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嫁美人》作者：姜淑儿 文案： 温家小女儿温青若，在府外养了十几年，出落成了一个人见人爱的小美人 一朝回府，却是因为国师府送来的画像，一扭脸被抬进了国师府，代替长姐嫁给曾经叱咤风云，如今却只比死人多口气的国师夫君。 温青若因此受尽京中贵妇小姐嘲笑，直到有一天…… “夫人，是谁笑你？”俊美无双的国师揽住小姑娘的腰，温柔开口。 从那之后，欺负过温青若的人都睡不着了…… 一句话简介：失去神智的夫君苏醒了。 内容标签：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专栏预收《谢豪权》求读者老爷们收藏！！！ ┃ 配角：温青湘，温青溶，温知新，顾玄 ┃ 其它： 第1章 金陵皇城的梅雨季节总是来得晚些，却会延绵很长一段时间。密集的雨丝染阴了遥远的天幕，把所有的东西都沾染上了几分湿意。 树梢上的青梅被雨珠浸润。“吧嗒”滴在了一辆正在行走的马车上。温青若被这响声猛地惊动，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剪刀。这个动作吸引了旁边年轻剑客的目光，他略带戏谑地看了对方一眼，但是这个带着水红色幕离的小姑娘似乎紧张的很，根本就没看他。 “小姐别怕，咱们府里的人，都日日盼着您回去。老爷是大官，夫人又是个最良善的人，合家大小都是好相与的。您这一回去，就要开始过好日子了，比不得从前在乡野里。” 小姑娘笑了一下。这幕离制作精巧，上面没有帽子，薄纱挂在头饰上，盖住眼睛和鼻子，只露出她饱满红润的嘴唇，弯出小小的弧度。鹅黄色的衣衫让她的皮肤显得更加白嫩，仿佛能掐出水来。 “谢谢嬷嬷，我不怕。只是这剪刀是家里唯一好用的东西，我带着过去，能用这个做些女红。”温青若的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软的像是一块糕。 嬷嬷会心一笑，在马车的另个座位上端正的坐好，头上的金饰闪闪发光，若她跟自己一起出现，还不知道到底谁是主子。 这借口倒是找的好。明明就是害怕了。郑玄看了她几眼，快到温府的时候，他忽然跳了出去。温青若立刻掀开帘子，看到剑客的身影如同一直灵巧的动物般，很快消失在了雨中。 刚才嬷嬷被那年轻剑客冷峻的眼神震慑住，也不敢问，看她一走，立刻就开口：“五姑娘，这人是谁？怎么这般无礼，就这么到我们的马车里来？” 温青若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小时候有几次遇险，他救过我。” 上了年纪的管家婆子们总是爱刨根问底的：“那他很大岁数了吧，怎么看着这么年轻？就是看着很厉害，跟要吃人似的。” 温青若耐心地解释：“不是的，他那时也是少年。我从前还以为是父亲手下的，怎么嬷嬷不认识吗？” 那嬷嬷回了句：“不认识。不过五姑娘你这话说得对，要巴结咱们老爷的人可是不少。”虽然她面上这样说，但心里却暗暗惊叹起来，本来以为温青若只是一个送出去十来年，在乡野里长大的粗苯丫头，却没想到这几天的相处下来，看着她跟跟书香门第里出来的小姐也差不了多少。 身边还有这么一个神秘的高手，真是不可小觑。马车缓缓行进，不多时，进了皇城大宅最多的珠玉巷。温青若把剪刀塞到了袖子里，端正地坐好。 温府的女眷们都在小花厅里。因着下雨走的慢，小姐们就都有些不耐起来。 “这小庶女倒是好大派头，叫咱们这些人等了那么久。”温青弦性子急，生气地说道。 “妹妹这话说的，好像自己就不是庶女一样。”坐在东面首位的华服少女开了口。 高夫人看向自家女儿，制止道：“湘儿，不许说这样的话，你们都是老爷的女儿。都是一样。” 坐在最外面的温青溶一言不发，只低着头，摆弄自己襦裙上的带子。温青湘虽然表面带笑，但看向两位庶妹的眼神，却饱含轻蔑。 琴姨娘吃着点心，小声抱怨：“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一语未了，门外就响起了丫鬟的传话声：“五姑娘到了！” 众人的眼光全被吸引到了门口，等着这位从来没见过面的五姑娘进门。打帘子的两个小丫头把人迎了进来。温青若带着幕离，看不清脸，但就那身段和嘴唇，也足以让人动心了。 温青若聘聘婷婷地在堂屋中站定，给众人一一行礼。她的声音很清澈，带着丝丝软糯，凉糕似的。温青弦见不得这样子，便小声说道：“做这个样子给谁看……” 这话顺着风声扫进了温青若的耳朵里。她听得清楚，却无半分反应。只是垂手立在那里。她不敢抬头，看到了正坐上那位华服夫人的蜀锦衣裙和洁白温润的玉坠子。 这些东西她见都没见过。高夫人的面上带着端庄的笑容：“若儿，等你好久了，快坐。”她指着紧挨着温青溶旁边的小圈椅，说道。 温青若道了谢坐下。耳边传来了刚才那女子的声音：“妹妹既然已经进府了，怎么还以轻纱覆面，不想以真面目见人吗？” “是呀妹妹，还是摘下来罢了。” 高夫人也是这样说，温青若起身，福了一福，轻轻把幕离从头饰摘了下来。 幕离一摘下，温青若的面目露了出来。这下，不仅是小花厅里的丫头婆子，就连着三位姑娘，两位姨娘，以及那个一直端庄淡定的高夫人，所有人都愣住了。本来以为只是一个乡间长大的小丫头，却没想到生的这般美。 她跟嫡姐温青湘在眉眼上却是有几分相似，不过就算比起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嫡姐，她也绝不逊色。而且，这小姑娘生来有一种闲云野鹤，空谷幽兰般的岂止，她垂手立在那里，就是一幅让人移不开眼睛的仕女画。 一直没开口的雪姨娘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五姑娘，生的好生漂亮，只可惜……” 温青湘的眼刀子立刻飞了过去，雪姨娘应神闭嘴，温青若却疑惑了起来。她是新来的姑娘，听着高夫人的询问，一句一句，逐声应答，总是恭恭敬敬的样子。 高夫人留她在上房里吃了午饭，就只留她和嫡女温青湘。其他人没被挽留，鱼贯而出，温青若尴尬地站在原地，高夫人还在那里喝茶，温青若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着亮的如同镜子面般的大理石地面，和西域进贡而来的地毯。 温青湘站在目前旁边，轻蔑地笑着。高夫人悠悠地喝了一口茶：“今晚你就跟我和你姐姐一起用饭吧。好吗？” 温青若立刻低首回道：“是，母亲。”叫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的嘴里像是嚼蜡一般，艰难而又酸涩。眼前的夫人是她的母亲，而她真正的娘亲，刚刚被埋在了地底下，尸骨未寒。 这一顿饭，温青若同样吃的味如嚼蜡。那些玉粒金莼，她竟然都没有什么胃口。寂然饭毕，高夫人才对温青若道：“我这里有个大丫鬟，是老成的，就赏给你做些粗活吧。” 温青若立刻起身道：“小女蒙母亲恩德，接回府中已是大幸，岂敢再要母亲身边的丫鬟。” 嫡女温青湘听到这话，就随手指了两个端盆子的小丫鬟：“那好啊！那两个人就给你了。” 温青若依旧是淡淡应对：“多谢姐姐。” 高夫人笑道：“那就听你姐姐的吧。江月阁收拾出来了，你就住那里吧，缺什么，就管我来要，你是温府的女儿，千万别见外。” 三言两语，尽显当家主母的派头。温青若用过茶水就告辞，由高夫人身边的大丫头金蝶引着自己，带着那两个新来的丫鬟，一同往江月阁去。天色渐晚，雨终于暂时停了下来。一勾小月斜斜地挂在天边，影影绰绰的，显出湖那边的屋宇来。 金蝶提着灯笼，介绍道：“水镜湖这边是老爷夫人，还有老太太住的地方，两位哥儿和大小姐也住在这边。湖那头就是二姑娘，三姑娘，雪姨娘，琴姨娘和五姑娘您？” 温青若点头微笑道：“多谢姐姐。不过不知道，四姑娘她？” 金蝶转过头，把手里的灯笼往一个小丫头怀里一塞，说道：“四姑娘是雪姨娘养的，不到一岁就没了。姑娘您进府晚，不知道这些也是有的。” 温青若答应下来。金蝶继续说道：“如今老爷还在任上，往回赶了，但也少说要一个月才能到。老太太去城外拜佛了。估计三五日才能回来，你就在府里先歇歇。每日的晨昏定省别误了时辰，就在您今天去的那个小花厅里。” 金蝶把他们送到了门口，就说有事回去了。跟着自己的两个小丫头推开了门。温青若走进去，审视着这院子里的情况。 迎面就是一个茂盛的葡萄架，后面是两棵树，认不出是什么来，但看着树干，都和后面的房屋一样，似乎有年岁了。进了屋里，比外面看起来更差。 只有一张青纱帐幔的木床，和一些日常的摆设。连两个小丫鬟都觉得太素净了些。温青若却自然地坐了下来，问两人的名字。 这两个丫鬟，一个叫彩霞，一个叫彩月，是表姐妹两个。赶巧了都被安排到温青若这里来伺候。大户人家的丫头多数都是干活爽利的，才一放下东西就开始收拾起来。 温青若坐在床边的宽榻上，等彩霞和彩月去外头收拾，她才拿出了一直被藏在袖子里的剪刀。 那东西被自己握的太久。不知何时，手上已经被划出了一道口子，正在往外流血。温青若眉头蹙起，下地把那把剪刀藏在了枕头底下。 在外面十多年，现在才回来。却像一颗微不足道的小石子，投进了大湖里，只留下片刻就会消散的涟漪。 第2章 两天后，温青若早早地起来，因为怕误了晨醒的时辰，就梳妆好，把乌油的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戴了两根素银簪子，穿身水天青纱裙，就带着彩霞往花厅去了。 到了地方，还没来几个人，只有温青弦和两位姨娘在。昨日的那个不说话的温青溶，却还是默默地坐在那里。温青若昨日领教了温青弦的厉害，现在懒得理她，径自坐在了最靠门边的位置上。 可温青弦还是出口就刺：“五妹妹真是会打扮，昨日穿的活泼漂亮，今日就是这般素雅清新，真是好看呀！” 温青若笑着回道：“姐姐谬赞了。”除了这几个字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话。 温青弦的拳头打在棉花上，也再难往下施展，求助般的看向自家姨娘，本来想让她帮着说几句，琴姨娘刚要开口，却听到了一声通传。 高夫人已经到了。女眷们全部站起来，低首迎接。对方的身后还跟着女儿温青湘。高夫人和温青湘都坐下之后，才对站定在地上的众女眷道：“都坐吧。” 众人坐下之后，高夫人道：“有件事情要跟你们说。老爷在回来的途中，耽误住了，估计要再晚几天。老太太这几日就会到了，她的性格你们心里清楚，这几日都醒着神儿，不要犯错，安安心心地等老太太和老爷回来，也该给你们议亲了。” 一听到议亲，两个姨娘就和高夫人议论了起来。小姐们虽然不好直接去问，但还是忍不住偷偷去听。温青若心里知道，按长幼次序论，她是最小的，按身份算，她又是个流落在外才被接回来的庶女，自然是要最后轮到自己这里的。 而且，也不会是什么特别好的人家。不过温青若心里现在并不在意这些。因为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但是这些，都被高夫人看在眼里。 她把话题又转到了温青若这里：“青若，你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温青若立刻坐直身子：“回母亲的话，这里很好，多谢母亲和各位姐姐，两位姨娘，和嬷嬷姑娘们的照顾。” “哎喲！想不到五姑娘还挺会说话，这一句话，连半个人都没落下。” 温青若不敢多话，只能微笑应对。彩霞脸上似乎有些怒色，但也不敢说话。 众人闲聊了一会儿，高夫人说了句：“好了，其他的事情，还要等到老夫人回来之后再说。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就先回去吧。” 女眷们全都出去了。雨又下了起来，树上绿叶发青，屋檐四角的嘲风仿佛都被隐藏在了雾气之中。众人都顺着抄手游廊走，路有点窄，并排只能走下两三个人，温青若故意走在后面，想在众人之后回去。但却没想到，自己还是被算计了。 不知道谁在路上丢了一块小石子，温青若只顾看前路，脚下不稳，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她这摔不要紧，随着溅出来的水花却崩到了温青湘的衣裙上，打湿了她的裙角。 温青湘本来就看这个妹妹不顺眼，这种人在她的眼里就是一直碍手碍脚的狐媚子。但是温青若来的这几天，一直谨慎的很，做小伏低，总是没机会给她个下马威。 从看到嫡姐裙子被沾湿的那一刻起，温青若就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了。她不顾自己前怀湿了大片，立刻起身道歉，可是温青湘却先她半步，拽着她的衣领，狠狠地往栏杆上推了一把。 温青若吃了痛，抬起头，看着对方。温青湘的面上却又恢复了笑容，跟她拉开半步距离，口吻里带着难以掩饰的轻蔑：“妹妹这么不小心，你知道我这裙子是什么料子吗？” 雨丝打进了温青若的衣服里。她回道：“姐姐的衣服，大概是苏绣。” 温青湘上前几步，打量着自己这个漂亮的庶妹。良久，她忽然伸出手，捏住了对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妹妹长得真是漂亮。不过你弄脏了我的衣服，该怎么陪呢？” “姐姐，觉得如何比较好？” 温青湘的声音里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阴狠：“那你就帮我洗干净了再送回来吧，记得，要你，亲自洗。” 旁边传来一声嗤笑。温青弦也在旁边凑趣：“长得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姐姐的替身而已……” 温青湘立刻回头，警告地看了她一眼。温青弦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马上闭嘴。这时，一直不知道去了哪里的温青溶倒是过来了。 “你来干什么？”温青弦不耐烦地问道。 “长姐，夫人叫您过去，我是来传话的。” 温青湘只得放开了捏住她的手，离开了。温青弦自觉没意思，也走了。彩霞立刻扶住温青若，心疼道：“大小姐也太过分了！好歹您也是姑娘，怎么能这么对您！” 衣服上的湿气让她觉得无比寒冷。她摇头制止住彩霞的话，本来想跟温青溶道个歉，但是对方已经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回到江月阁的时候，温青若换了身衣裳，就到里间屋里去了。因着往常她都会和和气气的跟这两个小丫头说话，今天忽然一言不发，彩月奇怪起来，问身边的彩霞：“姑娘怎么了？看起来好像有些生气。” 彩霞道：“真是的！大小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像看咱们姑娘不顺眼一样，不过就沾湿了那么一点儿，就抓着咱们姑娘不放。还让我们给她洗衣服！” 彩月把彩霞带了出去，把她换下的衣服放在水盆里：“姑娘真是可怜，才刚没了娘，现在又遇到这种事。咱们要是金蝶那样的大丫鬟，或许小姐的日子还能好过些，偏偏咱们这些人，也都是说不上话的。” 彩霞望着枝头青涩的果子，叹气道：“要是老太太回来了，日子兴许还好过些。” 彩月正在麻利的动手干活：“依我看，老太太也未必真的就对咱们姑娘好，没听姑娘说嘛，自己自打懂事以来，都没见过她。” 温青若的桌上摆着一块木板。她拿出一把切果子用的小刀，在板子上留下几道划痕，觉得不解气，她就又划了几道，知道那块深棕色的木板露出泛白的内里，她才渐渐停手。 气终于消了一些。温青若鼓着嘴，呼吸了几口气，把那块板子塞到桌底，只是片刻，她的脸上就恢复了安宁平和的样子。片刻之后，她就出了门，又正常地跟彩霞和彩月说话了。 聊天的时候，她故意试探着问起：“今天大小姐说，我是替身，是什么意思？” 彩霞和彩月都是年轻小姑娘，也不是家生奴才，所以不知道里面的事情。温青若也就没再追问她们。不过，彩霞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提醒道：“姑娘，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人，或许她知道你要问的事情。” “快说。” “昨日我给姑娘拿午饭的时候，我看厨房里的许嬷嬷似乎要跟过来，有话要说的样子，不过奴婢觉得您嘱咐过我们，凡事小心，别带人进来，所以奴婢别没叫她跟过来。既然现在姑娘要问，奴婢就去叫？” 温青若立刻道：“别。现在先别去，免得被人看到。等到入夜的时候，你悄悄地去叫，免得给人看到了。” 彩霞和彩月都欢快地答应下来。温青若看着雨中庭院，倒别有一番景致。她笑向两人：“这梅雨日长，闲来无事，咱们到里面去，聊天绣帕子，再吃些茶水果子，岂不好？” 温青若等着彩霞和彩月忙完，三个人一道进屋了。晚间上夜之后，彩霞悄悄地去把许嬷嬷带了过来。温青若心里有点紧张，许嬷嬷应该会吧实情告诉她，但是当年的情况却更加让温青若觉得忐忑。 这许嬷嬷想来真的很想见到自己，也不问别的，立刻就跟着到了江月阁。温青若坐在内室，透过经纱看这个婆子。她到了屋里，看过四下摆设，面上露出的却是心疼和惊讶的神色。她还没见到自己，这脸上的神色，大约是做不得假的。 许嬷嬷跟着彩霞进屋，一看到温青若，竟然忘了行礼，在看到她的那瞬，竟然落下两行热泪。她走上前几步，才跪在了地上，道：“姑娘！奴婢终于等到您了！” 温青若柳眉皱起，漂亮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疑惑：“等到？嬷嬷为何说这个？” 许嬷嬷擦擦眼角的泪水：“没什么。奴婢失态。是奴婢，太久没见到姑娘了。” 温青若不是没听说过这个许嬷嬷，母亲之前告诉过她，这人是在相府里对她最好的奴婢。但是日久年深，人心难免会变，所以温青若也不该诈然与她交心。 所以她只直来直去地抛出了自己的疑惑：“这次叫嬷嬷来，是心里有个疑惑，还请嬷嬷解答一二。我今天听姐姐在庭院中说，我是替身，可我不知道，我是替谁的身？” 许嬷嬷立刻说道：“姑娘，奴婢跟您说实话，就算您不找奴婢，奴婢也要来找您的！”许嬷嬷说着，又往前挪动了几步，凑到了温青若身边：“姑娘，实不相瞒，您，就是咱们家大小姐的替身！” 彩霞听她这话说的实在太过奇怪，立刻制止下来：“少放邹屁！大小姐是老爷亲生，难道我们姑娘就不是？都是老爷女儿，何来替身之说！” 第3章 却说温青湘这边听到母亲高夫人的传唤，马上就到她住的丽景轩去了。但是到了那里，却不见母亲，顾青湘自己吃了午饭和晚饭，正在小憩，高夫人的丫鬟就传话来说夫人回来了。她进屋行了礼，发现高夫人正坐在那里，抚摸着一对玉如意。 温青湘行了礼，高夫人让她坐下。察言观色下来，却发现她脸上似有怒意。她立刻坐直身子，关切地询问：“母亲，您看上去似乎心情不好。” 高夫人摇头微笑，闭口不答。她不回自家女儿的话，倒是看向金蝶引着的那人。她就是当日带温青若入府的嬷嬷。 高夫人问的：“上次我特意让你亲自去接五姑娘回府，现在有两件事要问你，第一，张氏是不是死了？第二，以你的观察，这五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嬷嬷恭敬地回话：“夫人，张氏确实死了。奴婢赶到的时候，偷偷去打开棺材看过，棺内是她无疑，人都死的透透的。” 高夫人缓缓点头。嬷嬷便继续道：“至于五姑娘嘛，确实是个干干净净的年轻姑娘，面上看起来也温柔的。你问她就答，不问她便不说话。也很少，跟奴婢询问府里的情况。”这嬷嬷说完，又赔笑道：“不过奴婢就是觉得，这姑娘，不像是乡野里长大的孩子。” 高夫人悠然开口：“有问乃答，不问即默，安闲自在，从容应对。” 温青湘的话里带着不甘和轻视：“母亲对她倒是有这么高的评价？” 高夫人道：“不过是如实说罢了。” 那嬷嬷下去之后，高夫人才对女儿道：“你看这玉如意的用料，如何？” 温青湘诚实地回答：“母亲，这玉如意乃上品和田玉所制作，玉质温润通透，便是宫中，也难得见到此物。” “这是国师府送来的。这个月，已经是第二次送礼物过来了。” 一提到“国师府”三个字，温青湘的脸色就立刻变了。她怒道：“国师府还不死心，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高夫人笑了：“如果是你，知道有一个人，有可能让他醒过来，你会不会竭尽全力，想要的到她？” 温青湘立刻道：“救那个魔头活死人起来有什么用！国师府也太跋扈了，仅凭一幅画像，就敢到丞相府里来要人！好大的胆子！” 高夫人悠然回道：“咱们怎么看国师府都不要紧。只是当年，陛下登上皇位，多得就是靠他的帮助，没有国师，便没有今日的陛下。他是长情之人，曾经说过，无论付出何等代价，也要让国师再次转醒。丞相的女儿算什么？就算是自己的女儿，他也会给的。” 温青湘闻言，竟然抽泣起来，抱住母亲的手臂：“母亲，我不想嫁给那个活死人！” 高夫人忍不住安抚起女儿来：“你放心。你是相府唯一的嫡女，我和老爷必然会全力保你，定然不会把你推入深渊。” 温青湘疑虑道：“可，那副画像？” 高夫人把玉如意放回到盒子里：“本来，我也以为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国师府送来的那幅画像，眉眼之前，分明是你。可是当我看到那个小庶女的时候，我觉得，这件事有转机了。” —— 温青若听完了许嬷嬷对自己说的话，惊讶道：“你的意思是说，母亲要我替长姐嫁入国师府？” 许嬷嬷拼命点头：“正是如此。那些时日，偏奴婢在夫人和老太太之间行走颇多。且奴婢的侄女就是老太太的大丫鬟，兰花，所以就知道这件事情。” 温青若道：“嬷嬷请讲。” 许嬷嬷道：“听我侄女说，国师当年重伤将死，一直不省人事到现在。府里的人不知道从哪想到主意，找到了终南山的大师，那人给了一幅画像来，说只要这女子嫁入，国师就有很大机会转醒。那画上之人眉眼就是大小姐，她不想嫁，所以夫人就把您接回来，让您替她……” “可京中女子众多，为何就确定是长姐？” “哎，小姐，敢问这京城中谁人不知，咱们大小姐是京中第一美人？见过她的王宫女眷，不计其数。而且，那女子的左边眉眉，有一颗米粒儿大小的胭脂痣。” “嬷嬷见过那画像？也跟我很像？” “那画像中的女子，眉眼之间很像大小姐。姑娘您应该见过她，应该知道，您与大小姐的眉眼，极为相似。而且姑娘，这颗痣，您也有。” 温青若垂下手，苦笑了一下：“原来如此。原来这才是接我回来的理由。” 徐嬷嬷忽然拽住温青若的衣角，半是哀求的说道：“小姐，您要是真的替小姐嫁了，就是往火坑里跳，您快跑吧，奴婢知道哪里能跑出去！” 温青若低下头。到底只是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听到这些话，如何能不伤心。许嬷嬷等着她的回答，可温青若最后还是说：“多谢嬷嬷今日过来相告，我知道了。可是我不会走的。” 许嬷嬷疑惑道：“为何？” 温青若的眼睛里含着泪，语气却无比坚定：“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许嬷嬷不无哀伤地笑了一下：“这脾气，还真跟姨娘当年一般无二。” 夜已经深了。温青若让彩霞和彩月先睡，自己亲自送许嬷嬷出去：“嬷嬷请放心，我一定找个机会把你要回来，就过几日的功夫了。” 许嬷嬷答应着走出去。温青若转回到小院子里。在紫藤架下站了好一会儿，忽然笑道：“别藏了，出来吧。” “你知道我在这里？”年轻剑客的身影随着月色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这相府里除了你，谁会不敲门？” 郑玄抱着剑，他的五官如同手里的兵器一般锋利：“你怎么才到相府几天，就老气横秋起来，还不如从前在乡下的时候。” 温青若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我从前在乡下的时候，你不是还觉得我麻烦吗？” 郑玄开始冷嘲热讽起来：“可如今你不还是照样要麻烦我吗？” 说着说着，温青若的神情却越来越严肃，她走到郑玄面前：“你帮我，去查一个人。” 郑玄挑了挑眉：“说。” “我想让你帮我去查国师。” 温青若说完，就又上前了两步，细细观察着对方面上的神情。他发现郑玄微眯起的眼睛，在听过国师二字之时，也是倏然睁大。心里也惊讶，这国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竟然让这个冷面剑客也变了表情。 郑玄不置可否。温青若着了急，索性把自己的要求都说了出来：“我知道，你是受人之命保护我的，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不过我现在想知道，国师叫什么名字，当年为何险些丧命，还有，他的根基家底如何？” 郑玄的面上依旧是戏谑的神色：“你为何忽然对他感兴趣？” 温青若没有正面回答：“这件事，难吗？” 郑玄看着温青若，忽然凑近，隔着很近的距离，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男子的面貌近在咫尺，温青若急急地往后退，却撞到了粗重的树干上。 对方拿起剑，往门口走去：“以后别穿这件衣服了，不好看。” 温青若不解地拽起衣带，好像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衣服有哪里不妥。郑玄刚才不置可否，也不知道是否就会帮助自己。 从那天晚上之后，郑玄不置可否，也没有给温青若答复。不过这些天，温府里的人都在准备老太太回来和老爷在路上的事情，也没空应付她这样一个刚从外面回来，而且又没有什么意思的小姑娘。 温青若也乐的自在，她其实很想去调查自己娘亲死亡的真相，但是她心里也清楚，如果现在就要着手调查，府里的那个真正下手的人，一定会想出恶毒的方法来报复她。 只能先忍耐下来了。这一日，早晨用过早饭，就有嬷嬷过来传话说：“老太太回来了，夫人叫各位姑娘都到门口去迎接呢！” 温青若不但耽误，立刻收拾好打算出去了。彩霞看她只穿了一身淡紫色的方领襦裙，裙子的衣料只是普通材质的纱，头上也就带了一根白玉簪子和两朵迎春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虽然温青若天生很美，即使这样打扮也很出挑，不过到底还是素净了一些。 彩霞便提醒道：“姑娘，要不您还是多戴些首饰吧，这样也好叫老太太一眼就看到你。” 温青若微笑摇头：“不必了。我也不是主角，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也只会让人心生厌烦。快些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三人到了门口的时候，就只有高夫人和顾青湘在那里。温青若跟两人行了礼，自顾自站到角落。等到众人来齐了，高夫人才提醒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时辰了。” 温府规矩大，即便是老太太没来，女眷们也都是垂手站定，不敢做出其他的姿势。小厮和家丁把几个巷口都堵住，不让人随意行走。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温青若觉得自己等的脚都快木了，才有一乘软轿从路那边过来，那轿子越来越近，高夫人便拉着顾青湘往那边走却迎接，温青若没见过老太太，忍不住一直往轿子那边望。 旁边的温青溶立刻伸手把她拽住：“低头，别一直抬头看。” 第4章 温青若立刻把头低下，小声说了句：“多谢三姐姐。” 温青溶没答话，因为那轿子已经停下。帘子被轿边的丫鬟掀开，一个两鬓斑白，身形适中的老太太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高夫人立刻笑着上前迎接：“老太太看着精神不错，看来祭拜之事极为顺利。” 温母慢慢踱着步子：“时常去祭拜五方五老，九天玄女，上清元君，确实让人心如止水。而且赶巧，我这次去祭拜，那日刚拜过九天玄女，出来的时候正好天晴，竟然看到了一道彩虹。” 高夫人恭敬地回答：“看来老太太的请求，都被九天玄女听到，神灵是在给您回应呢！” 老太太走到各位女眷面前。姑娘们马上弯身行礼。温青若闻到了老太太身上的味道，淡雅沉静的香味，格外沁人心脾，应该是很名贵的香料。 老太太走到了众人面前，果然问道：“听说五丫头回来了？在哪儿呢？” 温青若上前两小步，福了一福：“青若见过老太太。” 老太太略带审视的目光扫过来，立刻让站在那里的温青若紧张了起来。但是，她只看了两眼，也没问别的，就对众人道：“好了，在外面站这么久，腿都麻了吧，赶紧进去吧，到里面好自在说话。” 女眷们都转身跟了进去。温青溶走到温青若身边，小声说道：“你今天这件衣服选的不错，老太太很喜欢呢！” 温青若疑惑道：“姐姐如何知道？” 温青溶笑了：“老太太的性格，这府里谁不了解？万事不关系的，她能多看你几眼，证明她就是看的上你的。” 阳光照射下来，落在她身上，给温青若罩上一层明媚的温度。连温青溶都看呆了。她竟然略带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等下老太太估计还要问你的话，她素来是个心善的人，你虽然不用太过在意，但还是小心些好。” 温青若立刻点头感谢：“多谢姐姐告知。” 算起来，这府里帮助过她，又对她没有什么敌意的小姐姑娘，也就是这位三姑娘了。 在老太太的福寿苑正厅落座之后，议亲的事情，果然又被提了起来。 不过温青若却被由高夫人引着，起了话头：“老太太，我是想着，如今五姑娘也回来了。老爷虽然没回来，但是上门提亲的人却是不少，本来是舍不得这些孩子们的，不过女大不中留，也是该议亲了。” 老太太扫视了几眼坐在屋中如同花朵一般的姑娘，道：“这个确实。只是咱们这样人家，便是丫头，也比他们的小姐强，既然要议亲，就不能蒙着眼睛随便选择，选了人之后，也让姑娘们去见见，两相情好是紧要的。” 高夫人和两位姨娘全都答应下来。温青若安静地坐在旁边，半句话也不说。但是老太太却先问道：“五丫头回来这几天，可还住得惯吗？” 温青若立刻起身回话：“住的很习惯，多谢老太太记挂。” 老太太又问道：“和姊妹们相处的还可以吗？以前读过书，学过规矩没有？” 她的目光像是一把尖利的刀子，把温青若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温青若心里也清楚，老太太表面上看似是在关心，但实际上，估计也是在看她跟国师府送来的那幅画是不是很相似。温青若索性也不再拘谨，只是微抬着头，好让老太太看清楚她的脸。 她温言回答：“姐姐们待我都很好。只是我刚回来没几天，跟姐姐们还不太熟悉。没读过书，只认识几个字，读了半本《诗经》而已。规矩现在还在学。” 老太太目光缓和了不少，向坐在旁边的雪姨娘说道：“五丫头这长相，倒是有几分像我年轻的时候。说话声音也好听，倒是个有礼的孩子。” 雪姨娘看了高夫人和顾青湘一眼，小心翼翼地回答：“眉眼之间确实有几分像老太太年轻的时候。” 温老太太看清了之后，果然很满意。对高夫人道：“走了一上午，我也累了，你们都先回去吧。” 女眷们都出去了。面对温母的夸奖，温青若没有半分高兴。若她不同意，温府也不会把自己接回来，跟高夫人不过也就是一个□□脸一个唱黑脸罢了。 天气难得放晴。温青若中午吃完饭，在屋里做女红。耳边忽然听到彩霞的声音：“国师府来人了。正在跟老太太在正房说话呢！” 一听到“国师府”三个字，温青若心内紧了紧，微抬起身子仔细的听。彩月又说道：“他们也太着急了，上个月走之前就来了一次，今天老太太回来了，还没过宿儿就来了。” 彩霞问：“来的是谁？老太太还要到去见？” 温青若微微转过头，听到彩月的声音：“是国师府家的安陵太君。” 看来这次是有备而来，不得到些肯定的答复，估计是不能走了。彩霞略带担忧地看着纱质屏风后面的温青若，她还在安静的绣花，仿佛外面的一切都跟她没关系。不过此刻，温青若的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了。 ———— 安陵太君亲自过来，高夫人也立刻梳妆好赶过去。到的时候，老太太和安陵太君已经坐在那里说话了。老太太平时是个看起来很严肃的人，可是跟坐在一起的安陵太君比起来，却显得柔和了许多。 看到高夫人赶到，安陵太君先开了口：“高夫人看起来气色不错，不知道老身给送来的礼物，夫人还喜欢吗？” 高夫人坐了下来：“多谢太君美意。” 老太太也说道：“还没有去拜访姐姐，您倒是先过来了，何不等等我主动过去。” 安陵太君明显不想跟她们继续聊家常，直接说道：“这倒无妨。只是上次来温府说想聘你们姑娘的事情，老太太和夫人一直也没答复，我还以为你们都忘了呢！不如请你们家小姐出来看看？” 跟着安陵太君来的还有两位华服妇人，那穿戴半分也不逊色与高夫人。其中一位帮腔道：“因为老太太不过去，所以我们就先过来了。老道说就在京城里，照着画像来看，不就是……” 高夫人立刻打断了那妇人的话：“二夫人可能不知道，前日咱们大家都以为，画上的女子是我们大丫头，不过并不是她，而是我们府里的五姑娘。” 国师府二夫人话里带着凉意：“夫人这话不是在搪塞我们吧，谁人不知那人的样貌，最像你家大小姐的？而且，还有眉尾的胭脂痣呢！” 高夫人不可能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纵然知道丞相府也不敢招惹，但是她现在也顾不得什么礼法，马上道：“我知道太君和两位太太可能不信，那不如就把五丫头叫出来，你们看看，自然就知道了。” 二位夫人和安陵太君对视一眼，似乎是在等她的主意。安陵太君果然道：“不管怎么说，对头亲还是要问当家人的意思，温太君，您是什么想法？” 温母低下头，沉吟良久，还是说道：“去把五丫头叫过来吧。” 大丫头兰花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到了江月阁，却发现温青若已经收拾好，立在门口，明显是在等着她。 温青若抬起头，看着兰花，脸上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姐姐，是来找我的吗？” 兰花惊讶起来：“五姑娘，您这是……” “姐姐不用说，我都知道的，走吧，别耽误了老太太和安陵太君见我。” “好，好。”兰花立刻答应下来，立刻带着她往东面去。兰花素来是个和善的人，看到温青若这样乖巧，心里生了怜惜的同时，又奇怪起来，难道她不知道自己要嫁的那位活死人吗？ 府内湖水蓝澈，花草茂盛。兰花忍不住小声对温青若道：“小姐，您知道国师的事情吧……” 温青若诚实地回答：“知道一些，不过了解的不多。只知道他一直在昏迷。” 兰花立刻道：“那您……” 温青若谦虚道：“姐姐，我无妨的，你不用担心我。现在祖母和夫人的情况，更让人担心。” 兰花心里生出一阵动容。把温青若带到正厅的路上，也告诉了她几句关于老太太的事情，温青若一一都记下来。到了正厅之后，温青若只扫了两眼，就立刻低头，按照长幼次序，给众人都行了礼。 从她进屋那刻开始，国师府的人就一直在盯着她看。国师府二夫人惊讶地站了起来，走到温青若身前，低头去看她，又忽然转向了安陵太君：“老太太，您看，这位小姐，看着跟画像上的女子，也是十分相似啊！” 安陵太君颤抖着伸出手，说道：“过来，给我看看。” 在温老太太复杂的目光中，温青若缓步走了上去。安陵太君握着温青若的手，问道：“你，看过那幅画像？” 温青若摇了摇头。安陵太君示意身边的丫头。那丫头走上来，在众人面前展开画像。 所有人都惊讶了，那画像上的女子，不仅是眉眼，那颗胭脂痣，连衣裙和发髻都跟温青若极为相似。 第5章 温青若还是静静地立在那里，静默恭顺的样子。安陵太君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问道：“你，以前看过那幅画像没有？” 温青若回道：“从未见过。” 温老太太看出了她神色中的异样。片刻之后，安陵太君放开她的手，问道：“这位五姑娘真是不错，跟小儿正好合适。” 兰花抓着温青若的手，带着她坐到了高夫人旁边。温青若看着高夫人难掩的得意样子，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一下。温老太太占据了上风，之间的退让使她心里不爽，现在反而上前了一步：“安陵妹妹说笑了，国师大人为陛下登基，劳苦功高，算起来，跟我儿同辈，我家丫头年纪小，不懂事，只怕高攀不上。” 安陵太君站了起来，笑道：“温妹妹，你我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我为何会来此，也知道我为何会做这些事情。不过权衡利弊之下，就算是丞相大人，想来也是不会拒绝的。” 温老太太回的坦荡：“那大人回来之后，我们一定会再来的。看来温顾两家结成秦晋之好，也是指日可待。” 安陵太君已经走到门口，温青若站了起来，弯身行礼，目送着她的身影越走越远。高夫人或许是知道自己犯了错，就说温青湘现在有些风寒，自己要立刻赶回去看，就先走了。屋子里只剩下温青若和温老太太。 温老太太的目光扫过温青若身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审视：“你是不知道，国师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见过那画像吧，为什么故意穿成跟那女子一样？” 温青若正盯着擦得一尘不染的圈椅，等到老太太问完，才起身回答：“是。孙女是看过那幅画，是照着画上的样子打扮的。” 老太太握紧了椅背：“你为何要如此？” 温青若叹了口气，看身边没人，索性就直接说道：“孙女从小在乡野长大，祖母和父母把我接回来，我感激不尽，不知道要为温家做点什么。国师是个活死人，但国师府却很有权势，长姐以后要背负家族的荣光，自然不能嫁给她，府里只有我和她两个人适合，与其让人一直纠缠，不如就让孙女摘开这个鱼头，让国师府知道，孙女更合适，这样大家都开心。” 温老太太实在太惊讶了。眼前这个只有十来岁的小姑娘，说起话来却是异常老成冷静。懂事的让人心疼。兰花已经忍不住抹起眼泪来了。温老太太问道：“可是五丫头，你应该知道，温府对你不好。” 温青若忽然笑了一下。她摇着头，说道：“孙女姓温，问温家付出心力，是应该的。” 老太太扶住额角，脸上似乎有十分懊悔的神色。温青若假面般的微笑之下，是一颗冰冷的心。问问自己，今天已经用完了全部的虚情假意，现在连半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了。 “兰花，亲自送五姑娘回去，看看她屋里还要添些什么，都去库房拿，全都要上好的。” “多谢祖母挂怀，孙女什么都不缺，也不需要。” 兰花带着她走出了正厅。温青若走在她身后，双手交叠，一言不发。兰花心里默默地想，这府里的几个姑娘，虽然五姑娘进来的时间不长，但是就今天这件事来看，这三四个，没有一个比得上这位五姑娘的，要不是当年张姨娘那件事……或许有她陪着，老太太这些年也能过的快活一些。 到了江月阁之后，兰花跟着进去看看，也觉得屋子里的摆设实在太素净了。甚至连最默默无闻的三姑娘都比不过。兰花仔细地看了一圈，基本已经清楚了该换什么东西，告辞要走的时候，温青若忽然对她道：“姐姐，劳烦您去跟祖母说一句，厨房里有个姓许的嬷嬷，做的一手好糕点，我爱吃甜的，能不能劳烦，调到我这里来干活？” 兰花立刻道：“这只是小事，不算什么，人明天就能给姑娘调过来。只是，姑娘恐怕不知道，许嬷嬷是我姑姑呢！” 温青若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是吗？那真是想不到的天上缘分呢！” 兰花也道：“可不是。只是姑姑性子倔，这些年我也想过叫她当些体面差事，她上次，得罪了大小姐，就一直在下房了。既然小姐愿意，我就尽快。” 温青若点头道谢。兰花走出去，看到彩霞和彩月两个正在修剪葡萄架上长出来多余的枝子。两个丫头看到她。彩月笑道：“兰花姐姐怎么有时间到我们院子里来的？” 彩霞调笑起来：“哎呀，姐姐可是大忙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兰花假意嗔怪道：“你这蹄子，跑到这儿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彩霞道：“姐姐才回来，知道你事情多，怎么赶去打扰呢？只能给你立个长生牌位，保佑您多给老太太出力，我们姑娘也好过上好日子呀！” 兰花笑道：“这话说的对，你们两个好好跟五姑娘当差，好儿多的呢！” 温青若听着门外丫头们的调笑声，忍不住也笑了一下。可是她的脸颊木木的，这个带着凉气的笑容根本就维持不了多久。 江月阁中现在只有三个人，以后也就只有四个，人少，她喜欢，有些事情调查着也方便。 温青若起身，走到铜镜前，坐了下来。她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和那个今日故意梳妆成画中女子模样的发髻，故意穿着的衣衫，忽然冷了脸。 那个在众人面前温柔可亲的温青若忽然间荡然无存，少女的眼睛里，带着满满的恨意。她忽然动手，近乎粗鲁地拔掉了头上的簪子和步摇，脱了自己穿在外面的衣裙。温青若一句话也懒得说，也不想在众人面前装出静默温柔的样子。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她自己。兰花回去就把温青若要人的事情和江月阁的情况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了老太太。听完了之后，她果然又惊讶了起来：“她只要一个人？” 兰花马上回答：“是的。这五姑娘可是个省事的，只是跟奴婢说她喜欢吃甜的，所以才叫许嬷嬷过去的。其他的要求，一概没有。”兰花思考了好一会儿，带着试探说道：“老太太，奴婢刚才去看五姑娘的屋子，似乎太素净了，年轻姑娘住这样地方，也忌讳。” 温老太太赞同地点头：“这话说的是，那你就多给她添些好的。她既然醒事，不喜奢华，那你就少添些，省的给她惹麻烦。” 兰花向来了解老太太，现在心里清楚，她对温青若已经有了恻隐之心。老太太这个人素来没什么目无下尘，能入的了她的眼的人太少了。家里的这几个姑娘，老太太也就对嫡出的大小姐会多看几眼。 午后，睡过午觉，府中的女眷们都出来了。温府是比着园子的规格建造的，里面有很多树木山水，能工巧匠们竟然还能把外面山上的很多石头运过来，在湖边建造了几座假山。温青若来的这几天，一直都把自己闷在屋子里，今天难得的晴朗，她也想出去逛逛。 到了园子里，破天荒的，温青若看到各位姑娘都在那里。她没上前，只在假山旁边的石桌边坐下了。其他的几个姑娘都坐在跟自己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大小姐温青湘攀住芍药花枝，轻手折下几枝，放在了旁边侍女捧着的花篮里。温青若的眼光落在她身上，发现她真的是美的动人心魄，怪不得温府的人都把她当宝贝。 二姑娘温青弦正在喂湖里的锦鲤，手里的鱼食快喂光了，她就弯下身子，看在在湖里快速游动的鱼儿，三姑娘温青溶坐在湖边的栏杆上，手里捧着一本诗集，正在那里仔细的小声吟诵。 俨然是一副春日三美图。温青若坐在远处，丫鬟彩霞问道：“小姐，要不然您也过去吧，跟其他的几位姑娘说说话，也是好的呀！” 温青若摇了摇头，说道：“罢了，我不去了，现在这个时候，我过去了也是扫兴。” 彩霞软言安慰起来：“小姐您也别多想，跟几位姐姐一起坐坐也没什么的。而且您替大小姐解决了燃眉之急，她说什么也应该感谢一下您。” 温青若把头抬起来，伸手挡住照在面颊上的阳光。她忽然笑了一下，清澈如玻璃般的眼睛里闪出异常明亮的光芒：“不必麻烦了，我可不用她谢。承受不起。” 彩月和彩霞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温青若看着三个女子安然自得的模样，转头对二人道：“你们知道，以前在乡下的时候，我这个时候都在做什么吗？” 彩月回答：“难道小姐还要像农人一般，上山做活吗？” 温青若点头：“差不多吧。不过我不是上山，是在家里的菜园里做活，所以我什么都会干。就像大小姐在摘花，我也会摘，但不会摘好看的，会摘能吃的。如果让我看到鱼聚成群，晚上我多半会把它们炖锅里。” 第6章 老太太在看儿子给她寄过来的家书。信上说，国师府安陵太君派了一队护卫，时刻守卫他的安全。马车脚程也快了一些，估计不到一月就能到京城了。算算时间，也该是安陵太君来拜会温府之前了。 老太太放下家书，揉着自己的脑门：“青湘不是染了风寒吗？如今怎么样？” 兰花笑了一下：“老太太，不是奴婢说话直接，大小姐根本就没病，不过是太太不想留在您这边，怕您训斥，所以找个借口先走罢了。” 老太太忍不住笑起来：“她可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如今知新争气，青湘又漂亮又聪明，她得了这一对儿女，差不多就像有了一对活龙，还指望她眼睛里有谁？我也就不妄想了。” 兰花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不多时，老太太忽然像想起来什么那般，对兰花道：“我这些时日正好打算手抄一些阴鸷文，赶在夏至日之前散出去。我想着，五丫头才没了娘，你明天起就叫她经常过来我这边，帮忙手抄一些，也好给她地底下的娘亲积福积寿。” 温青若回去的时候，许嬷嬷已经到了。正在往大缸里倒水。她的力气很大，一手一只桶。很快就把大缸装满了。她干完了活才看到已经回来的温青若，立刻擦擦手走上来：“小姐，奴婢给您做了酒酿圆子，您不进屋去尝尝吗？” 温青若微笑点头。用过晚饭，睡下的时候，温青若躺在床上，忽然听到有人在敲窗棂。那声音很轻，却不像是手指敲出来的。 温青若立刻就精神了起来。她走到窗边，很小声地讲了一句：“等一下，穿上衣服就出来。” 慌乱之间，温青若直接拿起了白天被自己丢在椅背上的衣裙。等到自己开门出去的时候，果然发现是郑玄站在那里。 他换了身纯白的衣衫，手里仍然握着那把形影不离的剑。他扫了温青若一眼，眼神中似乎略带不耐。转回目光，目视前方，直接道：“你让我帮你调查的事情，我查出来了。” “你说。” “国师顾珏，十三年前帮助当今陛下登上皇位。当时七子夺嫡，险象环生，顾珏为了帮当今陛下登上皇位，流血千里，横尸百万，他的手上不知道有多少条性命。而且，他还手刃了一位皇子，把他的头，挂在了城楼上。” 温青若听得瞠目结舌。郑玄看出了她的害怕，却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据说他最擅长的，就是刑讯逼供，他用尽酷刑，就是天底下最硬的骨头，落在他的手里，最后也要吐出东西来。” 温青若张了张嘴，身上一软，缓缓地坐在了栏杆上。郑玄看出了她神色里的变化，狐疑起来：“你怎么了？怎么忽然关心起他来？” 一阵冷风吹过来，让她觉得有点冷。温青若抱起手臂，小声说道：“这，这不就是人屠再世？” 郑玄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不过陛下登基的第二年他就遭遇了一次意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省人事到现在了。” 温青若愁苦地皱起了眉。郑玄追问道：“你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温青若觉得自己快支撑不住了。她也不想再瞒郑玄，直接回道：“我可能，要嫁给他了。” “你在说什么？”郑玄脸上表情一变，忽然走了过来。 “我说，我过段时间，可能要嫁给她了。” 郑玄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他仔细地盯着温青若，循循善诱地问：“小丫头，我看过那幅画像。”说完，他伸出手，捻了捻温青若的衣角：“你这件衣服，和画像上那位女子差不多。你是故意的吧。” 温青若点了点头。郑玄脸上的笑容忽然如同结了冰一般，问道：“理由？” 少女避开了她的目光，只是轻飘飘地说出了几个字：“我没有选择。权衡利弊之下，只能这么做。我只是没想到，这人如此恐怖。” 郑玄刀刻一般俊逸的脸庞上出现了晦暗不明的表情。天上转过来几片乌云，盖住了月亮。温青若的肩膀轻轻抖动。郑玄站了起来，说道：“他已经十来年不省人事了。多半不会醒过来，运气好的话，没准过几天他就死了。” 温青若翻了个白眼：“你可真会安慰人。” 郑玄出口讽刺道：“你现在怎么没主意了？这不是你权衡利弊之后，想出的好办法吗？” 温青若的脸色一红，过了片刻之后，郑玄忽然抽出剑，剑刃映出寒冷的光芒。吓得温青若立刻站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你，你要干嘛，你别冲动，我……” 郑玄的声音冷冷地：“要不然我帮你把他杀了吧。” 简直不能理解。温青若马上走到郑玄身边，把他拿剑的手拼命摁了下去：“别犯傻了你。你以为国师府的人都是吃素的吗？你就这么提剑去杀人，不怕人家反而把你抓住杀了？” 郑玄脸上的表情十分轻蔑：“杀我？就凭国师府里那些杂碎？” 温青若的声音软了几个调，决定先把他安抚下来：“你好了啊，就算你真的能杀人，可是自己肯定也会受伤吧。而且，我就算要嫁一个活死人，也比当望门寡强吧！” 郑玄转头望着温青若：“小丫头，我看你还是不太了解，嫁给活死人，跟当寡妇并没有什么区别。” 温青若疑惑地歪了歪头。郑玄忍不住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转身离开了。等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温青若还不忘嘱咐他：“千万别轻举妄动，别去国师府！” 郑玄没回答她的话。很快就如同鬼魅一般消失了。温青若转身回屋，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睡。她转了几个身，忍不住默默想起来，那个顾珏，听郑玄告诉她的话，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可是另一方面，他却也是皇帝最信任的臣子，是母亲最心疼的小儿子，嫂嫂最亲近的弟弟，即使他已经十几年如同一具尸体般躺在床上，他们还是用尽各种方法，想让他醒过来。 顾珏，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想了良久之后，温青若忽然有点羡慕起来。看着安陵太君和顾家夫人为他努力这么久的样子，再比比自己，鲜活的一个生命，却基本没人关心她。只有在自己表现出超乎同龄人的冷静和懂事的时候，众人才会倾斜给她一些关心。 晚饭的时候，兰花来传过老太太让她去自己房里帮忙抄写阴鸷文的话。温青若心里清楚，即便是自己的亲祖母，这种脆弱的关系，也像是薄冰一般，只要踏错半步，所有的东西就都会荡然无存了。 第二天一早，温青若早早地就起来。收拾好之后，简单吃了点白粥和小菜，就到老太太屋里去，准备帮她去抄那些阴鸷文了。进了院子，顺着鹅卵石小路走过去，看到老太太正站在梅花窗格下，修剪那盆长得郁郁葱葱的茉莉花。 两个小丫头，一个站在外面，一个站在里面，用手去接那些剪下来的枝叶和多余的花苞。温青若低头进屋，立在老太太身后，恭敬地行礼开口：“见过祖母。” 老太太也不多话，看温青若只穿了一件浅黄细格短衫，素纱的白色长裙，盈盈一握的细腰，只是她的手稍微有些粗糙，想来是从前在乡下做过活的缘故。温老太太很想问她这些年的境况，不过长辈的尊严放在那里，她也不好直接问，只是顾左右而言他：“你看我这屋子里的花怎么样？” 温青若看了两眼，平静地回答：“祖母的花长得都很好，很漂亮。” 老太太指了指后面的檀木书桌，问道：“你会写多少字？能抄阴鸷文吗？” 温青若诚实地回答：“从前上过私塾，姨娘小时候也教过我写字抄书，孙女应该是可以帮到祖母的忙的。”说到娘的时候，温青若下意识地瞟了她一眼，老太太的表情似乎没有任何变化，还真看不出一点心虚。 老太太依旧转头专心地对付那盆茉莉：“那你去抄吧。写完了午饭就留在我这里吃。” 温青若道了谢，听话的坐到桌边，安静地抄写起来。老太太修剪完了花枝，就叫人搬了把太师椅到窗口的小桌边，坐下来跟温青若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 老太太问了一些事情，大部分都是有关于自己的小时候的。温青若有时候会原原本本的回答，有时候却也并不告诉她实情。比如说有关于郑玄的事情。换句话说，郑玄连温青若自己都不怎么了解，更不用说是告诉别人了。 温老太太也在仔细地观察着温青若。其实对于她的母亲张姨娘，老太太也是有些了解的。那女子的鼻子嘴唇，还有身段跟眼前的孙女差不多，但是她的性格可比眼前这个静默恭敬的女子张扬多了。 她不仅强硬，而且不拘泥于世俗，胆子大的很，真的是什么事情都敢做。没想到她会生出这样的女儿。看来，是随了自己儿子了。 第7章 雨又下了起来。温老太太抚摸着手腕上的玉镯。她轻声叹息道：“好不容易才晴了一日，今天就又下起来了。” 温青若没答话。老太太抬头看着淡灰色的雨幕，陷入了沉思。这个安静恭敬的孙女，似乎勾起了她多年来的隐痛，让她忽然觉得有些歉意。就像天底下没有一对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子女一样，天底下也没有一个祖母会不疼爱自己的孙辈。 只是这疼爱的程度，有深有浅罢了。温老太太也疼爱流落在十来年的孙女，可是她却也有另外的身份，她是温家的主母，任何选择和考量，都要以温家的利益为先，有的时候，由不得她自己心里的想法做主导。 即便是现在来了一个自己有些喜欢的孙女，她也不得不为了温家的将来考虑，把她送出去，嫁给那个京城权贵都知道的国师府里去，如同把她推入一座不知死活的地狱里。 这短短几天的相处下来，温老太太其实已经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了。但是，她并没有选择。不过反观温青若，倒是自得淡然的很，这让温老太太的愧疚感又增了一些。她不愿打扰温青若，就悄悄地吩咐丫头兰花：“午饭添一道桂花蜜藕吧，若丫头不是说喜欢吃甜的吗？” 不过在一旁抄写的温青若连半个字都没听到。午饭时看到桌子上的桂花蜜藕，也自以为是厨房转到了牌子就上的。吃过之后，老太太也不让温青若继续抄书。而是带着她到后屋里的书架上找书。 老太太递了本《女论语》和《战国策》给她。温青若抱着书走出去。已经走到门口，兰花忽然抱着一把伞跑了出来，交到温青若手里：“五姑娘等一等！老太太看下雨了，您忘了带伞，这是老太太的，您打着吧。” 伞柄上的莲花纹路栩栩如生。温青若愣了片刻，伸手接过来，神色有一丝动容。可她接过了伞，却只是浅浅微笑，出了门就快速撑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彩霞抱着那两本带着浓重墨香的书，亦步亦趋地跟着温青若。她小声地提醒道：“小姐，这书好像沾湿了一点。奴婢托外衫遮一遮吧。” 温青若的目光十分清冷，可是脸上还带着伪装般的笑容。她把伞往彩霞那边挪了挪，说道：“不必。因为几本书，你再染了风寒，才更不值得。那东西又不会喘气，湿了就湿了。” 彩霞羞涩的笑了一下。一主一仆穿过湖上的蜂腰桥，如同两只轻灵的雨燕，很快地消失不见了。江月阁外面，彩月和许嬷嬷正在外面舀水。雨势越来越大，温青若回头看了几眼，这雨越下越大，估计没有人来，才叫两人全部进去，然后把门关上了。 在这一天，温青若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多日以来的疑惑。 “许嬷嬷，你可知道姨娘当日为何会被赶出府去？” 许嬷嬷坐在脚踏上，抬头望着温青若。小姐素来都是安静淡定的。可是在提到自己娘亲的时候，却总是会露出小丫头般脆弱柔软的表情。她的眼神极为认真，带着定要询问出个究竟来的样子。 虽然这事情府里人人都闭口不言，但是许嬷嬷却少不得就把事情告诉了她：“姑娘，当初，姨娘之所以被老爷赶出府去，是因为，她给老爷下毒。” 温青若惊诧道：“怎么可能？天底下哪有女子给自己夫君下毒的？” 许嬷嬷立刻道：“谁说不是这话。而且说起来，没有这件事的时候，姨娘和老爷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您也知道，咱们姨娘长得很美。” 彩霞在旁边说道：“可不是。奴婢虽然没见过姨娘，可是看看咱们姑娘也就知道了。” 温青若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奇怪起来：“可是，这也不对啊，如果真是下毒谋害夫君，那对于女子来说可是重罪，按照父亲和老太太的性格，不会把姨娘沉塘吗？” 许嬷嬷回道：“不是。当时虽然在姨娘的屋里发现了药瓶，但也不能确定那就是给老爷下毒的药。而且，老太太当日也帮忙说了话，姨娘也矢口否认，所以这件事情，后来就被按下去了。” 温青若疑惑起来：“可是后来姨娘为什么又被赶出去了呢？” 许嬷嬷懊恼地摇着头：“说起来，这件事情也是怪奴婢的。姨娘性子要强，可是奴婢明明知道她性子要强，却没有规劝。姑娘，不瞒您说，自从有了您之后，姨娘的性子就一天比一天大，动辄就会跟老爷吵架，而且还在众人面前，言语失度，后来有一次对老爷把剑相向，才会被赶出去的。” 温青若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因为以来十来年对自己娘亲的了解，她虽然性子是耿直了些，不在意世俗的偏见，但是礼法道理，她还是懂的，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对自己夫君拔剑相向的事情，而且，虽然她们在外生活了十来年，可是娘亲的心里，一直都没忘了那个自己都没印象的父亲。 很奇怪，娘亲当年被赶出府里的事情，很奇怪。许嬷嬷看着温青若，自己也抑制不住心里的话好奇：“姑娘，您能不能告诉奴婢，姨娘为何会忽然过世？是因为身体不好，生病了吗？” 温青若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不是的。我娘她，是中毒而死。” 许嬷嬷瞪大了眼睛：“什么？是哪个人下的毒？” 温青若神色哀伤地摇了摇头。哑声说道：“我去找大夫给娘看过，可是人已经不中用了。我问他，他说我娘的指甲是黑色的，面色发青，都是中毒之状。” 许嬷嬷张了张嘴，过了好久，忽然站起来，语气恶狠狠地：“既然是下毒，那肯定就是有人下黑手了！凶手呢？姑娘您有没有逮到凶手？” “没有。没找到。”温青若眉头蹙起，想了片刻，又换了一个说法：“确切的说，我根本就没找到毒药下在哪里，所以，根本查不到关于凶手的蛛丝马迹。” 许嬷嬷思索良久，试探：“姑娘，您进府之前，府里有没有送东西过来？” 温青若道：“我不清楚。我几乎翻遍了所有的地方。府里是送过来一盒内造点心还有一罐蜜糖。娘也吃过，可是我找了大夫让他看，没有毒药。村子里的人虽然很多，可是我们母女两个，也从来没有得罪过谁，我不知道为什么。” 许嬷嬷垂下头，流着眼泪。最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哎，这也是个人的命。姑娘，您也别，太难过了。好歹现在府里已经把你接回来了，您也过上好日子了。要不然，姨娘的事情，您就……” 温青若一口回绝：“不可以。我娘的死如果是下毒所致，如果不把凶手找到，把她绳之以法。” 许嬷嬷小声回道：“姑娘，可是您想过没有，如果这个下毒之人，权势滔天，咱们惹不起的话，那又该怎么办？” 温青若一口银牙死死咬住，发出细碎的冷响：“不管是谁，我都要报仇。” “小姐，打算如何处置下毒之人？” 温青若没讲话。她忽然推开窗，冷风夹杂着雨丝，一下子窜了进来。她曲着腿，双手搭在膝盖上，然后，用最温柔的话音，说出了最冷酷的词语：“如果查出来下毒之人，就把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好了。” —— 温青若每日都去老太太处抄写阴鸷文。中午就在她那里吃饭。老太太开恩，连晨昏定省都免了。小花厅里，高夫人处只坐着三位姑娘。温青弦性子急，先说道：“这五妹妹会不会也太不知礼数了，就算老祖宗高看她一眼，让她去抄书，难道就不顾母亲您了吗？” 高夫人温和一笑，话语里很有四两拨千斤的意思：“老太太的意思，咱们也不好驳回。五姑娘也好久没回来了。老太太心疼孙女，想要日日看着她，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话一说，除了温青溶之外，所有人的脸上都有了淡淡怒意。这时候，金蝶走了进来，说道：“夫人，新哥儿来了。在门口等着，说有事情要告诉夫人。” 高夫人眼神一亮，马上说道：“快，快叫温哥儿进来。” 温知新一直等在门外。他现在有些着急，今天的书还没读完，他等下还要去找老师温习。不过父亲的事情，对他来说也十分重要，他必须要告诉母亲。 还好金蝶脚步够快，马上就把他带进去了。谁知道到了花厅之后，却看到了一屋子女眷。虽然都是自己的骨肉至亲，但还是有些羞涩起来。高夫人一直对自己这个如同天之骄子一般的儿子喜爱的不得了，一看到他就忍不住眉开眼笑的。 温知新恭恭敬敬地行礼。高夫人立刻伸出手，说道：“新儿快坐，今天不看书了吗？怎么想着到母亲这里来了？” 温知新回道：“母亲，父亲派人传话来说，他已经到了素州，马上就能入京了！” 第8章 温青若在老太太那里抄完阴鸷文之后，对方并没有让她走。而且拿了一封请柬给她。温青若疑惑地接过来看，发现那请柬描画的十分精致，上面甚至画着几枝芍药花。 老太太看她似乎有点不明白，就解释道：“这是玉昌伯爵府送过来的，明日他们要在府中办宴会，我帮你讨了一封请柬，你带着拿过去。明天陪我一起去。” 温青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捏着请柬的一角，疑惑地问道：“祖母，为何带我去？” 老太太也疑惑起来：“为什么不能带你去？” 温青若下意识地摇头拒绝：“祖母，孙女觉得自己不合适，还是不去了。家里那几个姐姐都比我好，我怕服侍您服侍的不忠到，您还是带别人吧。” 这话说完，老太太似乎有些生气了。她瞪着温青若，说道：“你怎么了？你哪里比别人差？你是笨嘴拙舌，还是缺胳膊少腿？怕见人吗？” 温青若没想到这话竟然引得祖母生了气，马上闭嘴了。兰花看她不敢抬头，就立刻提醒她：“姑娘，老太太生气了，你快说些话认错呀！” 温青若立刻恭敬地低头说道：“祖母别生气。是孙女错了，不管是什么，孙女跟着祖母去。” 老太太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好了，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记得换一身鲜亮颜色的衣裳，穿的太素净了，年轻姑娘家忌讳。” 老太太说完，看着温青若答应之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温青若也不敢多耽误她的时间，拿着请柬很快走出去了。她觉得自己的手腕有点酸痛，不过温青若却并不在乎。她想快点把阴鸷文抄完，这样就不用天天到老太太屋里，自己也有时间去调查自己娘亲的事情了。 温青若拿着请柬出去，也没看路，猛不防被彩月拦了一下，才止步抬头，却看到一个高瘦男子往这边走来了。这男子一身象牙白色长衫，发带随风扬起，眼神清澈，五官端正，看着就是富贵窝儿里养出来的公子哥。 彩月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姑娘，这是新哥儿，太太的儿子。” 一听到是太太的儿子。温青若立刻意兴阑珊了起来。毕竟温青湘的排场她领教过，嫡子估计只会比嫡女更骄傲而已。她退到一边，侧身低头，就没准备给她打招呼。 温知新却在她身边停了下来。温青若及时地屈下身子行礼。口内低声说了一句：“见过兄长，兄长安好。” 温知新被她软的如同凉糕般的声音吸引了。他转过身，端详着自己这个漂亮的妹妹，问道：“你几时回来的？” 温青若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转开目光，诚实地回答：“我不记得了。大约十几天。” 温知新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他眼睛一转，忽然发现，温青若的鞋子上似乎有小块脏污的地方。他思索一会儿，从袖中掏出了块手帕子，递给了温青若，然后指了一下她的鞋子。 温青若有点迷糊的把手帕接过来。温知新没说话，转身离开了。她看着温知新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歪了两下头。她没有用温知新给她的帕子擦鞋，而是折叠成一个漂亮的四方块，跟那张好看的请柬放在一起，转身出了福寿苑。 温知新进了堂屋，发现祖母正在桌边收拾一堆书，将近一个月没见，她的两鬓斑白的头发又增加了些许。不过眼神却依旧明亮而清澈。温知新拱手行礼，温老太太只点了两下头，又把温知新叫了过来，让她帮忙给自己收拾书。 温知新听话地走过去，却注意到了桌上还没写完的阴鸷文。纸上是漂亮撷秀的蝇头小楷，一看就是出自女孩的手。温知新想起了刚才在过道里遇到的女子，就问了句：“祖母，刚才的那个女孩，就是从外面接来的五妹妹吗？” 老太太抬眼看他：“你很少问女孩的事情，怎么现在问起你妹妹了。” 温知新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是看她长得有些像父亲年轻的时候，不过不敢确定，所以来问一下祖母，她是五妹妹吗？” 老太太点了点头。温知新把书合上，一面又问道：“那您觉得，这位妹妹性格怎么样？我听说，她是在乡下长大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乡下”这两个字，老太太就觉得分外扎耳朵，让她有点不高兴了。他斜眼看着温知新：“乡下如何？我觉得你这个五妹妹不错，比弦儿懂礼数多了。你不要因为她是乡下养大，现在回府的，就瞧不起她。” 温知新身子一震，马上低头认错：“孙儿不是这个意思。” 老太太没再往下说，带着温知新一起收拾架子和桌子上的书了。 —— 温青若扭着有些酸痛的手腕，因为下午没事，她又想着自己娘的事，所以走得就慢了些。彩月在旁边说话，想逗她开心：“小姐，您说，老太太这次让您跟她一块去玉昌伯爵府，看起来，心里还是有您的。” 不过温青若现在有点心不在焉，回答的也是略带敷衍：“随便吧。祖母既然叫我去，我去就是了。刚才听兰花姐姐说，玉昌伯爵府的厨司不错，你们两个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们带些回来。” 彩月高兴道：“小姐心疼我和彩霞，我们都高兴坏了，只是小姐还要顾得自己，明日小心些是重要的。还有，看看有没有好看的公子哥儿，若是能和小姐互相都觉得不错，没准他们先一步，你就不用去国师府了呢。” 温青若只是点了点头，小声嗯了一下。她默默地想，当时温府确实送来了食物，但那只是一小罐蜜糖，娘拿它做菜，自己也是吃了的。如果说是下在家常食物里，两人基本吃的都是同样的东西，菜园里的青菜，似乎也没有办法下毒。 难道真的像村子里有的年老之人所说，娘是暴毙的吗？温青若始终不相信。她就是觉得，这件事情跟温府有关系，因为时间和事情实在是太巧合了。但是如果要说找到凶手，那么府里的所有主子，经过这件事的，都有嫌疑。 真是是不在家中的老太太和父亲，都有可能。温青若愁苦的皱起眉头，说实话，明天的宴会，她心里面一点期待都没有。两人正在返回的路上，这时候，背后却忽然有人叫她。 是金蝶的声音。温青若顿步转身，脸上挂着平和的笑容：“金蝶姐姐，有何指教。” 金蝶面色不善。温青若知道她来准没好事儿，不过还是故意问道：“姐姐有何指教？” 金蝶看了她一眼，说道：“五姑娘是忘了昨天夫人交待的事情了吗？众位小姐在花厅里等了您一个时辰了，您人还没到，奴婢没办法了，所以才过来找姑娘的。” 这话把温青若说的疑惑了起来：“什么事？我好像不记得母亲吩咐过什么。” 金蝶冷言道：“夫人昨天才吩咐下的，今日女眷都要过去，要说端午节制五毒符的事情，这个姑娘也是能忘得吗？” 温青若知道这没准就是故意找事给她一个下马威。不过也有可能是确有其事，下人没通传到也是有的。温青若点头答应，金蝶也没多话，直接先走了。彩月对温青若道：“小姐别慌，要是太太真的为难你，奴婢会找老太太替您求情。” 温青若把请柬和帕子塞到胸口处，往花厅里去了。到了地方，发现花厅里果然坐了一众女眷，看到她之后，温青弦和温青湘的眼中都有怒色。温青若定下心神，到高夫人面前行礼。对方竟然没有说什么，而是让她坐。 温青若轻手轻脚地坐下。高夫人吩咐完了事情之后，琴姨娘果然就冲着自己来了：“五姑娘，你说你让我们这一伙人在这里等了你快一个时辰，你到了之后，倒是心安理得地坐下了？” 温青弦马上给她娘帮腔：“姨娘，你知道什么，如今五妹妹是老祖宗跟前的红人，天天到她房里去抄书写字，午饭都省了，哪里还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其他人倒是没有说话。温青若知道这件事情是自己理亏，要是还硬着脖子不认错，那就是真的让别人觉得自己恃宠而骄了。温青若立刻站起来，低头认错：“母亲，各位姐姐，两位姨娘，是我糊涂，昨日听错了，忘了母亲的吩咐，还请母亲和各位责罚。” 高夫人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倒是先温和地笑了起来：“这事倒没什么，凡事以老太太为先也是要紧的。” 琴姨娘在一旁说道：“夫人，不是我说，你也太惯着五姑娘了，这样不公平，我们心里也不好受。就算为了我们，夫人，您还是主持公道吧。” 高夫人回道：“若儿，其实我真的也不想罚你，但是几位都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温青若淡然地回答：“母亲怎么责罚，若儿听着就是。” 第9章 温青弦在旁边刺打她：“这话说的，好像我们是要故意责罚你似的。” 温青若的心里生气极了。简直不想跟这些虚伪的人对话，但是又不得不对付。只能垂手站在那里，等着人发落。 最后，高夫人还是说道：“那就这样吧。你回去抄五遍《女则》，五日之后交到我这里来。” 彩月知道温青若这几天抄写阴鸷文已经很累了。要是这五遍《女则》再抄下去，手估计都要废了。她不想让自家姑娘受苦，上前刚要说话，却被温青若伸手拦住。 高夫人略带审视地看着温青若。这姑娘却已经屈身行礼谢恩：“女儿知道了，一定如期把这五遍《女则》交上来。” 高夫人点了点头。没说完几句话，众人也就散了。温青若转身先走，在回去路上的抄手游廊里，听到了温青弦讥讽的话：“她不就是爱抄书吗？这回还就能抄个够了！” 底下的仆人和婆子也开始嗤笑起来。温青若如同没听到一般，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头，脚下步子加快，带着彩月往江月阁去了。过了水镜湖，温青溶和琴姨娘先走，很快就不见了人影。温青溶赶了上来，叫住了她。 温青若立刻顿脚回头：“三姐姐有何指教？” 温青溶的眼神里似乎有点担心：“五妹妹，如果那五遍《女则》你抄不完，姐姐替你抄一遍。” 温青若笑了一下：“不必。多谢姐姐，不过是五遍而已，我抄的完。” 温青溶略带不忍地看着她，点了两下头。既然妹妹已经拒绝，她也就没往下继续说了。不过，就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背后忽然又响起了温青若的声音：“姐姐，要去妹妹院子里喝杯茶吗？” 对方似乎有点惊讶。但还是很快跟上了。两人到了江月阁。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温青若率先找了个话题：“姐姐的娘亲，是……” 温青溶面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良久，才说道：“我的亲生娘亲，是林姨娘。可是我对她没有记忆了。听说，她生下我没几天人就没了。我是跟着奶娘长大的。” 温青若觉得自己已经够可怜的。没想到三姐姐比自己还可怜。两个人忍不住多说了一会儿话，临近黄昏的时候温青若才送她回去。晚上收拾好之后，温青若洗了澡回来，发现彩月正在给她熏衣服。 架子上的衣服是一件水红色的海棠花襦裙，轻纱手感轻盈如雪，裙上的海棠花绣花栩栩如生。彩霞笑言：“小姐，您看，老太太是真的把您放在心上的，要不然估计也不会特特儿的给您送衣服过来了。小姐，明天，就穿这件衣服去吧？” 温青若点着头：“都送过来了也不好不穿。就穿这件吧。” 彩月试探着提醒道：“小姐，现在时辰还早，要不然，夫人交待给您的这篇《女则》，你就抄写一些？然后咱们早点睡觉。” 温青若几步上前，一边捻着衣角一边说道：“不抄，谁爱抄谁抄去，我没有犯错，凭什么要受罚？” 彩霞知道了今天的事情，也十分生气，就在旁边帮腔：“可不是，那明显就是莫须有的罪名，要是这些人不答应，就找老太太去。” 温青若看出了彩月的担心，伸手抚摸了几下彩月的脸颊。小丫头的脸立刻就红了。温青若略带调笑地说道：“别担心我，没事的。我自有办法。” —— 第二天一早，道路和马车很早就被清扫干净了。温府的女眷们用完了早饭，都好好打扮过了之后才依次出府，打算往玉昌伯爵府去。温青若穿上了昨日老太太着人送给她的衣服，外面罩了一件银白色云纹宫纱披帛。 彩月手巧，给自家姑娘挽了一个坠马髻，温青若只戴了素银米珠步摇，芙蓉玉石簪子，耳环也只是小珍珠制成的。不过虽然只是这样简单的装备，温青若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如同出水芙蓉，让人移不开眼睛。 温青若看到了温青弦和温青湘对自己敌意的眼神。不过她现在已经习惯了，又不能在脸上划一刀，反正不喜欢自己的总归不喜欢，就算去讨好他们，也是丢了身段而已，于事无补。马车只有三辆，高夫人和温青湘上了第二辆红色的八宝香车。温青弦和温青溶上了后面的一辆棕色锦帐马车。 只剩下温青若一个人站在原地，神色有点尴尬。温青湘掀开帘子，讽刺道：“青若妹妹，要不然你就上我们这一辆车吧。” 温青若想了一会儿，正准备迈开步子的时候，老太太的声音却从后面响起：“坐我的车过去。” 掀帘的顾青湘脸色一变，立刻放下了手，赌气地把车帘子关上了。温青若立刻回头去扶老太太，跟着她上了最前面的万字福寿马车。 上了车之后，只等了片刻，就行动起来。老太太看到温青若今天听话地穿了她昨天送给自己的衣服，微微笑了一下，但是忽而又想起刚才的事情，似乎有点不高兴，说道：“若是我刚才不出来，你就上湘儿她们那辆车了？” 温青若摇了摇头，答道：“孙女不敢，怕挤着母亲和长姐，若是祖母不赏脸，孙女也情愿坐在祖母的车辕子上。” 老太太笑了一下，忍不住道：“小猴崽儿，谁都没你的鬼心思多。”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这祖孙两个也渐渐熟悉起来。温青若甜软一笑：“祖母心疼我，舍不得让我去坐车辕子，我知道的。” 老太太也忍不住多嘱咐了她几句：“玉昌伯爵府已经承袭了三代爵位，是百年望族，他们家的规矩大，即便是去吃流水席，人客都不敢随便乱坐的，你第一次去，看什么都新奇，逛逛可以，不过别到处乱走。” 温青若点头答应下来：“祖母放心，孙女一定不乱走惹事惹您烦心。” 祖孙两个在车里闲话，觉得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到了玉昌伯爵府。温府的家眷，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走到哪里都能吸引众人的目光。那辆惹眼的八宝香车停下，顾青湘一身红衣，跟在母亲身后，一下子就抓住了众人的目光。 玉昌伯和夫人正在外面迎客。一看到温府的马车来了，马上放下跟其他人说的话，立刻走到前面去跟温老太太，高夫人和顾青湘说话。温青若自动地退后，听着众人的寒暄。她眼睛的余光扫到了三姐姐，发现她穿的也太素净了一点，跟温青弦都没法比。 她看着温青溶的样子，也觉得唇亡齿寒，在这偌大的府中，要是没有依靠，也就是随便别人去欺负罢了。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讲，自己嫁到国师府里去，也不一定就是一件坏事。 众人陪东昌伯和夫人亲自带着，到了东面的厅内。还未开席，女眷们都坐在一起说话。温青湘当然轻易地成为了众人谈天的焦点，其他人一下子都成了陪衬。温青若是生脸，且又跟温青湘有几分相似，有些人也会问问她。 不过温青若却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坐的久了，难免有些不自在。老太太看了出来，悄声对她说道：“你在这枯坐这也没什么意思，横竖还有一个时辰才开宴，你出去逛逛吧。” 温青若如蒙大赦，立刻起身从后门出去了。后门紧邻着大理石路径，穿过去之后，走过一道垂月门，隐隐地看到树林后面有一道鹅卵石小径，看起来倒是个幽静的去处。温青若打着扇子，进入了那道树林。 原来是个小花园。不过客人们大多都在前厅说话，基本没有到这个小花园里来。温青若紧绷着的弦放松了下来，看着花园里漂亮茂盛的花朵，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一个凉亭里。温青若一直用扇子挡着脸，只能看到脚下的路，人都走进了亭子里，拿下扇子，猛不防，却发现亭子里还坐着一个人。 温青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一个男子背对着他坐在那里。虽然现在世风不比从前，男女坐在一起说话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但诈然面对一个陌生男子，温青若还是惊讶。 她想转身离开，那男子却已经回过了头，显然是已经看到她了。温青若知道今天来参加宴会的都是达官显贵，自己若是这么离开，那面显得没有礼数。所以，她缓步走了上去，微微屈身福了一福：“我是温府女儿，不知道这位相公是……” 那男子一身玄色长衫，未曾束发，浓密的黑发用玉簪簪住。先时他并未回头，可是一听到温府二字，却忽然顿住，然后站起身，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温青若抬起头，看那人的面上，竟然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漂亮风情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把覆在脸上的面纱都撑起来了一大块。 “你姓温？是温相的女儿？”男子的声音很好听，但是却有点沙哑。 温青若点了点头。那男子却忽然走近，温青若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一下子撞在了栏杆上。 第10章 男子好像笑了一下。他的眼睛弯起来，带着明显的嘲弄。温青若被这眼神激的生了气，索性抬起脸问道：“相公为何发笑？” 那人身量很高，温青若只到他的胸口。但还是抬起头，毫不怯场地跟他对视。这人实在太无礼了。近着来看，男子的皮肤完美的没有一丝瑕疵，如同白玉般。他放肆地把温青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问道：“你排行老几？” 温青若眯起眼睛：“跟你有什么关系？” 男子还是一副笑颜，但声音却忽然变得阴狠了起来：“你最好说实话。” “我不说，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如果你不说，我就在这里亲你，然后叫人过来，你觉得这样会不会很丢脸？” 温青若觉得自己真的生气了：“你要不要脸！”说完这话，她就转身要走。 男子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动作，伸手摁住了栏杆，挡住她的路径：“所以你最好给我说实话，我保证不动你。” 温青若懒得跟他再纠缠：“老五，最小的那个。” 男子清澈的瞳孔一缩，片刻之后，眼睛的弧度却弯的更大，说道：“你长得不错，声音也挺好听的。就是看着有点小。” 这是遇到登徒子了！没想到玉昌伯爵府这样的宴会，还有这种人出现。自己散散步都能遇见，看来这京城中的权贵，也都是一个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过温青若对付这种人确实有一手。她看了看那男子的手，威胁道：“我告诉你，你的爪子最好别往我身上放，我父亲是温相，未来夫君可是当朝国师，你要是轻薄于我，我怕你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轻风拂过，男子身上的味道传过来，虽然清新淡雅，却带着纯男性的气息。温青若不想看他那双漂亮又带着满满风情的眼睛，索性不再去看他，但是自己的脸却在不知不觉间全都红了。 男子嗤笑了一下。停顿片刻，他放开了阻拦住自己的手。温青若立刻后退好几步，拉开了自己跟他的距离，马上跑开了。 直到回到厅内的时候，温青若还惊魂未定。她的脸如同被火烤了一样红，连喝了两杯茶。温青溶察觉出了自己妹妹的异样，小声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出去逛了这一圈之后，脸变得这么红。” 温青若愣住了。总不能跟自己姐姐说，她刚才遇到登徒子，想要轻薄于她吧。想了一会儿，她只是摇头说道：“没有，只是刚才走过鹅卵石小路的时候，猛不防被林子里面的热气扑着了，没什么大碍。” 温青溶也没怀疑，就继续跟她闲聊了。温青若虽然也每句话都回他，但是眼睛却在不住的往外瞄，也不知道那男子在什么地方，不过男客不跟她们在一处，八成也不会有机会见到了。 宴席很快开了。玉昌伯爵府打扮清雅的丫鬟们端着清一色的檀木托盘，给各桌上菜。那些菜色都是山珍海味，有很多温青若连见都没见过。温老太太没有跟高夫人和温青湘坐在一起，而是坐在了温青若她们这一桌。 温青若有点心不在焉，所以一直没动筷子，老太太以为是她不敢，就亲自动手，夹了一块乳酿鳜鱼给她。温青若听话地吃下。老太太的眼神却经常往旁边瞟。温青若忍不住问：“祖母，您看什么呢？” 老太太回了她一句：“你看，安陵太君也来了。就坐在那边。她好像在看你。” 温青若心里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转头一看，果然和安陵太君对视上了。温青若大大方方地笑了一下，安陵太君一愣，既然露出了个欣赏的笑容。 顾二夫人道：“母亲，您看，这五姑娘看起来倒是落落大方的。虽然从前她似乎也没经过这样的场合，好像也并没有因为我们家又跟她提亲就不高兴或者闹起来。” 安陵太君素来淡定惯了，如今只是说道：“这可真是世态炎凉。从前咱家珏儿醒着的时候，京城里的姑娘，大的，小的，没有不想巴结的。自从珏儿不省人事，这些人如今见了我们，跟黑煞神一般，唯恐避之不及，这姑娘倒是淡然，可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顾二夫人面上没说什么，只是点头说对。不过心里却在默默地想，这肯定不是假的。因为对于现在的国师府来说，除了一个虚悬的爵位，现在老的老，小的小，晕的晕，人人都觉得国师府是日薄西山了。虽然现在有皇帝罩着，基本上是有求必应，但是就好比一潭死水，没人愿意去用儿女一生的幸福去下赌注。更很快圣心难测，说不定过几年，就又变了。 即便这姑娘只是一个庶女，但也是温相生出来的，身份自然贵重，如果要配亲，只能是配到比国师府好的，所以人家根本没有必要讨好国师府，也万千没有必要作假。 所以顾二夫人倒是对这个长相漂亮的小姑娘印象很好。因为她了解自己的小叔。那是一个长期浸泡在黑暗里的人，如果，他还有很小的几率可以转醒的话，那么温青若对她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个小姑娘，柔软温柔，听说她从小的经历不好，但是却能变成这样的性格，实属不易。顾二夫人想到这里，不由地举起了酒杯，对着温青若示意了一下。 温青若立刻站起来，端起了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了。温青弦似乎很看不惯她的样子，对温青湘小声说道：“长姐你看她那个样子，恐怕别人不知道她的夫家是国师府一样。” 不过温青湘的心思却并没有放在这个庶妹身上。她小声地问坐在旁边的自家母亲：“母亲，听说今天玉昌伯爵府的小儿子回来了，是吗？” 高夫人回道：“他是今天回来。”她知道女儿是什么意思，马上道：“你在这等一会，刚才金蝶告诉我了，她去问了谢三公子，他现在还在房里换衣服，说一会儿要去湖边散步，等下人会来告诉你，你自去就是。我会叫人看着的。” 顾青湘笑道：“多谢母亲。” 高夫人还不忘嘱咐道：“记得小心一些，说话注意点分寸，别忘了你可是相府嫡女。” 不多时，温青溶小声地对温青若道：“五妹妹，在这坐着太闷了，你能不能陪我出去逛逛。等回来估计就差不多要散场，我们也好回家了。” 温青若点头起身，跟着温青溶一道走了出去。两人顺着前面的门来到湖边，却发现湖中央的水亭子里面，温青湘似乎在跟一个年轻男子在说些什么。温青若忍不住看了一会儿，温青溶却伸手拉住她：“五妹妹，咱们还是回去吧，在这看什么。” 温青若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站在那里。她怕温青溶弄出什么动静来，就带着她躲到了后面的树丛里。温青若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温青溶不要说话。温青溶果然乖乖地闭了嘴。离得距离很近，两人可以清楚地听到凉亭里面说话的声音。 那个男子大约是玉昌伯爵府的家的公子。看着年岁也不大，不过锦衣玉冠，风度翩翩的，看起来倒是白净的很。温青湘大概对着男子有些好感，连说话的声音都软了几个调：“几日没见到墨哥哥，你去哪里了？” 谢故墨的声音虽然温和，却给人一种冷冷的感觉：“多谢温妹妹关怀，我去城外帮陛督造行宫了。” 温青若忍不住看了这青年两眼，他看起来也就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却已经可以办这样的大事了。看来真是青年才俊，不可小觑。能得到皇帝这般青眼，怪不得平时目无下尘的温青湘都要这么主动热情的跟这人讲话了。温青湘娇俏一笑，说道：“前段时间哥哥送的玉镯，我收到了，我很喜欢呢！” 谢故墨似乎笑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说道：“妹妹喜欢吗？可我前段时间送去的时候，妹妹不是还冷若冰霜吗？不知道妹妹看的是镯子，还是看的是人？” 这话里的讽刺意味实在是太明显了。温青湘生来骄傲，听到谢故墨这么刺她，心里肯定不高兴，但是又想起来母亲嘱咐自己的话，她咬着樱唇，小声说道：“故墨哥哥，，你是知道的，我们家管的严，不敢随便与男子亲近。” 温青若探出了一点，想听听他们接下来会说什么。谢故墨果然不客气地说：“温相家教严我当然知道，不过，妹妹头里说不便与男子亲近，今日却又在这凉亭之中与我私自会面，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难道温府不准说话，倒准与未婚男子私会吗？” 温青湘瞪大了眼睛，嘴唇也不用自主地颤抖起来。她羞恼道：“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谢故墨拱手道：“我前面还有事，妹妹也实在不适合耽误那么久了，还是快些到前面去要紧。” 第11章 温青湘气的跺了跺脚，赌气般的转身离开了。温青若直起了身子，忍不住笑起来。连从来谨慎惯了的温青溶也捂嘴直笑。没想到两个人走出来散散步，竟然遇到这种事情。没想到，两人的动静许是太大，把凉亭里的谢故墨惊动了。 谢故墨也是刚要走，被声响惊动，一回过头来，却看到了两个笑嘻嘻的小姑娘。一个打扮的清新淡雅如同兰花，一个活泼明艳如同水中芙蕖。两个这样的女子站在一起，连谢故墨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温青若感觉到这边有目光在望自己，就转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玉昌伯爵府家的小公子在看她们两个。温青溶急的往后躲，温青若却知道现在不能失礼，强拉着温青溶往前走。谢故墨也走了出来，对两人道：“不知道这二位世妹是……” 想到刚才这位公子让温青湘闹了个好大的没脸，温青若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就多跟他说了几句话：“谢四哥哥好，我是温府的五姑娘温青若。”说完，她拽着温青溶的衣袖，说道：“这是我三姐姐，温青溶。” 谢故墨整理了一下衣带，说道：“唐突两位世妹，还请见谅。” 温青若摇摇手，跟她寒暄了片刻，知道不能离席过久，就转身离开了。两人走出去之后，谢故墨却还留在原地，看着她们。 温青溶似乎感觉到了后面的目光般，转头看了一眼，果然对上了谢故墨的眼光。她发现了对方的怔忪，忍不住莞尔一笑。谢故墨完全看呆，还想走上去说几句话，但是回过头的时候，佳人却已经不在了。 