道,因之偏执疯狂的理由。” 姜淇漪被这么一怼,心里说不上来的不舒服,真是后悔让他同行,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她离开瑶山,他也跟来了。 他说,他要找的人,也在幽暮城阙,顺道一路同行。 偌大的城阙,他要找的人又在哪里,是不是因为在意的人,因而对整座城都心存怜悯。 夜幕渐渐涌上城阙,商贩也开始关门。 谢泽羽已经找好了客栈,将一切布置妥当。 客栈楼下,姜淇漪抱着剑坐在角落,身影单薄而清冷疏远。 客栈地势高,她坐的位置,刚好可以瞧见底下错落有致的楼宇,城内大多数是巫族后裔,不过千载岁月,他们已经是和凡人无异,她呢,是不是其中一员。 自从来到这里,她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阿漪,吃饭吧。”谢泽羽端着面汤走来。 姜淇漪摆手,“我没胃口,我们能今晚就去见那个人吗?” 谢泽羽放下托盘,“先吃,晚点我陪你去。” 谢泽羽的态度很坚决,姜淇漪只得卷起面条大口吃着,说实在味道不赖,客栈厨师已经走了,面条还是谢泽羽煮的。 面条煮的刚刚好,不软不硬,味道也恰好。 热气上来,冲淡了心慌,驱散了寒冷。 “数年前,我曾来过,遇到了连异,他那会儿刚从巫族离开,因为拒绝执行族中任务,一路被追杀,我出手救了他。” “后来呢。” “后来,他得知我要去巫族,沉默了两天,还是冒死带我进去了,他毕竟是巫族人,不愿被外人知道如何进入巫族蒙住了我的眼,带我进去。不同于这里的城镇楼宇,那里叫转生梦。” “转生梦?” 谢泽羽将热茶递过去,又将碗筷放到了一旁。 转生梦,巫族做的梦,梦回千年前,人界还是混沌,天地初开,神魔混乱,巫族也由此诞生。 “如梦如幻,不似人间,我找了一圈一无所得,还想深入转生梦里面去,连异浑身是血的拖着我跳入了一个散着绚丽光焰的坑道,回到了幽暮城阙。”谢泽羽说起往事,神情有些落寞。 姜淇漪脑海里莫名闪现过一些奇异的画面,疼得她捂住了脑袋,大口喘着气,浑身也冷颤起来。 谢泽羽忙伸手抵住她的后背,又将她搂入怀里,温暖的灵力慢慢渗透姜淇漪的体内,让她情绪稳定下来。 “谢泽羽,我不想做巫族人,我只想做若疆人,想做姜淇漪,想陪着师父,陪着他们。”姜淇漪声线颤抖起来。 巫族到底怎么样,和她无关,她根本不想牵扯进去。 客栈已经没了客人,两人就这般相近坐着。 谢泽羽温柔安抚着,“哪怕你真的是巫族,哪有如何?你也还是姜淇漪,我认识的阿漪。” 姜淇漪没有坐开,谢泽羽总是能给他一些安全感,“谢谢。” 待了会,她起走向窗台,背对着他,顿了顿开口道:“谢泽羽,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你要找的人?” 谢泽羽心一跳,向来淡定的神色,一下有了慌乱。 他都没想好怎么解释,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去说服她接受。 “谢泽羽,我不是,所以,以后不要对我那么好了。” 姜淇漪说着,手指紧紧扣着窗棂边沿,她不是傻子,她察觉的出来,谢泽羽对她的不一般。 乱魄心海,他梦中呢喃的名字和她一样。 他要陪她来幽暮城阙,明明生死相寻的人,到了这,毫不急迫,再者,初见他萎靡不振心如死灰,后来的神思振奋。 她记得她五岁后的记忆,她就是生长在瑶山。 她没见过谢泽羽,也不相信轮回转世。 他对她太好,有朝一日,他找到了那个人,她怕承受不住。 “阿漪,元舒剑只会认主一人。” “仙灵遗迹,那仙灵说我并非凡人,元舒剑,又能证明什么。” 谢泽羽心里难过起来,一股窒息蔓延在心口,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足以让他崩溃。 确实,她身上有太多解不开的谜。 所以,他也想去一趟巫族,探探究竟。 短暂的沉默后,姜淇漪开口了,“告诉我地址吧,你帮我足够多了,到此为止吧,我自己去。” 谢泽羽半晌没有回答,最终还是道:“走吧。” “你需要巫族查身世,我也要一个答案。”谢泽羽站了起来,“我不会认错人,元舒剑也不会。” 姜淇漪在心里叹了口气,谢泽羽这般悲伤而坚定的样子,总让她想到初见,或许,她真的和那个人有什么羁绊呢? 或许,去了巫族,一切都有了答案。 夜幕下的幽暮城阙,静寂的可怕。 两人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彼此间都隔着距离。 一路上谁都没说话,两人静默的穿过主街又绕过几条曲折的巷道,最终在居民宅区域一间破旧的屋子站住。 “连异最后落脚的地方。”谢泽羽说得言简意骇,神色漠然。 姜淇漪有些不习惯这样的谢泽羽,她想,刚才的话难道太重了?谢泽羽的神情一下变得惨淡,想着她情绪也低沉起来。 屋子破了很多年,蛛网灰尘到处都是,桌椅全部散落一地。 庭院内,狼藉而破败的更为厉害。 “看来,我走后,他还是被巫族找到了。”谢泽羽轻轻阖上双眸,“那时,我还说,他年有机会再和他饮酒。” 姜淇漪心也沉下去,唯一知道进去的人已经死了。 那还有人知道怎么进去吗? 她难道再也无法知道巫族的过去和自己的身世? 她有些不甘心,闯进了前面的屋子。 听到低呼声的谢泽羽,还是忙跑了进去,“怎么了?” 屋子内破败厉害,床铺下面坐着一聚散了的枯骨。 谢泽羽心念一动,慢慢走过去,蹲下来,轻轻触碰,那枯骨瞬时化作灰尘一地。 “挫骨扬灰,抽魂剥髓,巫族已经不再是千年前的巫族,已经偏执的不亚于魔道。”谢泽羽手死死攥着,额上青筋毕现。 姜淇漪第一次见到谢泽羽动怒,地上的一堆骨灰,想来是被折磨的太惨,连尸骨都无法保存完好。 谢泽羽小心将骨灰收拢,准备拿去院子内安葬。 “谁!!”姜淇漪拔剑追出去。 她感应到有东西在监视他们,不是人。 出去后,是曲折的巷道,她一路御剑追查。 竟然是毫无所得,要不是她素常警觉,还真是不易发现。 只是跑得也太快了。 追了一阵,姜淇漪还是御剑回去。 刚往屋子没走几步,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头。 第三十一章 不是,我很喜欢。…… 一轮残月破开乌云涌出,将幽暗的城阙照亮不少。 姜淇漪慢慢松开昌阙,一脸讶然看着揉肩膀的沈絮灵。 她还以为是鬼灵,要是下手再重一些,沈絮灵讨不了好。 “姜姐姐,真是你啊。”沈絮灵欢喜拉住她的手腕。 “你怎么也在这?”姜淇漪有些纳闷。 沈絮灵笑容一下没了,叹了口气,“我是出来找药的。” 姜淇漪一头雾水,还想问,里面传来了声响。 庭院已经被掘出了深坑,谢泽羽将收拢的骨灰放置在坑内,小心的回填着土壤,将手里的一串额饰也一同放置进去。 姜淇漪没有作声,沈絮灵也静默站着,不时看向谢泽羽那里。 “安息吧。”谢泽羽都知这是惘然,仍旧说出了口。 一直沉默的沈絮灵终于开口了,“那额饰是巫族的古青吗?” 谢泽羽猛地看向她,神情严肃,“你怎么知道?” “我,我从古籍得知的。”沈絮灵有些心虚。 谢泽羽气息冷了不少,往她这边而来。 姜淇漪不知道其中到底什么缘故,那额饰她完全不认得,论古籍阅读,她敢担保不会逊色沈絮灵。 说是古籍中认得,怕是太过牵强。 “嗷~” 一声低吼声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庭院瞬时暗了几暗。 沈絮灵顾不得解释,拔剑冲上屋檐,追逐一只飞禽而去。 两人沉默了一晌,都不约而同跟了上去。 幽冥城阙宽广,他们所在的地方距离景山很近了。 御剑过去不远,就听到厮杀声。 景山不远处,沈絮灵拔剑截住了那只浑身赤焰的飞禽,正在结阵困住它,飞禽是低阶妖兽但身法极为灵活,不断的挣扎。 沈絮灵脸色苍白,残灵剑浮在身前,剑身上一缕殷红血线,极为显眼,飞禽也感受到了血的味道,激动要往前扑去。 “啊!”沈絮灵猛地喷出一口血,残灵剑跌落下去,飞禽贪婪去舔舐剑身上的血线,尝到血水味道后又望向地上的沈絮灵。 沈絮灵慌忙结阵,奈何灵力耗损巨大,结成的阵破绽太大。 要不是为了控制它,她又何至于被逼到这等境地。 不远处的山坡上,两道身影站立其上。 “她要控制妖兽,以血饲养,巫族的法子。”谢泽羽道。 姜淇漪怎么也没想到,沈絮灵和巫族有关,眉头紧紧蹙着看向前方,沈絮灵是支撑不了多久了,如果他们不出手,她就完了。 她平生最厌恶有人带着目的接近她,要是沈絮灵也这样,她不介意让她死在这里。 谢泽羽还是看不下去,抬手放出玉箫,将飞禽震荡开。 沈絮灵死里逃生,惊魂未定看向走来的两人。 姜淇漪拔剑就要杀了那飞禽,谁料沈絮灵牢牢护着。 “你做什么?” “姜姐姐,它是药,救人的。” 之前就一直说出来找药,姜淇漪昌阙没有收回,等着她后续。 沈絮灵先转身,将残灵剑捡起,以血入剑,按照口诀再来一遍,将挣扎的飞禽慢慢控制住,做完这一套人已经虚脱了。 “它是灵雀,可以用来入药救魂体不稳的人。”沈絮灵虚弱坐在地上,慢慢说着。 谢泽羽看了看呆滞不动的灵雀和横在它前面的残灵剑,脸色瞬时不好了,“巫族的控傀术,你怎么会知道?” 想到若疆的傀影术,姜淇漪的脸色也极度难看起来。 沈絮灵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大,一时间也急了,“你们听我说,我和巫族没关系,我也是为了救人。” “碧海尘光的弟子理应不会巫族术法,那是谁教你的?” “我不能说,说了,大哥会有危险的。” 果然是有巫族的人,还是直系血脉转生梦里出来的。 谢泽羽去过转生梦,对那里的巫族人丝毫没有好感。 沈絮灵见到两人的脸色都难看,也不知道哪里说错了,急得连连咳嗽,血水顺着嘴角流出,“我是为了救人......” 姜淇漪眼疾手快扶住了要倒下的沈絮灵,想起万劫血山种种,终于是暂时放下心结,为她续入灵力。 “先带她回去吧。”谢泽羽也叹了口气。 回到客栈,已经是深夜,掌柜的睡眼惺忪给他们开了门。 见到扶着个受伤的女子,掌柜的吓了一跳。 “别多嘴。”姜淇漪扔出金叶子。 掌柜的也是见过世面的当即闭嘴,关好了门。 沈絮灵的伤势不严重,主要是灵元耗损过大,伤及了元神。 处理好她的伤口,两人也都没了睡意。 姜淇漪抱着剑坐在窗台上,吹拂来的冷风将她发带也吹乱。 “那个人来自转生梦,或许也是一线机会,目前是敌是友还不清楚,也不可贸然前去打探。”谢泽羽坐在桌前,分析说着。 姜淇漪也都知道,骤然间有了别的希望,她也没有多大兴奋。 或许执着去追寻身世,会是难以接受的结局。 一直到了凌晨,姜淇漪有了困意,从窗台上跳下来,“她醒了叫我,我必须问清楚。” 谢泽羽目送着她离开,也疲倦的揉了揉眉心。 掌心浮现铃铛碎片,他牢牢握着,低声呢喃着,“阿意.......” ***** 天微微亮时,有人找上了门。 谢泽羽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姜淇漪,开了门一脸的错愕。 门口站着的青年一身黄衫,生得儒雅,朝他拱手道:“不知我的朋友是否在阁下这里?” 谢泽羽登时反应过来,目光冷凛,“巫族人?” “在下青囊居大夫,风溟昂,也可以说是巫族人。”风溟昂已经瞧见床上昏睡的女孩,眉心一紧,“她怎么了?” 谢泽羽简单的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巫族转生梦的人,不会轻易出来,你为何出现在城内?” 风溟昂轻轻一笑,“阁下知道的真多。” 床上的沈絮灵迷糊听到说话声,努力睁开眼,见到门口的风溟昂忙掀开被褥踉跄走来,“风大哥,你怎么来了?” 风溟昂伸手扶住她,“不是说了,不让你来!” “我已经找到灵雀,控制了它,曲意姐暂时没有危险了。”沈絮灵说着发现灵雀不在,神色焦急起来。 “找它?”姜淇漪提着灵雀出现在门口。 沈絮灵激动要过去拿,姜淇漪偏开身子,“先说你的事情。” 沈絮灵怔了片刻,又看向风溟昂。 “既然两位知晓的不少,说出来也无碍。”风溟昂将门合上,又念诀加固了封印。 风溟昂脸上仍挂着淡淡笑意,“转生梦,多久的记忆了,我离开那里已经三十载,要不是阁下提及,我真忘了。” “三十年前,族中动乱,不少人趁机跑了,我也是其中一个,跑出去的幸存者很少。巫族对待叛徒手段残忍,发现了就不会有活路,甚至没有轮回。小灵儿是担心我才替我隐瞒。” 风溟昂一面说着,一面替沈絮灵诊查。 谢泽羽不会怀疑他的话有假,因为连异就是那里跑出来的。 没想到巫族雷霆手段下,还有幸存者。 沈絮灵看了眼姜淇漪两人轻声道:“风大哥这些年一直在躲藏,最近几年他躲在巫族眼皮子底下,反而安稳了不少。” 姜淇漪问道:“灵雀怎么回事?” “是为我妻子寻找的,我夫人身子虚弱,最近神魂常常有离体的症状,我无奈之下,采用了巫族的秘术抓捕灵雀,只是我要照顾夫人还没来得及去,小灵儿先去了。”风溟昂解释着。 姜淇漪心里的怀疑渐渐消去,只是他千辛万苦逃出来,要是再让他带着他们进去,他断然不会答应的。 “姜姐姐,你放心,我不会对你不利的。”沈絮灵以为她还心存芥蒂,连忙说道。 风溟昂起身,“两位,可还有疑虑,若是没有,我想带着灵雀还有小灵儿回去,夫人还在宅中等候。” 姜淇漪将手里的灵雀递过去,“神魂离体,我稍懂一二,不介意,我可以去看看。” 风溟昂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笑了笑,“不介意。” 谢泽羽自然知道姜淇漪醉翁不在酒,也不点破,默契的跟着她一起离开了客栈。 白日里的幽暮城阙喧闹一些,来往的百姓很多。 风溟昂将灵雀藏在了法器内,一路引着他们往青囊居去。 “风大夫,早啊。” “风大夫,这鸡蛋你一定要收下。” 一路上,问候送东西的居民不少,都是感激风溟昂问诊的。 尤其是一些穷人,感恩他不收药费硬塞了好些鸡蛋。 “谢泽羽,他和你很像。”姜淇漪道。 谢泽羽轻轻笑了,能受到全城百姓爱戴的大夫,难怪要从转生梦离开,那里根本不是正常人待的。 街道的流动商贩不少,谢泽羽瞧见糖葫芦的商贩,当即买下了几串,伸到姜淇漪跟前。 姜淇漪想事情入迷时,眼前突兀出现一串鲜红的糖葫芦,先是怔了片刻,而后接过来。 她从没吃过糖葫芦,但脑子里蓦地浮现关于它的味道感受。 轻轻尝了口,和方才一闪而过的感受完全一样。 “不好吃吗?” “不是,我很喜欢。” 谢泽羽笑笑,他不会认错人,哪怕去了巫族也是如此。 青囊居门口围了不少人,其中一个药童着急忙慌的跑来。 “良药,出了什么事?” “先生,来的几个问诊的,都死了。” 第三十二章 姜姐姐,曲意姐出事了。…… 幽暮城阙的居民大都是凡人,偶尔有个头疼脑热需要就医,都会去城西的青囊居求医。 早上的来的这波人,一大早就等在了青囊居排队。 听到风溟昂不在,也焦急起来,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良药想去劝说他们先回去,没说两句,嗓门大的那个大汉蓦地定住了一般,直挺挺向后倒下。 后面的几个人也陆续扑下去,顿时引起了不小的骚乱。 “风大夫啊,救命啊。”衣衫褴褛的妇人跪下来抱住他双腿。 风溟昂让良药扶着妇人先坐到一旁去,自己蹲下来一一查看过去,和良药说的一样,已经没了气息。 骤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姜淇漪和谢泽羽都是面面相觑。 “节哀,他们,已经去了。”风溟昂叹息说着。 那几个家属登时大哭起来,妇人挣脱良药扑过来,“你不是神医吗?怎么救不了他们?” 沈絮灵看不下去,劝道:“风大哥是大夫不是神仙啊。” 那妇人痛哭扑在死去的丈夫身上,哭得几乎背气,“我们早就来了,要是风大夫早些回来,我夫君也不会死啊。” 一时间,青囊居门口哀嚎一片。 风溟昂神情悲悯,默不作声。 姜淇漪抱着昌阙,漠然看着,突发疾病去世还怪了大夫不一天到晚坐在这里。 那些人哭闹着,几次想让风溟昂救人。 好在有些人还是理智拉开了他们,同时也惴惴不安。 风溟昂的医术他们都知道高超,连他都束手无策的疾病,到底有多恐怖,都来不及救治。 “他们到底是什么病症啊?”有人问道。 风溟昂轻轻摇头,那几个人暴毙的原因他暂时也不清楚,唯一共同处就是体弱虚浮。 喧哗人群外,姜淇漪来到一具尸体前,疑惑看了看。 “你发现了什么?”谢泽羽悄声问道。 姜淇漪感受到后颈传来的温热气息,心像是被挠了一下忙站开了一些,咳嗽道:“是有点奇怪,你知道的我是御虫师。对虫豸鬼魂尤为敏感。” 谢泽羽一下明白,死去的几个人怕不是病症而是其他的。 尸体不算多,姜淇漪也不敢贸然下结论。 那边的哭闹已经停歇,在众人劝说下,家属已经将尸体搬回去,准备好好安葬。 青囊居瞬时安静下来,风溟昂疲倦的站在原地。 “夫君,出事了吗?”门口出现一位粉色短袄的女子,关切的走向风溟昂,“你脸色好差。” 风溟昂回过神握住了她的手,“你怎么出来了,风大,你身体还没好,良药扶夫人回去。” “我整日待在后院,闷。”女子低声说着有几分委屈。 “小灵儿和她朋友带回来了药,你喝了就会好。”风溟昂柔声哄着,又扶着她的肩给她介绍三人。 姜淇漪听着介绍,才知道女子就是风溟昂的夫人苏曲意,是个完全没有修为的凡人,还体虚不足,魂体不稳。 凡人魂体不稳,极易丧命没了意识。 “几位,先进来吧。”风溟昂招呼着三人,自己先扶着苏曲意进去了屋内,一路上小心拥着。 “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姜淇漪问道。 沈絮灵想了想道:“几年前我历练路过幽溟城阙,遭到妖魅暗算,是风大哥救了我。” 原来如此,沈絮灵的性子,是有恩必报的。 结识风溟昂也不奇怪,为他舍命取药也是情理中了。 青囊居前堂是坐堂问诊的,满屋的药香,良药忙着在煎药。 后院就是两人居住的小院落,几丛文竹栽种着。 风溟昂已经将法器内的灵雀放出来,割破了手指,右手极快用血画符,数道血符困住灵雀,那些血符颜色渐渐殷红欲滴。 沈絮灵恰时递过去瓷碗,接住血符落下化作的血水,而后快步跑向前堂交给良药煎熬。 姜淇漪还是第一次见到巫族的血符,以自身血为引,抽离灵雀灵气最足的血液,而后混作一起煎熬。 “你的修为不足,如此耗费心力,对你伤害也大。”谢泽羽看出风溟昂已经没什么修为了,怕是为了躲避追杀,自毁道行。 风溟昂勉强笑笑,“诸位不要让我夫人知道,她会担心。” 良药也一直在准备,很快煎服好的药汤已经端来。 风溟昂端着滚烫的药汤推门进去。 院子一时冷清下来。 姜淇漪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她原本想要是自己能救回他妻子,他应该会帮自己去巫族。 不过,苏曲意魂体不稳的情况,她好像真的不算擅长。 “姜姐姐,你们怎么也来了幽暮城阙啊?”沈絮灵问道。 姜淇漪没打算隐瞒,“去巫族。” 沈絮灵轻轻讶了一声,看了眼前面的屋内,瞬时明白了姜淇漪为何要跟来了。 “风大哥大概是不会去的。” “我不勉强人,我会替他想办法医治他妻子。” 沈絮灵轻轻摇了摇头,“风大哥想了不少办法,都是无效。” 姜淇漪也知道,除非那种魂魄彻底离体,她还有办法召唤,这种魂体不稳,一旦召唤错,说不准就是魂飞魄散。 傍晚,她特意进去替苏曲意看了看,果然棘手。 “是不是很难治,其实我都习惯了。”苏曲意虚弱笑笑,“能在活着时候和夫君厮守,我已经很知足了。” 姜淇漪问,“你的病,胎里带来的?” 苏曲意摇了摇头,“自小是体弱了些,但没现在这般严重,大概是大限将至了。” 姜淇漪不擅长安慰人,“风大夫会救你的。” “我不想他为我辛苦,假如我死了,我也希望他幸福的。”苏曲意眼眶也湿润了,嘴角带着浅笑,“我只要他好好的。” 姜淇漪沉默了,她大概是暂时体会不到这样的心情。 在青囊居用完晚饭,姜淇漪心里烦闷,提剑走了出去散心。 晚上的幽暮城阙一如昨晚的宁静,惨白的月光洒了一地。 她选了处高的屋檐待着,手里还提着酒。 自从上次喝了酒,她现在一发愁就喜欢喝酒。 说来都是谢泽羽带坏的。 “一个人喝酒未免沉闷。”谢泽羽不知从哪里上来了。 姜淇漪嘴角一动,手里的酒分给他一坛,“你怎么总在我想你出现的时候出现?” “心有灵犀。”谢泽羽揭开酒疯大口吞咽下去。 “你说,转生梦到底在哪里?我额上出现的图纹究竟怎么回事?”姜淇漪叹了口气仰头躺下。 头顶的那轮残月格外的惨白,看得她心里尤为烦乱。 半晌没有听到谢泽羽的回答,她侧过脸去,见他神情严肃,也慢慢坐了起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惨白的月色,并不是如此惨淡,而是怨气太重。 ***** 青囊居一向没有傍晚还人流如织的情况,忙得不可开交。 几个脸色青黑的病人低声哼哼着,不一会儿没了气息。 其余的病人惊慌失措起来,险些将药框掀翻在地。 风溟昂还没遇到这样的情况,忙不跌的救治还有微弱的气息的病人,让其余的人先镇定下来。 奈何病来得凶猛,陆续有人死去。 恐慌裹挟着小小的青囊居,沈絮灵也是心力交瘁。 一声刺耳的笛音穿透过来,让人忍不住捂住耳朵。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病人,哼叫的更加厉害。 那笛音不绝,刺耳又尖锐,地上的好些病人开始大口吐血。 风溟昂眉头一皱,拉住了要去查看的沈絮灵,“是驱鬼术。” 地上的病人呕吐后,都渐渐昏迷下去,地上涌出团团黑雾,激荡的狂风将青昂居掀得乱七八糟。 无数的怒骂恶毒诅咒在团团黑影里出现,搅得人耳膜疼。 随着最后高/潮笛音的来袭,黑影沸腾的咒骂声转为呜咽声,涌出了青囊居绕着姜淇漪而行。 谢泽羽手一直死死攥着玉箫,紧张盯着前面。 要是姜淇漪有个万一,他也好直接冲过去。 团团黑影裹挟着姜淇漪,几乎要将她吞没下去。 冲天的光焰破开黑影,姜淇漪红衣如火,踏剑跃出。 黑影四下溃散,姜淇漪抓住竹笛想要控制,没想到怨念太大,她好几次都没控制住,不得不耗费灵力强行控住。 谢泽羽赶忙上前相助,两人合力将怨灵驱散离开了城内。 荒凉无边的荒原,怨灵飘散开,幽幽往远处去。 “没办法净化,怨念太强。”姜淇漪有些不解,“我很少见过怨念如此强大的怨灵,还会隐藏吞噬人的血肉精魄。” “一旦吞噬完毕,那些人便会骤然暴毙?”谢泽羽问。 姜淇漪轻轻颔首,其实上午她在青囊居门口就已经见到了,那会儿她想过有鬼魂萦绕,但没想到怨灵会这么强大。 “先回去吧。”谢泽羽看出她耗损过大神思已经疲劳至极。 姜淇漪轻轻点头,冷风吹来,方才怨灵缠身的阴冷气息还没散,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披着吧,免得阴气太重,伤及元魄。”谢泽羽将外衫轻轻给她披上,又悄然将她浑身残留的阴气驱散。 姜淇漪攥着衣领子,默然往前面走去。 他习惯性对她好,而她习惯性的接受。 她真怕哪一天真的依赖了他。 回到青囊居,里面狼藉一片,独不见了风溟昂。 “姜姐姐,曲意姐出事了。” 第三十三章 她不信,她也亲手斩碎了那…… 苏曲意魂魄不稳的症状,遇上怨灵聚集阴气盘桓,登时就昏了过去,气若悬丝。 几人进去时,风溟昂正在院内耗费灵元布置阵法。 他用的还是巫族的阵法,霸道而凌厉,耗损的不止是灵元有的还会要求施法者献祭元魄。 “你们来了。”风溟昂伸手擦去嘴角的血水。 沈絮灵有些担忧,“风大哥,你没事吧。” 风溟昂摇了摇头,“我需要离开半日,城内怨灵肆虐,一时间怕是难以停歇,曲意的病情加重,我必须想办法让她挺过这段时间,小灵儿暂时辛苦你了。” 沈絮灵想要问风溟昂去哪里,他已经召唤来法宝,离开院内。 院内的阵法在风溟昂离开后,瞬时恢复如常,泛着银光流转。 姜淇漪伸手碰了碰阵法边缘,险些被划伤。 巫族擅长阵法,果不其然。 沈絮灵忧心忡忡的守在门口,抱着残灵低着头。 “阿漪,你怎么看这场祸乱?”谢泽羽在石桌前坐下,“假若我猜的不错,明日城内怕是会更乱。” 姜淇漪背靠着墙,“怨气如此积盛,怕是有人故意为之,还需要有滋养怨灵的阴地,城内暂时我没发现。” “想来是魔界有异象了。” “魔界?” 谢泽羽有些不愿意说起,可姜淇漪还在等着。 “数年前,魔界也生出动乱异象,导致各处都出现不寻常的迹象,流落在人界的魔族趁机来犯。” “然后呢?” “死伤惨重。” 姜淇漪等了半天,就换来这一句,顿时有些不满,想着要他多说一些,又发现谢泽羽神情黯淡下去。 难道,那一次牵涉到了他,还有他在意的人? 想着也沉闷起来。 院子内的氛围安静有些诡异。 风溟昂是临近凌晨回来的,一身的狼狈血水,手里还拖着一盏灯盏,疾步往院内的屋子赶去。 几人登时都没了困意,尤其是谢泽羽他神情凝重,“那是,燃命双灵灯?竟然真的有此等宝物?” 姜淇漪忙看向谢泽羽,脸上都写满了求知欲。 谢泽羽淡淡一笑,“算是难得的上古仙器,施术者以命燃灯,为被施术者续命,灯不灭,两人暂时都无虞。” “那,灯灭了?”沈絮灵声音都颤抖了。 谢泽羽沉声道:“灯灭,代表被施术者身死,反噬施术者,施术者也会元神大伤,极难恢复。” 姜淇漪还真没想到,世上有此等法器,也有人甘愿以命换命。 “谢道友,那怎么保证灯不灭,是不是不要让那些怨灵闯入?”沈絮灵焦灼起来,紧张盯着身处的阵法。 谢泽羽安慰道:“有巫族大阵在,又有我们,应该是没事的,说不定昨晚那群恶灵,只是场意外。” 沈絮灵的心稍稍安定,悄悄往屋子内看去。 屋内昏暗,风溟昂坐在床榻上,手腕上的血滴入那盏燃着幽幽黄光的灯盏,微弱的黄光渐渐亮起来。 床上的苏曲意也有了反应,悠悠睁开眼,“夫君。” 风溟昂不着痕迹将手腕藏起,将她的被褥往上盖了盖,“我在,你好好休养,这两天城内的病人要多一些。” “夫君,你要注意身体。”苏曲意费力的伸手去擦风溟昂额角的汗水,“你都憔悴了好多,都是我拖累了你。” “既然娶了你,就不怕拖累。”风溟昂牢牢握着苏曲意的手。 屋外站着的沈絮灵眼眶都湿润了,“风大哥悬壶济世,曲意姐也常常救济他人,他们怎么会过得这么辛苦呢?” 姜淇漪也曾问过同样的问题,为什么她那么善良,那么信任的人,会将她推入深渊,还要将她在乎的人一同推下去。 那人说那是她的命,她不信,她也亲手斩碎了那箴言。 ***** 天亮后,城内暂时没有出现乱象,一如往常。 姜淇漪坐在前堂门口,出神看向来来往往的城内居民。 “有些奇怪。” “人少了。” 姜淇漪看向谢泽羽,他猜到了她心里的想法,过分的默契。 谢泽羽将手里的白包散开,里面的包子还散着热气,“我特意去买的,一个肉的两个甜的。” “你问碧琅了?”姜淇漪抓起其中一个大口咬下。 谢泽羽一笑,“猜的。” 姜淇漪讶然看着他,“你还会算命?” 谢泽羽笑得更欢了,“姑娘可要算?算姻缘,我也在行。” 姜淇漪白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也不正经起来了,还以为他永远是那副悲悯端着的样子。 “买包子的时候,素常几个包子摊就剩下一个。”谢泽羽道。 姜淇漪三两口吞下包子,“没想到还能见到如此凌厉的鬼。” 两人刚要走,沈絮灵也追了出来,“我也去,多个人多份力量,这里有风大哥暂时也没关系。” 姜淇漪微微颔首,提剑率先走了出去。 城内主街道那里是商铺,往日里还算热闹的商铺,大多关了门,一阵风出来,极为萧索。 一问那些居民,都说害怕怨灵,不敢随意出门。 姜淇漪笑了,难道躲在屋内就可以无恙吗? 或许人都觉得关上门,安全感就大一些。 不少人还特意去求了一些道符,挂在了屋檐上。 “这不是一般的怨灵,符纸没用。”姜淇漪扯下一张,“怕是那个问境修为的写的。” 沈絮灵也看了看,都是没有大用的,寻常的抵挡还可以。 姜淇漪敲了敲门,这户人家始终没有开门的迹象。 她没有了耐心,纵身越过了院墙。 刚落地,她就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腐朽气息,当即一剑破去。 屋内的木门应声而倒,几缕黑气狰狞的扑向她。 姜淇漪后退几步,召唤来昌阙,剑光破开数道剑影,将那些黑气尽数斩碎,昌阙落回手中。 沈絮灵跑去屋内,惊叫起来,不自觉后退出来。 两人跟着过去,屋内狼藉血污满地,好在他们来得及时,那夫妇还有一丝气息,沈絮灵赶紧过去喂他们吃下丹药。 “看来整座城已经藏匿了不少的怨灵。” “看!天上!” 谢泽羽神情惊讶,碧蓝的苍穹瞬时卷满了浓稠的黑雾,方才昌阙一战,应该是让藏匿在城内的怨灵尽数出来了。 城内传来阵阵哭喊惊叫声。 沈絮灵心不安起来,“风大哥那里没事吧。” “我过去看看。”姜淇漪御剑往青囊居去。 谢泽羽并没跟过去,而是开始驱散那些袭击居民的恶灵。 沈絮灵也加入其中,挥剑冲入黑雾中。 两人力量薄弱,那些怨灵怨气极重,好些人被迷惑后反过来对付他们,沈絮灵躲避间手臂都几乎被抓了好几道。 谢泽羽眉头紧锁,不时望向天边。 修真界的三大宗门之一,道真门竟然还没赶来。 姜淇漪赶到青囊居,肉眼可见那阵法已经被破坏了。 而且此地怨气极重,并不是寻常的怨灵所有。 她心一沉,直接御剑跃上了屋檐后院高处。 风溟昂正奋力的弥补着漏了的缺口,根本无暇对付后面笼罩的一团浓稠的赤烟。 “没想到还有巫族人,哈哈哈。”赤烟化作人形飘忽不定。 风溟昂脸色苍白,显然是受到了重创。 赤烟也不着急,时不时出手对付一下,像是戏猴一般。 谁料半空一柄仙剑飞来,险些将它这团赤色的烟雾搅碎。 “百年的厉鬼分影,难得一见。”姜淇漪握住昌阙。 赤烟是分影具体的样子也看不大清,但明显感到它的怒火,好不容易要得手了,半路杀出一个女子来。 姜淇漪也不废话,挥剑而上,昌阙是神剑,对于这类鬼魅最为有效,何况还是分影。 分影赤烟好几次被搅碎,气急败坏想要同归于尽。 姜淇漪当即闪避开,昌阙剑出,幻作千影,分斩而去。 这还是谢泽羽最近教她的千剑,伤害极高。 果然,那赤影惨叫一声,在剑影下化作白烟散去。 姜淇漪有些奇怪,这也未免太容易得手。 想着脸色一变,朝风溟昂吼道:“去底下!” “来不及了!找她吗?”一道赤影自院内飘忽而上。 她早该想到了,修炼百年的厉鬼怨灵可以化作四五个分影。 风溟昂脸色惨败,怒道:“放下她!” 赤影狰狞笑着,“可以,你先取出自己的丹元给我,我再慢慢吸收你的精元,对了,我还要这个女人死!!” 姜淇漪眉头一皱,还真是好大的口气。 怨灵敢叫御灵师死了。 风溟昂深吸一口气,“我可以死,但姜道友我不能做主。” “那就让她死!”赤烟的手加重了几分。 昏迷的苏曲意也幽幽醒来,“夫君......不要管我了。” 风溟昂已经慢慢伸手放入丹元所在的位置,苏曲意看得焦急,拼命的摇头,“姜姑娘,你让夫君住手啊。” 姜淇漪知道,劝不住的,只能死死盯着那团分影。 就在分影得意时,苏曲意不知哪里取来的一道符,拍在了它的手腕上,疼得它狰狞的撒开了苏曲意。 跌落下去的苏曲意,身体飘出几缕魂影来。 风溟昂目眦欲裂,拼命想要去捞,奈何还是慢了一步。 同时,屋内的那盏燃灯,应声而碎,灯灭。 风溟昂也重重跌下地面,失去了意识。 第三十四章 谢泽羽,无论结果如何,都…… 幽溟城阙几乎是千年没有遭逢怨煞所成的恶灵肆虐的祸端。 谢泽羽狼狈的护着一些居民逃离安全的地方,独自站在最前,用玉箫开启结界,抵挡肆虐的怨灵。 强大的结界直接横盖城阙大部分,给居民留下了安全躲避处。 连巫族留下的护城结界都没法阻挡浩浩荡荡的怨灵,谢泽羽抵挡起来也是吃力,结界上的光芒黯淡了又亮起。 沈絮灵微弱的灵力还要对付趁虚而入的怨灵袭扰居民,也没办法及时相助谢泽羽。 谢泽羽回头看了看藏在后面安全区域的百姓,几乎都是同样的神情看着他,希望他能救他们。 他一咬牙,再度稳住摇摇欲碎的结界,不时看向天际。 一向灰暗的天空忽地迸发出耀目的光,将卷作一团的怨灵尽数驱散开,天光重现出来。 数名御剑而来的修真者,在半空结阵,巨大的剑阵开始成型,强烈的罡风将余下的怨灵也吹散。 尖锐的凄厉声不绝于耳,黑烟开始飘散四处逃窜。 谢泽羽当即收起玉箫,撤下结界,以守为攻,双手交握住玉箫结成法诀,周身迸发出刺目的光芒,幻作万柄剑影,分击而去 剑影瞬时将怨煞气所成的恶灵瞬时击溃。 那些修真弟子的剑阵也卓有成效,辅佐着谢泽羽,将城内大部分的怨灵都尽数清除。 受到惊吓的居民仍旧没有离开安全的区域,牢牢龟缩在一起。 上空御剑的修真弟子正要御剑落下,一道凌厉的赤焰急速的掠来,殷红的血色溅洒开,两个弟子登时重伤跌下去。 谢泽羽眉头一皱,御风而上,手里管箫挥去,击中逃窜赤影。 “师弟!” “三师弟!!” 后面传来痛苦的呐喊,一名弟子拔剑冲向漂浮在半空的赤影,愤怒的挥剑斩去,一缕缕赤色的烟雾消散剑身。 他有些错愕站在了原地,又惊又怒盯着消散在空中的烟雾。 “那是分影,你杀了也没用。”谢泽羽道。 那弟子不敢置信的摇摇头,悲愤的挥了挥手里的剑,听到后面的同门呼唤声,还是慢慢回头,御剑落下。 其余的几个弟子已经在为受伤的弟子稳住心脉。 “你们是道真门的弟子?”谢泽羽也御风而下。 那弟子微微颔首,“晚辈是道真门道苍真人座下弟子林臻境,敢问前辈是哪门长老?” 他认得出谢泽羽的灵力修为不低,绝非寻常散修。 谢泽羽不置可否,“他们伤势较重,先去青囊居养着,你们其余的师弟们留下清理现场,若有遗留作恶的怨灵也可以及时铲除,免得伤及百姓。” 林臻境一一照办,先让两个师弟带着受伤的两位师弟跟着谢泽羽去青囊居,他自己先独自留下来。 “师兄,你干嘛那么听他的话!”青衣少女不满嘟囔着。 林臻境摸了摸少女的脑袋,叹气笑道:“他可不是寻常的修真者,还有,他方才袭击那些怨灵的剑影,和我们修炼的剑诀有相似之处。” “下山时,师父说有位故人出现在这里,我想就是这位前辈。”林臻境望向那白影离去的方向,有些怔然。 他的年纪看上去和自己相仿,实力却如此强悍,甚至比他的师父还要强上几分,这样的人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呢。 ****** 青囊居损坏严重,良药哭着在收拾残局。 姜淇漪试着将苏曲意的魂魄召回,都是于事无补。 床上昏迷的风溟昂也不知道什么时间醒来,听着良药的低声抽泣声,她的心情也烦乱起来。 刚出来要他别哭了,就见到回来的谢泽羽和一队人。 “姜姐姐,怎么了?”沈絮灵抓住她的手,紧张焦急问着。 其实不用姜淇漪说,她已经看到院子内躺着的苏曲意和风溟昂,她慢慢走过去,查看了一番悲伤的落下泪来。 “苏曲意的魂魄还有一魄在体内,我想办法稳住了,得尽快找到其余的魂体,不然......”姜淇漪也知道找回实在困难,没有说下去了。 谢泽羽让后面的弟子扶着受伤的先去找良药医治。 他先来到风溟昂身侧,想办法保住了他的元魄不散,毕竟双命燃灯的反噬实在太强,他要是修为再弱一点,直接就没了。 沈絮灵满面泪痕看着姜淇漪,“姜姐姐,你救救曲意姐吧。” “不是我不救,而是她的魂体已经被那百年煞鬼拿走,没有找到那煞鬼,怎么救?”姜淇漪头疼的扶了扶额头。 要是寻常怨灵,她想要夺回魂体,很简单,可奈何对方是百年煞气积累一身所成的煞鬼,她实在没办法召唤回来。 城内有了道真门的弟子相助,到了晚间已经暂时稳定下来。 除了毁坏的一些砖石屋宇,其余的一切似乎恢复了秩序。 风溟昂也是晚间苏醒的,面如死灰听完始末,又去看了看沉睡的苏曲意,坐在床榻前一言不发。 姜淇漪抱着剑站在门口,里面的氛围实在有些沉重。 她很不习惯这样的氛围,总是会让她想到过去。 呆了一会儿,她还是提剑去了前堂,恰好谢泽羽也在。 那两个被他带回来的修真弟子虚弱躺在竹榻上,良药苦着脸在药柜那里熬药,不时擦擦眼泪。 “他们是谁?”姜淇漪看了看昏迷不醒的两个弟子。 谢泽羽先过去替两人看了看伤势,确认暂时没有性命威胁,有些疲倦坐了回来,“清幽雨峰山道真门的弟子。” 姜淇漪在城内的两天,也听说过道真门,修真界执牛耳者。山下的数座城阙都受到其庇佑,一般城内百姓出事,都会派弟子下山相助,算是有担当的大宗门了。 门外灯火煌煌,都是城内百姓为了驱散恶灵,挂上的灯盏。 来来往往的道真门弟子,救扶着受伤的百姓。 看似慢慢恢复着秩序,但还不知潜藏着多少威胁。 “不除掉幕后那只百年煞鬼,苏曲意的魂魄拿不回。”姜淇漪看了看谢泽羽继续道:“你知道煞鬼的来历吗?” 谢泽羽苦笑着,“我并非博物广知,不过能修炼鬼道至此等地步,想来积怨很深,任由他发展,危害的不止是幽暮城阙。” “巫族不管他的族裔吗?”姜淇漪问道。 谢泽羽摇头,“转生梦的巫族继承了上古巫族的直系血脉力量,那才是他们承认的巫族人,至于城内的,一般不会去管。” “说起来,和我挺像。”姜淇漪自嘲笑笑。 单傩曾和她说,除开若水寨,其余寨子都隶属于瑶山若疆人,也没和他们有血仇,论起来,都是同族人,不要生出排挤之意。 可她不这么认为,青獠寨外,她皆视作外人。 “谢泽羽,或许,我真是巫族人呢?” “不会。” 姜淇漪少见谢泽羽回答的如此果断,想要说,我即便不是巫族人,也不会是你想要找的那个人,可怎么也说不出口。 或许是又怕见到谢泽羽那副样子,反正去了转生梦一切清楚。 什么时候起,她也渐渐在意着他的心情。 她稍稍偏过头去,谢泽羽神色如常捣着药。 “谢泽羽,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要自暴自弃。” “嗯。” 谢泽羽朝她投来一个温柔的笑容,“先一起捣药吧。” 晚间时候,林臻境和陆清清也来了,两人都是一脸的疲惫。 “前辈,我两位师弟情况如何了?”林臻境着急问着。 谢泽羽道:“暂时没有性命危险了,对了,城内情况如何?” 林臻境有些疲累坐下,“百姓死伤有一些,我们师弟在尽力救治,还有一些怨灵在清除,此番出现如此规模的怨煞作乱,实属罕见,前辈可有高见?” 谢泽羽也是一筹莫展,不过能召唤出大规模的怨煞气所成的怨灵,而且还有分影出现,原身所处的地方应该不会太远。 “师兄,我们把师弟们送回去吧,在这里都没人救他,难道还指望人界的大夫救嘛?”陆清清嘟囔着。 林臻境刚要说什么,门口跑来一个弟子,神色有些急迫,“大师兄,方公子传来的书信,或许和我们这里有关。” 林臻境忙接过来,用灵力拆开玉简,脸色一变。 “前辈,魇都也出现了类似的事情。” “魇都?” 谢泽羽有些惊讶,魇都若是也出现煞气作祟,那可棘手多了。 而且算起来,两座城距离也不远,说不定原身就藏匿在那里。 那弟子送完书信,又匆匆离去。 “前辈,势必要去一趟魇都了,只是我等要照看城内的百姓,暂时无法抽身,只能托付前辈前去和禅觉寺方师弟会合一探究竟。”林臻境颇为急迫,书信里描述的似乎比这里还要可怕一些。 说完又觉得失言,万一他们有事在身,岂不是强迫他人。 正要继续说,瞧见药柜那里站了个人。 “姜道友,谢道友,请后院一谈。”风溟昂不知何时来了。 相较于前几天,现在的他憔悴了不少。 “两位,是想去巫族吗?”风溟昂直接说道。 姜淇漪也不否认,“是的。” 风溟昂叹息笑道:“那里不是好的去处,我也没想过回去。可要是两位可以替我夫人寻回余下的魂魄,我,愿意带你们去。” 第三十五章 专门超度你这种女鬼 经过怨灵肆扰的幽暮城阙,沉淀一夜后,恢复了不少。 天色不算太好,细雨纷飞,阴霾一片。 姜淇漪昨夜辗转反侧,也没睡着,一大早起来,街上还是冷清的,地面残留着一些战后遗迹。 “怎么这么早起来了?”谢泽羽轻声问道。 “风溟昂对他妻子情深意重,为了她,竟然肯答应我们回去巫族,你说过连异的下场,他要是回去就逃不了了。”姜淇漪声音有些飘忽,怀里还抱着昌阙剑。 谢泽羽看着她道:“或许不会出现连异那样的情况,我们都能安全出来,风大夫也不用离世。” 姜淇漪干笑了声,“但愿吧,什么时候去。” 既然已经说好了,那就早去早回。 谢泽羽看了看天色,“午时去,煞气也减弱一些。” 为了应对酆都出现的怨煞,谢泽羽一上午几乎都在配置一些丹药,青囊居条件捡漏,他也没办法炼制一些上品神丹。 姜淇漪闲来无事,在城内逛了几圈,还遇到了林臻境。 “姜道友,这个给你。”林臻境将一根红线递过来,“这是我与方师弟联系的灵绳,你们去了,可以联系他。” 姜淇漪漫不经心的收下,“有空,我会让谢泽羽联系的。” 林臻境犹豫了会又道:“方师弟做事有些少年热血,如有冒犯,还请姜道友谅解。” 姜淇漪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红绳都不想要了,说得委婉,其实就是鲁莽冲动,不顾后果。 她平生最不喜的就是这样的人,可收下的也不能当面不要了,只能胡乱点着头。 “方千亥啊,他怎么去了魇都?莫不是又偷跑出来?”陆清清凑了过来,哼了声道:“自大骄矜,我才不喜欢他。” 林臻境轻轻推了她一下,低声道:“莫要乱说。” 陆清清背着手不服道:“我才没乱说,你放心,她见了方千亥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假的了。” 姜淇漪感觉手里的红绳更烫手了,林臻境的脸色也有些尴尬。 既然没有别的事情要说,她也和两人作别,林臻境也忙道别。 回来青囊居,谢泽羽也将丹药炼制完毕。 “你炼制了这么多?”姜淇漪将手里的红绳随手一放。 桌上的丹药瓶可不少,她揭开几个,闻了闻灵气都很足,还有些就很难闻了,她嫌弃的拿开。 谢泽羽笑笑,“那可是驱煞气的丹药,效果很好。” “等我要死了,我再用。”姜淇漪极度嫌弃。 两人收拾一阵,准备出门时,沈絮灵追了出来。 这两天她一直在照顾着苏曲意,都没怎么和两人照面。 “姜姐姐,我也一起去。”沈絮灵坚定道。 姜淇漪也不阻拦,多个人多份力量,将手里那些丹药给她分了一些,“去了那里,多注意一些。” 沈絮灵用力点着头,刚要问手里的红绳是怎么回事,姜淇漪和谢泽羽已经御剑走了,忙将红绳收起来,也御剑追上他们。 魇都距离幽暮城阙还有段距离,御剑过去也花了些时间。 到了都城附近,三人都御剑落了下来。 “好强的煞气啊。”沈絮灵惊叹着,“煞气弥漫了整座城。” 姜淇漪还从未见过如此强的煞气,那个百年的煞鬼应该就藏身在这里,也不知道里面的百姓如何了。 三人走近一些,发现城门口还悬挂着两盏红灯笼,分外诡异。 “这是做什么?”姜淇漪不解。 谢泽羽解释道:“魇都据说可以通往冥界,两盏灯笼也是引路灯,为往生者引路。” 姜淇漪若有所思点点头,“真的有轮回吗?” 她跟在单偌身边长大,也见过不少古籍记载,关于冥界也知道一二,也知道有轮回往生,可她不怎么信。 要真的有轮回,还要长生修真做什么? “有,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但轮回过了的人和前世大抵没什么关系,轮回井走一遭,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了。修真者祈愿白日飞升,也是想不用受轮回往生之苦,挣脱凡尘轮回。”谢泽羽说起这些,眉宇间有着化不开的愁。 姜淇漪看着,心里不知为何也有些难受,忙看向别处。 进去后发现城内并不是他们想象中那样,死气沉沉萧条,相较于幽暮城阙,城内还是平和许多。 看着姜淇漪两人不解的神情,谢泽羽低声道:“此地是魇都,临近冥界,居住在这里的居民适应煞气的能力还是较强的。” 果然,前面一个凶悍的煞鬼要来进犯一个夫人,直接被那个妇人举着扫把打跑了,那妇人气急败坏叉腰,“有种别跑啊,欺负到老娘头上了,一天天的不消停,也不知道那个煞鬼招惹的。” 沈絮灵当即目瞪口呆,“姜姐姐,她......” 那妇人也发现了她们,热情的过来,“几位住店吗?我们店环境好,卫生干净,你们要是不早点住店,到了晚上,那群煞鬼可不消停,聚集一起,你们修真者也吃不消的。” 姜淇漪抱着剑一声不吭,那妇人又游说道:“我们店里有特制的符篆,一般煞鬼都不敢来的,只要三块上品灵石就可以。” 谢泽羽将三块灵石递过去,“带我们去吧。” 那妇人喜笑颜开,扭着腰在前面带路,“你们修真者是不是要去溟河那里采风穴花,这可是好时节。要不是这群煞鬼,往日里人更多呢。” “风穴花?”姜淇漪一脸迷惑。 妇人笑着道:“对啊,那可是好玩意,可以提升修为。” 姜淇漪有些心动了,她修为停滞在苍阙,要是提升一下说不定可以冲一冲巅峰期。 客栈不大,如妇人介绍,门口悬着一排的符篆。 姜淇漪看不大懂,不过据谢泽羽说,这是冥界特制的符篆,一般的煞鬼都不敢轻易侵犯。 里面的陈设也简单,比幽暮城阙那客栈还简陋。 姜淇漪替谢泽羽不值,那三块灵石亏大了。 “几位,楼上替你们收拾了房间,要饭的话,另外加钱哦。”妇人笑着走向了柜台。 姜淇漪无语了,黑店,真的黑。 楼上的三间房,也是陈旧,被褥还有些潮湿。 姜淇漪躺在床榻上,摸着潮湿的被褥,简直要冲到妇人面前,让她退钱,就仗着门口那一排的符篆要价这么狠,环境这么差。 “谁?” “是我,姜姐姐。” 姜淇漪拉开门,沈絮灵笑眯眯端着面条进来,“我自己煮的面,老板娘没收钱,不过她自己要了一碗。” “我不太饿。”姜淇漪坐下来,“你自己呢?” 沈絮灵轻笑道:“我和谢大哥都吃了,见你没下来,都以为你在睡呢,特意给你留的。” 姜淇漪拿起筷子,夹着面条吃了几口,味道还不错。 她还没修炼到辟谷,等会儿说不定要打架,还是吃了起来。 “姜姐姐,魇都不是通往冥界,怎么没有鬼差来管这些煞气呢?”沈絮灵撑着下颌问道。 “就如幽暮城阙,巫族是平行于城内的空间,此地也一样,冥界一般很难出现,也很难找到入口,再者煞气肆虐也是这两天的事情,除非祸乱极大,冥界会插手。”谢泽羽走了进来。 姜淇漪也吃完了,喝了口茶,“那煞鬼胆子也大啊。” 谢泽羽也难以理解,在魇都盘踞,实在胆大。 “外面雾气更大了,煞气尤重,我们出去看看。”谢泽羽道。 姜淇漪来到窗台,果然,雾气几乎看不清民居了。 那群煞鬼要行动了,也不知道那只百年的煞鬼在没在里面。 几人下楼要出门,惊得老板娘瞌睡都没了。 劝说无果后,眼睁睁看着他们出门了。 这届修真者,胆子真大。 城内的雾气浓厚,雾气中若隐若现的灯笼飘忽不定。 姜淇漪没走几步,就察觉到一股煞气逼近,当即召唤出昌阙,剑气一出,倒是逼退了不少煞鬼。 一路拂去雾气找过去,也没遇到那个强悍的百年煞鬼。 遇到的各类小煞鬼不少,不过一般惧她手中的神剑,都不敢轻举妄动。 “谢泽羽?”姜淇漪突然发现,人不见了。 连着沈絮灵也不见了,她和他们失散了。 姜淇漪眉头皱起,刚走出几步,就感到侧面一股杀意逼来。 她忙回身闪避,朝着攻击而来的方向一剑过去。 凌厉的剑锋,直接荡开了周围的浓雾,隐约见得一个蓝色的身影穿梭不定,顿时追了过去。 浓雾里也看不清情形,姜淇漪几乎是凭着听觉,挥剑而出,剑影几次冲破浓雾,逼得一些煞鬼乱窜。 终于在追击了几次后,成功追捕到那个攻击她的人。 她握住昌阙,一剑刺去,剑光暴涨后尽数铺散开,将那人的胸前的结界击碎,而后冲过去一脚踹翻他,右脚踩在他背上,“你不是煞鬼!什么人!” “哎哟,哎哟,你个女鬼,本世子不会屈服的!” “乱说什么!” “我告诉你我可是禅觉寺的弟子,专门超度你这种女鬼。” 姜淇漪脚松了一松,这名号听着耳熟啊。 “怕了吧,怕了就放了本世子,让本世子为你超度。” “唉唉唉,别动手!” 姜淇漪听着火大,就要动手揍一顿。 “姜姐姐,且慢,他是林道友的师弟!” 第三十六章 他经历死别时候,当是心…… 回到客栈已经是半夜,老板娘也已经去睡了。 姜淇漪抱着剑倚靠着木柱,没有去理会那边的叫唤。 没想到他就是林臻境口里的方千亥,修为不过惊魄,某些性格和陆清清所说却是如出一辙。 要不是沈絮灵喊得早,昌阙早在他身上留下了几剑。 “你说你,下手这么黑!你看本世子的脸,都要毁掉了!还有你大半夜的,在魇都穿一身红衣,你说说谁不会误会是女鬼。” “不许你这么说姜姐姐。” 自顾上药的方千亥忙胡乱点头,“是,是,沈道友不让说,本世子就不说了,嘿嘿。” 沈絮灵真拿他没办法,一路上回来,他就这副样子,她想要斥责几句,他立马就换了这幅嬉皮笑脸的样子。 坐在姜淇漪身边的桌前的谢泽羽,转了转手里的玉箫,身子稍稍向前探,“你一口一个世子,修真界可不管凡尘俗世。” “怎么不管?我爹是西境安晋城的北轩王,修为也是破厄巅峰期,和中州三大宗门也有来往。”方千亥不无骄傲。 谢泽羽哦了一声,颇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还是北轩王之子。 百年前魔界动荡,人界的魔族也有侵犯人界之意,北轩王还在对抗魔族立下了赫赫战功,护佑一城百姓。 姜淇漪不太懂什么北玄王,没去理会骄傲的方千亥。 “那你怎么会去禅觉寺啊?还有,你怎么还是俗家弟子?”沈絮灵撑着下颌认真问着。 方千亥无奈笑道:“我也不想做和尚,不算是禅觉寺的亲传弟子,是普寂禅师的挂名弟子。说来都怪我爹,他算我十八岁有大劫,让我拜入普寂禅师座下,避难。” 姜淇漪嗤笑了声,修真者还信命的。 方千亥也注意到了,不服道:“你笑什么!我爹当年用修为换的探查命运轮盘机缘,不许你嘲笑!” 姜淇漪冷冷瞥了他一眼,“修真者本就是逆天改命,若是信命,那只会影响你的修真道途!” 方千亥找不到理由反驳,愤愤不平坐了回去。 “命运是须得掌握在手里。”谢泽羽补充道。 姜淇漪没想到谢泽羽也认同,心情没来由的好,折腾一晚上也没收获,她也困乏了,“你们聊,我上去休息。” 方千亥巴不得她赶紧走,谁料沈絮灵也欢快跟着一起走了。 他有些泄气,还想多问问关于沈絮灵的事情呢。 不由得懊恼当年没有随普寂师父去碧海尘光拜会,说不定就遇到了沈絮灵呢?人美心善的小仙女比冷冰冰凶巴巴的女人好多了,想着朝她的背影嘟囔了几句。 没料眼前忽地一暗,谢泽羽不知何时站在了跟前。 “方道友,背后诋毁人可不好,不要有下次了。” “......好......” 方千亥等谢泽羽走了大口松了口气,此人修为好强悍,方才故意释放灵力,险些没让他喘不过气。 “哎,等等我有话要说啊!”方千亥几乎忘了正事。 “吵什么吵,让不让人睡觉啊!”老板娘冲了出来,手里的扫把扔了出来,恰好砸到方千亥怀里。 他登时气急败坏,“你敢打本世子!” “什么柿子苹果,进了老娘的客栈,还敢啰嗦!”老板娘骂骂咧咧的关上了门。 方千亥还没受过此等委屈,他出生安晋身世显赫,又拜入三大宗门大禅师座下,以往修真同辈对他都很客气的。 没想到三流客栈,老板娘都敢凶他,实在太过分。 想着,愤愤跑去柜台,拿了纸笔。 **** 依依向物华定定住天涯 翌日,一大早,客栈充斥着刺耳的尖叫声。 姜淇漪捂住耳朵都抵挡不住老板娘的叫骂声,沉着脸开了门,在见到老板娘那副样子,几乎破防。 “你看看,这是那个杀千刀的,在我脸上画乌龟,洗都洗不掉啊!是不是你们,这肯定用了术法!”老板娘叉腰怒骂。 沈絮灵他们也出来了,见到老板娘这幅尊容,都忍俊不禁。 听到他们三都否认,老板娘恍然大悟,撸着袖子就去了对面的房间,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莫非是他?还真是少年心性。”谢泽羽无奈的摇头笑着。 沈絮灵叹了口气,“他还真幼稚,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姜淇漪抱着昌阙站着,对他的印象更差了,骄傲自矜又幼稚。 没过一会儿,方千亥大呼小叫的跑了出来,衣衫都不整,“我告诉你,我是不屑和你动手,你别乱冤枉人!” “不是你是谁!老娘还能被你欺辱了!” “要不是我师父让我不准对凡人动手,我早就不客气了!” “嗨哟!还装什么呢!” 方千亥闪避到姜淇漪身后,抓着她的双臂左右摇摆,没料手突然被扣住,将他拎了出去。 “姓姜的!你见死不救啊!” “不管。” “我有重要线索!!!” 姜淇漪人都到了门口,还是掉头回来,跃上楼台,将方千亥扔开,挡在了他前面,右手扣住老板娘的手腕,灵力倾注将她脸上的灵力销毁。 老板娘一摸脸上,一手的墨汁,态度稍稍缓和,又凶道:“你们都是一伙的,得赔偿我!” 谢泽羽刚要付灵石,姜淇漪已经麻利的取走方千亥腰间的银囊,随手扔了一把,“后面半月的伙食费,房费一并付了。” 老板娘在钱这方面还是很好的,什么恩怨都一笔勾销。 拿着钱喜笑颜开的走了,临走还问他们要不要加餐。 方千亥欲哭无泪,咬牙道:“那是多少金叶子你知道吗!” “我救了你,对待救命恩人如此,不应该吗?”姜淇漪抱着手一脸的理所应当。 谢泽羽站在一侧,右手握拳放在嘴前,掩住笑意。 方千亥愤愤找了张凳子坐下,“我还没住过这么差劲的客栈,还付了那么多钱!” 姜淇漪在他对面落座,“什么线索。” “你救了我,我也给了钱,至于线索,那得你另外的报酬!比如说.....” “老板娘.......” 方千亥连连摆手,垂着头一脸的懊丧,“我说就是了。” “我是三天前来的魇都,期间抓了好几个恶灵超度了,顺便问了问他们知不知道带头的是谁,他们都说不知道,后来有一晚,我终于找到了。” “重点。” 方千亥好不容易逮到个炫耀的机会,突然被打断,有些不高兴,不过瞧着沈絮灵那感兴趣样子,还是咳嗽道:“后来,其中一个恶灵说,要找他们老大可以去往生客栈,他们老大有时候会去那里。” 沈絮灵听了入神,脱口问道:“往生客栈?” “那个,我也不知道了。”方千亥不好意思挠挠头。 姜淇漪下意识看了眼谢泽羽,意思是,你知道吗? 谢泽羽轻轻一笑,敢情是将他当作书籍了,还是无不知那种。 他喝了口茶,手里的玉箫一下一下敲着,“往生客栈,专门接待往生者,一般很难寻到踪迹,活人难窥其门。” 方千亥托着脸,“那不是只有死人可以去,难道还要死一遭。” “往生客栈,你们去哪里做什么?”老板娘磕着瓜子过来了。 方千亥对她有阴影,忙挪过去一些,腆着笑脸挨着沈絮灵坐。 谢泽羽编了个借口想要糊弄了过去,没想到老板娘更来了兴致,“往生客栈,这几日估计你们有机会。” 姜淇漪眉一挑,“你去过?” “呸呸呸,老娘又没死,是我那当家的,曾给我托梦,说让我去往生客栈见见他,还说了怎么去,哎,我那会儿也想过去,可第一道关卡就被拦下了,被赶了回来。”老板娘一脸的感慨。 没想到在这里,峰回路转,这客栈住的不亏。 论套近乎,几个人里面亲切感最强的还是沈絮灵。 于是,沈絮灵在方千亥恋恋不舍的眼神里去了老板娘身边。 “那大婶,您还记得怎么去吗?”沈絮灵柔声问着。 老板娘平日里嚣张气焰,对着沈絮灵这般温婉可爱的女孩一下消弭了大半,叹息着,“记得,我还想去见见他呢,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投胎去,还记不记得我。” “过两日,就是魇都阴气最盛时,城内西北破庙就会出现一间挂着绿灯笼的客栈,那就是了,就是活人都会被客栈鬼役识破。”老板娘说着还取出了一张泛黄的纸张,“我都写在这里了。” 沈絮灵接过来,上面确实写了一些注意事项和进去的时间。 她折好小心收着,“若我们去了,你有话要带给你丈夫吗?” 老板娘愣了半晌笑了声有些感慨,“你们说不定还真能去,这样吧,你要是见到了他,和他说,下辈子咱俩还做夫妻。他好认得很,长得白胖的又和蔼。” 沈絮灵郑重其事的点着头,认真的记下。 “也不知道这么好的姑娘,以后便宜了哪个小子。”老板娘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去给你们做饭了。” 沈絮灵有些伤感,“死别很痛苦吧。” 一直没做声的谢泽羽,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姜淇漪,嘴角微动,却是什么也没说。 姜淇漪偏过脑袋,恰好和他双眸对上,心跳蓦地加快。 一瞬间,竟有些不知所以。 谢泽羽眼眸内深藏着的痛苦,让她的心也蓦地揪了起来。 他经历死别时候,当是心如死灰吧。 第三十七章 我没打算成亲。 魇都的白天和晚间区别不是太大,尤其是煞气最重的这段时间,白天也是灰蒙蒙看不大清。 街道上也并不是很热闹,零散的铺子开着。 “方道友,你怎么又不走了?”沈絮灵无奈看向后面的少年。 方千亥笑嘻嘻跑上来,“我刚看中了一把剑穗,灵气充盈,很适合你的残灵剑,给。” “怎么突然送我剑穗?”沈絮灵一脸茫然,“我也没帮过你什么呀,我们还是快些去破庙那里看看情况吧。” 方千亥将剑穗塞给她,“你不是从姜冰块手里救了我吗?救命之恩呢,应该的!要不是这里又小又破,我还可以给你挑选更好的!再说了,今天说不定还没开呢,我们就是去看看情况,路上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沈絮灵真的拿他没办法,说好的分工,他们两个去西北破庙看看有没有客栈出现,姜淇漪他们去找办法消弭身上修真者气息。 谁知道,方千亥一路上到处游玩,不知觉已经快晌午了。 “你怕姜冰块说你啊,放心,我都揽下。”方千亥拍着胸脯。 沈絮灵眉头轻轻皱着,“你别这样叫姜姐姐,我不喜欢。” 方千亥见她真的有些生气了,忙投降,“好好,我不叫就是。” 但在心里还是嘟囔着,姜淇漪那样子,对谁都冷漠的脸,尤其是对他,那脸冷得可以冻死人。 “剑穗我不能要的,我也没帮你。”沈絮灵要还回来。 方千亥急了,“就当是朋友的礼物,我们现在不算朋友吗?” 沈絮灵怔了片刻,手停在半空,回过神来,方千亥跑着已经去了前面,不时回头笑着挥手,“你收下了不可以给我了哦!” 两人赶去西北破庙那里,已经是晌午了。 按理说,晌午时分,阳气最足,可破庙那里阴气极重。 一阵阵冷风刮过破庙,吹起破庙上绑着的碎布条。 “好冷,好冷,我们不会要等到晚上去吧,我去生火。”方千亥忙着捡地上的碎柴,燃起了篝火。 沈絮灵慢慢走过来,目光始终没离开破庙外面。 “要我说,估计得明天去了。”方千亥烤着火满意道。 半天没听到沈絮灵回应,一抬头,瞧见她一脸的忧愁,坐近了一些,“其实我没懂,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去往生客栈,那个百年煞鬼也不是好对付,估计我师父来了都要斟酌。” 沈絮灵心里尤为着急,想到幽暮城阙的苏曲意,还有失魂落魄的风溟昂,眼圈一下红了。 “唉唉,你别这样,我乱说的,说不定就是纸糊的老虎!”方千亥连连摆手,一脸慌张。 沈絮灵轻轻摇着头,“你说的对,但我们一定要对付他的,要拿回苏姐姐的魂体。” 方千亥一愣,追问得知始末后,不无唏嘘握紧了拳,“太过分了,我师父都说过,有修为的都不能对凡人出手,他也算百年煞鬼有修为,还这样!” “所以,你就给大婶脸上画乌龟了?” “咳咳咳,那不是我......” 方千亥没想到沈絮灵思路这么跳跃,一时巧舌如簧也语塞了。 沈絮灵没觉得什么,反而轻声笑了,“说真的,你人也不坏,就是,很幼稚呢。” “我还比你大一岁呢!”方千亥抱着手一脸的不服。 沈絮灵还想说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奇异的喧哗声,忙警觉抓住了残灵剑,看向方千亥,他也是一脸的惊愕。 破庙这里荒凉得很,哪来来的吆喝声。 两人小心翼翼猫着腰来到破庙口,瞬间被惊得差点叫出来。 一座客栈虚浮在破庙前方,客栈屋檐前挂着两盏绿色的灯笼,窗纱隐隐透出红光,还传来的喧哗声,门口站着两个佝偻的骷髅骨,正捧着一本书,接待着进去的魂灵。 “真的让我们碰上了,姜......道友呢!” “我先去通知姜姐姐,你守着,小心点。” 方千亥用力点着头,趴着门框,眯着眼窥视着。 **** 魇都西郊就是乱坟,怨煞积盛,尤其是这段时间煞气可怖。 姜淇漪肩上趴着蒙昂,它瞪着小眼珠子滴溜转着。 “它是难得的上品蛊虫,可以吞纳阴气几个时辰,覆盖的范围也广,我们带着它,应该可以蒙混过去。”姜淇漪难得摸了摸肩上的蒙昂,喂它吃了点丹药。 骤然间被姜淇漪这么对待,蒙昂受宠若惊,欢喜叫起来。 谢泽羽替它哀叹,等会吸食阴气,恐怕是难受的。 姜淇漪取出腰间的竹笛,放在唇边,开始吹奏控制着蒙昂冲向前面阴气积盛的地方,慢慢吞食阴气。 上品蛊虫吞噬的阴气也不可过量,否则损伤过重难以恢复。 姜淇漪见好就收,放下笛子,将蒙昂召回,让它躺在手心。 本来就灰不溜秋的身体更黑漆漆了,小眼珠子泛着不安暴躁的神情,她伸手摸了摸它的背,又喂着吃了不少丹药。 “走吧,去破庙。”姜淇漪提剑走在前面。 谢泽羽明显感觉得出她周身阴气积盛,完全盖住了生气。 而且连身影几乎也消弭掉,完全以假乱真。 他慢慢追上,和她并肩走着,也渐渐感受到那股阴冷气息。 若疆的御术果然是神奇。 到了破庙那里,两人绕到后墙破洞口进去。 “姜姐姐!”沈絮灵忙迎上去,“你身体好冷啊。” 姜淇漪指了指趴在肩上的蒙昂,“等会儿,都挨近一些,让它的气息覆盖住我们。” 沈絮灵明白过来,又去叫还趴在门框那里的方千亥。 方千亥揉着腿一瘸一拐走近,还没开口,眼前一黑,脸上不知趴了个什么玩意,还黏糊糊的,他慌忙抓起就要扔掉。 谁料那玩意极快的跳回了姜淇漪的肩头,乖巧坐着。 “姜冰......道友,你养的什么玩意啊,糊我一脸!”方千亥气呼呼擦着脸上的粘液一脸的嫌弃。 姜淇漪眉头微微拧着,养着它久了,它竟然连她喜好厌恶都能感知,竟然还擅自行动起来。 沈絮灵忍着笑意将一方手帕给他递过去,“擦擦吧。” 方千亥怒气瞬时消了不少,接过来却没舍得擦,胡乱抹了把脸转移注意力说道:“我观察半时辰了,来得都是一些没有怨煞气的魂灵,也没见到那个煞鬼。” 三人的心情都有些低落,若是进去没有找到那个煞鬼,还不知道要去哪里,要是他存心藏在幕后,苏曲意可耗不起。 “无妨,说不定他已经在里面了。”谢泽羽宽慰着两人。 姜淇漪沉着脸,提着剑往庙门口走去。 三人也连忙跟上,让那股冷意覆盖住身体活动的范围。 庙门口的鬼役远远瞧见有几个影子过来,也飘上去。 方千亥憋着气,这些鬼役气息也太难闻了。 或许是他的表情过于狰狞,那个鬼役疑惑飘来,“你怎么不像鬼啊,死了多久啊?” “死你大爷!”方千亥脱口而出怒道。 姜淇漪脸色尤为难看,攥紧了手里的储物戒指,准备随时召唤出仙剑昌阙来对付。 没料那鬼役哈哈大笑起来,和旁边的鬼役说着,“你看,又是一个死了的还不自知的蠢货,哈哈哈,进去吧!” 方千亥气急败坏,还没撸袖子,就被姜淇漪一脚踹了进去。 那两个鬼役乐不可支,完全没有仔细盘查了。 “哎哟,我的屁股!姜冰块,你简直人狠心毒,小心没人要!” “我没打算成亲。” 落在后面的谢泽羽闻言神色一伤,瞪了眼揉屁股的方千亥。 沈絮灵也哼哼着没去扶他,三人先去了前面,将他留下。 方千亥不满的摸着屁股,害怕被众鬼察觉出,忙跑到前面去,走到一半,慢慢停了下来。 客栈有三层,底下一层是大堂,熙攘挤满了普通鬼魂。 几个也不算显眼,找了个僻静地方坐着。 问了几个鬼魂,都说没见过煞鬼。 “有法力的,那不是一般的怨灵啊,或许在楼上贵宾席,老板娘喜欢对赌,我们普通的输了的也就卖身给她,像你们说得那等煞鬼,那可能更有价值。” “谢谢了。” 沈絮灵朝路过解答疑惑的鬼魂道谢,接着回到三人身边。 她不敢离开的太远,万一生气被察觉,还是修真者,那怕是会惹出大乱子了。 谢泽羽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老板娘是个有趣的鬼啊。” 姜淇漪没觉得有趣,她也不喜欢赌博。 而且据说,今天不开放底下一层的对赌,她们还得想办法上去,万一被那个有修为的老板娘察觉,那可不是好事。 “方千亥呢!”姜淇漪突然沉声道。 两人这会儿方醒悟过来,座位上少了个人。 在这里失踪,那可不是小事情。 姜淇漪提剑要去找人,方千亥冒了出来,还一脸的激动。 “不是说了,不让乱走!”姜淇漪冷声呵斥着。 方千亥抱着手一脸的不服气,“我是有事,更何况这里鬼气森森,我身上的气息早就被掩盖了。” 姜淇漪怒气上来,正要再说几句,客栈瞬时安静下来。 一阵阵清脆的铃铛声在客栈内响起。 第三十八章 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是想杀…… 骤然静下来的客栈,让几个心也提了起来。 暂时没人在意方千亥说的重要的事情,全部望向二楼栏杆处。 那里凭空出现一个艳丽妖冶的女子,半倚在栏杆上,神情慵懒,右手轻轻玩着掌心的骰子 底下的鬼魂全部沸腾起来,喧哗声再度响起。 姜淇漪听了一会儿,算是知道了,楼上那位就是客栈的老板胡柳儿,一般不轻易来到一楼的她自然引起了轰动。 好几个鬼魂拥着就要上前,胡柳儿轻声笑了笑,手指一抬,那几个魂魄顷刻间飘散了不见,“怎么,好久不来了,都不懂规矩了,丁三丁四没教新鬼规矩吗?” 门口的鬼役忙探出个骷髅头,“不敢,不敢,都说了的。” “是么?”胡柳儿漫不经心一笑。 姜淇漪背后一阵寒意,方才她感受到了胡柳儿的目光,看似随意不经心,实则蕴藏着杀意。 她好像在找什么。 他们难道被发现了? “一直和上面的鬼打交道怪没意思的,今天我和你们赌一次。”胡柳儿拨弄着垂落在胸前的青丝,嘴角噙笑,慢慢走下来。 众鬼的哗然起来,争着要上前却又不敢过分上前。 姜淇漪对赌博还是没兴趣,她一直在留意有没有煞鬼的气息,奈何一无所获,刚想让几人想办法溜到上面去,那边又喧闹起来。 胡柳儿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堆黄纸,纸张还泛着浅淡黄芒,她翘着长腿坐在椅内,神色慵懒,“平日里的对赌没意思,我手里是寻境符,一共七张,等会儿我洒出,掉落在谁身上,谁就有资格陪我赌一局。” 众鬼顿时哗然起来,贪婪盯着她手里的符纸。 “哎,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吗?”方千亥小声嘀咕着。 姜淇漪没有理会他,沈絮灵悄悄拉着他摇着头,“我们是来找煞鬼的,不要横生枝节了。” 方千亥有些失望抱着手,探了探脑袋想要越过众鬼去看热闹。 “等会儿,趁着混乱,你们先去二楼,我留在这里静观其变。”姜淇漪低声朝三人说着。 谢泽羽听到一半打断了她的计划,“我陪你留下。” 姜淇漪讶然看着他,谢泽羽神色不容置疑,显然是不会改变,她沉默一会儿也是默许了,让方千亥和沈絮灵溜去二楼。 那头已经开始热闹起来,没人留意这里的变化。 一时半会,他们的气息也不会被察觉出来。 沈絮灵和方千亥也准备猫着腰往楼上去,刚走到一半,姜淇漪闪现在了两人前面,方千亥差点叫出来。 “你干嘛!” “你最好不要惹事,一切听沈絮灵的。” 方千亥瞪了她一眼,不过很快又怂怂的缩回了脖子。 还想顶嘴两句,姜淇漪已经离开了。 客栈簇拥的中心,胡柳儿慢悠悠洒出手里的符箓,左手慢慢操纵着符箓的去向,底下又是一阵阵浪潮的喧哗。 “开始了。”谢泽羽道。 果然,胡柳儿慢慢指引着符箓往鬼魂群中去。 谢泽羽一直盯着那七张飘散的符箓,眉头轻轻拧着,“那符箓,有些不对劲” 姜淇漪对符箓自然不如谢泽羽精通,他说有问题,一定是哪里不对劲,当即暗自抓住了手里的昌阙剑,同时紧张盯着楼上的动静。 那七张符箓幽幽的散开,引得底下的鬼魂竞相追逐,两人裹挟其中,好几次被鬼魂穿过身体,为了避免被发现,两人不得已挪到僻静的角落坐着。 角落位于客栈的厨房位置,相较于前面的喧闹,此地安静得很,一方破烂的桌前竟然还坐着一个鬼。 相较于其他热忱去争夺符箓的鬼魂,这个瘦弱的鬼魂淡定的有些不寻常,他慢慢喝着客栈独有提供给鬼魂的茶水,也没去管突然到来的两个鬼魂。 姜淇漪坐在他的对面,神情并未松懈,“你不去抢那符箓?” 那鬼闻言一笑,“你不也没有?难道没有所求的事情?” 角落外争夺符箓的鬼魂,或多或少有不甘怨愤贪婪,而他,淡漠的让人琢磨不透。 那鬼魂还将桌上的一盏茶凭空送了过来,“尝尝,味道不错。” 姜淇漪接住茶盏,并没兴趣去喝,再看众鬼簇拥的地方,金光大现,不知道又选中了谁。 谢泽羽一直盯着那符箓,也没注意对面的鬼魂和姜淇漪交谈。 看了半晌还是皱眉道:“那符箓我应该见过,我先过去。” 走了两步又不放心折回来,“若是有事,及时催动竹哨。” 姜淇漪摸了摸脖子上的竹哨,没想到一戴竟然忘记摘下了。 她当即应允下来,谢泽羽也放心离开去了前面。 谢泽羽一离开,她竟然生出不安来,手牢牢抓着昌阙剑。 对面的鬼魂慢慢喝着茶,冷不防朝她道:“说来,我见你有几分眼熟,可竟然是想不起来了。” 姜淇漪心念一动,脑海蓦地浮现那日见到的煞鬼分影。 她当即起身往鬼魂那里走去,还没走近,眼前一道光芒闪过,她下意识伸手去格挡。 光芒太过刺目,她下意识闭眼,再睁眼时,她不由惊骇起来。 所处的地方不再是幽暗的客栈,而是白茫茫无边无际的广袤空间,没有任何景物标记,空荡的让人有些惧怕。 一张符箓慢慢浮现在她身前,她忙伸手抓住。 “原来是你们几个,我说呢,一群鬼魂混进了一股子别的气息。”胡柳儿的身影出现在了空间内,她手里把玩着骰子。 原来符箓竟然是来识别鬼魂之外的人。 姜淇漪手握昌阙,冷凛盯着走来的胡柳儿,不时分下心神去看看有没有谢泽羽的身影。 “你们是活人,还是修真者,为什么要来我这小小的客栈呢?胡柳儿捂嘴一笑,“难不成修真的还有有求于我?” “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是想杀了我们?”姜淇漪杀意也涌上。 胡柳儿伸出右手食指摇了摇,“我想抓的不是你们,你们是意料之外惊喜,说来,今天客栈真热闹,有兴趣陪我赌一局吗?” 姜淇漪脑子飞速的转着,她说他们是意料之外,难道她想要找的也是那个煞鬼? 原来,她和那个煞鬼方才隔得那么近。 她思绪间,胡柳儿已经用术法构筑了一方虚影。 姜淇漪皱着眉头向前两步,怒瞪着胡柳儿,“你想做什么?” 虚影里面,是另一座客栈的影像,沈絮灵和方千亥正摸不着头脑的在走廊里侧的屋子里打转,客栈走廊外是那个煞鬼。 “鬼鬼祟祟的我最厌恶了,这两个小家伙是,那个煞鬼也是,你说,他们遇到了,是谁死呢?你赌谁?”胡柳儿漂浮不定的身影满是期待,笑得娇媚而凶狠。 虚影里面,煞鬼的煞气已经达到了巅峰。 一遇到生人,必定是杀之后快再吞噬掉。 姜淇漪抓住了剑,一剑挥去,剑气暴涨,直接将胡柳儿的身影斩碎,然而很快,另一处她的身影又出现。 “没用的,你杀不了我。”胡柳儿捂嘴娇笑着飘荡在空中。 她得意的抛着手里的骰子,“赌赢了,你离开,不然,我精心布置的千方玄影,你可出不去。” 姜淇漪死死盯着虚影那里,方千亥他们已经被煞鬼发现了。 客栈昏暗的屋子,明灭不定的烛火摇曳着。 方千亥下意识护着沈絮灵,紧张盯着走来的男子。 他浑身戾气惊人,煞气喷涌而出,眉心一点红焰。 他们刚去二楼,就被两张符箓拦住去路,再睁眼,就在这里。 还没来得及去想办法出去,就遇到了煞鬼本体。 方千亥他的修为不过引魄巅峰,沈絮灵也是引魄修为,而百年的煞鬼修为已经达到了苍阙巅峰期的修为。 那煞鬼背着手盯着两人,阴森笑着,“胡柳儿给我准备的把戏?她以为凭你们能拖死我?” 说着,掌心已经召唤出了浓雾,雾霾中猩红的骷髅显出来。 方千亥当即召唤出仙器降魔真如镜,双手握着镜子的边沿,口中念着咒语,注入灵力在镜子里面,镜面瞬时爆发出澄黄光焰,两人周围也浮现出佛经。 那煞鬼眉头微微一挑,不屑一笑,“禅音寺就教了你这些?” 方千亥尽力不去被他影响,凝神摒弃,将镜子对准了煞鬼。 漫天的金光几乎要吞噬掉煞鬼的黑影,方千亥大喜忙催动灵力,金光瞬时到达了极点。 不过一瞬,金光黯淡下去,强大的黑雾窜出,让屋子恢复了暗沉,唯一的烛火也熄灭掉。 “修真者的血肉,我还没尝过呢。胡柳儿想困住我,没那么容易!”煞鬼瞬移到两人跟前,阴鸷盯着两人。 方千亥遭到反噬,一大口血喷在镜子上,人也颓然瘫软下来。 沈絮灵忙持剑护着他,左手两指并着自剑柄处往上抹去,剑身瞬时被带出一溜深青色光焰来。 “小灵儿,你快走!”方千亥急得又是几口血吐出来。 煞鬼饶有兴趣看着沈絮灵一剑刺来,任剑气光焰近到身前。 沈絮灵暗喜,长剑一送,剑气到了煞鬼跟前忽然间全部散去,她习惯性向前倒去,被煞鬼一把掐住脖子,阴狠的就要吸取她的血肉精元,强烈的杀意盈满全身。 方千亥挣扎的爬起来,颤抖着血手想要结印,奈何灵元根本蓄不住灵力,顿时悲愤怒道:“你放开她!!” 煞鬼冷笑着,将扑来的方千亥甩出去,右手一紧,准备攫取沈絮灵精元去。 第三十九章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有我…… 禅音寺不同于其他宗门的修炼功法,寺中的修炼大都仁慈为主,鲜有霸道的杀意藏于其中。 但也有以灵元为祭,牺牲元魄为引,召唤出圣仙残影。 方千亥狼狈的爬起来,开始盘膝坐下结印,强大的佛家心法慢慢浮在他周身,金光冲破一切桎梏。 煞鬼不由得皱起眉头来,“小子,我是小瞧了你。” 沈絮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潜意识知道不妙,拼命挣扎着想要离开煞鬼的控制,“方道友,你做什么!” 方千亥七窍开始漫出血水来,周身的金光渐渐大盛。 煞鬼终于不敢小觑,甩开了沈絮灵,也凝神以待,手中出现一柄长杖,照着方千亥就是一棍压去,将他苦心营造的金光砸得粉碎,同时自己也被反弹冲击的连连后退。 方千亥猛地喷出一大口血,他结印到一半,骤然被打断,强大的反噬,让他完全没了清醒的意识。 沈絮灵哭着爬过去,将他抱起,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 虚影内的情形让空荡无垠空间内的胡柳儿看得兴致很高,她拍手叹气笑道:“好久没见到这么莽撞的小子了,一怒为红颜?” 姜淇漪杀意沸腾,连清心珠都压不住。 胡柳儿有些遗憾朝她笑着,“我替你选了,你要输了。戈离不愧是百年的煞鬼,真不好对付。” “你不是要杀了煞鬼,我替你去杀,你让我过去。”姜淇漪咬牙看着她,昌阙剑几欲挣脱而出。 胡柳儿惊讶后像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一直笑个不停,“我需要借你的手杀了煞鬼?要怪就怪你们闯了进来,坏了我的规矩。” 她一甩长袖,有了几分凛然之气,“任你凡尘修真如何,踏入了这冥界,那就是我做主。千方玄影,千重幻叠,你找不到正确的出口,只能活活耗死在这里。” 姜淇漪再看向虚影那里,戈离已经准备杀了两人。 她盯着虚影看了良久,深吸一口气,将昌阙剑收起。 胡柳儿有些不解,“你打算放弃了,还没......” 姜淇漪手中一柄光华可比日月的长剑跃出,逼得胡柳儿虚影都晃了几晃,险些消失。 胡柳儿有些慌了,“你......这柄剑......” 姜淇漪也不废话,双手握住元舒剑,凝神注入灵力,踏步而上,一剑凌空挥去,强大的剑意几乎撕裂开千方幻影,也将面前的那方虚影景象震荡的连连摇晃。 她猜的没错,虚影幻像其实就是另一处幻境,凭借强大的修为是可以直接穿过去,到达虚影中的幻境。 她也是赌一把,元舒剑既然是神剑,劈开阻拦两处幻境的桎梏,还是有七八分把握的。 若是谢泽羽来,那基本直接让千方幻影消散了。 客栈幻境中,骤然而来的震荡让戈离都险些站不稳。 还没容他反应过来,强大的剑意直接将他本体右臂斩伤,要不是他本就是半虚半实的样子,一条胳膊就没了。 他盯着凭空出现的红衣女子,半眯着眼,“是你?” 姜淇漪操纵元舒剑破开虚影,强行撕裂出一条通道,已经耗损了大半的灵力,她将昌阙剑再度召唤出来,冷然盯着他。 “姜姐姐......”沈絮灵含泪轻声叫道:“方道友他......” 姜淇漪扔下一堆瓶瓶罐罐,“你找一找,有没有可以用的,我要对付煞鬼,没时间理会他。” 沈絮灵慌乱的点着头,趴在地上开始找那一堆的灵药。 戈离这会儿也不慌了,甚至煞气也消弭了一些,“你修为和我不相上下,若是你我联手杀出去,也不是没可能。” 姜淇漪有些好笑,修为低劣的直接杀了攫取丹元血肉精元,碰上她这样的硬茬子,就开始谈条件。 她敢和这样的煞鬼谈条件吗?除非她疯掉了。 “苏曲意的魂体是不是在你这里?”姜淇漪问道。 戈离轻轻颔首,“在我这里,你们来得很快,要是再晚点,她就魂飞魄散了,你和我其实是一类人,为什么要帮那些凡人?” 姜淇漪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我不是帮他,是帮我自己。” 她要带回去苏曲意的魂魄,去和风溟昂做交换。 此行必须确保尽力一搏,不能输掉。 戈离听了笑了起来,“果然是这样。” “交出魂体。”姜淇漪长剑一指。 戈离耸耸肩,阴鸷一笑,“你以为我会带在身上?你我联手杀出去,将胡柳儿杀了,将她腰上的冥界通行牌夺了,苏曲意的魂体我自然会给你,如何?” 另一处幻境中,胡柳儿听得心惊肉跳。 她万万没想到,姜淇漪不过苍阙巅峰期的修为,竟然还有一柄神剑,要是他们联手,杀了她完全没难度。 姜淇漪沉默站在原地,半晌没有说话。 戈离见她心动了,想要劝说,一边的沈絮灵开腔了,“姜姐姐,不要相信他,他暴虐无度,杀了那么多的人,不要放过他。” 戈离顿时暴怒,掌心一动,一团黑雾袭向沈絮灵。 姜淇漪一剑破散那黑雾,狠戾瞪着戈离,“谁准你动她了?” 戈离浑身的煞意也喷薄而出,阴冷盯着她,“我现在修为不足,需要吞噬血肉恢复,你要是有诚意合作,就让开!” 沈絮灵抱着方千亥坐在血泊中,紧张看着姜淇漪。 姜淇漪半晌没有说话,戈离还以为她默许了,正要抓走地上的沈絮灵,被剑气伤了面颊。 他顿时暴怒起来,“你不想要苏曲意的魂体了!” “我平生最恨有人胁迫我,也恨有人伤害我在意的亲朋好友。”姜淇漪手握昌阙,杀意全开,“区区千方幻影也别想困住我!” 沈絮灵紧张情绪一下没了,她双眸盈满了泪水,“姜姐姐.....” 她就知道姜淇漪不会抛下她们,一时间激动不已。 戈离完全暴怒起来,“那好,我先杀了你,再杀了胡柳儿!” 幻境中的胡柳儿感觉自己的心颠簸不已,一会儿高高抛弃,又低低的落下,她捂了捂心口。 还好两个人没有联手,也是,这样的人怎么会合作。 她不在意戈离,但对姜淇漪有了忌惮。 一时间烦乱的转着手里的骰子,完全没注意幻境起了变化。 姜淇漪斗法了一阵,灵力大量的流失,几乎要控制不住昌阙剑,对面的戈离也没落得好,半实体的躯壳破破烂烂。 他狞笑起来,“你也没灵力支撑了吧,也好,我到时候吞噬了你们三个,想出去更容易了。” 姜淇漪准备祭出元舒剑,来最后一搏。 幻境中的力量也在不断削弱他们的修为,要是不早做决断,几人都会死在这里面。 戈离正要施展煞戾先吞噬掉角落里的沈絮灵,所处的空间激荡起来,几人同时摔倒在地。 胡柳儿觉得自己真够倒霉的,惹了有元舒神剑的姜淇漪,还有一个永劫修为的修真者,她态度放端正了许多。 “您看,我已经撤下了幻境。”胡柳儿讨好笑笑。 姜淇漪勉力用剑支撑着身体,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此地不是客栈,也不是幻境,是魇都城阙郊外。 对面的戈离也是狼狈不已,残破的身躯挂在身上,一脸凶戾。 谢泽羽制住想要逃走的胡柳儿,走向姜淇漪,将她扶起,“是不是动用了元舒?不是说了,有事可以吹竹哨。” 姜淇漪被他数落,微微低着头,瞅着空隙低声道:“忘了。” 谢泽羽气得够呛,偏偏又不好说什么重话。 “你生气了?”姜淇漪抬头看着他。 谢泽羽闷声不说话,扶着她坐到一旁,又看了看重伤的方千亥,“小灵儿,用灵力维持着他的元魄,不要断。” “你习惯了一个人面对风雨,可我,我们都是你的同伴,你可以依靠我们。”谢泽羽认真说着。 姜淇漪确实是习惯了千山风雨孑然一身,对他人莫名的排斥不信任,危机时候想到的也是自己独自面对。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有我们。”谢泽羽道。 姜淇漪不知为何,鼻子有些酸酸的,她轻轻点着头。 戈离一直没走,自从见到谢泽羽出来就没离开,“百年前,离阳宫,我见过你。” 谢泽羽心念一动,望向那里,戈离的身形已经模糊的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可这句话唤起了多年前的记忆。 戈离也不想多说,看向胡柳儿,“你们把她的令牌给我,我把苏曲意的魂体交出来,再犹豫,苏曲意就要没了。” 胡柳儿叫起来,“不能啊!他这样的煞鬼已经是冥界的黑名单了,偷了我的令牌进去,我也要死!” 戈离长笑起来,“怎样,谢泽羽,谢仙人,考虑得如何?” 他口中默念咒语,已经将几处鬼火召唤出来,鬼火散去,几缕魂体飘落在他的指尖,依稀可见是苏曲意的魂体。 姜淇漪不知道他怎么认得谢泽羽,眼睛牢牢盯着他手里的魂体,同时准备去抢夺。 谢泽羽走过去,将胡柳儿腰间的令牌抽下,“好。” 胡柳儿尖叫起来,“你们疯了,没有鬼使允许,擅开冥界,都要死的!” 谢泽羽将令牌拿着走向戈离,“放了苏曲意。” 戈离慢慢后退着,“你先开了冥界,我立马放!” 谢泽羽不得已催动令牌,幽蓝的光焰在令牌上绽放,化作一朵朵幽蓝的莲花,飘散在半空中。 平地里显出幽蓝的牌楼来,里面雾气浓郁不知去往哪里。 戈离猖狂的大笑着奔过去,还没近到跟前,元舒剑将他逼了回去,谢泽羽趁此机会去抢夺苏曲意的魂体。 戈离察觉到被耍了,一怒之下,将其中两魄送入了牌楼里面。 令牌跌落,牌楼也暂时消失在平原中。 第四十章 她僵住,由谢泽羽将她抱住…… 瞬息间发生的变故让在场的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反应最快的还是沈絮灵,她不顾一切扑过去,半边身子跌入牌楼内,伸手抓住了要飘入的魂魄,忍着强烈的不适,将魂魄抢了回来,脸色苍白的坐在原地喘/气。 戈离猖狂的大笑,想要去抢地上的令牌。 没料姜淇漪的速度更快,令牌已经在她手中,“你活不了。” 戈离一愣而后狞笑着,“活?我这样也算活?” 他后退几步,召唤出长蛇杖来,引来了大量的鬼魂怨灵盘桓在此地,连他自己的身影都看不清。 唯一的一丝云层的光晕也被无尽的怨煞吞没,周遭的一切都陷入无穷的黑暗,凛冽的煞风如刀刃刮过。 胡柳儿也生出了一丝畏惧,“他要做什么?” 谢泽羽神情凝重,这段时间人界到处是怨灵肆虐,煞气纵横,想来都是戈离在从中作梗,之前他一直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现在看到这里,他想戈离是想要以万千怨灵为引,让自身的怨煞达到顶点,修为也迅速突破,强行破开冥界通途。 胡柳儿现在也能动弹了,她微微张大了嘴,“玲珑盘。” 姜淇漪眉头皱着问道:“什么?” 