两人回来之后，宴会也已经快差不多结束了。温老太太看温青若似乎很喜欢桌上的那道糖蒸酥酪，就亲自把兰花叫过来，吩咐道：“你去告诉他们的厨司一声，这糖蒸酥酪我很喜欢吃，叫他们给包两份，我带回去吃。” 兰花答应下。很快就离开了。老太太也站了起来。温青若立刻道：“祖母不用帮我去要这个，这个东西吃不吃都无所谓的。” 老太太没说话。玉昌伯爵夫妇亲自送他们出了府门。上了车之后，温青若想起今天在玉昌伯爵府里遇到的那个登徒子，心里就是一阵生气，一个大男人戴面纱，真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 老太太手里一直拿着一封信，读完了之后，笑向温青若道：“你父亲明日就回来了。” 温青若怔愣片刻，脸上露出了个毫无破绽的笑容：“父亲快回来了吗？那太好了，我也在盼着他回来呢！” 老太太明显没有看出温青若的虚情假意和紧张，反而欣慰地笑了一下。温青若靠着车壁，心里默默叫苦，自从自己回到了温相府之后，简直就像个陀螺一样，从来没有一天真正轻松悠闲过。 好比刚才在玉昌伯爵府吃饭，吃的东西确实是山珍海味，可是却要做的端端正正，那小腰带紧的她连气都喘不过来，头上的步摇首饰沉甸甸的，还要时刻注意跟人说话的分寸，根本就是在活受罪。 温青若忽然想念起从前在乡下生活时候的村宴来。虽然菜色比不上这里，但是却都是大家热热闹闹的坐在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畅所欲言，比现在要要轻松的多了。想完了这里，她的思维又飘到了自己未曾谋面的父亲那里。 老太太说过，自己跟他长得两三分相似。她也听说过，父亲年轻时男生女相，风流俊朗，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可是温青若有记忆以来，却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也从未踏足过自己和娘亲生活的那个有些狭窄和破败的院落。 如果娘亲真的谋害了他，又在生下自己之后跟他争吵，那父亲的心里，大约是有十足的恨意吧。不仅讨厌她，甚至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一并讨厌。 现在想想，如果不是因为国师府的威胁和画像，自己或者这辈子都不会进京了。温青若低下头，自嘲地笑了一下。 —— 这一晚上，温青若也没有睡好。她有点紧张。跟见自己的祖母不同，她现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亲。她觉得温相八成不会待自己好了。毕竟对于男人来说，曾经让他讨厌的女人，她的骨肉，也同样让人讨厌。 第二天清晨，温府的下人们都早早地起来，用清水清扫路面，修剪花枝树枝，高夫人吩咐，又特意把老爷的书房和住处里里外外全都收拾了一遍，温青若早上出来的时候，发现整个温府竟然在一夜之间，看起来整齐了许多。 她有点惊讶了。往福寿苑去的时候，一路看到小厮，并那些丫头婆子们，一个个都安静了很多，比从前也都规矩了。温青若忍不住摸摸自己的头发，看看自己的穿戴，确定没有哪里不合规矩之后，才缓步走了进去。 想是还没到时辰，温相还没赶到。温青若又来早了，兰花还在往香炉里面放香饼。温青若听到她小声嘟哝：“这香饼子又要用没了，怎么都到了夏天还用的这么快。” 温青若素来挺喜欢兰花这个姐姐，就说道：“兰花姐姐，夏日用鲜花也是可以的。” 兰花笑言：“五姑娘，您还不知道老太太的性子，花园里的那些花，是不让奴婢随便摘的，我要是想出去一次，也难，这东西还不知道托谁去买呢！” 温青若刚要回话，却看到温青湘已经步入了屋子。或许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她现在看起来面色有有点不好，高夫人也有点憔悴。温青若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在说玉昌伯爵府小公子的事情，这对母子现在这样，也算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或许是自己没有控制住目光，就多看了她两眼，温青湘注意到她的目光，说道：“五妹妹，你在看什么？” 温青若眯眼笑了一下：“看姐姐这件衣服真是好看，跟您很是相配。” 温青湘看她的神色，忽然觉得对方是在讽刺她，马上说道：“上次妹妹在我裙子上溅了水，不知道那件衣服干了没有。” 高夫人的眼神也落在自己身上。温青若听到了后面的动静，忽然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说道：“姐姐的衣服，妹妹已经亲手洗完熏好了，姐姐若是需要，妹妹下午就给您送过去！” “你……” “是谁要让五丫头洗衣服呢？”话音还未落，只见温青溶已经扶着老太太，从屏风后面出来了。温青湘大惊，看到老太太生气的脸色，马上站了起来，嘟哝道：“祖母。” 老太太离开温青溶的手，坐到正座上，微仰着下巴看高夫人：“怎么，你自己的女儿房里没有丫头吗？要让五丫头给她洗衣服？” 高夫人皱起眉头，马上认错：“是媳妇管教无妨，请老太太责罚。” 老太太哼了一声；“我可不敢责罚你，可别来日，你也让我给你洗衣服。” 这时，高夫人的丫鬟金蝶帮忙解释道：“老太太别错怪了我们姑娘，是五姑娘把水溅到我们大小姐身上的。” 老太太的目光扫到了温青若身上。脸上也有些许怒气。温青溶也在担心地看着她。 温青若心里知道，老太太对自己的怜惜和疼爱，随时都会因为自己的失格而失去，所以一定要小心谨慎。 她思虑片刻，低头说道：“回祖母的话，是孙女不小心，将水溅到长姐身上的。孙女也没有其他意思，长姐让我洗衣服是情理之中，现在衣服也已经洗好，我下午就会送过去。” 老太太冷笑了一下：“你看看，你这个做长姐的，还不如自己的妹妹。下雨溅上些泥水是正常，你们都是你父亲的女儿，你怎好叫她亲手给你洗衣服？” 温青湘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温青若走上上前，小声道：“祖母，是孙女有错在先。” 这时，彩霞站了出来，说道：“老太太，我们姑娘这几天手也难受，夫人让抄的那五遍《女则》还没写完，要是还做这些，姑娘的手只怕就要废了，大小姐要如何责罚，奴婢情愿领受。” 老太太看了看温青若细瘦的手腕，瞪着温青湘道：“好了，这五遍的《女则》，就让你姐姐替你抄写好了。你知道礼数，何必还要抄这些？” 温青湘瞪大了眼睛，委屈的眼泪一下子就溢出了眼眶。温青若坐了下来，面上还是十分无辜的表情，似乎欲言又止，还想要帮温青湘说话的样子。老太太看着她，说道：“若丫头，等下你父亲就回来了，你现在很想见他吧。” 温青若笑言：“当然。孙女很想见到父亲呢。” 老太太笑道：“那你今天见过你父亲之后，明天就出府去逛逛，看看京中景致，如何？” 温青若喜出望外，立刻起身谢恩。温青湘更加生气，羞恼之下，一口银牙接近咬碎。 一语未了，只听得外面一声通传：“老爷到了！” 第12章 温青若的后背一下子就绷直了。还好女眷们见了父亲首先都是要回避下的。所以自己跟着三个姐妹退到了屏风旁边。 当温若甫的身影出现在堂屋中的时候，本来以为心湖没有波澜的温青若，还是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她想象过很多次，父亲的样貌究竟是怎样的。她现在，终于能看清楚了。温若甫如今已经年近五十，可是容貌却依然可以看出年轻时候的风采。 温青若看到了自己那双跟他极为相似的眼睛，还有高挺小巧的鼻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怪不得老太太说，自己是跟父亲最像的。温青若忍不住看呆了。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上了不可泯灭的痕迹，但却还是那样让人移不开眼睛。 温青若总算知道温家儿女出众的相貌都是遗传谁的了。老太太看到自己的儿子，几乎是立刻就留下了眼泪。温若甫穿着一件绛紫色圆领官服，一路上饱经风霜让他看起来有些憔悴。他见到自家母亲，上前几步，直接跪在了地上：“母亲，为儿的回来晚了，不能尽孝膝下，所幸皇恩浩荡，召儿回京，才能略尽孝心，还望母亲，不要怪罪。” 老太太双手把温若甫从地上扶起来，宽言安慰道：“你回来就好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温青若注意到了跟在温若甫身后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自己那天在廊上遇到的，高夫人的嫡子温知新，还有另外一个年级稍微小一些的，大约是琴姨娘的儿子温林凡。 老太太和温若甫正在寒暄。温知新似乎意识到了有人看自己的目光，立刻转过头来，却对上了她略带着羞怯的眼神。不过少女很快回转过来，对他报以一个温和的微笑。 温知新怔愣片刻，也回给她一个笑容。本来只是简单至极的事情，却被温青湘尽收眼底，再加上刚才的事情，她就更不高兴了。 这小庶女真的是一个狐狸精，喜欢勾人的心魂。这时，老太太先开了口：“女孩儿们也都想你了，见见她们吧。”说完，就吩咐兰花把几个女儿都带了过来。温青若深吸了两口气，跟在最后，也走了出来。 女儿们行礼之后，老太太先把温青若叫了出来，对温若甫道：“五丫头接回来了。五丫头，还不快些给你父亲行礼。” 第一次见到父亲，温青若知道自己要行大礼。就跪在地上，给温若甫磕了一个头。她的声音似乎是抑制不住的颤抖：“青若见过父亲，父亲万安。” 温青若低着头，不敢看他。片刻之后，她听到了温若甫有些冷淡的声音：“起来吧。” 心里有点说不清楚的心绪。本来已经做好了答话的准备，可没想到，温若甫根本就没有问一句，很快就把目光转移到了温青湘的身上：“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温青湘生气地看了看温青若，刚想说点什么，但是却对上了祖母带着警告的眼神。她吓的立刻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温若甫也没有询问其他两个女儿的情况，只说了几句话，就让她们先走了。 女眷们转身离开了，公子也紧跟着出来。刚出了福寿苑，温青湘就几步上前来，一把揪住了温青若的衣袖：“我告诉你，今天的事情，我记住了。” 温青若莞尔一笑：“妹妹回来许久，还没能让姐姐记住，实在是我的过失。不知道妹妹还要做多少事情，才能让姐姐，印象深刻呢？” 温青湘眼睛一瞪，竟然扬起手来，温青若闭了闭眼睛，等着那巴掌打在自己的身上。 但是，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温青湘伸出去的巴掌，竟然直接被一只白皙的手握住了。 众人全都愣在了原地。温知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这里，他抓着妹妹的手，神情十分严肃。温青若立刻往后退了两步，跟温青湘拉开了距离，手指抓住栏杆，防备地看着她。 温知新开始斥责温青湘：“她怎么你了，你扬手就要打人？” 温青湘的声音里带着十足十的委屈：“哥哥，你没看到这个小庶女刚才是怎么对我的！她害我抄了五遍《女则》！” 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温知新看向温青若，发现她一张小脸都委屈的块团起来了，而且他素来知道自己妹妹的性子，知道她“自命不凡”惯了，所以这次大概又是她欺负别人在先，没想到现在连这个新来的柔弱漂亮妹妹也不放过。 温知新安抚了一下温青若，又转头低声呵斥：“回你自己的屋子里去，别再出来了。” 温青湘恨恨地盯了温青若一眼，转身离开了。等到她走了之后，温知新才上前说道：“妹妹，你没事吧。” 温青若立刻摇头，小声说道：“兄长别担心，我没事的。” 温知新只能替她妹妹给温青若道歉：“五妹妹，你别生气，我替我妹妹给你认个错，可好？” 温青若看着他认真又愧疚的样子，也忍不住想要逗逗他：“哥哥若是要道歉，以后对我好点就是了，不用做其他的。” 温知新愣住了。温青若知道自己不能纠缠太久，就很快抽身离开了。回到江月阁，发现彩月正在那里收拾衣服，温青若上去看看，正是前日温青湘让自己给她洗的那件。彩月见二人回来，说道：“姑娘，前日你说给大小姐洗的衣服都已经洗好了，您看什么时候给她送过去。” 温青若连看都不看，坐到桌前喝了杯茶水：“不用送了，她估计用不到这件衣服了。” 彩月疑惑道：“那姑娘的意思是？” 温青若淡淡地回答：“到后面去烧了吧，我以后也不想看到这东西。” 彩霞悄声向彩月道：“你都不知道，小姐今天可厉害了，三言两语，老太太就把夫人让抄的那五遍《女则》，给大小姐抄了。” 彩月夸赞起来。温青若依旧坐在那里默默地喝茶，一句话都不说。许嬷嬷也听到了三人的谈话，忍不住出来劝她：“姑娘，你这么惹怒大小姐，只怕她以后会对你不利。” 温青若嗤笑一声：“反正她总归一直都不喜欢我，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费心讨好，她也不会高看我半分，还不如做点有用的事情，咱们自己也痛快。” —— 温若甫没说上几句话，就立刻换上官服，匆匆进宫了。临近午饭的时候回来，又赶到了温老太太那里。母子二人一起闲谈吃午饭，只有高夫人和温知新陪着。 温青若不用到前面去，倒也乐的自在。她这几日正在绣一个荷包，淡蓝色的仙鹤图案。今天刚刚完工，温青若把荷包悬挂在腰间，照着镜子。收拾香料的时候，她忽然想起兰花今天嘟哝的要香饼没快没了的事情。 她对彩月道：“彩月，你去前面告诉兰花姐姐一声，她要的桃花香饼，我去给她买。晚上就给她送过去。” 彩霞知道温青若要出府，高兴的不得了，彩月也喜出望外，马上就出门到前面去了。温青若在屋里换好了衣服，就带着彩月和彩霞出府了。她带了不少银两，时间已是下午，主仆三人去了最热闹的一个商街。 温青若想到，已经快过端阳节了，就买了些五彩丝线，彩色缎子，打算回去坐些小玩意儿。逛着逛着，就已经快到黄昏了。温青若拿出兰花在走前给她的纸，按照上面的地点，找到了那个香料铺子。 这条巷子有点偏僻，人烟稀少，铺面的门脸也不大。温青若带着疑惑踏进去，刚一进门，就闻得到阵阵香味。这铺子别看表面上显得有点寒酸，可是里面的装饰却十分精致。柜面后坐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风韵犹存，正在摇着手里的扇子。 温青若走到那人面前，拿出手里的纸，说道：“温府来的人，来买桃花香饼的。” 那女人立刻站起来，笑言道：“哟，温府的贵客！可口渴吗？要不要坐下喝些茶水？” 温青若答道：“不了，府里还有事，我只买些桃花香饼就要回去了。” 老板娘转身看了看，打开柜子找了片刻，回身为难地说道：“客人，可不巧了，桃花香饼没有了。” 温青若“啊”了一声。拒绝了老板娘要给她些其他香饼的请求，毕竟老太太只喜欢这个。 老板娘便道：“我才想起来了，刚才有位官人买了好些桃花香饼去了，这季节潮湿，只怕他用不了那么多，不如姑娘就问问他去？” 温青若喜出望外，立刻问道：“他走了多久了，往哪个方向去了？” 老板娘热情地把她带到门口，指着西边的巷子。又道：“那位相公才刚走，想必没走远，姑娘快点去追，应该能追上。” 温青若让拎着一堆东西的彩霞和彩月两人等在店内，自己提着裙子追了出去。跑了好一会儿，温青若果然看到前面有个身穿蓝色衣衫的高瘦男子。 第13章 看背影，那男子的手里端着东西，大约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人。温青若加快了速度，跑到男子背后，叫道：“相公请等一等。桃花香饼可否匀我一些，我可以……” 男子闻言，顿住脚，转身看向她。温青若看到那男人的样子时，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心里默默骂道，果然是冤家路窄。 竟然是那天在玉昌伯爵府戏弄自己的登徒子！那男子显然也认出了温青若，眼睛又弯起来，闪着戏谑的光。一看到他，温青若马上就不想再继续之后的交谈了。 她摇了摇手，转身要走，那男子把东西放下，几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直接把她带到了巷子深处。这男子虽然看着很瘦，但是力气却大的很。温青若挣脱不开，竟然就被他拽着直接到了巷子里一个僻静的角落。 男子放开了手。不过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了。他还是带着那个面纱，但是好像比上次见面戴的那个还要厚些，已经看不清他的鼻子和唇角。 不过，能生出这样好看的眉毛和眼睛的人，其他地方，应该也不会太差吧。男子高大的身影在温青若的头顶上散下一片阴影，温青若厌恶地瞪着他。不过男子却像没看到般，依然开口打招呼：“温家小姑娘，又见面了。这次要什么？” 这话说的，好像自己一直在问他要东西。温青若扭过头，冷冰冰地回答：“本来想要些桃花香饼回去给我祖母，不过知道有这东西的人是你，我就不想要了。” 男子嗤笑了一声，又走到温青若面前，说道；“怎么，怕你以后的国师夫君生气吗？没事的。他是个活死人，不会知道今天的事情。” 温青若打开了男子的手，说道：“你要是真的缺女人，我出银子，你去找一个。别把自己弄的发情的野兽似的。”不过，她很快就疑惑起来，公卿之间结亲，而且又没有定数，这人怎么会知道的这样清楚。 男子看着温青若的眼睛，忽然笑了起来：“你虽然长得很漂亮，但还没达到让我疯狂的地步。” 温青若转过身，整理着自己被弄乱的衣角：“那样最好。今天真是出门不利，香饼没买到，还遇到你。后会无期。”温青若甩下了这几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男子却直接无视了温青若的讽刺，转身走到那堆东西面前，拿出了一个漂亮的锦盒，又回到温青若面前：“给，你不是要这个吗？给你。” 温青若顿了良久，狐疑地拿过对方送给她的桃花香饼，她握着盒子，还不忘再仔细地检查一下。确实是桃花香饼，这人没耍猫腻儿，但是她又奇怪起来，这人怎么一反常态，这么大方起来了。 她把盒子往对方手里一推，说道：“我不需要，你赶紧走吧。” 男子眯起眼睛：“如果这东西对你不重要的话，你也不会追出来要吧，拿去。” 温青若没来由地厌烦了起来，拍开了男子递过来的东西：“不需要了，你自己拿走。我还是那句话，后会无期。” 没想到，温青若还没走出去几步，对方却已经拽住了她的手腕：“我说了，你需要这东西，拿走吧。不然，你府里那位挑剔的人，估计会抱怨吧。” 温青若很讨厌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她瞪了男子一眼，费力的抽出了自己的手腕。但或许是自己强硬的神情不耐烦的话语刺激到了。他竟然直接攥住温青若的手腕，把她摁在了墙上，半分也挪动不了。 男子眯着眼睛警告道：“嘴硬也要有个限度，不要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要害你。” 不知道为什么，电光火石之间，温青若竟然看到了男子眼睛里升腾起来的寒气，让她一下子就害了怕，也忘记了动作。 男子把盒子塞到了她手里。温青若眨眨眼睛，打算给他银子。但却没想到，男子扫到了温青若腰间挂的那只新荷包上。他伸手就把那东西拽了下来：“这个就当谢礼。” 温青若又羞又恼，指着男子的背影，愤怒道：“你要不要脸！” 男子伸了伸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直接消失在巷子深处了。温青若手里握着锦盒，脸已经红到了耳根。 不过天色也已经不早了。温青若不敢耽误太久，回到了香料铺子。彩月和彩霞两个人明显已经等急了，但看到温青若回来，还是先关心道：“姑娘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我和彩月都要去找您了。” 温青若立刻摇摇头，拿着锦盒说道：“没事。东西拿回来了，我们回去吧。天色也已经不早。” 彩霞和彩月不明就里，但也都起身跟着温青若一起离开了。 主仆三人带着一大堆东西回了府。彩月是个心细的人，马上就注意到温青若身上没带这自己新绣的那个荷包了。她问道：“姑娘，那个荷包，您没有带吗？” 温青若愤恨地回答：“被一个无赖抢走了。” 彩霞信以为真，骂道：“是什么人？还敢抢姑娘的东西？回去告诉老太太，把他找出来，打四十板子！” 彩月垂头笑了。温青若握着锦盒，疑惑地说道：“这香料铺子真是奢侈，人家去买香饼，他们就送这么好的盒子吗？” 彩月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啊姑娘。这肯定是那位给你香饼的相公的盒子，说来也是，他连盒子都一起送给姑娘您了呢！” 温青若嫌弃地瘪瘪嘴：“我才不想要他的东西。”不过，这句话说得很是小声，连彩月和彩霞都没有听到自家姑娘的小声嘟哝。 —— 天色渐晚，温若甫到丽景轩去吃了晚饭。高夫人许久不见自家夫君，自然是想念的很，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摆到桌子上。 但是温若甫这个人，在官场上混迹惯了，已经习惯了尔虞我诈，步步为营。经常戴着面具说话办事，即使面对最亲近的妻儿，有时候也难以把最真的本性露出来。吃着高夫人为自己精心准备的饭菜，他能做的也只是浮面上的称赞而已。 高夫人又往温若甫夹了块酒酿猪肚之后，温柔地笑道：“老爷，旅途劳累，等下您用完饭，我给您烧些水，好好地洗个澡。晚上就歇在我这里吧。” 温若甫点了点头。半晌，才说道：“辛苦夫人了。就按你的安排办吧。” 高夫人立刻道：“老爷快别说这话，这是我应该做的。老爷，您今天见了儿子女儿，心里高兴吗？孩子们都很想您呢！” 温若甫道：“我这一趟是离家太久了。可是天子有令，江南水患需要人去巡查，我也不敢耽误。这次回来，还是有了天子的恩令，一是我已经年老，不便总是在外，二是孩子们都已经大了，也该到了议亲的年纪，没有父亲是不行的。” 高夫人转了转眼睛，说道：“五丫头的事，老爷知道吗？” 温若甫点头道：“知道。我听说国师府来了人了，五丫头能主动想到替她姐姐，这是好事。看来五丫头的心里还是有温家的。” 高夫人不懂声色地放下了筷子，说道：“我也是这么说呢！老爷不知道，说起来那天也是奇了，国师府来要人，五丫头打扮好了出来的时候，跟画像上的女子，真是太像了。不仅是眉眼，连衣服发髻都相像极了。” 听了这话，温若甫思考片刻，就停下了筷子。他的眉头蹙起，问道：“五丫头看过那画像？” 高夫人摇头道：“没有。五丫头说她没看过。” 温若甫没回答，默默喝了一口汤，又问道：“湘儿呢？怎么不叫她一起过来用晚饭，今晚好菜这么多，咱们两个也是吃不完的。” 高夫人又给温若甫夹菜，看起来欲言又止的样子。温若甫追问道：“你说吧。” 高夫人回道：“是湘儿犯了错。那日五丫头溅了水在她身上，湘儿生气，让五丫头给她洗，不知道这事怎么让老太太知道了。就让她抄五遍《女则》，是她有错在先，老爷不用管。” 温若甫没讲话。他直接撂了筷子，也没留在高夫人那里洗澡吃饭，而是转而去了琴姨娘那里。他走了之后，金蝶悄声对高夫人道：“夫人，您刚刚怎么对老爷说那些话？如果不说的话，老爷今晚估计就歇在您这里了。” 高夫人冷笑一声：“让老爷留在这里住又有什么好？” “要是让他去琴姨娘那里，琴姨娘肯定又要乱说了。夫人您不在乎吗？” 高夫人坐了下来，又开始冷静地吃东西了：“乱说就乱说吧，我还怕她不说。” —— 温青若当晚回去之后，就立刻把桃花香饼送给兰花了。兰花感激不尽，当晚就用上了。正好老太太也在屋内，温青若就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老太太年老的人，晚间觉不是很多，又问了温青若很多从前在乡下的事情，一来二去，到半夜才回去。 第14章 温青若这天晚上睡的有点晚，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就没什么精神。偏偏这天还有晨醒，温青若吃过了早饭用凉水匀面却还是觉得昏昏欲睡，可是今日晨醒还是在正厅，温青若到的就有些晚，进屋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赶到了。 无视温青湘刀子一样的眼神，温青若淡定地坐在了位置上。高夫人道：“今日老爷也会过来，有事要跟你们说，就等等吧。” 温青若心里默默叫苦，本来自己都快困得睁不开眼睛了，还要在这里等，估计不直接睡过去都是好事了。温青若只能低下头，掐着手，好让自己不睡过去。可是十几岁的人都不能缺了睡眠，到最后的时候，她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所以温若甫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温青若坐在那里，低着头，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起身行礼的时候，也是半闭着眼睛。温若甫的脑海里一下子就翻腾出了昨天高氏对自己说的话。 他立刻蹙起眉来，鹰般锐利的眼睛看向了她。温青若也抬起头。本来以为父亲会关心一下自己，但是却没想到，他竟然出口就是责备：“你刚回来，不知道规矩礼数，父母也会原谅你，可是你怎么这么没有仪态，站在这里还是昏昏欲睡的。” 温青若张了张嘴，刚要辩解，温若甫却制止了她要往下说的话：“回去好好思过吧，想想怎么在父母和兄长面前做到一个女儿的本分，知道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 温青溶看了她一眼，想要上前给自己求情，温青若却立刻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接下的动作。她叹了口气，恭敬地回答道：“是，女儿知道错了，回去会好好思过的。” 温若甫只是摆了摆手，说道：“行了，去吧。” 温青若攥紧了拳头，指尖泛白，片刻也不多停留，直接转身离开了。她觉得有点难受，像是喘不上气来那般。 可是她的步子实在走的太快，彩霞也跟不上。温青若一口气走到了院子外面，过了水镜湖，终于顿住脚，彩霞走到她身边，却发现温青若紧紧抿着嘴，眼睛里朦胧着水汽，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彩霞心疼了。说起来，姑娘的亲娘已经没有了，好久没见的父亲，本来以为会喜欢自己，但是老爷好像也并不把她当回事，昨日见面冷冷淡淡，今天又出口斥责惩罚，确实是有些过分了，也难怪姑娘会伤心难过。 温青若尽力地控制住自己不要哭出来，她用力擦了擦眼睛，尽量温柔地对彩霞道：“我没事的，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彩霞抓住温青若细瘦的手腕，关切道：“小姐，别难过了，你还有我，还有彩月呢！” 温青若挤出了一个实在不怎么漂亮的笑容，缓慢地点了点头。 —— 温青若回去就躺在床上睡着了。彩霞，彩月和许嬷嬷三人，都不敢去吵她，只能躲在屋外的葡萄架下闲话。温青若本来很伤心，但是终究抵不过困意，很快睡去了。晚饭没有吃，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温青若睁开眼睛，忽然想起跟郑玄约定的事情。 她“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马上穿好衣服开门出去了。月色之下，郑玄果然已经站在了那里，看起来等的已经很久了。温青若绾了绾头发，小声道：“不好意思，我睡昏了，你等了很久吧。” 郑玄弯了弯嘴角；“你睡昏也不是一次两次，我已经习惯了。”他说完，把一个包袱丢了过来，说道：“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拿过来了。” 温青若极了过来，喜出望外：“多谢你！你办事太厉害了！竟然真的找到了。” 郑玄冷哼一声：“你把这东西埋的这么深，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面究竟是什么？” 温青若走到石桌前坐下，示意郑玄也坐下，然后，她打开了包袱。里面只是些女子的衣服，首饰，还有些杂物之类。郑玄挑了挑眉，问道：“就是这么个东西，你就让我挖地三尺去找？” 温青若抬起头，竟然无比认真地说道：“不。这是我娘去世之前，用的所有东西。” 郑玄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你要做什么？” 温青若回答道：“我敢确定，我娘就是这府里的人毒杀的。所有我要找出来，给她下毒的凶手是谁，我一定要把那个人找出来。” 郑玄很直接地说道：“你去哪里找？你都不知道人家把毒下在什么地方。” 温青若皱眉说道：“所以我让你去找这个包袱，这是我娘在去世之前用的东西，毒药八成就在里面，只要知道毒药下在哪里，找到凶手就不难了。” 郑玄借着月色，看了看包袱里的东西，他拿起了一个小瓶子，说道；“有可能是这个蜜糖罐子，可能是把毒药放到蜜糖里，是个好方法。” 温青若摇了摇头：“不是的。这个东西我也吃了，没毒。” 郑玄蹙起眉，也在包袱里寻找起来，无比认真地模样。温青若不觉看的呆了。半晌，她的心里竟然泛起阵阵酸意，快把她的眼泪逼出来了。 月色之前，郑玄听到小丫头略带无助的声音：“郑玄，是谁派你来保护我的，是父亲吗？” 郑玄手中的动作一顿。他没答话，但温青若却已经开始追问了：“是父亲吗？” 郑玄的心中有一丝不忍。这么多年来，温青若从来没有问过派他来保护自己的人是谁，郑玄也没说过。或许，在她的心里，还是保留着那么一丝幻想，觉得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还是关心自己的。 但是很可惜，郑玄从来都不懂撒谎。他诚实的回答：“不是。你早该知道的。” 温青若把包袱系上，趴在了桌子上。郑玄听到了她吸气的声音，也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那算了，我不问了。郑玄，谢谢你。”温青若用极小的声音说道。 郑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温青若没阻止，也没有拒绝。因为说句实话，她现在实在是有点难过。 月华成帐之中，包裹住了石桌旁边的男子和女子。清辉之下，女子的云鬟带着淡淡幽香。她的手臂伸出来，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胳膊。郑玄移不开眼睛。这是头次，他放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子。虽然他不过活了自己人生的小段，但是，郑玄却觉得，自己再也不会看到比这还美的场景了。 这天晚上，温青若跟郑玄聊了很久。夜深了之后，郑玄才离开，温青若也进屋了。她躺在床上，却久久闭不上眼睛。这两天来，她总算明白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对她并没有什么好感，凡事不问青红皂白，就要直接惩罚她。 既然他不仁，那就别怪自己不义了。温青若坐了起来，把包袱塞到自己床底下的暗格里，掐指一算，马上就要端阳节了，介时京城里还有龙舟大会，依照祖母的意思，自己大概也会参加，父亲既然已经到了京城，想必这几日，国师府也该来人了。 —— 事情果然不出温青若所料。温若甫回来的第三天，国师府就来人了。而且是现在袭爵的顾均亲自带着人过来的。这些天的事情下来，温若甫对温青若也有了怨气，便也不想多留这个女儿。 何况把她嫁给国师，对于温府来说，都是有益无害的。所以温若甫的态度，倒是比温老太太还好了很多。两家的亲事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所以在中午的时候，温若甫还特意把温青若叫到福寿苑去，陪着他们一起吃午饭。 温青若特意打扮的好好的去了福寿苑。进了正厅发现，温若甫，高夫人还有老太太都在。这种场合，温青若已经见怪不怪了。行礼之后，就自顾自坐了下来。 温若甫也一改前两天的冷漠态度，伸手对她说道：“坐吧，尝尝你母亲亲自下厨做的饭。” 温青若淡然道谢，默默吃着碗里的冬菇炒笋片。味道不错，可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样虚情假意的态度，反而更加让人难过。 老太太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五丫头。看着她恭敬的样子，老太太反而觉得更加自责愧疚，对高夫人甚至是自己的儿子都生了气。 高夫人素来是个会看人眼色的人，见到这样，竟然亲自给温青若夹了好几筷子菜。旁人看起来，还真是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温青若看着高夫人那张带着面具般笑容的脸，觉得自己已经快吐了。 这人心思极深，说起来，也有杀害自己母亲的嫌疑，还有琴姨娘，雪姨娘，除了祖母之外，每一个人都有嫌疑。本来自己没打算怀疑父亲，但是现在看来，温若甫也有杀死自己娘亲的嫌疑。一想到这里，温青若觉得自己夹菜的手都有点颤抖了。 不过，不管是谁，只要是杀了自己娘亲的人，都会偿命。 作者有话要说：吚吚呜呜，大家新年快乐！！！ 第15章 这日清晨，就是端阳节了。温府里大大小小的院子，蒲艾悬门，虎符系臂。温青若早上把自己做好的五彩丝绳戴在手腕上，又吃了好几块五毒饼，就到了该出府的时辰了。 温青若换好了衣服，小声抱怨道：“看来在府里当小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每天都是出去，见人就要笑，脸都要僵了。真是懒得出去。” 彩霞笑道：“来日等小姐嫁了人，成了国师夫人，出去的时候还多着呢！” 温青若垂下了眼帘。彩霞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马上就闭嘴了。不过片刻之后，她又抬起头，假装没心没肺地笑了一下：“是啊，等嫁过去也好，就是委屈了你们两个，跟着我一块都死气沉沉的。” 丽景轩内，高夫人和温青湘也换好了衣服。温青湘看起来有点担心，又悄悄地问自己的母亲：“母亲，你说今天的事情，你有什么把握吗？” 高夫人放下了手里的粉盒，说道：“你不要慌张坏事。母亲就可以给你报仇。” 温青湘强迫自己定下心神：“母亲放心，这次女儿绝对听话。不过，您怎么忽然想起对付这个小庶女了？” 高夫人冷哼了一声，说道：“因为我发现，她是个很高傲，也很危险的人。别说是你，就连我，她也未必放在眼里，我从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得出来。虽然表面上温顺的跟个动物一样，但是在她的心里，估计连吃咱们的肉，喝咱们血的心思都有。” 温青湘嗤之以鼻：“就凭她，还是做梦去吧。” 高夫人寒声说道：“所以我们就要让那个小庶女知道，即使她嫁到国师府里去，成了国师夫人，有些事情她也永远不能做，也不要让她敢做。” 温青湘缓缓点头，但是片刻之后，她的柳眉又蹙了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青若收拾好了之后，到福寿苑里去找祖母。刚到屋里，就听到老太太欣喜地跟她说道：“你快过来，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温青若凑了过去。老太太手里拿着一块玉质温润通透的玉佩，正在仔细地欣赏着。她把那玉佩比到温青若腰间，说道：“国师府送来的，跟着昨天的礼物一起，还有几匹蜀锦和苏绣，都是上好的，来你把这个玉佩戴上。” 温青若也没扭捏，拿过来之后就爽快地戴上了。老太太看她低头整理窄袖上衫，裙子下面的云锦小靴子露出来，发髻梳成单螺，看起来很利索，颇有几分英姿飒爽之感。 老太太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遗憾：“国师府那边来人说了，立秋之后就要和八字娶你过门了。” 温青若正在系袖口的丝带。听到老太太说这话，脸上连半分表情的变化也没有。只不过是点头称是。自己收拾完了之后，又主动帮老太太穿衣服。她小声说道：“祖母，国师府送的东西，您喜欢什么就随便选些，孙女不喜欢奢华，也不爱那些花儿朵儿的。” 老太太转过头，用手捏着温青若的下巴：“这些都是你应该得到的。不必拘谨。” 温青若不好意思地笑了。祖孙两个刚刚收拾好，就到了该出府的时辰，温青若照例跟老太太同乘一车，因为不知道龙舟会的地点在哪里，就问自家祖母：“祖母，城外有那么大的河吗？” 老太太回道：“洛江在那里。那条江很大很宽，每年端阳节那里都有很多龙舟可以看。” 温青若问道：“那城里的百姓也会去吗？人是不是很多？” 老太太笑道：“我就知道你这丫头待不住。今日人很多，热闹极了。除了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家伙之外，你们这些年轻的姑娘和公子们，都是聚在一块玩的，不用守着规矩醒着神儿，跟庶民一样，开心就好了。” 温青若开心的笑了起来。这些日子在府里快把她憋坏了，就连出去，也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吃吃喝喝，一点自由都没有。今天可以去江边子，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开心了。所以一下车，温青若就鸟儿一般飞了出去。 温青溶无奈地笑了一下。温青湘嗤笑了声，小声说道：“没见过世面。” 空气中飘着糯米的甜香。江上浮着龙舟，远远近近的，少说也有十来座。不远处就有一排，龙舟竞渡之间，旗脚飞扬，坐在船上的汉子们拼命地摇动着船桨，都在奔着远处那个象征着胜利的红线进发。 温青若在旁边的小摊位上买了一个金丝蜜枣粽，凑到岸边看起热闹来。今日到这里来看的人很多，还有不少世家公卿家的公子小姐，有些还是熟脸。 龙舟的船桨溅起来的水花时不时地打着岸边姑娘们的裙角，引起一阵阵嬉笑。这时，一座龙舟已经率先到达了红线附近。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汉子忽然起身，拽起了那根绳子。 温青若也情不自禁地跟着一起欢呼了起来。看了半晌，她觉得有些倦了，就想去找温青溶一起到别处逛逛。却没想到这会儿人已经开始多了起来，温青若在人群里艰难地走动，但是那里面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温青若急于想走出去，别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背后有一只手在推着自己。 她转头去看，但是并没有看到推她的人是谁。就只能这么走出去。谁知道人挤人之间，不知道怎么回事，温青若竟然走到了一个窄巷口。四下看看，周围并没有几个人。周围的环境太过吵闹，也没人注意到这里。 温青若立刻意识到不对，转身要跑，但是手臂却被一个人紧紧地抓住了。她立刻转头去看，一个身材偏胖的男人正在不怀好意地看着她。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瘦子，也是满脸的无赖相。 她瞪圆了眼睛，挣扎着想要逃跑，其中一个人却立刻捂住了她的嘴，让她发不出声音。另外一个拽着她的腿就往窄巷里拖。 温青若剧烈地挣扎了起来。但是这巷口还有一道窄门，似乎是放杂物的。温青若根本折腾不过这两个无赖，没片刻就被拖拽了进去，他们还随手关上了门。温青若的眼泪因为恐惧和无助，已经落了下来。那两个无赖不断地凑近他，色眯眯地说道：“小姑娘，陪我们玩玩怎么样？” 温青若的手指紧紧抓着墙壁，努力保持着冷静：“我劝你们一句，最好不要动我，我是丞相的女儿，要是你们伤害我，就算你们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无赖走到温青若面前，直接双手摁住了她的肩膀。他们身上的味道让人觉得恶心，他的眼睛里闪着狼一样的光芒，凑到了自己的脸边：“什么叫伤害，我们兄弟让你快活快活！” 温青若闭上了眼睛，在那个无赖要亲自己的时候，从头上拔下金簪，想要跟这两个人做最后一搏。但是，预想中的恶心接触却并没有到来。 窄巷的小门传出了一道巨响。紧接着，传来了男子的声音：“放开她！” 两个无赖立刻住了嘴。他们也有点被吓到了。因为这个地方，按理说不会被人找到的。 温青若猛地睁开眼睛，看向门口。门口站着的那个男人，竟然是跟自己有两面之缘的登徒子。他还是带着面纱，但是声音跟自己从前两次见到的时候，却是大不相同了。 两个无赖被人撞破，恼羞成怒，看这男子并不健壮，他们又有两个人，拿着棍子往他前面走，一边走一边还骂骂咧咧地说道：“妈的，敢坏大爷的好事，看大爷我怎么收拾你！” 男子看起来根本没有再怕的。他微微转身，竟然直接把自己刚才推开的门关上了。四个人一下子就被关在了里面。温青若大惊失色，毕竟这男子看起来实在不怎么能打，而且，对方还有两个人。 但是，男子却毫不紧张。他转身，神色自若地朝着两个无赖走过去。胖子举起手里的粗棍，冲着他的头打过去。但是那东西还没打到身上，就被他伸手握住了。 男子冷笑一声，用极快的速度转到他后面，伸手一折，那人蹄髈般的手臂竟然被生生折了个弯，他竟然把这个看起来比他壮两倍男人的手臂硬生生地折断了。胖无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以极为扭曲的姿势倒在了地上。 “你他妈还愣着干嘛？捅死他！” 瘦子这才回转过来，掏出了手里的刀子，往男子的腰间刺去。温青若反应过来，立刻把手里的簪子丢了出去：“小心！” 男子微微点头，如同闪电般转身接过，直接让那瘦子扑了个空。紧接着，温青若的那根金簪就刺进了瘦子的肩膀，血溅当场。瘦子倒在地上之后。男子看着毫无挣扎之力的两人，看起来似乎是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他把那胖无赖像拖猪一样拖到了瘦无赖的身上。 两个人同时发出了混杂着□□声的惨叫。 第16章 做完这些之后，男子竟然连气都不喘。他踩在瘦无赖的背上，两个人就动不了分毫了。温青若这才回转过来，缓慢地凑了上去。她实在是太惊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风度翩翩，眼波流转的人，竟然这么厉害。 男子弯下身，阴冷的声音响起：“你们两个就这般不济，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 他脚上用力，那两人就痛叫不已。温青若几步上前，提醒道：“别放了他们，我要审问。” 男子一愣，却松了脚。口内道：“回去告诉派你们来的人，下次再来动手，就回不去了。” 他把簪子从瘦无赖的肩膀上硬生生地扯出来，冷道：“滚。” 温青若阻拦道：“别，别让他们走。”看着那两人仓皇逃窜的背影，她竟然想要上去追，然后意料之中地被男子抓住了手腕。 “你就算审问他们也没用。他们估计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两人这几手，一看就是下等货色。” 温青若顿住，思考片刻之后，才恍然大悟。她缓了缓神，然后有点愁苦的摁住额头，说道：“多谢你了。” 对方没有回话。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巾，擦干净了温青若的金簪后，又递给她：“弄脏了，回去好好洗洗吧。” 温青若忽然回想起来自己上两次对他的粗暴态度，一下子有点羞愧。男子看向他，面纱之下的嘴角弯起弧度，又用那种略带暧昧的声音逗她；“怎么，觉得自己以前做的不对，想跟我道歉了吗？” 温青若低头笑了一下。果然眼前这个人是聪明极了。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她也不掩饰，诚实地说道：“之前是我错了。” 男子摆摆手，说道：“不必了，给谢礼就行。” 温青若没来由地紧张起来，她搓着衣角，小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男子被她逗笑了。直接说道：“你觉得我想要什么。” 温青若低下头，羞恼道：“你今天救了我一命，按理说，我应该……不过我真的有婚约了。” 说完之后，她又抬起头，似乎想要询问男子到底想要什么。但是对方却忽然笑了起来，小声说道：“你放心，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会对你这么一个小姑娘做出趁火打劫的事情，你放心吧。” 温青若整理了一下发髻，又听到男子的声音：“不过，我还是真是有点嫉妒你夫君了。” 温青若十分惊讶，低头小声笑了一下，跟着那男子出了巷子。在他跟自己告辞的时候，温青若的眼里忽然闪出精光，他拉住男子的衣袖，说道：“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男子一顿，眯了眯眼睛，说道：“好啊。” 男子离开之后，温青若在原地没走。因为她知道，八成会有人来找她的。果然，还没过片刻，却看到那边温知新匆匆跑过来的身影。 温青若低头，踢到了一块小石子。然后，她扫到了跟在他身后的人，高夫人，温青湘。她冷笑了一下，继而又抬起头，冲着温知新露出一个完美的没有任何破绽的笑。 “兄长，怎么了？”温青若温和地问道。 温知新瞪着眼睛，把温青若上上下下都扫了一个遍，又问道：“五妹妹，你没事吧。” 温青若歪头笑了一下，看着温知新的表情，似乎真的很担心。温知新走过来，说道：“刚刚划龙舟的时候你不见了，找了你好久，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 虽然温青若刚刚没事，但还是怕温知新看出什么来。所以就带着他往那边走了。这个时候，高夫人和温青湘也赶了过来，看着温青若衣衫整齐的样子，不由得心里一惊。温青若冷笑一下，给高夫人和温青湘行礼，抬起头来之后，唇角的笑意未褪，但是这个笑容在高夫人和温青湘的眼里，却带着满满的挑衅意味。 温青湘看着母亲，她也是满眼狐疑。温青湘先忍不住，急切地问道：“你怎么没事？” 温青若抬起头，眉眼弯弯地说道：“怎么了？妹妹出去随便逛了逛，感谢夫人和姐姐，这么辛苦过来找我。” 温青湘上前几步，还想说话，高夫人却拉住他的手臂，制止了她。她微笑了下，用爱怜的声音说道：“你没事就好。今日人多，你别乱跑，等下就找不到了。” 温青若恭敬地答应下来。高夫人和温青湘也不再多话，都转身离开了。温知新留在她身边。这让温青若有点不自在，不过片刻之后，温青溶就赶了过来。温青若这下有了借口，笑着对温知新道：“兄长，我要跟姐姐走走。就不能陪您了，实在抱歉。” 温知新倒是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好，你们玩吧。等下我再来接你们，小心一点。” 温青溶看着温知新离开的身影，悄悄向温青若笑道：“五妹妹，哥哥素来冷淡的很，没想到还是挺关心你的。” 温青若眼睛往下一扫，看到了自己裙角的那块血迹。估计是那个瘦无赖的。还好高夫人和温青湘没有到后面的巷子里去看，要不然又会见到那里面更多的血迹了。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温青溶，她神色自若，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 温青若抓住温青溶的手，笑道：“姐姐，你怎么不陪着老太太，跑到这里来找我。” 温青溶回道：“没有。刚刚老太太说要自己看戏，我就出来逛逛，本来想找你，结果遇到一个人，给我耽误住了，妹妹，你别怪我……” 温青若敏锐地察觉了出来，问道：“姐姐，你说什么，你遇到哪个人了？” 温青溶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摇头解释：“没有，没有遇到哪个人。就是，一个朋友而已。” 温青若凑近了她，眼睛里闪着坏意的光芒：“这个人，是不是姓谢？” 温青溶恼羞成怒，竟然伸手推了自己一把：“你这丫头，少信口胡说。” 看来自己猜对了。温青若摇着头，揽住他的肩膀，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哎，看来当初，我拉姐姐出去逛是对的，要不然，你们两个也不会，一顾留情，他也会来找姐姐了。” 温青溶羞恼道：“你少胡说，我们只是碰巧遇到，他说，温家的女儿，他都是印象深刻的。” “是吗？那他怎么没有对大小姐印象深刻，没有对我印象深刻，偏偏就对你印象深刻了？” “你这蹄子！贫嘴贱舌的说你姐姐，不想活了是不是！”温青溶说完，就伸手去打温青若。姐妹两个就在人群里追逐打闹了起来。闹够了之后，温青若又主动抓住温青溶的手腕，问道：“姐姐，谢家公子看起来人不错，他家又是世家大族，你们两个如果真的互相喜欢，叫他早日来提亲不久好了。” 温青溶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却忽然消失，低着头说道：“不会的。我们之间，没有可能。” 温青若也严肃了起来，她扳着温青溶的肩膀，说道：“姐姐，为何这么说？” 温青溶的声音里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悲伤：“他，是姐姐的人，姐姐想要嫁给他，我是没有机会的。就算跟他接触。也只是讨人厌而已。而且，我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虽然这话说的很伤心，但是确实是这个道理。她的心里也难过起来了。嫡庶有别，说起来就是这个样子。虽然家族也希望庶女可以可以嫁得好，但是却永远也不能拥有跟嫡女争夺的资格，说白了，就是选人家挑剩下的。 所以温青若才会被要求嫁给顾珏，温青溶还在等待着。她们两个都没有娘亲，情况比同是庶女的温青弦还要难堪。温青溶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难过，就说道：“五妹妹，你别为我伤心，我没关系的，真的。” 但是，温青溶却猜错了。她顿住步子，把温青溶推到墙上。温青溶撞了一下，不明就里地看着她。温青若慢慢凑近，露出明亮的牙齿，她贴着自己的耳朵，小声问道：“姐姐，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也看上谢家小公子了，你喜不喜欢他，就这一句话。” 温青溶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变了一副嘴脸。她张了张嘴，说道：“我，觉得她不错。” 温青若眼中精光乍现：“三姐姐，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可以帮你，让你嫁到谢家去。只要你配合我，至于那个温青湘，她不会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实在让人难以置信。温青溶看着自己的五妹妹，她的眼神无比认真，一下子就让她失去了意识。所以，她也只能点头了。温青若浅浅一笑，嘟起饱满的嘴唇，竟然直接亲了温青溶一口，然后笑着说道：“好啦，这就算约定成啦！” 温青溶愣在原地，摸了摸自己刚被亲过的左边脸颊，指着温青若跑开的身影：“你这蹄子别跑，等我抓住你给你一顿好嘴巴！” 但是她已经跑开了。温青溶一边追着她，一面有些开心地想道，她或许真的不会再孤单了。 第17章 下午的时候，温青若和老太太，温青溶三个吃了午饭之后，又看了一下午的赛龙舟。温青若这回乖巧多了，所以根本也不往外跑，就安安静静地陪在了老太太身边。 黄昏时刻，他们就回到了温府。温青若一路上却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跟中了邪似的，她竟然把自己死守的那个秘密告诉了那个蒙面的男子。而且还让她帮自己。就算他是个聪明的，也不能保证就可以把自己的秘密守住，也不能保证就可以帮助自己把秘密揭开。 到底是自己一时冲动了。不过今天的事情，大约是有人指使的。温青若觉得高夫人和温青湘的嫌疑最大，可是也不能保证，就是她们两个。毕竟没有实证。其实那个面纱男子说得对，就算把他们拷打致死，也未必会问出什么东西来。因为幕后主使之人，大约也没有跟他们直接见面。 温青溶看出了温青若在思虑事情，担忧地问道：“五妹妹，你怎么了，发呆想什么呢？” 温青若的出神被撞破，立刻抬起头来，说道：“没有。我今天想着，我看到了顾府的二夫人，带着她的小儿子，也来看龙舟了。” 老太太插话道：“是了。刚才安陵太君还来找我搭话，说是顾珏的生日就要到了。国师府还要请你去做客呢。” 温青若愣住了，继而飞快地说道：“国师府顾珏不是已经不省人事了吗？为何还要过生日。” 老太太淡淡地回道：“他确实不省人事了。但是这也并不妨碍他过生日。国师府一直都是给他过生日的，他醒不过来，说白了，就是大家一起吃饭罢了。” 温青若用手支着下巴，表情也愁苦起来：“那为何要叫我去？” 老太太自然地回答：“因为在国师府人的心中，你只不过是未曾过了明路的国师夫人。他们估计已经把你当成了一家人来对待。” 温青若无奈的摇了摇头。老太太看着她，说道：“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叫人去告诉国师府，就说你最近不宜出门，你就留在家里吧。” 温青若回道：“祖母，不必了。国师府既然请我去，那我就好了。过个生辰又没什么。” 老太太道：“可这次跟之前不一样，这次国师府只邀请了你一个人。你确定你自己去的话，没有问题吗？” 温青若转头看了自家三姐姐一眼，转回头对老太太道：“多谢祖母关心，我自己也是可以的。” 老太太看她这样，也就没再坚持，就答应下了。不过温青若的心里却有点忐忑。或许是最近的日子过的太紧张了，都快让她忘了自己还有一个有着铁一般婚约的夫君了。 —— 顾珏的生日就在后日。温青若自己也在想着，是不是应该给他准备一份礼物。想来想去，还是老太太帮她解决了这个难题。 “我这里有个玉扳指。是你祖父在世的时候戴的，既然是以后你要嫁的人，就把这个拿给他去吧。就算是我的心意。” 温青若诚惶诚恐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那枚玉扳指果然玉质温润，看起来就价值连城。温青若不敢要，推辞了一番，老太太却叹了口气，说道：“不过就是一个死物而已。顾珏是醒不过来了，但是你得日子，还是要好好过下去。” 她摸着那个玉质温厚的戒指，缓缓地点了点头。她拿着扳指盒子，走出福寿苑，本来想要去找温青溶说话，没想到还没走出去几步，竟然就在门口看见了她。 温青若几步追了上去，只是却对方却好像并没有看到她，而是在快速地跑着，也不知道怎么了。温青若拍了拍彩霞的肩膀，说道：“你去追一下，看看三姐姐怎么了。” 彩霞立刻听话地跑了上去。没一会儿功夫就拦住了温青溶。温青若看到她的脸色也不是很好，就马上追了出去。走近了之后才看到，温青溶的脸色看起来竟然很红，左半边脸颊都肿了起来。 看来是挨了别人的打。温青溶看到温青若关切的眼神，好像更加委屈，连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温青若拉住她的手腕，说道：“姐姐，你跟我去江月阁吧，我给你擦点药酒。” 温青溶答应了下来。两人拉着手一同去往江月阁。到了屋里之后，温青若就快速拿出了药酒，让温青溶坐在了面前的桌边，开始仔细地给她擦药。 温青溶咬着牙，眼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很快地流了下来。温青若温言安慰道：“姐姐，你稍微忍一下，很快就好了。” 上完了药之后，温青若才试探着问道：“姐姐，你这脸，是谁打的？” 温青溶嘴硬道：“不，不是谁打的，只是我自己不小心。” 温青若的语气里带着责备：“姐姐还不打算跟我说实话吗？” 温青溶看五妹妹如此关系，少不得说了实话：“五妹妹，我脸上的伤，是长姐打的。” 温青若脸上立刻出现了愠怒的表情。她冷笑一声，说道：“我猜的没错。果然是她。是因为谢家的小公子吗？” 温青溶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温青若把药酒瓶子往外面一摔，说道：“这也太过分了，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告诉祖母去！”说完，她就站了起来，想要往前面去。 温青溶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拉住了温青若的手，说道：“五妹妹，别去。别因为把你也连累了，本来姐姐就已经迁怒于你了，你现在还要过去，不是上赶着把自己送给她吗？” 怒气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温青若抽开自己的手，说道：“姐姐，你不能再这么忍气吞声了，要是一直这样，你想想，以后你会嫁给一个什么样子的人？更何况，你不是本来就跟谢小公子有情吗？” 温青溶哭着说道：“五妹妹，没用的。今天长姐说的对，我这种没娘的女子，不过就是被人随意去欺负罢了。算了，我们无缘，这些事情，本来也是我不配想的。” 温青若觉得自己更加生气了。她按住温青溶的手，说道：“姐姐不要自轻自贱。都是一样的父亲的女儿，难道就因为她托生在夫人肚子里，比咱们略好些，所以就要任由她去欺负吗？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听完了她的话，温青溶的脸色果然发生了一点变化。她抬起眼睛，小声地说道：“五妹妹，我们真的可以……可是，我害怕……” 温青若正色说道：“姐姐，我可以帮你，可以让你如愿嫁给谢小公子。” 温青溶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她抬起头，握住温青若的手指：“五妹妹，你千万不要为了我去得罪别人，不要做傻事。” “姐姐放心。今天打在你脸上的巴掌，妹妹早晚会让那人还回来。只要谢小公子心里有你，我就可以帮你。” “五妹妹。我，我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温青溶双手发抖，不断地说着感谢的话。 温青若安抚了她好一会儿，又亲自把温青溶送到她住的地方。几番折腾下来。她自己也累的很，就顺着水镜湖的石桥，一边看风景一边缓步往回走。 彩霞和彩月老实地跟在身后。温青若看着升腾起水雾的湖面，心里谋划着如何把温青溶和谢小公子的婚事促成。且不论别的，成全人家的婚姻，也是好事一桩。现在重要的是，要尽快让谢小公子明白自己三姐姐的心意，让他知道她也是喜欢他的。 正好，过几天就是国师顾珏的生辰了。温青若自己前去，倒是比之前更方便些。她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见一见谢小公子，让他明白心意，然后才能再有之后的安排。 温青若一面想，一面缓慢地点头。彩月和彩霞也不打搅她。因为自家姑娘想事情出神的时候实在不少。温青若偏着头，她敲了敲乌黑的发髻，摸着戴在上面的金簪，又想起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郑玄了，也不知道她去哪里。 说来，自己前天在巷子里遇险的时候，心里总在想着，郑玄会不会出现。虽然他本人一直都是神出鬼没，经常找不到踪迹，但是想一想，自己小时候贪玩，有次差点从山坡上坠下去，就是郑玄出现救了她。 那是她第一次遇到郑玄。当时温青若只有五岁。郑玄也是个孩子，虽然看起来比自己年长两三岁，但是却成熟多了。掰着手指头数数，自己从五岁那年遇到他开始，后来有几次遇到危险，几乎就要受到伤害，郑玄经常及时出现救下了自己。 温青若并不经常与他交谈很长的时间。郑玄总是来无影去无踪，不知道都在忙什么。一开始自己还问过他，但是对方却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后来温青若也慢慢习惯，索性不再问了。不过这一次，郑玄消失的时间不短，温青若还是有点担心的。 她思索良久，最后才缓缓起身，小声对站在身后的两人道“好了，我们回去吧，不早了。” 作者有话要说：读者小天使们新年快乐！留评掉落新年小红包！ 第18章 温青若回到江月阁，看了一会儿彩霞和彩月在那里修理葡萄架。时间就已经不早了。她收拾好了睡下，却总觉得心里有点慌，就好像预感那般。 果然，还没等自己睡下，窗棂上就又响起了敲击的声音。温青若本来就是和衣而卧，这下很快就完全清醒了。她立刻整理好衣服走了出去。发现郑玄正站在游廊里。月色之下，温青若看到他穿了一件很华丽的锦缎衣服，甚至还带了发冠。看起来俊逸极了。 温青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会儿，调笑着开口：“你最近这些天都不见踪影，是去偷穿戴了吗？一下子就变了这么多，跟你之前不太像呀！” 郑玄却并没有应答温青若的调笑。他的神色十分严肃，慢慢凑近了她，说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要小心。” 对于他忽然离开一段时间这种事情，温青若已经习惯了。她自顾自坐到了栏杆上，说道：“行啊，去多久？我自己会小心的。你也小心。” 郑玄皱着眉头，看起来很是愁苦。温青若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郑玄没回答她的话，温青若知道他有难以启齿的原因，自己追着问似乎也不太好。她安静地等待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郑玄忽然转过身，从怀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塞到了温青若手里，嘱咐道：“这个腰牌给你，你要是有什么危险，就到城里柳树巷里西边的第三个院子，敲门进去，给他们看这个牌子，他们就会帮你了。” 温青若攥着牌子，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上面有三个用小篆刻成的字：碎星门。她仔细想了想，自己好像并没有听说过这个门派。郑玄既然把这个牌子给她，难道他就是碎星门中的一员吗？ 多年的疑惑终于让她忍不住问了出来：“郑玄，你是碎星门中的什么人？成员，长老，还是少主？” “这个不能说。” 温青若向来知道的。郑玄是这样的人，他有很多秘密，不喜欢说话，也不屑于解释。他只说了这几个字，温青若就知道自己不该再问下去了。她站起来，本来想嘱咐几句话，但是郑玄却推开了屋门，直接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温青若心里一惊，因为郑玄是从来都不进自己的内室的。虽然彩霞，彩月和许嬷嬷都睡在后面的下房里，跟自己这里隔了一段距离，但是总要避嫌。 不过看着他走进去，温青若就知道，他应该是有事。因为今天的郑玄，看起来有点反常。她跟着走了进去，看到郑玄在屋子里走了一会儿，最后坐到桌边，竟然直接把自己的上衣脱了下来。 温青若立刻挡住了眼睛。耳边却听到了郑玄的嗤笑声：“我受伤了，劳烦你，帮我包扎一下。” “你，怎么，不去医馆。”温青若转过身，不去看男子那片光滑的胸膛。 “对手有些厉害。我头脚去医馆，后脚就会被他抓住。丫头，你也不想看我横尸荒野吧。” “你从哪里招惹来这么厉害的对手啊！”温青若小姑娘家，虽然害羞，但是心里也知道，郑玄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也不会让自己给他包扎伤口。 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温青若没再扭捏，给他倒了一杯茶：“你先喝口茶顺顺气，我到后面给你拿包扎要用的东西。” 温青若走到外室，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拼命忍住自己想要问郑玄伤势和造成伤口的人的冲动，最后，又装作平静地抱着药箱回来了。 她坐了下来。郑玄平坦的胸口上有一道很长的剑伤，似乎简单的处理过，可还是在往外渗这血珠。对手出剑狠辣凌厉，郑玄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没想到还会被伤成这样。他距离自己很近，鲜血，热气和汗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温青若的心不自觉地跳的快了起来。 “这是国师府的金疮药，止血和疗伤的效果都很好，不过上着的时候有点疼，你忍着些。” 温青若尽量放清了自己的力量。用银勺把药粉覆盖住郑玄伤口的时候，她还是听到了对方抽气的声音。郑玄紧紧咬住薄唇，光洁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疼就不要硬忍着！”温青若叹了口气，把桌子上的蜜饯推了过来，说道：“吃块糖吧，吃点甜的，就不会觉得有那么痛了。” “你拿我当三岁孩子哄吗？”郑玄硬邦邦地说道。 温青若很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是很厉害，但也不是铁打的，以后注意保护好你自己。这样受伤，你有几条命可以顶住？” 郑玄低笑了两声：“所以，你这算是担心我吗？” 温青若手上用力，郑玄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她又立刻轻手轻脚起来，她看着郑玄拼命忍痛的样子，再次出言说道：“你不要总是如此了，如果能够寻求帮助的话，何必总是一个人呢？” 郑玄没回答她的话。温青若拿出白布，站了起来，仔细地把他的伤口包住。郑玄的目光随着她移动，然后，他不受控制地问出口：“你想嫁给那个活死人国师？” 温青若手上的动作一顿，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已经定下来了。父母的意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过几天他生辰，国师府还要我过去。” 郑玄立刻道：“我马上就要离开京城。如果你不想嫁给她的话，我可以带你走。” 温青若目光往下。她起身很想问一问郑玄，用什么样的身份带他走。他已经受了伤，要是带上自己，也是多个累赘，没准到最后他也会被连累。 可是她没有说出来。只是说道：“郑玄，我有告诉过你我母亲是为何而死吧。她是为人所害，而且我怀疑，凶手就在府里。可以我现在的身份，没有办法去查，但如果，我是郭师夫人，那一切就不一样的。” 郑玄瞳孔微缩。但是最后，他却露出了一个悲伤却的笑容：“我知道了。” -- 郑玄包扎完了伤口就离开了。温青若清理了屋子里的东西，把那块牌子小心放好，趁着月色躺在床上，但是却久久无法入睡。她心里知道，郑玄这次的到来跟之前有所不同。可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按理说，郑玄是江湖人士，受伤也是在情理之中。不过在温青若的记忆里，郑玄从来没有受过那么重的伤，要达到让她给处理伤口的地步。温青若又想起了那块牌子，搜索拼凑着之前记忆的碎片，但是却没有一丝跟碎星门有关的事情。 --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度过了两三天。温青湘如今不得祖母的心，索性也不去福寿苑。温青若的阴鸷文虽然已经抄完，但是每天还是会陪叫去跟老太太说话。这天，温青若在福寿苑用过早饭之后，顺着游廊回去，走到西面院子的时候，却忽然迎面跑过来一个婆子。 那婆子急匆匆地跑着，往这边跑过来，也不知道闪躲。彩霞立刻上前，把温青若护在身后，直接叫住了那个婆子，出口教训道：“慌慌张张地跑什么！一点规矩都不知道，吓着了姑娘，你担得起这罪过吗！” 婆子知道自己错了，立刻停下认错，但是双手却依旧不停地发抖。温青若知道必然是发生了大事，所以就软着声音问道：“这位妈妈，出了什么事情，你且慢慢说来。” 那婆子索性跪了下来，口内说道：“姑娘，实在不是奴婢要故意冲撞您的，您不知道爸，那边有死人了！我看到害怕，所以就跑过来了。” 温青若心里一惊，立刻问道：“是哪里死了人，死的是什么人？” 那婆子起身回道：“回小姐的话，不知道，有两个呢！就泡在那边井里面，手脚肿的有这么粗，奴婢也不想跑的，但是，实在是太吓人了！” 温青若一听说是两个人，心里立刻狐疑了起来。虽然彩霞和彩月看起来都有点害怕，但是她还是坚持道：“你带我过去看看，我想知道死掉的是什么人。” 婆子有点不敢去，彩霞和彩月女孩儿家，心里自然也害怕。但是在温青若的坚持下，那婆子也只能带着温青若过去了。不知道人是什么时候死在井里面的，但是因为这里是僻静的角落，从前基本没什么人过来的，所以现在也没有人发现。 婆子在井前面好几步的地方停下，指着那边说道：“五，五姑娘，就在前面那个水井里面。奴婢害怕，实在不敢过去了，还请您见谅。”温青若摆了摆手，自己壮着胆子往前面走。刚到水井旁边，就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温青若在彩月和彩霞的搀扶之下，用帕子捂住嘴，装着胆子往里面看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因为那水井里面，死掉的尸体，正是前两天调戏自己的那两个无赖。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要注意做好防护工作哈！出门记得戴口罩！ 第19章 温青若捂住了嘴巴，往回退了好几步，直接坐在了冰凉的花坛边上。彩霞立刻上前，关切地问她：“姑娘，是不是看到死人吓坏了，您别害怕，奴婢们都在这里呢！” 实在说不出话来。温青若强迫自己忍着，因为不能把这件事情告诉彩霞和彩月，这样也只会让她们替自己担心，然后更加难过而已。她用了很长的时间才缓过来，这时候，彩月却远远地看见刚刚那个带着她们看尸体的婆子又带着人过来了。 温青若当然也看到了。她马上从花坛上站了起来，说道：“好了，等人来找到我们就不好了。快走吧。” 彩霞和彩月跟在温青若身后，三个人穿过树林，很快就离开了那口水井，回到了江月阁。温青若已经没有胃口吃晚饭了。她长久的坐在屋子里，思考着该怎么应对。不过现在最起码可以肯定一件事，那就是害死她娘亲的凶手和那天指使无赖调戏她的人，应该是一个。 不过府里有这么多人，最可怕的是敌在暗她在明，想要找出来就不简单，更可怕的是，或许在还没查清楚之前，自己就先被暗算了。而且，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她根本就不知道毒死娘亲的毒药下在何处。 现在要先确保自己远离危险。也不知道，自己请的那个帮手会不会及时赶来。如果要找的话，在府中最又能力可以给她庇护的人，就是老太太了。 正在温青若坐在桌边愣神的时候，彩霞却走了进来。她神秘兮兮地塞给温青若一张纸条，说道：“姑娘，这是奴婢在墙角找到的，奴婢没打开看，姑娘，您不是嘱咐奴婢说，要是有人送密信过来，就让奴婢拿来给您吗？” 温青若赞许地说道：“不错。彩霞，你做的很好。” 彩霞快活地答应下来之后，就立刻离开了。温青若打开那张折叠方式很奇怪的纸，上面是男子遒劲有力的笔迹：“晚上给我留个门。” 温青若忍不住笑了一下，把信合上了。晚间，她故意对彩霞和彩月说，自己有点累了，让她们两个先去睡觉，不用管自己。两人离开之后，她却悄悄下床点灯，然后把那个宝贝一样的包袱从床板底下的暗格里拿了出来。 做完了这些之后，她就在那里坐着等了起来。上夜的婆子们离开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响起阵阵响动。温青若立刻开门出去。月华之下，她很快就看到了那个男子。 他果然如约前来了。温青若歪头想了想，虽然两人初次的见面确实不太愉快，但是后面他确实帮了自己两次。而且，他戴面纱大概也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所以找他帮忙，也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男子看到温青若，眼角一弯，开口就想跟她打招呼。温青若立刻用手指挡住嘴唇，示意男子不要说话，然后看看四周没人，才拉着他走进自己的屋子。男子倒是十分听话，知道进屋掌灯之后，才说了第一句话：“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尽管说来。” 温青若也没再假装，直接在他面前展开了自己的包袱，问道：“你对毒药了解多少？” 男子眯起眼睛，平静地回答：“了解的不多，不过应该算是够用了。” 温青若点了点头，在男子面前打开包袱，把自己娘亲遇害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了他。蒙面男子是个极聪明的人，温青若没有一句话重复，他就听懂了。他知道温青若的疑惑，直接问道：“所以你是觉得，找到有毒的东西，就可以找到害死你娘亲的凶手吗？” “最起码有证据！有处可查，总好过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 “那我帮了你，你怎么感谢我？”男子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循循善诱地问道。 娘亲的事情已经成了温青若的一块心病，听见男子这么说，知道他有主意，有些口不择言地说道：“只要你答应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男子笑了。他细细搜索着包里的东西，带着笑意说道：“那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毒下在那里，就算是为了谢礼，我也定然全力以赴。” 温青若看着男子那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忽然觉得有一丝后悔了。她忍不住说道：“你先找到再说吧！” 男子温和地笑了一下，他根本就没碰包裹里的其他东西，而是把衣服还有那封信找了出来。温青若疑惑地问道：“你就不看看其他的吗？” 男子冷静地回道：“如果那些东西里有毒的话，你也犯不着找到帮忙了吧。” 说的实在很有道理。温青若也开始有点感叹起他的智慧来了。男子看到了她复杂的眼神，似乎笑了一下，然后向温青若伸出了手。 “要做什么？”温青若疑惑地问道。 “你头上的银簪，借我一下，我要试毒。”男子坦然地说道。 温青若立刻拔下头上的银质簪子，递给了男子。男子想了片刻，又端过来一碗水，衣角放在水里，然后又用银簪子下去试，如此循环过几次之后，那银簪还是洁白的。温青若看到这样，自己都有点泄气了，说道：“你说，是不是我想错了，或许真的没有人给母亲下毒？” 男子没有回话，他眯起眼睛，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事情。温青若知道现在不该打扰，就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良久，男子忽然把信件从包袱里掏了出来。然后，他直接抽出其中的一张纸，浸在了那个水碗里。 温青若阻拦不及，眼睁睁地看着那纸完全被浸湿。男子把银簪放入水中。温青若恍然大悟，也立刻跟过去看。却没想到，那簪子从下到上，竟然肉眼可见的变成了乌黑的颜色。 男子笑了一下，说道：“真是好歹毒的心思，为了对付你，都想到这里了。” 温青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忍不住捂住了肚子。男子立刻把信收好，塞到了她手里，继而起身离坐，走到了她身边。他察觉出了温青若的异样，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是想到什么事情了吗？” 温青若的眼泪几乎立刻就被逼了出来。她拼命摇着头，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男子的衣袖，说道：“害死娘亲的就是府里的人，他还要害我。” 男子安抚般地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不会的。你好歹也是温相的女儿，而且，就算是看在你父亲和国师府的面上，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温青若小声却又坚定地说道：“我不仅仅需要自己报仇，我还要给我娘亲报仇。” 男子看着温青若，眼神忽然变得深沉起来。他站在温青若的旁边，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说道：“好，我会帮你的。” 温青若看着他，对于这个救过自己两次的人诚恳的道谢：“前两次的事情，还有今日的事情，实在是谢谢你。如果今日没有你，以我的心思，只怕我母亲永远都要死不瞑目了。” 男子回道：“无妨，我会帮你找出凶手的。” 温青若的疑心病又不自觉地犯了起来。她抬起眼，问道：“不过，你为何要如此热心的帮我？难不成是因为我未来的夫君吗？” 男子明显一愣。温青若观察着他的表情，但是对方好像并没有生气。而且他现在对自己的态度，跟从前那个登徒子般的人物，似乎已经是两个人了。 他又笑了一下，说道：“是因为你夫君，也不是完全因为你夫君。” 温青若疑惑道：“这是什么话？或者说，你是我未来夫君的挚友吗？” 男子答非所问，只是说道：“我说我会帮你，那我就一定会帮你，无论我跟你的夫君是什么关系。” 温青若浅笑起来。男子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窗边看着月色，说道：“天色太晚，我该走了。” 温青若站起来送他到门口。男子却忽然转过身，调笑着开了口：“你欠了我三个人情了，今天是不是该一并还给我？” 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了。温青若认命地站在原地，说道：“好，你想要怎么还法？” 男子走到她眼前，说道：“闭上眼睛。” 温青若警惕地看着他。男子再次催促：“我让你闭上眼睛。” 温青若听话地闭上了眼睛。男子的气息越来越近，温青若觉得自己已经快喘不过气了。她不知道男子要做什么，但是却始终遵从着约定，绝对不睁眼。 月光之下，少女的脸颊如同白玉一般莹润。男子忍不住笑了下。像是受了蛊惑一般，只有片刻，他就在温青若的左边脸颊上，印上了一个轻吻。 虽然隔着面纱，但是温青若还是感觉到脸上一暖。那是嘴唇的触感。心里如同有火烧起来，她再也忍不住，伸手去推，但是却推了一个空。男子已经又退到了门口。他笑着说道：“谢礼，我收到了。多谢款待。”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注意不要往人多的地方去哈，记得出门戴口罩 第20章 “不要脸。”温青若摸着自己烧的绯红的脸颊，小声地说道。不过也来不及细想，她就立刻回到了屋里，把信和簪子都收了其他。不过其他东西温青若也没丢，都留在自己那里。 温青若思索良久，最后还是挑出了其中一张信纸，打算明天用这个去对比笔迹。不过，看到桌子上的戒指，温青若才猛然想起，顾珏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就在后日，她还是要先去国师府的。而且，现在也是时候该攀附住祖母这棵大树了。 因为水井里的那两个死人，实在是让温青若觉得害怕。她躺在床上，忽然想起来，祖母这几日正在喝安神药，兰花姐姐天天都早早起熬药。温青若思考良久，只睡了一小会儿，天擦亮的时候就起来，走到福寿苑的后院，果然看到兰花在那里熬药。 温青若凑了上去，坐在她旁边扇起蒲扇来，一面扇一面说道：“兰花姐姐，我来帮你吧。你去给祖母准备早饭。” 兰花惊讶起来，说道：“五姑娘，怎好叫您做这种事情，您快到后面去歇着吧，奴婢熬好了药再给老太太送过去就是了。” 温青笑了起来，说道：“没事的，兰花姐姐。祖母这么照顾我，我也想尽尽孝心。让我献献殷勤吧。”温青若调笑着开了口。 兰花立刻会意，起身把药吊子前面的位置让给了温青若：“那就多谢五姑娘了。” 温青若摆了摆手，开始快速地扇药了。等她端着熬好的药汤走到正堂的时候，发现老太太正在吃早饭。看到她端药过来，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你倒是孝顺，不像那些人，都是虚情假意的。” 温青若把药放下，老太太就让她跟自己一起用早饭。祖孙两个刚端起粥碗，门外就响起了一声通传。原来是温知新来了。温青若立刻放下碗筷起身想要行礼。老太太却说道：“不必，你们是兄妹，无需这些客套。” 温知新走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温青若。他行礼之后，描了这位五妹妹两眼，恭敬地说道：“祖母，父亲让我孙儿来跟您传话，他要陪天子到上林围猎，国师大人马上就要到生辰了。父亲也准备了礼物，明天请五妹妹给他带过去。” 老太太没回这句话，而是问道：“你吃早饭了吗？没吃坐下来吃些吧。一大早就跑到我这来，你父亲也不心疼你，这些事情急什么。” 温知新道了谢，看看四周，最后坐到了温青若旁边。温青若侧头又·看了兄长一眼，软软地笑了。温知新愣了一下，也回了她微笑。温青若夹了两筷子小咸菜，又低头默默地吃饭了。老太太看着这兄妹二人，夸赞道：“你们兄妹两个，感情倒是不错，看起来也很合得来。” 温青若回道：“是呀，哥哥对我一直不错的。” 三人有说有笑地吃完了饭。饭毕，温青若带着礼物盒子，跟温知新一起出了门。虽然温知新的忽然出现打算了温青若的计划，但是她打算直接将错就错了。 所以，兄妹两个刚走到门口，温青若忽然柳眉一皱，虚弱地闭上了眼睛，直接往地上倒了下去。兰花发现，立刻想上前去扶，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温知新立刻反应过来，把温青若抱在了自己怀里。 虽然兄妹之间也要注意男女之防，但是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温知新一把将温青若抱了起来，说道：“五妹妹晕倒了。兰花，你赶紧去请个大夫过来。” 兰立刻匆匆跑了出去。温知新把温青若打横抱了起来。老太太摸着温青若的额头，关切地说道：“赶紧把她抱到我屋子里面去吧，好好休息一下。等大夫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知新点了点头。-他抱着温青若返回内室，只觉得自己手下感觉到五妹妹的骨骼，让她觉得有点硌得慌。没来由地心疼起来。所以一直到内室把她安顿好之后，温知新也没有离开，而是跟老太太一起，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面。 温府有固定的太医经常来行走。兰花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亲自去请太医，那人不敢耽误。立刻就过来了。到了温府福寿苑。却得知病的不是老太太，而是她身边的孙女。太医惊诧之余，又立刻谨慎地跟温青若瞧病。 诊完脉之后，老太医沉吟了片刻，说道：“回老太太，小姐是先天体虚，如今时气不好，难免热气入体，心火旺盛，所以会有短暂晕厥的症状。不打紧的，吃两副药，好好歇息一段时间也就好了。老太太不必担心。” 老太太捻着手里的玉珠手串，说道：“你要记得说实话，可别诓我这个老婆子。要是五丫头的病治不好，我就要去摘了你太医院的匾额。” 那太医立刻说道：“不敢不敢。小姐千金之躯，老朽怎敢轻易信口雌黄。” 太医开了药离开之后，温知新还是没有走。温老太太开口问道：“新儿，你今天不要去读书吗？要是有事的话就到前面去吧，这里还有兰花照顾。” 温知新立刻道：“祖母，无妨的。我老师今天也去陪天子围猎了，今日回来也要到晚上。您最近身体不好，我来照顾五妹妹就好。” 老太太思虑片刻，也答应下来，点头答应道：“好。那就辛苦你了。我今日要到丽景轩去，午饭之后再回来，你要照顾好你妹妹。” 温知新答应下来。温老太太带着兰花，直接乘着一座小轿，到了丽景轩。高夫人还在跟温青湘绣女红，猛地听见打帘子的小丫头说老太太来了。不自觉也慌了神，立刻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马上带着温青湘到门口去迎接。 温老太太进了院门，手里依然握着那串碧绿的玉珠手串，脸上甚至还挂着淡笑。高夫人的心渐渐定了下来，以为没什么事情了，就上前笑道：“老太太怎么这个时辰来了，有什么吩咐，直接吩咐媳妇儿就是，媳妇儿到福寿苑去。” 温老太太没说话，对院子里所有的下人说道：“你们都下去，我有些话要跟太太单独说。” 下人们不敢耽误，马上都离开了。温青湘站在原地没有动，温老太太刀子般的目光刺向温青湘，带着不能再明显的厌烦：“你也走。” 温青湘觉察出事情的不对，刚想回嘴。高夫人却立刻呵斥住了她：“住口，你先下去。” 温青湘紧皱着眉头，最后还是慢慢地离开了。温老太太没看她，直接走到了里屋。高夫人跟在后面，也走了进去。 高夫人的假笑一直挂在脸上。兰花没有离开，而是跟了进来，伸手就关上了门。温老太太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到高夫人面前，扬手就给了她一个巴掌！ 温老太太上了年纪，实在称不上孔武有力，可是这一巴掌用了她全部的力气，而且是用握着玉珠的那只手打的，所以高夫人竟然往后退了好几步，带着道道红痕的脸颊立刻就肿了起来。高夫人偏过头，眼神在一瞬间立刻变得阴狠了起来。 可是她还是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近乎卑微地跪在地上说道：“老太太，媳妇儿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误，还请老太太明示！” 温老太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道：“五丫头今日晕倒了！还有前几天府中水井里的尸体，是不是你做的？” 高夫人立刻反驳道：“老太太明鉴，此事与媳妇儿无关！我一直把五丫头当成自己的女儿，又怎么会给她下毒呢？至于什么水井里头的尸体，我更是不知道。” 温老太太似乎早就意识到了她会矢口否认，所以又坐了下来，似乎已经做好了跟她来一次长谈的准备。高夫人也不敢起来，只能就那么跪在地上。老太太继续质问道：“你不知道？这些年我身体不好，府里大小的事务，都是由你在管，你素来心细，什么东西能瞒得住你的眼睛？还以为我不知道？” 面对着老太太凌厉的目光，高夫人也开始心虚起来。她知道老太太的厉害，但是她也有自己的应对方法。因为从前，也有过和老太太交锋的时刻，不过高夫人也都是好好的活到今天了。所以，她也不再伪装。 高夫人抹了一把脸，忽然收敛了可怜的神色，正声问道：“老太太说我，我不敢言，不过我想问一句，老太太的指责，可有证据？” 温老太太顿住了。高夫人说的没错，自己虽然肯定是她做的，但是确实没有证据。高夫人静静地看着她，温老太太倒也不怯场，直接说道：“就算没有证据，你以为我就不知道吗？” 老太太这几句话说出来，高夫人心里已经彻底有底气了。她正声说道：“老太太说我，我不敢言。但是还请老太太细细想想，如果我真的是黑心冷清的一个妇人，咱家大人何其有远见智慧，怎么会纵容我到今日？五丫头跟您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可是媳妇儿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媳妇儿行的正走的直。” 第21章 温青若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亏得从前在乡野间，那个教自己学习的先生简直就是如同神仙一般的存在，让自己学习到了很多知识，包括很多草药的药理。 也是赶巧，自己在墙角竟然发现了雪金藤。那东西化成汤汁喝下去之后，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晕厥，大概要半天才能醒过来，但是对身体却没有任何影响。温青若缓缓睁开眼睛，却看到了坐在灯光下，正在静静看着自己的温知新。 温青若心里一惊，立刻坐了起来。