胡柳儿又急又怕,“上古的邪物,可容纳一切怨煞,他是想要破开冥界通途,去往冥界用玲珑盘吸取怨煞,让自身沦为煞体,成为煞尊。” 谢泽羽神情越发的凝重起来,煞尊脱离六界的存在。 一旦成为煞尊,也就成了嗜血好杀的怪物。 实力强悍到凡尘修真者难以匹敌,或许是要仙界仙尊下界来。 多年前的尘封记忆慢慢苏醒过来,他看得出戈离的实力想要强行破开冥界通途还是很难,所以想要去偷取令牌。 不过怎地今天如此疯狂,没了令牌也要进入冥界。 “离阳宫的覆灭是咎由自取,你还不醒悟吗?”谢泽羽道。 戈离的动作缓了几缓,他狞笑起来,“谢仙人,只要能修行,怎么修行不是修?我就错在信了那个女人!凭什么我离阳宫的覆灭是应该的,我今日便要证明,邪道也可以入仙!” 谢泽羽已经慢慢猜到他想作什么了。 多年前的往事一点点浮现心头。 “你是想去见宁道友?”谢泽羽又道。 果然,就这一句,足以点燃戈离的疯魔,他笑得眼泪都要下来,疯魔的有些可怕,“是!有人说她竟然还徘徊在冥界!她和你一样,自诩正道,那又如何,沦为凡人堕入轮回!” 谢泽羽趁此机会,握住玉箫,欺身向前,姜淇漪挥剑追上。 两人配合的极为默契,谢泽羽以玉箫为引,原地泛起温润的白芒,驱散开怨灵的盘桓,姜淇漪挥剑对付戈离。 远处的厮杀激烈,这边沈絮灵紧张盯着战场和怀里的方千亥。 胡柳儿是溜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她本想对付偷取她令牌的煞鬼,谁知道招惹了这堆人。 一番盘算后,她还是决定站队谢泽羽这边。 “这位姑娘,你要不带着他先回我的客栈,不然煞气过重,他的伤势会加重。”胡柳儿讨好说着。 在强大的修真者面前,她一切的算计都微不足道。 甚至不知会不会秋后算账,现在能做的就是和他们搞好关系。 沈絮灵也感觉的出来,方千亥在灵力的维护下,还是难以保证元魄稳定,“你不会再算计我们?” 胡柳儿忙摆手,“不会,不会,那都是误会。” 沈絮灵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 胡柳儿当即将客栈凌空召唤来,扶着方千亥进去了客栈。 黑寂的环境逐渐明亮起来,月色也显露出来。 谢泽羽已经将琴取出,盘膝坐下,开始抚琴。 阵阵音律相较于玉箫的驱散,显然更加的有效果,将大量的煞气驱散,不少怨灵也开始散去。 戈离怒不可谒,挥着手里的长蛇杖攻击姜淇漪。 姜淇漪灵力受损过多,一时间对付起来也是吃力,几次差点被打中手臂,踉跄着后退几步稳住了身形。 谢泽羽忙凝神加快抚琴,琴音越发的凛冽起来,似无形的剑刃,将不屈服的怨灵击溃,也减缓了姜淇漪的压力。 戈离将玲珑盘祭出,放出其中的怨煞。 一时间离去的怨灵又开始汇聚过来。 谢泽羽眉头拧着,“阿漪,想办法将玲珑盘击碎。” 戈离当然不会让她对玲珑盘做什么,一直拦在姜淇漪前面。 谢泽羽无法抽身,只能不断的驱散汇聚而来的怨灵。 姜淇漪也不耐起来,手中的长剑几乎是没有章法,胡乱的剑芒攻向过来的戈离。 “说真的,你和百年前那个小姑娘很像。”戈离阴恻恻笑着。 姜淇漪一愣神的功夫,背上一阵剧痛,戈离长蛇杖敲中她的后背,又趁胜追击,接连的几杖将姜淇漪打中。 谢泽羽一分心,那些怨灵很快盘桓在了一起。 玲珑盘的力量实在太强,谢泽羽完全无法追上它吸纳的进度。 姜淇漪吐出嘴里的血渣,狠狠盯着戈离,“你想扰乱我。” 戈离神情放松了不少,他握着手里的长蛇杖,笑着,“是又如何,玲珑盘很快就吸纳成功了,哈哈哈,届时你们都得死!” 姜淇漪在这里可以正好看见玲珑盘,距离她很近 她有了大胆的想法,悄然将元舒剑召唤出来。 戈离完全没有将她放在了心上,正准备最后一杖砸向她的头顶,让她彻底暴毙于此。 她极快闪避这致命的一击,挥着手里的元舒剑,跃向玲珑盘所在,任凭那些怨灵不顾一切的噬咬着她的身体。 姜淇漪握住手里的元舒剑,将所有的灵力灌注其上。 剑身迸发出耀目冲天的光芒,将周围映亮的犹如白昼,强大的剑意让戈离都近不了身。 一剑落下,玲珑盘受到重创,碎裂的跌落下来。 里面的煞气全部溢出,窜入近在咫尺的姜淇漪体内。 没有了灵力的支撑,姜淇漪跌落下来,赶来的戈离又急又气,催动着煞气附着长蛇杖上,一杖劈去。 姜淇漪完全没有力气抵挡,倦怠的合上了眼。 预料的疼痛没有到来,一道身影牢牢护在她跟前。 谢泽羽额前不住淌落下血水,右手死死握住长蛇杖。 戈离没想到谢泽羽竟然敢如此正面手握他蓄满煞气的长蛇杖,他对后面的那个女子还真是看重。 “谢泽羽......”姜淇漪挣扎爬起来,“你......” 谢泽羽尽量稳住受损的灵脉,“我没事,别担心。” 姜淇漪不傻,方才那凌厉的杀意,他硬生生的替她挡住,哪怕他是永劫修为,也必定受了重伤。 她心疼程度完全盖过了那瞬时的后怕,愤怒瞬时被点燃,她握住手里的元舒剑,疯狂的劈向对面的戈离。 完全不顾自己没有了灵力,只凭剑招不要命的攻击戈离。 她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他竟然敢伤谢泽羽这么重! 戈离皱着眉,这个女人怕是疯了。 他双手召唤出骷髅头,准备袭向杀来的姜淇漪。 “阿漪,别害怕,我真的没事。”谢泽羽从后面抱住姜淇漪的腰,轻声的安抚着她。 姜淇漪戾气渐渐消散,她转过身,伸手拂去他额前的血迹,红着眼低声道:“疼吗?” 谢泽羽感受着她颤抖的指尖,握住了她的手,“你没事就好。” 姜淇漪眼圈红的更厉害,哽咽的说不出话。 她过往的岁月,除了师父和寨子里的人,再没人如此在意过她,愿意以自己的命换她的命。 她这一刻多希望她就是他要找的人。 谢泽羽捡起地上的元舒剑,“好久不曾用剑了。” 戈离也严阵以待,谢泽羽的剑修他也见过几次,不能小觑。 谢泽羽转动手中的元舒,双眸蓦地一睁,剑光霎时冲破沉寂,直逼苍穹而去,剑意恢弘让人不由得想要臣服。 姜淇漪还是第一次见到谢泽羽用剑,简直是惊艳。 戈离叹息一声,他是赢不了了,相较于过去。 谢泽羽的剑意已经更为强大可怕。 长蛇杖一出,就被剑意绞得粉碎,剑气直接将他身躯几欲撕裂,藏匿在残破躯壳下的魂体也不稳的准备脱体而出。 “谢泽羽......我......输了......” “百年前,你就不该如此,如此邪术,你难以轮回。” 戈离笑起来,长叹一声,“轮回......” 他看了看谢泽羽后面站着的姜淇漪,还有地上碎裂的玲珑盘,狞笑着道:“谢泽羽,你在意的都不会长久,那人是,她也是。” 谢泽羽不明所以,沉着脸走过去,“你什么意思?” 戈离也不再说话,任由魂魄散出破烂的躯壳。 远远传来一声叹息,“师姐......” 姜淇漪站在原地,看着戈离的魂魄飘散远去。 他煞气侵入魂体,怕是难以轮回,会彻底消逝。 “你怎么了?”姜淇漪见谢泽羽脸色难看,还以为他伤势复发,心里着急起来,“是不是......” 她僵住,任由谢泽羽将她抱住,“你......莫听他胡说。” “嗯,我知道。”谢泽羽慢慢松开她,“我会让你长久喜乐的。” 姜淇漪嘴角微微上扬,还想说些什么,胸口一阵起伏不定,腿一软,瘫软在地,呼吸也渐渐困难起来。 她听到谢泽羽急切的呼喊,却是无力回应。 沉入无边的黑寂中。 第四十一章 小道侣是什么啊? 北地常风雪,经年累月是雪山不化。 凛冽的大雪漫过山间灌木,细碎的雪花飘入脖子里。 站在雪山的少女,穿着厚实还戴着藕粉色斗篷,如此厚实还是让她冻得缩了缩脖子,她朝手心里吹了吹热气,不时跺跺脚,望着面前一望无际连绵起伏的银白山峦,她有些茫然。 她好像不该在这里出现,可也找不到别的理由。 “阿意,过来。”远处雪花压低的青松下站着一个青衣少年。 她心里泛起欢喜,踩着雪坑吭哧吭哧的跑过去。 一把挽住了少年的手臂,软声道:“你去了好久哦,我都要冻成冰雕了,就和那个雪人一样。” 她伸手遥遥一指,不远处一个胖胖的雪人委屈站在原地。 少年温柔摸了摸她的头,“是我的错,下山去。” 少女走了几步,迷糊的站住不动了,伸手用力的拍了拍脑袋,低声喃喃,“我是谁......我......是......” 少年握住了她冻得通红的手指,眉头微皱,“是又犯病了?你是陆弦意,别乱想伤神了。” “我是陆弦意......对......泽羽,我们下山吧。”她笑意盈盈。 两人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里,后面的雪人冒出一衣角来。 山下是一座小城镇,不算繁华,来往的大都是修真者。 北地多灵兽,修真者常会选择腊月来狩猎。 陆弦意还是第一次来北地,看见什么都是一脸的好奇。 还不时和身侧的谢泽羽笑着絮叨不止。 “泽羽,泽羽,我要那个糖!”陆弦意跑到一个商贩跟前,好奇看着他摆在面前的一排五颜六色的糖人。 她双手托着下颌,蹲了下来,一个个看过去。 谢泽羽缓步走近,无奈的摇摇头,她仍是与孩子无异,游历的这几年,心性也未曾变过。 正出神时,衣袖被拽动了,他微微低头,陆弦意一脸可怜兮兮看着他,他终归是妥协了,付了灵石买了所谓有灵氲的灵果。 “泽羽,我们是不是没有钱了?”陆弦意恍然过来。 谢泽羽此番出来,带的确实不多,是该做下打算了。 陆弦意一面吃着糖,一面冥思苦想怎么可以快速挣钱,不然到时候泽羽又会把她送走,想到送走,她就惊慌。 她不记得自己是来自哪里,七年前她被谢泽羽捡到,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对他极为的依赖。 后来,他联系了凡间的一对夫妇要将她送去收养,她站在屋檐下看着他越走越远,眼圈儿也红了,低声唤他名字,他也不回头,她难过哭起来,任凭那夫妇如何哄着都没用。 在那对夫妇那里待了半月,她生活得很不习惯。 那对夫妇也没最开始对她那么好,暗地里说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还想着将她再送走。 她在听到那夫妇说要将她转手卖给其他买主后,又惊又怕抱着元舒剑跑了出去,雨夜里,她抱着剑一路走着。 后来,她看到元舒剑竟然飞了起来,她跟着去追。 终于在破道观,见到了谢泽羽,她委屈的大哭起来,一遍遍问他为什么不要她了。 她虽然很多事情不懂,可她知道谢泽羽对她很好很好。 要是他不要她了,她也不知道去哪里。 “泽羽,我会抓灵兽换灵石,还有以后我的饭食也减半,我们的灵石应该就够用了。”她认真掰着手指算账。 谢泽羽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饿不着你,前面就是客栈了,先进去。” 陆弦意还是没有走,等到谢泽羽疑惑的回过身,她有些怯怯的,“那你,不会再送走我了吧。” 谢泽羽愣了半晌没有说话,陆弦意还以为他生气了,踟躇着向前,还没说话,就被他揉了揉脑袋,“永远都不会了。” 陆弦意呆呆抬起头,露出一抹欣喜,“泽羽真好。” 谢泽羽笑笑,给她系好斗篷的系带,“走吧。” 小镇上的客栈很是简陋,今天大雪,很多修真者都没出来,客栈内冷清不少。 谢泽羽他们一进来,掌柜的立马来招呼了。 陆弦意早就饿了,见到菜谱上的菜肴,忍不住悄悄吞咽着,一面小心瞧着谢泽羽,她要省钱了。 她不舍的点了两个,将菜谱交还给了掌柜。 谢泽羽从中截下,又点了好几个她喜欢吃的。 “我们不是没钱了?” “养你,还是够的。” 谢泽羽喝茶掩着嘴角的笑意,有时候她确实可爱得紧。 等菜上来时,客栈又进来几个修真者,带着一身的风雪坐到了两人隔壁的桌前。 陆弦意冷得耸了耸肩,下意识往谢泽羽怀里缩。 谢泽羽伸手推了推她,“你现在大了,不宜和我挨得这么近。” 陆弦意不解瞪大了眼,“以前都这样啊,泽羽生气了吗?” 谢泽羽有些无奈抚了抚额,陆弦意今年不过十六,七年前小女孩自然不用太避讳,现在成了娉婷少女自然要的。 可是,她在这方面实在不懂,情感那条线似乎是缺陷的。 陆弦意还是坐直了身子,双手握着温暖的杯子取暖。 他们静下来,隔壁座传来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离阳宫真不是东西!” “可不是,漾仙居一宗门多无辜,全部死在那魔头手里。” “呸,要老子碰见了,非要杀了那魔头。” 几人越说越愤慨,捶得桌子上茶杯叮咣响不停。 陆弦意撑着脸,一脸的疑惑,“泽羽,那魔头是不是很坏?” 谢泽羽轻轻点头,“是,那人是离阳宫的少主,曾扮作人界弟子潜入漾仙居,取得信任和仙卷后,灭了一宗门。” 陆弦意轻轻啊了一声,轻轻皱着眉头,“这个人太坏了。” 那几个人还在骂骂咧咧,完全没注意有人走了进来。 掌柜也看了过去,暗自道今天生意还是不错的。 “就你们还想杀离阳宫那位魔头?”进来的男子嗤笑着。 那桌的大汉听了大怒,“你什么东西!敢大放厥词!” 男子眉一挑,眼底深处涌出一抹戾气,还没出手,一旁的碧色衣裳女子冷声道:“我累了,不是要吃饭吗?” 男子一身的戾气消弭,温言哄着,带着她去了前面。 那几个大汉还要不依不挠,掌柜忙出来打圆场。 陆弦意注视着那对男女去了前面的角落,“那姐姐生得很美啊,不过那男子我不喜欢,他长得很凶。” 谢泽羽也注意到了,怕是和离阳宫脱不了干系。 不过也不能贸然去插手,只能见机行事了。 晚间时候,风雪更猛烈起来,寒意让客栈陷入冰冷,连篝火都没办驱散多少寒意。 出去狩猎的修士大都来这里投宿,客栈一下热闹起来。 谢泽羽过去闲聊了会,大概了解灵兽出没多的地方,准备明天去碰碰运气,那头,陆弦意整个人都要陷入了篝火堆里去了。 “小哥是要去凛冽谷?那儿可不太平。”一个瘸腿的老修士气色灰败的叫住了要离去的谢泽羽。 谢泽羽不解,“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老修士喝了一大口酒,叹气道:“那儿是离阳宫的地盘,近些时候不知为何鬼气森森的,一些人去了就没回来。你还年轻,还有个小道侣,不值得犯险。” “小道侣是什么啊?”陆弦意一下冒了出来,歪着头问道。 谢泽羽咳嗽一声,神色有些尴尬,“她是我师妹。” 老修士哦了声,一副了然的样子,去别的桌前喝酒闲聊了。 陆弦意有些失落,不依挠的拽着谢泽羽的袖子,“小道侣,到底什么意思啊?” 谢泽羽胡乱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孩子别瞎问。” “我不小了,你也大不了我几岁。”陆弦意气鼓鼓的追上去。 深夜的客栈实在太冷,陆弦意也实在睡不着。 她卷着被子悄然开了门,准备去谢泽羽的屋子。 一出来就遇到了下午见到的黑色衣裳的少年,他也见到了她。 借着客栈微弱的光,她瞧见了他脸颊上的血水,阴鸷的眼神正狠狠盯着她,吓得她被子都掉了下来。 “你......杀了他们......”陆弦意朝下面看去。 客栈底下,下去和少年起争执的修士全部死了,死得还很恐怖,尸身几乎是残破的可怕,浓浓的血腥味弥漫了客栈。 少年步步逼近,“是啊,他们不是想杀我,嘿嘿,还差你。” 陆弦意吓得就往谢泽羽的屋子跑去,“泽羽......救我.....” 少年瞬移到了她的跟前,阴恻恻道:“我布下了结界,他一个引魄巅峰期的修士怕是很难察觉。” 陆弦意急得要哭了,她往后面退着,退到了一个人身上后,忙慌乱的回头,见到了下午遇见的碧衣女子。 “师姐,你怎么......” “啪!” 少年被扇了一耳光后,毫不在意的笑笑,“可解气了?” 女子压抑着怒气愤满,“戈离,你真的不是人。” 戈离无所谓的耸耸肩,一脸的邪笑,“师姐不早就知道了。” 陆弦意趁机闪避躲到角落里,哆嗦着摸出脖子上的竹哨,吹了几声,同时祈祷着谢泽羽早点醒来。 “师姐,你不是自诩正道,那就留在我身边,别让我再犯下杀孽。”戈离逼近了女子,低头在她耳边低声笑着说道。 陆弦意真觉得这个少年就是有大病,正惧怕不已时候,客栈一扇门激烈的弹开来,一剑直逼少年而来。 第四十二章 可是,泽羽没有危险啊…… 那一剑携着万千灵蕴穿破结界,刺向少年来。 陆弦意欢喜的几乎要蹦跳起来,少年也没想着要躲,她还以为少年必死无疑,为终于除去一个大魔头而欣喜不已时,下一刻,笑容僵住了,不敢置信看着眼前一幕。 碧色衣裳的女子竟然拔剑替他挡住了凌厉的一击,在她支撑不住时,戈离当即将她护在了怀里,出手化下了余下的剑势。 “师姐,你是舍不得我死的。”戈离声音低沉下去,眉梢眼底是掩不住的得意和欣喜。 陆弦意跑向出来的谢泽羽,委屈的抱住了他的腰,“我以为你不会出来了,我都要死了。” 谢泽羽苦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平日里不勤加修炼,知道错了没,要不是我感应到你有危险,你真的就没了。” 陆弦意摸了摸脖子上的竹哨,神色有些茫然。 她真的是陆弦意吗?为何竹哨有些陌生而熟悉的感觉。 “阿意,躲到我后面去。”谢泽羽拉过她,护在她跟前。 陆弦意从未有过的安心,甜甜地一笑,安心的藏在他后面。 戈离松开碧色衣裳女子的手,笑容有些凄凉,“宁音,我今天要死在这里,你会替我收尸吗?” 宁音攥紧了手,紧紧抿着唇,“我会。” “哈哈哈哈,你放心,我死也会带着你一起,你别想离开我!”戈离神情偏执起来,疯狂又可怕,“宁音,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宁音慢慢偏过头来,眼圈红了红,没再开口,“你最好别死。” 戈离握住手中的短剑,深深看了宁音一眼,拔剑冲向谢泽羽,到了跟前,他心里一惊,谢泽羽竟然藏匿了修为。 陆弦意看得心惊,“泽羽,小心呀。” 谢泽羽温柔朝她笑笑,提剑挡住戈离凌厉的攻势,左手掐诀,往剑身注入灵力,剑身顿时迸发出耀目的白芒,映亮客栈,也将戈离映照其间。 剑气磅礴而恢弘,直接将戈离所有的术法斩碎,一剑落下,将他重重撞飞,滚落下楼梯下去。 “苍阙巅峰期!”戈离阴狠的爬起来。 宁音脚步往前动了动,还是站在了原地,居高临下望着他。 陆弦意忙走向宁音,“姐姐别怕,他不敢对你怎么样了。” “宁音,你别想离开我!”戈离不甘心怒吼着,狠狠剜了眼楼上的几人,拖着重伤的身体离开了客栈。 陆弦意打了个寒颤,好可怕的人,还是泽羽好。 想到泽羽,她忙回头,泽羽脸色苍白了几分。 “泽羽,你是不是很难受啊。”陆弦意心疼的替他擦着额上的细汗,“是不是上次的伤还没恢复啊。” 谢泽羽微微一笑,“还好,恢复了七成,那个人修为也不低苍阙巅峰期修为,不全力以赴,可保不住你。” 陆弦意垂着头,“我以后一定好好听泽羽的话,好好修炼。” 谢泽羽摸了摸她脑袋,又叫住了要走的宁音,“姑娘,那人可是离阳宫的少主?” 宁音微微颔首,继续往下面走。 “姐姐,你要去哪里啊,别被那人抓住了。”陆弦意大声道。 宁音凄然一笑,停了下来,“我会的,小姑娘,你遇到了一个全心护你的,要珍惜。” 陆弦意还想叫住要走的宁音,谢泽羽拉住了她摇了摇头,“罢了,她或许自有去处,我们不要多管闲事了。” 一番打斗,结界也慢慢消弭,谢泽羽为防止客栈其余凡人起来见到惨烈的景象吓到,着手处理了尸体。 陆弦意惧怕着没有过去,撑着小手,坐在楼上。 临近天明,一切收拾差不多,客栈其余人也起来了。 谢泽羽简单交代几句,带着陆弦意出了客栈。 路过包子摊,陆弦意买了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一脸的骄傲,“我积攒下的银钱,我请你啊。” 谢泽羽噗嗤笑出声来,故意抱着手,“嗯,那我要吃贵一点的,毕竟,我也养你这么久了,不过分吧。” 陆弦意有些为难咬着包子,“可是......我......没钱了啊。” 谢泽羽笑得更欢了,拿过她手里的包子往嘴里送,“哎,还是得靠我,等会去捕捉灵兽,你可不许偷懒。” 陆弦意拼命的点着头,抓住了谢泽羽的袖子往镇子出口去。 两人期间还去了别处狩猎了一些灵兽,可惜实在太少,几天后,还是去了凛冽谷。 凛冽谷就在镇子的东北,谷内常年积雪深厚不化。 风雪也比别的地方凛冽,于是当地人取了个凛冽谷的名号。 两人赶到时,已经是午时,一路上还见到过零散的修士。 “泽羽,好冷,好冷啊。”陆弦意冻得脸颊通红。 谢泽羽也是感觉到了这不寻常的寒意,“按照我教你的,默念口诀,驱散寒意。” “好......我嘴巴里进了冰块......”陆弦意呸呸着忙吐出来。 谢泽羽笑出声来,玩心大起,抓起地上的雪往陆弦意砸去,见她呆呆的被雪花糊了一身,又好笑又好气,“怎么不躲啊。” 陆弦意啊了一声,乖巧抬头道:“要躲吗?” “你笨吗?遇到危险怎么会躲开?” “可是,泽羽没有危险啊。” 谢泽羽愣在了原地,摸了摸鼻子,咳嗽一声道:“说你笨又不笨,看来得护你一辈子了。” 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还没细想,谷口传来了动静。 谢泽羽抓紧了手中的剑,“看来里面有危险,跟紧我,听到没有?必要时候吹竹哨。” 陆弦意连连点头,“记得了的。” 两人往谷口去时,还斩杀了一头低阶妖兽,取了丹元。 陆弦意懂事的将丹元收进腰上的储物袋内,她算了算应该可以卖不少灵石呢,心里开心起来。 谢泽羽的神色不算好,地上淌落了不少血迹。 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修士进去后有去无回。 两人再往里面走去时,遇到了死去的修士,死状可怕。 谢泽羽眉头皱了起来,按理说,凛冽谷的妖兽都是低阶修为,而这些修士都是苍阙修为,如此轻易被残杀,不寻常。 “泽羽,那里,那个人是不是说我是你小道侣的伯伯?”陆弦意指了指雪地里躺着的老修士。 谢泽羽脸色尴尬了几分,“以后不要乱说你是我小道侣,没这回事,懂了吗?” 陆弦意似懂非懂,还是跑向了老修士。 老修士奄奄一息间,见到了有人过来,还以为是幻觉,后来认清了是客栈见到的,急促道:“你们快走吧......这里不寻常,我们昨天傍晚来的几个修士都死了。” “妖兽怎么变得这么凶猛?”谢泽羽不解。 老修士叹息一声,“大概是离阳宫搞的鬼,他们修炼研究的都是一些诡谲至极的功法。” “泽羽,离阳宫,那个被你打得吐血的不就是吗?”陆弦意反应过来,“他们这么厉害吗?” 老修士听到这里,大惊不已,“阁下年纪轻轻,修为竟然如此厉害,是何宗门的?” “没什么的,不值一提,我替你疗伤吧。”谢泽羽说着要替他疗伤,老修士拒绝了。 “我不行了,你们若是可以,去里面救救那些无辜的修士。”老修士叹了口气,“离阳宫作恶多端,必有恶报。” 谢泽羽望着里面深厚的冰雪没有说话。 “泽羽,我们要去吗?你平时不说,要懂得扶危济困?”陆弦意认真复述着谢泽羽的话。 谢泽羽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笑着叹气,“教你功法记不住,这些记得比谁都牢,怕了你,进去看看,情况不对,咱们就出来。” 陆弦意揉了揉额头,又朝地上的老修士鞠了一躬。 里面的冰凌子错杂而紧密,上面还残留着不少血水。 谢泽羽挥剑在前面开路,不时回头搀扶着后面的陆弦意。 走了一段路,听到不寻常的动静,两人忙藏到一角落里去。 前面是平坦的雪地,几头妖兽正在和一修士厮杀。 陆弦意眼尖,认出了那是宁音,几乎叫出声来。 谢泽羽眉头也紧紧拧着,那几头妖兽的实力可不俗,宁音的苍阙初期修为可是很难脱身,她究竟要做什么。 陆弦意心都提着,见她挥剑杀了一头妖兽,稍稍松了口气。 宁音狼狈的跪在了地上,艰难的呼吸着,手里还握着那头最凶猛的妖兽的妖丹。 另外的几头妖兽虎视眈眈盯着她,恨不能撕碎了她。 “泽羽,我们要不要去救救她啊?”陆弦意低声问着。 谢泽羽没作声,妖兽突然变得凶猛发狂,还是离阳宫的手笔,说不定这里就有离阳宫的人,贸然出去不好。 何况,宁音和那个戈离关系也匪浅。 “先等等。”谢泽羽按住了她的肩头,“一切听我的。” 陆弦意哦了一声,又焦急盯着那边。 就在那几头妖兽扑来时,谷口高处跃下一少年,徒手撕碎了要袭击宁音的妖兽,热血溅洒了他半边脸颊。 “你不是......”宁音站了起来。 戈离擦了擦脸颊上的血水,阴鸷笑道:“师姐,你以为那个人可以伤我至死吗?我可是修炼了离阳宫至秘心法的,难死。” 宁音气得就要扔开手里的妖丹,戈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入怀里,强硬的亲上了她的唇。 谢泽羽忙挡住还在认真看的陆弦意的眼,同时在心里无语,怎么一上来就这么激动。 陆弦意茫然无措,想要扒拉开谢泽羽的手,怎么也扒拉不动。 那边,被强吻的宁音手握头上的银钗,刺中了他的肩头。 戈离不为所动,阴冷笑着,拔出了银钗,“我送你的,你还戴着,师姐,跟我回离阳宫吧。” 宁音挣扎着就要离开,戈离掌心一抹红光闪现,宁音怒骂还没出口已经昏厥在了他的怀里。 戈离登时带着宁音踏着坐骑妖兽离开了山谷。 第四十三章 我不要泽羽这样.....…… 骤然间见到沈灵被带走,陆弦意着急的跑了出来。 或许是地上死去的妖兽血腥味太重,沉寂的凛冽谷又响起了妖兽的嘶吼声,而且距离很近了。 谢泽羽冲出去,将陆弦意拽回来,拉着她跃上了一处高台。 “泽羽,宁姐姐会有危险吗?”陆弦意脸上都是担忧。 谢泽羽也说不清那两人的关系,他下意识拦在陆弦意跟前,皱着眉头盯着下面的动静,示意陆弦意先不要说话。 底下空荡的冰谷范围,霎时冲来大量的低阶妖兽,疯狂的舔舐着地上残留的血水,还有不少去撕咬同类的尸体。 惨烈的一幕看得陆弦意心颤,她紧紧抓着谢泽羽的袖子。 寻常的妖兽变得如此暴戾,再联想到戈离的出现,凛冽谷的事情和离阳谷是脱不了干系。 谢泽羽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可要是宁音真的是被胁迫,他也不能坐视不理,毕竟师门祖训刻在了心底。 “泽羽,泽羽,我们去救宁姐姐吧。”陆弦意急促道。 谢泽羽哈出一口冷气,搓了搓手,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都不了解她,万一她也是坏人呢?离阳宫什么地方,我们都不知道,万一成了底下妖兽群的腹中之物都不一定。” 陆弦意看了眼底下惨烈的景象,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声音低了下去,“宁姐姐......不像是坏人。” 谢泽羽叹了口气,还想说几句,底下又出了意外。 老修士说的同伴竟然藏在一隐匿的冰窟中,妖兽这一顿发狂,击碎了冰窟的遮掩,发觉了他们的行踪。 一行十几个修士,基本都是引魄巅峰期。 对付发狂暴戾的妖兽,胜算太少。 果然,交手没多久,已经有修士负伤了,血水更加引起妖兽的□□,进攻的尤为猛烈。 谢泽羽转头朝陆弦意道:“你乖乖的坐在这里,等我回来。” 刚走两步,陆弦意又拽住了他,小心取出怀里的一叠符箓,“泽羽,给你,你上次给我的,都没用完。” 谢泽羽笑了声,揉了揉她的脑袋,接过符箓跃了下去。 陆弦意心也提了起来,挨着边缘,盯着下面一抹青影。 那些修士还以为必死无疑,都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孰料强大的剑气冲天而降,凌厉的万道剑影利落斩下。 谢泽羽随即又甩出手中的符箓,水系的符箓,在风雪的加持下,迅速化作无数冰凌,散向负伤的妖兽。 一番操作下来,在场的妖兽死伤无数,大大激发了修士们的斗志,众人都迸发了血性,各类仙器术法全部用上。 偌大的冰谷,在激烈的术法剑气激荡下,冰窟坍塌,冰雪也滚落下来,地面的冰层也出现了裂痕。 “谷内两侧冰壁要坍塌了!” “道友,快些走吧!” 陆弦意蹲在上面,险些站不稳,吓得都要哭起来,偏偏还死死抓着冰柱,不肯下去。 “泽羽!你来了!”陆弦意扑进了他的怀里,哽咽起来。 谢泽羽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让你等着,你就一直等着,不知道谷内要塌陷了?” 陆弦意没有说话,紧紧抱着谢泽羽。 谢泽羽气得愤愤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的发带都要揉散了,这才抱着她踏剑掠出了要坍塌的凛冽谷。 大难不死的修士们都后怕不已,站在雪地里大口喘着气。 久久没见到那少年出来,众人都以为他葬身在里面。 还在惋惜时,谷口爬出两个身影来,抖落身上的雪花。 “咳咳咳,他还真沉。”谢泽羽放下背着的老修士。 要出来时,见到了老修士的尸身,他犹豫一会儿,还是在陆弦意催促下,将他背了出来,最后一起摔在了雪坑内。 那些修士全部围了上来,脸上都是悲痛。 雪地茫茫,修士们选了有枯树的地方,埋葬了老修士,简单给他立了个标注,权当是墓碑了。 “这位小道友,多谢了。”修士中年纪较长修士向他们道谢。 谢泽羽摆摆手,“都是修真者,相互扶持应该的,对了,几位可知道怎么去离阳宫?” 那修士大惊,“小道友要去那魔窟?” 陆弦意先喊了出来,“大叔,我们要去救人的。” 修士看了看两人,劝道:“离阳宫现在已经和魔窟没有差别了,周围的村落也惨遭毒手,两位还是请宗门中长辈来吧。” 谢泽羽没想到这么棘手,不由得沉思起来。 那些修士遭逢大变,也没了狩猎的心情,都准备各自离去,那中年修士临走时候,还是不放心道:“小道友,离阳宫就在凛冽谷西北方向,你们朋友被抓了,还是让长辈来救为好。” 谢泽羽抱拳道谢,目送着一行人离去。 来时,这些散修们想必都是一副踌躇满志,去的时候,都是寥落悲愁,可能经此一变,其中有些人都没了修仙的心情。 “泽羽,我们还要去吗?”陆弦意怯怯问着,“泽羽,有长辈吗?可以让他们来救宁姐姐吗?” 谢泽羽抱着手道:“我有长辈宗门,可太远了,去看一看吧。” 陆弦意欢喜起来,“泽羽真好。” 谢泽羽无奈,狠狠的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们去了也是见机行事,实在救不了,只能想办法让宗门的人来,你不要再说救人的话了,听到没有。” “再说了,我觉着那姑娘也并非不情愿。”谢泽羽思考道。 陆弦意疑惑道:“宁姐姐分明不愿意的。” 谢泽羽嗤笑一声,“你又知道了,小傻子,走吧,先找个地方歇歇,马上天黑了,有狼群。” 被吓到的陆弦意忙踩着厚厚的雪坑,追上前面的谢泽羽。 她想,谢泽羽真好啊,永远这样多好。 她的脚步慢了下来,茫然望着前面青色瘦高身影的少年,这是谢泽羽吗?她又真的是陆弦意? 脑袋忽地疼痛起来,一些碎片不断的充斥着脑袋。 她痛苦的抱着脑袋蹲了下来,“泽羽......谢泽羽.......” 还陷在痛苦中的她蓦然间被一个温热的怀抱裹住了,她努力的睁开眼,“泽羽......” 风雪掠来,难受的情绪渐渐被吹散了一些。 陆弦意摸了摸他的脸,难受道:“我刚才看到泽羽变成了另外的模样,你很难过,很悲伤,我不要泽羽这样......” 谢泽羽摸不着头脑,叹气笑道:“小傻子,又胡思乱想,走了。到了前面,我给你烤烧鸡吃,身上的调料还剩一些。” 陆弦意还没从刚才的悲伤情绪中回过神,任由谢泽羽背着她,两人走在茫茫无边的白雪中,她心里蓦地难受起来,牢牢搂住谢泽羽的脖子,“泽羽,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那我不得被你吃穷了,哈哈哈。” “......我不会多吃的......” “小傻子,想这么多,过段时间,我带你回宗门,让师尊见见你,合适的话,你就拜入我宗门下。” “那,泽羽的师尊不喜欢我呢。” “那没办法了,我吃亏点,养着你咯。” 陆弦意安心下来,紧紧倚靠着少年的背脊。 风雪未歇,两人一路过去,终于在傍晚抵达了离阳宫的范围。 如那些修士所说,离阳宫范围内都是一派死气沉沉,黑雾萦绕不散,相较于其他地方黑得可怕。 谢泽羽就在距离阳宫的不远的冰溪畔燃起了篝火,顺带狩猎回来了一只肥胖的鸡。 陆弦意跟在旁边,帮着拾起柴禾,还在附近找了一些干燥的稻草,铺好了两个躺下的位置,满意拍拍手。 “还不错。”谢泽羽赞许道:“小傻子懂事了。” 篝火温暖了周围寒冷的环境,谢泽羽也将鸡处理干净,串在木棍上烧烤,顺便从怀里取来调料撒上去。 没多久,香味飘散了出来。 “别动,还没熟!”谢泽羽拍了拍陆弦意的手背。 陆弦意吞咽着口水,全神贯注在烧鸡上,没注意危险逼近。 直到一抹黑影悄然攀上她后面的树干,准备扑下来。 谢泽羽眼尖,极快抓过陆弦意,拔出长剑,一剑过去,将树上的黑影打落下来。 “什么人?”谢泽羽怒喝道。 黑影发出怪异的笑声,抬起可怕的头颅,空洞的眼眶内黑色的瞳孔泛着诡异的光芒,极快的扑向两人。 谢泽羽拔剑过去,剑气将黑影逼退,刺目的剑光让黑影也生出畏惧来,不敢再上前,转而去扑后面的陆弦意。 陆弦意慌乱的往后退,肩上的披风都被拽下来几分。 谢泽羽怒火涌起,“滚开,不许碰她!” 长剑划出刺目的剑芒,携着强大的灵力,将方圆地方都映亮几分,剑光压着黑影无处可逃,不多时已经将它击溃。 谢泽羽大口喘着气,这黑影不容小觑,也不知道什么变得。 陆弦意惊魂未定紧紧挨着他,“好像,好像还有声音。” 谢泽羽眉头一紧,果然黑暗里听到了别的声音,难道不止这一个,他的心提了起来。 黑暗中,一个身影慢慢浮现。 谢泽羽抓住了手中的剑,挡在陆弦意前面。 “宁音?”谢泽羽惊讶不已。 宁音脸色苍白,见到他们也很吃惊,“你们怎么来了?快跟我来,这里有危险。” 第四十四章 我不要和泽羽分开 对于突然出现在冰溪畔的宁音,谢泽羽惊愕过后,还是选择相信她,跟着她离开了这里。 宁音带着他们去了前面的破旧村落,径直去了一间破损倒塌的屋子前,费力的搬开挡路的乱石,带着两人走了进去。 里面简陋却收拾的干净,门口还用结界封印了起来。 听着屋子外咆哮的怪叫,陆弦意有些惧怕的挨着谢泽羽坐。 “你们,怎么会来?”宁音不解。 谢泽羽叹息揪出躲在背后的陆弦意,“小傻子担心你被那离阳宫少主欺负,想来救你。” 宁音有些吃惊,而后朝陆弦意温柔道:“多谢了。” “外面究竟是什么?”谢泽羽忍不住问道。 宁音神情有些悲愁,慢慢坐下来,“那是离阳宫用术法控制的傀儡,他们原本也是凡人,现在却成了无意识的嗜血傀儡。” 谢泽羽大惊,他以为门外只是奇异的妖兽罢了,不由得攥紧了手,满脸的愤慨,“离阳宫简直令人不耻!” 陆弦意听了大概,也激昂起来,“太坏了,宁姐姐,你和我们跑吧,等泽羽的长辈们来对付他们。” 宁音苦笑着微微摇了摇头,“你们走吧,我要留下。” 陆弦意瞪大了眼,谢泽羽思衬片刻后道:“姑娘是喜欢那少主,舍不得走?” 宁音凄然一笑,眼眸中涌出恨意,“不,我恨他。” 谢泽羽摸不着头脑了,他不明白她到底怎么想的。 几人正说着,屋子外的动静少了一些,突然的安静让几人都要些不适应,宁音好像是知道了什么站了起来。 她慢慢走向门口,又偏过头来,“道友带着小妹妹先离开离阳宫吧,此地不宜久留,还有,谢谢你们。” 谢泽羽还想说什么,宁音已经出去了,屋子里的禁制蓦地加强了,他们竟然一时半会没办法跟出去。 两人趴在破烂的窗台上,注视着宁音走出了屋子,走向村道中央,无惧两边涌来的傀儡。 就在陆弦意心都提起来那瞬时,戈离杀来了,黑衣握剑挥剑斩杀了扑杀过来的傀儡,血水喷了他一身。 他浑然不觉,扔开手里的剑,走上前抱住了宁音,恨不能将她揉碎在了怀里,咬牙道:“宁音,你要逼我吗!” “是你逼我......” “师姐,你到底要怎样!!” 戈离疯狂起来,恶狠狠盯着怀里无动于衷的宁音,恨不能在她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神情,“你说啊!除了我的命,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你说啊!” 宁音眼泪淌下来,她不避讳他狠戾的目光,“我只要你的命。” 戈离松开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一剑斩碎过来的傀儡,“宁音,你真的太狠了,你不就仗着我喜欢你!” 屋子内的两人看着心惊肉跳,尤其是陆弦意,她实在不理解世上怎么会有戈离这样的人,喜欢一个人要这样的吗? 偏偏宁音还不肯和他们离开,实在是想不通。 “好!!我放弃这些傀儡,我放弃那些邪术,我放弃魔道修仙,你满意了?”戈离大口喘着气跌跌撞撞蹲坐在地。 宁音站着没动,戈离狠戾的爬起来朝后面跪着的一群弟子怒吼道:“还愣着干嘛!解开他们身上的禁制!回去砸碎那祭台!” 那些弟子大气都不敢出,颤颤巍巍的分散开去控制傀儡。 “阿离.......为何会这样......”宁音哽咽起来。 戈离蓦地站住了,不敢置信慢慢回头,狠戾消弭了大半,“师姐,你唤我什么?师姐.......” 方才狠戾嗜杀的戈离瞬时像是换了个人一般,神情温和落寞,他慢慢走过去,轻轻伸手拭去宁音脸颊上的泪水,带着恳求道:“师姐,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宁音握住了他的手,戈离喜色涌上脸颊,“师姐。” 他牢牢将宁音圈入怀里,“以后我不会那样对你了,那些女子我也全部送走,我心里只有师姐一个,那些女子都是为了气你,师姐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宁音没有说话,戈离却还在絮絮叨叨,神色都是一片喜色。 屋子内的谢泽羽看得目瞪口呆,他实在不理解戈离这样的人,一会儿还是狠戾,只要宁音稍稍对他好一些,立刻换了脸。 不用说,陆弦意也是一脸的疑惑。 两人就这般,眼睁睁看着戈离和宁音离开了。 祸乱的傀儡也全部被离阳宫弟子控制住。 谢泽羽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打开屋子内的禁制,看来宁音是铁了心不让他们插手她的事情。 关键这禁制,她不过苍阙中期的修为,竟然能使用这样禁制。 他思绪有些飘远,直到陆弦意扯了扯他的衣袖。 “我们还能出去吗?”陆弦意可怜巴巴问着。 谢泽羽弹了弹她的额头,“当然可以,就是你的宁姐姐是不想让你插手了,天亮后,我们离开吧。” 陆弦意哦了一声,神情有些郁郁寡欢。 “我猜她应该是漾仙居的弟子,毕竟漾仙居擅长禁制和阵法。不过,漾仙居不是被灭了?她难不成还真的爱上了戈离?”谢泽羽手指点着下颌,推测说着。 陆弦意茫然,后恍然道:“宁姐姐难道想杀了戈离报仇吗?” 谢泽羽摇摇头,“她想杀,应该有机会,我也不懂了。先休息吧,想也没用,天亮了再说。” 屋子简陋,好在还有张床铺,被褥还是新的。 宁音看来是来过这里居住,她怎么还要跑来这里居住? “泽羽,你睡地上吗?”陆弦意看着谢泽羽打着地铺不解道。 谢泽羽躺下,“不然你睡地上?” “我们可以一起睡呀。” “胡说什么呢?小傻子,以后不许胡说。” 谢泽羽严肃捏了捏她的脸,想了想又道:“以后对你觉得好的人也不许这么说,听到没有!” “不会呀,再好的人也没泽羽好。” “那是,我养着你,供你吃供你穿,还要被你气,世上还有比我更好的人吗?” 陆弦意撑着手坐在床榻上,轻轻笑着,“所以我喜欢泽羽呀。” 谢泽羽咳嗽一声,嘀咕道:“小傻子,你知道喜欢是什么吗。” “我知道啊,我看不见泽羽会着急,看到泽羽难受也会难受,我吃到好吃的,也会想到泽羽,以前遇到的伯伯说这样就是喜欢啊。”陆弦意笑得很欢,双腿晃来晃去。 谢泽羽拍了下额头,这路上遇见的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睡吧。” “泽羽也喜欢我的,对吧。” “......睡吧。” 陆弦意躺下,听着谢泽羽均匀的呼吸声,安心的合上了眼。 天亮后的离阳宫附近村落也是昏暗不明,屋子的禁制也开了。 谢泽羽推开门,街道上全是斑斑血迹,他的心也沉沉的。 “泽羽!”陆弦意跑了出来。 谢泽羽摸摸她的脑袋,看向不远处的离阳宫,在这里都可以窥见戾气深重,再看方圆无人烟的村落,叹了口气。 “泽羽,你叹气做什么啊?”陆弦意不明白。 谢泽羽笑了声,“小傻子,真希望你永远无忧无虑,我还是打算去离阳宫看看,你呢,乖乖离开这里,去凛冽谷那个小镇等我,我会去找你。” 刚走两步,陆弦意跑了上来,拦腰抱住了他。 谢泽羽感受到后背一阵湿润,明白了她又在瞎想了。 “我不要和泽羽分开,我不要一个人去镇子里。”陆弦意吸了吸鼻子,“我要和你一起去。” 谢泽羽真是拿她没办法,微弯着腰,刮了刮她的鼻子,“那,一切听我的,遇到危险就自己藏起来。” 陆弦意用力点着头,跟着他往离阳宫走去。 到了离阳宫宗门口,发现宫门挂上了红绸,一派的喜气。 来贺喜的都是一些和离阳宫臭味相投的邪修宗门,煞气腾腾的宗门口,如此热闹,显得分外的怪异。 谢泽羽掩住两人身上的气息,装作误入邪道的散修拉住了一个落后的邪修,“道友,你们是去贺喜的吗?” 那邪修有些不耐,不过收了谢泽羽给的灵石,态度好了一些有些倨傲道:“是啊,你这样的散修,还是修的我们邪道术法,可谓是低劣至极,怎么,还想进去结识戈离大人?” “我们也是有这样的想法嘛。”谢泽羽搓着手笑道。 邪修哼了一声,“死了这条心吧,戈离大人可瞧不上你这样,不过别说,戈离大人怎么看上了那个女人,还是仙门的。” 谢泽羽和陆弦意都可以确定了,成婚的就是宁音。 尤其是陆弦意,她满脸写着不懂,“泽羽,宁姐姐不是恨他吗?怎么,还要和他永远在一起呢?” 谢泽羽哪里知道,抱着手站在一侧,目送着进去的邪修们。 “起火了!!” “啊!怎么会起火了!” 谢泽羽回过神来,那离阳宫的最高处楼阁竟然着火了。 看这火焰,还不是寻常的火,应是术法点燃的。 “泽羽,那是宁姐姐吗?”陆弦意叫了起来。 她指了指楼阁高处栏杆侧,那抹碧色衣裳是宁音没错了。 底下离阳宫的弟子乱作一团。 隐约还听见,戈离重伤的消息。 第四十五章 谁也不可以伤害泽羽!!…… 原本喜气充盈的宫门口霎时混乱起来。 那些弟子再也顾不得来访宾客,全部往宫楼上冲去。 陆弦意着急拉着谢泽羽的衣袖,还未反应过来,身子一轻,原来是谢泽羽御剑抱着她直接往楼阁上去。 冷风灌入她的衣领口,寒意让她冷不住打了个寒颤牢牢环住了谢泽羽的腰,将头埋在他怀中。 “小傻子,到了上面,万一有情况,躲起来,懂吗?”谢泽羽不放心嘱咐着,低头瞧见蜷缩一团在怀里的少女,心上蓦地柔软一塌糊涂,腾出右手抚了抚她的脑袋。 楼阁最高处位于山巅,阵阵冷风狂吹而来。 或许是戈离伤重,楼阁的结界也散了,两人毫不费力的落在了楼阁栏杆处,面对宁音而站。 “你们......”宁音满面泪痕悲愁的脸上流露出诧异神情。 陆弦意着急道:“宁姐姐,你是不是被戈离欺负了,你过来,我们带着你离开。” 宁音凄凉的笑笑,单薄而消瘦的身子在冷风中摇摇欲坠下数丈高的楼阁去,她无力扶着栏杆,嘴角沁出点点血痕。 陆弦意还要过去,谢泽羽拉住了她,一脸的肃然。 她惊诧望着楼阁里面涌出的大团黑雾,原本还算明亮的楼阁瞬时陷入昏暗,黑雾中点点猩红闪烁不定。 戈离拖着身子慢慢走出来,浑身的煞气阴鸷几乎是掩盖不住,一双眸子赤红的令人骇然。 谢泽羽已经抓紧了手中的长剑,将陆弦意拉了过来。 “为什么欺瞒我,还要杀了我?”戈离阴狠瞪着宁音。 宁音凄凉一笑,毫不畏惧他可怕的眼神,咬牙道:“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放弃宗门的血仇!” 谢泽羽一下恍然过来,原来她是漾仙居的弟子。 数月前,漾仙居宗门遭到离阳宫的剿灭,几乎是血洗了整座仙宗,有人曾目睹过,昔日仙雾缭绕的宗门,血海滔滔火光不灭,燃烧了好几日,不可谓不惨烈。 “哈哈哈哈哈,原来一直以来你都在欺骗我,宁音!你根本没爱过我,对不对?”戈离神情有些疯狂偏执起来。 宁音冷笑着,毫不在意嘴角不住淌落的血水,“你这样的人,配说爱吗?卑劣至极,狠毒至极,你一辈子都不配!” 戈离蓦地疯狂大笑起来,伸手捂住了脸颊,泪水顺着他指缝洒落下来,他后退几步,沉声道:“我不配,对,我不配......可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师姐!!!” 楼阁内沉寂的黑雾霎时如沸腾的水,疯狂的躁动起来,里面的猩红也显露出来,数个血色骷髅绕着戈离而行,暗黑的血红色将他苍白阴鸷的神情映照得尤为可怖。 宁音也有些吃惊,怒道:“你竟然修炼了鬼道!” 戈离阴恻恻一笑,“怎么,在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仙门眼里是不是大逆不道,十恶不赦?那又如何!邪道,鬼道,还不是可以踏着血山尸海飞升!” 宁音再也忍不住,抬手就要扇过去,没想到被他狠狠攥住了手腕,动弹不得,只能狠狠瞪着他。 谢泽羽两人一直是旁观者态度,见到此情此景,终于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戈离不知道修炼的是何种鬼道邪术,召唤了众多恶灵为他所驱使,一旦任由他继续下去,别说附近村落凋敝,方圆数百里都会沦为炼狱去。 “小傻子,呆在这里,我去对付他。”谢泽羽拔剑冲过去。 陆弦意又是害怕又是慌张,龟缩在角落里,紧张盯着前面。 戈离一直防着谢泽羽,见他挥剑过来,忙松开宁音,手持一根森森然的白骨迎战,周围的恶灵也受他驱使,全部扑上去。 谢泽羽不过是苍阙巅峰期,现在戈离有了恶灵辅助,他一时间竟然没办法占据上风,那些煞气还能影响他,让他神智几度晃神,被戈离趁机伤到。 “又是你!可恨的仙门中人!”戈离白骨狠狠砸过去。 谢泽羽挥剑抵挡,那些恶灵趁机涌上噬咬着他的身体,疼得他眉头微皱,左手忙掐诀,用术法驱赶噬咬他的恶灵。 楼阁的煞气越来越重,黑沉沉的几乎看不清人影。 谢泽羽激/战一会儿,渐渐感觉吃力起来,剑气微弱起来,好几次被戈离的白骨刺到,血水溅洒更引得恶灵疯狂。 浓稠的黑雾骤然间被一束强烈的剑意破开,震得那些恶灵四处逃窜,戈离也被伤得后退了几步。 “小傻子?”谢泽羽不敢置信看着走来的陆弦意。 陆弦意没有去看他,手中提着元舒剑,冷冽的眼神死死锁住前面的戈离,手中的元舒剑感应到她的怒气,霎时爆发出强大的剑气,剑意将栏杆处的黑雾尽数驱散。 戈离大惊,“你......” 陆弦意不待他啰嗦,一剑挥过去,直接将戈离手中的白骨碾成碎渣,将他也重重的撞飞出去,楼阁内的陈设四分五裂的爆发破裂碎成一地。 谢泽羽半晌没回过神,他有些不认得面前的陆弦意了。 戈离挣扎着爬起来,还没走两步,一大口血喷出来,颓然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 “谁也不可以伤害泽羽!!”陆弦意怒喊着还想挥剑,整个人的气力却像是被抽离了一般,软软扑在地。 谢泽羽忙奔过去,小心扶起陆弦意,心疼的拂去她凌乱的发丝,颤抖着给她查探,发觉没事后抱紧了她。 “泽羽,你,没事吧。” “小傻子,谁让你过来的!” 陆弦意有些难受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看到泽羽受伤,我就好难过,元舒它就到了我手里......” 谢泽羽看了看一旁的元舒剑,将它收起,抱着陆弦意给她注入灵力,同时防着对面的戈离。 一直没有动作的宁音慢慢走近戈离,她的一身碧色衣裳都浸透了血,秀美绝伦的脸颊苍白的可怕。 戈离狠戾的眸子里慢慢燃起希望,“师姐.......” “戈离,你必死无疑了。”宁音神情冰冷的可怕,任由身上的血水不住淌落,滴落了一地,神情极力压着体内巨大的痛苦。 戈离见此景,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敢置信怒道:“你竟然用了同首血法!!你竟然为了杀我,这般决绝!” 他发狂般的扑过去,一把掐住宁音的脖子,将她抵在栏杆上,眼底都是恨意,偏偏神情还有一丝不忍眷恋,“我从小就在离阳宫长大,从来没人教过我怎么走正道,我学的就是不择手段!我不过为了飞升,离开这浊世!我做错了什么!!” “那,我宗门做错了什么?”宁音眼泪不知涌出来,“我最恨的就是遇见你,为你违逆师父,将你留在宗门!” 戈离慢慢松开手,低声阴冷笑起来,“你最不齿的时光却是我这辈子最温暖,最像人的时候。” 沈音的眼神也有些迷离起来,手牢牢抓着栏杆。 两人体内的同首血发作,都痛苦不已,戈离身体也透出血水来,再不可一世,修鬼道也不过如此。 “我知道一般的方法杀不了你,唯有在你身上种下同首血。”宁音笑起来,笑得那么凄凉。 戈离死死抓着栏杆边缘,体内灼烧的疼痛让他痛不欲生。 偏偏此法无解,一旦宁音施展,他决计活不了。 两人情到深处缱绻难分时,他满心欢喜以为拥有了想要的温暖,贪婪地妄自以为可以将她留住,而在她那里,这番欢情不过是杀他的最好契机。 他笑得浑身都颤抖起来,不住咳血出来,狼狈的盯着宁音,卑微至极的仰视着她,“师姐,你可曾真心爱过我?” 宁音神情漠然,她说,“不曾,你只会让我厌恶。” 戈离怒吼起来,拾起地上的碎裂白骨就要对付宁音,谢泽羽忙一剑挥过去,将他手中白骨打落。 他滚落在地,撑着身体想要起来,眼神狠戾盯着宁音。 宁音轻轻拭去嘴角的血水,一直漠然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笑意,她目光落在戈离身上,“如果有来生,走正道吧,阿离。” 她撑着栏杆,轻巧的一跃,往楼下而去。 瘦弱的身姿瞬时被卷入底下去。 戈离瞳孔放大,猛地扑过去,仍旧没有捞住一片衣角。 体内的同首血因宁音的死,剧烈的发作起来,戈离无力的后仰往下倒去,目光涣散一片。 她竟然是死,也要离他远远的。 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的陆弦意,也悠悠醒来,听闻宁音跳下去,红着眼跑去了栏杆那里,山巅下雾气深深,竟然是什么也看不清,那个看似清冷实则温柔的女子终究是没有了。 楼阁内的无穷煞气也慢慢散去,唯有一些恶灵还没离开,盘桓在左右,绕着地上生气即将散去的戈离不散。 “泽羽,为什么会这样啊。”陆弦意难受得捂住了心口。 谢泽羽叹了口气,将陆弦意拉近了一些,“其中曲折怕只有他们知道了,我们走吧。” 两人刚要离开,后面的楼阁又起了变化。 戈离的身体飘出的一缕魂体竟然开始吞噬恶灵煞气,强烈的煞念让人不寒而栗,与此同时,一直被结界挡住的离阳宫弟子也一拥而上。 戈离的魂体竟然开始疯狂吞噬着那些恶灵,魂体变得戾气无比,煞气盖过楼阁内残存的怨灵。 他发丝散乱,眼眸赤红,掩不住的戾气。 “修鬼道又如何!百年后,我将成为鬼道最强的煞鬼!” “谢仙人,百年后,再会了哈哈哈哈哈!!” 谢泽羽震撼在当场,久久没有说话。 “泽羽.......” 陆弦意刚想喊谢泽羽,脑海一阵混乱,疼得她当即昏迷过去,陷入无穷的昏暗中,直到耳畔传来熟悉而陌生的呼唤。 第四十六章 你唤我什么? 长久的意识混沌,再度醒来,姜淇漪几乎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她用力按了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一些。 屋子收拾的很干净,家具陈设也简单得很。 她撑着床沿,环视屋子,神情惘然。 她好似做了一场梦,梦里面她几乎分不清自己是姜淇漪还是谁,梦里面经历的一切在脑海里也慢慢淡去。 强烈的不甘难受蔓上心间,她没了气力,扑在床上。 门恰在此刻被推开,她朦胧间见到那身影焦急的走近,下意识挪过去,环住了他的腰,声音有些哽咽,“泽羽......” “啪!” 谢泽羽手中的药碗打翻在地,浓稠的药汁洒了开。 他俯下身去,轻轻扶住姜淇漪的肩头,“你唤我什么?” 姜淇漪还待开口,脑内一阵剧痛,再度陷入昏迷去。 谢泽羽将她扶进怀里,掌心为她注入灵力,一直焦急忧愁的神情也有了几分惘然,“阿意......你是阿意......” 屋子里的动静还是惊动了住在隔壁的两人。 两人还以为出了意外,一起跑了过来。Ding ding 见到谢泽羽为姜淇漪注入灵力,沈絮灵焦急的不行,“姜姐姐病情又加重了吗?” 谢泽羽小心扶着姜淇漪躺好,给她盖上被褥。 瞧见地上洒落的药汁,方千亥不无惋惜,“谢道友,这药可是我熬了几个时辰啊,药材都难凑齐!” 谢泽羽蹲下身来,将碎碗收起,有些歉意道:“是我大意了,还有劳方道友再去煎服一次。” 方千亥摆摆手,满不在乎道:“我这条命都是你救回来的,区区药算得了什么,就是灵药不好找。” “我陪你去找,也快些给姜姐姐煎服。”沈絮灵忙道。 方千亥连连点头,神情有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好啊。” 他这段时间,不是重伤未愈养伤,就是忙着炼制灵草给姜淇漪治伤,都没时间和沈絮灵单独相处。 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自然欢喜不已。 送走两人,谢泽羽并没离开,而是去隔壁的屋子将被褥抱来,在地上铺了起来,为防止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他还是留下为好。 窗外的夜色渐渐涌上,狂风大作,吹打着窗棂作响。 “阿意,见到戈离,我想起了很久前和你历练的时候,我们也经常这般,你睡床上,我打地铺陪着你。” 谢泽羽自顾说着,嘴角不禁弯下去。 侧过头去看床上昏睡的姜淇漪,他笑意慢慢淡了。 姜淇漪哪怕是睡着,也是一副警觉的模样,淡漠的气息拒人千里,和记忆里那个小傻子相差太大。 他有时候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找错了人。 或许,只有去了巫族,一切都会有答案。 睡到半夜,胡柳儿找的屋子质量实在太差,狂风作用下,窗户竟然被吹破一个角,冷风灌入进来。 谢泽羽冻得醒来,想到睡着的姜淇漪,忙起身去关窗户,没想到,床榻上空无一人,姜淇漪竟然不见了。 他跑出屋子,正要通知方千亥他们,在院子里见到了姜淇漪。 稀薄的月色洒在院内半枯的竹栽上,显得那么凄凉。 她一身红衣立在院子中央,落寞寂寥。 “怎么出来了?”谢泽羽松了口气。 姜淇漪抚了抚额,“有些透不过气来。” 谢泽羽走近几步,担心道:“是哪里不舒服?” 姜淇漪看着谢泽羽,有些陌生,和梦境那个模糊的少年相去甚远,淡淡愁绪若丝线慢慢缠绕上来,那股压抑再度涌上。 “你,过去是怎样的?” 谢泽羽都要准备给她看看了,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话,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他的过去,实在太过久远了。 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说,而她目光灼灼,等着他的回答。 “并不是一直这样,少年时,和你,和方千亥一般,一般的意气鲁莽。”谢泽羽笑了笑,“是不是觉着我暮气太重?” 姜淇漪轻轻摇着头,梦境的少年太过意气和谢泽羽相去甚远。 要怎样的经历,能抹平一个人身上的意气,变得心如死灰。 “先别站在这里了,风大,进屋。”谢泽羽笑着道。 这间小屋还是胡柳儿为几人准备的,那时姜淇漪受了伤,不适宜在往生客栈养伤,于是胡柳儿提出给几人准备地方。 临近天明,两人也都没了睡意,索性在屋内大堂坐着。 堂屋内放置着火盆,驱散了不少寒意。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一阵后,还是谢泽羽打破了,“你那时受到戈离玲珑盘的影响,神识都陷入了沉睡,我几乎以为你醒不来了,还想着过会儿想办法去往你的神识。” 姜淇漪没有去直视他的目光,望向屋外,“我做了个梦。” 谢泽羽心念一动,等着她往下说。 “梦境具体的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是一个女孩的视角见证了戈离的过去。”姜淇漪确实完全记不起来梦境中那个女孩的模样和名字,分明第一次醒来时还记得。 她看向谢泽羽,他的神情是惊诧还有一丝喜悦。 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她甚至不知道那个梦境是戈离的玲珑盘的影响,还是她真的和那个女孩有关系。 客栈的风再度灌入进来,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稳定了一些。 谢泽羽想要再说什么,见到进来的两人还是咽了下去。 “姜姐姐,你醒来了!”沈絮灵欢喜跑过来。 姜淇漪淡淡一笑,“你们去了哪里?” 沈絮灵笑着将手中的灵草晃了晃,“我和方道友去了魇都生长灵草的地方,采摘了好些恢复你元神的灵药。” 姜淇漪接过那些沾着露水的灵草,再看向一身灰尘满脸泥点子的方千亥,知道两人为她奔波,低声道:“谢谢。” 方千亥哼了声,擦了擦脸上的泥点子,“不用谢,反正我也给我自己采摘了一些恢复灵脉的灵草。” “姜姐姐,你别听他说,他给你特意采摘了好些珍稀的灵草。”沈絮灵轻轻一笑,“方道友,人还是很善良的。” 姜淇漪嘴角微动,方千亥其实也没那么厌烦。 方千亥见到被拆穿了谎言,咳嗽着大声道:“谁让我出身自禅觉寺,心怀仁慈,以德报怨是我一贯的态度。” 姜淇漪抚了抚额头,果然,还是没放下那两脚的怨气。 谢泽羽笑了笑,起身翻拣了桌上的灵草。 确实是难得上品灵草,魇都怨气难消,反而滋养了这些灵草,也难怪会生长出风穴花来。 “姜姐姐,再过两日,我便先回去幽暮城阙,我很担心曲意姐的身体。”沈絮灵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里面放着那日夺来的藏在特制仙器内的魂体。 姜淇漪微微颔首,不知为何想起了梦境,梦境里关于戈离的一切又是分外的清晰。 他的偏执疯狂,还有最后那可怖的立誓。 “你将存放魂体的仙器拿出来。”姜淇漪道。 沈絮灵不解,可还是将储物袋内的那尊类似铁壶仙器取出。 这尊仙器还是那日夺来魂体,谢泽羽特意在纳戒中拿出的。 “可有不对?”谢泽羽也放下了灵草。 姜淇漪手指慢慢揭开仙器上的封印,霎时,仙器内飘出一缕魂体,慢慢聚合在一起,形成了苏曲意的模样来。 那魂体懵懂的飘着,被姜淇漪引着落在了众人跟前。 “曲意姐?”沈絮灵试探叫唤。 那魂体毫无反应,目光呆滞望着面前的众人。 姜淇漪放下手中的竹笛,眉头皱得愈深,“戈离果然不会轻易给我们完整的魂体,还缺了一魂一魄。” 沈絮灵又惊又急,“那,曲意姐会怎样?” 姜淇漪看了看面前毫无意识的魂体漂浮不定,慢慢道:“会痴呆,就算魂体归于□□,也不会稳定,加上苏姑娘体弱,生还可能性很小。” 沈絮灵一下跌坐下来,满腔的欢喜瞬时化作虚无,难过的眼圈一下红了。 方千亥忙坐在她对面,宽慰道:“沈道友,你别难过嘛,姜冰块说不定有办法呢!” 姜淇漪眉头一挑,方千亥这个外号是不会叫停了。 毫无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妥的方千亥全身心都在想办法安慰沈絮灵,哪里顾得上姜淇漪的脸色变幻。 谢泽羽也是完全没想到戈离竟然有这一手,那遗失的一魂一魄又到哪里去寻找呢。 “哎哟,几位这么早就起来了?”胡柳儿玩着手里的骰子,媚笑着扭动腰肢走了进来,“姜姑娘也醒来了?大好事啊。” 姜淇漪对她没好感,不久前还是要置他们于死地,现在亲热的好像是一伙的,想着脸色冷淡了几分。 胡柳儿有些尴尬坐下来,她那会儿和姜淇漪的大放厥词,现在都像是耳光扇在了脸上,不时偷看着姜淇漪的脸色,想着怎么开口,破开这隔阂。 “哎哟,这是哪个鬼魂啊,还少了一魂一魄。”胡柳儿绕到沈絮灵那里去,“妹妹啊,这鬼你认识呀?” 方千亥一下挡在了沈絮灵跟前,没好气道:“和你有关系?” 胡柳儿握紧了手里的骰子,后面那两位修为不可小觑,怼她就算了,方千亥这区区的引魄修为,也摆脸色! “呵呵,人妹妹都没说话,你倒是跳得欢。”胡柳儿嗤笑道。 方千亥脖子一梗,还待开口,沈絮灵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走了出来,轻声道:“她是我一位朋友,也是从戈离手里抢来的。” 胡柳儿听着,若有所思,走近那无意识的魂魄跟前去。 姜淇漪也来了精神,难不成胡柳儿真的有办法? “确实有几分相似的气息。”胡柳儿转着手里的骰子。 沈絮灵大喜,“真的嘛?你见过?” 胡柳儿不习惯四个人同时投来的炽热目光,“几日前,我恰好遇到过散了的一魂一魄,那时候谁知道是几位朋友呢?现在一想,大概是的了。” 没想到还真的有峰回路转的转机。 “往哪里去了?” “冥界。” 第四十七章 道友,您,闯冥界?…… 进入冥界的一般都是鬼魂,生人是无法活着进去。 往生客栈还可以蒙混过去,冥界的鬼差可难以糊弄过去,而且活着进去,会损耗灵元,甚至伤及元魄。 胡柳儿说完,在场的几人都陷入了沉默。 方千亥先叫了起来,“你不是有令牌,可以带我们进去啊。” 胡柳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带的都是鬼,你要不死一死,老娘也可以考虑带你进去。” “你!”方千亥怒瞪着眼珠子,气得别过头去。 无法进去冥界,也就无法找到那一魂一魄。 胡柳儿也没办法帮他们了,手持令牌,也只能带着鬼魂进去,要是带着活人进去被发现,她估计狐魂都没了。 姜淇漪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谢泽羽,她记得在仙灵遗迹他和自己说过,曾经去过冥界,那又是怎么进去的呢? 谢泽羽也感受到她的目光,笑着叹了口气,“我是强闯的。” 姜淇漪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在场的几人也都安静下来。 尤其是胡柳儿,骇然的半天没说话,一说话结结巴巴,“道友,您,闯冥界?” 谢泽羽知道说出来,几人肯定很震惊,现在想想,那时候他几乎是癫狂的状态,身负登仙一步之遥的修为,人界几乎无可束缚他的,哪怕是不顾一切提剑闯地府,也不是没可能。 “谢大哥,我真的服了。”方千亥叹服着拍手。 几人都是震惊佩服,唯独姜淇漪勾着头没有说话。 为了那个人做到这样的地步,想必是爱到了骨子里,生死也无法阻隔,闯冥界地府,入万劫血山,几欲成魔。 她的心口难受的呼吸都渐渐困难起来,忙一手撑住桌角。 熟悉的灵力源源不断顺着她的手腕涌入体内,缓解了那份难受,她慢慢抬起脑袋,“可以了,我好多了。” 谢泽羽撤下手,“不舒服,先回房休息,这里我来解决。” 姜淇漪轻轻摇着头,“屋子里待久了,很闷。” 胡柳儿被谢泽羽轻飘飘的一句话震惊的终于回过神来,想到过去,还想对他几个朋友下手,简直的疯过头了。 “姜道友不舒服吗?我这有风穴花!”胡柳儿讨好着送过去。 谢泽羽看了看,成色不错,提升修为不能,稳固元神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良药,他嗯了声毫不客气全部收下了。 要不是看着胡柳儿这段时间表现的好,他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胡掌柜,可知道引魂香?”谢泽羽问道。 胡柳儿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我在冥界听过鬼差说过,引魂香甚至可以引渡活人的魂魄,我想,你该有办法用引魂香让我们魂魄离体,去冥界。”谢泽羽气定神闲喝着面前的茶水,慢慢道。 胡柳儿确实知道,可也很棘手,引魂香的功效也短。 “既然不愿意,那日的事情......”姜淇漪说着脸色愈冷起来。 胡柳儿忙摆手,赔笑着道:“哪里的话,我自是愿意的,就是引魂香也不是百分百可以引魂出来。” 谢泽羽对此倒不是很了解,等着胡柳儿的下文。 “一般的凡人,自然是毫不困难可以引魂,可,你们是修真者啊,体质不同,自然有些波折。”胡柳儿见到姜淇漪的脸色一直冷下去,忙接着道:“不过可以一试嘛。” 谢泽羽满意地点着头,“那好,明日吧,我们等你消息。” 胡柳儿勉强地笑着,离开了屋子。 屋子一开,外面的天色也亮了起来。 没了戈离的控制,城内的怨灵消散,再没了薄雾缠绕不散。 空气清澈了不少,几人的心情也随着舒展了不少。 魇都毕竟是鬼城,即使没有戈离那样的煞鬼带来的庞大怨灵作乱,城内也是阴气极重,偶尔火眼低的,还能见到鬼魂游荡。 “还是禅觉寺好啊,北地雪飘千里,放眼望去,一片素白!小灵儿,到时候要不要和我去禅觉寺?你要是嫌北地冷,那,安晋城也不错,黄沙漫漫,大漠夕阳!”方千亥笑嘻嘻介绍着。 沈絮灵轻轻一笑,“事情结束后,我想回宗门了。” “不是冷,就是热,是什么好地方吗?”姜淇漪皱眉道。 跟在她身侧的谢泽羽闻言一笑,眉眼都舒展了不少。 出来走走,果然有益于驱散心中的郁结。 方千亥的脸垮下来,“再冷都没你的脸冷,哼,你都没见过千山暮雪,也没看过大漠残阳,就如此武断,无知!” 姜淇漪还没说话,怀里的蒙昂钻了出来,朝方千亥呲牙咧嘴。 或许是上次的阴影,方千亥忙藏到了沈絮灵后面。 蒙昂也一跃而上,左右窜跳着,伺机攻击方千亥。 沈絮灵被他挡来当去,无奈笑着,提起了蒙昂的尾巴,“好了,他也不是故意对姜姐姐不利的。” 姜淇漪捏住蒙昂的背脊,扔回了腰间的储物袋内,顺着给了好几个灵果,知道维护她,算是没白养。 方千亥舒了一口气,擦了擦汗,上次那股味道好久没散,害得他都不敢在沈絮灵面前晃来晃去。 “北地雪山,西京大漠,南域青山,东海波涛,又有何惊奇?”姜淇漪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愣了会。 到底在哪里听过这番话,竟然如此熟悉。 谢泽羽深深望了眼陷入沉思的姜淇漪,笑着道:“阿漪去过的地方真不少。” 姜淇漪对上他的眼神,心口一乱,忙别开了去。 每次谢泽羽这般深沉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总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想要靠近又会不自觉的后退开。 怕她会沉沦,也怕谢泽羽在她深陷后抽身离开。 就好似从来不曾遇见过,他去追逐不舍的执念,她还是提剑回到南疆,一别两宽。 “阿漪,不舒服吗?”谢泽羽轻声问道。 姜淇漪摇着头深吸一口气,“我没事,最近总是时不时心口难受,解决了巫族的事情,回去山寨让师父看看。” 谢泽羽紧张起来,握住她的手腕,准备探入神识。 “哎,我想起来了!” 方千亥一声大喊,让他凝神的神识瞬时溃散开。 姜淇漪难得看见谢泽羽吃瘪无奈不满的样子,轻声笑出来,“不用担心,我暂时没感到其余的不适,你,这样,很难见。” 谢泽羽也笑着叹了口气,走向方千亥,“世子爷,有事吗?” 方千亥有些惶恐摆摆手,“谢大哥,你千万不要这样称呼我,我害怕,我是路过客栈,想到了那天在往生客栈见到了那个凶巴巴老板娘的夫君。” 沈絮灵也反应过来,“哦!你那天不见了,是去找那个人了?” 魇都天黑的早,他们逛了一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街上的行人愈少了,来往的鬼魂多了起来。 姜淇漪走了过来,“反正要去见胡柳儿,去看看。” 其余三人都没意见,城内着实也没啥逛,还不如去往生客栈。 毕竟和柳儿熟悉了,他们去往生客栈也不用太麻烦。 门口的鬼役见到几人,都很恭敬。 方千亥叉着腰昂着头走在前头,路过鬼役身侧还哼了声。 两个鬼役面面相觑,不知道哪里不对了。 “胡掌柜的在吗?”谢泽羽问道。 鬼役挠挠头,“在是在的,就是老板娘今天心情不大好。” 另一个鬼役附和着点头,“老板娘喝了好多酒,在骂鬼呢。” 谢泽羽和姜淇漪相视一眼,貌似他们来得不是好时候啊。 客栈内的鬼魂已经没上次多了,冷清了不少。 地上破碎的酒瓶子一堆,还隐约听到胡柳儿的怒骂声。 几个打杂的鬼役愁眉苦脸的收拾着满地狼藉的碎渣。 方千亥眼疾手快抓住其中一个鬼魂,没料抓了个空,那个鬼魂也吓了一跳,魂魄都淡了一些。 “是他吧,白胖,变鬼也没瘦啊。”方千亥嘀咕着。 沈絮灵取出折好的纸张,轻声问道:“您认得前福客栈的老板娘荣花吗?” 那个鬼魂惊讶了会飘了过来,“你们认得我那糟老婆子?” 看来是没错了,沈絮灵将荣花的话复述了一遍。 若是鬼魂会哭出来,那鬼魂怕会流下泪,他难过道:“糟老婆子还算有良心,不枉我打工给她赚符篆保佑她。” 姜淇漪没想到那客栈的符箓竟然是这个鬼魂和胡柳儿交换得来的,难怪还算有效。 “听你们说城内的煞鬼都没了,我也放心了,下月可以安心去冥界等老婆子了。”鬼魂慨叹着。 沈絮灵有些触动,“你们感情真好啊。” “好什么好,活着时候经常吵架啊,死了反而念着她好,要是还活着,我一定多让让她。”鬼魂后悔说着。 “吵什么?信不信老娘给你们加债!”胡柳儿醉醺醺出现了。 她跌跌撞撞跑下来,醉眼朦胧揪住还在和沈絮灵的那个鬼魂,“吴老三,你在这,在这啰嗦什么呢?” 吴老三惶恐的离开了,收拾起地上的碎渣片。 “喂!你自己乱丢,乱砸,给你收拾,你还骂人!”方千亥气不过朝着胡柳儿怒道。 胡柳儿算是清醒了一些,“方千亥!你死了?” 第四十八章 少的那一个竟然是姜淇漪!…… 再次被说死,方千亥简直要气炸。 “我好着呢!天天盼我死,偏不让你如愿!”方千亥咬牙道。 胡柳儿被他一吼,余下的几分醉意也清醒过来,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上茶水,“原来是你啊,你这么好心,不如替他们还债了,别说我没提醒你,其中一些可不是灵石法宝可以给的。” 方千亥一手撑住桌角,一脸的慨慷激昂,“像你这样的,肯定就是故意做千,骗了他们给你当苦力!他们死后还要受你奴役,你简直没有心......” 胡柳儿揉了揉耳朵,看着惊慌抓着喉咙说不出话的方千亥,笑了起来,又朝姜淇漪三人道:“我酒还没醒,他吵得我头疼,三位不介意我暂时让他闭嘴吧。” 姜淇漪率先表态,“蛮好。” 方千亥气得炸了,张着嘴一开一合就是发不出声音。 沈絮灵终究是不忍,“姜姐姐,让他说话吧。” “歇一歇,他话多。”姜淇漪也坐了下来。 “我和那些鬼魂都是等价交易,不存在欺骗。”胡柳儿喝了口茶醒醒酒接着道:“几位怎么今天就来了?” 姜淇漪将来意简单说了一遍,又指了指还在忙碌的吴老三。 胡柳儿撑着下巴,慵懒往那里看了看,“他就快离开了,下个月就可以去冥界了,或许很快就可以轮回。” 谢泽羽瞧着气鼓鼓坐在旁边桌上的方千亥,忍不住轻轻一笑,沈絮灵还在陪着他说话,让他脸色总算好了一些。 “不知老板娘引魂香准备的如何了?”谢泽羽问道。 胡柳儿有些没精打采,“差不多了,明天可以试一试。” 谢泽羽看她神情萎靡,再见地上摔砸的酒壶,难不成他们的事情还影响到了她了,明天要去冥界,可不能大意。 “老板娘,是心情不顺畅吗?”谢泽羽笑着道。 胡柳儿勉强笑笑,“咳,和你们无关的。” 既然不愿意多说,谢泽羽也就不追问了。 天色已晚,他们也不打算在客栈留宿,往旧屋去。 月色稀薄,淡淡的清辉洒了一地,朦胧的光拉长着影子。 姜淇漪抱着昌阙跟在谢泽羽后面,两人的影子紧紧并列在一处,她不紧不慢走着,尽量保持着。 “阿漪。” “嗯?” 姜淇漪忙抬起头来,一脸的茫然。 谢泽羽轻声一笑,并不说破她这点心思,“突然,想唤你。” 姜淇漪没想到谢泽羽会这样说,一时怔住了。 还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你一声不吭,我还以为你不见了。”谢泽羽笑道。 姜淇漪闷声道:“我一向不多话。” 谢泽羽笑得更欢了,往后一指,“难怪你会厌烦方千亥了。” 方千亥的禁制还没解开,一路上没了他的喧闹,很是安静。 姜淇漪皱眉往后看去,方千亥一见她脖子一梗,不去理她。 她走了几步,单手掐诀,淡淡的银辉涌入方千亥肩头。 他惊骇委屈看着沈絮灵,一副要死了的样子,“我要被......我能说话了!我能说话了!!!” 姜淇漪没好气提剑走去了前面,给他解开,还一副她要对他怎么样的表情,真该让他再憋几个时辰。 “其实,他人不坏,嘴确实碎了点。”谢泽羽笑着道。 “喂,姜......道友,谢谢了!”方千亥憋了半天终于说道。 姜淇漪没去搭理他,反而是谢泽羽笑着道:“阿漪知道了,不过方世子,以后你这没营养的话着实要收一收。” 方千亥啊了一声,挠着头不解,“小灵儿,我说的话没营养吗?要都想姜.......道友那样,不得憋死,我这张嘴除了吃饭念经,就是说话了,不让我说话,那我......等等我哎!” 回到旧屋子,姜淇漪着实也是累了,推门见到地上的被褥,愣在了原地,之前醒来头昏沉的,都没注意。 “我拿回我的被褥。”谢泽羽也进来了。 姜淇漪不知为何竟然道:“就这样吧。” 谢泽羽也讶然了会儿,没给姜淇漪反应过来的机会,率先躺了上去,将被褥往身上一盖,“是困了。” 姜淇漪被这速度惊到了,她有点想笑,怎么感觉谢泽羽现在越来越有些不正经了,一定是被方千亥带坏了。 她绕着,轻手轻脚爬上了床,和衣躺着。 还是第一次,她和谢泽羽如此亲密相处着。 “谢泽羽,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总算那副样子,阿漪见了怕也要抑郁。” 姜淇漪终于是笑了,确实是,那会儿在南疆,他那副生气尽消的模样,让人着实看着闹心。 出来后,确实变了不少,她看着,心里也欢喜一些。 “阿漪,你的戾气也少了一些,对你也好。” “嗯嗯,我会注意的,晚安,泽羽。” “......阿漪,晚安。” 一夜好眠无梦,晨曦落入窗棂,唤醒了姜淇漪。 她下意识侧过身去,谢泽羽已经不在屋内了被褥叠放着。 她莫名有些失落,起来匆匆洗漱了一番,推门出去了。 大堂热闹得很,方千亥的嗓门最大。 “哇,谢大哥,你这厨艺不亚于我王府的厨子!” “是啊,谢大哥的手艺真不错。” 原来一大早去当厨子了,还收获了两个迷弟迷妹。 谢泽羽见她来了,微笑着将手边的一碗送了过去,“特意为你熬的粥,里面放了风穴花。” “我说呢,不让我喝,原来是给姜道友留着。”方千亥呼哧呼哧喝完碗里的,仍是意犹未尽。 姜淇漪闻了闻,味道确实不错。 她端起来尝了尝,虽是白粥清淡,仍是回味无穷,不禁胃口大开,慢慢喝起来。 “姜姐姐,谢大哥对你是真的上心,别看这碗粥不多,全是谢大哥用灵力维持着,保证风穴花药效完全入粥。”沈絮灵说着。 姜淇漪握着勺子,搅弄着碗内的粥,心内涌起一抹甜意,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喝着粥一言不发。 “就是,就是,我也算伤病啊。”方千亥不满道。 谢泽羽咳嗽一声,“你的碗里也有,小灵儿的也有。” 方千亥哼着道,往沈絮灵碗里看了看,“就我的少!” “你每日如此活跃是不需要。”姜淇漪及时道。 方千亥一皱眉,还要开口,门口传来声响。 半掩着的门被推开,胡柳儿来了。 “几位吃着呢?”胡柳儿捋了捋散在胸前的青丝,“引魂香的材料可是难找得很。” 谢泽羽明白她的意思,她如此辛苦为他们办事,就是想要他们不要记得前面的误会,毕竟他们这些人的修为她吃不消。 姜淇漪放下碗,看了看桌上的炉鼎,里面就是做好的引魂香了,一旦点燃,配合着术法,他们就可以魂魄离体。 她走到胡柳儿跟前,冷凛的气息让胡柳儿都是心下一惊,下意识往后面退了退,尴尬笑笑,“姜道友,这是做什么呀......” 胡柳儿嘴里猛地进去一抹不知名的液体,呛得她直咳嗽,她是鬼魂没错,但不是完全的虚体,这东西要是有害,她就直接灰飞烟灭了,顿时吓得腿一软,“姜道友,你给我吃了什么!” 姜淇漪拍了拍肩上的蒙昂,冷声道:“蛊,除了我,无可解。” 胡柳儿哭丧着脸,又惊又怕,“您这是做什么啊。” “你,我信不过,我们魂魄离体,修为自然衰落,你万一有不轨之心,我们不得不防。”姜淇漪看了看坐立不安的胡柳儿,又道:“你放心,我们活着离开冥界,你安然无恙。” 胡柳儿脸色惨淡,不过谁让她之前想要置他们于死地。 而且,说实话,她确实有过一闪而过的念头。 她勉强打起精神,准备点燃引魂香。 谢泽羽也不阻拦,胡柳儿此人确实不值得全身心信任。 昨日在客栈,她的异常表现,也让他有所忌惮。 “几位,可曾准备妥当?”胡柳儿问道。 姜淇漪回头看了看坐在凳子上的两人,他们立刻明白过来,纷纷点头表示准备妥当。 胡柳儿擦了擦冷汗,苦笑着道:“几位,我还得嘱咐一声,你们下去冥界,可别往奈何桥尽头去了,那里是阎罗内殿,你们是活是死,会看得出来的。” 谢泽羽轻轻颔首,他年他提剑也不敢往里面去的。 香炉燃起缕缕轻烟,异样的味道熏得几人脑袋渐渐昏沉下来。 胡柳儿手里还有个铃铛,当即盘膝坐下,口中念念有词。 屋子内霎时充盈了轻烟,几人也昏沉了过去。 静寂的屋内唯有胡柳儿低声念咒的声音。 渐渐地,几个身影慢慢自肉身飘了出来,在屋内飘荡着。 胡柳儿不敢大意,继续念咒,要是没控制好。 魂魄散了几魄,变成傻子,那她的蛊没人解了。 咒语加持下,那些飘渺的魂魄渐渐清晰,也有了意识。 胡柳儿松了口气,正要放下手里的铃铛。 脸色忽地大变,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来。 屋内飘着的是三个人的魂魄,还有一个没出来。 她的引魂术竟然还会失效! 她慌忙坐起来,念着咒语,摇起铃铛,准备再来一次。 刚念几句,强大的反噬力量让她再次跌倒在地。 她艰难往上面飘着的魂魄仔细看过去,脸色大变。 少的那一个竟然是姜淇漪! 第四十九章 姜淇漪怔了片刻,他的美梦…… 关于引魂香对修真者不一定有作用,这一点胡柳儿早就说过,但她不理解的是,永劫修为的谢泽羽都可以被引渡,沧阙巅峰期的姜淇漪竟然不能够! 飘荡的几个魂魄也在胡柳儿的召引下,慢慢地落下来。 姜淇漪抱着手,一脸的郁闷,难不成还是自己是个御鬼师,导致对引魂这一类的术法有天生的抵抗。 “要不,你留下吧。”谢泽羽思忖后道。 姜淇漪当即否决,她的修为仅次于谢泽羽,要是不去,难道让两个引魄修为的跟着去,万一像上次一样怎么办? 她看向还在准备引渡魂魄入冥界的胡柳儿,皱眉道:“还有办法去吗?我一定得下去。” 胡柳儿苦笑着,她能怎么办? 引魂香已经是能够想出来的办法,不然活人怎么可以进去。 其实她不进去也好,冥界也不是随便进出的。 万一她死在了里面,彻底魂消魄散的,她的蛊毒没法解了。 她还在左右衡量,姜淇漪已经走到了她前面来。 “你有办法,对不对?”姜淇漪盯着她的闪烁不定的眼神道。 胡柳儿撑着桌角,左右乱看,最终抵不住姜淇漪那摄人的气势,一跺脚一咬牙道:“老娘豁出去了!给你!活着回来啊!” 姜淇漪接过胡柳儿塞来的一方玄色玉印,有些疑惑翻了翻,玉印底下还镌刻着看不懂的字体。 “这是我出入冥界的印章,一般的鬼差认章不认人,除了......不说了,总之你只要不过火就没事。”胡柳儿气哼哼背过身去。 姜淇漪也没想到胡柳儿能把如此贵重的印章给她,愣了几秒后道:“多谢,回来后,我定然给你解开。” 胡柳儿气笑了,要不是那蛊,她还真没那么大方。 屋外天色阴沉了下来,肃杀的冷风灌入屋内。 胡柳儿已经在开启冥界的通途了,她手中的令牌也渐渐泛起幽蓝的光芒来,几个骷髅幻影飘忽不定。 “你们最好快去快回,我每月进入冥界都是有规定时间,最好的三日内返回,还有,姜道友,你可千万不要生事连累我。”胡柳儿叹息一声,“我还想做生意呢。” 姜淇漪看她那样,不像是生意做不成的悲伤,反而是那以抒怀的惆怅,不过时间紧急她也来不及细问。 答应了之后,她又仔细记下了胡柳儿的嘱咐,手持玉印和谢泽羽他们一起走了出去。 屋外狂风大作,一座牌楼平地升起,幽蓝的雾气缠绕着不知去往何处,隐约可见雾气内闪烁的影子。 “进去吧。” 胡柳儿控制着令牌朝几人说道。 姜淇漪作为手持玉印的人,自然是要走在前面,引渡后面的三个魂魄进入冥界,玉印入手冰凉,阴气极重,她完全可以察觉到自己的生气被完全的掩盖住。 难怪上一次他们利用蒙昂进去,很快被发现。 比起玉印,他们的那种办法简直拙劣。 “姜姐姐,怎么不走了?”沈絮灵小声问着,强自镇定的神色还是流露过一丝忐忑不安。 姜淇漪回过神来,她对里面的好奇大过惧怕,听到沈絮灵小声的问着,再看她不安的神情,明白了过来。 他们是修真者不错,见过的奇异景象也多过凡人。 但是魂魄离体下冥界,还是头一遭。 “没事的,我们都会活着回来。”姜淇漪轻轻拍了拍沈絮灵的肩头,手掌直接穿了过去,她都忘了她们已经是魂魄了。 沈絮灵没想到被看出来了,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我,我不是害怕,是第一次去冥界,有些不安......” “小灵儿,有我呢,我会保护你!”方千亥拍着胸脯道。 姜淇漪抱着昌阙,似笑非笑看着方千亥,直到他有些心虚嘟囔着不去和她直视。 分明自己也害怕,还强作镇定。 前面的雾气越来越大,牌楼也清晰起来,那是去往冥界入口。 几人慢慢往里面走去。 谢泽羽眉头一直没有舒展过,没想到有生之年,他还会来。 “谢泽羽,小心。”姜淇漪朝他喊道。 谢泽羽看出了她的担心,轻轻地点头,伸手指了指她胸前的竹哨,即便是魂魄离体,他也可以护她周全。 姜淇漪抚了抚竹哨,凝神往里面雾气深重处走去。 雾气到了里面浓烈地几乎看不清人影,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不知走了多久,幽蓝的雾气散去,幽暗的冥府出现。 即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姜淇漪也忍不住惊讶了一下。 前面淡黄的薄雾轻绕着,朦胧下可见连绵数千里的火红花卉,鲜艳殷红的红花似赤焰蔓延开,直至远处奔腾不息的川流岸畔,暗红的苍穹沉沉地的往下压着,一切给人压抑神秘感。 “曼珠沙华,竟然真的是曼珠沙华!”方千亥有些激动。 