温知新被响声惊动，站了起来，走到床边，把玉枕拿过来，放在了床头，顺便按住了温青若的肩膀：“刚醒过来就别这么大动作了，好好休息一会儿，喝点粥吧。” 温青若鼓起樱桃般的嘴唇，轻声说道：“哥哥，谢谢你了。你真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温知新正从走进来的小丫头手里接过来清粥小菜，拒绝了她要喂温青若吃的要求，说道：“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照顾就好了。” 片刻之后，温知新就走到了温青若面前，说道：“什么，什么信守承诺？” 温知新跟高夫人长了双一模一样的眼睛。细长的，如同狐狸般。这双眼睛立刻让温青若心里产生了抗拒。她往后退了退，说道：“多谢兄长，我自己吃就可以了。” 温知新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很快，他就面色如常地坐了下来，说道：“叫哥哥不是挺好吗？怎么又忽然换了称呼，变成兄长了？” 温青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又试探着抬头看他。他发现，温知新虽然长了双跟高夫人基本同样的眼睛，但是，他看自己的眼光却是无比真诚和关心的。所以，她也真诚地说道：“那好，哥哥，谢谢你照顾我。” 温知新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额角，又重新坐下来，把小菜夹起两块放在碗里，用勺子舀了些粥，送到了温青若的嘴边。温青若听话地喝下了粥，又问道：“哥哥，祖母呢？她的病好些没有。” 温知新笑道：“你自己还没照顾好，还想着别人。祖母没事，上午不知道去了哪里，生了些气回来，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你不要担心了。好好养病。” 温青若看到温知新紧绷绷的表情和尽量温柔的动作，又忍不住开始逗他：“哥哥，我明天还要出门呢！你喂我吃这么多，我明天脸肿了，变丑了怎么办？” 温知新严肃道：“胡说，你这么瘦，多些吃也不会胖的。” 温青若忍不住笑了起来，温知新看到她可爱真诚的样子，也忍不住开始微笑。兄妹两个闲聊到很晚，温知新才回去睡了。 自己临睡之前，老太太还来看了自己。温青若不断地强调自己没事，老太太反而更加担心，让温青若到轻纱橱内去睡，自己就跟她一个屋子里面睡觉。 -- 第二天就是顾珏的生辰了。温青若听从老太太的意见，换了身颜色鲜亮的衣服，独自一人，带着礼物，坐上马车往国师府里去了。 虽然安陵太君去过温府几次，不过温青若却一次国师府都没去过。这天早晨离开之前，温知新和老太太都来亲自送她。温知新虽然还是要上学，但是还是看着温青若坐着马车离开之后他才走了。 温青若离开之后，温知新也转身回书房，打算到书房里去拿书上学。不过，刚拿了书走到游廊里，却发现自己的妹妹温青湘正等在那里。 这个妹妹前段时间的种种行为让温知新有些生气，而且谢故墨又与他是好友，也没少在自己耳边说妹妹行为不检点。温知新这几日便没怎么理她。谁知道今日温青湘竟然主动找来了。 温知新现在不想跟她交谈，就想绕路离开，谁知道温青湘竟然紧紧跟上，开口就是质问：“听说哥哥昨天又去照顾那个庶女了？哥哥是何等身份，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温知新闻言，顿住步子，转过头看着她。温青湘穿的还是很漂亮。他往下看了一眼，看到了她挂在腰间的玉珏。这东西有点眼熟，温知新仔细回忆了一会儿，才想到，自己似乎在瑞王殿下那里见过这东西。 他眉头皱起，忍不住指着那东西问道：“这个，是谁给你的？” 温青湘低头看了看，不无自豪地说道：“这是瑞王殿下送给我的。听说还是太后娘娘当年赐给他的东西，怎么样哥哥，很好看吧。” 温知新却跟本没心思仔细欣赏，心里更加生气，让温知新忍不住说了出来：“青湘，做兄长的还是劝你一句，自重些吧，全京城适龄的未婚男子，都快被你挑遍了。全出去之后，温家的脸面要还是不要？” “哥哥，你你怎么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温知新略带厌烦地看了她一眼，看她的样子，果然是油盐不进，自己就算说什么，估计她也都听不进去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直接转身离开了。 只留下温青湘一个人站在原地，手指伸出，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 温青若到的很早。国师府的人惊讶之余，又表现的十分热情。今天这里除了家里人，也没有邀请其他的宾客。安陵老太君倒是亲自出来，跟温青若说话。 “听说，你祖母把你亲自教养在她身边，做针线教道理，是这样吗？” “祖母只是闲来无事，教我些规矩罢了，没什么其他要紧的。” 顾二夫人在旁边说道：“可不是这话。听说前段时间若小姐绣的那幅林花秋月图，极为好看，送到皇宫里，连皇后娘娘都大为赞赏呢！” 安陵太君在一旁止不住的点头。温青若有点受不了这样的夸奖，干脆把礼物拿了出来，说道：“这是我们府上给国师大人的生辰贺礼，不如就请太君代为送给他吧，我就不在此打扰了。” 安陵太君接了过来，看到那个锦盒，惊喜地说道：“我记得这个盒子，好像是你祖母的，是不是？” 温青若恭敬地回答：“正是。这是祖父的玉扳指，听说是有了些年岁的老物件。”毕竟这可是自己未来的婆婆，温青若可不想得罪她。话里话外也都带着讨好的意味。安陵太君显然也很受用，巴不得温青若多留一会儿。 “你祖母有心了。既然是你祖父的东西，又是一个扳指，不如就劳烦若小姐，给小儿戴上吧。” 温青若愣住了。竟然是这样的请求。她早就料到自己会被留下吃个午饭之类，没想到安陵太君会让她亲手把扳指给顾珏戴上。 温青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个，小女还是……” 顾二夫人在旁边说道：“这有什么可忌讳的？只是戴个扳指而已，顺便，你再看看他。” 安陵太君也说道：“可不是。而且，给小儿诊脉的太医也说，他最近好了不少。” 温青若素来不是一个纠结扭捏的人。她点点头，说道：“好。那就请带路吧。” 安陵太君拿起拐杖，站了起来。顾珏住的地方叫临渊阁，一座装饰极为古朴雅致的三层楼。顾珏住在二层，不，确切的说，是躺在二层。温青若看着院内的装饰，安陵太君把她带到二层之后，又对她说：“若小姐，你就自己进去吧，小儿还在昏睡着，不要紧的。” 温青若转头看了看紧闭的门，柔声说道：“好。那还请太君稍等。” 看着温青若进门之后，安陵太君才又对顾二夫人说道：“咱们去楼下喝茶吧，叫厨房准备饭菜，多做几个。” 屋里静悄悄的。一个服侍的下人都没有。显然是都被安陵太君支走了。里面的装饰一尘不染，连桌上的茶具都是官窑烧出来，架子上的看上去也是价值连城。温青若在四周扫了扫，看到了最里面的拔步床。 温青若缓步走到了床边。床上的青年男子一身深蓝色上衫，平躺在上面，苍白着脸色，紧紧地闭着眼睛。温青若又靠近了一点儿，端详着男子的面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见到顾珏，温青若却觉得，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温青若越想越怪，索性拖过来个凳子坐下。白玉般的皮肤，乌黑的头发，用发冠精细地挽好。还有他眼角微翘，紧闭着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形状漂亮的嘴唇和无可挑剔的轮廓。 温青若凑近了男子的脸。不知道看了多久，她才想起自己要办的事情来。她拿起男子的手，把扳指戴在了他的大拇指上。 把他的手放下之后，温青若还是没有起来，也没有离开。她帮男子整理了一下袖口，最后，像是鬼使神差般的，她轻声地开了口：“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看着你真的好眼熟。” 不过，床上的男子却没有任何反应。温青若自己都忍不住低头笑了：“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傻到跟一个活死人说话。” 第22章 温青若看着戴上扳指的男人的手，忽然苦笑了一下，转身站起来，想要就这么离开。但是，她还没迈开步子，就感觉自己被一双温热的手抓住了。 温青若新中大震，立刻回过头去。她惊讶地发现，那个躺在床上，只比死人多口气的男子，竟然坐了起来，右手戴着她送的扳指，正含笑望着她。 终于知道为什么看顾珏会觉得面熟了。他那双眼睛，与那个戴面纱的男子一模一样。分明就是同一个人。男子眨动着那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温声说道：“若小姐对我可真是情深义重，看来不管我是什么身份，你的心里都有我的。” 温青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羞恼道：“放开我。你母亲和嫂子都在下面呢，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顾珏竟然略带委屈地眨了眨眼睛：“说什么呢！你马上都要过门了，还给我送定情信物，还害羞做什么？”然后，他竟然强硬地把温青若拉着，重新又坐了下来，说道：“来，亲一下。上次隔着那块布，我都没亲到你的脸。” 温青若拼命地想把手抽出来，身子往后退着。挣扎之间，竟然直接踢翻了凳子。响声惊动了在楼下喝茶吃点心的安陵太君和顾二夫人，两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刻到了二楼来。 一看到里面的场景，所有人都愣住了。小厮墨白端着的茶杯都掉在了地上，摔的四分五裂。安陵太君嘴唇颤抖，看着双手相握的两人。 毕竟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昏睡了十来年的儿子，竟然会在温青若赶来贺寿的这一天醒过来。顾二夫人喃喃说道：“这女子才见第一面，他就，醒过来了？” 温青若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她夹在顾府的一干人等中间，手还被顾珏强硬地攥着。她略带迷蒙地看着安陵太君快步上前，看着她痛哭着抚摸自己小儿子的额头，看着母子两个就别重逢的五味杂陈。 只不过，在疑云快要把自己掩盖住的时候，安陵太君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自己前面。温青若愣住了。毕竟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有一个年逾五十的老妇跪在自己面前，让她实在是有些接受不了。 回过神来之后，温青若立刻把安陵太君从冰凉的地上扶起来，说道：“老太君无需多礼，赶紧起来。这样的大礼，我可受不起。” 安陵太君感动地说道：“若小姐，你可真是我小儿的福星，你看，你才见他第一面，他就醒过来了，这不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天上缘分吗？” 温青若尴尬地笑了几声，求助般地看向顾珏。但是对方却是一副十分泰然自若的样子，根本没想着给温青若解围，反而说道：“是啊，儿子也是这么觉得呢！” -- 温青若当日被强留着吃了晚饭。安陵太君还特别“贴心”地把顾珏安排在自己身边。顾二夫人一直偷偷地看着顾珏。毕竟家人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他说了这门寝室，也不知道顾珏心里怎么想，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 不过很快她的担心就被打消了。因为在席间，顾珏的眼睛基本就没离开过温青若，不停地往她盘子里夹菜，还特别贴心地询问她的口味，最重要的是，顾珏的嘴角总是擒着一丝微笑，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出来，温青若很合他的心意。 国师顾珏苏醒的消息显然比想象之中传的还快。温青若回府的时候，当即就被老太太叫了过去。她也是一脸喜色，对温青若道：“这回可好了。当初我也不想你嫁给顾珏，主要是因为他是个活死人，既然现在人已经醒过来了，这可真就是一门好亲事。” 温青若有点心不在焉：“祖母说得对。说实话，今天看到顾珏醒过来，孙女也很惊讶。” 温老太太面容慈祥：“今天下午，安陵太君还给我传话来说，觉得你好的不得了呢！说是你跟顾珏也很合得来，估计都等不到秋天来娶你过门了。” 温青若心里一惊，继而立刻说道：“孙女不敢自己做主，全凭祖母和父亲做主就是。” 老太太察觉出她话里的意思，问道：“怎么了？你有什么顾虑，告诉我。是不是不喜欢顾珏？” 也不是不喜欢顾珏。毕竟，顾珏长得俊朗，能文能武，对自己不错，还数次搭救过自己。从前不知道顾珏身份的时候，温青若心里总是有诸多疑惑，不过都是关于这个男子身份的。但是现在来看，她更加疑惑的，是顾珏为什么要假装昏睡。 他是这几天就醒过来的，还是根本就没有不省人事过？如果是后者，顾府的人知道吗？若是知道的话，整个顾府的人都陪着他演戏，那样也太可怕了。 温青若的出神吸引了温老太太的主意。她问道：“你怎么了？一天到晚精神恍惚的。” 被震动的温青若立刻抬起头，说道：“祖母，我听说哥哥也要成亲了，是吗？” 老太太笑了笑，说道：“可不是。是云南王的小女儿，模样和家世都不用说，是极好的。不过大约要到你哥哥参加完了秋天的恩科之后才能迎娶。” 温青若心里默默地想，这可真是一门好亲事。云南王家世好，官位高，温知新少年有才华，将来，也是一条位极人臣的路，两家结成秦晋之好，简直可以说是强强联手了。这个时候，温青若又猛然想起来，琴姨娘的两个儿女，温林凡和温青弦还没有定亲。 她就多嘴问了一句：“祖母，青弦姐姐和林凡哥哥的婚事有着落了吗？” 老太太冷哼一声，说道：“她那个轻狂的样子，哪能教养好儿女，林凡的婚事还没定下来，倒是前几天，有个知州家的人过来提亲，说是想求娶弦儿。” 温青若见缝插针地说道：“祖母，溶儿姐姐的婚事是不是也没定下来呢。” 老太太回道：“还没有合适的。”温青若心下了然，说道：“祖母，其实，我倒是有个人选，觉得他跟溶儿姐姐挺合适的，所以来问问祖母。” “是谁？” 温青若微微一笑，说道：“就是玉昌伯爵府家的小公子，谢故墨。” 老太太摇了摇头，说道：“不可。据我所知，他一直都是喜欢湘儿来着。不过如今湘儿和瑞王殿下关系正好，那个小公子难免对我们家的女孩儿都有了怨气，只怕我们就算上赶着去说，人家也未必看得上我们，没的闹个没脸。” 温青若立刻道：“不是的祖母。其实，孙女一开始也不太了解谢小公子，只是上次春日宴会，我看谢小公子看着溶儿姐姐不错，而且，后来姐姐回来之后，谢小公子还有礼物送过来呢！” 老太太听了这话。沉吟了片刻。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她却十分信任温青若，觉得她不会撒谎。而且，温青湘和谢小公子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玉昌伯爵府和温相府的关系一直不错，嫡女嫁不成，庶女若是能入门，也算是高嫁了。 如果真的可以这样，那么温府的力量，就又能强大不少。温青若歪了歪头，装作天真地说道：“谢小公子虽然没有袭承爵位，但是人长得确实不错，而且性格也很好。” 温老太太微笑着点了点头。片刻之后，却又说道：“你这丫头，从来都是先人后己的。有时间去管别人，怎么不先想想自己，你那个国师夫君，从前醒着的时候，可是京城里翻云覆雨的人物，如今他既然已经清醒过来了，你日后嫁给他，可要小心，那个人可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 温青若低着头，小声说道：“孙女知道的，只是不知道这么长时间的病，有没有让顾珏的心境变化一点。” 温老太太似乎叹了一口气，良久，才说道：“对了。过几日是宫里安康公主的及笄礼，皇后上次看了你的女红，喜欢的不得了，一定要你进宫赴宴，顺便再看看你。” 温青若心里一惊，下意识地问道：“祖母，是其他姐姐都去，还是只有孙女一个人？” 老太太笑了：“寻常女孩儿哪里有进皇宫的福气？只有你长姐和你两个人。” 温青若张了张嘴，声音里带了几丝叹息：“祖母，只有我和青湘姐姐吗？” 温老太太答道：“你不用想别的，我知道你和你长姐不对付，但是那都是她的错，跟你没什么关系的。你就跟着她去宫里，要是受了委屈，就回来告诉我，我替你罚她。” 温青若及时地闭嘴了。她就算敢得罪别人，宫里主子们她是万万也不敢得罪的。要是称病不去，难免被人家说她托大。拒绝不了，就只能硬着头皮过去了。温青若低着声音说道：“祖母放心，我去皇宫里，也不会给您丢人的，您在家好好呆着，放心。我回来告诉您宫里都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第23章 自从顾珏醒过来之后，别说其他人，连府里的人对自己都换了一副腔调，连彩月和彩霞跟着自己都受到了府里的追捧，小玩意儿日日都能送过来。而那些送过来给自己的礼物，温青若也全部不推辞，全都欣然接受了。 温青弦离着温青若住的地方不远，这几日看着温青若这么火热，又白白捡了一门好亲事，自己如何还能跟她比。而且，就凭她一个乡野里长大的小庶女，竟然就靠着运气，能爬进国师府的门槛里去了。真是让人生气。 温青弦的牙都快咬碎了。又想到自己的婚事到现在还没有着落，就更加生气。看着她抱着一堆东西，有说有笑地进入江月阁，就恨不得拿热油泼在她脸上。 热油？对啊。如果拿热油泼在她脸上，那肯定能让她毁容了。要不是因为温青若那张狐媚子的脸，谁还能再喜欢她？没准连她未来的国师夫君都会厌烦了她，便不把她娶过门了。不过，要是自己动手，那还会害了自己。肯定要找别人。 温青弦自己以为自己的计谋简直是天衣无缝了。而且，如果温青若毁容，以温府的性子和处事方式，八成也根本没有人会理她。那她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听说她之后还要进宫，要是还能让她顶着满脸难看伤口的样子过去，想想都觉得痛快。 温青弦素来是个敢想就敢做的人，想到这个办法，就要立刻开始实施。反正现在温青若是府里的红人，每天挤着对她巴结讨好的人多了，人多眼杂，自己派去一两个人，她根本就不会在意，也不会知道。 然而此刻，坐在葡萄架下的温青若却对这件事情浑然不觉。她正拿着一块上好的淡青色布料。夏天一过就是秋日，也该到了要用香料的时候了。她打算用这块布重新做一个香囊佩戴在腰间。 彩月素来是个心细的人，这几天所有人对她们态度的转变来了个大转弯，让她有点接受不了。本着小心谨慎的态度，她开始提醒自家小姐：“小姐，要不然，咱们还是多注意些吧，万一有些人居心叵测，想要趁机害你怎么办。” 温青若还在挑布料，一面往身上比一面说道：“怎么？她们看不惯我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反正不能给我下砒-霜鹤顶红之类的毒死我。” 彩霞有些着急地说道：“姑娘，您怎么不明白，虽然她们不敢害死你，但是也保不齐会做别的事情啊！” 温青若眯起漂亮的眼睛，问道：“别的事情？别的什么事情？应该也没有其他，就算给我下毒，也就是让我闹几天肚子。不过，没准她们还安着坏心，想要把我弄毁容，这样父亲和国师府不都会嫌弃了我，一举两得，真是好的很。” 彩月惊诧道：“小姐，既然您懂得，那怎么应该怎么办啊！” 温青若若无其事地回答道：“不管怎么说，小心些总是没错的。既然这样，那就从明天开始，吃的饭菜里先要试毒，来的人也要先盘查，这件事就让许嬷嬷办吧，你们两个也先照看着。” 第二天一早，温青若吃过早饭，打算到葡萄架下看看长出来的葡萄串有没有成熟的。自己好摘下些新鲜的送给祖母。这个时候，彩霞进来说道：“姑娘，刚刚三姑娘院子里来了个丫鬟，说是给姑娘送东西来的，姑娘要不要看看？” 温青若立刻抬起头说道：“三姐姐叫来的？快让她进来。” 那小丫头很快走进来了。温青若看着她左手提着一个小桶，但是上面有盖子，也不知道她到底拿来的是什么东西，彩霞看她沉，就接了过来，谁知道那小丫头却无论如何也不肯，一定要亲手递给温青若。 现在江月阁的人多，还有几个嬷嬷在种花种草，有些杂乱。温青若皱起眉头，看着那小丫头越离自己越近，到了跟前，温青若问道：“三姐姐要给我什么东西，拿出来给我看看？” 小丫头低下头，打开手里的那个小桶，温青若立刻感觉到一阵热气，谁知道顷刻之间，那小丫头竟然用铁勺舀起了好几块热炭，扬手就朝着自己的门面扑过来！ 彩霞惊叫一声。立刻往前跑。还好温青若早就有了防备，侧身一躲，灵巧的避开了要扬在自己脸上的热炭。那小丫头还想再泼第二勺，不过那勺子还没举起来，就被彩霞和彩月联手制服了。 温青若站在旁边，眯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忽然起身往前，那小丫头勺子里的热炭就落在了自己的胳膊上。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 虽然那块炭很快就掉在了地上，但是温青若还是被烫的不轻。胳膊上登时就起了好几个水泡。江月阁里所有的人都慌了，忙着往前面传话去。彩月和彩霞都上前来，许嬷嬷还上前几步，直接踹了那个小丫头一脚，恶狠狠地问道：“说，是谁派你过来要烫我们姑娘的？” 小丫头脸色通红，咬牙切齿地说道：“为了我们三姑娘，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温青若抬起脚，轻轻踢了踢旁边的炭桶，说道：“把这个带进去，你们也跟进来。” 小丫头被彩霞和彩月摁在地上的时候，温青若已端正地做好了。许嬷嬷匆匆忙忙地到后面去拿烫伤膏子，但是温青若就像感觉不到痛苦一般，用受伤的那只手支着脸颊，说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那小丫头依旧嘴硬的说道：“没人派我，我是为了我们三姑娘。” 温青若眨眨眼睛，问身边的许嬷嬷：“嬷嬷，府里的事情你知道的很清楚，这人真是三姐姐院子里的吗？” 许嬷嬷看了一会儿，说道：“是。姑娘。” 温青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是三姐姐派你过来的，那我再问问你，她为什么要害我呀？” 那小丫头想也不想，就说道：“因为我替我们姑娘不服！都是姨娘养出来的女儿，为什么你就炙手可热，我们姑娘就备受冷落，凭什么！” “所以你觉得，毁了我的脸，就算替你们姑娘报仇了？” “是。” 温青若听完了她肯定的回答，忽然大笑了起来。这一笑，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她们看着温青若顶着那个看起来很痛的伤口，缓慢地下了座位走到那小丫头面前，说道：“可是怎么办，我不相信你说的话。因为我觉得是假的。我需要试验一下您的真心。” 说完，她又起身，从旁边的桶里舀出一勺炭来，顺便掰开了那小丫头的嘴，说道：“往人脸上泼炭这种事，实在是太歹毒了。你觉得我的脸犯了错，所以要往我脸上泼炭，那你现在说谎，是不是舌头犯了错，你说，我要是把这热炭塞到你嘴里，会不会比扬在我脸上痛苦十倍？怎么样，你要不要试试？” 温青若说完，就要把那热炭往小丫头的嘴里塞。那小丫头害怕极了，连跪带爬地往门口走因为巨大的恐惧，几乎是登时就大哭起来。温青若把手里的勺子往地下一扔，冷冷地质问道：“我再问你一遍，是谁让你过来的？警告你，要说实话。” 那小丫头已经完全吓坏，哪里还敢不认。她连跪带爬地到了温青若脚边，说道：“五姑娘饶命，我说，我说，是二姑娘给了我东西，让我把热炭扬在你脸上的。” 温青若淡淡笑了一下，说道：“果然。” 拿小丫头既然已经承认，温青若也懒得再跟她纠缠，直接让彩霞和彩月把她捆到后面柴房里去了。她又下令把屋子里收拾东西，忙完了这些，才有一个老婆子跑进来传话：“五姑娘，老太太和太太都往咱们院子里来了！” 温青若这才想到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她把袖子挽起来，许嬷嬷看着上面的好几个泡，觉得心疼不已，立刻说道：“姑娘，让奴婢给您上药吧。” 温青若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还是等着祖母过来看到再说吧。正好，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这个伤口，或许可以帮到我。” 温老太太一听说温青若被烫到了，心疼的不得了，马上就赶了过来，连软轿也不乘，就这么直接走了过来。高夫人知道的晚，所以过来也也有点晚了。 她进屋的时候，就看着老太太正对着自己孙女的伤口嘘寒问暖，温青若雪白的胳膊上有一道鲜红可怕的伤口，上面还有好几个水泡。看起来是疼极了。她哭的脸都红了，颊边全是泪痕，正在艰难地让兰花给她上烫伤膏子。 高夫人定了定神，才上前，小心地问道：“老太太，若丫头的伤口，无妨吧。” 温老太太冷声冷气地说道：“无妨？你自己看看，就知道到底有没有妨碍了！烧红的炭扬在胳膊上，你觉得能不痛吗？” 温青若的声音小的跟猫一样，但还是在劝说老太太；“祖母，我没事。” 第24章 老太太一听这话，把温青若抱得更紧了。兰花在旁边上药，又心疼地说道：“老太太，你看，这烧的这么严重，就算是以后好了，肯定也要落疤的。而且又是这么大热天，五姑娘痊愈的时候肯定也很疼。” 温青若小声地开始道谢：“多谢兰花姐姐了。” 兰花惋惜地说道：“五姑娘的手臂这么细白的，将来伤口好了落下疤痕，就不如以前好看了。” 老太太听了更加生气，严厉地问道：“这件事情是谁做的！”说完，她还不忘用眼刀子扫了高夫人和琴姨娘一眼。 两个人全都不敢说话了。这时，彩月见缝插针地走上来说道：“回老太太，太太姨娘的话，刚刚已经盘问过那个朝姑娘泼炭的小丫头了，说是，说是……” “是谁？” “那小丫头说了，她是二小姐院子里派过来的！是姑娘指使她朝着我们姑娘泼炭的！” 高夫人松了口气。琴姨娘却坐不住了，弹弓似的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指着彩月就开始骂起来：“你这烂了嘴的死蹄子，谁让你胡说的！我们家弦儿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彩月立刻说道：“老太太明鉴，奴婢万万不敢撒谎！” 老太太转过头，看着温青若。温青若小声说道：“祖母，那小丫头关在柴房里呢！横竖孙女也没什么事情，要不然，就算了吧。” “兰花，你去把那人带过来，我要亲自盘问。” “是，老太太。”兰花离开之后，很快就把那个小丫头带到了堂屋里来。她跪在地上，还在不断发着抖，看看高夫人和琴姨娘，两个人都是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老太太厉声发问：“说，是谁指使你害五姑娘的！快说！” 小丫头抖得如同筛子般，缓慢地抬头看着众人。这个时候，她的目光扫到了正在检查伤口的温青若。对方意识到了她的目光，把头抬了起来，然后，她竟然又朝自己笑了一下。 但是这个笑容真的是太可怕了。小丫头想起刚才的事情，浑身发冷，牙齿打战，低着头，认命般的说道：“是，是二姑娘派我来的。二姑娘嫉妒五姑娘长得貌美又聪明，如今又有了好亲事。” 老太太立刻看向琴姨娘。琴姨娘马上跪下，说道：“老太太，您是知道弦儿的，她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这个时候，兰花看到了地上的铁桶，说道：“老太太，这个桶是哪里的奴婢不知道，不过这个勺子，可是二姑娘院子里的东西。” 琴姨娘生气地反击道：“你又怎么敢确定这是我家弦儿院子里的东西？难道兰花姑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吗！” 兰花不慌不忙，指着那个铜勺上面的菊花，说道：“因为奴婢记得这个。我记得大概半个月前，我帮库房的白嬷嬷管事，二姑娘说舀东西的勺子没有了，到奴婢这里来取，给她拿了这个，二姑娘却说不喜欢菊花，因为别的姑娘都是桃花的，只有她是这个。二姑娘还来闹了一场，可是换也没法儿再换了。所以奴婢记得很是清楚。琴姨娘要是不相信，可以去找库房的白嬷嬷去问，看看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就算琴姨娘浑身都是嘴，也无法再替自己的女儿辩白了。老太太看着温青若可怜巴巴的样子，严厉道：“看看你女儿做的好事！这种伤害自己妹妹的事情也做的出来？还想着把若儿比下去，不是白日做梦！” 琴姨娘求助地看着高夫人。高夫人不得已，说道：“老太太，您看，咱们府马上就要办喜事了，要不然……” 老太太说道：“喜事跟她也没关系。这是若丫头的喜事。再说，她不日还要入宫，要是真的伤了脸，那不是再给温府找麻烦？你觉得这件事还不够大吗？” 琴姨娘不敢说话了。老太太说道：“至于青弦，就先禁足吧。以后府里府外，大事小情，跟她说一声，不用出去了。好好给我在自己屋子里的呆着，相信自己的过失，以后给我好好弥补！” 老太太说完了这些，就冷冷地对高夫人和琴姨娘说道：“行了。我在这里就可以，你们两个先走吧，别在这里了。” 两人只得先行离开了。温青若留在老太太身边，温知新下了学，也匆匆忙忙地赶到江月阁，三人一起在江月阁吃了午饭。老太太又开始嘱咐她：“以后小心些，别把心肠放的那么软，要是这样不是由着人家欺负你？” 温青若嘿嘿一笑，那笑容纯真极了：“没关系的，孙女只是烫伤了手，会好的很快，没什么大碍的。您别担心。” 温知新热衷于给温青若夹菜：“还说没事，我听祖母说都起了泡了。这二妹妹也真是的，怎么什么恶毒的主意都想的出来。” 温青若默默吃了一口糖醋鱼，说道：“无妨，可别耽误了后天入宫，祖母，哥哥，你们有没有见过皇后娘娘？” 温知新回答道：“我有缘见过皇后娘娘一次。” 温青若立刻问道：“那哥哥觉得，皇后娘娘是个怎么样的人，她对人好不好？” 温知新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紧张什么，据我的了解，皇后娘娘是个很好的人。对人也很是温厚，你去了宫里，只要别做不符合规矩的事情，皇后娘娘一定会对你很好的。而且，你的江月林花图很得皇后娘娘喜欢，她会更加对你高看一眼的。” 温青若的心总是放下了一点，不过还是说道：“这次就只有我和青湘姐姐，我有点害怕。” 温知新淡淡说道：“这次我也会去，不过我是去前面，跟你们不再一处，不过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你让宫里的太监到前面传话给我就可以。” 温青若软软一笑，说道：“多谢哥哥了。你对我真好。” 温知新假意责备道：“你学的聪明点，就比什么都好了。” -- 三人吃过午饭，老太太又特意给温青若另外叫了大夫，给温青若看了看，又开了点药，要保证能不留下大的疤痕才好。温青若送走了大夫，就已经下午接近晚上的时候了。中午吃的不少，所以晚上就喝了两口粥，就有点发蔫地躺下了。 温青若只是斜倚在榻上，并未睡觉，彩霞走进来，问道：“姑娘，那个小丫头还捆在柴房里呢，怎么办？她对姑娘坐了这种事情，咱们可不能这么轻易地就放过她。” 温青若伸出手指，她的语气有点发懒：“把她交给母亲处置吧。对了，再找人告诉三姐姐一声，让她小心着院子里的那些仆人。难免有些人心怀不轨。等过两日我闲下来了，也去帮着姐姐调查一下他院子里的那些仆人。” 彩霞和彩月都答应下来。下去吩咐了。天色不觉黑了下来。温青若心里想着事情，又睡不太着，索性拿了本书出来看。 夜深了，院子里的其他人也都去睡觉了。温青若觉得眼睛有点累，刚放下书准备去睡觉，她自己洗了脸，把发饰取下来，刚要篦头发，却听到窗棂上面有敲击的声音。 还以为是郑玄回来了。温青若连头发也顾不得拢住，立刻推门出去，却发现站在外面的人，却是顾珏。他又戴上了那个宝贝似的面纱，温青若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是不是特别偏爱走后门。” 顾珏又弯起眼睛笑了：“反正我来你家也只是为了见你，从正门进一群人，我懒得应付他们。” 温青若用手整理了几下头发，说道：“那你等一会儿吧，我回去梳梳头发再出来陪你聊天。” 顾珏立刻上前，拉住了温青若的手腕，说道：“不用这么麻烦。就这样，乌发如云，很好看的。” 温青若也没扭捏，伸手推了他一下，说道：“那你觉得，我是这样好看，还是那天在你生辰的装扮好看。”温青若一面说，一面把顾珏带到了旁边葡萄架下的石桌旁坐下，说道：“先在这里坐吧，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顾珏手里拿着一包东西。月色之下，温青若看到了他腰间挂着的那枚荷包，分明是那天从自己身上抢去的。如今已经被他佩戴在身上了。温青若看到他戴着这个，心情稍微变好了点。毕竟这是自己不久之后就要嫁的夫君，板上钉钉的事情，如果他心里有自己，那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而温青若自问，这样环境下成长的自己，论起讨别人欢心，还是有些经验和手段的。所以她笑了起来，说道：“你这是给我送东西来了吗？” 少女弯起的嘴角和漂亮的眼睛让顾珏愣了一下。他见过很多美人，但是温青若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眼睛总是很亮。看似很真诚，但却总是像隔着距离一样。她的笑似乎带着几丝敷衍，她的眼神总是介于温柔和妩媚中那么一点。 很吸引人，总是想让人靠近。 第25章 温青若眨眨眼睛，看着顾珏戴在脸上的面纱，说道：“你老是戴这东西不嫌麻烦吗？” 顾珏坦然地回答道：“只是怕麻烦的人缠上我。”他把包袱放在石桌上，展开在温青若面前。 不过温青若并没有放弃，她继续说道：“你还是摘下来吧，你这么老是戴着这东西，我跟你说话也不方便呀！” 顾珏眯起眼睛，靠近了温青若一点，用手指勾着耳后面纱的带子，说道：“怎么，是不是我戴着这个东西，会引着你想起不好的回忆？” 当然了。温青若一看到他那个样子，就不由自主地想到调戏自己的登徒子。虽然明知道是一个人，但是总觉得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所以，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顾珏，我问你，那天你在凉亭里第一次遇到我，是什么感觉？后面又那样对我，是因为觉得好玩还是……” 顾珏垂下了眼帘。他似乎仔细地思考了一会儿，又似乎叹了口气。温青若等着他的回答，却看到他低下了头，轻手把面纱从脸上摘了下来。温青若呆呆地看着他。这个时候，忽然拂过来一阵微风，温青若再次看到他那张惊世骇俗的脸庞，又被狠狠惊艳了一把。 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情已经让人难以忍耐，可他把琵琶拿开，露出整张脸的时候，却更加让人惊艳。温青若简直怀疑，顾珏从前总是戴着这张面纱，就是为了勾引自己。 看来见-色-起义，绝对不是只针对男子而已。顾珏把面纱夹在两根手指中间，故意逗温青若：“怎么，觉得我长得太丑，让你失望了吗？不过可惜，你我有婚约，你后悔也晚了。” 温青若张了张嘴，忍不住说道：“顾珏，你长得，真漂亮。” 顾珏眯起眼睛，带着危险的信息。他伸手捏住温青若的下巴，用力晃了晃：“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但是温青若说的是实话。顾珏长得确实漂亮，有那种男生女相的漂亮。漂亮到让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那个杀人无数，出手狠辣的人是他。温青若觉得被顾珏握住的那一小片皮肤热气渐渐涌上来，让她垂下脸。 温青若小声说道：“你今年多大了？” 顾珏放开了抓着温青若下巴的手，像是认真的算了一会儿，说道：“若儿，你这么说，可真是伤我的心，我比你大十岁呢！” 果然已经算是自己的半个叔叔了。不过想是在床上躺了十年的缘故，顾珏看着还真不像是二十五六岁的人，大约比真实的年龄要小是五六岁，看着也就是二十出头。 温青若诚实地回答：“你看着可不像。很有少年气。” 顾珏掩唇笑了起来。温青若刚想问他为什么笑，但是对方已经在自己面前打开了包袱。 那里面是一件漂亮的留仙裙。杏子黄颜色的，裙角和袖口都是缕金线暗花，轻纱层层。温青若忍不住把那条裙子从包袱里拿了起来，却发现那纱虽然看起来有很多层，可是握在手里却轻得很。在月光之下，竟然散着微光，实在是太好看了。虽然温青若自从回到了温府之后，吃的穿的都是以前比不了的，可是她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衣服。 “好漂亮！”温青若虽然性格成熟，但是跟天下所有的女孩子一样，她也喜欢漂亮的衣服和裙子，见到了之后，也会抓住她的心神。 顾珏俊眉一挑，缓缓站了起来，温青若的心思全都在那条漂亮的裙子上面，根本顾不得别的。所以，他就慢慢走到了温青若身后，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抱住了她的细腰。 温青若浑身大真，忍不住挣扎了一下。顾珏低低地说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温青若羞恼起来，开始挣扎：“你怎么，这么流氓，等会儿过来人怎么办。” 顾珏嗤笑一声：“要是过来就挖了她们的眼睛。” 这人真的可以做出来这种事情。温青若刚要开口责备，顾珏却忽然亲了她的耳朵一下。温青若觉得自己的脸简直红的要爆炸了。 温青若立刻狠狠地推了他一把，羞恼道：“你这人，怎么…………” 顾珏倒是很痛快地放开了自己。她捏了捏温青若的脸颊，说道：“你害羞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明天到宫里，记得穿上我送给的衣服过去。” 温青若急道：“凭什么！我要是不穿你又能怎么样！” 顾珏眨了眨眼睛，已经走到了院门口，说道：“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温青若立刻追了上去，紧跟着说道：“下次记得走正门！” 顾珏背对着自己，伸手挥动了几下。温青若生气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气的咬牙切齿。 第二天一早，就到了该入宫的日子了。温青若不敢怠慢，早早地起来梳妆。彩霞在衣橱里翻来翻去，一面又在问温青若：“小姐，您想要穿哪件衣服入宫？” 温青若猛然想起顾珏昨天到这里来，送给她的那件杏子黄色留仙裙。人家深夜里特意过来给自己送衣服，而且这人又是自己未来的夫君和依靠，怎么也要给他给面子。 更何况，要是今日顾珏也会赴宴的话，自己故意不穿他送来的衣服，被人家看到，难免会觉得心里生气，要是真的得罪了他，那就不好了。 所以，温青若说道：“你看看我在榻上放着的那个包袱，里面有一件留仙裙，我就穿那件。” 彩霞走了上去，拿出衣服一看，惊讶道：“呀，姑娘！这衣服可真好看！是老太太新给您做的吗？” 温青若摇头，自然地回答道：“不是，是昨日顾珏送过来给我的。” 彩霞坏笑道：“国师特意来给您送衣服？这还带着发冠呢！还没成亲就对我们姑娘这么好，这等了成亲之后，肯定会对您更好的。” 温青若的面上带着浅浅的微笑：“顾珏是不错，人长得漂亮，有能力，性格也不错，就是……” 正在给温青若梳头发的彩月疑惑地问道：“姑娘，就是什么？” 温青若微微一笑，很巧妙地把自己的情绪隐藏了下去：“没什么，一时间也忘了该说点什么。” 那留仙裙的腰封出有点紧，看来顾珏真是高估了自己的腰身。虽然穿起来没有什么难度，但是腰部还是有点紧了。 温青若有点生气，原来顾珏喜欢的是那种细腰，昨日还说这裙子是按照她的尺寸做的，看来他真的是高估自己了。又或者，温府里的生活实在是太好，她这段时间又吃胖了。 一想到要胖，温青若的心里就害怕起来。所以，她根本也不敢多吃，早饭就喝了几口粥，吃了两口小咸菜，就收拾好出门了。虽然她还因为自己最近胖的这几斤心里难过，但是到了门口，众人还是被温青若这身打扮都惊艳了一把。 温青湘素来喜欢红色粉色，今日穿的是一件粉色的蝴蝶落花裙，刚出门就得到了高夫人和琴姨娘的一阵赞许。这件衣服也是温青湘精心挑选的，就想在势头上把温青若盖过去，谁知道看到她之后，温青湘简直气的想回去换衣服。 或者把温青若身上穿的那件衣服撕个稀巴烂。温青若从回倒温府以来，一直做小伏低，也从来不穿漂亮衣服，后来，自己也暗示过府里库房的管事婆子们，叫她们压着些温青若，所以她的衣服也都是素淡的颜色普通的料子，有时候甚至连温青溶也比不上。 她身上穿的这件，肯定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别人送给她的！雪姨娘长大了嘴巴，小声说道：“哎哟，这五丫头穿杏子黄色真好看，就好像仙女下凡一样的。” 温青湘看了她一眼。雪姨娘立刻害怕地闭上了嘴。温青若倒是十分淡然，先给老太太和高夫人行了一个礼，然后站在了老太太身边，问温知新：“哥哥，你也去吗？” 这么一来一回之间，温青湘就算想刁难她，也没办法跟她说上话了。温青若真的不想跟温青湘起了正面冲突，一是她觉得白白生闲气对身体不好，二来，她也明白，若是自己跟温青湘起了冲突，不管谁对谁错，父亲责备的人也肯定是自己，她一想到这里就会觉得伤心，所以就更加不愿意了。 温青湘也难以再往下施展了。她也只能略带愤恨地看着温青若。到了时辰之后，老太太握了握她的手，说道：“行了，你快上去吧，早点回来，我等着你吃晚饭。做你爱吃的桂花蜜藕。” 温青若甜甜一笑，又找上了温知新：“哥哥，你还是跟我们坐一辆车去吧，回来的时候我们也好等着你，咱们一起回来。一起吃饭不好吗？” 温知新很是疼爱温青若这个妹妹，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他好像就没有学会拒绝她，好像无论她说什么自己都会答应她。所以他立刻道：“好，那我就跟你们做一辆马车，到底也可以节省些。” 温青若开心地笑了起来。其实她心里想的是，平日里看着，温青湘虽然在温府里颐指气使，都要横着走了，但是她却对老太太和温知新还是有些畏惧之心的，平时也不敢得罪他们。但是偏偏这个两个人对自己都不错，所以适当的时候，有他们挡在自己面前，温青湘也就不会再难为自己了。 温知新答应下来之后，温青若偷偷看了看温青湘。她果然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时辰到了，温青若跟着二人从容的上了马车，又故意让温知新坐在中间，一下子就把自己和温青湘隔开了。 且说这次安康公主的及笄礼，但也是皇室给自己挑选女婿的好时机。所以世家的小姐和公子也大都参与其中，安康公主是皇帝最大的女儿，自然颇得宠爱，城中的适龄男子不少，大家估计也没有不想当驸马的。 一想到这里，温青若忽然又记起来，前日老太太说了温知新和云南王女儿的婚事。但是前日云南王那边传话来说，自家的嫡女忽然生了暴病，合家伺候，还不知道能不能捡回一条命，所以婚约只能暂时取消了。 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温青若也体贴地去看了哥哥，可是对方却好像毫不在意的样子。温青若以为他志不在此。不过今天这里还有长公主，那就不一样了。温青若知道哥哥的才华，恩科中前三甲简直就是探囊取物，将来位极人臣，只怕不比父亲和顾珏差，就算是驸马，他也能当的。 但是看看温知新的样子，却不像是个耽于儿女情长的人，又或者说，他对这些还不是很了解。所以温青若本着关心这个疼爱自己哥哥的态度，小声说道：“哥哥，听说长公主长得很漂亮，今年才十五，正值妙龄呢，你不如……” 温知新闻言，竟然放下了手里的书，面色也变得不再和善，像是皱起眉头责备温青若：“你怎么也跟我说起这个了。我现在还没想。” 温青湘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温青若没想到温知新的反应这么大，只得缩了缩脖子，说道：“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说了。” 温知新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温青若仙女一般的装扮，问道：“这衣服是什么时候做的？” 温青若知道温知新的聪明，自己就算骗他，他也会很快戳破自己的谎言，到时候不是更加丢脸。所以她诚实地回答道：“不是，是别人送的。” 温知新板着脸问道：“是谁送的？” 温青若尴尬地笑了一下，说道：“就，就是一个朋友送过来的。” 没想到温知新却跟本没打算放过她，继续追问：“是哪个朋友送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不是很肥美呀！ 第26章 温青若实在羞于回答，如果告诉哥哥这是顾珏连夜送过来的，他八成又要责备自己。所以温青若就开始暗示道：“那个，哥哥，马上就要到了，咱们别说这个了。” 温青湘冷哼一声，讽刺道：“我看，八成是巴结谁巴结出来的吧。” 果然，这话一说，温知新的目光马上就被转移到了温青湘的脸上，立刻开口责备道：“青湘，我教过你多少次了，现在还学不会说话吗？” 这样一说，温青湘果然乖乖地闭了嘴。温青若偷偷笑了两下，温青湘这两句话说的，倒是变相帮自己解围了。温知新听完，也就又低下头看书，不再问了。 越临近皇宫的时候，温青若却越紧张起来，入了宫门，马车停下，温知新先下车到前面去，温青湘扫了温青若一眼，看出了她的紧张，嘲讽着说道：“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只知道在这里瞎紧张。” 温青若没回答，跟在了温青湘身后，也慢慢地下了马车。一个老嬷嬷站在地上，似乎是准备好了要迎接她们，一看到就微笑着说道：“温相的二位女儿来了，奴婢在这里等了好久了！” 温青湘几步走上去，亲昵地握着那嬷嬷的手，身子一侧，把温青若挡了个结结实实：“王姑姑好，许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年轻气色又好！” 王姑姑也在忙着跟温青湘说话，但是，宫里人做事素来周全，温青若又是未来的国师夫人，而且顾珏又是在她回来，和她定亲之后就恢复了十多年都不清醒的神智。现在京城里人人都在传，他是个小福星，所以她给转过头对温青若道：“若小姐，您是第一次进宫吧，不用紧张，奴婢会好好照顾您的。而且，宫里的月季花开的正好，您也去看看。” 安康公主的及笄礼设在珠玉殿。礼数完事，各位公卿小姐们也都送上了自己的礼物。温青若看安康公主的样子，也是个性格活泼的主儿，行礼的时候看着就有些不耐烦的模样，礼一过，也不跟公卿小姐们说话，独自跑走了。 温青若第一次来皇宫，里面的女眷她又不怎么认识，也不知道要跟谁搭话，想来想去，也只能去找温青湘了。但是温青若跟上去之后才发现，温青湘和王姑姑一道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看上去就是有事的样子。 温青若没有办法，只得自己信步走了出去，在宫里转转，本来听说皇后要见见她，但是想来宫里事情多，她也就给忘了。温青若谨慎地从后面的门出去，不知不觉走到了游廊上。 却说安康公主及笄礼完事之后，就匆匆跑出去玩。听说顾珏醒了，她这几日忙，一直没有机会跟他见上一面，听闻今天他也过来了，这个机会不能错过，就迫不及待地跑出去找了。 这日女宾在珠玉阁，南宾客在芝兰殿。趁着皇帝和皇后在后面议事的时候，安康公主也顾不得男女之防，把着殿门，小声叫道：“顾珏叔叔！顾珏叔叔！” 刚醒过来的顾珏自然成为了众人之间的焦点。而且，大家惊讶的发现，顾珏虽然十来年不省人事，但是对于京城和外面的诸多事务却了如指掌，什么都知道。 让人都开始怀疑，他那些年到底是真晕还是假晕了。但是顾珏并不怎么喜欢喝酒，也实在懒得对付别人的巴结讨好，因为这些事情他实在见的太多了。所以听到安康叫自己的的时候，顾珏就立刻回过头去。 在众人有些惊讶的目光中，顾珏微微颔首示意道：“公主叫我有事，各位，失陪了。” 但是，顾珏走到安康面前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已经完全呆住，也不知道被殿中的哪位公子勾走了心神，已经像是木头一般了。 顾珏忍不住敲了敲她的脑袋，责备道：“你看什么呢？犯傻了！” 安康这才回过神，拼命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没有。顾叔叔，我们去后花园溜达溜达吧，正好看看风景呢！” 顾珏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啊，走吧。” 两人走了出去。绕过曲阑，打算去看看后花园里的花。安康想了起来，问道：“顾叔叔，听说你定亲了吗，是吗？定的是哪家姑娘？日子是什么时候？” 安康快人快语，一下子就抛出了三个问题。顾珏手里握着玉璧，一面慢慢抚摸，一面说道：“是啊，秋后就要成亲了。是温家的五姑娘。”提到温青若的时候，顾珏的嘴角有浅淡的笑意。 安康一下子来了兴趣，眨巴着大眼睛说道：“温相的女儿自然是好的。只是顾叔叔，那位五小姐人好不好？长得漂亮不漂亮，要是不漂亮的话，那可配不上顾叔叔你的。” 顾珏无奈地扶上额头，说道：“好了好了，你怎么这么多问题要问我，她今天来了，不过你应该不认识她。下次有机会，我会让你见到的。”顾珏说完，就抬起了头，却看到那边的石桥上，有一个穿着黄色衣裙的少女身影，她似乎不认识路了，所以在桥上，都不知道往哪边去。 顾珏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件裙子。那是他送给温青若的东西。他的眼神一亮，嘴角弯起了个笑容。安康顺着眼神看过去，马上就看到了温青若，自己也惊喜地说道：“哇！原来就是那个仙女姐姐！” “什么？什么仙女姐姐？”橘子 “就是她呀！我今天及笄礼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她了。她的裙子真好看，人长得也漂亮。我还想着，从前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一个姐姐。” 顾珏刚想说话，安康却一拍脑门，说道：“对了对了！就是她！我就说，看着她跟温府大小姐有点相像似的。难道，她就是，温府的五小姐吗？” “是啊，就是她。” 安康坏坏地笑了一下，在顾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抓着他的手臂就走到了桥上。 温青若还没有离开，看到顾珏竟然跟着刚刚及笄礼上的主角一起过来，也是不由地一愣。顾珏发现温青若今天还细心地戴上了自己送给她的发冠，不由地更加呆住了。 温青若快速地回过神来，想要行礼，但是却被安康公主一把抓了起来，她笑眯眯地说道：“小婶子不用客气，以后我们就算是一家人了！你嫁给了我小叔叔，我们见面的机会可不就多了……” “小婶子”让温青若立刻害羞起来。她立刻摇着手，往后退的同时，求助般地看向顾珏。却没想到对方马上又恢复了从前那副带着微笑和戏谑的模样：“安康要这么叫，就让她叫吧，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不是外人。”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温青若瞪了他一眼。安康是个机灵的人，马上就意识到这两个人是十分熟悉的。她的嘴角扬起坏笑，拍了拍温青若的手臂，说道：“小叔叔，小婶子，我先去找父皇和母后了，你们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了。” 温青若“哎”了一声。但是她还没来得及拒绝，对方就已经小燕子似的飞走了。温青若皱起眉头，忽然又觉得有点后悔。真是的，见了公主，从头到尾，自己连个像样的行礼都没给人家。不过，对方好像也不是个拘泥于世俗的人，而且，她也确实没有给她行礼的机会呀！ 顾珏似乎看出了温青若的担心，上前几步，轻轻摁住了她的眉心，温柔地说道：“你不用担心，安康不是个拘泥于世俗的人。她是不会在乎你有没有给她行礼的。别担心。而且，她对你的印象很好。” 心事被顾珏猜了个十成。温青若眨眨眼睛，心想我有那么明显吗？但是她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其他的动作，只能跟着迷蒙地点了点头。顾珏开心地笑了一下，弯起眼睛说道：“说起来，你跟安康的年纪还差不多，要不，你也叫一声叔叔来听听？” 温青若羞恼起来，伸手狠狠地推了他一把：“谁会那么叫你啊！” 顾珏得逞地笑了一下，拉住她的手，说道；“走了，我带你去看看这宫里的景致。” 温青若跟他混的熟了，现在也渐渐敢说话，就直接说道：“你这么拉着我，不怕被别人看到吗？别让人家说堂堂国师大人，跟一个小丫头纠缠不清呀！” 顾珏转过头，明亮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她：“有什么，他们要是问的话，我就告诉他们，入秋之后你就要跟我姓顾了。等到明年，没准我们都会有孩子了。” 温青若的脸红的好像要滴血。虽然顾珏的话听着有些放肆，但是想一下，还真是话糙理不糙。温青若索性也懒得挣扎了，因为自己挣扎的越厉害，顾珏越是会说一下让自己更加脸红心跳的话。所以她就乖乖地被顾珏拉着。 顾珏对皇宫似乎非常熟悉，熟门熟路地带着温青若到了后花园，看着一片开的十分漂亮的花丛，指着给她看。温青若最近也喜欢上了新鲜香花，就兴致勃勃地跟着看了起来。这个时候，她好像忽然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温青若的心跳如同擂鼓。那个凉亭里的人，怎么看着跟郑玄那样相似。而且，对方好像也看到了自己，眼神马上往这边扫了过来。虽然衣饰不同，但确定是郑玄无疑了。温青若没来由地一阵心慌，立刻转过身，避开那男子的眼神，跟顾珏面对面。 顾珏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看着温青若已经变化了的眼神，柔声问道：“怎么了？遇到认识的人了吗？” 温青若立刻摇头拒绝。但顾珏是个观察力很强的人。他发现了温青若的不正常。小姑娘的手指都颤抖起来，瞳孔因为惊讶而紧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心里却是很慌乱。几乎就快被疑惑给淹没了。郑玄一直跟自己说，他只是一个剑客，一个江湖人，但是江湖人是可以随便出入皇宫的吗？江湖人会跟人在凉亭里谈笑风生吗？而且，他临走之前交给自己的牌子，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碎星门跟皇宫也有联系？ 或许，郑玄对她说的，他要离开一段时间，只是为了要能更加痛快的办自己的事情吗？而且，他看到了自己跟顾珏手拉着手，明明之前自己还对他说，只是想要找个依靠而已，现在就变成这个样子了，郑玄会不会忽然爆发，跟顾珏起什么冲突？ 顾珏往凉亭看了一眼，马上就看到了对面男子那双错愕的双眼。他微微一笑，伸手拽住温青若的手腕，直接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然后用手臂牢牢锁住了她。 怀中女子的挣扎根本不值一提。他抬头，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正面迎接那个男子的目光。在看到那他带着愤恨的眼神之后，就更加印证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温青若感觉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顾珏的手臂紧锁着她，而且还在不断地用力。她开始颤抖起来。觉得一股森冷的寒意从那双手臂里涌出来。他的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后脑上，动作很轻，但是温青若却不敢有任何动作。 然后，她又听到了男子更加寒冷的声音：“若儿，他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就要步入正轨啦！接下来会有顾若成婚，高夫人阴谋败露，温青若掌家，母亲死去的真相，郑玄的身份，等等！ 第27章 顾珏的声音实在是太过冰冷，温青若觉得自己一定在发抖。她忍不住抓起顾珏的衣襟，小声说道：“我，我不认识，我不知道他是谁。” 顾珏手下再次用力，声音却还是循循善诱的：“若儿，你可以告诉我，我不会把你和他，怎么样的。” 可是温青若真的害怕起来了。或许是顾珏这段时间对她来过温柔，温柔到都快让她忘了，他本就是一个杀伐果断，一直生活在幽深黑潭里的人。顾珏就这么抱着她，让她挣脱不了，也无法回头。也不知道，在凉亭里的郑玄是一种什么样子的表情，她只希望这种煎熬快点结束，希望郑玄快些离开，这样她就可以解脱了。 不过顾珏却明显没打算放过自己。他抚摸着温青若的头发，眯着眼睛看向凉亭里。郑玄的双拳紧紧握住，脸上的表情仿佛能冻死人。他恨不得一剑捅死顾珏，他觉得他这种眼神简直是该死。不过，现在在皇宫里，他什么都不能做。但是郑玄也实在不想在看到这样的情景，他觉得心痛难当。 当温青若被顾珏放开的时候，郑玄已经离开了。温青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半弯着身子手扶着自己的膝盖。顾珏上前几步，再次问道：“现在，你再回答一遍我刚才的问题，那个人到底是谁？” 温青若也回答道：“我不知道。” “说谎。” “我真的不认识。”郑玄的身份，家世，背景她一概不知。这个如同影子般的人陪伴了十来年的人，如果被顾珏知道的话，温青若不知道他会有什么下场。她觉得顾珏没准儿会杀了郑玄，如果是因为自己，温青若就更要保护她，不能让顾珏伤害到他。 所以她没有别的办法，就只能对顾珏说谎。但是对方却很明显地看出了他的谎言。顾珏上前几步，捏起温青若的下巴，浑身上下都透着危险的信息：“那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你是为了他，在跟我说谎。” 温青若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半晌，她才说出一句：“我和他之间是清白的。什么都没有，请你相信。” 这已经是温青若能做出最大的解释了。因为她实在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尤其是在他面前。但是，顾珏显然不相信温青若这个苍白无力的解释。他嗤笑一声，转身走了。 温青若立刻站起来，有点出神地看着顾珏离开的方向。良久，她才叹了一口气，慢慢踱着步子，从来时路又往回走。心里没来由地难受起来，她觉得有点委屈，顾珏明知道不认识宫里的路，竟然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了。好歹，也告诉自己回去怎么走。 这边的顾珏跟温青若不欢而散之后，心情也很不好，一路上遇到跟他打招呼的人等全是敷衍，也不想跟他们说话。听说皇帝跟皇后在前面有事，估计一时半会儿过不来，顾珏乐的不到前面去，直接找了个凉亭坐下，开始喝茶。 “国师大人，许久不见。”一个娇俏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顾珏眉头一皱，没有回头看。那女子好像也并不气馁，直接走到自己面前来。顾珏抬起头，看到了那张跟温青若有几分相似的脸。对方穿着粉色的衣裙，脸上带着娇俏的笑容。 顾珏先生实在没什么心情，但是他还是认出来了。这人大概就是温青若的姐姐，温相的嫡女温青湘了。他扯了扯嘴角，说道：“温家大小姐吗？” 温青湘的脸红了起来。早听说国师顾珏是人中龙凤，不仅十分聪明，善于权谋，而且长得俊逸风流，他不省人事的那一年只有十六岁，虽然不大，但是已经到了可以娶亲的年纪，京城中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人思慕这位少年国师，只希望可以得到亲近的机会，如今亲眼见到，他人当真是所言不虚。 而且对方竟然还记得自己。温青湘想到这里，就越发开心，指了指旁边的石头凳子，小心地询问道：“国师，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顾珏这样聪明的人，只听这几句话，基本就听出了温青湘的意思。不过，他还是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温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顾某今日还有事，只怕不能陪伴小姐了，您请自便。” 温青湘张了张嘴，刚想说话，顾珏却已经起身，整理衣服，而且他也根本没有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竟然就自顾自的起身离开了。温青湘站在原地，不甘地撅起嘴巴，不过片刻之后，温青湘又忽然笑了一下。虽然若丫头跟顾珏的婚约，基本已经是京城里面人尽皆知的事情，可是，她也觉得，天底下没有一个男子，会放着堂堂正正的嫡女不娶，而是要去一个长在乡下的小庶女。 瑞王现在跟自己的关系虽然还不错，但是他的才华平平，相貌也一般。顾珏虽然是个魔头，但却是才貌出众，而且，最重要的是，皇帝很喜欢他，那他就有了最大的靠山。而且看看顾珏刚才对自己的态度，好像也并不是很讨厌自己，也对，没有人会讨厌京城第一美人。 温青若都不知道自己那个下午是怎么过的。直到自己被塞上马车，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的。温知新察觉出了她的异常，问道：“你怎么了？在宫里参加宴会还不开心吗？怎么看起来这么不高兴的样子。” 温青若摇头不答。温青湘在旁边，看到他这个样子，自己竟然高兴地不得了，开口又是讽刺：“在我看来，你是穿着好衣服去找人家国师，结果被人家甩脸子了吧，是不是人家不喜欢你。你还故意贴上去了。” 温青若袖子底下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要是在平时，她肯定要说几句话把温青湘堵回去，但是最后，她还是没有说话。她发现自己好像连吵架的兴致也没有了。直到这个时候，温青若才发觉，自己是为了刚刚跟顾珏那场不欢而散而伤心。 温知新想要逗逗她，让她开心些。但是温青若却总是淡淡的，温知新也就不再说话了。回府之后，温青若就一头扎进了江月阁里，也不出来见人。温青湘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却更加得意，过了一晚上，第二日等到温相上朝回来之后，就立刻换了衣服往丽景轩去，打算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跟父亲和母亲说一说。 引起前日已经与母亲说过心里的想法，她也明白了。母子二人其实今天只是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一下温相而已。温若甫本来不大在意女儿，这几个女儿之中最喜欢的，也就是温青湘了。所以温青湘到了，他倒是也关心地说道：“湘儿，昨天到宫里去是不是累了？累了就坐下歇歇吧。” 温青湘没有坐下，反而亲自服侍温若甫喝茶。温若甫越发高兴起来，等到温青湘坐下，他也忍不住夸赞道：“湘儿过了及笄之年之后，出落的倒是越发美丽大方了。”说完，又对着高夫人说道：“你倒是给我生了一双好儿女。” 高夫人见缝插针地说道：“老爷谬赞了。只是我的这两个儿女，虽然天资都不错，可是亲事却还都没有着落，实在是让人担心。” 温若甫皱起眉头：“哦？听说湘儿不是跟瑞王殿下相处的很好吗？” 高夫人道：“其实只是跟瑞王殿下认识而已，谈不上什么情投意合，说起来，当初和国师大人议亲的人，倒是咱们湘儿呢！” 高夫人看似只是在闲聊，但是言语里的意思早就被聪明的温若甫听了出来。他思考片刻，直接问道：“怎么，现在你们母子又觉得顾大人不错了吗？” 温青湘立刻站起来对温若甫道：“父亲快别这么说，女儿没有此心。婚姻之事，全凭父母考虑就是了。” 温若甫闻言弯起了嘴角，似乎是在冷笑。他也直接说道：“现在跟顾大人定亲的是五丫头，人家国师府的聘礼都送过来，咱们也都收了，要是无故又说把湘儿嫁过去，这事要输传扬出去，让人怎么看待咱们相府？” 高夫人看到温相有些不高兴了。脸色也是一变，出言安慰道：“老爷，这话说的固然有道理。可是可是说起来，从前国师未醒的时候，自然是安陵太君做主，可是现在国师醒了，婚嫁之事，按照顾府的规矩，当时就要听他的。老爷不妨问问顾大人的意思，反正我是觉得，湘儿若是成了国师府的儿媳，自然是比若丫头要强上许多的。” 温若甫放下了茶杯，思索起来。半晌，才说道：“既然如此，那入秋的婚事就先推一推，等到过几日，我把顾大人请过来，看看他的意思吧，五丫头那里，找个下人告诉去就是，我这几日忙，就不过去了。” 高夫人与温青湘相视一笑。高夫人也说道：“那到时候还请老爷帮咱们湘儿多说几句话。” 温若甫的眼神在母子二人之间扫了一圈，眼中掠过一丝不虞之色，只是这母子二人都忙着高兴，并没有人意识到。 -- 高夫人把告诉温青若这件事情交给身边的大丫头金蝶去办。这金蝶素日里就与兰花不和。看着温青若近来和老太太亲厚，连带着和兰花也日日凑在一起，心里更加不痛快，所以也讨厌起温青若来。虽然高夫人跟她说的只有三言两语，可是金蝶心里却巴不得把每句话都变成刀子，来折磨温青若，好让她心里难过失态，看着她痛苦的样子。 金蝶走的脚下生风，没一顿饭功夫就到了江月阁。进门之后，也不跟彩月和彩霞和彩月打招呼，直接就往屋里钻。温青若正在屋内做女红，一针一线刺破丝线，金蝶偷偷看了一眼，那似乎是对仙鹤。温青若抬头看了眼自己，脸上倒是慢慢浮现出笑容来：“金蝶姐姐来了，快坐吧。”不过，她说完了这话之后，就又低下头摆弄自己的女红了。 金蝶可没有闲功夫跟她这这里闲聊。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温青若痛苦的样子。所以她索性也不算太恭敬地说道：“五姑娘，老爷让奴婢来告诉您一声，你和顾大人的婚事，要往后推一推了。” 说完了这话之后，她就开始带着得意欣赏起温青若的神情了。她看到温青若手下的动作一顿，但是不过片刻，就恢复了刚才的速度，脸颊边笑意未褪，问道：“父亲的意思，我听着就是。不过，这是因为什么？可否请金蝶姐姐告知一下。” 金蝶的脸上带着恶劣的笑意，出口就是刺激：“这事奴婢也不清楚，姑娘要是想知道的话，只怕要去问老爷的意思。不过是因为，国师如今似乎也改主意了，亲事还未做定，两家的意思都是，要门当户对的才好，姑娘，您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吧。” “知道。全听父亲母亲做主就是。”温青若的口气简直淡定极了，听不出任何的破绽。 金蝶脸色一变，颇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看着温青若微笑宁静的模样，简直想要忍不住伸手打她。但是对方却又抬起头，笑着说道：“金蝶姐姐还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天色吧不早了，要是没有事的话，您还是回去吧，万一母亲那里还有什么吩咐，等着您去做呢？” 金蝶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临到大门口的时候，才抛下了一句：“真是个冰块儿。” 站在门边看完了全程的彩月和彩霞一看到金蝶离开，就迫不及待地走了进来。彩霞性子急，等不及就开始说道：“姑娘怎么不明白？这分明是大小姐和夫人在老爷面前挑拨，只怕您和国师府做成了亲，我看就是大小姐现在想嫁给国师了。您应该去找老太太，让她给你做主？” 只是片刻，但是温青若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了。她看着绣布上的仙鹤，开始出神，小声地说道：“就算去说了，有用吗？你们怎么还不明白，在父亲和母亲的心里，什么事情都是要先紧着大姐姐的。” 彩月立刻跟彩霞使了个眼色。她看出了温青若心里的变化，软言安慰道：“姑娘，您别太在意了。其实这件事情，还是要看国师大人怎么想，如果他点头，就算是咱们老爷，也不敢驳了他的面子。” 温青若没再讲话。彩月和彩霞安静地守在她身边。看着她绣花。温青若已经绣歪了仙鹤的脚，自己却是浑然不觉。 原来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温青若今天才悲哀地发现，她根本就不了解顾珏。不知道他的性情，喜好，习惯。更悲哀地是，她都不知道顾珏到底要娶的是谁。从前温青湘未曾对顾珏示好，顾珏便把自己当做未来夫君来看，但是现在高氏母女跟顾珏通了气，他会不会就改变自己的想法呢？ 其实改变想法才是顾珏那种人应该做出的选择吧。如果声名远播的国师大人没有做出最好选择的能力，那便配不上国师大人的称号了。只是一想到这里，若是之前自己还有几分自信，现在就完全没有了。那日在皇宫花园里的不欢而散，顾珏的冷漠语气和忽然离开，语气中明显的失望和生气。都像是石头一般打在自己的身上。 温青若忽然觉得很生气。生自己的气。她回府这么久，一开始抱着满满的信心，要给娘亲报仇，要找个好靠山，安安稳稳过一生，但是现在线索断了，婚事恐怕也要吹了。她看似做一些事情都游刃有余，但是却把局面搅了个稀巴烂。甚至还不如高氏母女的三言两语有作用，真的是太失败了。 -- 就在这种生气和自责之中，温青若就这么过了两三天。饭也不好好吃，有时候跟祖母在一块，怕她担心，就不得已地多吃几口。一般在早晨自己在江月阁里吃饭的时候，只喝两口稀粥，就再也没了胃口。不过，在他意识到了之后才发现，自己不能够再这么下去了。就算是自己和顾珏的婚事不成，她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如果就这么萎靡了，那就不是她温青若了。 所以她强迫着自己又多喝了半碗加了糖的白粥。彩月再给她梳头的时候，温青若忽然想起了前日那个被自己拿出来看又被放在妆奁盒子下面的牌子。自从那日在宫里见过之后，郑玄又是好久没有出现了。她又拿了出来，摸了摸牌子上面的字，再次陷入了沉思。 不过温青若的沉思并没有持续多久。不一会儿功夫，彩霞就从外面跑了进来，一面跑一面说道：“国师大人过来了！跟老爷在议事厅说话呢！” 温青若这才回过神来，今天是自己起晚了，其实早已经到了大臣们下朝回来的时间了。但是眼下这个节骨眼上，顾珏就算来，估计也不想看到自己吧。但是她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两下头，应了一声。 不过彩霞接下来的话却让温青若愣住了。因为彩霞对她说：“姑娘，老爷刚刚传话来说，请您也过去呢！” 温青若疑惑道：“什么？你说父亲叫我过去？” 彩霞点了点头：“是呢！老爷说不着急，等着姑娘收拾一下也可以。” 温青若忍不住继续问：“还有别人吗？还是就我一个。” “不是只有姑娘一个，大小姐也会过去的。就是你们两个。” 温青若好像有点明白温若甫为何会单独叫她过去了。彩月眨眨眼睛，说道：“小姐，您看着发髻首饰可还行吗？”彩月知道温青若一向不喜欢太过华丽的衣饰，所以只在她乌黑的发髻上带了两根素银百合簪，一对芙蓉玉石花钿。温青若眨眨眼睛，说道：“彩月，再把前儿三姐姐送给我的月季通草戴上，还有那一支金镶玉步摇。彩霞，你把新做的粉色斗草襦裙拿出来。我要穿那些去。” 彩月和彩霞都有些惊讶，不知道温青若怎么今日忽然转了性格，要穿的这么鲜艳娇嫩起来。其实温青若的想法很简单。她想要告诉温若甫，告诉温青湘，还有告诉顾珏，即便是她又会回归从前无依无靠的生活，也绝对不会低下头了。其实穿上鲜艳颜色的衣服，对她而言，不过是是定一定自己的心罢了。 温青若穿好了这些衣饰之后，站在铜镜前，端详着镜中的美人。过了好久，才缓声说道：“好了，走吧。” 温青若是独自过去的。到了议事厅旁边，她也匆匆走进了游廊里。没想到，就在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却跟温青湘狭路相逢了。虽然心里很是生气，恨不得冲上去打温青湘两拳，可是温青若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她几步走到了温青湘面前，行了一个礼，恭敬地叫了一声：“长姐。” 虽然两个人都讨厌彼此。但是现在温青湘却很开心。她觉得她已经获得了跟这位庶女妹妹之间战争的胜利。强烈的快感笼罩了她。她弯起嘴角一笑，说道：“你打扮的再好又有什么用？父亲叫我们二人过来，要做什么事情你想必也知道吧。你马上就要被退亲了，是还想要再做无用的挣扎吗？” 温青若现在真是没什么心情跟温青湘争这一时的口舌之快。她只是淡淡的回应道：“好了，父亲和国师大人还在议事厅里等着我们，快些进去吧，别再让他们等急了。” 温青湘冷笑一声，率先进去了。温青若紧随其后，谁知道刚一进门，就听到了温若甫和顾珏之间似乎在争议着什么。不过两人进去之后，他们就都闭嘴了。温青若低头行礼，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抬头看了看顾珏。他似乎很惊讶于自己今天的衣饰，看了自己好几眼。然后，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她假装没看见，直接找了靠门边的位置坐下，离几个人都很远。短暂的沉默之后，还是温若甫先开了口：“顾大人，今日请你到我府上来，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只是从前你家太君拿了幅画像来，说是要求娶画中女子，不过那画上之人跟我家大女儿和五丫头都有相似之处，所以……” 顾珏的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放下官窑茶杯，故意问道：“那温相觉得，画上女子比较像是谁呢？” 温若甫的眼光在温青湘和温青若中间扫了好几圈，说道：“我觉得，还是跟我家大女儿……” “不必这么麻烦了。”顾珏摆手打断了温若甫的话。 温若甫转头看向顾珏。对方站了起来，先是很恭敬地跟他行了一个礼，然后说道：“我今天来求娶的，是您家的五女儿，温青若。” 这话一说，在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温青若更是惊讶地连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她忍不住坐直，看着顾珏在温若甫惊讶的目光中，竟然真地跪在地上，十分正经严肃地磕了两个响头，口中念念有词：“还请温相把青若赐给晚辈，晚辈若是娶她为妻，必然好好对待，一心一意，此生绝无二心。无论何时何地，定然会护她周全，还望温相成全。” 温青若觉得自己的眼角都要盯在顾珏的身上了。但是看到他跟平日差距如此之大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温若甫的眼刀子立刻飞了过来：“笑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温青若立刻捂住嘴，憋着笑声，可是肩膀却不断地抖动着。温青湘觉得越发没脸，忍不住求助般地看了父亲一眼。温若甫没有办法，叹了口气，说道：“可是，你家太君那边……” 顾珏道：“不瞒温相说，其实我母亲，早已经把青若当做儿媳了。” 这已经不给人拒绝的机会了。温若甫看向温青若，她的眼眶竟然有些泛红。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好。既然国师如此坚持，我就同意了，我会定个良辰吉日，让你们尽快完婚的。” 温青若愣了好久，最后才在温若甫的警告的眼神中，下了座位，跪在顾珏身边，感谢道：“多谢父亲。” 温若甫干巴巴地坐在那里。但是看看温青湘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最后也尴尬地笑了起来。温青湘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出片刻，这消息就传到了福寿苑里。温老太太欢喜地很，立刻就拄着拐杖到了前面的议事厅。 老太太的到来缓解了有点尴尬的气氛。她坐在温若甫旁边，看着跪在地上的顾珏，开口却是调笑：“顾大人现在决定娶我们五丫头了？你这身子骨儿现在好利索了没？可别把我们若儿骗过去，你又不成了。” 顾珏弯起漂亮的桃花眼，白玉般的脸颊上竟然也开始变红：“老太太放心，前日去看了太医，太医说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完全，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了。一定是可以照顾好青若的。” 老太太回道：“那就好。既然你马上就要成为我们的女婿了，这些虚礼也就免了吧，你就留在我们府里，顺便吃个午饭。” 顾珏看了一眼温青若。她低着头，脸红红的，不知道在想什么。顾珏越发觉得温青若可爱起来，也不推辞，就说道：“是。全听从温相安排。” 老太太看了看温青若有些羞涩的样子，知道她是心里高兴才会如此。就对顾珏道：“好。那就把饭摆在荷香榭吧，荷香榭建在水上，吃饭凉快，如今又来了几个会吃拉弹唱的女人，叫她们在远处吹打，咱们在旁边听听，吃饭的时候也不无聊。怎么样？” 顾珏都一一答应下来。因为是国师降临，所以中午吃饭的时候，连高夫人和温青湘也不敢不来。琴姨娘也带着温林凡和温青弦过来了。这是温青若第一次见到温林凡。他长得也是不错，像琴姨娘多些，总有些缩手缩脚的感觉，不像温知新，一举一动都是应对得宜，相貌出众，才华过人，颇有当年温若甫的影子。 宴席一共摆了两桌，首桌是温若甫，温老太太，温知新，顾珏和温青若。又想了一会儿，才又把高夫人也叫了过来。其他的人都坐在了次桌。温青若没在首桌吃过饭，看着那边被安排到次桌的温青湘，那脸子简直都要甩到天上去了。一看到这里，温青若就觉得心情不错了。温若甫动了筷子之后，温青若就夹了一块烩牛肉到顾珏的碗里，说道：“尝尝，这是兰花姐姐亲自做的，好吃的很。” 温青湘气的把筷子摔到了食碟里。顾珏一下子就了解了温青若的意思，也夹了一块桂花蜜藕放到温青若的食碟里。温老太太看了出来，说道：“顾大人，原来你还记挂着我们若儿喜欢吃甜的。” 顾珏恭敬地回答道：“是上次生辰，我恢复神智之后，青若留在府中吃饭，她跟我提起过，喜欢吃蜂蜜，所以我记下了。” 老太太还不忘嘱咐道：“要是顾大人在成婚之后也能如同现在一般对待我们若丫头，那就好了。” 一直严肃的温若甫表情似乎也松动了起来。气氛融洽起来。出了温知新之外，其他人脸上都带着笑意。高夫人虽然是假装，但也少不得要跟着众人欢声笑语起来。一顿饭吃完，众人都是喜笑颜开的。顾珏也没有多留，吃完了午饭之后，就告辞了。温若甫特意送出去了一段，出了二门，顾珏就恭敬地青温若甫夫妇回去，自己只让温青若去送他出大门。 温青若本来心里也有很多话想要跟顾珏说。只有两个人在的时候，就让丫头小厮们都退后了。顾珏跟她读出的时候，却一改刚才在父母面前恭敬的样子，现在，脸上的表情变得硬邦邦的，显然是还在生气。 温青若想着，人家顾珏都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要是自己连个歉都不肯道，连个错都不肯认，那也太不公平了。所以温青若立刻抓住了顾珏的衣袖，把他拉到了旁边的凉亭里。顾珏面色的表情松动了一些，但还是装出硬邦邦地样子：“温小姐叫我，有什么事情？” 温青若忍不住伸手打了他一下，嗔怪道：“都跟你解释了，我们真的没什么。” 顾珏坐了下来，他什么都没说。温青若看他的样子，耐心地解释道：“我确实认识郑玄。那是因为我小时候是在乡下长大，那时候我调皮喜欢玩，有几次遇到危险，都是郑玄出面救了我。后来来到温府，我让他帮忙调查过几件事情，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交集了。” 顾珏似乎很喜欢追根究底，又继续酸溜溜地问道：“可是你们认识那么久，为什么不熟悉？是你不想了解，还是他不想见到你。” 温青若道：“郑玄又不是经常出现的！他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也没告诉过我关于他自己的身份，家人还有背景。我也没有怎么问过。而且，郑玄或许经常有事情，经常会很久都不见人影，所以，我们见面的时候不多的。” 顾珏脸上的表情松动了不少，他把头扭到了一边，脸颊慢慢地鼓起来。温青若一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是因为看到自己刚才的样子觉得好玩，正在那里憋笑呢！她伸手就打了顾珏一下子：“再说了！你还不了解我的性格！要是我跟郑玄真的有什么，现在还能轮到你吗？” 温青若走到顾珏面前，看着他努力憋笑的样子，忍不住开始刺打他：“哎，我说，你不是故意的吧，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 不过，顾珏却跟本没有给温青若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他竟然直接伸手抱住了温青若的腰，自下而上地仰视着她：“生气可不是假的。那天在皇宫里，本来我看着你穿了我送你的裙子去参加宴会心里很高兴，但是后来你看到那个男人的眼神，我都快要气死了。我以为你对我一直抗拒，就是因为他。” 温青若心里默默地想道，得了吧，那是因为你老是耍流氓，自己之前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好吧。有时候她心里真的不明白，顾珏明明是个二十多岁的成熟男子，在长辈和其他官员的面前，都表现出游刃有余的样子，怎么一到了自己面前，就总是耍无赖，这么幼稚呢？ 虽然顾珏现在抱着他的姿势有些不妥，但是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嫁到国师府做夫人，温青若也不再矫情，就着顾珏的手，问道：“那现在呢？你现在还觉得生气吗？要不要我再哄哄你。” 顾珏眨了眨眼睛，狡猾地说道：“现在就不用了。好东西怎么能一口气吃完呢？还是留到成婚之后吧。” 温青若显然还不太习惯这样亲近的姿势。他看着顾珏毫无瑕疵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肤，缓声说道：“顾珏。多谢你。” “为何谢我？” “人人都说，我长姐是最好的，她是京城第一美人，托生在高夫人肚子里，有才华，有美貌。从前我刚入府的时候，就听过一句话，他们都说，无论长姐向哪个男子示好，他们都会答应，追求她的人恐怕都要从温府排到皇宫了。其实今天，我都觉得，我肯定争不过长姐了。但是没想到，你没有选择她，而是选了我。所以，我谢谢你。” 温青若这些话是真心的。她的眼神清澈无比，句句认真，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合的倔强。顾珏眼神深沉，出神地看着他。其实自己从十岁开始，就开始审问犯人了。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泡软那些硬骨头，让他们听话地吐出自己知道的所有东西。那是他在童年和少年时期最快乐的事情。有时候他甚至会想，自己不省人事的那些年，会不会是在那些暗无天日的牢房里，被自己拷打过的人聚集起来的怨念，最后全都报应在了他的身上。 甚至自己装作不省人事的那段时间，调查的案件，结果的性命，他都没有任何犹豫和丝毫心软。因为在他的眼里，死人都是一样，又何必要计较死法。其实温青若有时候真的让自己很生气，第一次见面，那几句顶嘴都在呛着他的肺管子。后来是因为知道他是温家小五，自己未来的夫人，顾珏才对她多留意的。 他的心里其实也很疑惑，什么样的女孩儿会甘愿把自己填进活死人的墓里，还能快活地去看龙舟，吃粽子的。顾珏对温青若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忍不住老是想看看，这个女子的身上还有什么有意思的特点。但是，长久的相处下来，顾珏却发现，自己的眼睛都已经离不开温青若了。其实上次在皇宫里，有一刻他是动了杀心的。 不过当时顾珏想要杀死的，是那个在凉亭里的男人。因为他觉得他染指了属于自己的东西。至于温青若，或许在他把那个男子杀死之后，他估计也会惩罚她。但是，是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呢？或许是怀里女子不断发颤的双手，哀求的眼神，不想看见他，所以来自己这里寻求保护的意图。 就好像现在自己也移不开看着她漂亮脸庞的目光，真的像是中了邪一样。顾珏其实对成婚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但是如果要成亲，他最佳的选择，一定是眼前的温青若。因为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产生了想要了解一个人，然后跟她相处下去的心思。 顾珏发呆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温青若看了出来，询问道：“你怎么了？从刚刚发呆到现在，走什么神呢？” 小姑娘已经趁着他发呆的时候离开了他的怀抱，又重新坐在了自己对面。她的脸全红了，却还在逞强，拒绝在自己的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她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外面的天色，说道：“现在已经不早了，你回去吧。” 第28章 顾珏几乎是立刻就露出了一个笑容：“好。” 于是温青若亲自把他送到了门口。她目送着顾珏离开的背影，看着对方三步一回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等到顾珏的身影消失在两个石狮子的后方，温青若也转身进了府门。刚路过水镜湖，就看到了迎面朝自己走来的温青湘和高夫人母子两个。 温青若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她实在懒得应付这对母子，但是人家已经走过来了，也不好扭头就走。温青若就定了定心神，也走了上前，在离着两人三步远地地方，及时地屈下身子行礼：“见过母亲，见过长姐。” 还没等温青若抬头站定，温青湘就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贱人。”说完，就冲着温青若走了过来，走到她面前之后，扬手就要扇自己一个耳光。但是，这次却没有像以前那般，结结实实地打在温青若的脸颊上，而是被对方伸手握住了。 温青湘瞪大了眼睛，出口斥责道：“你竟然敢跟我还手！” 温青若神色自若，回答地也十分坦然：“长姐要打我，可以，不过我想先问问长姐，为何要动手打我？” “因为你是个狐媚子！因为你就知道勾引别人，我怎么就不能打你？” “长姐一口一个狐媚子，是不是觉得，是我勾引了顾珏，让他迷了心窍，所以才会在父亲面前求娶于我而不是长姐？” 高夫人就站在两人身后，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温青湘把手抽了出来，知道自己已经打不到温青若的脸，所以就狠狠地推了她一把：“难道不是因为你？当初就不该把你接过来，自从你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抢我的东西！” 温青若没回温青湘的话，她的眼光反而看向了高夫人。高夫人看了姐妹两个一会儿，竟然也没发一言，而是直接离开了。桥上只剩下温青湘和温青若两个人。温青湘意识到自己母亲的离开，转头又看到温青若带着恨意的，变得十分冷漠的目光，发了两句狠话之后就转身想走。但是，温青若却先她一步，反而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往回走。 