他跑了过去,蹲在一朵曼珠沙华前,小心捧着,神情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佛说此经已,结跏趺坐,入于无量义处三昧,身心不动,是时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珠沙华、摩诃曼珠沙华。而散佛上及诸大众。普佛世界,六种震动【注1】。” 姜淇漪听得头疼,提着昌阙走了过去,“简单说。” 方千亥撇撇嘴,叹息着仰头看着她,“佛经曾记载过四类天花,曼珠沙华也是其中一类,生长在冥界三途河岸畔,也称为接引花,就是接引魂魄去三途河。” 姜淇漪极目望去,火红的曼珠沙华其实更似殷红的血铺满通往三途河那里,看得她心里有些压抑。 “三途河又名忘川,常有不愿轮回的,会徘徊在忘川河。”谢泽羽走了过来,叹息着说道。 姜淇漪想了起来,在仙灵遗迹他也说过关于忘川的事情。 鬼魂下来冥府,都要经过忘川三途河,走过奈何桥,饮下孟婆汤,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曼珠沙华延绵的尽头隐约可见那一座若隐若现的奈何桥。 他们现在想要去找苏曲意的魂魄,只能期盼她不要过去了奈何桥,喝下了孟婆汤,忘却前尘往事跳入轮回井了。 “走吧,去前面看看。”姜淇漪打起精神来。 涉过火红的曼珠沙华,走在鬼魂都没几个的冥府,几人都是一脸的沉闷。 除了兴奋的方千亥,他拉着沈絮灵叽里咕噜的说个不停。 佛经念得她脑袋都大了,恨不能学会胡柳儿那招让他闭嘴。 刚要让方千亥闭嘴,一股强烈的腥风刮来,让她难受得忙捂住了口鼻,她现在还是实体啊,这股味道太浓烈了。 姜淇漪连忙捂住口鼻,慢慢地抬头,原来是忘川到了。 宽阔的忘川奔腾不息,血黄色的浊浪不住的翻滚着,其中传来不少的哀嚎声,各种怨毒咒骂充斥着她的耳膜。 “阿漪,快压住你的心神!”谢泽羽急道。 姜淇漪凝神压住躁动暴戾的情绪,渐渐地适应了环境。 再看他们三个,毫无影响,成了魂魄反而没了那么多的羁绊。 谢泽羽还是不放心,“可有哪里不舒服?” 姜淇漪怔怔地没有说话,提着剑往前面忘川走去,谢泽羽忙追了上去,还想问,姜淇漪已经悄声道:“那,是个鬼魂?” 谢泽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忘川河畔彼岸花丛内还真飘着个魂魄,久久没有散去。 沈絮灵尤为激动,想要上去,姜淇漪一把拦住,“先别过去,那个,好像不是苏曲意。” 满腔热情的沈絮灵瞬时被打击到,神情有些颓靡。 “你过去干嘛?”谢泽羽一把挽住姜淇漪的手臂。 姜淇漪也说不出来,自从上次那个梦境后,她脑海内常出现梦境中的一些碎片,“我,好像见过她。” 谢泽羽也惊讶起来,不过仍旧没有松手,又朝后面的两人说道:“你们千万别过去,听到没有!” 方千亥还是首次见到谢泽羽这么严肃,吓了一跳忙不迭点着头,守在沈絮灵身侧,看着他们往前面走去。 “姜姐姐,他们去干嘛啊?”沈絮灵不解。 方千亥挠挠头,“也许去问路吧,问那个女鬼有没有见过你那个曲意姐啥的,同为鬼魂,你曲意姐多少得和她唠嗑两句。” “噗嗤。”沈絮灵笑了出来。 方千亥心情也好了起来,“嘿嘿,你笑了就好。” 沈絮灵微笑着注视着前面两人身影渐渐远去,但愿能顺利。 “这片曼珠沙华具有蛊惑人心作用,一些带着怨气不甘的魂魄极其容易陷入,沉浸在过往美梦中不可自拔。” “你呢?” 谢泽羽苦笑着,“百年前已蛊惑我一次,没用了,小灵儿和千亥不同,我怕他们沦陷。” 姜淇漪怔了片刻,他的美梦是怎样呢?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曼珠沙华最深的地方。 赤焰般的火红曼珠沙华间,一缕魂魄飘荡在内。 或许是百年都没人经过,那鬼魂竟然被惊醒了,悠然半醒着。 反应迟钝望向走来的两个不速之客。 鬼魂的面容依稀看得出原本的模样是清丽无双的女子。 她口中兀自不休地呢喃着,“师姐.......师父......阿离......” 姜淇漪蓦地抬头,惊骇道:“她,是漾仙居的宁音!!” 谢泽羽来不及去问姜淇漪如何知道宁音,也是一脸的错愕,他凝神片刻,掌心浮起幽幽光芒来,还是魂魄状态不方便,不然他施展的术法更为有效。 光芒落在了那鬼魂的眉心,将她所见慢慢牵引出来。 虚浮的光幕在曼珠沙华盛放的曼珠沙华上若画卷般展开。 第五十章 谢仙人,莫要似我沉沦不自醒…… 生前有着强烈不甘,怨恨,眷恋的游魂是已经转黑的曼珠沙华的蛊惑目标,如梦如幻的美梦谁人不愿意沉沦。 秀美的山峦间,一座仙宗矗立其上,云雾缠绕下的灵气滋养着仙宗种植的药田,那些灵药生长的极茂盛。 蹲在药田中,仔细摘取灵草的碧色衣裙的女子,神情欣悦,她刚摘了一篮子,要起身时撞到了后面跟着的少年身上。 “阿离,你跟着我作甚?其余的药田还有灵草要摘。”宁音叹气笑着,“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少年长身玉立,清瘦俊逸,闻言咧嘴一笑,“在师姐身边,我永远是长不大,不过,师姐我也可以保护你!” 药田内,两人身披晨露,将生长成熟的灵草尽数采摘了。 回去山门的阶梯上,少年背着手一脸的神秘笑意拦在了前头,探过脑袋,笑嘻嘻道:“师姐,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女子愣住了,仔细想了想茫然摇了摇头。 少年有些泄气,将背后的右手拿出来,“师姐,给你的生辰礼物,我特意猎杀的一品妖兽妖丹,助你提升修为。” 女子默默接过来,又担心看了看少年,略带责怪道:“你的修为怎么能去猎杀这等妖兽,出事了怎么办?” “那师姐,会担心我吗?” “当然会。” 少年眉眼间染上温情,接过女子手臂弯的竹篮,“那就够了,我愿意一辈子对师姐好,只对师姐一个人好。” 女子怔了片刻,脸颊浮现一抹红晕来。 青山长阶上,两人身影完全融于景色中,亲密而温情。 画卷中的景致一闪而过,场景转换到了仙山宗门内。 偌大的广场上全是修炼的弟子们。 “宁音,你和我来。”仙宗的掌门叫住了要去练剑碧衣女子。 宁音茫然跟了过去,来到一处竹林,掌门终于站住了神情凝重道:“戈离那孩子,你多上心,他怕不简单。” 宁音神情紧张起来,“师父是说,师弟他不对劲?” 掌门微笑着摇摇头,“我也不好说,毕竟师父修为也达到了飞升期,距离白日飞升很近了,以后宗门也要交付给你,师父也是给你做个提醒。” 宁音轻轻点着头,下意识看向广场那里。 哪怕是众多弟子,她也一眼看见了其中飞扬洒脱的少年。 晚上的漾仙居,星辰高悬密布,广场上空旷得很。 宁音盘坐在广场上,修炼口诀功法。 完全没注意有人走近,直到热气扑面而来,忙睁开了眼,无奈笑着,“你怎么跑来了?师父明日就要飞升,宗门弟子都在做准备,就你闲着。” 戈离挨着她坐下,笑着将油纸包递过去,“师姐,还没有吃饭吧!你的修为辟谷没问题,可挨饿我看着难受。” 宁音浅笑着接过来,小口吃着,想起前几日师父的嘱托,眉头又拧做一处,直到眉心一凉。 戈离的手指正慢慢为她抚平眉心,“师姐这么好看,皱眉都丑了!师姐,不就是接任掌门吗?别担心。” “阿离,你会一直这样吗?” “哈?我当然会一直陪在师姐左右,师姐说什么我都听。” 宁音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少年,一时间有些出神,连包子都忘记吃了,哪怕被少年搂入怀中,也没挣脱。 “师姐,我想永远陪着你。”少年温柔在她耳边说着,撩着她的心弦颤乱,也轻轻抱住了他,“好。” 休整了一夜,漾仙居翌日天还未亮就沸腾了起来。 飞升是大事,尤其是还有接任仪式。 宁音不敢懈怠,遵从着师父的嘱托,将事情都一一处理妥当,领着众弟子,站在广场,见证了师父白日飞升。 漾仙居出了白日飞升的仙人,宗门名声也大盛。 晨曦的微光洒在宁音的脸上时,她笑意盈盈,满脸都是宗门的未来发扬光大,比肩修真界三大宗门。 飞升结束时,她也完成了仪式继任了掌门。 疼爱她的大师姐欣慰的走来,抚了抚她的脑袋,打趣道:“小丫头竟然真的长大了,都成为我们漾仙居的掌门,就是道侣还没着落,掌门不若过几日也将结契定下来?” 宁音微低着头,浅笑不语,大师姐自然是明白的,笑着道:“小师弟真是好福气啊。” 画卷景象慢慢淡了,再度展开时,还是漾仙居。 夜色苍茫,广场上聚集了大量的弟子。 宁音分开那些义愤填膺的弟子,广场正中央是被抓获的离阳宫的魔众,戈离手持长剑一脸的肃然。 “戈离,你竟然背叛离阳宫!!!” “师姐,我欺瞒了你。” 戈离扔开手里的剑,一脸的愧疚难过,“我是离阳宫派来的,为的是窃取宗门的仙卷,今日得知他们要杀上山来,我特意阻截了他们,师姐,我任凭你发落。” 宁音认出被束缚的几人,其中一个确实是离阳宫的掌门,她听着后面的叫嚣怒骂声,定定看着戈离,“还有吗?” “没有,再也没有。”戈离坚定的道。 宁音没有再说话,大师姐正在想办法安抚那些暴躁的弟子们。 她深吸一口气,“这些魔众全数处决,戈离,罚入山崖关押。” 戈离没有反抗,任由几个弟子押解往山崖去。 广场上其余的魔终全数被处决,觊觎他们仙卷的离阳宫终究是成不了大气候了,她怔怔望着远去的戈离。 “师妹,他算是将功抵过,何况,他也没大过,传过去的讯息全都是无关紧要的,底下的弟子们过一阵都明白的。”大师姐好言安抚着失魂落魄的宁音。 画卷散去又汇聚,再度显现最后一卷来。 漾仙居的山崖,常年积雪难化,设立的禁制关押住修真者,一般是难以脱逃的。 大雪降落,漾仙居一片素裹。 宁音御剑来到山崖,利用仙器将山崖的禁制打开。 被关押的少年,脸色苍白,见到她的刹那眼眸中都有了色彩,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微笑着道:“师姐,你来了。” 宁音眼泪再也忍不住,跑向了禁制,伸手搂住了少年清瘦的腰身,将脑袋深埋在他怀中。 戈离笑笑,“哭什么?你是掌门,自然要以身作则,何况,我也没什么大事,脱离了离阳宫,和你在一起,是我一直做梦都希翼的事情。” 宁音不再说话,双手牢牢环住他。 “师姐,我被你勒得疼啊。”少年故作哀伤。 宁音连忙撒开手,着急要去看他的伤势,少年趁此在她嘴角落下一吻,得意笑着,“师姐,还是好骗。” 宁音又羞又恼,少年深深盯着她的唇,将她揽入怀中,低头亲吻下去,唇齿交缠诉说着他多日来的思念入骨,不肯忘却。 大雪纷落,两人亲密依偎着亲吻着。 画卷自此落下,一切归于寂无。 “曼珠沙华为她构织了几幅美梦画卷,师父登仙,师门辉煌,师姐犹在,师弟相守,真是如梦如幻难以辨别,再沉沦下去,怕是魂消魄散了。”谢泽羽叹了口气,掌心挥去,将曼珠沙华构织的画卷尽数散去。 沉沦的鬼魂完全苏醒过来,茫然哀伤着注视着两人。 “谢......仙人,百年了吧,竟然能见到你。”宁音凄凉笑着。 谢泽羽落寞笑笑,“百年了,沧海桑田,你竟然会流连于此,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宁音笑了,“如此的美梦,我也没想到一沉沦是百年,其实方才我几乎没认出你来,你变化也太大了,若不是那气息,我几乎不敢相认。” 姜淇漪看向谢泽羽,再想到那个梦境,确实有点大。 “这,姑娘,竟然如此相似陆道友?”宁音惊讶道。 姜淇漪知道她说得是陆弦意,她的模样和她很像吗? 宁音撑了撑脑袋,“她不是陆道友......” 谢泽羽的呼吸急促了一些,“你说什么?” “陆道友,她,怎么了?”宁音茫然看着谢泽羽。 谢泽羽消沉了一些,没有说话,宁音也明白过来,叹息着,“她是个善良的姑娘,不该的......” 姜淇漪心情也是一下起一下落,她说自己不是陆弦意,她竟然说不出的滋味,再看谢泽羽那失魂落魄六神无主的模样,心里尤为的难受,忙看向别处。 “这姑娘体质特殊,气息凛然,和陆道友相去甚远,谢仙人,莫要似我沉沦不自醒啊。”宁音看了眼姜淇漪轻声道。 谢泽羽强自打起精神,“我不会怀疑错的。” 姜淇漪闻言暗自攥紧了手,非要等到去巫族吗? 宁音苦笑着,往忘川而去。 “等等。”姜淇漪不知为何突然开口叫住了宁音。 宁音茫然的回过头来,等着她的下文。 “你真的放下了吗?”姜淇漪问道。 宁音失神了会,黯然道:“饮下孟婆汤,前尘往事尽消,再好的美梦也是惘然,自然是要放下的。” 姜淇漪不知再说些什么,宁音突然道:“谢仙人,你,是不是见过了他?百年来我虽沉沦,可也有一缕意识,他若过轮回,我应是知道的。” 谢泽羽知道是瞒不住的,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宁音凄凉一笑,“不愧是他啊,离阳宫的少主......” 姜淇漪看在眼底,心中涌起一抹强烈的难过情绪来,脱口道:“宁姐姐,你别难过......” 宁音惊讶的情绪将悲愁冲淡了一些,她不可置信看着她,这个称呼,她已经百年未曾听过了,那是她宗门没了后感受到的仅有的善意。 “你到底......”宁音不解问着。 姜淇漪还没回答,手中的玉印光大现。 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席卷来,她忙拔剑向前看去。 第五十一章 人间的情爱,真让我看不透…… 离开前,胡柳儿曾说过,玉印光芒大现时,最好是逃走。 姜淇漪环视四周没有发现异常,可掌心的玉印光芒大盛,甚至有些烫手,手中的昌阙仙剑也一直作响。 “阿漪!!”谢泽羽大力拽过姜淇漪,挺身握笛护在她跟前。 骤然袭击他们的是个戴着斗笠的黑衣男子,他斗笠压得很低,也看不清本来的面目,阴冷的气息强力压着两人。 姜淇漪咬牙握紧昌阙,一剑挥去,男子看也没看左手极快的结成血色骷髅幻影,飘绕的血雾直接将她的剑气消弭掉。 “是你?”男子慢慢撤下了手。 谢泽羽现在不过是鬼魂形态,实力根本发挥不出来,对付这类修为已经达到永劫的鬼差,他没有胜算。 他稍稍平复了即将要散乱的魂魄,微喘/息着看向男子,“河洛?没想到你还在三途河,咳咳......” 河洛漠然道:“我镇守在望乡台,自然是不会离开,至于你,修为荒废至永劫初期,还敢来冥府。” 谢泽羽淡然一笑,“事出紧急,别无他法。” 河洛负手而立,“你可知你在冥府已是黑名?倘若你飞升,自然无碍,若是你此生无望成仙,魂魄也将消散?” 姜淇漪脸色登时一变,呼吸也急促起来。 魂魄消散,天地间再也没有此人的存在。 她心中升起惧怕难过的情绪,交织在一块,压得她心沉下去。 “他说得是真的?”姜淇漪问道。 谢泽羽轻轻点了下头,并未否认。 冥界的风轻轻拂过曼珠沙华,空气中夹杂着难闻的腥味。 姜淇漪艰难开口道:“你心中有执念,成仙无望,死后连轮回都没有,谢泽羽,值得吗?” 谢泽羽竟然笑了,想要伸手去安抚姜淇漪,半晌发现自己是无形的,无奈的隔空抚了抚她的脑袋:“值得,再说了,以后的事情都没准头,何必提前伤怀。” 姜淇漪眼圈霎时红了,怔怔地看向忘川河。 忘川内常有不愿意忘记前尘往事的游魂,可谢泽羽连游魂都做不到,他死后就是真的没有了。 河洛将目光落到了姜淇漪身上,以及她手中的那块玉印,“胡柳儿给你的?她可知,擅自给出我的玉印,后果如何!” 原来这方玉印竟然是河落给胡柳儿的。 姜淇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毫不避讳她给胡柳儿下蛊,让她想办法送他们来冥府的事情。 河洛手指微动,那玉印直接飞入了他手中,“你也算有本事,让胡柳儿吃亏,罢了,寻到那散魂后,迅速离开!” 姜淇漪没有动,看着那玉印道:“玉印......” “我会开路,让你们回人间,至于玉印,让胡柳儿自己来。”河洛将玉印握住,一撩暗色的披风,径直走出了曼珠沙华。 谢泽羽没想到他竟然网开一面,有些意外。 要不是彼此身份特殊,或许也可以成为朋友。 “谢大哥,谢大哥,吓死我们了,那个人气息好强,我们都过不去,他怎么走了啊?”方千亥着急忙慌的跑来。 沈絮灵也是一脸的诧异,他们在哪里见到河洛冲杀来,想要过去增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姜姐姐,你们没事吧。” 姜淇漪轻轻摇着头,“他没想为难我们。” 短暂的危机解除后,宁音也可放心前去奈何桥那里。 临去时,还是忍不住飘向了姜淇漪。 姜淇漪知道她有话对自己单独说,特意提剑走到了一旁。 “我也无法确定你是不是陆道友了,权当你是她吧,谢谢。”宁音叹息着笑了一声,“保重。” “奈何桥畔有三生石,可以窥见前世今生,如果你心中也存疑,大可以去上面一观。” “三生石?” 宁音给她指了指方向,又看了看所处百年的曼珠沙华。 不过一场美梦罢了,竟然让她沉沦不醒。 姜淇漪心中一阵惆怅,目送着宁音往奈何桥走去。 火红的曼珠沙华,宁音青色的魂魄幽幽飘向奈何桥方向。 来生,她或许可以安乐无忧过完一生了。 谢泽羽瞧姜淇漪脸色不对,担忧道:“她和你说了什么?” 姜淇漪心里明白,宁音单独和她说,不过是怕谢泽羽再度崩溃,毕竟干得出强闯冥府的人,执念多深。 她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道:“没什么,走吧去前面看看。” 谢泽羽没多说,喊着方千亥他们一起跟了上去。 忘川河畔,阴冷的气息胜过腊月寒冬的冰雪。 血黄色的河水不住翻腾着,里面不知潜藏着多少不愿意喝下孟婆汤,强行穿过三途河的怨魂。 河畔还有一些徘徊不愿意散去的魂魄,见到有人的靠近,全部四下散了去,引起不小的骚乱。 他们分开在忘川河畔寻找,都是一无所获,心都悬了起来。 方千亥和沈絮灵还跑去问了河上的摆渡人,有没有见过不愿意喝孟婆汤的一魂一魄。 为此,方千亥还特意出了带来的灵石。 得到的答案是没有,如此特殊的魂魄,不可能没印象。 摆渡人还客气问着方千亥要不要上来,送他一程。 方千亥脸瞬时拉垮了,他是看起来活不起的吗? 一个个老是要他去死去轮回的。 “你们找的不在忘川河畔,又不在里面,或许可以去奈何桥找找,说不定喝了孟婆汤咯。”摆渡人摇着船桨缓缓离开了。 姜淇漪眉头紧皱,要是那一魂一魄去了奈何桥,还误打误撞喝下了孟婆汤,那么,苏曲意怕是生生世世都是痴傻的模样了。 想着,她提剑往奈何桥上面走去。 桥面虚浮架在三途河上,走在上面,还可听到下面沸腾不息的怒骂怨毒声,那些游魂似要拖着她往下面去。 桥面坦荡得很,一路顺畅无阻,直到了尽头望乡台。 据说,望乡台是最后遥望家乡和亲人的地方,前来的游魂还可以在此最后遥望一次相见不舍的人。 望乡台上河洛正端坐着,感受到有人闯入,当即下来挡在了奈何桥尽头,他负手站着,不满道:“不是给过你们机会,怎么还往此处来?此地并非你可来。” 姜淇漪恭敬的向他弯腰抱拳,“我们遍寻不到,故而前来打扰了,敢问尊驾,可曾见过我说的一魂一魄散魂?” 河洛沉默了一阵,就在姜淇漪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终于开口了,“一魂一魄,我似乎见过。” 姜淇漪大喜,刚要道谢,河洛闪到了她跟前。 那压迫的气息让她几乎窒息,她急切的心情都让她忘了,河洛的实力和他的身份。 若是他反悔,大可将她抓住丢入冥府内殿去。 奈何桥那头,谢泽羽也发觉了异常,刚要过去,他的鬼魂之体立刻被发现,桥面泛起了异样。 他要是强闯,那可不是数年前的结局。 沈絮灵的心也提起,“姜姐姐!!!” 方千亥甚至准备捣鼓想办法带来的佛珠,也不管他自己还是个鬼魂,反噬起来,第一个受害的就是他。 强烈的压迫气息没有散去,姜淇漪都准备召唤出元舒剑了。 就在她手指掐诀召剑时,河洛撤下了。 河洛疑惑道:“你,到底是......我竟然无法看透......” 姜淇漪听着甚是觉得耳熟,仙灵遗迹的人也说过类似的话。 河洛也没再为难她,消失在了她跟前。 过了不久,再度出现时,手中还抓着一魂一魄。 姜淇漪的眼都亮了,“多谢前辈!” 河洛将魂魄交付给了姜淇漪,“如此微弱的魂魄竟然敢闯奈何桥,几乎散了魂魄,龟缩在望乡台良久。” 姜淇漪是御鬼的,一眼看出魂魄的衰弱,忙小心的用御术温养着几乎散了的一魂一魄,再用特制的容器将她送入其中。 “人间的情爱,真让我看不透。”河洛出奇的叹气道。 姜淇漪并没有马上离去,河洛意外之极,“你还有什么事?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再得寸进尺,我不会网开一面。” 姜淇漪回头看了看桥那头等着的三人,示意她没事。 “我想三生石看一看,还望前辈成全。”姜淇漪恳求道。 河洛戴着斗笠也看不清后面的神情如何,他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让开了路,“罢了,你去吧。” 姜淇漪大喜道谢,河洛也跟了过去。 三生石就在奈何桥畔,整座石块泛着白光,柔和而庄严。 石上还镌刻着,早登彼岸的字迹,字迹遒劲有力,多看一会儿,姜淇漪就感到眩晕难受,险些站立不稳。 她颤巍巍将手掌放上去,石上光芒大现,将她笼罩其间。 河洛就站在她后面,也被光芒刺目的别过头去。 他再回头时,姜淇漪已经脸色苍白的离开了三生石。 “多谢前辈了。” “你确实是很特别,这也是我愿意让你进来的原因,我也算驻守冥界多年,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人。” 姜淇漪苦笑着,有些失魂落魄的离开了三生石。 河洛也终究是好奇,他来到三生石,用法力破开,可以短暂窥见姜淇漪所见,他算是违反了冥界的法则,然而,如此特殊的人,他终究是忍不住。 光芒大现后,他也终于看清了所见。 不由得大惊,忍不住叫出声来,“怎么可能!” 第五十二章 阿漪,醒过来! 谢泽羽一直等在桥口,见到姜淇漪失魂落魄的出来,心一沉,赶几步走了过去。 后面的沈絮灵和方千亥也一起跑了上来,神情都是关切。 姜淇漪想现在的自己脸色一定很差,勉强地打起精神,晃了晃手里的容器,“找到了,我们离开吧。” 独自走向曼珠沙华的姜淇漪,红衣猎猎,和曼珠沙华都要融作一处,背影寂寥惨淡。 沈絮灵看得难受,刚要上去,谢泽羽已经跑了上去。 “发生了何事?”谢泽羽肃然问道。 他甚至将带来的玉笛亮起,要是河洛对她不利,他哪怕拼得一死,也要过去奈何桥,讨一个公道。 姜淇漪勉强笑笑,“谢泽羽,你脸色怎么比我还难看,我没事,真的没事,我们走吧,我不想留在这里了。” 谢泽羽放下手中的玉笛,心中一阵怜惜心疼,不再追问。 河洛还是讲信用的,在曼珠沙华的开始处,开启了通道,送他们安然离开。 后面跟着的方千亥和沈絮灵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得知找到了苏曲意的魂魄,两人一路上神情都是雀跃的。 “去巫族啊,我也要去。” “方道友,你要去?巫族很危险的,你不必要和我们去呀!” “我,我就想去里面看看,还有,以后你别叫我方道友方道友了,听着怪生疏的,我俩不是朋友吗?你以后叫我阿亥。” 沈絮灵哦了一声悄然一笑,看得方千亥都呆住了。 姜淇漪站住,后面的两人有些不知所措也跟着停了下来。 方千亥还以为是自己话多惹得她嫌了,刚要解释两句,姜淇漪开口了,“巫族我一个人去,你们谁都不要陪着。” 三人同时愣在了原地,谢泽羽的脸色尤其难看,快步追上去。 “我,我又多话惹到了她?”方千亥咂舌。 沈絮灵也一脸茫然,“姜姐姐脸色不对劲。” 方千亥撸起袖子,“我跟过去看看姜冰块怎么了。” 沈絮灵摇着头,正要快步追过去,路过一处平坦的沙地慢慢停了下来,曼珠沙华簇拥间,一抹极淡的光芒跃入她的眼里。 出口还有段距离,姜淇漪走得很快。 谢泽羽更快,闪到了她前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姜淇漪闷着头,推开还是魂魄形态的谢泽羽,径直往前去。 “姜淇漪!” “......” 姜淇漪终于站住了,火红如血的花卉中,她孑然而立。 谢泽羽情绪起伏得有些大,“我们一路走来,也算生死相交,你说你不是她,我也说过我要去一趟巫族,我不死心,我求一个答案,你也同意了,怎么突然要反悔!” 姜淇漪也深吸一口气,定定看着他,“我怕你们会因我而死。” “阿漪,是在那里看到了什么吗?”谢泽羽的态度缓和下来。 姜淇漪苦笑着,握住了昌阙剑。 隔着不远的方千亥蹲着看得起劲,完全没意识到沈絮灵没有跟上来,还在自顾说着,“小灵儿,你说谢大哥是不是喜欢了那个姜冰块,我越想越可能,你说我脑子反应真迟钝啊......小灵儿!” 姜淇漪鼓足勇气刚要说,就被方千亥那一声惊骇的叫声吸引了,她的情绪瞬时收敛,换上了冷然的神情。 方千亥滚落在曼珠沙华里,忙不迭拍着屁股的灰尘爬起来,“别别,我,我是担心你来着,先别管我了,小灵儿不见了!” 姜淇漪脸色一沉,环顾四周,果然没有了沈絮灵的影子。 “你怎么回事,不是和小灵儿在一起?”姜淇漪冷然道。 方千亥急得不行,他哪里知道沈絮灵掉队了,顿时着急忙慌在曼珠沙华的花海里搜寻起来,一声声小灵儿划破死寂。 谢泽羽也在想办法凝神感应沈絮灵的存在。 他现在是魂魄的状态,想要施展搜术,根本是没可能。 简单的感应,希望极其渺小。 姜淇漪回头去看,河洛设立的圈子光芒大小正在往小缩,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河洛也只会给一次机会。 出不去,就真的要死在了冥界。 “阿漪,分开找,速度要快。”谢泽羽沉声道。 姜淇漪自然明白,提剑往左边的花海去搜查。 他们在冥界呆久了,尤其是她,那种阴冷的侵蚀让她格外的难受,那股强烈的煞气慢慢攀上她的心脉,她牢牢握着清心珠。 淡淡的凉意渗透她的灵脉,让她稍稍灵台清明。 同时一股烦躁也涌上来,忍不住挥剑一路斩过去。 飞溅的曼珠沙华迸发出淡淡的雾气,侵扰了她的一身。 “小灵儿。”姜淇漪停歇了下来。 她抬头看向不远处高悬着的一朵巨大的曼珠沙华,沈絮灵正被花蕊垂下的丝线吊着,她还有一些意识拼命的挣脱着。 姜淇漪当即挥剑而上,一剑劈向那巨大的曼珠沙华。 那一剑光华无限,没入曼珠沙华后,强大的反击让她也险些坠落下去,好在沈絮灵也恢复了一些意识,拼命的挣脱下来,手里还牢牢握着什么。 姜淇漪没来由的怒火,“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大家或许都会因你而死在这里!” 沈絮灵懵了会,她有些惧怕后退了一些,“姜姐姐......对不起.....我......为了坤羽......” 姜淇漪看到她那惧怕的样子,硬生生将情绪收敛,她都不知道哪里来得如此怒火,压制都压不住。 那曼珠沙华也被激怒了,巨大的花蕊触角俯冲下来。 姜淇漪一把推开沈絮灵,自己挥剑抵挡住那花蕊触角,被它逼得连连后退,昌阙剑那仅存的灵力也被消耗殆尽。 “姜姐姐,我来帮你!”沈絮灵双手掐诀,试图唤起术法来。 奈何灵魂的状态根本没用,她急得不行,下意识就扑过去。 姜淇漪偏过头,“走!你不是它对手!!” 沈絮灵要不是灵魂状态,眼泪肯定冒出来了。 不远处的谢泽羽也察觉到了异常,急速飞奔过来,手持玉笛横在唇角,想办法吹奏一些曲子出来,缓解姜淇漪的压力。 姜淇漪被压制的稍稍轻松了一些,她凝神召唤出一直藏匿在储物袋内的神剑元舒,霎时,冥界似乎都被照耀了几分。 元舒携着她凝神而来的灵力,一剑破开花蕊的触角。 强烈的冲撞,将周遭的曼珠沙华全部毁去。 甚至连散落在各处的游魂都震动,奈何桥畔也出现了动静。 “走!!”谢泽羽大喝。 姜淇漪狼狈地爬起来,抓住两柄神剑,拉上沈絮灵快速的冲向河洛设下的出口,他们已经快看不清那出口的模样了。 后面的曼珠沙华穷追不舍,几次抽到了她的肩头。 鲜血顺着她的肩膀往下流淌,淌落一地,全部被那些闻风而动的游魂贪婪的吞噬掉。 向来寂静的曼珠沙华,霎时变得混乱不堪,哀嚎声不绝,远处的三途河也掀起巨大的涛浪来。 若说之前是寂静诡异的冥界,现在就是真正的地狱了。 曼珠沙华妖冶盛开着,鬼魂到处游荡,忘川涛浪起。 好不容易接近出口,那花妖还是穷追不舍,几人几乎都没了一战的勇气,方千亥来不及多问,忙拉过沈絮灵。 姜淇漪咬牙将元舒剑握住,想要再来一次,大不了和它死战到底,“你们先进去!我杀了这花妖再来!!!” 强烈的煞气,让三人都惊住了。 不过三人都没有后退去出口。 “要死一起死!没有抛弃同伴的理由!!”方千亥嚷嚷道,将真如降魔镜取出,对准了花妖。 沈絮灵也将残灵剑取出,“是的,要走一起走!!” 姜淇漪回头看了看两人,再看谢泽羽都是同样的神情,坚毅不可劝说,她心中一暖,大声道:“好,那就一起上!” 谢泽羽吹笛拖着花妖,姜淇漪主攻,沈絮灵和方千亥辅助。 四人拼命一战,杀意四起,尤其是姜淇漪的煞气几乎堪比那些恶灵,杀得花妖连连后退,元舒剑接连斩断了它的几个触角。 整座冥界也被撼动的大变色,暗红色的天空也被搅乱的成了血色,压得更低,和远处的曼珠沙华都要为一体。 争取到机会后,姜淇漪大喝一声,“走!!!” 他们这样,想要杀了花妖,怕是很难,能打退争取机会走,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几人心有灵犀,迅速往出口赶去。 跑在最前面的方千亥呆住了,哭丧着脸道:“出口没了!” 姜淇漪挤过去,脸色也难看起来,果然是,那出口已经暗淡的几乎是没有了,后面的花妖一旦复活马上就追来了。 她脸色极为的难看,在奈何桥上三生石看到的一切,再度涌上她的脑海,凭什么,凭什么箴言就要成真!! “阿漪,你怎么了?”谢泽羽追问道。 姜淇漪冷笑起来,笑声不绝,眸中都是冷意戾气,“想要困住我,我手持上古神剑,今天就要杀出一条路!!乱了这冥界!” 谢泽羽着急起来,姜淇漪已经完全乱了心神,说不定在煞气的驱使下,她真的干得出,那简直是自毁后路。 “阿漪,醒过来!”谢泽羽着急喊着,一面吹着笛子。 沈絮灵和方千亥同时防着瘫软在不远处的花妖。 就在几人以为绝路,要死在此地时,后面的出口光芒骤然暴起,出口再度开启。 “阿漪,走!”谢泽羽拉住姜淇漪,却拉了个空。 姜淇漪眸子猩红一片,双手握住元舒,一剑斩向出口。 第五十三章 泽羽,我们一起回若疆好不…… 上古神剑的威慑力量,若是得以全部发挥,足以毁去冥界的曼珠沙华以及三途河,将造成不可挽回的孽果。 谢泽羽惊骇的想要扑过去,奈何是扑了个空。 眼见那一剑就要落下来,姜淇漪突然顿住,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手中的元舒剑失去了支撑,也滑落在地。 “河洛?”谢泽羽叫出声来。 河洛摇头叹息,“我要是再慢一步,她就闯下弥天大祸,那她无论去往何处,都会遭到冥界的追捕。” 谢泽羽后怕不已,“多谢了,我欠你一份恩情。” 河洛自嘲笑笑,“恩情不必了,我也不想在再冥界见到你,每次见你,冥界都没好事发生,上次是你发疯,这次是她。” 谢泽羽苦笑着摇摇头,上次他被河洛追捕,一直追出了冥界,一路上厮杀不止。 最后反而惺惺相惜,要不是身份阻隔,还真能成为至交。 “快走吧,冥界内殿的鬼差很快就要来了,届时我也会站在那一边,你们抵挡不住。”河洛催促着。 沈絮灵和方千亥架起昏迷的姜淇漪往出口走去。 河洛看了看不远处伺机扑来的花妖,有些不解,“想不到冥界还有此类东西,不过也好,届时推辞也可推到此物上。” 谢泽羽再次拱手致谢,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 河洛有些疑惑,“何事?” “阿漪,她在奈何桥那里究竟发生了何事?”谢泽羽问道。 河洛拉了拉斗笠,沉默一阵,还是说了出来。 谢泽羽怔了怔,恍然过来,神情有些萎靡,“多谢了。” 河洛抱着手,目送着几人离去,将出口也隐藏掉,准备迎接过来的大量鬼差,以及碍事的花妖。 出口和来时一样,几人没了来时的惧怕,更多是劫后余生。 方千亥甚至还几度笑出声,被两人盯着后,忙道:“大难不死还不值得高兴吗?本世子大难不死,日后必有福报啊。” 沈絮灵情绪低落的都被逗得心情好了一些,“阿亥,你扶稳一点姜姐姐,姜姐姐都要摔了。” 方千亥乐不可支,听着阿亥心里就高兴,这是沈絮灵对他一个人的称呼,一下没轻重,直接让姜淇漪摔向了地面。 他脑袋上重重挨了一记,疼得他呲牙,“谢大哥,疼啊。” 谢泽羽要不是魂魄状态,又耗损严重,也不至于让他们扶着,关键方千亥还扶得不上心,“疼就长点记心,扶好。” 方千亥嘟囔着,将姜淇漪扶好,跟着沈絮灵往出口去。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是见到了那座牌楼。 方千亥得意忘形的几乎又要摔了姜淇漪,想到爆扣头,忙捞起来,讨好的向谢泽羽笑笑,往牌楼跑去。 “终于回来了!!!”方千亥长呼一口气。 牌楼的位置距离往生客栈不远,他们的出现,让胡柳儿一下感应到,几乎是小跑着出来了迎接他们。 “哎呦喂,给我急得,几位没事就好!”胡柳儿拍着胸脯道。 往生客栈不利于回魂术,胡柳儿让几个鬼魂帮着他们回到了那间破落的屋子里。 方千亥推开木门,几乎是扑到了自己的肉身上,干嚎着,“我的肉身啊,我头一次发现你这么好,这么英姿勃发!” 在场的鬼,包括胡柳儿都是一脸的无语。 胡柳儿嫌弃挥挥手,“让开,让开,想不想回你□□了。” 方千亥登时弹开,“想想想!!” 胡柳儿哼着声,让几个鬼魂先出去,自己将炉鼎取出,又将几支特制的香线拿出来,一切准备妥当,盘坐了下来。 三人都知道规矩,安心的等在原地,香燃起不久,三人也陷入了昏睡中,飘飘然往各自的肉身去。 胡柳儿擦了擦汗,确认施法结束后,长出一口气。 谢泽羽是第一个醒来的,或许是离魂太久,他还有些不大适应,活动了一番手脚后,连忙去看躺在床上的姜淇漪。 “姜道友,她怎么了?”胡柳儿急切问着,“她可不能出事啊,我的蛊解还得靠她呢。” 谢泽羽为她诊脉后,又用神识探入她的灵台,和以前一样,没办法深入,不过确认是没有大碍的了。 “她没事,你的蛊解她醒后,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还有,你的玉印在河洛手里。”谢泽羽说完没有再去管胡柳儿。 胡柳儿笑容霎时凝住,“什么......河洛......” 她欲哭无泪,狠狠攥着拳头赌气般坐到了桌前,“死河洛!” “怎么?你认识河洛?”方千亥凑到跟前,笑嘻嘻道:“莫不是你们俩还......唉唉唉,怎么还打人啊......” 沈絮灵无奈看着两人绕着屋子追逐抽打,察觉到身体渐渐受控制后,起身往堂屋置放的竹床走去。 “谢大哥,姜姐姐没事吗?”沈絮灵轻声问道。 谢泽羽摇摇头,“她没事,不过灵元耗损过大。” 沈絮灵将手心摊开,一枚类似羽毛的仙简在她手心泛着微光,她有些难过歉疚道:“是我的错,我不该为了坤羽,贸然去撷取,险些害了姜姐姐和大家,对不起。” “你应该和大家商量的,既然大家是同伴,就不该独自行动,或是你不相信大家?”谢泽羽道。 沈絮灵忙摆手,红着眼低头道:“不是的,我相信大家,我路过坤羽所在,不知为何,脑子一片空白,就过去了。” 谢泽羽相信沈絮灵所说不假,难不成是那花妖的作用。 花妖吞下了仙简,又生长在冥界,成了那样拥有异常的能力,也不是没可能,索性大家都没事出来了。 “阿漪也不会怪你的,但是这事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我会的,绝对没下一次了,我去给姜姐姐熬点风穴花粥。” 沈絮灵小跑着去了后厨那里,还在被追打的方千亥也一闪,跑进了厨房,顺带着关上了门。 谢泽羽看着气急败坏在门口怒骂的胡柳儿,轻轻一笑,还好,大家都安然无恙的活着回来了。 他小心拂去姜淇漪额前碎乱的青丝,低声道:“阿漪,你看,我们都活着,所谓箴言也不过如此。” 临去时,河洛和他说,三生石可预见未来过去。 河洛最后去看时,石上空荡一片,没有只言片语或者零星画面,他镇守望乡台百年,还是头一回预见如此奇异。 一般此类的人,命格都很坎坷,非常罕见。 甚至还会有孤煞命格,祸及亲朋好友。 姜淇漪也是害怕她会害死同行的人,尤其是巫族前行凶吉未卜,她的身世也扑朔迷离,她赌不起。 谢泽羽给她将被褥盖好,他在冥界也过度使用了灵力,河洛那凌厉的一击,对他的元魄也造成了一定损伤。 他当即在堂屋的另一张床榻上,盘膝坐下调息。 一旦沉浸下修炼中去,他几乎是不知道外界时间的流逝。 再睁眼,天色已经黑了。 屋子内没有点灯,门也敞开着,一道身影倚靠着门框站着。 “阿漪。” “醒了?还难受吗?” 姜淇漪是傍晚醒来的,喝完沈絮灵给她熬的粥,又守着谢泽羽半晌,有些困意了,特意跑到门口吹风清醒清醒。 “千亥和小灵儿呢?”谢泽羽左右不见人疑惑问道。 姜淇漪揉了揉额角,也不知昏迷后怎么了,脑袋这里还磕破了,一阵阵抽搐疼,“他们去睡了,我不放心你,一直守着。” 谢泽羽掌心拂过她揉着的地方,将伤口治愈了一些。 门口的冷风灌进来,姜淇漪冷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正要去关上门,一件长衫落在了她身上。 “你是直接去的冥界,阴冷气息侵蚀,寒气未散,怎么不多穿一些?”谢泽羽给她拢紧了一些自己的外衫,刚好将她裹住。 姜淇漪任由他将自己裹成一个粽子,心里一暖,“冥界,那是我冲动了,你在我昏迷时说的话我也听到了。” 谢泽羽没想到她会主动说起,“三生石你还看到了什么?” 河洛见到的也不过残存的影像,说不定前面还有。 姜淇漪轻轻摇了下头,“空白,还有一行字迹。” “魂难觅,祸及亲友。”姜淇漪努力一笑,耸了耸肩,“魂难寻到,我或许不是人族,你说过巫族,巫族是不是也不入轮回?” 谢泽羽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六界广袤,三生石也不一定也能记载所有,反正要去巫族,何必担心。” 姜淇漪叹气笑着,“你我或许都是这一世的寿命了。” “若是此生活得无憾,能与在意的人相守一生,那又何惧没有来世,活在当下尤为重要,去睡吧。”谢泽羽笑笑,“还需要我打地铺陪着吗?” 姜淇漪郁闷的心情也散去不少,闻言也笑了,“谢仙人护法,我也睡得安稳一些。” 谢泽羽还是第一次见到姜淇漪打趣他,微笑着跟了过去。 深夜忽地下起了大雨,雨水敲打着窗棂作响。 姜淇漪躺下也没睡着,她想说,让他陪着自己事情结束后回若疆,话到嘴边如何也说不出。 巫族一行,到底是如何,她也不知道。 侧过身去,谢泽羽已经睡着了,朦胧的光影中,他清俊温润的模样还是看得模糊,她轻轻用手在半空中勾勒着他的面容。 “泽羽,我们一起回若疆好不好?”她轻声问道。 没有回响,她却安心的躺了回去。 或许回来后,一切的答案都会有了。 第五十四章 心霎时乱起来 胡柳儿是翌日一大早就来了。 昨夜收到姜淇漪苏醒的讯息后,她恨不得连夜就跑来,为了保持一下矜持,特意拖到了第二天一大早。 “胡老板,这么早啊?”方千亥打着哈欠,揉着眼睛道。 胡柳儿和他不对付,给了他一个白眼,没去理会他,转头看向还在摆碗筷的沈絮灵,笑眯眯道:“沈妹妹,姜道友起来了吗?” 沈絮灵茫然了片刻,放下手中的筷子,“该是起了吧,谢大哥都在熬粥了,等会就会去叫姜姐姐的。” 方千亥跳着来到了沈絮灵跟前,拉着她过来了一些,低声笑道:“谢大哥对姜冰块很上心啊,我看呐,肯定是喜欢上她了。” 沈絮灵愣了会儿,微笑着道:“我知道啊。” “你知道?敢情就我最后发现?”方千亥摸着下颌一脸不信。 沈絮灵轻轻一笑,“对啊,我也喜欢姜姐姐啊,也喜欢大家啊,谢大哥喜欢姜姐姐,不意外啊。” 方千亥登时无语,还以为他够迟钝了,没想到小灵儿还比他想像的要慢热迟钝,他有些沮丧。 还以为小灵儿唤他阿亥,是有特别的意思。 “阿亥,我们去厨房帮忙吧。”沈絮灵笑着走向了厨房。 方千亥哦了一声,慢吞吞地走向厨房,心情一下跌落了。 风穴花熬制的清粥,香味清淡隽永,洒落在白粥上的点点粉红花瓣,别有雅致。 “姜道友,早啊。”胡柳儿笑着打招呼。 姜淇漪是最后起来的,都怪昨晚睡得太沉,一下没起来。 她淡淡地点了下头,将藏在储物袋内的蒙昂叫出来。 胡柳儿蓦地见到那类似癞□□的怪东西扑来,吓得连忙跑。 “你不想解蛊了?”姜淇漪慢悠悠坐到了桌前端碗开始喝粥。 胡柳儿脚步一下刹住,哭丧着脸让蒙昂爬上她的肩头,吐着猩红的芯子在她脸颊处来回磨蹭。 “姜道友,这是什么奇怪的解法啊。”胡柳儿欲哭无泪。 方千亥边笑着边拍桌子,没想到啊,还有人和他一样被这奇怪的怪物整治,“你也会被这丑八怪欺辱啊,哈哈哈!” 一刻钟后,蒙昂跳回了姜淇漪的肩头,有些疲倦耷拉着脑袋。 胡柳儿试了试运转灵息,果然没有阻隔,是彻底解开了,她有些嫌弃的擦了擦脸颊上的粘液。 姜淇漪刚要喂蒙昂吃灵果,让它回去休息,它直接跳向了对面还在狂笑着的方千亥脸上,在他左脸来了个亲密接触。 胡柳儿看在眼底,也大笑起来,“你......” 方千亥气急败坏想要去抓蒙昂,它直接跑了回去,姜淇漪顺手将它送回了储物袋,“它有灵智,听得懂你骂它。” “姜冰块,你交出来!!”方千亥擦了擦脸上难闻的粘液。 姜淇漪充耳不闻,方千亥气得就要撸袖子,瞥见坐在姜淇漪一旁的谢泽羽那忽而肃然的眼神,还是放下了袖子。 他气哼哼道:“本世子从来不和这类东西一般见识!” “阿亥心胸是宽广的。”沈絮灵适时的夸赞道。 方千亥嘴角翘起,狠狠剜了眼姜淇漪腰间的储物袋,同时心口不一道:“那是,本世子不屑和它计较。” 胡柳儿的蛊毒解开,她也松了口气,“现在没了束缚,找机会还得去冥界,河洛那个人,简直过分。” “你和他认得?”姜淇漪问道。 胡柳儿拢拢头发,起身准备离开,“算吧,他救过我,其中曲折,我也懒得去说了,多少年了都记不得了。” 门一开一合,胡柳儿离开了屋子。 谢泽羽轻笑道:“河洛昔年追我出了冥界,想来和她是在人界相识的,我依稀听得他说过救过一只缠人的狐狸,不过后续如何,确实不得而知了。” 一番话让几人都有了好奇心,不过当事人不在了,他们也无从得知,何况当事人也不愿意透露过多。 “吃完,我们就回去吧,风大哥肯定等急了,阿亥,你要和我们去幽暮城阙吗?”沈絮灵问道。 方千亥手指敲着桌面,笑道:“去啊,反正师父要我游历,也没说一定去哪里,我也不想和大家分开。” 谢泽羽一副了然的样子看向方千亥,“怕不是舍不得我们?” “啊,阿亥还舍不得谁?”沈絮灵讶然问着。 方千亥咳嗽着转移话题,“我们回去后,是不是要去巫族?” 又料到巫族的话题,气氛一下沉闷起来。 “姜姐姐,我一定要去的。”沈絮灵笃定道。 谢泽羽也不置可否,不过满脸写着非去不可,至于方千亥那肯定是哪里有热闹往哪里去,何况沈絮灵去了他哪里会不去。 姜淇漪在三人目光中,缓缓点了下头,“嗯嗯。” 沈絮灵心情大好起来,忙着去收拾离开,方千亥也跟过去帮忙,留下两人独处。 “怎么忽然想通了?”谢泽羽笑着问道。 姜淇漪无奈淡然一笑,“你也说过,三生石不可尽信,我也和方千亥说过,修道者不信天命,我命在我不在天。” 谢泽羽轻轻颔首,“说得好,阿漪,我很开心听到这些。” 几人的东西不算多,晌午前就收拾妥当,离开了旧屋。 路过来时的客栈,沈絮灵拉着方千亥跑了进去。 魇都没了煞鬼的侵蚀骚乱,城内平和了不少,客栈投宿的人也多了起来,两人一眼就看到了在客栈忙来忙去的荣花。 老板娘荣花忙着张罗来的客人,冷不防见到两人,有些意外。 “荣大娘,我们见到了你的夫君,他下月就要去冥界了,他说他会一直等着你的。”沈絮灵说完又取出一些符箓,“还有,这些是他给你留的。” 荣花泪花一下涌出来,擦了又有,索性不去管了,“他,有心了,我说呢,为何门前隔了几个月就有符箓在,他放心去吧,我,我一切都好的......” 沈絮灵共情能力强,也难过起来。 临走时,荣花还给两人塞了些特产,又朝方千亥道:“你要好好照顾小妹子啊!她是个心善的姑娘。” 方千亥难得严肃,他接过特产郑重道:“我一定会的。” 出来客栈,姜淇漪他们正等着。 “小灵儿,别伤心,人和人的缘分是定好的,缘聚缘散终有时,不可勉强,也不必伤怀。”谢泽羽劝慰道。 沈絮灵用力点着头,努力微笑着,“那我们大家要一直在一起,我们大家的缘分要一直在。” 姜淇漪嘴角微扬起,“好。走吧。” 出了城门,几人御剑直往幽暮城阙去。 阔别几日再回幽暮城阙,大有隔世之感。 没了戈离煞鬼的召唤,怨鬼散去不再作乱,城阙上空积压的黑气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沈絮灵急着要去青囊居,一溜烟跑远了,方千亥后知后觉后也撒腿跟了上去,将两人留在了城门口。 “阿漪,你是担心引魂入体?”谢泽羽道。 姜淇漪确实有担忧,论引魂术她不如胡柳儿,大不了失败了让胡柳儿过来一趟,许以好处她必然会来的。 “走吧,去了这些天,不知道苏曲意□□如何了。”姜淇漪提剑往城门走去,谢泽羽笑笑负手跟了过去。 城内的状况没有他们上次来的热闹,有些人认出了他们,激动的过来道谢,全被谢泽羽好言劝回了。 “两位和那些道长都是我们幽暮城阙的大恩人啊,收下吧。” “是啊,是啊,两位道长一去不见了,我们还担心着呢。” “我......” “收下吧。” “......我......” 他听到喧哗,一回头,见到姜淇漪不知所措被人围着塞吃食,那神情如临大阵,堪比对付冥界曼珠沙华妖,不禁笑了。 姜淇漪没法抽身,又不好一怒挣开这些人,忙给谢泽羽递眼神求救,她真的应付不来此等盛况。 “姜道友辟谷的,不似人间烟火,各位好意心领了。”谢泽羽走过去,拉住姜淇漪的手,笑着向四周热情的百姓告别。 趁着空隙,拉着姜淇漪跑着往青囊居去。 两人跑得很快,晌午的热风拂过两人脸颊,耳畔是喧哗声,景象快速从眼前掠过去。 姜淇漪不知为何也笑了起来,任由谢泽羽拉着跑向青囊居去。 “想不到,谢仙人也有这么不正经的时候。”姜淇漪笑着道。 谢泽羽也笑着道:“我也想不到,一向冷漠的姜御尊也会笑得这么开心,还会打趣我。” “彼此彼此。”姜淇漪浅笑着道。 她习惯性想要抽出竹笛,蓦地发现右手还和谢泽羽的手牢握着,心中一暖,竟然没有想要抽离的想法。 或许不经意间,谢泽羽在她心里位置慢慢重要起来。 “两位回来了!”青囊居的青蒿惊喜跑了出来。 姜淇漪醒悟过来,想松开手,没想到谢泽羽没有动,她一抬头,正碰上他有些炽热的眼神,心霎时乱起来。 “怎么不见沈姑娘啊。”青蒿问道。 姜淇漪浮躁的心绪一下沉了下来,皱眉道:“小灵儿没回?” 青蒿挠挠头,“没看到呀。” 谢泽羽神情也严肃起来,现在可不能出什么岔子,即刻双手结印,将神识散去城阙各处,感应两人位置。 不多时,他的神识感应到了方千亥。 他干嚎着道:“谢大哥,救我啊!!” 第五十五章 别想太多,还没天黑。 青囊居在上次祸乱中毁伤严重,要修补的地方也没完全修补。 后院破败的地方也还在,青蒿忙着药铺的生意,没空修复,风溟昂则是一直守在后院苏曲意的屋子,寸步不离。 再见到风溟昂,他比上次憔悴多了。 整个人像是大病了一场,脸色苍白若纸,见她来了死灰般的神情浮起了欢喜,“姜道友来了,不知我妻子的魂魄可有下落了。” 姜淇漪轻轻点了下头,“苏姑娘的肉身可保持完好?” 风溟昂剧烈的咳嗽起来,用手捂住口鼻,有些歉意道:“见谅了,我一直耗损灵力在维持曲意的肉身无恙,她肉身无碍。” 姜淇漪不知道他究竟耗损了多少的灵力,就目前来看肯定是伤到了灵元,甚至是元魄。 她想了想将碧琅临走给她的一堆药翻检了一番,取出一银瓶,“凝聚灵元的,给。” 风溟昂有些惊讶,接过来后道:“多谢了,只要我妻子醒来,我必然不会食言,将你们安全无虞带进去也带出来。” 姜淇漪知道巫族的转生梦不是好地方,他如此坚定,她确实有些触动,握了握腰间的储物袋,“走吧,我去看看苏姑娘。” 屋子内光线很昏暗,也是为了不让肉身见到光亮,以免损害了完好的□□,微弱的烛火照亮了整间屋子。 苏曲意了无声息躺在床上,如风溟昂所说,肉身无损,能保持的如同刚失魂魄一般,着实是不易。 “引魂术需要安静的环境,风大夫先离开吧。”姜淇漪道。 风溟昂不舍的看了眼床上的女子,又道:“怎么不见小灵儿?她是不是出事了?” 姜淇漪无奈叹了口气,“她没事,谢泽羽去处理了。” 风溟昂的心完全放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屋子。 姜淇漪将储物袋内的仙器取出,施用术法召唤出里面的魂魄,有了完整的魂魄的苏曲意不再是没有意识,她看了看后面躺着的自己,朝姜淇漪道:“辛苦姜道友了。” 姜淇漪交代了几句,开始盘膝坐下,左手掐诀,右手握住竹笛,凝神以待起来,口中默念着咒语。 平静的屋子激荡起来,桌椅乱动,怪戾声不绝于耳。 屋外的风溟昂脸色又惨白几分,死死盯着屋子内。 姜淇漪勉力维持着乱动的神识,竹笛横在唇边,开始吹奏起来,同时左手掐诀,控制着苏曲意往那具身体去。 她的引魂术引来了不少盘桓不散的怨魂,有现成的身体在,还有她这个御鬼师,不少怨灵冲破屋子的桎梏想要争夺身体。 姜淇漪怒喝一声,笛声尖锐起来驱散那些怨灵。 同时左手掐诀极快引着苏曲意往自己的身体而去,一点点让她完全融入自己的身体内。 整个过程不算太久,可姜淇漪已经是精疲力尽。 她不是胡柳儿,没有她那个身份,胡柳儿施展引魂术,魇都的鬼魂都得卖她面子,而她自己只能硬抗下来。 “吱呀。” 风溟昂激动地冲上去,“姜道友......可好了?” 姜淇漪虚弱的点了点头,“不过她需要静养,还有,你得想办法在屋子周遭布下结界,她魂初入体,还不稳定,若是有怨灵抢夺,有危险。” 风溟昂明白过来,他其实方才也斩杀了好几个试图突破他的桎梏进去的怨灵,当即开始着手布置起来。 姜淇漪在石桌前坐下,她看了看天色,分明不久前还是艳阳高照,此刻乌云遮来,是有雨来了。 也不知道谢泽羽有没有处理好那边的麻烦。 幽暮城阙的城门口,聚集了不少修真者。 林臻境向谢泽羽拱手道:“前辈,那我们就告辞了,师父还在等我们回去复命,此番师妹鲁莽,让前辈见笑了。” 陆清清一跺脚不满的道:“我哪有!师兄,分明是方千亥做贼心虚,鬼鬼祟祟的,我才没有错!” 林臻境眉头皱起,偏偏拿这个师妹没办法。 后面站着的方千亥捂着脸颊,嚷嚷道:“陆清清,你个疯女人!你看看你给本世子打得,哎哟!!” 沈絮灵扶着他轻声道:“阿亥,你别说话了,免得扯着疼。” 陆清清哼了声嗤笑着道:“一口一个本世子,本事却没多少,也不知道你哪里的花言巧语,骗得那妹妹还为你说话。” 方千亥气不过就要撸袖子,谢泽羽将他拦下,“好了,既然是场误会,陆姑娘也道歉过,到此为止吧。” “谢大哥!”方千亥咬牙道:“你居然帮外人,还有林臻境,你个重色轻友的,你为了陆清清这个女人竟然不帮兄弟我!” 林臻境面色有些尴尬,反而是陆清清愠怒少了几分,怔怔看向林臻境,还没说话,林臻境已经拉着她往城门口走去。 “前辈是否和我们道真门有渊源?”林臻境单独又折返回来。 谢泽羽笑笑,“算吧,他日有缘我会去拜访道苍真人的。” 林臻境还想说两句,陆清清已经在催了,只得匆匆离开。 事情解决,谢泽羽也想早点返回青囊居。 姜淇漪一个人在那里,他总是不大放心她的引魂术的。 过来前,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谁知道是方千亥拉着沈絮灵要走小路过去青囊居,避开那些热情的百姓。 好巧不巧,道真门的人也是小路离开。 陆清清错把鬼鬼祟祟的方千亥当作作恶的人,毫不客气的出了手,她的修为高过方千亥,一番下来自然是方千亥吃了亏。 方千亥打不过就开始鬼哭狼嚎起来,刚巧被他听到。 “我好疼啊,小灵儿。” “快到青囊居了,你忍忍。” 方千亥不满道:“我长得也不算鬼鬼祟祟,老是被人毒打。” 沈絮灵噗嗤笑出声来,“阿亥都这般了,还有心情说笑。” 方千亥苦笑着捂着腮帮子追上谢泽羽,“谢大哥,你认识道真门那帮人啊,你好像还和道苍真人认识,那我叫你大哥,我岂不是和道苍真人一辈分,那陆清清那个疯女人见了我不得叫我师叔哈哈哈.......疼......” 谢泽羽摇摇头,“别想太多,还没天黑。” 方千亥瘪着嘴,闷着头跟上,走不了几步又开始话唠起来。 谢泽羽无奈揉了揉眉心,加快脚步往青囊居走去。 青蒿还在收拾药草听到有声响,一回头大喜着招呼道:“谢仙人,沈姑娘,你们回来了!” 方千亥冒出个脑袋,“还有我,小大夫能给我看看不。” 青蒿疑惑地走过去,看了看他的伤势,“我给你敷药吧。” 谢泽羽担心姜淇漪,径直去了后院。 沈絮灵也想走,可方千亥可怜兮兮拉着她,非说害怕不让她走,要她陪着,她心软就留下来了。 “阿漪。”谢泽羽没想到姜淇漪直接就在桌上伏着睡着了。 姜淇漪迷糊睁开眼,“你回来了?” 谢泽羽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不回房去睡?” “我在等你,不知道你那边是不是出事了,谁知道一下睡着了。”姜淇漪疲倦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谢泽羽握住了她的手放下来,“我没事,他们也没事,回去睡一觉,你用了引魂术想来是累极了,听话。” 姜淇漪答应着往空置的屋子走去,那是风溟昂为他们留的。 谢泽羽目送着姜淇漪回去,又起身去了苏曲意的屋子。 屋子里药香味极重,风溟昂也累得趴在床前睡着了。 听到响动,警觉的马上苏醒了过来。 “原来是谢仙人,我以为又是怨灵。”风溟昂坐了起来。 谢泽羽看了看屋子内隐隐浮动着的波纹,那是巫族特有结界。 “苏姑娘如何了?”谢泽羽问道。 风溟昂看了看床上的苏曲意,满目的温柔,“醒来过一次,也认得我,说来多谢几位,你们想去转生梦,可否等几天。” “我想多陪陪我妻子。”风溟昂神情有些低落。 谢泽羽去过转生梦,也知道巫族的手段,风溟昂进去,他独有的气息一定会引起巫族的警觉。 “不过,你们为何要去巫族转生梦?”风溟昂问道。 谢泽羽有些歉意笑笑,“是私事,也许我们都能功成身退。” 风溟昂看了看沉睡的苏曲意,叹息笑着,“希望吧,对了,过两日,城内会有灯展,庆祝劫后余生,谢道友可以去看看。” 谢泽羽来得路上也听过,幽暮城阙的灯展向来是较为出名的,能在去转生梦前,去看看也好。 风溟昂此番折腾耗损的灵元也多,他也不好再打扰。 出来院子正巧碰到沈絮灵过来,她还想着去看看苏曲意,听到风溟昂已经休息了,只得作罢。 “小灵儿真的要和我们去转生梦,那不是闹着玩的。”谢泽羽随意问着。 沈絮灵怔了片刻后肯定道:“我知道的,我们是同伴啊,何况姜姐姐的事情,我也一定要帮忙的。” 谢泽羽笑笑,沈絮灵是至纯的性子,确实有几分像过去的那个小傻子,他也确实不想让他们涉险。 可沈絮灵如此坚定,想来也是阻止不了了。 两人刚要去前院看看方千亥,后面的屋子传来破碎声。 谢泽羽心念一动,极快掠向了那间屋子。 第五十六章 今日之约,他朝再续 屋子里瓷瓶碎成一地,碎渣遍地。 谢泽羽下意识去点燃烛火,因为慌张好几次都没点燃。 微弱的烛光映亮昏暗的屋子,外面泼天大雨也降了下来。 屋子角落里,姜淇漪牢牢抱着昌阙缩成一团,青丝凌乱散了一肩头,隐约可看得见她身子在抖动。 “阿漪。”谢泽羽慢慢走过去,心疼的蹲下来。 姜淇漪牙齿都在打颤,半晌没有去理会谢泽羽,直到他轻轻揽住了她,那温暖的怀抱驱散了屋外袭来的寒风冷雨。 “出了什么事?”谢泽羽轻轻拂去她散乱的青丝。 姜淇漪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她牢牢抓着谢泽羽的手臂,低声地道:“我做了个梦,梦境里很压抑难受。” 谢泽羽慢慢地拍着她的后背,“没事的,不过梦魇罢了。” “在乱魄心海那个巨洞内我也曾梦见过一次,梦境具体内容怎么也记不起来!”姜淇漪有些恼怒地敲打着脑袋,想要想起来。 谢泽羽忙将她手抓住,搂过来了一些,“想不起来就不去想了,无论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我都陪你一起。” 良久没有听到姜淇漪的声音,谢泽羽还以为她怎么了,想要推开去看她,没想到被她攥着胸前的衣襟竟没有推开。 轻微地的抽泣声传入他的耳畔,一声声滴入他的心海。 “我不喜欢哭,也不喜欢示弱。”姜淇漪兀自倔强地道。 谢泽羽明白的,她一向孑然来往,漂泊惯了,除了寨子里那些至亲般的族人,她对其余的人都是有着强烈的戒备心。 倔强到从不在他人跟前示弱,哪怕哭也要无人处低声啜泣。 屋外的大雨倾盆而泻,雨声糟乱,冷风猛烈地敲打着窗棂。 “你去哪里?”姜淇漪不安地抬头叫住了离去的谢泽羽。 谢泽羽将床上的被褥分发起来,在地上打了地铺,“你灵元耗损过多,还没恢复,睡吧,我陪着你。” 姜淇漪红着眼将昌阙剑放在桌上,慢慢地爬上床躺好。 “将手给我。”谢泽羽温柔地道。 姜淇漪懵懂地将右手伸过去,手掌瞬时被谢泽羽握住了,她的心霎时一跳,那温暖直接好像烫到了心底。 “我给你输入一些灵力,将你耗损的灵元弥补一些,也可减缓身体的不适带来的噩梦。”谢泽羽微笑着道。 姜淇漪瞬时察觉到元神内枯竭的灵元在慢慢凝聚,源源不断地的灵力涌入过来,她的修为瓶颈也在摇摇欲坠间。 “风大夫说过两天有灯节,去巫族前,可以看看。” “好。” “可好些了?” “泽羽,谢谢你。” 谢泽羽笑笑想要撤下手,没想到姜淇漪竟然睡着了,右手垂在床沿边,紧紧反握住了他的手,“阿漪,睡吧。” 屋外风雨如晦,屋内静谧安好。 前院的药堂,喧闹声不绝。 “小灵儿你说真的?灯节?那有热闹看了。”方千亥笑着道。 沈絮灵也很期待,“是啊,谢大哥说幽暮城阙的灯节很热闹,而且花灯样式繁多,我出来后还没见过如此灯节呢。” 方千亥搬着凳子挪过去一些,笑嘻嘻道:“其实人间好玩的地方和习俗多着呢,到时候我陪你去啊。” 一旁捣药的青蒿听着,看了看方千亥,捣药的力度重了一些。 沈絮灵轻轻地笑着,“可以啊,不过先把姜姐姐的事情解决了,还有,我要去找坤羽,还要回去碧海尘光的。” 方千亥头都大了,神情厌厌地坐到了一边去,手臂撑着桌角,“你的事情真多,比我爹管理王府还忙。” “小灵儿做得都是有意义的事情,哪里像你这个世子悠闲。”青蒿边捣药边说着,手里的药杵加重了些许。 方千亥哎哎叫了起来,“你什么意思啊?我也是师父让我下山历练,顺便着去看看人间风景。” 青蒿没有去理会他的叫嚷,神秘一笑在药柜下端出了一碟还冒着热气的饺子,“小灵儿,给你留的。” 沈絮灵有些惊喜,她确实有些饿了,急着回来都没去准备吃的,道谢后,夹了一个往嘴里送,“青蒿你做的吗?很好吃啊。” 青蒿不好意思笑笑,“师父忙,我跟着师娘学的,师娘人真的太好了,又好看又温柔又善良,懂医理,还会做饭,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子了。” 沈絮灵认同地点着头,那会儿她受伤就是苏曲意在照顾着。 饺子的香气飘开,方千亥也有些饿了,摸了摸肚子。 “给我?”方千亥有些吃惊。 沈絮灵浅浅地一笑,“是啊,我也吃不完那么多。” 青蒿叹了口气,在药柜下翻出了筷子还有些干粮。 方千亥狼吞虎咽起来,将干粮也一起收拾了,难得夸赞道:“和谢大哥的厨艺不分上下了。” 青蒿勉强地笑笑,又去捣药了。 还以为小灵儿会好感林臻境谢泽羽那类,没想到是这类。 他作为好友,还真是有些担忧啊。 几人在青囊居待了两日后,终于等到了花灯节。 白日里热闹就已经开始了,百姓在准备悬挂各色的花灯。 整座城在煞乱过后,生机也算恢复过来,喜气冲淡了前些天的恐惧和悲伤,城内百姓都沉浸的劫后余生的欢喜中。 晚上夜幕降临后,城内各处的灯盏也依次点燃。 各色璀璨的花灯遥遥相映,挂满了沿街的屋檐下,映得城内如梦如幻般不真实,流光溢彩的华灯下是簇拥喧哗的百姓。 还有一些居民在准备炮竹,想要燃放热闹一些。 姜淇漪和谢泽羽并肩闲逛着,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花灯节,眸子里都是好奇,不时流连驻足一些摊贩前。 “给。” “......小猪......” 姜淇漪犹豫接过来谢泽羽买的小猪花灯,说真的她不是很喜欢这类可爱的花灯,尤其是长得还如此憨态可掬,蠢萌蠢萌的。 谢泽羽看她那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笑了,“不喜欢,那刚好给小灵儿吧,我再给你挑一个。” 说话间,沈絮灵已经和方千亥跑来了。 “哇,谢大哥,你还喜欢这类花灯啊,是不是给小灵儿买的?”方千亥笑嘻嘻抱着手道:“别说,蛮可爱的。” “不,给我的。”姜淇漪攥紧了手里的竹棍。 方千亥夸张地啊了一声,“姜冰块会喜欢这类?” 姜淇漪眉眼一冷,怀里的蒙昂登时弹出来,方千亥撒腿就跑,边跑边笑着回头甩手道:“我先去河边了,那里在放河灯。” “那我们也去河边走走。”谢泽羽笑着道。 姜淇漪没意见,她这身肃冷的气息,肩负昌阙神剑,手上却提着憨态可掬的小猪花灯,着实违和。 “姜姐姐,你笑笑嘛。”沈絮灵挽着姜淇漪柔柔地笑着道。 姜淇漪淡淡笑了笑,减缓了那肃冷的气息。 “这才对嘛,不知道的,还以为姜姐姐要将这只可怜的小猪就地正法了。”沈絮灵俏皮笑着。 姜淇漪轻轻地弹了弹她的额头,“近墨者黑了。” “确实是。”谢泽羽附和笑着道。 沈絮灵揉了揉额头,温柔笑着攥紧了姜淇漪手臂,不时和她说着什么,姜淇漪的脸上也有了真实地笑意。 谢泽羽看在眼里,神情也温柔了许多。 河岸那里,早就聚集了不少人。 人太多,姜淇漪也没心情挤过去放河灯,先去了河岸畔的茶摊坐着,等下还有烟花燃放,这里观景确实不错。 没想到风溟昂和苏曲意也在,见了他们也是惊喜。 苏曲意的魂魄入体后已经慢慢融合,除了脸色苍白一些,基本没有大碍,她之前一直在房中养着也没好好向几人道谢。 这会儿就要跪下道谢,谢泽羽忙虚抬了一下左手,没让她跪下去,“不必言谢,再说了,我们也有求风大夫。” “我知道的,你们要夫君带你们去他家乡。”苏曲意笑着道。 姜淇漪眉头一挑,看向了风溟昂,他竟然没有和苏曲意说。 风溟昂插话笑道:“烟花就要开始了,不说其他了。” 苏曲意乖巧依在风溟昂怀中,眸子内都是憧憬,看着远处的天际,完全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分别。 “姜姐姐,你看!”沈絮灵欢喜道。 夜幕上绽放出一抹绚丽烟花来,紧接着数道烟花竞相绽放于夜色中,璀璨绚丽的光焰划过天际又徐徐落下。 “真好看,就是短暂了。”姜淇漪喃喃道。 河岸那里,簇拥着的人群欢呼声不绝于耳,远处是各色的花灯悬挂着,犹如星辰点点蔓延街衢青石上,再和天幕上明暗绚丽的烟火交织成华美的图卷,不似人间。 “至少曾绚丽过。”谢泽羽笑笑,将琴取出,“如此盛景,适合抚琴一曲,不知阿漪可有心情听。” 姜淇漪要来了茶点,淡笑道:“乐意之至。” 琴音响起,幽幽缕缕,盖过喧哗的噪乱声,直入在场人耳中。 沈絮灵撑着下颌听得入神,在河岸折腾了半天的方千亥也狼狈的捧着几个河灯跑了上来,出奇的没有话唠,安静的坐在了小灵儿身侧,听着谢泽羽的抚琴之声。 在场的一些客人也驻足倾听,一时间茶摊上安静下来。 人间难得一闻的仙曲,天幕上璀璨多彩的烟火。 竟然不知今夕何夕 沈絮灵听到尾声依依不舍,莫名有些伤感,“我们以后还有机会一起看烟花,听谢大哥抚琴吗?” “会。”姜淇漪肯定道。 谢泽羽双手按住了琴弦,肯定笑道:“今日之约,他朝再续。” “好,愿我们他朝同在。”方千亥也笑了。 沉寂了片刻后,又是一场绚烂的烟花冲上了云霄,烟火的五彩光焰映亮了河岸和茶摊。 四人同时看向苍穹上未消的烟花,彼此笑着。 方千亥率先忍不住,拉着沈絮灵,欢笑捧着河灯往台阶下跑去,还不忘大声笑道:“谢大哥你们要快点,我可不给你们占位置,去晚了别怪我!” 谢泽羽轻轻笑了声,和姜淇漪并肩往河岸处走去。 第五十七章 我一样,绝不后悔! 经历了一夜的喧哗热闹,黎明时分的城阙尤为宁静。 半夜下过的大雨冲刷着陈旧的石板,空气中夹杂着冷腥气。 姜淇漪抱着昌阙依着破墙站着,目光一直没离开过青囊居,风溟昂还在和苏曲意告别,顺便嘱咐着青蒿一些事情。 “我们都能回来的,是吧?”姜淇漪声音低了下去。 谢泽羽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会的。” 一阵冷风掠过,站在青囊居门口的苏曲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急走几步,不舍的道:“夫君,早日归来,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风溟昂微笑着转过身,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她披上,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好,先回去吧,这里风大。” 苏曲意不知为何,眼圈忽地红了,目送着一行五人离开了,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难过不已。 “师娘,我们回去吧,师父也就是回去家乡,很快就回来了。” “我知道,可,心里很不安,夫君......” 她也不知道那份莫名的心慌来自何处,紧紧攥住了手绢,一直守在远处,直到再也看不见心心念念的身影。 幽暮城阙其实很大,西北大部分是荒废的矿山。 曾经的景山矿脉是天砚大陆无数修真者向往的矿山圣地,巫族坐镇此地,开创了属于他们一族的无限辉煌。 然而,矿脉过度开采后,灵气衰败,灵石稀少,能锻造的兵器少之又少,渐渐地,景山成了荒弃的偌大空旷矿山。 “巫族的入口在这里?”姜淇漪问道。 面前的山峦荒凉光秃,灰扑扑延绵而去,说不出的萧瑟,往前一些,可以窥见底下矿洞搭建的一些已经腐烂的建筑。 风溟昂走到矿洞边缘,“诸位,随我下去吧。” 他率先御器下了矿洞,几人忙走过去,望着他急速的已经下到了矿洞底,也都纷纷御剑或御器跟着俯冲而下, 地底下的矿洞潮湿阴冷,还有难闻的气味充斥着不大的空间。 风溟昂已经点燃了曾经用来的烛台,里面的燃料保存的很好,点燃后,空间的样貌大致也可以看清。 “旁人只知景山荒弃后,是一座无用的矿山,却不知景山也是通往巫族转生梦的唯一入口,诸位脚下就是一座法阵。”风溟昂说着已经去了几处石壁,依次转动着石壁上凸出的石块。 姜淇漪明显感到脚下站着的地方开始有了颤动,石壁上也透出幽蓝的光线,和地上慢慢浮现出来的法阵迸发出的暗红色光线交织在一处,凝在了半空中,形成和地面一样的法阵。 “诸位,去了转生梦,我能做得有限,一旦我行动,巫族的人必然能察觉,反而害了诸位,我只能尽力而为。”风溟昂朝着四人微微拱手,有些歉意说着。 谢泽羽笑了笑,“无妨,风大夫能带我们进去,已是感激不尽了,其余的,我们自当自己来做。” 风溟昂微微颔首,走向法阵中央,取出袖中的一块缠绕着血色丝线的石块,口中念念有词,将血石献祭出。 法阵的暗红色光焰霎时大涨犹如滔滔血水流转不歇,半空浮着的那座法阵也迸发出妖异的蓝红色光焰,隐隐可见两座法阵光焰激烈碰撞后显现出一人高的入口来。 “进来吧。”风溟昂将血石收下,催促着。 姜淇漪看了眼后面的两人,深吸一口气道:“你们要是后悔,还来得及,一旦进去,危险未可知。” 沈絮灵坚定的点着头,“我不后悔。” “我一样,绝不后悔!”方千亥嚷嚷着表态,为防止姜淇漪阻止,还率先跑向了法阵中央显出的入口。 姜淇漪无奈摇着头,看了眼谢泽羽,安心了不少,三人一同往法阵中央的入口走去,血红色的入口霎时吞没了几人。 几人不知在入口被传送了多长时间,再醒来时已经不在矿山。 姜淇漪是第一个醒来的,她扶了扶昏沉的脑袋,迷迷糊糊看向周围,入目皆是深深地紫红色贫瘠土壤,一些树干也是同样的颜色彼此扭曲生长着。 死沉的氛围,让她有些窒息感。 她发现几人传送的地方都不一致,清醒了一些,她开始去寻找谢泽羽他们,一路上几乎是没有碰到任何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都是同样的景观,甚至不知道时间的流逝。 姜淇漪渐渐地有些烦躁起来,掌心的清心珠也压不住那煞气。 怀里的蒙昂也冒出了脑袋,不安的叫着。 姜淇漪歇息了一会儿,开始冒险吹起脖子上的竹哨。 嘹亮的哨声穿透死寂,隐隐还有回声。 连着吹了好几声,她才无力的放下手里的竹笛,牢牢抱着唯一的活物蒙昂,以前老是嫌弃它,现在怎么看怎么可爱。 歇息后,姜淇漪提着昌阙继续上路。 一直往着扭曲的紫红色树林走下去,竟然还隐隐看见了远处高耸的楼宇,她振奋起来。 刚走两步,她耳朵一动,长剑出鞘,极快挡住偷袭她的东西。 那东西类似蛇类,偏偏前面腹部还生出了利爪,头又类似于虎豹一类,凶狠盯着她片刻又快速的扑杀过来。 姜淇漪挥剑闪避着攻击,剑气将扭曲的树干劈开不少,那怪物也不畏惧她的剑气,浑身血淋淋还不知疲倦的攻杀来。 剑影幻化开,强烈的剑意席卷漫天,绞杀扑来的怪物。 那怪物冲到她跟前一寸距离后,终究是不低剑杀,死在了原地,那些劈开的树干冒出怪异的黑雾来,绕着怪物而行。 姜淇漪认得那是傀影,连连后退。 偏偏此地暴露的地方太多,一旦它们吞噬了那怪物,下一个就轮到了她,巫族还真是比魔道还魔道,饲养了些什么。 姜淇漪慢慢往后退,想去不远处残垣断壁的破屋待着,没走两步,就听到刺耳的声音穿透来。 那些傀影的动作也停顿了下来,慢慢飘回树干里面去。 姜淇漪暗叫不好,加快脚步往破屋跑去。 跑了片刻,突然降下的强烈火焰将她的去路截断。 半空漂浮着四五个穿着怪异服装,手握白骨手杖的人,他们不住往姜淇漪周围砸下火团,那炙热的火焰一旦落下,直接不灭,越燃越可怕,姜淇漪被困在了里面。 “你是何人,怎么会闯进来?” “先抓住,再去向护法大人禀明。” 姜淇漪置身在火堆内,难受得不行,昌阙剑根本没办法抵御越来越靠近的火焰,想要御剑也根本没办法御剑离开。 那些人就在等她受不了,失去抵抗能力了。 她一咬牙,准备祭出元舒剑,正结印时,一声嘹亮的笛音穿过火海给了她心口重重一击。 姜淇漪忙吹起竹哨,回应着笛音。 周遭的烈焰越来越炽热,昌阙剑也无法抵挡太久,手臂也被炽热的火焰灼伤,所幸高处投下的火焰渐渐少了起来。 强烈的气浪冲撞而来,直接将火墙撕开一道口子,姜淇漪心定下来,握紧手中的昌阙剑,一跃冲出火海,跌入谢泽羽的怀中。 谢泽羽手掌拂过她灼热滚烫的手臂,一股温暖气息瞬时淡了伤口带来的疼痛,一颗不安的心也彻底稳定下来。 “你先休息,我来。”谢泽羽气息凛然起来,盘膝坐下,开始抚琴,银色的琴弦拨动后,犹如银剑迸发而出,直逼上面的五个巫族人,银剑光芒绕着他们而行,几次将他们险些逼落下。 姜淇漪休整了会,也来了精神,提剑冲上去,红衣猎猎,挥剑斩杀想要撤退的巫族人。 双方斗法,一旦有一方生出胆怯之心,那么就会落败。 谢泽羽的无形银剑光芒追着五个巫族人绞杀,姜淇漪守着退路截杀,两人配合得默契,剑下已经斩杀了两个巫族人。 “你们大胆,竟然敢杀巫隶!”其中一个气急败坏怒道。 姜淇漪冷笑着,抖落剑锋上的残血,“你们设下赤炎阵想要取我的命时候,可曾想过现在。” 余下的三个伺机想要逃离,姜淇漪哪里会给他们逃走报信的机会,昌阙剑注入灵力,剑锋光芒一路破开他们的防护。 其中一个失了分寸,被谢泽羽的银剑一剑穿心,掉落下去。 站在最前面的巫隶慢慢摘下脸上的金色面具,后面的一个也抬手取下面具,两人周身浮出强大的金色符文,强烈的冲击几乎将姜淇漪掀翻下去。 “阿漪,下来。”谢泽羽察觉不对劲,放下琴,跃上高处拽着姜淇漪就要离开,后面强烈的冲击再度席卷而来。 “你们等死吧。”最前面的那个人已经摘下了面具,脸庞上涂满了金色的符文,密密麻麻都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他们方圆地方全部被金色的法阵笼罩着,强烈的压迫感让两人都生出了不舒服感。 “两位道友,不能让他们以身献祭,快杀了!”风溟昂激动的在下面喊着,神情焦急得不行。 姜淇漪握住昌阙剑,看了眼谢泽羽,两人硬闯入过去。 一路合力击碎金色符文,冲到两人跟前,趁着他们还没有献祭,果断取了他们的命,喷出的血液竟然还是金色,溅洒的地方传来钻心的疼,几乎握不住长剑。 金色的符文慢慢淡却,紫红色的苍穹上却升起一抹金色赤焰。 “我们被发现了!” 第五十八章 她的脸颊有些烫,忙起身整…… 转生梦不分日夜,唯有靠着紫红色苍穹颜色变幻判断时辰。 姜淇漪掀开落满灰尘的布帘,沉默看着上面渐渐变淡了的苍穹,算起来大概是傍晚的时辰了。 绞杀了那五个巫隶后,风溟昂带着他们躲到了她之前看到的破屋里面,破屋上面是破损不堪,内里另有乾坤,他们现在就藏身在破屋掩盖下的洞穴内。 “那五个巫隶是放哨的,他们戴着的面具是有封咒作用的,一旦揭开,自动献祭,开启大阵,无人生还。” “此番多谢风大夫了。” 姜淇漪接过风溟昂递来的热茶,慢慢喝着,温热的茶水里面掺杂了一些珍稀的灵草,微微苦涩。 风溟昂神情有些肃然,叹息道:“现在放哨的巫隶被杀,你们想要行动,恐怕会更难,方才搜查无果后,他们也不会轻易放弃的,姜道友,要放弃吗?” “不,我要进去。”姜淇漪果断道。 一直坐着的谢泽羽也肯定的点着头,“再说了,我们那两个朋友还没找到,或许是被传送了到了里面,此行必去不可。” 他们之前在搜查结束后,也冒险去找过,都没发现沈絮灵和方千亥的踪迹,方圆的地方几乎都找遍了,毫无踪迹,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被传送到了里面。 说到这个,风溟昂眉头也拧做一起,“按理说传送阵法不会将人送到血祭楼,万一真的是,恐怕小灵儿他们凶多吉少了。” “血祭楼?”姜淇漪眉头一动。 风溟昂取出陈旧的纸笔来,开始绘制地图,“血祭楼是巫族的外层防御,一般是巫隶值守,偶尔会有护法来。再往里面是穷途殿,祭司大人就在那里。” 姜淇漪接过绘制的粗略地图一点点看过去,手指落在穷途殿的一处偏殿那里,“这是何处?” 风溟昂搁置下笔,神情有些黯然,苦笑道:“培植巫隶的地方,那些巫隶都是从幽暮城阙内挑选的,那些百姓都以为是光荣的事情,纷纷送上自家的孩子,殊不知到了这里,犹如地狱。” “他们额上会有图案吗?” “图案?” 风溟昂有些疑惑,“具体的我也不知,挑选出的巫隶都会被洗掉记忆,戴上面具,真实容貌除非献祭否则难见,你们刚才截杀见到过吗?” 谢泽羽握了握姜淇漪的手,让她不要再乱想下去。 姜淇漪气息也沉稳了一些,刚才截杀的巫隶确实没有,可她平日里也没有,除非是特殊时候才会显现。 她的戒备心又极强,除了族中人和谢泽羽,关于自己的事情她很难和别人详细说,大不了进去后去偏殿看看。 “你们实在要去,可明日午时去,那会儿血祭楼的高阶巫隶都会去锁魂天谴,楼内的防备会松懈一些。” “锁魂天谴?” “姜道友有所不知,那是唯一沟通外界的地方,巫力和煞气交织一处,极为可怖,我身份低微未曾去过,你们也最好不要去。” 姜淇漪微微点头,她反正只要去能查到关于自己额上图纹的地方,还有找到沈絮灵他们,其余的地方也不会想要去。 紫红色的光芒越淡,代表着夜色越深。 转生梦的寒气极重,他们燃着篝火还是冷。 破屋内也没多余的被褥,姜淇漪完全是蜷缩在篝火侧,完全没有睡着,要不是破屋内独有的气息掩盖住他们的踪迹,现在他们应该是被抓住了。 “你那里来的?”姜淇漪被眼前冒着热气的红薯惊到了。 谢泽羽轻轻一笑,挨着她坐下,“来的时候特意买的。” 姜淇漪也饿了,毫不客气大口吃着,驱散了不少的寒意,她之前完全没觉得烤红薯如此好吃。 “早知道我该多准备几个,就是吃多了......” “会怎么样?” “腹部会不适,容易发出异响。” 姜淇漪愣了会,噗嗤笑了,“那不管了,不知谢仙人可会嫌弃,毕竟你也算是清风朗月一般的人物。” 谢泽羽也笑了,“哪里会,以前我吃得最多,路过一些城镇声响不止,简直是想起来就尴尬至极。” 姜淇漪脑海浮现出一副栩栩如生的画面,顿时大笑起来,她完全想象不到,那样的谢泽羽是如何,想着就给他也塞了几个。 谢泽羽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接过热气的红薯大口吃下。 不禁想到了多年前的历练岁月,没有了银钱,两人狼狈的去挖人家田地里的红薯,被农户追着骂,偏偏那小傻子还一路掉了好几个,又惊又怕的捧回来几个还全部自己吃下了。 “阿漪,事情结束后,我们去游历好......”谢泽羽话噎住。 姜淇漪不知何时昏沉沉的依着他的肩头睡了,睡梦中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和多年前的小傻子别无二致。 “阿漪,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纵然是神是魔,六界中,再无任何力量足以分离你我。”谢泽羽揽住姜淇漪的肩头,让她半依靠在怀中,驱散了那至冷的寒意。 一夜短暂,黎明时分的转生梦紫红色鲜艳起来。 姜淇漪迷糊醒来,稍稍一动,就惊醒了谢泽羽。 想到昨晚两人如此亲密依偎着取暖,她的脸颊有些烫,忙起身整理了衣衫,又去取昌阙剑,起来的一瞬还有淡淡的失落萦绕着,她一定是被转生梦影响了,一定是。 “阿漪,怎么了?风大夫还在等我们。”谢泽羽笑着道。 姜淇漪回过神来,闷着头往上面走去。 风溟昂昨晚几乎是一夜没睡,就怕巫族的巫隶又来搜查。 “我就不陪你们进去了,要是有事,也可燃了这信号弹,我会尽力想办法助力。”风溟昂朝两人拱手道。 谢泽羽看得出他昨晚是真的费心费力了,脸色憔悴了不少,“风大夫为我们做得够多了,此情,我们承了。” 两人为进去血祭楼,还特意涂抹了风溟昂给的特殊血液在额上,掩盖住两人的气息,以便于顺利潜入。 如风溟昂所说,今日血祭楼大部分的弟子都已经离开了,防守松懈,他们破开暗色光幕的结界后,顺利来到楼前。 楼宇高耸矗立,给人以压迫的气势。 两人一路避开巡视的巫隶,潜入楼阁一层,险些被巫隶发现。 姜淇漪定了定心神,站稳了后,往刚才几乎掉下去的地方看去,若不是踩上去骤然悬空,是完全看不出另有玄机。 楼内漂浮着幽蓝的光雾,似轻纱笼罩着,其中还有星星点点的金色光点浮跃其上,看上去梦幻般不真实。 “此地设了阵法,想要顺利去楼上怕不简单。” “我去抓一个人问问。” 谢泽羽还没来得及阻止,姜淇漪已经如风一般掠了出去,他也忙隐匿气息跟了过去。 一层楼阁的外侧走廊零星的两三个巫隶正在巡视,完全没注意一股冷风轻掠而来,趁着其中一个换岗离开,姜淇漪出手如风,直接揪住走向拐角的巫隶,出手狠辣决绝控制了还要挣扎的巫隶。 “别问我是谁,我问你什么答什么,否则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听得懂?” “......不......” 姜淇漪眉头一挑,果然是巫族的人,意志力竟然如此强悍,她放下的致命蛊虫,居然撑了这么些时间。 要是再问不出,早晚会被发现,她急躁起来眉宇间闪过一丝戾气,手按在了昌阙剑柄上。 “我来。”谢泽羽按住了她的手,“轻易杀了,恐怕引来祸端。” 那巫隶眼眸中的恐惧愤怒渐渐淡了下来,谢泽羽那温润的样子着实是会让人放松警惕,至少不会像姜淇漪那么暴戾。 谢泽羽微微一笑,眉间浮起一抹冷意,右手掐诀,点在了巫隶的眉心,淡淡的白芒瞬时没入他的额下。 那巫隶想要挣扎呼喊,奈何有着姜淇漪的桎梏完全喊不出。 “搜魂术?”姜淇漪有些意外,“还以为你不会使用此类祸害人的术法。” 谢泽羽全身心投入在搜魂术上,也没顾得上姜淇漪的话。 片刻后,那巫隶慢慢地软倒在地。 谢泽羽也睁开了双眸,“他知道的也不多,也没找到小灵儿的消息,不过破解血祭楼的阵法还是找到了。” “死了?”姜淇漪抱着剑皱眉道。 谢泽羽摇摇头,“巫族培植的人意志力非寻常人可以衡量,搜魂术对他们也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我让他陷入了沉睡。” 姜淇漪笑了笑,“不愧是谢仙人。” “走吧。”谢泽羽轻轻敲了下姜淇漪的额头,“有时候杀戮并不是唯一的方法,或许还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姜淇漪不以为然,也懒得反驳,快步追上了前面的谢泽羽。 睡在枯树下的巫隶手指动了动,一抹金芒溢出他指尖,散开。 谢泽羽按照在巫隶脑海中得出的讯息,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强烈的气息喷薄而出,化作金色妖异的光束散入幽蓝光雾中,幽蓝光雾慢慢消散,楼阁内尽是金色妖异的光芒。 “可以了,走吧。”谢泽羽道。 姜淇漪刚走两步,耳朵一动,凛然看向入口处。 数十名巫隶涌入一层楼阁,迅速将他们包围起来。 站在前面的巫隶面具上面一截是赤焰图纹,看得出为首的。 谢泽羽也慢慢走下来,下意识站在了姜淇漪前面。 为首的那巫隶扫了两人一眼,右手一挥,让其余的巫隶先行退了出去,入口的金色漩涡容下最后一个巫隶后,他终于开口了。 “谢大哥,我找到你们了啊!!!” 第五十九章 “姜姐姐!!我好想你们啊…… 那日传送阵法着实是出了问题,导致方千亥他们传送到了血祭楼附近,两人刚站稳就遭到了巫隶的追杀。 方千亥出自禅觉寺对阵法还算了解,逃入楼阁后,强行破解阵法,将楼阁毁得一塌糊涂后,趁乱跑去了楼阁的五层。 “这儿,不对劲。”方千亥环顾四周将降魔真如镜取出。 五层设立的结界已经破损了好几处,淡蓝的光雾缭绕不散,楼阁内的几间屋子都是门户大敞,唯独一间门户紧闭。 沈絮灵也察觉到了异常,手中的残灵剑也祭出,那些巫隶没有追上来,说明上面有着他们也畏惧的东西。 “我们先慢慢下去——”方千亥还没说完,就惊骇得拉着沈絮灵极快的闪到了远处,避开了突然砸落的庞然大物。 那间屋子也慢慢开启,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蹒跚的走了出来,脸上的面具也残破不堪,显露出他面具后狰狞可怖的脸来。 那庞然大物是头高阶的妖兽,修为堪比破厄期,现在已经没有了反抗的能力,身下淌着大片的血液,慢慢流淌到了他们这里。 “人?还是修真者?”男子低声笑起来,面容尤为狰狞,“正好杀了妖兽,需要大补,就拿你们开刀了!” 方千亥看得出他的修为已经是破厄巅峰期,他的引魄巅峰期哪里是对手,想着就朝后面也在惧怕的沈絮灵道:“你先下去,我替你挡一阵,快去找谢大哥他们。” 沈絮灵哪里肯答应,手中的残灵剑已经祭出,剑光赫赫。 男子不屑一笑,抓着手中的白骨刺就冲杀过来,行到半途脸色骤然一变,速度减缓了许多,被沈絮灵的剑气伤到。 方千亥的惧怕神情减缓了一些,男子是受了伤,而且伤势颇重,他们要是尽力一博,也不是没有胜算。 他当即祭出真如降魔镜,口中念念有词,右手掐诀,镜面浮在了半空,佛光自镜中迸发出,形成强大镜面虚影,佛光将男子完全笼罩在其中。 巫族修炼的本就是和魔道几乎无差别的功法,降魔真如镜刚好可以克制住,压制得重伤的男子暂时没办法抽离。 沈絮灵趁机挥剑而上,同时施展水系术法束缚住男子,剑气应势而上,将还在挣扎的男子刺穿,浊黑的血水顺着他的身体慢慢流下来,愤怒不甘让他临死前奋力一搏。 强大的气浪,将两人重重掀翻在地,五层木板构造几乎全部毁掉大半,地板也洞穿,几乎可以看得见底下的情况。 在楼下的巫隶听到动静,纷纷在喊话。 方千亥搀扶着沈絮灵站起来,看了看一地的狼藉,计上心来,笑着道:“咱们可算是应祸得福了。” “啊?”沈絮灵又是茫然又是焦急。 楼下的巫隶很快就要冲上来了,他们哪里来得福。 “阿亥——” 沈絮灵讶然望着面前站着的方千亥,他竟然换上了死去男子的衣着铠甲,还在房内搜刮出了一副面具,有模有样戴起来。 禅觉寺的功法特殊,甚至连他的气息也暂时藏匿。 要不是她知道,一时半会还真的认不出方千亥来。 “小灵儿,我穿着这套黑红色铠甲,是不是很帅?” “是......可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方千亥仔细想了想,摊了摊手,“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谢大哥他们也找不到,我们要不这样,迟早被杀了,我可不想死,我还想着带着小灵儿到处去玩呢。” 两人正说着,楼梯传来了声响。 方千亥连忙将沈絮灵推着去了屋子,自己站在了妖兽身侧。 一拥而上的巫隶全都站在楼梯口,没有敢上来。 “巫影大人,发生了何事?” “无事,不过是炼制妖兽出了问题,你们怎么办的事?竟然闯入了两个修真者,还好被我截杀吞噬了!” 那些巫隶有迟疑的,也有惊惧的,再看看地上死去的妖兽,全部不再多问,确认无事后,都散了走下楼去。 一直藏在屋子里的沈絮灵捂着心口跑了出来,“吓死我了,就怕他们看出破绽。” 方千亥大笑着叉着腰,“我是谁啊,本世子出马,一个顶俩,不过咱俩的运气真好啊,要不是那个叫什么巫影的为了炼制高阶妖兽伤到了灵元,我们也不会轻易得手,进屋看看,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刚才也是匆匆一瞥,就怕演戏不够逼真。” 沈絮灵也放松下来,轻轻一笑,跟着他进去了屋子。 屋内藏书和符箓仙器都不少,两人登时不客气的收敛起来。 里面还有一张记录巫族的巫影的来历玉简,方千亥仔细看完,大概掌握了巫影的一些习惯和修为,免得被认出来。 有了这个身份,底下那些巫隶全部供他们驱使,在楼阁的日子还算过得顺畅,直到今天传来要去大殿跪见那位大祭司。 方千亥可知道骗得了底下那些畏惧巫影的巫隶,那可骗不了那位修为高超的大祭司,想着就要跑路。 还没来得及离开,楼阁就传来有人闯入的消息。 他正好不用去大殿复命,硬着头皮带着巫隶来抓人,谁知道抓的人就是一直苦苦寻找的谢泽羽他们。 “姜冰块,怎么样?是不是还要靠本世子。”方千亥得意笑着,掩饰不住的得意,“是不是得夸赞我一句智慧超群?” 姜淇漪冷哼一声,“不过运气好罢了。” 谢泽羽笑笑,走过去拍了拍方千亥,“那么巫影大人,先让我们离开这里再说啊,这可不是叙旧的地方。” 方千亥这些天骗那些巫隶可谓是得心应手,当即气息一敛,走出了漩涡,过了不久再进来时,摘下了面具,“可憋死我了,要不是这破面具有巫影的气息,我才不戴,走吧,我说了要亲自审问你们,先去五楼,小灵儿也在那里。” 五楼上次大战后已经修补完毕,收拾的干净整洁。 几人刚踏上楼梯口,一股凛冽的剑气破空而来。 姜淇漪挥剑击散迎面而来的数道剑气,前面房门瞬时弹开,一道蓝色身影掠了出来。 “姜姐姐!!我好想你们啊!”沈絮灵又是哭又是笑。 方千亥笑呵呵道:“这下我们四个人算是会合了,怕什么巫影大祭司的,有谢大哥在,那都是无畏无惧。” 谢泽羽笑出声来,“多谢巫影大人抬举了。” 屋子内不算宽敞,基本上都被书架和仙器妖骨放满了。 “来来来,这可是好东西,提升修为的茶,比风穴花好多了,我和小灵儿喝了几天,就快突破引魄期到了苍阙期了。”方千亥笑嘻嘻将茶水给两人续上。 “你还真不客气。”姜淇漪喝了几口,果真是极品灵草特制的茶水,喝下去,一股灵气顺着灵脉滋润了元魄。 方千亥得意往后一靠,“那是,巫族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做得就不是人事,我这叫替天行道。” 谢泽羽环视了四下,小小的一间屋子,藏品都是极为难得的,一个巫族的巫影就有如此罕见的修炼物品仙器,那位大祭司不知是如何,巫族还真是神秘莫测。 他们也不能一直在楼阁待下去,那位大祭司迟早生疑。 “你来这些天,对巫族穷途殿有了解吗?”谢泽羽问道。 方千亥起身去书架上翻了翻,找出了一份玉简,“关于巫族,基本都在这里。穷途殿是大祭司曈杳的居所,他还有两大护法,修为都是永劫期,和谢大哥你一样,至于他本人,修为不可知。” 谢泽羽手指弯曲轻轻点着桌面,那位大祭司竟然修为如此之高,不好对付,何况还有两个永劫期。 “我一定要去穷途殿。”姜淇漪突然开口道:“但你们不必要跟我犯险,我会——” “阿漪,都到了此地,还要说这些吗?”谢泽羽出言打断。 姜淇漪没有说下去,紧抿着唇,一言不发抱着剑站立在窗口。 “阿漪,你先试试喝下这茶后能不能突破苍阙巅峰期,千亥和小灵儿则试着突破引魄巅峰期,我为你们护法,最好这两天就突破,这样,我们的胜算也大一些。”谢泽羽分析说着。 姜淇漪沉默一阵后轻轻颔首,“大家也在此地挑选一些灵丹还有仙器,以防备用。” 沈絮灵一直担心着姜淇漪会不让他们去,听到她这么说,一颗心也总算尘埃落定,欢喜道:“我把那些茶叶做成菜品,省得大家饿着肚子修炼,毕竟我们还没有辟谷。” “是啊,小灵儿的厨艺见长。”方千亥连连点头。 姜淇漪嘴角浮起一抹笑意,“那好。” 五层一般没有巫隶上来打扰,谢泽羽为防不测,还是穿上了巫影的衣服铠甲坐在了门口守着。 他看过关于巫族的玉简,巫族等级森严,这也是为何底下的巫隶哪怕是心有存疑也不敢贸然上来发问的缘故。 下午三人吃过放了灵气极高的茶叶烹煮的饭菜,又喝了那些茶水,都察觉到了瓶颈期的松动。 要是顺利,他们晚上就该突破了。 “谢大哥!!姜冰块!!!!” 谢泽羽眉头一挑,极快的推开门冲了进去。 第六十章 她的图纹来自巫族,却无法找…… 屋内煞气和戾气交织,可怖的气息笼罩着几人。 谢泽羽还没取出琴,姜淇漪已经冲杀到了他跟前。 姜淇漪眸子赤色一片,额上显露出前两次浮现的图纹,图纹攀着她的额上一路向下布满了右边的脸颊。 周身蒸腾不息的浊黑煞气让她杀意大开。 “记录下。”谢泽羽说完脖子就被姜淇漪一把掐住。 方千亥和沈絮灵几乎是吓懵了。 方千亥颤抖着手提着笔绘制着姜淇漪额上的图纹,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奇异的景象,好几次笔触画歪。 沈絮灵反而是镇定一些,手里的残灵剑随时准备出手,紧张盯着姜淇漪,要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就得出手了。 “阿漪,你要杀我吗?”谢泽羽并不挣扎,定定看着她。 屋内的煞气纵横,几乎全是自姜淇漪身上散发出。 她神智已经完全陷入煞气的操纵中,混乱的难以识人,眼眸赤色的几欲滴血,眉头紧紧拧着,神情痛苦挣扎。 谢泽羽脸色也通红,可仍是不动,哑声道:“阿漪,醒过来,不要沦为煞气驱使的魔物,阿漪!” 一声声深切的呼喊,滴入姜淇漪混乱的心海,勾起那一抹沉寂的清明,双眸渐渐有了黑白之色,“泽羽......” 她的手慢慢挪开,嘴角沁出血渍,那是生生压制煞气带来的反噬,登时痛苦地单膝跪在了地上,手指死死扣着地板。 谢泽羽将她带入怀里,右手二指竖起点入她的眉心。 姜淇漪的痛苦慢慢消除一些,手指牢牢攥着谢泽羽的衣袖,看清他脖颈上的红印,难过伸出手去轻抚,“疼吗?” “我知道你不会杀我,你也不要自责,你体质特殊,少年时候杀戮带来的煞气又重,想要完全消除不是轻易能做到的。”谢泽羽边说着边为她注入灵力,助她平息体内躁乱不定的气息。 姜淇漪没想到他还在关心自己情绪,鼻子有些酸涩。 遇到谢泽羽,该是她前些昏暗岁月唯一的光。 那边的两人也大大松了一口气。 方千亥吹干墨汁草草收入怀里,“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混乱后,三人查看了各自的修为,都突破了瓶颈。 他们去穷途殿也有了底气,万一出现意外也有一战之力。 穷途殿距离血祭楼不远,穿过布下阵法的血湖就是的。 血湖宽广,又设有阵法,若是不能坐着小船渡过,定会被阵法搅碎,成为血湖内的怨魂,连魂魄都被拘了。 方千亥凭着巫影的身份,三人又是巫隶的衣着,还是顺利坐上了停泊在岸边的小船。 血水翻滚不息,腥臭味扑面而来,熏得人直作呕。 “可比肩三途河。”姜淇漪低声道。 他们的小船是特制的,血湖下的怨灵想要攀附全都沦为了青烟,顿时灰飞烟灭,消失殆尽。 最后那一刻的怨毒哀嚎,让人心惊不已。 “阿弥陀佛。”方千亥低声念了句佛号。 接着又骂骂咧咧,“巫族就是鳖孙,比魔道还魔道,你看看做的孽,多少魂魄困于此,轮回都没了,超度都超度不了。” 姜淇漪一直揉着眉心,来到巫族,她就一直说不出的不舒服,现在坐在船上,尤其是难受至极,那股煞气又在躁动。 手心骤然一暖,她有些诧异看过去,谢泽羽不知何时坐近了。 那灵力犹如温暖的小溪缓缓流淌她的体内,滋润着她的灵脉,浩然正气的修真灵韵,足以压制那股煞气。 “泽羽......” “没事的,巫族事了后,我会为你解决,有我在。” 姜淇漪的心蓦地定下来,紧紧挨着谢泽羽,嘴角微微上扬。 小舟上一路上的气氛有些沉闷,巫族处处透着诡异,穷途殿还不知道是如何? 血湖涟漪微微漾开,不知又有多少怨灵消失在血湖底下。 行了一阵,终于是抵达了穷途殿。 这座大殿高耸巍峨,站在大殿前向上看,穷途殿整体建筑恍若一头巨兽凶狠俯瞰着来往的巫族人,最高处就是雕刻了一头巨兽的头颅,栩栩如生多看一眼都让人心慌。 大殿入口有十几个巫隶把守,他们的修为比血祭楼的巫隶高出许多,他们也有巫影,是不必听从血祭楼的安排。 一旁的侧殿,守卫也不少。 他们要去的就是侧殿,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直面那位祭司。 “血祭巫影?” “我要进去神选殿,稍后去拜见祭司神尊。” 方千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模仿着那位死去的巫影的说话,尽量控制自己的气息。 那名巫隶检查了手印,又看了看站在后面的三个巫隶,还是让开了路,毕竟大殿就在前面,要是出了岔子,也跑不掉。 “神选殿?”沈絮灵疑惑小声问道:“怎么叫这个啊?” 方千亥不屑道:“他们认为挑选的都是神的传承人,服了。” 后面的谢泽羽闻言轻轻一笑,再看姜淇漪,隔着面具也不知道她的神情,他估摸着是沉重的,毕竟一路上一直沉默着。 一踏入殿内,几乎没给四人冻住。 阵阵寒气不知从哪里透出来,地面光滑澄亮,不知是何种材质铺就的,踩上去一股寒气直冲脑门。 殿中昏黑,隔着不远点燃的烛火明明暗暗,殿内的石柱上飘飞的纱幔起起伏伏,显得尤为诡异。 “左边那道门,就是去培植地的。”方千亥小声道。 姜淇漪径直走过去,殿内并没巫隶进入,安静得很,她行动也迅捷一些,那石门紧闭没有巫影的手印断然是开不了。 她朝方千亥伸出手,“手印。” 方千亥扔给了她,不解挠挠头,“难不成那些孩童都会植入特殊的图纹?那姜冰块你要真的是巫族人,你还会走吗?” 姜淇漪手一顿,而后加快了开启石门。 “啊,谢大哥,你打我头干嘛?” “听着响。” “谢大哥!!” 谢泽羽追上姜淇漪,牵住了她的手,“不管查到什么,同去同归,阿漪,你永远不属于这里。” 姜淇漪轻轻点点头,巫族的行事作风她很不喜欢。 哪怕她是巫族人,她也不会待着。 石门反转,是一段向下的斜道。 斜道昏暗,两侧石壁点燃着篝火勉强照明。 “挑选出的孩子都会在此地进行最后的选拔,要是有什么仪式刻下图纹什么的,基本在这里了。”方千亥絮絮叨叨说着。 沈絮灵轻声道:“姜姐姐,你别担心。” 姜淇漪没有说话,加快了脚步,她额上的图纹特殊,她在转生梦这些天几乎都没见过,唯独有一份玉简提到某些巫隶会种下特制的图纹,加上风溟昂所说的挑选孩童。 她唯一的解开疑惑希望就是这里了。 甬道的尽头传来声音,四人都止步了。 巨大的广场上十几个煞气堪比魔修的孩子,正彼此厮杀着。 地面上血迹斑驳,环绕着广场是几个血池。 血池里漂浮着死去的孩童尸体,不时有妖兽冒出吞噬掉那些孩子,吐出一具具白骨来,不少怨气盘桓其上。 坐在广场正中的男子戴着黑色面具,慵懒瞧着手心里的扇子,漫不经心看着那些孩子斗法厮杀。 沈絮灵是最看不下去,忙别过眼去,紧紧攥着自己的手,仍是抑制不住的浑身轻轻颤抖。 姜淇漪轻轻按着她的肩头,让她镇定下来。 广场那里,厮杀的孩子数量慢慢少下来。 那些孩子年纪不大,各种斗法手段层出不穷,都是狠毒至极一击必杀的绝招,场地上不时就有孩子毙命。 “不错,不错,还有十个名额。”男子满意拍着手。 那些孩子亢奋起来,杀红了眼一般将杀戮转向身边的少年。 他们已经完全丧失了人性的纯良,犹如妖兽一般,各种手段都用上毫不留情宰杀着同伴。 “哥哥......” “......你......” 那个男孩没想到怯弱喊着他哥哥的妹妹会将短刀毫不手软刺入他的身体,他瞪大了眼向后倒去。 男子踏着血水走来,“神挑选的巫隶,是不会有感情,也不会受到蛊惑的,你做的很好。” 得到夸奖的女孩懵懂的放下手里的短刃,眼角滑下一滴泪。 场上的孩子剩下了十个。 都是伤痕累累,眼睛里充满了戾气杀戮。 男子一一走过去,满意点着头,接着让人端来托盘。 托盘内放置着特殊的纸笔墨砚,那墨汁是血色的。 男子手执毛笔,点了点那血色的墨汁。 开始在第一个孩子脸上绘制起来,那血色墨汁一落入孩子的脸上,登时有了金色的光芒流转其上。 姜淇漪心提起来,她下意识往前一步。 男子提笔专心的绘制,“这是神给的额纹,从此你们就是巫族的巫隶,将来也要为我巫族千年大计筹谋共进退。” 男孩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强忍着脸上的疼痛。 男子画完最后一笔,满意的放开手,而后将毛笔一扔,“几位看了如此久,不打算现身一见?” 四人都是一惊,没想到这男子修为如此高,早就发现了他们。 姜淇漪的脸色尤为的难看,她已经看完了绘制,那图纹和她的不一样,她甚至拿过方千亥的图仔细比对,完全不一样。 她的图纹来自巫族,却无法找到,她的图纹究竟是什么。 第六十一章 她的嗓子眼都吊起来了,呼…… 既然被发现了,几人的念头自然是逃。 男子的修为是永劫中期,堪比谢泽羽,何况他们还在转生梦,一旦没有逃出去,后果很严重。 甬道来时灰暗,逃去时两侧石壁骤然有了光芒,无数的符篆镌刻其上,竟然是在甬道也设立了阵。 “你们先走,我和泽羽断后。”姜淇漪当机立断。 她翻转手中的剑,一剑斩碎阵海中密密匝匝的血色光线。 碎裂的光线让熠熠生辉的阵海黯淡了几分。 沈絮灵和方千亥犹豫了一会,同时撤向出口。 他们的修为留下来,不会是助力,反而是累赘。 出去,还能及时找到生机。 “还没人敢闯入转生梦,你——” 男子速度很快,瞬时追了上来,飘然在诡谲不定的阵海上空,俯瞰着底下的两人,目光落在姜淇漪身上时,眸色微沉。 姜淇漪终于是知道了,永劫修为带给她的压力。 从前谢泽羽也不会和她敌对,她也完全无法了解只差一步就可以飞升的永劫修为多可怕。 阵海中刮来的罡风,吹得人生疼。 谢泽羽,“我来对付他,你想办法在他虚弱时,破阵。” 姜淇漪微微点头,抓紧了手里的昌阙,定了定心神。 阵海内,阴沉的血雾聚又散,化作无数的血线密密匝匝的缠绕上来,浓烈的煞气附着在每根血线上。 “铮——” 琴音响,每拨一次弦,好似挥一次剑,琴弦若剑锋,齐齐斩碎想要裹住他们的血色光线,顺势搅碎阵海内聚拢的血雾。 男子登时落下,右手凭空出现一柄漆黑的血色短棒,催动着血棒袭向端坐抚琴的谢泽羽,血棒行至半空幻作无数的鬼影在谢泽羽耳畔嘶吼,偏偏无法近他的身。 姜淇漪的心也慢慢落下去,神色微动,提剑冲向阵海。 没有了男子坐阵阵中,那石壁两侧的符箓颜色淡了好些。 她忍着不适,寻着阵海的破绽。 阵中嘶吼的怪异叫声,不断冲击着她的脑海,两侧太阳穴不住跳着,她眼眸中渐渐染上赤色,神色也有些不耐。 男子抚了抚心口,血棒也掉落在了面前,他还是低估了这男子,能伤他的,放眼天砚大陆也少有。 “嘭!” 男子震惊的回头,身后的阵海已经破了,两侧石壁也破损的不成样,石块掉落一地。 姜淇漪手提着一柄神剑,冷然站在原地。 “元舒剑!”男子叫出声来,猛地喷出一口血。 姜淇漪嘴角也留下血水来,她方才险些又被煞气干扰,清心珠都要握碎了,幸好蒙昂及时咬了她一口。 清醒后的她发现了石壁上的破绽,登时取出元舒剑。 利落干净,一剑劈开了藏在内里的禁锢。 “阿漪,走。”谢泽羽拉住了她。 姜淇漪冷声道:“不杀了他?” 谢泽羽轻轻摇了摇头,拉着她快步走向出口。 男子追了几步,还是扶着石壁站住了。 石门翻转,两人顺利离开了甬道来到了大殿。 甬道内设下禁制,是没办法告知大殿外情况。 “为什么——泽羽!”姜淇漪扶住完全要摔向她的谢泽羽。 难怪他一声不吭拉着她就要走,他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 谢泽羽刚要说话,一口血洒了出来,“我是不是很重?” 都什么时候了,关注的还是这个。 姜淇漪手忙脚乱喂他吃下上次碧琅给的龙髓丹,手掌抵着他的后背,给他注入灵力,将药力发散开。 “先走,这儿不安全。”谢泽羽催促着。 姜淇漪当然知道不安全,可是往哪里走?难道现在就要离开?千辛万苦的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还在胡思乱想,肩头一沉,“泽羽,泽羽!” “姜姐姐,过来!”沈絮灵小跑着过来,“谢大哥这是?” 姜淇漪声音有些慌乱,强自镇定,“他不会有事的。” 沈絮灵说的地方是在右边的一道石门。 石门开启后,是个传送阵。 “我在书简上看到的,这个可以去魂梦云,是他们的禁地,我们先去躲避一阵,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们了。”方千亥着急道。 如他所说,大殿外已经有了动静,左侧的那石门也开启了。 再不决断,他们想要强行冲出,是不大可能的。 而禁地有什么危险,也是未知的。 “方千亥,关于禁地还有什么描述没有?”姜淇漪问着。 方千亥无奈,“那破书简后半部分看不了。” “他们在那里,追!!” “不能让他们去禁地!” 叫喊声充斥着大殿,蜂拥着向他们而来。 姜淇漪思索片刻,当即扶着谢泽羽往传送阵去,方千亥和沈絮灵随后赶上,四人消失在了传送阵后。 追来的男子气急,一口血喷洒出,当即跪坐在了地上。 “去告知金魄巫尊,让她通知神尊,有人去了魂梦云。” “是!” **** “这就是魂梦云?” “白茫茫一片,好奇怪啊。” 沈絮灵和方千亥好奇的看着四周白茫茫无穷尽。 姜淇漪一直护着谢泽羽的元魄,确定他没有伤及元魄,心安定了几分,仍是牢牢抱着他。 他们不知道来到了什么地方,白茫茫一片延绵不尽,也看不见别的东西,抬头看,天上漂浮着的云,怪异得很。 那些浮动的云,更像是镜面一般。 她稍不留神,沈絮灵被方千亥拐跑了。 他们不知道来了什么地方,还敢乱走,要真的又发生冥界那样的事情,怎么办?她有些怒气上来了。 “咳咳咳,别担心,反正也要去查看情况的,他们有分寸的。” “你怎么样?” 谢泽羽试着运转了一下灵力,登时疼得不行。 那男子修为之高,应该是赤乌护法列都。 没想到再见到他,他的修为精进的如此快,是他大意了。 “我再见到他,非要杀了他,管他什么护法!” “你笑什么?” 姜淇漪奇怪看着咳嗽不止还笑个不停的谢泽羽,“你觉得我在说大话,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我要杀他,也不是不可能。” 谢泽羽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阿漪,你是在替我不平吗?” “别人伤你,我当然不平,何况还伤得那么重,我很难受。”姜淇漪后面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眸也红了,“我在万劫血山捡你回来,你就没受过那么重的伤。” “阿漪,别难过,我会活着和你一起回去的。” 他好不容易找到她,自己不能死,她更加不能。 无须再验证什么,他不会认错的。 “谢大哥,姜冰块,过来!!” 悠长嘹亮的声音在空旷的地方回响着。 姜淇漪脸色冷了几分,搀扶着谢泽羽慢慢走过去。 走了一段路,就看到方千亥兴奋的跑过来,连说带比划道:“我们发现了一块漂浮着的石头,好神奇啊,小灵儿不小心划破了手血滴在上面,天上的云层也起了变化。” 姜淇漪看向不远处的天空云层,那云层藏有影像? 她心跳快了几快,扶着谢泽羽走了过去。 果然有一块泛着奇异光芒的石头浮在半空,沈絮灵御剑停在石头前面,紧闭着双眸不知道在做什么。 在她的头顶上,那云层影像模糊不清。 等了一阵,沈絮灵御剑下来了,神情有些激动。 “姜姐姐,好神奇啊,我神识进入那石头后,竟然看到了我过去的一切发生的事情,一幕幕展现在我眼前。” “我也去,我也去!!!” 方千亥大笑着御着那面镜子歪歪扭扭上去了。 谢泽羽和姜淇漪的脸色都有些怪异,尤其是姜淇漪。 她上次在冥界的奈何桥三生石上,什么也没看见,难道说她还没有前世,只有这一世,而这一世还不可见。 那在这石头上呢,能看见她五岁前的过去吗? 又或者能发现她和陆弦意的关系吗? 她的心跳得很快,忐忑期待看着那熠熠生辉的石头。 “阿漪,既然有这样的机会,去吧。” “你不怕我不是?” 谢泽羽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头,“我不怕。” 沈絮灵完全是一头雾水看着两人说着似是而非的话。 姜淇漪没想到他如此笃定,她登时召唤出昌阙,将谢泽羽交给沈絮灵,准备等方千亥下来,就去。 方千亥磨蹭了好会儿,才下来,满脸的兴奋,“这破石头,真是神奇,连我小时候尿床.......咳咳咳都有。” 沈絮灵闻言笑了起来,“原来阿亥小时候还尿床啊?” “这破石头,从小到大都能看见,你们去不。”方千亥转移话题道,他可不想在沈絮灵面前丢了面子。 姜淇漪当即御剑冲了上去,御剑停在石头前。 割破手指头前,她望了望底下站着的谢泽羽。 仅一步之遥,她就可以找到她的身世,也可以揭开一切。 苦苦追寻这么久,终于到了要解开谜团的时候。 她竟然迟疑起来,迟迟没有动手。 “你怎么来了?”姜淇漪讶然看着上来的谢泽羽。 谢泽羽叹气笑着,“刚才问了他们,我想我的神识可以依附在你身上,也可以看见你看见的,别怕,有我陪着你。” 姜淇漪不再迟疑,一刀划下,血水渗入那石头中。 她凝神伸手放在了石头上,开始感应。 一股奇异的热气自她掌心窜入她的心脉,她紧闭的双眸忽然有所感,浮动着的云层似镜面,将一些景象一幕幕闪现在她脑海。 基本是她在若疆的过往,有些她不愿意看的,当即忽略掉。 用神识感应窥见这些景象是较为耗损灵力的。 她渐渐有些支撑不住,心情也烦乱起来。 这些云层镜面漂浮不定,一幕幕飘荡在她脑海中,从她踏入转生梦开始一直到她在若疆的过去,真可谓事无巨细。 云层镜面停滞在了她五岁的画面,一直重复,就在她以为窥见不了过去的一切时,云层镜面重新浮现出来新的。 她紧张的凝神聚气,生怕遗落半分。 那云层虚虚浮浮,模糊的画面也慢慢清晰起来。 那是关于和她长得一样的女孩的过去,和她曾经梦到过的梦境也有几分重合,姜淇漪险些控制不住心神。 她震惊之下,发现那些云层边缘还镌刻着属于个人名讳。 姜淇漪心念一动,极快扑向被她忽视了的若疆云层镜面,那些云层镜面边缘全镌刻着金色的小篆。 她一直没注意,她以为镌刻着的就是她的名字。 再去认真看时,每一块云层镜面边缘刻着的都不是姜淇漪。 每一片虚虚浮浮不定云层镜面边缘,闪烁着金色光芒下,无一例外刻着的都是同一个陌生的名字。 陆弦意。 每一片都是如此,无论是若疆还是属于陆弦意的过去。 那是不是说,她和陆弦意根本就是一个人。 她的手都颤抖起来,几度控制不住神识,云层镜面也受到影响波折起来,影响画面也模糊起来。 那她为什么会成为姜淇漪?她的元神昭示她和陆弦意是同一个人,那说明她不是陆弦意的转世,她就是陆弦意。 她还在心神不宁时,停滞在她五岁画面的那片云层镜面骤然起了变化,竟然开始分化出数片稀薄的云层来,那里面藏着什么! 那一定就是解开一切迷惑的根源! 她的嗓子眼都吊起来了,呼吸也急促起来。 分裂出的五片稀薄的云层镜面,因为受到姜淇漪神识的影响,画面出现的极慢,久久没办法感应她的元神。 姜淇漪拼力维持着神识的探入,不敢懈怠。 就在五片云层镜面渐渐清晰时,幻境骤然崩塌。 一切化作虚无。 第六十二章 “姜姐姐,我看到,你被困…… 崩塌的幻境化作虚无,姜淇漪的神识也被逼出来。 体内的元神也受到剧烈的冲击,她猛地吐出一口血来,任由身子虚浮往下坠落下去,眼眸中茫然一片。 谢泽羽也受到波及,来不及调息紊乱的脉息,先往下接住了一直落下去的姜淇漪,轻轻拭去她嘴角的血渍,横抱着她慢慢落下来,眼眸红了一片,将她牢牢圈在怀中。 “你真的是阿漪,我说过,我不会认错,阿漪我来迟了。”谢泽羽有些哽咽说着,真的确认的那一刻,强烈的失而复得,让他几乎不敢置信,哪怕现在也害怕是梦境一般。 姜淇漪也小声啜泣起来,将头埋在了他的怀里。 “我什么也想不起来,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想不起来我们曾经经历过的,我想不起来......” “阿漪,我们有时间,想不起来我们还有未来很多岁月。” 谢泽羽轻轻抚着她的脑袋,将头也轻轻靠上去,眼中含泪笑着道:“你说过想去看北地的大雪,还想去东海的蓬莱,我都没来得及带你去,我们还有时间。” 姜淇漪压抑的哭泣起来,原来自己真的是他找的人,可她一点也想不起来,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 不远处站着的沈絮灵和方千亥都没过来,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愣愣站在原地,默默看着。 幻境骤然崩塌,那悬浮着的石头也散发出异常的红光。 寂静的魂梦云也在红光下有了变化,一个个小漩涡浮现出来。 “谢大哥,是不是巫族的那位神尊祭司发现了我们?”方千亥不想打破他们互相依偎的场景,但现在也没办法了。 谢泽羽扶着姜淇漪站起来,他现在也是灵脉几处受损,灵元殆尽,甚至元神也有了伤痕,若真是那个巫族的祭司出手,他们恐怕很难逃走。 “禁地对那些巫隶和巫影是有制约作用,但对那位祭司神尊恐怕不能,想办法离开。”姜淇漪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 方千亥不用说,已经召唤出那面降魔真如镜,他现在是苍阙修为,更能自如操纵神器。 周围漩涡越来越多,红色的水汽在漩涡处蒸腾不止。 四人都察觉到了致命危险气息。 降魔真如镜能照妖魔,也可辨别虚实,破幻境的不二神器。 魂云梦说到底也是个构筑出来的幻境虚幻存在,在降魔真如镜的探照下,很快显现出不一样的地方来。 “姜姐姐,那里,是不是一座传送阵?”沈絮灵雀跃道。 层层的红色雾气散开,降魔真如境透出的金色佛光下,远远地可眺望到,浮动的石头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小高台。 “漩涡中有东西。”谢泽羽眼神一凛。 姜淇漪握住昌阙剑,往前一步站在了他的前头,轻声道:“你伤势不轻,若真的有问题,我来。” 谢泽羽当然不会应允,好不容易找到姜淇漪,他不会让历史重演,手掌微光一现,玉笛出现在手上。 几人极快的往高台那里撤退,一面留意着周围漩涡的变化。 漩涡范围越来越广,和周围的小漩涡逐渐相连在一起。 高台传送阵的位置看着近,其实几人御剑过去都有距离。 “小心!!”姜淇漪拔剑斩碎扑来的红影。 无数的形状怪异的血色爬行傀影,开始从漩涡中不断的涌出,寂静的魂梦云到处是傀影的嘶吼声。 不像那些漆黑若墨的傀影,它们速度更快,无惧法术和剑气,哪怕击溃,也极快的爬起来更凶猛的攻击过来。 不过呼吸间,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几位,擅闯本尊禁地,还想离开吗?” 沉稳且阴郁的声音不知在何处响起,回荡在无穷的魂梦云。 沈絮灵和方千亥联手已经驱退了一批凶猛攻击的傀影,两人都是一脸的疲惫,傀影每次被击溃,散发出的浊气都渗入他们体内,腐蚀着他们的灵脉,灵力无法供应。 “我来对付,你们想办法退到高台那里去。”姜淇漪沉声道。 谢泽羽第一个没有答应,反而拦在了她的前头,“永劫修为,哪怕是受了伤,也绝对比你一个刚踏入破厄期的强,阿漪,听话,和他们走。” “我不听。”姜淇漪咬着下唇,一递一送间,已经杀退了几个几乎攻击到她身上来的傀影。 后面站着的两个人也没要离开的意思。 方千亥已经开始新一轮的攻伐,降魔真如镜也慢慢浮起,站在他身侧的沈絮灵也挥着残灵剑丝毫没退。 “姜冰块,要走一起走,我不是抛下同伴独自逃生的人,何况你别小瞧了本世子的降魔真如镜。” “是啊,姜姐姐,我们一定要同去同回。” 姜淇漪眼睛有些酸涩,笑着道:“好。” 四人彼此背靠着,不断的寻找机会对付那些死不了的傀影,同时互相配合,向着高台移动着。 “真是有趣,还能挣扎这么久。” 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像是将他们当作困笼之兽玩弄一般。 姜淇漪没来由的火大,换下了昌阙剑,取出了元舒。 元舒剑出,强烈的剑意瞬时震住了那些环伺左右的傀影。 瞅准机会,四人极快的撕开一道口子,拼尽全力往近在咫尺的高台跑去,后面是纷涌不息的傀影追捕。 “小灵儿!!”姜淇漪叫出声来。 沈絮灵为了保护她,手臂硬生生受了那血色傀影的撕咬,将她手臂上的血肉咬下一块来。 方千亥双眼欲喷火,怒吼着驱使着降魔真如境对付那只还在吞咬沈絮灵血肉的傀影,甚至要扑过去杀了它。 “你竟然敢!敢伤害小灵儿!!”方千亥完全没了理智。 手中的降魔真如境爆发出刺目的佛光,直接将那只傀影困在佛光下,他甩出藏在储物袋内的火系高级符箓,将杀不死的那傀影当即烧成了灰烬。 沈絮灵又是难受又是感动,无力扯着方千亥的衣摆,“阿亥,我没事的,我们先走。” 方千亥一腔怒火释放完毕,红着眼一言不发将她背着。 姜淇漪怒火之下,也愤怒杀了几只纠缠不休的傀影,大量的耗损灵力,她脸色也苍白了几分,“小灵儿,谢谢。” “姜姐姐,我们是同伴啊,大家互相保护是应该的,到了!”沈絮灵趴在方千亥肩头,雀跃指了指前面的高台。 谢泽羽率先推着三人往上面去,自己留在后面断后。 一管玉笛,抵挡如浪潮一般的傀影。 他的白衣瞬时淹没在了无尽的红色浪潮中。 上去的姜淇漪心都停滞了,提着元舒剑毫不犹豫跳了下去,不管不顾挥剑一路杀过去,毫不畏惧那些傀影对她的撕咬。 “你怎么下来了?”谢泽羽喘/息着问道。 他的白衣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浊黑的血迹布满一身,下意识将姜淇漪护在怀里,叹气笑着,“小傻子就是小傻子。” 姜淇漪摇摇头,“我不是过去那个小傻子,我也可保护你。” 谢泽羽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惨然一片,握住姜淇漪的手,两人并肩杀出血路,站在上面的两人也下来接应。 高台上的传送阵光芒大现,不知通往哪里。 下面的傀影竟然还敢往上攀爬,根本无惧。 姜淇漪率先握住谢泽羽的手,又牵住站在右侧的沈絮灵,“无论被传送到了哪里,只要大家在一起,就没什么可畏惧的。” 四人牢牢握着彼此的手,相视一笑后,走入传送阵中。 传送阵内气息激荡,再睁眼时,已经不是魂梦云。 姜淇漪紧张往周围看了看,发现同伴都在,松了口气。 “这里,是不是锁魂天谴?”姜淇漪颤声问道。 谢泽羽还没开口,魂梦云出现的声音再度响起。 “诸位能出魂梦云,实力不错,有资格成为我大阵的祭魂。” “高台传送阵是你安排的?” “传送阵不是诸位选择的吗?只不过诸位运气不好,选择了那一座必死的阵法。” 姜淇漪环视四周,完全找不到那个说话的大祭司在哪里。 方千亥有些自责,“要是我能多探照一下,说不定能发现其余的传送阵。” “和你无关,这位大祭司故意让我们选择的,就算不是你,他也有别的方法。”谢泽羽道。 “谢泽羽,你多年前来过一次,能侥幸逃走,还敢来?” “大祭司,我们无意冒犯。”谢泽羽还不想和他冲突起来。 他们现在在的就是巫族转生梦十死无生的锁魂天谴,偌大的广场上四根赤色石柱矗立着,石柱上缠绕着的铁链锁着无数的怨魂,戾气远胜类似的怨魂,地面全是密密匝匝的血色符箓。 广场底下就是深渊,饲养着巫族精心配置的上古妖兽。 “来了,就成为锁魂链的怨魂吧。” “谢泽羽,为何你总有本事让本尊的巫隶为你所用。” 姜淇漪心一动,扬声道:“你把风大夫如何了?”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他人?”广场上光芒一现,传送过来两个人,其中说话的男子正是追捕他们的列都。 列都身侧站着的紫衣女子,脸上戴着银色的面具,嘴角泛着冷冽的笑意,“真是大胆啊,神尊,可能启用碎魂锁冥阵了?” “广清,列都,切莫让本尊失望了。” 列都眼神透着凶狠,死死盯着谢泽羽。 谢泽羽察觉到杀气,忙道:“走!!” 四人刚走几步,无形的阻拦将他们逼迫了回来。 与此同时,广场上的大阵已经启动。 “姜姐姐,我想起来了,我在无止滩幻境见到的是什么了。” “什么?” “姜姐姐,我看到,你被困在一座大阵里。” 第六十三章 “诸位,在找这个叛徒吗?…… 危机四伏的环境,沈絮灵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着实让姜淇漪惊得不轻,那一次她几乎是耗尽了力气将几乎陷进去的沈絮灵拉出来,还以为她在里面看到了什么,原来她是想去救自己,又是惊诧又是感动。 转瞬间,锁魂天谴上方的紫红色的苍穹已经散开了,显露出原本的苍穹面貌来,久违的外界苍穹云浪让几人都是一怔。 列都伤势还没痊愈,只负责辅助广清开启大阵。 两人斜站在广场的两段,微微点着头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在胸前快速的翻转着各种手势,与此同时苍穹云浪也由湛蓝转为墨色,紫色的闪电犹如蛟龙穿梭其中。 “想办法在大阵未成时,突破离开,阿漪,这次不能任性,你必须活着和小灵儿他们走。” “那你呢?” 姜淇漪绯色的衣裳被劲风吹得凌乱,右手死死握着元舒剑,定定盯着谢泽羽,“你要是以死换我们活着,我断然不会应允。” 谢泽羽眸子微微一沉,握住了她的手,“好,我们一起。” 再看向站在后面一声不吭,神情如出一辙坚定的两人,谢泽羽明白劝说是无用的了,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 “祭司神尊,据我所知碎魂锁冥阵百年前被人界修真者联手击溃后,已经是一座残阵,我们想要走也不是没可能。”谢泽羽一面说着,一面留意大阵的破绽。 苍穹的紫色闪电不休止,将云浪都渲染成了深紫色。 耳畔的响雷也轰鸣不休,只待阵成数道天雷降下。 “不错,可哪怕是残阵,对付诸位也足够了。” 那位一直未曾露面的祭司神尊虚影在锁魂天谴广场上空飘然而现,暗色的斗篷遮掩了他大半的样貌,何况他的脸上也挂着一副流转着赤色光芒的金色面具。 谢泽羽心里涌出强烈的不安来,抓着姜淇漪的手都紧了几分。 “他的修为我竟然看不出?”谢泽羽生出一丝恐惧来。 姜淇漪还没见过谢泽羽慌乱的时候,她面向那半空的虚影心里的恐惧绝对不会少于谢泽羽,那种窒息一般的压迫感,让她忍不住想要跪下臣服。 “阿亥!”沈絮灵扶住被反噬的方千亥,降魔真如镜也跌落在了他的脚边,镜面还有了一丝裂痕。 方千亥心疼的将镜子捡起来,“太可怕了,这是师父给我的神器,竟然会被大阵破坏......” 广场四周边沿全都升起血色符箓的光幕,上方的青色法阵形状类似上古凶兽,狰狞着俯瞰着底下的几人,随时准备扑下来撕碎了他们,强烈的罡风猛烈的吹打着。 “这光幕的威慑可比苍老那次可怕多了。”姜淇漪说着还是没忍住拔剑冲了过去,元舒剑斩过去,也不过在上面留下了淡淡的痕迹,她自己险些被反弹的摔出去。 谢泽羽眼疾手快接住了她,“别冲动,这座大阵一旦开启足以毁天灭地,百年前的魔族入侵,就是动用了此阵,奈何他们毕竟不是巫族,能力有限,才被我们找了空子破了阵。” 姜淇漪明白他的意思,百年前数名永劫修为的修真者联手才只是破了阵,竟然都没有毁掉这座阵。 如此此阵的真正主人开启,他们还真是在劫难逃了。 “碎魂锁冥下,诸位不过蝼蚁,何必苦苦挣扎。” “你就是巫族的掌权者,我额上的图纹究竟怎么回事!!” 姜淇漪被阵法死死压制,听到祭司的话,仍是不忘问清楚她额上图纹的来历,找遍转生梦都不找不到图纹的来历。 漂浮在阵法光幕外的黑袍男子,闻言淡淡笑了。 “你本就是殉阵的,苟活了这些年,还不知足?” “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姜淇漪怒而拔剑,不管不顾冲向男子所在的位置,挥剑斩向流转着血色一般颜色的光幕。 祭司无动于衷漂浮在原地,手掌轻轻一抬,那光幕骤然变亮,将姜淇漪裹住,死死困住了她。 “元舒剑,真是有灵性的神剑。” 祭司对姜淇漪手中的元舒有了兴趣,伸手想要将人和剑一同带出来,姜淇漪视剑如命,自然不肯轻易放手,险些被拖出去。 “放开!” 谢泽羽在下面一跃而起,一把拉住几乎要被拽出去的姜淇漪,谨慎盯着站在光幕外的祭司,此人的力量实在可怕。 他方才几乎是拉不住姜淇漪,无法和此人抗衡。 祭司目光瞟了过来,“谢泽羽,莫说你现在永劫初期,就算是当年永劫巅峰期,你又如何?区区修真者,不过蝼蚁。” 上空的惊雷犹自不休,一道紫色的天雷轰然降下,直逼姜淇漪而去,谢泽羽环抱住姜淇漪,开启防护,硬生生承受了这道雷。 青色的结界霎时碎裂成了碎片,谢泽羽闷声吐出一口血来。 姜淇漪眼圈红了,死死盯着前面的祭司。 “我杀了你。” “哦?” 姜淇漪慢慢挣脱谢泽羽的保护,重新握住了元舒剑。 祭司饶有兴趣也没再进攻,等在原地。 大雨也从上方紫色苍穹中瓢泼倾下,浇透了在场所有人。 “泽羽,我说过我也可以保护你的,我们还有机会搏一搏的,对吧?”姜淇漪看得出,大阵因为列都的重伤,还没完全开启。 谢泽羽一直想着将姜淇漪护着,害怕失去,可与其想办法逃避,不如迎面而战,大不了陪她一起死而已。 下面,沈絮灵和方千亥还在苦苦支撑着,想办法抵抗青色法阵落下的攻击以及不时降落下的天雷。 “千亥,小灵儿,上来。”谢泽羽喊道。 两人相视一眼,默契的御剑上来,和他们并肩站着。 祭司一时间有些看不懂他们想做什么,面具下的眼眸中透着浓浓地疑惑,漫不经心的态度也正经起来。 大阵成阵不过须臾间,他们难道还想挣扎吗? “大阵还没成,我们合力攻击一处,想办法撕开一道口子,直接面对那位祭司。”姜淇漪极快传音几人。 这想法有些大胆,但也并非不可行,就是速度要快。 须臾间,四人已经默契的各自分工。 姜淇漪现在修为仅次于谢泽羽,身体状态也最好,还有元舒剑在手,自然是首当其中,谢泽羽则负责辅助她。 方千亥的降魔真如镜可以压制一切邪魔,一旦他们破了口子,降魔真如镜能第一时间找出破绽,扩大裂缝,再有沈絮灵挥剑而上,助力姜淇漪撕开口子。 祭司还在思考,光幕已经出现强烈的撞击。 他还没来得及挥手加大阵法的压力,神剑的剑气已经逼迫到了他的跟前,一道绯色的身影竟然极快的窜到了他的跟前,险些将他的衣袂削下。 一切快的不过呼吸之间,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下面站着的列都和广清也是措手不及,压根没想到他们竟然敢直接面对祭司,而放弃对付他们。 “纵然我们是蝼蚁,也能撼你这棵大树。”姜淇漪嘲讽笑道。 几人侥幸离开大阵后,完全不敢停滞,没命的御剑逃离。 祭司若不是面具遮掩,那脸上的神情想必很是难看。 姜淇漪想到这里,心中大为畅快,方才被大阵压制的死死的时候,还要听着那祭司的冷嘲热讽,憋屈死她了。 “阿漪,我们出来了,走!”谢泽羽也畅快大笑起来。 后面的祭司直接放弃整理已经濒临开启的大阵,如风一般的追击者几人,同时下令整个转生梦,阻拦他们。 几人联手破了大阵,现在士气大振。 尤其是方千亥,大笑着道:“什么破阵,不过如此!” 谢泽羽仍是谨慎,“我们不过是侥幸还有速度加上运气,一刻没有逃离此地,我们仍是危险。” 如他所说,几人刚跑到穷途殿,半空已经升上来数名巫隶,开始将他们包围在其中。 姜淇漪杀过两个巫隶,明白他们并不好对付。 巫族擅长的就是大阵,底下的巫隶也会,他们没时间陪着耗下去,再不快点走,那位祭司本体追来,他们就走不了了。 姜淇漪不再手软,什么杀招好使,就使用什么。 若疆练就出来的杀招,现在完全用得上,不过须臾间,她已经杀出一条血路来,脸上溅洒了不少温热的血水。 那些巫隶的意志力再强,碰到犹如杀神的姜淇漪,也胆怯了。 四人顺利的穿过重重包围,往穷途殿外冲去。 他们不知道风溟昂有没有被祭司抓住,现在回去那破屋的地方还是有必要的,毕竟以风溟昂的机警,也不会轻易的被抓住。 后面的巫隶穷追不舍,那位祭司却始终没有出现。 几人的心中都有些不安。 经过血湖时,那血湖上方运转不休的阵法暂时拦下了他们。 现在想要乘着小船离开,那就是别人的靶子。 后面的巫隶已经很快追上来,谢泽羽已经杀了几个。 姜淇漪一咬牙,挥剑斩向前面的阵法。 血湖上方的阵法毕竟威慑力没那么大,元舒剑拼力的一击,也算是击溃了一部分,引得下面湖水里的怨魂躁动不已。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姜淇漪虚弱的笑笑。 四人御剑穿过血湖,追来的巫隶全部遭到血湖怨魂的反噬阻拦,反而没办法追上他们。 谢泽羽追上前,拉过御剑的姜淇漪,让她和自己并乘一剑。 “血湖的阵法反噬也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谢泽羽略责道。 姜淇漪轻轻咳嗽着,低声笑着,“好了,好了,我不是没事吗?泽羽,我难受。” 一句难受,谢泽羽后续责怪的话再也没说出口,连忙她搂紧了一些,想要输给她灵力,发觉自己都是自难保了。 “泽羽,不要愧疚,能保护泽羽,我也很欢喜的。” “阿漪,我最怕的就是这句话。” 谢泽羽喟叹一声,伸手搂紧了几分怀里的女子。 过了血湖,就是血祭楼。 血祭楼的巫隶不是对手,方千亥和沈絮灵最熟悉的地方,两人在前面引路,遇巫隶就杀,一路上也还顺利出了血祭楼。 姜淇漪皱眉道:“泽羽,一路过来都没见到那祭司,不对劲。” 谢泽羽也发现了,不过现下还是找到风溟昂要紧。 破屋那里安静的可怕,沈絮灵和方千亥率先跑过去,两人跳下去检查后,很快又出来了。 没人在里面。 “诸位,在找这个叛徒吗?” 祭司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第六十四章 谢泽羽又惊又急,又是一大…… 难怪祭司没有出现,原来他已经等在了这里。 暗紫色的苍穹瞬时成了血色,映得地上也是殷红一片。 沈絮灵跑过去将风溟昂扶了过来,他浑身上下透着血水,不知道受到了何种折磨,侥幸的是还没有死。 浮在半空的祭司,有着俯瞰一切的傲气不屑。 “你们快走,离开,离开的坑道就在前面。”风溟昂催促着。 姜淇漪不肯,“要走一起走,不然,我无法和苏姑娘交代。” 风溟昂苦笑着,“我是巫族的叛徒,没办法离开的,我说了,要活着将几位带出此地,我,不可食言。” “诸位,你们走不了的。”祭司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地面霎时地动山摇起来,几人险些都站不稳,无数道裂缝冒出妖异的紫色雾气来,有些大的裂缝还传来恐怖嘶吼声。 风溟昂脸色剧变,“快走!祭司神尊在底下豢养了凶兽。” 姜淇漪想起了在锁魂天谴上见到了的凶兽幻影,若真的是实体,他们恐怕没有一战之力。 “走,方千亥背着他。”姜淇漪急促道。 方千亥苦着脸无奈的将重伤的风溟昂背着,“我成苦力了。” 风溟昂想要下来,沈絮灵安抚着道:“风大哥,我们一定都可以平安出去的,你不用担心连累我们。” 风溟昂叹了口气,指引着他们往坑道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的裂缝不断扩大,溢出的雾气让几人都感到一窒,好几次慌乱之下险些掉到裂缝中去。 姜淇漪跑在最前面,现在上空已经被祭司用阵法控制,他们没办法御剑,按照风溟昂的说法,他们距离那个坑道还有距离。 “小灵儿!”方千亥惊叫着想去抓掉下去的沈絮灵。 他现在背着人,速度还是慢了一步。 姜淇漪借力一跃,扑到了裂缝的边缘,伸手拉住下坠的沈絮灵,用力将她拉扯上来,还没站稳一个黑影将她扑在了地上。 “姜姐姐!!”沈絮灵挥剑对付压在姜淇漪身上的妖兽。 妖兽体型巨大,像一座小山,姜淇漪正龟缩在空隙的地方,要不是她反应快,几乎就被压成了肉饼。 她认得这妖兽,是古籍上记载的饕羲,生性嗜杀凶猛,皮毛寻常仙器难以伤它半分,擅长火系术法。 沈絮灵的剑没有伤到饕羲,反而激怒了它。 几团火球直接砸向沈絮灵,炙热的火焰逼得她连连后退。 谢泽羽他们也被凶兽缠住,根本没办法脱身过来相助。 “不要恋战,想办法逃。”姜淇漪一翻转手中的元舒,刺中了饕羲的腹部柔软的部位,疼得它发狂起来,震裂的地面被它一踏碎,陷落的更加离谱起来。 姜淇漪拉着沈絮灵穿梭在还算平稳的地面,跳跃着闪避着饕羲喷出的火焰,以及祭司布下的法阵降下的杀伐。 “诸位还真是让本尊费心,竟然释放了四头凶兽阻拦。”祭司站在阵法的中央,双手操纵着阵法,死死压制着奔跑的几人。 阵法覆盖的范围逐渐广袤,他们的行动也受到阻碍。 “方道友,放我下来吧。”风溟昂挣扎着下来,剧烈的咳嗽起来,“前面,前面就是坑道,谢道友知道如何去。” 方千亥想要拦下他,风溟昂已经纵身跃去了前面,消失在了尘烟中,现在的情况,他也不能去拉回他了。 姜淇漪还在奋力拉着沈絮灵逃命,一抬头,撞上了风溟昂。 “你们先走,我来阻拦。”风溟昂淡定道。 姜淇漪回头看了看尘烟中,饕羲速度不慢,很快就追来了。 “你现在的情况,能阻挡什么?” “身为巫隶,自然有办法,再不走,真的走不了,祭司神尊的阵法比凶兽更可怕,阵法连绵数里,一旦阵成,必死。” 姜淇漪也见识过祭司的神力,确实非凡人可比肩。 沈絮灵是不肯的,眼圈先红了,哀求道:“风大哥,我们一起走好不好,曲意姐还在等你呢。” 风溟昂神情凝重,艰难的笑了笑,伸手抚了抚沈絮灵的脑袋,“这几年,我也是真心将你当作我的亲妹妹,曲意,拜托了。” 沈絮灵含着泪拼命摇头,她想去拉风溟昂,却扑了空。 姜淇漪也没动,若是以前,她定然毫不犹豫选择逃命,现在,她没办法做到让别人替自己送死的决定。 拉扯间,饕羲追到。 站在饕羲脚下,几人真的恍若蝼蚁。 姜淇漪挥剑击碎了几个炙热的火球,散了的火星将她的右臂灼烧了好几处,她不禁眉头一拧。 青色的法阵也在缓缓运转,降下的青色光芒化作各种凶兽幻影,朝着他们吞噬而来,逼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来气。 “没时间了,姜道友,带着小灵儿走!”风溟昂催着。 姜淇漪仍旧没动,踏步而上,一剑斩向饕羲的脑袋。 剑气荡出层层的剑影,全部落向饕羲的那只眼中,硬生生剜出它的眼珠来,姜淇漪也被饕羲暴怒之下,撞出了许远。 风溟昂着急的看了看头顶上的青色法阵,即将阵成。 布满了巫族特有的符篆,闪烁着异常的青色光芒,在法阵中缓缓移动着,填补着空白的位置。 姜淇漪疼了好一会儿,勉强的爬了起来。 没了一只眼的饕羲暴怒异常,喷出的火团到处都是,地面塌陷的地方也在扩大,他们这里很快就沦陷下去了。 “姜道友,得罪了。”风溟昂一抬手,击中了没防备的姜淇漪,将她送出了即将塌陷的地方。 沈絮灵流着泪摇摇头,“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一起走。” “小灵儿,既然注定有人牺牲,那就让我来,你们帮曲意不辞辛苦到冥界取来魂体,我实在无以为报。”风溟昂笑了笑有些遗憾道:“答应我,照顾好曲意。” 沈絮灵还想说什么,已经被风溟昂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风大哥!!!不要啊!!!” 沈絮灵哭着想要扑过去,被姜淇漪拦腰抱住,拉了回来,“不要辜负了他的牺牲,走!!” 风溟昂慢慢转向扑来的饕羲,掌心现出一根漆黑的手杖来。 姜淇漪她们跑了一段路,就遇到了前来接应的谢泽羽他们。 拖住他们的那只凶兽暂时被他们困住了,不过也是暂时的。 方千亥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哭成泪人的沈絮灵,他心里也难过,遥遥的望过去,也看不见风溟昂的身影。 “走!”姜淇漪沉声道。 谢泽羽握住了她的手,姜淇漪越是这样心里的情绪起伏的更厉害,她现在是在强烈压着那股煞气。 方千亥拉着沈絮灵,跟上队伍,往前面的坑道去。 坑道的位置不算偏僻,他们很快就到了。 坑道内,异常斑斓的光芒充斥其间。 沈絮灵脸上挂着泪,转过身去,望着前面尘烟不止的地方。 姜淇漪也知道她在等什么,三人暂时都没有下去。 “走吧。”谢泽羽黯然催着。 姜淇漪揽过沈絮灵的肩头,“不要辜负了风大夫的牺牲。” 沈絮灵双眸通红着,一声不吭跟在三人后头。 后面骤然传来爆裂声,沈絮灵猛地回头,身子轻轻摇晃了下,她下意识往前跑了几步,无力的跪在了地上,“风大哥......” 方千亥慢慢地走过去,“小灵儿——” 他诧异看着扑在自己怀里痛哭的沈絮灵,半晌没敢动。 “他,死了?”姜淇漪有些不敢置信。 谢泽羽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唯有一死,方可对抗那么可怖的力量吧。 风溟昂的死亡换来的时间不多,他们已经听到了凶兽的吼叫。 姜淇漪走过去,按住了沈絮灵的肩头,“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小灵儿,振作起来,此仇,我们会报的。” 沈絮灵微微颔首,慢慢地站起来,最后再看了眼远处。 坑道内不知有没有被祭司破坏。 谢泽羽先行下去,姜淇漪不放心,自然是第二个下去。 方千亥看了眼沈絮灵,“小灵儿,我们也走吧。” 两人跟在后面,一起跳入坑道中。 坑道内罡风刚烈,刮得几人眼睛都睁不开。 再醒来时,已经是出现在了废弃的矿山附近。 谢泽羽忍着剧痛,扶起姜淇漪,环顾四周,发现沈絮灵和方千亥都在,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不敢大意,左手掐诀,一束青色微光自他手指间释放出,遥遥地飘向黑夜中,消失不见。 “你在做什么?”姜淇漪诧异道。 谢泽羽神情放松下来,“带你回去。” 姜淇漪没明白什么意思,还想问,矿山洞口那里出了异常。 巫族的人竟然为了追捕他们,出了转生梦。 矿洞口那里升上来数名巫隶,站在最前面的就是广清。 “真是有意思,你们竟然还能脱逃出来。” 姜淇漪发现那祭司没有追来,还是松了口气。 沈絮灵持着残灵剑愤怒的冲向了他们,她一向温柔不擅杀招,此刻每一剑上似乎都凝聚着无穷的杀意。 广清嗤笑着,“愚蠢。” 身后的巫隶一拥而上,将沈絮灵围住,方千亥见势不妙抄着降魔真如镜就冲过去。 谢泽羽和姜淇漪也快速冲了过去,同巫隶厮杀在一起。 四人都是一路厮杀来,灵力早就没了,尤其是沈絮灵和方千亥,两人全是燃烧着灵元,透支着灵力在支撑。 “阿漪!”谢泽羽扑过去,牢牢护着姜淇漪,生生承住广清神器放出的杀招,当即半昏厥的跪在了地上,嘴角沁出青黑色的血水来,竟然是有毒。 姜淇漪死死盯着广清,她手中的神器类似箜篌,轻轻一拨弄,无数的青色短芒迸发出。 “那可是专门对付修真者的毒。”广清冷冷笑着。 姜淇漪愤怒的挥着元舒,不要命的冲过去,完全没有防御,只想取走她的命,神剑在手,广清也有忌惮。 “真是疯子。”广清不屑道。 她轻轻抚弄着手里的箜篌一般神器,青色短芒霎时溢出,笼住了姜淇漪,“不想杀你,但没办法了。” 谢泽羽又惊又急,又是一大口浊血喷出,“阿漪!!!” 第六十五章 “昌阙剑,是我顾师弟的本…… 漆黑如墨的苍穹忽然间闪烁出数道剑气,齐刷刷降下,将横在姜淇漪身前的青色短芒全数击溃。 暗黑的苍穹掠下数道剑光,映亮了夜色。 姜淇漪认出了御剑落下的那少年,那是道真门的林臻境。 竟然是道真门的来救他们了。 广清也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中州修真界执牛耳的宗门,还来了不少破厄修为的弟子,落在后面的灰袍男子修为更是永劫期。 灰袍男子约莫三旬,不苟言笑,板着一张脸,在见到跪坐在地上的谢泽羽,板正严肃的神情方稍稍松动了一些,“大师兄,可有事?掌门有事,暂时不能抽身前来。” “师叔,他,他是......”林臻境满脸的不敢置信。 “陆归,多年不见,宗门可好?”谢泽羽支撑着慢慢站起来,走到姜淇漪身侧,将她扶起来,确认她没事方松了口气。 陆归目光落在姜淇漪身上,脸色一变,“她,怎么?” “回去再说,先将这里解决了。”谢泽羽说完又是一口血流出嘴角,他忙擦去,勉力使自己站稳。 还在厮杀的巫隶也退了回去,方千亥搀扶着沈絮灵也退到了他们这里,沈絮灵身上也挂了不少的伤。 陆归提着剑走向广清,“你是巫族的金魄护法?阁下神器重伤我宗门大师兄,若无交代,我道真门绝不罢休。” 广清冷笑着,“区区修真者,也敢如此狂妄,今日算他们运气好,有本事你追来转生梦,否则他日,我们也会上道真门。” 陆归气得不轻,召唤出仙剑,追击广清而去。 广清自然不会畏惧,不过再纠缠下去,也没必要。 “铮!” 陆归的仙剑被广清神器抵挡住,硬是将那仙剑重新落回了陆归手中,震得他连连后退了几步方稳住。 “我巫族千年沉寂,只待有朝一日重现辉煌,届时,纵然是神界魔界又如何?”广清慢悠悠说着,周身华光乍现,消失在了原地,那些巫隶也跟着消失在了原地。 陆归眼眸中有过震惊,他没想到,不过百年,巫族竟然实力如此强悍,同等的修为,他竟然还被压制了。 他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噪乱声,一回头,谢泽羽竟然昏了过去,他的伤势太过严重,这会儿终于是支撑不住了。 陆归赶忙跑过来,一探他的脉息,惊讶不已,忙招呼弟子将谢泽羽带去道真门,再看姜淇漪三人,也没阻拦,让他们一同跟着去了道真门。 “这位道友,留步。”陆归叫住了姜淇漪。 姜淇漪心中担忧着谢泽羽,有些不耐的站住了,“有事?” “道友名唤什么?” “这重要吗?” “重要,因为道友与我过世的小师妹相貌几乎一致。” 姜淇漪有些诧异看着一脸疑惑认真询问的陆归,难怪谢泽羽说要带她回去,她竟然是道真门的小师妹? 那时候在魇都,陷入梦靥时,她记得谢泽羽就说过带她回去。 迎着陆归探询的目光,她沉默一阵还是回答了。 “我叫,姜淇漪。” **** 道真门坐落在中州仙灵充盈的清幽雨峰山,巍巍宗门,以仙灵之力为支撑浮在上空,飘渺云雾间,隐约可见仙门矗立。 山门下都设了禁制,若是强闯,必定会遭到反噬。 陆归取出手印,开启了山门下的结界,若隐若现的光幕慢慢消逝,没了禁制,几人也就可以直接御剑到达山门。 姜淇漪一路上都在留意着谢泽羽的情况,也没心思注意道真门,听到沈絮灵小声说着到了,方抽出心思来。 值守山门的弟子,见是陆归,都恭敬的退在了一侧。 “姜道友,我道真门可是有不对的地方?”陆归出言道。 姜淇漪也说不上来,道真门一切应该是陌生的,她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亲切感,难道她真的在道真门生活过? “不过见到中州修真大宗门,一时惊叹。”姜淇漪平静道。 陆归脸上掠过一丝失落,不置可否点了点头,招呼着几人往里面去,“大师兄伤势太重,我须得带着他去仙宗殿找掌门师兄医治,几位便随着弟子去客舍休息吧。” 姜淇漪想跟着一起去,一激动牵引了一直没管的伤势,嘴角沁出血水来,她默默地擦拭掉。 陆归看在眼底道:“姜道友放心,我们定然会保证大师兄安然无恙,道友伤势也不轻,可让林师侄带着去药堂诊治。” 沈絮灵也上前劝道:“姜姐姐,你伤势也严重,谢大哥有他们照顾会没事的,现在你也要保重你自己才是。” 姜淇漪不舍的目送着陆归让弟子抬着谢泽羽消失在了传送台上,明明知道到了道真门,他还地位非凡,她仍是无法安心。 林臻境现在还是一脸的懵,不知道那位和他年纪相仿无几的男子竟然是他师叔辈分。 还在愣神,方千亥热情勾住了他的脖子,咳嗽笑着道:“林臻境,我和谢大哥称兄道弟,日后,你是不是得叫我一声师叔?” 林臻境笑了笑,松开方千亥,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瞧着他痛苦的神情方罢休,又朝姜淇漪道:“姜道友,随我来吧。” 姜淇漪默然点着头,跟在林臻境身后去了台阶上平台的另一处传送阵的地方,四人站在上面,不消片刻,已经换了地方。 此地风景幽美,竹林掩映间,几座屋宇错落其中。 林臻境走过石桥,并没再往前去,而是放出了一只纸鹤。 看着三人不解,他笑道:“晏师姑便是寻药堂的主人,近年来师姑身体不适,想来求诊的错过了时辰都得先行通禀。” “那要是她不出来,我们不是白来了?”方千亥咳嗽道。 林臻境微笑道:“那自有其余的师妹接待,几位可在寻药堂歇息,待得明日早早前去问诊。” 姜淇漪没什么感觉,她现在更担心谢泽羽的伤势。 陆归都不带着他来寻药堂,直接去了宗仙殿,想来伤势不是一般的轻,她的心微微一疼,恨不能现在就去守在他身旁。 好在几人运气不错,那位晏师姑还是答应看诊了。 “晏师姑不但是寻药堂的主人,还是三大首座之一,为人非常和蔼,你们无须担心的。”林臻境边走边介绍着。 走过竹林夹道的石板路,就是寻药堂到了。 寻药堂的弟子不多,大部分是女弟子,都在忙碌着整理药草还有炼制一些丹药。 “林师兄,师尊在里面等着了。” “多谢周师妹。” 站在药堂口的女子生得清秀,笑起来眉眼弯弯。 药堂内,尽是各类灵草的香气混作一处,数个药架陈列,走过前面的一排药架,竹帘隔着的就是看诊的地方。 “师尊,林师兄带着人来了。”周师妹拱手朝竹帘后道。 “嗯嗯,进来吧。”略沧桑疲劳的声音响起。 姜淇漪心莫名地一跳,诧异跟在林臻境后面掀开竹帘到了后面殿堂中,她回头看了看那竹帘,款式和师父的也太像了。 背对着他们忙着筛选药材的女子慢慢转过身来,平静的目光在遇到姜淇漪时,骤然一变,脚步都加快了几步,走到她跟前。 姜淇漪也有些莫名的触动感,站着没动。 “你,你,你叫什么?” 怎么都是一开口,就问她叫什么? 姜淇漪眉头微微皱着,难不成她也认为她是道真门小师妹? 女子约莫四旬的模样,一头秀丽的乌发并未盘起,只用简单的木簪束起,不难看出年轻时候是个清丽的美人,上了年纪更显温婉和蔼,看上去很是可亲温和。 “姜,淇漪?”女子自顾念着,又朝姜淇漪仔细看了看。 在场的三人都是一脸的懵然,彼此都想知道发生了何事。 “小姑娘,你和我过世的小师妹太像了,我,我失态了。”女子眼圈微红,又朝林臻境道:“林师侄,他们交给我吧,你若有事可先离去。” 林臻境实在太疑惑了,不过身为小辈,晏师姑没说,他也不好直接过问,当即抱手行礼,退出了殿堂。 方千亥可不管那么多,激动凑了过去,“谢大哥是道真门的大师兄,姜冰块你还是小师妹啊,哈哈哈哈——” 他疼得呲牙,摸了摸挨了姜淇漪一记爆炒栗子的脑门。 姜淇漪知道他们说得小师妹是陆弦意,她也知道自己是她,可到底为什么她从陆弦意成了姜淇漪,她身上巫族的禁锢又是什么,她都无从得知,除了谢泽羽,她谁也不信。 “小姑娘,你伤势不轻啊,灵脉多处受损,元魄也有散乱的迹象,咦,你的元魄有些奇怪。”晏灵仙诧异道。 姜淇漪等着她的下文,她现在对自己身体也好奇得很。 晏灵仙摇了摇头,有些为难道:“我竟然无法看出,罢了,先给你治疗灵脉受损,稳住元魄。” 姜淇漪有些失落,不过来日方长,终有机会解开谜团的。 她的外伤也严重,自然也是要上药的,一直背着的昌阙剑也被她解下,放在了一旁。 方千亥拿着灵药和灵丹还有一些涂抹外伤的灵药去了外面,毕竟这里面就他一个男的,着实不太方便。 调好药的晏灵仙先给沈絮灵治疗了那条伤势颇重的手臂,“你这手臂幸亏是来得快,不然这股气息乱了你的心脉,届时伤及元神,你这右臂都要废掉,无法练剑。” 沈絮灵有些后怕看了看右臂,忍着疼痛,让晏灵仙通过灵力将调治好的灵药涂抹在手臂,顺着修复被傀影毒煞气伤及的灵脉。 姜淇漪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若是沈絮灵手臂因她废掉,她该如何补偿,身为剑修,不能握剑,她不敢想。 “姜姐姐,别内疚,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沈絮灵宽慰道。 沈絮灵越是这么说,她心里愈加愧疚。Ding ding 一路上她一直将自己看作姐姐,而她非但没有护着她,还让她舍生忘死的保护自己,这份情谊,她不会忘的。 治疗了沈絮灵的右臂后,晏灵仙又给姜淇漪的右肩上药。 姜淇漪那会儿逃命,都没注意右肩遭到了巫族大阵的刺伤,那大阵的煞毒附着她的右肩,一点点渗入她的灵脉,难怪她的灵力歇息后还是难以汇聚。 半晌没有动静,她有些诧异回头。 晏灵仙端着木碗,正愣愣盯着昌阙剑。 “昌阙剑,是我顾师弟的本命剑,你从何得来?” 第六十六章 晏首座,我师父真的是道真…… 半支起的木窗,吹拂过微寒的风,卷起缕缕药香散开。 晏灵仙坐在近木窗的小凳上,若有所思看着窗外的翠竹,半晌轻声道:“你师父,可还好?” 姜淇漪还没从方才的惊诧中回过神,蓦地听到晏灵仙的发问,连忙道:“师父缠绵病榻数年,近来又好转的迹象。” 晏灵仙哦了一声,又问了具体的病症,开始在后面高高的药柜上寻找,她找的很专注,像是完全忽略了后面的两人。 “姜姐姐,你师父也是道真门的啊?”沈絮灵小声说着。 姜淇漪也是一脸的懵然,轻轻抚了抚一旁的昌阙剑。 她想到那次谢泽羽突然问她肩上长剑的事情了,或许那时候他就认出了师父,那为什么不相认呢?按理说,他们都算亲近的同门师兄弟? “我需要时间配制,这丹药或许能延缓你师父的痛楚,具体的,我届时会去一趟若疆亲自问诊。”晏灵仙将灵草都挑选好了,全都放置在前面木台上,看样子是准备炼制了。 姜淇漪问道:“晏首座,我师父真的是道真门的吗?” 晏灵仙莞尔一笑,缓步走到她身前,轻轻拿起了那柄仙剑,“这是师尊给他的本命剑,不会有错的。” “单傩,我还是习惯他原本的名字,顾星岸。起初听你说起你师父的性子,我还有些不大相信是同一人,毕竟,他曾是那样洒脱不羁的少年。”晏灵仙说到后面,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姜淇漪还是有些糊涂,百年前那场魔祸,足以打垮她师父吗?让晏首座口中张扬的少年成了那般?还是另有隐情呢? “那我师父怎么会离开道真门?”姜淇漪询问道。 晏灵仙脸上蒙上了一层郁色,“他,没和你说过吗?” 姜淇漪一脸的茫然,单偌从来和她说得是他曾拜师中州一仙门,可也没说是哪个仙门?别的,他更不会说了。 “顾师弟想来是想和过去彻底隔断,那我也不好再揭开。”晏灵仙的话里话外,也是不愿意再提及了。 姜淇漪顿觉有些失落,还想追问一些,晏灵仙已经掀开竹帘离开了内堂,跟着几个弟子去了外面。 内堂一下就只剩下了两人。 “姜姐姐,你还在想你师父的事情吗?”沈絮灵问道。 姜淇漪确实想了解更多一点关于师父的事情,或许谢泽羽醒来后,她还可以去问问他,师父到底当年为何离开道真门。 “小灵儿,在转生梦,你说曾在无止滩幻境看到我被大阵困住,到底是如何?”姜淇漪突然想起了这事。 那次在转生梦,情况危急,也来不及多去追问。 沈絮灵轻轻啊了一声,努力回想那日脑海中骤然冒出的画面。 “我看见,姜姐姐你浑身是血被困在类似巫族大阵的阵法内,你很痛苦,后来,后来我想不起来了......”沈絮灵歉疚说着。 姜淇漪拍了拍沈絮灵的肩头,“能想起这些,已经够了。” 她额上有巫族的禁制符咒,还和巫族碎魂锁冥阵有着关联,甚至和永劫血渊也牵扯不清,要是可以,她还想去巫族一趟。 她不能不明不白的活着,那些害了她的人,她绝不会放过。 晚间时分,周师妹还让几个女弟子给她们客舍送来了饭食。 她们伤势不轻,晏灵仙执意让她们留在客舍养伤几日。 姜淇漪实在没胃口,谢过周师妹后,坐在了一旁把玩着脖子上的竹哨,要是谢泽羽醒来了,她一吹,他能听到吗? “姜冰块,你不饿啊?”方千亥吃得风卷云残,“这饭菜就是素了一点,味道还是不赖,我都快饿死了。” 姜淇漪抱着手看着他,“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方千亥怕了她,忙低头去吃菜,顺带着给沈絮灵夹了自己托盘内的肉菜,“小灵儿,你得好好补补,手臂还疼吗?” “阿亥,我没事的,我碗里都是你夹的菜了。” “啊,有吗,也不多啊。” 姜淇漪懒得去理会方千亥,她待着闷,走出了院子。 客舍外,是幽幽竹林,今夜的月色还不错。 她信步随意走着,穿过竹林来到了一处碧池前。 “晏首座?”姜淇漪诧异看着披着披风的水蓝色衣裙的女子。 晏灵仙也有些错愕,微微一笑,“在寻药堂待着还习惯吗?” “一切都好,听林道友说晏首座身体不适,夜里寒,还是早些去歇息为好。”姜淇漪不自觉生出关切之意。 晏灵仙拢了拢披风,“白日里烦心事多,晚上得空出来走走。” 或许怕姜淇漪误会,她又道:“与你们无关的,是我想起了过往的事情,物是人非,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碧池水波清澈,山峰寒气重,水面隐隐有白雾飘着。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姜淇漪道。 晏灵仙神情黯然,“四十年前,魔族大肆祸乱人界,想要利用人界数万凡人为祭,开启一座大阵,修真界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于是魔族先行剿灭我们这些宗门。那日,道真门的弟子死伤无数,宗门台阶都被血水浸泡,师父也是那日仙去的。” 姜淇漪可以想像得到,那日的惨烈景象。 那座大阵就是巫族的锁魂碎冥大阵,还好不是巫族开启的。 “最后呢?” “最后,魔族被我们击溃,大阵也破坏掉。” 晏灵仙说着不自觉看向姜淇漪,眼眸内泛起了微微涟漪,“你真的太像小师妹了,小师妹没了后,大师兄几乎入魔,那时候没人敢去阻挠大师兄,他疯魔的几乎不认得我们同门。” 姜淇漪心重重的一撞,神情也有些恍惚。 “后来还听闻师兄一人一剑杀去了魔族残部,浴血而归,又听闻他去了冥界,还去了巫族,掌门也曾派人去找过,一无所获。我们都以为大师兄已经没了,还好他还活着。”晏灵仙说着已经哽咽了起来,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 姜淇漪耳畔已经渐渐听不清晏灵仙说什么,匆匆告辞后,跌跌撞撞的去了传送阵那里。 守在那里的弟子还想劝阻她留下,就被姜淇漪强行拉开。 “师父,她——” “让她去吧,她或许真的是小师妹。” 晏灵仙不相信她的大师兄会无缘无故带着一个像小师妹的替身回来,真的如她师兄痴情的人,怎么会将感情投放在另一个替身身上,还如此上心呵护着。 传送阵很快将姜淇漪传送到了宗仙殿长阶下。 守夜的弟子很警觉,发现不是同门的弟子,都围了上来。 还是林臻境赶来解了围,“姜道友,你不在寻药堂养病,怎么跑这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要见泽羽。”姜淇漪极快说道。 林臻境看了看长阶上的楼宇,“师尊和陆师伯都没消息传出,想来谢师伯还在治疗中。” 姜淇漪攥紧了手,“我站在外面看一看就好。” 林臻境想了想,还是引着姜淇漪跟他上去了。 宗仙殿建造的极为宏伟,楼阁高耸,还有结界护着。 林臻境开了结界,带着姜淇漪轻手轻脚去了楼阁的外围,来到了一处木窗前,“谢师伯就在里面。” 姜淇漪透过模糊的窗纱,隐约可见床榻上躺着的谢泽羽,眼眶不禁一热,手指紧紧抓着窗棂,想要再近一点。 没有了结界的限制阻拦,里面的说话声也听得到。 “那女子和小师妹样貌一致?” “掌门,难道是大师兄遍寻不到,找来的替身聊以慰藉?” “谁!” 一股剑气穿过木窗直逼窗外的两人而来。 姜淇漪没有带昌阙,不得已拔出了元舒剑化解了这道凌厉的剑意,与此同时,里面的人也出来了。 陆归她是认得,站在陆归身侧的灰袍男子她却陌生。 “师尊恕罪,弟子是看姜道友思念心切,不忍之下,方带着她前来,并非有意窃听师尊和师伯的谈话。”林臻境单膝跪下请罪说道。 灰袍男子气势更强于陆归,他走下台阶,一伸手抓来姜淇漪身侧的元舒剑,又看了看她,“姜淇漪,若疆御虫师?” 姜淇漪看出男子修为是永劫巅峰期,那股压力让她有些难以承受,甚至不敢直视男子,“是,敢问前辈是?” 男子走近姜淇漪,将那股气息的压制稍稍松离了一些,“道真门掌教陵游,你为何有元舒剑?” 姜淇漪没想到,问完了昌阙剑,又轮到了元舒剑。 面对如此的强者,她也不敢撒谎,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 陵游将元舒剑还给了她,“进来吧。” 姜淇漪提着剑,匆匆跑了进去,到了殿内又放慢脚步走到了床榻前,轻轻握住了谢泽羽的手,眼眸红的更加厉害。 “师兄的伤,我们已经处理了差不多,唯独那巫族的毒过分毒烈,还需时间。”陵游沉声说着。 确认谢泽羽没有大碍,她的心也逐渐落下去。 “我今晚可以留下来吗?”姜淇漪看向陵游。 陵游沉默了会还是轻轻点了下头,“等师兄醒来,我也有事情询问他,在此之前,道友可随意出入宗门。” 姜淇漪知道他想问什么,“多谢掌门。” 出来后的陆归忍不住问道:“师兄难道也认为她是小师妹?” “是不是,大师兄最清楚。”陵游拂袖走下了台阶。 陆归看了看里面,也跟着离开了宗仙殿。 殿内一下冷清下来,林臻境也大大松了口气,要知道平日里出现类似的事情,掌门定然会责罚的。 嘱咐了几句后,他轻轻带上门也离开了。 姜淇漪守在床榻前,泪水无声地滴落在谢泽羽的手背上。 她真的想他快点醒来,她有太多的话想要和他说。 白日里服下的丹药,在晚间情绪的剧烈波动下,药性提前发挥起来,一阵阵剧痛袭来,她摇晃着想要站起来,强烈的眩晕感让她一下扑在了谢泽羽身上,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第六十七章 有我在,你笨一点也没…… “哇,泽羽,好大的门啊。” 陆弦意微张着嘴,呆萌的脸上流出一丝惊叹神色来。 守门的弟子俱是青衫宗门服饰,遥遥见了有人御剑落下,都急忙上前,看清来人后都欢欣起来。 “大师兄回来了!” “大师兄一去七年,我们都很想念你。” 陆弦意站在谢泽羽背后,好奇抬头看向他,“泽羽,原来你是他们大师兄啊,泽羽好厉害。” 谢泽羽哭笑不得,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那几个弟子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大师兄带回来的究竟是何人。 “师尊可出关了?” “师尊前日就出来了。” 谢泽羽轻轻点了点下颌,揪住还蹲在花丛间拨弄花蕊的陆弦意,往宗门内的广场去。 “小傻子,见了我师尊你须得尊敬一点,不要乱问,听到没有。不要去逗弄那鸟,那是四师妹的灵雀。”谢泽羽一不留神,陆弦意就跑去了传送阵石像那里去抓鸟。 陆弦意扑了个空,有些丧气,“它都不喜欢我。” 谢泽羽笑着叹了口气,狠狠揉了揉她的脑袋,“那是四师妹的灵雀,自然不会认你,笨!跟我走吧。” 陆弦意不舍得一步三回头,摇了摇谢泽羽的手,哀求道:“那小白鸟好漂亮,可不可以让泽羽的四师妹借我玩两天,我一定好好照顾它的,我可以给它喂我最喜欢的糖葫芦。” “噗嗤,哪里来的如此可爱的妹妹?” 传送阵光芒一现,出来个穿水蓝衣裙的女子,小白鸟一下停在了她的肩头,亲昵地和她打着招呼。 “青雀可是挑食得很,不好养的。”女子笑意盈盈。 谢泽羽笑了笑,“四师妹,你和这小傻子说不通的,在她眼里,糖葫芦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哪里有不喜欢的道理。” 陆弦意茫然,糖葫芦不好吃吗? 她听着两人的对话,原来那好看温柔的姐姐还是医修,名字也好听得很,一下生出亲近之意。 晏灵仙摸了摸青雀,又看了看一直盯着青雀的陆弦意,“希望师尊能收下小意,那我便又有了一位小师妹了,你们回来后,去我那里坐坐,我看小意着实喜欢青雀。” 陆弦意欢喜得紧,甜甜地叫了好几声晏灵仙姐姐,惹得晏灵仙也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知道是谁不要紧,入了我们宗门,我们就是小意的家人了。” “小傻子唯一优点就是嘴甜了,四师妹,我们先走了。”谢泽羽笑着告别,拉过陆弦意,走入转送阵,消失在了原地。 宗仙殿在最高峰,两人通过传送阵过来也还快。 道真门的掌教玄虚真人端坐在中央的玉座上,听着下面大弟子的陈述,威慑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过站在大弟子身侧的女孩。 坐在两侧木椅上的两个弟子也大气不敢喘。 陆弦意被玄虚真人凌厉的双目盯着,有些怯怯的挨着谢泽羽, “还请师尊收下阿意。”谢泽羽也察觉到不对劲,单膝跪下。 玄虚真人须发皆白,仙风道骨下掩不住的威严气势,他一抬手,陆弦意登时临空朝他飞了过去。 谢泽羽下意识想去抓,瞧着旁边二师弟的眼神示意,还是没有伸出手去,紧张盯着前面。 陆弦意也紧张的要死,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玄虚真人的掌心停在她的天灵上方,一股股炽热的气息贯穿着她的全身,疼得她脸色煞白。 “师尊!!”谢泽羽一下站了起来,向前两步。 “她,不能收,你将她送下山。”玄虚真人一挥手将陆弦意送了回来,语气不容置疑。 谢泽羽扶着难受的陆弦意,心疼的轻轻擦拭掉她额上的冷汗,心中窜起一抹火来,“师尊,阿意究竟哪里不好?” 玄虚脸色沉了沉,“她体质特殊,并非凡人,如今魔界不宁,不可不防,我们修真界,更要如此。” 谢泽羽看了看惧怕挨着自己的陆弦意,抓住了她的手,“阿意不是魔界的人,她只是个小傻子而已,倘若师尊容不下她,我愿意陪着她一起离开。” “你!!”玄虚怒而站起。 还没见过师尊如此怒火的两个弟子,也齐刷刷站了起来,想要劝说,却不知道怎么劝说。 陆弦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明白泽羽的师父不喜欢她,还要让泽羽送她走,想着鼻子酸涩起来,眼泪默默淌下。 她不想和泽羽分开,不想和那次一样,被人遗弃。 她睁开眼见到就是泽羽,她不能没有他的。 “我,我不是坏人,你不要生气。”陆弦意鼓足了勇气,红着眼怯怯看着高座上站着的玄虚。 玄虚冷哼着,“故作姿态!谢泽羽,我不会收她为弟子,你也别妄想离开宗门!” 一拂袖,人瞬时离开了宗仙殿。 谢泽羽伸手擦了擦陆弦意脸颊上的泪痕,“小傻子,你不想去看青雀吗?我让陵游师弟带你去,我晚点来找你。” “我不要青雀了,泽羽,不要扔下我。” “阿意,我不会的,听话。” 陵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既然师尊心意已决,不如送这小姑娘离去,你偶尔也可以去看看她。” 谢泽羽摇了摇头,勉强笑笑,“她离不开我,我也一样,我要去单独见见师尊,阿意就暂时交给你照顾了。” 陵游无奈的点了点头,招呼着陆归一起送陆弦意去寻药堂。 陆弦意恋恋不舍的跟着两人离开了宗仙殿。 一路上她都一直闷不做声,连陵游给她找来谢泽羽说她最喜欢的糖葫芦也都没有接。 “大师兄怎么会养一个傻子。” “陆师弟,不要乱言。” “师兄,我哪里乱说了,你看她,呆呆笨笨的,要说她是魔界的,我不信,哪有魔界收这痴傻的。” 陵游站住了,一声不吭盯着还要说的陆归,直到他讪讪的闭上了嘴,挥着手说不陪他一起送傻子了。 “陆师弟没有恶意,直性子而已,你,莫挂心。”陵游道。 陆弦意轻轻摇了摇头,她确实很笨,笨的不知道怎么说自己不是坏人,不知道怎么让泽羽的师父留下她。 寻药堂竹林遍植,清幽宁静。 晏灵仙接到传讯,早就等在了入口处。 “交给我吧。”晏灵仙也大概了解了事情经过,轻轻拍着陆弦意的后背安抚着她。 陵游也有自己的事情,当即告辞御剑离开了寻药堂。 “小意,要和青雀玩吗?”晏灵仙温柔和她并肩坐着,掌心捧着青雀送到了闷闷不乐的陆弦意跟前。 陆弦意不肯进去堂内歇息,非要等在入口处的山崖,抱着双膝注视着远方的山峦上的宗仙殿,哪怕根本看不清。 晏灵仙没想她竟然连喜爱的青雀也不理会,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小意,太阳快下山了,我们回去吧,这儿会很冷的。” “我要等泽羽。” “大师兄处理了事情就会过来的。” 晏灵仙耐心地劝着,同时也看向远方的仙峰。 实在劝不动后,她去了寻药堂找来了一件厚厚的披风给陆弦意披上,入夜后的寒意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深秋的山峰,晚风一吹,寒气霎时就涌上了。 最后一缕沉沉的夕阳余晖也慢慢地落下去,陆弦意眼圈也红了,轻轻咬着下唇,低着头一言不发。 “小意,我无法传讯给大师兄,想来他是有要紧的事情,你等着也无用,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以前也这样,泽羽说要我乖乖等着,我一直守在门槛那里,等到天都黑了,他也没来,晏姐姐,泽羽,他不要我了......” 晏灵仙轻轻揽过她的肩头,陆弦意年纪算来也不小了,对她大师兄的依赖却超乎寻常,也不知道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弦意小声地抽泣着,手臂牢牢环着自己。 最后的一缕夕阳也下去了。 “小傻子。” “泽羽!!” 谢泽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冲过来的陆弦意抱住了,一连咳嗽好几声才止住,无奈笑笑,“真是傻,等在这里,多冷。” “大师兄,师尊如何说?”晏灵仙问道。 谢泽羽刚想说,腰间猛地一紧,他轻轻摸了摸姜淇漪的脑袋,笑道:“师尊,答应了。” 晏灵仙又惊又喜,“师尊改变了主意?” 谢泽羽神情有些不自然,“算是我和师尊定下的约定。” 晏灵仙还想追问,谢泽羽已经牵着陆弦意去了寻药堂,说是要给陆弦意找点吃的。 寻药堂的厨房还有些食材,晏灵仙给两人随便煮了面条。 陆弦意没了负担的心理,呼哧呼哧吃得很快。 吃完面前的面后,又盯上了谢泽羽那一碗。 谢泽羽笑了声,将热气腾腾的面条递过去。 “师尊和你约定了什么?”晏灵仙有些不放心。 谢泽羽看了看晏灵仙,神秘笑道:“不可说,对了师妹你说之前师尊还收了个师弟,是谁?” 晏灵仙见他岔开了话题,也不去追问,“是来自若疆的少年,名唤顾星岸,天赋仅次于你。” “我说呢,师尊说不收徒弟又大方收了,小傻子要是开窍一点,说不准我也不必这么辛苦了。”谢泽羽说着,抬手在埋头苦吃的陆弦意脑门上弹了弹。 “你和师尊的约定,真的没关系吗?” “你以为师尊会害我?师妹,你可想多了,晚点,我带着小傻子就走了,还得给她安排住的地方。” 晏灵仙仍旧是不曾放心,不过再问也是惘然了。 “泽羽,我以后可以留下来了吗?” “是啊!” “不高兴吗?” “我是不是很笨,让泽羽很辛苦的想办法让我留下来。” 谢泽羽笑出了声,刮了下陆弦意的鼻子,“是笨,我也习惯了,有我在,你笨一点也没什么。” 夜色苍茫,两人御剑往主峰去。 