温青湘咬着牙，她看到这个平时不爱说话，沉默恭顺的五妹妹，竟然下着大力握住自己的手腕，那力道又大又狠，根本挣脱不了。她眯起那双漂亮的眼睛，眼神仿佛毒蛇一般，露出她森白的牙齿：“长姐，我劝你一句，在我出嫁之前，你最好不要动手打我，我夫君的手段，你应该知道，你也说，他现在已经被我迷了心窍，你觉得，如果我告诉他，你打我，或者，你欺负我。就算你是父亲的嫡女，你觉得，我那个夫君，会在乎那些吗？” 说完了这些，温青若还再次加大了自己手下的力度，立刻把温青湘的手腕掐出了一片红痕。不过，片刻之后，温青若就松了手，跟温青湘拉开了距离，为了不让远处的下人们看出异样，她还假装关切地说道：“姐姐，您没事儿吧？您看您这手腕都红了，回去还要好好上点药才是。” 温青湘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口中喃喃说道：“疯子。” 温青若看着她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走掉了。她想起高夫人刚才的样子，心里觉得有点奇怪，但是细细想想，却也并没有觉察到有什么大的不对，就下了桥往江月阁里去了。不过，高夫人虽然离开了蜂腰桥，却并没有离开很远，温青湘走开不远，就看到了在花根底下站着等着自己的母亲。 心里的委屈一下子都涌了上来。温青湘快步跑到母亲面前，咬着牙，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母亲，你看那个温青若！她实在是太放肆了！女儿真是恨不得杀了她！恨不得杀了她！” 高夫人按住温青湘的手，安慰道：“你忍让些吧，她现在是府里的红人，连老爷也不能拿她怎么办，更何况，老太太还那么疼爱她，你要是惹着她，就是再给自己赵不痛快，何必呢？忍忍吧。” 温青湘恨恨地说道：“真没想到，那个乡下女人生出来的贱人，也有今天。” 高夫人倒是很淡然地问道：“所以，你现在还想着嫁给顾珏吗？” 温青湘咬牙切齿地说道：“当然不想了。顾珏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个国师罢了，他再厉害还有瑞王殿下厉害吗？” 高夫人显然很是同意温青湘的意见。她看着桥那边似乎有人匆匆走过，忽然想起来，问道：“我看那个下人有点面熟，是谁？” 温青湘也凑过来看看，半天之后说道：“女儿看着她确实有点眼熟，可也记不得是谁了。不过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就是个下人罢了。” 高夫人点了点头。他悠悠地说道：“成为瑞王妃和成为国师夫人还是不一样的。你如果加入瑞王府，那就是皇家人。好不好，跟皇帝总有血缘的纽带，可是国师，他就算再得皇帝青眼，可他毕竟不姓梁。” 温青湘有些不甘地鼓起嘴角：“所以，母亲，难道女儿就要白白受这两个人的折辱吗？” 高夫人看了看她，最后，不耐地说道：“我放心，我已经给你外公修书，他会上书给皇帝，虽然他们的亲事已经做成，但是就算让皇帝训斥顾珏一番也是好的，不然他真的以为，我们高家就是好欺负的。” 温青湘争辩道：“母亲，难道父亲就不能出面训斥那个小庶女和顾珏吗？” 高夫人眯起眼睛：“你怎么这么生气，以前没见过你这样的。” 温青湘立刻道：“那是因为，温青若一直在抢女儿的东西！顾珏也是！其他也是！您都不知道，自从她出现了，很多人的目光都渐渐移到她身上了，祖母也好，哥哥也好。上次在宫里见到皇后娘娘，她还问了好几句关于她的事情，明明她是因为女儿才能回来的，为什么现在反而比我好！” 高夫人安抚地拍了拍温青湘的手臂：“没关系。她眼下得意，我们就避开她的锋芒。不过你要记得，早晚有一天，她会在你眼前留下泪水，会哭着求你，到那个时候，你才会觉得加倍开心。” 温青湘歪着头，说道：“这话小时候母亲就说过很多次，女儿都知道。” -- 温青若回到江月阁之后，就这么过了几天。眼看着离出嫁的日子越近，就吩咐彩霞和彩月收拾东西。按照温若甫的说法，从明日开始就该准备自己和顾珏的婚事，江月阁估计也住不了多久了。不过散碎东西留下的倒是不少，彩霞和彩月也都在细心地收拾。温青若又坐下来绣自己的仙鹤图了。彩霞在收拾的空当，又看向温青若手里的那副绣品，问道：“五姑娘，您昨儿刚去玉昌伯爵参加宴会回来，估计已经累了，你怎么还在绣花儿呢？” 温青若浅浅一笑，说道：“我想在出嫁之前把它绣好，到时候一起带到顾府那边去。” 彩月问道:“姑娘，安规矩您可以带几个服侍的人过去，您打算都带谁？” 温青若不假思索地回答：“你们两个自然是要跟去的，再只是，带着许嬷嬷过去就是了。其他人我也不熟悉，平白带过去也没意思。” 彩霞刚收拾完了一个包裹，故作深沉地说道：“哎，说起来，还是咱们姑娘福气好，自从回来之后，不仅得到老太太青眼，还定下了一门好亲事，关键是，国师待咱们姑娘极好，这就是最难得的。” 主仆三个正在说闲话，外面忽然有个小丫头跑了进来，说道：“五姑娘，五姑娘！琴姨娘来了，都快到大门口了。” 温青若惊诧起来：“琴姨娘好端端地到我们这里来做什么，她不是一向听从母亲的吗？” 彩霞和彩月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都在不明就里地摇头。温青若心里初来疑惑，后来心里一想就明白了，这多半是为了温青弦来的。她现在还被禁足不肯出门，都已经到了婚嫁年龄的女儿，她怎么还能坐得住。温青若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说道：“没事，请进来吧。” 琴姨娘本来没料到温青若肯见自己，都准备闯门进去，却没想到温青若竟然痛快相见，立刻脚下生风一般走了进去。温青若看到她慌慌张张的样子，连头发都是有些乱糟糟的，看上去很是憔悴。就对彩霞和彩月说道：“你们两个先出去吧，琴姨娘似乎是有话要跟我说，你们不必在这里守着了。” 彩霞担心道：“姑娘，万一她……” 温青若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她不会做什么的。” 彩霞和彩月缓慢地出去了。温青若抬头扫了琴姨娘一眼，问道：“姨娘此次前来，有什么事情吗？” 琴姨娘紧紧咬着嘴唇，看了温青若很长时间，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口中满是哀求，眼泪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求五姑娘发发慈悲，救救我们弦儿吧!” 第29章 温青若似乎早就料到了她有这样的举动，淡淡说道：“姨娘还请起来，我当不起这一跪。更何况，青弦姐姐只是被禁足，出来了还是跟从前一样，哪里会有什么救不救之说呢？” 琴姨娘立刻往前挪动了几步，继续说道：“五姑娘，不是这话。上次我们弦儿因为一时猪油蒙了心，想要往你身上泼炭，但是她真的没有什么坏心眼儿。谁知道就因为这件事情被老太太和老爷抓着不放。十五天的禁足过了，前儿我只是想跟老爷说说要给弦儿议亲的事情，谁知道老爷把我说了一顿。还说什么，弦儿现在犯了错，这种事情，让我最近不要再提。” 温青若手中的活计没停：“可是，姨娘来求我，我也不能做什么。而且，您不是一直跟母亲关系很好吗？怎么不去求她，反而来求我？” 琴姨娘拼命摇了摇头，说道：“我何尝没去求过夫人，我以为，我为她做了这么多事情，她能救救弦儿，早些把她救出来然后议亲，可是夫人却说，眼下有大小姐的婚事，还要顾及你的婚事，现在没有时间顾及我们弦儿，所以，我是没有办法，才来求五姑娘的。” 温青若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姨娘起来吧，要是被别人看到你跪在我这里，成什么样子？” 琴姨娘脸色一变，说道：“五姑娘只算是答应了吗？” “无论有什么话，姨娘都请起来再说，我可不想被别人说，不尊重长辈，也不懂孝道。” 琴姨娘听话地站了起来，坐在了旁边的圈椅上。她看看温青若的屋子，虽然透过屏风看去，里面好像很多东西，都快把整间屋子堆满了。可是温青若的屋子里面，摆的大多数还是自己家常用的东西，也都不怎么华贵。 过了很久，琴姨娘又试探着问道：“五姑娘，所以我跟你说的事情，你会答应吗？” 温青若弯起嘴角，露出一个略带讽刺的笑容：“当初二姐姐可是叫小丫头舀着热炭往我脸上泼，那可是存了狠心要让我毁容的。以己度人，姨娘不妨想想，如果那时候我真的毁容了，现在会是怎样的下场呢？难道这还不算坏心吗？因为二姐姐是您的女儿，所以无论如何您都会原谅她。可是姨娘，您也别忘了，是人就有骨肉亲情，娘亲疼爱女儿是理所应当，可是儿女们，也不想自己的娘亲受委屈啊！” 琴姨娘眨了眨眼睛，她好像不太明白温青若话里的意思。温青若看她那个样子，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不知道。她索性也不再打哑谜，而是直接说道：“前几日在祖母那里，还听她说起了二姐姐的婚事，说是有个知州的儿子，家世不错，和二姐姐年龄相当，家里很富庶，有房有地，还有铺面，要是二姐姐可以嫁到那里去。当然是很好了。本来跟母亲说说就可以办妥的事情，却没想到母亲不肯伸手帮忙。而且恍惚听说，二哥哥的婚事，母亲也不管了，没想到，姨娘依附母亲多年，如今一对儿女却都没有着落。” 琴姨娘有些局促起来。她在圈椅上扭了扭身子，说道：“五姑娘，你给我句痛快话吧，这件事情，你是帮还是不帮。” 温青若的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她故意挽起衣袖，露出了那块新长出来的烫伤疤痕。那疤痕正是刚好的时候，是一片红色的肉，看起来触目惊心，在温青若白白的手腕上，格外显眼。 琴姨娘忽然开始觉得有点后悔了。如果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这次自己女儿对人家做出来的事情，确实够难以忍受的，那样的伤口，如果真的出现在脸上，女儿家一辈子的幸福只怕就都要毁了。 没想到，温青若接下来的话，却让琴姨娘惊讶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可以帮二姐姐。这件事不算太难办，可是，应该也只有我能办到了。二姐姐犯的错再多，可毕竟是父亲的亲生女儿，是祖母的亲孙女，如果真的在家里做了老姑娘，只怕她们心中也会不忍。您也知道，祖母一向不喜欢您和二姐姐，所以你们去她跟前，除了给她添堵，其他什么事情也做不了。母亲，长姐和大哥哥自然不会管这些事情，所以能在祖母和父亲面前说上话的人，也就只有我了。” 琴姨娘立刻道：“你真的愿意去说？” 温青若点了点头：“当然。我可以去说，但是，姨娘要告诉我一件事，而且，我要听实话，你要保证，你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 琴姨娘警觉起来：“你要问什么？” 温青若放下手里的针线：“我娘当初，为何被赶出温府，还有，给她下毒害死她的人，是谁？” 此时，刚喝上一口水的琴姨娘手指一松，茶杯立刻落在了地上，摔的四分五裂。温青若笑道：“怎么，姨娘怕了吗？” 她看着琴姨娘颤抖的手指，变得青白的脸色，忽然觉得，高夫人或许真的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手段。琴姨娘再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开始颤抖了：“五姑娘，这件事情都过了多久了，我，我早就忘了。” “既然姨娘不愿意说，那我也不勉强，彩霞，彩月，送客吧。” 只是，温青若的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琴姨娘就立刻打断道：“别，我说，我说。” 温青若依旧面容淡淡地看着她，看不出一丝破绽，只是她绣布下面的手已经紧紧握住，心里没来由地紧张起来。琴姨娘谨慎地看着门外好久，说道：“当初，是你娘给老爷下毒，当时人人都说是她下的……” 温青若不客气地直接打断：“说点儿我不知道的。” 琴姨娘狠狠地咬着嘴唇，不放心地再次问道：“你真的，不会告诉别人吗？” 温青若叹了口气。看来这琴姨娘真的不是个聪明的人，她只能再跟她解释一遍：“我有必要害姨娘吗？” 琴姨娘在江月阁呆了一个时辰才离开。因为有温青若的吩咐，其他人不准靠近，所以只能等到琴姨娘匆匆离开，彩霞和彩月才敢进来。两个人都是担心的不得了，彩霞更是刚一进来就问道：“小姐，那琴姨娘跟您说了些什么？她没有伤着您吧！” 温青若摇了摇头。彩月看出她的面色不对，几步走上去，却发现温青若握着银针，那针尖儿已经扎到了手指里头，正在往外渗血，但她却像察觉不到痛苦一样，就那么紧紧地握着。彩霞和彩月都吓坏了，立刻跑了上去，把温青若手里的银针拿走了。彩霞搂着温青若单弱的肩膀，急切地说道：“姑娘，您怎么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神经呆滞的温青若才回过神来。她看着正用担忧神色看着自己的两人，露出一个很是无奈的微笑，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缓言说道：“我没事，没事。” 彩霞急急地跟着温青若，看着她往里屋走，看着她两脚用力，但是步子却依然虚浮。温青若走到里间屋子，躺在了床上，哑着嗓子说道：“我困了，我想睡一会儿，你们自己去忙自己的吧，不用管我。” 彩霞和彩月担心地守了好一会儿，看到温青若已经把自己蜷缩进了锦被里，背对着她们，一眼不发，两人看了许久，最后也没有办法，只有先离开了。不过，睡在纱帐里面的温青若却没有睡着，她蜷缩了起来，忽然想起娘亲从前常常跟自己说的话，叫她回府之后，事事小心，一定不要给自己报仇，诸如此类，可是温青若不信，她不认命，可是如今真的知道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虽然心中早就有疑影，可是真正知道之后，温青若却觉得愈发困难，自己简直都要喘不过气了。换句话来说，自己只是一个卑微的庶女，如何撼动配享太庙的玉昌伯爵府嫡女，尊贵的高夫人呢。可是温青若心里却是不服的。她转过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纱帐的顶端，默默攥起拳头，想道，无论怎样，她一定要让害死自己娘亲的人付出代价。 虽然琴姨娘并不知道给她下毒的人就是高夫人，但是细想之下，除了她也不会有旁人了。当初使毒计让娘亲出府的人就是她。让父亲对她们母子两个心生怨恨的是她，让她和娘亲在外面受了十来年罪的也是她。光是这几点，就足够她以死谢罪了。 但是，还没等到温青若想出主意来动手。高夫人就先忍耐不住了。 成婚的事情定下来之后，谢家小公子和三姐姐相处的不错，温青若试探过几次口风，老太太也觉得，要是保成了这门亲事，那是千妥万妥的。顾珏这些日子倒是没有偷偷从后门溜进来看自己，估计是有事情在忙。这天，温青若刚从祖母的福寿苑出来，还没走到江月阁，却又迎面撞上了高夫人的丫鬟，金蝶。 她见了温青若就说道：“五姑娘，老爷夫人叫您过去呢！” 第30章 金蝶脸上的那种笑容，温青若实在是太熟悉了。不过这几日过的倒是很安静，应该没什么事情，所以她就跟着去了。 谁知道到了丽景轩，一进入内室，温青若就后悔了。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往回走。因为她看到，跪在温若甫和高夫人面前的，是伺候自己许久的许嬷嬷，她的脸上挂着泪痕，而温若甫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愤怒和几丝厌恶，让温青若觉得不寒而栗。 不过她还是假意问道：“不知道父亲和母亲女儿过来，有什么吩咐？” 温若甫把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摔在桌子上，溅出几滴茶水来。他严厉地说道：“你跪下。” 温青若不太明白，但还是腿弯子一软，跪了下来。温若甫先说道：“我先让你说，你觉得你自己犯了什么错？” 温青若老实地回道：“不知道，还请父亲和母亲明示。” 温若甫踢了踢脚边的许嬷嬷，说道：“你说！” 许嬷嬷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温青若睁大眼睛看着她，她不知道许嬷嬷为何出现在这里，其实温青若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许嬷嬷的出现，尽忠，侍奉，有时候出现的实在是太过巧合了。虽然温青若留了戒心，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但是就仅仅是这样，也够温青若喝一壶的了。 她看向许嬷嬷的眼神里带着十二分的警告，但是这却并没有阻止她说出接下来的话。她听到许嬷嬷一字一句地说道：“回老爷太太的话，五姑娘，对夫人不敬。自从回来之日起，就多番向奴婢打听从前她娘亲白姨娘出府之事，还多次向奴婢抱怨，说老爷太太对她不好，而且，而且她还说，说白姨娘是被夫人害死的。而且，大小姐被罚抄女则，与谢小公子婚约被退之事，也是五姑娘从中作梗。” 温若甫看向温青若，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啊，这就是我生出来的女儿，表面上装作温良恭顺的样子，背地里，却就知道抱怨嫡母，伤害长姐！” 温青若皱起眉头，争辩道：“父亲出口指责我，我不敢言，不过我敢问一句，父亲对我的指责，可有证据？” 话还没说完，温若甫就打断了她：“还需要什么证据？难道这些事情不是从你回来之后才发生的吗？你问问整个温府里，还有谁不知道？” 高夫人也及时地在一旁帮腔：“若丫头，虽然你和你娘亲在外面住了十几年，可是自从你回府以来，平心而论，我对你也不错。你就算心里对我这个嫡母有怨气，你可以直接跟我说，何必要做出伤害你姐姐的事情？” 温青若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觉得十分恶心。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么虚伪至极的人。她跪在地上，一方面因为许嬷嬷的背叛伤心愤怒，一方面又因为父母的冷漠虚伪而感到难过。数日的情绪积攒起来，让她开始口不择言：“我现在算是明白了，父母如今这样对我，是属于欲加之罪，那我就算再争辩，也无济于事吧。” 温青若觉得，自己自从回府以来，温若甫总是看自己不顺眼，温青若很不理解。或者说，高夫人对她不喜，情有可原，可是温若甫为何一见到她，不管自己在做什么，她对自己好像都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温若甫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看了温青若一眼，语气好像很不耐烦：“真是不想看到你这张脸。” 这句话一说出来，温青若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温若甫不是讨厌自己，他是讨厌自己的娘亲。所以每次看到自己跟娘亲相似的样子，和她一起生活十来年，沾染了她身上的习气，所有让温若甫感觉到自己娘亲身上带着的影子，温若甫通通都会讨厌，都会抗拒。 温青若低下头，忽然苦笑了一下。她抬眼看向温若甫，那眼睛里的恨意太过明显，让温若甫没来由地再次生起气来。他几步走了上去，扬手就给了温青若一个耳光。口内说道：“就你这样的女子，如何嫁入国师府！” 温青若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她咬着牙，掩饰住内心的凄凉和悲痛，竟然自己伸出手来，打了温若甫没打的那半边脸颊。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温青若打完了，还仰头对温若甫道：“所以父亲，现在你满意了吗？” 温若甫手指颤抖，指着温青若，一字一句地说道：“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不过，温青若还没起身，门口就响起了一道声音：“我看谁敢让她走。” 温青若顶着红肿的脸颊，下意识地往门口看去，温老太太拄着拐杖，出现在了门口。她的眼神无比凌厉，好像要杀人一样。不过，转向自己的时候，却变成了关心。温青若一下子就委屈起来，大滴的眼泪从眼角落下来。温若甫和高夫人不敢造次，马上上前行礼问安。温若甫更是急匆匆地说道：“这大雨天的，又阴又冷，母亲怎么还亲自过来了！有什么吩咐叫为儿过去就是了。” 温老太太把温青若拉到自己身后，先是冷笑了一声，说道：“吩咐？我可不敢吩咐你。” 温若甫立刻道：“母亲说这话，儿子怎么敢当？” 温老太太继续道：“你不敢当？那我问你。若儿犯了什么错，你打她这一巴掌，打的是否有理由，你可有证据……” 这话倒是提醒了温若甫。他当时确实有点急躁，以为是温青若身边的下人告发，而且事情的时机又凑巧，再夹杂着数年前的恨意，所以他根本就没有细问。说起来，他确实没有什么真凭实据。 温老太太看他这个样子，心里就明白了。开口道：“所以，是没有对吧。就凭这个贱婢的几句话，你就下手打你自己的亲生女儿，还用这么大的力气，温若甫，我看你真是得了失心疯了。” 温若甫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的声音也一下子小了很多，不过还是略带不甘的替自己辩解：“为儿只是想教训一下儿女而已。” 温老太太回道：“要是你父亲当初就这样教育你，你会有今天的成就吗？” 温若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高夫人看不过去，上前想要说话，温老太太却严厉地说道：“我在跟我的儿子交谈，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儿，好好地站在一边待着。” 高夫人果然不敢讲话了。老太太抓起温青若的手腕，说道：“她就算不好，也轮不到你打她。若丫头在我身边这么久，那些丧良心的事情，她从来没做过，倒是有些人，居心叵测，总是想着要害人，真不知道谁是好谁是坏！” 高夫人眼睛一瞪，紧咬着嘴唇，不再说话了。温若甫也重重叹了口气，说道：“母亲恕罪，是儿子今天急躁了，还请母亲原谅。” 温老太太警告道：“你知道就好。不过我这个老婆子今天要在这里多句嘴了，这是我的孙女，国师府以后的夫人，你们要是谁再敢动歪心思，就先问问我，还有顾珏。” 温青若捂着自己受伤的脸颊，抬头之间，竟然又对上了温若甫的目光。她不想再看那样的眼神，马上把头低了下去。温若甫看着她害怕的样子，神色一动，心里也觉得有点不忍了。温老太太很是生气，抓着温青若的手把她带到了福寿苑。只留下丽景轩的一干人等。 温若甫在母亲面前受了斥责，又闹了个没脸，冲着高夫人冷哼一声，就转身离开了。外面的雨已经下大。温青若拒绝了祖母要带自己回福寿苑的要求，只是跟她说自己要回江月阁。老太太的眼神很是复杂，看了她好几眼，最后还是放她离开了。温青若撑着油纸伞，在大雨中，孤独地走过了蜂腰桥。兰花担忧地对老太太说道：“老太太，你说，五姑娘就这么自己走了。万一要是遇到点危险可怎么办？” 温老太太摇着头说道：“算了，她心里难受，还是让她自己待一会儿吧。”说完，就带着兰花回了福寿苑。 温青若并没有回江月阁。她撑着油纸伞，直接奔着西角门走去，跟二门上的小厮们打了招呼，就说出去有事，也不等他们再问，就自顾自地离开了。长街上的石头已经全部被雨水浸湿，天地间都是白茫茫地一片。 温青若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不知不觉之间，她竟然走出了巷子，奔着国师府的方向去了。因为雨下的太大，街上没有多少行人，也没人注意到这个孤独的女子。温青若的袖子和脚下全都被雨水沾湿，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竟然真的到了国师府的门口。 连温青若自己都惊讶，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国师府朱漆的大门和汉白玉麒麟在雨中尤为显眼，温青若呆呆地矗立在门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上去叫门，她只觉得身上发冷，想要喝杯热茶或者热汤。 真的是太冷了。 第31章 墨白正在大门前交待小厮们天晴之后修剪树枝的事情。谁知道刚到了门口，却看到立在雨中的那个少女的身影。他定睛看去，马上就认出了那人是温青若。墨白立刻跑上去，关切道：“若小姐！这大雨天的！您怎么过来了？” 温青若迷蒙地抬起头看着他。墨白看着他略带红肿的脸颊，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立刻道：“若小姐您请等一等，我这就去里面给你叫大人，您先到门口避避雨，仔细别冻坏了身子。” 温青若没有阻止他。顾珏想来是跑来的，出来的极快，没一会儿功夫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温青若的伞早就不知道丢到那里去了，浑身都湿的透透的。顾珏抓住她的手腕，立刻把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紧紧地裹住她，关切地问：“若儿，怎么了？” 顾珏的声音和动作都太温柔了。这种温柔彻底击垮了温青若伪装的坚硬外壳，她忽然大声地哭了起了，哭的呜呜咽咽，实在是可怜。顾珏恨不得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可现在却实在不是合适的时机。他搂住温青若细瘦的肩膀，把她带进了国师府。 许是今日雨大，国师府里的其他人都没出来。顾珏把温青若带入了临渊阁，吩咐下人去找衣服沏茶，忙乱着动手。也不知道顾珏哪里弄来跟温青若身量合适的衣服，温青若换好衣服出来，喝上了热茶，顾珏才开口问她：“你的脸颊怎么了？是谁打的你。” 温青若的声音细如蚊呐：“是我自己。” 顾珏反驳道：“别跟我说假话。” 温青若终于抬起头来，眼中已经有了些许泪光。她再次补充道：“父亲打了我一巴掌，还训斥了我。” “为什么？”顾珏一听到这话，脸上已经有了丝丝怒气。 “不为什么。不过就是一些没影儿的事情，连证据都没有，可是他的巴掌还是落到我脸上了。” “那我，替你去问问，问问他为什么要打你。”顾珏说完，就要起身往温府里去。 温青若立刻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阻止道：“你别去。我到这里来，只是想跟你说说话，不是让你替我出头的。你别去。” 顾珏立刻转头看向她。他思考了很久，才答应下来：“好，那我就不去了。你头发都湿了，我给你擦一擦。今晚别回去了，就住我这里，明日早晨，我亲自把你送回去。” 温青若缓慢地点了点头。顾珏拉起她的手，带到了里间屋子。他从架子上取下一块干净布巾，示意她坐在那方刚铺好的干净地毯上。温青若听话地坐了下来。顾珏拿着布巾，坐在她身后，把头上的首饰取下，为她轻轻擦拭着头发。看着温青若难受的样子，他也忍不住安慰：“你跟你父亲的关系不好，大约也是因为你娘亲的缘故，你们父女十多年没见，必然又很多误会，你无需为这些事情太过伤心。” 温青若淡淡回道：“说实话，我从前还有点伤心，现在基本没什么感觉了。而且，别人不看重自己，还巴巴地贴上去，那不就是贱吗？” 顾珏温热的手掌耐心地擦拭着温青若的头发，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就放在了温青若的腰侧，他低声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只是我不能早些把你娶过来，还要等到下个月。如果早些时日，你也就不用受那么多委屈了。” 感觉自己在顾珏手下的头发已经要被擦干了。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温青若问道：“你的手一直没停，不累得慌吗？” 顾珏的手隔着布巾，温柔地抚摸着温青若的头发，低低地笑了一声：“京城第一美人的头发，我怎么舍得放手？” 温青若嗤笑一声：“你叫错人了，京城第一美人是我长姐温青湘，不是我。” 顾珏低声回答：“我觉得她比你差远了。她看起来又虚伪又做作，毫无情致，这样的女子，我见的太多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温青若挑了挑眉，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顾珏手下动作一顿，轻轻亲吻了两下温青若的耳垂：“我喜欢你这样的。就像树尖儿上的果子，晶莹剔透，又好看又好吃。” 温青若“切”了一声，安静地享受着顾珏为她擦头发的轻柔动作：“说的好像你吃过了似的。” 顾珏低低笑了两声：“你想让我尝尝吗？” 温青若刚想回话，门口却响起了一道严厉的声音：“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温青若立刻抬头看过去，门口站着的竟然是温知新。他的衣角上还带着水，显然是匆匆赶过来的。他后面还跟着急匆匆的墨白。他慌乱地向顾珏解释：“大人，实在是我的过失，我没能拦住他。” 顾珏摆了摆手，从地上站起来。到温知新面前，主动跟他打招呼：“温兄，有何贵干？” 温知新面色不善，说道：“顾大人比我大许多吧？这句温兄从何说起？” 温青若急忙简单拢住发髻。顾珏回头看了她一眼，又微笑着说道：“好，那温贤弟。” 温知新白了他一眼，显然不打算继续跟他说话了。他直接进屋，抓起温青若的手，说道：“时候不早了，跟我回去。” 顾珏眯起眼睛。在温知新要把她带走的时候，忽然又抓住了温青若的另外一只手腕：“若儿今天在这里休息就好。明早我会把她送回去。” 温知新冷酷地说道：“不必。温府里有的是地方，就不劳烦顾大人了。” “可是温贤弟，你们相府好像没照顾好她吧，说实在的，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若儿可以在国师府里住到出嫁。最起码这里不会有人害她。” 温知新眼睛眯起来，冷酷地说道：“这就不劳顾大人费心了。若儿是我妹妹，我自然会照顾好她。” 顾珏冷笑了两声，不甘示弱地回道：“照顾好她？我怎么没看出来？” 在这样下去的话，这两个人真的要打起来了。温青若先从温知新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小声对顾珏说道：“今日多谢你，天不早了，我哥哥都已经过来了，我就先跟他回去了。你早些休息吧。” 顾珏看出了温青若为难和求助的眼神。他慢慢松开了握着温青若手腕的手。温知新又冷冷地看了顾珏一眼，拉着自家妹妹快速地离开了。顾珏站在原地，表情再一次变得冰冷僵硬起来。雨已经小了不少。温知新坐的马车停在了外面，两个人坐下之后，温青若马上开始认错：“哥哥对不起。” 温知新双手抱臂，连眼皮都没抬：“你错在哪里了？” 温青若想也不想就回答：“不该偷偷跑出去，不该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温知新扫了她一眼，看来这个回答他并不满意，所以说：“不是这个。” 温青若知道这次温知新大概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了。温青若凑近了温知新一点，有点委屈地说道：“我当时脑子也不好使了，走到巷子口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怎么就跑过国师府去了，哥哥，你不会怪我吧。” 温知新敏锐地注意到了温青若肿起来的脸颊。他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温青若更加委屈起来。她正有些生气自己被打的时候温知新怎么都没来救自己。原来她没准根本就不在乎。温青若回道：“当然了，我被打了。” 温知新自然要问。温青若也不瞒着，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了他。温知新听过之后，很是生气，忍不住说道：“父亲如今真是越来越糊涂了，怎么没影儿的事情也要动手打人。” 温青若委屈地说道：“谁知道呢？或许父亲只是不喜欢我吧。其实我当时还有点委屈，现在也觉得没什么了。”说完，温青若又十分正式地嘱咐道：“哥哥，你可千万别因为我去顶撞父亲，知道了吗？” 温知新叹了口气，想起刚才对温青若有点粗鲁的态度，现在就觉得有些后悔了。他摸了摸温青若的脸颊，问道：“痛不痛？” 温青若笑着摇了摇头，回答道：“刚刚上了药，没什么感觉了。”说完，她笑了起来，又略带狡猾地说道：“不过哥哥，你对我可真好，这么大雨天的，还接我回去。” 温知新听完了这话，没过一会儿，就又把话题转移到了刚才在国师府看到的事情上面。他皱起眉头看着温青若，说道：“以后不准随便到国师府里去，我看那个顾珏不像什么好人。” 温青若忍不住笑了。她觉得自己这个哥哥真的是有意思。就算顾珏看着不像什么好人，可是自己也马上要嫁给他了，温知新现在让她离顾珏远一点，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温知新果然有严肃起来：“怎么，你不同意吗？” 温青若连连摆手，说道：“没有没有，哥哥你说的对，我记住了。以后一定离他远点。” 第32章 温知新满意地点了点头。温青若想了一会儿，又问道：“哥哥，听说那个云南王的女儿的暴病殁了，那父亲有没有再给您议亲？” 温知新眯起眼睛问她：“你希望我这么快成婚吗？” “当然不是了。我只是在想，我马上就要嫁出去了。长姐和三姐姐也要议亲，要是不娶进来一个人，府里多冷清啊！” “现在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全听父亲的安排吧，反正我是不想娶亲的。” 两人回到温府里之后，又去福寿苑吃了晚饭。温青若顺便把温青弦的事情跟老太太说了。温老太太心里更加感动，觉得温青若是个把姐妹放在心里的人，就同意了她的要求。想到许嬷嬷的事情，温青若难免有点伤心，不过所幸彩霞和彩月还是忠心耿耿，让温青若心里稍加宽慰。另一方面，她也开始可怜起娘亲来，身边都是这样的仆人，一个忠心的都没有，也难怪会出了那样的事情，还被赶出温府。 彩霞和彩月听说了许嬷嬷的事情，也是生气的不行。彩霞性子火爆，急的直跺脚：“这个许嬷嬷真是个白眼儿狼，当时就是在厨房里做粗活的人，没想到一扭脸就攀上了太太，反而去背叛姑娘，毒计不成，就把她的舌头割下来，看她以后还敢乱说，污蔑姑娘。” 彩月也遗憾地摇着头，说道：“可不是吗？亏得姑娘还对她那么好，把她都当成自家人看待。真是不知道感恩。我每常想，能在咱们姑娘手底下做事，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事情了，每天好吃好喝好穿的，又不朝打暮骂，她还不知足。只是可怜了我们姑娘，听说还挨了老爷的巴掌呢！” 两人的话还没说完，温青若就推门进来了。彩霞担心地看着她，发现温青若脸颊微肿着，但是衣服换了一身，精神也不错。心里的担忧就少了不少。彩月端来一杯热茶，软言安慰道：“姑娘，你别太伤心了，这不还有我和彩霞吗？我们会永远陪在您身边的。” 温青若点了两下头，放下茶杯，微笑着答道；“没事。我没放在心上。你们也记得，为不值得的人生气伤心，就是在跟自己过不去，没有必要。” 彩霞和彩月这才放下心来：“姑娘这么想就好，下个月就该要办喜事了，您还是要开开心心的。” 一想到顾珏，温青若的脸上就浮现出了微笑。其实她现在也不知道，对顾珏的感情，到底有几分是喜欢，几分是感谢，可是每次想到顾珏，她就觉得放松和开心，他能保护好自己，对自己好，经常对她笑，帮过她好几次，有了这些，也就够了吧。 这从这次高夫人在温青若的身上又吃了瘪之后，一连几天都没有来自己找麻烦。夏日已经接近尾声，天气渐渐凉爽起来，温青若也没有像从前那样日长倦怠，也愿意出去逛逛，成婚的日子越来越近，温青若反而对温府有些不舍起来。毕竟，这里也有对她好的人，比如祖母，哥哥，还有三姐姐。 最近琴姨娘对她的态度也不错。因为她答应了会帮温青弦的忙，也确实帮到了。跟知州府那边的亲事已经定下，琴姨娘还特意拉着温青弦来送东西。温青弦看她的表情和神态虽然还有些僵硬，但是却没有之前那么硬邦邦的了。 不过这些，温青若根本就不在乎。在她的内心里，自己跟琴姨娘的合作，不过就是因利而和，两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管他之后是要继续跟着高夫人也好，或者导向自己和祖母，她都懒得费神去想。 这日，是个晴好的天气，温青若和温青溶约着到街上去闲逛，顺便去布料铺子看看有没有新鲜花样的布料，到时候扯下几块做新衣服。温青若心情很好，拉着温青溶又逛了很多地方，最后才到了布料铺子。温青若看着温青溶最近似乎胖了一些，就问道：“三姐姐，你最近气色真是不错，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情了？” 温青溶捏了她的脸颊一下，知道温青若又在调侃她，就说道：“就你这个鬼精灵，天天笑话我。” 温青若想到，自己马上也就是要嫁为人妇了，要总是穿些颜色浅淡的衣服似乎也不太好，就选了一匹红色撒花的蜀锦，一匹杏子黄对样折枝花样的锦缎，还有浅蓝色和水天青的，都各选了几匹。 温青溶也拿了两匹。姐妹两个抱着布料出来，心情更好，一路说笑着往回走，谁知道刚出了巷子，却迎面看到了一个人提着东西走过来。温青若站住脚，看清了来人，却是谢故墨。 温青若不怀好意地笑了两下；“哟，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谢故墨微笑着走过来。跟她们两个拱了拱手。他先向着温青若笑道：“还未恭喜五妹妹，马上就要成婚了！人逢喜事，来日我必有大礼送上。” 温青若笑道：“大礼不敢当，听说谢小公子又升官了，来日在朝堂之上，可要多帮帮我父亲。” 谢故墨一下子就听懂了温青若话里的意思：“五妹妹放心，将来我有机会，一定会帮助顾大人的。” 温青若了然一笑，眼睛瞄着谢故墨手里的檀木食盒，说道：“谢小公子这是做什么来的？” 谢故墨扬了扬手里的食盒：“给三姐姐送些点心来，都是宫里的时新点心，五妹妹你也跟着用些吧。” 温青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谢小公子是仅仅给三姐姐送点心来的，还是也有话要说。” 谢故墨倒是也没有扭捏，直接承认道：“是来送东西，当然也是有话要说。” 温青若眨眨眼睛，说道：“那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三姐姐，记得早些回去，我等着你一起吃饭。” 温青溶点了点头。温青若也不再多留，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自己就直接转身离开了。她抱着布料，有点开心地想到，其实如果谢家小公子早些把三姐姐娶过门，那可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而且，她也就好放心了。 一想到这里，温青若就觉得开心了。她回到温府，把那几匹布料全部交到了裁缝铺子里。回去歇了半日，还注意着温青溶那边的情况，知道她快黄昏了之后才回来。温青若听了这话，心里更高兴了，晚饭吃了不少，又早早地睡下了。 谁知道她这一晚上并没有睡得□□稳。睡到半夜，她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温青若立刻醒了过来，还好彩霞和彩月住的地方离她有些距离，他们听不到前面的动静。温青若心里有点预感，大约是郑玄过来了。或许是顾珏也说不定，毕竟这江月阁的后门，能进来的人也就这两个了。她披着衣服推开门，看着面前的男子，不由地呼吸一滞。 郑玄带着发冠，穿着一身华丽的衣裳，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他的目光又阴又冷，看着温青若的眼神，也是充满着仇恨。温青若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就试探着问道：“郑玄，你前段时间去哪里了，我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是不是……” 话音未落，温青若的脖子上就被卡上了一把寒光凛凛的剑。那剑刃离她娇嫩的脖子只有不到半寸的距离，只要郑玄稍微用点力气，自己就能立命丧当场。温青若十分害怕，觉得舌头好像打了结那般，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最后，她只能张了张嘴，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郑玄，你才回来，这个玩笑，有点开大了吧。” 郑玄寒声质问道：“你从前不是说，顾珏只是你的靠山，你要寻求帮助的人吗？” 温青若从来没有见过郑玄这样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不是郑玄的朋友，而是他的一个任务，是要被他杀掉的一个什么人。她张了张嘴，紧张地说道：“郑玄，我没骗你，确实是这样的。” “撒谎！我看到你抱着他了！你分明就是喜欢他，从一开始就是。而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顾珏本来想要娶你长姐，是你和顾珏联手，所以才有了今天，温青若，你以为我是傻子吗？就由着你欺骗我？” 温青若瞪大眼睛看着她。她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因为郑玄说的是对的。因为现在，除了顾珏之外，她不想嫁给任何人。 所以想到这里，温青若就觉得她越发对不起郑玄了。她不是个傻子，也能猜到郑玄对自己的心思。但是，她却永远无法回应这份感情。 她也懒得挣扎了。温青若索性闭上了眼睛，有些痛苦地说道：“从小到大，你救我很多次，所以现在，如果你想要我的命，我不会挣扎，也不会反抗。只是你杀了我之后，记得把尸体处理干净，要不然，你可能会惹上麻烦。” 郑玄听完了这话，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实在太大，温青若忍不住睁开了眼睛。他发现郑玄不但在笑，而且肩膀都在颤抖着，仿佛在忍着什么更加可笑的事情那样。 第33章 温青若疑惑地睁开眼睛看着他。等到郑玄笑够了，她发现那把剑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脖颈。温青若问道：“怎么，不想杀了吗？” 郑玄的薄唇不甘地抿成一条缝，一字一顿地问道：“所以在你心里，我算什么呢？” 温青若愣住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郑玄在她心里确实是特殊的存在。从前生活在乡野里的时候，她很想了解郑玄，他不在的时候，自己也会想念他。可是郑玄对于自己的事情从来都是能少说两句就少说两句，自己一点底细都不知道。温青若是个没有安全感又不肯轻易信任别人的人，所以，这种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就渐渐变淡了。 温青若想要说话。可是，郑玄却并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他把剑收到了剑鞘里，只留下了一句话，就转身离开：“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郑玄的声音消散在了风中。温青若闭了闭眼睛，眼中带着满满的愁苦神色，最后还是转身进屋了。她觉得很对不起郑玄。温青若缓缓躺在床上，却是久久不能入睡。最后，她还是想道，要是以后有机会见到郑玄的话，还是跟他道个歉吧。 虽然她知道郑玄多半不会原谅自己，但是毕竟他们有十多年的情谊，温青若一时间真的很是难过。 温青若现在也恨不得日子快点过去，如果自己嫁入了国师府，那一切应该也会很快地好起来吧。 因为想着温青若嫁到国师府之后，出嫁的女儿也不好经常回来，所以老太太就让温青若每日都去她哪里，帮忙收拾收拾东西，有的时候老太太也会教她一些女红描花之类。温青若时而做活，时而跟祖母聊天，倒是十分开心。这日，祖孙两个正在说话，因问起温青弦的亲事，老太太又提起话头来：“那个知州家的小公子，我倒是没见过，不过看过他的画像，倒是个齐全孩子。” 温青若装作漫不经心地提前：“是呀！不过祖母，说起来，我看谢小公子和三姐姐想出的也很不错呢！” 老太太回道:“是的。玉昌伯爵府那样的人家，你三姐姐能嫁进去，也算是交了好运。” 温青若赞同地点着头。老太太看着她，思考良久，说道：“我担心的是你。” 温青若疑惑地问：“祖母担心我做什么？” “顾珏虽然对你很好，很有权势地位，可是他的事情，你听说过吧。他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十分狠辣凌厉的人。你嫁给他虽然风光，但是却让我很担心。” “祖母，其实，从前我也很担心。不过现在，我想开了。从前我不认识顾珏，顾珏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我的存在。他做的那些恶事，我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从未亲眼见过，所以我不会因为那些事情去计较折磨他。我只要他的现在，和将来。” 老太太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明显的笑意。她点点头，不断地称赞她：“真是没想到，你只活了十几年，就这样通透，怪不得顾珏那样喜欢你。” 温青若甜甜地笑了一下。这时，只见好几个小厮搬着几大箱子东西进了堂屋。那些箱子都被染成了红色，还装饰着略显俗气的大红花。温青若看了好一会儿，问道：“祖母，这时知州府送来的聘礼吗？” “不是，这是给你带的的嫁妆。”老太太一面说，一面亲自指挥着小厮们把箱子都放起来，她抚摸着箱子光滑的表面，看向温青若。 温青若回过神来，立刻摇着手拒绝道：“不必这样的祖母，顾珏对我说了，不用带嫁妆过去。” 老太太笑了起来：“你这孩子也太心诚了。他说不让你带那是他的事情，可我的孙女嫁过去，不带些嫁妆，顾珏自然不会说什么，但也难保其他人就不议论。顾珏是个懂事的，可他家里其他的人怎么看？你要是就这么空着两只手过去，以后的日子也难过。” 老太太说完，又亲手把几个箱子都一一打开，叫自己也过去看。温青若站在她身边，第一个箱子里面光是大珍珠就有两盒子，还有很多金玉首饰，温青若又看向第二个盒子，上面一层是三十个金元宝，下面一层是不计次数的银元宝，还有小小的金银锞子。第三个箱子里是很多匹绫罗绸缎，有女子的也有男子的，第四个箱子里面是些日常用的家伙，都是官窑里烧出来的。 温青若觉得这些实在是太多太贵重了。不仅如此，最后，老太太还从身后的桌子上拿了一些银票。不顾温青若的拒绝，全都塞到她的手里，又不忘嘱咐道：“记得，其他东西可以交出去，但是这些银票你自己拿着，要记得，手里有钱，说话才硬气。” 温青若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用手擦了擦，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沙哑着嗓子问道：“祖母，您给我带了这么多东西，那其他姐姐，还有长姐她们……” 老太太伸出手给她擦了擦眼泪：“不必担心她们，给你的东西，你拿着就是了。” 温青若双眼含着泪水，缓缓点了点头。她到现在终于明白，祖母是真的疼爱她，对她好。温青若忍不住扑到了老太太的怀里，使劲儿地在她身上抹着自己的鼻涕眼泪。兰花端着茶水站在两人后面，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日子就这样一连过了十来天。当做嫁衣的裁缝来量自己腰身的时候，温青若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要嫁人了。一想到自己的夫君顾珏，她才记起来，自己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他了。温青若侧着头想想，或许顾珏是遵着未成婚前夫妻不能见面的规矩，倒是不来主动见自己了。 谁知道这天晚上，顾珏却又找过来了。 温青若急匆匆地穿好衣服打开门的时候，发现顾珏已经坐在了石桌前，他没有戴面纱，微微弓着腰，看起来有点奇怪。听到门口的动静，她就立刻转过头来，露出一个微笑：“若儿，过来坐。” “不是说成婚之前夫妻不能见面的吗？你怎么跑过来了？”温青若到他对面坐下，她发现在月华之下，顾珏的脸色竟也是苍白的。 他浅浅笑了一下，回答道：“本来是打算守规矩一次的，可还是没忍住，就找过来了。” 温青若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奇怪，是没睡好吗？” 顾珏的脸上依旧带着笑：“不是的，挨打了。” “什么？谁打的你！”温青若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高建说些不干净的话，被我听到了，所以教训他一下，是在宫里打的，皇帝发现了，打了我二十棍子，没什么。” “高建？是高夫人的什么人？” “她的哥哥。前日他就上书说些不干净的话，我警告过他了，但是他不听，我就教训了一下。” 温青若心里早就猜出来高建说的是什么不干净的话了，多半是受了高夫人的挑唆然后说自己的。她转到顾珏的身后，无奈道：“打到你哪里了？” 顾珏眨眨眼睛，转头亲了一下她白皙的手背：“后背。” 温青若转身走开，口内小声道：“等我一会儿。” 她走回堂屋，从矮几上拿出药箱，放在了桌子上，深呼吸了好几口气之后，她才抱着药箱，缓步走了出去。 “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 “这么想看我的后背吗？” “少废话，赶紧脱了，我给你上药酒。” 顾珏淡淡一笑，手指覆上腰间的束带，轻轻扯下来。那衣服是纱料的，滑溜极了，束带一松，就露出了雪白的里衣。温青若把他的黑发拨到一边，轻手轻脚地脱下那件薄薄的里衣。 顾珏精致漂亮的蝴蝶骨露了出来。只是现在，那本该白皙而且没有瑕疵的皮肤上，却多了很多道红色的痕迹，有的已经有了血痕。顾珏说是二十棍子，可是温青若却觉得那上面的痕迹数都数不清，让她觉得格外扎眼。温青若没来由地泛起一阵心疼，想起这是为了自己才受的伤，又平添了几分愧疚。她吸了吸鼻子，打开药酒的瓶塞，把那带着浓重苦味的药酒浸湿在布上，然后轻手轻脚地擦拭顾珏的伤口。 顾珏轻轻抽了一口气。温青若立刻停下动作，问道：“疼吗？” 他倒是很诚实地回答：“有点痛，不过没事。” 温青若想了一会儿，放下了药酒瓶子，没出片刻又返回来，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攒盒。她把盒子在顾珏面前打开，说道：“里面有些蜜饯点心，你尝尝。可能就会不那么痛了。” 顾珏抬头看着她，用略带撒娇的语气说道：“那你喂我。” 温青若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一块白玉方糕，塞到了顾珏的嘴里。顾珏薄唇一张，连她的手指也一并咬住了。 温青若的脸又不自觉地红了起来。顾珏稍微用力，咬了两下温青的手指，松开之后，眼睛里带着狡猾的笑容：“好甜啊！” 第34章 温青若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不由地呼吸一滞，忍不住伸手摸上顾珏白玉般的脸颊。 顾珏竟然配合地闭上眼睛，露出一副温柔又眷恋的神色。温青若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是微微颤抖的：“还痛不痛？” “好多了。”顾珏抓起温青若的手指，轻轻亲吻了两下。 “顾珏，你为什么，喜欢我？”温青若不受控制地问了出来。她都怀疑那张嘴是不是自己的了。 顾珏盯着她黑亮的眼睛，把她拉到自己的腿上，强迫她坐下，说道：“等到洞房的时候告诉你。” 温青若头一次因为顾珏的“荤话”而羞恼黑脸。她抱着顾珏的脖子，温柔地说道：“让我先给你上药，好吗？” 顾珏这一次倒是很痛快地答应了。温青若再次给他上药的时候，才忽然想起，又急急地问了出来：“那你教训了他，皇帝打你，那皇帝之后会不会就记恨你，给你穿小鞋？” “不会的，我和陛下之间，没有这些生分的话。而且陛下打我，只是给高建做做样子，没有挨打的人，估计才会更难过。” “是啊，毕竟当初他的皇位和江山，你也帮了不少忙吧。” 顾珏说了声是。温青若知道女流之辈，不该过分讨论这些朝堂之事，所以就及时地闭了嘴，药上好了之后，顾珏自己穿好衣服，温青若扫了一眼点心盒子，那里面已经被他吃的差不多了。顾珏说道：“那我走了。” 温青若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顾珏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快步跑了上去，拽住了顾珏的手腕。 对方回过头，依旧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温青若咬着嘴唇，拼命垫着脚，凑到顾珏的脸颊边，轻轻亲吻了一下。 顾珏瞳孔一缩，在温青若离开他之前，一把楼住了她的腰，吻住了她的嘴唇。他握住温青若的两只手臂，有点强硬地放在自己的腰间，然后洗洗研磨着自己的嘴唇，温青若忘了挣扎，只能顺从地搂着男子的腰。顾珏直把温青若的嘴唇亲吻地红肿之后才放开她，但双臂还是紧紧地搂着。 “真想明天就娶你过门。” 顾珏的脸皮真是真金白银做的。温青若又羞恼起来，立刻把顾珏推出门去了。她难得在门口驻足看了片刻，发现顾珏刚一离开她的院子，就施展轻功如同一只轻灵的鸟儿一般，很快就淹没在了夜色之中。温青若这才回到院子里，重新关上了门。 嫁衣送来的时候，温青若正在葡萄架下，仰头看着一颗颗如同紫水晶般的葡萄。彩霞拿着个巨大的铜剪子，把葡萄都放在手中的小筐里。又向着温青若笑道：“姑娘，你之前还说想要吃到这些新鲜葡萄，可是如今您马上就要嫁人了，这些新鲜葡萄可怎么带过去呢？” 温青若浅浅笑了一下，说道：“这有什么？我从前在乡下的时候，跟两个年老的人学会了酿酒，就酿些果酒，带过去一些，留给祖母一罐。哥哥不喝酒，就算了吧。” 温青若看着彩霞和彩月摘完葡萄，洗干净之后，就放在水晶缸里。温青若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小铁锤，开始把那罐子里的葡萄全部捣碎，谁知道，还没把冰糖放进去，却忽然看到温知新身边的小厮急匆匆跑进来。温青若认出了她，就问道：“你怎么忽然跑过来了？是不是哥哥出事了？” 那小厮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说道：“可不是呢！大公子挨了打了！五姑娘快去看看吧！” 温青若立刻放下手里的小铁锤，跟着小厮快步走出了院门，在路上温青若才了解到温知新是挨了温若甫的打，原因也很简单，就是温知新没看中骠骑大将军的女儿，不愿意见她，也不同意婚事，所以就被温若甫弄到祠堂里去了。 听说温若甫生气极了，狠狠打了温知新一顿棍子，把他打了个动不得。温青若心里急得不行，也顾不得她不想见到温若甫，不想跟他说话，几步就钻进了祠堂，果然看到温知新跪在地上，双手着地，粗重的喘息着，显然是被打的狠了。他今日穿了身白色衣服，从里子内竟然渗出了丝丝血痕。温若甫拎着个大粗棍子，还在往温知新的背上打。 两个人都没看到她。眼看着那棍子又打了一下，温知新的气力就再短一分。温青若实在顾不得许多，立刻跑了上去，扑到温知新的背上，生生地替他挨了一棍子。这下属实不轻，温青若痛呼，都难以想象要是打在温知新那伤痕累累的后背上，会是怎样的感觉。 温若甫也愣住了，看到温青若一声闷哼，立刻停手，看着温青若，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温青若有点惊讶，因为温若甫跟她说话的声音忽然温柔了很多，之前的冷漠态度也消退了不少。温知新这段时间把温青若看的如同心尖子一般，看到她为自己挨了打，又难过又感动，把温青若抱在怀里，说道：“五妹妹，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后背的伤口还是很疼。温青若只是挨了一下子，很快就回转过来，离开温知新的怀里，到温若甫面前行礼：“父亲，女儿……” 不过温青若还没说完，温若甫就打断道：“你要是来给他求情的，就不必再说了！” 温青若看了看温知新，他那张脸苍白的不行，额头上疼的钻出很多细汗，要是再这么打下去，非要在床上躺个十来天不成。温青若咬着嘴唇，看温若甫表情松动，就凑近了他写，说道：“父亲教训哥哥，我不应该求情，也不敢求情，这次只是为了我夫君顾珏过来的。” 温若甫奇怪起来：“我教训你哥哥，与顾珏有何关系？” 温青若答道：“回父亲的话，顾珏今日派人来传话说，陛下近日爱上了下棋，经常叫他去陪着，可顾珏是不在这些事情上上心的，所以他想让哥哥，代他去，陪陛下下棋。女儿是想，若是今日父亲把兄长打个动不得，自然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来日陛下的要求，怕是……” 温若甫一听这话，立刻就停手了。他心里一下子想了很多，国师顾珏，是陛下的开国之臣，能文能武，比他这种文臣强了不少，且顾府有世袭的爵位，个顶个的厉害，要是顾珏跟皇帝说上几句，那温知新的前程没准就真的有着落了。 所以，温青若和顾珏，都是不能得罪的人。而且，一听说皇帝要和顾珏下棋，顾珏却想让温知新代替过去，心里顿时就明白了。他看了看温知新，慢慢收了手，又说道：“好了，那今天就算了，以后再说。” 温青若松了一口气。温若甫离开之后，她立刻跑到温知新面前，关切地问道：“哥哥，你没事吧。” 温知新摇摇头，伸手轻轻拍了两下她的手背，西湖在尽力掩藏着自己的痛苦：“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祠堂里也没有可以坐的地方。温青若扶着温知新出了门，马上对他的小厮说道：“快去拿春凳来。” 老太太听说温知新挨了打，心里也着急的不行，立刻往这边赶。高夫人也很快过来了。她现在已经不在温青若面前伪装，早就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把温知新抬走了之后，高夫人就严厉地看向自己，寒声说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温青若疑惑道：“母亲在说什么？我不是很理解你说的话。” 高夫人靠近了温青若一点，说道：“我希望你可以离我的儿子远一点，他的前程，不用你和顾珏操心。高家自然会帮他办的妥帖。” 温青若冷笑一声：“母亲，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我对哥哥好，是因为他是温家男子，而不是因为他是您的儿子。” 高夫人瞪起眼睛。她没有想到，平时那个静默恭顺的小庶女，竟然也开始顶嘴了。看来她平时的样子，全都是伪装。一想到这里，高夫人就更加生气，不客气地说道：“不管是什么，我只希望你可以离他远一点。” 温青若浅浅笑了一下，那表情看不出一丝破绽：“母亲，我觉得你这个担心就多余了，哥哥已经是个大人，他想要接近谁想要跟谁好，都要由他自己决定，他有自己的判断。” 高夫人露出一个带着寒气的笑容：“看来我真的没看错你，你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温青若更是一步也不退让：“女儿能有今天，全亏了母亲一手指点，我娘泉下有知，也会感谢母亲当日的恩德。” 温青若的笑容天真可爱极了。高夫人伸出手，似乎还要教训她。这个时候，却看到兰花匆匆从游廊那边走了过来，温青若知道，自己的救星来了。兰花走到两人面前，果然说道：“太太好，五姑娘好。，太太，老太太有事，叫五姑娘快些过去呢，不知道太太和五姑娘的话说完了没有。” 第35章 老太太和高夫人最近闹得很僵，现在老太太叫温青若过去，高夫人自然不敢拦着，直接就转身离开了。温青若跟着兰花，一面往外面走一面道谢：“多谢兰花姐姐出手相救，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呢！” 兰花笑了：“是老太太吩咐我来的。她知道你懒得在高夫人面前应付，所以特意关照我把你带走的。现在让我带你到大公子院子里。” 温青若立刻问道：“哥哥的伤势怎么样？有没有关系？” 兰花回道：“大公子的伤没大碍，都是皮里肉外的伤口，叫太医来开些药就完事了，说起来，还是多亏了五姑娘出手及时，要不然老爷那脾气一上来，真的把新哥儿打出个好歹来，那可怎么好呢？” 温青若跟着兰花到了温青若的院子。进了屋子，就闻到药香，府里的大夫早就过来了。温知新趴在床上，老太太守在一旁，温青若走进去，到了温知新床头，闻到：“哥哥，你没事吧，很疼吗？” 温知新虚弱地笑了两声：“没事。五妹妹，今日多谢你了。” 温青若皱起眉头：“这时候还说这些话。” 老太太站在旁边，拄着拐杖，关切地看着他。不多时，竟然忽然闭了闭眼睛。兰花察觉出来，立刻道：“老太太，您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昨日就没睡好，太医前儿还说您要多休息呢！” 温青若和温知新对视一眼，温青若就站起来说道：“祖母，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看着哥哥，您别担心。” 老太太年老的人，精神难免跟不上，又守着看了一会儿，也不再多留，就先走了。里屋只剩下温知新和温青若两个人。温青若看他倔强的神色，忍不住说道：“哥哥，不是我说您，父亲因为你的婚事，生气也不是一两次了。” 温知新扭过头，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温青若觉得有点不对，她先起身关上门，然后转回温知新眼前，小声说道：“哥，哥哥，那个，你数次拒绝婚约，是不是因为，你喜欢，男人……” 温青若是经过了数次斟酌才把这话说出口的，不过刚说出口，温知新就呆住了。他很是迷惑，问道：“什么叫喜欢男人？” 温青若立刻后悔了。因为温知新对男女情爱之事看起来一点都不了解。但是他却是个很有好奇心的人，还是抓着温青若问：“你是说，断袖分桃之癖好吗？那什么样才叫喜欢男子？” 真想把顾珏那个没脸没皮的人叫过来，好给温知新好好解释一下。不过她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就是，你看到男孩子，会想要跟他亲近，如果是漂亮的男孩子，你会想要亲他抱他，就是这样。”她看到温知新好像还是不明白，就举了个例子；“就比如说，你看到顾珏这种长得比女孩子还漂亮的男子，你就会……” “那没有。”温知新拒绝地果断干脆：“我烦死他了。他一接近你，我更烦。” 温青若现在是明白了，温知新大约是不喜欢男孩的。也没看到他跟哪个漂亮小倌儿之类的亲近。而且，他身边的这个小厮长得不就不错，白白净净，清秀的跟女孩儿似的，温知新平时对他也没多亲近。 大约就是没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或者天生就在感情这方面缺根弦。因为刚刚的猜疑，温青若觉得有点抱歉，她眨眨眼睛，却听到温知新说：“本来这伤口还是疼的，但是刚刚太医给上了药，就觉得有点痒木了，你帮我拍拍。” 温青若立刻上前，伸出手，轻轻拍着温知新的后背，好像对小孩子那样。温知新忍不住浅浅笑了两声。温青若看他心情不错，就继续找话：“哥哥，骠骑大将军家的女儿，你见过没有？长得怎么样？性格好不好？怎么就为了他挨了父亲的打呢？” “听说骠骑大将军的女儿，为人太过彪悍，出门打架，连男子都不是对手，我是娶夫人，又不是娶将军，为何要她？” “那哥哥喜欢什么样儿的？等到来日闲下来了，可以帮你物色物色。”温青若温柔地说道。 温知新转过头，扫了她一眼，似乎想了很久，才说道：“你这样的，就可以。” 温青若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这可就难了。我还要天天照着镜子去给你找人。” 温知新摸了摸鼻梁，不再说话了。温青若继续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跟她说些闲话，兄妹两个都是开心的不得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高夫人一天都没来，晚饭也是温青若伺候温知新吃的。虽然今天下棋的事情，前几日顾珏来找自己的时候倒是说过，可是到底也没怎么提温知新，如今虽然让他免了一段好打，可是来日还是要跟顾珏好好说说的。 温青若这几日都在照顾温知新，好不容易闲下来，准备出嫁要用的东西，这天一早，刚给祖母奉完了药，就看到正在游廊上等待自己的温青溶。她看起来有事的样子，温青若就过来问道：“三姐姐，有什么事情吗？” 温青溶拉着温青若的手走出院子。说道：“那日我跟故墨出去吃饭，看到了瑞王殿下。” 温青若并未察觉出什么。谁知道温青溶却继续说道：“我看到瑞王殿下，去了青楼。” 听了这话，温青若也并未当回事，因为年轻男子去秦楼楚馆实在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这倒也没什么，说起来，哪个世家大族的公子没有三房五妾的，都是寻常事。所以她就安慰了两句，说是没什么事。不过温青溶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惊讶起来了。 “五妹妹，若是寻常的事情，自然没什么大碍的，可是我看那瑞王殿下，接走了一个女子，后来故墨却打听了，说是那女子是经常往瑞王府里住的，不知道过些日子，瑞王殿下要不要给她赎身了。” “所以三姐姐打算怎么办这件事情？” “你说，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长姐？” 温青若听了这话，倒是笑了起来：“为何要告诉长姐？” 温青溶的神色有点害怕：“我其实也不想搭理这件事情，可是如果不告诉长姐的话，万一日后她想起来，责怪咱们怎么办？” 三姐姐实在是稍微有些死心眼儿了。但却是也是个良善的好人。温青若觉得自己有必要开导一下，省的以后她还要做好人。所以，温青若就对温青溶道：“三姐姐，你为人良善，这是好事。可是妹妹却觉得，你要是果真去告诉了长姐，依照她的性格，不但不会相信你，反而会觉得是你在可以挑拨她和瑞王的关系，何必呢？” 好在温青溶虽然性子良善的过分，但是人还是很听劝，温青若只说了几句，她就答应了下来。温青溶还不忘嘱咐她和她身边的丫鬟们，口风要紧，天家之事不好议论，千万不要说出去一言半语。温青溶心里便有些害怕起来，以后也不敢多说。 到了江月阁，彩霞才问道：“姑娘，姑娘，那瑞王殿下若是接了青楼女子出去养了外室，纸是包不住火的，万一到时候大家都知道了，还不如咱们现在告诉了她，还好卖她一个人情，没准以后就不会再一直盯着我们了。” 温青若想了片刻，说道：“为什么要告诉她。人家是王爷，咱们可不敢嚼王爷的舌根。” 彩月在旁边不住地点头：“姑娘说得对。” 温青若看着屋子里满目的红色，还有收在一旁用红纱盖着的丝巾，又重新坐到那副绣品面前，在绣最后几个针脚：“快绣好了。” 彩霞嘻嘻笑道：“姑娘这幅绣做了两个月，如今终于绣成了，将来姑爷见了，估计要高兴地很。您说是不是？” 温青若脸上也露出一抹淡笑：“顾珏事多，他跟我讲过，顾府里的事情也是盘根错节，需要很多精力去管，跟在家做女孩不同，怕是没有那么多清闲的时光了。而且，你们到了那边，记得也要改口，要叫我夫人。” 彩月和彩霞都答应下来。温青若思量许久，又把针放下，盯着绣布，说道：“我听祖母说，顾家那位安陵太君，是先帝的郡主，性格强硬的很，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不像祖母，外冷内热。还有顾家大房二房，男男女女，比咱们温府要复杂的多了，咱们过去，只怕也有的要麻烦了。” 彩月小声说道：“可不是吗？其实如果不是国师，京中也有不少适龄的男子，要是嫁过去安安分分地过日子也好。那顾珏，上不上下不下的，说起来，跟老的也相交，跟小的也相交，朋友多，仇人也多，姑娘做了他的夫人，外人看着体面风光，可是背地里，却不知道有多少人都盯着咱们好像眼中钉肉中刺似的。确实事情很多。连奴婢都替姑娘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会不会觉得青若和知新有些骨科了…… 第36章 温青若点头赞同：“彩月这话说的对。不过一开始还是要小心些，毕竟不能让当家的主君为难。” 彩霞和彩月都连连答应下来。 一转眼已经到了要成婚的前天了。温青若特意把那嫁衣的腰又改小了尺寸，连续好几天都没吃晚饭。这天，她就拒绝了温若甫要跟自己吃晚饭的请求，反而去了自己祖母那里。温老太太坐在内室等着她，入秋了，她早早就穿上了厚实的衣服，坐在桌边等她。温青若缓步走上去，也没有行礼，就坐在了她旁边，缓缓地趴在了桌子上。 老太太看向她，慈爱地抚了抚她的头发，说道：“我听说，顾珏还收拾出了一个园子，你们成婚之后就去那里住，这是不想让你跟顾府的那些人交际，免得受委屈。” 温青若笑了两声：“其实跟玉景园和顾府就是东面和西面，根本没有什么距离，平时的交际估计也少不了，现在又没有分家，其实还是一块过。” 老太太回道：“分不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这份心。顾珏待你好，我看的出来，只是有些话，我还是要嘱咐你。” 温青若把头抬了起来：“祖母的教诲，当然是字字如金，还请祖母赐教。” 老太太抚摸着手里的玉珠，说道：“你夫君顾珏，年少成名，当时追随他的人不少，只是他不省人事的那十年，就是一片空白，好在皇帝信任他，而且他是个聪明的人，学什么事情，做什么事情都很快，皇帝现在有重要的事也交给他。不过，要做他的夫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温青若立刻道：“愿闻其详。” 老太太说道：“且不说顾珏本身性格如何。现在他又重回国师之位，满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他看。男人们在外面事情很多，咱们自然管不了，也不能多说什么，但是家里的事情，该管就要管。” 温青若问道：“那祖母，若是有人送礼，我是要还是不要？” “如果想要，那就不管什么人送来的都要收，如果不想要，那就什么东西都被不要收。千万要一视同仁，这是重要的。” 温青若认真地点了点头。老太太又嘱咐了些话。不知不觉已经深夜。兰花就来提醒，说是老太太该休息了。温青若也就起身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老太太却叫住了她，她上前几步，握住温青若的手，然后，把手里那串一直摩挲的玉珠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戴着这个过去。祖母没能早些把你接回来，这实在是我的过错。” 温青若其实很想告诉老太太，自己早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倚靠，也从心里认可她这个祖母了。人生在世，各有掣肘，谁都有难处。或许当时是因为什么原因，没能接她回来，而最重要的就是，有高夫人在中间挑拨。温青若并不是个总喜欢计较过去的人。 除非那个人真的跟她有很深的仇恨。可是越到如今，她却越不敢做出情深难舍的样子，因为，从明天开始，她就要离开这里了。越是痛哭流涕，万般不舍越是没用。还不如快些离开，毕竟，长痛不如短痛。温青若及时告辞，兰花亲自送她往江月阁走。虽说是庶女成婚，但是对方是国师顾珏，所以相府里也是张灯结彩，挂了很多红灯笼和红绸带做成的花朵。 兰花走在她身边。温青若看出了她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就侧头去问：“兰花姐姐，你要是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兰花努力了好几次，才说道：“奴婢，只是说句大胆子的话，认识您这么久，总是觉得，您对所有人都很好，也很知道礼数，可不知道为什么，奴婢总是感觉，你跟谁都好像隔着一层冰，就算想要亲近你，化不开你心里的冰，就只能看得到，却摸不到你。” 温青若淡淡一笑，反问道：“所以兰花姐姐觉得，祖母现在化开了我心里的寒冰吗？” 兰花回道：“奴婢的话，还没说完。奴婢是想说，要想得到您的心，就要对你很好，您是用了很长的时间，才验证了老太太的心吧。” 温青若没有反驳一句，因为兰花说的每个字，都是对的。她微微抬头，脸上露出个无比了然的笑容：“兰花姐姐说的很对。字字都对。你实在是个聪明人，将来等你服侍祖母归了西，愿意到我手底下吗？” 兰花眯起眼睛，看着满目的红色：“等到五姑娘成了顾家主母的时候，奴婢就愿意到您身边。” 这话成功的把温青若逗笑了。到了江月阁，温青若被彩霞和彩月服侍沐浴过之后，就躺在了床上。明明心跳的睡不着觉，但却逼迫着自己闭上眼睛。屋子里的香味她没怎么闻过，似乎是一种什么新鲜的花朵。 在困意袭来的时候，温青若还默默地想道，也不知道顾珏现在，在做什么。 - 和强迫自己睡觉的温青若不同，顾珏确实整夜未睡。他一身黑衣，站在窗根下面，看了很久的月色，最后还是披上外袍，走出了临渊阁，到了东面的玉景园。夜已经深了，大门上悬挂的两个巨大的灯笼却还明晃晃地亮着。守在门口的十个守卫全都带了刀，见了顾珏，马上都跪下行礼。男子却摆摆手，就推开大门走进去了。入门是一道白色石桥，顾珏顿住脚，思量片刻，缓慢地踏了过去。 玉景园这块地方有三十亩。还是自己十五岁的时候盘下来的。后来十年都未动工过。顾珏醒来之后的这几个月开始动土，请了位很厉害的先生看着动工，前些天终于完成了。而且，这院中鲜花香草，四时树木都种了个齐全，而且也不知道那先生从哪里引来了活水，一条细细的河流蜿蜒整个宅院，很是好看。 按照顾珏的吩咐，这园中的所有房屋都挂上了俗气的红花和红色灯笼，简直成了一片红海。丫头婆子们现在都休息了，园内静悄悄的，没什么人。顾珏在夜色之中行走，不知不觉，竟然到了一片梧桐树林前面。那些梧桐树树干还很细，顾珏站在一棵面前，伸手抚摸了几下。眉头却又锁起来，陷入了沉思。 “恭喜国师大人，要娶亲了。”不知道何时，背后响起一道男声。那声音又凄厉沙哑，好像砂纸打磨过那般，听起来都让人害怕。 顾珏却立刻警觉了起来。他直起身，冷冷地开了口：“你来这里做什么？” “知道国师大人要成婚，白某特来送贺礼。” “不需要，你滚远点就可以。” 身后的男子放肆地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太过难听，就显得这笑如同夜里鬼魅发出的声音那般：“顾大人真是无情。枉我从塞外千里迢迢赶过来，还想要送你一份大礼，没想到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顾珏忽然警觉地转过头，冷冰冰地威胁道：“你要是明日敢在我的婚礼上出现，我就让你和你手下的那群乌合之众全都死光。” 夜色中的男子忽然凑近了一点，嘲讽地说道：“国师大人自然是有能力的。只是白某很奇怪，你现在还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你可以试试。”顾珏的声音冷的如同一条毒蛇。 “我知道，杀人对国师大人而言，就像动动手指那么简单。不过，我最近倒是有点好奇。你对那个温家小丫头那么好，难道，是真的动心了？” 顾珏平生最恨被人威胁。他眯起眼睛，说道：“温家小丫头？说的好像你就不认识她一样。” 男人顿了顿。过了一会儿，他才回道：“认识，当然认识。只是我最近找不到要跟她相认的时机。国师大人，你说，明天行不行。” 顾珏目光一寒，立刻抽出手里握着的匕首，风般冲了上去，比刀刃逼在了男人的脖颈间，那力道又狠又大，只需再靠近半寸，就能登时接过了那人的性命。被他逼着的那个男人靠在较为粗壮的树干上，他戴着黑色的面巾，不过从眼角的细纹和鬓边的丝丝白发来看，他已经上了年纪。 “你要是敢跟她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碎尸万段，说到做到。” “看来国师大人可真是急了。不过我倒是很想问一句，从前你杀人就杀人，想帮皇帝夺帝位就夺帝位，想当国师就当国师，你权倾朝野了，如今想要成婚，就美人在怀。怎么全天下的东西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男子的声音越发沙哑，带着满满地质问。 顾珏的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笑容，他稍微用力一些，那刀刃就立刻在男人的脖子上划出了血痕：“那是当然。不过，如果你想要夺走我的东西，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 男人的目光让顾珏厌恶。他最后还是松开对方，转身走了。不过，他还是听到了男人最后的话：“顾珏，你当初用什么手段对付我的，我也会用什么手段对付你。” 第37章 温府的下人和主人们，这日都起的很早，晨光微熹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吃完早饭了。温青若已经十多天没有吃晚饭，那金线织就的牡丹腰封裹了两圈还有富余。不大的江月阁里挤满了人，两个梳妆的嬷嬷都在温青若身后，一面打扮她一面夸赞道：“五姑娘这腰身，可真是两只手都握的过来，而且您的身量也比一般女子要高，穿这种衣服最合适了！” 温青若的眼睛不知不觉瞟到了裙子上。那鲜艳的红色格外醒目，那嫁衣是蜀锦裁制而成，米珠捻的五色金线绣成百花图案和凤穿牡丹。那裙摆足有六幅，还好温青若身量足够高挑，还能撑得起来。 赤金玛瑙凤冠戴在发髻上的时候，温青若忍不住担心起来。因为，作为一个庶女出嫁，这样的衣饰排场，实在是有些过了。她涂了鲜红的口脂，用手扶着头冠，转头问道：“祖母，要不然还是找个小些的头冠戴吧。” 老太太看着她雪腕上的玉珠，笑道：“这有什么？你嫁的是国师，就是六钗也用得起，这算什么。不怕他们看。就是你父亲也觉得脸上有光。” 外面的礼乐声已经响起，温青若照着铜镜，看着里面梳着妇人发髻，戴着发冠，涂着胭脂的自己，忍不住出了一会儿神。不过最后，她还是问出了那句话：“祖母，我出嫁之后，还可以经常回来看看你们吗？” 老太太笑的眉眼弯弯：“当然可以，这里可是你的家，你想要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温青若的心终于定了下来。老太太缓缓起身，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没事的，不要害怕，若是顾珏将来欺负你，尽管回来找我，而且，这不还有你哥哥吗？” -- 这一日的京中，比往日热闹许多。温相嫁女，国师娶亲，好多人都赶出来看。顾珏骑着高头大马，长发被精心束起，带着精巧的发冠，白玉般的皮肤在阳光下接近透明，大红喜服被他穿在身上，又俊俏又漂亮，有一种雌雄莫辩的美感，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他的脸皮是真金白银做的，根本不怕人看，反而微扬着头，让所有人都看到他脸上的笑意。 街上的百姓都在交头接耳，说这国师府和相府结亲，也不知道是谁攀了谁的高枝。顾珏在城里骑马的时候，十分得意，谁知道到了相府门口去，却被数十个人堵在了门口。 温知新往中间一站，温林凡也在旁边。随着来的还有谢故墨，这三位世家公子站在门口，后面跟着许多小厮丫头，都在嘻嘻哈哈地笑着，阻了顾珏的路。顾珏只得下马，撒了许多银子，众人一哄抢走，却还是不走。顾珏只得恭敬地行礼：“诸兄，还请移动尊步，让我进门。” 谢故墨笑着凑了上来，说道：“顾大人，进门是可以，不过你得要先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顾珏眯着眼睛笑起来：“故墨，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咱们可是挚友，你把五姑娘请出来，回头你要什么东西，只管到国师府去拿。” 温青溶也赶来帮着温青若收拾东西，顺便笑着告诉她：“你家夫君在门口被堵住了。故墨和兄长叫他又做诗又做文，他急的呀，头上都冒汗了！” 温青弦和琴姨娘也在后面默默收拾着。温青若心里一急，捉住温青溶的手臂，问道：“三姐姐，你叫人传个话去，可别太为难他了！” 温青溶按住她的手，调笑道：“怎么，这还没进国师府的门，就这么向着他了，来人要是成了国师夫人，不把谁都忘了？” 顾珏在外面被堵了半个时辰，终于被迎了进来。老太太已经去前厅等着了，温青弦和温青溶两个给他戴上了红盖头，就这么一路搀扶着到了前厅。高夫人和温青湘都没见到面，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走到前厅，温青溶顿住了。喜娘把红缎的一端放到顾珏手里，又牵着另一端，放到了温青若手里。顾珏转身，用那根红缎引着温青若，缓缓走了近正厅。温若甫神色略有动容，老太太却已经是泪水涟涟了。隔着一层红纱，温青溶只能隐约地看到众人。说实在的，她对堂上做的温若甫夫妇没有留恋，但是想到祖母，温青溶和温知新，她还是有些不舍。 不过温青若虽然不舍，但却不会有留恋。因为她天生决绝，从来不会回头看。所以温青若痛快地跟着行了礼，临走出去之前，听到温若甫的话：“希望你们夫妇二人，同心同德，彼此珍惜，白首到老。” 温青若心里冷笑起来，顺着顾珏的牵引，立刻离开了。在一片礼乐声中，温青若听到顾珏低沉磁性的声音：“若儿，我会对你好，比你父亲好百倍的。” 温青若嘴角一弯，说道：“我父亲对我可不好，你要对我比他好一万倍才可以。” “好。” 顾珏的话很好的缓解了温青若心里的紧张。在踏出温府大门的时候，温青若忽然想到，从前母亲对她说过，天下男子众多，但是如果要选择一个托付终身，那一定要选择那个可以给予自己足够安全感的人。温青若觉得，顾珏就是那个人。 不过，直到上了那抬六人的大轿，温青若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真的嫁人了。她轻轻撩开面上的红纱，小心翼翼地掀开轿子的一角，果不其然，她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温府众人。他们的眼光都是复杂的，温青若有些痴痴地看了片刻，放下帘子。端正地坐好了。 好在还有三天之后的归宁，之后也会有回去的机会。而且，温青若永远都不会忘记，她的杀母仇人还温府里。 虽然她知道要把那人从夫人之位上拉起来何其困难，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但是，出了高夫人之外，还有人会对一个被温府赶出来的女子痛下杀手呢？ 婚礼是在顾府举行的。温青若小心翼翼地跨过火盆，即便隔着红纱，她也能感受到众人钉在自己和顾珏身上的目光。拜过高堂之后，温青若和顾珏都被带到了玉景园中。两人坐到床上，行了结发礼之后，顾珏就被一群吵闹的宾客带出去喝酒了。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彩霞率先凑上来，在温青若耳边小声说道：“姑娘快把这劳什子摘了松快一会子吧，大人他回来还要好久呢！” 温青若立刻就把盖头摘了下来。一下子就看到了彩霞和彩月那两张笑脸。温青若拍了拍胸口，不无紧张地说道：“刚刚我差点踩到火盆。” 彩霞道：“姑娘带着盖头都没看到吧，这园子可真好看，就只给大人和姑娘住的。简直就是神仙待的地方。” 温青若双脚踩着木板，其实不用看外面，光是看屋里的摆设，流光溢彩，她就知道外面该是什么样子的了。不过，温青若却只是欣赏了一会儿，却又有些担忧起来。她现在是玉景园的当家主母，如果太过奢靡，总是不好的。 可是比过日子更加重要的，是如何赢得顾珏的心。温青若前些天读诗，读到一句“以色侍他人，能得几时好”，觉得说的实在是很有道理。女子的容颜就如同花期一般短暂，而顾珏会喜欢她，大约也是因为外貌吧。日后要过几十年，虽然自己比他小十岁，可是总有一天，他会看到自己衰败的容颜，而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淡。 更何况是建立在这种基础之上的。彩月看到温青若又在出神。这要是在平时，她是不会管的，不过今天是特殊的日子，她却忍不住多说两句：“姑娘，怎么不说话，坐在这里光出神呢？是不是肚子饿了，奴婢给您拿点东西吃去。” 温青若猛地回神，说道：“是啊。折腾了一个早上一个上午，只喝了碗酥酪，你去给我找些点心来吧，不过别拿太多，只拿够三个人吃的就行，要不然人家又要说，相府的人个个都是贪吃鬼了。” 彩月点了点头，立刻出去了。温青若觉得额角有点痛，上手一摸，竟然都快要出血了。身上的衣服穿得重重叠叠，虽然已经入秋，但中午的时候还是热。她摸摸自己的脸，问道：“彩霞，我脸上的妆没花吧！我觉得好热。” 彩霞发现了温青若额头上的伤口，拿了热水浸的毛巾来，敷在温青若的额角，温柔地说道：“姑娘，你看您这额头都压出血痕了，怎么您都没觉得痛吗？” 温青若笑了起来：“这血痕是遮不住了。不过等会儿夫君快回来的时候，你们还得重新给我上妆，我感觉我脸上的粉和胭脂都胡成一片了。” 彩霞道：“姑娘如今怎么倒是小心起来了，往日在水里玩过回来都不知道重新梳妆的。” “以前是可以，现在不行了。” 第38章 顾珏在外面厅里跟众人喝过了酒，黄昏时分就要告辞。敬酒敬了一圈儿，他就抽空想走，谁知道还没到门口，就被谢故墨揽着肩膀拽了回去。谢故墨还不忘向众人吆喝道：“哎，顾大人要逃席，被我拽回来了，你们还不快些多灌他喝些酒？” 顾珏无法，又被谢故墨塞回宴席，喝了半个时辰，看着顾珏已经两颊红晕，显然是有些微醉了，才在顾家二哥的催促之下让顾珏离开，回到了玉景园去。但其实顾珏是个酒量很大的人，即使喝了这些，也并没有喝醉。他扶着墨白的肩膀到了玉景园，直到走到新房门口，才直起身，又整理完衣带，才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了。 温青若赶在顾珏回来之前，又上了一遍妆容，整理了衣服发冠之后，才又盖上盖头，规规矩矩地坐在喜床上等待。顾珏进了屋，看到彩霞和彩月都站在两边，静静地守在那里。顾珏伸伸手，叫墨白把她们两个都带出去了。房里只剩下顾珏和温青若两个人。 感觉到自己的靠近，床上的女子动了动，双手交叠，做出很恭顺的样子。顾珏掩唇一笑，缓步上前，坐在了她旁边。然后，他拿起旁边的挑杆，掀开了温青若的红盖头。女子倾城的容貌露出来。被满屋红色映照的脸庞上，带着清浅而羞涩的微笑。顾珏忍不住凑近到她的脸跟前儿，端详着自己的新婚妻子。 然后，他注意到了女子额上被凤冠压出来的血痕。顾珏心里忽然泛起一阵心疼，想要把那沉东西从她头上拿起来。但是却被温青若伸手阻止了。 他听到温青若又甜又软地叫了一声：“夫君，别……” 顾珏的心里升腾起一阵邪火。他拿下发冠，轻抚着温青若的额头，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别什么，你现在跟我说这个？” 温青若觉得自己是被顾珏欺压的太狠了。今天是新婚之夜，她决定反击一下。所以顾珏靠过来的时候，温青若并没有往后躲，而且就那么原地坐在那里，然后双手攀上顾珏的肩膀，皱起鼻子，说道：“你是不是喝酒了，有味道。你喝醉了吗？” 顾珏吻上温青若的嘴唇，轻声说道：“没关系，正事儿一件也不会耽误的。”说完，就要把温青若往床上摁。 温青若连连拍了顾珏好几下，说道：“等等，我还有事情没办完。” 顾珏心里不大快活，可是有不敢反驳，只能放开了抓着温青若肩膀的手。温青若摘下发冠之后，轻松了不少，她起床离开，从妆奁盒子里掏出把剪子来，那是自己从娘家里带出来的那把。 顾珏双臂张开，放在床上，眼神里满是宠爱。其实今天成婚仪式，顾珏的心就一直没有放下。他总想起那个男人的威胁，他说要出现在婚礼的喜堂，搅乱自己和温青若的婚礼。因为如果那人真的出现，自己真的无法处理。 他想要杀人，就像弹弹指甲那么简单。