陆弦意牢牢抱着谢泽羽的左手手臂,鼻子抽了下,“我以后一定好好修炼,我也要保护泽羽。” 还想说什么,她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脑海里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还不忘低声念着,“我要,保护......泽羽......” 谢泽羽的声音也渐渐听得不清晰,一切归于混沌。 第六十八章 “那是师父?” “泽羽!” 睡得昏昏沉沉的姜淇漪终于是被宗仙殿内的熏香熏得醒来了,来不及回想梦里的画面,就惊喜握住了醒来的谢泽羽的手。 谢泽羽也是苏醒不久,身子还很虚弱,斜靠在床榻上,一直没有去吵醒睡在自己身上的姜淇漪,还给她盖上了衣服。 “怎么哭了?”谢泽羽擦了擦姜淇漪眼角的泪水。 姜淇漪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坐过去一些,伸手抱住了谢泽羽的腰,紧紧依偎在他的怀中,眼睛清晰了又被泪水模糊住。 “阿漪,别担心,我没事的。” “泽羽,你太好了,我能遇到你,一定是做了天大的好事。” 谢泽羽笑了声,也拥住了她,长久以来的郁郁也散去了,巫族一行,九死一生,好在他真的找到了他的阿漪。 “做没做好事不知道,但,运气很好。” “我那时候,刚下山,年少无畏哪里都去。后来路过一个镇子,他们说山里有妖怪,还喜欢掳掠孩童,我年少血性,直接御剑去为民除害,斩了那妖兽后,我本来想离开的,不知为何,突然想去看看有没有幸存的孩童,没想到在桃林树下真的看到一个女童,睡得沉沉的,怀里还抱着一柄神剑。” “那女童是我?” 谢泽羽笑笑,揉了揉怀里的姜淇漪的脑袋,“对啊,那桃林妖气不小,要不是我去了,你躺在那里迟早被出没的妖兽吞噬。” 姜淇漪想了想,还真是运气好,不然她一个孩童,还抱着来历不明的神剑,四方贪婪的妖兽都会被吸引来的。 “我,怎么会有神剑?” “我也不清楚,你除了知道自己叫什么,其余的一概不知道,我问了村子的人,也都说没见过你。” 姜淇漪对自己的过去愈加扑朔迷离,她的过去连谢泽羽也不清楚,而且,那会儿几岁的自己跟着谢泽羽几年,已经是少女的模样,怎么到了若疆又是孩童的模样? “阿漪,无论你是谁,有着怎样的身份,你都是我的阿漪,上天入地,无人敢伤你,也无人可以将你再带离我的身边。”谢泽羽说得笃定,双手也环抱得更紧一些。 姜淇漪鼻子有些酸涩,刚止住的眼泪又要淌落下来。 若是她能够想起从前多好,才不算辜负了泽羽如此深情不渝,巫族的那些画面好似在看她人的过去,她不过一个旁观者而已。 “泽羽,我们以后去一去从前历练的地方,好不好?” “好,阿漪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那些时候没来得及去的,也都一起去了,过去不记得,那就从头开始,我们还有时间。” 宗仙殿内的熏香缕缕,缠绕在依偎的两人间。 殿外的天色也渐渐明朗起来,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陵游仍是有些不放心,天蒙蒙亮,他就御剑赶了过来,算起来,药效发挥的好,谢泽羽该醒了。 “陵师弟,别来无恙。” “师兄......” 陵游原以为道心坚定,原来再见故人,仍是伤怀不已。 再看坐在一侧的姜淇漪,心头疑窦再起。 “师兄,她,真的是小师妹吗?”陵游有些不太相信。 谢泽羽点了点头,语气不容置疑,“是,我带她回来了。” 陵游后退了几步,神色大惊,好在这些年执掌道真门,习惯了处变不惊,勉强稳住心神后道:“那日,小师妹入了那大阵中,你我都是亲眼所见,哪里还会有生还的迹象?而且,小师妹如今分明是十来岁的年纪,就算活着也不该是这个年纪?” 姜淇漪一直默默的听着,双手牢牢交握着。 谢泽羽止住了陵游的质问,“她是阿意,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会去查清。” 陵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既然师兄如此笃定,我也别无二话,毕竟师兄险些因此入魔,若是真的找回了小师妹,也好。” 姜淇漪明白陵游还是不太愿意相信她就是陆弦意,可她要不是亲眼在转生梦里走了一遭,也不会轻易相信的。 正说着,殿外又传来声响,原来是晏灵仙来了。 她原是来给谢泽羽问诊的,即便有两位师兄坐镇,她也放心不下来,何况姜淇漪跑来这么久,她也该来看看。 “四师妹,多谢了。”谢泽羽接过晏灵仙给的灵药,“多年未见,师妹可还好?” 晏灵仙有些伤感,“物是人非,说不上好与不好。” 谢泽羽黯然了片刻又笑道:“四师妹,至少阿意回来了。” 晏灵仙的惊讶程度没有陵游那般大,她其实也隐约猜到了,又仔细看了看一言未发的姜淇漪,“小意,不一样了。” 姜淇漪昨夜做的梦,那些零星碎片一下冲进了脑海,她一下脱口道:“青雀,还好吗?” 晏灵仙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你还记得青雀?” 迎着三人注视的目光,姜淇漪抚了抚额,皱着眉头轻轻摇了摇头,“我,很模糊的记忆,具体的我也记不清了。” “没关系,小意,以后可以慢慢想。”晏灵仙眼圈红了,轻轻拍了拍姜淇漪的肩头,“小意这一身的肃杀戾气,我险些不敢认,她一定受了很多的苦吧。” 谢泽羽听着,神色一伤,“是我的错,以后绝对不会了。” 姜淇漪也被说得伤感起来,久违的温暖让她心里也暖和起来,连陵游那板正的脸也难得流露出欣慰的神情来。 她过去在道真门,一定是过得很快乐。 谢泽羽服下灵药后,还需要陵游为他疗伤修复损伤的灵脉,她和晏灵仙只得离开,晚些时候再来。 “小意,别担心,师兄很快会恢复如常的。” “晏,姐姐,我想去看看师父住的地方。’ 晏灵仙听到那一声晏姐姐,眸子顿时一亮,温柔笑着,“好。” 孤灵峰远离主峰,灵气也稀薄,往常少有弟子来。 唯一的一座完好的木楼,也陈旧不堪,唯独较为干净。 “数年前的大战,耗尽了孤灵峰的灵气,已经不适合修炼,属于五师弟的居所,我特意保留了下来,进来吧。” 晏灵仙推开木门,招呼着后面的姜淇漪。 姜淇漪站了会,慢慢地走了进去,一股陈旧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她微微皱着眉头环视着庭院。 庭院枯竹遍地,干涸的水池也没了水,走廊的地板好几处是破了的,除了干净也没别的优点了。 “这就是师父的房间?”姜淇漪跟着进去了一间屋子。 屋内陈设简单,墙上还挂着一副泛黄的画像,仔细看,那画得是个蓝衣高马尾的少年,少年怀抱昌阙剑,嘴叼着干草,笑得肆意张狂。 “那是师父?” “是不是有些不敢认?” 姜淇漪确实不敢认,单偌和他完全是判若两人了。 那画上还题着两句诗。 醉饮千觞不知归,御剑逍遥九霄上。 晏灵仙在桌前坐下,拂去了桌上的灰尘,谓叹道:“好些时候没来,屋子里生了这么多的灰。” 姜淇漪道:“晏,姐姐,画像是谁给师父画的?” 晏灵仙道:“是,一位故人。” 故人?好像在若疆也听过,算是对单傩很重要的人吧。 画像画得传神,画画的人的水平是不错的。 也是上了心的在描摹。 “他很珍惜这幅画,有机会你带给他吧。”晏灵仙将画卷取下来,卷起来给了姜淇漪。 姜淇漪接过画轴放入了储物袋中,关于师父的过去,还得亲自回去问问,晏灵仙这儿是问不到的。 屋内的陈设不多。 简陋的书架放置的道经和术法书籍早就泛旧,还有一些潮湿的根本一碰就容易散开,书页上的标注笔记疏狂豪放。 她想起了若疆,师父的书架上的书,字迹都是端端正正的。 师父的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 木楼不过两层,上面早就腐朽,楼梯都没办法踩踏,要不是晏灵仙一直在收拾,恐怕早就坍塌了。 重游故地,晏灵仙情绪一直不高。 “我一直以为师弟去了,他还活着,真好。”晏灵仙手指轻轻拂过书架上的书卷,“四十年,弹指一瞬,却早就物是人非。” 再留下去,也没必要了。 两人离开了孤灵峰。 宗仙殿那里,陵游还在为谢泽羽疗伤驱毒。 “小意,先和我去寻药堂换药吧,晚些时候再来,师兄也醒来了,你,等着也没用的。”晏灵仙柔声劝着。 姜淇漪轻轻点头,不舍看了眼紧闭的门,她还有很多的话没有和他说,等他彻底好了,慢慢说给他听。 和他去游历,和他去若疆。 一回到寻药堂,就听到沈絮灵要离开的消息。 “下一枚坤羽在魔海渊?”姜淇漪问道。 沈絮灵点头道:“我手里的坤羽也感应到了的,宗门的剑阵下一次开启就在一月后,我想尽快找到,献给师父开启剑阵。” 顿了顿,她又有些伤感道:“也为了不辜负风大哥。” 说到风溟昂,姜淇漪神情也有些低落,风溟昂为了他们活着回来,孤身迎战杳冥,形神俱灭,连尸身都无法带给苏曲意。 “风大哥听闻我在找坤羽,也一直帮我留意,魔海渊这枚就是他临去转生梦与我说的。”沈絮灵说着眼圈就红了。 姜淇漪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们谁都不要去!”晏灵仙掀开竹帘进来,果断道。 第六十九章 “嗯,让我抱抱。”…… 数百年前,神魔大战,数道空间乱叠出现罅隙,其中不少魔族自罅隙中坠入人界,盘聚在中州的魔海渊,渐渐成了不可忽视的魔族力量,常常肆扰人界。 晏灵仙给两人说完魔海渊的来历后,又道:“四十年前那场血战后,魔海渊十四州岛均布下了强大的血涂幻阵,一旦察觉到修真者气息,启动十四道血涂幻阵,永劫期下无幸存者。” 姜淇漪陷入沉思,若真的如晏灵仙所说,她们前去还真的是送死的,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谈何去找坤羽。 沈絮灵一直没说话,秀眉轻蹙着,半晌哀求道:“晏首座可有办法让我进去,我一定要去找第三枚坤羽。” 晏灵仙叹道:“办法并非没有,但不值得如此冒险,你为何一定要去找坤羽?可是碧海尘光的护宗剑阵出了岔子?” 姜淇漪也看向了沈絮灵,她其实也很好奇。 “宗门护宗剑阵一直是师父的灵元和灵力在维持。” “剑阵二十年需要重启,没有坤羽,就需要修真者以灵元为代价,师父,她已经经不起二次开启了。” 沈絮灵说着已经微微哽咽起来,眼圈泛着红。 晏灵仙面上也笼起了一层愁雾。 她知道碧海尘光的万霞漫天剑阵。 那时魔族入侵,开启的剑阵漾着漫天的霞光,轻而易举将魔族低阶魔修绞杀其中,血色混着剑阵的霞光,震撼着当场仙魔。 “不可以让你师父暂缓开启?”姜淇漪纳闷问着。 开启不了,换个时间,休息一段时间找到坤羽也不迟啊。 沈絮灵悲伤的摇着头,“剑阵若不及时重启,就会彻底荒废,届时找来了坤羽也无济于事的。” 晏灵仙没想到那次大战,剑阵受损如此惨重。 剑阵一旦毁掉,必然会引得魔族躁动复仇杀来。 不管出于那个原因,坤羽都必须要去拿了。 “避仙丹,暂时可以掩住你的修仙者气息,而魔海渊附近的鬼市不定时会有混元裳出售,让你伪成魔族的魔。” “即便如此,被认出的风险也大,你真的要去?” 晏灵仙认真看着沈絮灵,还是希望她能够考虑清楚。 碧海尘光掌教无法抽身离开,他们这些仙门修为有成的,即便有那些东西,也无法掩盖住破厄巅峰期以上的修为。 实在不行,破了剑阵,再去迎战魔族也不可。 “我一定要去。” “还有我。” 晏灵仙诧异看向姜淇漪,“你也要去?” 姜淇漪抚了抚手中的昌阙剑,“是,小灵儿陪我去过转生梦,替我挡过傀影必杀一击,她要去找坤羽,我自然也要同去。” 沈絮灵眸子里泛着泪光,“姜姐姐......” 姜淇漪朝她微微扬着嘴角,“冥界,转生梦我们都去过了,区区魔海渊,有什么惧怕的。” 沈絮灵也努力笑了笑,用力点着头。 晏灵仙欲言又止,她那位大师兄肯定是不会允许的。 ---- 晚上的清幽雨峰山,各峰都悬起了灯盏,遥望去,苍茫的山色中,微光点缀,若星辰闪烁其间。 姜淇漪御剑直去宗仙殿,路过下面的山峰时,心里升起一抹温暖熟悉来,要是可以,长居也不错。 宗仙殿的弟子都认得了她,也没阻拦。 她轻轻推开门,大殿内空无一人,她径直往侧门去,来到了室内,谢泽羽刚好也醒着,见她来了笑着伸出了手,“阿漪。” 谢泽羽或许这两日用药过多,怀中萦绕着一股散不去淡淡的药草香,姜淇漪闻着轻轻皱起了眉头,却又贪恋他怀中的温暖和踏实的安全感,没有放开手离开。 “阿漪,你要去魔海渊?” “晏姐姐和你说了?” 谢泽羽抚了抚她的脑袋,又将手臂圈得紧了一些,“嗯。” “我现在是破厄初期,刚好可以进入,又有昌阙剑在,嗯,还有元舒剑,是完全没问题的。”姜淇漪思考着说道。 “血涂幻阵十四道,确实不俗,你有想过,万一被发现,你可以抵挡得住多少道吗?” “我不知道。” “阿漪,我的伤势还要段时间,我没法陪你去。” 姜淇漪明白他的意思,轻声笑着,“你就算可以去,也没办法去啊,泽羽,我不知道可以抵挡多少道,但我肯定会活着回来。” 室内的熏香味道渐渐浓厚起来。 熏得趴在谢泽羽怀中的姜淇漪昏昏欲睡,偏偏不肯松开他。 谢泽羽心中柔软的不行,将被子掀开盖住了姜淇漪,重新将她抱在怀中,“阿漪,你不能再出事,我,真的承受不住。” 姜淇漪也清醒了几分,鼻子有些酸,“我不会的,此行也不全是为了小灵儿,我也想去查查魔族和转生梦还有我的关系。” “其实查不查有什么关系,你就是我的阿漪。” “可我想知道,是谁让我变成这样,还忘记了我和你的过去,忘记了我到底是谁,我想清醒的活着。” 谢泽羽没有再说话,他太害怕失去了。 窗外夜色深深,巡夜的弟子也换了一波。 姜淇漪真的困意上来了,想要回去寻药堂,又被谢泽羽重新拉入了怀里,他低声在她耳旁呢喃着,“阿漪,别走。” 或许太害怕再次失去她,他的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 姜淇漪心里也有些酸楚,她淡淡笑着,轻手轻脚爬进了里面,温暖的被窝一下驱散了寒意,她伸手握住了谢泽羽的手掌,“我不走,泽羽,睡吧。” 谢泽羽也并肩躺了下来,将她圈了过来,牢牢禁锢在他的怀中,手臂紧紧环着她的细腰,熟悉的感觉让他安心下来。 “泽羽,我不会离开你的,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阿漪,答应我,万事谨慎而行。” “好。” “一旦出现意外,别管其他的,立即离开。” “嗯。” “我会给你一道遁地符——” “我真的困了,泽羽,我都听你的,睡吧。” 谢泽羽无奈笑了声,在她额前碎发轻轻亲了下,安心睡下。 既然要去魔海渊,还是尽早启程。 晏灵仙口中那位新任的魔族少主恰好不在,得趁这个机会去。 “阿漪,给。”谢泽羽将一直用着的玉笛放在了姜淇漪手中。 姜淇漪看得出这管玄色玉笛不俗,入手不似一般的玉,深厚的灵气缠绕着她的手心。 “我一直好奇,你是剑修,怎么武器还是笛子和箫?” “小傻子喜欢。” 谢泽羽笑着刮了下姜淇漪的鼻子。 那日仙门大聚,来了几个音修,惹得小傻子追着赞叹吹捧。 他看在眼底,十分的不满,扳过小傻子的肩头,捏了捏她的脸,狠狠的说以后看他吹弹就行。 “泽羽,能有他们好?” “那是必须的,还有以后不许用看我的眼神看别人!” “为什么啊?” “再问,没有糖葫芦了。” “阿漪,这管玉笛冷谪云笛关键时候可以保你的命,还有,遇到危险,吹响你脖子上的竹哨子,上天入地,我也会来。” “好啦,好啦。” 姜淇漪趁着还没人来,轻轻掀开被褥准备下床去。 刚要下去,又被谢泽羽抱住,将头埋在了她肩窝蹭了蹭,撩拨得她的心也酥麻麻的,小声道:“等会掌教要来了。” “嗯,让我抱抱。” 陵游来时,明显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而且听守门的弟子说,昨夜姜淇漪还没离开过。 他咳嗽了几声,想了想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大师兄,你让我来有什么事吗?”陵游天赋平平,对大师兄有着崇拜的心理,尊敬得很。 谢泽羽淡笑道:“宗门内顶级的灵丹还有符箓,给我一份吧。” 陵游不解,“师兄哪里——” “是她。” “姜道友要这些做什么?” 陵游听完谢泽羽的话,惊讶得半天没回神。 不过看姜淇漪和谢泽羽这样,是去意已决了。 宗门的顶级丹药和符箓他还是有的,看着和小师妹相似的脸,他沉默了一瞬,要真的是小师妹,出了事,他们都承受不住。 于是,他带着姜淇漪去了炼丹房。 取了不俗的丹药和符箓相赠,丹药和符箓没了可以炼制。 人没了,就没了。 宗门的御术地坪广场不少弟子在练习术法。 姜淇漪抱着昌阙剑,坐在一旁目不转睛看着。 一些闪回的画面在脑海涌起又落下。 魔族既然也会锁魂碎溟大阵,和巫族肯定有关系,巫族暂时不能去,去魔海渊说不定还有意外之喜。 远远地,剑影掠来。 “他也要去?”姜淇漪皱眉看着方千亥。 方千亥拍了拍胸脯,“小灵儿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说了本世子的降魔真如镜专克魔族,而且我是佛修,去了那里对你们有利无害,怎么样?” 姜淇漪没有反对,方千亥说得却是没错。 但没必要拉着他下水。 “走不走啊!魔海渊我早些年和师父去过,比你们熟悉地形,再不去,鬼市开了赶不上了。” 方千亥预先踩着那面破损了的镜子,摇晃着站在上空和他们说这话,不时挥舞着手。 姜淇漪抚了抚额,也御剑和沈絮灵追了上去。 第七十章 谢泽羽,刻入姜淇漪骨子里的…… 再去魔海渊前,三人先去了幽暮城阙。 巫族不敢任意出入转生梦,他们倒是不用担心。 再去幽暮城阙,大有物是人非的感觉。 青囊居门前门可罗雀,两扇木门也紧闭着。 姜淇漪心头升起一抹不妙。 “这铺子怎么关着啊?” “唉,我们也不知道啊,想看病都得去别的地方了。” 沈絮灵着急忙慌的去敲门,敲了好几声都没人应。 姜淇漪冷着脸就要拔剑硬闯,没想到,门开了。 青蒿面色憔悴的弓着腰开了门,“是你们啊。” “出什么事了,苏姐姐呢?”沈絮灵抓着他问道。 青蒿咳嗽着好一会儿慢慢说着,“风大夫好久没有回来,夫人担心,过了几天,夫人的家里人来接她走了。” 姜淇漪往里面瞧了一眼,昏黑黑的也看不分明。 青蒿这样子是病得很重了,她不是大夫也看不出什么病。 “青蒿,你哪里不舒服,看着挺难受的。”沈絮灵担心问道。 青蒿猛地咳嗽着掩着口鼻道:“不过是风寒和儿时病症加重,我是药童,没事的,没事的。” 一直站在后面的方千亥蹙着眉头,左手托着下颌若有所思。 她们急着要去魔海渊附近的鬼市,也没多做停留。 既然苏曲意不在,那就以后再来,或者去她的家乡。 沈絮灵仍旧不放心,给了青蒿几颗丹药。 “方千亥!”姜淇漪喊了喊落在后面的方千亥。 他杵在门口,不知道和青蒿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跑了过来,满脸纳闷,“我觉着青蒿哪里不对劲,就是说不上来,这破镜子偏偏坏了,不然邪祟无所遁形。” 姜淇漪看了看青囊居门口的青蒿,“他身上没有别的气息。” 沈絮灵一颗心提起又放心,“青蒿说话和从前一样,确实没有哪里不对劲。” 姜淇漪还是提起了冷谪云笛,吹了一曲。 若青蒿真的不对劲,应该对她的笛音敏感。 一曲完毕,青蒿仍旧没反应,还在向他们挥手道别。 方千亥抓抓头发,“或许是我想多了,那走吧。” 三人同时御剑离开了幽暮城阙。 青蒿一直注视着他们离开,笑容渐渐呆滞起来,分外的诡异。 屋子内几团紫雾涌了出来。 “真是听话的傀儡。”黑色斗篷的男子抓了抓青蒿的脑袋。 一缕黑雾自青蒿的身体内飘出,形成和青蒿外形相似的黑影。 “为何不将他们留下?”广清不解。 他们就在屋内,若他们三人进来,当即就可以拿下。 杳冥低声笑着,慢慢揭开了斗篷。 斗篷下是一张清秀儒雅俊秀的脸,唯独那双眸子透着邪气。 “这幅身体,明明是我自己的,如今用着还不习惯了。” “不用去追,好戏还在后面。” 杳冥抬手握拳,周围瞬时有了一圈淡色的结界。 他低头看了看双手,满意喟叹道:“习惯了飘渺的状态,真实的拥有身体真的太好,他们三个是去了魔海渊?” 广清颔首,“是为了坤羽去的。” “呵呵呵呵。” “沈絮灵真是好操纵哄骗的赤子之心,却也只有她能找到遗失的坤羽,三年前实施的计划,终于要完成了。” 杳冥笑得有些偏执疯狂,眼眸闪着异常的血色。 “那属下还需要去碧海尘光吗?” “去啊,当然要去。” “我真想看看,沈絮灵得知至亲至爱的人都是假象,是她亲手毁掉碧海尘光乃至人界,是何种姿态,能否还如此不谙世事的赤子之心活着,人啊,真是有趣啊。” 广清眉眼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不过一瞬,杳冥捕捉到了,他步步逼近低声阴冷的笑着,“碧海尘光十年,让你生出了怜悯和爱惜吗?” 广清当即跪下,“属下不敢。” 杳冥嘴角泛着冷笑,走向了青蒿,扣住了他的脑袋。 “他忠诚的始终是那个披着伪善皮的风溟昂,不是我啊,他竟然还想杀我。”杳冥稍稍用力,眼眸中还有一丝神采的青蒿瞬时没了任何表情,“还险些让那个废物看出来了。” 广清低头道:“要去杀了他吗?” 杳冥摇着头,“废物而已,此行去魔族还真的要这个废物相助,我还得回去闭关,好掌握这副身体,你监视他们。” 广清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那,苏曲意怎么办?” “杀——。” 杳冥左手撑着前额,眉头轻轻皱起,须臾低声阴狠笑着,“我的身体竟然不听我的掌控了,是真的爱上了那个凡人!” “也罢,暂时让她在幻境中,待我掌握了身体再去处理。” “是。” 坐在门槛上的青蒿也机械的站起身。 附着在他身体上的傀影开始操纵着他忙碌起来。 一切在外人看来,好像没任何的改变。 有着一圈结界,那些凡人来来去去,完全避开了这里。 “姜淇漪真的暂时不用杀吗?”广清忍不住问道。 那日姜淇漪挥剑撕开大阵的口子,杀出血路,实在强悍。 不杀了,日后终归是祸害。 杳冥阴沉笑着,“她才是计划重要部分,我若真的只是杀了她给尊者交代,何必大费周章。 广清有些疑惑,等着后续。 “要不是她四十年前脱逃,我还不知她有这种作用,她这样的,竟然也有人的感情,那我就帮帮她。” “神尊,您说,她就是那日脱逃的女孩?” 杳冥眼底一阵鄙夷,“女孩?她也配说人!” 广清说不出的震惊,尤其是听到后面,久久没有回神。 “说到底,是巫族先祖护佑,亲自将我苦苦寻找的人送到我身边来,还和沈絮灵有了交集,天佑巫族。” “还真是天佑我巫族。” 杳冥脑海又是一阵剧痛,他眸子闪过一抹狠戾,狠狠捂住了脑袋,“真是难以操纵这幅身体,那日给姜淇漪身体植入巫弦,也是,难以操纵呐。” 广清再次吃惊了一下,稍稍低头,掩下这份惊诧。 若不是风溟昂这个身份,杳冥也没办法顺利给姜淇漪身体内植入巫弦,还避开了谢泽羽。 谢泽羽,刻入姜淇漪骨子里的爱意。 百转千回,元神碎裂,都不曾遗忘的心动和爱慕。 不知是否抵得过巫弦一击。 第七十一章 神秘的男人 魔海渊在中州的最西边,那里常年笼着血色的薄雾,深渊下是望不到边际的海域,海水漾着殷红的浪花,拍打着赤色的礁石。 天色渐晚,深渊附近的灰色砂砾空地上升起了浊黑的雾气,和远处海面上的红色血雾形成强烈的对比。 寂寥的空地霎时传送过来不少熙攘的人群。 简陋搭建的鬼市也拉开了序幕。 入夜开,晨曦关。 魔海渊的鬼市不同于人界的鬼市。 来往的有人也有鬼还有妖魔,贩卖的东西各式各样。 有修士贩卖灵草丹药,大声吆喝。 有妖魔贩卖难得的法宝或者妖丹,卖力推销。 在这避开尘世的地方,一切规则暂时归于虚无。 他们来时,鬼市已经开了 一道深灰色雾气藏匿在血雾内,他们就是从雾气中来。 鬼市不辩日夜,幽暗的环境中,喧嚣声不绝。 “姜姐姐,晏仙人给的避仙丹效果不错,一路上都没人察觉我们是修仙者。”沈絮灵轻声说着。 姜淇漪也发现了,现在只要找到混元裳,就万无一失了。 向几个贩卖丹药的修真者问了后,得知要想找混元裳,还得去前面的鼎风楼,上等的法宝都会在那里出售。 鬼市不大,来得妖魔人熙攘,挤得几人差点失散。 姜淇漪也慢了下来,不时注意后面的两人,免得走散了,路过一个简陋的摊贩前,不由得站住了。 摊主是个半妖,有些木讷,面前摆着的都是一些武器。 “这个,是骨笛?” “高阶妖兽的兽骨骨笛?” 姜淇漪愣了下,朝身侧的紫衣华服男子看去。 男子戴着木制的面具,一双深色漆黑的眸子透着丝丝邪气,“姑娘也想要这骨笛?” 姜淇漪对面具有些天然的厌恶,尤其是在巫族出来后,骨笛虽然材质不错,可她也没了兴趣。 男子嘴角微弯,敲了敲手心里的骨笛,扔下灵石,往姜淇漪的方向走去,后面的两人也赶忙追了上去。 鼎风楼在鬼市的尽头。 姜淇漪猛地停了下来,别过头往后面熙攘的妖魔看去,并没有发现异常,她分明察觉到了一股探视的气息来着。 “姜姐姐,出事了吗?”沈絮灵问道。 方千亥也探头探脑,“没看到什么啊。” 姜淇漪迟疑了会,还是往楼内走去,或许是她多疑了。 楼内装潢的不错,来的大都是有实力的妖魔和修真者。 一层大厅喧哗吵闹,都是一些在交易的,交易的旁边还有传送阵,不知是去往哪里。 他们在一层闲逛了一圈,都没发现有混元裳的下落。 “什么!五块上品灵石,抢钱啊!”方千亥愤愤不平道。 姜淇漪走过去,原来那个传送阵需要交钱,通往的地方是楼阁的最上层设立的交易秘境。 看守法阵的奴役修为还是问境巅峰,一脸的不耐烦,“我们楼主手里头有的东西,那都是三界难寻,你们要觉得不值得,那算了,别耽误下一位。” 姜淇漪有些不悦看了看那奴役,扔过去五块灵石,“走吧。” 方千亥瞪了眼那奴役,跟在后头走入了传送阵。 那奴役捡了灵石,朝传送阵呸了一声。 “吴近呢?” “你谁啊,敢直呼我们楼主——。” 紫衣男子拍了拍呆滞的奴役肩头,笑了笑,“吴近胆子真是大,养得看门狗也是胆子大,列守,守在下面。” “是。”后面跟来的黑衣男子应了声。 一层交易依然如火如荼,毫无人察觉那奴役已经成了傀儡。 秘境是座环形小阁楼,环形走廊设立了几个茶座。 姜淇漪他们上来时,立刻有人来招待,交了钱就是服务好。 走廊下的地方已经有人开始交易,站在交易台后面的中年男子就是楼主吴近,一张胖脸笑眯眯。 “想不到楼主还是引魄巅峰期。”姜淇漪抱着手低声道。 交易很快完成,满意的买主爽快的付了灵石离开。 吴近又取出另外的法宝,顿时引得交易台后的买主纷纷向前。 能上来的本来就不多,几番交易下来,都没她要的东西。 姜淇漪有些坐不住了,直到看到又有人上来了。 紫衣面具男子也注意到了她,嘴角微微一动,坐到了她的不远处,手里捏住桌上的灵果扔入嘴里。 “姜姐姐,那个人气息有些怪。”沈絮灵小声道。 姜淇漪抓住了桌上的昌阙剑,难道这个人是巫族的? 还在胡思乱想,交易都已经进入了尾声,交易那里没几个人了,然而想要的混元裳还是没有。 “几位都没心仪的?”吴近走了过来笑眯眯说着。 姜淇漪揉了揉眉心,“我们想要混元裳。” 吴近脸色微微一变,紧张看了看周围,“那,你们随我来。” 姜淇漪没想到有戏,当即站了起来,走了几步惊讶发现那个紫衣男子不见了?难道已经离开了? 吴近领着他们去了走廊尽头,手中法宝一现,石壁当即开启,原来里面别有洞天。 “几位别怪我谨慎,最近魔海渊对混元裳查得严,不过还好,魔海渊这些年也没落,不成大问题。” “没落?” 吴近也乐得说,“几位不知道?四十年前魔海渊一战衰败,族长也身亡,实力大损。” 姜淇漪还真不知道,晏灵仙也没说过,不过这消息对他们有利无害,既然魔海渊衰落,他们想去也简单一些。 正说着,吴近已经在展架上取出了一方长匣子。 姜淇漪打开,里面是三件泛着魔气的衣裳,看来是不假,她想要去拿,吴近已经收回去,当即道:“报个价。” 吴近眼珠子一转笑着道:“这东西现在可难以炼制得到,至少得要五万上品灵石。” 方千亥一头扑过去,就差没揪住吴近的衣裳,“你个奸商,你这破衣裳是金子做得啊?想灵石疯魔了!!!” 吴近闪退两步,抱着匣子没撒手,乐呵呵道:“几位想要,它就值得这个价,要是不要,我就收起了。” 姜淇漪眉头也皱起,她来时带的灵石可不够,储物袋里面还有一些法器,估计也不够。 “姑娘,我看你储物袋内似乎有一件灵气饱满的法宝,拿来换也可以。” “不换。” 姜淇漪抓了抓储物袋,里面那可是谢泽羽给的冷谪玉笛。 方千亥还在那里讨价还价,吴近死活不肯少。 沈絮灵甚至想要将残灵剑暂时抵押了。 “我出了。”门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姜淇漪没想到又是那个紫衣男子,她有些天然排斥他。 男子走过去,笑了笑,“楼主,你有多少混元裳,我全要了,我正好也要去魔族。” 吴近大喜,忙去清点还有多少混元裳。 男子敲着手心里的骨笛,漫步走到姜淇漪跟前,“姑娘也是要去魔海渊?不如结个伴?我看姑娘修为其实不低,要是姑娘肯当我保镖,这混元裳,我双手奉上。” 姜淇漪刚要拒绝,吴近已经整理好了全部给了男子。 错过了这段时间,再去魔海渊也没意义了。 “姑娘放心,我不是坏人。”男子凑近了一些轻声笑着。 姜淇漪后退几步,警觉看了看男子,她试了试神识探入,男子果然是没有什么修为的,应该是不假。 “好,成交。” “姑娘,先去魔海渊的入口处等我,我还要购买一些东西。” 姜淇漪胡乱点了点头,同三人先行离开了秘境。 “姜姐姐,我们真的要和他一起去?”沈絮灵问道。 姜淇漪抱着剑沉声道:“去了魔海渊,想办法甩了就是。” 甩掉人的办法,她可有的是。 吴近难得碰上这么个大财主,乐得不行,还贴心给他装在了附赠的储物袋中,“公子,一共是一百万灵石。” 男子翘着腿,不紧不慢喝了口茶,“真多啊。” 吴近隐隐觉着有些不安,“公子这——” “魔海渊衰落,你们就敢不放在眼里,私自炼制贩卖混元裳?吴近,你胆子很大啊。”男子脸一沉,周身爆发出紫雾来,幻作骷髅哀嚎不止。 吴近脸色大变,“你是魔海渊的人?” 没等他召唤出仙器,已经被控制住,强烈的痛苦让他面容都扭曲起来,疼得想要喊出来偏偏张不了嘴。 “你卖混元裳怎么不知道魔海渊已经有了新任的魔君?” “你......” 没多时,吴近已经成了一具枯骨,血肉全部消融于骷髅黑雾。 “君上,鼎风楼的人如何处置?” “杀了。” 跪在地上的男子沉默了会又道:“那出去的三个人,要不要属下追出去杀了,还是炼制了?” 男子敲了敲手里的骨笛,道:“不用,我去对付就好,血途幻阵也关了,别伤到了她。” 跪在地上的男子终于抬起了头,一脸的疑惑不解。 魔海渊的入口就在深渊下,入夜后,寒气极重。 “姜姐姐,那个人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沈絮灵搓着手努力回想着说道:“和看我们的都不一样。” “不会吧,看上你了?谢大哥那可要气死去。”方千亥大笑起来,“谢大哥没想到在这里还有情敌。” 姜淇漪一记冷眼过去,登时让他闭嘴了。 远远地,看见有人过来了。 第七十二章 我想,你,做我夫人…… 魔海渊下的万顷血海翻涌不息,唯一的入口慢慢被法术引开。 强烈的罡风吹出来,几乎要将入口处的几人掀翻在海里。 姜淇漪和沈絮灵两人拔剑筑成结界抵挡伤害,方千亥留在后头看顾紫衣男子和他的随从。 “敢问道友如何称呼?在下一介散修余淮燃。”男子笑道。 姜淇漪冷淡的报上名姓,罡风肃杀之力渐渐慢下来,她将昌阙剑重新背上肩头,走在最前面。 入口后面仍旧是万顷血海,不过景观和魔渊下大有不同,不远处依稀可见四座岛屿矗立海面上。 “既然进来了,那就各自离去。”姜淇漪侧过脸对还在观望的余淮燃说着,迟疑一会儿还是取出一叠符箓,“保命的,算下来,不欠你的。” 余淮燃接过符箓,右手转着骨笛,失望叹了口气,“姜道友可是厌恶了我,匆匆打发了我?” 姜淇漪想说,不然呢?还要带着你四处观光? “兄弟,你人很好,不过她名花有主了,别想了啊。”方千亥临走时还不忘给余淮燃说一下,断了他的念想。 这一路过来,余淮燃的眼睛恨不得黏在姜淇漪身上。 魔海渊内海,一旦走远,很快就看不清去了哪里。 余淮燃慢慢摘下面具,嗤笑看了眼手里的符箓,一握拳,符箓灰飞烟灭,瞬时被海水吞没不见。 “君上,为什么要带他们进来?”跪在地上的列守不解。 余淮燃敲着骨笛,那无形的结界霎时散去,消失了的三人身影渐渐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自然是想将她留下来。” “姜姐姐,一路走来,怎么这么安静?”沈絮灵疑惑道:“晏仙长不是说此地会有十四道血途幻阵?” 姜淇漪也想不通,她放眼看去,所见都是血色的海水,而他们正走在海面上,实在是匪夷所思的地方。 “小灵儿,可感应到了坤羽所在?”姜淇漪问道,一面展开晏灵仙给的魔海渊地图,对照着远处仔细看起来。 魔海渊有四座岛屿,中荒岛是血途幻阵的中心,也是魔宫所在,其余的两座岛屿都是其余魔族族裔居住,唯独东荒岛不知到底是什么地方,连地图都没有标注。 沈絮灵取出之前得到的坤羽,凝神感应,神识霎时发散去。 “要我说,就是我们多疑了,没听那个楼主说,魔海渊衰落了,说不定几十年前那场血战,早就不行了,又被谢大哥杀入,更加破败,什么血途幻阵肯定没有效果了。”方千亥一面拍着手里的降魔真如幻镜,一面朝两人说着。 姜淇漪不敢掉以轻心,谢泽羽也没说过魔海渊一蹶不振了,最好早点找到坤羽马上离开才是安全。 “姜姐姐,在东边。”沈絮灵脸色有些苍白,微笑着道。 东边,那就是东荒岛了。 姜淇漪取出携带的丹药给沈絮灵服下。 她修炼的仙法,和魔海渊天然相克,神识搜寻肯定耗损心力。 休整一阵,三人往东荒岛方向去。 中荒岛的魔宫内,一名魔兵匆匆走入。 列守接过魔兵交来的血羽,脸色微变,“君上,他们去了东荒岛?要不要我带兵过去?” 斜躺在王座上的余淮燃一下坐直了身子,左手点着桌面,沉声道:“我亲自去,那里的凶兽连我也不惧,她去了怕是不讨好。” 列守愣在了原地,半晌没说话,最后说话都不连贯了,“不用,用去抓捕他们?” “不用,她对我有用。”余淮燃说完霎时消失在了原地。 留下的列守一脸的懵然,难道君上真看上了那个女子? -------- 东荒岛远离其余三岛,环绕着的海水也从血色转为墨色,岛内黑雾纵横也看不清内里的模样。 “很强的煞气。”姜淇漪对类似的气息总是敏感一些。 沈絮灵也赶了上来,掌心里的坤羽也滚烫起来,明显那枚坤羽就藏匿在东荒岛内。 “一旦有危险,就离开,没什么比得上命。”姜淇漪神情凝重的吩咐着,“方千亥你的功法天然克制魔气,看着小灵儿。” 方千亥晃了晃手里的镜子,有些丧气,“要是镜子没坏那更好,直接照破煞雾,看看里面什么情况。”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姜淇漪召唤出昌阙剑,一剑劈过去,凛冽的剑气瞬时荡开最外层的雾气,隐约可见里面森然的林子。 “走吧。”姜淇漪仍旧打头阵,走了进去。 等三人完全进去,一直藏匿的余淮燃也现身,嘴角挂着淡淡笑意,一拂袖也往里面而去。 岛内黑漆一片,姜淇漪举着法宝,借着辉映烛的光暂时照明。 “地上黏黏糊糊的,什么玩意。”方千亥嫌弃扒拉身上的粘液,手送到鼻翼间,顿时作呕不止。 姜淇漪也难受,而且那股压抑的气息也躁动起来,清心珠几乎压制不住,怀里的蒙昂吱吱叫个不停。 “姜姐姐,你没事吧?”沈絮灵想要去搀扶她,却被她避开。 姜淇漪惊恐发现,她对修炼正统道家仙术的沈絮灵竟然生出强烈杀意,是真的想要杀了,连方千亥也是一样。 “你们离我远一点,但不要太远失散了。” “姜姐姐你——” 沈絮灵话还没说完,下意识拔剑斩向扑向她后颈的东西。 辉映烛光下,沈絮灵肩头滑下一只没皮的灰色怪物,绿色血液洒了她右肩一肩。 姜淇漪出剑不止,一呼一吸间,脚边已经死了不少的怪物。 杀戮反而激起了她的嗜杀,红衫上全是绿色的粘液血水。 “姜姐姐,我们先离开这里。”沈絮灵手碰到姜淇漪那刹,几乎被她的昌阙剑斩下手臂,惊的后退了几步。 方千亥也看出了不对劲,下意识护着沈絮灵。 “姜冰块,你疯了,连我们也杀?我们哪里和怪物长得一个样?”方千亥一面杀着怪物一面扯着喉咙喊着。 姜淇漪抚了抚脑袋,沸腾的杀意仍旧止不住。 “给,等下会合。”姜淇漪扔出传讯符,独自跑开。 方千亥大感不解喊道:“姜冰块,你怎么了?” 丛林密密,很快就看不见了姜淇漪的身影。 两人都是一头雾水,沈絮灵回过神来还是担忧,拉着方千亥就朝姜淇漪消失的方向追去。 “必须找到姜姐姐,这里怪异得很,姜姐姐怪异行为说不定就是此地的影响,快!” “我知道啊,可我们没有辉映烛啊,你慢点,我眼睛要被树枝刮到了,哎哟我的脸啊!” 两人狂奔在丛林内,完全没留意树上的异动。 丛林不知多深,密密匝匝,根本没空地。 姜淇漪大口喘着气,瘫软坐在树下,右手微微颤抖,她来得路上,不知杀了多少的怪物,杀得她眼红,恨不能毁灭一切。 辉映烛也滚落在一旁,映亮一方之地。 要是谢泽羽在,一定可以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那股控制不住的杀意,让她害怕,要是以后都这样,她伤到了泽羽怎么办?伤到了寨子里的人怎么办? 怀里的蒙昂也瑟瑟发抖缩在她怀里。 她慢慢取出带来的冷谪玉笛,牢牢握在手心,那股杀意似乎也平息下来,伤口的疼痛也一下全都涌上来。 一路狂奔,只管杀,都没顾得上受了伤。 刚要上药,一股杀意悄然在四周涌现。 姜淇漪抓住昌阙剑,后退几步,捡起辉映烛,艰难往背靠的大树上看去,浓密的树冠里,两处红光闪烁不定。 她几乎是极快的滚落开,但凡慢一点,刚才站的地方就要被树上冲下来的巨蟒击碎了。 辉映烛光映下,那巨蟒显出原型。 说是巨蟒其实更类似蛟龙,漆黑的身子坚硬如铁,在辉映烛照映下,泛着淡淡的白光,闪烁不定,那双硕大的血色瞳孔全是贪婪怨毒。 是一头凶兽,还是修为接近破厄巅峰期的凶兽。 姜淇漪第一反应就是跑开,没想到前路直接被凶兽喷出的青色光芒切断,霎时立起坚硬的木遁阻断她的去路。 逃不了,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了。 昌阙剑一出十几剑,剑锋泛着凛冽的寒意,纷乱之下,竟然没有在蛇身留下一点伤害,反而是激怒了它。 姜淇漪灵力处于枯竭边缘,不要命的砸符箓,想要突出去,总是被再度拦回来。 元舒剑偏偏没有携带,昌阙剑几乎是奈何不了它。 巨蟒戏谑一般的攻击着她,最后一击重重将她甩出去。 姜淇漪想要爬起来,又再度跌落下去,眼见巨蟒扑杀过来,一咬牙抓住昌阙剑,挥出三剑,直刺中巨蟒的瞳孔去。 剑气激出一溜血水,巨蟒瞳孔被刺穿,暴怒起来。 姜淇漪也再度被撞出去,直接将后排的树干撞倒。 巨蟒暴怒扑来,她却是再也难有力气爬起来。 “竟然能坚持这么久。” “是你?” 余淮燃手持长戟,挡在了她前面,笑了声:“我不可不想你就这么死了。” 姜淇漪也慢慢爬起来,忍着疼痛道:“你究竟是谁?” “魔海渊的魔君。”余淮燃一戟击退巨蟒,退到她身边,低笑道:“你竟然敢去招惹这畜生?上阶的凶兽,连我也是不敢惹的,不过,我很喜欢你这样的不畏死态度。” 姜淇漪没想到他就是魔君,不远处还传来厮杀声。 她怀里的传讯符霎时自燃起来,传来慌乱声音。 “姜姐姐,你怎么样?坤羽我们找到了......” “原来为坤羽去的?” 余淮燃擦了擦嘴角的血渍,也有了戾气,纵身一跃,双手握住长戟,临空一挥,直接将巨蟒甩出许远。 姜淇漪想趁机离去,一柄赤色的长戟直接砸在她前面,断了去路,身后传来余淮燃虚弱的声音:“怎么,都不道谢就要走?你不是要坤羽?” “我也没想到东荒岛居然有两枚坤羽。”余淮燃取出巨蟒体内的妖丹以及它体内的坤羽,沾血的手闪着微芒。 “你想怎样?” “我想,你,做我夫人。” 第七十三章 嫁你 “滚。” 姜淇漪手已经准备再拔出昌阙剑,浑身的煞气再度涌出。 余淮燃也不恼,轻轻一笑,扬起下巴道:“是挺突然的,你难以接受我也理解,反正有的是时间慢慢考虑。” 姜淇漪长剑出鞘,剑气还未迸发,体内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气流激荡着她的五脏六腑,疼得她弯下腰单膝跪下喷出一大口血来。 昏迷前的最后一幕是余淮燃走来的身影,蹲在她跟前,有些怜悯看着她,对她说,她是魔。 中荒岛上是魔宫,一般的魔族是不能接近,更何况是外来人。 当岛上的魔兵见到自家魔君抱着一个修真女子回来,都是面面相觑,全都转向站在宫门口的列守。 列守也是一头雾水,“君上,这是?” “我要送她去血池疗养,你亲自派兵捉拿那两个修真者,尽量活捉,要是反抗得激烈,不用问过我直接杀了。” “是......” 列守目送着魔君走入魔宫,杵了会,还是亲自点兵搜捕去。 魔宫的中央传送阵通向的就是岛内深处的血池。 血池对魔大有益处,修炼可精进,受伤可极快愈合。 余淮燃双手横推着昏迷的姜淇漪,将她送入血池中,慢慢将她沉入到血池底下,自己盘膝坐下,手握长戟守在一侧。 血池内逐渐有了响动,犹如煮开的沸水,沸腾不止,大量的血气蒸发在上空成了血雾。 “还真是没看错。”余淮燃嘴角一翘,左掌一挥,止住了沸腾的血水,源源不断的魔气灌入血池中。 狭窄的血池范围全然是血雾,魔煞气息交织混沌。 “你在,做什么?”血池边沿,一只手死死攀着。 余淮燃撤回手,“自然是救你,你还真是体质特殊,这血池大量的血煞气全都被你吞噬了。” 姜淇漪又气又急,想要爬上来,偏偏没有力气。 “你可别浪费我的心血,想问什么,也得恢复了才能问,我先出去了,两个时辰后,你到魔宫正殿找我。”余淮燃提起长戟,离开了血池,翻转的石门再度合上。 姜淇漪无力的再度滑落下去。 血池内全是魔煞血气,偏偏对她的伤势有着极好的作用,她伸手去摸怀里的清心珠,已然成了粉碎。 她难道如余淮燃说,不是巫族人,也不是人,是魔。 魔宫的是灰褐色的石块垒砌而成,一切都是灰扑扑的样子,摇曳的烛火,拉扯着墙上乱动的影子。 余淮燃逗弄着手里的蒙昂,见它来咬,一把捏住它的咽喉,阴鸷一笑,“小家伙,你找死吗?” 刚要下手,一道剑气破来,他无奈的撤手,蒙昂跳上走来的红衣女子的肩头,亲昵挨着她。 “之前都没注意,长得也还挺好。”余淮燃走下去,伸手去抚姜淇漪的脸颊,险些被她一剑砍了手。 余淮燃背着手,阴冷笑着,“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 “你不是在救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说了,和我双修结契,做我夫人。” 姜淇漪一剑抵着余淮燃的肩头,却无论如何难以刺下去。 余淮燃双指夹着昌阙剑,眉眼间闪过一抹怒火,“顾星岸的剑?你还和那个人有关系?呵呵呵,当真有意思。” “你不是真心与我结契,你到底想做什么?”姜淇漪伤势还没完全恢复,也不敢硬来,慢慢撤回了剑。 余淮燃面色稍霁,“自然是看中你这一身的魔煞气息,你是魔,偏偏修正道的剑法,不知道会反噬你吗?” “我不是。”姜淇漪死死握着昌阙剑。 “凡人怎会有你这样的煞气?你在东荒岛和你的同伴失散,怕也是压不住那股魔煞气息会杀了他们吧。” “你不想和我结契,是想着谢泽羽吗?” 姜淇漪眸子猛地一睁,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余淮燃揉了揉太阳穴,“果然是的,列守传来消息我还不信。一个是正道魁首,四十年前曾怒斩我魔族,一个是来历不明身负魔煞气息的魔,呵呵,你觉得谢泽羽知道后还会待你如常?” 姜淇漪压住那股又躁乱了的气息,她险些又生出杀戮的念头,他不就是想看着自己彻底堕魔,不能让他得逞! 余淮燃侧身去看拼命压制魔煞气息的姜淇漪,冷冷笑着,“你以为你压抑得住?” “闭嘴!!”姜淇漪握住昌阙剑,一剑斩去。 磅礴的剑气在余淮燃跟前尽数消弭,化作雾气消散开。 “你该知道杀不了我的。”余淮燃蹲在了她的跟前,用力按着她的肩头,让她暂时起不了身,眸子勾起一抹戏谑,“我说过我们有时间慢慢来,但你的朋友有没有时间,我就不知道了。” 姜淇漪死死盯着他,双眼血红,“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余淮燃左手浮出一抹漂浮不定的青色光羽,“他们盗走我魔海渊的坤羽,你说如何?” “你敢!” “不过,你要是答应做我的夫人,我愿意以两枚坤羽为聘,还放他们安全离开,区区坤羽罢了。” 余淮燃稍稍放松了掌心的压制,单膝跪在地上微微垂首的女子,清瘦单薄的身板偏有千万的韧劲,清丽的脸颊上满是倔强,还真是少见这样的女子。 他不自觉将她牵引带出的伤慢慢修复着。 “你好好考虑,我给你三日的时间。” “我不会答应你。” “万事别太绝对,你和我才是一路人,你若嫁我,我定然不会让你受一分委屈。” ---- 魔宫环境都是灰暗的色调,宫外就是血色的海水汹涌不止。 姜淇漪坐在窗台上,眺望着远处的海面,手里摩挲着冷谪玉笛,魔宫之外加强了结界,血途幻阵也开启了。 他还真是处心积虑,难怪来得时候如此平静。 想要传讯,根本没办法破开血途幻阵。 也不知道追捕方千亥他们的魔兵到底找到了他们没有。 出了宫殿,就有魔兵跟着,姜淇漪没来由的心烦。 “君上有吩咐,不得离开夫人半步。” “滚!!” 姜淇漪长剑刚出鞘,就被人化解了。 那人她认得,是那日跟在余淮燃身后的随从,没想到修为不低,她想要杀出去的可能性又少了几分。 “君上最护这些魔兵和魔民,即便你是君上在意的人,他也不会宽恕你,姑娘何必惹怒君上。” “我不惧他。” 列守驱散了跟随着的魔兵,“那姑娘不担心你的同伴?” 姜淇漪眸子一沉,上前一步,“你敢杀他们,我不会放过这岛上的所有魔兵,也不会放过他。” “你其实和我们是一样的,是魔,是嗜杀残暴的魔。” “我们本就不适应人界,君上也一直想带着我们回到魔界,现在你来了,君上是不会放你离开的。” “说来,四十年前我见过那个以身破阵的女孩,谢泽羽是执念入心,才会认为你们是一个人,你和他不是一路人。” 姜去漪不想再听下去,列守的话无意戳到了她最在意的地方,哪怕是元舒剑认主她,哪怕是巫族魂梦云认她和陆弦意是一个人,她仍旧害怕,害怕藏在后面的真相。 海水拍打着礁石,腥味冲天。 姜淇漪斜靠着一棵枯树坐着,神情疲惫。 她如果是魔,谢泽羽会如何呢。 “谁!”姜淇漪拔剑指向礁石下。 难道还有魔兵藏在底下窃听? 她往礁石走过去,还没凑近,先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礁石下是个暗穴,一个佝偻身影慢慢走出来。 “姜姐姐!!” “小灵儿?” 姜淇漪又惊又喜,看她没事,稍稍松了口气。 沈絮灵抽噎着,“姜姐姐,你去看看阿亥吧,他,他受了重伤,就在里面,我们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暗穴昏暗,姜淇漪举着辉映烛弯着腰走进去,在最里侧见到了血染衣衫昏迷的方千亥,心里咯噔一下。 她给方千亥喂下带着的丹药,总算是让他醒来了。 “姜,冰块......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们出了什么事,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们遇到了妖兽,阿亥为了保护我被妖兽重伤了,在妖兽体内取到了坤羽,然后遇到了追杀......” 沈絮灵抽噎着替方千亥擦拭额上的冷汗,牢牢握着他的手,替他输入灵力疗伤。 姜淇漪简单将她的情况说了,余淮燃说她是魔的事情暂时略去了,没有提及。 方千亥听完激动的差点又吐血,“他,果然是居心叵测,谢大哥知道了非要砍了他。” 姜淇漪按住了他,让他别激动,白费了丹药。 “姜姐姐,那我们一起离开吧。” “走不了,我们现在的实力怕是难出去。” “难道你要嫁给他?” “嗯。” 方千亥再度吐血,颤抖着手,“姜冰块,你疯了,我们情愿不要你救,也不要你为了我们委身于他啊!” 姜淇漪叹了口气,“你能不能不要白费我的药。” 沈絮灵反而冷静一些,“姜姐姐是想要暂时答应他,然后想办法离开?可是,能行吗?” “总要试一试。” “这里一般没有魔兵来,你们安心留下,我会想办法给你们带丹药,等到时机成熟,我会通知你们。” 姜淇漪又说了几句,便起身离开。 此地远离魔宫,她想要潜入过来也不是难事。 出来没多久,余淮燃追来了。 他脸色阴沉的可怕,神情阴鸷看着她,“你想逃?” “我答应你。” “什么?” “嫁你。” 第七十四章 先叫几句夫君听 魔海渊的夜色和人界是大大的不同。 暗紫色的弯月悬在了暗红色的苍穹上,淡淡地紫色光芒洒落在血色海面上,泛起妖异的光芒。 “淇漪,三日后大婚,你看如何。” “这么急?” 余淮燃笑着走过去,在桌前坐下,手指扣着桌面,“我知你不是心甘情愿嫁我,自然要快,不然你肯定会反悔。” “娶一个不喜欢的人,你也愿意?”姜淇漪回头看着他。 余淮燃撑着脑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知道我不喜欢?” 姜淇漪哼了声,别过脸去。 紫月洒下的淡紫色光芒落了姜淇漪一身,微风吹拂来,她绯色的衣袂飘飞,青丝也乱在风中,清丽之色平添几分柔美,看得余淮燃微愣。 “我承认,一开始我是为了你的力量,为了魔海渊可以回到魔界,但现在,说实话,我确实有点喜欢你了。” “我不会喜欢你,永远。” 余淮燃啧了几声,“可真是让我伤心。” 姜淇漪不想和他啰嗦,当即下了逐客令。 “淇漪,往后岁月还长,我会让你不后悔嫁给我。”余淮燃笑着往后退,最后被扫地出门。 隔着一扇门,他的心莫名乱了。 分明是觊觎她的力量,为何沉寂的心竟然还乱了。 晚上睡不着的姜淇漪开始了探查魔宫。 到时候离开,肯定要提前踩点,最后是能找到放坤羽的地方。 魔宫内的魔兵少了很多,果然是让余淮燃放松了警惕。 寂静的宫殿内,她想着法子避开魔兵四处查探。 魔宫正殿以外是四个偏殿,她都去过,没有别的退路。 西边的侧殿有一道封禁的石门,不知道是通往哪里去。 姜淇漪试了好几次,都没办法打开石门,又不敢硬来惊动魔兵,想要进去,怕只能通过余淮燃了。 翌日一大早,余淮燃果然准时来了。 还带来了一套大婚的喜服,说是让她看看合不合身。 “要是不喜欢,我再让人去找,我的夫人,大婚的喜服肯定不能寒酸。” “都可以。” 余淮燃放下手里的婚服,“昨晚没有睡好?” “确实不习惯。” “魔海渊确实不是适合居住的地方,我会带着他们离开去往魔界的,也会让你和我一起去。” 姜淇漪揉了揉眉心,怎么才能进去石门后。 “要是不习惯,今晚去姑姑那里睡吧,明日大婚可不能没精神,魔海渊的子民都看着。”余淮燃微笑着握住了姜淇漪的手。 姜淇漪下意识就想抽离,没想被他牢牢握着。 “淇漪,无论你是怀着何种态度嫁给我,但至少我们算是夫妻,再这么疏离也不合适。”余淮燃握紧了几分,眉眼皆是笑意,“不然届时双修如何适应?” 姜淇漪不想听下去,岔开话题,“你姑姑?” “你昨晚不是去了吗?”余淮燃喝了口茶。 姜淇漪心下一惊,余淮燃转着手里的茶杯,“魔宫内,你想做什么,我都知道,只要不是离开,我都可以视而不见。” 余淮燃拉过姜淇漪,嘴角一动,“这么想去看,我带你去,反正和你手里这把剑的主人也有关系。” 姜淇漪再度惊讶不已,竟然还和师父有关系。 “夫人。” “君上,夫人。” 一路上见到她的,基本都默认了她是未来的魔君夫人。 石门的封禁不是寻常的封咒,余淮燃亲自解开都花费了好些时间,石门开启那刹,余淮燃站在了她的前面。 余淮燃挥戟斩碎破出的无形利刃。 “姑姑不想有人再进去,今日算是为你破例了,毕竟见到侄媳妇想来姑姑也不会见怪,走吧。” “你姑姑是上任的魔君?” “是。” 石门后的环境和魔宫大相径庭,完全是人界中州的建筑风格,里面还有用特殊阵法幻出的日光。 “我姑姑是魔海渊最有天赋的上位者,本来四十年前最有可能带着我们前去魔界,偏死在了最爱的人手里。” “那个人就是你手里剑的主人,顾星岸。” 姜淇漪大为震惊,师父那时候想要见一面的故人居然就是这位魔君,再看挂在墙上蒙尘的画卷上的女子,生得妩媚动人,一身紫衣持剑偏有几分飒爽。 “顾星岸那个废物,竟然还没死,你有他的本命剑和他的关系想来也匪浅,算了,不想牵扯到你。” “他是我师父。” 余淮燃哦了一声,坐上了竹榻斜躺下来,“我姑姑叫余瑶,她这辈子最不该是去中州游历,更不该和顾星岸有交集。” “我师父为何会远离中州遁世?” “你问我,怎么不去问道真门的人?” 姜淇漪确实忘了去问,道真门的好像除了晏灵仙也没人愿意提起还有顾星岸这样的人。 “他亲手害死自己的师父,累及中州仙门,你说呢?”余淮燃挑眉一笑,笑容几分邪气。 姜淇漪没想到会是这样。 余淮燃环视了一圈,“今晚你就睡这里,和中州环境无二。” “我想知道我师父的过去。”姜淇漪道。 余淮燃翻身起来,“以后有的是时间,今天我不想说他。” 姜淇漪气闷,没有再搭理他。 余淮燃走过来,语气软下来,“别生气,明日大婚,今天我带你去外面逛逛,亲自去看喜服总是好些。” 可以出去,姜淇漪心念一动。 余淮燃凑近几分,低声冷笑道:“你可别打什么歪主意,你的同伴命还在你手里。” “我知道,还不走。” “是,夫人。” *** 良久没有出来,再度回到人界,恍然隔世。 “其实魔界也是乐土,淇漪不用担心不适应。” “嗯。” 余淮燃拉住她的手,不顾她的反抗,牢牢握着,“你想要去中州大城镇怕是不能,鬼市也有不少奇珍异宝,先去鬼市。” 姜淇漪闷声跟着,一路上几次想要传讯出去,都是徒劳。 余淮燃的警觉性太强,稍有动作就会被发觉。 “你想要通知谢泽羽来喝喜酒吗?”余淮燃漫不经心喝着茶。 姜淇漪没有说话,一口喝下杯中的茶。 不远处就是鼎风楼,已经破败不堪。 不用想都是余淮燃的手笔,如今的鬼市基本谈魔海渊色变。 “有我在,你别想能通知谢泽羽,血途幻阵在,他也休想青轻易闯入进来,你最好不要做蠢事。” “你的结契人现在是我,也不用在想他人了。” 姜淇漪完全没去搭理余淮燃,显然是激怒了他。 他径直来到了她的跟前,“你就这么厌恶我?” “不过交易。” “是啊,是交易,可要是我不想是交易呢?” “不可能。” 余淮燃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因为她的冷淡竟然激起如此愤慨,分明是贪恋她的力量而已。 姜淇漪被他拉着逛着鬼市,有不少妖魔认出了他,纷纷避让。 最终来到了一间铺子前,里面贩卖的都是一些装备。 铺子老板是只狐妖,见到了余淮燃,腆着笑脸迎上来,“君上来了啊,你要的喜服,我们寻来了,您看看。” 余淮燃拉着姜淇漪坐下,沉声道:“全拿出来,给她看,满意为止,她若是不满意,鼎风楼就是下场。” 狐妖吓得不行,忙叫伙计去拿喜服。 很快,十来个伙计各自捧着喜服站成一排。 “这一套是天蚕丝所制,寻常术法难以伤到.......这套是冰极薄羽炼制,服饰款式也是按照人界皇族的来制作的,是最好的。” “都不满意?” 狐妖吓得汗水都出来,不会吧,这么多极品的喜服,既有人界皇族一般的华丽制式,又有三界难得的材质炼制,都不满意? 姜淇漪揉了揉额角,叹息道:“你想杀就杀吧。” 狐妖都要哭了,“别啊,姑娘,你想要哪种,我们都可以去找啊,我们不想死啊。” 余淮燃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她要的怕不是什么喜服,不想要的是他这个人,心底莫名升起火来。 “就最后那套,再陪我去附近村庄走走。” “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说归说,余淮燃还是老实跟了出去,里面的狐妖松了口气。 附近的村庄只有一个几十户的小村落。 午间时分,炊烟袅袅升起。 “好久没有吃过人界的饭菜了,带钱了吗?” “原来是这个,没有,你想吃直接去便是。” “来了人界就要遵守人界的规矩。” 到了村子里,余淮燃才知道她的意思,竟然是要他出力气换一顿午饭,挨家挨户问了后,还是有一家同意了。 “看我做什么?你不是喊着我是你夫人,怎么,让夫人来劈柴挑水?”姜淇漪抱着手看着一脸不悦的余淮燃。 “夫人说得,为夫自然要听。”余淮燃一拂袖往后院去。 农户都是老实人,本来让他砍一些柴禾就行,姜淇漪坚持让他劈完柴禾,顺便将四大水缸的水挑满。 “魔君,此地是人界,你可别乱用法术吓到了人。” “夫人自然不用担心为夫,区区劈柴挑水难不倒我。 两人各怀心思耳语,在农户看来,反而是恩爱的表现。 姜淇漪不想留在院子里看他表演,去了前院,农户也说要去打野鸡回来加餐,家里就剩下农妇和他们的小女儿。 “姐姐,你好漂亮啊,我在村里都没看过你这么好看的。”农户的小女儿小乐抱着姜淇漪的手笑呵呵说着。 姜淇漪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陪着她玩了一会儿。 不多时,农户乐呵呵提回了一只野鸡,和妻子一起去了厨房。 午饭制作的也还算丰盛,看起来也是色香味俱全。 “姑娘,你丈夫力气好大啊,砍了一院子的柴禾。” “哦,是吗。” “是啊,是啊,姑娘你家男人有这把子力气,以后啊上山打猎野猪啥的,你啊有口福呢。” 姜淇漪差点被茶水呛到,农妇只当她是害羞了也没在意。 余淮燃一怒,那可不是几只山猪能平息的。 刚干完活的余淮燃恰好听到了这番话,他眉头微拧,不过瞧着坐在桌前笑得正欢的姜淇漪,眉宇一下舒展了。 来了魔海渊也有些时日,都没见她如此开心。 余淮燃擦了擦汗水,心里舒畅冲淡了之前的怨念,坐在了她侧面,嘴角微动,“夫人想吃烤山猪吗?想吃,晚上我给你猎来。” 姜淇漪没理他,给坐在旁边的小乐夹菜,“想吃野猪吗?” 小乐到底是孩子,欢呼着,“好啊,好啊。” 余淮燃没想到她还真想留下来吃晚饭。 “反正是明日午时大婚,你姑姑那里我也不太习惯。”姜淇漪给他夹了个鸡腿,“有你在,我伤势又没恢复,走不了。” 余淮燃阴沉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也用密语道:“姜淇漪,我对你一再退让,你也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姜淇漪撤去灵力传音,莞尔一笑,“给你的鸡腿快吃啊。” 余淮燃也笑了,给她夹了鸡翅,“夫人也吃啊。” 对此,桌对面的一家人表示真是恩爱的小两口。 村子里到了傍晚,好些人早早吃晚饭就去休息了,宁静得很。 余淮燃扛着死去的野猪下了山,到了村口,就见到坐在屋檐上托着下巴的姜淇漪,暮色在她身上渡了一层暖色,将她的肃杀疏离似乎都消减了一些。 他想,要真的能做对普通的夫妻也不错。 这念头一闪而过,让他用力挥出脑海中。 “还真猎来了?” “淇漪,你这样,很像等丈夫回来的妻子。” “哦。” 余淮燃心里没来由的欢喜,他将野猪放回农户家里,用术法洗去一身的血腥,跃上了屋顶陪她坐着。 村庄还有零星的炊烟升起,袅袅白烟混杂在残阳下,一派宁静祥和,让人心也沉下来。 “人界真好,魔海渊的子民很久没有如此祥和的生活了。” “你们怎么从魔界来到了人界?” 余淮燃神色几分沉重,“数百年前,神魔大战,魔界也大乱,空间碎裂,临近厌魔神间的地方碎裂的更厉害,我们就此堕入人间,寻常的人间容不下我们,为此去了艰苦的魔海渊。” “你们要回去,为此不惜牺牲人间的无辜凡人?” “你也算魔,怎么还怜悯那些人?” 姜淇漪一时间怔然,若是以前没有出山寨的她,还真不会多关切那些与她无辜的人,直到遇到了他。 他教会她去关心这人间和苍生。 “四十年前,魔界禁地幻海镇又有动荡,厌魔神间也有开启的可能性,我姑姑于是带着族人杀入人间,准备趁着撕裂空间刹那回去,谁料,遇到了顾星岸。” “余淮燃,我想知道师父的过去。” 余淮燃偏过头去看她,笑意有几分戏谑,“先叫几句夫君听。” 姜淇漪哼了声,准备下去,手臂被拉住。 “好了,坐下,我给你看。” “看?” “姑姑留下的影石,说不如看。” 第七十五章 可你厌恶我了 六十年前,魔海渊的老魔君终于盼来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孩子一出世,就被占卜出极具有修炼天赋,根骨俱佳,是将来可以带着族人离开魔海渊,前去魔界的未来新魔君。 老魔君喜极而泣,用心栽培得来不易的女儿,还请了族中擅长各类术法的大能者教诲,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实现箴言。 余瑶根骨极佳,生得也是娇媚无比,性子却不安分,十七八的年纪,哪管得了族中期盼和约束,偷溜出了魔海渊。 她掩去身份,去了中州,假报宗门,混入了一行宗门历练的队伍中,和他们一起参与历练。 “余瑶,你小心一些别摔下去了。” “顾星岸,看不出你这么关心我啊,嘻嘻。” “是啊是啊,要不是你欠我三两银子,我才懒得管你死活。” 余瑶背着手绕到蓝衣高马尾的少年前面,啧啧道:“堂堂道真门的大弟子,居然如此小气,为了三两银子和我计较。” 顾星岸抱着怀里的长剑,哼了声,“那可是一壶好酒钱。” 余瑶挥手扇了扇鼻翼,有些嫌弃道:“真是小酒鬼。” “醉酒逍遥,懂不懂?还有你给我过来,是不是非要摔下去!”顾星岸用力将走在悬崖边缘的余瑶拉过来,让她走在了里侧。 “我手腕都被你攥红了,疼。” “我哪有那么大的力气?” “就是疼死了。” “行了,到了市集我给你买桂花糕,可惜我的酒啊!” 余瑶嘴角悄然上扬,她来人间最喜欢的就是那香甜的桂花糕,自从和这放荡不羁的少年认识,基本让他包圆了。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一座小镇,前些天传来消息说小镇出了妖魔,死了不少的人,于是各大仙门让门下弟子前来历练。 小镇破败荒凉,镇上的百姓大都遇害,尸体就随意放在了路上,恶臭引来苍蝇乱舞,灰白烟雾中隐约可见怨鬼飘荡。 “余瑶,你怎么还吃得下?”顾星岸皱眉道:“味道这么重。” 余瑶茫然抬头,咽下嘴里的糕点,“不吃就浪费了,顾仙长舍弃美酒给我买的,我可不能浪费了。” 顾星岸哭笑不得,弹了弹她的额头,“区区桂花糕而已。” “可你穷啊。” “哎,这次历练后我就有钱了。” 说到历练,已经有弟子去查探情况了,他俩说着话都没发现就剩下了他们。 顾星岸敛下笑意,一路过去查探地上的尸体,碰到还没完全断气的,还在想办法施救。 余瑶不太关心这些人的死活,她更在乎手里的糕点。 出来历练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探查中州修仙宗门的底细,能有一起历练的机会是最好的,何况还有一个好玩的钱袋子。 她慢慢吃完油纸里的最后一块糕点,察觉到后颈一阵凉意,她刚想出手解决了不怕死的,没想到顾星岸先出手了。 温热的血水洒了她左脸一脸。 她气急败坏扔开油纸包,“你傻了吗?用手去对付这妖物。” 顾星岸忍着剧痛缩回手,地上是一滩青色的粘液,藏匿着那怪物已然是跑了,方才生死关头,他连剑都忘记拔了。 “还不是你修行不到家,还傻乎乎吃着糕点,都不警觉一点,嘶,这怪物咬的挺深啊。” “你做什么?” 余瑶吐出嘴里的绿色血水,没好气道:“有毒懂不懂?专门对付你们这样的修真者,毁你灵脉,还会伤及你的元魄!” 顾星岸看着她又来吸吮,忙按住了她的肩头,“你会中毒的。” 余瑶是魔,当然不惧怕这区区的妖毒。 “我修炼的功法和你们不同,不会有事的,你再不让开,真死了我可不会埋你。” “真的?” “我还没吃够桂花糕呢。” 顾星岸松开右手,看着认真给他手腕处吸妖毒的少女,心柔软的一塌糊涂,“余瑶,出去后我给你买十盒桂花糕。” “我要最贵的,你个穷酸的,有钱吗?” “我当了昌阙都给你买。” 余瑶也轻轻笑了,擦拭了嘴角的血渍,往前走去。 后面的顾星岸抓起昌阙剑快步追上去。 镇子里几乎是没有多少的活人了,侥幸活下来的都无法形容那作恶的妖怪是何等的模样,只说晚上出来的概率最大。 他们也暂时落脚在一户人家家里,等待时机去抓捕。 余瑶坐在窗台上,百无聊赖看着窗外萧索的街道。 “吃吧。” “红薯?我不要,我要吃肉。” 顾星岸掰开冒着热气的红薯,“你别挑剔啊,镇子里能有红薯都不错了,还是每人一个,挺甜的。” 余瑶接过热乎乎的红薯,尝了一口还不错大口吃了起来。 她是魔,食量比一般人都大,吃完后盯上了他手里的。 顾星岸警觉的后退着,“我还没吃呢。” “哼,对救命恩人这么小气?”余瑶伸手来抢。 一旁坐着的仙门林师弟站了起来,“余道友我的给你。” 余瑶看也没看,还是去抢顾星岸手里的,“他的比较香。” 林师弟讪讪坐下去,一下没一下掰着手里的红薯,怒道:“这妖兽简直可恶,害了这么多的人!” “我看啊,这肯定是魔海渊的那群魔。” “魔海渊的魔不会主动害人。” “余道友,你还年轻,不知险恶,家父是当年参与封印魔海渊了的,据他说,那群魔物简直可怖之极,残害了多少百姓,要我说,封印干嘛,当年就该直接灭了。” 顾星岸注意到余瑶的脸色极为难看,“余瑶,你不舒服吗?” 余瑶冷声道:“我回去睡觉了。” 林师弟还不忘嚷嚷:“余师妹你别担心,是魔我也会保护你。” 临到半夜,镇子里有了异动。 余瑶气得一直没睡着,听到响动,立刻翻身下床跳下了窗子,朝着声响处追去,她倒要看看是妖是魔。 那一缕青烟逃窜的往镇子外的密林跑去。 余瑶自然不会放过,直接追了上去。 她循着那妖气一路追过去,在一处山洞前站住。 没等她拔剑拨开层层叠叠的叶子,一股杀意自她头顶而落。 余瑶避之不及,肩头都被抓破,暗红色的血液淌落下来。 对面站着的青色蛇妖,显露出半人的状态,恶毒盯着她,“你一个魔,竟然帮人来对付我。” “我要让那群人看看,作恶的究竟是妖是魔,顺便卖给他们一个人情,将来好混入其中。” “对他们来说又分别吗?小姑娘,你生而为魔就是罪,他们知道后会杀了你的,你不如和我联手杀了他们。” 余瑶冷笑一声,挥剑杀去,蛇妖气得破口大骂。 蛇妖的修为自然不及身为魔的余瑶。 斗法半晌,蛇妖浑身已经是伤痕累累,不得不求饶。 “我发现了几个小魔,应该是流落在外的,你不杀我,我带你去,你也可以救回你的同族。” “在哪里。” 蛇妖大喜,指了指洞口,趁着余瑶晃神一溜烟跑了。 余瑶挑开层层叠叠的叶子,洞内腥臭冲天。 她在角落果然发现了四五个小魔,蛇妖利用他们来修炼,要是来得再晚一点,恐怕就没得救了。 “姐姐,你也是魔吗?” “姐姐带你们回去,回魔海渊。” 她刚要带着魔离开,洞口就听到了声响,忙藏匿起来。 “顾师兄,你的剑法真好啊,一剑杀了那蛇妖。” “还不是我们一起配合得好。” “林师兄,那也是顾师兄剑法好,哎,这里有个洞哎。” 余瑶的心都提了起来,都准备做好了死斗的准备。 谁知道进来的就是顾星岸一个人。 借着微弱的光,他只身一人往深处走去,发现了五个小魔。 余瑶手按上了剑柄,实在不行就和他动手了。 没想到顾星岸沉默一会儿还是走了出去。 “什么都没有?” “林师弟要是不信,自己进去。” “哎哎,我没有不信,还是找余师妹要紧,要紧。” 原来是贪生怕死之辈,撺掇着顾星岸来探虚实。 只是,顾星岸怎么会放过那几个小魔就走了。 余瑶带着五个小魔离开山林,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开启了传送阵,耗费大量的修为送着五个小魔去了魔海渊。 以身开传送阵,哪怕她修为足够深厚,也是极快衰弱下来。 “顾星岸?” “你是魔。” 薄雾缭绕间,顾星岸持剑横立,阻止了余瑶再前进。 余瑶蓦地难过起来,像是有大手攥着心口让她有些喘不上气,“顾星岸,你要杀我?” “你走吧。” “顾星岸,你也认为是魔就该杀吗?” “我要是这么认为,就不会放走那五个小魔。” 余瑶咬着下唇,“可你厌恶我了。” 顾星岸将昌阙慢慢垂下,背过身去,“人和魔是没有未来的。” 山雾被风吹散又聚起,顾星岸的身影渐行渐远。 “顾星岸!你说过要请我吃桂花糕的,要最贵的......” 余瑶慢慢蹲下去,双臂环着自己,眼圈微红,眼泪自眼角滑落下来,他说得对,他们没有未来,即便动了心也得压下去。 这几年游历中州也足够了,其实早可以回去,是她一直找着借口不肯走而已。 第七十六章 小酒鬼,你还欠我桂花糕.…… 村庄的炊烟在夕阳西沉时已经全部归于沉寂。 小乐屁颠颠跑出来叫他们去吃饭。 “人和魔注定是没有结果的,淇漪,你明白吗?” “下去吧,我饿了。” 晚饭相较于白日里丰盛了不少,还有半只山猪都没煮。 姜淇漪说是饿了,却没有胃口,吃得很少。 “影石还有吗?” “有。” 姜淇漪伸出手去,“我想看。” 余淮燃笑了声,“上去看吧。” 沉沉夜色中,影石再度被灵力激发,在结界内显出影像来。 “姑姑自中州回来后,魔界也动荡了,他们于是准备进攻人界,利用碎魂锁冥阵彻底破开空间碎裂。” “碎魂锁冥阵,巫族也有。” 余淮燃沉默了会笑道:“确实和巫族有关系。” 姜淇漪心念一动,“什么关系?” “巫族祭司亲自给我族的碎魂锁冥阵,那会儿他虚弱不堪,没办法开启这座大阵,不然那次我们魔族也可以离开。” “巫族祭司为什么帮你们?” “不知道。” 姜淇漪没想到余淮燃竟然也不知道其中虚实。 余淮燃撑着脑袋,嘴角挂着笑看着她,“夫人怎么好奇巫族?那巫族祭司可不是好东西。” “我险些死在转生梦,有些事情需要问问他。” “原来如此,夫人放心,你我结契后,我亲自去一趟转生梦,长戟血战杳冥给你解气。” 姜淇漪看向坐在左侧撑着脑袋的余淮燃,他的修为已经是永劫巅峰期,几乎比肩谢泽羽,可对付杳冥怕也是不易。 那个藏匿着的祭司神尊,究竟是何等的人? 影石影像缓缓展开,时间线已经是余瑶回到魔海渊的三年后。 三年后的中州因为魔界厌魔神间的缘故动荡离乱。 仙门弟子奔赴各个妖魔滋生的地方除妖降魔,其中不少弟子就此葬命,再也没能回去。 余瑶想要开启碎魂锁冥阵,必然会遭到修真仙门的阻挠。 毕竟如此逆天的大阵开启,人界势必倾颓动荡,生灵涂炭。 趁着厌魔神间的动荡,妖魔频出,她也利用魔海渊的魔兵混肴着仙门弟子的视线,让他们尽量不去注意她真实的目的。 碎魂锁冥阵阵心就在魔海渊附近的苍龙山巅。 余瑶守在苍龙山巅数月,耗费大量的心力,终于是完成了布阵,阵成那日,天地失色山海震荡,她也遭到一定的反噬。 踉跄走下苍龙山巅,淋了一身雨的余瑶,在山下的梨林遇见了撑伞握剑的顾星岸。 三年未见,落拓的少年稳重了不少。 梨花若雪洒了他一肩头,剑锋堪堪落在她的眉心处。 余瑶没有闪避,轻轻笑着,“顾星岸,我想你了。” 梨树畔有座小木屋,是上山狩猎的猎户搭建的。 顾星岸闷声往炉灶里添柴禾,火舌窜动着,驱散了春寒。 “顾星岸,我要吃红薯,就那天你给我的。” “嗯。” “我的桂花糕呢。” “没买。” “我生气了。” 顾星岸刚准备去院子里拿红薯,没走几步,被她拦腰抱住了,久违熟悉的气息让缠绕在周身,让他不舍得松开她的手。 “我去拿红薯。” “我不想你走。” 屋外又下起了雨,雨丝若烟雾袅袅,遮住了远处的山峦。 顾星岸洗干净红薯,以前都没发现余瑶这么黏他。 “吃完红薯,我们去市集买桂花糕,小酒鬼,你欠我的。” “余瑶,魔界动荡,中州已经是苍生涂炭,没有桂花糕了。” 余瑶低头吃着手里的红薯,软糯香甜的红薯忽地没了滋味。 她不想去问顾星岸怎么出现在这里,自我欺骗着,反而是顾星岸先说了起来。 “我循着异象一路过来的,杀了不少作恶的魔。余瑶,你的目的不是为了搅乱人间,是为了苍龙山巅的阵法。” “我喜欢的人,可真聪慧。” 顾星岸沉默半晌接着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余瑶也没兴趣吃下去,将红薯扔进了炉火中,“我想回去,回到魔界,我不属于这里,我的子民也不属于这里。” 顾星岸点了点头,扯着一抹笑道:“为了回去就可以牺牲人间的百姓吗?余瑶,不要再错了。” 余瑶背过身去,冷笑着,“我是魔,是你们修真仙门追杀的魔,我十恶不赦不是应该的吗?留下来,魔海渊不适宜我的子民生存,还会遭到林姓弟子那样的人追剿!顾星岸,你说过人和魔没有未来,为什么还要来!” 木屋四面漏风,寒意渗透着缝隙进来。 顾星岸取下身上的衣袍,给余瑶披上,“我想试一试,阿瑶,放手吧,我会想办法让魔海渊的魔有适合的地方生存。” 余瑶无声抽泣着,最后还是回身抱住了顾星岸。 “你陪我一晚上,我就答应你。” 苍龙山巅下的地方相较于其他地方尤其寒冷。 余瑶守着火堆不肯离开,半晌听到响动,欢喜去开门。 顾星岸也没了之前的压抑,笑着晃了晃手里的兔子,“给你烤肉,我身上还有一些调料,就是可惜没有酒。” 余瑶神秘一笑,“你闭上眼睛。” “酒!你哪里来的?”顾星岸欣喜接过去,还没闻,嘴角落下了轻轻的一吻,余瑶半羞着脸环住了他的腰。 “我也欠小酒鬼一壶酒,哼,我可是讲信用的。” “阿瑶,今晚过后,我去求师父让他想办法。然后我再和师父说,说......我要娶你。” “小酒鬼,我......很欢喜。” 晚饭很快就做好,顾星岸的手艺还是很好。 余瑶大快朵颐,“好吃,要不是你会这一手,我都不会搭理你的,要知道,修真那些弟子喜欢我的可多了。” 顾星岸喝着酒也笑了,“想不到啊,厨艺能换一个媳妇。” 烛火依稀,微弱的黄光映亮了木屋。 余瑶也放下了手里的肉,认真仔细看着还在吃的顾星岸。 “顾星岸,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我也很想很想嫁给你,我等不到你说的办法,魔海渊的魔也等不了,对不起,我骗了你。” “阿瑶......你做了什么......。” 木屋外,雷鸣声骤然响起。 顾星岸也明白了过来,又气又急,“你故意留下我,是为了拖延时间开启大阵!余瑶!” 他想站起来,浑身像没了力气摔在了桌上,杯碟碎裂一地。 余瑶绕到他面前蹲了下来,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脸颊,眼圈也微红,笑着道:“你是不是恨我?” “阿瑶......不要......” “睡一觉就好了。” 余瑶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滚烫的泪水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在木屋设立下结界,她决绝离开了木屋。 碎魂锁冥阵开启刹那,余瑶也险些控制不住。 清明的天色霎时变得昏暗,阵法覆盖之地遍地哀嚎。 道真门以及其余仙门的人终究是发现了,领着仙门弟子齐聚在道真门,合力对付阵海中的余瑶以及围攻山门的魔兵。 余瑶遭到碎魂锁冥阵的侵蚀,杀戮心大起,完全不顾一切,任凭大阵吞噬一切,准备彻底撕裂空间,开启厌魔神间。 道真门混乱中,那一代的掌教太清真人竟然以身殉剑,换得神剑劈开碎魂锁冥阵重重血雾,大阵也随即缺了一角。 刚有一点端倪撕裂空间的迹象,彻底化作虚无。 余瑶气急败坏,疯狂杀戮起来。 底下是血流成河,她完全视而不见。 直到那一袭蓝衣映入眼帘,她的神智稍稍清明。 少年眉眼含怒,手握长剑,“我师父死了!是你!是你!!!” 余瑶看了看底下混乱的场景,那个耗尽灵元的太清真人是彻底没了生机,那竟是他的师父。 他说过,他自若疆来,蒙师父悉心教导,视作生父的。 “我不是......” “啊啊啊啊!” 昌阙剑第一次对她有了强烈的杀意,她还是没有及时闪避。 那一剑的剑意直接刺入她的体内,她踉跄跪在了阵海中,血水不住顺着她的嘴角淌落。 顾星岸也是绝望悲戚的神情,他已经无力再使出第二道凌厉的剑意,他环顾底下,人间炼狱,尸山血海。 悲愤之余,一剑转刺向自己。 剑意凌厉之下,将他大半的修为废掉。 “你做什么!!”余瑶踉跄的想要扑过来。 顾星岸一剑隔绝了两人,“是我错信了你,累及如此多的无辜的人,还有师父,我受得住这一剑。” 余瑶已经没有能力掌控这座灭天毁地的大阵,心神俱裂下,强烈的反噬也接踵而来,体内的剑伤也爆发。 她苦笑着后退几步,哑着声道:“顾星岸,我不后悔的。” “小酒鬼,你还欠我桂花糕......” “阿瑶!” 亲眼见到余瑶消逝在眼前,顾星岸仍旧是想要去抓住。 奈何承受不住大阵的压迫,他无力的坠落下去。 耳畔一切呼啸而过,唯有一块魔石伴随着一起落下。 他们观看的影石也坠落下来,余淮燃伸手握住。 他的神色有些低落,“我们魔死了就死了,姑姑是真的没了。” 姜淇漪心情有些复杂,那次师父不惜引入巫族人,也想见一面的故人,想来这些年他心里也悲戚得很。 “最后那大阵怎么破的。” “陆弦意以身葬阵,彻底毁了。” 姜淇漪心神一震,余淮燃也察觉到了冷哼了声笑道:“是不是很意外?碎魂锁冥阵如此可怖的力量,陆弦意不过破厄修为,进去后定然是尸骨无存的,可谢泽羽偏偏说你就是她。” “真的是尸骨无存吗?” “不然呢?甚至于形神俱灭。” 她到底是谁? 魂云梦失去的那一段记忆承载,又究竟记载着什么。 第七十七章 “但愿我们日后不会再见。…… 在山村歇息一晚,两人准备启程返回魔海渊。 农户一家子送着他们离开村口,小乐依依不舍的挥着手。 农户抱起小女儿往回走,瞧见她玩着一个精致的竹哨笑了,“是不是村里的姐姐给你买的啊?” 小乐摇着头搂住农户的脖子,“淇漪姐姐给我的,就是吹不响,是不是坏的啊。” 农户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放弃了,“留个纪念也好。” 小乐还是有些不死心,努力吹着。 魔海渊的血途幻阵须得是用专门的术法开启。 余淮燃费力的结印破开十四道阵法禁锢,一来一回的开启实在是耗损他的修为,不经意瞥见认真观看的姜淇漪,他笑道:“夫人想学?没关系,结契双修后,我自然会教你。” 姜淇漪抱着剑一言不发的走在前头,没了血途幻阵的禁锢,去往魔宫中荒岛还是顺利。 余淮燃开启法阵的结印她算是看了两遍,有些咒语和手势实在是费解,她闷着头慢慢思考,没留神余淮燃已经过来了。 “还以为你会想办法离开,害得我是一夜未眠,在村子里布下了血阵,没想到你会选择留下来。” “我的同伴还在,坤羽也在你手里。” 余淮燃笑了笑,“还真是情深意重,若是那两个人知道你的身份,会不会站在你的对立面?” “若是有朝一日,你彻底堕魔,控制不住杀意,将他们杀了,你又会如何?你的魔煞气息可不亚于我,而且你不会控制。” “无须你担心。” 魔海渊的血海无边无际,暗红色的苍穹混着海水的颜色,幻梦般的不似人界,待久了,让人容易滋生煞气。 姜淇漪一路过来,气血翻涌,双眸染上了赤色,戾气滋生,她强行压下异样,匆匆往岛内去。 余淮燃也没去追,姜淇漪的魔气对他们不会有伤害,而对那些仙门弟子是会控制不住生出屠戮的心的。 魔宫的魔兵都认出姜淇漪,自动让出路。 姜淇漪脚步有些踉跄的闯入自己的房间,跌坐在床前,默念着谢泽羽教给她的口诀,慢慢调息着杀戮的心念。 “夫人,您的婚服已经到了。” “放下,出去。” “夫人不试一试合不合身吗?” “滚!” 姜淇漪凌厉的双眸瞪过去,站在门口的侍女和魔兵都无动于衷,甚至走了进来,关上了石门。 “姜姐姐是我们!” “你们!!” 方千亥扶着腰慢慢坐下,呲牙道:“这身甲胄真沉啊,压得我伤口都要复发了,姜冰块,你打算怎么做啊?听说中午你们就要大婚结契了!” “是啊,姜姐姐,你不能嫁给那个魔君啊。” 姜淇漪好半天慢慢回过神,幸亏他们穿着混元裳压住了那股仙气,不然她非得控制不住挥剑杀人了。 沈絮灵瞧着她脸色苍白想要来看看,姜淇漪忙后退,“不用过来了,你们怎么混进来的?” 方千亥得意笑着,几乎扯裂伤口,“我们那天碰到一个倒霉的魔兵巡视到了洞口,他独自进来,就被我们解决了,我们有混元裳换上后和魔无异,又有这位老兄帮忙成功混进来了。” “而且,我们还找到了坤羽,原来坤羽之间真的会互相感应,就是看守的太严密,拿不到。”沈絮灵有些失望说着。 姜淇漪看了眼用术法遮掩本来面貌的方千亥,“做得不错。” 方千亥还是第一次听到姜淇漪夸他,不好意思笑了,“主要是运气好啊,我们接下去怎么做啊?” “血途幻阵开启的结印手诀我记得差不多,到时候你们试着开启,能开几道就尽力几道,让泽羽更顺利进来最好。” “禅音寺对结印手诀颇有心得,你说说,我指不定能全开了,到时候让谢大哥进来大杀四方,出出气!小灵儿,你到时候不要管我了,趁着大婚混乱去偷了坤羽!” 方千亥激动的说着,好几次扯到伤口,疼得他又呲牙咧嘴。 姜淇漪将记下来的手势演示了一遍,她也是记着个大概。 方千亥认真的学着,不久就能结印出个大致的样子。 “很不错了,方千亥,你资质确实不错。” “姜冰块,这是你第二次夸我了,别夸了,我会飘的。” 方千亥乐得不行,都没注意伤口崩开了。 姜淇漪想要搭把手,还是放了回来,将储物袋给了出去。 沈絮灵取出储物袋内的丹药混合着给方千亥服下,魔宫内的丹药对他们的体质并没多大的效果。 “姜姐姐,你有事瞒着我们吗?” “没有,走吧,免得被发现。” 沈絮灵扶着石门边缘,定定看着姜淇漪,“姜姐姐,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的,我们是生死与共的伙伴,不会离弃彼此,至少我是的。” 姜淇漪有了一丝笑意,“好。” 两人刚走没多久,余淮燃也来了。 他目光落在桌上的婚服,肃杀的气息也敛去了不少,“怎么不试试,大婚就要开始了。” 姜淇漪坐着没动,“到时候穿上就行了。” 余淮燃有些不悦,不过还是顺着她了,“坤羽结契后我会给你的,至于你那两位伙伴,也不知死活,至今没找到,如果死了也不能怪我。” 姜淇漪仍旧神色淡漠,“不是快到时辰了,出去吧。” 余淮燃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近了几分,“我知你不情愿,但只要结契了,此生你就是我的妻子!” 石门合上,屋内恢复宁静。 姜淇漪转了转手腕,她的实力恢复了七成,要不是怕余淮燃的实力,她绝对会出手了。 魔宫一派的喜气,列守指挥者魔兵来回奔忙。 余淮燃已经换上了崭新喜气的婚服,红衣衬得他尤为凌厉。 “要不要去请夫人?”列守问道。 已经快到了时辰,还没见到姜淇漪。 祭坛下聚满了魔兵和一些魔族后裔,都仰望着高处。 余淮燃脸色也阴沉的厉害,双手牢牢撑着石栏上。 “夫人来了!” “怎么没有换上婚服!” “就是!” 余淮燃俯看着底下站着的姜淇漪,浑身抑制不住的煞气。 她还是那一身的红衣猎猎,手提着昌阙剑,半分没有成婚的样子,反而大有决一死战的打算。 “夫人这是何意!” “你知道何意!” 余淮燃一拂袖落了下来,阴鸷盯着前面的姜淇漪,“你不和我结为道侣,是想你的同伴死?还是我毁掉坤羽?” “有人闯进来了!!!” “魔君,血途幻阵有人开启了十道!” “魔君,秘境有人杀进去了!” 余淮燃完全被激怒,右手握住血魂赤焰长戟,“姜淇漪!你一直在算计我!今日你必须留下与我成婚结契!” 长戟凌空挥落,两条火龙幻影窜出,扑向姜淇漪。 姜淇漪连连后退,长剑不住的挥出剑招。 青色的剑芒自昌阙剑上破出,斩去逼近而来的灼热火龙。 魔宫内不少低阶修为的魔大都被震飞出去,都纷纷闪避离开。 余淮燃还待挥出,魔宫前方的海水激起数丈的血浪,强烈的杀意让人心寒。 海水上御剑杀来的白衣男子,衣上点点血迹,眸中含怒,人还未到,剑意先至,卷起漫天的剑影,杀向魔宫。 姜淇漪失神刹那,几乎被火龙灼烧了手臂。 瞬息间,谢泽羽已经杀了过来,白衣满是血水。 “你不是曾答应过我,要嫁给我,怎可改嫁他人!” “我......” 来不及解释,姜淇漪又挥出一剑,彻底斩碎残留炽热的火龙。 她刚要回剑,手腕骤然浮现一抹类似契约的标记。 谢泽羽的手腕也同样出现一模一样的。 “泽羽,我已经是你的道侣了?” “不可以反悔的。” 姜淇漪轻轻抚了抚手腕的那抹印记,红着眼圈笑道:“我很开心,我此生除了你,不会另嫁他人的。” “真的?”谢泽羽仍旧是心有余悸。 天知道,他收到竹哨的消息千里御剑来到小山村,得知的却是姜淇漪要嫁给他人的消息,登时愣在了原地。 姜淇漪还从未如此大开杀戒的谢泽羽,轻轻拭去他脸颊上的血水,“自然不会有假的。” 余淮燃已经气笑了,“谢泽羽,你看清楚,她是魔!不是那个一身仙气以身殉阵的陆弦意,她是属于这里的!” 谢泽羽握着从道真门弟子手里抢来的剑,抬眸道:“她是不是,我最清楚,她不属于这里,我会带她走。” “道真门不是自诩正道魁首,怎么还要养着一个魔!” “她不是魔,我只问你一句,让不让路?” 余淮燃大笑着,阴着脸道:“几十年前,我正沉睡着,没有与你斗过,今日不妨就试一试!” 谢泽羽回头看了眼姜淇漪,温和道:“等等我。” 姜淇漪轻轻点着头,谢泽羽的伤势也全部恢复了,要对付余淮燃,也不是全无可能。 她看过谢泽羽抚琴吹笛,却从未见过他用剑。 谢泽羽还是更适合用剑,一剑足以掀起中荒岛海水巨浪,修为不足的完全抵不住剑意的波及。 白衣猎猎,右手握剑,左手二指自剑柄处往剑尖去。 霎时,暗红色的苍穹也似乎变了颜色,云层不住的卷动着,无穷的剑光几乎要劈开暗红色的层云,彻底撕裂这片空间。 魔宫在剑意压制下,几乎都有了松动,碎裂的木屑不住的砸落下来,层层剑气朝着还在挥戟抵挡的余淮燃挥去。 长戟挑起的数重火龙尽数被剑气斩破。 最后一道剑意汇聚漫天的剑光,凝聚成巨剑斩下。 余淮燃当即耗尽体内灵力拼死抵挡。 强烈的冲击力,将摇摇欲坠的魔宫也碎裂成两截。 余淮燃擦了擦嘴角的血渍,还想上前几步,终究无力的扶着长戟缓缓跪了下来。 “谢大哥,真厉害啊!”方千亥拉着沈絮灵及时的跑了出来。 谢泽羽的脸色也苍白了几分,“走吧。” 余淮燃不甘心地想要阻拦,列守扶住了他,“让他们走吧。” “姜淇漪!!!” “但愿我们日后不会再见。” 余淮燃死死注视着他们远去,几次想要留下人都是徒劳。 “魔君不必气馁,刚才得到的消息,魔界又要乱了。” “什么?” “那位魔神出现在了若疆瑶山。” 第七十八章 “寨主......死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人间已是薄寒微霜。 苍龙巅下的小木屋,修补后也能抵挡一些疾风冷雨。 他们杀出魔宫后,一路逃离,竟然来到了苍龙巅山脚下。 谢泽羽的一战后,也受了伤,他们便在此地暂时落脚歇息。 “要走了?” “嗯嗯,姜姐姐,你这份恩情,我会记得的。” 姜淇漪放下手里的破扇,轻轻抚了抚沈絮灵的脑袋,“你不计生死与我闯转生梦,此番来魔海渊,我自然义不容辞的。” 沈絮灵揉了揉眼睛,深吸一口气后道:“余淮燃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姜姐姐,我不相信你是魔,哪怕是,我也不会舍弃你的。” 能让自小拜师碧海尘光的沈絮灵说出这番话来,着实让姜淇漪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三大仙门对妖魔的态度应是诛杀的。 她微微笑了下,往前一步轻轻抱了下沈絮灵,“嗯嗯我相信。” 屋外天色暗沉,又是一场秋雨要来。 沈絮灵不舍的回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姜淇漪,最终还是准备御剑离去,没想到方千亥跑来了。 他是出去给谢泽羽找恢复灵力的灵草去的,一回来见到沈絮灵要走了,忙将一堆沾着露水的灵草扔给了姜淇漪。 “我好久没去过碧海尘光,正好一路同行,万一那群魔兵不死心,我们还能有个照应,再说了我的伤啊,听闻水霖真人医术也是卓绝,我刚好借着小灵儿你的面子去求诊。” “嗯嗯,好啊。” 姜淇漪哼了声轻笑道:“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方千亥跑了过来,“姜冰块,你都知道别拆穿我啊,要想让小灵儿开窍,只能多相处了。” “一路上都注意些,走吧。” “姜冰块你和以前都不一样了,还有,魔宫那些话我也听到了,都不算什么的,你别担心,万一你真的是魔,我也会站在你这边的,我们晋安城也会收留你。” 以往方千亥的絮叨,听着她很不耐,不过今日她还是听完了。 这份情谊终究是难得的。 送走两人,破旧的木屋一下宁静下来。 她将熬好的药斟出来,端着走进了内屋。 谢泽羽那一战耗尽了修为,看似占了上风,其实内息也险些紊乱,他的毒解开不久,灵脉还不是运转的多流畅。 “碧琅给的药,加了一些灵草,喝了吧。” “阿漪,你不是魔。” 谢泽羽将微凉的药汤一饮而尽,伸手揽过坐在床榻上的姜淇漪,将她搂入怀中,“我不知道你其中发生了什么,可你不会是魔,即便是,那又如何。” “我并不在意我的身份,我怕我会控制不住做出伤害你们的事情,在魔海渊,我几次想要对小灵儿他们下手,我很怕。” “清心珠都已经碾碎,要不是蒙昂一直在关键时候咬我,我恐怕已经杀了他们,我真的怕......” 姜淇漪紧紧抱着谢泽羽,压抑着低声抽泣着。 她不想害死身边珍视的人,尤其是谢泽羽。 谢泽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你不会杀我,在转生梦那次你也没有下手,阿漪不要害怕,无论将来如何都有我在。” 姜淇漪一颗乱跳的心慢慢沉下来,那股紧张焦虑情绪险些吞没了她,好像只要在谢泽羽身边,她就会安定下来。 “以后不要轻易给出去了,我拿五串糖葫芦换回来的。”谢泽羽将怀里的竹哨重新给姜淇漪戴上。 “噗嗤,如此珍贵的法宝,你竟然就拿糖葫芦换回来了。” “阿漪不也最喜欢糖葫芦了。” 姜淇漪想了想,她好像不是那么喜欢,那就是从前的自己了。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阿漪,我真的害怕失去你。” “我都是你的小道侣了,跑不了的。” 谢泽羽温柔替姜淇漪拂去垂下的碎发,瞧见那无数次魂萦梦牵求之不得的容颜,还是微微低头亲了上去。 姜淇漪迎上那完全只有她的影子的温柔双眸,再也无法离开半分,自然伸出手臂勾住谢泽羽的脖子,忘我沉浸其中任君撷取。 屋外天色昏昏沉沉也不辩已经是何时辰。 姜淇漪安心地靠在谢泽羽的怀中,紧紧握着他的手掌。 衣裳半褪间,缠绵炽热气息漫溢开,却没有下一步。 谢泽羽将她搂在怀中,说还是欠了一个众人庆贺的大婚,不愿意在此地委屈了她。 “阿漪,回去山门后,我们就成亲。” “你不愿意吗?” 姜淇漪看着紧张的谢泽羽笑了,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下。 “我怎么会不愿意,不过,我想先回去一趟,我想师父了。” “好,我们一起回去若疆。” 姜淇漪曾想过多次两人同行若疆,现在成了真,反而有些不真实一般,要是师父看到她找到了白首一生的人,也会开心的。 不知是木屋寒意容易渗进来,还是魔海渊的阴影。 半夜,姜淇漪还是做了个从前的噩梦,惊醒时下意识就去摸剑,碰到谢泽羽的手,整个人一下卸下了防备。 “阿漪,出什么事了?” “我,做了个梦。” “是在青囊居那个噩梦?” 姜淇漪抱住谢泽羽,让心慢慢静下来,“是。” “我一直不想去回忆,最近却总是出现在我的梦境里。梦里我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我险些害死寨子里人的那天。” “十年前,寨子里来了个御虫师,他很喜欢我们这些孩子,那次他受伤,他说师父的竹楼有药可以救他。师父那时在闭关,我作为师父的弟子自然可以顺利进去,一路过去没费波折拿到了药,拿到刹我就明白不对了。” “果然啊,师父重伤着出来,惊慌看着我。我们寨子里的木灵门结界也失灵,呐喊声厮杀声不绝,火光漫天。” 谢泽羽搂紧怀里轻轻颤抖着的姜淇漪,安抚道:“没事的,这与你无关,你也是被人利用了。” 姜淇漪红着眼圈苦笑道:“师父也这么说,可我不能原谅我自己,我亲手杀了那个御虫师,震撼了若水寨子的人,他们想不通,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竟然可以杀了御虫师。” “后来,落归峰的御师出面,轻轻责罚了若水寨,就当过去了,我心里不服,我拼命修炼,到后面直接废掉了万爻。” “别去想了,以后有我在,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你要是想报复落归峰,我也陪你去,欺辱你的人,我不会手软。” 姜淇漪红着眼笑了,“泽羽,原来你也会有暴虐的时候。” “涉及你的事情,我无法做到仁慈,再者,我也不是仁心至上的人,失去你后,我一直想着,我一路找你,一路行善,若是真有神明,可否将你还给我,或许神明听见了。”谢泽羽笑着道。 原来竟然是如此,难怪和记忆里的少年相去甚远。 姜淇漪又贴近了几分,听着谢泽羽胸口下的心跳声,她无比的安心,“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们都不会再分别了。” 难得的相处时光,两人都不想早些离开。 想到这是单傩曾居住的地方,姜淇漪莫名的神伤,要是那日余瑶放弃了,是不是师父也可以过不一样的生活。 木屋外,谢泽羽正在准备晚饭,钓来的鱼,抓来的野味。 明日就要离开了,今晚算是最后宁静的时刻。 “师父这些年心里很苦吧。” “顾师弟我不了解,我回去时候已经是混乱了,中州仙门对他的评价不算好,连道真门内也是非议不少,他居住的地方一直没有人去,除了晏师妹。” 难怪孤灵峰冷冷清清,道真门的人对顾星岸讳莫如深。 谢泽羽将手洗了,准备去炒菜,厨房内炊烟升起,香味也随之飘散出来,勾着馋虫不住作响。 姜淇漪乖巧等着,心里漾着温暖。 俗世烟火,对他们反而最难得。 “你的手艺真的好,要是不求仙了,我们就可以去人界开个饭馆,你做大厨,我负责揽客。” “哈哈哈,阿漪怕是自己嘴馋,好,我答应你。” 姜淇漪很久没这么开怀了,“回去后我要让师父放下心结,不要沉湎过去了,还有把这个给他留个念想。” 谢泽羽看着桌上的一块魔石,很快明白过来这是影石。 姜淇漪只拿了第一块,记录了师父少年时候最开心意气风发的时光经历,一切也止步于此吧。 晨光微明,今日仍是多雨。 姜淇漪的心莫名的不安起来,对应灰蒙蒙的天色,尤为的压抑,偏偏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两人御剑先去了大城镇,在最好的店铺购买了糕点。 “以往师父都会自己买,有时候我出来历练,也会让我买,我一直以为是师父自己喜欢,原来是为了余瑶。” 姜淇漪提着精美的食盒,左右看了看,轻声叹了口气。 而后又一指不远处的酒肆笑着,“再去给师父买一坛子好酒,寨子里虽说有好酒,可我想,师父还是念着寨子外的美酒的。” 谢泽羽自然是没有意见,笑着陪同去酒肆买了几坛子美酒。 再回千峰峦道,两人都有隔世之感。 姜淇漪的脚步也轻快起来,笑道:“好像忘了给碧琅买一些她喜欢的灵丹,应该还要给师父和连姨寻几件仙甲的。” “不急,以后有机会的。”谢泽羽微微笑着。 姜淇漪刚要去施法告知寨子里的降离,手势顿在了半空,脸色异常的难看,“怎么会,开着的......” 谢泽羽也没了笑容,凝神往不远处的峰峦看去,峰峦间,缭绕着一股散不了的煞气。 那是魔气! 姜淇漪也慌了,几乎是狂奔着往寨子里去。 寨门入口处的流焰结界也是破损的状态。 一进去,到处是死尸,燃烧着的异火还未熄灭,往日里宁静祥和的寨子,几乎全成了死寂。 一路御剑过去,几乎都是这样的惨景。 姜淇漪好几次御剑都险些摔下去,还是谢泽羽施法稳住。 碧寒峰前惨状少了一些,木灵门结界也没损坏多少。 姜淇漪的心稍稍定下来,她颤抖着手开启结界。 木门大开,一抹绿色的身影冲了出来。 那凌厉的杀招让谢泽羽及时化解。 “碧琅!” “小......姜......你回来了.......” “师父呢!” “寨主......死了......” 第七十九章 “可我知道,那个单傩哥哥…… 青爻峰内,有着木灵门的护持,山峦仍是青翠连绵,未曾有半分魔气浊污,若有若无的薄雾飘渺在山峦巅峰处。 姜淇漪跪在墓前,手指颤抖着拂过墓碑上的名字,悲愤情绪几乎吞噬了她,雨水不断落下,湿透了她一身。 数日前,落归峰不知为何布下了一座诡异的法阵,阵法开的刹那,天地失色,山峦倾乱,一些人就此殒命阵法下,魂魄也被一并吸入其中。 几个寨子的御虫师一起去落归峰查看,却再也没有回来。 再之后,就是瑶山陷入屠戮中,有些寨子几乎是全覆灭,他们的寨子和寻寨合力维持着木灵门抵御伤害,稍稍得以喘息。 可就在几天前,木灵门遭到疯狂的撞击,灵力逐渐衰弱,单傩和连采出去探查,这一去却是再也没回来。 “他走得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寨子和你,小姜必要的时候,你和谢道长离开瑶山,他修为高,会护住你的。” 连采脸色憔悴,彷佛苍老十几岁,盘起的青丝夹杂着灰白色,经风一吹,尤为苍凉悲戚。 姜淇漪头一直深埋在泥水中,肩头不住耸动着,听到连采的话慢慢抬起脸,“连姨,我要给师父报仇。” “不要任性,我们都斗不过的,趁着最近松懈,你想办法和谢道长带着余下的族人一同离开。” “我要为师父报仇。” “姜淇漪!你要辜负他的遗愿吗!” 谢泽羽走过去扶住姜淇漪的肩头,“阿漪,我们先离开,再想办法告知陵游师弟,此地魔气不寻常,不要轻举妄动。” 姜淇漪悲凉的笑了笑,她颤抖着手指了指墓碑,“那是我师父,养我育我,如师如父的人,现在他死了,我连报仇都不能了!” 一瞬间的悲愤涌动下,环着姜淇漪的谢泽羽也被莫名的力量震开,跌坐在泥水中。 姜淇漪红衣沾水,双眸赤红,煞气充盈一身,戾气汹涌。 连采枯槁一般的神色也有了波动,她下意识的推开了后面站着的碧琅,颤声道:“小姜......” 谢泽羽想要接近她,险些被昌阙剑一剑刺穿心口,临时抢来的剑,根本无法抵御姜淇漪的剑意,碎裂成几片。 “阻我,杀!” “阿漪,醒醒,不要沦为魔气操纵的工具!” “你以为你是谁!!!” 姜淇漪一剑破去,雨水都被斩成两段,剑意掀起万层水浪围住谢泽羽,那股正统修真者的仙气让她杀意大增。 “谢道长,快让开,小姜这样是任何人都不认得的!”连采焦急朝还在和姜淇漪周旋的谢泽羽喊话。 谢泽羽充耳不闻,双手快速结印,只守不攻,几度被剑气割裂衣袍,鲜血不住渗出,被雨水冲刷,染满一身白衣。 鲜血更激起姜淇漪心底深处的屠戮。 她一身的魔煞气息尤为的强烈,直接将她修为都提高了一个等级,朝着还在结印抵挡的谢泽羽就是一剑。 “噗!” 谢泽羽喷出一大口血,胸前的结的手印尽数碎裂,残留的剑意还在心口处没有消弭,这一剑,足以伤到他。 姜淇漪丝毫没停歇,无穷的杀意让她完全丧失了理智,谢泽羽现在就是一个活靶子,她毫不犹豫又是一剑。 谢泽羽召唤出木琴,横在身前,双手抚琴,抵挡姜淇漪疯狂的杀戮,偏偏还不敢下杀招,处处受到桎梏。 明明之前还可以控制的,为何骤然暴起了? “小姜,住手啊!!”碧琅哭喊着想要上前。 连采一把拉回了她,“没用的,小姜这样的情况比多年前还要严重,没人拦得住......” “阿漪,是我......” “杀!” “......阿漪。” 谢泽羽左肩被昌阙剑洞穿,血水滴落在琴上,他脸色瞬时苍白了几分,“姜淇漪,你真要杀了我吗?你不是魔,不要沦为魔!” 下一秒,姜淇漪还是毫不犹豫的拔剑出剑。 碧琅看不下去了,准备召集寨子里的其余虫师想办法控住姜淇漪,让谢泽羽得以脱身。 谁料虫师尽数被击退,而且姜淇漪的目标好像就是谢泽羽。 谢泽羽扔开了木琴,用力将姜淇漪拥入怀里,任凭她施法重创自己,也绝不放手。 “阿漪,醒过来......” “.......泽......” “阿漪,你说想要和我去游历,想要去开饭馆的......” 谢泽羽慢慢松开不再那么暴戾的姜淇漪,手指轻轻拂过她紧皱的眉心,而后一用力,灵力入指,让姜淇漪暂时昏了过去。 他也无力跪在了地上,将姜淇漪交给了跑来的碧琅。 秋雨一下就是一天,到了傍晚方小了一些。 谢泽羽盘坐着慢慢调息紊乱的内息,他的灵脉也被几剑震裂了一些,稍稍一动就是极痛,眉头也死死拧着,直到微凉的指尖抚上来,他当即睁开了眼。 “疼吗?” “无碍,我是永劫的修为,你伤不了我。” “泽羽,你别骗我了,我入魔后,足以伤你,你的肩上,心口,右臂,都是我伤的,你别过来......” 姜淇漪右手向前,阻止了谢泽羽过来,她眼眸微红,不同于魔气入侵那股戾气,而是真的悲戚。 “我说过,我会害了身边的人!我也明白了连姨为什么一直不大喜欢我,防着我!像我这样随时会挥剑杀了同伴爱人的人,怎么能不防!我八、十岁可以杀了御虫师,因为我不是凡人啊!” “你不是,不是滥杀的魔!” 姜淇漪无力后退着,左手捂着脸,眸子的泪水顺着指缝淌落。 她苦笑着,“谢泽羽,你不要再骗我了,你是修仙的,怎么会觉察不出我身上的魔气!” 谢泽羽沉默了片刻,他确实知道她身上的魔气不同寻常。 “你走吧,远远地离开我,我不想某个时候清醒看到是你的尸体,那我永远不会有清醒的时刻了。” “你......” 谢泽羽牢牢抱住要离开的姜淇漪,不肯松开半分,“我找了你这么多年,上穷碧落下黄泉,你要我离开,阿漪,你好狠的心!” 姜淇漪泪水无声淌落在谢泽羽环在她腰上的手背上,她舍不得,她真的不想谢泽羽离开自己,可她也怕,哪天会杀了他。 “你身上确实有魔气,我说的也并非骗你,你不是魔!” “魔和人区别很大,而你确实非魔!” “魔气我会想办法给你消弭,阿漪,不要独自去面对!” 姜淇漪心稍稍安定了一些,默默地点着头,哽咽道:“好。” 落归峰这两日还算安定,一些寨子里的普通人在御虫师的护送下都陆续逃离了,瑶山陷入死寂。 “小姜,师父的遗物还有那些要带走的?”碧琅催着还站在廊外的姜淇漪,他们寨子里也要准备离开了。 姜淇漪神情恹恹,放下昌阙剑,走了进去。 二楼都是书籍,还有一些单傩收集的器物,往常她也不喜欢来这里,对二楼陈列有些陌生。 一番搜寻后,果然是没有意外的收获。 “师父在意珍视的东西不多,我带着昌阙剑走就可以。” “等等。” 姜淇漪绕过最后一排书架,书架遮掩下,墙上竟然有个暗格,还布置下了禁锢的术法。 她师承单傩,要解开不难。 术法破开后,暗格也弹了出来。 里面放置是个小木匣子。 碧琅也放下了手里的书册,“这是什么?” 姜淇漪慢慢掀开锁扣,小木匣子里是一枚制作精美的玉簪,玉是难得的仙品,浓郁的仙气时隔多年仍然未曾消弭半分。 “碧霄簪,材料取自北渡苦域,他足足雕刻了三月。” 连采不知何时也来了,还是憔悴的模样,见到姜淇漪手里的玉簪,淡然一笑,“你放在他墓前的影石,想来是知道了他和那个人的事情,这碧霄簪就是他为她寻的。” 姜淇漪沉默的将簪子放回去,双手紧握着小木匣子。 连采无力坐了下来,“那次是他时隔多年再回寨子,我满心欢喜去见他,他却匆匆一别,原来回来是为了去寻寨询问锻造之法,是为了心上人......” “没想到簪子没给出去,先出了意外。” “我去中州找到他,他狼狈得很,修为大跌,蓬头垢面买醉街头。我哭着和他说,寨子里遇到了危机,我爹让我找他回去,他最开始想逃,听到后面终于是和我一起回来了。” “他蒙我爹抚养,为了我爹的嘱托,留了下来,可再也不是以前的他,他这些年做得很好,比我爹做得还好。” 连采说着眼圈已经红了,自顾摇头笑了笑,“可我知道,那个单傩哥哥已经死了......” 碧琅心里难过起来,过去抱住了连采,“连姨,你别难过了,族长也不想看到你这样,他保护你回来也是在乎你的......” 姜淇漪手指紧紧捏着木匣子,她知道,师父以死相护,或许不是出于情谊,而是愧疚,愧对这些年来的无法回应。 连采也是明白的,她落寞一笑,“不说了,准备好了我们就送着族人离开,免得到时候难以抽身,咳咳咳咳......” “连姨,不好了,出事了!” 负责清点人数的寻寨少主暮笠冲了上来,“落归峰异变了!” 第八十章 但至少得把姜淇漪留下来!…… 沉寂一段时日的落归峰,再度出现异常,那座摄人心魄的大阵也重现在瑶山上空。 还没来得及跑出去的寨民,尽数死在了大阵下。 寨子外是乱作了一团,哭喊声不绝。 姜淇漪跑出寨子,果然见到了那座魔煞气息强烈的大阵,几乎是覆盖了整座瑶山,威慑完全不亚于转生梦那座可怕的大阵。 她挥剑破开大阵覆盖下的魔煞光幕,催促着后面的寨民尽快跑向瑶山,她一个人力量有限,还是有人被卷入进去。 危急时刻,谢泽羽抱着木琴也来了,琴音响起刹那,吞噬无辜百姓的魔煞光幕碎裂了一大半,狰狞的鬼雾骷髅幻影也全数消退,为大部分人争取了逃走的机会。 “连姨,你和碧琅还有暮笠带着余下的人走,我们抵挡得住!”姜淇漪催促着想要来助阵的连采,“木灵门是无法再支撑的!” 连采自然是明白的,她指挥着暮笠和碧琅带着没有修为的族人先行撤退,同时抵挡住阵法的攻击。 送完寨子里的人离开,连采注视着阵心处涌起的阵阵血雾,神色凝重,手牢牢握着久久没用的竹笛。 落归峰的阵法攻击力越来越强,能被斩碎的光幕逐渐变少,浓烈的煞气,让姜淇漪几次陷入混乱。 寨子里的人也撤离的差不多,整座瑶山已经算是空寂了。 姜淇漪且战且退,处在大阵裹挟之中,她的神识已经有几分不清醒了,出手更为狠戾。 “阿漪,走!”谢泽羽腾出手,拉住姜淇漪朝着突破口奔去。 近到突破口,大阵内骤然迸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姜淇漪来不及多想,一剑迎上,两项碰撞,巨大的冲击力横扫开。 姜淇漪狼狈地爬起来,她已经被再度甩进了大阵中,血雾内,她隐约觉察得到一股凌厉的杀意。 还未回过神,那股力量再度袭来。 她剑还没出剑招,就被掀翻在地,血水顺着她的肩头不断落下,那些鬼雾骷髅一涌而来,全都吸吮干净甚至要扑到她身上来。 谢泽羽抱琴杀来,那些鬼雾骷髅幻影全数消散,他腾出手拉起地上的姜淇漪,带着她再次往突破口跑去。 姜淇漪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寒意,那股神秘的力量离她越来越近,她下意识就要护住谢泽羽,将他用力往突破口外推去。 谢泽羽惊慌回头看她,想要拉住姜淇漪,可他完全不由自主往大阵漩涡中心外退去,根本拉不住。 姜淇漪看出谢泽羽眼中的悲愤,可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陪着她一起死在这里。 他的伤还没愈合,而这座大阵太过诡异,还有藏匿的那股令她胆寒的力量,让她不自觉的害怕,想要让谢泽羽远离。 她挥剑斩碎聚来的鬼影骷髅,警觉环视血雾涌起的大阵阵心,那股令人胆寒的力量还在,她都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想法。 魔煞气环绕的大阵骤然闯入大量的兽群,冲散了不少的鬼影,幽幽的笛音也逐渐传来,深蓝色衣裙的女子身影慢慢浮现。 “好好活下去。” 连采不知如何进来的大阵,蓝色衣裙上全是血水斑驳。 姜淇漪印象里她从未对过自己如此温柔笑过,她吹着笛音,催动着那些走兽不断啃噬着光幕边缘,右手快速结印,扩大了那啃噬的光幕缺口,施法将姜淇漪送了出去。 姜淇漪无力跌出光幕血雾中,最后一眼见到是吹笛的连采,还在走向血雾大阵中心,直至身影完全融入血雾中,再也见不到。 “不要!!!!!” “啊!!” 姜淇漪悲痛欲绝,猛地喷出一大口血,昏厥了过去。 微冷的风,夹杂着寒雨,淅淅沥沥下着。 姜淇漪昏睡得迷迷糊糊,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十二年前。 那时候,她被单傩在瑶山外捡到,懵懵懂懂的跟着她回到了寨子里,好奇的到处乱看。 “她不能留下!来历不明!还有一股说不清的煞气!” “让开!” 那是她第一次见连采,穿着若□□有服饰的她,冷艳且凶。 她害怕的躲在单傩后面,怯生生望向走远了的女子。 后来连采一直也是这态度,对她和寨子里的孩子都不同,眼眸中永远是冷漠嫌弃,她也逐渐生出疏离惧怕。 直到后来寨里发生血案,连采的冷漠嫌弃换成了戒备疏远,和她永远隔着嫌隙,她也一直尊敬而疏远。 即便她有防备之心,这些年也未曾苛待过她,长大以后态度更是缓和了,她还想着有机会要和连采解开心结,还想着以后促成她和单傩,想过很多很多,终究是无法实现了。 “小姜,你醒来了!”碧琅哭着扑过去,抱紧了她。 姜淇漪想要哭出来,仍旧是憋住了泪水,她不能脆弱,“我没事,寨子的人都出来了吧?” 碧琅擦着眼泪哽咽道:“暮笠安排他们下山暂避去了,就是连姨,连姨......” 姜淇漪手指死死抠着掌心,面色惨白,“我会带她回来的。” 碧琅忙道:“小姜,你别冲动,连姨是想你好好的活下去的,我们先离开,再找机会回来。” 姜淇漪眼眸微红,握住了碧琅的手,“我知道。” 他们暂时栖身的地方是流焰结界外的小木屋。 没想到那会儿搭建的小木屋这会儿派上了用场。 “阿漪,坐这里冷。” “泽羽,我心,好像缺了一块。” 谢泽羽陪着她坐在青石上,轻轻揽过她的肩头,“哭吧,你不过也是十九岁的女孩,没必要这么坚毅,难过就哭出来。” 姜淇漪死死攥着他的衣衫,头深埋在他怀里,压抑的低声抽泣,接着是放声的悲哭,宣泄了压抑的悲痛。 碧琅站在不远处,心里酸涩一片,眼泪也大颗落下来。 “暮笠。” “都已经安排好了,我们也早些下去吧。” 暮笠轻轻拭去碧琅眼角的泪水,“此仇我们会报的。” 碧琅脑袋轻轻抵在他的胸口,“嗯嗯。” 傍晚的若疆因为魔气,处处透着诡异。 姜淇漪待在木屋内,擦拭着昌阙剑,连有人进来都没听到。 “小姜,我们走吧。”碧琅软声道。 姜淇漪看了眼手中的剑,默然跟在碧琅后面出了木屋。 屋外,谢泽羽和暮笠都在等了,降离还在山下照看寨民们。 姜淇漪回望了瑶山,山内血雾弥漫,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千峰峦道也被破坏的厉害,桥面断裂了多处。 “泽羽,我要是入魔,实力和你相较谁强谁弱?” “不相上下,阿漪,你要做什么?” 桥下的云雾缭绕飘上,倏尔又散开。 姜淇漪慢慢往后退,掌心浮出一抹微光,掠过毫无防备的谢泽羽的眉心处,手臂极快扶住了要扑下来的他。 谢泽羽拼力不让自己陷入沉睡,奈何眼皮子也还是越来越沉重,愤怒之下咬牙道:“姜淇漪,你敢!” 姜淇漪轻轻搀着他,眼圈微红,朝还在惊愕的碧琅道:“带他下山,不要逼我对你们也下手。” 碧琅眸中含泪摇着头,“小姜,你要辜负连姨一片心意吗?” 姜淇漪沉默垂首,手指轻轻拂过已经陷入昏睡的谢泽羽脸颊,而后苦笑道:“我不会死,我只是害怕伤到你们?” 碧琅还要劝,姜淇漪已经将谢泽羽推给了暮笠,右手指尖也泛起了青芒,“碧琅姐姐,不要逼我。” 暮笠接过谢泽羽,叹了口气,拉住了碧琅,“小姜,你答应我们,活着回来,谢大哥的事情我也听碧琅说了,你回不来,他怕也会入魔。” 姜淇漪微微点头,目光依恋在谢泽羽身上流连,最终还是大步朝着反方向而去。 山雾飘渺间,人已远去。 “小姜!” 姜淇漪用力挥着手,往流焰结界中去。 或许是感应到有活人的接近,破败的结界边缘处的魔气也沸腾起来,骷髅幻影扒着边缘贪婪疯狂想要窜出来。 她背着昌阙剑,冷眼盯着那群魔物,轻轻合上双眸,凝神感应着那股潜藏的可怖力量,同时调动出压抑的愤恨情绪。 那群魔物也开始生出了畏惧,慢慢后撤。 结界外的女子浑身的魔气,让它们也惧怕不已。 姜淇漪掀起眼皮,双瞳内赤色一片,浓重的杀意灌注了一身,她现在完全是受到了体内气息的支配,还有,仅存一丝意识。 那是,杀上落归峰去! 瑶山已经完全没了活人,她无需担心会伤害到无辜的人。 遭逢魔祸的瑶山,除了不成样的尸体,就是散乱的刀剑。 她右手微抬,青色的剑芒似雪花铺散开,整座瑶山霎时传来刀剑齐鸣声,完好的刀剑自各处山峰纷沓归来,数千柄不俗的刀剑尽数浮在了她身前,一挥手,万柄刀剑齐齐卷入魔阵内,破开层层血雾,绞碎骷髅鬼影,为她开路! 落归峰已然不是之前山明水秀,灵气氤氲之地。 上山的石阶路站满了隶属落归峰的弟子,现在大部分已经是沦为了傀儡,不畏死的守在山门入口。 姜淇漪双手持剑,一路杀上去,一身绯色的衣裳已经不知染了多少层的血水,衣角边缘还在不住滴落血水,一步一个血水脚印朝着山顶走去。 她手腕翻转,剑光一闪间,一个拦路的傀儡脑袋顷刻间搬了家,滚落下石阶去。 尚清醒的十几名弟子心胆俱裂,纷纷往山门跑去。 “尊上,不好了,不好了,姜淇漪杀上来了!” “是啊,尊上救我们!” 坐在高座上的明苍,浑身透着黑气,他笑了笑,对两个弟子招了招手,那两个弟子不由自主朝他飞过去。 没多久,那两个弟子就成了两具吸干了的干尸。 “明苍,你疯了,连嫡传弟子也杀?”明穆震怒道。 明苍看也没看他,慢慢走下来,“你还未真正入魔啊,除了自己,何人都可以杀!” 明穆心中升起一抹寒意,不过现在也没回头路走了,但至少得把姜淇漪留下来! 第八十一章 “我要杀了他。”…… 雨越下越大,自魔阵内降下,冲刷着地上的厚厚血迹,汇成蜿蜒的血水往山下流去。 姜淇漪踩着傀儡尸体,漠然盯着出来的明苍。 明苍也小小地吃了一惊,姜淇漪竟然一己之力杀了他几千的傀儡,她手里的两柄短剑,都杀得断裂了好几处。 “想不到你也是魔物,姜淇漪,加入我们,来日飞升。” “我不要飞升,我要落归峰全数陪葬!!” 明苍哑然失笑,“你?姜淇漪,你未免高估了自己,你以为你入魔后就可以和我抗衡?” 姜淇漪拔出肩上的昌阙剑,血红的眸子内闪过一丝清明之色,她牢牢握着剑柄,喃喃低语着,“师父,连姨,我替你们报仇。” 明苍一挥手,挡下姜淇漪连发的剑招,同时召来本命剑,“也让我看看,你剑术如何!” 姜淇漪已经是竭力,爆发力全凭着那股引她入魔的神秘力量厮杀,手中的仙剑不知道已经挥出多少剑招。 漫天的剑影化作无数的青色剑芒,漫卷向明苍,数次逼得他连连后撤,不得不转为防守。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明苍怒不可谒。 他从未见过入魔后爆发力如此强的人,纵然是他踏入魔道,也不过增长了一个等级的修为而已,像姜淇漪这样不知疲倦的厮杀,每一次出剑的力量还为减弱,实在可怕。 姜淇漪不和他啰嗦,双手握住遭逢血水浸染的剑柄,疯狂挥出连续的剑招,无数的青色剑芒不断的涌出,撕裂着魔阵四周的结界边缘,也重创着闪避的明苍。 明苍看着心口上的一剑,又惊又怒,伸手捏住了近在咫尺的姜淇漪的手臂,用力一扯,狠狠撕裂了她的右臂,血水喷洒了他一脸,“再强......也不过如此......” 姜淇漪没有犹豫,剑锋掠过他的脖颈,结束了他的命。 她自己踉跄后撤几步,剧痛自右臂传上来,她混沌的神智也痛的清醒了几分。 藏在门内的明穆惊愕在当场,思忖一会儿,还是提剑冲了出去,现在的姜淇漪实力大减,完全不会是他的敌手。 姜淇漪正在给残缺的右臂包扎,嘴里还咬着碎布条,听到有剑鸣声,抬眸冷眼盯着走来的明穆。 “你实力再强,也无法再杀了一位御上,还能再杀,姜淇漪,你今天必须留下来。”明穆一剑刺过去。 明穆的实力剑术全不如明苍,完全是依仗着姜淇漪重伤,还有浮在落归峰上空的魔阵,这些,足以制住姜淇漪。 魔阵内的魔物尽数被他引下来,混杂着剑招,全数扑向了姜淇漪,他自信,此一战,绝对可以拿下姜淇漪。 对那位,也可以有个交代了。 浓稠的魔气,完全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唯有剑鸣声一直响彻未歇。 明穆又是一剑,破向魔气内,姜淇漪还没挣脱出来,这一剑足以重伤了她。 又是长久的僵持,魔气不曾消散,人也不知生死。 明穆疑惑的提剑走向那团浓稠的魔气,引下来的魔物难道已经吞噬了姜淇漪,那可不好办,他暂时还不想要她的命。 他的手还没碰到边缘,一道澎湃的剑气自魔气内破出,一剑贯直接贯穿了他,将他钉在了落归峰山门上。 姜淇漪缓步走出,魔气也全数消散,散发的戾气犹胜从前。 明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强撑着怒道:“你,你居然吸收了那些魔物!你到底是什么......” 姜淇漪飞向高耸的山门,将贯穿了明穆的剑拔出,再俯瞰山门下,仅存的五位御上,居然都出来了。 “也好,省得我去找了。”姜淇漪杀心大起。 明穆捂住还在往外渗出血水的腹部,缓缓落下,颤抖着手掏出一枚魔印,他还不想死,他要活下去! 其余五位御上,实力远不如明苍和明穆。 须臾间,已经有三个丧命在了姜淇漪的剑下。 她本人也是身负重伤,浴血的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样子,偏偏那股杀戮一直催着她,不断的挥着剑,见人就杀! 其余两个御上已经是生出了无尽的惧意,当下没命的往门内跑去,现在能救他们的,唯有闭关的那三位了。 姜淇漪提剑去追,刚到大门处,无形的结界将她拦下来。 一直重伤频死的明穆居然好好的站了起来,一抬头,没有眼白的漆黑眼眸正直愣愣盯着她。 姜淇漪莫名生出惧意,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那股潜藏着的神秘力量,居然再次出现了。 “做得很好,杀戮下去,彻底沦为没有人性的魔物吧。” “你还差一点,你不该拥有人的情感啊。” 姜淇漪手里的剑滑落下去,痛苦抱着脑袋慢慢蹲下来,“你,你是谁......” 明穆诡异笑了笑,“我是魔神,姜淇漪,按照人间的说法,你该唤本尊一声父亲......” 姜淇漪被迫的和明穆对视,她那唯一的清明底线也被抹去,血色的眸子内,有过一丝漆黑。 “本尊为了找你,可是大费周章,现在你来了,最好,魔物就该是魔物的样子,做什么人!” “泽......羽......” “谢泽羽呐,人间的情爱力量如此强吗?” 明穆看着不服从逃出的姜淇漪,有些意外,“四十年前逃离了一次,还能逃离,真是让本尊意外啊。” 姜淇漪愤怒之下,一剑挥去,明穆的尸身碎裂成数块,一团黑雾逃逸而出,漂浮在了半空。 “做了百年的人,也有了人的情感和执念吗?” “先去杀戮吧。” 姜淇漪想要追上那逃逸走的黑雾,终究是徒劳。 稍稍清醒的意识也再度被吞没,她提剑往没有禁锢的大门内走去,还有两个御上跑了,她必须找到杀了! 宫殿内静寂的可怕,姜淇漪凝神感应那两个逃离的御上的下落,神识穿过整座宫殿一路搜寻,良久她蓦地睁开眼。 居然跑去了焰远境。 她昔年就是被押解到了那个炼狱一样的地方,险些丧命,他们既然跑到了那里,她正好去一并解决了。 体内似乎燃烧着火焰,姜淇漪走了一段路,扶着石墙暂歇了下来,那股无穷的杀戮气息一直想要吞噬了她仅存的清明神智。 还有那个神秘消失的魔神,他到底是谁? 焰元境在宫殿的后崖,有结界封印加持,一般人是难以进入。 山崖的风猛烈往姜淇漪脖子处灌,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地上有残留的血迹,还有凌乱的脚印。 那两个人是跑到了那里面去了。 她放下剑,双手快速结印,一次次冲击着摇摇欲坠的结界封印,每一次冲击都让她也遭到反噬,若是没有那股如火焰一般的能量支撑,她现在恐怕离死不远了。 结界封印还是那闭关的三位上御布下的,想要破解,确实不易,她当年被扔进去,也是九死一生等到有人开启才出来。 山崖上的风越来越猛烈,又是一场大雨落下。 姜淇漪握住剑,最后用力的一挥,剑气横扫过去。 有了裂纹的封印终于尽数碎裂,焰远境开了。 她还没进去,那两个逃逸的御上先出来了。 两人惧怕之余全是愤怒,“你非要赶尽杀绝吗?” “残杀瑶山是明苍和明穆的主意,我们也是被迫而为,你也杀了他们,非要取了我们所有御上的命吗!” “是。” 那两个御上修为是最低的,现下入了魔,修为提升了一些,要是对付姜淇漪还是远远不足的。 他们刚要离开,一剑劈来,凌厉无比的剑意,让他们两个人匆忙结成的结界也碎裂的不成样,其中一个直接撞飞在树上。 “姜淇漪,你放过我,我愿意从此为你效命!” “不用。” 姜淇漪接住浮在半空的剑,利落将跪在地上求饶的御上一剑封喉,踩着他的尸体,提着沾血的剑走向树干下的御上。 那人已经完全是惧怕的说不出话,半晌骤然大喊,“上御师兄,救我啊!师弟知错了!!!” 姜淇漪不屑的挥剑就要斩下,蓦地涌来的莫名桎梏让她的剑迟迟没有落下去,得以喘息的御上狼狈的滚到了一边。 他拖着重伤的身体,喜极而泣看着高处御剑而来的三人,“师兄,师兄救救师弟。” 姜淇漪也回身看去,那三个闭关百年的上御居然出关了。 落归峰按照实力划分为御上七位,她已经杀了六位。 还有三位上御,修为直逼永劫巅峰,一直想要突破飞升。 那三人一出来,她就感到了那股压力。 “姜淇漪,你已经杀了我六位师弟,此事一笔勾销罢了。” 一马当先的是上御里面的明亥,他须发皆白,腰间悬着一柄古剑,站在后面的两位明卯,明寅年纪也相仿。 姜淇漪冷笑着,“我不答应。” 明亥眉头微蹙,“姜淇漪,你还想如何?他们也付出了代价,我七位师弟唯存一个,你还要杀?” 姜淇漪逆着三位上御可怕力量的禁锢,一步步提剑走近,“我要他的命,给我,不然我连你们一起杀!” 明卯的年纪最小,闻言大怒,“你个魔物,口出狂言!两位师兄,不如在此诛灭了这个魔物将功抵过,也省得天道因为七位师弟的事情,误了我等机缘!” 明亥沉声,“你不肯让?” “我要杀了他。” “两位师弟,结阵,随我诛魔!” 第八十二章 “姜淇漪,本尊在碧海尘光…… 落归峰的魔阵对同样身怀魔气姜淇漪伤害其实不大,而三位主修仙道的上御结阵,于她,是致命的伤害。 山崖凛冽的风骤然止歇,因魔阵而大变的苍穹也渐渐恢复原本的模样,乌云盘桓的越来越厚,阵阵天雷不住的响彻。 明亥站位主阵,他右手二指并拢,化作剑势,遥指姜淇漪,厉声道:“一旦我等引下天雷,不诛灭你势不会罢休,魂飞破散也是须臾,姜淇漪,你还不肯罢手吗?” 姜淇漪抬头,灰色的苍穹上,乌云翻涌间紫色闪电若蛟龙窜行,隐隐有迎着她就是一雷霆之势,将她诛灭。 “师兄,和魔物废话什么!明恒,此事毕,你给我面壁百年!”明寅朝躲在他们三人后面的师弟怒喊道。 明恒忙不迭点着头,“师兄,我都是受到明苍和明穆的蛊惑入魔,山下那些寨民的命大部分也是明苍和明穆做的,师兄我若是能活下去,一定痛改是非。” “痛改是非......瑶山十二支峰,几万条命,一句痛改是非就可以掩盖?我不服,纵然天道要我灰飞烟灭,我也要明恒的命!” 姜淇漪怒极而笑,挥剑踏步而上,一剑直直朝着藏在三人后面的明恒而去,连明寅都无法来得及阻拦。 明恒怎么也想不到,已经快要飞升的三位师兄,居然没能保得住他,他望着一剑贯穿胸口的剑,不敢置信往后仰面倒下。 “师弟!!!” “魔物!你敢!!” 姜淇漪来不及回挡,遭逢明寅凌厉的一剑穿肩而过,鲜血泼洒一地,她单膝跪在了阵法中。 明亥又惊又怒,他没想过姜淇漪竟然不管自身,强行破开他们的结界,只身闯阵,当即掐诀踏步引雷。 震耳发聩的天雷在云层内游走,阵内金光大现,密密匝匝的符文将姜淇漪牢牢困住,那些符文对现在入魔的她也是碎骨裂髓的极致痛楚,只待天雷降下,她绝无活路。 生死一念间,姜淇漪也慢慢清醒过来。 她满是血水的手摸索着抓住脖子上的竹哨,泪水模糊了眼。 她要食言了,是她对不住他。 “煌煌天雷,诛魔!!”明亥右手往苍穹一挥,耀目的紫色天雷轰隆着往阵中心降落而来。 “谁敢!!!” 一袭白衣踏剑掠来,横抱出阵内浴血的姜淇漪,在天雷降落最后一刹那,及时撤出来。 姜淇漪咳嗽着又吐出几口血,挤出一丝笑容:“我没想死,你别难过,我是想着好好回去......” 谢泽羽心如刀割,牢牢抱着怀里血水浸泡一般的姜淇漪,悲伤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失去她了。 “阁下是何人?看你也是仙道中人,为何救一个魔!”明卯沉不住气,斥责道。 “姜淇漪,我真的恨你!” “对不起......” “答应我,再也不要如此做了!” 姜淇漪哽咽着,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是生是死,我都和你一起。” 明卯见两人根本无视他,顿时火气,一剑刺过去。 谢泽羽想也没想,反手一击,逼退了明卯。 “你先歇息。” 谢泽羽抱着她走向树下,轻轻将她放下,在她额上轻轻亲了下,捡起她手边的昌阙剑,往前走去。 明亥拦下暴怒的明卯,“阁下修为不俗,何必维护一个魔,你和我等诛灭了这个魔物,也算为天下苍生除去一个祸害。” “她从未祸害任何无辜的人,反是你们,道貌岸然,门下师弟屠戮瑶山,手段残忍,你们竟然还要维护,如此是非不分的人,若是天道为你们开一线机缘,那才是荒谬!!” 谢泽羽从未如此暴怒过,握着剑,一跃而起,一剑斩去。 明卯避之不及,凛然剑意之下,根本抵挡不了,左肩霎时血淋淋,他又惊又怒,“师兄,结阵,一起诛灭了!” “这位道友,你果真要和我们为敌?”明亥沉声道。 谢泽羽一剑破去,他的剑意和剑招远不是姜淇漪能比,这柄昌阙剑在他手里,挥出的剑招,足以乱苍穹,撼山峦。 明亥也渐感吃力,他不想杀了修仙道的人,免得失去天道机缘,可眼下要是不杀,他们的命都保不住了。 再次结阵引雷,已经不像上一次威慑力那么大,尤其是明卯还受伤的情况下,三个人的配合也欠缺了一些。 “道友,得罪了!” “结阵!!” 谢泽羽看了眼苍穹上隐隐而现的天雷,他能避开一次,怕是避不开第二次,必须在结阵引雷前重伤了其中一个。 明卯受伤了一条手臂,单手结印速度缓了许多,尤其是谢泽羽的剑招若惊涛拍浪一般震慑,重重剑芒在他们结阵的阵内乱舞,迫使他们不得不腾出精力应对他。 “破!”谢泽羽一剑使出。 剑光耀目,映亮了暮色的断崖,直直往明卯而去。 明卯忙结印抵挡,奈何那虚幻的剑影太强,一路毫无阻碍斩碎他接连结好的手印,剑锋寒意都几乎钻到他的心底。 明亥也忙收手来应付谢泽羽,天雷也就此凝滞在了云层内。 “噗!” “师弟!!” 明亥忙去搀扶被一剑刺穿了的明卯,谢泽羽这一剑耗尽了他的全数灵力,几乎是不可能抵挡,明卯的元神都出现了碎裂,救过来这百年的修为也是作废了。 “引雷!!”明寅是最在意这位师弟,暴怒之下,不顾自身能否承受的住天雷降落,擅自朝谢泽羽的方向引雷。 谢泽羽凝神望向雷声不绝的苍穹,握住了手中的剑,他想要安然无恙的出去,怕是要费一番功夫。 方才为了杀明卯,已经是耗尽了灵力。 明寅嘴角开始渗出血水,膝盖也不自主的弯下,天雷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他仍是没有放弃,暴喝一声,剑指苍穹。 谢泽羽不敢托大,挥剑迎敌。 一道天雷降下,谢泽羽不由得跪在了地上,肩头渗出大片血水,手也颤抖着几乎握不住剑。 “师弟住手!”明亥大喝,“你无法独自引雷!” 明寅已经陷入了疯狂的状态,非要谢泽羽的命,完全不听劝,再度挥剑向天,竟然是想要一次性引雷三道。 “泽羽!!”姜淇漪也发觉事情不对劲起来,忍着痛踉踉跄跄想要扑过来,刚触及边缘就被震飞了出去。 谢泽羽勉力站了起来,“阿漪别过来!我可以应付!” “你以为你是谁!三道天雷!小子,你也敢托大,今天便要你元神俱灭!”明寅怕谢泽羽趁机逃走,迫不及待的以命入剑,引下天雷。 三道似紫色蛟龙的天雷,呼啸着扑下来。 明寅脸色惨白,身上也不住渗出血水,右手仍是没有松懈。 姜淇漪死死咬着下唇,不顾一切想要强闯阵法的禁锢。 谢泽羽心里也升起一抹惧意,他偏头看了眼想要闯进来的姜淇漪,想要说出让她离开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既然说好了同生共死,那就没理由谁先提出让对方离开。 天雷降下的刹那,姜淇漪心都停滞了。 谢泽羽硬生生抗下了一道,面对即将降落的其余两道天雷,他也是没有灵力再度应付。 明亥还特意守在阵法突破口,出手禁锢住想要过来的姜淇漪,看样子是要非要他死在此地了。 生死瞬息间,天边忽地掠来数道剑影。 明亥也抬头看去,稍一松懈,姜淇漪已然突破禁锢,出手撕裂了突破口的封印,想要拉着谢泽羽出来。 谢泽羽凝神于剑,燃尽仅存的灵力,彻底撕裂阵法边缘的禁锢,突破出去,后面的天雷还在追击。 明寅是真的想他死,强行引着天雷追着谢泽羽跑,迟迟不肯降下,哪怕自己元神都几乎碎裂。 “剑阵!!!” 一声呐喊,震撼入耳。 数柄仙剑自苍穹处而来,尽数拦在谢泽羽和姜淇漪跟前,护着他们,抵挡天雷滚滚。 明寅再也承受不住,两道天雷同时降下。 有剑阵的护佑,天雷能伤到两人的力量削弱了大半。 谢泽羽死死护着怀里的姜淇漪,替她抗下了余下的天雷威慑。 “谁敢伤我道真门大师兄!” 陵游御剑而来,神色凛然注视着在场的三人。 明亥赶过去查看明寅的伤势,他已经是油枯灯尽,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不至于魂飞魄散,还可以去轮回了。 “道真门!”明亥看着一死一伤的师弟们,咬牙道。 陵游厉声道:“你们竟然还不知错!引入魔神分魄,大乱若疆,害了若干无辜人的性命,不去惩治门下入魔之人,反而包庇!此事一出,中州仙门也不会善罢甘休!” 明亥怒而指向谢泽羽怀中的女子,“那她呢!此女子也是魔物,你们中州仙门,杀不杀!” 谢泽羽将姜淇漪护住,沉声道:“她不是魔物!更不曾伤害无辜之人!谁敢杀!” 明亥怒极而笑,还想反击,一团黑雾涌来,窜入旁边重伤的明卯体内,已经重伤的明卯慢慢站了起来。 “道真门,数年前坏本尊大计,如今又是你们。” “魔神!” 明卯阴森笑了笑,“落归峰上下真是绝好的入魔之人,明明心术不正,偏生想着修仙入道,明亥,你若肯堕魔,本尊会成全你的心愿的。” 明亥惊疑不定看着完全和往常不一样的明卯,脸上神情惊疑不定,他确实太想飞升了。 “这人间要乱了,神界也会,你若投效本尊,将来以魔飞升,未尝不可,不然,你现在可是没有天道机缘了。” “我,愿意。” 明卯大笑着,手指轻点在明亥的眉心,“若不是有你们相助,本尊还没办法吞噬如此多的鲜血生魂,本尊答应你师弟的条件也可以兑换给你,让你飞升获取无上的力量。” 陵游早已是暴怒,挥剑斩去,原地早已经没了几人踪影。 “姜淇漪,本尊在碧海尘光等你。” 姜淇漪心神一震,再看其他人,像是根本没听到一样。 “你最在乎的,本尊会替你一一毁去。” 姜淇漪惊怒不定,一口血喷出,再也没了意识。 第八十三章 “师父是想彻底忘记过去。…… 没有魔气横亘的瑶山也慢慢恢复成原本的模样,一些已经跑下山的寨民拖家带口又陆续返回回来。 青爻峰内返回的寨民也不少,都在默默重整摧毁的家园。 晏灵仙撑着纸伞,问了人后,径直去了碧寒峰山脚,穿过浅溪,乱草中,一座坟茔矗立。 她神色微怔,旋即眼圈也红了,撑着纸伞走近蹲了下来,手指轻轻拂过墓碑,“师弟......不曾想多年前一别竟是永诀......” 她还带了一坛子酒,放下纸伞后,轻轻拔出酒塞,“你最爱山门那颗青梅树酿成的青梅酒,我替你也酿了好些,你尝尝......” 灰暗的天色慢慢暗沉下来,又是一场大雨将至。 “晏首座。” “你伤还没好,怎么下床了?” 姜淇漪将纸伞往她那里倾了一些,“我体质特殊,恢复的快。” 她醒来时,惊奇发现她的伤势痊愈的可怕,体内那股奇异的力量像是冲破了禁锢,一点点滋润着她破损的筋脉。 就是,她的戾气也深重起来,眉心还有了一抹赤焰的印记。 晏灵仙也注意到了她完全掩饰不住的魔气,还有眉心的那抹印记,再如此下去,她早晚会彻底沦为没有人性的魔物。 “我会找出驱除你魔气的办法。” “多谢。” 姜淇漪压根没抱希望了,魔神临去在她耳边说的那番话,让她心里难以安定,他要去碧海尘光做什么? 还有,魔神说按照人间的说法,她该叫他一声父亲。 阵阵不安惶恐涌上心头,姜淇漪险些又控制不住。 幸好一股清流缓缓流淌过她的灵脉,克制住那股炽热的气息。 “不要生出妄念,你师父临去最放心不下就是你了,别让他九泉还不得安息。”晏灵仙撤下点在姜淇漪眉心的指尖。 姜淇漪目光落在墓碑上,悲伤再度涌上心头,单膝跪了下来,“师父,我为你报仇了,七位御上无一生还。” “真是想不到师弟最后会回到故乡,我若是早知道,我会来看他的,或许,替他治疗沉疴,他还可以扛得住这场浩劫的。” “我那日......咳咳咳......” 晏灵仙弯着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丝丝血渍。 姜淇漪着急要来扶她,晏灵仙苦笑摇了摇手,“我的病是没治了,医者不自医,几十年前血战落下的......” 想来,单傩的死对她打击太大,情绪剧烈波动下,压制的伤势再度复发。 “其实我一直在想,那次下山若是我陪他一同去,结局会不会不一样,那时候我痴迷医道,他找我下山历练,我想着药田灵草培植,终究是没去......”晏灵仙半跪在墓碑前,泪眼婆娑。 “有些事情注定会发生的,无法避免。” “确实。” “姜道友,你伤势还没痊愈,早些回去吧。” 姜淇漪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终究是撑着纸伞默默地离开了墓地,往回看时,晏灵仙头正微微倚在了墓碑上。 “伤还没好,到处跑。” 刚回到屋内,谢泽羽也在,捏着她的鼻子数落着。 姜淇漪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往他怀里蹭了蹭,“你的伤也没好,还说我,很没有说服力。” 谢泽羽笑了笑,“我的伤可没你严重,你去哪里了?” “泽羽,晏首座和师父,太可惜。” “他们的事情,我知道的也甚少,那会儿我还在陪你游历,回去后又在闭关,恰逢小师弟下山历练,说起来我和他拢共没见几次。血战后,小师弟下落不明,师妹也大受打击。” 谢泽羽拍了拍她的后背,叹道:“师妹修医道的一个人,那日血战,竟然大开杀戒,杀孽太重也成了她修仙的魔障,她后来也放弃了修仙,听闻还一直在找小师弟的下落。” “她没找到。”姜淇漪道。 谢泽羽陪着她坐下,给她倒了杯热茶驱驱寒。 “自然是找不到,小师弟那会儿是众矢之的,她不敢明目张胆查,偶尔听到哪里发现小师弟的尸体,都会第一时间跑去看。” 姜淇漪揉了揉眉心,慢慢喝下杯中滚烫的热水,彷佛悲伤也被冲淡了一些。 谢泽羽也有了郁郁之色,“血战后,我回去过一次,就听到师妹的伤势加重了,一问,她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消息跑去了魔海渊附近,和魔族拼死一战想去救人,谁知道救出的不是小师弟。” “师父辜负的情谊又何止连姨。”姜淇漪叹息道。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 一开门,陵游和陆归都在,神色都很古怪。 谢泽羽拍了拍姜淇漪的手,往门外走去。 其实不用说,她都知道是关于她的。 竹楼还算没有破损的厉害,基本是原本的样子。 谢泽羽跟在两人后头,前后进去院内。 “师兄,姜淇漪是魔物。”陆归率先忍不住。 陵游沉吟后也道:“小师妹是难得的仙灵根骨,而她魔气比肩那魔神,一身魔气让魔海渊的魔也生畏,你是不是认错了人。” 谢泽羽笑了,“我不会认错。” 陆归是暴脾气,他愤愤坐下,一把剑砸在石桌上,“你没看见吗?顾星岸是她师父!顾星岸和前任魔君不清不楚害死师父和那么多仙门道友,他要是收养一个魔也不是不可能!也只有你和四师妹相信这姜淇漪!一个个为情所困!” “陆师弟,阿漪不是魔,她和一般的魔不同。” “师兄,我也知道,就因为不一般才担忧,魔物和魔也是有区别,魔尚且有理智,而魔物彻底是没有意识的一团力量惊人的魔气,姜淇漪非魔却有惊人的魔气,实在匪夷所思。” 陵游说罢,瞧着谢泽羽脸色有些难看又叹道:“我身为道门魁首的掌教,是要为天下苍生肩负责任,如今魔神蠢蠢欲动,我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任由几十年前惨剧再次发生。” “阿漪她不会沦为魔物,我保证,要是她真到了那一日,我会陪她一起死。”谢泽羽半晌坚毅说道:“但,不会有那一日。” 谢泽羽脸色难看大步走出竹楼院内,走了没多久,脚步一滞。 “阿漪。” “你都听见了。” 姜淇漪想要挤出一丝笑容,试了试还是作罢,等谢泽羽着急过来,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我信你。” 谢泽羽心疼的搂过她,“不会有那一天的。” 没了魔气的瑶山深秋景色是好看的,远山如黛,烟雨轻笼。 姜淇漪坐在自己待了十来年的石屋门槛上,托着下巴,默然眺望着远处,下面一些屋顶上烟囱已经燃起了炊烟。 “人间烟火,原来这么温暖。” “碧琅给你煮的面,趁热吃。” 姜淇漪红着眼圈接过热气腾腾的面条,吃了几口,嗓子眼实在是难受,还是放下了筷子,“我想师父和连姨了。” 谢泽羽替她拭去泪水,揽过她的肩头,拉入怀中,“逝者已逝,生者当好好活下去。” “寨子里那次事情后,师父一直想开导我,也会陪我聊天,可我心里都是报仇,每次都忽略了他。” “你说师父收留我,不顾连姨劝说,不顾我身上的魔气,是不是看我像他那个没见几面的师妹。” 姜淇漪笑了笑,眼泪霎时掉了下来。 谢泽羽轻轻拍着她,“或许是的,小师弟心里是有愧的,要不是若疆需要他,他估计也活不到现在。” 确实是如此,她想,过去十来年师父开怀时候屈指可数。 “泽羽,我想去碧海尘光,魔神临走时和我说他在碧海尘光等我,要摧毁我在意的一切,我不能再让在乎的人离开了。” “好,我陪你去,无论是什么,一起面对。” 姜淇漪靠在谢泽羽怀里,心里从未有过的温暖。 若是谢泽羽有危险,她绝对会拿自己的命去换。 在若疆的夜晚,姜淇漪睡得很安稳。 醒来后,下意识就想起竹楼,直到到了门口想起惨淡的现实,心痛的再次让她有些窒息。 “晏首座?”姜淇漪没想到晏灵仙刚从里面出来。 晏灵仙苦笑一声,“想去看看,可里面太陌生,像是和过去完全割裂了一般。” “师父是想彻底忘记过去。” “彻底忘记......” “你今后有何打算?不管两位师兄如何做,我始终是站在你和大师兄这边的。” 姜淇漪不想欺瞒她,将打算和盘托出。 晏灵仙缓步走近,指尖点在了她有印记的眉心,清凉的气息慢慢倾注进去,逐渐消弭她那刺目的印记。 “晏首座,你这是?” “碧海尘光的水霖真人素来厌恶魔族,你若是这般去......势必会引起不必要......麻烦......” 姜淇漪扶住咳嗽不止的晏灵仙,“你病情如此重,何必为我耗费如此大的心神。” 晏灵仙微微一笑,“我......无碍......你若真是我小师妹......我怎可......不相助一二,何况你还是他的弟子,他想你好好的。” 姜淇漪心里酸涩一片,想要扶着她回去,晏灵仙拒绝了。 陵游和陆归现在对她态度极为不善,晏灵仙也是不愿意让她和他们起冲突。 “你们想离开的话,后日午后吧,我会和两位师兄去落归峰。”晏灵仙脸色苍白,轻声道:“两位师兄也是心念苍生,你莫怪。” 姜淇漪轻轻点了点头,目送着晏灵仙离去。 她刚要去找谢泽羽,腰上储物袋内一阵乱动,她取出里面的传讯符,脸色大变。 第八十四章 “有些人不能再失去。”…… 丹药房内,碧琅还在和谢泽羽学习怎么炼制丹药。 木门骤然被撞开,两人都冷不防吓了一跳。 “阿漪,出什么事了?”谢泽羽看到姜淇漪苍白的脸颊,担心的握住了她的手,“放松下来,不要焦灼。” 姜淇漪深吸了几口气颤抖着道:“方千亥传来的消息,他的降魔真如镜修复了,里面有一缕巫族的气息,按时间推算是在我们去魔海渊之前。” 谢泽羽一下明白过来,神情也凝重了几分。 他们去魔海渊之前曾到访过幽暮城阙,去过青囊居,那里出现过巫族的人,距离他们如此近。 “他为什么不出手,他到底想做什么!” “泽羽,魔神会不会就是杳冥?” 姜淇漪方寸大乱,焦灼之下脸色又苍白几分。 碧琅见状忙扶着姜淇漪坐下,喂她吃下几颗定心丹。 谢泽羽摇了摇头,“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姜淇漪现在也冷静了下来,确实不会是同一个人,她差点方寸大乱又被那股戾气引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碧琅!你们也在啊。”暮笠有些意外,挠了挠头笑着。 他的肩头还站着蒙昂,此刻见到姜淇漪一下跳到了她怀里。 姜淇漪抓起想要和她亲昵的蒙昂,她还真不是称职的主人,前去落归峰就把它扔给了暮笠,都快忘了它的存在。 “它用来炼蛊是最好不过了,还能识辨魔气,轻微的魔气都能化解,小姜,它真的了不起啊。”暮笠赞不绝口。 姜淇漪手指微动,摸了摸蒙昂的脑袋,将它再次给了暮笠,“我要出一趟远门,你留着它吧,也能帮到寨子里的人。” “小姜,你又要走?”碧琅不舍道。 姜淇漪沉默了一瞬而后道:“有些人不能再失去。” 碧琅向前几步,抱了抱姜淇漪,抽噎道:“你也是,我们也不能再失去你,小姜无论你是谁,你都是我们的小姜。” 姜淇漪眼也微红,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会的,还有,连姨的丧葬事宜都准备好了吗?” 她那次在落归峰血战昏迷后,碧琅和暮笠上山在陨落的魔阵残址找到了连采的残损的尸身。 醒来后,也是碧琅和暮笠在操办连采的后事。 提到这个,气氛一下伤怀起来。 暮笠道:“已经差不多了,晚上准备将连姨安葬在单族长的旁边,这也是连姨的心愿吧。” 姜淇漪黯然点着头,参加完今晚的丧事,她就得去碧海尘光了,无论如何,她不会让身边的人再次离开她。 夜晚的青爻峰,满是缟素,灯火煌煌绵延至碧寒峰山脚。 寨子中幸存的寨民全都素白丧服,前来送葬。 寨民抬着棺椁慢慢落下挖好的泥坑中,姜淇漪跪在一侧,捧起一捧土洒下去,泪水也跟着落进了泥土内。 在场的人都静默无声,偶尔有低声抽泣呜咽。 连采和单傩执掌青獠寨多年,尽心尽力,寨民都是知道的。 “连姨,一路走好。” 姜淇漪扑通一声跪下,往已成的坟茔三叩拜。 秋风一起,白藩在风中来回飘摇,满是凄凉萧索。 姜淇漪闷声压抑哭着,迟迟没有起身。 谢泽羽上前几步蹲下身来,轻轻抚着她的肩头,他现在能做的,也是默默陪着她,淡化一些她内心的悲恸。 晏灵仙站在人群的最后,见此景后轻轻喟叹一声,脚步一转,咳嗽着离开了墓地。 她和他彷佛从来只有同门之谊,无论生死,毫不相干。 没走几步,剧烈的咳嗽让她不得不扶着树干停了下来,摊开捂嘴的右手,掌心有一抹刺目的殷红血迹,她微微苦笑一声。 再回首看去,哀戚声不绝,白藩来回飘着,道不完的凄凉。 “师妹。”陵游解下披风给晏灵仙披上,“逝者已逝,莫要悲戚了,牵引旧伤,那不是小事。” 晏灵仙道了声谢,苦涩道:“其实,我大限也将至了。” “不可胡言。” “师兄,我是医修。” 陵游有些伤感,“你是师父最喜欢的小弟子,天赋也尚可,要是一心向道,不会如此。” 晏灵仙闻言淡笑着,“若是重来,结果一样的。” 陵游一窒,还想说些什么,终究是没开口。 他看了看远处的煌煌火光,叹了口气,“我真怕大师兄会走上顾星岸的旧路,我和陆师弟都商量好了明天带姜淇漪回去。” “你们要做什么?” “自然是要查看姜淇漪到底是不是魔,若是,尽早除之。” 晏灵仙着急的连咳嗽几声,“师兄.......” “此事你莫要管,也不必劝说。”陵游打断了她的话,扶着她往住处走去,“你好好养伤便是。” 因着丧事的缘故,姜淇漪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一直牢牢攥着谢泽羽的手,极度没安全感缩在他怀里。 “泽羽,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小傻子,又说什么胡话。” 姜淇漪淡淡一笑,睁开眼见到的就是谢泽羽,她慌乱无措的心也沉淀下去,安心握紧了他的手。 简单洗漱后,两人准备动身离开若疆。 之前晏灵仙和她说过,要她等到午时再想办法出去,她还不太相信,没想到陵游和陆归真的派了弟子在入口处守着。 姜淇漪也不想和道真门现在撕破脸皮,更不想让谢泽羽为难,晏灵仙说有办法,她愿意相信她,等到午时再离开。 两人在丹药房和碧琅闲聊了一阵,果不其然见到陵游和陆归还有晏灵仙准备动身离开了。 陆归临走时,察觉到有人在窥视,不满释放了一抹凌厉的剑气过来,算是警告她。 姜淇漪出剑收剑,一瞬之间,剑气化作无形。 晏灵仙是走在最后的,她往丹药房的方向看了看,而后匆匆跟上两位师兄的脚步离开了寨子。 “小姜,实在不行我想办法用蛊迷昏他们,他们醒过来,都有我担着。”碧琅看着来气,“还把你当犯人一样看着!” “道真门此行来的弟子均是门中精英弟子,你那蛊对他们不起作用,反而会引起陵游他们的警觉下山来。”姜淇漪道。 碧琅心烦意乱,一屁股坐下去,一旁的暮笠忙去开解她。 姜淇漪看在眼里,一直沉寂的心也稍稍宽解了一些。 碧琅的性子和暮笠也确实合得来,他们能相互扶持也是最好。 “阿漪,走。”谢泽羽出声道。 姜淇漪纳闷走出丹房,“那些弟子还在守着。” 谢泽羽拉着她边走边道:“四师妹给他们施了迷障,他们现在完全是注意不到我们的,没想到四师妹这些年对迷障的领悟又上了一层,能同时控制十几个精英弟子。” 姜淇漪回头朝还站在丹药房送行的两人挥手告别。 出去时,那些弟子真的恍若不见,任由他们离开。 “晏首座身体不适,此类术法极其损耗神元,她,会如何?” “我们快点离开,四师妹也可早点撤销此术法。” 姜淇漪往落归峰的方向看了看,加快脚步,和谢泽羽匆匆离开寨子,往破损的结界方向跑去。 落归峰现在大都是坍塌的残垣断壁,还夹杂着不少血肉残块,一般人上去,见此惨烈的景象,心中怕都会有阴影。 “四师妹!你放走了他们!”陵游沉声道。 他刚接到消息,人已经跑了,现在山下的弟子还在追。 晏灵仙刚要说话,嘴角的血渍先渗出来了。 陵游来不及指责,忙为她疗伤,“师妹,你可知姜淇漪就是个不稳定的魔物,一旦她彻底入魔,后果不堪设想!” “师兄,大师兄在她身边,他不会让她堕魔的,何况,她万一真是我们......小师妹呢......小师妹以身葬阵换取人间无恙,她那样的人......怎会祸害苍生......” 晏灵仙断断续续说着,脸色苍白得厉害。 陵游沉默半晌叹了口气,没有再反驳。 其实要不是陆归的言辞激烈,他或许也会心软的吧。 “陆归怎么进去还没出来?”陵游有些担心往残缺的宫殿内看去,难道魔神没有离开? 他正想着独自进去,陆归先出来了。 陆归神色有些疲惫,他揉了揉眉心叹气道:“什么也没有发现,那位魔神应该是离开了,此地魔气蔓延,让弟子们前来念咒驱除怨念,免得祸害了山下的寨民们。” 陵游思忖一会儿,还是将山下的情况告知了陆归。 陆归听到姜淇漪跑了,先是大怒之后正要发火,又看了看脸色惨淡的晏灵仙,隐忍着怒气冷哼着一甩袖。 “大师兄该是有分寸的,既然此地没有魔神的踪迹,我先带着师妹回山,此地就交给师弟你处理了。”陵游担忧晏灵仙,现在是一刻也不愿意在此地逗留了。 陆归阴沉着脸,沉默点了点头。 等到两人都下了山,他也准备召集余下的弟子前来念咒。 还没结印,他身子猛地向前一倾,神情痛苦挣扎了几瞬,终究是恢复了下来,眸子内的赤色一闪而过。 出了若疆,姜淇漪和谢泽羽即刻御剑前去幽暮城阙。 良久没有来幽暮城阙,故地重游,徒留怅然。 姜淇漪直奔青囊居而去,她现在开始担心青蒿了。 青囊居的木门紧紧关闭着,门匾上的灰尘不少,看样子至少是已经歇业几月了。 “哎,早就不开了,也不知道风大夫搬去了哪里。” “青蒿呢?那个小药童?” “那,不知道了。” 姜淇漪脸色变幻不定,一脚踹开了紧闭的木门,一股陈旧的霉气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丝血腥臭味。 两人急忙跑了进去,前堂的草药散乱一地。 后院那里,一具干枯的尸体趴在地上。 姜淇漪脚步一缓,迟疑一会儿还是走了上前,用剑翻开尸体,即便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仍是心里一突。 果然是青蒿的。 “是巫族的术法。”谢泽羽检查完后道。 姜淇漪攥紧了剑身,看样子,就是那天他们走后不久发生的事情,要是那会儿能发现异常,也不会让他死在巫族人手里。 “他们为什么要和一个药童过不去!杀了风大夫还不能泄愤吗?是不是要赶尽杀绝!”姜淇漪咬牙道。 谢泽羽沉思后道:“事情怕不是那么简单,他们那天就在药铺,要想泄愤,为何不直接对你们下手,你们可不是他的对手,而且,巫族的行事不像是会和一个药童过不去,还对他施以如此复杂的傀儡术法。” “你的意思是?” “先去碧海沉光,路上慢慢想。” 第八十五章 “我就知道你们会来!!”…… 天下三大仙门,中州道真门最广为人知。 而远在东海蓬莱的碧海尘光,一向少为人间普通凡人熟知。 碧海尘光隐匿在万顷碧涛内,若没有宗门特有的玉令,一般的修真者是无法顺利进入,常常会在海上漂泊数日一无所获。 “想不到,东海如此广袤,海天一色让人心胸也旷达了。” 姜淇漪眺望着远处碧涛微起的海水,由衷赞叹着。 谢泽羽心情也舒畅了一些,微笑着,“日后,常来便是,想来小灵儿也不会拒绝我们去做客。” 姜淇漪也轻轻笑了,将储物袋内的传讯符取出,手指掐了个火诀,将符箓燃烧了。 希望他们来得及时,一切都还安好。 碧海尘光仙门,多是女弟子居多,基本少有男弟子。 方千亥坐在房门口的石阶上,百无聊赖撑着下巴,数着院内竹子还有多少片叶子。 他来碧海尘光也有半月了,和沈絮灵见面的机会少得可怜。 还以为借此促成一些感情,谁知道人都没见到。 碧海尘光的水霖真人对他还算客气,让门下弟子招待着他。 时间一长,他也无聊起来,也不知道那传讯符送出去没有。 “姜冰块!!” “我就知道你们会来!!” 方千亥喜形于色,接到讯息后,他收好降魔真如镜,快步跑出院子,他要去找沈絮灵,让她放他们进来。 “方师弟往哪里去啊?”一名蓝衣女弟子拦住了他。 方千亥打了个寒颤,他可不想碰到这位冷面的大师姐啊,自从那日他上岛,大师姐就对他没好脸色。 “我......我去找小灵儿......有事。” “小师妹和师父在入仙洞,最近几日都不见客。” 方千亥暗叹一声,真是无语了,一连几日都是不见客,分明是阻拦他去找沈絮灵,往日都算了,今天他真的有事啊。 “柳师姐,我有朋友要上岛,我想去让小灵儿开封印。”方千亥还是将实情告知了柳逐霓。 柳逐霓年纪比他年长几岁,生得还算清丽,就是面上常年含霜,让人生出疏离之感。 “小师妹出岛历练,结交了不少的好友啊。”柳逐霓抱着剑,又看了看远处仙门道:“最近宗门有大事,一般人不得轻易上岛。” “另外,小师妹不谙世事,赤子之心,她适合仙途修道,方师弟还是不要去扰乱她的道心为好。”柳逐霓说完就离开,完全不给方千亥说话的机会。 方千亥有些沮丧耷拉着脑袋,他想去入仙洞势必会经过望神石阶路,柳逐霓就负责那一块的,肯定是没办法强闯。 怀里的符箓又滚烫起来,他取出来,叹了口气,手指极快在符箓上写着消息,接着燃尽。 他再想想办法吧,实在不行,就等几天咯。 柳逐霓这番话肯定是想说很久了,方千亥其实都明白的,可他是不愿意放下的,但如果小灵儿说她真的要一心求仙,他是完全可以抽身,不会将心意透露一字,以免乱了她的道心。 回到院子,已经有弟子将晚饭送来了。 方千亥没有胃口,何况碧海尘光吃饭也吃得太早了,远处夕阳还没落下,就开始吃饭了。 他爬上屋檐,坐在上面,往入仙洞的方向看去。 实在不行,等到晚上,他悄然溜进去。 碧海沉光的玉令除了水霖真人,就是她亲传的三个弟子持有,其余的弟子是完全没资格开启封印的。 他想了想,要是那位善良的二师姐在宗门,他也不至于这么为难了,二师姐文轻歌肯定会开的。 也不知道姜冰块他们什么事情,一下午已经是两道符箓了,一直让他想办法,他们一定要来。 夕阳的余晖洒在海面上,粼粼波光霎时好看。 方千亥无聊看着海面,算着夕阳何时彻底沉下去,竟然有了几分睡意,朦胧间还见到了沈絮灵。 “小灵儿,真的是你!”方千亥一咕噜爬起来,惊喜道:“你不是在入仙洞内吗?” 沈絮灵轻手轻脚踩在屋檐瓦片上,慢慢走过来,轻声笑着,“师父暂时不需要我守在入仙洞,你来了这么久,我都没有陪你好好逛过我宗门,是我失了礼数。” “没关系没关系,是我叨扰太久了。”方千亥忙不迭说着。 “原以为师父有了坤羽就可以顺利恢复剑阵,没想到还很棘手,师父这些天也憔悴了好多。”沈絮灵勾着脑袋情绪低落。 方千亥想去拍拍沈絮灵的肩头,终究是放了下来,“水霖真人是谁啊,她想必很快就会修复剑阵,你也不用担心我在岛上过得不好,碧海尘光风景好得很,饭菜也好吃,你放心陪你师父吧。” “阿亥,谢谢你,等剑阵修复了,我陪你好好参观,师姐的话,你也不用放在心上的,大师姐人其实很好。”沈絮灵笑着道。 方千亥心道,柳逐霓她可没那么好。 “对了,姜冰块他们来了,等在海边,你去开了封印吧,他们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方千亥一拍脑门极快说着。 沈絮灵有些惊讶而后笑道:“姜姐姐和谢大哥也来了?阿亥,我们去结界处开启封印。” 方千亥看着翩然落下去的沈絮灵,有片刻的失神,待到下去后,他闷着头跟在后头。 或许是不习惯他沉默,沈絮灵开口了,“阿亥,你有心事吗?” “小灵儿,你将来想做什么?” “想要帮着大师姐匡扶宗门,维护仙道,守护苍生。” 方千亥有些失落,握紧了拳的又松开,心中一片酸涩,原来小灵儿的未来真的没有过他。 沈絮灵没有留意到他的情绪,自顾道:“阿亥,你呢?” “我是要回去晋安,继承王位,守一方百姓,将来或许会娶妻生子,大概就这样。” “阿亥,你,不愿意这样吗?” 方千亥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心念一动,鼓足勇气道:“是,我不愿意,我想要和喜欢的人一起走遍天下。” “很好啊。” “小灵儿,你愿意.......” “到了。” 方千亥没有说出口,夕阳最后一点余晖洒在了他的肩头,他想还是不要打扰小灵儿的道心了。 结界入口的弟子都认得沈絮灵,纷纷让开路。 沈絮灵来到结界封印处,放上玉令,开始默念口诀开封印。 往日里熟悉不过的手诀,不知为何乱了好几次,心里也波折不定,她轻轻睁开眼,下意识往后面方千亥站的地方看去。 方千亥站的较远,夕阳拉扯他长长影子,极为落寞。 她忽而有些伤怀,黯然转过头重新结印。 一直等在东海海畔的姜淇漪二人,都准备往返城镇明日再来了,没想到海面有了波动。 “是封印开了。”姜淇漪向前一步。 平静无波的海面顿时掀起巨浪,而后几座岛屿浮现出来。 两人相视一眼,御剑往岛上而去。 “姜姐姐!”沈絮灵欢快跑过去。 姜淇漪心情也好了一些,任由她一把抱住了自己,“小灵儿,最近碧海尘光没事吧?” 沈絮灵疑惑摇了摇头,“没事啊,姜姐姐是出了什么事吗?” 姜淇漪看了看仙门附近的弟子,“先进去再说吧。” 沈絮灵点了点头,带着他们往碧海尘光里面走去,走过长长的石阶,就是主殿,他们要去的是临近岛屿的客舍。 “方千亥,怎么不说话了?”姜淇漪纳闷道。 往日里方千亥一定是说个不停的,今日着实有些古怪。 方千亥打起精神,“说什么?镜子里的巫族气息?我也不知道从何而来。” “是青囊居。”姜淇漪说道。 听到青囊居的名字,前面引路的沈絮灵也慢了下来,“青囊居出了什么事?还有巫族的气息,到底怎么回事?” 说话间,已经到了客舍前。 进了院内,姜淇漪立刻结印,青色的结界布满院内。 “姜姐姐,你这是?”沈絮灵一脸的不解。 姜淇漪看了眼谢泽羽,将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说到若疆的剧变,她声音也低沉了下去。 沈絮灵眼圈也红了,“没想到分别后,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姜姐姐,你还好吗?” “我,还好,魔神说他在碧海尘光等我,我很担心你们。”姜淇漪想到那日的魔神,仍是不寒而栗。 方千亥没想到她如此挂念他们,心里一暖大大咧咧道:“水霖真人坐镇,那个魔神□□不敢轻易闯入的。” “魔神现在是一团魔气□□,最容易蛊惑人心,我们也是担心碧海尘光有弟子为他蛊惑,祸乱宗门。”谢泽羽补充道。 沈絮灵神情凝重了几分,“谢大哥,那你们说到巫族,又是怎么回事?青囊居出事了吗?” “你们那日离开时,那位祭司就在药堂内,你们当日见到的青蒿是被祭司大费周章控制的傀儡,他想让你们觉得一切如常。” 谢泽羽慢慢向他们说着自己一路上的想法。 “让我们觉得一切如常?即便是青蒿死去,我们也不会意外啊?巫族杀了风大夫报复青囊居也说得过去啊。” 方千亥有些纳闷,尤其是想到那天祭司就藏在药堂里面,顿时有些寒毛倒竖,原来他们差点就要被重新抓回去了。 沈絮灵骤然听到青蒿去世的消息,还是有些伤感的。 她在青囊居的三年,和青蒿也算是朋友了。 “那,苏姐姐呢?”沈絮灵急忙问道。 姜淇漪看了眼谢泽羽,沉默了会,在沈絮灵的催促下,低声道:“问过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沈絮灵眼圈瞬间红了,那会儿在幽暮城阙,苏曲意待她是极好的,现在她也下落不明,顿时难过不已。 “我想,当日,苏姑娘就藏在后院,他来不及处理你们就来了,只能先向青蒿下手,控制他,让你们放松警惕离开。” “谢大哥,那,祭司为何不干脆杀了他们?” 方千亥很不理解,祭司的手段他们都见识过,想要杀两个凡人易如反掌,还会出现杀不了的情况,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姜淇漪也纳闷的看向谢泽羽,方千亥问出她的疑问了。 “他,或许暂时杀不了,也无法对她施用傀儡术法。 一言既出,三人同时看向了沈絮灵。 还有祭司动不了的人,莫非苏曲意身份不一般? “苏姐姐身份就是凡人,早年父母离世后,是老仆带着她来到了幽暮城阙,绝对是没问题的。”沈絮灵肯定说着。 谢泽羽心中似乎想到了什么,偏偏是抓不住。 院外骤然响起刺耳的声响,紧接着一朵巨大的青色莲花绽放在夜幕上。 沈絮灵呼吸一紧,急忙站起来,“入仙洞出事了!” 第八十六章 “姜冰块,谢谢你。”…… 碧海尘光的禁地入仙洞就在岛上最高处,穿过登神石阶就是。他们赶过去时,石阶路上全是提着灯的弟子们。 沈絮灵心神大乱,不顾一切往石阶延伸的尽头跑去。 尽头处的入仙洞,站了一圈的精英弟子。 “大师姐出什么事了!”沈絮灵焦急抓着出来的柳逐霓问道。 柳逐霓神情疲惫也来不及去追问,怎么岛上来了生面孔,她往身后的洞口看去,“剑阵反噬,险些伤到了守护石阶路途的弟子,师父还在里面稳住剑阵。” “小师妹,你进去也是徒劳,剑阵威力极大,我们进去反而会累及师父,万一出现最坏结果,我们要保证师妹们免受伤害。”柳逐霓拦下要进去的沈絮灵。 “柳道友,可否让我们进去?在下道真门谢泽羽。” “这位,是我师妹。” 谢泽羽温和向柳逐霓说道。 柳逐霓上下看了看谢泽羽,焦急的神情舒缓了几分,“原来是道真门两位师叔,两位师叔愿意进去,自然是最好。” “姜姐姐,我和你们一起进去。”沈絮灵哀求着。 柳逐霓眉头一挑,原来沈絮灵的朋友们是两位道真门师叔。 姜淇漪应允后又道:“若是有危险,立刻跑。” 沈絮灵连连点头,跟着两人就进去了洞内。 留下的方千亥一脸懊丧,怎么不等等他啊。 他还是退后了几步,柳逐霓的气场太强。 洞内仙气氤氲,走进去一些,就可发现别有洞天。 里面的空间实则很大,往前走去,洞穴上空基本是没有遮碍,星辰基本抬首可见,远远地,一股强大的剑气裹挟着三人。 “师父!!”沈絮灵眼尖瞅见了远处的水蓝色长裙身影。 护宗剑阵果然是不同凡响,冲天的剑气直逼苍穹而去,万柄剑影环绕着山洞而上,剑光熠熠。 “你怎么进来了?逐霓不曾告诉你吗?” “师父,我来帮你!” 守在剑阵下的女子约莫三旬,清丽至极,一双眼眸透着疲惫。 “水霖真人,在下谢泽羽,和师妹前来相助。”谢泽羽说完身份,让姜淇漪去了他的对面,开始稳住剑阵。 水霖真人有些诧异,不过也不敢分神。 沈絮灵也站在了姜淇漪侧面,施法注入激荡的剑阵内。 “絮灵带回来失散的坤羽,原是可以修复剑阵的,不知为何剑阵骤然激荡,今夜甚至有反噬屠戮宗门之势。” 水霖真人将情况尽数告知三人。 沈絮灵灵力修为远不如三人,很快脸色苍白了几分。 “是弟子带回来的坤羽有问题吗?” 水霖真人摇摇头,“坤羽是神物无疑,其中端倪为师也不知,絮灵,你若是吃力,速速退出。” 沈絮灵倔强没有后退,而是不断往呼之欲出的剑阵倾注灵力。 谢泽羽看向高处激荡剑阵内的九枚坤羽,其中五枚是沈絮灵九死一生收集的,分别来自仙灵洞府,冥界彼岸花,魔海渊,那,还有一枚自哪里来? “小灵儿,你还有一枚坤羽哪里来的!”谢泽羽大声道。 沈絮灵下意识道:“风大哥给我的。” 谢泽羽脑海内电光火石闪过,“还认得出是那一枚吗?” “最右上侧,谢大哥,有问题吗?” “是,我得去看看。” 谢泽羽一撤手,三人的压力顿时增大。 姜淇漪腾出半边身子护着沈絮灵,“撑不住,就下去。” 沈絮灵脸色煞白,仍是道:“我还可以,如果我不行了,不会累及师父和姜姐姐你们的。” 剑阵内激荡,谢泽羽纵身而上,险些被剑气所伤,他附身接近那一枚坤羽所在的位置,凝神片刻,旋即落下来。 “谢道友,可是有不妥?”水霖真人问道。 “真人,剑阵内的坤羽可否摘下来?” “剑阵怕会激烈的反噬,怕是没有拿下人已经陨灭。” 谢泽羽神色肃然,“那坤羽有巫族的气息。” “什么?”沈絮灵不敢置信。 “或许上面有巫族某种秘法,不能摘下,迟早会造成剑阵反噬,出现屠戮宗门的情况。” “谢道友,我知道了,可否请你带着絮灵出去,还有,帮着我大弟子护着那些修为低微的弟子?” 谢泽羽没有答话,那边的沈絮灵已经激动起来,“师父,我不走,我不要扔下师父!” 水霖真人深吸一口气,“听话!现在不知道那个给你布下秘法禁制的人到底有何目的,你必须好好活着为防后续变故。” 说话间,剑阵再度激荡起来,隐隐有破出之势。 上方的苍穹也渐渐起了变化,天雷在远处响彻起来。 “道友,我派万霞漫天剑阵绝非虚名,我快撑不住了,还请道友早做决定。”水霖真人催促着。 谢泽羽看了看对面的姜淇漪,两人默契相视一眼后,都有了答案,剑阵怕是无法稳定下来了。 “小灵儿.......你去哪里!!”姜淇漪惊呼。 沈絮灵竟然全力向着那枚坤羽越过去,转眼间已经到了上方。 水霖真人也是大惊失色,险些撑不住剑阵。 漫天剑阵中,沈絮灵忍着剧痛,手臂伸入剑阵中,鲜血霎时飞溅出来,她竟然想要控制那坤羽! “胡闹!!!下来!!!”水霖真人痛呼一声。 姜淇漪一言不发,拔剑闯入剑阵,准备伸以援手,无奈仙门剑阵对怀有魔气的她来说,实在是致命的伤害。 谢泽羽也纵身而上,接住姜淇漪,指尖点在她隐隐显出印记的眉心,低声怒道:“你疯了!” “快去......小灵儿!”姜淇漪又急又怕。 谢泽羽放下她,又准备再度上去,没想到剑阵激荡慢了。 水霖真人也得以喘息的机会,她红着眼,往高处看去。 沈絮灵蓝色衣裙全是血水,她抓着一枚坤羽,自高处坠下。 “小灵儿!!!!!” 一声悲戚响彻洞穴。 方千亥几乎是燃了灵元冲到了剑阵前,接住了沈絮灵。 “小灵儿......小灵儿......别怕,我给你输入灵力......我给你......”方千亥几乎是泣不成声,掌心牢牢抵在沈絮灵的背上。 水霖真人此时也完全抽身离开剑阵,长时间的耗尽她的灵力,她现在也是踉踉跄跄奔过来。 “别担心,剑阵没有伤及她的灵脉和神元。”谢泽羽神识探入后,一颗焦急的心也慢慢沉下来。 姜淇漪发现她自己险些站不稳,背后也是冷汗。 她多怕,沈絮灵就此死在她眼前。 那她势必会将那在坤羽上做手脚的人神魂俱灭。 “师妹!”柳逐霓追了进来见此景大惊失色。 “送絮灵下山,取出最好的丹药给她养伤。”水霖真人极快说着,即便谢泽羽说了没事,她仍是不放心。 柳逐霓当即想要来接过沈絮灵,没想到方千亥抱得太紧,她眉头微皱,“方师弟,还请......” “我带她下山。”方千亥抱起沈絮灵,快步朝洞口走去。 “去吧,我还有些事。”水霖真人挥了挥手。 柳逐霓提着剑匆匆出了仙人洞。 “谢道友,她果真是你师妹?”水霖真人质问道。 谢泽羽下意识护在姜淇漪前面,“是,不知真人有何见教?” 水霖真人往谢泽羽身后的姜淇漪望去,“万霞漫天剑阵诛魔是最为有效,寻常的魔,一旦接近就会生不如死,这位姜道友方才的表现可不寻常。” 