可是如果温青若离开自己…… 顾珏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害怕了。还好今日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这也让顾珏明白，温青若在她心里，是何等的不同了。 温青若走到顾珏面前，说道：“我们还没有结发呢！” 顾珏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疑惑：“若儿，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们已经结过发了，喜娘给结的。” “喜娘是喜娘，我是我。”温青若说完，就从顾珏规整的头发中分出一撮来剪下，又剪了一撮自己的，然后把两缕头发细心地包好，放到了枕头底下。顾珏静静地看着她做完这些，忽然从背后抱住了她。温青若挣扎了两下，挣不开，索性就由着他去了。 顾珏紧紧抱着温青若，那力气好像要把她勒死了。在温青若有了窒息般的痛感之前，听到了顾珏的话：“若儿，我顾某此生定然不会负你。” 温青若心内一动，伸手拍拍顾珏的手背：“真的吗？国师大人不会跟我这个小小女子说谎话吧。” 顾珏的笑容里满是宠溺：“当然了，我从来没有说过谎话。” 温青若转过头看着他，又露出一个甜笑。顾珏再也控制不住心里升腾上来的火，把温青若抱到了床上，他亲自帮她脱了鞋，然后脱下自己的，温青若躺在玉枕上，黑发散落，一副乖顺可爱的模样。顾珏越发喜欢的不得了，重重吻上她的嘴唇，抚摸着她的头发。温青若也轻轻地回应着。 初次经历这种事情，温青若难免有点紧张，顾珏伸出手，紧紧地抱住她，哑着嗓子说道：“放心，都交给我。” 温青若情不自禁地反握住顾珏的手臂，过了片刻，竟然微微笑了起来：“顾叔叔，你要温柔些。” 顾珏瞳孔一缩，邪邪地笑了起来。一口咬住了她的侧颈。他果然没看错，这个小姑娘，真是浑身上下都是宝。 -- 一向早起的顾珏第二天破天荒地起晚了。温青若更是睡的昏昏沉沉，连手指头不想动。昨晚新房外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嬷嬷们服侍着。日头出来了，国师和夫人们却还没起。守在门外三四步的一个嬷嬷就要进去，却被另外一个拦了下来。 “要不然还是去叫大人和父人起来吧，今天夫人还要去顾府那边拜见太君的。” “别了，夫人肯定是乏了。国师向来没起晚过，今天估计也不会的。” 听了这话，那个嬷嬷就捂着嘴笑起来：“可不是吗？昨天晚上大人就要了三次热水。横竖今日不上朝，晚起来一会儿也无妨的。” 两个人都笑起来。 顾珏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温青若还在睡着。一把青丝拖在枕畔，肌肤胜雪，唇瓣嫣红。顾珏亲了两口，就起身更衣。因为怕吵着温青若，顾珏也没叫下人服侍，自己穿好衣袍出去。顾珏随便找根发带系了头发，打开门出去，两个站在门口的嬷嬷也愣住了。 顾珏的脚步走的缓慢，柔顺的黑发披在脑后，整个人看上去都是懒懒的，但却越发显出一种雌雄莫辩的美感，但衣料底下的柔韧筋肉却能看出这个身体有多有力。两人都愣了很久，直到顾珏开口吩咐：“不要进屋去打扰夫人，让她睡就是。” 两个嬷嬷立刻答应下来。顾珏似乎有事，就到前面去了。谁知道他前脚刚走，没过多久，后面安陵太君身边的许嬷嬷就立刻从后门进来，两个嬷嬷谁也不敢拦太君身边的人，只能放她进去。许嬷嬷伺候安陵太君很多年，跟着她也有了些正直刻薄的性子，看屋外没有动静，窗子也没开，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 心里想道，这庶女就是庶女，这般的没规矩，都不知道新婚第二天要早起给婆婆和大房二房的去问安，还在睡懒觉。就有些不客气的推门进去，却看到温青若不知道何时已经起身，衣服都已经穿好，看看床铺，彩月和彩霞两个丫鬟正在那里收拾。连四角的香囊都已经悬挂的整整齐齐。 许嬷嬷怔愣之际，温青若却已经起身，笑着到她跟前来打招呼：“许嬷嬷好，我今日起晚了，这就去西面见婆母。” 许嬷嬷立刻行礼，略微抬头看了看，温青若穿了件鲜亮的红色牡丹衣裙，头发是寻常的妇人发髻，虽然没戴很多首饰，但是那身段和相貌，也是见都没见过的好看了。 “不忙不忙。老太太也还没起来呢！奴婢只是过来说一声，您在歇歇也是无妨的！” “早饭不急，回来再吃吧，我先去给婆母请安。劳烦嬷嬷吃口茶，等我一下。”温青若微笑着说道。 温青若说完就推开窗，亲和地跟门口的两个嬷嬷说话要东西，那样子做派，完全像是个办老了事的，听说这庶女是乡野里长大，可这样子却一点也不像。许嬷嬷心里不禁赞叹起来，原以为三哥儿娶她只是为美色，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关窍在。许嬷嬷也没等太久，温青若就收拾好了。顾珏还未回来，两人一同往西边的顾府去。 一路上，许嬷嬷跟温青若介绍了家里的情况。顾家的主君已经去世，只有夫人安陵太君还在，太君是郡主出身，生有三个儿子，老大顾硕，老二顾均，老三和老四生下来都不幸早早夭折，现在的顾珏是老五，也是太君的小儿子。大房二房也生有几个子女，本来爵位是给顾珏袭承，但是因为有那不省人事的十来年，爵位被皇帝给了大房，也就是顾硕。不过，说到爵位之后，许嬷嬷却不肯再往下讲了。 温青若全都认真听完记下，心里想着，还好自己在家的几个月，把顾家的事情差不多都摸清了。前些年顾老侯爷当年战死沙场，先帝特意赐了爵位，顾家的男儿从老侯爷那一辈之前，都是军营里炼出来的铁血男儿，到了顾珏这一代，倒是有些人丁衰微之感。 第39章 到了顾府花厅的时候，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够早，但是花厅里面，除了顾家老太□□陵太君还没到，大房和二房的两个嫂嫂早就过来了。 温青若心里有点惊讶，但还是微笑着上前，给二人一一行礼。顾二夫人她早就见过，人很和气，倒是那位顾大夫人，看起来上了些年岁，相貌上略带着些刻薄，看起来不怎么好相处的样子。 温青若跟两位嫂嫂打完招呼之后，就坐到了顾二夫人旁边。估计安陵太君起身还有一会儿，三人就闲话起来。顾二夫人先说道：“五哥儿媳妇，我们顾府，不比你们相府，我们这三辈子人住在一起，往这一站，乌泱泱就能塞满整个屋子。人多，事情也多，你别嫌烦，不愿意应付不管就是。” 温青若笑答：“二嫂嫂这话就见外了，既然成了顾家媳妇儿，自然是人丁兴旺才热闹的，我家里就是人太少，有时候还觉得孤独呢！” 这话说完，倒是顾大夫人先说了话：“五哥儿媳妇真是聪明漂亮，这么会说话，就跟咱们五哥一样，可真不像是个乡野里长大的庶女。” 顾大夫人还特意咬重了“乡野”和“庶女”两个词，生怕自己听不见似的。顾二夫人略带抱歉的眼神扫过来，温青若却没什么反应，只是默默垂头喝茶。顾大夫人看她没回嘴，倒颇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觉，所以就说出更尖刻的话来刺她。 “不是我说，这五哥儿也太急了，温家大小姐不嫁，横竖再等就是了，总还有好人家的姑娘，又何必退而求其次呢！” 温青若放下了茶杯。杯子磕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她的脸上还挂着笑容，声音也是和和气气的：“只怕大嫂还不知道个中情由，那高道给的画像上的女子，实在就是我，并非我家长姐，还好赶巧，夫君醒过来了，一下便认出是我，也是我们两人有缘。” 顾大夫人冷笑一声：“五哥儿喜欢你，你自然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了？” 话音还未落，那边就通传说，安陵太君过来了。温青若立刻站起来。安陵太君生了一副冷硬的面貌，让人见了就从心里生出几分惧意来。温青若低着头不敢看，倒是安陵太君的眼神先飘过来，问道：“五哥儿媳妇，玉景园住的可习惯？” 温青若立刻回道：“回婆母的话，玉景园很好，多谢婆母关心。” 安陵太君点了两下头，众人落座之后，闲话了一会儿，她又道：“难为你起的早，不吃早饭就过来，你就早些回去，陪五哥儿吃早饭吧。” 温青若就带着彩霞和彩月回去了。进了玉景园，彩霞就愤愤地说道：“那个顾大夫人真是不会说话，平日也没见夫人，今日第一次见，就说这些难听的，直往人心窝子里戳！” 彩月也在旁边点头。温青若摸了摸发髻，回道：“我知道她为何说这话，无非就是因为他夫君因为大人不省人事袭了爵，从前都是稳稳当当的，但这东西本来是咱们家大人的，现在他醒了，大嫂觉得不如意，所以就说我来出气。” 彩霞道：“真是可恶。” 温青若没什么反应。不过片刻之后，她又补充道：“说我倒是没什么，可是还连累的咱家大人跟我一起吃排头。对了，这件事情别告诉他，朝堂里的事情已经够让他心烦了。” 彩月感慨道：“哎，有谁能像夫人这般的，为人好，关心夫君，还是办老了事情的。” 温青若没接话，进了屋，见到几个丫鬟婆子往里面走摆早饭，就知道顾珏回来了。她摸了摸头发，走进游廊，却看到顾珏从推开的窗子里伸出头来：“夫人，来吃饭了。” 温青若笑了笑，进屋一看，檀木桌上摆了十来道菜肴，两碗粳米粥。大早上就吃的这么丰盛。自己本来想说几句，可是回头想想，顾珏是富贵窝儿里养大的公子哥，锦衣玉食惯了，要是新婚第二天就在这种事情上劝说，也显得自己这个做夫人的太过胶柱鼓瑟了些。 所以温青若就安然地坐了下来。顾珏坐她对面，细长白皙的手指握着筷子，他吃饭的时候不爱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碗和桌子。温青若也不爱说话，不过眼光扫过去的时候，却看到顾珏的左手虎口上有一道伤口。那血还没完全止住，想来是新伤口。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发问。顾珏看着她，从盘里夹起一块糖醋乳瓜，放到了她的碗里。温青若更加看清楚他手上的伤。昨晚明明还没有的。今早他要是在园中溜达，怎么会添了伤口呢？ 两人一顿饭的功夫都没有说话。吃完了之后，温青若开始收拾自己从相府带来的东西。顾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上来，从背后抱住她，低声道：“今日我不用上朝，也无需议事，陪你一整天好不好？” “当然好了。”温青若手下动作未停，继续收拾那些东西。她找到一块成色上好的玉，就把它挑了出来。 “你早上回来的时候就不太高兴，是谁给你委屈受了，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温青若笑了两声：“没有。只是昨夜睡得晚，今天起早了，跟婆母和两个嫂嫂说了些话，所以有点累了。” 顾珏把她手里的东西强制放下，悄声说道：“那还收拾这些劳什子做什么，去床上睡会儿吧。我陪你一起。” 温青若摁下他作乱的手：“才吃了早饭就睡，你不怕胖。” 顾珏陪了温青若一整天。吃完了午饭，睡了半个时辰，又在园子各处散步，直到晚间才有一起回去了。因为顾珏新婚，皇帝特意许了三日恩假，等到温青若归宁之后，第二天再上朝。 不过这几日看下来，整个顾府里，除了那位大嫂子之外，其他人对自己都还好。顾珏更是不用说，每日只管粘着温青若，告假的这几日，寸步不离。所以第三日一早回门的时候，温青若的心情一直很不错。但是想起温相冷漠，高夫人虚伪，温青湘刻薄，今日顾珏带自己回去，又是好大的排场，不免又开始担心起来。顾珏看了出来，握住温青若的手，安慰道：“你别多想，有我在这里，没有人敢怎么样的。” 温青若浅浅笑了两声，说道：“有你在，自然没有人把我怎么样。就算陛下站在你面前，也是要礼让三分，可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你担心什么？” “我是怕父亲看我归宁的排场太大，回头训斥我几句倒是不要紧，万一，万一他把这件事在捅到朝堂上去，对你不利，怎么办？” 顾珏安抚地拍着温青若的手背；“你不必担心这个，岳丈大人平时在朝堂上跟我关系不错。现在我娶了你，他就是我的长辈，岳丈大人帮我还来不及，是不会要出手弹劾或者害我的。” 温青若这才稍微放下了心，跟顾珏再次闲聊起来了。到了相府门口，温青若也惊呆了。没想到自己回门，竟然会这么热闹，小厮丫鬟们都在门外收拾等着，连一向不露面的温若甫都出来了。老太太更是等在那里，一脸期待的神色。马车停下之后，温青若立刻跑了出去，给父亲母亲行礼之后，老太太直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若丫头，这才嫁出去几日，我倒是觉得很久都没见你了。” 温青若甜甜地笑了起来：“祖母几日不见我，想我了吗？” “当然了。” 温青若今日穿了一身杏子黄色绣橙花的蜀锦外衫，里面是暖色芙蓉暗纹长裙，那料子一看就是宫里的货色，在阳光下闪着微光，漂亮的不得了。完成妇人的发髻上带着两根赤金描花簪，时新通草和长长的玉石步摇。温青湘看了两眼，酸溜溜地说道：“五妹妹现在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穿的这样华贵漂亮，不愧是国师的夫人。想想当初，还是……” “小婿见过岳丈大人！”温青湘的话还没说完，顾珏的声音就从那边响起，不过他眼睛的余光却扫到自己这边来，似乎带着警告。 温青湘缩了缩脖子，也不敢说话了。温若甫也看了温青若好几眼，但是女儿好像并不想跟他说话，只是一味陪在祖母，温青溶和温知新的身边。众人进了府门，温青若回头看看，顾珏正陪在温若甫身边，两人相谈甚欢，似乎是在讨论朝堂上的事情。 老太太悄声向温青若道：“我看出来，顾珏待你好，今日回门还这么精心准备着，我看到她这样，心里也就放下了。” 温青若笑着答应下来。老太太又嘱咐道：“不过，话说回来，顾珏在朝中身处高位，你们小夫小妻的，日子也难过，这偌大个国师府都要你一个人撑着了。你要注意些，小心谨慎。” 温青若回道：“祖母放心，这些我都是知道的。顾珏明日就要上朝了，他事情多，我不会打扰他。定会尽力做一个好夫人。” 第40章 进屋之后，顾珏和温青若两人陪温若甫和高氏夫妻说了一会儿话，就又被温老太太叫到了福寿苑。祖孙两个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 不过说的大多数的话，还是关于顾家那些人的。温老太太说话爽朗，就直接说道：“其实这门亲事，我本来也不是很中意，顾珏这个年纪啊，尴尬，老不老，小不小。京城里京城外，认识他的人都太多了，关系盘根错节，你们夫妇一体，你也少不得要跟着操心，你比他小十岁，想想就难过。看看青弦青溶，要议的亲事都是年龄相仿的，这样的一起过日子才好。” 温青若淡笑道：“顾珏从前不省人事十来年，很多事情他也没有办法。虽然他年纪比我大很多，但是这门婚事，孙女却不后悔。” 老太太咬了两口温青若带回来的绿豆糕，又道；“昨日贺家老太太来见我，跟我说起顾珏从前审问人的手段，当真是吓人，把我听得汗毛都竖起来了。真不知道从小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养成这样的性格。” 这话说出来，温青若却听得出了神。是啊，顾珏为何会变成今日这样的性格，她似乎从未想过这些问题。那些昏暗的过去，鲜血和白骨，到底是什么，让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变成别人口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温青若知道顾珏的父亲死的早，顾老侯爷去世的时候，他才只有七岁而已。到底那几年发生了什么，让眼前的顾珏变成了今日这样呢？ 不过，温老太太的话却打断了她的思索：“要说你也是个命苦的，那三丫头也是个命苦的，不过好在你们嫁的夫君都是不错，虽然不是高嫁，但也算的上是门当户对。世上的事情哪有十全十美的呢？” 温青若思量片刻，说道：“要说有的话也有。长姐不是要和瑞王殿下议亲了吗？她马上就是瑞王妃了，自然是我们几个都比不了的。” 老太太的目光李带着否定和疑问：“也不是当了王妃就是好的。太过在意夫君的名分和地位，最后往往什么都得不到。” 温青若起身答道：“祖母说得对。” 老太太道:“我看青湘最近心情也不好，动辄就打骂下人，可是这下月也就该入王府了。可见是这门亲事不顺她的心意。” 在福寿苑用过了午饭之后，时辰也不早，温青若就打算回去了。谁知道刚走到游廊上，就看到彩月从那边匆匆赶了过来，到她跟前就说：“夫人，你快去救救大人吧。” 温青若疑惑道：“这话是从哪里说起？” 彩月道：“大小姐又拘着大人在凉亭里说话呢！大人叫我跟你传个话来，叫你快去搭救他，然后好一起回家呢！” 温青若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拽着彩月的手，说道：“快带我过去。” 两人到了凉亭前，果然看到了亭内正在说话的温青湘和顾珏。但是顾珏面色不善，看起来很是厌烦的样子，根本不想跟她多说。 温青若站在远处看了片刻，见到温青湘脸颊红红的，还要上去拉顾珏的衣袖，心里顿时一阵生气，也不叫彩月跟上，自己几步走进凉亭，到了他们面前。温青湘明显一愣，因为她还从来没有看过温青若这般眼神，又凶又狠，好像要杀人。 不过温青若只看了她一眼，就转到顾珏身边，拉起她的衣袖，亲昵道：“夫君，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顾珏微眯起眼睛，摸着温青若白玉般的小脸，眼神里满是宠溺，两人那种眼神的交汇，旁人根本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去。温青湘眼见了两人走出凉亭，狠狠地踢了两脚旁边的石凳。 两人告辞出去。到了二门上，温青若却忽然站住脚，在身上摸索了好久。片刻之后，就眨巴着大眼睛说道：“夫君，我的玉佩落在府里了。” 顾珏微笑道：“好，那你就回去找找吧。我在车上等你。” 温青若风一般地离开了。顾珏站在原地，露出一个浅笑：“小骗子。” 温青若头也不回地走到了温青湘的院子。进了屋，看到她正在妆台前梳妆。见了温青若，她就气急道：“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做什么？” 温青若没回答她的话。看看温青湘的丫鬟，低声道：“你们出去，我有事要跟长姐说。” 那边温青湘倒是答应下来：“你们就出去，我看她还能把我怎么样？” 她把袖子挽起，慢慢走到梳妆台前，伸出手，照着温青湘那张雪白的脸就给了一巴掌。温青若并不是个孔武有力之人，可是这一巴掌却用了她所有的力气。温青湘被打的眼冒金星，直直地往后退去，温青若看准时机，踹了她的大腿一脚，温青湘整个人就坐在了地上。 温青湘用手捂着被打肿的脸颊，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温青若，你疯了是不是，你竟然敢打我！” 温青若站在当地，用很冰冷的眼神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长姐，你不是一直鄙视我是乡下长大的吗？我今天教你件事情，我这种乡下长得的野丫头，才敢这么打你，而且不怕。” “你，你是为了顾珏？” “长姐，我觉得我还要再教你件事情。并不是每一个男子都会被你的美貌蛊惑的。顾珏他不会喜欢你，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我劝你，趁早打掉这妄想，要不然，你的下场，会很惨的。”温青若说最后这几句话的时候，俯下身去，手用力地捏着温青湘的下巴。 温青湘艰难地启齿：“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温青若冷冷地笑了两声：“你尽管去说，反正现在满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你马上就是瑞王妃了。你如果以后再敢动别的心思，你前脚上手，我后脚就会把状纸递到陛下跟前去，怎么样，你敢不敢赌？” 手下的女子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温青若轻轻放开了用力的手，走到门口，竟然弯下身子，福了一幅：“长姐，告辞。” 温青若回到马车上的时候，发现顾珏正坐在车辕子上等她。她整理了两下衣服和头发，走到他身边，捏了捏他的手掌，问道：“你怎么不去车里等着，你才刚好，哪里能禁得住风吹？” 顾珏在她身上扫了两眼，问道：“玉佩呢？” 温青若干笑两声，打了个岔：“没找到，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算了，一块玉而已，咱们还是先回家吧。” 顾珏没说话，拉着温青若的手上了马车。到了车内之后，温青若还不放心地问道：“今天你跟我父亲说话，他没有难为你吧。” “岳丈大人待我很好，怎么会责备我呢？只是跟我说了些朝堂上的事情。你兄长不日就要参加秋季科考了，岳丈大人说，以他的才华，定然会金榜题名，岳丈大人只是让我帮忙说几句话，让你兄长留在京城里做官。” 温青若立刻道：“如果我父亲的要求让你为难，你就不要出头了，也不必替他说话，其实以哥哥的才学，自己留在京中也是极有可能。” 顾珏淡淡一笑：“其实，我觉得你兄长好像不太喜欢我。” 温青若眨眨眼睛，问道：“你现在才看出来吗？我哥哥确实不喜欢你。” 顾珏抚摸着温青若的头发，轻声说道：“是啊，所以这是为什么呢？” 温青若斜眼看他：“我怎么感觉你话里有话，夫君想说什么？” 顾珏靠近了她一些，又亲吻了两下温青若的嘴唇：“我感觉你哥哥喜欢你……” 温青若心头大震，这顾珏吃飞醋都吃到自家哥哥身上了。她立刻推开顾珏的脸：“你瞎想什么呢!他可姓温，跟我同出一父，我们有的，只是兄妹之情，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顾珏依旧不肯撒开抱着温青若的手，依旧不依不饶道：“若儿，你还是太天真了。我以前见过的。” “见过什么？” “也是一家同父异母的兄妹，那个哥哥和妹妹，表面上看着就是正常的亲人，谁知道要议亲的时候，那家的哥哥死活不让妹妹出嫁。后来妹妹还是出嫁，那个哥哥竟然派人把她妹妹的夫君杀死了。后来我去拷问才知道，他二人苟合已久，他妹妹还有了身孕，就是她那个哥哥的。” 温青若大惊失色，良久，又疑惑道：“不过这个跟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需要你去拷问？” 顾珏说道：“因为这女子的夫君和父亲都是朝廷命官，朝廷命官不明不白地死了，自然需要我去拷问了。” 车里安静了片刻之后，温青若才略带怀疑地问道：“那那位女子和她的哥哥后来如何？” 顾珏瓮声瓮气地回答道：“死啦。” “是你下手杀的吗？”温青若伸手抚了抚顾珏的发冠、 “是。我本来没想杀那女子，可她带着孩子从城楼上跳下去了。我也没办法。” 顾珏这话说的淡定极了，好像下手杀他们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第41章 温青若心里堵着一大堆的话，几乎就要开口。但是顾珏好像是累得很，就这么倒在自己的膝盖上睡着了。 明明是个二十几岁的大男人，明明是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男人，撒起娇来却一点都不脸红。在自己的面前，也总是像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那般。 顾珏要上朝的时候，总是起的很早。温青若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总是顾珏什么时候醒过来，她就什么时候醒过来。这日，吃过了早饭，温青若亲自服侍顾珏穿衣服。系腰带的时候，顾珏对她道：“今日不必等我吃午饭了，我回来估计要黄昏时分。” 温青若“嗯”了一声。她知道女眷不能问夫君朝堂之事，所以就没往下问。倒是顾珏自己主动说：“云南王现在蠢蠢欲动，陛下担心，我和荣王都要在宫里议事，要帮着陛下一起做打算。” 温青若没忍住，还是问道：“你知道分寸的。凡事不要太出头。” 顾珏微微一顿，继而拍了拍温青若的手：“你放心，我为人臣子多年，我知道分寸。今日家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温青若回道：“我知道，你放心。” 顾珏乘车出去之后，温青若留在府中看账簿和园内下人的花名册。账簿倒是没什么，都是从前的盖着园子动的银钱和使用，都是顾珏往日的钱财。温青若并不疑惑，顾珏是皇帝的近臣，有这些钱也并不奇怪。 温青若知道，顾珏大概是个喜欢奢侈的人，所以园子的事情花了多少，她就不计较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让顾珏过的舒坦，还要开源节流，好让国师府能一直过上原来一般无二的日子。不过看下人花名册的时候，温青若却觉出不对来。 这花名册的下人基本都是从前顾府的家生子，管家小厮们也都是，基本没有什么外面买来的。彩月的母亲就是家里管账的，她便向她道：“这事儿怪了，按理说，这园子是新建的，顾府那边派些人过来服侍是正常，可是这人也太多了，难道那边是不需要人伺候的？” 彩霞回道：“许是，许是顾府那边觉得夫人是年轻娘子，大人年纪也不大，所以叫人来这边照顾照顾？” 温青若反应了过来。她放下账本，道：“你去把咱们府的管家婆子，周嬷嬷叫过来，就说我有事要吩咐。” 彩霞立刻到前面去传话。不多时，就见周嬷嬷带着两个管事的婆子一同来了。温青若看她的衣衫穿戴都是不俗，说话的神色中也带着两分架子，看来是办事办老了的。温青若也不责备她。说话照样也是和和气气：“周嬷嬷这些日子料理事情辛苦，你们几个管事的也是的。我在此谢过了。” 周嬷嬷笑答道：“夫人客气了。咱们做奴婢的，这些事情都是应该。哪里需要讨夫人的谢呢？” 彩霞端出一个小盒子来。温青若亲手把它交到周嬷嬷手里，说道：“这是一些银两和几吊铜钱，是我的一点心意，嬷嬷自己自然是要拿些，其他的，就分给那些出了力的婆子和丫鬟们吧。” 周嬷嬷打开盒子，一看到里面的银两，两眼放光地答谢道：“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温青若笑道：“我是个年轻不知事儿的，以后这府里的诸多事务，还是要靠嬷嬷多多打点帮忙。” 周嬷嬷一口答应下来。温青若也不多留，问了些没要紧的事情就派她们下去了。那周嬷嬷一出了暖香阁的门就打开了装元宝的木盒子，跟那两个管事婆子一同看，其中一个婆子嘻嘻地笑着说：“咱们这位新夫人出手可真是大方，上来就给这么多银子。” 周嬷嬷咬了两下雪白的银子，轻蔑地说道：“可不是这话。说起来，不过就是个漂亮的小丫头罢了，嫩瓜秧子似的，能经得住什么事？” 另外那个嬷嬷也立刻道：“说起来，老太太是个糊涂的，以后这顾府连着咱们这玉景园，可不都要是大夫人说了算。” 那几个婆子走了之后，温青若又继续看账本了。彩月上来问道：“夫人，今天那周嬷嬷来回话，您怎么不问问她家生奴才的事儿？” 温青若摇了摇头：“那嬷嬷一看就是个服侍久了的，我此刻问她，她未必跟我说真话，还会对我存了戒心，告诉别人就不好了。总之先给她些银钱，要是撬开她的嘴，要是以后尽心服侍也就罢了，如果不尽心，等到那时候再想对付她的办法也不迟。” 彩霞和彩月都点头答应下来。温青若又低头继续看账本了。中午的时候，因为顾珏没回来吃午饭，温青若吩咐厨房只要了三菜一汤，还是跟彩霞和彩月一同吃的。彩霞向来心直口快，就直接问温青若：“夫人，大人这么宠爱你，你就算一顿吃二十道菜他也不会说什么的。” 温青若回道：“这话错了。就算是寻常夫妻，也难免要小心谨慎来保全日子。夫君待我好，我就越发不能骄纵，要不然，即使她再宠爱喜欢我，我要是做得太过分，将来他早晚也会对我不好的。所以，比起夫妻感情，互相舒心更加重要。外面的事情，夫君要去拼杀，家里的事情我们管好。” 彩月端着饭碗，笑了起来：“夫人这话说的，好像大人是你的主子似的。” 温青若倒是点了点头：“其实你说的没错，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 三个人还在说话，却没想到，顾珏已经从外面进来了。他还穿着朝服，显然是从宫里刚出来的。温青若立刻放下碗筷，走到顾珏面前，微笑道：“夫君回来了？不是说今日要在宫里议事吗？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顾珏面上的表情不怎么好。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彩霞和彩月自觉地退了出去。温青若到了顾珏跟前，想要给他解腰带，但是顾珏却转到一边，自己脱衣服了。温青若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心里疑惑起来，也不知道顾珏有没有听到刚刚她们说的话。不过暖香阁的游廊很长，顾珏，应该也没有听到把。她有些讪讪地收回手，由着他自己脱衣服，自己又重新坐到桌边了。 顾珏自顾自换了一身象牙白云锦长袍，到了温青若跟前，看她桌上只有三道菜一道汤，还有两道是素的。顾珏的眉头皱起来：“你就吃这个？” 温青若立刻道：“无妨。我近来胃口也不怎么好，夫君说中午不回来，我吃的多了也是浪费。”说完，她又殷勤地问：“夫君用过午饭了吗？要是没吃过的话，我再叫厨房添些过来。” 顾珏只是回道：“我吃过了。你怎么中午就吃这个，叫厨房去再添几个菜过来。” 温青若摁住了他，说道：“不必。” 顾珏也没再坚持。本来刚刚听到那些话之后，他心里有点不高兴。但是转念想想，温青若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有如今的性格，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不过他倒是不相信温青若的性情本来就是这样的。不过没关系，顾珏最擅长的就是让人在自己面前暴露本心了。像是带着任性和倔强那般，他坐到了温青若身边，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夫人这么贤惠，这就想着给为夫省银子了？” 温青若低头笑了两下。她拍拍顾珏的手背，问道：“你在家中可有信任之人？” 顾珏眨眨眼睛，声音里带着委屈：“信任之人，不就是你和母亲吗？” 温青若反驳道：“不是这个。我是说，你府上那些侍奉的人，有没有你比较信任的。最好是上了年纪的妇人，要会办事，不糊涂的。” 顾珏想了一会儿，回道：“那就是苏妈妈吧，她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是我的乳母。” 温青若两眼放光：“她在哪里？” “在城外看庄子。” 温青若起身，帮顾珏摁着微酸的太阳穴：“那你找个时间吧这位妈妈接过来吧。让她来园里过日子，且不比别处好多了。” 顾珏睁开眼睛，微笑道：“你这个小骗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温青若嬉笑道：“什么叫鬼主意啊！你这么说我可不高兴了。你乳母从小把你照顾到大，你是喝着她的奶长大的，我是你妻子，要替你报答恩情嘛，她照顾你，我照顾她，怎么样？” 顾珏悠然地回道：“当然可以。” 温青若没想到顾珏这么痛快就答应，立刻更用了些力气，顾珏一派闲适的享受着温青若的服务，不过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开口问道：“你只知道我名为顾珏，那你知不知道我字什么？” 温青若有点奇怪起来：“你字雪嵩啊，怎么了？” 顾珏瘪了瘪嘴：“你倒是知道我字雪嵩，那你为什么从来不这么叫我呢？” 顾珏有的时候真的像个小孩子。温青若把头侧过去，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别人叫你什么？” “不是在意别人，是在意你叫我什么。” 第42章 温青若手下的动作停住，有点不太明白地问：“所以你是想我叫你雪嵩？这和我叫你夫君有什么区别？” 顾珏睁开了眼睛：“你是真的不明白？” 温青若摇了摇头。顾珏的脸色一变，但也没再坚持，只是道：“最近是多事之秋。烦的很。” 温青若把顾珏的头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夫君在朝堂上的事情既然很多，那园里的事情，你就放心交给我，我会帮你管的妥妥帖帖。” 顾珏回道：“对了，你那个嫡母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处理？” 温青若道：“虽然我觉得她就是害死我娘亲的凶手，但苦于我没有证据呀！不过，当初琴姨娘告诉我，当初是她把毒药瓶子放到我父亲的屋子里，也是她在我娘亲生完我之后在给她的药里加了不该加的东西，所以才让我娘性情大变，最后对我父亲拔剑相向的。” “如果这两件事都是她做的，就算害死你娘的事情没有证据，她也该死。” “她的确该死，可是日久年深，只有人证没有物证，也难定她的罪。再说，她的家世……还有父亲的性格，万一连累了你怎么办？” 顾珏□□着温青若的手指：“要她承认还不简单，直接审问就是了。天下还没有我撬不开的嘴。” 香炉上的香烟拂到两人的身上。温青若的语气里带着警告：“我告诉你，你可别把她抓起来，像对待你身边那群人那样去审问。” 顾珏打了个哈欠：“知道，我不会。不过你如果需要帮忙，随时找我。” -- 顾珏第二天照例起的很早。下朝之后，皇帝找他议事。还有儿子荣王。皇帝坐在龙椅上，面部的皱纹都多了不少，向着他的儿子和顾珏愁苦地说道：“云南王是我的胞弟，只比我小两岁，朕现在才刚上了些年纪，他就安静不住了。听说最近他联络朝臣，私下送礼，招兵买马，这些事情都做了不少，你们两个怎么看？” 荣王先说道：“三叔这些年表面恭敬，但是背地里却很少听话，从来都是父皇说一套他做一套。” 皇帝回了句：“太子薨逝的早，这些年，储位虚悬，从前先帝在时他就蠢蠢欲动，到现在也没死了心。”说罢，他又看向顾珏：“雪嵩，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顾珏想了一会儿，说道：“前几日微臣抓到的那个人，死在了狱里。本来都快让他招供了，可是守卫的人没看住，那人服了毒药。微臣找仵作看过，他服的毒药应该是玲珑散，这种毒药应该来自塞外，中土没有此□□。这人是云南王手下的无疑，可是不知道他为何会有塞北的毒药。” 皇帝寒声回答：“欲盖弥彰。不过，雪嵩，这件事情还是要辛苦你，这些时日在京城里，带着你手下的人多转转，看看有谁形迹可疑。” 顾珏起身回道：“陛下嘱托，微臣一定尽力办到，还请陛下放心。” 荣王和顾珏走出去的时候，两人一道乘车出宫。在车上，荣王开了口：“我说顾珏，以后你审问犯人的时候下手轻些，还没问出什么就死了。” 顾珏笑了：“下手轻了什么也问不出来。何况是他自己服毒，又不是我杀的他。” 荣王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现在可是娶了亲的人了，以前拷打审问的事情让你手下的人做也可以，吓坏了你夫人怎么办？” 顾珏用手支着下巴，轻声道：“她不怕这个。” 荣王诧异道：“不是吧，你那个夫人我可见过，那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说话也是柔柔弱弱的，胆子肯定小，你再把人家吓坏了。” 顾珏斜眼看着他：“你不了解我夫人。她胆子大着呢，只是看着柔弱，其实什么都不怕。温相那么刻薄古板的一个人，她都敢跟他回嘴。” “这就是你娶她的原因？” “是，也不是。” “我以为你这种人永远不会成亲的。” 顾珏没回答他的话。而是直接转移了话题：“牢里的那个人死了，但是估计他们很快还会有动作的。今晚我要在城里看看。” 顾珏回去陪温青若吃了午饭。这件事他没打算告诉她。毕竟很是危险。晚上沐浴睡下之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温青若睡熟，顾珏忽然睁开了眼睛。他轻轻拍了拍温青若的脸颊，对方没有一点反应。顾珏起身穿好了衣服，带着在门外等候的小厮墨白，两人如同夜色里的鬼魅那般，很快就消失在了玉景园里。 据荣王给来的线报，京城里的柳树巷近来不平静。总是有些不同寻常的风吹草动。顾珏带着墨白，很快来到了那里。顾珏吩咐墨白去了巷子的那一头，自己从另外一边往里走。不过片刻，柳树巷里就闪出两个人影。顾珏利索地扭断了其中一个的脖子，用又随身带着的短剑毙命了另外那个。 顾珏身轻如燕地进入了巷子深处。然后，他走到了巷子深处的一道木门前。顾珏刚要伸手去推，脖颈上却抵住了一把冰冷的剑。 “你要是再动，我就杀了你，说到做到。”背后传来了一个年轻男子冷冷的声音。 顾珏身形未动，他看了看那柄造型古朴的剑，微微偏过头，说道：“叫郑玄是吧。” 郑玄冷漠地开口：“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也去调查过我，就该知道我完全有能力杀你。” 顾珏无奈地笑了一下：“所以你现在想要杀我，是因为你的主子派你来杀我，还是因为你自己想要杀我？” “有什么区别？难道你觉得你不该死吗？” “我为何该死？”顾珏淡定地好像那把剑没有架到自己脖子上一般，他竟然直接转过身，全然不顾脖颈上已经出现了伤口。 郑玄手下用力，威胁道：“你可以试试。看看你今天会不会死在这里，你以为你是国师，我就不敢动你吗？” 顾珏双手摊开，靠近了郑玄一点，循循善诱地说道：“不过，你不会杀我，因为你舍不得。” 郑玄瞪起眼睛：“你他妈的在瞎说什么呢？” 顾珏继续道：“因为你的主子没有命令你杀我。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不过，我和青若成婚才没几天，你现在动手了，她就守寡了。” 郑玄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死了，我自然会照顾好她。你放心，我会把她照顾的很好，绝对比跟你这种人在一起好一万倍。” 顾珏伸出手指，放在剑上，竟然慢慢地把剑摁了下去：“你觉得她会吗？你跟她认识十多年，青若的性格，你比我了解吧。” 他的眼睛里闪着狡猾的光，如同危险的毒蛇一般。郑玄竟然被这目光逼的往后退了几步，十分防备的看着他。不过顾珏已经放弃了继续调查那扇门的事情，向巷子那头的墨白打了一个响指，示意他先离开了。 临走之前，他还不忘补充了一句：“碎星门近来倒是长进了不少，你这样身手的人现在已经越来越难找了。” 顾珏返回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暖香阁里静悄悄的，守在廊沿上的下人们都在打盹，顾珏闪了个身，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温青若双手抱着枕头，正在甜甜地睡着。顾珏连伤口也顾不得包，就躺在了她旁边。还好温青若没有被惊动，顾珏的心也就放下了点。他带着一身寒气，不想冻着身边睡着的人，本来想再往床那边移动些，谁知道还没挪动半分，温青若细软的手臂就抱住了他的腰。顾珏微微一顿，确实一点也不敢往外挪了。 他以为温青若醒了，就侧身过去。可发现她并没有睁眼。顾珏伸出手，摸了摸温青若的头发，对方在睡梦中嘤咛了一声，开了口，似乎在说梦话：“好冷，夫君，是下雪了吗……” 顾珏伸手拍了拍她的脸。温青若果然没有半分反应。顾珏看着她的睡颜和那双玉臂，只觉得越发可爱，也顾不得身上带着寒气，伸手紧紧地楼住了温青若，把她细细密密地搂了自己的怀里。用渐渐升上来的体温温暖着她。顾珏伸手拉起被子，盖住了温青若的半张小脸。顺便也把自己裹紧了。虽然知道温青若是在说梦话，但顾珏还是回答了她：“等下了初雪，我带你去看。” 不知道顾珏走后又过了多久，确定四周没有异动之后，郑玄才推开门走了进去。这是一座清雅的别院，里面倒是有很多间屋子。郑玄熟门熟路地走到了其中一间门口，伸手推开门，看到里面坐着的那个上了年纪的男人。 “顾珏走了吗？”男人问道。 “走了。但是他已经发现了我们住的这个地方，要换了。” 男人握着手里的玉杯，笑了两声，回答道：“我当然知道。王爷那边怎么说？” 郑玄冷笑了两声：“还能怎么说，让我们自己看着办，不要暴露了他的大计。” 第43章 郑玄看着正在喝酒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心里想说的话了。他坐到男人对面，寒声问道：“你不是运筹帷幄吗？怎么现在被顾珏逼成这样？” 男人回道：“因为，出了些差错。我怎么能想到，顾珏会娶了她？” 郑玄讽刺地笑了两下：“白明山，你这种人，也会有感情吗？” 被唤做白明山的男人冷冷的眼神看过来：“郑玄，我知道你为什么会生气，你在生气青若嫁给了顾珏？” 郑玄站起来，手狠狠地拍了桌子一下：“对，我就是想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明山的发冠束的整整齐齐，五官也十分端正。。他偏生了一双大眼睛，眼睛里有些血丝，估计是前几天都没有睡好。他平静地回答：“我早知道顾珏醒了。我也知道他要娶亲，但是他的家人不知道。我让咱们的人给安陵太君送画像，画像上的女子是长女温青湘。” 郑玄冷声道：“所以呢？你那么聪明，难道想不到相府会来这一手？” 白明山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我知道！可是咱们中间出了奸细！有人告诉了顾珏青若的身份。要不然，他为什么只要娶青若，不娶相府的大女儿温青湘！小孩子都会做的选择，难道他顾珏是傻子吗？” 郑玄神色一变，低下了头。半晌，他才小声说道：“碎星门内怎么会有叛徒？” 白明山回道：“如果碎星门里没有叛徒，为什么青若会被抬进了国师府？” 郑玄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白明山才又说道：“不过，顾珏对青若，好像也不错吧。他应该不会伤害他。” 郑玄嗤笑一声：“你这是再为自己找借口吗？我告诉你，只怕你这次又失策了，今天那个顾珏在我面前用青若的命威胁我，让我不要伤他。” 白明山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顾珏竟然用青若的性命威胁你？” 郑玄冷冷地看着他：“你现在倒是知道着急了？你让你外甥女嫁给那个刽子手，难道就不着急吗？你应该早就能料到有今天吧。” “你不必来讽刺我。我若是不疼爱青若，怎么会让你护着她那么多年？” “你食言的次数难道还少吗？你从前说会把青若嫁给我，如今呢？她已经成了别人的夫人，跟我再无相见可能。而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郑玄越说越激动，忍不住站了起来。 白明山没有回答他的话。自顾自思索良久，又开始安慰起郑玄来。毕竟这种顶尖剑客要是真的被激怒了想杀自己，就是片刻之间的事情。他只能先开口安慰道：“郑玄，你也别太激动了。我当初确实是想把青若嫁给你，我百年之后，也想把碎星门传给你。现在顾珏横插了一脚，不过，这种事情其实无伤大雅。” 郑玄漂亮的眼睛里闪着诧异的光：“你觉得无伤大雅？现在温青若躺在别人的床上，你觉得这是无伤大雅？你觉得可以，我可不行。 ” 白明山抬起头来，缓言说道：“谁说嫁给他就一定是他的人了？郑玄，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使些计策，我保证，青若最后还是会跟你在一起。你们，会成为碎星门的接班人。” 郑玄冷笑了一声：“你以为顾珏是吃素的吗？” 白明山回道：“他确实不是吃素的。不过现在，我发现了顾珏致命的弱点。他为人太过骄傲，手段阴狠，只要我们蛰伏一段时间，厚积薄发，总有一天，顾珏会输得很惨。而且，他会乖乖地臣服在我们的脚下。” 郑玄显然并不相信白明山的话：“你有什么计策？” 白明山咬着牙，郑玄看着他那张被岁月侵蚀些许的脸，在灯影之下，那形状漂亮的嘴唇和下巴，跟他的外甥女温青若，一模一样。郑玄从来不了解白明山是怎样的的性格，他只知道，白明山这个人，绝对不是良善之辈。 但是疼爱温青若这件事情，他应该不会撒谎。要不然也不会让自己去护着温青若那么多年。虽然他也不是经常出现。但总归当初是白明山让他去护着温青若。所以他思考良久，最后还是问道：“你真的有把握可以做到这件事情？” 白明山的嘴角泛起一个浅淡的笑意：“当然。不过现在，我们要找一个落脚的地方，要保证顾珏找不到。” 郑玄疑惑道：“你如何保证顾珏找不到，我们的人若是折在他手里，肯定要吐出东西来。” 白明山道：“既然顾珏找到了这里我都不慌张，你觉得我能没有想到退路的问题吗？” 郑玄恍然大悟。顾珏纵然很有手段，但是白明山也不是泛泛之辈。既然白明山已经来到了京城。那顾珏以后可就有好日子过了。这么想着，郑玄觉得心里升腾起一阵扭曲的快感。顾珏既然可以为了自己的私心和肮脏的目的就可以夺人所爱，那付出代价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而郑玄自己，未来的碎星门主人，一定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 温青若当然知道顾珏在昨天夜里偷偷出去了。她也知道顾珏受了伤。但是自己又如何开口发问呢？清晨起床之后，温青若看着顾珏被包好的伤口和如常的神色，就知道他根本没有把这脖子上的细小伤口当回事。温青若知道顾珏的事情自己不该多过问，所以就装作看不见那扎眼的伤口和白色的绷带，但是等到顾珏上朝回来之后，温青若才意识到，她还是太高估自己的意志力了。 因为顾珏回来的时候，正在看账本的温青若看到，他的伤口又渗血了。虽然应该是在外面简单处理过才回家的，也尽量不让自己看到，但是也不知道是哪个黑心的野种下的手，竟然把自家夫君伤的这么重。温青若觉得自己再也忍不住了。 中午吃了饭，趁着顾珏坐在暖榻上看书的时候，温青若带着药膏和绷带走了过去。 “我从家里带了太医院的药来，把你伤口给我看看。” 顾珏抬起眼皮，低声说道：“你不是不管吗？” 温青若快气笑了。她坐了下来，摸了两下顾珏的脸颊，用哄孩子的口气逗他：“我不是不管。只是觉得我不该问。” “那你现在怎么又问了？”顾珏明显不依不饶。 “哎，你还没完了。我管，以后你不许在外面受伤了，办事的时候尽量小心点儿，好吗？” 顾珏眨眨眼睛，放下了书，开始任由温青若把他的外衫脱下来。那伤口虽然不长，但是也不知道用剑之人用了多大的力气，那伤口还是渗出血珠，温青若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心疼，她听到顾珏又在小声地跟她撒娇：“好疼啊……” 温青若知道他打得是什么主意。她凑到顾珏面前，亲了两下他的薄唇：“现在还疼吗？” 顾珏果然眨着眼睛，乖巧地说道：“不疼了，好多了。” 温青若很喜欢顾珏跟她撒娇时候的小模样，那感觉跟平日里在众人面前那个杀伐果断的国师不是一个人。她轻手轻脚地给顾珏上药，忍不住又多问了几句：“是谁伤着你的，黑了心的野种，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顾珏寒声说道：“可不是，确实是个黑了心肝的。” 温青若看着他唇角那抹假笑，回道：“你怎么了？难道伤你的那个人我也认识吗？” 顾珏没回答她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相处的时间越久，他也开始慢慢了解温青若了。他当然知道白明山的身份，也知道温青若是谁。说句实话，当初他要娶温青若的目的也并不单纯。说的直白一点，他更想用温青若牵制住白明山。毕竟只是他唯一的外甥女。 可是，温青若却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静默温柔，其实她是个很决绝的人。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自己跟她成婚的目的并不单纯。他简直不敢相信，温青若会怎么对待自己。他现在竟然觉得越发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跟温青若说实话。白明山觉得她手里有温青若，自己就变得被动了，可是她现在，真的有点不忍心再伤害温青若，或者把她当做一个筹码了。 这种想法让顾珏感到十分危险。温青若给他上完了药，就准备离开去收拾了。顾珏及时地伸手，一把拉住她，然后把温青若带到了自己的腿上。温青若迷蒙地眨着眼睛，疑惑道：“怎么了？我要去收拾东西，你先放开我。” 顾珏眯起了眼睛，然后伸出手，缓缓地放在了温青若的脖颈上。然后，他收紧了那只手。温青若细瘦的脖颈禁不住他的力气，很快，脸就胀的通红，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顾珏很快回过神，立刻放开了。温青若生气地拍了他一下：“你有病啊！掐我干嘛？” 顾珏脸上那抹危险的神色马上消失了。他立刻道歉：“若儿，你的脖子看起来很白，我没忍住。” 第44章 温青若赌气一般，也掐住了他的脖子。不过她的力气跟自己一比，简直跟小孩子差不多。她也收紧了手，威胁地开口：“那我也给你试试。” 顾珏佯装疼痛，不断地往后退。温青若又开心起来，搂住顾珏的脖子，两个人很快笑成一团。 在屏风后面伺候的彩霞和彩月立刻都退了出去。两人很快就熟门熟路地到了旁边的偏室。坐着开始绣花聊天了。彩霞忍不住感慨道：“大人和夫人的感情可真好，咱们自从跟着夫人过来之后，手上的活计都少了不少呢！” 彩月道：“可不是。不过等过了这一段儿，咱们还是要帮着夫人料理府里事务的。” 彩霞笑着答应，两人又快活了聊起天来。这个时候，门外忽然进来一个人。原来是顾珏的常随小厮墨白。顾珏长得漂亮，有一种雌雄莫辩的美感，这小厮不知道怎么长的，也很是清秀，一双大眼睛总是水汪汪的。 墨白提着个食盒，笑眯眯地走到两个人眼前，说道：“两位姑娘，赏个脸，咱们一起吃点点心呗，宫里拿出来的，味道好的不得了。” 彩霞和彩月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墨白坐了下来，把点心一道一道放在桌上，三人一面吃一面聊起来。 晚间，顾温二人又是折腾到深夜才安静下来。顾珏亲吻着温青若带着薄汗的手背，问道：“怪不得人人都想要成婚，看来成婚确实好处很多。” 温青若打了他一下，懒懒地问道：“对了，我上次托你办的事情，你办好了没有。” 顾珏坏坏地笑了起来：“娘子的请求，为夫怎能不办到，都帮你做好了。苏妈妈已经入京了，估计明日就可以过来。” 温青若笑了起来。原来顾珏这么把自己说的事情放在心上。顾珏看着她，还伸手捏捏温青若的脸：“我给苏妈妈写信了，放心。” 温青若疑惑道：“你怎么还给她写信啊！你事情那么多，不必特意做这种的。” 顾珏把温青若搂到了自己的怀里：“你还要帮我照顾园子里的事情，我们两个一个主外一个主内，有苏妈妈帮你，我才会放心一点。” 温青若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好了，睡吧。” 在黑夜中，顾珏还在端详着温青若的睡颜。这段时间美人在怀的时光，让他越发对那些黑暗的事情，渐渐生出了厌烦。可是顾珏却不断地在心中警告自己，不能产生这样的想法。 如果自己的弦儿松下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把他拆吃入腹。还好温青若不是寻常女子。 第二天晨起，吃过早饭，顾珏就又去上朝了。温青若也没留在园子里，而是等在大门口。彩霞和彩月陪着她等，不过彩霞还是忍不住问：“夫人，这天越发冷起来了，你在屋里等着就是，怎么还跑出来了，横竖就是一个妈妈过来而已。” 温青若皱眉回道：“他是大人的乳母，我亲自出来接才让人家觉得尊重。说起来，上次给了周嬷嬷一干人等银钱，好像也并没有什么用，今天早饭的时候，大人竟然在桔梗小菜里吃出小石子了，厨房里都是周嬷嬷的人，办事这么不小心，以后要是次次都这样，不说他们办事不老实，倒是该说我这个做夫人的无能了。” 彩月问道：“所以夫人，咱们该怎么办啊！” 温青若道：“我看顾府里拨出来的那些仆人都不怎么好用，只怕大多数都留不得了。还是要采买些老实的人进来。不过具体的事宜，还是要等苏妈妈进府之后再说。” 苏妈妈下了马车之后，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等待自己温青若主仆三人。她心里很是惊讶，虽然夫人是庶女出身，可现在毕竟是国师府的夫人，身份自然贵不可言，却出来亲自迎接自己。她心里一阵感动，马上走到温青若面前，想要给她行大礼，却被对方一把扶住，还软言安慰道：“妈妈一路辛苦，您是大人的乳母，怎好叫您行这种大礼，还是快些进屋吧，屋里有热茶，您喝些再说。” 苏妈妈跟着走了进来。温青若没有把她带到自己和顾珏住的暖香阁，而是把她带到了旁边的小花厅里。看来苏妈妈这些日子在城外应该过的不错，也没有受委屈，身上的穿戴也是一般人比不了了。温青若问完了她家里的情况，就没再往下说话了。 但是苏妈妈却知道温青若的难处。一个庶女嫁入侯门，不仅仅要面对亲人的冷眼，长辈的压力，只怕就连府里的有些下人也是看她不起。一想到这里，苏妈妈就觉得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很是可怜。所以就忍不住主动开了口，引起话头：“夫人既然没有看不起我这个老东西，还叫我过来，您的意思，我也能猜出几分，又什么难处，就请您直说，只要我能帮得上的，必然会帮助夫人解决。” 温青若笑道：“苏妈妈果然是快人快语。我就喜欢跟您这样的人说话，一点儿都不费劲。实不相瞒，这次叫夫君特意把您从京城里接过来，是想让您帮我一个忙。” 苏妈妈立刻道：“夫人是我家珏哥儿的夫人，自然也是我的主子，有什么吩咐，夫人尽管说。” 温青若思虑片刻，说道：“我身边没有嬷嬷，嫁过来带来的这两个奴婢，都是年轻面软的，有些话也不好让他们说。本来大嫂子是好意，让顾府里的下人过来帮我，可这些人许是看我年轻不知事，都不服我的管，要是妈妈肯帮我，把这些仆人，该管束的管束，该撵出去的撵出去，那就是妈妈的天恩了，我和大人必然不会忘记。” 苏妈妈立刻摇着手说道：“夫人这是说哪里话，这可是折煞老奴了。说实话，这些顾府里的仆人，奴婢都知道的，从前李老太太年轻时，治家何等严厉，可是咱们府里现在的老太太，是个富贵窝儿里养大的郡主，自然是不知道这些治家的规矩了。年轻的时候还可，如今上了年纪，越发不济了。现在西边府里，都是大夫人当家，她知道什么呢？只知道一味钻营罢了。” 苏妈妈这番长篇大论，彩霞听得都要睡着了。但是在温青若的眼里，这些话却都是字字珠玑。她听得倒是十分认真。苏妈妈看着温青若认真的样子，越发觉得她是个可塑之才，恨不得把屯在肚子里的话全都说出来：“夫人不知道，咱们二夫人是个菩萨，这些年在顾府里，争不过大夫人，便只直到在婆婆跟前小心儿孝顺，要不然就是在房里生孩子。所以奴婢说，把这些刁奴派过来，只怕也不是老太太和二夫人的意思，多半还是大夫人的意思。” 温青若说话总是会留着余地的，听到苏妈妈这样讲，倒是装着宽厚地说道：“是不是刁奴我倒是不敢说，毕竟这也是大嫂子的好意，只是一开始，我也是想好好跟他们相处的，却没想到，这些日子来，他们倒是越来越大胆，干活办事也不仔细，我受些委屈倒是没什么，可是大人在朝堂中事情已经很多，要是府里还不如意，就是我无能了。” 苏妈妈一听到温青若这么说，更是连连点头，同意的不能再同意。温青若一直在观察着苏妈妈，看出来她是真的关系顾珏，就继续道：“可是，今天早晨，大人都在饭菜里吃出小石头来，硌的牙生疼，妈妈，您说说，要是天天都这样还使的？” 苏妈妈惊讶道：“什么？珏哥儿竟然在饭菜里吃出石头来了？这还了得？” 温青若回道：“可不是。虽然大人没说什么，可是这府里的这些下人，也不能这么下去了。还请妈妈帮帮我吧。” 苏妈妈攥紧了手指，说道：“夫人放心，这件事情就交给奴婢，一定给您办好。不过要想把这些人赶出去，还要不拂了大夫人的面子，倒是要费些功夫。还请夫人等等。” 温青若喜出望外：“妈妈放心。我可以等，这件事情是需要细细筹划。” 温青若和苏妈妈两个人说了半个上午。几人又一起核对了花名册，选出了几个不是在大夫人院子里伺候的，平时做活还是算勤谨的。只是这些人也都知道周嬷嬷在玉景园的下人队里都快要只手遮天，也都不敢跟她们对着干。平时也只有一味听从受委屈罢了。 苏妈妈跟温青若商量完了之后，就去园子里四处走访查看了。温青若去了小厨房里，先让彩霞和彩月把厨房里的下人都叫了出去，到竹林里去清扫，厨房里只剩下温青若和彩霞，彩月三个人。 彩霞和彩月都不明白温青若要干什么，正在疑惑想要发问的时候，却发现温青若已经挽起袖子戴上围裙，开始切菜做饭了。彩霞立刻阻拦道：“夫人，您怎能做饭，还是让奴婢们来吧。” 第45章 温青若笑着摇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无妨。这是小事。他们干活不勤谨，想必中午也不会做什么好吃的东西，早上大人在菜里吃出了小石子，谁知道中午会吃出什么来。反正他还没尝过我的手艺，我今天就破例下厨一次，做几个小菜让夫君尝尝。” 彩霞和彩月就都不阻拦了。温青若也是做过活的人，切菜，热油，下锅，一切事情都做得有条不紊。没用了多少时间，一道小菜就做出来了。虽然分量不是很多，照着府里厨司做出来的东西也有差距，但是也是色香味俱全的。温青若看着已经愣在当地的两个丫鬟，忍不住吩咐道：“你们两个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点来帮我的忙！” 顾珏回来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进暖香阁找温青若，却发现她并不在屋里。守在门口的小丫头说温青若去厨房了。顾珏有点疑惑，换了身衣服，跟苏妈妈打了个招呼，就到厨房里去找自家夫人了。厨房的厨房是打开的，从里面冒着热气。顾珏缓步走过去，发现温青若正带着围裙做菜，一副认真的样子。彩霞先看到了自己，刚要回头跟温青若说，却被顾珏抬手制止了。 顾珏缓步走了进去，轻手轻脚地绕到温青若背后，伸手把她抱住了。温青若正在翻动锅铲，被猛地惊动，不过熟悉的味道涌上来，她马上就分辨出那人是顾珏。她伸手轻轻推了背后的人一把，低声说道：“夫君饿坏了吧，饭菜马上就做好了，你稍微等等。” 顾珏调笑道：“看来夫人真是爱煞我了，都会为我洗手做羹汤了。” 温青若正在熬鱼汤，并不需要一直看着锅，就伸手拍了拍顾珏滑腻的脸蛋：“瞎说什么呢？今天早上你都硌着牙了，怎么样，痛不痛？” 顾珏那委屈的小模样果然又上来了：“是啊，不是夫人给做的，他们总是想害我。” 温青若笑着问道：“你见过你乳母了吗？我上午跟她聊过了，园里的风气是该整顿整顿，要不然大家都每个惧怕。你放心，不会让你委屈的。” 顾珏有两颗晶亮的小虎牙，更是给他平添了几分妩媚神色：“你别累着自己。” 温青若回道：“我看苏妈妈可是真心疼你的，听说你吃饭吃出了小石子，她都心疼的不得了，还一直问你有事没有呢？” 顾珏紧了紧搂住温青若细腰的手臂：“那若儿心不心疼我？” 温青若平静地回答道；“当然了，不然我怎么会亲自下厨给你做饭。” 顾珏笑了起来：“若儿，你可真是越来越上道了。” 温青若没有回答，她从热气腾腾的锅里舀出来一勺子鱼汤，送到了顾珏嘴边，然后问道：“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 “很好喝。不过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吃。” 温青若笑了起来，掰着他的下巴说道：“你怎么嘴这么甜，吃什么长大的？” 顾珏竟然真的张开嘴：“你看看我像是吃什么长大的？” 等到温青若把三四道菜都端上桌的时候，顾珏已经洗好手坐下了。因为太久没下厨，温青若被油烟味熏得有点难受，自己吃不下多少，但是看着顾珏吃的很香的样子，她却忽然觉得，这样经常下厨做菜也是不错的事情。 不如以后就再建一个小厨房吧。温青若默默地想着。顾珏这几日事情多，虽然上午上朝回来已经不晚，不过下午还去去掖庭狱。也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彩霞也提醒过温青若几次不如去问问，但是温青若却都拒绝了。她知道顾珏做的大约是很危险的事情，她能嘱咐的也只有让顾珏保护好自己，至于其他的事情，自己也是不方便多过问的。 虽然三日一次的晨起请安温青若都不愿意去，安陵太君对待自己倒是还好，不过一见到顾大夫人就要吃一顿排头，虽然温青若不在意这个，但是出来之后心情总是有些不大畅快。进了玉景园，却看到一个婆子匆匆跑过来，急急地对温青若禀告道：“夫人快去看看吧，竹林那边，苏妈妈跟周嬷嬷吵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温青若心里一动，立刻抽身前往竹林。不过自己也没往跟前去，只在离得稍远的地方站定，看着那边的情况，两人说话的声音倒是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苏妈妈向来是个嘴上不饶人的，说出话来简直比刀子还尖：“不是我说狂话，你身份再尊贵，也不过就是个下人，主子让你做什么活你就什么活就是了！让你来清扫竹林你便不肯干了？还不是看着咱们夫人年轻好性儿就欺负她，我告诉你，那不能够，只要我老婆子在这里一日，你就别想着让他们受委屈！” 温青若淡淡一笑，坐在了旁边的大石头上，倒是真认真地听起来。 那周嬷嬷显然也不是个吃素的。纵然知道苏妈妈是顾珏奶母，身份不同，但说话这样直接，一点面子也不给她，所以也怒气冲冲地反驳道：“苏妈妈，我劝你一句，别以为你是咱们大人的奶娘，就这么横，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夫人的吩咐是吩咐，难道我们下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而且，或许夫人也没有让我们受罪，全都是您一个人的意思吧。” 温青若立刻抬头，看着竹林里的其他仆人似乎也都变了脸色，有些向着周嬷嬷了。温青若心里默默地想，看来这周嬷嬷还真不是个好开交的人，三两句话就把火拨起来了。本来想着，要是苏妈妈最后真的没法儿收场，自己肯定要出头帮忙的。不过眼下最好的办法还是不动，静静地观察一会儿。 没想到苏妈妈竟然伸出手，狠狠地推了周嬷嬷一把，那周嬷嬷是个瘦瘦的人，立刻就坐到了地上。苏妈妈立刻指着她的鼻子说道：“你少放屁！你长着嘴是干嘛的！满口胡沁！我前日才从城外回来，你难道是听声虫？要是你们真的那么听话，我叫你们去好好伺候大人和夫人的时候你们在作甚？” 两人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彩霞忍不住问道：“夫人，要不然您还是劝劝吧，要不然等会大人回来又该动气了。” 温青若却站了起来，直接往回走。她摇摇头，说道：“大人他不会在意这些。这架我也不去劝，看的人越多才越好。” 彩霞疑惑道：“这是为什么？” 温青若走到一棵橘子树前，看着上面熟透了的，黄澄澄的果子，说道：“现在园子里能跟周嬷嬷抗衡的也就是苏妈妈了，最好让那些听风的下人都知道，周嬷嬷和苏妈妈势同水火，这样也好分分她的盛势。” 彩月笑道：“夫人可真是聪明，这样的好主意也就您能想得出来。” 温青若苦笑了两声：“虽然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是总要时间的。只怕最近这几天都没有安生日子了。”说完，她有笑道：“对了，只怕这个时辰大人也该回来了，咱们还是回去准备吃饭吧。” 温青若倒是老老实实地等在暖香阁里等顾珏回来吃饭。等他进屋之后，温青若亲自服侍他换衣服，虽然两人闲话的时候，顾珏也句句都会回应，有时候也会反问温青若一两句，但是温青若还是看出来，顾珏心里有事情。让他有些不开心。所以趁着吃过午饭顾珏去书房之后，温青若就把墨白交了进来，问他顾珏到底是怎么了。 却没想到墨白确实跟他主子一条心，也不告诉自己。温青若看着他那张雪白的小脸儿，眯着眼睛开始威胁人：“墨白，你如今可是越来越会当差了，你效忠你家大人，这是好事，可是墨白，你也别忘了，我可是他的正头娘子，难道我就不是你的主子？” 墨白拼命地摇着头：“不是的不是的！夫人自然也是墨白的主子！” 温青若看他已经有了松动的迹象，就继续道：“墨白，你是个好的，我也没有其他意思。你知道，如今我和大人夫妇一体，他的事情自然也就是我的事情，他现在生气，难免来日不往你身上撒呀！你要是告诉了我，我把他劝好了，大家岂不是都平安无事了？” 墨白终于泄了气，像是放弃挣扎一般地说道：“夫人，你都不知道，近来在朝堂上，高建总是弹劾他，陛下虽然是想护着大人的，可是他总是这样说，陛下也没有办法，今日就罚了他两个月的月俸，所以大人才会有些不高兴的。” 温青若终于明白为什么顾珏会不告诉自己了。她气愤道：“这高建，不就是我那个嫡母的娘家哥哥吗？” 墨白点了点头。不过看着温青若皱起眉头，略带自责的样子，他也忽然觉得有点不忍心，就继续道：“夫人，这事跟你没关系的，他们两个不和已经很久，不过，今天，温相倒是帮着大人说话了呢！” 第46章 温青若惊讶道：“父亲，竟然帮着咱家大人说话？” 墨白连连点头：“可不是呢！大人跟小的说的时候，连小的都惊讶了呢！不过夫人您也别担心，陛下肯定是站在咱们大人这一头的。” 温青若思虑片刻，又继续问道：“那你知不知道，高建弹劾咱们大人，到底是因为什么？” 墨白有点丧气地坐到温青若旁边，说道：“还能是因为什么？还不就是说那些老生常谈的话。说咱们大人冷酷无情，双手沾满鲜血，诛杀朝廷大臣，凡此种种，还有什么其他的话。” 温青若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两声，道：“这个蠢货。且不说那些人并不是个个都是死在大人手上。就算真的有这样的，那也是陛下的意思，高建在朝堂上就这么说，面子是弹劾咱们大人，其实不就是在弹劾陛下吗？只怕他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不过说完了这话，她又有点疑惑，问道：“这也不对，咱们都知道的事情，大人也不会不知道，他既然知道其中的关窍，为什么还会生气呢？” 墨白艰难道：“大人是觉得高建烦人，就像个苍蝇似的。有时候大人想办什么事情都不方便。” 温青若觉得有些自责，低声说道：“真是怪我。如果不是有了高夫人的授意，他怎么敢在朝堂上公然弹劾我们大人，我真是……” 墨白立刻摇着手说道：“夫人，夫人，您可千万别这么想，朝堂上的事儿，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的。而且往日，咱们大人受的弹劾也不少，不过哪次都是那些人捕风捉影，要不然就是那些事情都是陛下吩咐做的，所以最后都没事，这次肯定也一样。” 温青若心里这才稍微放下了一点，但是却还是很生气。这些人真的过分，而且，高氏到底对自己有多么大的恨意，竟然这么想给她使绊子。自己都嫁了人了还不放过，还连带着顾珏也沾上了这份晦气。温青若越想越委屈。黄昏的时候，她端了一份自己亲自做的点心到书房里去。推门走进去，发现屋子里静悄悄的，顾珏坐在堆积如山的公文后面，正摊开一份认真的看着。 他紧抿着嘴角，眉头也皱起来，一派严肃而认真的模样。跟平时在闺房里喜欢跟自己撒娇的男子简直不是一个人。温青若站在门口看着顾珏。只觉得他翻动公文的手指和纤尘不染的衣饰都很好看。他那张白玉般的脸颊上，皮肤细腻的没有一点瑕疵，刀削样俊朗的脸颊。这样的男子成为自己的夫君，对她而言，确实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温青若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久到顾珏已经抬头看她。 望着怔愣的自己。顾珏微微一顿，然后伸出手唤她过去。温青若像是着了魔般走过去，然后就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顾珏大腿上。顾珏一愣，继而搂紧了她，带着诱哄的声音问道：“怎么了？看我都看呆了，是不是我长得太好看了？” 温青若诚实地回答：“可不仅仅是好看。我现在觉得，你是个很好的男人。” 顾珏亲了她两下：“我可不是好男人。你没看过我杀人的样子。” 温青若低下头，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悠悠地回答道：“我见过杀人的。怎么没见过。” 顾珏问道：“你见过谁杀人啊？” 温青若思考良久，最后还是抿了抿嘴，说道：“我见过郑玄杀人。” 她觉得顾珏放在自己腰间手的力气莫名地收紧了。温青若知道他不喜郑玄，所以就有点慌乱地跟他解释：“我也不知道杀的是谁，不过是远远看到的。我给你带了些点心，你吃一些吧。”她把点心盘子端到了顾珏面前。 顾珏吃了听话地吃了好几块点心。“郑玄”这个在他们夫妻之间不怎么和谐的话题就被这么轻巧地带过去了。前几日被郑玄剑刺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让他觉得有些微痛发痒。这也让他忽然想起来，百明山已经算是很不好对付的对手，如果他的身边还有郑玄帮助的话……万一有哪一天，温青若被他们夺走了，又该怎么办呢？ 自己好像已经快要离不开她了。不过顾珏马上又意识到了一件更加可怕的事情，如果白明山和郑玄把温青若当做筹码来威胁他，那么又该怎么办呢？如果，如果他们以后有了孩子，白明山那样的人，会不会挟持着温青若和他们的儿子，一同来威胁自己呢？ 不过，虽然顾珏的脑子里想了这么多的东西，但是脸上却依然带着平静而且温柔的笑意。这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了。他摸了摸温青若的头发，笑着说道：“若儿，除了你父亲和你娘亲，你有见过其他的亲人吗？” 温青若眨眨眼睛，似乎对顾珏这样的问话很是疑惑：“怎么没见过？我祖母，我哥哥不都是我的亲人吗？” 顾珏回道：“不是。我是说，除了温府里的亲人，你还见过其他的吗？” 温青若微抬起头，似乎很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最后笑着回答自己：“你是在问我娘亲那边的亲人吧。我没见过。我听府里的人说，我母亲好像是个孤女，外公和外婆很早就去世了。我连他们的面儿都没见过。” 顾珏又笑了起来。不过他这次的笑容却是真心的。看来温青若真的不记得白明山这个人了。就算他想跟她相认，拿不出确凿的实证来，温青若这样的人，估计连看都不会看她。想到这里，顾珏就又拿起了一块点心，吃到嘴里，只觉得越发香甜了。 苏妈妈和周嬷嬷吵架的事情，很快就闹得满园都知道、这几日园子里面鸡飞狗跳，但是温青若却把好了园门，除了顾珏和他身边的小厮，连一只苍蝇都不放出去。她又提上来了两个没跟周嬷嬷和苏妈妈站成一派的下人，提拔她们也去管园子里的杂事。 日子就这么过了些天，终于出事了。这天早上，温青若正在算账，算算自己自从进了玉景园一共搭进去了多少银子，虽然玉景园里的银库大门对自己总是无条件的打开，但这些时日温青若赏赐下人的钱都是从自己的嫁妆箱子里拿出来的。她这些天也在学写字，这日刚刚放下笔，就看到彩霞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 温青若像是有了预感一般，立刻放下笔问道：“怎么了？可是外面出事了？” 彩霞匆匆回答道：“夫人说的对！” 温青若立刻站了起来，对彩霞道：“走，过去看看，一面走一面说吧。”往外面走的时候，温青若也了解到，原来自己前儿把园子里摘果的事情交给了张婆子。张婆子就领着一队丫鬟却摘果子。可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就让周嬷嬷的女儿，名叫雪燕的丫鬟去摘树梢高枝上的果子。谁知道雪燕好不容易爬到树上，却一脚踩空，直接摔了下来，立刻就把腿摔断了。 周嬷嬷知道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哪里肯退让，马上就跑到了果园里，和张婆子吵闹起来。而春燕仗着有几分姿色，前几日还被彩月抓到想要勾引顾珏，虽然顾珏没理她，但是彩月也是因为温青若的缘故，说了她好一顿。那春燕本来想着以后在玉景园里争上个妾室，却没想到今日张婆子刻意为难，让她上树去摘果子。 身子不稳摔下来的时候，春燕连想死的心都有了。试想谁家的主君大人会要一个瘸了腿的妾室呢？所以连着身体上的疼痛和心里的委屈，春燕直接躺倒在地上大哭起来。恨不得引得万人来看。周嬷嬷和张婆子已经动了手，和府又开始吵闹起来。温青若赶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衣衫撕破，头发散乱，已经打了有一会儿了。 温青若熟门熟路地躲在树后面坐山观虎斗。张婆子身量比较粗壮，推搡之下，竟然伸手就把周嬷嬷推到了身后的湖水里。温青若立刻跟彩霞使了个眼色。彩霞会意，立刻从走出来，喊道：“都干什么呢？夫人来了！” 主子都来了。这府里的下人就算再没规矩，也知道该安静了。温青若轻咳了两声，从树后走出来。她身后的小丫头还搬着一个凳子，这小娘子脸上还挂着笑意，走路很慢，好像是来看好戏而不是来劝架的。 小丫头把凳子放在了当地。温青若坐了下来，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几圈，最后落在了躺在地上哭泣的春燕和刚被人从湖里捞出来的周嬷嬷身上。温春燕哭的顾不得行礼，周嬷嬷被深秋的冷水冻得直打喷嚏，也顾不得来应承自己。不过温青若也毫不在意，反而微笑着向张婆子问道：“好好的叫你们来摘果子，这是怎么了？” 温青若用手支着下巴，认真地看着张婆子。这是她从顾珏身上学来的一招。张婆子抬头看看温青若的目光，只觉得表面亲和，实则狠得快要杀人，让她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第47章 温青若是真的觉得有点可笑的。一群顾府里有身份的下人像市井泼妇一样打架。而且不是打了两三天。吵得她脑仁都疼。看来她的这位大嫂子当时就是为了离间他们夫妻的感情，让别人看他们的笑话才把这些刁奴带进来的。 等了这么多天，总算是等到这个机会了。温青若坐在椅子上，用手指轻轻点着额头，显然是在等着众人的回答。张婆子无法，只得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了她。温青若十分认真地听完，然后对春燕道：“你怎么样了，还能起来吗？” 春燕哭着说道：“夫人，奴婢，奴婢摔断了腿，只怕要将养些日子，都不能动弹了。” 温青若的唇边依旧带着稀薄的笑意。然后看了看不停打喷嚏的周嬷嬷，也没说什么，似乎是看够了这场蹩脚的戏码，她站了起来，也不知道小声吩咐了彩霞些什么，说完了之后就自顾自离开了。 众人还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了了，一时间都在想，这新夫人真是心活面软，要这么下去，园子里再过几日还不叫人给搬空了。却没想到，温青若刚一走，彩霞就到了打架的众人跟前，说道：“夫人吩咐了，张婆子和身边的人，不能分好下人们做的活儿，致使府里丫鬟受伤。周嬷嬷和身边的人，不知礼法，数次吵架动手。长此以往，会坏了府中规矩，所以你们都留不得了。所以明日全都到城外田庄上去听用，没有夫人的吩咐，一概都不允许进来！” 周嬷嬷和张婆子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张婆子紧着去争辩了几句，但是彩霞是吵架的行家，又有一个摔断了腿的春燕，自知理亏，没几句就败下阵来，只是垂着头，最后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也就不必妄自挣扎，所以便只能听候发落的。 不过周嬷嬷倒是个聪明不好糊弄的人。自家的姑娘已将摔坏了腿，要是再把她们送出去，那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指望了。更何况，春燕也是为了办园里做事才摔断了褪的，要是就这么说把她们赶出去，那也是温青若这边理亏。所以她就辩驳道：“姑娘，您说话可别太过分了。我们春燕儿，好好的一个姑娘，是为了帮园子里摘果子才从树上掉下来的，夫人要是就这么把她赶出去，叫我们如何能服气！” 温青若早就料到周嬷嬷会来这一手，所以也已经吩咐过她了。所以彩霞就笑着回答道：“嬷嬷这话说错了，夫人怎么能不关心嬷嬷您呢？就因为春燕姑娘摔断了腿，张太医近日忙着老公爷的病出不来，只怕不能及时治疗。正好，城北田庄上有个大夫，最擅长接骨的！嬷嬷您这摔到水里，只怕也要治，去庄子上好好治病吧！” 周嬷嬷大声叫嚷起来：“我不出去！我才不出去！” 彩霞眯起眼睛笑了起来，看着哭哭啼啼的春燕：“嬷嬷要是想留在府里也可以，但是这大夫能不能及时赶过来，能不能及时给春燕儿姑娘治，这个奴婢就不知道，您也别怪罪。” 周嬷嬷看着哭的如同泪人儿般的春燕，紧紧咬住了牙。最后还是妥协了。温青若这边得到了消息，就让彩月和彩霞看着马车，把张婆子，周嬷嬷还有她的爪牙们全数都送走了。剩下的那些散兵们一个个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全都默默地干活了。这个时候，苏妈妈还特意出去看着园子里的众人干活，温青若在园子里转了转，顿时觉得清静了不少。 不过这件事情没一顿饭的功夫就传到了西边顾府顾大娘子的耳朵里。顾大夫人听完这话气的只冷笑，对身边的陈嬷嬷道：“你看，咱们两个还在这做梦，指望着靠周嬷嬷和张婆子能把玉景园闹得鸡飞狗跳，等到那个时候，五哥儿在家里都待不好，朝堂里面肯定会受影响。等他将来有错失，皇帝苛责下来，没准就把爵位给咱们朔伟了，可是没想到啊，人家前些天不管，是让咱们放松警惕呢！” 陈嬷嬷主子为什么担心。大老爷现在年事已高，缠绵病榻，整天药吊子不离火，太医也说脉象不好。谷大富人的儿子顾朔伟，才华平平，科举挤不挤得进去还难说，顾珏现在在朝堂上如鱼得水，年纪又不大，万一哪天大老爷死了，那爵位难保不落入顾珏手里，从前他小的时候大房里一直对她不好，那种人，要是让他得到了报复的机会，不把他们逼迫到沿街乞讨都不算完。 但是陈嬷嬷现下也只能宽慰夫人：“您别着急，要是以后朔哥儿金榜题名了，还怕爵位不落在他身上吗？” 顾大夫人冷哼一声，说道：“朔哥儿要真是个争气的，我也就不用这么劳心费神了。说起来，从前咱们还真是小瞧了那个相府里的庶女，看来她确实有点手段，只是这一下子，把周嬷嬷和春燕全都折进去了，真是生气。还是要想些别的办法。” 陈嬷嬷立刻递上一杯茶，给顾夫人喝下。顺了气之后，顾大夫人又道：“你找个人，去她娘家那边通通门路，看看她从前在温府里有什么事情，不要怕花银子，打听出事情来是要紧的，知道吗？” 陈嬷嬷点头出去了。顾大夫人看着茶碗，却觉得越来越不顺眼，只能紧紧摁着额头，闭上了眼睛。 -- 顾珏黄昏时分回来的时候，看到园子里的仆人少了不少，但是伺候的人却都是井井有条，守规矩极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菜色虽然少了些，但都精致了些。顾珏便问道：“夫人这是办了园子里的事情了？” 温青若笑笑说道：“前几日让夫君受委屈了，今日这晚饭，全当我赔罪了。” 温青若都不用解释，顾珏就猜了出来：“那些人都赶出去了？” 暖黄的烛火之下，温青若把一块鲅鱼塞到顾珏的饭碗里，回答道：“当然了。这几天被她们闹得鸡飞狗跳的，吵得我脑仁儿疼，不过现在好了，虽然人少了些，但是现在总算清静了。夫君要是觉得使唤的人不够，我就找个时间多买些进园子。” 顾珏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我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从前在府里的时候，就是墨白一个人。” 温青若疑惑道：“怎么，难道以前夫君的院子里是没有丫鬟的吗？”其实她咋嫁过来之后，也打听过，毕竟大户人家的公子个哥儿们，婚前也都是有通房丫头的，虽然温知新没有，但是自己的二哥哥温林凡也是有的。但是打听了好几天，顾珏还真的没有通房丫头外室这些，干干净净。这倒是让温青若放心了不少。 毕竟妻妾争宠这种事情，实在是太累人，她应付不来，也懒得应付。或许是自己出神的太久，顾珏已经转头看她了。温青若摸了摸头发，不好意思地笑道：“没有也好，我看墨白也是从小陪着你一起长大的，倒是很知道你的心意。” 顾珏用筷子头提了提温青若的下巴，开始给她吃定心丸：“你放心好了，有你一个我就够了，哪有精力去招惹别人呢？” 温青若忽然又想起了高建的事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继续在朝堂上为难他。要是以后有时间回府的话，还是要找父亲帮帮忙，警告一下那个人，不要再轻举妄动，有什么事情冲着她来也就罢了，何必要连累顾珏。 温青若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忍不住说道：“夫君，我们是夫妻的，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不要瞒着我，都告诉我，虽然我帮不上你的忙，但是多少也可以安慰你。” 顾珏摸了摸温青若的头发，温柔地说道：“我只是不想让你了解那些危险的事情。” 吃过晚饭，温青若沐浴之后，拿着木梳梳理自己的头发，缓步进了里屋。却看到顾珏正拿着一封书信在那里看。她走到顾珏身边坐下，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顾珏扬了扬手中薄薄的信纸，说道：“岳丈大人写的信，说是你姐姐要嫁人了，让你找个时间回去。” 温青若接过信纸来看。上面说，温青湘和温青溶都要嫁人了，一先一后，温青湘在第一天，温青溶在第二天。温若甫让她也回去，一下子两个女儿出嫁，府里有很多事情，温若甫也想让温青若回去帮帮忙。 温青若正好也想跟温若甫说说顾珏的事情，所以就说道：“好啊，正好我也想回去呢！” 顾珏却忽然伸出手，抱住了温青若的腰，闷声说道：“可是我一天都不想离开你，你要回去住两三天，我怎么办？” 温青若眉眼弯弯，故意开口逗他：“那你就跟我一块儿去温府住呀！” 顾珏想了半晌，才摇头说道：“不行，陛下吩咐下来一件事情，让我去给他帮帮忙，真是的，烦都烦死了。” 温青若推推他的脑袋：“别这么说。” 第48章 顾珏微抬起头，似乎是在安慰她：“若儿担心什么，陛下一直相信我，是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温青若叹了口气：“我自然知道这个。但是也希望你可以谨慎一点，毕竟伴君如伴虎，陛下今天对你好，可谁知道过一段时间怎么样呢？你千万要小心，知道吗？”温青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想多嘱咐顾珏两句。她不是个啰嗦的人，但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顾珏的时候，总是想多说几句。 但是顾珏却没有给她继续啰嗦的机会了。他眨眨眼睛，把温青若打横抱起，说道：“好几天不见呢，来，给为夫好好抱抱。” 温青若看着他往床帐的方向走去，忍不住搂紧了顾珏的脖子，却换来了男子的调侃：“怎么了，又害羞了？怎么还跟没成婚的小姑娘似的。” 温青若愤怒地打了他一下：“你再敢说，我就到外面睡去。” 顾珏搂着她的手真的紧了不少，又小声对她说道：“要是有时间的话，我去找你，陪你在相府里住。” 温青若心里清楚，顾珏是怕自己回去又受委屈。她浅浅笑了两声，柔声回道：“好啊。那我在府里等着你。” 顾珏把她轻轻放在了床上，然后吹熄了蜡烛，合上了床帐。 第二天一早，温青若吃过早饭，就决定回到温府里去了。本来不想带多少东西回去，但是早上出发的时候，却发现顾珏都已经包好了。东西很多，而且都是市面上见不到的好东西。温青若不想拂了他的好意，到顾府那边跟老太太告辞之后，就坐着马车往相府里去了。 温相府最近喜事连连，温若甫更是炙手可热，明天大女儿就要出嫁了，今天也不留在家中。温青若现在也已经跟高夫人撕破了脸皮，她自然不会出面迎接，老太太近来身子不好，禁不住风吹，所以门口只有温知新，温青溶和琴姨娘三个人在。 温青若倒是从来不在意这些。笑着跟三个人走进张灯结彩的温府。但是看着她带回来的一大堆东西，温府里的下人们却都窃窃私语起来了。都说五姑娘虽然没有托生在正头娘子肚子里，但是人家却嫁了个好郎君，如今风风光光，几乎都要呼风唤雨了。江月阁在老太太的吩咐下收拾了出来。虽然只是回来小住两三天，但是却都收拾的井井有条。 温青若在屋子里呆了一会儿，就起身到福寿苑了。温老太太一见了她，欢喜的不得了，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些话。问的最多的，就是在顾府里过的好不好。温青若笑着回答道:“祖母放心，我在顾府一切都很好，没在顾府里住，现在在玉景园里。一切都很好。” 温老太太想了一会儿，说道：“你母亲，你也别怪她。我知道你们两个有气，不过这大喜的日子，你可别给她找麻烦。” 温青若弯起嘴角，眼睛清澈地没有一丝杂质：“祖母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在长姐成婚当日找她的麻烦的。” 温老太太知道温青若这个孙女从来是不会说谎的，此刻再一直说高氏也是影响她们祖孙两个的闲谈，所以就立刻放到一边了。温青若吃过晚饭回到屋内，在屋子里用浸润了玫瑰花瓣的热水洗手。上夜的婆子回去之后，彩霞就要关院门。温青若却赶了过来，阻止道：“别关门，等下有人要过来呢！” 彩霞疑惑起来：“夫人，都这么晚了？哪有人会过来。” 温青若看她小心谨慎关门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你一向是个胆子大的，怎么现在也学着这么小心翼翼起来了。” 彩霞急道：“夫人怎么知道，这府里的人，不说别的，就大夫人和大小姐就把咱们看成眼中钉肉中刺了，要是再不小心些，万一伤到了夫人可怎么办呢？” 温青若也并没有直接告诉她，只说道：“没事，你和彩月今天也都累了一天了，回去睡吧，等下还有贵客临门呢！” 彩霞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坚持，江月阁的门开了一角，似乎在等着人进来。温青若洗了手篦头发的时候，门口终于响起一阵轻轻的响动。紧接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跑了进来。 她直接连滚带爬地跑到了温青若面前，隔着锦裙抱住了她的两条腿:“姑娘！姑娘！奴婢终于又见到您了！” 温青若猎伸手把她扶起来，安慰道：“嬷嬷快起来，这些日子可真是苦了你了。是我要跟你说声谢谢才是。” 许嬷嬷拼命地摇头。她抬起头来看着温青若，也明明她要问什么，等温青若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她就急急地说道：“姑娘，不，夫人，奴婢找到当年夫人给姨娘下毒的证据了！” 温青若亲自沏了杯热茶送到她的手里，不过口中却依旧是安慰：“嬷嬷慢些说，先喝口茶暖暖身子。” 许嬷嬷喝完了茶水，说道：“夫人，这些日子我在高夫人院子里，知道她头前做过的好多脏事儿，给咱们姨娘下毒这件事情自然是你我都知道的，还有些咱们不知道的，您知不知道雪姨娘为何到现在都生不出孩子？” “不是因为雪姨娘体质阴寒，不易有孕吗？” “哪儿啊！是高夫人私底下委托了金蝶她爹，她爹是开药铺子的郎中，知道些医理，是他给雪姨娘平时吃的药里下了些能让女子服用后体质变得阴寒的药，所以她才会久久无子的。” 温青若听着许嬷嬷长篇大论的话，但是却没说道温青若最关心问题的电子上。她等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嬷嬷，关于我母亲被下毒的事情，是不是高夫人所为？” 一听到这里，许嬷嬷脸上也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温青若立刻就明白了。她起身离地，跪在了温青若面前，认错道：“夫人恕罪，是奴婢办事不利，查了这么长时间，始终没查到高夫人给咱们姨娘下毒的证据！” 温青若把她扶起来，安慰了一会儿，问道：“嬷嬷，这些事都是金蝶告诉你的吗？她是怎么会告诉你这些的？” 许嬷嬷回道：“夫人不知道，说起来这件事也算是凑巧了。金蝶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奈何夫人就是不放她出去嫁人。那日奴婢正好到园子里去摘菊花想做菊花糕，正好就撞见金蝶在假山山子石后头在跟一个男子……奴婢抓住细问，总算逼问了出来，原来那是她娘家的表哥，两个人来往都有一段时间了。” 