姜淇漪抓紧了手里的剑,没想到水霖一心在维护剑阵上,竟然还有心思在她身上,看出了端倪。 她环视了一圈四周,要真的起了冲突,是不是能突围。 “我以性命起誓,她绝对没有问题。” “真人,现在要紧的是想想坤羽为何会有巫族禁制,以及后面隐藏的阴谋究竟是什么?” 谢泽羽的话掷地有声,让水霖真人也是半信半疑。 “此事我会去查,若有魔混入,我也定然不会放过,势必要妖魔形神俱灭!”水霖真人说到后面,怒气愈重。 待到水霖真人离开后,两人稍稍松懈了一些。 姜淇漪知道她不喜魔,但没想到她几乎是恨极了。 “我们也下山去。”谢泽羽说着就要离开。 姜淇漪想到他刚才说的话,心里一暖,也追了上去,握住了他的手,“哪怕世人皆误我,只要泽羽信我,我便什么也不惧。” 谢泽羽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笑意,也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往洞口携手走去。 今夜的碧海沉光变故频生,注定是灯火不熄了。 来来回回的弟子在药庐前进出。 方千亥失魂落魄坐在药庐院子石阶上。 他想要问问到底什么情况,都没人有时间回答他。 接住沈絮灵刹那,他几乎是窒息了,剧痛撞击着他的心。 他从没有那么害怕过。 “姜冰块!小灵儿会没事的对吗?” “会的。” 方千亥眼眶湿润哽咽道:“我很没用,没办法和你还有谢大哥,修为那么高深,我资质平平,保护不了任何人......” “苍阙境,也已经超过大部分的修真者了,不要妄自菲薄。” “姜冰块,谢谢你。” 姜淇漪看了眼灯火煌煌的室内,陪着方千亥坐下。 谢泽羽下山途中又被水霖拉走了,想来是去问坤羽的事情了。 第八十七章 “哪里不对吗?” 远离主殿的楼阁,依稀灯火摇曳着。 水霖真人疲倦扶着座椅坐下来,“谢师弟之前与絮灵同行,可曾认识她口中的那位风大哥?” “他是青囊居的大夫,也是叛出巫族转生梦的巫族人。” “但今夜之事,让我觉得他的身份怕不简单。” 谢泽羽也坐了下来,将之前遇到的事情一一详细说来。 室内檀香缕缕,环境静谧,让人的心也宁静不少。 水霖真人若有所思点点头,“他是故意接近絮灵,想要利用她取得坤羽,那么,不日他将会杀上宗门夺取坤羽。” 谢泽羽想起那日,绝境之中,风溟昂毅然决然护住他们离开,那样子,确实不似有假,难道是被巫族祭司胁迫了? 那巫族祭司无法对苏曲意做些什么,又是为何? “我的伤势一时半会无法施展全部的灵力,假若巫族侵犯,还望谢师弟相助一二。” “真人严重了,不说你我皆是仙门中人,就说小灵儿称我一声大哥,这个忙我也必须帮。” 水霖真人紧张的神情也放松几分,见到谢泽羽要起身告辞,也撑着座椅扶手站了起来。 “我忽然想到,姜道友的样子和数年前那位不谙世事的陆师妹几乎是一致,谢师弟莫非是认为她就是魂飞魄散的师妹?” “她就是,其中曲折待到安定下来,我会向真人说明的。” 谢泽羽现在还不想说出实情,关键他自己也不知道姜淇漪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万一让水霖真人多想,那实在是没必要。 离开楼阁后,谢泽羽先去了药堂,果然,两人都没离开。 “说完了?”姜淇漪揉揉眉心向他走来。 谢泽羽轻轻抚着她的脑袋,“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巫族怕是会上岛,我们须得防范。” 一直沉默的方千亥猛地抬头,“巫族?怎么回事?” 谢泽羽向两人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姜淇漪右手手指抵着下颌,眉头紧锁没有急着开口。 那日在转生梦,风溟昂以死换取他们安然无恙离开,她心中是万分感激的,骤然听到一切都是阴谋,很难接受。 “风大夫怎么会利用小灵儿啊,他对小灵儿就和亲妹子一样啊,还有在转生梦,他牺牲自己换取我们离开,怎么会!” 方千亥是完全不能接受,激动地分辨着。 “无论真假,都无法分辨了,他已经死了。”姜淇漪开口道。 谢泽羽思忖片刻,想要开口,室内传来叫唤声,原来是沈絮灵苏醒了过来,姜淇漪两人即刻跑了进去。 室内还残留着淡淡血腥味,夹杂一些灵草清香,气味很独特。 柳逐霓是一直守在里面,见到有外人进来,当即提剑掀开帘子,沉着脸走了出去,“小师妹需要静养,两位请回。” “我要见小灵儿一面,求你了。”方千亥第一次说软话,“我就站在边上看一看,我很担心她。” “她很好,请回——” “回来!!” 姜淇漪完全不理会后面柳逐霓低声叫唤,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床上,沈絮灵虚弱躺着,见她来了,扯出一抹笑容来,“姜姐姐,我隔着帘幔都听到你的声音了,你眼圈怎么红了?” 姜淇漪放下昌阙剑,抄起凳子坐了过去,“还疼吗?” “我,还好,姜姐姐,你别替我担心,师父说过我的道心最为纯澈,是,完全可以掌控坤羽的,我才会冒险去的。”沈絮灵有些心虚,尤其见到姜淇漪泛红的眼圈,心里也有些难过。 姜淇漪深吸一口气,“怎么好的不学,学我一腔孤勇?你要是出事了,不止我,方千亥首先会疯掉,还愣着干嘛,进来!” 她起了身,往帘幔那里走去,拉过方千亥推着他往床边走去,挡在了他和柳逐霓之间。 “方千亥是唠叨多话,天赋也一般,可他贵为人间晋安城世子,师从禅音寺空智大师,身份不低,和小灵儿完全相配。” “小师妹道心纯澈,是修仙的好苗子,将来也可光大宗门,没必要乱了道心。” 姜淇漪嗤笑一声,“小灵儿没你们想的那样会耽于情爱,将来他们若是有缘,也可结为道侣,同登仙界也不可。” 柳逐霓没有再说话,视线越过姜淇漪,落在不远处的两人身上,两人絮絮叨叨说着什么,沈絮灵专注听着不时抿嘴笑笑。 她自身是没有小师妹那样的天赋,像小师妹那样的资质,若是一心向道,不问情爱,飞升指日可待的。 不过,今夜她的想法似乎也改变了,或许她真的不了解师妹。 柳逐霓转身往外走去,“你们说完让小师妹早点休息吧。” 姜淇漪也走向床前,在凳子上坐下,她给方千亥制造机会,没想到他叨叨半天,说了一堆的废话。 “小灵儿,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来看你,走吧,姜冰块。” “没什么要说的了?” 方千亥半推着她往帘幔后走去,“走了走了。” 姜淇漪又嘱咐了几句,跟着方千亥走了出去。 帘幔后,烛火摇曳不定,为了沈絮灵好好休息,外室留下的弟子不多,空旷而安静。 “为什么不向小灵儿说明心意?” “柳师姐其实说得对,我不想乱了她的道心,她道心纯澈,将来完全可以飞升成仙,而我,天质平平,或许在晋安终老一生,你会不会说我很没出息,连喜欢都不敢说?” 姜淇漪拍了拍他的肩头,“我说过,不必妄自菲薄。” 方千亥也笑了,“好,等下次吧,下次我一定会说的。” 出去后,谢泽羽还等在那里,他并没有进去。 沈絮灵现在虚弱,也不适宜太多人进去叨扰。 “走吧。” “心情不错。” 姜淇漪牵起了他的手,紧紧挨着他,嘴角微微上扬,“是啊,小灵儿没事,和柳逐霓聊过我才知道,风溟昂为何偏生利用她。” “天生纯澈道心,对神物敏感异于常人,如此的人,可爱众生,唯独很难偏爱一人,若是偏爱,道心也就毁于一旦,将来想要走我等修仙之路,怕是艰难。” “谢泽羽,你是不是什么都懂,我说几句,你能说这么多?” 谢泽羽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掌,“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这辈子,你是别想离开我。” “不止此生,是永远。”姜淇漪踮起脚,在他唇角亲了下。 漫漫夜途,两人并肩离开药堂。 因为担心巫族会来侵犯,岛内的戒备都加强了。 入仙洞内的阵法水霖真人也在想办法尽力恢复,那一枚染上沈絮灵血水的坤羽,已经没了巫族禁制,但神韵也少了几分。 “岛内不是禁制出入,怎么封印开了?”姜淇漪纳闷道。 她和谢泽羽正要去药堂,路过主殿下的广场,见到封印开了。 谢泽羽想了会儿道:“或许是那位二弟子回来了。” 二弟子?文轻歌? 听闻她剑术造诣远胜过柳逐霓和沈絮灵,此番出去历练多时,没想到这会儿赶回来了。 想来是水霖真人给她传讯了,现在正需要人手的时候,多一个剑术高超的弟子,那可是大大的帮助。 两人去到药堂,方千亥早就到了,还搀扶着沈絮灵出来了。 “小灵儿非要说出来透透气。”方千亥很无奈,“万一被柳师姐看到了,非得责怪我。” 沈絮灵浅笑着,“阿亥,不会的,我真的躺得难受了。” 姜淇漪见她恢复的不错,也放心下来,得亏她和坤羽感应匪浅,闯入剑阵时,及时撤出,不然修为都得废掉。 今日阳光和煦,微风微醺,确实适合出来走走。 “师妹!师妹!” 一道紫色身影掠进院内,往沈絮灵奔去。 沈絮灵惊喜握住那女子的手,“文师姐,你怎么回来了?” 姜淇漪看过去,原来这就是文轻歌,紫色窄袖长裳,腰间悬着仙剑,生得艳丽,就是她看着不知为何有些不舒服。 “姜姐姐,这是我二师姐。”沈絮灵向她介绍。 姜淇漪对上文轻歌的美眸,心里莫名生出异样,“文道友。” 文轻歌淡然一笑,又看向沈絮灵,“伤没好就不要吹风,你这次算是替师门立下大功了。” “我没事的,文师姐,是师父让你回来的吗?” “是啊,宗门有危险,我自然要回来,见过你后也要去一趟入仙洞见见师父。” 沈絮灵笑了笑,“那师姐先去见师父吧,我真的没事的。” “是不是怕我责怪你,行了行了,我先去见师父,回头再和你细说,你啊,早点进去休息。”文轻歌无奈笑着离开了院子。 姜淇漪默然注视着文轻歌离去,那股异样还是没有消除。 沈絮灵已经准备回去了,方千亥在一边忙着搀扶她。 “小灵儿,你师姐出去历练很久了吗?” “大概有一年,怎么了?” “没事,你先回屋休息。” 谢泽羽一直没做声,这会儿开口说道:“哪里不对吗?” 姜淇漪也说不上来,皱着眉头半晌才道:“她,有种熟悉感觉。” 此刻,前去入仙洞的路上,文轻歌站在高处眺望着院落,眼眸掩不住的寒意,站了片刻,还是往山上走去。 第八十八章 “没人可以伤害泽羽,包括…… 碧海尘光四面环海,碧海千里,偶尔卷起的浪潮拍打着礁石。 “怎么想到跑这里来了?”谢泽羽陪她坐在礁石上,“是在岛上待得闷了?” 姜淇漪偏过脑袋,嘴角浮现一抹淡笑,往他身侧坐近了一些,“确实,我在若疆待久了,还是不习惯海水环绕的海岛,泽羽,给我吹一曲吧,喏,笛子给你。” 谢泽羽接过冷谪玉笛,旋转后放在了唇边。 他其实不太擅长音律,练习琴和笛都耗费了好长时间,还不辞辛苦跑去其他仙门找会音修的学习。 笛声轻柔恬静,幽幽缕缕,心神也宁静下去,曲调似青山万壑间清风掠来,仿若见青山缥缈,烟雨不歇。 “泽羽,你说,巫族会来吗?” “我遗忘的记忆究竟是什么?”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要是巫族和魔神没有出现,我就和你回去若疆,待上很多年,待到世上人都快忘了我们......” 姜淇漪落寞一笑,耷拉着脑袋。 她有些害怕去面对了,越是现在拥有,就越是害怕失去。 谢泽羽放下手里的笛子,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将她拉入怀中,轻声笑道:“阿漪,你也会害怕的吗?” “无论将来如何,我们都会在一起,生死不离。” “好,生死不离。” 两人又在结界查看了一番,确认没问题,一起往岛内走去。 路过广场时,碰见了坐在台阶上的文轻歌和沈絮灵。 沈絮灵亲昵挽着文轻歌的胳膊,和她一起坐在台阶上,文轻歌和她不知说着什么,两人手边还放着一碟果子。 午时的阳光较为和煦,两人坐的地方有石柱挡着还算阴凉,文轻歌坐在外侧有风处,替她挡着冷风吹来。 “文轻歌没有柳逐霓那般板正严肃,小灵儿自小和她较为亲近,文轻歌对她也宠溺,她不会有问题的。”谢泽羽说道。 姜淇漪确实有过怀疑,当日魔神附体明卯和明昂不过瞬息,巫族和魔神有关系的话,她不得不怀疑魔神有无入侵来。 “岛上难生果木,小灵儿喜欢吃些果品,文轻歌可谓是大费周折,利用土系术法培植特殊土壤,栽种各类果木。” 谢泽羽微笑指了指岛上那些难以存活的果木。 姜淇漪来时就发现了,岛上大部分是贫瘠的土地,入仙洞那块生长的都是些容易存活的树木灌丛,没想到临近弟子宿舍反而是果木种类繁盛,原来如此。 如此用心真心,还真的是不能怀疑有假。 待到两人离去后,坐在台阶上的文轻歌不经意朝两人远去的背影瞥了眼,眸子内闪过一丝冷意。 “小灵儿,咱们也回去吧,你伤还是不要过多吹风。” “文师姐,待在院子内很闷嘛。” 文轻歌摸了摸撒娇的沈絮灵,看着挂在自己胳膊上的小师妹,神情有一丝郁郁,“小灵儿,你这样,师姐不放心。” 沈絮灵笑了声,“我有师父和师姐啊,还有姜姐姐,你们都会保护我啊,尤其是文师姐,对我很好很好。” “你了解姜淇漪吗?” “姜姐姐是好人。” 文轻歌拿过一旁的瓷碟,选了最好的一个果子放到了沈絮灵等待已久的嘴里,淡笑道:“小灵儿,有时候,纯粹的道心对你未必是好事,你要懂得分辨真假好坏。” “文师姐,我懂啊,像你对我就好,你千里赶赴宗门,对宗门也好啊,文师姐别担心,我会掌控坤羽,剑阵很快会修好的。” 沈絮灵微仰着脑袋,笑得开怀。 文轻歌神色间更添了几分郁色,拂了拂沈絮灵额前的碎发,掌心隐藏的一抹微光,沁入沈絮灵的额间。 望着昏沉在自己怀里的沈絮灵,文轻歌犹豫了几分,还是扶起了沈絮灵,右手三指竖起抵在了她的眉心。 手势之快,以至于来往的弟子都毫无察觉。 “我们去入仙洞。” “好。” 文轻歌牵着目光呆滞的沈絮灵往登神阶走去。 毗邻的岛屿灵气远不如主岛浓郁,土地也贫瘠一些。 姜淇漪不知为何,一回来,心就莫名的不安定,坐立不安。 反而是方千亥在厨房忙碌着,说是要给沈絮灵做一些中州的美食,她受伤以后吃得都是清粥。 堂堂一个世子,还会下厨了。 一下午在厨房里忙个不停,还乐不可支。 “阿漪,在想什么?”谢泽羽从厨房出来,他被方千亥叫去帮忙打下手了,毕竟他的厨艺有目共睹。 姜淇漪也说不上来,微蹙着眉头。 远处的夕阳又快下去了,一切都那么平静,可她的心里犹如浪潮汹涌起伏不定,偏生不知道哪里来的不安。 “我去看看小灵儿。” “哎,等会呗,我的鸡汤快好了!” 方千亥擦擦手,伸出半个身子来,他的脸上手上都是面粉。 姜淇漪刚要说什么,脸色骤变。 入仙洞的方向,绽放出一朵赤色的火莲。 那是,有外地入侵,情况严重。 谢泽羽稍稍一没注意,姜淇漪直接御剑冲了过去。 完全无视岛上设立的结界阻拦。 通往入仙洞的登神阶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重伤的弟子。 血水侵染着青色的石板路。 姜淇漪脸色极其难看,“出了什么事!” “魔......”那弟子重伤断断续续说着。 她往洞内跑去,刚到洞口,柳逐霓已经出来了脸色惨白。 姜淇漪心里升起一抹惊慌,她推开失神的柳逐霓,往里面跑去,洞内的禁制大都已经被破坏,剑阵那里已经黯然。 原本裹挟在剑阵中心的坤羽,全数不见。 地上,水霖真人正奋力的救治着气若游丝的沈絮灵。 她也算一派宗门掌教,此刻也乱了方寸。 “到底,出了什么事?”姜淇漪颤声道。 她想要探入神识,却遭到反噬险些伤到自己。 有人在沈絮灵的体内设了禁制,损伤着她的元魄。 “我也不知道,感应到剑阵的惊变,我即刻赶来,此地已是狼狈,絮灵生死不知,坤羽也下落不知。”水霖真人叹息一声。 姜淇漪环视四下,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难道是魔神附身了沈絮灵,控制她取得坤羽? 这里是碧海尘光,魔神不过一缕魔物而已来去自如控制沈絮灵一路顺畅来到此地,怕是很难,那到底是谁! 那些弟子说见到的魔,到底又是谁! 沈絮灵的魂魄遭到禁制控制,灵元一点点流泻,找不出幕后之人,她的修为都会废掉甚至没了命。 姜淇漪手微微颤抖着,那股暴戾气息逐渐涌上。 “文轻歌呢!” “轻歌?你怀疑她!” 姜淇漪愤怒冲了出去,刚到洞口就沉声怒道:“文轻歌呢!” 柳逐霓悲伤的情绪稍稍收敛一些,“文师妹?你找她?” 下面的弟子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经不住姜淇漪一直追问,还是有弟子开口了。 “文师姐,她傍晚的时候好像去了结界入口。” “快!去结界入口!!” 那个弟子不明所以,还在说着,“师姐说担心结界有问题。” 柳逐霓反应再慢也是明白过来了,忙跟着跑下去。 广场石阶下,就是结界入口,往日都有一圈淡蓝色的结界。 而现在,原本月白色的光芒全都消失散去。 守在结界入口的弟子无一幸免,全数毙命。 柳逐霓神情剧变往后退了几步,“怎么会......师妹她......” “你的师妹怕早就不是你的师妹了,快想办法恢复结界!”姜淇漪沉着脸,提剑匆匆走下去。 柳逐霓慌忙间召集弟子们恢复碎裂的结界。 姜淇漪没来由的烦躁不安,额上也隐隐有滚烫之意。 柳逐霓她们全力在恢复破碎的结界,那施法溢出浓郁的仙气让她几乎失控,手中的昌阙也慢慢□□,控制不住的杀戮。 而结界前的一干人还是一无所知,即将到来的危险。 “阿漪。”谢泽羽也及时赶来,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后面,现在这个时候,姜淇漪的魔气再抑制不住,那可糟了。 “千亥已经去了入仙洞,他的禅音寺出身,看看能不能解开魔的禁制,别太担心,文轻歌要真的想沈絮灵死,大可取走坤羽直接让她葬身剑阵!” “我要,杀了她!” 姜淇漪扶着脑袋,凶狠低声说着,浑身的魔煞气息隐隐溢出。 “好孩子,不要压抑自己。” “你是谁!” “我说过我在碧海尘光等你啊,你注定是要沦为魔物的。” “滚!!” 还在守护维持结界的弟子骤然听到姜淇漪怒吼声,都下意识望过来,偏偏看不清藏在谢泽羽身后的姜淇漪到底如何。 柳逐霓有些担忧,“姜道友出什么事了吗?” 谢泽羽忙搪塞了个借口,而后扶住意识已经混乱的姜淇漪,将她牢牢抱着低声道:“阿漪,不要被它迷惑,醒醒!!” 姜淇漪极其痛苦,尤其是谢泽羽身上那纯正的仙灵之力,无一不是在诱她噬咬他,蚕食掉他的血肉。 “泽羽,松开我!” “阿漪,醒醒......” 谢泽羽额上沁出冷汗,他的手臂正被姜淇漪撕咬着,血肉撕裂的痛楚让他极其难受,偏生不敢出声。 姜淇漪泪水顺着脸颊落下,慢慢松开了嘴,她怎么可以伤害泽羽,怎么可以想要杀了他,蚕食他的血肉。 “居然,居然放弃了?好孩子,你不听话啊。” “没人可以伤害泽羽,包括我!” 藏匿在远处的一团魔气也震慑了几分,撤出了一些。 那股强大的意志力,让它也生出了惧意。 “柳师姐,来不及了!” “是巫族.......” “不要慌,迎敌!!” 柳逐霓咬牙道,手持仙剑站在了最前面。 谢泽羽放下衣袖,轻轻拭去姜淇漪眼角残留的泪水,“我没事,阿漪,会没事的,现在要想的是怎么对付那位祭司。” 姜淇漪用力点着头,目光艰难从他的手臂处移开,看向天边。 第八十九章 “因为,姜淇漪她不是人。…… 再见巫族,没想到会是在碧海尘光。 巫族的实力一如既往的可怕,守住一半结界的大部分弟子全都被摔了出去,还有些人直接掉入了岛外的海水里。 “让开!”姜淇漪拉过一个体力不支的弟子,挥剑挡下致命的一击,昂着脑袋,死死盯着漂浮在海上而来的祭司杳冥。 海水掀起巨大的浪涛,偏偏没有落下,就停滞一般立在杳冥的身后,他不慌不忙踏水而来,身后的千尺巨浪也跟着移动。 “姜淇漪,我们又见面了。”杳冥也没上岛,负手站住了。 姜淇漪咬着牙,挣脱杳冥带来的压制感,直接跃起一剑斩向站在海水上的杳冥,青色巨剑剑影破空而去,一路引起浪潮。 杳冥右手手掌微微向前一伸,剑影和浪潮在他跟前尽数化作虚无,连着涟漪都没在他身前溅起。 “阿漪,先别冲动,他的修为已经是超过永劫巅峰,近乎仙。”谢泽羽怕姜淇漪控制不住自己,忙将她护住了。 杳冥拍了拍手,笑道:“近乎仙,好一个近乎仙。” “坤羽是不是你派人盗走的!你给小灵儿下的什么禁制!”姜淇漪怒声质问着,右手死死握住剑柄。 “禁制?广清,你下的?”杳冥仍是平静笑道。 千尺浪潮中,破水走来两人,是他的两位护法。 姜淇漪在看到广清刹那都明白了,原来广清就是文轻歌,难怪她会有莫名的不适感,巫族的隐匿术还真是做得很好。 柳逐霓是最接受不了的,她惊讶后怒道:“文轻歌,原来你是巫族的人!亏得师父师妹那么信赖你!” 愤怒之下,不顾实力悬殊,直接一剑刺去。 还没过去,就被压制得渐渐弯了下腰,剑再也刺不出去。 “你以为你杀得了我?”广清想要上前,却被杳冥拦下。 杳冥笑了笑,看向广清,“还想保住她?” 广清脸色微变,想要跪下来,偏偏无法动弹。 “我让你杀了沈絮灵,或是让她亲眼目睹这一切,你都不选,想保住她的命,更不想让她承受这一切,不想毁掉她,广清呐,你的心还是变了。”杳冥手抚向广清的天灵处,迟迟却没落下去。 “你自小拜入碧海尘光,想来是忘记了身份,你在人界享受着美好的一切,殊不知同族的悲凉命运。”杳冥撤回手掌。 广清浑身的禁锢也解开,她默然看了眼远处被压制的柳逐霓,握住了手中的长剑,“我没忘,是我做错了。” 姜淇漪大概猜到她想做什么,想要去阻挡广清,无奈有着杳冥的压制,她根本没办法及时过去。 广清相比于箜篌更擅长碧海尘光学来的剑术,她再也没必要隐藏实力,瞬息至岛上,出剑极快。 谢泽羽冲破杳冥的压制过去时,柳逐霓已经身受了几剑,剑伤处,血水不止,她无力单膝跪下,半个身子扶着剑。 “想不到,师妹剑术原来如此好,那,师姐最后一次向你讨教,师妹看好了!” 柳逐霓眼神一凛,提剑奋力一跃,剑气激荡,横扫岛上大块砂砾,剑光掠出的剑影仿若红色的莲花,朵朵盛开在她的周身,层层叠叠几乎将她包裹其中。 “赤莲绝歌?”广清诧异后退着。 那莲花剑影似闪电一般,霎那间已经至广清跟前,重重的莲花般剑影将两人的身影都淹没了在其中,剑鸣声响彻岛上。 无尽的夜色中,赤焰一般的莲花漫天散去。 莲花散去时,柳逐霓也从高处坠落下来。 广清也负伤得踉跄着,险些站不住。 “师姐!!!” 悲愤的呼喊惊破惊艳剑光后死一般的沉寂氛围。 姜淇漪偏过头去,广场下遥遥跑来一个水蓝色的身影。 沈絮灵竟然恢复了,她猛地看向海面,是杳冥做得手脚! “师姐!大师姐!”沈絮灵哭喊着扶起重伤的柳逐霓。 柳逐霓想要说什么,一张嘴,就是一口血先喷了出来,吃力的伸出染血的手,想去抚摸小师妹的脸颊,终是无力垂落下。 “大师姐,我都听你的,我好好练功,不瞎胡闹了,师姐,你看看我啊,师姐!!!” “为什么,为什么!!文轻歌,为什么!!!” 沈絮灵悲愤看着对面的文轻歌,那个她依赖的师姐。 广清咽下嘴里的血水,没敢去看沈絮灵的眼眸,“我说过,你道心纯澈不是好事,要学会明辨是非。”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是我笨,你说得对,我道心纯粹是傻,你现在是不是很想笑,笑我多愚笨被你利用的彻彻底底!” 沈絮灵悲愤而起,残灵剑刺去,剑到广清跟前仍是没刺下去。 她想到过去,那个爽朗呵护照顾她的师姐,事事都顺着她。 她喜欢吃中州的水果,师姐都会为她耐心栽培土壤。 她偷懒不想练习功法,师姐也会替她掩护。 “呃......” “小灵儿,师姐再教你一次,不要再心软。” 沈絮灵踉跄后退着,不敢置信腹部渗出的血水。 姜淇漪终于是挣脱禁锢,挥剑劈向广清,扶着沈絮灵后撤。 广清早就被柳逐霓拼死一剑,伤得颇重,这一剑下来,她再是无力站着,身子摇了摇跪在了地上。 “为什么......都是假的......” “小灵儿快点凝神,我替你疗伤。” 沈絮灵仿若没听到,泪水无言的落下去。 一直沉默的谢泽羽开口了,“如果我没猜错,祭司神尊,你的样子我们大家都见过的。” 姜淇漪惊讶看向谢泽羽,“你说什么?” “哈哈哈,谢泽羽,本尊很欣赏你。” 海面上,黑色斗袍的杳冥取下帽檐,摘下面上的面具。 那张脸,清俊,眼眸处流转着阴冷气息,不复初见的儒雅。 “坤羽上有巫族的禁制后,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何时被下的禁制,第一想到的就是你?可你死了,死在我们跟前,可今日再见到你,我想到了,巫族有一种术法叫分魄术。” “有趣,你以前潜入转生梦,知道的东西真不少啊。” 杳冥由衷赞叹着,那些秘籍,晦涩难懂,谢泽羽不但认出来,还深刻记在了脑子里。 “风......大哥......”沈絮灵不敢置信叫着。 杳冥微笑着,“小灵儿,你做得很好啊,坤羽尽数收集,不枉费我一路的协助你。” 沈絮灵苦笑着摇着头,“你也一直在骗我?” “是,你遇袭也是我安排的,那枚有巫族禁制的坤羽也是我做的,我利用了你,利用你得到坤羽,再屠戮你的宗门,说来,那日你哭喊着真是让我好生感动,一出戏而已你还入戏了。” 杳冥笑着负手,遥遥看着海岛上的沈絮灵。 “你以为的温情其实都是假的,沈絮灵,你就是个傻子。” “道心纯澈,不过是他人的利用工具罢了。” 姜淇漪隐隐觉得不对劲,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沈絮灵苦笑着,蓦地喷出一大口血,脸色惨白。 “你想要毁掉她的道心!”姜淇漪恍然后怒道。 杳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已经没了,遭遇一而再的背叛,极致的悲痛下,道心再纯粹也是虚无,碧海尘光也走到了头。” 沈絮灵大笑着摇着头,笑得眼泪都下来。 她因为这份道心,纯粹得近乎蠢,如今想到,过去恍然一梦。 姜淇漪试着去探入沈絮灵的灵识,半晌脸色难看的撤回了神识,她的修为大跌,体内那根特殊的灵脉也没了。 “小灵儿没事的,我会替你恢复的。” “姜姐姐,我好累......” 姜淇漪死死咬着下唇,抱着身子凉了大半的沈絮灵。 赶来的方千亥,目睹一切后,再没上前,双手握成拳,血红的双眼牢牢盯着海上的杳冥。 半晌后,他持着降魔真如镜,暴喝一声,孤身上前。 禅音寺的功法尤为独特,方千亥暴怒之下,竟然冲破了禁制,杀到了杳冥跟前,“我要杀了你!!!” “出家人,也如此暴戾吗?”杳冥手指抵在方千亥额前,“不如让我,送你一程去西天?” 谢泽羽挥着冷谪玉笛冲了上去,拽回方千亥,直面杳冥。 他从未有过如此的失控暴怒,自从今日解开了巫族秘籍,了解到了巫族的分魄法,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袋浮现。 “谢泽羽,你是想到了什么吗?”杳冥微笑着。 “你,几十年前,是不是抓了阿漪!”谢泽羽怒吼着。 杳冥微微点着头,若有所思了会,淡笑着,“是啊。” 谢泽羽杀意滔天,一步步接近着杳冥,消融那无形的禁制。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杀了杳冥,要他魂飞魄散! 不管他是神是魔,他都要杳冥死! “那个女人还真是你的软肋啊?那日你都亲眼看她以身葬阵,应该是会认为她魂飞魄散,为何,还会穷追不舍?” “如此暴怒,谢泽羽,不怕入魔吗?” “你想知道,我们拘走姜淇漪的魂魄做什么吗?” 杳冥像看好戏一般看着疯狂杀戮的谢泽羽,同时阻止了列都出手,他还想欣赏一番。 远处海岛上的姜淇漪,完全不知道谢泽羽怎么会变得如此暴戾,一种不祥的念头升起。 “因为,姜淇漪她不是人。” “准确来说,是,非人非妖非魔,六界不容的怪物!” 杳冥特意将话语放了出去,全岛几乎都听到。 第九十章 “我要,你们,全数给我族陪…… 岛上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幸存下来的弟子纷纷看向姜淇漪。 感受到疑惑质疑的目光围拢而来的姜淇漪,慢慢地抬起头,定定看着海面上漂浮着的杳冥。 “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在我族禁地魂梦云已经看见了你的过去?” 杳冥慢慢地说着,嘴角始终挂着笑意。 他身前的结界碎裂后,再度重聚起来,将谢泽羽隔离在外。 “你不好奇,你为何没有一点陆弦意的记忆吗?” “为何陆弦意至善至纯,你暴戾嗜杀?” 杳冥隔着结界,遥望慢慢向他走来的姜淇漪。 姜淇漪确实很想知道,尤其是那日在落归峰后,魔神的那番话,她一直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哪怕真相是血淋淋的。 谢泽羽肃杀气息随着姜淇漪的靠近,淡却了一些,“阿漪,先别过来,杳冥此人心机深沉,还不知道他到底有何企图?” “谢泽羽,你也不想知道?还是你怕她魔气挣脱束缚?” “你既然知道分魄术,也知道我们对她做了什么,一体两魄,葬身在阵中的是陆弦意,活下来的是姜淇漪。” “那日,她魂魄被拘,在永难血渊遭受元魄剥离的极致苦楚时,还念着你,沾血的手指在咒场内一遍遍重复写着你的名字。” 杳冥似是悲悯的笑着,可眼底深处一片森寒。 谢泽羽浑身抑不住的轻抖,他咬牙怒吼一声,挥着玉笛扑向那牢固不可破的结界,发狂地释放灵力。 永劫修为的拼死一战,激起海浪浪潮数丈,化作无数的水剑,环绕着杳冥的位置而去,刹那间,天地都可变色。 杳冥要的就是激怒他,趁着谢泽羽心神大乱时,还不忘继续激起他的怒气,“她哭喊着,说,她疼啊,一遍遍念着你的名字!” “啊啊啊啊!”谢泽羽完全丧失理智,竟然徒手撕裂那已经有了裂缝的结界,挣扎着想要掐住杳冥。 杳冥不急不慢地找准谢泽羽的弱点,幻出短刃,穿过结界缝隙,以凌厉之势刺中谢泽羽的肩头以及胸口位置。 他的修为,这一击,哪怕是永劫,也是重伤了。 谢泽羽极速朝后退去,踉跄踩在水面上,险些掉入水中。 “你敢伤他!!”姜淇漪强行冲出禁锢,提着昌阙剑飞上海面。 她眉心的印记已经完全显现出来,妖异的图纹泛着紫色魔气。 “她是魔!” “她果真是妖魔!” 刹那间,岛上全是惧怕愤怒的议论声。 谢泽羽也慢慢清醒过来,杳冥竟然往他的识海里放入了一些碎片,那些碎片他完全不敢回想,一想,牵一发痛一身,诛心之痛不过如此,她需要他时,他在哪里!! 一念至此,又是一口血喷出来,摇晃着往水下沉去。 姜淇漪及时赶来,将他拉住,心疼地轻轻环住了他的腰,眼圈瞬时红了,她低声道:“泽羽,和你没关系的,不要自责。” 谢泽羽悲痛至极将她死死抱住,“阿漪,不是的,是我的错,我说过要一生护着你,是我没做到!!” 他现在心几乎是在滴血,他捧在手心的小傻子,居然受了那么大的折磨,而他一无所知,他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完全一无所知! “时间也差不多了,今日,你们就做碎魂锁冥阵的祭品,修仙者的祭祀,想来是比无用的凡人更为有效。” 杳冥森冷一笑,身子慢慢浮至半空,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苍茫的夜色,瞬时化作血红色,海岛上也悉数笼罩在血色下,到处都是殷红一片,强烈的压迫感席卷每一处。 一阵一阵的天雷响彻血云中,无数的紫色的闪电交织在血色苍穹上,妖异的天色让人无端的生出惧怕臣服之意。 杳冥双手不断地变幻手诀,口中念念有词,神情亢奋。 那苍穹上不多时,已经有大阵浮现,血色的符箓咒语布满海岛四周,映照在每个人身上。 猛烈的罡风吹得海岛上不牢固的建筑倾塌一地,没来得及闪避的弟子,有不少被砸中,哀嚎声一片。 “这座碎魂锁冥阵为何和我们在转生梦遇到的不一样?”姜淇漪纳闷的看着诡谲的天色。 谢泽羽牢牢握住她的手,神情也从悲愤中慢慢转为惊疑。 他数年前见到的碎魂锁冥阵也不是如此? “诸位,我族重现辉煌就在今朝,你们应该荣幸成为我族的垫脚石,哈哈哈哈,等待千年,就在今朝!” “魔神,你也无法阻止我解开诅咒禁制!!!” 杳冥完全陷入疯狂中,独自操纵着遮天蔽日的大阵。 他口中的魔神,还是让在场的弟子惶惶不安,还有些人直接看向了姜淇漪,不少人怒视的盯着她。 还有弟子看向地上半昏厥的沈絮灵,神情愤愤。 “开!” 杳冥低声怒吼着。 海岛上顷刻间摇晃不止,血色的符箓将岛上的弟子拖入阵中,瞬息间,就是化作白骨,魂魄也被吸入阵中。 那些弟子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想着办法逃离。 方千亥扑过去死死护着沈絮灵,感受到血色符箓对身体的拉扯,他强忍着剧痛依然没有松开半分,鲜血顺着他的背脊流出。 姜淇漪和谢泽羽两人压力稍稍小一些,想要过去阻拦,列都先行拦住了两人,他的修为也是永劫。 “我来对付他,你上去!”姜淇漪挥剑冲上前。 谢泽羽犹豫一会儿,还是御风而上,直逼杳冥而去。 再任由他开启大阵,岛上就是无人生还了。 “今日,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我!” 杳冥分心出来对付杀来的谢泽羽,对大阵的操控能力又少了一些,底下的那些奔走的弟子也稍稍得以喘息。 海面上,姜淇漪和列都杀得不可开交。 她的修为低于列都,可她仗着一身的魔气,硬是逼得列都毫无还手的机会,狂躁的魔气驱使她杀戮不休。 谢泽羽重伤之下,哪怕杳冥分出的实力不过一二,仍是吃力,现在的他们只能拖着,希望那些仙门察觉异常可以及时赶来。 杳冥也知道他们的打算,暴怒之下,出手更快。 “额......”谢泽羽一笛击伤杳冥右臂,他自己也跌落下去。 勉强在半空稳住身子后,再度想要上去,海岛上传来惊呼声。 他偏过头看去,海岛上入仙洞的方向,竟然有剑阵的光芒隐隐浮现,没有了坤羽的剑阵还可以开启? 海岛上的弟子精神振奋,万霞漫天剑阵一开,他们就有救了。 “是掌门,是掌门在开启剑阵!” “诛杀妖魔!” 有了剑阵的希望,那些弟子也重拾信心,合力对付血色符箓,混战之下,竟然还斩碎了不少的符箓。 杳冥不敢置信看着远处剑光重现的地方,“怎么会......” 再看海岛上,他精心布置的大阵已经有了破损。 又急又怒之下,再不去管谢泽羽,开始全力开启大阵。 入仙洞上,漫天的霞光冲破血色层云,消弥紫色天雷,剑光化作无数轻盈的碧色莲花,漫天盛开,莲花花瓣所及之处,血色符箓一一消弭,霞光映照之处,禁制压迫全数解开。 重重的幽碧色的莲花,汇聚一处后,向着大阵的中心飘去。 万霞漫天剑阵和碎魂锁冥阵交织后,莲花全数化作幽碧色的短刃,撕裂大阵的符箓光幕,刺目的光芒冲破暗色的苍穹,惊起海面上万顷波涛,剑鸣声响彻天地。 姜淇漪和谢泽羽及时避开浪潮的席卷,两人及时撤回岛上。 再抬头,那座摄人心魄压制人,让人臣服的大阵已经破损的不成样子,血色的层云消弭后恢复了原本的沉沉夜色。 “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 海岛上劫后余生的弟子们相拥而泣。 杳冥喷出一口血,摇晃着跌落下来,跪在了海面上。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双手,以及那即将消散的大阵。 “怎么会!怎么会!!!”杳冥嘶吼着。 他想要重聚大阵已经是不可能,他如今已经是和魔神撕破了脸皮,没办法回头的,绝望在心底蔓延。 “即便没有大阵,我也要你们全部葬身于此!我不信,碧海尘光还有能力开启第二次万霞漫天剑阵!!” 杳冥低声阴冷大笑着,双手慢慢合拢交叉放在胸前。 海岛上劫后余生的弟子们又陷入恐慌中。 他们不知道掌门为何迟迟没有出来,也许印证了他们不好的念头,没有了万霞漫天剑阵,他们的底气也没了。 “他想做什么!”姜淇漪掩不住的戾气。 谢泽羽担忧看了看眉心处有着魔气印记的姜淇漪,要不是他一直在她身边,想着法子压制她的魔气,恐怕她已经大杀四方了。 杳冥狞笑着,“自然是想杀了你们。” 他口中念着咒语,同时对站在身侧的列都吼道:“杀了他们!你还站在原地做什么?” 列都充耳不闻,半晌后阴沉一笑,右手一挥,彻底碎裂那摇摇欲散的大阵,接住落下来的九枚坤羽。 “你个废物,如此良机都无法开启大阵,碎裂苍穹!” 杳冥猛地看过去,列都双眼血红,浑身散着紫色的魔气。 他竟然已经被魔神夺了身。 “蠢货,你以为背弃了本尊,想要借助此阵解开你巫族千年的禁制诅咒?其实这一切也是本尊安排的,此阵不会解开你族的禁制,而是助本尊重回人间!” “既然你没用了,本尊自去寻找下一个傀儡!” 列度猖狂笑着,临去时还不忘对着姜淇漪道:“孩子,人间不会容你的,你若愿意效忠于本尊,本尊会优待你的!!” 岛上幸存的人都往姜淇漪那里看来,全部是愤怒敌视。 海风卷起淡淡血腥,吹散在整座海岛上。 “你在算计我?”杳溟嘶哑着声音不敢置信瞪着列都。 列都轻蔑一笑,不屑振袖往海上去,不多时已经是没了踪影。 “嘿嘿嘿,哈哈哈哈!!” “我要,你们,全数给我族陪葬!!!” 杳溟陷入癫狂,疯了一样催动着灵力,沉寂的海水又翻卷起来,在他身后慢慢聚起高墙。 姜淇漪现在也是心神大乱,死死按着灼热的额间印记,身体内像是撕裂般疼痛,慢慢跪了下去。 海岛上的弟子又惊又怒,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先杀了姜淇漪,那些人纷涌而上,挥剑杀向姜淇漪。 第九十一章 “姜淇漪成魔了!!!”…… “谁敢动!” 谢泽羽及时赶来,一人一笛站在姜淇漪前面,冷凛盯着挥剑的那一群海岛上的弟子。 “谢泽羽,你没听到吗!她是魔!” “你要为了她和人间修仙宗门为敌吗?” “让开!! 叫嚣声不绝于耳,杀戮气息弥漫开来。 那些弟子注意力几乎都在姜淇漪身上,浑然不去管杳溟。 谢泽羽难得发怒,“是谁生死相搏,救了你们!你们看看清楚,现在碧海尘光的敌人是谁!” 他不时看向疯狂的杳溟,此刻见到高高的海水几乎卷入云霄去了,心里骇然一惊,一旦落下来,碧海尘光难有幸免的。 “先杀了姜淇漪,再去对付那个魔头!” “要是不幸身亡,也能留下诛魔的好名声,我辈不畏死!” “诛魔!诛魔!” 那些弟子完全没了理智,有些人开始结剑阵。 沈絮灵慢慢恢复了一点意识,颤抖着手摸了摸脸上的血水。 她往身上看去,方千亥一直牢牢护着她,她脸上的血水就是从他的手臂上流下来的,他的后背也是血肉模糊。 “絮灵你醒了?”方千亥欣然笑着,慢慢挪开身子。 沈絮灵哽咽不已,扶着他的手臂,想要替他疗伤,方千亥拦住了她,“不用了,我死不了,去帮帮姜冰块,他们,要杀了她。” 她茫然无措看向海岛入口那里,蓦地站了起来。 “住手!” 一声清喝,让在场的弟子们纷纷看过来。 “现在外敌即将来犯,你们在做什么!” 沈絮灵提着残灵剑,快步走来。 那些弟子放慢了进攻的态势,保持着敌对,仍是没有后撤。 沈絮灵看了眼海上卷入云霄一般的海水,要是再拖延,杳溟绝对会水淹海岛,不会放过一人。 “师父重伤不明,大师姐身死,如今,我就是碧海尘光主事之人,众弟子听令,结剑阵迎敌!” 沈絮灵持剑站上通往广场的台阶,手持一枚令印发号施令。 那枚令印,水霖只给过三位亲传弟子,如今大弟子身死,二弟子叛变,唯一可以代表掌教的就是沈絮灵了。 那些弟子疑惑了会,有些人还是没有撤离。 “我手持水莲赤印,还有不服者吗?难道还想效仿叶轻歌叛出我宗门!”沈絮灵气势凌厉,加之手中的令印,余下的弟子也开始信服,慢慢离开。 谢泽羽稍稍松了口气,真的杀起来,他担心的不是打不过,而是后面半蹲下来的姜淇漪会彻底堕魔。 “哈哈哈哈,去死吧!天不佑我!那就一起死!” 杳溟漂浮在半空,怒吼一声,召唤着海水席卷而去。 沈絮灵指挥弟子开始结阵,自己首当其中持剑站在剑阵中心,她现在的修为已经跌至引魄,也没了那份道心,压力纷至而来。 海水铺天盖地压过来,那些海水像是巨山,慢慢压向海岛上的众弟子,那微弱的剑阵几乎被冲散的不成样。 谢泽羽飞身而上,挥着笛子杀向杳溟。 “就凭你,也想阻拦我!” “谢泽羽,姜淇漪快恢复记忆了!嘿嘿嘿,是不是很期待,她恢复记忆刹那,也是她成为魔物的时候。” 杳溟疯狂偏执,眼眸血色的可怕。 谢泽羽稍稍一愣神,心口如遭重创,快速跌落下去。 那些海水好似自天上倒灌而来,让人不自觉生出惧怕。 杳溟似乎还不满意,操纵着双手,快速念着口诀,想要进行最后一波的压制,直接碾碎了海岛上所有人。 “溟昂。” 轻柔呼唤,却不压于天雷,直击他的心脏。 风溟昂痛苦抱着脑袋,愤怒朝后面的海水看去。 一艘木船缓缓驶来,船舱内,白色衣裙的女子披着白色的斗篷,温柔而决绝的掀开帘子慢慢走出来。 “溟昂,我知道,你还在的。” “你不是大祭司,你是我的夫君。” 苏曲意美眸中盈盈有泪,抬头遥遥相望。 杳冥再无力施展术法,跌落在木船甲板上。 他痛苦捶着脑袋,怒视着苏曲意,“你怎么会来?” “你将我困在幻境中,让我以为溟昂还在,可幻境终究不是真的,收手吧。”苏曲意慢慢靠近他,手想要触碰他的脸,却被他一把推开。 杳冥怒极而笑,“我该杀了你的!” “你杀不了我,溟昂不会让你杀我的。” 苏曲意难过得不行,她要不是无意看见了那本秘籍,知道了分魄术,她是完全不敢相信的。 海岛上的压力骤减,沈絮灵也得以喘息。 她见到海面上的那一幕,完全呆住了。 “谢大哥,到底怎么回事?”沈絮灵追问道。 谢泽羽沉默了会道:“他利用分魄术,将自己分裂成至善的风溟昂和至恶的杳冥,你心中的风大哥,他也真的是好人。” 沈絮灵惊诧了会儿,不敢置信看向木船。 “你以为,你可以唤起几乎被我融合了的那部分?休想!” “风溟昂已经死了!” 杳冥怒吼一声,扑向苏曲意,死死掐着她的脖子。 谢泽羽和沈絮灵同时跑向木船那里。 “别......过来......”苏曲意挣扎着阻止了他们过来。 谢泽羽和沈絮灵面面相觑,还是没有向前。 苏曲意几乎不能呼吸,眼角的泪水慢慢滑落下去。 “溟昂,溟昂,我是曲意.......” “我们......回去......” 一直没有住手的杳冥骤然停了下手,痛苦往后退去,双手死死抱着脑袋,不住怒吼着。 “曲意......”杳冥慢慢地抬起头。 一身的肃杀也褪去大半,眸子内的血气也没了。 “溟昂!”苏曲意起身跑过去抱住了他。 风溟昂也牢牢环住她哑声道:“曲意,杀了我。” “我很快就会控制不了自己,曲意,杀了我。” “溟昂......” 苏曲意紧咬着下唇,双手更加用力抱住了他的腰。 悲戚绝望的眼神慢慢转换为温柔而满足。 “那我,陪你一起,不要推开我。如有来生,我还想在中州遇上你,和你结为夫妻。” “.......好。” 风溟昂终究是没有推开怀中的女子,用力抱紧了她。 “不要!!’ 沈絮灵失声大喊。 苏曲意不知哪里得来的仙剑,用着不太熟悉的口诀召唤出来,一剑旋转着,穿透两人,带起一溜的血水洒落在甲板上。 风溟昂体内压制得那抹属于杳冥的元魄不甘怒吼着,想要挣脱束缚,几经挣扎最终还是陨灭在仙剑下。 “风大哥......”沈絮灵踉跄着向前几步,半跪在了地上。 那柄仙剑是上品仙器,他们是不可能有救了。 两人相拥着一起躺在了血泊中,手仍是死死相握着。 “他要不是将自己分裂出来,如何可以随心所欲出来,又如何可以骗得过我们?可惜,风溟昂终究是不受他的掌控。” “他对你的好是真的,为了救你们死在转生梦也是真的。” 谢泽羽眸子半掩,神情黯然。 沈絮灵默默流着泪,她以为被背叛利用,其实也并没有。 那个待她犹如亲妹妹的大哥哥也是真的存在,只不过他死在了转生梦,不在这里。 海岛上的众弟子没想到危机竟然解除了。 她们只看到木船上一剑飞过,不可一世的杳冥毙命,还以为是沈絮灵所为,全都沸腾起来。 “沈师姐,她怎么处理?” 几个弟子押着重伤的叶轻歌走上前,踹着她的膝盖窝,让她朝着沈絮灵跪下,没想到踹了几下,她就是不跪。 “松开她。”沈絮灵拦下了那几个弟子。 几个弟子疑惑的松开了叶轻歌。 “小灵儿,做得不错。”叶轻歌嘴角挑起一抹笑。 沈絮灵想要问的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冷静下来,反而没有那么想要追问。 “转生梦的巫族人,他们身受魔神的诅咒,无法离开转生梦,你们也去过,那里犹如炼狱。” “我们那一脉需要传承,就会在幽暮城阙挑选合适的孩童,我们等待着,有朝一日脱离诅咒禁制。” “我生为巫族人,光复巫族,救赎巫族同族,是我的使命,我不后悔,小灵儿,你想知道的,我和你说了。” 叶轻歌神情疲惫,嘴角仍挂着淡淡笑意。 沈絮灵没想到她还是了解自己,自己想问的,她全都先说了出来,念起过往,心中酸涩一片。 “小灵儿,师姐,再送你最后一样礼物。” 叶轻歌手指微动,沈絮灵手中的残灵剑蓦地不受她控制的直接极快刺过来,一剑穿过叶轻歌的心口。 沈絮灵想也不想,伸手要去扶,叶轻歌却摇头苦笑后退了。 “沈师姐亲手杀了叛徒!” “沈师姐做得好!!” 不明真相的弟子们,欢呼声不绝,大有泄愤之感。 沈絮灵不敢置信注视着回到手中的残灵剑,那上面殷红的血液几乎刺痛了她的眼,眼眸模糊一片。 她的剑,是师姐给的。 叶轻歌慢慢跌坐在沙地上,落寞笑了笑,看了看天上的弯月。 她想起,十几年前,第一次入岛,也是这般的夜色。 终究是没能下手啊,之前那一剑也是轻描淡写。 碧海尘光,巫族,她这辈子,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啊啊啊,大魔头!!” “姜淇漪成魔了!!!” 惊呼声不绝于耳。 第九十二章 是不是要去缉拿姜淇漪?…… 沉默蹲在残壁断垣间的姜淇漪,一直没人注意到。 直到她身上开始散出浓烈的魔气,控制不住的魔煞气息终于是让守在附近的弟子敏锐捕捉到。 那几个弟子毫不犹豫挥剑想要杀了她,结果自然是成了尸体。 后知后觉的海岛上的弟子们,怒吼着扑过来,有些弟子已经在准备结成剑阵,想要将姜淇漪置之死地。 “想,杀我?”姜淇漪一剑指向对面气势汹汹的海岛上的弟子们,额上的印记转为妖冶的紫色图纹,清凉的眸子内尽是嗜杀。 一剑落下,直接破碎还在结阵的莲花剑阵,将十几个结阵的弟子卷入海水中,余下的弟子一片哗然生出了怯意。 姜淇漪杀戮心大起,周身爆发出来的魔气,让她的红色发带也碎裂散开,一头青丝披散在了肩头,半掩着入魔的面容。 她手持昌阙剑,一路杀过去。 “阿漪......”谢泽羽想要过去,登时被一剑伤了手臂。 姜淇漪的眸子暗紫色充盈,浑身的魔气,肃杀气息令人生畏。 “破!” 那些弟子催动着剑阵杀向迎面而来的姜淇漪。 姜淇漪冷漠的挥剑,只攻不守,出剑极快,眨眼间已经杀到了那群弟子跟前,嗅到他们身上的仙道灵气,杀戮心大起。 血光泼洒间,那些弟子哀嚎着躺倒一大片。 “姜姐姐!”沈絮灵及时而来,一剑护着后面的师弟师妹。 姜淇漪已经没了理智,机械一般的挥着剑,剑招全是致命的杀招,逼得沈絮灵连连后退。 沈絮灵一晚上下来,早就心力交瘁,一个不稳踉跄跌坐下去,昌阙剑凌厉刺来,她呆在当场。 “嘀嗒......” 谢泽羽单手握着昌阙剑的剑刃,鲜血顺着他的手掌滴落下去,他定定盯着姜淇漪那双妖异的眸子,丝毫没退。 “破魔!”方千亥跑来,催动着降魔真如镜,对准了姜淇漪,想要抽离她身上的魔气。 姜淇漪松开了手,妖异的眸子有了雾气,眼角挂着泪水。 魔气抽离的痛苦让她有了一丝的清醒。 “千亥,够了,她会受不了的。”谢泽羽喝止道。 方千亥无力放下镜子,猛地喷出一口血。 催动着降魔真如镜,抽离魔气,对现在的他还是不易。 “剑阵,诛魔!” 漫天赤色的莲花散开,化作无数的剑雨极快的降下。 姜淇漪握住昌阙剑,咬牙看着扑来的剑花,奋力挥剑抵挡。 她反应的还是太慢,仍是有不少的剑花刺入她的体内。 纯正仙门的剑气,对她无疑是巨大的伤害,体内的灵脉登时断裂好几处,鲜血渗出衣衫慢慢淌落在沙地上。 愤怒之下,她挥剑杀向他们,趁着空隙直接御剑离开了海岛。 “阿漪!”谢泽羽还在为姜淇漪抵挡余下的剑阵莲花剑气,稍稍没注意,姜淇漪就离开了,一失神,剑气窜入他的体内。 加上之前的旧伤,谢泽羽再也没能撑住,扑倒在地。 “不要去追!”沈絮灵喝道。 那些弟子面面相觑,有些愤怒不过已经开始质问了。 “沈师姐,你难道和这魔头还有感情吗?你看看!死去的弟子,有多少是出自姜淇漪之手!” “沈师姐,你若是一意孤行,我们绝不服!” 沈絮灵看着还幸存的弟子,以及死在这场浩劫中的师弟师妹,心内一阵绞痛,她微微低着头,咬着下唇。 在底下弟子一阵催促下,她慢慢地抬起了脑袋。 “我以水莲赤印为凭,下达两道宗门之令,一是处理好宗门后续事宜,二是缉拿姜淇漪!” 沈絮灵右手死死握着那枚泛着微蓝光焰的令牌。 方千亥大惊失色,再看亢奋沸腾了一般的弟子们,想说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满地狼藉的尸体和残壁断垣,还有染红了沙地,这一晚实在过分惨痛,他看了看那轮残月,默默地叹息一声。 通往入仙洞的登仙石阶路,也破损了好几处。 沈絮灵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握着残灵剑,一步步走上去。 即便是知道了结局,她依然是怀揣着一份侥幸。 直到,她顺着再熟悉不过的小路来到了剑阵所在的地方。 水霖真人盘坐在剑阵前,右手依然保持着结阵的姿势。 不用走近,都知道她是燃尽了元神,催动了万霞漫天剑阵。 “师父!” 沈絮灵泣不成声的跪了下来。 一晚上,她接连失去了三位至亲的人。 偌大的碧海尘光,再没了关心爱护她的人。 “小灵儿,你终于来了。” “师父!” 沈絮灵惊喜看着漂浮在半空的虚影,想要去触摸,却捞了个空,失魂落魄的看着眼前的水霖真人。 “我用秘法强留了一丝元神,就是为了等你。” “碧海尘光往后都交给你了,没了纯正的道心,走寻常的求仙之路,于你,虽然艰辛或许也是另一番机缘。” 水霖真人的幻影越发的稀薄,应是快要离去。 沈絮灵一直默默地听着,眼泪却没有再落下去。 “姜淇漪,她体质特殊,本该是没有人性的魔物,偏偏有一丝羁绊让她没有彻底堕入深渊,小灵儿或许你们可以改变她。” “师父......我知道,我不会让她再出事的。” 沈絮灵哽咽低声说着,慢慢走近水霖真人,轻轻地挨着她。 水霖真人想要去抚摸她的脑袋,却是徒劳。 她看了看上空即将天明的苍穹,笑着叹了口气,“师父还有很多没有教给你的,偏生就要你挑起大任了。” “师父,我一定会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您,放心去吧。” “小灵儿,你若是有自己的私心,也不要委屈了自己。” 水霖真人的身影渐渐稀薄,最后飘散不见。 沈絮灵怔怔注视着上空,天,已经微亮了啊。 海岛上需要处理的后事实在太多,沈絮灵下来入仙洞就一直在忙前忙后,清理大战后的遗迹,掩埋战死的师弟师妹。 谢泽羽昏睡一天一夜后,也苏醒了过来。 他醒来后,第一时间自然是要去找姜淇漪。 没想到还没出岛,就发生了剧变。 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天色,再度风起云涌成了暗涌的深紫色。 海岛上的弟子心中再度升起惧怕,有人已经匆匆跑去了主殿。 “谢大哥,这怎么回事?”方千亥脸色一变。 他原是担心谢泽羽受到打击,怕对海岛上的弟子不利,没想到追出来就碰到了这情况。 谢泽羽面色凝重,“那魔神得到了坤羽,想必是开了淮墟,想要彻底打通厌魔神间,人间,要乱了。” 方千亥看着不寻常的天色,心中也大乱。 他没经过几十年前的祸乱,但是他父亲还有都城的百姓经历过,都是谈之色变,阴霾挥之不去。 “怎么办?”方千亥手足无措。 谢泽羽沉默了半晌,牢牢握着拳,松开又放下,最终道:“我先回去一趟道真门,兹事体大,须得告知师弟。” “那姜冰块呢?她会不会因为魔神的影响,彻底入魔?” “她不会!” 方千亥也希望不会,可是前几天,姜淇漪一剑杀了海岛十几个弟子,那场血战,他忘不了。 还想说什么,谢泽羽已经御剑远去了。 他刚要去主殿内,远远地,一袭蓝色衣裙匆匆而来。 “阿亥,谢大哥走了?” “他回去道真门了。” 方千亥叹了口气,没有再开口。 沈絮灵微微皱着眉头,“将结界尽快修复,还有让弟子们加快巡视,一旦有异常及时告知我。” 那几个弟子没有犹豫立即分散而去。 “我,也要辞行了。” “你要走?” 方千亥微微点着头,再看沈絮灵,和他记忆里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好像变得越来越不像了。 一场浩劫,身边的人好似都已经改变了。 他按压下那些纷乱的情绪,故作轻松道:“出来这么久,我也想要回去晋安,何况现在魔神出现,我身为晋安世子,是该回去的,小灵儿,我们都有各自的责任。” 广场上的弟子都去了入口结界,空旷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 沈絮灵想起了水霖真人临去时说的话,她其实也明白的。 没了道心后,她很多不明白的事情都通透了。 过往的日子相处的点点滴滴也重新浮现在她脑海中。 她想说的话在嘴里打转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现在,一切都不是时候。 “小灵儿,我会来看你的,或者,我们都活着的话,你也可以来晋安看我。” “你会活着的!” 沈絮灵着急打断他的话,而后低声道:“我们都会活着的。” 方千亥笑了笑,不舍得看了看沈絮灵,走了几步后又转过头来,停顿了片刻还是笑道:“下次吧,下次我有话和你说!” 广场石阶下,方千亥的身影渐渐不见。 沈絮灵不自觉往前走了几步,还是没有再向前。 “师姐,门内事务已经处理完毕,是不是要去缉拿姜淇漪?” “姜淇漪修为不低,你们一旦发现,切勿冲动及时告知我。” 沈絮灵叹了口气,希望姜淇漪能平安无事,自己能够及时找到她,阻止她再一次入魔。 第九十三章 我......成了亲..…… 魔神利用坤羽开启淮墟,即将重出于世的消息也迅速传到了魔海渊,沉寂多年的魔海渊也再度现世。 “君上,我们派出去的族人全数毙命于渊山。” “查出是谁做的了吗?” 余淮燃用着碧纱轻轻擦拭着他的血魂赤焰戟,碧纱算是难得的仙品了,用来滋养他手里的长戟正好。 没想到,他终于等到了机会。 列守犹豫了会,还是道:“属下赶过去时,曾听到过濒死弟子说是,姜淇漪,她,好像已经神志不清了。” 余淮燃扔掉了没有价值的碧纱,右手攥紧了长戟,嘴角挂着冷笑,“我说呢,最近怎么那么多仙门中人说要诛魔。” “我们,需要......” “不去管她!她要是识趣,回来,我会考虑接纳,要是执迷不悟,死在那些人手里也不错!” 余淮燃收好长戟,带着人准备去找魔神。 巫族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 他和那位魔神,虽是殊同同归,可本质不一样,他不会像那个杳冥那么愚蠢,拉着同族陪葬。 要是无法合作,他也可以借着机会送同族回去。 梨水村因为梨花遍地而得名,不远处的渊山多是桃树,开春时候,红白遥遥相映,延绵不绝,风一吹,村落处处是花蕊。 “姑娘,你好些了吗?这是我儿子猎来的山鸡,给你熬了鸡汤,你喝了啊,眼睛能恢复得快些。” 吴大娘热心的端着滚烫的鸡汤放在院中的小木桌上,嘱咐着坐在竹椅上的眼睛蒙着黑纱的女子吃。 女子换上了寻常的村落女子的衣裳,粗布衣裳也掩不住她清丽的颜色,吴大娘暗自说可惜,长得这么好看眼睛看不见了。 她的儿子几日前在渊山打猎,没想到就救回来重伤的她。 带回来的那天,都以为活不了。 哪有人受到这么重的伤,衣衫都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姑娘啊,你有家人没有啊?现在妖魔嚯嚯,你这样,得让你家人来接你啊。” 吴大娘还想说几句,打猎的儿子回来了。 她儿子吴柱生得高高大大,背上背着弯弓和箭囊。 见到吴大娘还在和女子说话,忙悄悄拉过来,压低声音说,“娘,我想着这姑娘是遭到魔头祸害了,眼睛瞎了也说不了话,这也不认得人了,你再问她也也不能说话。” “那可咋办啊?” “娘,现在大伙过得都不容易,孩他娘也没回,家里还有地方,就让她住着,到时候太平了,我想办法替她找家人。” 吴柱说着又看了看沉默寡言的女子,摇头叹息。 他们的村子邻近附近的一个仙门,也暂时算太平。 吴大娘一家还是不放心儿媳妇和孩子,将他们送去了儿媳妇娘家中州,据说那里靠近大宗门道真门,终归是好的。 “哎,这鸡汤丫头还给留了一大半。” “我看呐,这姑娘人不坏,就是也不知道她叫啥。” 吴柱帮着收拾碗筷,一拍脑门咧嘴笑着,“不如叫她梨花吧。” 吴大娘也笑了,朝偏院喊着,“闺女,你说行不。” 没有回应,就是同意了。 大娘给儿子盛了半碗,自己吃了剩下的小半碗。 “呀!咸了,这姑娘咋不说呢。” 吴柱忙示意吴大娘小声一些,他捡回来那姑娘,还以为活不了,实在是伤得太重了,可能味觉也没了。 吴大娘惋惜一声,看了看鸡汤,准备再去加点水兑一下。 村子里的夜晚还是宁静,入夜后大都入睡了。 何况现在有魔头出没,大家都是提心吊胆。 吴家的窗户还透着光亮。 吴大娘推开房门,捧着东西走到偏院,敲了敲门,“梨花,睡了吗?大娘给你做了双鞋啊。” 半晌后,房门开了。 梨花摸索着接过还有余温的软和布鞋,听到吴大娘要走,艰难的开口道:“谢......谢......” 那声音嘶哑难听,吴大娘浑身一震,忙回头走了过来。 老人家抹了把泪,咒骂道:“杀千刀的魔头,把好好的姑娘嚯嚯成啥样了,姑娘别怕啊,安心在这里住着。” 梨花沉默了,等着吴大娘说完,她也没回去。 无法看见,食之无味,嗅觉失灵,听觉微弱,连嗓子也是极难说话,唯一完好的就是触觉了,现在,一个废人罢了。 在村子里的几天,过得实在宁静。 日子一天天逝去,她都快忘了自己是谁,其实当梨花也很好。 梨水村的人大多良善,听说了她的遭遇,有空都会给她带些吃的,或者陪她说说话,哪怕她有时候听不见。 村长的小孙女是最喜欢她,有空就来找她玩。 最初,她是不喜欢这些人围着她叽叽喳喳的。 也会有些不耐烦,渐渐地也习惯了这氛围。 那个小丫头就更加放肆了,有时候没事还会给她编辫子。 “姐姐,你摸摸这个辫子,好不好啊。” “姐姐,你真的好好看,小清从来没看到姐姐这么好看的。” “大婶还说要给你说亲事,我说姐姐才不喜欢那酸秀才呢。” 小清耐心编者辫子,放在梨花手里,等着表扬。 酸秀才,早些天也来过,拘谨的拽着一些听不懂的文言文。 没想到那些热心的村民,还想着牵红线。 一向不说话的梨花,破天荒开了口。 “我......成了亲......” 几个好心的大婶刚好听到了这句话,一时间怔住了。 再看被她们拉来的秀才,红了脸几乎是落荒而逃。 “哇,那姐姐的相公是很优秀的人吧!” “嗯。” “那他怎么不来找姐姐啊。” “......” 梨花没有再说话,她想,她的眼睛好疼啊。 果然是不能难过,眼泪会灼伤还没痊愈的伤口。 梨花村经济来源是梨花酒,现在妖魔横行,城镇萧条,梨花酒也没办法贩卖了,不少人都选择冒险去渊山打猎。 吴柱现在去得是最勤,毕竟家里多了个人。 每次去,吴大娘都是泪眼涟涟担心得不行。 梨花还以为这样的情况下,吴大娘会将她送走。 能救她,已经是很难得了,还养着她。 “闺女,你说你成了亲,你相公不来接你啊?”吴大娘问道。 果然啊,是来催她离开了。 过去的一段时间内,混混沌沌中,她见过太多险恶的心思了。 他们能做到这地步,已经出乎她意料了。 “没......我.....” “没有的话,我让柱子下回多猎点野兽,省得再去了。” 吴大娘自顾絮絮叨叨都没注意梨花的脸色。 “为.......对我......这么......好?” “对你好?我们不帮你,你咋办啊。” 吴大娘嗔怪一声,起身去做饭了。 梨花自顾笑了声,人啊,果然是很奇怪的。 他心念的人间,其实真的很不错。 晚间,吴柱还没回来。 吴大娘和几个妇人急得跺脚,还有一些人说要进去找。 “梨花姐姐不见了哎?” “哎呀,这会儿乱跑什么呐。” 渊山内现在基本是妖魔居多,梨水村的人真是冒死讨生活。 梨花扔开了竹竿,指尖点在一棵树树干上,凝神感应而去。 神识发散开,覆盖整座山。 还真找到了。 她一路无阻碍的在山脚下找到了跌得昏迷了的几个村民。 吴柱的伤最严重,头上还在冒血。 她手指遥遥一指,止住了他头上的血。 手诀微动,那些人自动起来,跟在她后面。 脑袋昏昏沉沉的吴柱不由自主跟在同族村民后面,他迷糊见到最前面似乎半飘着的人影,魂都要吓没了。 偏偏动弹不得,跟着前面的人,一直跌跌撞撞出了林子。 能够活着出来,吴柱是想也不敢想的。 见到山脚下无数明亮的火把,他清醒了一大半。 “是梨花!她后面还带着柱子他们呢!” “她也是魔头吗!” “是魔头也没关系,仙门的人就要到了!” 村民激烈的说话声让听觉微弱的梨花还是听见了。 仙门?还请来了仙门的人啊,是她多事了。 接下来是不是要抓她了? 山林间吹来的冷风让昏迷的几个村民都醒来了。 吴柱沉默的拉开了那几个猎户,离梨花远远的。 那些村民也有些人举起了手里的农具。 “想杀我,就来吧。” 梨花嘶哑的声音说出来的话,极为难听。 噪乱的声响,因为这句话,一下宁静了下来。 其中还夹杂着吴大娘的哭声。 “你走吧!” 不知是谁先开口了,后面的村民也先后将火把都熄灭了。 “仙门的弟子就快来了,你走吧!我们就当不知道。” “哦?放我?” 村长重重敲了敲拐杖叹了口气,拉回要过去的小清。 小清的眼眶红红的,低着头一声不吭。 “老朽不知道您是何方神圣,但您要是想要对本村不利,早就会动手了,何况还救回了那几个人。 “我们也不是好歹不分的,你快走吧。” 村长带着村民们开始往回走。 梨花沉默了下来,隐约听见御剑而来的声音。 她实在不想杀人了,当即窜进了林子内。 “姐姐还会回来吗?”小清不舍得看了看林子内。 老村长摸了摸孙女儿的小脑袋,将她抱起来往回走。 那些村民也都默契没有将梨花的事情说出来。 赶赴来的仙门,有些烦躁,既然人回来了,他们也就离开了。 藏匿在林子里的梨花,看见了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慢慢地走进林子深处。 第九十四章 小傻子不好骗了。 平静没多久的梨水村,再次来了外人。 老村长家的小孙女闷闷不乐坐在门口摘菜,听到有脚步声,也没在意,继续勾着头摘菜。 “小姑娘,你们村子之前是不是有过一位姑娘借住?” “......姐姐走了......” 站在院子里的男子,青山窄袖,俊朗飘逸,气质温和。 没来由让人生出亲近之感。 男子半蹲下来,温和道:“她去哪里了?” 小清歪着脑袋,认真看着男子,之后恍然大喜道:“你是姐姐的相公吗?” 男子眉眼间掠过一丝喜色,温柔地轻轻颔首。 小清放下手里的菜,着急道:“那你快去找姐姐,那些人都说姐姐是坏蛋,要抓她,姐姐眼睛看不见会被欺负的!” 男子神色骤然一变,呼吸也急促了一些,“你说什么?” 小清被他吓到了,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怯怯的将情况说了。 还没说完,小清眼前突然一花,再瞪眼,院子里没人了。 渊山内妖魔众多,林子内遮天蔽日,不见阳光,腐烂的桃树花瓣成了一团团烂泥,散着腐臭味。 唯一的山涧,流淌的还是浊黑的溪水,岩壁间布满怪异青苔。 姜淇漪依着潮湿的岩壁半坐着,她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 是时候要离开了,整日里饮毛茹血,她都要成野人了。 暂时没有了魔气后,她也不会无故滥杀。 下次再小心一点就好了,不要让额上的紫色图纹显露出来。 她轻轻抚摸了脖子间的竹哨,心里没来由的安心。 那日在碧海尘光,疯狂的杀戮后,她残缺的那部分元魄承载着她的记忆,慢慢融入了现在的她的元魄内。 像是画卷一样,在她的脑海里一卷一卷展开。 不同在魂梦云做个过客,那些情感酸甜苦辣她都能体会到。 她是陆弦意也是姜淇漪。 是百年前和谢泽羽历练踏遍山河的懵懂小姑娘。 是现在重逢于瑶山兜兜转转注定相遇的姜淇漪。 林子内惊起飞鸟乱窜,一些低微的妖兽四下奔逃。 姜淇漪心念一动,扶着岩壁慢慢站起来。 竟然追进来?那些人还真是不死心啊。 林子里昏暗,姜淇漪不想再杀人,几乎是慌不择路。 她可以避开妖兽和魔,一些地势却没办法避开,一脚落空,往底下长满荆刺的山沟摔去。 她这些天,用来隐匿气息压制魔气,现在已经没了能力闪避。 预料中的荆刺深深刺痛身体的痛楚没有传来,周围静谧的可怕,她颤抖着手去抚摸接住自己的人脸,右手很快被牢牢攥住。 “是你......” “为什么......不告诉我!!” 姜淇漪看不见他现在的样子,落入耳中的声音即便减弱了,也能感受他的自责痛苦,她忍住泪,颤声道:“我很快就可以自己压住那些反噬我的魔气。” “代价就是你五感尽失吗!” “我一直在找你,一直没消息,阿漪,你为什么不信我?” 谢泽羽自责难过的扶着姜淇漪的肩头,心痛的不行。 “神智混乱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你。” “你不想我受到一点伤害,我何尝不是。” “泽羽,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我自己!” 姜淇漪想要哭出来,眼睛灼伤得厉害,硬生生憋了回去。 谢泽羽眼泪顺着脸颊淌下,他尽量放缓声音道:“阿漪,我有办法让你的魔气消弭的,你不会伤害我的,我们回去。” 姜淇漪苦笑着摇着头,消弭魔气根本不可能。 魔神创造她出来,用的就是它的一部分魔元。 除非她魂飞魄散,否则不可能的。 她废掉五感,换来的也不过是片刻的暂缓。 渊山的另一处山脊出口,有座废弃的竹屋。 就像苍龙山下一样,此地也有猎户临死搭建的住所。 此地隐秘,因为魔祸,已经很久没人来了。 浓密的茂林遮蔽了升起的微弱炊烟。 两人暂时在此地落脚过得也还算平和。 “泽羽,是你回来了?” “我和梨水村的人换了一些米粮,给你熬粥。” 谢泽羽捣弄着灶台,准备洗锅熬粥。 姜淇漪也没再提起关于魔神,关于她的事情,在这里,暂时避开那些事情就好。 哪怕看不见,听不见,她的心从未有过这般宁静。 “小心烫,我放了盐,不咸不淡刚刚好,还有一些香菇肉沫。” “碗在这里,勺子给你。” 谢泽羽心里很难受,面上仍是平静。 她哪怕现在这样,还是要强的,不会接受别人的过分照顾。 姜淇漪摸索着喝下了一口粥,明明丧失了味觉,可她觉得真是好喝啊,比人间无数大厨做得还好喝。 “泽羽,你给我做的第一顿就是香菇肉沫粥。” “你,想起来了?” 姜淇漪放下碗,嘴角挂着笑意,“是啊,我都想起来了,从历练到我们结契为夫妻,我都记得,泽羽。” 谢泽羽眼圈红了,笑着道:“我的小傻子回来了。” 生活在破旧竹屋里,好像与世隔绝。 岁月静好的,让她想要永远这样下去。 谢泽羽有空就会去采购一些粮食,没事就陪她聊天。 按照往日的路程,今天出去采购的谢泽羽迟迟没有回来。 她像盼着夫君早日归家的寻常人家娘子,搬着小凳子守在屋门口,她想让泽羽回来就看到她。 谢泽羽今日心情不算太好,冒雨回来时,遥遥见到守在门口的姜淇漪,疲惫倦怠一扫而空,快步走了过去。 “泽羽,是出事了吗?” “没有,今天给你做红烧肉。” 谢泽羽放下背篓,开始摘菜,没有再开口。 姜淇漪也在他对面坐下托着下颌,“泽羽,我对妖魔尤为敏锐,你身上有它们的气息,别骗我了。” “小傻子不好骗了。” “余淮燃和魔神合作,人间尤为混乱,梨水村险遭屠戮。” 谢泽羽放下了手中摘了一半的菜,叹了口气。 姜淇漪也沉默了,冷笑了一声,“与虎谋皮,余淮燃也疯了。” “阿漪,我会恢复你的五感的。”谢泽羽肯定道。 姜淇漪一愣满不在乎笑笑,“其实习惯了也好,泽羽还会小心照顾我,不舍得离开我一步。” “有人来了,泽羽,是你找来的吗?” “是二师弟。” 谢泽羽摸了摸姜淇漪的脑袋,起身去开了门。 陵游接到谢泽羽的传讯,惊诧后,犹豫再三还是独自来了。 他瞧见谢泽羽身后坐在灶台前的女子,心里咯噔一下。 前些天,碧海尘光传来消息,姜淇漪入魔杀了十几个弟子。 再然后,魔神搅乱人间,一些仙门毫不犹豫结成联盟,到处追杀她,道真门作为正道魁首,至今没有表态。 “二师兄。” “小......师妹?” 陵游放下纸伞,不敢置信上下打量着女子。 竹屋内不大,谢泽羽在灶台前忙着炒菜。 他们坐在后面木桌前,相顾无言。 最终还是陵游打破了尴尬氛围,“没想到小师妹还活着。” 他是万万没想到,几十年前以身葬阵的小师妹竟然还活着。 姜淇漪双手握着温热的茶杯,淡淡地一笑,“我也没想到。” “二师兄来找我就是叙旧吗?” “听大师兄说你五感除了触觉尽失,我来看看。” 陵游语气诚恳不似有假。 “阿漪,吃完饭,我们回去道真门,那里始终是你的家。” 谢泽羽端着最后一碗菜温和笑着走上前来。 姜淇漪没做声,以前在道真门,确实过得开心。 现在,她去道真门,是想天下修真道门围攻道真门吗? “让你回去不被发现,我身为掌教,还是有办法的。” 陵游笑了笑,看了看坐在姜淇漪身侧的谢泽羽,眸子微黯。 谢泽羽还在给姜淇漪夹菜,为她说每道菜的味道。 这顿饭吃得格外缓慢,结束时,姜淇漪还是答应了。 她不想让谢泽羽再自责内疚下去。 又或许道真门真的有办法压制魔气,又能恢复五感。 再离开竹屋,姜淇漪有些不舍得。 这几天在这里,实在是难得的宁静,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 御剑赶去道真门的路上,几乎都是惨烈的景象。 好几座城池,几乎是空城,里面全是妖魔横行。 仙门弟子有限,想要一一清除实在太难。 重回到道真门,恍然隔世。 他们直接御剑去的宗仙殿,一路上的结界禁制因为陵游的缘故,几乎是没有效果,几人无阻碍的去了殿内。 “小师妹!”晏灵仙率先迎出来,心疼的握住了她的手。 没想到晏灵仙也来了,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成功。 谢泽羽看了眼毫不知情的姜淇漪,眸内神色微动。 再看了看站在前面的两位师弟师妹,轻轻地点着头。 晏灵仙还有些犹豫,在谢泽羽的无声催促下,还是开口了,“我和师兄研究过了,还是有把握可以压住你的魔气,你先盘膝坐下,我们会最后开启你的五感,你也不会太痛苦。” 姜淇漪依言盘膝坐下,痛苦,她经历的还算少吗? 就是不知为何,她心底有些说不出的异样。 还想问什么,脑袋一沉,慢慢地进入了昏睡。 “大师兄,你真的想好了吗?”晏灵仙追问道。 谢泽羽毫不犹豫盘膝坐在了她的对面,“开始吧。” 第九十五章 我确实很小心眼 清幽雨峰山,每逢初春,总是多烟雨。 云雾和烟雨交织,朦朦胧胧看不分明。 姜淇漪推开门,双眸见到是青翠的山峦连绵,鼻翼下嗅到是清新的自然雨水滋润草地的气息,仙鹤的嘶鸣声也一清二楚。 她的五感竟然真的恢复了。 那股暴戾的魔气也没趁势而起。 “小师妹,看来是完全恢复了啊。” 晏灵仙披着厚厚的披风,微笑着缓步走来。 现在初春,春寒还没褪去。 晏灵仙的身体早就大不如前,穿得是格外的厚实。 “多谢。” “泽羽呢?” 姜淇漪现在最想看到的就是谢泽羽。 晏灵仙神色微动,眸子内有些不自然,笑笑道:“山下城镇遭逢魔祸,师兄和掌教下山了,得过几天回。” 姜淇漪似信非信,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竹哨。 在晏灵仙的劝说下回了房,她还需要再静养一段时间。 安抚好姜淇漪,晏灵仙心事重重的掩上门,不着痕迹离开了主峰,去了道真门的禁地莫玉峰。 莫玉峰一般不许寻常弟子接近,山峰上修建了几座布满符文的石室,外观和一般的屋子并无差别,内里却别有乾坤。 “你来了?”陵游看了眼晏灵仙,继续盯着前面的一座石室。 晏灵仙忧心忡忡,三座石室关押的都是桀骜不驯的妖兽和魔。 谁都没想到,有朝一日,符文最密集的一座会关押谢泽羽。 “已经三天了,我怕瞒不住了。”晏灵仙叹息道。 陵游脸色也不太好,最前面的一座石室的禁制他还按照谢泽羽说的,特意加强了,为的就是防止他暴起出来。 “再没消息,我就亲自进去。”陵游坚定道。 再这样下去,恐怕得到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啪嗒。” 石室的红色符文结界散去,布满禁制的石门锁链也断裂。 陵游和晏灵仙都紧张起来,陵游上前一步,护着晏灵仙。 半晌后,一个血色的人影拖着身子,一步步走了出来。 “师弟,我,成功了。”谢泽羽扯着嘴角想要笑一笑,终于是体力不支,扑在了地上。 晏灵仙赶忙上前,简单的检查后,眼泪止不住落下。 他的筋脉几乎是重新淬炼了,断经重塑的痛苦该有多疼啊。 陵游正要上前搭把手,一道身影先他一步极快掠上前。 “到底怎么回事?”姜淇漪抱着成了血人的谢泽羽,冷静异常问着两人,“我问你们!” 晏灵仙没想到在房内,姜淇漪表现的相信,全是骗她的,她一直悄悄跟着她,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说了。 “泽羽不会在我苏醒的第一时间离开我的。” “你们到底瞒着我做了什么?” 姜淇漪再次质问,眼圈慢慢地红了。 陵游眸子半掩,良久开口道:“师兄利用宗门秘法将你的一半魔元渡入他的体内,他已经想办法融合了那股暴戾的气息。” “什么......意思?” “你们命脉已经相连,日后你若是被魔气反噬,他会先替你承担,替你消弭那反噬的魔气,他若不死,你不会彻底堕为魔。” 陵游不敢再去看姜淇漪的眼神,太过悲伤。 此秘法其实还有一段的。 谢泽羽若是身死,会主动吸纳她体内大量的魔气,他死,她更加不会堕魔,修为够高的话,是可以以死完全化解。 “阿漪,别难过,我说过,我会解决的。” “我的修为足以压制住,我们有时间慢慢来的。” 谢泽羽想要去擦拭姜淇漪脸上的泪痕,被她抓住手,扑在了他的怀里,压抑的哭泣起来。 晏灵仙和陵游相视一眼,默然无语。 要不是谢泽羽修为之高,道心之稳固,如此冒险必死无疑了。 “此事暂时瞒着陆师弟,依他性子,怕是不会轻易罢休。” “陆师弟还在山下除魔?” 陵游轻轻颔首,算算时间,该回来了。 有了陵游的安排,宗门内的弟子基本都没有太在意多了一人。 除了活泼乱动的陆清清。 “掌门说了,孤灵峰那儿不准过去,清清我们回去吧,算算时间,师叔也要回来了,你要是修为没长进,他会不悦的。” “哼!你别拿我爹压我,你没发现很奇怪吗?掌门带回来的人还小心翼翼藏着,还不让师兄师弟们说!” 陆清清叉着腰,跺了跺脚,看着无动于衷的林臻境有些气愤。 林臻境想要去拉陆清清,陆清清背着手后退,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气鼓鼓看着他,“你不带我去,我再也不理你了!” “我们就去看看,你不要乱走。”林臻境还是妥协了。 陆清清大喜,挽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就去传送阵那里。 孤灵峰自顾星岸失踪后,已经没有弟子踏足那里。 除了晏灵仙偶尔过去打扫一下旧楼,怀念一下故人。 “阿漪,你在,熬粥?”谢泽羽抱着手依在厨房门口,右手捂着嘴,掩不住的笑意几乎要笑出来。 姜淇漪叹了口气,笑着放下了破旧的扇子。 厨房内到处是溢出来的黑糊糊不明物,烟熏火燎的厨房,还有地上散乱一地的柴禾,无一不在说明她真不是这块料。 “煮饭原来比修炼还难。” “我想给你煮粥,晏首座说了,你需要静养。” 姜淇漪摸了摸沾灰的鼻子,无奈笑了起来。 谢泽羽笑着上前,右手轻轻擦掉她脸颊两侧的锅灰,瞧着她这般,心莫名地一软,手指微微抬起她的下颌,俯首亲了下去。 姜淇漪短促的发懵后,心里泛起一抹甜意,也笨拙迎了上去。 糟乱的厨房,相拥而吻的身影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楼宇之外,传送阵一闪。 陆清清和林臻境被传送了过来。 “哎,这楼还被设了结界!这不是荒废了嘛!里面住了谁?” “清清!别乱走了!” 林臻境及时拉住想要进去的陆清清,他真的是无奈了。 孤灵峰往日里没有人来往,此刻设了结界,肯定不想被打扰。 他一向听从掌门之令,今天来都算是违反他的原则了。 陆清清极力想要甩开他的手,不开心道:“我就是好奇嘛!林师兄,我就看一眼,一眼,就走,好不好嘛!” 林臻境的原则在陆清清跟前,丝毫不是,尤其是撒娇的陆清清,那简直是毫无抵抗之力。 还在厨房亲自刷锅熬粥的谢泽羽,眉头一挑。 陵游亲自下的令,竟然还有弟子来了这里。 “哎哟!疼死我了,林臻境你的结界不会开大一点嘛!” “清清,没事吧。” 林臻境下意识就去查看摔了的陆清清。 陆清清先叫了起来,“姜淇漪!” 林臻境也看到了院子里抱着剑,冷漠的看着他们的姜淇漪。 “掌门怎么会放大魔头进来!林师兄快去通知弟子来啊!” “你对林师兄做了什么!你个大魔头!” 陆清清又急又怕,拼命摇着毫无反应的林臻境。 姜淇漪不屑一笑,“大魔头?” “对啊!掌门肯定是被你迷惑了!我要告诉我爹!” 陆清清气愤的就要传讯出去,右手蓦地抬不起,她愤愤盯着姜淇漪,“这里是道真门,你要对我做什么!” 姜淇漪难得和她理论,处理这类事还是交给谢泽羽合适。 留在道真门,还真是是非多,寻个机会还是下山的好。 “谁让你们来的?”谢泽羽负手从厨房出来。 陆清清眼睛一亮随后脸色大变怒道:“谢师伯,你是不是也和大魔头一伙的!你快放了我!我会和我爹说明情况的!” 谢泽羽右手掐诀,微微一动,被定住了的林臻境恢复了过来。 林臻境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迟疑着拱手道:“谢师伯我们无意闯入,但,姜道友现在是仙门联盟追缉的对象,为何会出现在我们宗门?” “她不是魔,碧海尘光的那些弟子她也是为自保,魔神和她无关,你不信我也该信掌门。臻境,你资质不错,是下一任掌教人选,明辨是非的能力你该有。”谢泽羽语重心长说着。 林臻境沉默勾着头,真相到底如何他也不知道。 甚至那些参与仙门联盟的人也有不少不知情的,他们只知姜淇漪是魔,不会去想其他的。 “林臻境!你个笨蛋!你不要被他迷惑了!你快点解开我身上的禁制,我们去告诉我爹!你听到没有!” “清清,对不起。” 林臻境走近陆清清,掌心掠过她的脑海,将昏厥的她抱在怀里,又看了看两人,“我信掌教和谢师伯一次,倘若日后发现不是,我一定是第一个站出来的。” 送走两人,谢泽羽又加固了结界。 “总算是清静了,也只有林臻境无条件依着她。”姜淇漪揉了揉眉心,她是受不了陆清清了。 “泽羽,我想下山。” “想去哪里?” “找余淮燃。” 谢泽羽眉头微微拧着,姜淇漪忍不住一笑,伸手戳了戳谢泽羽的脸颊,以前没发现,他吃醋的样子蛮可爱。 “再拖延,魔神很快就会开启厌魔神间,那时候,他想控制我很简单,我怕反噬会吞没了你。” “还有,梨水村的人让我觉得这人间或许值得一救。” 姜淇漪轻轻笑着,依靠在谢泽羽怀里,贪婪着他怀中的安稳。 谢泽羽看了看脏兮兮的手,没有揽过她,下颌轻轻蹭了蹭她的脑袋,温和道:“那就一起去,我确实很小心眼。” “你以前学音修就是很小心眼了。” “是,很小心眼,恨不得你眼里就有我。” “那,我们明天一起走。” 抱着陆清清的林臻境自传送阵出来,就匆匆往陆清清房间去。 一路上还算平和,没遇到太多的师弟们。 “师叔.......” “怎么回事?” 陆归拉着脸看着抱着陆清清的林臻境。 林臻境实在不太会撒谎,着急之下磕磕绊绊编了个谎话。 陆归狐疑看着她,从他手里接过陆清清。 “师叔,我告退了。” 林臻境擦了擦头上的汗,加快离开了院子。 陆归抱着女儿回去了房中,查看了一番,眉头皱得更厉害。 “爹!” “爹,我有事.......” 陆清清费力思考着,愣是想不起要说什么。 陆归脸色微变,追问道:“你是不是去见过了谁?” “我不记得了......爹......你的眼睛怎么了......” 陆清清有些害怕往后缩了缩,她爹的眼睛变得好红。 “告诉我,是不是姜淇漪在宗门!” “我......不记得......” 陆归抓住想要跑的陆清清,手指掐诀点在她的额上,脸变得狰狞起来,良久后狠狠推开呆呆的陆清清,大步走了出去。 第九十六章 出去陪你爹死? 两人既然已经要下山,还是准备先向陵游告别。 初春的孤灵峰,薄寒尤重。 谢泽羽拿着厚厚的白绒披风出来,给等在院子里的姜淇漪小心披上,替她系好绸带。 “这是你以前最喜欢的一件,昨晚我下去找到了。” “你,还留着?” 谢泽羽温和笑笑,关于她的一切,他都不曾忘记。 姜淇漪摸了摸垂在胸口的绸带,心里涌起阵阵暖意。 两人刚出来,就被楼外的一大批弟子惊到了。 陆归提着剑,沉着脸站在最前面。 “陆师弟,你这是?” “谢泽羽,你不配做我道真门的弟子,更不配做我师兄!是你带这个魔头回来的? 陆归压抑着怒气,伸手一指站在谢泽羽身侧的女子。 谢泽羽不清楚他如何知道姜淇漪的事情,当务之急还是要联系陵游,现在也只有他可以解决。 “结阵!诛魔!” “陆归!此事掌教也知情,你要做什么!” 谢泽羽见到陆归已经在准备结剑阵,蓦地叫道。 陆归哼了声冷笑道:“胡说八道!掌教就是被魔头害了,现在命悬一线!怎么可能还带着魔头进来我宗门!” 后面的弟子也被调动起愤怒的情绪,纷纷扬言要诛灭了他们。 “晏首座呢!”姜淇漪上前一步追问道。 陆归脸色微变,喝道:“晏师妹下山诛魔还未归来!不然也会遭逢你的毒手!众弟子听令,结阵!” 道归门的剑道是天下仙门的至尊,他们的剑阵远远胜过碧海尘光那些剑阵,一旦结阵成功,无人可以脱逃。 “阿漪,此事有蹊跷,你先离开,去找师妹!” “泽羽!” 姜淇漪不情愿摇着头,咬着牙死死看着陆归。 谢泽羽语气随着剑阵的即将完成也焦灼起来,“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如果是你被抓了,后果就会不一样!阿漪,相信我。” 姜淇漪沉默垂首,挣扎了片刻,还是一狠心拔剑冲向了还未结阵成功的薄弱处,一路上尽量没有去下死手,顺利冲到了传送阵那里,即将要上去刹那,还是没忍住回了头。 