温青若点了点头。许嬷嬷又补充道：“而且，近来金蝶办事出的差错也多，老是被高夫人训斥，有次还挨了打。所以加上赌气的成分，告诉奴婢的就更多了。” 不过听完了这话，温青若紧张的心情却没有放松一点。金蝶虽然告诉了许嬷嬷不少，但是若是知道许嬷嬷是自己的人，也未必就是出言作证。他想了好一会儿，拿了些银子塞到了许嬷嬷手里，说道：“嬷嬷，这些银子，你拿一半，剩下的一半给金蝶。你就告诉她，这是我赏的，既然高夫人对她不好，那不如就再选个更好的主子，只要她帮我一个忙，我还会赏赐她更多银子，还会给她身契，让她出去跟她的那个表哥成亲，住在一起长相厮守岂不好？” 许嬷嬷立刻会意，说道：“夫人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温青若淡笑着回道：“辛苦嬷嬷了，这件事办成了，您就跟我回玉景园，园子里还有好多事要等着你回来办呢！” 许嬷嬷开心地答应了下来。她离开之后，温青若紧张的心情也不能缓解一点。她心里知道，高夫人是银骑将军的嫡女，家世显赫，要是想撼动她，绝非易事。但是她做的恶心事，温若甫还不知道，现在温青若就要把这血淋淋的真相露在他面前，只要这对夫妻之后可以心生芥蒂，让温若甫对她厌烦，自己早晚有天会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不过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不过，温青若却意识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事情。就在她刚才想主意的时候，脑海里闪现出来的第一个人，竟然是顾珏。这是眼前从来都不会出现的情况。她甚至在想，如果自己想不出办法来，那明天就去找顾珏，让他帮自己，他肯定会有好主意。温青若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来自己现在真的变了。她生性多疑谨慎，从来不肯轻易相信任何人，也不会对任何人产生依赖。但是现在，她已经开始依赖顾珏了。而且真是无条件的相信他。甚至现在，自己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想念着顾珏，也很好奇他现在做什么。 温青若翻了个身，屋子里静悄悄的。她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说起来，顾珏会说来陪自己住的，但是温青若心里也清楚，他那么忙，大概不会过来的。不过也无所谓，横竖她马上就要回家了。 第49章 温青若这两天在府里办事，井井有条，帮着打理了不少事情。连温若甫都夸赞了她好几回。高夫人的心也定了不少，还以为温青若终于放弃了追查白姨娘当日出的事，而且，她见了自己的面也是十分恭敬。 高夫人也就松了心。但是却没想到，这丫头这两日的谨慎恭敬，却都是装出来的。第三日早晨，温若甫，高夫人，温青湘，温青溶和温青若一道吃早饭。温若甫这日不用上朝，所以就多跟他们聊了一会儿。 吃完了饭，温青溶就拉着温青若打算离开，却没想到，温青若直接把她拽了回去，而且语气强硬地对身后的众人说道：“父亲，母亲，长姐，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们。” 高夫人觉察出不对来，横着眼睛看向温青若：“若丫头，你不会不知道咱们府里现在是紧要关头吧，你要做什么事情，也等到青湘和青溶的大事办完了再说。” 温青若用手扶着有点酸痛的腰，缓缓坐在了檀木圈椅上，冷笑道：“母亲这话说的真是有意思，那当初您害人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今天青湘姐姐的大事呢？” 温若甫冷冷地看过来：“若儿，你别胡闹了。” 温青湘也疾言厉色地向着温青若质问：“温青若，我警告你，别以为你现在嫁给国师了，就可以随便欺负我和我母亲，我可是未来的王妃，你应该不会不清楚这一点吧。” 不过温青若却跟本不想理她。她转头向温若甫说了两句话，一下子就挑起了他多疑的神经：“父亲，女儿实在是有点担心您，像您这样整天跟杀人凶手住在一起，万一哪天不查，被她害了岂不是让我们担心吗？” 温若甫眯起了眼睛，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高夫人也寒气凛凛地看着温青若。不过她却不太相信她可以说出自己做了什么坏事的证据。而且，她连自己的人都管不好，哪里能收买自己身边的人呢？于是她直接反将了温青若一军：“若儿，我觉得我要提醒你，那如果污蔑嫡母，就算你的夫君是顾珏，她也保不住你。” 温青若冷笑了两声，问道：“母亲，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今天金蝶姐姐到哪里去了？不知道母亲有没有找找？” 高夫人瞪起了眼睛。温青若淡淡笑道：“没找也没关系，我帮您找到了。”温青若说完这话，就伸手拍了拍，没有片刻，彩月和彩霞，还有苏妈妈就带了四个人进来。那四个人分别就是雪姨娘，金蝶，还有金蝶的爹，那个开药铺的郎中，还有当初把温青若带进温府的那个婆子。 高夫人面上的表情依旧淡然，但是华丽袖子下的双手却紧握了起来。温青若站了起来，在四个人跟前巡视了一圈，然后自己回府之前婆子交待自己的事情，雪姨娘如何不孕，那个郎中如何给自己娘亲和雪姨娘下药，以及如何对自己使绊子，所有的事情全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她一直都在偷偷观察着温若甫的表情，她发现那几个人越说，温若甫脸上的表情就越愤怒。到最后仿佛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温青湘率先反应过来，抱着温若甫的大腿，说道：“父亲，女儿明天就要成婚了，不管又什么事情，能不能都先放放，天家之事，咱们温家可担待不起啊！” 温青若冷笑道：“人证物证俱在，长姐这开罪之词，是不是也太过苍白了。难不成第二日天子成婚，头一日就不会送人下狱了吗？” 高夫人也质问道：“若丫头，我知道你家夫君是个素来会逼人招供的，所以让几个人说出些谎话也不算什么。不过，若丫头你说有人证，可这人证在哪里，我却不知。” 气氛马上凝固了下来。温青若瞪起一对美目。这时，金蝶给他的父亲使了个眼色，那郎中会意，果然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本账本来。他小声说道：“大人，小的，小的不敢撒谎。当年白姨娘和雪姨娘之事，确实是夫人叫女儿去找我所为，小的，小的知道不对，可是，夫人的吩咐，我们，我们也不敢拒绝。” 温若甫结果账本，看完了之后，顿时变得怒气冲冲，他一把将账本甩在了高夫人身上，说道：“你自己看看。” 高夫人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辩驳了。她忽然跪在温若甫面前，说道：“老爷，若丫头是有备而来，我知道我就算解释，也没有什么作用，只是还请老爷看在这么多年夫妻情分上，不管要打要杀也好，还请老爷过了青湘和青溶的婚礼，杀了我，我也没有怨言！” 温青若抬起头，悠悠地说道：“母亲可真会说，是长姐嫁人，又不是你嫁人，为何要等他们成婚之后？” 说罢，她又看向温若甫。他发现温若甫的眉头紧锁起来，虽然铁证如山，但是温青若心里也清楚，她还是动摇了。毕竟高夫人是银骑将军府的嫡女，虽然到高夫人这一代已经不济，但是明天温青湘就要嫁给瑞王，让别人怎么想？ 这个时候，雪姨娘却忽然哭了起来。雪姨娘生的肤色雪白，珠圆玉润，现在哭起来，颇有几分惹人怜爱。她在温府里十来年也从未做出过什么坏事，温若甫看她哭成这个样子，忍不住伸手把她扶起来，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雪姨娘大哭起来，断断续续地说道：“老爷，是我对不起你。我一直想给您生个孩子，可没想到，我跟夫人无冤无仇，她却要如此对待我！” 温若甫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他怒目瞪着高夫人。然后，向温青若道：“若儿，你说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温青若恨恨地说道：“父亲，我觉得我这位母亲做的脏事还不仅这几件。我觉得，还是要关起来严刑拷打，让她把事情都吐干净了才是要紧。而且，这种人，也不配在出现在青湘姐姐的婚礼上了。父亲，您觉得我说的对吗？” 高夫人忽然笑了起来。温若甫不耐道：“你又在发什么疯？” 高夫人笑着说道：“当初老爷娶我的时候，说此生都不会负我，如今，若丫头嫁得好，你看中了顾珏的权势，就想把我踢出去，连我女儿的婚礼也在乎了吗？” 温若甫眉心微动。他抬头看了看温青若，思考片刻，说道：“若儿，她做下这样的事情，我断然不会轻饶。只要湘儿的婚礼一过，我立刻就把她关押起来审问，你放。” 温青若才不相信温若甫的话。她知道温若甫一直就是个大事化小的人。更何况这是家丑，他最想的就是把火灭下去，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日子。而且就高夫人这个手段，只要耽误一天，就会产生变故。所以她立刻强硬地说道：“不可以。既然是现在犯下的错误，那就应该现在解决。” 温若甫好像也有点生气了。他也不客气地说了一句：“我是你的父亲，你难道不知道长幼尊卑吗？你在这里顶撞我是何道理？” 温青若也生了气，咬着牙说道：“是。今天就算是冒着顶撞父亲，不敬母亲的危险，我也要说。父亲，我知道您是什么意思？因为母亲是高门官宦之女，长姐不日就要嫁给王爷，所以你不想得罪。如果女儿今天就这么放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来日这件事情又会稀里糊涂地过去，然后大家就又会稀里糊涂地过日子了吧。” 温青若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即使面对温若甫瞪起来的眼睛，她也毫不怯场。高夫人也道：“若丫头，这是温府里的家世，你如今可是顾家人，有些不该管的事情，还是不要管了吧！” 温青若也实在是被气的急了，就开始口不择言：“不行！今天必须有个说话，是关押，要不然干脆就下狱，反正不能这么草草了结！” 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乖巧懂事的女儿竟然会数次顶撞于他。又是当着这么多人，温若甫觉得又丢脸又生气，忍不住再次伸出手来，想要再给她一耳光。温青若认命地闭上了眼睛，但是她却也下定了决心，就算温若甫今天把她打死在这里，她也不会再退让半步了。 但是，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袭来。温青若只觉得自己被一双手臂拉过去，直接被半抱在了那个人怀里。紧接着，熟悉的气味涌了上来。温青若一下子就明白，顾珏过来了。 他就是这样，总是能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心里一下子委屈起来，温青若忍不住紧紧抓住了顾珏的衣襟，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顾珏安抚地拍了拍温青若的肩膀，面色不善地看向温若甫，问道：“岳丈大人，岳母大人，不知道，我家夫人犯了什么错，让你要出手教训她呢？” 顾珏的到来，似乎一下子就打破了这个僵局。 第50章 温若甫有些讪讪地收回了手。顾珏把温青若护到自己身边，面色不善地说道：“岳丈大人，这里发生的事情，小婿也略有耳闻，只是这件事情，我家夫人明明是有功之臣，岳丈为何要打她？”说罢，他看了高夫人和温青湘一眼，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看到这二位，我就明白了。” 屋子里乱七八糟的，温若甫愁苦地摁住额头，坐回到了椅子上。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低声说道：“我的家事，让雪嵩你见笑了。” 顾珏扶着温青若坐下来，说道：“其实何必这么麻烦，小婿倒有个建议，还有些话要说，不知道岳丈可愿意听听呢？” “你说。” 温青若忍不住看向顾珏。忍不住轻轻攥着他的手，顾珏安抚地笑了笑，说道：“其实岳丈的家事，我本来不该管。可是我这位岳母，坑害妾室，连岳丈大人1您的子女也不放过，最能颠倒黑白，搬弄是非。这样的人，将来对子女不但没有帮助，反而还会拖他们的后腿吧。岳丈大人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说完，他又看向温若甫，说道：“不过，怎么决定还是岳丈大人自己的事情，我和若儿都不会管。说起来，今天小婿的事情也很多，刚才陛下说要把高建贬官，我和荣王殿下还陪着陛下说了好久的话呢！”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温若甫率先反应了过来，瞪大眼睛问道：“你说什么？高建被贬官了吗？” 顾珏眨着无辜的眼睛，看着高夫人，缓慢地说道：“是的，从四品被贬官到六品，只怕都不能留在京城了呢！” 气氛就这样诡异地沉默了下来。高夫人哭的很是伤心。最后，他起身说道：“你做下这样的事情，我容不下你。来人，关到柴房去，等到青湘的婚事完了，雪嵩，你替我来审问她。看看她还做了多少对不起温家的事情！” 顾珏嘴角弯起，淡淡一笑，露出一口冷白的牙齿：“岳丈大人放心，小婿，一定会好好做好您交待的事情。” 高夫人面上冷静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她从椅背上滑落，坐在了地上。顾珏那个笑容，看起来像是来自森罗殿的阎王一般，让人害怕。 温青湘已经快哭成泪人儿了。她走到温若甫面前，悄悄地伸出手，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温若甫狠狠的警告：“你要是再敢说话，只怕你也嫁不成瑞王殿下了，这求情的话说还是不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温青湘闭上了眼睛，最后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一句话也不敢说了。顾珏快活地拉起了温青若，两人一同回到了江月阁。温青若在路上还忍不住说道：“夫君，今天真是多亏了你了，要是没有你，只怕我那个父亲又要把这件事放下了。” 顾珏听了这话，竟然爽朗地笑了起来：“岳丈大人能有今天的成就，多半也是靠着他这小心谨慎，运筹帷幄的能力。” 温青若紧了紧握着顾珏手指的手，低声说道：“就是因为这样，在这个相府里，受委屈的人才会这么多。” 顾珏转过头，用那双明亮的眼睛望着自己：“你刚刚的样子，我还真没见过，看来你为了你娘亲，真是什么都可以不管。” 温青若并没有听出这话里其他的意思，只是诚实地回答：“我娘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活着的时候，带着我在乡下过了十几年，本来可以回府过几天好日子，却被人害死。她受的委屈已经太多了，如今她人都没了，我做女儿的，不能让她再受委屈。哪怕父亲今天打死我，我也要讨回这个公道。” 顾珏关切地问道：“那给你娘下毒的人到底是不是她？” 他说到了点子上。温青若有点痛苦地摇头：“其他的事情都有证据，可唯独就是这件事情，没有。许嬷嬷也没有查出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顾珏带着她穿过水镜湖，走到了江月阁门口：“放心。我肯定有办法帮你撬开她的嘴。” 不过把温青若送到江月阁之后，顾珏却对她道：“若儿，我还有事，只怕不能陪你了。明天你回府，我会早些回去。” “哎，你不在我这里住吗？你有什么事情？” 顾珏低下身，爱怜地摸了摸温青若的头发，回答道：“陛下交待的事情，近来云南王蠢蠢欲动，京城里来了两个他手下的人，很不好对付，我要亲自去看看。” 温青若握紧了他的手指，忍不住嘱咐道：“那你一定要小心。” 顾珏缓缓点头，然后点了点自己的脸。温青若了然一笑，马上亲了他一口。顾珏搂着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两个人又腻歪了好久，顾珏才有些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温青若本来心情就不错，一想到明天就要回去，心情就更好了 许嬷嬷已经回来，本来以为今天晚上可以平安度过，却没想到入了夜，却来了个不速之客。温青湘过来了。温青若本来不想理她，但是又想到这人明天就要嫁给瑞王了。虽然瑞王资质平庸，人品也一般，但是好歹也是皇家人，是皇帝的儿子，为了以后不给顾珏找麻烦，她还是好好招待了。温青湘想是哭的很难过，眼睛肿的像核桃。 温青若把热茶放在桌上，装作关切地说：“长姐喝杯茶吧，晚上回去早点睡觉，要是眼睛一直这么肿着，明天可怎么上花轿吗？” 温青湘根本没喝那茶水，反而没面色不善地质问温青若：“你不是一直跟我哥哥关系很好吗？怎么，你把母亲关起来，不怕哥哥责怪你吗？” “哥哥不会在意这些。他是个正直的人。” “你好像比我还了解我自己的亲哥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跟她同母同父所生。”温青湘看着她那张跟自己有三四分相似的脸，顿时觉得一阵难受。她知道，温青若有今天的成就，当初也是踩着自己的头爬进来的。但是现在，这个借着自己才有入局机会的人，竟然会比自己要得意的多。 母亲的手段，她是知道的。但是就连自己的母亲也折在这个小庶女的手里了。说句实话，温青湘也觉得她很厉害，让自己有点害怕。但是她温青湘是京城的明珠，绝对不会在这时认输。她握紧了拳头，坚定道：“我今天来，不是来跟你耍嘴皮子的。我只是想跟你说，我不会就这么认输的。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滚回乡下去。” 温青若抿了抿嘴。她把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然后冷漠地看向温青湘，说道：“长姐，我从来没有主动害过人。如果你设身处地地站在我这边想想，就知道你们母子对我们母子做的有多过分。本来我还觉得，你母亲的事了了，我们可以好好地做姐妹，可是姐姐您，好像并不想要跟我好好相处，既然这样，我要是还继续用热脸贴你的冷屁股，那我也太没尊严了。” 温青湘冷声回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温青若没答话，她只是把温青湘的杯子拿到自己面前，说道：“既然姐姐不愿意做姐妹。那我们还是发展一下别的关系吧，长姐觉得，对手，怎么样？” 对方冷笑起来:“温青若，别以为你嫁给顾珏就狂的不像话。你可别忘了，我是王妃。” 听到这话，温青若心里也开始不舒服了。既然是她自己的事情，那就不该连累顾珏。她冷着脸色警告道：“长姐，我警告你一句。你夫君是皇家人，跟陛下生活在一处，你要是作怪，会把整个温家都拖下水。” “用不着你管！”温青湘恨恨地留下这句话之后，就摔门离开了。 还坐在原处的温青若面色却忽然一冷，面上如同有了化不开的寒冰。 虽然高夫人已经坏了事，捆在柴房里听候发落，也不适合出现在婚礼现场。但因为温青湘是瑞王妃，婚礼的场面还是办的很大。顾珏有事没来。谢家的小公子谢故墨明日就要迎娶姐姐温青溶，也不见人影。温青若打算吃完了席就回去，本来想跟老太太坐一张桌子，可是她听说了昨日的事，觉得温青若不听自己嘱咐，现在生气不理她。温青若也不好在这种场面下劝说，所以就跟三姐姐温青溶坐在了一起。 温青溶自然也知道了昨天的事情，因为这桌人不多，所以就悄声向温青若道：“你也别怪祖母生气，你昨日确实是有些心急了。” 温青若“嗯”了两声。她正在吃一块糯米甜藕，香甜的滋味让她的心也放松了不少。她低声回道：“是，祖母并不是护着高氏，只是不想让我在昨日发作。可是我知道父亲的性格，要是不一并解决了，只怕这么长时间的筹划就完了。说起来，还要谢谢姐姐您，在我嫁入顾府这段时间，多亏得你在我和许嬷嬷之间往来消息，要不然我怎么能省这么多的力气。” 第51章 温青溶轻轻推了她一下：“你如今也是成了人家夫人的人了，家里的事情已经了了，你也别分太多精力，到底你也是要在顾家过一生的。” “三姐姐，您可别啰嗦了，我这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你明天嫁到谢家，要是还这么啰嗦，不怕姐夫伸手打你吗？” 温青溶又推了她的头两下：“你以为我愿意管你。还不是因为你不让人省心。” 温青若甜软一笑，抱住温青溶的胳膊开始撒娇：“三姐姐放心啦。我会经常去谢府烦你的，我可喜欢吃谢府的席了。” 两姐妹开开心心地闲聊吃饭，至于温青湘那边婚礼的盛况，还有瑞王殿下的样子，他们却一点兴趣都没有。倒是彩霞喜欢看热闹，回来告诉两人，说是瑞王殿下五短身材，长得也不好看，温青若哼哼哈哈地答应下来，一点到前面去看的兴趣也没有，不知道为什么，从今天开始，她就一直爱出神。温青溶看了出来，小声对她说道：“你怎么了，今天一直魂不守舍的。” 温青若没回答。她自己当然发现了。或许是因为，今天要回府，就能见到顾珏了。可真是奇怪，明明没见面的时间还不超过两天，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温青溶坏笑了一下，说道：“哎，你不是想你家顾大人了吧。” 温青若倒是破天荒地没有反驳。她端起酒杯，喝了两口，小声说道：“哈哈，或许我是真的想他了。只盼着姐姐成婚之后，跟我一样呢！” 温青溶把头一扬，略带骄傲地说道：“我才不会。” 下午，温青湘的轿子抬走，温青若就立刻往福寿苑去了。她到了门口，对站在廊沿上的兰花道：“兰花姐姐，劳烦您，跟祖母说一声，我想要见见她，跟她说点话。” 兰花平静地回答：“五姑娘回去吧，老太太近来身体不好，整日都在睡着，怕见人，您还是回去吧。” 温青若还是不打算放弃，继续坚持道：“顾珏从琼州弄回了不少阿胶来，都是上好的，补身子很适合，让我进去，给祖母送些吧。” 兰花弯身福了一福，故意放大了音量：“五姑娘有好东西还是留着自己用吧，老太太这里不缺补身子的药，也不麻烦您过来送了。” 不过温青若还是不想走。兰花无奈，只能伸手把温青若拽了出去，到了离正屋稍远些的地方，小声说道：“五姑娘，老太太现在正因为您不听他的话，现在在气头上，您有何必过来触这个霉头呢？还是快些回去吧。” 温青若关切地问道：“祖母没有因为我气坏了身子吧。我真的不是故意想要这样的，我只是，没有办法再等了。” “五姑娘。奴婢知道的。其实老太太也没有因为高夫人这件事责怪您，她只是觉得今天有点让她丢颜面。您就先回去，等过些天，奴婢看准时间帮您说上几句话，她就不会生气了。” 听到兰花都这么说，温青若也不好再坚持了。她没有办法，只能回江月阁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许嬷嬷自然是要跟她回去的，帮她收拾东西的空当，许嬷嬷对自己道：“夫人，金蝶说她想见见您。” 温青若了然一笑。她知道金蝶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她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自然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伺候报酬了。她直接坐了下来，笑道：“正好，我也想见见她呢！” 金蝶被带进来的时候，温青若正抱着手炉坐在圈椅上。金蝶跪了下来，故意穿了身粗布衣服朝着温青若装可怜：“五姑娘，奴婢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都快活不下去了！求求您，就把奴婢带到顾府去，做些粗活也是好的。” 温青若笑了起来：“金蝶姐姐这话就见外了，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怎么好意思让你跟我回顾府做苦役呢？这样，我知道你要跟你表哥成亲，我家在青州有一处田庄，有三十多亩地，还有几间屋子，都是新建的。你自己种也好，赁给人收租子也好，我把身契还给你，你去给你表哥安安稳稳过日子，岂不好？” 金蝶张大了嘴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温青若疑惑道：“怎么，金蝶姐姐不满意吗？” “不不不，奴婢满意，奴婢太满意了！多谢五姑娘恩典，奴婢一定会好好过日子的！” 温青若点头答应下来：“姐姐知道就好，东西，我都收在这个盒子里了。还有些盘缠，是我赏你的，姐姐不必客气，就都拿去吧。” 送走金蝶之后，温青若也坐上了回玉景园的马车。彩月和彩霞都走在车下，车上只有许嬷嬷陪着温青若坐在那里。许嬷嬷一肚子的疑惑，此刻当然痛快地发问：“夫人，那金蝶奴婢是了解的，就是个墙头草，她根本就不是真的为了您好，不过就是为了自己！” 温青若笑了：“我当然知道她并非真心忠诚于我。她跟了高氏那么多年也能背叛，何况我哉。而且从前，她也没少给我使绊子。只是，这样的人，她今天可以背叛高氏，明日自然也可以把我吩咐的事情告诉别人。要是怕她管不住嘴，还不如远远地打发出去，这样大家都清静。我宁愿给她三十亩地，换个心安。” 许嬷嬷忍不住夸赞道：“夫人深谋远虑，这一处置实在是一举两得。”说完，她又跟温青若聊起府里的事情来。 温青若正愁没人帮她出去采买一些妥善的仆人进来。又怕苏妈妈一个人顾不过来，所以就想把这件事情让她们两个一起办。但是苏妈妈的性格强硬，许嬷嬷也不是个服软的人，温青若少不得吩咐几句，让许嬷嬷和苏妈妈两个人和睦相处。 回到玉景园，温青若换了身衣服，小厮墨白说顾珏在书房。现在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温青若就到书房里去找他。顾珏却不在正屋，而是在书房旁边的偏室里，温青若推开紧闭的门，发现顾珏正系着白色的围裙，在那里鼓捣一堆瓶瓶罐罐。 温青若走近了他，调笑道：“干什么呢？知道我回来了，也不迎接迎接我，躲在这干嘛呢？” 顾珏回过头，却皱起眉头警告着温青若：“你快点躲开，别伤着你。” 没想到温青若却跟本没在怕的。她找到顾珏旁边的椅子坐下，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顾珏心脏微颤，看着这个表面上看上去是个柔弱的小美人，其实却是个什么都不怕的。看着她昨天为自己娘亲豁出性命的样子，却让他觉得心里隐隐的有些期待，会不会有一天，温青若也会为自己豁出去呢？ 温青若锲而不舍地询问：“你到底在做什么？”她的鼻子闻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味。不难闻，不过她倒是很想知道那是什么。 再把一些鲜红的液体倒入白净瓷瓶之后，顾珏才回答她：“毒药。拷问犯人用的。” “什么样的犯人，还要你亲自做毒药。” “云南王派进城里来的细作，嘴严的很，怎么审问都审不出来，只能给他们下点猛药了。” 温青若疑惑道：“你是各种方法都用尽了，也撬不开他们的嘴吗？” 顾珏点了点头：“当然了。又不能让他们死，还要耗费我的精神，真是烦死了。” 温青若支着下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可是既然他们受尽了各种刑罚都没有招供，那就证明身体的疼痛无论多难以忍耐他们都会承受住的。” 顾珏放弃似的坐了下来，有些愁苦地说道：“是不是我晕了这些年脑子变笨了，以前都没有这些麻烦事，随便审审他们就招认了。” 温青若实在看不得顾珏这个愁苦的样子，也顾不得别的，就提醒道：“既然这个方法行不通，那不如就从别的方面入手。” 顾珏似乎真的来了兴致，转头认真地问道：“若儿怎么想？” “一般下定决心要做杀手的人，都会有怎样的经历？” “不怎么好的童年，要么是孤儿，要不然就是穷困，父母把他们卖了换银钱吃食，要不然就是家人受难，流离失所。” 温青若点了点头，说道：“就是这个道理。所以这些杀手和细作从来都没有享受过真正平静安逸的生活。他们受到的训练都很严苛，自然是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罪都能受了。” “你继续说。” “要想破坏一块坚硬的石头，斧子敲不开的时候，不如试试水滴石穿的办法。” “如何水滴石穿？” “这些人既然已经被抓走，那他们在云南王的眼里其实就已经是弃子了。如果你不怕耽误时间的话。可以找个城外清净的小院子，里面放上日常生活所需要的东西，在派人监视，不要让他们逃走，等他们放松警惕，适应那里的生活之后，再抓起来，严刑拷打，一边再用之前的生活来利诱承诺他们，到时候，也就不怕他们不招供了。” 第52章 顾珏真的惊讶了。说句实话，素来主张杀伐果断的他，还真的没有想到这个柔软折中的办法。这些年陛下和云南王之间的争斗，之所以皇帝虽然对云南王的野心一直清楚，但这么多年却一直都没有证据。也不知道他是使了什么手段，他手下的那些细作杀手对云南王全是忠心耿耿，怎么拷问也不说实话。顾珏这些年杀云南王手下那些冥顽不灵的人都杀烦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温青若给自己出的主意有几分有效果，但是如果试一下，肯定也是好处大于坏处的。毕竟这种主意，他真的是第一次听说。此刻面对温青若，他忽然有了一种面对未知宝箱的感觉。让他产生了兴趣，想要一点一点的挖掘，真的不知道，温青若的身上还有多少未知的惊喜。温青若看他又在发呆，忍不住说道：“你怎么了？听还是不听，好歹告诉我一句话呀？” 顾珏猛地回神，继而笑着捏了捏温青若的脸颊：“若儿，你可真是浑身都是宝，娶了你还真的是我赚了。” 温青若俏皮地笑了一下：“当然了。还好你有眼光，不然你到哪里找像我这么好的夫人？”她摸了摸自己刚刚被顾珏掐了的脸颊，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一样，警觉地问道：“哎，夫君，你弄完毒药洗手了没有？” 坐在门口吃点心的墨白，正打算挑些好的给彩月和彩霞送过去，刚站起身，却听到了屋里“扑通”的声音。墨白立刻跑到门口，警觉地趴在门框上，想了很久，去始终没有进去。而是幽幽地离开了。 顾珏的生活依旧很是忙碌。但是每晚都会回家。温青若本来担心许嬷嬷和苏妈妈之间的相处不会愉快，却没想到两个性格相近的人，却是特别说的来。两个人又是办老了事情的，买来了许多仆人，也都是听话勤谨的。因为温青若喜欢梅花，所以就让人找了好些梅花树苗来，栽种在园里，安陵太君近来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信佛，喜欢安静，也不怎么叫温青若过去请安，她倒是乐的自在。 顾珏和温青若的小日子过得十分舒心。高氏被顾珏放到了内狱里。高建也离开了京城。高家，已经连旧日的空架子都没有了。这日，送顾珏上朝之后，温青若带着彩霞和彩月一起到了竹林中，打算找找有没有新鲜的冬笋，摘些回去做些冬笋汤喝。温青若从前在乡下是做惯了活的，现在虽然做了玉景园的当家主母，还是会经常做些活计。 三人走到了竹林中。温青若挽起整齐的兔毛衣袖，穿着的绣鞋也不怕脏，直接踩在地上，挎着小篮子在竹林里寻找冬笋。彩霞心疼地在后面跟着，一面跟一面说道：“夫人，听说大小姐嫁入瑞王府之后，日子过的也不好呢？” 温青若的心思全都放在冬笋上，刚挖上来一根，听到彩霞这么说，就漫不经心地顺着她的话往下问：“为什么过的不好？” 彩月帮腔道：“哪儿能过的好啊！听说大小姐还没嫁过去几日，那个瑞王就抬了个外室进王府，还是个青楼女子，咱们大小姐那样的性格，眼睛里哪里能揉的下沙子，听说跟瑞王大吵了一架，京城里好多人都知道了呢！” 温青若听了这话，倒是没有太惊讶。一是她从前就发现了瑞王和青楼女子有不清楚的关系，而且，瑞王的人品，顾珏也对他说过一二，虽然知道的人很少，但是温青若可是其中一个。她一边挖着冬笋一边回两个人的话：“世间男子大多如此，就算娶个天仙回来，也不过十日八日的光景，更何况瑞王的人品本来就不怎么样，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是在情理之中。” 彩霞也说道：“可不是呢？不过说起来，当初人人都觉得，大小姐那么漂亮，肯定会嫁的很好，没想到也过上这样的日子了。” 其实世间的事情大多如此，挑选来挑选去，往往最后选择的，却是那个最不好的人。温青若经常想着，还不如跟自己一样撞大运就好了，虽然她从来没有想过嫁给一个什么样的夫君，但是能找到顾珏，她已经很满足了。 温青若认真地看着冬笋，说道：“说起来，等会熬好了冬笋汤，夫君肯定爱喝的。” 顾珏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已经入冬，外面有些冷，顾珏快步走进暖香阁里，却发现温青若不再屋中。屋里有几个丫鬟在那里收拾东西。一个丫鬟正在擦温青若的妆奁盒子。顾珏看到之后就皱起了眉头。因为温青若是从来不喜欢别人碰她的首饰盒子的。 顾珏皱起眉头，上前吩咐道：“别收拾了，都翻乱了，出去吧。” 那几个丫鬟果然听话地离开了。顾珏看着被翻乱了的妆奁盒子，想着温青若等下回来看到，估计又会生气了，所以就自己走上去亲自收拾。他天生是个巧手的人，收拾东西也快，他很快就把妆奁盒子里的首饰收拾干净了。 但是，在看到盒子里的一样东西时，却忽然愣住了。他瞪大了眼睛，那是一块很简单的小木牌。但是这个东西，就算下辈子，顾珏也不会忘。 他瞳孔紧缩，手指不自觉的用力，用力到那牌子都落下了些许碎屑。顾珏就站在桌前，一动也不动。直到温青若快活的声音从外面的游廊上响起，他才缓过神，很快把那牌子重新放在了妆奁盒子里。努力的整理了几遍情绪，最后才变得正常起来。 温青若刚一进来，就看到正在给自己整理妆奁盒子的顾珏。她心内一暖，不叫彩霞和彩月进去，自己匆匆跑到顾珏面前，立刻扑了上去，双手抱住他的脖子，亲昵地说道：“夫君，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顾珏努力摁住心中翻涌的情绪：“今天事情结束的早，所以就过来看看你。” 顾珏是个很会掩藏自己情绪的人。所以温青若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她也亲了两下顾珏，慢慢地拉起他的手：“自然是出去处理事情了，不过事情结束的早，所以就回来了。” 温青若在他的怀里探出头，亮亮的眼睛激动着看着他：“夫君，前些天我告诉你的事情，你你有没有按照我说的办啊！” 顾珏温柔地回道：“当然了。我怎么能不听夫人的呢？” “夫君，我刚刚在竹林里挖到冬笋了，拿到厨房去了。等下给你熬汤好不好？” “好。”顾珏忍不住伸出手，帮她梳理着有些凌乱的长发。他从未怀疑过温青若，但是，如果这个女子，真的是白明山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毒刺呢？如果是的话，那她早晚有天会变成锋利的匕首，刺进自己的心窝。 这就不能不让他小心了。第二天，顾珏下朝之后，照例去了掖庭狱。看了关押在狱里的紧要犯人之后，对一直跟在身后的属下师原道：“有一件事情，我心里有疑惑，想问问你。” 师原有些受宠若惊：“大人请讲，师原一定知无不言。” 顾珏的眼光不断地扫向四周的情况，极力掩饰着心中翻涌的情绪：“师原，你说，我夫人有没有可能，是碎星门派过来的奸细。” 师原愣住了。他感觉自己已经说不出话了。毕竟这段时间，几乎京城里的贵族都知道，顾珏和新娶的夫人，国师府的庶女温青若夫妻感情很好，两个人黏糊的像是蜜里调油。而且自从娶亲之后，顾珏来掖庭狱的次数虽然没少，但是时间却不像从前那么长了。没想到今天，他竟然在自己面前问出这种问题。 他想了很久，才回答道：“大人，属下大胆问一句，您是为何开始怀疑夫人的呢？” 顾珏便把在妆奁盒子里面发现牌子的事情告诉了他、师原听完之后，也惊讶极了。他心里清楚顾珏对碎星门的忌惮，他也知道白明山和自家大人之间，是多年的对手，可是，温青若那个柔弱的小女孩，应该不会是碎星门的杀手吧。 所以他只能实话说道：“大人，若夫人真是碎星门出身，那她最少也要会几招自保的武功，也不排除她就是顶级杀手的可能性。可是大人您与夫人同床共枕这么长的时间，可有觉得她是个习武之人，或者是杀手的感觉吗？” 顾珏摇了摇头：“没有。她不会武功。但是她认识郑玄。” 师原摇了摇头，回道：“大人，这么来讲，夫人跟碎星门有关的可能性就更小了。她认识郑玄，还有木牌，这本来都是很重要的东西，她肯定会藏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不会放的那么明显的。” 顾珏这才醒悟过来，捂着额头说道：“我真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些。” 师原笑了两声：“大人，你这不是想不到这些，您这是关心则乱，所以一时间没有看到。” 顾珏看着自己的手指，最后，还是嘱咐道：“你替我去办两件事情，一件，去查查我夫人的底细，还有一件，去把李太医叫来。” 第53章 “你从昨日开始就在咳嗽，是不是感染了风寒？”吃早饭的时候，顾珏问道。 “不知道，可能是前天我起来的早，又开了窗，被冷风扑着了吧。”温青若满不在乎地回答，还不忘往顾珏的碗里夹菜。 顾珏把她夹到自己碗里的菜吃下，说道：“我叫人给李太医发了帖了，等下他会到园子里来给你诊治。” 温青若立刻摇了摇手：“风寒而已，就是小毛病，不用兴师动众的，还请什么太医啊，我自己随便熬点姜汤喝就可以了。” 顾珏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有病就要治。太医不也是给人治病的吗？” 温青若缩了缩脖子。看来夫君是真的有点生气了。虽然自己从前在乡下的时候，染上风寒是肯定不会找大夫开药的，都是喝些姜汤，捂在被子里发汗，最多一天一夜也就好了。但是顾珏可是富贵人家长大的公子哥，生病了肯定会找太医，无论大小，他这也是关心自己。而且她现在也不想跟顾珏见外，所以就撒娇道：“哎呀，我知道了，让他来就是了嘛……” 顾珏微微一笑，掐着温青若的小脸蛋：“知道乖就好。等下太医的意思，你可要好好听着。” 温青若照例亲自帮顾珏穿好朝服，又送他到门口，看着他上了马车，自己才缓步回去了。李太医果然没过多久就到了玉景园。待他给温青若诊完了脉之后，却露出了思索的神色。温青若知道李太医素来医术高超，自己不过就是个简单的风寒而已，怎么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温青若便忍不住问道:“李太医，我的病就是风寒，应该没什么事吧。” 李太医退后了几步，行礼说道：“夫人，老夫敢问一句，您是不是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感染风寒？” 温青若吸了吸鼻子，似乎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确实是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感染风寒。但因为是小毛病，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好像是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感染风寒。” 李太医清了清嗓子，回道：“夫人，或许您从前在小时候和少年时都没有注意到，但成婚之后却不能不注意了。您体质阴寒，要是不好好调理的话，只怕不易有孕。要是长此以往，会影响您的身体的！” 温青若一下子慌了神。她急切地问道：“什么？李太医的意思，我的体质，会影响我有孕吗？” 李太医点了点头。温青若忽然意识到，她跟顾珏成婚也两月有余了，要是快的话，其实也该有孕了。那么太医诊脉也诊的出来。或许，真的是自己体质阴寒，不易有孕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可真的要好好调养。 李太医似乎也看出她的担忧，就安慰道：“夫人不必担心，老夫有办法，而且调理体质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老夫可以做到的。” 温青若喜出望外，立刻说道：“那就劳烦李太医，快些为我开药调理体质吧。” 李太医笑了笑，回道：“夫人放心，老夫这就给您开方子。” 温青若皱起眉头，有点泄气地坐在了那里。不过转念又想到，李太医是个医术高超的，有他帮助自己，相信再过不久，她就会好起来的。 顾珏回来的时候，温青若没有告诉他这件事。但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却再也忍不住了。她伏在顾珏的肩头，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 其实顾珏听完了她说的话，心里有些惊讶。因为反过来想想，如果温青若真的把碎星门的事情隐瞒下来，那么她大概率不会吧这种事情告诉自己的。而且温青若的样子，她的眼神，顾珏可以看得出来。 她好像，真的是没有隐瞒和欺骗自己什么。这么想着，他就觉得有点愧疚了。但是，此刻却不能心软。毕竟，他又不是没有吃过亏。而且即使以后他发现了温青若没有骗他，把药撤了，这件事也只有李太医和自己知道，温青若是永远不会从别人口中得知的。一想到这里，顾珏就又觉得放心了。他把温青若抱到自己身上，抚摸着她的头发，缓缓睡去了。 这天，成了婚之后的温青溶来玉景园找自己。两姐妹正在欢欢喜喜的聊天。两个人说起温知新的婚事，都是一阵感叹。温青若把温青溶送走之后，知道顾珏中午不回来，午饭还没动筷子，门外小厮却忽然跑进来通传，说道：“夫人，安康公主来了！” 温青若立刻撂了筷子，整理衣服迎了出去。安康如同一只灵巧的燕子般飞了进来，一看到自己，就到前面来抓住了温青若的衣袖，快活地叫道：“小婶子，好久不见，想我没有！” 温青若跟着顾珏，也像看小辈那般，爱怜地看着安康：“当然想了。天儿这么冷，你来干嘛了？看看你这脸，都冻红了。” 安康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抱着温青若的手臂进了暖阁，小声说道：“小婶子，我给你送东西来的。好东西。”说完，她又在自己面前打开了一个精致的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枝通草。通草倒是不少见，但是做的这么好，这么栩栩如生的，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安康献宝似的把盒子往温青若眼前推了推：“怎么样，好看吧。” 温青若眨眨眼睛，挑了一支芍药的戴在鬓边，调笑道：“无功不受禄，殿下送给我这么好的东西，不是有事情要跟我说吧。” 其实温青若并没有把事情往那边方面想。但是却没想到，自己问完了这句话，安康却往后退了两小步，脸红红的，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让她变得这样。温青若有点惊讶，毕竟安康是堂堂公主，哪里有事情会求到自己头上呢？ 所以，她就转身问道：“公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能办到的，肯定替您办到！” 安康立刻摇了摇手:“不是的，只是想让小婶子帮我引荐一个人。” “什么人？” 安康又凑近了些，带着女子的羞涩，说道：“小婶子，我想见见你哥哥？” 温青若愣住了。回过神之后，猛地问道：“你说的，是温知新？” 安康不断地点着头。温青若歪着头，她实在想不明白安康是怎么认识他的。但是既然要引见，还是要先问清楚再说。她拉着安康坐下，问道：“公主殿下，您是怎么认识我哥哥的？” 安康没答话。温青若知道，温知新刚参加了秋季的科举，虽然现在还没放榜，但是一甲之中，肯定会有自家哥哥的名字。这么说来，温知新以后肯定是一条位极人臣的路子，那么公主嫁给他也算是般配。她忍不住端详起安康来，觉得她又漂亮又单纯，要是跟温知新在一起的话，确实也算是般配。而且，温知新若是娶了公主，那就是驸马，要是成了皇帝的东床快婿，那可就太好了。 安康还以为温青若再出神，忍不住打断了她：“小婶子，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你倒是告诉我一声啊！” 温青若猛地回过神来，说道：“公主殿下，这个忙，我肯定会帮你的。不过，有些事情我要告诉你。是关于我哥哥的。只要你觉得没什么，我一定会尽力撮合你们的姻缘。” 安康那张略显稚嫩的脸上却露出了无比坚定的表情：“小婶子，你说吧。无论是什么，我都可以接受。” 温青若紧抿着嘴唇，说道：“我哥哥他，是温家的长子，父亲极为其中，所以他从下就把温家的担子放在了自己身上，一年四季都在用功苦读，所以他的性格，或许有些呆板固执。他是富贵窝儿里长大的公子，从小就没受过委屈，所以他总觉得善恶有报，有时候天真的像是个孩子。但是人却总会是长大的，如果你跟了他，或许也会跟着他受些委屈。” 安康低下了头。温青若觉得，还是一次把话说完比较好，她就再次道：“还有，她母亲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他现在已经没有高家的依靠了，安康，这些问题，你有想过吗？” 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温青若淡淡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或许这些对于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来说太过沉重了，但是如果不告诉她真相，那对她来说也是一种不负责任。可是说完了之后，温青若却忽然害怕起来，如果安康真的因为自己跟她说的那些话放弃了，那自己岂不是有了大罪过。所以她又拉起安康的手，想要宽慰她几句。 但是安康却率先抬起头来，紧紧握住温青若的手，说道：“小婶子，我知道，我不怕。” 听了安康的这话，温青若一直悬着的心忽然放了下来。她长长的舒了口气。低声问道：“好，那我过几天找个时间，让你们见一面。以后有机会的话，也会让你们多见面的。” 安康一下子喜笑颜开起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第54章 温青若缓过神，伸手搂住了安康，轻声说道：“公主殿下，要是你有一天可以进我们温家的门，那真是太好了。” 安康双眼亮亮地：“小婶子，说起来，你们温家的人长得都那么好看，我上次在宴席上碰到你和你哥哥，觉得你们两个，长得都好像神仙一样，那么好看。” 说起来，确实是这样。她捏着安康的下巴，微眯着眼睛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我们的父亲吧。他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好看。说起来，原来你是在宴席上看到我哥哥之后，就一见倾心了！” 安康伸出三根手指头：“三面!我跟他见了三面呢！” 温青若刚想回话，门外却响起了一阵响动。顾珏回来了。他踏进屋内，一看到安康，就带着调笑开了口：“哎呀！今日贵客临门了！安康，你今日怎么跑过来了？我夫人只能我抱。” 安康瞪了他两眼，反而收紧了手指。顾珏向着温青若问道：“吃午饭了吗？” “刚拿起筷子公主殿下就赶来了，还没顾得上吃呢。” “那正好，也不用在家里吃饭了，我带你到外面去吃酒。” “真的？”温青若的双眼亮起来。要知道，她可是好久都没出去了。一是因为事多，而是因为天冷，没想到今天顾珏却想到主动带她出去了。 没想到安康也激动起来：“我也去！我也要去！” 顾珏扫了她一眼，说道：“我刚从宫里回来，皇后娘娘说给你做了新衣服，你不回去试的话，就给你姐姐了。” 安康立刻走掉了。这时，墨白也抱着温青若苏绣披风走了进来。温青若奇怪道：“我衣柜里的东西不是只有彩霞和彩月知道，怎么你也拿出来？” 墨白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个，是彩月给我拿出来的。” 温青若还想再问，顾珏却接过了披风给她穿上：“你管他从哪里拿的，穿好了咱们出去吃酒。” 温青若脸色微红，看着顾珏细心地给她系上披风的带子。心里的话又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夫君，你喜欢小孩吗？” 顾珏手指一顿。继而抬起那双好看的眼睛，满是询问的神情：“怎么忽然说这个？” “因为像你这个年纪的男子，大多数都有孩子了。我不知道李太医的药何时会见效，其实我很想……” 顾珏却按住了她有些颤抖的手指，低声安慰道：“别担心。太医的药没有那么快见效的，而且，我最讨厌小孩子了。” 温青若眼睛一亮：“真的？” 顾珏笑了起来：“当然了。” 虽然她心里清楚，顾珏这话，多多少少有安慰的成分在，但是她却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顾珏对她实在是太好了，他们自从成婚以来，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而且从来没有吵过架，红过脸。 穿好了衣服，两人就坐上马车出了门。两人到了京城里最豪华的酒楼，已经是下午，顾珏带着温青若到了一个安静的雅间，两个人边吃酒边聊天，这酒楼里的菜色确实新奇，虽然不比玉景园里的精致，但是却别有一番风味。直到入了夜，两人才挽着手下楼，一起走到了街上。本来想要坐马车回去，但是顾珏却提议到：“若儿，不如我们走回去吧，顺便看看风景。” “好啊，正好我也想看看京城里的夜景呢！” 顾珏很自然的让温青若挽住他的手臂，两人在街上缓慢的走着。温青若四处看着，不自觉地又挨着顾珏近了一些：“京城的夜景真好看。” 顾珏淡淡道：“这有什么，你要是喜欢的话，春夏两季晚上，我就经常带你出来。” 温青若惊讶道：“这不好吧，我可是国师夫人，天天往出跑，人家笑话我怎么办？” 顾珏爽朗地大笑起来：“这有什么，别人怎么看你，有什么重要的，在我这里，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温青若抚摸这顾珏精壮的手臂，两人一路往回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个卖蜜饯的摊位前。温青若看到了蜜饯樱桃和话梅，忽然想吃了。就拽着顾珏的衣袖往前走，又选了其他几样，摊主正在称东西的时候，温青若的背后却响起了一道声音。 “这位小姐，你挡着我的路了。” 温青若立刻往后退了几步。那个男人就顺着她闪出来的位置走了上来，他似乎已经上了年纪，眼角有些细纹。但是身量却很高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男人，温青若的心里却涌上来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目光，男人转过头来，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在看到男人的五官时，温青若彻底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五官，温青若第一个想起的，就是自己的娘亲。那男人对她笑了一下，说道：“小姐，我们见过吗？” 温青若刚想回话，顾珏的手却挡在了她的眼睛上。他冷冷地话音在耳边响起，却是冲着那个男人的：“她是我的夫人，不是什么小姐，你看不出来吗？” 白明山笑了起来。他的眼光却始终都放在温青若身上。半晌之后，他又说道：“我和这位，夫人，一见如故，似乎很有缘分呢！” 温青若这才意识到她刚才在大街上这样直视一个陌生男人，似乎是太过无礼了。她没有掰开顾珏的手，只是慢慢靠着，借着力气走到了他身后。 白明山看到如此，也不再纠缠，潇洒地转身离开了。顾珏如同毒蛇一般的眼神始终盯着他，好像要杀人了。 直到白明山的身影再也不见，顾珏才放开了摁在温青若眼睛上的手。温青若反应过来，马上开始道歉：“夫君，我只是看他，有些眼熟。” 顾珏宽容地笑了一下。他拉着温青若走到自己面前，细心地给她戴好披风上的帽子，说道：“没关系，看着眼熟的人谁都有。” 温青若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不过她觉得，顾珏的心里或许还是生气的。所以她就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握住了股觉得手，小声问道：“夫君，你没有生气吧，要是生气的话，我哄哄你。” 顾珏眼角一弯，又开始逗她：“你打算怎么哄我？” 温青若问：“我让你说，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哄你？” 顾珏凑到温青若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温青若听完之后，立刻羞恼地推了他一把：“你要不要脸！这可是在大街上。” 顾珏把温青若拽的离自己近了一些，问道：“最近吃上李太医给你开的药，身体有没有好一些。” 离玉景园已经越来越近了。温青若还是奇怪，而且她近来养成了习惯，有什么事情从来不瞒着顾珏的，所以就直接告诉他：“不过夫君，我真的觉得，刚刚那个男人，我看着好眼熟，他长得跟我娘有点像。” 顾珏爱怜地摸了摸她的额头：“你还能清楚的记得你娘长什么样子吗？” 是啊，她娘亲已经过世快一年了。虽然从前温青若经常梦到她，可是自从嫁给顾珏之后却不是了。她梦到娘亲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少。温青若并没有觉得遗憾，但是刚刚顾珏这么一说，她好像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忘记娘亲的面貌了。 所以她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说真的，我觉得我好像真的，快忘记了。” 顾珏回道：“所以啊，你都快忘了你娘长什么样儿了，怎么会看出来有什么人跟她像呢？” 温青若挽着顾珏的手臂，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没有什么不对。她吸了吸鼻子，委屈道：“那我以后可以经常出去吃酒吗？” 顾珏道：“当然可以。”不过他看温青若的表情，似乎还是有点心事，就再次补充道：“说起来，刚才的事情，你也别放在心上了。你知道，前些年我去过一次塞外，我留宿了一家客栈，那个老板娘，长得特别像大嫂，我看到她，差点都认错了，还以为大嫂跑到塞外为难我，吓得我立刻换了一家客栈。” 温青若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她很快又意识到了别的事情：“你说你去过塞外？去了多久啊！” 顾珏抬起头，似乎仔细地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三年吧，我不到十一岁就去了塞外了。快到十五岁的时候才回来。” 温青若听得瞠目结舌。快十一岁就去了塞外，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吧。而且塞外的情况那么恶劣，他是怎么忍过三年的。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把好奇心都摁了下去，并没有问出口。因为她从来也不喜欢剖开别人的伤口。但是听着顾珏话里的意思，她还是接茬道：“你家的大嫂子是真的难缠，我哪次去请安都要吃她的排头，我还不能回嘴，怕人家说我不恭敬。” 顾珏淡淡道：“下次你就顶嘴，反正怎么顺心怎么来，我在他心里已经是破锅一个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55章 晚上，温青若睡熟之后，顾珏再一次起身离开了。不过这一次她睡得很熟，并没有被自己吵醒。顾珏披着大氅出了门，走到园外。他的大麾底下藏了一把匕首，那是顾珏最趁手的武器了。 玉景园外是一片梧桐树林。还是温青若主张栽种的。她说等到这些梧桐长高变粗之后，就可以在下面读书，乘凉，也是一桩美事。顾珏心里想着，要是可以跟温青若一起看书闲谈，那确实不错。不过现在，他却没有心情欣赏这些成长中的梧桐树了。顾珏快步走过几株细细的树苗，最后找到了在不远处等待他的男人。 顾珏看了看他，冷笑道：“果然，就算我找不到你，你也可以找到我。” 白明山双手附在背后，嘲讽道：“我也没想到，我只是想我的外甥女，想要跟她说几句话，顾大人都不允许，看来是真的不把白某当朋友了。” 顾珏咬着牙，似乎是真的被他说的话激怒了。他几步走到白明山面前，然后从大麾里伸出白皙的手，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顾珏是习武之人，这一耳光下去，白明山立刻往后退了好几步，嘴角渗出了丝丝血迹。顾珏站在原地，抖了抖自己发麻的手掌，说道：“我警告过你，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而且，你我根本不算朋友。” 白明山一把抹掉嘴角的血，有些生气地说道：“顾大人，你这巴掌打在我脸上也就罢了，可别哪天也打到若儿脸上。” 顾珏寒声说道：“我和她的事情不用你管。我警告你，你要是不和云南王搅和在一起，不在若儿面前说话，跟她说些我不让你说的话，我可以留你一命，如果你不老实的话，我有的是办法弄死你。” 白明山转了个身，看着玉景园新漆的墙和被扫的一尘不染的台阶，说道：“我从前觉得，顾大人这样的人，一辈子也不会过上跟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不过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顾大人倒是真开始过起日子来了。” 顾珏反唇相讥：“要是你们不作妖，我的日子还能过的更安心些。” 白明山在四周转了一圈，说道：“你以为我想到京城里来？前任门主跟云南王是故交，他在去世之前留下了遗愿，我也没有办法不听。碎星门远在塞外，来一次京城，我们要损失多少人力物力，大人知道吗？” 顾珏紧了紧大氅，似乎有些不耐烦：“我倒是从来都不知道，你竟然是个守信之人。” 白明山笑道：“顾大人，虽然我知道你的秘密，但是你何必对我如此敌意呢？我们可不是敌人。而且，我这里，还有一件顾大人感兴趣的事情。” 顾珏剑眉一挑，似乎来了兴致：“哦？什么事情？说来我听听？” 白明山揉了揉自己的脸：“可是我我的脸肿了，说不清楚话，而且，这里也太冷了。” 顾珏从怀里扔出来一瓶药。他转了身，在白明山面前引路：“走，到园里说，我还可以给你沏一杯热茶。” 两人到了园内的一处屋内坐下。顾珏亲自掌了灯，看着白明山在镜前换药。他忍不住讽刺道：“你是女人吗？这么在意脸？” 白明山却好像早就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冷嘲热讽，根本没有生气：“我这张脸，可是迷倒了不知道多少男男女女。”白明山把药膏抹在脸上，闻着熟悉的香味，忽然说道：“你记不记得，你以前也给过我这种药。那个时候，我以为我们已经可以成为结拜兄弟了。” “不记得了。你要跟我说什么，就快点说吧。”顾珏默默端起一杯茶水。 白明山也走了过来，坐到顾珏对面。顾珏想到刚才的话，忽然露出一个有些恶毒的笑：“说起来，你说你这张脸迷倒了不知多少男男女女，也包括郑玄吗？” “郑玄喜欢谁？难道你不知道吗？” “不想喝茶就滚蛋。” 白明山用手支着下巴，在烛火下，他鬓边的那些白星和眼角的细纹却都不见了，俨然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样貌。他说道：“云南王前些日子死了一个女儿，你知道吗？” “知道。” “我派人去查了一下，那个女孩是云南王的嫡女，从小金尊玉贵着长大的，听说云南王疼她疼的跟眼珠子一样，后来荣王为了逼说出云南王派人进京的目的，就把他这个唯一的女儿抓了起来，可是云南王却跟本毫无表示，就连把她女儿手脚都剁了下来，他还是什么都不说。最后他女儿被活活折磨致死，云南王竟然还吃了这个哑巴亏，自己上表对皇帝说，她女儿是暴病而死，你说，这种连亲生女儿都不在乎的人，他还会在乎什么？而且，他知道皇帝不会给她做主，连表都没上。” 顾珏听完了白明山说的这些话，神色却越发严肃起来。他缓慢地说道：“这种连亲生女儿都不在乎的人，大约只有最核心的利益和他自己的生命可以触及到他。影响到他。不过，既然出了这种事情，荣王殿下为何不亲自告诉我，反而要你去查？” 白明山回道：“这个看法，我同意。至于荣王为何没有亲口告诉你，而是要我查出来，大概是因为，这件事他没有办好吧。” 顾珏看着他，狐疑道：“我记得，你从前不是跟这个云南王交往密切吗？现在怎么了？不打算再跟他继续合作下去了吗？” 白明山摆了摆手：“这种人，跟他合作，不就是与虎谋皮？我还没有傻到那个程度。而且，跟云南王的旧情，是老门主留下的，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不去反对他，留他个情面也就完了。” 顾珏回道：“那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白明山眯起眼睛，靠近了顾珏一点，说道：“我告诉大人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大人能不能也答应我一件事。” 顾珏挑眉道：“你说说，只要不是太过分，我就会答应你。” 白明山道：“既然顾大人都这么说，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郑玄想要见若儿一面。” 顾珏的眼神立刻变得危险起来：“你的右脸是不是也想被打肿？” 白明山站了起来，有点慌乱地说道：“你别多想了。他只是想见若儿一面，不会做什么的。你要知道，郑玄是碎星门的少主，我不能不多给他些面子，他的要求，我也不能次次都不答应吧。” 顾珏抬起眼睛：“那你为什么不能劝劝他，让他不要总是觊觎别人的东西。这件事情，我办不到，你换个要求吧，哪怕你要三万两雪花银我也会送给你。” 白明山回道：“我说雪嵩，你这气量还能不能再小些了，要是郑玄和若儿真的有什么，还轮得到你吗？而且，他真的只是见一面，说几句话，没有什么别的要求。” 顾珏表情冷硬，显然还是不同意的。白明山只得再次道:“而且，如果你答应我的话，我还会告诉你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雪嵩，只是一件小事，若儿的为人，你应该相信。而且，难道你不也想着，等到云南王认罪之后，你和若儿好过上安生的日子吗？” 顾珏没有回话。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珏才说道：“只是见一面？” 白明山马上答应下来：“只是见一面，我用我的人格担保，绝对不会有其他的情况发生。” 顾珏重新又把那杯残茶端起来：“你的人格还真不值钱。” 白明山看到顾珏放缓了神色，就说道：“说起来，咱们两个是同辈，若儿是我的外甥女，那也就是你的外甥女，你娶了自己下一辈的小姑娘，满京城里的人不会说你，老牛吃嫩草吗？” 顾珏翻了个白眼：“我不是老牛，若儿倒是嫩草。当初不是你们这群不要脸的老头子非要抢着我的头卖了一辈，我有什么办法？” 白明山“啧啧”两声，继续道：“你这个人可真是个白眼狼，当初要不是我找人护着若儿还有我妹妹，她们两个或许早就遇到危险了，哪有你今天美人在怀的幸运，你不感谢我，还敢骂我是老头子？” 这话把顾珏逗笑了。不过，他还是警觉地问道：“说起来，那个郑玄不会还对我家若儿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白明山又重新上了一遍药，脸颊的红肿消失了。他诚实地回答道：“这个我不知道。不过，雪嵩，你下次能不能别再跟我动手了，我可是碎星门的门主，你让我顶着张肿脸，让我怎么回去见我的属下？” 顾珏想了一会儿，用手支着下巴，轻声说道：“不好意思。你跟云南王一起入京，而且现在抓到的很多细作，又是你们碎星门的手艺，我难免会在意些，而且，你老是在若儿眼前晃，我心里看着烦，所以心里难免不快活。要是下手重了，你也别见怪。不过说起来，我倒是想问问你，你真的想把碎星门交给那个郑玄吗？” 第56章 白明山抱着双臂：“最近高手是越来越少了。郑玄的武功，你是知道的，天底下只怕也找不出十个如他一般的高手，你跟他交过手，这个你知道。” 顾珏反驳道：“我并不是说他武功不好，只是要想做的门主，只有武功，只怕不够吧。才学和胆识也是真正需要的。”说罢，他又扫了白明山一眼：“当初你以一己之力，逼迫老门主传位与你，只要要有如同你一般的才学和胆识，才能做的碎星门的门主，郑玄，不过就是个武夫，把碎星门交到他的手里，你以后能放心？” 白明山坐了下来，那张一直带着明亮笑容的脸上却忽然露出了愁苦的神色：“你是知道我的为人的。我从一开始也不是这样。人啊，总是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选择，而面临这些选择的时候，又会经历很多的痛苦和挣扎。有的泥潭，只有自己一脚踏进去，才会成长。不然，别人就算说再多，也是没用的，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清楚。” 顾珏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了窗外。天色已经微微泛起鱼肚白了。他看着窗外的丝丝亮光，说道：“好了。你该回去了，我也要回去陪若儿。” 白明山也没有多留，直接转身离开。顾珏返回暖香阁，在外面把身子坐暖了之后，才脱了大氅躺在床上，伸出手小心的拥抱温青若。看着她恬静的睡脸，顾珏忍不住用口型说了一句：“对不住。” 不过正在安眠中的温青若却并没有听到这话。似乎是在睡梦之中感觉到了自己夫君的体温，她不自禁地凑过来，紧挨着自己，香甜的睡着。顾珏也伸手搂住她，但那对薄唇却紧抿了起来。这些天，他对温青若做的事情，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还好，这些事情，她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了几天，这日早起，顾府那边传话来说安陵太君的病好了，这些日子也能起床了，因为有点想念温青若，就让她过去看看。这个婆母确实不是个多事的，如今这么多天才有这一个吩咐，又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温青若自然欣然接受，吃过早饭就往顾府去了。 谁知道当一进门，她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了。安陵太君十分严肃的坐在花厅中间，顾大夫人和顾二夫人左右两边，一人一个，最重要的是，花厅中间，还站着一个身穿黄色棉布衣裙的女子。虽然算不上是绝色，照着自己的外貌也有不小的差距，但端地也算是五官清秀了。 温青若摁住心中有些翻涌的情绪，面色如常地行礼坐下，问道：“婆母的病好了吗？最近事多，没能在婆母身边侍奉汤药，是儿媳的不是。” 安陵太君回道：“这有什么？你们年轻小夫妻刚成婚，事多不过来也是正常的，我怎么会因为这件事说你呢？对了，今天叫你过来，是你大嫂有话跟你说，你听她告诉你吧。” 温青若的颊边露出一抹微笑：“大嫂有何吩咐，告诉弟媳就是。” 顾大夫人倒是难得地笑着说道：“这个丫鬟，是我房里的，是府里的家生子，叫香蕊，平时最是温柔和顺的，而且你看她的面相，也是个好生养的，不如你就把她带回你们园里去，放到五哥儿房里，做个妾室或者通房都好。你说怎么样啊？” 温青若听了这话，却只是笑了一下，并不作答。顾大夫人最看不得她这个样子，就讽刺道：“你怎么不说话？难道对我的安排不满意吗？说起来，你跟五哥儿结婚也快三个月了，到现在肚子也没动静，我也是为了顾家的子孙后代着想。” 听了这话，温青若的笑容却更大了。她用温柔好听的声音说道：“虽然我和夫君成婚的月数并不长，就算我现在没有身孕，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且我身子也是好好的，将来肯定会为夫君生下孩子。虽然大嫂把香蕊姑娘送给我是好意，但是恕我说句直接额话，要是这姑娘是别人送的，我或许还会收下，大嫂送的，我绝对不要。” 这话一说，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顾大夫人率先反应过来，生气的指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也太目无尊长了！” 安陵太君也在严厉地看着她。不过温青若虽然有些后悔刚才的语气和态度，却并不后悔做出的决定。就这么没说几句话的空当，她忽然发现那个香蕊已经装起可怜来了，一看就是个会来事的。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自己就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咽了咽口水，只得又换了一个笑脸，说道：“婆母误会了。但是大嫂的礼我不能收，这位香蕊姑娘，也进不了我的屋子。前段时间，玉景园里赶出去了大批仆人，本来媳妇想着，顾着大嫂和我的颜面，不想说太多，不过现在是真的没办法，只能撕破脸皮了。” 安陵太君探究般的目光看了过来，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温青若站了起来，正声回答：“从前我园里有几个特别不懂事的仆人，园子里的活不好好干，天天就知道挑唆主子，在仆人堆里吆五喝六，要不是因为他们几个耽误了时间，我只怕早就可以尽孝在婆母跟前，侍奉汤药或者做些杂事了。本来这几个仆人当初都是大嫂子派来的，媳妇也不好多问，谁知道只是粗粗审了一下，人家就招供，说都说是大嫂子指使的。” 顾大夫人挺直了身子，疾言厉色道：“怎么？五哥儿媳妇，你这话的意思是，我要害你？” 温青若立刻道：“可不敢说是大嫂想要害我，如今不要香蕊姑娘，其实我也这是为了大嫂您考虑的！那些下人说的话自然不能全信，但是若真的像您这般，三五日就往我园子里塞个妾室通房的。我不说，但不保证其他的下人就不说。” 安陵太君神色微变，低声道：“五哥儿媳妇说的也有道理。” 顾大夫人继续道：“婆母，那难道就让五哥媳妇这么顶撞哥嫂，您也不管管吗？” 温青若听了这话，就主动地站起来，在安陵太君和顾大夫人面前各自行了一个礼，恭恭敬敬地说道：“我自知不足，还请婆母和两位嫂嫂惩罚。” 顾大夫人冷哼一声，说道：“五哥儿媳妇还真是张弛有度，得了咱们五哥的真传，这自己请罪，可比别人降罪要轻松的多了。” 顾二夫人实在忍不住了，她小声说了句：“大嫂，咱们还是别太为难五哥儿媳妇了。” 顾大夫人“啧”了一声，温青若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虽然从前对安陵太君了解的比较多，但是因为现在的爵位是在顾硕手里，所以这顾府竟然是顾大夫人当家，安陵太君早就不知道被架空到哪里去了。 不过温青若却并不怎么怕她。因为比起自己从前在温家那位擅长笑里藏刀的嫡母来说，还是差了一些。所以温青若倒是忽然怡然自得起来。她曲着身子小声说道：“还请大嫂责罚。” 顾大夫人一向不喜欢顾珏。没想到现在顾珏娶了个夫人，还是个妖精似的人，一点都不省事，让人真是不好下手。如今有机会，还不如好好搓搓她的锐气，也许之后她的性格就能放软些，也就能听话了，就像现在的顾二夫人一样。 所以她直接道：“那就从明天开始，你每天晨时到我的屋前站一个时辰，要站七日，七日结束之后，这件事就算过了。” 站一个时期这种事情，其实对温青若来说确实是小菜一碟。虽然料到来日受罚的时候顾大夫人身边的人肯定会有人刁难她，不过那也不算什么事情了。比起让这个什么红蕊进玉景园，简直不值一提。 安陵太君许是头疼还没有完全好，这时候又捂着额头，说道：“既然你大嫂这么说，那就按照她说的办吧，不过五哥儿媳妇，我还是要嘱咐你一句，尽快给五哥生个孩子，这才是最要紧的。不管是男是女，这样也好对得起他死去的父亲。” 温青若被说中了心事，虽然有点不高兴，但是却跟本不敢在安陵太君面前表现出来。她笑了笑，说道：“青若谨记婆母教诲，不过婆母还是要摘顾好自己的身子，这是要紧的。” 散了之后，温青若照例往玉景园里走，走在路上，她看到了顾二夫人。温青若眨眨眼睛，追了上去。顾二夫人看到她，倒是一脸歉疚的表情，说道：“五哥儿媳妇，对不起，今天我也没能帮上你的忙。” 温青若笑了笑，说道：“不怪您，今天大嫂本来也没有给我留后路。不过在得罪她和得罪我家大人之间，我还是选择得罪她吧。” 顾二夫人回道：“得罪你家大人，这话从何说起？” 温青若看着自己的手指：“我夫君不喜欢胖的。” 第57章 顾二夫人却并没有因为温青若的调侃而笑起来。她担心地问道：“可是青若，一天一个时辰，这时间可不短，而且，大嫂那个性格，肯定会找她手底下的仆人刁难你的，你要小心些，不要跟她正面纠缠，毕竟在这顾府里，还是她当家。” 温青若想了想，说道：“我最多只是每天受一个时辰的委屈，可是二嫂你，却比我可怜多了，毕竟你可是在这个府里受了十多年的委屈。” 顾二夫人咬了咬嘴唇，不再说话了。温青若歪头看着她，说道：“不过要是二嫂有一天不能忍受了，可以来找我，我如果能帮您，一定会出手相助的，你放心吧。”温青若说完，又抬起手，看着自己食指上精致的猫眼石戒指。 顾二夫人却忽然警觉起来，在四下扫了一圈，说道：“五哥儿媳妇，你还是小心些吧，别那么大声说话。” 温青若笑了起来：“二嫂，你怎么这么小心，大嫂又不是个夜叉，有那么可怕吗？” 顾二夫人没说话，只是转过身，拉着温青若往回走了几步，伸出手来，往游廊那边指了一下。温青若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继而就愣住了。她发现两个小厮正抬着两具盖着白布的东西，正从垂月门里走出来。温青若定睛看过去，那两具盖着白布的东西，可不就是两具尸体。她也忽然觉得有点紧张起来，忍不住问道：“这是两具尸体吗？怎么死的？” 顾二夫人皱着眉头，说道：“一个是因为打破了大嫂心爱的花瓶，被活活打死了，还有一个，因为和大老爷的关系不怎么清楚，因为是有头有脸的，她又怕落得个善妒的名声，所以就没直接打死，而是把人捆在柴房里，但是却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昨天晚上发现的时候，人就已经断气了。” 温青若确实有些惊讶了。毕竟这种世家大族的仆人，也都是有头有脸，叫得上名号的，而且人命关天，这么两条人命在顾大娘子的眼睛里，估计连两条狗都不如。就这么轻易地把她们杀死，头一个还只是因为打碎花瓶这种小事。也怪不得顾二夫人会害怕，如果把这种人逼急了，不管是谁，她或许都会痛下杀手。 温青若看向顾二夫人，忍不住问道：“所以，这些年，大嫂杀了多少人了？” 顾二夫人皱着眉头回忆了好久，说道：“不知道。我也没有数过，但是总不少于数十个人。” 温青若想了片刻，说道：“那婆母也不管吗？” 顾二夫人回道：“老太太这些年来身体不好，所以府里的大小事务都是大嫂在管，虽然也让我帮过忙，但都是一些小事。就连上次往玉景园派人的差事，也不是我插手的，我也知道那些人是不好开交的，但是大嫂都那么决定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温青若调转了步子，继续往外走。顾二夫人照例去送她。两人一面走，一面继续聊天。温青若也问出了自己疑惑的事情:“听说大哥身体一直不好，现在治好了没有？怎么没找些妥当的太医来看看。” 顾二夫人回道：“不是。大老爷的病是陈年旧疾，从成婚之后，没几年就开始生病了。而且他还沉湎与九色，这么多年也没有改掉好色的习惯，所以就算好药吃的再多，也没有只不过就是拖着罢了。作用没有那么大，而且，夫人那个性子，只怕有的时候，就算大老爷想好，她也不想让他好吧。” 温青若听完这篇话，心下暗叹。看来顾二夫人虽然是个胆小的主儿，但确实是个心细的人，看来顾大夫人做的那些脏事，她确实知道不少。温青若想了想，顾二夫人似乎还没有完全信任自己，不过也没有关系，要取得这种人的信任，她还是有绝对信心可以做到的。而且，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能操之过急。顾二夫人把她送到了门口，就要转身离开了。 温青若想了想，还是把自己想说的话问了出口。她叫住了顾二夫人，说道：“二嫂，有时间的话，带着扬哥儿到我们玉景园来吃饭吧。夫君从外面酒楼里买了两个新厨子来，做的一手好菜，不知道二嫂愿不愿意赏脸呢？” 顾二夫人咬着嘴唇，似乎思考了很久，但是看着温青若自信满满地表情，她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好，有时间我会带着我儿子去的。” 温青若淡淡一笑，转身离开的。她穿了身象牙白色的蜀锦长裙，外面罩着一件鹅黄色长衫，头上戴着赤金玛瑙首饰，看上去娇俏极了。顾二夫人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又想到，她前段时间赶走了恶仆，今天又拒绝了红蕊，虽然已经把顾大夫人惹怒，但是顾大夫人却在这个温府庶女的身上栽了两次跟头了。 温青若信步走到了玉景园内。她看着工匠们在那里栽种梅花，想起明天还要去顾府受罚的事情，心里忽然又有些不快活了。这时候，温青若的心里又开始默默想道，当初顾珏嫁给自己的时候，跟自己承诺的是，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可是怎么他温青若嫁过来到现在，都已经遇到好多次事情了。想到这里，她就皱起了鼻子，觉得有些不开心。 但是转念一想，温青若就又惊讶于自己的幼稚了。这可真是的，或许顾珏真是是把她给宠坏了，现在她只要受了一点委屈就想要跟顾珏倾诉，想要他的安慰和拥抱，想要让他在自己的耳边说一句：“若儿，你受委屈了。” 仔细回忆一下，这是自从娘亲去世之后，第一个让她产生强烈依赖感的人。即使顾珏身上有很多秘密，即使他有黑暗的过去，即使他经常又最为严酷的手段对付那些不听话的人，温青若却还是想依赖他，想要让他陪在自己身边，想要跟他并肩而立。真是不知道是怎么了。 这个时候，彩霞的一句话却打断了温青若绵密的思绪：“夫人，要是依着奴婢的法子，大人回来了之后，就把今天大夫人刁难你的事情告诉他，她可是对您最好的，知道您受了这委屈，还不把那个什么大房都掀翻了？你就不用再去那个什么鬼地方站一个时辰，这么长时间了。” 彩月也在旁边不住地点头。温青若听完这话，立刻打断道：“不行，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告诉夫君。他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知道我受委屈，肯定回去那边找大夫人理论，要是去了，大夫人倒是没什么，可要是让婆母知道了，她肯定要说我多事的。我要是在她的心里印象不好，以后跟顾府那边，矛盾肯定会越来越多，日子就更难过了。” 彩霞感叹道：“哎，大人要是知道夫人对她这么好，估计都会感动地流出眼泪来吧，只是夫人您却从来不告诉他这些。” 温青若微笑着回道：“横竖我们是一辈子的夫妻了，很多事情，也不是做了就要说的。我讨厌在别人面前把自己都剖干净，总要给自己留点余地吧，即便是夫妻，也该是如此。娘亲当日不就是这样，她那么信任父亲，信任到什么都不想要，孤身一人走进相府，可是结果怎么样呢？” 这个时候，拿着衣服盆子的许嬷嬷和苏妈妈从那边走了过来。许嬷嬷看到温青若，就关切地问道：“夫人，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温青若就把刚才发生在顾府里的事情都告诉了两人，不过也嘱咐了他们，千万不要告诉顾珏。两人也都答应了下来。 -- 随着高家的倒台，温若甫和高氏的感情也彻底走到了终点，温若甫现在面对高氏的时候，心里也只有厌恶。所以他就把高氏直接交给了顾珏，让他来拷打审问。顾珏也听温青若说了不少高氏刁难她的事情，对这个女人也是讨厌的不行，而且，他这种人也根本不把其他人的眼光放在眼里，也根本就没有把高氏当做自己的岳母。 所以该加的刑罚，该动的手段，他一样都没有落下。虽然顾珏自己没有亲自看刑，不过三天之后，他拿到的那张状纸，还是让他很不满意。因为高氏承认所有的事情，却唯独不承认在信纸里下毒，把温青若的生母白姨娘毒死的事情。顾珏有点生气，他把师原叫了过来，两人一同到了高氏受刑的地方。 高氏现如今已经全然没有了当日温家主母的气派。更何况现在温若甫的休书已经下来，她顶多算是个弃妇，也根本算不上是温家人了。这一纸休书似乎抽走了高氏所有的精气神，让她一下子变得形容枯槁了下去。 顾珏赶到的时候，高氏还处于昏迷的状态。顾珏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师原直接舀了一瓢凉水，冲着昏迷的高氏迎头浇了上去，高氏被冷水一激，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58章 顾珏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他现在觉得有点累，解决完了高氏的事情之后，他决定回到玉景园，搂着温青若好好眠一眠。高氏这种有气无力的样子让他心烦，所以他又吩咐师原给高氏喂了些可以帮人把精神暂时提起来的药物。 这药果然是管用的，高氏虽然身体疼痛，但是却很有精神，她的脸上满是血痕，但还是用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顾珏，嘲讽道：“看啊，这就是我的好女婿，派人给自己的岳母上刑，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顾珏用手支着下巴，牢房里的血腥气味和高氏的嘲讽没有让他在意半点。他伸手晃了晃手里的状纸，问道：“这就是你的招供吗？” 高氏吐了一口血沫子：“该说的我已经都说出来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不如给我个痛快吧，反正我们高家都折在你和那个小贱人手里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还想让我承认什么？” 顾珏冷冰冰地说道：“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出言不逊。我有一千种方法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高氏回道：“那你还啰嗦什么？你想做什么，想问什么，直接开口不就好了？” 顾珏起身，走到高氏面前站定，问道：“你是个聪明人，难道会猜不出我想要你承认什么？我夫人的生母，是不是你指使人下毒？” 高氏瞪大了眼睛：“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承认！” “你可真是死鸭子嘴硬。师原，给她上夹棍吧。” 师原立刻上前动刑，顾珏就在这此起披伏的，杀猪般的惨叫中用手支着下巴，闭目养神。但是却没想到，高氏的十个手指都被夹肿了，鲜血直流，她还是不肯承认是自己在信纸里下毒，致使白姨娘死亡。 顾珏无奈地睁开了眼睛，放低了声音向师原道：“你先下去吧，我有些话要对她单独说说。” 师原果然很快离开了。顾珏看着她，说道：“岳母大人，我忽然发现，你这个人还真是顽固，你这般谋害官眷，害死朝廷命官的子女，朋扇朝堂，左右不该左右的婚事，光是这些罪名，就已经够你上断头台了，难道还少这一道罪名吗？要我说，你要承认就是了，你也上了年纪了，何必要受这些罪呢？给自己留个全尸不好吗？” 高氏却忽然冷笑了起来，露出带着鲜血的牙齿，她把肿的如同萝卜般的手指放在粗布衣裙上，说道：“我还是那句话，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我就不会承认。不过说起来，顾大人，你为什么这么想让我承认害死那个老贱人的事情？该不会，是你知道内幕吗？” 顾珏却一点也没生气。他凑近了高氏一点。即使是在这样肮脏的牢饭里，他的那件象牙白色兔毛长衫也是纤尘不染。他似乎又笑了，眼睛弯起，风流万种的样子：“你这个人，确实有点小聪明，可是又不够聪明。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我让你承认，是为了你考虑啊！” “你疯了吗？说什么瞎话呢？” 顾珏眯着眼睛，语气里满带着循循善诱：“你想一想，如果你不承认，那我们就要继续查下去，你说，我会不会怀疑你的儿子温知新，还有你的女儿温青湘身上。特别是温青湘。她那么恨我夫人，当初她一回来，温青湘不知道给她使了多少绊子。既然这件事情不是你做的，那不如，我找个时间拷问拷问她好了。” 高氏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她拼命地扭动着身体，威胁道：“你敢！你敢动我的儿子和女儿？你要是敢伤害他们一根汗毛，我一定让你后悔！” 顾珏就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发疯。过了有一会儿，高氏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其实你也不敢吧，我女儿可是瑞王妃，你敢动她，不就是跟皇帝过不去吗？” “陛下连瑞王都不在乎，难道会在乎一个瑞王妃吗？更何况，瑞王殿下现在跟她的感情也不好，你觉得，他能保护她到什么程度，又能保护多久？你不如猜猜，要是她把你受的刑罚都受一遍，她会怎么样，会不会，比你现在还惨？”说这些话的时候，顾珏的脸上一直带着微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简直跟幽深寒潭里的毒蛇没两样。 高氏只觉得，这样的眼神，比所有的毒药和板子都让她害怕。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不太清楚的脑子里翻涌过无数的情绪。如果自己不认，顾珏和温青若这两个心硬如铁的人，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她抓进来审问的。而且前些天她又听人给她传话来说，温青湘和瑞王殿下的感情确实不好，而且，瑞王还跟一个青楼女子打的火热，女儿就因为这件事情已经跟瑞王吵架过几次了。 难道，真的要这样吗？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也要让温青湘和温知新经历吗？高家和她已经废了，难道还要把她唯一的儿子和女儿拖下水吗？ 但是她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想要反将一军：“顾珏，你以为那个小贱人和那个老贱人有什么好的吗？你有多了解她们，你知道她们是什么样的人吗！我告诉你，温知新和温青湘，是我的亲生骨肉，人人都有骨肉之情。只要你可以放我一马，我决定可以给你很多好处。还有，还有我的儿子，我的女儿，他们都可以帮你的！我的孩子，他们绝对不能损了名节，绝对不能失去幸福的生活！顾珏，真的，你可以相信我！” 顾珏听了这话，却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实在太大，在高氏惊讶的眼光中，他忍不住都把嘴巴捂住了。直到笑够了之后，他才正色说了话。那神情严肃的样子，好像刚才都没有笑过似的。 “好个亲生骨肉，好个骨肉之情。那我问你，你当初害死若儿生母的生母的时候，可曾想过，她也有骨肉之情。她躲在黑夜里哭的时候，你又在干嘛？你又在干嘛？在数钱？在喝酒？还是在谋划这怎么往上爬？你找无赖把她堵在小巷里，想要损她名节的时候，可曾想过，她也是清白的女孩。你欺负她在相府孑然一身，就打算让她替你大女儿嫁给我这个“活死人”的时候，你又可曾想过，她也想要幸福的生活？” 