剑阵覆盖的地方,剑光煌煌,无数的剑影笼罩了谢泽羽。 她的心如刀割一般,疼得不行,几度想要回去。 “阿漪!走!” “拦住她!!” 后面的弟子反应过来,朝着传送阵那里跑来。 姜淇漪没再犹豫,纵身而上,没入传送阵中。 出来传送阵就是宗仙殿,那里的弟子一见到她就扑杀来。 她没过多恋战,一路跑向下一个传送阵。 那里是可以去寻药堂,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冒险去一趟。 寻药堂安静的有些诡异,连个药堂的弟子都没有。 姜淇漪伸手拉开垂落下的竹枝,加快了脚步往里面走去。 “就知道你会来。” “列都?不对!你是魔神!” 姜淇漪狠戾盯着守在药堂前的列都。 列都笑了笑,按了按太阳穴,“谢泽羽真是让本尊头疼啊,他要是不多管闲事,和你命脉相连,本尊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你的目的是什么!” “本尊创造你出来,从始自终的目的都是为了,让我离开那个鬼地方,神界困本尊在那里千年了!” 列都叹息着慢慢走来,周身的黑雾越发的浓厚。 他伸手控制住想要脱逃的姜淇漪,或许是胜券在握,也没急着对她做什么,笑了笑道:“你本该是团死物,偏偏还有了感情。” “我不是你的傀儡!”姜淇漪咬牙道。 列都哦了一声冷笑着道:“你有的选择吗?待本尊将你和谢泽羽分离开,你还是会受制于本尊,本尊会让你变回以前那样。” “要不是杳冥那个废物几十年前失败,本尊何至于此。” “我要杀了你!” 列都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事情,止不住笑了起来,半晌才道:“现在,道真门几乎都被本尊把控着,本尊能控制的傀儡多得很。再者,你现在的实力,对本尊不过是挠挠痒而已。” 姜淇漪奋力想要挣脱那道束缚,每次一动,身上都会莫名渗出血水来,疼得她脸色发白。 “别挣扎了,专门为你设的禁制,每次挣脱对你的伤害都大,要不是指望着你去填补淮墟,本尊真想现在灭了你。” 列都想起从前的失败,真是恨之入骨。 他创造出来的东西,反而破坏了他的计划。 列都走过去想要彻底控制了姜淇漪,横空里迸发出一道凌厉的剑气,让他不得不闪避开来。 现在这具身体还真是不好操纵,要是他的真身,足以灭世了。 再去看时,已经有两个人劫走了姜淇漪。 没想到啊,临到关键时候又功亏一篑。 列都脸色极其的难看,身子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歧回峰是清幽雨峰山最不起眼的一座山峰。 因为没有灵气稀薄,平日里也没几个弟子前来。 陆清清那会儿为了躲避陆归的惩戒,专门挑选了这里悄摸摸的建了个小洞府,没事就会离家出家。 里面的物品一应俱全,住个十天内半个月是没问题。 “她不会死吧!我还想问问我爹怎么回事啊!” “她身上有禁制,我试试看能不能解开!” 林臻境凝神静气,出指如风,幻作青色幽光落在姜淇漪身上。 试了好几次,还是毫无反应。 “哎呀!解不开?林臻境你笨死了!” “我......额......” “你个笨蛋,没事吧。” 陆清清慌乱的去石桌上翻找灵药,随手扔了一地。 林臻境擦了擦嘴角的血渍,他的仙术竟然还会反弹。 地上的姜淇漪已经是半昏厥的状态,这禁制太霸道了。 陆清清捧着一堆灵药跑了过来,“你看看,哪个好一些!” 林臻境心里一暖,拿了一瓶,吞了两粒,盘膝坐下调息。 “你总说我不用心修炼,还嘲讽我,你看你关键时候还是不行!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清清,我没嘲讽你。” “你就有!就有!我都记着的!” 林臻境无奈看着绕着姜淇漪皱眉头的陆清清,“清清,你不要离得太近,那个禁制很霸道,会伤了你。” “还说我!你自己呢!快疗伤!” “我们这里现在就靠你了,我爹也不知道怎么了,还有掌教也不怎么就突然受了伤,还不让我们探视,要不是那天来找我,我就醒不过来了,被搜魂了的,就会变成傻子......” 陆清清揉着眼睛,抱着双腿坐在了床下,低声抽泣着。 林臻境看了看洞外的景色,他试着掩盖了这里的气息。 希望那个神秘的人不要找到这里才好。 “她好像脸色又苍白了!!”陆清清叫了起来。 林臻境赶过去几步,也发现了异常,他焦急的额上都冒出了汗,那个禁制不破掉,说不定还会引来追踪。 “清清,我的屋子里枕头下还有一袋银子,床头的小箱子里还有积攒的灵石......” “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呀!” 林臻境神情有些低落,“我准备使用师父教我的秘法,禁制有反噬的危险,我怕破了,我也会被反噬。” “不管怎么样,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陆清清刚憋回去的眼泪又冒出来,抽噎道:“谁要你的银子和灵石!你给我好好的!不然,我一辈子也不理你!” 林臻境轻轻一笑,点了点头,扶起姜淇漪,自己盘膝坐下。 陆清清紧张的守在一侧,心跳得厉害。 林臻境按照陵游所教的,右手掐诀,左手三指抵在姜淇漪身前,忍受着禁制的反噬,右手一点点破开那牢固的禁制。 禁制共有三圈光环,他消弭掉三圈后,双手已是血淋淋。 “林臻境!你不要死!” “别晃我......我说过的,就算你是搜魂成了傻子,我也会照顾你一辈子,我不会食言的。” 陆清清胡乱摸着脸上的泪水,又哭又笑着抱住了他。 姜淇漪实在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看着他们在那里互诉衷情,一时间竟然插不上话。 她踉跄走到洞口边缘,察觉到那股气息的接近,忙闪避回来。 魔神是远古没消散天地的古神,修为超过成仙的修真者,遑论他们这些还在修仙路上的普通修真者。 “姜淇漪,到底怎么回事!” “你们怎么回事?” 姜淇漪发现那股气息远去了,稍稍松了口气。 林臻境休息了会,现在的精气神已经好了不少。 “陆师伯好像被控制了,还想对清清下手,还有掌教传出重伤的消息,我知道不是你做的。” 姜淇漪有些意外,“你相信我?” “是,我相信谢师伯不会让你这么做。”林臻境肯定道。 姜淇漪现在确实需要帮手,他们两个现在是唯一愿意相信她的人,她想了想还是对他们和盘托出了事情缘由。 两人一脸震惊听完,尤其是陆清清。 半晌后她惊叫起来,“那我爹岂不是危险!” “清清!不要冲动!”林臻境费力站起来想要拉住要出去的陆清清,现在的他们出去,简直送死。 姜淇漪就在洞口,直接拦住了陆清清。 “你都说了,那是魔神!我爹有危险!”陆清清急哭了。 姜淇漪眉头一皱,无动于衷守在洞口,“出去陪你爹死?” 林臻境轻轻扶住陆清清的肩头,柔声安慰着。 “有人来了?”姜淇漪慢慢地拔出了剑。 陆清清也止住了泪,她怔了片刻诧异道:“不会有人发现这里啊,难道是魔神?” 第九十七章 有了姜淇漪的消息 “晏首座?” “晏师姑!!” 几人不约而同的叫了出来。 晏灵仙也是惊诧看着洞内的三人,半晌没回神。 姜淇漪下意识后退几步,后面两人不明所以愣着没动。 “魔神说他控制了好几个傀儡,不得不防。” “小师妹,我是逃出来的,魔神没控制我。” 晏灵仙刚说完,剧烈地咳嗽起来,血渍渗出了嘴角。 姜淇漪确认她的身上没有魔气异常后,赶忙扶着她进来。 陆清清又开始去那堆放置灵药的桌上搜寻可以用的灵药。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晏灵仙问道。 陆清清捧着一堆药交给林臻境甄别,跑着过来着急道:“我还想问师姑你呢,你怎么知道我的这个地方?还有我爹到底怎么回事?还有掌教?还有......” “她的伤势严重,你问这么多,她怎么回答?”姜淇漪止住了一连发问的陆清清,让她暂时闭了嘴。 晏灵仙没有接过林臻境给来的丹药,“我的伤势已经是无力回天,我现在是强弩之末罢了,至于这里,阿清,你的丹药有些还是我给的,这里我也替你一直瞒着你爹的。” 陆清清微微惊诧了一下,下意识回头去看桌上那堆凌乱的丹药,她实在是耽于修行,每次被她爹处罚,就跑来这里。 也没注意桌上多没多一些其余的丹药。 想到每次挨打后,晏灵仙都会偷偷给她送药。 陆清清鼻子酸酸的,沉默地勾着脑袋。 “昨晚我和掌教还在商议事情,陆师兄忽然造访,一来就质问我们是不是让你上了山,师兄还想解释,陆师兄就先发制人,他的实力骤然攀升,我们都不是敌手,混乱中,师兄让我先走。” 晏灵仙一口气说完,又是剧烈地咳嗽起来。 姜淇漪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现在不想身边的人再离她而去了,这种眼睁睁看着别人去死的无力感,让她尤为的难受。 “小师妹,谢师兄呢?” “他,被抓了。” 洞内石壁上的水滴顺着石缝滑落,滴在洼地,泛起轻微涟漪。 陆清清焦急的来回走着,现在宗门内能有能力挽回局面的,基本上是指望不上了。 他们已经在歧回峰一上午了,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怎么样了。 姜淇漪慢慢地睁开眼,她灌入的灵力几乎是泥牛入海,晏灵仙能吸收的十之一二都没有。 “小师妹,别浪费你的灵元了,我来这里也是打算找一些勉强续命的丹药,能够撑到我去找到你们就可以。” “魔神他想要控制掌教,想来不会轻易杀了他。” 晏灵仙有些着急,说得快了些,又剧烈咳嗽起来。 姜淇漪明白她的意思,能将掌教救出来,事情也就真相大白了,他们也可以全力对付控制他人的魔神。 他们能想到的魔神也能想到,恐怕宗仙殿是难以进去。 “不能拖下去了。” “魔神还不知道会对泽羽做什么,我要试一试。” 姜淇漪坚定看了眼三人,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晏灵仙有些迟疑,“魔神已经不是寻常的修真者可以匹敌,你有把握吗?还有,我们也是猜测,万一宗仙殿掌教不在呢?” 林臻境先开口了,“掌教是在宗仙殿无疑,我之前还见到过。” 姜淇漪又看向还在纠结的陆清清,“想救你爹,就听我的。” 陆清清可是了几次,还是答应了下来。 “晏首座,那泽羽就麻烦你了。” “我会尽力的。” 晏灵仙还想说什么,终究是摇了摇头微微一笑。 听惯了小师妹以前的声声师姐,还真是有些不习惯了。 莫玉峰,血色石室内。 内里空间无限大,虚浮的符箓散发着温润的光芒,控制着一些不愿意臣服收敛暴戾的妖物和魔。 陆归一进来,那些沉寂已久的妖魔霎时沸腾起来。 那是感应到强大同类的气息。 陆归瞥了眼那些躁动的妖魔,声音瞬时又恢复了宁静。 他径直循着虚浮的阶梯,上到了最高处。 那里两根布满青色符箓的石柱正关押着谢泽羽。 “你一个凡人,为何总能坏本尊大计?” 陆归捏住谢泽羽的下颌,明明都已经被折磨的血水淋淋,却还是那副正气凛然想要杀他的气势。 谢泽羽长笑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不知魔神可信,蝼蚁也可撼树!你是超脱六界的存在,寻常仙家都无法对你怎么样?我们在你眼里犹如蝼蚁,但蝼蚁也有舍命一搏的勇气。” “有趣得很,有趣得很呐,本尊会让你活到最后看着这人间的蝼蚁被本尊毁灭殆尽。” “你说你想要救世,救得是那些愚钝贪婪的修真者还是跳脱不开七情六欲的凡人?他们现在可是要杀了你啊。” 陆归也不着急,还慢慢地坐了下来。 谢泽羽大笑起来,直到笑得伤口剧痛起来,“你想诱我入魔吗?魔神,我不但不会,我还会带着阿漪离开那地狱!” 陆归一下被激怒,他一挥手,谢泽羽登时如遭重创,要不是锁链牵引着,直接就会自高空坠落,尸骨无存了。 “哈哈哈哈,你也有怯弱的时刻!你不敢杀我,我生,阿漪永不入魔,我死,阿漪更加不会!”谢泽羽毫不在意大笑着。 陆归愤怒之下,就要拍碎了他的天灵盖,直接掏出他的元魄和灵元,强行分离开他和姜淇漪的命脉相连。 “陆师伯,陆师妹想要见你,说,有了姜淇漪的消息。” “哦?” 陆归放下了手,有些意外看了看进来通禀的弟子。 那弟子恭敬的站在门口,没有敢僭越进去。 “人在哪里?” “就在主峰广场那里。” 那弟子小心地抬头,惊讶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他刚出石室,遇到了晏灵仙。 陆归的命令没有提到晏灵仙,他们还是没有戒备之心。 “带我进去。” “可是,陆师伯有命令......” “我也是宗门首座。” 晏灵仙向来不严肃,一威严起来,那弟子也怕了,想了片刻还是在前面引路了,领着她走了进去。 “爹!” 陆清清惊喜跑向传送阵出来的陆归。 陆归有些诧异看了看她,还以为她会有所怀疑,没想到也是个蠢货,想到这里也笑了,“你有姜淇漪的消息?” “是啊,爹,我以前不懂事在焉支峰建了个洞府,今天我去那里拿东西,发现有人进去了,我害怕是姜淇漪,就先来向爹说。” 陆清清神情焦急,似乎真的是害怕姜淇漪。 陆归也没多怀疑,毕竟找遍了清幽雨峰山都没找到,出入口他特意加持的结界禁制,是没办离开的。 “爹,我们不走吗?”陆清清催促着。 陆归看了眼后面矗立的楼阁,手一挥,楼宇上顷刻间像是轻绕了一层红色的薄雾,若隐若现。 陆清清好奇问道:“爹,这是做什么啊?” “防止有人闯,你好像很着急啊。”陆归似笑非笑问道。 陆清清连连点头,焦急道:“我早就听说了那个大魔头的事情了,我还是很害怕,早点抓到她,我也可以放心。” 陆归看不出真假来,还是跟着她去了传送阵。 有着这层禁制在,想要强行进去,怕是会神魂俱灭。 焉支峰平日里根本没人会注意,传送阵直接送达的也是山脚,想要上去,还是得走长长的一段路。 “你绕了三圈了?” “啊,我有吗?嗯,走这边石阶路上去就是了。” 陆归没有再走,脸色阴沉站在了原地。 陆清清心虚着也没在走了,拖延了这么久应该可以了吧。 “你把我引到这里,想做什么?想去宗仙殿?那里有我控制的傀儡,你的人怕是拦下了。”陆归阴森笑着。 陆清清看着完全陌生的父亲,又急又气,“你个大魔头,你把我爹怎样了!!” “你爹现在不是好好的?乖女儿,你的人恐怕现在已经神魂俱灭了,你以为我布置的是寻常禁制?”陆归森冷笑着就要离开。 山峰上处,一道凌厉的剑气自上涌下,逼停了陆归。 陆归意外看着御剑浮在半空的姜淇漪,笑了笑,“好孩子,你还真的亲自来了,省得本尊去寻你了,你以为你的把戏可以对本尊有任何的作用?” 陆清清已经是急得快哭了,林臻境还在宗仙殿。 要真的像魔神说的那样,他会不会已经没了。 “去宗仙殿,这里交给我。”姜淇漪说完又是一剑斩来。 陆清清抹了抹泪,飞奔着跑下石阶,没命的跑向传送阵。 陆归轻易的化解姜淇漪凌厉的几十道剑气,摇了摇头轻蔑笑着,“孩子,你就这点本事想拦下本尊?” “我既是你创造,那么也可弑你!四十年前,我以身葬阵,毁掉你的计划,现在,我也可以!” 姜淇漪咬牙怒道,一剑指向苍穹。 陆归脸色也微变,姜淇漪现在就一副元魄,要真的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毁掉了那威慑力可是大大减弱。 “你为了那些追杀你的凡人要这么做?” “是!” “好笑!荒唐!你是魔,还是脱离六界的魔!你生来就该追随本尊毁灭了这六界,你竟然效仿那些正道要诛灭本尊!” 陆归气急败坏,眨眼间,苍穹已经风起云涌天雷乍现。 姜淇漪要真的以身引天雷,说不定还真可以重伤了他。 他不在乎一个分身的死活,但是姜淇漪没了,那就功亏一篑。 陆归御风冲上云霄,想要阻止姜淇漪。 行至半途,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袭来。 第九十八章 迟来的大雨冲刷下来,淹没…… 宗仙殿前已经聚集了大批弟子,楼阁前碎石一地。 林臻境死死撑在已经有了缺口的禁制边缘,禁制涌出的魔气逐渐削弱着他的灵力,体内的灵脉也慢慢断裂。 “你们,不要被骗了!让我进去!” “林师弟,你还执迷不悟?” 陆归的亲传弟子吴浩,蹲下身子拍了拍林臻境的脸,一脚狠狠碾压在他的后背上,笑得猖狂,“往日里掌教大弟子何其风光,现在嘛,像条狗一样。” “林师弟,要是没有你,师父早就把师妹许给我了,往后师父的位置也是我的,行了,师兄我送你一程。”吴浩在他耳畔嘀咕完,眼神一狠,就要给他丢进禁止里面去。 林臻境知道进去后他就是神魂俱灭了,死死攀着边缘缺口。 吴浩不耐烦了,“你们愣着干嘛!快点给他丢进去!” 下面围着的弟子还是没动,林臻境的为人他们都知道的。 厚道正直善良,在弟子中有口皆碑的。 “你们要和魔头同流合污!”吴浩气愤怒指着下面的弟子。 “同流合污的是你!”陆清清推开拦路的弟子,看了眼伤势严重的林臻境,眼泪都出来了,气得哆嗦着指向吴浩,“你给我滚开!不许你碰他!” 吴浩一愣后冷笑着,“我是奉你爹的命守在这里,林臻境想要硬闯,自然是和妖魔一伙的,我杀他又怎么了?小师妹你不要好赖不分,他林臻境有什么好的,将来掌教都.......” 他慌乱闪避开,险些没被陆清清一剑伤到。 “你们听着,是我爹让我来的!他和我说,现在要去见掌教!吴浩,你给我开了禁制!”陆清清愤怒道。 吴浩笑了声,转了转手腕,“哟,你爹要你去见掌教都不告诉你怎么开禁制啊!师弟们!还不明显吗?她是假传消息!” “不是的!吴浩,你胡说八道!” “我懒得和你说,师妹你最好让开!” 吴浩提剑刺向想要去搀扶林臻境的陆清清。 林臻境知道陆清清的水平,根本不是吴浩的对手,又急又气,他要是松开好不容易有了缺口的禁制,万一他们失败了,就彻底没办法翻盘了。 陆清清稀疏的剑术哪里是吴浩的对手,好几次还被他故意占了便宜,气得脸色通红,不管不顾的乱挥一通。 吴浩像是逗弄一般,口中调戏,手还不老实。 “啊啊啊啊!!” “林臻境!你疯了!” 吴浩一分神,手臂被陆清清刺伤。 林臻境竟然在燃烧灵元,没了灵元灵脉就会全数断裂,他的元魄都会受到重创,他竟然敢这样不惜代价撕裂禁制。 “笨蛋!!!你松手啊!!!” “你松手啊!!!” 陆清清崩溃哭起来。 林臻境脸色涨得血红,狠狠盯着还在看的吴浩。 看得吴浩都心慌的连连后退。 “林臻境你要做什么?”吴浩发现他不由自主的向着禁制挪动,惊慌之下大叫了起来。 林臻境嘴角不住沁出血水,仍是没有放弃。 他哪怕死了,也要让伤害她的人陪他一起下地狱。 吴浩明白过来他在施牵引之术,没想到他真的豁出去了。 禁制的边缘足以让他疼得哭爹喊娘了。 “清清!你做什么!”林臻境大惊看着要来拉他的陆清清。 陆清清抽噎着,忍着痛,想要拉开林臻境。 “我不要你死!我不要!” “清清,松手吧,没用的。” 林臻境回头温柔一笑,“还记得我说过的吗?” 陆清清泣不成声连连摇头,朝下面已经愣住的弟子大喊着,“你们帮帮他啊!我求求你们啊!!” 林臻境费力震开陆清清,任凭自身涌入深处。 “不要!!!”陆清清哭喊着要扑过去。 一束强烈的剑光自天边破来,掀翻那群弟子,一剑碎裂那牢不可破的结界,破开了那扇久久不得开的大门。 陆清清连滚带爬的扑过去,牢牢抱住林臻境哭得不能自已。 “他还有救。” “真......的......” 陆清清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牢牢抓着姜淇漪的手。 姜淇漪微微颔首,又看了眼后面的谢泽羽和晏灵仙,“晏首座,交给你了,泽羽,我们进去吧。” 晏灵仙轻轻颔首,来到陆清清身边。 “出手的和在焉支峰的是同一波人,是谁?” “宗莫和景梧。” 姜淇漪停了下来,定定看着谢泽羽,“是他们?” 谢泽羽轻轻点着头,上古仙灵的幻影方能制住魔神幻影。 殿内残留着魔气,昏昏暗暗的。 姜淇漪找了一番,在侧殿发现了被锁住的陵游。 “师弟!”谢泽羽率先跑过去。 陵游微微睁开眼,眸子内是悲切愧疚。 他在这里,是可以知道殿外发生了何事。 自己的亲传弟子几乎死掉,他却无能无力。 姜淇漪攥紧手中的剑,就要劈开他身上的禁制。 “阿漪,住手!”谢泽羽忙拦住,“强行破开,师弟会没命的。” “破开。”陵游淡声道,不容拒绝。 姜淇漪猜到他的想法了,看了眼谢泽羽,他也没再阻拦。 剑光乍现处,禁制应声碎裂。 姜淇漪也踉跄后退几步,陵游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勉强的扶着石墙站了起来,神情决然。 “我接任掌教数十年,于宗门无大功,而今还险些酿成大祸,今日,一切便由我结束。” “师弟!” 陵游看了眼叫住他的谢泽羽,苦笑了声,“师兄,不要阻我,我能做的不过暂还人间清平,而彻底诛魔,有赖你们。” “数年前,小师妹已经做了一次牺牲,没来由这次还需要她。”陵游走到门口又道:“替我照顾好臻境。” “师弟我能做的有限,后续还是有赖于你们。” 陵游笑了声,摇摇头叹道:“有缘再见。” 谢泽羽想要做些什么,到头来发现什么也做不了。 那些折磨于□□的痛楚远不如现在心中的悲痛。 “泽羽,我们也跟去。”姜淇漪坚定道。 谢泽羽拉过她的手,两人一同出了宗仙殿。 殿外的弟子已经散去,有了陵游的保证,他们也不会再阻拦。 晏灵仙也带着陆清清他们去了寻药堂。 “你的伤,还好吗?”姜淇漪有些迟疑了。 在焉支峰见到浑身血淋淋的谢泽羽,她几乎崩溃。 谢泽羽笑了笑,“魔神不敢杀我,我的伤没事,走吧。” 姜淇漪握紧他的手,两人往焉支峰去。 焉支峰他们到了附近的山峦,就无法再过去。 两位仙灵构织的强大的剑阵,以及魔神□□的全力一搏,足以颠覆了焉支峰,寻常人接近只会粉身碎骨。 “他们怎么会来?”姜淇漪问出了一直想问的。 他们不是不得轻易离开仙灵遗迹的吗? 谢泽羽也说不清,现在只能等着他们亲自来解答,晃神刹,一道熟悉的身影已经掠进了焉支峰。 “师弟......”谢泽羽眼眶不觉红了。 宗莫和景梧没料到还有人敢进来,正要怒斥,那人已经直直掠向了漩涡中心的陆归。 “放过我师弟。”陵游道袍猎猎,灰白的须发凌乱。 陆归狞笑着,“你莫不是疯魔了?” “你师弟要不是心有邪念,能被本尊侵蚀控制,他现在已经被掏空,你要,给你便是。”魔神猖狂笑着脱离开早就快支离破碎的陆归的身体。 陵游悲戚的抱住那具毫无生气的尸体,悲伤后奋力将陆归的尸身送了出去,往山崖处而去。 谢泽羽纵身一跃接住陆归的尸身,沉默的退回山崖处,他放下陆归,眸子一抬,手指一挥就要拔出姜淇漪手中的昌阙剑。 “师兄,你忘记你答应我过什么!” 漩涡激荡的地方,陵游拼力怒喝。 谢泽羽右手轻轻地颤抖着,迟迟没有再继续拔出那剑。 微凉的后背蓦地一暖,是姜淇漪轻轻搂住了他的腰贴在他的后背上,“你要去,就不要舍下我。” “胡闹!出来!”宗莫已经是气力不支,幻影几乎消散。 景梧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没了身体的拖累,他们的剑阵怕是拦不住魔神的离去。 “哈哈哈哈,区区上古仙灵幻影也敢阻拦本尊!” 魔神极快逃窜,往剑阵薄弱处飘逸而去。 陵游左手单竖右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已经渐渐恢复了原本清明的天色再度转向乌云奔涌,狂风摧折了不少干枯的树干,剑阵内的漩涡也加剧起来。 “我等既然修仙,既为飞升也为护佑苍生!!” “纵然魔神又何妨!” 陵游大笑着,身体内透出无数刺目的白色剑芒。 谢泽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想和姜淇漪过去,却发现不知何时陵游已经给他们布下了禁制。 “是师父临死前的以身化剑......” “是......” 即将逃窜离开的魔神也惧怕起来,数年前,太清真人那一战让他也生出畏惧来。 “诛!” 陵游大喝一声。 漫天的剑芒煌煌不可直视,直逼苍穹而去,引来天雷阵阵。 宗莫和景梧也惊在了原地。 一剑可撼天地。 魔神怎么也没想到苦苦出来的□□就这般消散去。 陵游握着剑,临死冲去,一剑斩碎余下的魔气残影。 迟来的大雨冲刷下来,淹没一切喧嚣罪孽。 第九十九章 他们的博爱,永远是残忍。…… 魔神利用幻影祸乱人间,引出魔海渊以及藏匿人间各处的妖魔,不过短短十几天,人间已是生灵涂炭。 幻影一灭,那些妖魔也尽数逃匿或者被修真弟子绞杀。 笼罩在人间的阴霾也暂时得以消散,重归清明。 道真门也一跃成为天下修真仙门崇拜的宗门,山下的一些城镇百姓携老扶幼想要送一些力所能及的感谢物品,却被守门的弟子耐心劝下了。 长长的石阶路,隔着不远站着的弟子皆是一身缟素。 那些百姓见此景也都沉默下来,他们也听说了,道真门的掌教以身诛灭妖魔,身死道消。 宗仙殿因大战散落的碎石木料,已经有弟子清理完毕,唯有破损的屋檐还没来得及去休整,似乎还在提醒那日的惊变。 殿内摆着两幅棺椁灵牌,满堂白藩。 姜淇漪陪着谢泽羽跪下,她少有见到他这么消沉,眼睁睁见到师弟死在眼前,哪怕事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难以接受。 “魔神一死,人间也清平了。” “那就好。” 谢泽羽微微抬头,憔悴的看了眼灵堂。 陵游身死道消,尸体也没留下,陆归的尸身早已是一具空壳,现在的灵堂无非是一个慰藉罢了。 “我没事的,给我点时间。”谢泽羽声音有些哽咽。 姜淇漪也被勾起难过的情绪,她轻轻地抱住谢泽羽,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以往都是他一直安抚着自己,现在换她吧。 偌大的宗仙殿,空荡寂寥,惨白的白藩飘飘荡荡。 压抑的哽咽声在殿内显得尤为响彻。 晌午时分,晏灵仙也来了。 她这两日一直忙着给林臻境诊治,确认他已经好转,灵脉也恢复了后,才拖着病弱的身子过来。 “师兄,臻境已经没有大碍了。” “魔神的事情,交给我们吧。” 晏灵仙咳嗽着点燃檀香,即便知道魂魄已逝,也存有期望。 谢泽羽发泄过后,消沉的情绪也散了一些,“师妹你好好养伤,余下的我来就可以。” 晏灵仙虚弱笑笑,“哪怕是最后风中残烛,也想化作星火燎天,道真门的弟子,从不畏死。” “还有我!”陆清清红着眼出现在门口。 那日接回来陆归,她震惊后哭得不能自已,一连的情绪大起大落,直接昏厥了过去。 陆清清抿着唇,强忍着泪水颤声道:“我要为我爹报仇!” “谢师伯,只要可以给我爹报仇,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我知道我修为不行,我会努力的!” 陆清清带着哭腔恳求道。 谢泽羽叹了口气,看了眼两人,摇头道:“魔神非修真者还有一些飞升的新仙者可以匹敌,人再多,也不过是无谓的牺牲。” 陆清清有些绝望后退着,看了眼灵堂,眼泪再次掉落下去。 晏灵仙神情也黯淡几分,谢泽羽说得并非没道理,他们的力量还是单薄了一些,一旦魔神恢复过来,彻底撕裂开厌魔神间,他们能做的,不过是临死一战罢了。 姜淇漪一直沉默地听着,忽然道:“宗莫和景梧仙人呢?” 或许,他们能知道解决的办法也不一定。 晏灵仙眼也一亮,像是看到了希望,“他们还没离开,就在焉支峰,我们一起过去。” 谢泽羽拦下了要同去的晏灵仙,“你身子不舒服,焉支峰魔气还有残留,别去了,陆师侄,照顾好你晏师姑。” 两人一出宗仙殿,直接往传送阵而去。 焉支峰那次大战后,魔气仍有残留,也没弟子敢接近。 那里还是山峦倾倒的破损样子。 如晏灵仙所说,宗莫和景梧还在那里,还在清净魔气。 他们的幻影已经稀薄的几乎不可见了。 “你们来了,再不来我们也就消散了。”宗莫笑着道。 直性子的景梧也嚷嚷道:“你们速度也太慢了。” 谢泽羽拱手向前道:“师弟身死,我一时间沉湎悲伤,让两位久等了,两位此番过来不单单是为了诛灭魔神幻影吧。” 宗莫飘然而下,负手走来,笑道:“是为了你们。” “我们?”姜淇漪诧异问道。 “魔神一天不诛灭,即使杀了它无数的幻影也无济于事,在幻裂境它依旧可以滋生魔气恢复过来。” “魔神想要破开厌魔神间,重回人间,那也有人可以通过厌魔神间去往幻裂境,彻底诛灭它。” 宗莫说着不自觉看向惊讶的姜淇漪。 姜淇漪明白他说的人是谁,厌魔神间还可以不用坤羽开启的淮墟就可以打开的吗? 至于他口中的我们,难道还有谢泽羽? 她是魔神创造,那谢泽羽不过是一介凡人啊。 “北海苦域的禅音寺有一阵,或可以撬开厌魔神间的一丝缝隙,容纳你们进去,神界也会拖住魔神大部分的力量......” “神界。” 姜淇漪冷眸一掀,打断了宗莫的话。 宗莫不明所以,仍温和道:“有问题?” “这世上有神的话,神为何不怜悯苍生!非要他们,一介凡人对抗魔神!那些神明坐看人间哀苦吗?” “神明可曾听见人间的祈求,可看见人间的惨状!” 姜淇漪越说越有怒气,冷哼着没有再说下去。 景梧也是直脾气,飘了下来,一甩袖怒道:“你懂什么!魔神要的就是神界插手,那么厌魔神间和幻海裂之间的罅隙在神魔大战下就会彻底粉碎,魔神用无数凡人的命献祭碎魂锁冥阵开启淮墟,目的不在破开厌魔神间,而在逼迫神界出手!” “意思是,厌魔神间其实无法破开?”谢泽羽黯然问道。 宗莫叹了口气,“魔神无法自厌魔神间出来,百年前它创造出来的魔物,引得神界插手,险些酿成大祸,好在及时弥补,魔神无法重回人间,回到人间的是那团魔物。” 姜淇漪神思恍惚,原来她是那么来的啊。 自一个充满魔气的地方,自一个魔神手里。 一团魔物,她甚至都不算正经的魔。 谢泽羽担心的揽过姜淇漪,握住了她微凉的手,“别怕,我在,无论你是谁,你都是我的妻子,是我的道侣,是无法改变。” “我们也是受到神界的指引,才明白这一切。” “说来也是奇怪,魔神创造的那团魔物该是没有人性的嗜杀怪物,掉落人间也会成为屠戮世间的魔神利器,可偏偏你有了人性,还曾为苍生牺牲过,实在匪夷所思。” 宗莫摇着脑袋,他确实是想不透。 谢泽羽身子半挡在姜淇前面,紧握着她的手道:“她和那魔物是没有关系的,她就是她,是道真门曾经的小师妹,也是我的妻子,如果需要她的牺牲换来人间太平,我愿意代替。” 姜淇漪的混沌的神识因为这句话猛地清醒过来。 方才刹那的惧怕恍惚,皆在此刻消弭。 世间人如何看她有什么重要的,他仍旧待她如初就好。 宗莫意味深长看了眼谢泽羽,没有再说话。 同时拦下了还要说的景梧。 “该说的,我们已经说完,余下还有一点时间,不知谢道友可否和我们单独谈谈?”宗莫温和道。 谢泽羽看了眼身后的姜淇漪,抚了抚她的脑袋,而后走向宗莫,同他们一起去了远处。 姜淇漪有些不放心想去窥视,没料到,他们竟然开了结界。 她也不好强行破开,只能抱着剑,站在高处俯瞰远处山涧下的三人,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很不安。 三人不知说了些什么,一直到宗莫即将消散,结界才打开。 两道仙灵就此消散于山涧,泛着微芒的碎片不知散向哪里。 谢泽羽矗立在山涧良久,在姜淇漪一再催促下,慢慢地往山崖走来,整个人神情很是低落。 “他们和你说了什么!” “阿漪,让我抱抱。” 姜淇漪不知所措的被谢泽羽紧紧抱着,她能感受到的他强烈的不安和眷恋,那两个人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阿漪,我们回去吧。” “你告诉我,泽羽。” 姜淇漪几乎是恳求了,她很不安。 谢泽羽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温柔笑笑,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没什么,不过说幻海裂很凶险,我怕你会有危险,离开我。” “真的?” “我呢,从不会骗小傻子。” 谢泽羽微微松开被紧紧抱着的姜淇漪,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下,牵住了她的手,两人往传送阵走去。 晚间的清幽雨峰山,尤为的寒凉。 主峰的竹观台是最高处,在那里可以俯瞰大半的中州。 谢泽羽依靠在石碑上,独自喝着酒。 身边还有空了的酒坛,滚落一地。 “你跑这里来了?”姜淇漪松了口气,跑上来挨着他坐下。 谢泽羽笑了笑使劲揉了揉姜淇漪的脑袋,将她揽入怀里。 过去在道真门,他最喜欢的就是带着陆弦意偷溜上来。 道真门清规戒律多,他们就在这里喝酒烤肉。 “泽羽,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们还要好好的回来,你陪我再来这里喝酒烤肉,或者我们去南疆,去梨水村......” 姜淇漪安心靠在他的怀里,规划着未来的一切。 谢泽羽沉默听着,他或许是做不到陪她了。 命运何其的捉弄人,缘分纠缠却不能相守。 神明,从未独爱某一苍生。 他们的博爱,永远是残忍。 第一百章 好,即便命运已定,也要逆天…… 宗莫给了唯一的出路,他们也只能去往北海苦域。 临行的初春微风,吹来阵阵寒意。 青山连绵无尽,云烟缭绕不休。 “师妹,回吧。”谢泽羽劝道。 晏灵仙咳嗽着让陆清清将一个储物戒指给了他,“师妹能做的无非是炼制了无数的救命丹药,你们用得上的。” 姜淇漪心头一暖,没想到她都这样了,还不惜耗费修为为他们炼制丹药,说的救命丹药必然是倾注了无数的心血。 “师妹,保重,陆师侄,照顾好晏师姑。”谢泽羽嘱咐道。 陆清清肯定地点着头,经历一番变故,现在的她也是成长了一些,她扶着晏灵仙,又送了几步,直到再也见不到人影。 人间的魔祸消除,许多荒芜的城镇又恢复了生机,御剑俯瞰下去,依稀可见一些炊烟袅袅,熙攘的人群。 “人是六界最低微的存在,偏自有一股坚韧,百折不挠。” “其实,如果可以,我愿意做一个凡人。” 姜淇漪掐诀的手势缓了下来,层云自她鬓间掠去。 谢泽羽也放缓了速度,左手牵住了她的手。 无须太多的言语,彼此的陪伴胜过一切絮叨。 两人前去北海苦域,须得路过晋安。 刚好御剑消耗大,也顺路去看看方千亥如何了。 晋安城是天砚大陆王朝分封的异姓王北轩王的封地。 城镇远离中州,位处荒漠深处,黄沙漫漫无尽。 哪怕是这等荒凉的地方,遭逢的魔祸也未曾减轻。 “守备很严。” 姜淇漪远远地眺望去,城楼那里集结了不少的铁骑,不少还是修真者,城墙上还有未干涸的褐色血迹。 两人徒步过去时,立即被骑兵持铁戟围了上来,那种压迫感,要是寻常的凡人估计就跪下了。 “求见世子?”为首的将军迟疑了一下,勒住战马。 其中几个骑兵已经快马进城去通禀了。 “几位是修真者?”那将军态度缓和了一些。 谢泽羽报上名号后,那将军眼都亮了,在他心中修真者和仙人没差别,他着急道:“那.......” 话还没说完,一骑铁骑踏着尘烟出了城门。 最当前的少年一身玄色铁甲,肩头还背着铁戟,右手单手勒住战马,马蹄高高仰起又落下。 “谢大哥!”少年翻身下马,大笑着走来。 谢泽羽和姜淇漪却是笑不出来,两人面色凝重看着他。 他的左臂没了。 “没什么的,一只手,换得一城百姓,值得。” “你看你们,怎么比我还愁眉苦脸,王将军这些天你也辛苦了,现在魔祸暂时消除,你也去休息换岗。” 方千亥说完,右手勾住谢泽羽的肩头,笑着同他们进城。 王将军注视着方千亥进城的身影,下马行了个最高的军礼。 城内很明显是魔祸过后的狼藉混乱,一些百姓正在处理后续的事宜,见到进城的方千亥都是一脸的感激敬仰。 “世子,新挖的新鲜蔬菜您要不要尝一尝?” “哟,您老自己留着吧,一切都会更好的。” 姜淇漪和谢泽羽并肩走着,前面的热情百姓太多,他们不得不放缓脚步,慢慢地跟在方千亥后面。 “姜冰块,你们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方千亥怀里抱着一堆蔬菜,笑得欢,一旁的士卒接过了一些蔬菜,悄然给那些百姓摊位口袋都放了银钱。 谢泽羽简单的将事情说了,反正要去北海苦域拜访禅音寺,说不定还能从方千亥这里知道一些事情。 说话间,已经到了王府。 方千亥将蔬菜分给了那些跟来的士卒,让他们离开后,笑着给他们引路,带着他们进去了王府。 王府内古朴大气的楼阁层楼叠榭,朱楼翠阁间有几座楼宇几乎是高耸入云去,漠北难得一见的苍翠树木遍地皆是。 不愧是坐拥晋安十二城的漠北异姓王。 “我父王有事暂不在府内,我带你们去见我母妃。” 方千亥或许是见到了他们,心情格外的好。 他们去了正厅没多久,王妃也在丫鬟簇拥下出来了。 王妃约莫四旬,姿容犹在,眉眼间有股难得的英气。 “原来是亥儿的朋友,听说还是道真门的仙长,是贵客。”王妃微笑着让下人奉上上等的茶水。 谢泽羽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微笑道:“王妃过誉了。” 王妃面上仍挂着笑意,“道真门此前一战,天下无不知晓,实在是过谦,若非道真门,人间不知还有多久的祸乱。” 姜淇漪一直默不作声在旁低头饮茶,她来的路上也听过这位王妃,据说她在魔祸还曾亲自披甲擂鼓,也不失为一位奇女子。 也难怪能教养出,方千亥这般血性的少年。 简单的寒暄后,王妃让下人给他们安排了客房暂居。 方千亥自然是话还没说完,当即跟着他们去了客房。 客房内布置的也是极好舒适,他们两个居住的是同一院子。 院落栽种着文竹,假山池水,颇有中州的园林气息。 “魔祸还没结束!”方千亥听完惊讶叫道。 他是亲自经历过惨烈的魔祸,那些妖魔仗着魔神给的力量,肆意屠戮人间无辜百姓,抓到后直接吞吃掉,实在是残暴。 谢泽羽拍了拍方千亥的肩头,“我们此去就是彻底解决此事,禅音寺可有一座古阵?” 方千亥稍稍放心下来,思索了会肯定点着头,“有,在禁地,需要我师父和几位长老同时开启,极其损耗修为。” 听到确实是有,姜淇漪心情有些微妙。 真的有,说明他们要去面对一切,或许他们其中会有人牺牲。 和方千亥聊完已经是傍晚,丫鬟也送来了晚饭。 晚饭还是非常的丰盛,考虑到他们的口味,还是独特的中州菜肴,色香味俱全。 “阿漪,吃不惯吗?”谢泽羽放下了筷子。 姜淇漪微笑着摇摇头,“怎么会呢,王府的饭菜哪能不合胃口,是我吃不下,泽羽,我不想和你分离。” 谢泽羽也沉默了下来,接着笑了笑给她夹菜,“你别乱想,我们不可长魔神的气焰,灭自己的威风,宗莫不是说了,有神界在拖延魔神大部分力量,我们会安然无恙的。” 姜淇漪闷着头吃了几口,放下了筷子,扑到了谢泽羽的怀里,牢牢抱住了他,“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害怕。” “有我在。”谢泽羽安抚着她。 姜淇漪自从恢复了那部分元魄的记忆,那些过往的事情纷至沓来,有我在三个字是她最安心的话。 过往还是陆弦意时候,和他历练过千劫万难,无论她多么害怕,只要谢泽羽说,有我在,她便再也不怕了,乖乖跟着他。 晚饭也没吃几口,姜淇漪累得慌,直接去睡了。 梦里,她梦见了多年前还是陆弦意的她。 那日,谢泽羽出关后欢天喜地来找她,问她愿不愿意做他的道侣,他恳切的眼神写满了温柔深情。 她认真想了半晌,和他说,愿意。 她知道自己的心意,也懂得了道侣是什么。 谢泽羽从没有过那般的欢喜,抱着她,在她眉心轻轻吻下。 拉着她去了宗仙殿,跪在太清真人面前,求得了结契的首肯。 原定的大喜是在出关后的三日后,偏偏在第二天生了剧变。 她看着宗门的惨烈,还有苦苦支撑伸手重伤的谢泽羽。 第一次主动亲吻他,之后孤身入阵,挽就了苍生失去了他。 半夜醒来,眼眸处仍有泪水。 她慌张想去找谢泽羽,发现他就在身侧酣眠,霎时安心下来。 “泽羽,泽羽......” 她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藏着无尽的心酸和欢喜。 谢泽羽伸手揽住她,将她拉入怀中,“别怕。” 姜淇漪低声呜咽着,微微探头,循着他的气息,主动吻了他,唇齿间的炽热温柔深情,皆是不甘害怕。 温柔的缱绻,十指紧扣的情之至深。 天明时分,还是姜淇漪先醒来了。 昨晚的短暂温存,足以抚慰前程的惧怕。 谢泽羽不知去了哪里,她起来匆匆洗漱出了门。 院落中,方千亥和谢泽羽说着什么。 “你也要去?” “是啊,我熟悉禅音寺,和你们去,你们也方便一些,再说了我也想快点结束魔祸,晋安十二城经不起第三次魔祸了。” 方千亥笑了笑,“谢大哥,你莫不是嫌弃我?” 谢泽羽拍着他的肩头也笑了,“自然不是,一起走。” 姜淇漪也下了石阶,看了眼他的手臂道:“要是有不可抗的危险,一定要及时离开。” “姜冰块,你太小看我了,我是那种......” “我不想有人再离开。” 蓦地被打断的方千亥一愣,眼眸微掩,轻轻地点着头。 几人要前去北海苦域,王妃也来送行。 她是最放心不下方千亥的。 “亥儿,你身为晋安城世子,前去诛魔护佑百姓,是你的责任,我不拦。可你也是母妃的儿子,作为娘亲,我希望你好好的回来,莫要那一语成谶。” 王妃替方千亥整理披风,眼眶也湿润了。 方千亥抱了抱王妃,“娘,我还是喜欢叫您娘,我会好好的。” 几人御剑离开时,还可见王妃的身影。 “是初见你和我说的你爹数年前得逢机缘为你算的凶卦?” “是” “你去了,尽量什么都别参与。” 方千亥单手掐诀追上了姜淇漪,大笑道:“修真者不信命,姜冰块,你怎么反而畏缩畏脚了,我命在我不在天,你说的。” “好,即便命运已定,也要逆天而行。” 姜淇漪心情也舒畅起来,御剑追上两人,直往北地去。 第一百零一章 “是你?”姜淇漪有些意…… 北地常年冰雪不融,银色素裹遥遥千里。 三大仙门的禅音寺便是坐落在北海苦域,镇压着北地那些妖魔,护佑的北地的百姓无恙千年。 “到了。”方千亥御剑落下,往右手心里吹了吹气. 无尽雪色中,一座恢弘的寺庙矗立其间,不同于中州寺庙的青瓦朱墙,禅音寺的建筑几乎是和皑皑白雪融在了一处,屋檐上的瓦片也不知何种材料,泛着微弱的银光,霎时好看。 守在寺门口的僧人见到有人来了,单手竖起急急跑来。 “三师兄,好久不见了。”方千亥大方的上前笑着打招呼。 那僧人眉眼有慈悲悲悯,“师弟,有大仁德。” 他们这里距离晋安不远,消息传来的也快,就是听到消息和亲眼见到还是两回事。 方千亥一边走,一边和两人介绍这位空性大师,他佛法高深修为也是一等一,或许是将来的主持或者长老的人选。 走过山门,就是寺前广场,广场上栽种了不少的红梅,三三俩俩的弟子在切磋着经文以及佛法,还有弟子在盘膝修炼。 “师父就在那里。”空性说完就离去了。 方千亥循着指引看向大殿附近的红梅树下,忽然就怔住了。 那一株红梅树下,主持普寂正在和一位身着白色绒毛连帽披风的女子说些什么,一阵风吹来,女子的帽檐滑落,红梅散了她的一肩头,她歉意笑笑刚要整理帽檐手微微顿住。 “姜姐姐,是你们!”沈絮灵喜不自胜,小跑着过来。 方千亥特意后退了一些,藏在了两人后面。 即便如此,还是被沈絮灵一眼看见了。 “阿亥你......的手......”沈絮灵眼圈瞬时红了,她迟疑走上前,轻轻拉住那空空的衣袖。 方千亥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笑道:“至少命还在,没事,小灵儿别难过,真的,我自己都不在意。” “我在意。”沈絮灵微微咬着唇,泪水洒在了那截衣袖上。 普寂也走了过来,看了眼弟子的手,念了句佛号,悲悯道:“师父会为你想法子的,我佛经典上曾有记载,或许可以试试。” 沈絮灵擦了擦眼泪欢喜道:“真的?” 普寂大师微微颔首,“出家人不打诳语。” “我还好,师父,我们来这里倒是真的有要紧的事情,我们得禁地是不是有一座古阵?”方千亥急切道。 普寂捋捋花白的胡须,“确实有,你们是为了古阵来的?” 得到肯定后,普寂让他们先行去了大殿商议。 大殿内宝相庄严,陪侍的弟子奉上沏好的茶水。 普寂听完谢在羽的述说后,神情渐渐严肃,“既是如此,老衲自然义不容辞,待到其中一位师弟归来,老衲立刻和师弟开启那古阵,撬开厌魔神间的缝隙。” 谢泽羽微微一笑,拱手谢过。 那位云游的大师还需要几日回来,他们也只能等着。 普寂主持特意为几人安排了上好的客房,幽静舒适。 “你怎么会来?”姜淇漪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沈絮灵笑道:“自然是为了去找你们,我先去了道真门,晏首座和我说你们去了北地,我便急急赶来。” 原来如此,姜淇漪若有所思点着头。 “姜姐姐,那日,我下令追缉你其实......” “我知道,后续追缉我的碧海尘光弟子都没参与厮杀,小灵儿,你做的很好了。” 姜淇漪替她拂去她肩上的雪花,微微笑着。 沈絮灵看了跟在后面说笑的谢泽羽两人,莫名的心安。 至少现在他们还是好好的在一起。 “姜姐姐,幻海裂你真的要和谢大哥一起去,不需要我们?”沈絮灵还是不放心。 方千亥也追了上来笑道:“就是啊,我们四个人什么风雨没经历过,怎么最后还要舍下我们!” 姜淇漪看了眼谢泽羽,沉默了会道:“此事除了我们,无人可以,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更希望你们活着。” 气氛霎时沉重起来,雪花也大了起来。 “阿漪,我们都会活着,幽暮城阙的约定我们还未履约。” “就是,两月后就是灯节,到时候我们还得去。” “是啊,姜姐姐别丧气。” “好。” 几人说笑起来,笑闹着踩着雪坑,往客舍走去。 白雪皑皑,掩去蜿蜒的脚印,零落的红梅陷入深处。 客舍清幽,反而适合修炼。 姜淇漪的修为也突破了破厄巅峰,踏入永劫初期。 修为的攀升,对她来说,心里也多了分安全感。 推门出去,一团白雪顷刻间砸来。 她嘴角微动,侧身让开,雪花砸在了门上。 “姜冰块,反应够快啊!” “哎,你修为又增长了!” 方千亥又惊又喜,大笑着又是一团白雪砸去。 姜淇漪身形一晃,闪到了方千亥身后,右掌一挥,地上的雪花瞬时凝成巨大的雪团,迎着方千亥砸去。 “不带这么玩。” “啊呸呸。” 方千亥完成成了一个雪人。 还在一侧堆雪人的沈絮灵笑得直不起腰,还是跑来替他拂去多余的雪花,显露出他原本的样子来。 “姜冰块作弊!谢大哥,你管管她!” “嗯,我说了规则吗?” 谢泽羽搓着手,也笑了起来。 方千亥无奈吐出一口雪花,“我算是知道了你真的重色轻友,算了算,谢大哥今天你去偷烤鸡啊!” 说到这个,姜淇漪终于是笑了。 他们这些人,吃不惯寺中清淡的食物,竟然偷溜出去买了鸡,偷摸回来烧烤,还不敢被人发现。 谢泽羽笑出声,算算时间该去做饭了。 没想到普寂主持竟然来了。 “师父,你怎么来了?普智长老回来了?” “并未,为师在典籍中找到了重塑手臂的法子。” 普寂温和笑着,取出一卷书来。 方千亥口中说着不在意,但真的能恢复右手,他还是很兴奋的,接过书籍,匆匆翻阅后,喜色渐上眉梢。 “虽然是用特殊的材质幻作的假肢,但假以时日细心养着,这也会成为你真正的血肉,并无差别。 “多谢师父,我,我真的没想到还可以恢复。” 方千亥喜不自禁,就要跪下去。 普寂扶住了他,温和笑了笑,“你虽是外室弟子,却和其他本门弟子并无差别,佛门以慈悲为怀,何况你此番乃是为大义牺牲,于情于理,为师都该恢复你的手臂。” 沈絮灵也欢喜起来,“姜姐姐真的太好了。” 姜淇漪拍了拍她的肩头,心头也舒畅了不少。 “其中材质还需要时间制作,你师伯两日后也会返回,如果没差别,正好可以完成。” “其实,师父不用着急的。” 普寂主持摇了摇头,捋胡须道:“那材质特殊,须得尽快炼制,无须担心,开启古阵罢了,这点损耗没有关系。” 方千亥心里感激万分,送着普寂离开时,不小心将掩埋的鸡骨头暴露了出来,顿时尴尬在了原地。 “唉,小心别让戒律长老知道了。”普寂主持敲了敲方千亥的脑袋,无奈拂袖离去。 方千亥摸了摸脑袋,赶紧将雪地里的鸡骨头处理好。 “大师对你是真的好啊。”沈絮灵陪着他一起掩埋。 方千亥忙不迭点着头,“师父待我是真的好,还是别吃鸡了,万一让戒律长老发现,师父可保不住我,姜冰块你们不介意吧。” “不是你要吃?” “咳咳咳,行了行了,回去晋安,你们想吃多少我都奉陪。” 姜淇漪淡笑着,去看还在堆雪人的谢泽羽。 谢泽羽的雪人堆砌的很是认真,一大一小,模样可爱。 她蹲下来,随便寻了两块石子,给雪人按上。 “还是喜欢捣乱。”谢泽羽弹了弹她的额头。 原本憨态可掬的雪人因为丑陋的石子眼睛颜值骤然下降。 一大一小的眼睛增添了喜感。 “我的审美,一向还是不错的,泽羽,你太挑剔了。” “......” 谢泽羽默默地给雪人换上早就准备好的石块,恢复了颜值。 满意地拍了拍手,正要起身,姜淇漪已经抱着雪团砸了过来。 他猝不及防被雪花淋了一身,当即抓起雪花挥打过去。 两人嬉闹着,任凭雪花堆砌了厚厚的一身。 四人一直闹到晚间,才各自回去休息。 姜淇漪好久没有这么舒畅,回去洗了热水澡后,困倦也上来。 谢泽羽晚上还被普寂大师叫去研究古阵。 她自己不知为何没有谢泽羽在身侧,安全感顿失。 辗转了半晌还是没有睡意,索性起来准备去院子练剑。 刚提剑出去,她脸色微变。 她身上还有魔气,对魔的感应前所未有的敏锐。 循着那抹魔气,她一路跃上屋檐踏剑追去。 高悬的残月下,清冷的月华和银白的雪光交相辉映,通明澄澈,放眼而去,千里空旷的雪地杳无人迹。 她不会弄错那抹异常的气息,难道魔神的□□这么快又出来了?按理说,那次重创下,它短时期内无法释放□□出来。 何况还有神界在拖着他大部分的实力。 稀疏的树干飘来一抹紫雾挂在了树梢上。 “是你?”姜淇漪有些意外。 第一百零二章 放心不是带走我。…… 无尽雪地里,那抹紫色的身影尤为显眼。 余淮燃背着手踩着雪坑一步步走来,暗色的眸子里有着戏谑,“夫人见到我,很意外?” 姜淇漪利落拔出昌阙,一剑指向他,面色冷若寒霜,“滚。” “夫人对着谢泽羽笑得是真的开怀,怎么对我如此吝啬笑意,我们好像没大过?我还被你骗走了坤羽。”余淮燃一脸的无辜。 姜淇漪剑尖已经凝成了剑气,“你助魔神,便是与我为敌。” 余淮燃冷笑一声,“你也是魔,和我一样。” “不一样,你要动手吗?”姜淇漪冷声道。 余淮燃是真的不喜欢姜淇漪这样子,白日里他悄然观察过寺内的布置,无意瞥见她和谢泽羽亲密堆雪人的样子。 一向说服自己不在意的他,那刻还是涌起了不甘和怒气。 “我来这里是和你做交易。” “没兴趣。” 余淮燃脸色也沉了沉,她的态度总是会轻易挑起他心底的怒气,偏偏现在不能任性妄为。 “你以为你们可以顺利去到厌魔神间?” “你要是和我做交易,将这风魔鼎带入进去,送入魔界,我会帮你顺利进去。” 姜淇漪看了眼他手中的漂浮着的漆黑的青铜鼎,眉头一皱。 她似乎在哪里见过此鼎的描述,“里面装着的是魔族?” “是,我信不过魔神,现在他我更无法合作。” 余淮燃大方的承认。 姜淇漪抱着剑一脸漠然,“我没兴趣。” 余淮燃气急,就要召唤出长戟,忽地脸色一变,收回了风魔鼎,冷笑一声道:“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他消失在原地时,远处一抹剑光也恰好追来。 谢泽羽青衣持剑跑来,神情焦急。 姜淇漪紧绷冷硬的心瞬时软下来,也小跑着迎上去。 “是不是有情况?你怎么单独出来了?” “没事了,是余淮燃追来了。” “余淮燃!” 谢泽羽脸色剧变,持剑就要去追,腰间被人抱住。 “人都跑远了,我们回去吧。” “他来做什么!” “想要和我合作,放心不是带走我。” 姜淇漪听着好笑,谢泽羽的醋味太浓了。 以前还是陆弦意的时候,懵懵懂懂就完全没注意谢泽羽的占有欲和醋意极大。 谢泽羽回过身来,确认姜淇漪没事,将她抱入怀中。 那次魔海渊,着实是让他很不安了。 “泽羽,我们回去吧。” “好。” “我要你背我回去。” 谢泽羽好久都没听到类似陆弦意的撒娇话语,心霎时柔软下来,笑着弯下腰,“小傻子,上来吧。” 姜淇漪安心趴在他的后背上,双手勾着他的脖子。 漫漫雪夜,竟然希望就这般一直走下去。 回去时,也没惊动方千亥他们。 谢泽羽一路上听着姜淇漪叙述,也大概明白了经过。 现在坤羽已经被沈絮灵重新收回,淮墟关闭。 即便是余淮燃想要重新独自开启淮墟,也是不能了。 他现在就想到了他们。 “魔神会出来破坏我们开启古阵?” “这里是禅音寺,魔神理应没可能,明日提醒主持即可,做好布置,佛门重地,魔神的□□.......” 谢泽羽看着已经在臂弯熟睡了的姜淇漪,不再说下去,低头在她额前亲吻了下,拥着她入睡。 天明时分传来了消息,那位远行的普智大师已经归来。 两人赶去大殿,发现方千亥和沈絮灵已经早早的到了。 “师父说制作的假肢已经好了。”方千亥眉梢有喜色。 几人正说着,普寂主持已经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着红色袈裟持禅杖面色威严的大师,看样子就是那位远行的普智。 普寂笑了笑,掌心一幻,一具泛着柔和光晕的假肢浮在他的手心,他默念咒语,假肢漂浮过去,绕着方千亥的左臂沉浮。 不多时,那具特殊假肢已经完全附着在方千亥空荡荡的左臂上,他迟疑活动了一番,惊喜不已。 “师父,完全和真的没差别!” “多谢师父!” 方千亥转着手腕,难掩喜色。 普寂神情掠过一丝疲态,温和笑道:“骨肢取自于北地的一品仙兽,为师也是多年前偶然得到,能用上便好。” “师兄,你给这小子仙兽的骨肢!那可会耗损你大量的灵元!我们不是还要去开启上古延阵,万一出了差错如何是好!”普智是个急性子,听到这里已经是按捺不住焦急起来。 方千亥猛地抬头,怔了片刻后急切道:“师父......” “无妨,我们六位师兄同时开启古阵,我这点损耗实在不算什么,师弟无须焦急,我佛慈悲自然眷顾苍生,何况是为苍生牺牲的人,仙兽残肢难得,能用上有何不可。” 普寂仍是不紧不慢说着,眉目间皆是悲悯。 普智也不好再说什么,禅杖重重一顿坐到了一侧。 方千亥一直就是有些惧怕这位严厉的师叔,也不敢直视他默默地坐了回去,研究着自己的手臂。 “阿亥,手臂还行吗?”沈絮灵悄声问着。 方千亥沉重的心情也散去不少,用力地点着头,炫耀似的晃了晃手臂,不经意瞥见普智,忙放下手来。 姜淇漪在一侧看着,眉间也渐渐舒展开,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几人等了会,陆续有四位修为高深的大师进来。 普寂微微颔首,看了眼众人道:“既然人到齐了,那去吧。” 方千亥一跃而起就要跟着去,普寂摇了摇头,“你的手臂还需要慢慢地调养,你和沈道友就留在此地。” 沈絮灵和方千亥都不免有些失落,还想说什么,人已经走远了,空旷的大殿霎时就剩下了两人和一些来收拾的弟子们。 禁地在禅音寺的雪峰最巅峰处,上面布置了特殊的禁制,若非普寂几人同时持佛印开启,寻常弟子是难以寻到入口。 雪峰冰雪千年未曾化去,极寒的天气让修行之人也难以抵挡。 姜淇漪自从来了禅音寺因为她特殊的体质,灵力修为都被限制,现在更是无力全力御寒,冻得脸色通红。 谢泽羽上前取下了自己的披风给姜淇漪牢牢裹住,又将她再拥入怀中,“还冷吗?大师们开启尘封的禁制还需要时间。” “你呢?” “我修的是正统仙术,不冷。” 姜淇漪瞧见他眉头轻轻皱了皱,分明也是怕冷的,向他紧紧挨了挨,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她想起多年前的历练,路过的那座凛冽谷,冰天雪地的。 那会儿的自己真是傻乎乎的,谢泽羽要她待在上面,她还真的一动不动的,一体两魄,相差这么大。 “在想什么?”谢泽羽下颌亲昵蹭了蹭她。 姜淇漪笑了笑,“在想,你怎么会喜欢一个傻子。” 谢泽羽认真的想了想笑出声来,“或许,我也是傻子。” 两人低声说笑间,普寂几人已经开启了禁制封印。 偌大的洞府漂浮在山峰上,底下还有六道光彩异常的无形锁链遥遥地牵引着。 普寂念了句佛号单手竖起,“两位,古阵便是在偌达洞内。” 没想到古阵的存在如此隐蔽,还需要踏上几位禅师合力布下的浮云阶梯上去,进入洞内。 “此阵连着厌魔神间,千年前我寺祖师奉神谕镇守此地,在此开宗立派,为的便是不让魔族有机可趁。” 普寂看出两人的疑惑,耐心地解释着。 洞内光华流转,金光粼粼,石壁上全是密密匝匝的佛家咒语和一些佛印,一踏入,姜淇漪渐渐地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 “佛门专克魔,你跟在我身后。”谢泽羽拉过她,紧紧握住她的手,自己走在了她的前面。 普寂几位禅师进入后,依次落在了洞内的六座蒲苇软垫上。 姜淇漪跟着谢泽羽退到了上侧的地方,不多时已经可见窥见下面金光浮现下的古阵纹饰,六道主要的金色纹络蔓延至六位禅师的跟前,顺着他们手边的禅杖攀爬上去。 “厌魔神间真的可以开启?”姜淇漪还是有些怀疑。 传说厌魔神间是可以直接开启人神魔的通道,魔神那般强大也是无法开启,只能放出一丝丝的分神顺着幻海裂的缝隙飘逸出。 谢泽羽也不清楚,他侧身去看紧张盯着不远处古阵的姜淇漪,神情低落了几分,如果可以他想现在就带着姜淇漪离开。 可他不能,他不能对不起那么多人的牺牲。 几位禅师念的佛号越来越响彻,金光也逐渐耀眼。 谢泽羽牢牢环住姜淇漪,掌心抵在她的后背,尽量不让那些佛家佛号伤到她。 “轰!” 古阵运转中骤然爆发出一声巨响,金光霎时黯淡下去。 古阵的最边缘处,已经有了极小的缝隙。 两人刚要过去,普寂他们已经停歇了下来。 “出事了吗?”姜淇漪急急跑下去。 普寂神情疲倦,“古阵千年未开,太过耗损我们几位的修为,两位道友,很是抱歉,估计要明日才能撬开另外的一丝缝隙。” “几位禅师尽力而为,我们感激还来不及。” 谢泽羽过去扶起耗力过大的几位禅师,确认他们不过是体力灵元耗损过大,稍稍松了口气。 姜淇漪过去看了眼那古阵最边缘处的缝隙,那缝隙像是有无尽的魔力,吸引着她向前。 她尽力压制住那股异样情绪,转身追上了离去的禅师们。 身后的缝隙悄然溢出一抹极淡的魔气萦绕不散。 第一百零三章 我在魔海渊和你说的,是…… 自禁地洞府下来,已经入夜。 挂在枯树树梢上的残月泠泠然然,映出两道人影。 “你们回来了?”方千亥打开院门时一脸的讶然。 声音太大,连已经准备睡下的沈絮灵都已经惊醒。 姜淇漪有些疲惫,简单将事情说了。 方千亥神情凝重起来,接着披上披风匆匆出了院门,普寂为了他的右臂耗损了不少的灵元,又在禁地洞府极度耗损元神,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普寂的禅房距离大殿不远,院墙下遍栽红梅,寒风拂过,阵阵淡香,清逸幽雅。 “是谁在外面?” “师父,是我,我想来看看您。” 门内沉寂了会,紧闭的木门缓缓开启。 屋内点燃的檀香幽幽缕缕漂浮着。 普寂盘坐在床上,脸色也憔悴了几分,眸子内也生出了浑浊。 “师父!”方千亥难过起来。 普寂摇摇头和蔼笑道:“与你无关,即便没有为你重塑左臂,千年古阵也会消耗我大量的灵元伤及元神。” 方千亥双手紧握着,微微垂着脑袋。 他知道师父在安慰他,明明那几位师叔伯就没有如此憔悴。 “你资质一般,胜在心性纯善,未来也未必不能在修行一途取得成就,其实你不来,为师也会去找你,这是我寺两套佛诀,和你现在修行的相辅相成。” 普寂衣袖一扫,将床侧的两卷书籍送到了方千亥跟前。 方千亥接过书卷,沉默半晌骤然抬头急切道:“师父,是不是明日的古阵有危险?” 普寂眸子半掩,捋捋胡须笑道:“现在人间大乱,你身为世子,俗务缠身,有了佛诀也可好好应对。” 方千亥紧握着手里的书卷,撩起衣袍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 普寂眸中有过一丝伤怀,右手虚虚一抬,将方千亥拉了起来。 离开禅房后,方千亥并没急着离开,他敛下气息藏匿在红梅树下,悄然看向灯火依稀的窗棂,脸色愈加难看起来。 “普寂禅师可有事?”姜淇漪斜依在院门上问道。 方千亥搓了搓手,又向手心吹了吹气,笑道:“师父就是太累了,你怎么在这里,不冷啊?” “阿亥,你回来了!正好煮好了饺子汤”沈絮灵探出个脑袋。 姜淇漪收回依靠在门上的手,扔出一袋面粉,“给你的。” “喂喂,不都煮好了,还要包吗?” “姜冰块,你也太......” 方千亥抱着面粉进去,霎时愣在原地。 院内的红梅树下,放置着小木桌,上面的小火炉上搁着热气腾腾饺子汤,旁边还有一些温热的菜肴。 沈絮灵俏皮一笑,“姜姐姐一贯口是心非。” 谢泽羽也笑了,“今日是冬至节,凛冬时节适合吃饺子,阿漪怕饺子凉了,一直护着火候。” “我没有,不过闲着无事练练术法。”姜淇漪面无表情坐下。 方千亥心头一暖,大大咧咧坐过去,“我知道,我知道,姜冰块就是太无聊了,练习的火系术法刚好温着饺子汤。” 姜淇漪咳嗽一声,默不作声喝着杯中的酒。 谢泽羽心情没来由的好,“这酒还是我特意下山去买的,避开了寺内不少的僧侣,千亥,尝尝。” “谢大哥,哇,你可以啊,这可是难得的佳酿,今晚不醉不归,要是有戒律寺的师伯,我一力承担哈哈哈。” “我们等会将酒坛都摆在你边上。” “姜冰块,我就说说,谢大哥你看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人都兴致高涨了起来。 沈絮灵挽住姜淇漪的手臂,乐呵呵靠在她胳膊上。 “方千亥其实人不错,小灵儿,你......” “我?对啊,阿亥很好很好,我也很——” 方千亥玩得兴起,抓起雪团就砸向桌前的两人。 沈絮灵的话戛然而止,姜淇漪扶额轻叹,一挥手捏碎雪团。 这一夜的醉酒嬉闹直至天明,篝火也灭了,零星的火星在风中逐渐归于沉寂。 姜淇漪轻轻摇了摇醉酒的沈絮灵,发现她还是没醒,轻轻拂去她额前散落的青丝,扶着她去了房间安顿好。 出来后,谢泽羽也收拾妥当了。 “方千亥跑哪里去了?”姜淇漪纳闷道。 不会喝醉了去哪里吐去了吧? 其实不去告别也好,她着实不喜欢离别的氛围。 谢泽羽无奈一笑,他也不知道人哪里去了,中间醉醺醺过,再醒来已经没人了,“先去禁地吧。” 雪峰最巅峰处,普寂和几位师弟都已经到了,在等着他们。 姜淇漪深深地看了眼浮在半空的洞府,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下意识的反握住谢泽羽的手,谁都不知道这一去到底如何。 普寂今日的脸色也不太好,面色灰败,神情也疲惫。 几人顺着浮云阶梯上去,洞内的金色符文仍在,华光相较于昨日反而淡了不少,或许是受到了地底下的厌魔神间的影响。 普寂几人分坐下去,开始念佛号,古阵再度泛起金光。 姜淇漪紧张盯着远处的变化,她心里很不安。 古阵的无数道金色符文都逐渐亮起来,那藏匿不可见的缝隙也逐渐挪开,禅杖上的金环蓦地发出刺耳的响声。 “师兄!”普智大叫起来。 普寂竟然朝着身侧的师弟动了手,阵法开启的关键时候,那位师弟也不敢轻易挪动位置,普寂也在努力克制着。 姜淇漪太熟悉这样的变化了,那是魔气入侵。 没想到魔神竟然不惜一切代价,将无数缕魔气渗入厌魔神间,还真让他送出了一缕,在普寂衰弱时趁虚而入。 普寂毕竟是佛门大师,仍是强硬压着那缕魔气的侵蚀。 他一旦压制不住,反噬的那可不是他一人而是其余的师弟,古阵也无法再度开启,魔神就有足够时间祸乱人间。 “阿漪不要擅自闯入!”谢泽羽捞住要过去的姜淇漪。 他们现在贸然过去都是添乱。 古阵的威慑不是寻常人可以轻易干扰。 “师兄,你要做什么!!”普智几乎站了起来。 普寂伸手往下一压,示意他安心坐在位置上控制古阵。 他其实昨夜已经想好了对策。 姜淇漪不由得上前一步,“他要献祭元神!” “大师!!”谢泽羽再也顾不得其他,想要冲过去。 普寂嘶哑着声音道:“魔神能控制这股魔气,除非老僧放弃开启古阵,否则老僧会入魔,老僧不会妥协!” 其余的几位师弟几乎就要放弃,被普寂怒瞪着悲恸的坐了回去,眼睁睁看着普寂准备献祭出元神。 “师父!!!” 一块佛光大现的镜面投掷而来,止住了普寂的献祭。 方千亥几乎是闪电一般瞬移到了普寂的后面,“师父我都知道了,我来替你,要不是为了我,师父不会被魔气侵扰。” 普寂心神大惊,想要驱赶方千亥离开,他已经强行入阵,替他承担了大半古阵的压力,同是佛门弟子,想要中途更换,却是不难,就是方千亥的实力根本不够。 “师父,让我来。”方千亥几乎是哀求了。 普寂惊骇之下,那股魔气再度扑上来,他差点对方千亥下手。 方千亥嘴角已经慢慢渗出了血水,他往谢泽羽那里看了看努力扯出一抹笑意,“谢大哥,帮我。” 谢泽羽迟迟没有迈出去那一步,普寂却再也压抑不住那魔气的侵扰,开始扰乱那古阵。 他纵身一跃,来到了普寂的身侧,配合着方千亥强行将普寂自古阵中分离而出来。 “噗!” 古阵的重压霎时落在了方千亥的肩头。 姜淇漪拔剑就要冲过来,方千亥厮声大喊着,“你要留着命,去和魔神算账,你不要把灵力白白损耗在古阵上!!” 她的脚步缓慢下来,确实,古阵内透出的阵阵佛光足以削弱她的实力,要是过去,说不定实力会大打折扣。 古阵内的金光暴涨到了最高处,耀目不可直视。 方千亥的身影几乎要融在了这股金光内。 “你这小子不要命了!” 普智又急又怒,偏生关键时刻无法撤手。 古阵的边缘那处缝隙逐渐扩大,慢慢地可以容纳一人通过。 谢泽羽已经让普智稳定了下来,他想要过去参与古阵,刚接近就被击退了回来,佛门的特殊功法果然霸道。 方千亥浅蓝色的衣衫已经慢慢渗出血水,他的修为根本无法支撑下如此耗损修为的古阵,可他依然丝毫没有退怯。 “谢大哥,能帮到你们,能让师父无恙,能灭掉魔神,换取,换取天下无恙,换取晋安十二城百姓无恙......我知足了......我一直都没帮到你们什么,唯有现在......以我血肉精元,助你们!!!” 方千亥几乎是快速燃烧着灵元,耗尽元神。 姜淇漪攥紧了手,死死盯着那处缝隙,就要扩大到可以通过了,偏偏在关键时候停滞了。 “余淮燃!!!我答应你!!!” “出来!!!!” 姜淇漪声音颤抖着,蕴藏着无力愤怒不甘。 洞口霎时掠来一抹紫雾,停滞在了洞口边缘。 余淮燃挑眉一笑,“说了你得求我,想好了?” 姜淇漪看了眼阵内几乎燃尽了灵元的方千亥不再迟疑,一伸手,寒声道:“鼎,给我。” 谢泽羽想要说什么,仍是没有开口。 余淮燃看了眼洞内的情形,掌心浮出那抹青色小鼎,“姜淇漪,我也不为难你,这里面都是无辜的魔民,他们未曾参与任何的祸乱,你答应我的,就要做到!!” 姜淇漪接过青色小鼎,收入储物袋内,“我答应。” 余淮燃也不拖延,手持长戟来到了裂缝处,大喝一声,竟然是要以一己之力,撑开最后的缝隙阻碍。 “走!” 姜淇漪拉上谢泽羽,又回头看了眼阵内已经昏厥在血水里的方千亥,强压住情绪,跑向缝隙那里。 临跳下去时,余淮燃不知朝她身上施了何等术法,一抹紫色轻烟绕着她周身慢慢渗入她的体内。 “姜淇漪,我在魔海渊和你说的,是真的。” 余淮燃纵声大笑,任凭厌魔神间的反噬吞没了他。 第一百零四章 我走不下去,泽羽,我走…… 无人曾入过厌魔神间,也没古籍承载过一星半点。 姜淇漪彷佛置身幽暗的深紫色水流中,浮浮沉沉不知道多久,沉寂的环境让她几乎窒息,她想要去找谢泽羽发现根本动弹不了。 其间昏迷过又醒来,她自己都记不清漂浮了多久。 直到再一次久违的感受到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幻海裂原来竟然是一望无际的荒原,土灰色的天幕连着褐色砂砾硬土地不知延绵去往何处。 没有任何的植被生长,也没任何的生灵存在。 姜淇漪一直紧绷的心好像慢慢沉寂下来,她彷佛有了归属感,难道这就是她去往人间前呆的地方,那她到底是怎么来的。 剧烈的疼痛让她不自觉捂住了脑袋,后退着大口喘气坐在了地上,右手死死攥着竹哨,小心翼翼吹着。 嘹亮的竹哨声音响彻空旷无垠的荒原,没有半点回应。 孤寂感霎时充盈了她的胸腔。 姜淇漪抱着双膝坐着,她想到了降临在人间,在那桃林,她脑海内空白,惶恐可怖充斥着她的身体,直到那青色衣袂走来。 歇息一阵后,她还是凝神发散神识,若真的是魔神的地界,它那样的强大,不会一点魔气也没有。 不分日夜,没有标记的荒原,姜淇漪也忘记了走多久。 好在那魔气没有消散,一直指引着她前行。 其间的竹哨也吹了很多遍,就是没反应。 疲累的再一次睡着后,她睡了太久,醒来时竟然无意看见了不远处的轮廓破损城墙。 有了巫族转生梦的经历,她也不敢贸然前行。 直到走近后,发现就是一座荒凉已久的空城。 里面空无一物,进入城阙后,也没异常。 她背着剑缓步走入一座破损的院落,强烈的纷乱思绪冲入她的脑袋,她险些站不稳,是剑气!无数的残留剑气! 荒凉的幻海裂竟然有如此强烈的仙道剑气。 她几乎撑不住,挣扎着想要出去,踉跄跌倒在了门槛处。 院落内的剑气似乎有形一般,对她这类的妖魔杀气尤重,穷追不舍的想要自她体内爆裂她的元神。 “阿漪!” 一柄古剑抵挡在门槛处,截拦下万千无形的上古剑气。 姜淇漪不知为何心里剧烈的难过起来,紧紧抱住了谢泽羽,到了这里,她的很多情绪好像就不受控制一般。 谢泽羽轻轻抚着她的后背,眸子掠过一丝伤怀。 有了谢泽羽在,那些强悍的上古剑气再也无法存在,他手持元舒剑,将古城阙残存的剑气尽数消弭。 没了剑气的支撑,那些破损的城墙霎时坍塌,浓浓的灰尘遮天盖地,将原本的城阙轮廓样子都掩盖了。 尘烟过后,谢泽羽选了处还算完好的院落,草草收拾了一番,准备当作他们今日歇息的地方。 “我们进来大概已经是半月了。” “这么久?” 姜淇漪很是惊讶,她完全没有想到已经过去了十几天。 外面的天地又是如何了?方千亥能不能救回来? “你的修为暂时还不能辟谷,我带了一些干粮,吃一些。”谢泽羽燃起篝火,准备烘烤干粮。 姜淇漪目光落在谢泽羽身侧的元舒剑,他居然将这柄剑带来了,自从来了这里,谢泽羽的神情也是厌厌的。 “泽羽,元舒剑,你怎么拿来了?”姜淇漪忍不住问道。 谢泽羽递给她烘烤好的干粮,看了眼元舒剑道:“有了神剑,我们的胜算也会大一些,吃吧。” 破烂的半座院落,燃烧着的篝火,微微带着香气的干粮。 姜淇漪没心思吃,匆匆咽下后,又看向谢泽羽,他神情有疲态,眼睛直直看着前方,他明显是心不在焉。 她坐近了一些,脑袋倚靠着他的肩膀。 谢泽羽轻轻揽过她,“别担心,我们会解决魔神,会回去。” “这里怎么会有无数的剑气?”姜淇漪茫然问道。 那些剑气几乎要了她的命,还是直接吞噬着她的元神,想要从内瓦解她的修为,实在是太过奇怪。 “上古,神魔大战,神界和仙界都有剑修参战,那一战昏天黑地,六界都受到波折,死伤无数的神仙的仙剑遗留在了战场,而这里是他们那会儿的根据地,也残留着他们的剑气。” “宗莫和你说的?” 谢泽羽轻轻地颔首,揽住她肩膀的手用力了几分。 姜淇漪无法想像,那个古战场的剑气到底多强大。 既然神仙的仙剑都在,为何没有伤到魔神。 她还想问,谢泽羽已经不想说了,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伸手将她拉入怀里,抵死缠绵亲吻着,似乎是想要让她彻底融入他的身体,炽热的情意让她也忘乎所以。 睡了一觉醒来,谢泽羽已经不在身边了。 强烈的不安驱使着她提剑跑了出去。 “泽羽!” “怎么了?” “我以为你不见了,我真的害怕。” 谢泽羽微微叹息着,轻轻拥着怀里的姜淇漪,轻声笑道:“怎么到了幻海裂如此粘人,一下子变成了小傻子。” “我不知道,泽羽,我真的害怕会失去你。” “或许是我曾经来自这里,幻海裂让我生出强烈的不安,让我害怕会失去你!” 姜淇漪说到后面轻轻地哽咽起来。 谢泽羽没有说话,半晌后叹了口气笑着,“我记得以前历练我因为猎妖受了重伤,濒死说的话吗?” 她记得,她都记得。 她哭着说,要他不要离开自己时,谢泽羽摸着她的脑袋叹气无奈笑着,说不论有没有自己,她都要好好的走下去。 “我走不下去,泽羽,我走不下去。” 姜淇漪已经是泣不成声。 谢泽羽心里也难受起来,故作轻松笑着,“我逗你呢,走吧,小傻子,要不要我背你?” 姜淇漪擦了擦眼泪,慢慢地爬上了他的后背。 漫漫无际的荒原,好像时间都凝固了。 过去的历练若干年岁月,她每次不想走了,遇到不能御剑的情况,就撒娇让谢泽羽背着她。 直到那次,谢泽羽重伤,她吃力背着他在大雪里奔跑,跑去城镇,求助那些修真者,一路上她的心慌乱的一塌糊涂。 那次就像现在,她随时害怕谢泽羽会离开她。 谢泽羽就是她的全部,她绝对不能失去他的。 走了一段路,荒原的边缘到了。 再往前就是深渊,灰土色的苍穹也在深渊那里转为血墨色。 谢泽羽放下姜淇漪,凝神看向深渊。 终于是到了,他手中的元舒剑也在轻微颤动着。 深渊上的血墨色苍穹竟然还残留着一缕天光,尤为的显眼。 想来那就是神界在尽力拖延着魔神的力量。 姜淇漪上前走了几步,瞧见深渊下的景象,倒吸了一口气。 第105章 .完结我不想再听,你把泽羽还给我!!…… 断崖下的深渊赤焰滚滚,浊黑的烟雾缭绕不散。 无数柄上古名剑和魔族的魔器就这般浮在深渊上,顺着无尽的深渊范围不知延伸到了何处,千年的赤焰燃烧,都没能在剑身留下痕迹。 姜淇漪抚了抚额,眉头拧做一处,心跳得极快。 那不是剑气侵入她的识海,而是一种可怕的归属感,像是要将她剥离出这具身体。 “阿漪,你怎么了?”谢泽羽着急扶着她。 姜淇漪弯着腰,用力按压着太阳穴,良久才颤声道:“我没事,下去吧,去找魔神,放心。” 谢泽羽凝神感应,神识并未察觉到有剑气萦绕。 还想追查一下,姜淇漪已经踏着昌阙剑下去了。 他们在深渊半途就无法再下去,与漂浮着的万柄古剑一同停滞在了半空之中,下方的赤焰滚滚不息。 “终于来了!” “是不是对那些古剑有特殊的感觉!” 魔神的影子凭空出现在了血墨色相交半融的苍穹上。 不同于人间的一缕缕□□附身他人,现在的魔神是真实的。 姜淇漪看了眼那一抹微不可察的天光,看来,神界是真的拖住了魔神的本体,他们要对付的就是这一抹影子。 魔神猖獗大笑着,“神界以为,就凭你们,能伤我!” 姜淇漪也不废话,提剑冲上苍穹上,挥剑斩向那一抹影子。 剑气纵横,掠散不少的血色云层。 魔神消弭的影子再度浮现在了云层下,强大的魔气缠住姜淇漪的身子,将她卷下苍穹,连着她的剑坠落下去。 “你就是我创造出来的,还敢杀我?”魔神睥睨道。 谢泽羽接住坠下的姜淇漪,确认她没事后,松了口气。 魔神左臂一挥,数万的魔器铮铮作响,似乎是要冲破桎梏。 那些魔器在魔神的控制下,逐渐拔地而起汇聚一处。 谢泽羽也召来元舒剑,右手二指自剑柄而起,直至剑尖,剑光熠熠间,那些沉寂的数万古剑也剑鸣声四起,隐隐要挣脱出来。 魔神不屑大笑着,“谢泽羽,那些是死剑,他们的剑气剑意全在姜淇漪体内,你就算万剑齐发又有何用!” 姜淇漪猛地看向魔神,心神激荡不定。 “真是可怜的孩子,你可知对古剑特殊的感应,就是因为你来自这些古剑,本尊以万柄古剑为你塑魂,幻海裂无数死去的魔族怨气为你铸魄,再有本尊的一缕元神入内,才有了你!!” 魔神放肆大笑着,像是看着两只蝼蚁挣扎。 姜淇漪嘴角渗出缕缕血水,原来,她竟然是这么得来的。 古剑为魂,魔气为魄,魔神一缕元神为主魄。 锻造出来的她,最开始是绝对可以撕裂厌魔神间。 魔神愤愤又道:“要不是那个该死的逐炎神君察觉到了异常,那次我足以开启厌魔神间,重临人间,掌握人魔二界!!” 说话间,数万柄古剑已经全数归在了谢泽羽的身后,剑光映亮着后面绵延不散的古剑,让那些死寂的古剑似乎也有了生气。 姜淇漪稍稍稳定心神,就要去相助谢泽羽,走到一般她竟然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了,就这般看着谢泽羽慢慢走向自己。 “阿漪,对不起。”谢泽羽怜惜不舍的抚上她的脸。 她心中惧怕不安起来,“泽羽,你做什么!!!” 魔神此刻也逐渐疑惑,控制魔器的速度也缓慢了下来。 谢泽羽伸手拥住了她,不舍的紧紧搂住她。 姜淇漪明显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可她根本没办法活动,眼睁睁看着他不知掐了什么手诀,自她眉心抽出了一抹耀目的白芒,那白芒一出她的体内,霎时融入了谢泽羽的眉心去。 接着她体内又涌出点点青色碎片,汇入浮着的万柄古剑中去。 青色碎片一入万柄古剑,苍穹那藏匿的一抹天光瞬时也破开血色云层,刺目的天光重新照入幻海裂。 魔神终于察觉到事情朝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去,他惊恐的控制着魔器,炼制成一座散着无尽魔气的大鼎压向两人。 谢泽羽叹息一声,慢慢地合上眼。 再睁眼,眉心浮出一抹金色焰记,身后的万柄古剑也有了生气一般,听命于他,卷起万千的剑气,直接将巨鼎搅碎。 “你,你是逐炎神君!!!” “杀了你,就是他。” 谢泽羽手握元舒剑,踏步而起,一剑挥去。 神剑在原主人手中,完全迸发出原有的神力。 一剑开天地,碎苍穹,绝魔神。 魔神要是真身在,对付现在还不完全是逐炎神君的谢泽羽完全绰绰有余,但,他现在是精元所化的影子。 尽管耗尽了修为拼死抵挡,仍旧被剑气裹挟,在不甘的愤怒下,消亡于剑下,没了一丝残留。 远处的真身也遭到重创,被谢泽羽体内破出的金光斩杀殆尽。 魔神真身做梦也想不到,他还是死在昔日宿敌逐炎神君手中。 尽管神界并无插手,幻海裂的剧变还是引起了波动。 幻海裂通向魔界的裂缝也显现出来,紫黑色的漩涡逐渐扩大。 “放置风魔鼎的好时候。” “我去。” 姜淇漪御剑冲过去,趁着漩涡消失前,拼死将风魔鼎送入其中,风魔鼎一入漩涡,那禁锢也散去,魔族族民得以脱身。 他们不敢置信,有生之年还能重回魔界。 还想问问姜淇漪到底怎么回事,漩涡已经消失,容不得他们再问,片刻后,幻海裂已经恢复正常。 姜淇漪像是虚脱了一般,颓坐了在了地上。 神界的天光完全融入血墨色相交半融的暗色云层,神力作用下,死寂千年的幻海裂终于恢复了生机。 姜淇漪没想到就这么轻易的解决,想到刚才的那一幕。 她奔跑着想要去找谢泽羽,到达深渊边缘,却站住了。 深渊下的火焰已经熄灭,古剑和魔器都化作了尘埃散去。 滚滚尘烟中,一抹刺目的白光落在了谢泽羽站着的地方。 苍穹上,一缕神光浮现出来,一位手持神剑元舒的神君半浮在神光中,俯瞰着深渊侧的姜淇漪。 “你,你不是泽羽......” “你是谁!!!泽羽呢!!!” 姜淇漪愤怒看向神光中那神君,拥有谢泽羽一样面容的神君。 神君神色漠然,“他不过是本尊的一缕元神所化,如今本尊归位,他,自然归于寂无。” 姜淇漪因着魔神的全力一击,已经是重伤,听到这里,神思恍惚,一激动,喷出一口血来。 “数百年前,你因魔神而降世,吾罔顾神界旨意,擅自入此地,与魔神激战下,险些碎裂厌魔神间。” “激战中,你阴差阳错踏入碎裂的缝隙,即将落入人间。吾见你生来戾气横生,恐你危害人间,遂取吾的神元化作元魄入你体内,控制你的魔气元魄。” “吾力竭时,神剑也随着你一同坠入人间。” 神光中,神君逐炎将过往一一讲来。 姜淇漪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下来。 原来如此,难怪泽羽对她一见如故。 难怪元舒剑会带着她找到谢泽羽在哪里。 元舒剑认主的不是她,是她体内的那属于逐炎神君的元魄。 没有意识生来杀戮的魔物,因为神明的怜悯得以重生。 因为神明,学会爱,也因为神明,再度失去挚爱。 逐炎神君眉间有过一丝叹息,“吾罔顾神界旨意,身受重伤昏睡百年,自愿让一缕元神下界请罪历练,谁料,竟然促成你们的情缘,或许是宿命。” “我不想再听,你把泽羽还给我!!!” “我们已经为人间为苍生做了那么多!神界连泽羽也要从我身边夺走吗!!!” 姜淇漪悲戚起来,单膝朝着逐炎神君的方向踉跄着跪下。 绝望的窒息感几乎吞没了她。 “他既然让本君苏醒,自然无可存在,六界再无此人。” “你骗我!!!!” 姜淇漪发疯一般想要强行入魔,惊觉体内的魔气竟然消散了。 逐炎神君手指遥遥一点,金光沐着她的全身,“这是他消散前求本君做的,让你登大道,好好走下去。” 逐炎神君看了眼即将消失的天光,也准备离去。 姜淇漪悲怆的长笑起来,颤抖着手指向苍穹,指向神君,她嘶哑着声音哽咽道:“你以为你们是神,其实你们什么都不是,都不是......你们称为神,看不见人间,看不见心爱之人的牵绊......你们不配作神!!!” 逐炎神君有感,右手手指掐诀向前,无形的结界拦下了想要弑神的姜淇漪,那样的悲愤,若非她的魔气已经消散,否则又是一个魔神降临。 他沉默半晌,叹道:“他,也希望你好好活着。” 姜淇漪悲愤的情绪稍稍散了一些,面有泪痕,“是他说的?” “去吧,或许你认为的神明并不是那样的无情。” “.......泽羽......” 往下坠落,云海滚滚,不知何处。 *** 距离几十年前的中州浩劫,现在几乎已经成了茶余饭后闲谈。 人间的说书馆里,神魔的大战人界的浩劫总是有听众。 “大战后,那位入魔的姜淇漪和道真门弟子也就此不见了,有人说,他们是双双隐居去了,过起了神仙眷侣的日子。” “咱们接着下一节说!” 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引得满堂喝彩。 坐在角落的红衣女子,落寞的起身悄然离去。 楼外已经下雨了,又是一年烟雨蒙蒙的暮春时节。 她已经在人间游走了六十年,好像那时候谢泽羽寻她一般。 说书先生的结局未免太好了,好的她每次都来听。 她走遍人间的五湖四海,终究是倦怠了。 碧海尘光已经遁世在修复剑阵,沈絮灵也顺利接任掌教。 方千亥前几年也苏醒过来,接过了晋安十二城的王位。 道真门的掌教林臻境做得也很不错。 这些年唯一的好消息便是他和陆清清有了个可爱的女儿。 晏灵仙也乐得清闲,利用余下的时间逗弄着那个小女孩。 她几乎每年都会将这些写下来,利用术法遥寄远处。 她总想,或许泽羽看得见。 她再去梨水村,昔日的村长孙女已经是年迈的老妇。 村里的人大多已经不在了,村落依旧却也陌生。 唯有人间的沧海桑田,让她惊觉原来泽羽已经离开她多年。 她再去了渊山,那个小木屋她修缮后常来居住。 她和泽羽说过的,将来要一起来这里隐居生活。 顺着泥泞的小路下去,就是那座小木屋。 她拉低了斗笠,提着昌阙剑,像过去那样漠然走过去。 即将到木屋时,她骤然顿住了,猛地抬起头。 林木葱郁,人间炊烟。 她眼眶湿润着,踏着泥水,欢欣地跑向木屋。 又是一年春好处,即盼故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