第59章 温青若本来还想着，今天顾珏回来之后，还要跟他撒撒娇，说说自己的委屈，可看到顾珏累成这个样子，自己便是有十二分的委屈，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只能让顾珏枕在自己的大腿上，沉沉地睡去。 温青若抚摸着顾珏的头发，心里也在疑惑着，要不然明日还是多劝说顾珏把自己的活多分给手下的人一些吧，省的自己这么累。本来顾珏起先告诉自己只是小睡片刻，但是他可能是太累了，就一直没有醒过来。温青若把他的衣服都脱下来，自己沐浴了之后，才躺倒在床上。不过在睡觉之前，温青若还是想到，还好今天顾珏回来就睡着了，要不然自己或许真的会说出来，把今天自己在顾府受委屈的事情说出来。。 想到这里，连温青若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向自诩为成熟冷静的她，最近却变得越来越像一个小女孩了。 --橘子 “若儿，从今天开始，我估计要有几天不能回来吃午饭，前面的事情太多，你能不能去掖庭狱给我送午饭。”用早饭的时候，顾珏在温青若身边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当然可以。”温青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你不害怕吗？”顾珏几乎是立刻就自然而然地问道。 温青若把精致的腰带围在顾珏的细腰上。她心里有些庆幸，还好顾珏是在她被罚七日之后提出的这个要求，要不然她每日都在大夫人的房门口耽误一个时辰，可哪里有时间去给在牢房里做事的自家夫君送饭呢？ “我要是害怕，我还会嫁给你吗？早就习惯了。”温青若不太轻柔地把顾珏的身子转过来，帮他系上衣袖上的带子。 顾珏的眉头皱起，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不害怕呢？” 温青若并没有读出顾珏话里的其他的意思，只是平静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天性吧。或许是在乡下生活的久了，农人经常杀猪宰羊，你知道的。” 顾珏很想告诉她，这跟温青若从前经常在乡野里看到杀猪宰羊什么的根本就没有关系，唯一有关系的只是，这确实是天性。她的曾外祖父，外祖父，舅舅，娘亲，都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手，无一例外。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娘亲抛弃所有，想要过上普通人的日子，她或许也不会有今日吧。 顾珏忍不住想，温青若有一个冷酷杀手的所有特点，冷酷，决绝，不服输。只是没有功夫罢了。这么一想，他心里有忽然忍不住遗憾起来。如果白明月没有放弃自己原本的生活，而是把温青若带在身边，一直抚养，她或许能成为那个顶尖的杀手。至于那个什么郑玄，也不必成为碎星门唯一的少主了。 可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不就不能遇到温青若也不能娶她了吗？想到这里，他又忽然觉得无比遗憾，不再往下思索了。 直到温青若柔软的吻印在他的左边脸颊，顾珏坐上马车的时候，他却又不受控制的想起来。或许也不是吧。如果温青若是名震江湖的杀手的话，他们的相遇或许还会更早一点，或许会在他在塞外的那几年，或许温青若会在他被马匪用绳子拉在马后拖拽，想要把他活活拖死的时候跟白明山一起出现，然后搭救他。 或许她会在那支利箭射穿自己最好兄弟的胸膛前把他们两个都救下来呢。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会在那时候就把温青若放在身边，或者让她在自己的羽翼下长大，然后，一切都会跟今天一样。可惜的就是，温青若不是个杀手，人生也没有如果。 那些昏暗苍白的过去，已经被埋藏在岁月的长河之下。顾珏从未对温青若提过只言片语。温青若不问，他不说，他们就这么心照不宣的装傻。本来以为时间过去的够久，他已经快要淡忘了，但是，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境里的场景却在不断地提醒着他，他永远都不会忘。 顾珏不喜欢杀人。所以在每次杀人之后，才会觉得格外疲惫。他是顾老侯爷最疼爱的小儿子，是高门贵人，不是一个刽子手。可是所有人却都把他当成刽子手。一面害怕着她，一面却又想跟他套近乎，希望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 只有温青若不一样。她似乎从来不想从顾珏这里得到什么，只是像寻常的妻子一样，等他回家，陪他吃饭，聊天，睡觉。所以顾珏也从来没有动过想要利用温青若的心思，可是，有的时候，他却不得已。毕竟，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权势和地位，一点差错也出不得。不过也无妨，等到这段日子过了之后，他自然会好好弥补温青若的。 到了掖庭狱，顾珏又熟练地在牢中穿梭起来了。师原自然知道大人担心的时候，急急忙忙地状纸奉上：“大人，高氏已经签字画押了。” 顾珏也没看，只是问道：“怎么，她承认白姨娘死亡之事是她害的了吗？” 师原淡淡回道：“是。她已经承认了。不过……” “不过什么？” “高氏许是挺不过受刑，昨天画押之后，今日早晨给牢房送饭的捕快看到，人已经断气了。” “死了就死了。中午的时候，找人抬出去拉到城外的乱葬岗就是了。” 师原忽然有些纠结了起来。毕竟高氏现在虽然已经不是温府的主母了，可到底也是现在顾珏夫人的嫡母，要是人的尸体就这么从掖庭狱抬出去，被别人看到议论起来，难免会对大人的风评有所影响，所以，他还是疑惑着开了口：“大人，要不然还是找人去温府那边送信吧，高家不愿意收尸，温家不是还有高氏的一儿一女吗？或许他们是愿意的。” 顾珏的脑海又想起了那个对自己十分敌意的大舅哥和那个十分虚伪做作的温青湘。他自己是十分讨厌跟他们这两个人说话的。不过既然师原是为自己考虑，那也不好太拂了他的面子。所以就有些随意地回道：“好，那你就派人给温府传个话吧，如果他们愿意过来就让他们过来，如果不愿意那就算了，直接丢去乱葬岗。” 最近玉景园里新买来了两个厨子，手艺都不错，温青若看着她们做了两个菜。前几日每天在顾大夫人门口站一个时辰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在一个时辰结束以后就直接转身离开，而是留在顾府里，伺候她还未病愈的婆母。安陵太君对于温青若的细心和忍耐初时惊讶，后来就变得愧疚了。其实她不是不能说情，只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好再去管当家人的事情。 温青若也在这短短七天的相处之中，更加了解了安陵太君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性格强硬，但那都是对外人，回到家里的时候，面对自己的亲人，她总是软的几乎没有底线，什么都可以摁下，什么都可以忍受。也难怪顾大夫人会是今天这个性格，那么顾珏小的时候，因为他这位大嫂和这种母亲，只怕受了更多的委屈。 难怪他小小年纪就要去塞外了。温青若对这顾府里的人，除了顾二夫人还好之外，其他人自己都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夹杂着恨意，简直对顾大夫人就更看不惯了。如果不是因为他，顾珏没准现在会成为一个临风床下乖巧读书的夫君！ 温青若又自己亲自下厨做了两个小菜，放进食盒里，坐着马车往掖庭狱里去。她从没去过那个地方，不免有些紧张。到了角门口，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正等在那里，温青若也不知道她是谁，也没打算跟他打招呼，就提着食盒往角门里进。谁知道那男子却走到了自己面前行礼，开口就叫道：“夫人，大人让我过来等您的。” 温青若这才明白了，这人或许是顾珏手下的人。她就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说道：“多谢你，大冷天还出来等着。” 师原比顾珏还不爱说话。他只是带着温青若走了进去。说是掖庭狱，其实就跟大理寺差不多，正门口两个巨大的石狮子，里面是铺设干净的石头路面，还有一座漂亮的正房和两间偏室。两边有数十个守卫，都带着佩刀。温青若跟在师原身后，奇怪的，她倒是一点也不害怕。 师原带着掖庭狱门口，然后指了指那道关着的铁门，说道：“夫人，请在这里等一下，属下去叫大人出来。” 温青若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彩霞和彩月，说道：“你们两个在这里等着吧，大人，我跟你一起进去。” 师原有些惊讶，毕竟女子们都是害怕牢狱这些的。但是夫人提了要求，他也不能不听，所以就带着她一块进去了。谁知道刚进门，温青若就闻到了阵阵混合着鲜血的难闻气味，这让她有点难受和恶心，不过想想顾珏每天都在这种环境下生活，她就忍下来了。 第60章 几个下人正在用推车往外推着带着血的干草。不过这牢狱里面的景象却并没有像温青若想象的那么可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珏是个爱干净的人，牢里的地面十分干净，显然是每天都有人洗刷的。掖庭狱里面并不是很大，牢房也不多，但是温青若却知道，这里面关押的都是重要的犯人。所以，她也在留着心，谁知道会不会看到高氏呢？ 师原走在温青若旁边，提醒道：“夫人，大人刚在审问犯人，所以在最里面，您小心些。” 温青若笑着回道：“无妨，我不害怕，也就是想看看。” 顾珏在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里。血腥味淡了不少，师原敲了敲门，从里面传来了顾珏的声音：“进来。” 师原推开门，温青若立刻跟了上去。屋内点着灯，地上还带着丝丝血迹。温青若心里一惊，立刻抬头去看，顾珏脸色发白，脸颊上也沾着血，但那显然不是他自己的。 顾珏当然也看到了温青若，他惊讶道：“若儿，你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 温青若扬了扬手里的食盒，说道：“当然是给你来送饭的。不过你在这里，应该吃不下去吧，早知道我就不拿进来了。” 顾珏转头淡淡向师原道：“你先出去吧，我和夫人在这里就好。” 师原应了一声，直接转身离开了。顾珏面上挂着淡笑，问道：“敢进来吗？” 温青若直接走了进来，小声说道：“这有什么？我每天跟你躺在一张床上，难道还怕这个？” 顾珏走到她面前，直接在她身后关上了门，说道：“好啊，那就进来吧。” 温青若摸了摸鼻子，踩着地上的丝丝血迹进屋了。顾珏坐了下来。温青若把食盒放在桌上，开始四处找水盆。因为她发现桌子上也有血迹，想把它擦干净。不过顾珏却好像并不在意似的。他打开了食盒，把饭菜一样样地都放在了桌上。温青若有点惊讶：“这房间里有血腥味，要不然还是去外面吃吧。” “不必。擦擦就行了，下午还有事呢，出去也是麻烦。就在这里吃吧。” “这样也好，那你等我擦擦。”温青若说完，就走上前来，用沾湿水的毛巾把桌子仔细的擦好。血腥味淡了一些，但还是有。温青若走回到铜盆前仔细地找了片刻，发现还有皂角粉，这就好办多了。她有用皂角粉洗了一遍抹布，然后再次擦了遍桌子，血腥味几乎要没有了。 温青若端着带血的水盆，然后拿着那把疑似是拷问凶器的东西，出门去看到了一个空牢房，然后把谁泼了进去。想了很久，还是用布擦了擦匕首，把脏布也扔了进去，匕首还是自己揣到怀里了。 再次回到屋里的时候，顾珏已经沉默地吃饭了。温青若脸上带着淡笑，责备道：“都不知道等等我，你自己倒先先吃上了。” 顾珏惊讶起来，说道：“若儿，你不必。” 温青若已经坐了下来，伸手问顾珏要筷子：“你也太小气了吧，我辛辛苦苦给你送饭过来，你连口吃的都不愿意分给我。” 顾珏有些急切地辩解道：“不是的，我只是觉得，你不习惯在这里。” 温青若已经大刺刺地把筷子夺过来，说道：“没事，我不觉得有什么。” 顾珏有点无奈地笑了两下，把筷子放在了温青若手上。两人就坐在这个昏暗的房间里吃午饭。虽然温青若十分平静，但是顾珏的心里却始终觉得，她是不习惯的。所以他就带着几分试探开了口：“说是习惯，但是你怎么吃得这么慢？” 温青若眯起眼睛，狠狠地咬了半边金丝虾，然后把另一边塞到了顾珏嘴里：“那你要我怎么样才能表现出我不在乎，是不是要我跟着你去看审犯人啊！” 顾珏“啧”了一声：“不用了，万一吓到了你怎么办呢？”他舀了一口酒酿圆子，眯起眼睛看着她。 温青若看着地上的那块血迹，说道：“刚刚那个被你审问的人呢？” 顾珏支着下巴，说道：“死啦。” “那他说出你想问的话了吗？” “说出来了。不过没什么意思，就是皇后娘娘送来的一个人，宫闱内斗而已。说出来我想要的回答，不必活着了。” 其实温青若是想问问高氏的事情的。但是又转念一想，现在人家还吃饭呢，所以还是等到吃完饭之后再说吧。但是顾珏却好像知道了她要说什么话一样，就对她道：“吃完饭之后，我要跟你看个东西。” 温青若的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好啊。”她又隐隐的预感，顾珏要给她看的就是高氏的状纸。 果然，吃完了饭收拾好之后，顾珏从贴身的衣物里掏出了一份状纸，然后说道：“你看看吧。” 温青若立刻把状纸接了过来。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越看到后面，温青若的手指就越颤抖起来。紧接着，她的面上血色全无，肩膀也微微的颤抖着，最后，全身变得一点力气也没有，几乎是瘫坐在了凳子上。顾珏紧抿着嘴唇，缓步走了上来，从后面抱住了温青若的肩膀。 “杀了她，我要杀了她。”温青若咬着牙说道。 顾珏摁住她单薄的肩膀，想要快点稳定住她的情绪：“她已经死了。昨天在牢里，死掉了。” 温青若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她心里清楚，就算高氏死一千次，一万次，也永远换不回自己娘亲的命，对于这种作恶多端的人来说，这么轻易地死掉也是便宜她。按理说，现在一切已经是尘埃落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温青若还是觉得难过，觉得想哭，最后，她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翻涌而来的伤心，扑到顾珏的怀里哭起来。 顾珏紧紧地抱着她。好像抱得这么紧，就可以把温青若的伤心转移到自己身上一点，但是，怀里的女子却哭得越发大声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听到温青若很小的声音：“顾珏，从此以后，你就是我最亲近的人。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永远不要去做危险的事情。知道了吗？”温青若收紧了抱着顾珏的手。 顾珏努力控制住自己心里翻涌的情绪，把温青若紧紧地搂在怀里。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让温青若好受一点，虽然他心里知道，不管怎么做，也不能让她好受半分。最后，他也只能答应下来:“好，我答应你。” 温青若哭了很久，可是等到她哭够了，却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甚至在面对顾珏的时候，她还可以笑出来。他用温青若的手帕帮她擦着眼泪，柔声说道：“好了，你不哭就好了，看看你的眼睛，肿的像核桃。” 温青若静静地看着他。她把带着泪痕的状纸整齐叠好，放在了自己怀里，认真地说道：“我要带它到我娘亲面前，我要把这东西烧给她。” 顾珏紧抿着嘴唇，他忍不住说道：“若儿……其实……” 温青若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指：“雪嵩，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这两个字，把顾珏想说的每一个字都堵回去了。他答应下来，也紧紧回握住温青若的手指。两人又呆了一会儿，最后携手走了出去，谁知道刚一打开掖庭狱的大门，就听到一阵哭声。 温青若听这声音，就觉得有些熟悉，打眼一看，原来是温青湘。她穿着素白衣饰，身后还带着许多人，都是披麻戴孝地跪在那里，他们的面前摆着一具尸体，盖着白布，这应该就是高氏的尸体了。顾珏看向师原，声音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感觉：“我让你不要告诉他们，直接找个乱葬岗埋了就好了，你看看现在，带着一大堆人来我这里哭，把我们掖庭狱都当成灵堂了。” 温青湘抬起头来，看到了顾珏夫妇。她顿时怒从心起，立刻起身扑了上去，但是却很快就被人制住了。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杀了我母亲，是你们杀了我母亲！” 顾珏嗤笑一声，说道：“难道你不认识字吗？你母亲犯下的罪孽，足够她上断头台了，死在这里，怎么也比死在满京城人面前好吧。” 温青湘的嘴唇颤抖起来，形容憔悴，面色无华。温青若看着她的样子，觉得跟初见时候意气风发的那个相府嫡女简直不是一个人了。虽然母亲去世是她现在这种的一个重要原因，可是也不难看出，她最近过的一点都不好。 温青若动了恻隐之心，缓步走了上去，轻轻叫了一声：“长姐，请节哀。你还有父亲，还有瑞王殿下，这样闹对他们都不好。还是回去吧。” 温青湘抬起头来，那目光里的恨意让温青若也忍不往后退了一步，她没有回高氏的话，只是跪着往前挪动，最后隔着布抱住了自己的母亲。 顾珏和师原依旧不懂声色。温青若拉着她的衣袖，说道：“长姐，天冷，起来吧。” 第61章 高氏已经死了。自己娘亲的死到底跟温青湘也没关系，而且看在温知新和祖母的面子上，温青若还是很想缓和自己和温青湘的关系的，虽然她并不喜欢这个姐姐。 但是却没想到，温青湘却跟本不领她的情。她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然后甩开了温青若的胳膊。顾珏立刻反应过来，上前抱住抱住温青若，带着她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她叫人抬走高氏的尸体，然后狠狠地说了一句：“温青若，顾珏，我一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顾珏的身量高，看着温青湘也眼神也是居高临下，满带着轻蔑的：“好啊！我等着！” 温青湘咬着牙说道：“我们走。”她说完，就带着那一队仆人转身离开了。温青若皱起眉头，看向顾珏：“看来我们两个之间的仇，是永远不会有一个结束了，真累。” 顾珏安慰道：“跟这种糊涂的人，也没有做姐妹的必要，而且，你不是还有你三姐姐温青溶吗？她不是对你很好？” 温青若有点感慨地回答道：“你说的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不好受。”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晚上早些回去陪你。” 温青若有点失神地看着温青湘离去的背影，忽然想到，温知新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应该也会记恨她吧，毕竟高氏的去世，有自己很大的原因不是吗？但是不管怎样，温青若还是打算主动去见一见温知新，而且，上次她牵线让温知新和安康见面的事情，也不知道现在两个人有没有相处上，相处的怎么样了。 她就这么心事重重地回到了玉景园，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明天给顾珏送完了饭，还是回温府一趟，见见温知新吧。她把这个想法说给彩月，彩月却建议道：“其实奴婢倒是觉得，夫人其实也不用这么急，不如等到放榜之后回去，顺便再送些谢礼，也好师出有名，高氏才刚死，你现在过去，不仅大公子对你有意见，没准老爷和老太太也会说的。” 温青若听完这话，觉得彩月说的也有道理，而且最近天冷，除了给顾珏送饭，其他时候她根本不想出去，都是像只猫儿般窝在屋子里。这天，温青若照例要去给顾珏送午饭。苏妈妈做了顾珏最爱喝的鱼头豆腐汤，温青若坐在马车上，都生怕汤洒了或者凉了，给他送过去，就忙着给他舀汤喝。但是顾珏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喝汤吃饭的时候看起来总是有点慌乱，连汤碗都摔了。 不过温青若却只是觉得他是太累了，自己也没多想，谁知道要出门的时候，顾珏却又追了上来，上前几步，从背后抱住了她。顾珏抱得死紧，不断地涌脸颊蹭着自己的脖子，一面蹭，一面问道：“若儿，你会好好的回家，对吧。” 温青若奇怪起来：“当然了，我当然要坐马车回家的，你想什么呢？” 顾珏有些慌乱地回答：“没，没什么，你肯好好回家，就好。” 简直不明白他到底想要说什么。温青若忍不住掰开他的两只手，假意责备道：“好了，我会好好回家的，晚上给你做鱼片粥好不好？” “好。”顾珏似乎真的放了点心，就放开了攥着她的手。 温青若不明就里的上了马车，现在吃完了东西，又觉得有点困了。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家，然后好好的睡一觉。谁知道，马车刚转进一个小巷，却忽然停了下来。马车停了下来，温青若被猛地一震，困意顿时消失了。这个时候，马车外传来了车夫的声音：“夫人，有个剑客，把马车拦住了，他拔剑了，小的不敢动弹。” “行了，不怪你，停车吧。” 郑玄听到了马车里的声音，在空气中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直接把剑收在了剑鞘之中。 温青若把手炉交给了彩月和彩霞，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不要下车，我遇到一个朋友，跟他说几句话就回来。” 两人答应下来。温青若整理了一下衣服，起身下了马车。郑玄的眼睛一直盯着马车，他看到外穿淡蓝色折枝苏绣外衫，里面穿着白色长裙的温青若缓步掀开帘子走出来。她乌黑的头发盘成精致的百合发髻，戴着赤金步摇，玉质头面，白皙的手腕上有一个精致的玉镯。 无论怎么看起来，都是一个金尊玉贵的夫人，跟从前那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小丫头，已经完全是两个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温青若，郑玄忽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觉得从前那个，他认识的温青若，已经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再也不会回来了。天有点冷，温青若的脸颊冻得通红，她走到自己面前，缓声开口：“不是说再也不想看到我了吗？怎么又见面了？” 心里无端地开始愤怒起来。郑玄无法抑制地伸出手，直接把温青若拽进了旁边的一个院子里。温青若没有挣脱，说实话，对于郑玄，她的心里也有很多惭愧，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也想跟郑玄好好聊聊，解开彼此的心结不是更好。再从那次见过打扮的很好的顾珏之后，温青若就再也没见他恢复之前的样子了。 他的穿戴，又精致又华贵，看着很好看。温青若看他紧紧咬着嘴唇，也不开口，就装作轻松地说了句开场白：“怎么，现在不想拔剑了吗？” 郑玄的嘴唇有些颤抖。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轻声开口:“你知道我见你一面有多难吗？” 温青若当然知道。她皱皱眉头，开始好言相劝：“郑玄，以后你不用特意跟我见面，我们是朋友，无论到何时，你都是我的朋友。” 郑玄冷笑一声：“朋友？好轻巧的两个字？温青若，你敢承认，你对我，从来没有过别的想法吗？比如，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 这个问题把温青若也问住了。她喜欢过郑玄吗？是曾经喜欢过的吧。只是，那或许只是些暧昧的好感而已。毕竟温青若的整个童年和少年的时光，几乎都有郑玄的影子，那个坐在树尖儿上抱着剑打瞌睡的少年，成为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样子。可是现在，温青若再面对郑玄，总觉得有一种沧海桑田之感。他们之间错过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温青若只是回答道：“我们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我现在已经嫁给顾珏了，而且我们过得很幸福，我说过了，我们会是好朋友。” 郑玄紧紧皱着眉头，拼命掩饰地自己的情绪，良久，他却又不放弃地开了口：“温青若，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来见你吗？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郑玄越说越激动，忍不住往前走了好几步，慢慢逼近了她。温青若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充满防备地看着他。 郑玄有些激动地说道：“你知道吗？我现在是碎星门的少主了？你知道什么是少主吗？以后碎星门就是我一个人的，我马上就是掌门了。那个顾珏给你的东西，我一样也不会落下，只要你答应，我马上就可以带你走！”郑玄的双眼已经有血丝浮现，看起来十分激动。 温青若靠着墙，头倚在墙壁上，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想要干嘛？” 郑玄重复道：“我要你跟我走！我们离开京城，去塞外也好，你想去哪里都好，我都可以带你去，我什么都有了，只要你想，我可以给你任何东西，我会对你很好。温青若，你别傻了，那个顾珏就是怪物，你跟他在一起，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你知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你知不知道他坐了多少坏事，你知不知道，他在利用你！” 但是温青若却并没有回他的话。她偏了偏头，弯起嘴角笑了一下。看起来很漂亮，她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温柔好听，但是出口却是无比狠毒的话：“顾珏不好，你在我面前说我夫君的坏话，你就好吗？你知不知道你在这里见我，你在这里跟我说这些话，有多么卑鄙？我跟你解释过多少次了，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你为什么总是不肯相信？郑玄，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评论顾珏。” 真是不知道怎么了，现在只要一有人伤害到顾珏，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言语上的，温青若都会觉得异常愤怒，愤怒的想要杀人。或许顾珏真的是她的逆鳞。但是说完了这些话之后，她却发现了郑玄异常痛苦的表情。他的薄唇颤抖起来，眼睛睁大，往后退了两步。 “所以，你倒是真跟他过起日子来了？你是真的要跟他白首到老了吗？”郑玄的声音一下子笑了好多，好像没什么力气。 “是。我回答你了，你可以不要再无谓的努力了吗？”温青若往前走了两步，她心里现在也很难受，但是她却无比明白一个道理，长痛不如短痛，如果郑玄不能自己割舍，那么就让她帮他割舍。 第62章 “好，我知道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郑玄才回答她。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告辞。”温青若转过身，直接开了门。 这个时候，郑玄的声音却又从背后响起：“温青若，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温青若步子一顿，但还是很快出了门。 直到温青若走掉之后，郑玄才缓慢地蹲在了地上。一地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滑落。郑玄猛地愣住，用手指把那泪水抹掉，然后，他意识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温青若是真的离开她了，而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常常在想，是不是命运故意不让他们在一起。温青若说他们只是朋友，他不相信，她明明就喜欢过自己。但是现在回应他的，却只有冷冰冰的话。不过，这怎么能怪她呢？她娘死的时候，他不在，他接受了温府的请求之后，他也不在，他答应嫁给顾珏的时候，他没有能力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目睹这些事情发生。 虽然他现在有能力了，可是白明山那句话却说的很对，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在原地等待他的。因为他走的太慢，因为温青若没有等待。他们就这样错过了。而那个穿着粗布衣服，在河边对自己露出明媚笑颜的人，还有哪些不可言明的情谊，已经随着岁月的长河一道流入汪洋大海，再不见天日。可是，更加痛苦的事情就是，温青若走出来了，自己却没有走出来。而让温青若变成这样的，确是顾珏。就是这么一个卑鄙无耻，狡猾阴险的男人。如果是别人，郑玄或许可以放弃的干脆一点，但是一想到那人是顾珏，他就无法放手。因为顾珏不配。因为他的爱不单纯。 不知道在地上蹲了多久，郑玄才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因为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做。剑客握紧了手里的剑，施展轻功，很快消失不见，院子里忽然又安静下来，好像从未有人来过。 温青若倚靠在车壁上。比起和郑玄撕破脸皮，濒临绝交的遗憾，温青若意识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事情，她是真的爱上顾珏了。而且这爱情的分量已经超乎了她的想象，导致她一听到有人说顾珏坏话就异常的愤怒生气，今天看到顾珏身上被犯人抓了一下的伤口，她都恨不得提一把剑，亲手杀了那人，就因为他给顾珏造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伤。 原来，自己已经变成这样了吗？温青若用一只手挡住额头，把自己的一只眼睛也盖住了。彩月和彩霞想要安慰她两句，但是跟了温青若这么久，他们也知道她的性格，也知道在这种场景之下，自己不该说话。不过，却是温青若最后开口说了话：“你们两个饿了吧？” 两人都是一愣。自家夫人轻易不开口，一开口竟然是说这个话。彩月先反应过来，赔笑道：“可不是，是觉得有点饿了呢！” 温青若把手放下，转而支着自己的下巴，说道：“我知道了，等下回去之后，给你们一人一大盘点心。我也饿了，回去我也要吃。” 彩月有点谨慎地询问道：“夫人，您没事吧，怎么看着心情不太好？” 温青若干笑了两声：“没有，我心情好的很，只是有点想大人了呢！” -- 温青若刚一走进暖香阁，就被顾珏紧紧抱住了。他抱自己的力气又是那么大，让温青若明白了一点事情。 她费力地从顾珏的话里出来，说道：“你犯什么病呢！你刚才把我勒的都快断气了。” 顾珏闭着眼睛，说道：“不，我不放手，若儿，你真的回来了。” 温青若有点生气地挑了挑眉毛，说道：“怎么，是你让我去见郑玄，怎么现在又这么患得患失了！” 顾珏的眼睛猛地睁大，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若儿，我不是，我以为……” 他有些害怕了。温青若看起来有点生气，郑玄那个家伙跟她说什么了？如果他敢说些不该说的，自己绝对会让他后悔。 温青若看到他在出神，就提了提他的下巴，调侃道：“害怕啦？你说你傻不傻，竟然好意思让我见他。”说完，她把忧心忡忡的顾珏拉过来坐下，说道：“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你是觉得，当日你是使手段强娶了我，所以你今天让我去见他，是做好了我会跟他走的准备，对吧。所以你今天在牢狱里，才会跟我说那些话。” 顾珏的嘴角耷拉下来，委屈的跟小狗一样，温青若安抚般地拍拍他的后背，说道：“你要是这么觉得，那实在是想多了，我今天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或许从前我嫁给你的原因并不单纯，但是现在，我看中的，就是你顾珏这个人，无关其他。你要是想把我推给别人，那也不能够，以后不管你做什么，我都跟着你，你甩不掉我了。” 顾珏坐在温青若面前，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眯起来，看起来满是被戳错心事的难过。温青若靠近了一点，把顾珏抱在了怀里，轻声安慰道：“好了，别难受了，我都好好回来了，以后也不走了。找个时间陪我去给我娘亲扫墓，好吗？” 顾珏在温青若的怀里蹭来蹭去，最后把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温青若摸着他的头发，说道：“好了，不委屈了。我跟郑玄真的没有什么。我今天已经把话跟他说清楚了。” 顾珏吸了吸鼻子，抱紧了温青若，不再说话了。半晌之后，他才开了口：“什么时候，去给你娘扫墓。” 温青若仔细地回忆了一会儿，说道：“等到放榜了之后再去吧，我想看看哥哥的名次。” “好。” “我饿了，想吃锅子，你去吩咐厨房给我做一份呗。” 顾珏伸手捏了捏温青若的手掌，说道：“你是应该多吃点，你看你最近又瘦了。” 温青若往暖榻上凑了凑，说道：“我前几天去伺候婆母，看到你家的那个大夫人，可真是飞扬跋扈的很，你应该也知道吧，她经常下手，有时候直接就把手底下的仆人打死了，我去照顾婆母七天，每两三天就看到顾府往外抬人，真是可怕的很。那些下人明明也没有犯什么大错，怎么就被轻易地夺走了性命，你这个大嫂也真是的。” 顾珏坐了下来，说道：“其实最一开始，大嫂也不是这样的，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对我和二哥也还可以。不过没多久，因为大哥沉湎于酒色，所以她也就变了。如果她欺负你的话，你就来告诉我，我替你处理。” 温青若打了个哈欠，说道：“咱们跟他们又不住在一起，她能怎么欺负我，不过我倒是有点好奇，你小的时候都发生过什么。” 其实温青若是不太想问的，但是既然她爱上了顾珏，那么了解所爱之人的过去，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对吧。不过这一次，顾珏倒是也没有转移话题，把话头岔到别处去，而是直接回答道：“好，不过这些事有点浪费时间，我过些天闲下来了，就告诉你。” 温青若闭着眼睛，迷蒙地点了点头。虽然他很想知道顾珏的过去，但是实在抵挡不住汹涌而来的困意，最后还是睡死过去了。 -- 放榜的这一天，除了相府的人之外，进程里的很多人也都在关注着京城的科举榜。温青若当然也很关系，一大早上就派了人到榜前等着，果然，一个多时臣之后，小厮就快跑进来对温青若道：“夫人大喜！夫人大喜！大公子高中了！” 温青若“腾”地一声从地上站起来，问道：“真的？中了多少名？” 小厮大喜道：“一甲十一名！一甲十一名！” 彩霞和彩月都大笑起来。温青若更是高兴，忍不住说道：“这可太好了！这样一来，哥哥就能留在京城里做官了，而且，如果陛下天恩的话，哥哥最少也能做个五品官，这可不是好吗？” 温青若赏了那个小厮两吊钱，又欢喜地说道：“走，回相府去！我要给哥哥送谢礼！” 温青若从库房挑了些礼物，还有顾珏昨日留给他的，陛下赏赐的文房四宝，都仔细地包好，然后就往温府里去了。进了门，才知道温相带着温知新到宫里去谢恩去了，雪姨娘出门迎接她。温青若听说最近雪姨娘已经在管理温府里的事务，她倒是很有能力，把温府里的事务都管的井井有条。 这雪姨娘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带了不少人出来迎接自己。温青若跟她喝了茶之后，雪姨娘还道：“青若今天回来，就在留在这里吃午饭，晚上留在这里住下，明天再回去。” 温青若答应下来。想到上次高氏的事情发生了之后，自己也一直没有回来看看祖母，心里有点愧疚，于是就问道：“姨娘，祖母最近怎么样？” 雪姨娘回道：“老太太最近身体好了不少。正好，我厨房里炖着燕窝，今日事多，要不然，你帮我送过去。” 第63章 雪姨娘确实很聪明，也很会办事。温青若笑道：“多谢姨娘出手相助，来日这温府里的事情，我也多帮您说说话的。” 雪姨娘的皮肤很是白皙，生的珠圆玉润，面若银盆，现在的穿戴的华贵了不少，也怪好看的。怪不得即便她没有孩子，父亲还是宠爱了她这么多年，最关键的是，她虽然人很聪明，但却不坏。这是最重要的。 温青若起身，跟雪姨娘告辞之后，就到厨房里去拿燕窝了。她拎着食盒到福寿苑，刚一踏进门，就看到了正往外走的兰花。她看到自己，也笑起来，说道：“五姑娘回来了，奴婢正要到厨房里去给老太太取燕窝呢！” 温青若晃了晃手里的食盒：“不必。我已经拿回来了。我去送给祖母。” 兰花小声道：“五姑娘快进去吧，老太太今儿高兴，看到你估计也不会生气的。” 温青若小声道：“知道了，多谢兰花姐姐了。” 她拎着食盒，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子里静悄悄的，温老太太坐在屏风前面的香炉旁边，正闭着眼睛养神。听到门口的动静，说道：“燕窝我就吃几口，中午还要跟若甫吃饭，不能全喝完了，剩下的就赏赐给你吧。” 看来这是把她错认成兰花了。温青若倒是不介意，笑着回答道：“那就多谢祖母了。” 温老太太立刻睁开了眼睛，看到温青若，语气又变得硬邦邦的：“下人做的活，你做这些干什么？我这个老婆子，可不敢劳动国师夫人。” 温青若宽容地笑了两声，走到温老太太面前，把食盒放下，然后紧挨着她坐下。关切地问道：“祖母，这些日子过的怎么样？你身上的病好吗？过的舒心吗？我可想您，可担心了！” 温老太太往旁边挪了一点，但是温青若还继续抱着温老太太的胳膊开始起腻，这是她在顾珏身上学到的最管用的一招了。果然，没过了多久，温老太太的情绪过人缓和了一点：“你怎么这么早就跑回来了？” 温青若嘻嘻哈哈地说道:“我夫君有事早上出去了。我看着出了榜，就想来恭喜哥哥和您啦！” 温老太太转头看她：“倒是难为你，现在还想着温家？最近你夫君对你可好？” 虽然有些事情，但是温青若还是不想告诉温老太太，免得她担心，就笑道：“顾珏对我特别好，就是有时候在我跟前像小孩似的。现在入冬了，园子里也没什么大事，不过估计等到来年春天事情才会多些吧。” 温老太太狐疑道：“不是吧，你别想瞒着我，我可是知道的，你那个大嫂子，贺大娘子，可是在满京城里说你的坏话，说你目无尊长，不够孝顺，连她老娘贺老太太，都跟我说了有好几次，还让我管教劝说你呢！” 温青若愣了愣，问道：“那祖母是怎么说的？” “我还能怎么说？难道我还能帮着外人说自己孙女的不是吗？当然是被我给敷衍回去了。不过你怎么惹着她了？” 温青若委屈地嘟着嘴：“祖母，您还不知道我的性子吗？我什么时候主动招惹过别人？我家的那个大嫂，生怕他夫君死了之后，爵位给我家顾珏不给他儿子，所以恨不得看到我们夫妻下狱流放才甘心。”她知道祖母最讨厌往正妻房里塞妾室的事情，所以又补了两句：“说起来，上次她还想把她房里一个叫什么红蕊的丫头塞到我这里给顾珏做通房，我就跟她分辨了几句，这可好了，我还没说什么呢，她倒是有脸说我不尊敬长辈？真是恶人先告状啊！” 温老太太诧异道：“还有这种事？你怎么都没跟我说？” 温青若给温老太太喂了两口燕窝，一面说道：“我这不是想着，祖母近来生我的气呢！而且，您的身体也不好，那丫头也能进玉景园的门，横竖都是小事，还告诉您劳您的神干嘛呢？所以我就没有说。” 温老太太把勺子放下，说道：“这可不行。我知道顾珏那个人，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虽然心狠，但是待你好。我知道，你不告诉他，是不想让他为难，不想让他事事都为你出头，可是，你不跟他说，也可以回来跟我们说，我们虽然不会主动欺负别人，但也不能吃别人的亏。” 温青若低头笑笑，说道：“祖母，我知道的，您放心吧，要是她下次还不依不饶，我就要想办法对付她了。到时候如果需要搬救兵，我肯定会回娘家的。不过今天哥哥有了这样的喜事，以后估计也会留在陛下身边做官的吧，如果是那样，她估计以后也会有些忌惮，也就不敢那么轻易的招惹我了吧。” 温老太太点了点头。温青若觉察出祖母表情的松动，她立刻会了意，马上搂紧了温老太太，再也不放手了。温老太太挣脱不开，也就只能由着她抱住，然后摸着她的头发说道：“贺大娘子不是个好开交的，你自己也要小心。我可没看出来她因为权势就不招惹你，你夫君权倾朝野，他不也还是不怕吗？” 温青若想了一会儿，说道：“祖母，自从我嫁给他之后，才发现他跟咱们之前想的都不太一样。虽然人人都说他权柄大，可我觉得他辛苦的很，皇帝有事找他，皇后有事情也要找他。那些人的嘴个个都是难撬开的。他不喜欢杀人拷问，但是又不得不做这些事情，掖庭狱虽然基本不是天天有人死，可是我却知道哪天死人了。” “你怎么知道的？” “祖母不知道，虽然她不说，可是每次掖庭狱死了人，他回来之后，晚饭都吃不了几口的。” 温老太太捏住温青若的下巴：“看来你这是真上了心了，连你夫君的饭量都记得清楚。” 温青若小声道：“祖母，您是了解我的性格的，顾珏，是真的对我很好。我也想好好对待她。” 祖孙两个正在谈话，兰花却走了进来，笑着对二人说：“老太太，五姑娘，老爷和大公子回来了，老爷听说五姑娘回来了，心里可高兴了，叫去前面一起吃饭呢！” 温青若率先站起，顺便也把老太太也拉了起来：“祖母，走吧，咱们快去见新科进士！” 两人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温若甫和温知新两人也从那边过来了，温青若又猛然想起高氏的事情，倒是觉得有点对不起温知新，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不过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温知新已经快步走到自己面前，说道：“五妹妹，你回来的好早。” 温青若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说道：“恭喜哥哥，中了一甲十一名！这可真是高中，妹妹听着都替你高兴。” 温知新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温青若说完，又悄悄地去看温若甫，发现他也是红光满面，看起来这些日子过的不错。他也笑道：“多亏了姑爷，今日还在天子跟前说了两句，估计不日，你哥哥就是大理寺少卿了。” 温青若瞪大了眼睛：“什么？顾珏也帮着说话了吗？” 温若甫笑道：“陛下让荣王殿下荐了两个人，荣王头一个就荐了你哥哥，你想想，荣王殿下跟咱们素五往来的，还是你夫君在荣王殿下跟前说了话，才上书陛下的。” 温青若也没推辞，只是对温若甫道：“这样没什么，都是一家人。” 温若甫连忙道：“对，都是一家人，都是一家人。等会儿你三姐姐也要来，咱们到暖阁里去吃饭。” 这时候，温老太太问道：“故墨不过来吗？” 温若甫带着三人往暖阁那边走，一面走一面说道：“今日家宴，就是我的儿子和女儿门，不带他们。” 四人都忍不住笑了。温知新故意走到最后面，温青若就转到了他旁边，说道：“哥哥如今高中了，心里高兴吗？” 温知新只是淡淡笑了两声：“高兴是高兴，只是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惊喜。说起来，十一名，也不算很高吧。” 温青若愣住了，既然回道：“十一名还不算高？要中状元才是高吗？你可别忘了，还有父亲的关系，你若是大理寺少卿的事情十拿九稳了，等到来日，做到父亲的高位也未尝不可。你还不到二十岁，急什么？”说完了之后，她却又自顾自笑了起来：“说起来，你可真是个有才华的，这要是这要是顾珏去考，估计都要一百名开外了。” 温知新顿了片刻，说道：“你如今说话，真是三句话都离不开你夫君了。” 温青若这才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她立刻转移话题：“啊，就算我说错话了，不过，哥哥，前几日你跟安康公主见面了没有，你觉得她好不好看？” 温知新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还能不能说出两句我喜欢说的话来了？” 温青若也有点生气了，就算温知新如今是天子门生，也犯不着这么怼她吧。 第64章 温青若冷笑了两声，说道：“哥哥，您这又是哪里不顺心了，你要是有什么不高兴，直接告诉我不行吗？” 温知新看了她两眼，最后咬了咬牙，说道：“没怎么，安康很好，聪明，漂亮，跟我年纪也相仿，而且，她还是个公主。” 温青若的心情好了一点：“哥哥如今有了科举名次，可不就该谈婚论嫁了吗？我这个人啊，看人最准的，父亲如今有年纪了，再过几年就要告老，朝堂上的那帮人，都是人走茶凉惯了的，现在不抓紧坐定了大事，以后还怎么能挑选道安康这么好的女子呢？”温青若说完了这话，又笑了起来：“说起来，长姐是瑞王妃，你要是以后成了驸马，咱们温家真不知道是告了什么恩，才有今天这些好事。” 天气阴沉沉的，似乎是要下雪了。温青若把身上的披风紧了紧，自顾自说道：“我是秋日出嫁的，现在已经冬天了，都好几个月了，我已是人妇，跟你这个未婚男子说这些，是不是不太好？” 温知新雪白的小靴子踩在地上，他望着天空，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好像快下雪了呢！” 温青若随着他的目光往上看去：“是啊，已经入冬很久了，也该下场雪了。” 暖阁里，雪姨娘已经安排好了晚饭了。不久之后，三姐姐温青溶也回来了。温青若看雪姨娘把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心里也渐渐放心了。谁知道都坐了下来，温若甫都让他们动筷子了，也没看到温青湘的身影。温青若便悄声问身边的祖母：“怎么没看到长姐？她今天不回来吗？” 温老太太低声回答道：“你长姐最近和瑞王殿下又吵了一架，前日派人传话来了，说是因为给高氏安葬的事情，夫妻两个闹得不可开交。” 温青若看了看坐在那桌的温若甫，温林凡和温知新的座位，确定他们大概听不到自己这边的谈话之后，她又继续问道：“为什么因为高氏安葬的事情也会闹起来？” 温老太太回道：“你长姐的意思是，找个风水宝地把高氏安葬，但是瑞王殿下知道她是罪妇，所以不愿意给找。你长姐写了几封书信来，你父亲那个人你也知道，他也不愿意搭理，这一来二去的就耽搁下来的，你长姐就在王府里吵，但是又有什么用呢？又不可能答应。” 温青若小声回道：“所以现在这件事情有结果了吗？” 温老太太回道：“没有，你长姐正愁的没办法呢！” 温青若点了点头，继续吃菜了。温老太太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就立刻阻止道：“我劝你不要做这些无用的事情，就算你真的去帮她了，她不但不会领你的情，还会更加怨恨你，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她当然知道，但是……温老太太再次强调：“我说你不要管，你就不要管，知道了吗？” 温青若觉得听从祖母的话没有错。她默默吃下一块牛肉，小声说道：“祖母放心，我肯定听你的话，你说不去我就不去。” 不过，吃完了午饭之后，温若甫倒是不让温青若回去了。就让她在江月阁里小住两日，陪陪祖母。温青若颇有种受宠若惊之感，只能答应下来。吃完了午饭，温青若回去睡了会儿午觉，温若甫却叫她去说话。温青若知道温若甫是有事跟她说，她本能的反应是不过去，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去了。到了温若甫的书房，却发现那里只有他一个人。 温若甫正在书桌前坐着看书，见到温青若进来，竟然露出一个笑容来，伸手招呼她：“若儿，过来。” 温青若缓步走了过去。温若甫指了指书桌旁边的凳子：“坐吧。” 她扶着椅背坐下之后，温若甫却没有说话。屋子里的火生的很暖，但是温青若却觉得自己有点坐不住了。最后，她开口问道：“父亲，你有什么事情，不妨就直说吧。” 但是温若甫却没有直说。又过了一会儿，看到温青若面带微笑的喝茶，他才说道：“若儿，有件事情，你能不能帮帮忙。” 温青若就知道温若甫肯定是因为有事才让她留下住两天，但是话都说到现在了，自己也不能不同意：“父亲请说吧，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帮。” 温若甫坐了下来，说道：“还是你长姐的事情，你知道，现在你哥哥刚刚中了新科进士，我们温家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但是高氏，她虽然现在不是我的妻子了，好歹也是你哥哥和你长姐的亲生母亲，你还是放过她吧。” 这话倒是把温青若说的奇怪起来：“父亲，我不太明白，你这个放过，从何说起，您这话说的，好像只有我和高氏有恩怨一样，难道您就不恨她吗？这府里的其他人就没有恨过她吗？” 温若甫皱起眉头，问道：“若儿，从前你没有嫁人的时候，性格可不是这样的。我记得你是很温和的，怎么现在配了贵婿，说话也这样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温青若每次一面对温若甫，听着她说出那些话，总觉得无比生气，明明她不是一个喜欢发怒的人。她有些无奈，但是还是整理了一下思绪，重新说道：“父亲，我错了，我不该口不择言，你要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温若甫的神色也缓和了一些。他牵了牵硬邦邦的嘴角，说道：“我知道，你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在你的心里，还是有家人的。你姐姐现在遇到了事情，你知道的，她虽然嫁到了瑞王府，但是日子一直过得不太好。因为给高氏安葬的事情，又跟瑞王殿下吵起来。我是想，如果你可以的话，要不然就让顾珏帮忙在城外找个风水宝地，把她安葬了吧。记得要悄悄的，不要让别人知道。” 温青若猝而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温若甫。她实在不知道，温若甫是以怎样的心态说出这些话的。温青若初时听完，只觉得不敢相信，不过现在，她却真真是想要笑了。 温若甫惊讶地看着她。不过，在看到温青若的表情之后，他却有些后悔了。温青若伸手挡住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沙哑着嗓子开口：“父亲，即使高氏和她的女儿坐了这么多坏事，你还是想要给她找个风水宝地安葬，长姐自己挑的瑞王殿下，婚后不幸，你却总是想要想办法让她过的好一点，甚至不惜为了两个现在根本不重要的人，伤害我，还要搭上我的夫君吗？” “可是，高氏从前不也是你的嫡母吗？湘儿不是跟你有血亲的姐姐吗？就算你不看在她们的面子上，难道你就不看在温家的面子上吗？” “是！她们是我的嫡母和长姐！可是父亲，我为什么要看在温家的面子上？温家对我有什么恩情？对，你们是对我有恩情，你们把我嫁给顾珏，我现在过的很幸福，这是恩情。可是父亲，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我当初为什么回来？我是要代替长姐嫁给顾珏。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只怕我到现在还不能回来吧？” 温若甫完全愣住了。他根本没有料到温青若会说出这么尖锐的话。但是她说出来的时候，却如此顺顺畅，不知道已经在心里练习过多少遍了。他被逼的哑口无言，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但是温青若却步步紧逼，还在继续说：“父亲，如果顾珏没有醒过来，你有想过我现在是怎样吗？我是不是还在守着他这个活死人，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就像，就像我娘亲一样？” 温若甫紧皱起眉头，愁苦地坐了下来：“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温青若吸了吸鼻子，一颗眼泪从眼角滑落：“父亲，你对我娘还有印象吗？您知道她是被人所害才会性情大变之后，有怀念过她吗？您有想过，给她沉冤昭雪，把她的牌位挪到祠堂里吗？您有后悔过，想过她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温若甫只是在不断地重复：“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温青若冷笑一声：“你没有想过，您从来都没有想过。您是不是已经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了？但是我告诉您，我娘亲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就连她在外面的这十几年，她也没有一天忘了你。我不知道多少次，听到她在梦里叫你的名字。我还记得，您说要接我们回温府的时候，我娘亲有多高兴，可是谁能想到，她等到的，是高氏送她上西天的毒药。” 一说到娘亲，温青若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下来：“父亲，您从前不知情的时候，把我娘和我赶出去，我从来没有怨过您，因为您不知情。可是我现在怨你，是因为我发现，即便你知道了，也不会有任何的愧疚。您觉得高氏可怜，那您觉得，我娘可怜吗，您觉得我可怜吗？” 第65章 有些事情压抑的太久，说出来之后才会异常的痛快。可是面对温若甫的一言不发，温青若却觉得更难受。她缓慢地坐了下来，用手帕擦着泪水：“父亲，有些话，我真的不想说的。本来就想这么烂在肚子里，烂一辈子就好了，可是今天您跟我提出的要求，我自然会拒绝，但是我也要让您知道，我为什么会拒绝。” 温若甫抬眼看着她，那双苍老的眼睛里满是疲惫：“我知道了，那就让你长姐自己处理吧。” 温青若坐在椅子上缓了好一会儿，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走到了门口。不过，她还是忍不住说道：“父亲，女儿希望，高氏的事情，在我们这里就过去吧，如果你还想认我这个女儿，那有些事情，就不要再提。我也会在之后尽到一个做女儿的责任。如果你不愿意，我也没办法，我不需要什么靠山，但是，我不想让娘亲在地底下还要受委屈。” 天阴的好像要塌下来了一样。温青若走出书房，觉得心里越发难过，但是她却知道，自己不能再哭，不能再掉眼泪了。所以，温青若只能紧咬着嘴唇，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快步往江月阁走。本来还这温青湘有些恻隐之心，但是温若甫这种不要脸的要求，让温青若那那点少得可怜的恻隐之心也完全没有了，什么找风水宝地的事情，她再也不会管了。 顾珏和祖母说的真对，这种人和该拉去乱葬岗。温青若人咬着牙堵着气，回到江月阁胡乱吃过晚饭，趁着天还没全黑，就往福寿苑里去跟祖母说话。温老太他似乎早就料到她回来，屋子里灯火通明，点心和茶水都摆好了。温青若也不客气，就坐到温老太太旁边陪她说话。 “祖母，我看如今雪姨娘管事，倒是好得很，祖母也可以放心了。府里现在也没什么事，您就好好享享清福吧。” “横竖怎么享清福呢？知新马上要娶亲了，我看凡哥儿的媳妇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现在是有了身孕还安分些，要是以后孩子生下来，少不得要跟雪姨娘对付的，我不盯着些，温府就太没规矩了。” 温青若感叹道：“祖母说的对，不过，您这样也是好的，要是像我那个婆母似的，对待家里人心慈面软，以为只会纵容家里人，让我那个大嫂变得那么飞扬跋扈，比起她来说，还说祖母这样的好。” 温老太太问道：“听说你们顾府里经常有死去的仆人？贺老太太还说跟顾珏有些关系，看来不是。” 温青若反驳道：“才不是，都是我那个大嫂的不是！” 温老太太已经意识到温青若对顾珏的上心了。但是她却没能高兴起来，说实话，要是别人的话，温老太太当然盼着他们夫妻感情和睦，但是如果对象是顾珏，温老太太就不能不担心了。但是考虑到不能影响他们夫妻感情，有些话她也不能只说。 “顾珏那孩子，是个心思重的，他既然对你上了心，便不会轻易放手，只是他这种人要是狠起来，也会什么都不顾的，你跟他对面坐着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与其跟他说话，想要掩饰些什么，还不如就直接跟他说实话，永远不要欺骗。” “这话祖母嘱咐过许多次，我都清楚的，您放心好了，最起码目前来看，顾珏对我还是很上心的。” “说起来，那个顾大夫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温青若想了想，说道：“祖母，说句真的，我是很讨厌她，但是如果没了她，顾家只会比现在更乱，如果有她的话，她却总是要伤害我和顾珏，我这个人最怕麻烦了，也不想管事，可是要是大夫人倒了，顾府的事情不就要落在我头上了，我可不愿意，只想跟顾珏一起过小日子。” 温老太太回道：“你小姑娘家家的，自然会这么想，不过，你万一日后有了身子，也不好管事的，你们顾府不是还有个二嫂吗？” 温青若皱眉道：“不行，她太软了。我让她跟我联手，里应外合，她还要考虑很长时间。我以后还是规劝着吧，或许可以变得好些。” 温老太太看了她两眼，忽然放低了声音：“说起来，你跟顾珏成婚也快三个月了，这肚子怎么还没动静。难道是你夫君太忙了，不经常回来吗？” 温青若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不过过后又想想，都已经是成婚的人了，故意矫情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作用，她就把心里的苦恼都说给了温老太太听，本来以为没什么，说完了之后，她还补充道：“不过也没关系，太医说了，这是小问题，而且，顾珏说他最讨厌小孩了。我还年轻，也不用那么早就要孩子。” 谁知道温老太太听了这话，却忽然严肃起来，声音里也充满了警告：“谁告诉你这是小事情！子孙繁盛是咱们这些人家最重要的事！顾珏不喜欢小孩，不代表他就不需要后代，他给你找的那个太医只怕也不够，我再给你找一个。”说完，她就把手里的一幅名帖交到了兰花的手里，吩咐道：“兰花，你拿着我的名帖，后日去太医院找个妥当人，让他到玉景园里给若丫头医治。” 这种事情，怎么好再麻烦外婆，所以温青若立刻摇手拒绝道：“不必了祖母！顾珏找李太医看了，我这又不是什么大病，一个人就够。” 没想到温老太太却坚持道：“顾珏请的大夫是顾珏请的，我请的是我请的。更何况后日他正好也要给我来诊脉，也是顺路，让他先去你那里，然后再到我这里来。” 温青若知道自家祖母的性格，凡是她决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温青若也只得答应下来：“知道了祖母，正好我明日一早也就要回去了。” 温老太太和温青若多聊了一会儿，直到快上夜了，温青若才穿好披风回去。其实温青若的心里对于不宜有孕这件事情，还是有些介意的。说来也奇怪，本来她是不怕冷的，但不知道为什，近来却忽然有些拍冷了。 温青若仔细地穿好了靴子，然后裹住披风往后走。彩霞提着灯笼走在她旁边，看着温青若用手挡着脸，正在不断地打哈欠。彩霞悄声问道：“夫人今日可是捆了，每天这个时候您不都是很精神的吗？” 温青若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应该是今日哭累了吧。” 彩霞凑上去看温青若的眼睛，果然是有点肿了。她有些心疼，说道：“夫人，要不然您还是用毛巾敷一敷吧。” 温青若笑道：“我会的。要不然明天回家被顾珏看到又该要问东问西了。” 谁知道两人刚推开江月阁的大门，却发现彩月正在寒风中等待。温青若疑惑道：“不好好睡觉，怎么大晚上的跑出来了？” 彩月悄声道：“大人过来了，奴婢，奴婢也不好在屋里。” 温青若疑惑道：“不是有偏室吗？你怎么不去那里休息一会儿？” 温青若一面往里走，一面又往院子里四处看看，这时候，她看到了倚靠在游廊柱子上的墨白。他的脸也是冻得红彤彤的，温青若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小柔，不过脚下的步子却在加快，很快推开了门，果然看到顾珏正坐在里面看书。 屋子里的地龙生的很暖，温青若立刻就热起来了。顾珏也很快放下了书，走到温青若面前，帮她脱披风。披风脱下之后，温青若就楼住了顾珏的脖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顾珏伸手搂住温青若，温柔地说道：“当然是想你了。” 温青若回道：“我明天就回去了？就算想我，还忍不了这一晚上吗？别想着跟我说话，讲实话吧。” 顾珏眨了眨眼睛，过了好久，才说道：“我本来就担心因为高氏的事情岳丈大人会对你提出你不愿意答应的请求，没想到我还是猜对了。听说你都和岳父大人争执起来了？” 温青若有点慌乱地掩饰道：“没有。不过就是吵了两句嘴，现在已经好了。” 顾珏很快就注意到了温青若红的像是兔子般的眼睛：“你哭了吗？” 温青若抬起眼，定定地看着顾珏。面对他清澈干净的眼神。她觉得自己还是无法对顾珏说谎的。所以他还是拉着顾珏坐到了床上，说道：“是啊，我确实没忍住，我父亲，竟然跟我说，让我去找风水宝地安葬高氏，我说我不愿意去找，他就让你去帮他找，我气死了，又想起之前他那么对待我的娘亲，所以就跟他吵起来了。” 一想到这些伤心事，温青若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顾珏看的心疼极了，他轻手把温青若眼角的泪水擦掉，说道：“我们帮她找个风水宝地吧！” 温青若瞪大了眼睛。 第66章 、　“你说什么？你要给谁找风水宝地？”温青若问道。她实在不敢相信，这话是从顾珏嘴里说出来的。 “若儿，你误会的，我的意思是说，给你娘亲找个风水宝地好好安葬，至于高氏么，不如就把她埋在从前你母亲坟茔的旁边吧，这样，也好让她在九泉之下也给你娘亲赎罪，你觉得如何？” 温青若咬着嘴唇说道：“她的罪孽太深重了，赎罪也好，如果这样的话，等把我娘亲的坟地移走再说。” 顾珏浅笑道：“好。岳丈大人不给你娘找地方，我一定会帮她找一个很好的地方。” 两人沐浴之后，相拥躺在床上。床帐还是从前温青若在家时候用的，并没有更换，顾珏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说道：“我刚刚就想问了，这屋子里的摆设也太简单了，还有你这个床帐，也这么素净，从前你就是这么住过来的吗？” 温青若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低声回道；“就这样，也比我以前在乡下的时候用的好多了，你都不知道，我刚回来的时候，看这府里一花一草，所有的陈设东西都是新鲜的，最主要的是，还可以吃到很多好吃的。” 顾珏转过头：“你以前在家里过的很苦吗？” “这不是废话吗？” “我以为温府的人会定期给你和你娘送东西的。” “才没有，反正从我有印象开始，温府的人一次都没有过来送过什么。我娘亲告诉我，一开始就是靠着她偷偷带出来的两张银票和一些首饰，卖了换些钱度日，后来都花完了，我娘亲就去给人家洗衣服，在菜园里种些菜出去卖，换些散碎的银钱使用，反正日子也没那么难过，我娘亲倒是遇到过几次骚扰，然后都没有成功。” “是因为郑玄护住了你们？” “好像也有其他人。而且我娘也不是好惹的呀！不过我们从来没有受到过什么欺负，就是生活过得苦些。” 顾珏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没关系，都过去了，以后再也不会过那些日子了。” 温青若吸了两下鼻子：“我知道，我娘亲经常跟我说，她这辈子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可是我却总是傻兮兮地想着跟她讨回公道来。” 顾珏给温青若掖着被角：“明天，明天我们就可以去看她了，早点睡吧。” 温青若听话地点了点头，缓慢地闭上了眼睛。顾珏吹熄了蜡烛，借着月光看着温青若的脸。想到温青若曾经在这张床上睡过很久，最后也抵不住袭来的困意，渐渐睡了过去。 -- 雪是清晨落下来的。温青若这天早上卸了所有的钗环衣饰，只穿着一身素白衣裙，跟着同穿素服的顾珏上了马车。两人一同往城外娘亲的坟地里去。离她的坟地越来越近，温青若也越发难过起来。她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外看了好几眼，最后还是把帘子放夏，开始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指。 顾珏发觉了她的紧张，安慰道：“你好久没有去你娘亲的墓地了吧。” 温青若立刻道：“我不是紧张这个，我是觉得，我娘亲到底是没有过过明路的，你这么跟着我出来，我怕会有人说你些闲言碎语的。” 顾珏无奈地笑了两声：“若儿，你我是夫妻啊，有的时候，你是不是跟我太生分了。” 这话虽然不怎么好听，但是却很好的缓解了温青若的紧张，他锤了对方的肩膀两下，发现顾珏最近没有添新伤口，十分满意。 马车最后在娘亲的墓地前停住了。雪已经在地面上积了薄薄的一层，但却不太冷。温青若戴好兜帽，穿过一片枯萎了的树林，然后穿过乡间的土路，来到了一片坟场。下葬的时候是温青若看着的，这条路她就算过了一辈子也忘不了。她拉着顾珏的手，最后停在了一座坟前。这个坟茔前只有一块小木牌，想来也是许久没有祭拜，坟上还有些枯黄了的草。 温青若伸手把枯草细细地全部摘下，顾珏用带来的小铲子给坟上填了些土。完事之后，温青若才牵着顾珏的手，对那个墓碑自顾自地说话：“娘亲，我今天带我夫婿顾珏来看你了。” 顾珏几步走到墓碑前，然后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磕了三个头，恭恭敬敬地说道：“见过岳母大人。多谢岳母大人将若儿生下，独自抚养长大成人，今后的日子，我会好好照顾青若，直到终老。” 这几句话虽然简单，但是温青若却听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顾珏跪了一会儿，才起身说道：“你和岳母大人还有话要说，我先走了。” 这正合温青若的心意。顾珏离开之后，温青若直接在地上坐了下来，她今日穿的很厚，虽然是直接坐在冰凉的地上，但也感受不到寒意。她先笑了一下，才缓慢地说道：“娘亲，抱歉，没能早点带顾珏来看你。” “娘亲，我和她成亲有些日子了。说起来，一开始要嫁过去，几乎就是被逼的。我当时没抱什么希望，只是觉得，就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可是后来我却慢慢发现，顾珏他真是不一样的。他救了我好几次，真可以说是奋不顾身。我嫁给他之后，他每天都回来住，也不出去眠花宿柳，也不让我给他纳妾。” 温青若说着说着，嘴边就露出了一个微笑：“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替我抱了你的仇。虽然有时候他会半夜出去，他还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他或许是出去做危险的事情了，但是回来之后还是像个傻子一样，把身子坐暖了才进被子，以为我不知道。” 雪花不断地飘落，天地之间，满目皆白。温青若看着墓碑，擦擦眼角的泪水，说道：“娘亲，我嫁给顾珏之后，好像也明白，从前那十几年的苦日子好像也没什么。我觉得他们都不如我过的好。娘亲，你真的该见见顾珏的。他是自从您没了之后，第二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四周都安静极了，并没有人回她的话。温青若说完了这些，却感觉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从地上站起来，然后拍拍落在身上的雪片，却忽然笑了起来：“娘亲，顾珏给你找了个好地方，温家不让你入祖坟，是他们的事情，我现在对我那个父亲也已经不报希望了，真不知道您当年为什么那么痴心，不过，现在倒是可以理解一点了。” 温青若转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等待自己的顾珏，她伸手拍了怕墓碑，走到了顾珏旁边，又露出一个十分开心的笑容：“顾珏，我们回家吧。” 顾珏帮她系紧了兜帽，问道：“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吗？” 温青若快活地挽住他的手臂，说道：“说完了，说完了这些，我心里痛快多了。” “好，那回家吧。” 两人回去的速度比刚才慢了很多，温青若紧紧靠着顾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小声地说道：“顾珏，我都带你来看我娘亲了。你在她面前发了誓，以后就要对我特别特别好，不能伤害我，辜负我。” 顾珏一面点着头，一面却在故意逗她：“如果有天变了会怎么样？” 温青若却忽然恶狠狠地说道：“你要是敢辜负我的话，就会不得好死的！” 顾珏忽然朗声打消了起来：“我怎么舍得我们家若儿守寡呢？所以我永远都不会变心的，你别担心。” 温青若紧追不舍：“那你也不许纳妾。” “这个不需要你嘱咐，我从来也没有想要纳妾的想法。” 温青若踮起脚，轻轻亲了自己夫君一口：“那就好。反正你比我大十岁，以后等你老了，也让我一个人照顾你就好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回了玉景园。不知道为什么，温青若总觉得在顾珏身边的时候有说不完的话。不过这两天在温府她也没有休息好，一回到家里，就早早地睡下了。顾珏在书房看书，想了片刻之后，对墨白吩咐道：“你，明天去找李太医，就告诉他，给夫人喝的药，不用再开了。不需要了。” 墨白迟疑地点了点头，然后记了下来。第二天早晨，吃早饭的时候，顾珏忽然对温青若道：“李太医给你的药，喝完了吗？” 温青若正在喝加了白糖的米粥，在空隙间回道：“吃完了，我正想着再去找他开一副呢！” 顾珏很淡然地回道：“我昨天看过药方了，这东西你喝了之后身体只怕会不舒服，而且药效也不大，就别再喝了吧。” 温青若闻言，却忽然瞪大了眼睛：“那怎么行！李太医说了，那个药方对我的身体有好处的。不舒服一点也不算什么大事，我还要继续喝，喝药最怕断断续续的了。” 顾珏看她如此坚持，也只能说道：“既然这样，你今天就别喝了，我今日进宫去找李太医，让他给你换个方子，增减些药材，会让你的身体更舒服。” 第67章 温青若甜甜地笑了一下：“雪嵩，你对我真好。我听你的就是了。” 顾珏瞳孔一缩，他张了张嘴，只觉得眼前这个漂亮的佳人越发可爱，最关键的是，他现在已经对温青若打消了怀疑，相信她跟碎星门没有任何关联，只是一个在乡野里长大的，清白干净的女子，至于那个木牌，没准是郑玄坏心眼儿塞到温青若那里的。 一想到这个郑玄，顾珏觉得自己脸筷子都要咬断了。肯定就是他，对温青若居心不良，还要拆散他们夫妻间的感情，把温青若带走，简直是不要脸。如果不是因为他，没准现在温青若都有孕了。如果他们两个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个孩子有自己和温青若两个人的血脉，顾珏都不知道该怎么疼爱那个小家伙了。既然温青若想要吃药改善体质，想要孩子，那就让她吃些真的有有助于女子有孕的药吧。 顾珏走了没多久，温老太太荐的赵太医就过来了。他在给自己诊脉的时候，温青若还不忘在一旁补充道：“前儿太医院的李太医来跟我说，我的体质阴寒，不易有孕，所以给我开了些药吃，赵太医你看，我吃了这些药，体质有没有变好一些？” 赵太医抹了抹胡须，听到温青若这么说，面上却忽然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夫人，老夫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温青若立刻道：“太医是看护祖母身体多年的老太医了，有话有事直说就好，我对您自然是相信的。” 赵太医拱了拱手，恭敬地回答：“夫人，你的体质确实稍微有些阴寒，可是却没有到了，影响生育的地步，并没有多严重啊！” 温青若惊讶起来。生怕自己是过了时间长记错了，又叫了彩月来问，结果彩月却也是这么说。温青若转头问道：“赵太医，这是个什么主意？难道是李太医给我诊脉诊错了不成？” 赵太医怎会不知道李太医是谁？那是荣王和顾珏最信任的太医，医术高超，在整个太医院也能排到第三名。按理说，诊断体质这么简单的问题，李太医是断然不会诊断错误的，况且温青若的体质虽然有些阴寒，但是却跟本没有达到影响生育的地步，而最，最重要的，赵太医诊过脉之后觉得，温青若的体质变得有些阴寒，或许是药物所致。 赵太医也素来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就问道：“不知道夫人喝的药还在吗？要是有药渣或者药方的话，老夫可以帮夫人看看。” 温青若笑道：“真是不巧了，那药昨天我就给喝完了，药渣子倒掉了，药方子，在李太医那里，我这里没有。” 赵太医答应了一声。温青若正好心里担忧，就问道：“大人，你看，我这个身子是不是不易有孕。” 赵太医道：“夫人，多虑了。你的身子虽然有些问题，但不足为惧，你若是想要孩子，老夫给您开些有利于坐胎的药就好了。只要如此，估计不出一年，你定会有身孕的。” 温青若喜出望外，立刻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赵大人了。你若是能帮到我，日后我把谢礼亲自送到太医院去！” 赵太医立刻拱手辞道：“老夫怎敢承受夫人的谢礼！您的身体本来也没有什么大碍，何况又有老太太嘱托，老夫定然会尽力办到，还请夫人不要见外。” 温青若很是高兴，不过现在除了高兴之外，她还有些疑惑。虽然赵太医没有明说，但是她心里却清楚，他的言下之意就是，李太医是故意这么说的，但是他又为何要说出这些话呢？正在温青若晃神的时候，赵太医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夫人，那老夫就去给您开药了？” 温青若点了点头。赵太医离开之后，彩霞给她拿来了方子。因为两位太医前后说法不同，温青若就留了心眼儿，特意看了看那张方子，她虽然不怎么懂得药理知识，也不算很是了解，但是却知道这上面的药材大都都是有助于女子有孕的。但是为了谨慎起见，温青若还是派小厮到外面去找大夫看了看，那人很快回来告诉她，说着实在是有助于女子生产的好方子。 温青若放下心来，但是还是没忘了赵太医的嘱咐，说是这药方会让身体发热难受，所以不需要立刻就喝。温青若耳边又响起了顾珏曾经对自己说的话，他说他不喜欢小孩子的。但是温青若却喜欢，所以，想要孩子，或许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吧。一想到这里，温青若就觉得，还是先不要喝那药了，等着顾珏以后跟他说想要孩子之后再说。 快到中午了。温青若看到厨房的人忙碌起来，想到顾珏今天早晨对她说，这些中午会回家吃饭，温青若看账本看的累了，就到府门口去等他。果然没过一会儿。顾珏的马车就在梧桐树里内停下了。温青若立刻往前走了两步，不过顾珏好像并没有看到自己，温青若在原地站定，本想等着他自己走过来，但是这时，梧桐树林的那边却露跑过来了一个小孩子。 那孩子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穿了一身短袖衣衫，倒是白白胖胖，看起来也没受过苦的样子。顾珏刚看着人去把马车赶到马棚里，那孩子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竟然直直地朝着顾珏跑过去，温青若慌了，眼看那孩子就要撞上顾珏，就立刻想叫旁边的小厮却揽住，谁知道，顾珏却先了他们一步，在那孩子要撞上自己的时候，伸手抱住了他。 那孩子也没有动，顾珏就顺着他的动作蹲下身，伸手捏了捏那个孩子的脸颊，不知道在问他些什么。 温青若愣住了。因为他注意到了顾珏的神情。那种温柔的表情，温青若只在顾珏面对自己的时候见过。 温青若低下头，小声地说道：“什么啊，明明就是喜欢小孩子的。还要说不喜欢。”但是她却知道顾珏对自己说不喜欢的理由，不过就是为了安慰自己，宽自己的心罢了。顾珏抱了那小孩子一会儿，又找来了个小厮，吩咐了他写什么，然后就把那孩子带走了。估计是找人把孩子送回家的。 直到这个时候，顾珏才转头看到了自己。他张了张嘴，继而快步走了过来。温青若始终面带微笑，等着他走向自己。可不知道为什么，疑窦又在她心里生长起来，难道李太医的事情，顾珏会不知道吗？她虽然不知道顾珏是否精通药理，但却知道他是精通毒理的，若是他看到了李太医给自己的药方，难道就不会怀疑吗？ 而且，李太医和顾珏的关系……越想越乱，温青若忍不住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顾珏拉起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披风里：“你为什么还出来等？不是怕冷吗？你不是说……” 温青若回道：“今天赵太医来看过我，给我诊过脉了。” “是吗？诊断的结果怎么样？” “赵太医说，我的身体没事，如果想要快些有孕的话，吃他给我开的方子就可以了。” 顾珏带着她踏着积雪往暖香阁里走。他听着温青若说的话，却眯起了眼睛：“可是这种药方，一般不是都会让身体有些不舒服吗？我们又不急着要孩子，你还是先别喝这些了吧。” 原来他是知道药理的。温青若看了顾珏一眼，伸手摸了摸他的鼻子：“我叫厨房炖了乌鸡汤，一起喝些吧。” 顾珏抓着他的手指，小心地亲吻了两下。温青若抬头看着他神情又专注的样子，心里的疑惑一下子就消除了，毕竟，她还是相信顾珏不会做那些对她不利的事情的。 -- 温知新如愿以偿地坐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这些天和安康见面的次数也多，两人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虽说当初顾珏和温青若也是天子赐婚，但是却没有温知新这般好，毕竟，安康公主是皇帝和皇后嫡出的公主，身份贵不可言。但是这次皇后邀请公卿夫人和子女进宫赴宴，温青若却称病没去，她实在不想自己太过惹眼，被人别人注视议论了。 但是温青若却没能乖乖地戴在家里，满足她不想见人的愿望。不过她的身体也有点难受，这天早晨，温青若正在暖阁里睡觉，却被一个人捏住了脸颊。温青若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是顾珏又过来捣乱，就伸手推了对方两把，小声地说道：“雪嵩，别闹了，我困了，想睡觉。” “不好意思啊小婶子，让你失望了，是我。” 温青若立刻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人果然是安康。她果然又穿了件颜色鲜艳的衣服，头上的首饰也是亮闪闪的，跟自己清新淡雅的风格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着安康俊俏的小脸，温青若也忽然想到，她也好久没有见到安康了，也确实有点想她呢！ 第68章 温青若伸手摸了摸安康的头发，温柔地笑道：“你怎么不在宫里待着，这就跑出来了？” 安康笑着靠在了她的身上：“小婶子，我是出来感谢你的，你对我可真好，我的婚事，多亏了你帮忙！” 温青若有点疲惫，但还是强撑着精神跟她说话：“安康，你别这么想，你你和哥哥的婚事是因为你们两个有缘分，我做的事情很好，你不必在意。”她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两口茶，才终于又精神了些。 安康却执拗地说道：“不不不，小婶子，这件事情我很是感谢你和小叔叔的，等到日后，你们想要什么，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我就都会去帮你的！好不好！” 温青若笑着点了点头：“好。要是我和顾珏真的遇到了什么困难，肯定会第一时间来找你的。你可是父皇和母后的掌上明珠，不管你要什么，他们都会给你的吧。” 安康眨巴着眼睛。温青若看着她天真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羡慕，安康这样的出身，从小就是父母的爱河里长大的。而且，皇家的儿子和女儿还有多不同，做皇帝的可能会担心儿子对自己的皇位产生威胁和影响，但是女儿却不会，因为她们既可以让父母产生无比的怜惜和爱意，而且还不会给他们造成任何威胁。 如果可以像安康这样，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夫君，又可以避免远嫁的命运，那就太好了。温青若其实真的很羡慕安康，因为温知新也实在是一个正人君子，估计以后连纳妾这种事情也做不出来的。最起码，安康的这一生估计都不会因为后院里的这些事情纠缠难过就是了。 温青若眯着眼睛问道：“所以安康，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要跟我说这个的吗？” 安康立刻道：“当人不是了，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的。” “什么？” “我把你帮我忙的事情告诉我母后了，我母后也替我高兴，还跟我说，要赏赐你好东西，才能报答你的恩情呢！” 温青若听了这话，却忽然警觉起来，问道：“什么？公主殿下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父皇了没有？” 安康疑惑地眨巴着自己的那双大眼睛：“没有啊！我还没告诉我父皇呢！小婶子你干嘛这么紧张？” 温青若的心这才稍微放下来了一点。告诉皇后还好，温青若认识皇后，她是个十分温柔良善的人，但是皇帝却免不得多疑。安康纵然没有坏心，但是如果被皇帝知道，还以为自己撮合安康好温知新的婚事，是有心要跟皇家攀扯上什么渊源似的，到时候树到招风，才是更难处理。 她本来想说安康两句，但是看着她那双纯真的眼睛，苛责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最后，她也只是嘱咐道：“安康，这件事就不用告诉你父皇了，好吗？” 安康虽然不明白什么，但是她心里知道，小叔叔和小婶子这一对夫妻是极为聪明的，他们说的话一定是对的。温青若看着安康这个天真的样子，不觉又有点愁苦起来，看来她还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啊！这要是以后嫁给了温知新，真的惹出些什么事情来，可不是自己的罪过。 所以，她就提议道：“安康，横竖你以后成了婚也就自幼了，要不要，你可以经常到玉景园来，我可以叫你些事情。” 安康最喜欢跟温青若这样温柔的人在一起了。她高兴地答应了下来：“当然可以了！” 温青若淡笑着看着她。只要安康可以听话，那以后人情世故的东西，她肯定会慢慢懂。温知新以后是位极人臣的路子，温家的担子全在他身上。要是家宅不宁，对郎君们外面的事业总是有害处的。温青若留安康吃了午饭，顺便替温家送了她一对玉瓶，安康就欢天喜地的走了。 温青若的心情本来也不错，但是午间顾珏回来的时候，温青若却发现了他的变化。她太了解他那个样子了，虽然面上带着浅笑，但那一看就是装出来的。温青若面色如常地跟他吃过了午饭，等到他午睡起来去书房之后，温青若也跟着去了。到了书房，顾珏倒是有些惊讶。温青若也不管这些，上前两步，捏住他的下巴，说道：“说吧，外面又出什么事情了？” 顾珏狭长的眼角迷蒙地看着她。温青若偏着头，一副你不回答我就不走的样子。最后，顾珏果然败下阵来：“云南王要入京了。” 温青若惊讶起来：“竟然这么快？前几日你不是还跟我说，还有数月吗？” “这次不一样，云南王打着送年关贡品的旗号，而且，他还带来了其他的东西。” “什么？” “一个女子。” “给陛下的女子？” 顾珏低头喝茶，听到温青若这样问，就点了点头。温青若默默坐到了顾珏旁边，看到了那女子的画像。竟然是穿着一身苗疆的衣饰，但是却极为漂亮，即便是在画像上看，那双漂亮的眼角也跟狐狸那般，要把人的心神都勾去了。 这女子的样貌本来就让温青若惊讶了，但却没想到，顾珏接下来说的话才是更让自己惊讶。 “我认识她，她叫玉智。” 温青若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顾珏立刻用手在她的下巴底下接住，眼睛肿闪出狡猾的光芒：“你怎么了？吃醋了吗？” 温青若慌乱地摇了摇头。她放下茶杯，问道：“怎么？是你的红颜知己？” 顾珏诚实地回答道：“不是。多前年我城区云南王的地界上调查些事情，结果在遇到了几个马匪挟持住一个女子，我就把她救了下来。当时她也不过十来岁的样子，容貌确实很好，可是出身不佳，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今日的机缘，竟然攀附上了云南王这棵大树。” 温青若疑惑道：“可是这样出身不明的女子，为何会有机会认识云南王呢？” 顾珏回道：“最难处理的就是，云南王的封地离京城太远，很多事情陛下根本管不到，云南王给陛下上表，说这女子是他结义兄弟的女儿，从小被她照顾长大的。我听了这话，简直快要笑出来了，可是又没有什么办法。” 温青若抓住他的手臂，阻止道：“可你总不能跟陛下去说，这个女子你认识吧，万一云南王也知道这件事，要借着这个机会给你泼脏水怎么办？” 顾珏皱起眉头，似乎陷入了沉思。半晌，他才说了一句：“我总感觉，云南王这次是冲着我来了的。” 顾珏回道：“我和荣王，还有忠勇将军，是陛下登上皇位的三个重臣，云南王想要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就要把我们各个击破才可以。可是荣王是陛下的亲生儿子，几乎就是未来皇位的继承人。忠勇将军手中有兵权，也难以撼动。所以，他就先挑软柿子捏了。” 温青若立刻道：“可是，你还在掌管盐务啊！” 顾珏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这话。盐务的事情，陛下之所以交给我办，是因为他信任我。可是盐务的事情，并非只有我一个人能管，其他人也可以，只是不知道那个老头子入京要呆多久，要是时间长些，只怕我们这些人，都要被他恶心坏了。” 温青若安慰了顾珏好一会儿，又给他顺了顺气，只是心里还是担忧的。夫妻之间就像唇齿，且不说唇亡齿寒，就算是顾珏单纯心烦，温青若也是受不了的。她安慰着顾珏，心里却在想着该怎么帮顾珏解决这眼前的困局。首先要紧的就是，盐务的事情绝对不能从他的手拿走。但是，要找谁去求情呢？温青若第一个想到的当然还是温家的人。 温若甫是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他素来会官场相接，近来虽然年纪大了，但在朝中的影响力还是不容小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将来丞相的位置，顾珏也是一个非常可靠的人选。但是，如果是从前，温青若或许还能厚着脸皮去跟温若甫说说，但是到现在，她又想起前些天跟温若甫吵了一架，现在去求，且不说温若甫会不会答应自己，自己也太没脸了。 可若是为了顾珏的话…… 顾珏看出温青若的出神，问道：“怎么了吗？你怎么开始出神了？” 温青若自然不会吧这件事情告诉顾珏，只是顾左右而言他：“没什么，只是忽然有点想吃饺子了。” 顾珏笑道：“这有什么，吩咐下人去做就是的。你还想吃什么？叫他们一并做好。” “没有了。你看书吧，晚上咱们吃饺子。”温青若离开了书房。彩霞跟在她身后，问道：“夫人，怎么了？您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温青若摇了摇头，没说实话。她把彩霞拉到自己身边，小声吩咐道：“前儿赵太医给的方子，我想试试，你去找人出去抓药吧。” 彩霞欲言又止。温青若再次催促道：“快去。” 第69章 云南王入京的日子越来越近了。顾珏也开始忙起来。之前听从温青若的提议关押的那两个人已经在城外的小院子里住下。这件事情只有温青若和顾珏两个人知道，因为没有把握，也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人。温青若这几日开始喝药，觉得手心发热，眼睛也开始有了红血色。她不得不多睡一些，才能让身子好受。 不过玉景园里常常行走的太医还是李太医没变。温青若为了试探他，还是跟他说了赵太医给自己开药诊脉的事情，谁知道赵太医的反应倒是十分坦然，直言说用他的药也很好。温青若听了这话，心里也疑虑也渐渐打消，或许真是李太医上了年纪有些糊涂了，把这件事情也忘在脑后。 不过李太医离开了玉景园之后，却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心里想着，前些日子顾珏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忽然让他给自家夫人开些避子的汤药，李太医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还是开了方子。谁知道过了些天，他忽然又叫自己停了药，还说不能告诉夫人。本来也没什么事，但是谁知道中途赵太医又插了一脚，看出了端倪。 虽然赵太医不是个多嘴多舌的人，他什么也没说，但是李太医还是不放心。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不就是砸了他太医院头前几把交椅的招牌！他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虽然顾珏是得罪不得的，但是他还是要找找赵太医，请他喝酒吃饭之类的，好让他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赵太医听说李太医要请自己，就立刻答应下来，两人约着到了京城里最大的酒楼。李太医本来想编两个理由搪塞过去，但是两人的交情一直不错，酒过三巡，李太医就没有忍住说了起来。而且他认为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所以就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了赵太医。 谁知道赵太医听完了之后却更加疑惑起来。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要是国师大人真的对夫人有所防备的话，为什么没嘱咐你一直让夫人服用避子汤药，而是过了些日子就又停了呢？而且说起来，要是国师大人真的不想要孩子，后来我给夫人开的坐胎药，他应该也让我换了才是，怎么又没让我换呢？” 李太医举着酒杯，慢慢喝了两口，最后说道：“不清楚。或许只是他们夫妻吵架赌气了。不过说起李，这件事也没人知道，咱们不说出就行。” “那两位大人有没有料到？隔墙有耳呢？” 两人一下子全都愣住了。竹帘掀起来，一个美貌的少妇出现在了两人眼前。赵太医一愣，继而张大了嘴巴：“王，王妃娘娘！” 温青湘笑了起来：“刚刚两位说的话，我可都听到了呢！”温青湘又开始穿着鲜艳的颜色了，只是她的鬓边却增加了一朵白色的花，那花的颜色格外扎眼，跟她的装扮显得格格不入。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异常的明艳美丽。 一看到她，赵太医就忽然有点后悔到这个酒楼里来喝酒了。不过温青湘已经带着丫鬟堵在了门口，他们两个太医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在王妃娘娘眼前离开。赵太医看了一眼温青湘，忽然觉得有些害怕了。说起来，他经常给温府的老太君诊脉，自然也是见过这位大小姐的。 从前只是觉得这位小姐异常美貌。但是自从那位庶妹回来之后，一见到她，赵太医却觉得更加经验。温青湘举手投足间处处透着优雅和教养，这位庶妹或许是因为在乡间长大，她的举止显得有些随意，却露出一种超然如野鹤闲云的气质。 听说这位姐妹素来不和睦，好像仇人一般。但是赵太医却觉得，他们就像是镜子的两面，一片是光，一面是暗。要是在从前，赵太医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出温青湘才是镜子有光的那一面。因为温青湘从小就是生活在幸福和光芒里的。但是现在，他却不敢肯定了。因为这位温家的大小姐，瑞王妃娘娘的眼神，越来越幽深可怕了。 而他见过的那个国师夫人温青若，如今却获得越发阳光，这两姐妹似乎已经开始走到相反的方向了。不过，温青湘却没让两人思量太久。 “不知道两位大人有没有兴趣到我的房间里河口茶水呢？”说完，她又眯起了眼睛，说道：“当然，二位要是想喝酒的话，也有。” -- 且说温青若头些天喝这些药反应还很强烈，最近却好了很多。温知新的婚礼就定在下个月初十。温青若知道，自己偷懒的日子要到头了。这天早晨，皇后送了帖子来，叫她明日入宫赴宴谈话。温青若没有办法，只能早早地起来，穿好了一身平时多不怎么穿的进宫专门用的衣服，戴上沉重的金首饰，坐着顾珏的马车一道进宫。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皇后见到自己，却十分热情高兴，吃完了宴之后，还特意留下温青若跟自己单独说话。皇后向温青若笑言道：“青若，这次可多亏了你，安康心系你家哥哥，本宫也早就发现了。只是只是本宫不敢保媒，怕叫人说是我们仰仗的天家威仪逼人抢娶。要不是又你的红线，只怕安我们安康和你家兄长就没缘分了。” 温青若立刻起身谢道：“娘娘这话，臣妇怎么担当的起，安康贵为公主，是我家兄长有福气，臣妇不过就是引见了一下，还是公主殿下好，所以才会成就此姻缘。” 皇后长了一双和善的眼睛，立刻招呼温青若坐下，还不忘补充道:“对了，前天我听安康说，你这些日总是休息不好。不过本宫还是觉得，等到冬天过了，你还是要多出去走动走动，本宫想起来，从前你和雪嵩那孩子成婚的时候，本宫也没送礼物，本宫这里有一对和田玉耳环，就当是送给你和雪嵩的新婚礼物，等到春天的时候，你还是带出来多走动走动，顺便也来陪本宫说说话。” 温青若推辞不过，最后也只得收下。陪皇后娘娘说了会子话之后，温青若终于决定起身离开了。临走之前，耳边还响起了皇后的话：“快回去吧，过两天还有好事等着你呢！” 温青若不明就里地眨眨眼睛。她心里虽然很想问是什么事情。但是人家是皇后。能在她面前少说话还是少说话。回去问顾珏，他却只是一脸坏笑，什么也不说。谁知道第三天，温青若就知道是因为什么了。原来是皇帝下了一道圣旨，竟然封她为诰命夫人！ 直到传旨公公走了，温青若拿着那道圣旨，都一直没缓过神来。本来嫁给醒过来的顾珏已经觉得如梦似幻了，但是却没想到，她还封了诰命夫人。顾珏站在他旁边，说道：“怎么，封了诰命就傻了？以后还有的好东西呢！” 温青若简直吓坏了。她看了好几遍圣旨，问道：“我真的做了诰命？” 顾珏笑道：“皇帝的圣旨都下来了，你还问什么？” 温青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时候顾珏有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说起来，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 “这件事我要感谢岳丈大人，是他替我说了话。是不是你去找的她？” 这话一说，温青若也愣住了。她疑惑道：“我没说啊！我前些天和父亲闹得那么不愉快，我正想着，要不要告诉他呢！” 顾珏坐了下来：“或许是上次你把他骂醒了。他心里也清楚了，还是很疼爱你这个女儿的，所以就替我说话了。” 温青若显然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她把圣旨仔细地收起来，说道：“他是不舍得放弃你这个伙伴吧。” 顾珏看了温青若两眼，有点无奈地说道：“你这个人啊！就是这样，怎么都不给人反思机会的。或许你父亲现在真的良心发现，真的疼爱起你来了呢！”顾珏慢慢眨动着他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眼神里带着不明意味的情绪。 温青若的脸色有些发红，说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顾珏坐到了她旁边，神色忽然变得理直气壮起来：“若儿，接下来我跟你说的话，你一定要好好记清楚。” 温青若问道：“什么？那你倒是说说看？” 顾珏说道：“以前的事情，我知道你怨，你恨，可是过去的，终究也是过去了，永远都不会再又回转的机会。你这样做，除了伤害你自己，不会有任何好处的。” 温青若低下了头。十来年的恩怨，让她如何轻易放下呢？ 顾珏心里也知道，温青若是个不易劝说的性格。他起身，带着温青若回到了暖香阁，两人坐了下来，放些茶水点心。顾珏躺在温青若的膝盖上，温青若背后靠着软枕。顾珏说道：“之前你不是问我之前的经历吗？今天没事，我就把我以前的经历，全部都告诉你。” 第70章 温青若听完了顾珏跟自己说的话，除了惊讶之外，更加体会到了浓重的悲伤。她从没想过顾珏会经历过这些，而且，这么多年，除了自己，塔尔从未跟别人说过只言片语。温青若无法，只得紧紧地抱住了他，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顾珏闷声说道：“我娘从小就不大管我，她是郡主出身，金尊玉贵的长大，很多人世间的险恶她根本不知道，她只知道我做了国师，只知道我杀了人，没想到我自己的母亲，还跟外人一样看我。” 温青若擦了擦微红的眼眶，说道：“那你为什么不能告诉她真相，让她理解你，安慰你呢？” 顾珏笑了两声：“告诉她也没什么作用。只会一味地哭罢了。我母亲这个人，外强中干，父亲去世之后，她以为把权力交给大嫂，就可以保住自己其他的儿子，但是大嫂确是个品性恶毒的人，我能活到今天，只是我自己的本事。” 温青若久久无言。这个时候，顾珏又睁大眼睛看着她：“若儿，你不会觉得我狠毒吧。” 温青若轻手轻脚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她想了想，又说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以前是你一个人，现在有我啦。” “对，我有你了。”顾珏有点费力地直起身子，亲吻着温青若的嘴唇。温青若也情不自禁地回应了他。 -- 温知新的婚礼快到了。温青若又回到了府里。之前因为温若甫在朝堂上帮了顾珏的事情，温青若有点尴尬，想去道谢，但又想起前些天的不愉快，也不知道该怎么过去。晚间和祖母吃饭的时候，温老太太说出了自己憋在心里多日的话。 “我知道你前些日子回来，跟你父亲吵架了，你们父女闹得有些尴尬，我知道你的性格，不好拉下脸去看她，可是你们到底是父女，有些话不现在说开，以后你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难道不是更加尴尬吗？” 温青若放下了饭碗，垂头沉思。温老太太的声音也是硬邦邦的：“若儿，我瞧着你现在的性子，倒是比从前变了些。我知道顾珏宠爱你，但是有的时候，在家里，跟在你丈夫面前是不一样的，我知道顾珏不想让你受委屈，但是有些事情，你还是需要低头的。” 温青若听完了温老太太说的这些话，才恍然大悟。确实，应该是顾珏这些时日太过宠爱她。把她压抑了十几年的委屈和憋闷慢慢释放了出来，激发出了女儿家的娇惯性子和任性，无论如何也不想跟温若甫低头，顾珏只是说了两局，温青若不听，他就嘻嘻哈哈地打岔打过去，再也不提。但是现在，温老太太却逼着她直面这个问题了。 她放下了碗筷，回道：“祖母放心，我去就是了。后日哥哥成婚，我明日就去给父亲赔罪。” 温老太太这才笑起来：“好，既然如此，那我今日的话，也就没算白说。” 温青若听从温老太太的意见，第二天一早，就换了一身新的行头，带着些礼物，到温若甫的书房里书房里去请罪。温若甫正在看书，见温青若进来了，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也不说话。想来还是记得从前的气。温青若想了想，最后还是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把礼物放在桌子上。放软了声音问道：“前日我在顾府里听说，父亲进来身子不好，现在可好些了吗？女儿带了些上好的山参来，请父亲用些，补补身子吧。” 温若甫把桌上的书翻了个页，说道：“罢了。我可不敢收你的礼物，要是你能少气我几回也就好了。” 温青若笑了两声：“父亲这话就说错了。我们是父女，父女哪里有隔夜仇呢？有什么话，老是堵在心里，还不如痛痛快快地说出来，您说对吧？” 对方看了她两眼，神色也明显没有那么僵硬了。良久，他才说道：“盐务的事情，虽然我不便多说，但是顾珏对陛下忠心耿耿，而且，他又是我的女婿，要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你不必感谢我。” 温青若咬了咬嘴唇，回道：“父亲，前日的事情，是我冲动了。” 温若甫垂着眼帘，温青若忍不住转头看他，她看到了他跟自己四五分想象的容貌，忽然想到，或许温若甫，也并不是一点都不疼爱自己。不过这次，没有情绪激烈，口不择言，没有心生厌恶，他竟然会平心静气的跟自己交流了。 这让温青若有点受宠若惊。她忍不住端正地坐好，说道：“父亲，顾珏不仅仅是我夫君，他也是，我最爱的人，我不能看着他受委屈。我知道您从来不会为了其他人影响自己的仕途，云南王的事情，您大概也是知道的，你愿意承担这么大的风险在陛下面前为顾珏说话，做女儿的，真的，很感谢您，父亲，我知道，因为我娘亲的事情，你……” 温若甫把书放在了桌上，说道：“若儿，其实你娘的事情，我早就想跟你说说了。” 温青若正色回道：“父亲请讲，女儿一定洗耳恭听。” 对方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你知道，我们温家，和朝廷中的那些老贵族不同，温家，是从我这一代开始，才有今天的。你的祖父，只是一个小官，我从小是在小镇中长大的。寒窗苦读十年，才有机会进京科考，才会高中，才有机会留在京城。我当上了四品官，我娶了银骑将军家的嫡女，才会有今天的位置。这些选择，如果我做错一个，也不会有今天。” 温青若歪了歪头。不知道温若甫为何跟她说这些。因为这好像跟自己的娘亲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温若甫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惊呆了。他缓慢地说道：“可是你娘，是个意外。你知道你娘是什么身份吗？” “什么身份？” “你娘，没有身份。” “什么？父亲，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温若甫苦笑了一声：“我就知道，她的性子，一定不会告诉你这些。那我就告诉告诉你吧。” “我是在塞外遇到你娘的。那个时候，我正在帮陛下做去塞外安抚那里的流民。回来的时候，为了抄近路，我就带着随从，打算从沙漠中穿过去，谁知道在那里，我们就遇到了马匪。我手下的人跟他们极力拼杀，人都死光了，可是最后还是剩下三个人没死。我不是习武之人，那些人杀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一定要死了。这个是，你娘出现了。她一人一剑，杀死了三个马匪。把我救了出来。” 温青若小声道：“怪不得，怪不得我从小到大也没有受过欺负。” 温若甫笑道：“是啊。不过你还没见过你娘杀人的时候，那个英姿飒爽的样子，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那样的女子，几乎是立刻就心动了。你娘似乎也很喜欢我，虽然我已经娶亲，但是我提出让她跟我一起进京的要求，她还是很快就同意了。其实我知道，她不知道内院争斗，也不懂得争宠低头，可是我还是想带她回来。” “既然父亲知道我娘亲的性格，难道您就清楚，她根本就不会做那些坏事？那都是别人陷害她的？” “我没有怀疑过你娘。若儿，你这么聪明，难道想象不到，如果我真的怀疑她，那在她屋里发现毒药瓶子的时候，我就就会把她赶出去。我让她的原因是，她不想留在我身边了。” “什么？”温青若实在是太惊讶了。因为这么多年，她在自己娘亲的身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娘亲是很爱温若甫的，又怎么会主动想离开？ “很惊讶吧。其实一开始我也不同意，所以到后来，你娘都跟我拔剑相向了。她只是说，她不想留在我身边了。” 温青若总算明白了。她的嘴唇有些颤抖：“所以，我一开始回来，父亲是因为怨恨我娘当初的离开，所以才会对我那样的？” 温若甫诚实地回答：“是。我是怨恨她当时的离开，所以赌气不去看你们。我从前不明白她为什走，现在，我好像知道一点了。你娘是个很纯洁的人，自己爱的人，自己的感情，她不允许有一丝杂质，她不想委屈自己，不想低头，所以宁愿去过苦日子。” “我也是近来才明白的，因为你看顾珏的眼神，跟当年你娘看我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我希望，你和顾珏，永远不会像我和你娘一样。” 温青若抬手擦了擦自己眼里的泪水。她现在终于发现，原来自己这么多年的怨恨和伤心，不过都是一场笑话罢了。在这两个人十几年的赌气里，温青若的安慰，其实从来都没有安慰到点子上，所以娘亲才会那么伤心，她以为，父亲是不喜欢她的。 但是，她却没想到，她从来都不是那个参与者，只是一个看客罢了。 第71章 真是个笑话。她一直以为的不低头和怨恨，其实不过是已一个当局者的姿态插手进父母的感情中去。但她却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旁观者罢了。 那她就更没有理由怨恨自己的父亲了。但是温若甫却说道：“其实，我和你娘的事情，确实没有谁对谁错。但是若儿，从前我对你确实是有些迁怒了。而且，你跟你娘，真的太像了。如今，我倒是很想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 温青若低下了头。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看来父母对于孩子的英雄，真的是巨大的。她很感激温若甫跟她说的这些。让她放下了多年的心结。而且，这心结打开之后，她却觉得无比轻松。她已经失去了娘亲，现在，她不想再失去父亲了。这也是温青若一次萌生了要跟温家人好好相处的想法而她当然也不会忘记，这一切的发生，都是在她回到这里之后，而对她英雄最大的人，就是顾珏。说句实话，现在对于顾珏，除了浓厚的爱意之外，还增添了些许感激之情。 温知新的婚礼的前夜。雪快要化尽了，天气异常的寒冷。温青若这几日一直在看顾着府里的事情，在他的婚礼前夜终于忙完。不过温青若并不是很累，当天晚上也睡不着，就披着披风走到了庭院里。温府里的人都在为明天的喜事做准备，没有几个人还在外面，湖水结冰了，温青若踏步金了凉亭里，却看到那里面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温知新也坐在那里，望着天上的月亮。温青若在凉亭边站定，不知道为何，她耳边又忽然想起了顾珏的话。在考虑自己要不要进去之后，时间长久地沉默着。最后，温青若还是走了进去，到了温知新旁边，说了一句：“哥哥，明日就要大婚了，还是少喝些酒吧。” 温知新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眶喝的微红，答非所问地说道：“你新婚前一夜难道就可以睡得赵吗？” 温青若诚实地回答：“睡不着。但是我强迫自己睡了。因为如果不抓紧睡觉的话，第二天脸色会很不好，我不想让我看起来脸色不好。” “看来你总是这样，我有时候真的很佩服你，你想做到的时候，不管是喜欢的，讨厌的，都能完成的很好。” 温青若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哥哥你真的很了解我呢！或许我跟你们说的一样吧，我很会掩饰。” 温知新转了转手里的酒杯：“我要是可以像你这样就好了。” 温青若想了很久，宽慰道：“安康很好。你们能成婚的话，对两个人来说都是好事。你要珍惜他。” 温知新抬起头，又望了望天上的月亮：“不用你嘱咐，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再清楚不过了吧。” 温青若宽慰地笑了两声。不过最后，她还是没有忍住，问道：“哥哥，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子？” 温知新明显一愣，然后继续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我不想告诉你，没什么意思。” 温青若是个聪明人，听到温知新这么说，知道自己不该再继续往下问了。本来想就此离开，但是最后，温青若还是几步上前，拿起了桌上的酒壶，用力一挥，把那东西丢到了湖里。 坐在冰凉凳子上的温知新明显一愣，问道：“你做什么？为什么扔掉我的酒？” 温青若转过头，淡淡地看着他：“酒也喝够了，也人醉的时间够长了，该醒了吧。” 说完这些之后，她却并没有停留，而是直接信步走出了凉亭。温知新坐在凉亭里，看着她那抹轻盈的身影最后隐藏在夜色中，然后消失不见。他愣了足足半刻，然后忽然用手捂住了眼睛，肩膀开始颤抖起来。是啊，醉的时间够长，也该醒了。 -- 温知新的婚礼热闹非常。温青若看着一脸喜色，鲜红嫁衣的安康，心里觉得很是高兴。温青湘也在席间，但是却跟她隔着很长的一段距离。温青若不由自主地看她一眼，发现她的鬓边戴着一朵白色的花。那花的颜色跟今日的气氛实在太不符合了。温青若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时候，坐在她旁边的温青溶说道：“五妹妹，你看长姐如今是怎么了？今天这么大喜的日子，她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 温青若心里清楚，她这是在执拗地给自己的母亲守孝。纵使满京城的人都忘了这个人的存在，她也不会忘记。所以温青若不会对这件事情进行评价。吃完了席，温青溶对她道：“五妹妹，我跟你说，我打算给我家夫君找个妾室了？” 温青若愣住，继而问道：“怎么？三姐夫和三姐姐的感情不是一直很好吗？怎么想到要给他妾室？难道……” 温青溶立刻摇手解释：“不是的，我有喜了。再要伺候你三姐夫也不方便，所以就帮他找了个妾室，那人还是不错的。长得清秀而且好生养，将来肯定也能为谢家生养好几个孩子呢？” 温青若虽然惊讶，但是碍于现在人很多，还是没有问出口。直到出了二门，才小声道：“可是三姐姐，你和姐夫成婚还不到半年，虽然你是有喜了，可是也不必这样吧，我觉得三姐夫不是那种沉溺于酒色的人。你有孕了这几个月他还忍不了？而且将来你生了孩子，又不是不能再生了。先开花后结果，总会儿孙满堂的。” 温青溶笑眯眯地看着她，摇头说道：“我看，是你家国师大人把你给宠坏了，你怎么不清楚这个，世家大族，哪个是没有三妻四妾的。就算不为了子孙，这也是妇道，那日我婆母只略说了我两句，我就懂了。说起纳妾的事情，夫君一开始还不同意，不过现在也同意了。人都进府了，还能怎样？” 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渐散了热闹。温青若也听出了温青溶心里的丝丝难过。也是，天底下有哪个真心爱夫君的女子希望他纳妾呢？三姐姐温青溶都有了身孕，还要给谢故墨纳妾，自己连身孕都没有，一想到有人要帮着给顾珏纳妾，自己就要头一个不答应了。但是，难道下次有人要给顾珏纳妾，她也要答应吗？如果自己不答应的话，便不算是个贤妻了吗？ 温青若也不好在多说什么，以免再次戳到温青溶的痛处，让她不高兴。两人就只说了些闲话，就各自离开了。温青若刚要举步登上，马车，背后却响起了一道声音。温青若顿住脚，但是她也听出来，那声音是温青湘的。她有点无奈地转过头，问道：“长姐，有何指教？” 温青湘的脸上带着有些诡异的笑容，她缓步走到自己面前，说道：“妹妹如今的身子好些了吗？” 温青若有点奇怪。温青湘怎么知道自己病了？不过，她还是淡定地回答：“好多了，谢谢长姐关心。” 因为今日来往的宾客很多，两人还特意找了一个幽静的角落。温青湘脸上带着残酷的笑意：“那妹妹没有发现，前些日子你的身体有些奇怪吗？” 这句话一下就跳起了温青若心里最深的疑窦。说句实话，她并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是这些怀疑，却被自己对顾珏的爱意埋藏在了心里，所以她从来没有细想过。但是温青湘今天却来跟自己说这些，那倒是因为她知道了什么？ 温青若不觉皱起了眉头，追问道：“长姐要说什么？说清楚点儿。” 温青湘眯起眼睛，唇边露出一抹坏笑：“你心里早就有怀疑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要问我？” 温青若的眼睛里闪着危险的光：“要不然，你就说清楚，要不然，你就闭嘴，不要说一半留一半的，一点意思都没有。”说完，她又看向对方，说道：“长姐。我是觉得，你应该没有什么想说的吧，或许你就是单纯为了恶心我？何必呢？” “温青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不就是在故意激怒我，让我告诉你真相是什么吗？” “温青湘，那我也告诉你一句，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闭嘴。反正我对你想告诉我的事情，真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你随便吧，我不想在跟你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温青湘那种异样的笑容又露了出来：“放心，过些天，我绝对会送你一份大礼的。” 温知新成婚过后没几天，云南王就入京了。下朝之后，皇帝把众位大臣留下，参加为云南王进京准备的宴会。顾珏和荣王挨在一起坐下。对面就是温知新。荣王悄悄地对顾珏道：“我怎么看着你大舅哥成了婚，娶了安康之后，心情还是不太好的样子？他如今可是驸马，还有什么不满足？” 顾珏骨节分明的手端起了酒杯，冷冷地扫了荣王殿下一眼，说道：“我怎么知道？殿下要是想了解，直接问他不就好了吗？” 第72章 荣王看了他一眼：“雪嵩，你怎么最近越来越喜怒无常了，跟小孩儿一样的。” 顾珏淡淡看了他一眼：“今天云南王入京，陛下都笑不出来，荣王殿下是怎么有心思在这里欣赏歌舞的？” 荣王撇撇嘴，说道：“雪嵩，说起来，你以前可是经常跟我们一起喝酒的，怎么现在自从成婚之后，连酒也不跟我们喝了，每天就回家守着你夫人？” 顾珏笑了起来：“我夫人的好？荣王殿下不知道。我现在看其他女人通通没兴趣，只想看我夫人，这也没什么不对吧。” 荣王撇了撇嘴，说道：“你这话说的固然有道理，你夫人长得那么美，简直就是赵飞燕在世，谁会不喜欢呢？” 顾珏皱起眉头，转头瞪了他一眼。荣王立刻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道：“怎么了嘛！干嘛生气，等会儿还有一个要献给父皇的女子呢？” 顾珏自然知道那女子是谁。真是头痛。本来现在就是多事之秋，还有一个跟自己认识的女子金京城，一切都是麻烦加上麻烦。想到这里之后，他又忍不住举起酒杯，喝了好几口。 半个时辰之后，门口响起了一声通传。众人立刻站了起来，全到当地跪下。不多时，一身龙袍的皇帝就带着云南王进来了。众人都不该抬头，全都跪在两旁。直到皇帝和云南王坐下之后，两人才说道：“众位平身吧。” 顾珏跪在人群前面。落座之后，顾珏还是没忍住，转头看了云南王一眼，正巧，云南王也在看他。两个人的目光短暂地交汇，顾珏眯起眼睛，神色里带着危险的光。云南王却举起酒杯，说道：“顾大人，你我一别也有十年了吧。” 听了这话，顾珏十分不情愿地站起来，回道：“想来是有十多年了，多谢云南王殿下记挂。”顾珏看着眼前这个日渐衰老的男子，特别咬中了加挂两字。他自然知道云南王此次入京打得是什么鬼主意，不仅仅是他，很多人都知道，但是谁都没有办法直接的说出来。这时候，皇帝帮忙遮掩道：“云南王，雪嵩前些年身体不好，你也是知道的，最近才刚刚清醒，最近娶了妻，现在倒是没有你前些年见他的时候那样锋芒外露了。” 云南王似乎冷笑了一声，也没有再跟顾珏说些浮言寒暄，而是又把酒杯对向了荣王：“荣王殿下，你我也是好久不见了。” 荣王下意识地看了顾珏一眼，干笑道：“三叔客气了，此杯酒应该我敬给三叔才是，三叔不必客气。” 云南王抬起眼皮，说道：“荣王殿下这些时日一直在西山大营帮助陛下操练兵马，劳苦功高，实在是青年才俊。” 说完之后，他还略带挑衅地看了顾珏和荣王殿下一眼。顾珏越发奇怪起来，怎么眼前这个人什么都知道，他娶亲的时候，出去调查的事情，还有荣王殿下到西山大营操练兵马的事情，一件不落。看来从前一直在探查他派在京城里的奸细，还真是错了。 当然这些事情，也全部都看在了皇帝的眼里。寒暄过后，皇帝伸手一挥，说道：“来人，开始歌舞吧。” 荣王殿下稍微松了口气，看看自己父皇，面色不善。不过还好，现在已经开始歌舞了，云南王刚回京，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也收回目光，专心的吃菜和欣赏歌舞了。顾珏却始终没有把心放下。他忽然想到，云南王说有一个美女要送给皇帝，但是一直到现在，还没有露面？难道是直接送到了皇帝的后宫里面了吗？如果是那样的话，也就有点俗了。 身穿绿色衣服的舞姬们都舞进了内殿，开始跳舞。这个时候，顾珏也渐渐放心下来，觉得今天应该就会这么过去了。不过，舞蹈跳了一般之后，让所有人都呆住的情况发生了。所有的舞女们围成一个圆圈，然后骤然散开，这个时候，众人发现在当地出现了一个大鼓，鼓面上坐着一个身穿紫色衣裙，面戴轻纱的女子。 这样的天气，那女子竟然只穿了一身极为轻薄的衣裙，简直要比夏天还薄。一下子就抓住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当然，这些人中不包括顾珏。从前未婚的时候，顾珏就不是一个贪恋风月之人，就算跟朋友们一同去勾栏瓦舍之地，也都是逢场作戏罢了，根本算不得真。所以，这倒是让他有时间观察在场所有人的神色。 荣王倒是也没怎么看她，但是眼睛却是一直止不住的偷瞄过去。不过虽然那女子带着面纱，但是顾珏还是毫不费力地就认出来。那人就是玉智没错了。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给她一个这么好的出场，让顾珏也忍不住笑了，看来对于这个女子，云南王是铁了心让她做出点什么了。当然，顾珏心里也无比清楚，最为重要的，是皇帝的反应。 玉智是极会跳舞的，她的舞步轻柔，腰不断地扭动着。带着十分的风情，却一点都不风骚。她戴着的那根面纱，也并不能很好的掩盖住五官，反而让她在场的所有人看到她倾国倾城的面貌。天底下只怕少有男子会抵挡住这个女子的疑惑。顾珏只看了皇帝两眼，看到他面对那女子的神色，他心里就清楚，黄弟弟的心神已经被她牢牢抓住，是躲不过去了。顾珏喝了一口酒，看着面带微笑心欣赏舞曲的云南王，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有些事情，是躲不过去了。 -- “夫人，起来喝点燕窝吧。我就算没胃口吃午饭，也要吃点东西，要不然这身子可怎么受得了呢？” 温青若上午已经又睡了一个时辰了。她并不知道顾珏今天中午不回来，眼睛睁开一条缝，说道：“我先不吃了，等会夫君回来，我要跟他一起吃午饭的。” 彩霞无奈地笑了两声：“夫人还想着跟大人一起吃饭呢？您是忘了吧，大人说他今日在宫里用饭，就不回来了。” 温青若直起了身子，叫彩霞叫了一个小厮进来，对他吩咐道:“你去到宫里打听打听，大人现在在做什么呢？什么时辰回来，可需要我预备饭食之类的吗？” 彩月刚看了厨房里的下人们回来，有些不抱怨地说道：“苏妈妈去下面查看庄子里的下人也就算了。怎么许嬷嬷也跟着一起去了，最近这活太多了，夫人的燕窝都没人看着火了！” 温青若无奈地笑道：“她们两人关系就是很好，这么多日子过去了，难道你还没看出来？两人去就两人去吧，也不错。” 彩月看看温青若睡着的宽榻，说道：“夫人这些日可真是爱睡觉，每日起来还要睡两三个时辰呢！” 温青若坐了起来，慢慢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是近来喝药的缘故，没大事，我从前在家的时候冬天也爱睡。” 彩霞盯着炉子上的红枣汤，说道：“可不是呢！今年冬天可真冷，奴婢出去的时候，都像把手缩到衣服袖子里不出来，也不想洗脸。” 主仆三人正在闲话的时候，被温青若派到宫里去打听的小厮回来了。一回来便告诉她：“夫人，大人晚上回来。怕是要到晚饭十分。云南王入京，今日在宫里喝酒用饭了。听小的还听说，云南王送来了一个美貌女子，好像是在宫里跳舞呢？小的使了些银子，才问出来，说是那女子在众人面前跳舞，把人的眼睛全都抓住了。” 温青若立刻警觉起来，直接坐直了身子问道：“那这名女子是不是云南王带给陛下的，不是说要献给陛下吗？” 这时候，那个小厮却为难了起来，说道：“这个，这个小的不清楚，但是里面也没传话出来，说这个女子是献给陛下的，所以，小的倒是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怎样的。” 温青若闭上了眼睛，无奈地摆了摆手，说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那小厮行礼走了出去。温青若想了一会儿，直起身子，刚才面上那抹慵懒的笑意顿时消失，只是睁着眼睛靠着软枕，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心里却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难道云南王带来的那个女子，不是给皇帝的，而是要塞给顾珏的吗？而且，那女子跟顾珏老早就认识，要是从前，即使在宫里赴宴，顾珏也会在下午时分就会回来，这一次，却要拖到晚饭时分。” “夫人，您在想什么呢？” 温青若的神思被猛地打断。她自然不能说是自己在胡思乱想瞎吃飞醋，只是说道：“没什么，我是在想着，既然夫君不回来，咱们中午就一起吃饭吧，你们想吃什么？咱们找个小桌子坐在一起吃。” 彩霞想了一会儿，倒是真的十分认真地说道：“夫人，我有点想喝鱼汤了，您想不想喝？” 温青若一想到鱼汤，却忽然泛起一阵恶心，扶着枕头干呕了起来。 第73章 彩霞看到温青若竟然在那里干呕，立刻跑上去，给温青若拍背，一面拍一面说道：“夫人这是怎么了？怎么这饭还没吃，倒是先吐起来了呢？” 温青若用帕子擦了擦嘴，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刚刚想到鱼的腥味，就觉得有点想吐。” 彩月眨眨眼睛，凑了上来：“夫人，你这干呕想吐，又爱睡觉，是不是有喜了……” 温青若笑道：“我这喝药才一个多月，哪有那么快的？我向来不喜欢吃鱼，想来是因为想到生鱼了。你别说，你一说鱼汤我就觉得有点恶心，但是一说到鱼汤，我就想喝了。彩霞，你去吩咐厨房把这个两个菜做来，顺便再告诉他们，再做个糖醋小排。” 彩霞笑着出去了。温青若又重新靠在宽榻上。只是她现在真的没有什么胃口，除了睡觉，什么都不想干。但是半梦半醒之间，她的脑海中却又浮现出了那日顾珏跟她说，自己认识玉智的事情，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呢？认识了多久？又见过几面？她们之间熟悉到什么地步，要是她真的被顾珏带回来做妾室，又该怎么办呢？ 中午的时候，饭菜端上了桌子，温青若看看自己的手腕，又想到，她这几日因为没有胃口，好像又瘦了些，连镯子都戴不住了。所以，她就只能强迫自己多吃些饭菜，吃完了之后，又坐在铜镜面前，看着自己那张年轻漂亮的脸蛋，却又忽然发现，这张脸美则美矣，但是却少了些情趣。像是画上画的，木头雕出来的。肯定不像那个玉质，江湖里长大的女人，定然要比她了解男子，了解的多了吧。 反正肯定比她要讨二十来岁的顾珏喜欢就是了。而且，又不像是她这样，跟嫩瓜秧子似的，一团孩气。温青若越看越生气，索性赌气般的把镜子盖上，转头又窝在床上，赌气般地睡去吧。真是的，顾珏不回来便不回来吧，最好今天别回来，明天也别回来，永远都别回来。 温青若紧紧盖住被子，愤愤地想道。 -- 顾珏回到玉景园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当时是寻找温青若。但是守在门口的彩霞却告诉她，温青若在睡觉。 顾珏眉头皱起，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还在睡觉？夫人她睡了多久了？” 彩霞回道：“夫人中午吃过了午饭，在圆子里逛了一圈，回来就睡下了呢！” 顾珏点了点头，缓步踏进了屋里，把外面的披风一脱，径自走到里屋，绕到屏风后面，看到床帐和着，屋里有淡淡的安神香气味，隔着床纱，看到温青若将头发散开放在枕上，正在安稳的睡着。 顾珏看的心中一动，举步走到帐前，把床帐一打开，钻了进去，脱鞋就钻进了被窝儿。刚想抱着温青若一起小睡片刻，谁知道温青若却立刻睁开了眼睛，立刻坐起来，有些不高兴地说道：“夫君也要睡觉吗？” 顾珏从来没想过，温青若竟这个温软的性子，竟然开始这么尖锐起了。他惊讶之余，又产生了莫名的兴趣，忍不住继续逗她：“当然了？夫人这是怎么了？为夫要睡觉你也不准。” 温青若心里虽然生气，但是也很疑惑，不知道顾珏有没有把那个名叫玉智的女子带回来呢？她推了推闭着眼睛的顾珏，问道;“夫君，陛下今日没有让你带什么女子回来吗？” 顾珏睁开眼睛，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是吃醋了。顾珏忍不住笑了两声，起身说道：“没有。那是陛下的女人，想什么呢？” 温青若眯着眼睛，语气不善：“怎么？如果陛下不喜欢她的话？夫君就要要回来了吗？” 意识到自己小丫头是真的生气了，顾珏也有些慌了，立刻解释道：“不是的，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温青若这才有点放心，但还是不放弃地说道：“真的假的？我看过画像的，那样的女子有谁不喜欢？” 顾珏倾身上前，小声说道：“我不喜欢。” “哦，那顾大人喜欢什么样子的。”温青若的心情虽然变好了一点，但却不愿意承认她是真的吃醋了，所以就装出一副强硬的样子。 “我喜欢什么样的？你不知道吗？”顾珏的手伸出来，摸了摸温青若光滑的手臂。 温青若笑了两声。也觉得可能是自己太患得患失了。她也钻到了被窝里，眨着眼睛问道：“所以，那个玉智是不是很得陛下的欢心？” 顾珏没有否认，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她跳完了舞之后，陛下就移不开眼睛了。把她收在后宫里了。” 温青若打了个哈欠，困意又上来一点了。横竖道晚饭还有一会儿，她打算再睡一会儿，如果顾珏陪在自己身边的话，她估计会睡得更好。所以她抱紧了顾珏一点：“那皇后娘娘估计心里也会不高兴吧，我看皇后娘娘的样子，心里还是很在乎皇帝的，知道现在有一个年轻漂亮的人入宫了，她肯定会难过的。” 顾珏帮温青若把被子掖住，又在她耳边小声逗她：“你刚刚吃醋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 温青若毫不留情的把手缩回去：“谁吃醋了。我只是问问而已，要是妾室真的进门了，我做夫人的不是还要帮她准备屋子吗？” 顾珏笑了两声：“你这小东西，明明就是吃醋了还不承认。” 温青若把头转了过去。困意实在是太强烈，她太想睡觉了。顾珏看了看她，眯起眼睛，有点担心地问道：“你最近怎么了？每天都这么想睡觉吗？” 温青若有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回答道：“没事的。别担心呀，我每年冬天都很想睡觉，到春天就好了。” 顾珏也没多想，只是点了点头。他用被子把温青若裹紧，说道：“离晚饭还有好一会儿呢！你想睡就睡吧。”温青若点了点头，在顾珏的怀里闲适地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早晨，吃过早饭之后，温青若忽然想起前段时间交待给顾珏的事情，但是吃早饭的时候却又暂时忘记了。顾珏要上朝的时候，温青若站在顾珏身后给他系腰带，一面说道：“上次我让你安排的那两个人，现在没有被云南王发现吧。” 顾珏摇了摇头：“这件事情只有你知我知，其他人我不会告诉的。不过前日倒是有探子回来告诉我，说是那两个人现在还真的开始适应在宅院里的生活了。只不过要是现在就提他们出来审问的话，还是有些为时过早。所以还是需要在等待一段时间的。” 温青若“嗯”了一声。顾珏最喜欢每天早晨温青若给自己穿衣服的时候，围着他忙前忙后，那个严肃认真的样子，围着自己跑钱跑后，好像眼睛里只有他自己。顾珏握住温青若的手腕，说道：“我看你最近又瘦了，吃的也不多，找个太医过来看看吧。” 温青若敷衍道：“不用。我最不喜欢看太医了。过两天再说。” 顾珏担忧的转过头问道：“我不管那些，不过我要告诉你，过几日要真的还是不好，赶快去看太医，知道吗？” “你是个老婆子吗？怎么这么啰嗦，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了。”温青若系害了腰带，又拍了拍顾珏的手臂，嘱咐道：“你快去吧，中午回来等你吃饭。” 自从云南王入京之后，顾珏在朝堂里的事情也忙了起来。温知新是新任的大理寺少卿，自然更忙。倒是温青若和安康两个人得了空闲，安康经常来玉景园，温青若便带着她一块读书。这天上午，安康在玉景园里，看着温青若游刃有余的安排园子里的大小事务，眼睛都要看呆了。她素来知道温青若是个聪明的，但没想到还这么会办事。 温青若处理完了园子里的事情之后，带着安康到小书房里去说话。温青若还特意摆了两张凳子，方便她和安康说话。 “小婶子，你能不能也教教我，府里这些事情该怎么办？” “这些事情你看的多了，自然就会懂得了，不用我特意教你。不过说起来，府里雪姨娘办事的时候，你不在旁边跟着看吗？” 安康摇摇头，回道：“小婶子你还不知道呢吧，父亲大人说了，你哥哥如今是朝廷重臣，要是一直在相府里住着，一是怕我不方便，二是也怕人说他们父子勾结，有所私心。所以还特意上表给我父皇，我父皇同意了，现在正在造公主府，等到造好了，我和你哥哥就要去哪里住了。” “这样也好。我父亲那个人规矩最多了，你们要是出去住的话，也好图个安静。”温青若白玉般的手指翻动着书页：“说起来，你现在和我哥哥是夫妻，我倒是要称你一声嫂子了。” 安康立刻红了脸：“哎，快别说这个了。我觉得还是叫你小婶子得劲。对了，我今天过来，是有事要求你。” 第74章 温青若问道：“这倒是也喜气，你竟然有事情来求我，说吧，你的吩咐，我怎么能不听呢？” 安康看着温青若笑嘻嘻的样子，觉得她跟她夫君顾珏真是越来越像了。但是她却在此刻严肃起来：“没跟你开玩笑，我真的是有正事要跟你说。” 温青若脸上的笑意果然消失，漂亮的眼睛也看了过来：“你说。” 安康道：“其实也不仅仅是我的事情，还有关我母后，前段时间云南王送来一个苗疆美人，名叫玉智，你知道吧。” “知道。我在你小叔叔那里看过画像，长得确实很美，听说被陛下受到后宫里，还封了婕妤，是吗？” “是封了婕妤，但是这几日来，父皇却日日都留宿在玉婕妤宫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本来以为这些事情我们不该管。毕竟父皇是天子，想要留宿在哪个妃子那里，都是自由不是吗？” “确实不该管。”温青若整理了一下书桌上的书，挑出基本来递给安康：“如果公主是因为这件事来求我，那就算了吧，我就算再胆大，也不敢去劝说皇帝。”温青若说完，又把那几本书递给安康：“这些都是我看过的，你把这些拿回去看吧，看完了记得到我这里来说说，对这些书的看法是什么，有什么收获。” 安康接过了书，才发现是温青若误会了她的意思：“小婶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让你去劝说我父皇，我是想让你去劝说我母后的。” 温青若疑惑道：“皇后娘娘怎么了？”其实温青若的心里对皇后是十分尊敬的。而且两个人一件投缘，每次都觉得又说不完的话。安康既然提到皇后，温青若的心情自然也开始紧张起来。 安康立刻道：“小婶子，所以我今天过来找你，是想让你去宫里劝说我母后，她常常跟我说，说你聪明又漂亮，她跟你有说不完的话，而且你为人也很通透，这些天，因为玉婕妤的事情，母后心里很烦，吃不下睡不着的，不如小婶子你就进宫去劝劝我母后吧。” 温青若确实也想到宫里去劝说劝说皇后娘娘，但是却又纠结道：“可是，我前段时间刚递上去一封拜帖，现在再递上也不好，而且，皇后娘娘也并没有请我进宫啊！” 安康知道温青若心里也是想去的。只是有些纠结。所以立刻道：“小婶子你不用担心这个，我明日正好要去宫里见母后，你跟我一道去就可以了。而且，你别看我母后嘴上不说，她心里可是十分想让你过去的。” 温青若想了一会儿，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明天就陪着公主走一遭吧。” “多谢小婶子！”安康快活地笑了起来，转身想往外走，却被温青若制止住了。 “书，拿走。”温青若指了指书桌上面的书。 安康瘪瘪嘴，拿起书转身离开了。温青若坐了下来，继续看书。翻动了一会儿，又有些愁苦地想道：“这一天天的，事情还真的很多，好困，想睡觉。” -- 第二天一早，温青若不得不早早地起来，因为只是寻常的进宫闲话，温青若也没有穿着诰命服饰，只是穿上了颜色稍微深些的衣服，戴上了成熟些的首饰，就这么往宫里去了。 皇后这些天心情确实不怎么好。温青若和安康进去之前，温青若还打听了殿门口的侍女，说是皇后娘娘这些天心情确实很不好，吃不下睡不着的。现在已经过了晨醒的时候，安康带着温青若走进去，进殿之后，就闻到满室幽香。这香温青若问的出来，是稳定情绪的。 这个时候，晨醒刚结束，安康和温青若站在墙边，因为两人也都是身份高贵了，见了宫嫔，也无需低头。温青若留心看了一下进进出出的妃子们，然后，她注意到了一个身穿紫色衣衫的女子。温青若见过那画像，一看就看出来那人是玉智。她虽然换上了宫嫔的装束，但那双狐狸似的眼睛和湿润的嘴唇，还是让她在众人眼前脱颖而出。 别说是男子，就连温青若见了，一时之间也觉得睁不开眼睛。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玉质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温青若立刻弯起身子行礼。玉质却只是微微一笑，那眼神好像要把别的人魂儿都勾走了。 直到她离开之后，安康才生气地说了一句：“真是个狐狸精。” 温青若眉头皱起，只是想了一会儿，就拉起安康的手，说道：“好了，咱们还是先进去看看皇后娘娘吧。” 两人进殿之后，听到了太监的通传，皇后立刻睁开了眼睛。温青若走到她面前，跪在了地上，说道：“臣妇顾温氏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这些日子确实很是憔悴，不过看到安康和温青若之后，心情还是很快地好了起来：“安康，青若，本宫正想着你呢！可巧你们就来了。快起来吧，赐座。” 安康坐下之后，温青若也在旁边坐了下来。温青若知道此时不该多话，不过安康素来是个急性子，立刻就问道：“母后，您这两日一看就没睡好，是不是因为那个玉婕妤的事情？母后，您也不用吃醋。” 皇后看了两人一眼，幽幽地说道：“本宫不是吃醋，只是觉得，陛下现在确实有点不像样。虽然我也知道后宫就是他的地方，但我是皇后，有时候想要劝说，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温青若皱眉看了皇后一眼，却还是没有说话。安康又说了些，但都是骂玉婕妤的，温青若观察着皇后的神色，觉得她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最后，她还是没忍住，说了安康一句：“你也是的，都已经是成了婚的人了，怎么还这么顾前不顾后的，应该多学学青若才是。” 安康果然转头看了温青若一眼，语气中带着点生气，转身小声对她说道：“我怎么叫你过来你现在却没话了！说话！” 温青若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却还是不动声色。这个时候，皇后说道：“青若，你在这坐了大半天了，你觉得呢？” 温青若苦笑了两声，说道：“其实臣妇今天来这里，已经是破例了。更何况，这是陛下和娘娘之间的家事，公主可以说，臣妇却没有立场说，只不过是陪着公主白来听听罢了。不过臣妇心里，也确实替皇后娘娘担心，还是请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还是要注意凤体。” 皇后带着憔悴的脸色笑了一下：“无妨，既然叫你过来，就是让你开口的。你不必拘谨，更何况，这里只有我和安康，咱们都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温青若放软了声音。她的音色本来就很温柔，现在稍微放软了些，就更加好听，让人不得不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 “其实，臣妇倒是很理解皇后娘娘您的。且不说，这女子云南王送过来的，就算是寻常女子，靠着选秀进宫的。您也有这样的情绪。” 皇后和安康听得都很认真。温青若忍不住坐直了身体，说道：“皇后娘娘稳坐后位这么多年，其实宫中妃嫔得宠的事情，您见的多了，之所以这次会这么发愁，无非就是因为陛下如今在玉婕妤宫里留宿太久，而且，陛下是明君。如今也上了年纪了，现在竟然不顾朝臣们的风言风语和宫里其他妃嫔的议论。今后不知道这个女子会不会影响到陛下，这才是您最为担心的吧。” 皇后听完了这话，竟然连连点头：“青若说的不错。本宫就是怕这样，所以才想去劝说陛下。” 温青若耐心道：“娘娘是需要改变这种形式。但并不是去劝说陛下。其实陛下虽然宠爱玉婕妤，但是他也早晚会意识到，做这些事情的坏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所以娘娘您能够做的，就是帮助陛下稳定住宫里其他娘娘的心。有的时候，就算说出其他理由来，也不是不可以的。只要能够稳定住宫里娘娘们的心，那娘娘们娘家的心自然也会稳定下来。” 皇后憔悴的双眼亮了起来。温青若知道自己已经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就继续道：“陛下是明君，他一定会醒过来的。娘娘和陛下夫妇一体，您为了做了这些事情，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自然会发现，到那个时候，陛下自然就会感激娘娘您了。” 听完了这些之后，皇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你说的不错。本宫怎么就没想到呢？” 温青若谦虚地回答道：“哪里是臣妇想到的，只是娘娘想到的，借我的嘴说出来罢了。娘娘您若是有什么需要臣妇帮忙的，也请您尽管说出来。” 皇后笑了起来。但是温青若却发现，她的笑容中还是有着化不开的愁绪：“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吧，不然本宫一个人坚持，也太痛苦了些。你们说对吧。” 第75章 这时，安康柔声说道：“母后，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女儿帮忙的，请您尽管说出来。” 皇后欣慰地笑了笑：“我们的安康，也终于长大了。” 温青若坐在旁边，只是微笑不语。她知道身为天子和皇后，比其他人有更多的无奈，但是心里却又忽然升腾出了阵阵好奇，这玉质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这么轻易地就把皇帝的心神夺走了。 温青若回到玉景园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一进暖香阁，就迫不及待地脱了披风。彩霞给她端了茶水来，又说道：“夫人，有件事情跟你说。” “说吧。” “今日顾府的人来找您了，我说您进宫了，去不了，他们就说有要紧的事情，让您回来之后告诉你，然后让您明天务必要找个时间过去。” 温青若喝了两口浓茶，才稍微缓过来一点：“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他们一声，我明早就过去。” 彩霞答应下来，又不忘说道：“夫人，今天那些人来的时候，奴婢看了，感觉这些人实在是面色不善，所以夫人，您明天过去的时候，还是要小心些。” 温青若小声地“呀”了一声，说道：“说起来，我这些日子事多，好像还怎么没有一直往那边去，可是也没办法，园子里的事情还应付不过来。横竖明天，就带些礼物过去，也算是我对婆母的心意了。” 彩霞答应着，就到那边去准备了。温青若揉着眉心，想到今天在宫里遇到的那个女子，虽然看起来很是漂亮，但是那种眼神，温青若确实觉得自己看了之后就有些不习惯。想来想去，总觉得这女子也是个心机颇深的人，应该不好应付，要是以后再存心害了顾珏…… 不过很快，温青若就打消了心里的这个疑虑。说到底，顾珏到底对她也有啾咪宁知恩，要是这么对待，那也确实太过分了些。温青若吃了两块点心，就去书房里面看书了。 温青若也没把第二天顾府那边要她过去的时候告诉顾珏，第二天送顾珏上了朝，自己忙另穿戴了一番，到顾府那边去。花厅里还是原来那三位。安陵太君，顾大夫人和顾二夫人。这三个人都是面色严肃，温青若一看她们的这种表情，心里就知道，这肯定是有事。 所以坐下来之后，温青若也不说话也不问，就干等着这些人先跟她说话。而且，这几日温青若嗜睡和晨起干呕越发有些严重起来，早上吃的多了些，现在已经难受的很，实在不太想去应付她们。 果然，不多时，安陵太君就开了口：“上次你大嫂说给你找的那个香蕊，你不想要。我也知道，香蕊看着确实好生养，但是相貌确实有些普通，也不怪你会看不上。所以啊，我又找了一个相貌好看的，她叫绿玉，你看看，能相得中吗？” 温青若默默翻了个白眼。看来这些人的心思就好像铁打的一样，不往她屋子里塞个妾室就是不行。她皱起眉来，抬头看了一眼，这个绿玉确实好看。生的纤细高挑，最主要的是，她的容貌竟然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看来找到真实她们用心寻找的。 顾大夫人冷笑了一声，知道温青若已经很是结义了。现在就要说上几句话，把她逼的无路可退：“五哥儿媳妇，不是我说，你和我家五哥儿已经成婚三个多月了，这肚子还是没动静，你自己不找太医过去看看，也不知道自己给五哥儿找个妾室，现在我们帮你找来了了？你还要再拒绝几次？” 温青若用帕子擦了擦嘴，阻挡住从喉咙里往外溢的酸水，她的心情实在是不好，便不客气地说道：“看来嫂嫂真是关系我，这人，想必您一定是精心寻找的吧、而且，嫂子为何就觉得我没有去看过太医呢？您这话说的，是不是也太奇怪了。” 安陵太君似乎也生了气，说道：“五哥儿媳妇，别说这些没有用的话了，这人，你是要还是不要，直说就是。” 温青若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握了起来。她知道自己躲了一次，就不能再躲第二次了。而且，自己确实到现在也没有身孕。忽然想起来，三姐姐温青溶，自己都有了身孕了，还是帮着谢故墨收了几个妾室，自己要是真的再推三阻四，让人家看着，就要说自己是个醋坛子了。 三人都在看着自己。温青若低头过了好久，最后还是抬起头，刚想说一句话，却小声说道：“不好意思，我忍不住。”说完了这话，她就跑了出去，温青若这话不是撒谎，她确实很想吐。彩霞急急忙忙跟了出去，看着温青若扶着栏杆，剧烈地干呕了起来。 “这可真是，婆母。你看到没有，咱们就说了这么几句话，她知道自己今日躲不过，就在这里装吐！” 彩霞听了这话，却生了气，几步走到屋里，对顾大夫人道：“大夫人说话要谨慎些，我家夫人已经吐成那个样子了，您要是觉得假，自己过去看看不就是了？何必要在这里阴阳怪气呢？” 顾大夫人冷笑起来：“这可真是反了，你们相府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吗？” 彩霞瞪着眼睛说道：“大夫人，我要是犯错了，自然有我们家大夫人惩罚，就不劳你费心了。” 温青若正扶着栏杆拼命地干呕。顾二夫人见状，立刻走上去，一面帮温青若拍背，一面说道：“还傻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点去给夫人请太医？” 温青若干呕了一会儿，又喝了口茶水，才缓过来。安陵太君显然也是慌了神，毕竟顾珏平日里把温青若都当成眼珠子一样，要是在顾府里面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是她的错处？温青若小脸煞白，坐在椅子上说道：“婆母，实在是对不住，我有些太难受了，今天的事情，我也没精力处理了，等太医看完了我的身体之后再说可以吗？” 顾大夫人道：“你都这样了？我们还能说什么？” 温青若睁开虚弱大大眼睛，等了她一眼。又把头递了下去。要是放在平时，她肯定会跟顾大夫人回嘴几句的。但是她现在实在是没力气了。只想等着太医过来，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病症，到底要不要紧。 -- 顾珏上了朝，办了掖庭狱里面的事情之后，立刻就往玉景园里赶。谁知道刚一进门，就看到彩月慌慌张张地赶了过来，上来就跟他说：“大人，夫人刚刚在顾府里吐了，现在太医正在诊脉呢！” 顾珏面色一变，立刻往顾府那边去。到了花厅里，没看到温青若，只有其他三个人坐在那里。顾珏风一般走了进去，说道：“母亲，大嫂，二嫂，你们跟我夫人说了什么？怎么听说她到了这里来就病了呢？” 顾大夫人面色不善。她心里很是生气。因为刚才，本来自己都要把那个绿玉塞到玉景园里了，但是没想到温青若却恰到时间的干呕了起来，太医过来诊脉，竟然诊出了喜脉。安陵太君高兴的不行，如今已经有孕了，这妾室还哪里能塞的进去。顾大夫人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安陵太君喜笑颜开地说道：“珏儿，青若没事，你不必担心。刚刚太医过来了，说是青若有喜了，你快去看看吧！” 顾珏的眼角立刻就亮了起来：“真的？青若在哪儿呢？我去看看她！” “在我的屋子里歇着呢？你去看看吧，等下午饭就留在这里吃。” 顾珏立刻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到了安陵太君的屋子里，果然看到温青若正带着貂皮毯子，脸色苍白，闭着眼睛躺在那里。顾珏心里一阵心疼，立刻上前，坐在了她旁边，关心地问道：“若儿，好些了没有？” 温青若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都怪你。我难受死了。” 顾珏握住温青若的手，情不自禁地看向自家夫人依旧平坦的小腹。他伸出了另一只手，有些颤抖，真的很难相信，这里有一个小生命正在孕育，那个小生命的身上有他和温青若共同的血脉。 温青若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中一软，说道：“你可真是？太医说才一个多月，还没成人型呢，你要想要你儿子生出来，只怕还要再等等。” 顾珏也偏坐在了榻上，关切问道：“若儿，你难受吧，对不起，是我的错。” 温青若攥紧了他的手指，笑了起来：“瞎说什么呢？我也想要孩子啊！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怎么好就怪你一人。” 顾珏抚摸着温青若的头发，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疼爱怀里的这个女子了。还好她没有因为前段时间自己的错误决定而受到影响。温青若皱着眉头：“说起来，孩子现在还没坐稳，要是在府里就好了，我肯定把这件事情守得严严实实，绝对不让你家的那个大嫂动坏心思。没想到今天偏偏赶到这里了。” 第76章 顾珏有些恶狠狠地说道：“她要是敢伤害你，我就杀了她。” 对方吸了吸鼻子，没有回答。顾珏又自顾自地说起来：“刚刚我母亲说，今天中午留在府里吃饭。” 温青若一听，立刻睁开眼睛，掀开毯子就要下榻，口内道：“这不行。我要回家吃。” 顾珏诧异道：“为何？留在这里吃不是更好吗？干嘛那么麻烦还要回去？” 温青若已经开始穿鞋了：“虽然我我知道婆母不会有害我的心，但是万一其他人有怎么办？我们还是回去自做自吃吧，不给他们机会，总不能害我，说起来，还好之前她送给我的那些下人，基本全都被我打发出去了，不然可了不得，不然可了不得，让她害死我了我都不知道。” 顾珏垂下眼帘，说道：“我知道了，那我去给你套车。” 温青若“嗯”了一声，没有阻止。顾珏出去套好了车，却并没有回去，而是直接到了花厅。三人果然还在那里，饭菜也摆上了桌子。顾珏连看也不看，直接走到了桌边，说起来顾家人谁不怕顾珏，这可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夜叉，要是惹恼了他，可不是好应付的，一个不小心，那就是性命之忧。 “五叔，你来有何事？”顾二夫人率先站起来问道。 谁知道顾珏连理都不理，直接走到顾大夫人面前，直接抽出了衣袖里的匕首，狠狠地插在了桌上。檀木的桌子，那匕首的刀刃竟然直接下去了半寸！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尖叫起来。顾大夫人忍不住哆嗦起来，牙齿也在打战：“你，你要做什么？” 顾珏竟然笑了两声，说道：“不做什么，只是想提醒大嫂一声。你前几次欺负我家夫人，我没说什么，但是你不能太不要脸了，我们如今又不住在顾府，你手别伸的那么长，管好你自己房里的事情，要是再敢做些别的，我怕我这刀，会一个不小心，移动到别的地方。” 顾大夫人也瞪起了眼睛：“我看你敢？ 顾珏手握着腰带，直接转了个身，面对着屋内的众人：“我今天就把话说清楚了，以后顾府的人，没有大事，一律不准道玉景园里去，也不许三天两头却打扰我们，说是有什么事情。不管你们想干什么，一律来找我，不要去打扰我夫人，听清楚了吗？” 众人那里敢反驳，全都一个劲儿的答应下来。顾大国师轻蔑地看着屋子里的众人，最后还不忘添上两句警告。然后，他又有些厌恶的看了看这屋中的一切，一阵风般的离开了。 顾大夫人简直快要气死了。所以顾珏一走，她就立刻站了起来，指着他离开的方向，骂道：“这顾珏到底要干什么？仗着皇帝陛下的宠信，就胡作非为起来了！” 顾二夫人直接甩了个冷脸过去，她知道顾大夫人也是怕的。如果不怕的话，刚刚顾珏在的时候她就会说出来，而不是等到闲了。而且她现在已经开始倾向于温青若这边，岂会再帮助她。所以顾二夫人一句话也没说，，而是直接起身说道：“大嫂慢坐吧，我先走了？” 顾大夫人眼睛一横，问道：“你去哪里？” 顾二夫人回头看了她两眼，十分坦然地回道：“五哥儿媳妇有了身孕，我要带些补品去看她。” 顾大夫人闻言，立刻瞪起了眼睛：“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你现在是有了五哥儿媳妇这棵大树了！” 顾二夫人听了这话，倒是不怒反笑了起来：“大嫂说的哪里话，五哥儿媳妇也是我们的妯娌，我去看看她难道不是情有可原吗？” 顾大夫人步步紧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就是想要跟着五哥儿媳妇一起对付我了是不是？” 顾二夫人没有反驳。她知道今天在顾府里的举动，早就暴露了她和温青若交情不浅。现在如果伪装的话，两边都会得罪，还不如直接撕破脸皮说实话了。所以，她就起身，整理着衣服说道：“随便大嫂您怎么想吧，五哥儿媳妇现在有孕，我不能不过去看，至于你要不要去，不关我的事，我也不会劝，大嫂您就自己请便吧。” 顾二夫人说完了之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顾大夫人瞪着眼睛看着她里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更加生气。过了片刻，忽然一伸手，一把就把桌上的盘子全都推到了地上，立刻摔的四分五裂！ 彩霞和彩月的活计一下子多了起来。害怕有些居心叵测的人会在温青若的饮食里面下药，当然，这也是她特别关照的。他们都知道自家主子一向小心谨慎惯了，自然所有的东西都要过目一遍。吃午饭的时候，顾珏还要每样东西都尝一口之后才让温青若吃，把她都逗笑了。 “我说顾大人，你这是要学神农吗？我告诉你，你这样也是没用的，因为这东西吃下去，如果真的下了毒，大多数只是对女子有作用，要是男子吃了，多半也只会拉肚子，其他什么都不会有的。” 顾珏倒是果然开始当真：“那该怎么办才好呢？” 温青若嬉笑道：“你瞎想什么呢？饭菜都是彩霞和彩月看着做的，他们就算想要下毒也没机会啊！” 顾珏皱起眉头，谨慎地说道：“即使是这样，你也要小心。明日我从掖庭狱叫些人过来，守在院子门口，那些杂七杂八的人都进不来。” 温青若歪着脑袋：“说起来，我倒是没有想过这些。只是你家那个大嫂子，虎视眈眈，要是让她的眼睛只盯着我，就怕我们稍有不查，她就会从中钻空子。就算咱们这里放着，也只能是扬汤止沸，还是想个其他的主意要紧。” 顾珏疑惑道：“你打算如何？” 温青若想了想，说道：“你家那个二嫂子，为人还不错吧。” 顾珏想了片刻，说道：“二嫂，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她人确实要比大嫂好些，平时不爱说话。我小的时候，父亲去世了，倒是经常到她的屋子里吃饭吃点心的。” 温青若微笑着点头：“这倒是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看你家那个二嫂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别的不说，就说这么多年，她可以在你家大嫂的淫威之下蛰伏，到现在还能好好的，想必不是一个平凡人。若是将来把你这个大嫂取代，让她在顾家当家理事，想必要比她好上很多了。” 顾珏伸手抚了抚温青若平坦的腹部，说道:“你如今都是有了身孕的人了，不要再筹谋这些事情，我都会帮你做好的。” 温青若喝了两口粥，忍着恶心，还是吃了几块肘花，最后，直觉得把肚子里孩子的那一份也吃完了，才终于放下了筷子。顾珏看着她吃东西的可爱样子。忍不住又往她碗里夹了两口菜。温青若实在吃不下了，就把筷子放下，回他的话：“你放心好了，在我的孩子出生之前，我是不会对她出手的，我还想着给我肚子里的孩子积些阴德。” 顾珏手里的筷子顿住了。因为温青若这句“积阴德”对他的冲击实在是有点大。温青若看了她的样子，马上就意识到她刚才是说错话了。她立刻道：“雪嵩，你别多想，再说，积阴德这种事情，母亲做就好了。而且，我也知道，你心里也是不喜欢杀人的，对吧？” 顾珏没有回答。但是温青若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他一瞬间的痛苦。温青若简直自责到想要把顾珏放在自己怀里安慰。但是对方的情绪却被很快的掩饰了下去，他笑了笑，说道：“无妨，我知道的。” 温青若捏紧了她的手指：“我相信，我们的孩子，不会在意这些的。” 顾珏点了点头。其实温青若的心里只会比她更担心。但是又不敢表现出来。所以第二天顾珏上朝之后，温青若就坐上马车往温府开去了。祖母生过两个孩子，虽然那位姑母没有能留下来，但对于生产这方面，她应该还是有绝对经验的，问她绝对不会有错。 即使玉景园和顾府都把温青若有孕的事情瞒的死死的。但是温老太太还是知道了。所以温青若刚一进屋，温老太太就握住了她的手，说道：“若丫头，你怎么跑过来了？我正准备下午过去看你的，你这有了身子的人就别乱跑了。” 温青若坐了下来，把披风脱下，看着屋子里生的十分暖和的炭火，温青若微微倚靠着椅背，说道：“哎呀祖母，别怪我嘛，我觉得在温府呆着比在玉景园里带着舒服多了。” 温老太太立刻警觉起来：“怎么了？你怎么忽然跟我说这件事，是不是你那个嫂子又欺负你了。” 温青若回道：“没有。她哪敢现在得罪我，我只是过来问问祖母孕期需要哪些注意的事情。” 温老太太这才微笑着回道：“你现在胎还没坐稳，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别乱跑，好好呆在家里。” 第77章 这时，温老太太从兰花的手里拿过一叠纸来，说道：“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我早就帮你准备好了。” 温青若接过来看了看。那一叠纸上写满了女子孕期要注意到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全部都写上了。温青若惊讶起来：“祖母全都写好了吗？” 温老太太回道：“那是当然。若丫头，你不知道吗？怀孕的头三个月，正是胎坐的不稳的时候，你时时事事都要小心，千万不要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害了你去。吃的用的，都要小心，有的时候如果你在家里觉得待的不好了，就回到温府里来，反正在这里，人人都把你肚子里的孩子当宝贝呢！” 兰花正在屋里摆弄地龙，闻言也转头冲着温青若笑了两声：“五姑娘还不知道呢？老太太可是紧张您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生怕有个什么闪失，还说等过几天，要找个大师给您看看这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听完了这话，温青若忍不住笑道：“祖母也真是的，三姐姐如今也有孕了，怎么没见您给三姐姐也找个大师看看？” 温老太太略带嗔怪道：“三丫头那里也不用你费心，该送得东西我也都送过去了，更何况，玉昌伯爵府家又与你家不同，她家里的那几个人，都清白干净的很，再看看你家，一团污糟事儿，天天防备他们还防备不过来，你肚子里的孩子跟你一起，岂不是更加辛苦？” 温青若思虑片刻，说道：“祖母说的这些事情，在我嫁到顾家之前，心里就已经清楚了，不过祖母您别担心，我平时应付他们也不算累，只不过稍微费点心神罢了。而且，我也不想让别人说我不敬嫂嫂，只要她肯安分些，我也不会去找她的麻烦，说起来，祖母您还不知道，我那日诊出有孕的时候，偏偏就敢在我在顾府的时候了。” 温老太太立刻道：“你现在无需考虑这些了，别的不说，就说你家顾珏的那个性子，要是你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有什么闪失，他还不提着剑直接活剐了她才怪！” 温青若笑而不言。在温家吃过了午饭，又带了些温老太太给她准备的点心之类，才回去了。 -- 顾珏忙完了掖庭狱的事情之后，本打算回到玉景园，却没想到被太监叫了去，说是皇帝叫他有事。顾珏不敢耽误，立刻过去了。皇帝在御书房里看奏折，听到顾珏进去，连眼皮都没抬。虽然察觉出了他的神色有点不对，顾珏也什么都没说，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不知陛下叫微臣过来，有何吩咐？” “云南王入京时日不短了，但却一直称病，不知道掖庭狱那边，有没有查到什么，云南王有没有再派他手底下的那些杀手和细作，再到城中去啊！” 顾珏思量片刻，诚实地回答道：“回陛下的话，最近倒是没发现云南王的手下有什么异动，微臣无能，即使云南王真的派了细作进京，微臣现在还没有能力查到，如果陛下要查云南王谋反的证据，微臣一定竭尽全力，还请陛下放心！” 皇帝笑了笑，说道：“朕今天要吩咐你的，不是这件事，说起来，这件事情也算不是吩咐，就是想问问你。” “微臣不敢，还请陛下吩咐就是。” “你知道荣王最近在做什么吗？” “荣王殿下在西山大营，正在帮陛下巡视。” “他巡视个屁！”皇帝听了这话，竟然没来由地愤怒，一下子就把桌上的走着打到了地上！ 顾珏周身一震，立刻跪在了地上：“不知道荣王殿下有何错处，还请陛下明示！” 皇帝略带审视地看着他，过了片刻，才说道：“这事情也不怪你。掖庭狱事多，我交给你般，京城里的事情已经应付不过来，自然也不知道西山大营里有什么了。不过也没关系，你不知道，那就让朕告诉你。荣王殿下最近和镇南将军赵将军打得火热，喝酒做对，经常彻夜长谈，难道这也是朕让他去做的吗？” 顾珏皱起眉头，脑内快速地思索着。荣王一直是皇帝最为信赖依重的儿子，而且荣王殿下很有才能，从小到大都没有犯过什么错误，从前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为何皇帝今日忽然开始因为这种小事就苛责起来？难不成是听了谁说的话吗？如果是听了，那是谁说的呢？ 而且，自己跟荣王殿下交往过深，皇帝今天在她面前说的这些话，会不会对他也有忌惮和敲打呢？但是，想完这些，顾珏也只用了很少的时间。 “若是陛下想知道荣王殿下最近做了什么事情，微臣也可以代替陛下去查。只要陛下信得微臣。” 皇帝看了顾珏两眼，最后又笑了一下:“你和忠勇侯都是朕的肱骨之臣，朕自然会信任你们。荣王是朕的儿子，朕自然也是相信的。今天真跟你说这些，不过也就是一个父亲对儿子发牢骚而已，你不要介意。” 顾珏收敛了深思，平静地回答道：“是，陛下。” 从皇帝那里出来的时候，顾珏还一直很担心。总之要去见荣王殿下一面了。虽然陛下没说什么，但是自己一定要提醒。御花园的后角门可以快速地出宫回去，顾珏平时也都是走这一条路，所以今天就也这么选择了，但是在穿过御花园的时候，他却见到了一个不想见到的人。 那是云南王送过来的，那个名叫玉质的女子，不对，现在已经该叫玉婕妤了。从前顾珏把她从马匪手里救下来的时候，说句实话，没多久就后悔了。因为这个女子不是个人，简直就是个妖精。好像天生就是为了引诱男人而生的。还好她不是顾珏喜欢的类型，要不然，估计就算自己也会落入到她的陷阱里。 本来不想跟她说话，但是淡红色衣衫的女子已经走了过来。主动跟她打招呼：“顾大人，好久不见。您还好吧？” 顾珏退后半步，拱手行礼：“多谢婕妤娘娘关心，微臣很好。也愿皇后娘娘玉体康健。” 玉婕妤笑了两声，回道：“顾大人何必要如此见外呢？你我可是旧相识，也算是故交，更何况，大人你也算是我的恩人呢？说起来，当初入京之后，都没能亲自去国师大人的府里，真是遗憾。” 顾珏冷漠地回道：“不必。我只是顺手做了一件事而已。不过当初能救下娘娘，可以让您今天有机会伺候陛下，是微臣的荣幸。” 玉婕妤又笑了起来。她在原地转了两圈。顾珏实在懒得跟她继续交流，告辞就想走。但是，玉婕妤却又在他身后，说道：“听说顾大人娶亲了？那日我可是在宫里见到你夫人了呢？” 一提到温青若，顾珏立刻就警觉了起来，转身问道：“婕妤娘娘想说什么？” 玉质笑了起来，提醒道：“所以，顾大人何必这么急着走呢？又没人看到，我最近伺候陛下伺候的好，不是免了你们很多麻烦吗？” 顾珏不客气地回道：“所以呢？这跟我夫人又有什么关系？” 玉质却忽然狡黠地笑了一下：“没什么关系，只不过就是随口说一下。那日在宫外见到你夫人，觉得她长得好漂亮，眼神也清澈，就是看着年龄有点小，有点孩子气，不过说起来，顾大人就喜欢这样的吧。但是我总觉得，她看着我的眼神，好像有点敌意呢？” 顾珏已经不想再继续跟她说话了。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娘娘要是翻来覆去跟我说这些话，微臣就不想听了，弦告辞。” 玉质捂着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双狐狸般的眼睛：“这可真是奇怪呢？明明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而且，我能有今天，还是要多谢顾大人当日的劝说呢？” 顾珏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他走了之后，玉质脸上的笑容却忽然消失，对身边的那个小丫鬟有些严肃地吩咐道：“好了，我们回去吧，这天儿这么冷。” 丫鬟答应了下来。两人一道回宫去。这丫鬟也是在宫中伺候久了的，对于宫外那些公卿人家的夫人和事情也是知道的。她想了想，又在玉质耳边提醒道：“娘娘，奴婢近日里倒是打听出一些事情来，不知道娘娘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玉质心里也知道，那肯定是关于温青若和顾珏的，就立刻问道：“什么事情，说来我听听？” 丫鬟捂着嘴巴，把着玉质的耳朵说道：“奴婢听说，那个国师夫人有孕了。” 玉质的眼睛微微睁大：“他们成婚还不到半年，那个姑娘还不到二十岁，这么快就有孕了？” 那丫鬟听了这话也笑起来：“可不是呢？不过，国师大人和夫人的感情好，京城里谁不知道？听说两个人粘的跟蜜糖似的，他们内宅里的事情奴婢倒是不清楚，但是如果不是浓情蜜意，怎么会半年就有孕了呢？” 第78章 玉质冷笑了两声，继续道：“可真是看不出来呢？” 那小丫鬟素来也是个会投主子所好的。看到玉质感兴趣的样子，又立刻补了一句：“娘娘，您要是想知道的话，奴婢可以帮您出去打听打听。” 玉质听了这话，倒是开心起来：“好啊，既然如此，我倒是也很感兴趣，不知道这对夫妻，平时的生活是如何的呢？” 温青若又见了温若甫，把自己有孕的事情也告诉了他。温若甫喜悦之余，倒是也有点惊讶，因为从前那个听话的女子而又回来了。对他一直恭恭敬敬，不出一言违拗的。温若甫如今日子过的舒心，也少不得要多嘱咐温青若几句。 所以温青若也就在温府多留了一会儿，直到黄昏时分才回去。谁知道到了暖香阁门口，却看到顾珏正蹲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小蒲扇，正在那里摇动。温青若看了之后，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上前问道：“你在这干什么呢？” “我让李太医给你开了安胎药，你每天喝。”顾珏认真地看着药炉，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觉得苦的话，两天喝一次也是可以的。” 温青若凑了上去，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两天喝一次就好，哪有天天喝这些的。再说了，这事情也不用夫君去做。”温青若说完，就伸手叫了彩霞：“彩霞，你看着吧，我和夫君要进屋去。” 顾珏这才松手，小心翼翼地扶着温青若的腰走了进去。温青若想了想，说道：“你进宫去，又没有看到皇后娘娘，她近日来好些了没有？” 顾珏笑道：“我昨日见到娘娘了，她跟我止不住的夸你，说你很好，跟她说了些道理这里之后，她马上就想开了。现在把宫里嫔妃的心思都安抚住，宫外的大臣也稳定了不少，她还一直跟我夸赞你，说你是个好的。” 温青若也知道顾珏素来跟荣王殿下关系很好。荣王殿下近来遭到弹劾的时候，她今天也听温若甫说了。温若甫还特意嘱咐她，让她回去好好劝说劝说顾珏，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想法。 温青若只能笑了两声，说道：“说起来，现在皇后娘娘的心情应该还不是很舒坦吧，其他人倒也好说，荣王殿下可是皇后娘娘心尖子，这要是被人诬陷了去，就算是宫里的这些人被皇后娘娘安抚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顾珏思量片刻，忽然苦笑了两声，说道：“岳丈大人可真是的。这些事情，我辛苦瞒了你好些天，生怕你知道了会担心，但是他却还是告诉你了。” 温青若皱眉道：“你我夫妻一体，你的事情如果我不知道的话，那才是让我担心，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是将来有大事了，你也要开口告诉我，不然我不是会更担心你吗？” 顾珏摸了摸她的肚子，说道：“我是怕你忧思过深，所以一直没敢告诉你。不过若儿，你说，荣王殿下回来之后，我要不要去见他？” 温青若轻轻叹了口气。她心里清楚，顾珏从前是个杀伐果决的性子，如今却这般优柔寡断，肯定是因为记挂着她如今有了身子，害怕影响了孩子的缘故。她依靠在了顾珏的怀里，攀着他说道：“夫君不必如此，我跟你说，我从小到大，也算什么事情都经历过的，我的胆子可是大的很。” 顾珏低下了头，沉思了起来。温若甫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很多事情他也不清楚内幕。但是有些事情，他却也不能告诉温青若的。不过现在，横竖温青若也同意了，那明天还是去见见他吧。 -- 荣王殿下回京之后，皇帝虽然夸赞了她不少，但还是少不了敲打。下朝之后，顾珏避了两三天，第四日中午，叫荣王殿下到酒楼里吃酒了。 温青若这几日害口害的厉害。每日上午都要干呕一阵。早饭也吃不下多少，头晕脑胀的。顾二夫人过来的时候，温青若正用帕子捂着嘴在干呕。顾二夫人跟彩霞和彩月打了个招呼，坐到了温青若旁边，一面帮她拍着背一面说道：“五哥儿媳妇，你这害口怎么如此厉害？虽说是头胎，也不该是这样。” 温青若用茶水漱了漱口，说道：“让二嫂子见笑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许是前段时间吃了两个太医给开的药，诊出有孕了又吃上了安胎药，竟是药吊着，在加上我身体弱，所以就开始呕吐了。” 顾二夫人有些担忧地说：“我给你带了一盒糖渍青梅和燕窝来，还有些贝母，你有时间熬些吃，比吃那些苦兮兮的安胎药好多了。” 温青若一张小脸干呕的煞白，脸上带着几分虚弱的笑意：“我身子没事，多谢二嫂还来看我。” 顾二夫人面露难色，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温青若自然看了出来，转头问道：“二嫂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顾二夫人想了想，说道：“有两件事要告诉你，第一件，是大哥病重了。这几日顾府里往来许多太医，大嫂瞒的掩饰，但是我还是留意去打听了一下，说是大老爷已经不成了，连喜木都备下了，说是冲一冲，但其实咱们谁不知道呢？” 温青若听了这话，倒是没有十分惊讶，因为大老爷顾均生的多病，缠绵病榻已经许多年，却还十分不知道检点，一味好色，如今已经掏空了身体，现在快要一命呜呼了，也不算稀奇。她坐起来，整了整衣角，说道：“多谢二嫂告知，我知道了。不过，大哥若是真有一日驾鹤西去了，不知道这爵位……” 顾二夫人想了想，说道：“若是大老爷有一日没了，如今咱们顾家的顶梁柱自然是五哥儿，除了他还能有谁？”说完之后，她却又笑笑说道：“不过，说起来，如果五哥儿嫌弃不要的话，那就是大嫂子的儿子，朔伟了吧。” 温青若知道顾二夫人是什么意思。其实大老爷病重和爵位虚悬的事情，她倒是知道。但是今日顾二夫人特意到自己跟前跟她说这些，就有些可疑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情。顾二夫人的儿子顾朔扬，才华平平，就算去科举也不知道能不能中个进士，要是能袭爵，最起码能保的一生荣华富贵。 在很短的时间里，温青若还是快速的审时度势起来。其实袭爵不袭爵的，顾珏是并不在乎的。如果大老爷哪天真的两眼一闭归了西，最重要的是不能让顾大夫人的儿子朔伟袭爵。如果想要拔出顾大夫人这根眼中钉肉中刺，最重要的就是让顾二夫人帮助自己。 所以眼下给她吃一颗定心丸也是不要紧的。她就重新喝了口茶，笑了笑，说道：“二嫂放心。我家夫君曾经与我说过，对于爵位，他倒不是很在意。更何况，我们如今分府别住了，老侯爷的爵位，我家夫君不想争夺，还不如留给后辈。我看朔扬那孩子确实是个好的，要是这爵位给了他，还是好的。” 顾二夫人双眼一亮，竟然跪在了地上。她自从迈进顾家的大门，过了这么多年，一直都在被顾大夫人压着，委屈都受够了。若是朔扬能得到爵位，那她便是一朝扬眉吐气，到时候，那个什么顾大夫人还不就是个面团，由着她怎么捏都是了。其实她是准备了要打个持久战的准备，却没想到温青若竟然这么痛快地答应下来了。 温青若被她这一跪也弄得愣住了。虽然她知道顾二夫人会感谢自己，却没想到情绪都这般激动起来。她立刻叫彩霞伸手把人扶起来，自己只能笑着安慰起来：“二嫂子这是做什么？你我是一家人，关系也不错，朔扬那孩子我也喜欢，爵位给他的话，我和夫君都是愿意的。” 顾二夫人的眼泪都掉下来了：“五哥儿媳妇，若果然如此，以后我家朔扬，我一定让他如同供养我这边供养你！” 温青若笑道：“嫂子说笑了。只是我如今事情也多，也担心。” 顾二夫人立刻就表了忠心：“五哥儿媳妇，你说来，只要是我这个老婆子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会帮。” 温青若笑道：“其实也瞒二嫂说，我加过来之后，你也看到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大嫂看了我就像乌眼儿鸡似的，恨不得吃了我的肉，喝了我的血，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她老人家。而且我现在也有了身子了，要是她还天天处心积虑地想着怎么害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那我岂不是永远不得安生了。” 顾二夫人马上就明白了温青若的心里想的是什么。她连连点头说道：“，五哥儿媳妇，你放心，我人在顾府里，我肯定不会让你和大嫂独自周旋的，你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我说！” 温青若想了想，又问道：“刚刚二少跟我说，还有第二件事情，第二件是什么？” 第79章 顾二夫人擦擦眼泪，说道：“你看我这糊涂的，可不是都忘了，你正要告诉你，你那个长姐，就是那个叫什么，温青湘的，昨日她到顾府里去做客了！” 温青若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想起来温青湘在温知新婚礼上的阴阳怪气，总觉得跟她有关的就没好事。她马上问道：“二嫂，你可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顾二夫人回道：“我是想帮你去看看来着，可是大嫂叫人把院子围的死死的，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我没打听到，五哥儿媳妇，真是不好意思。” 温青若笑了笑，说道：“没事。不过既然把守的这么严密，自然是要说些密事的了。不过二嫂，我还是有点事情要拜托你。你回去之后，帮我看看瑞王妃娘娘还会不会到顾府去见大嫂，如果真的来的次数多了，你要是有机会能进去，还请二嫂费心来告诉我。” 顾二夫人答应下来，不多时，却看到温青若已经有了倦怠之意。好像是有困了。顾二夫人知道自己也不便打扰，就先行离开了。但是温青若如何睡得着，如今是多事之秋，本来外面的事情就已经够让他们担心的了，但是现在温青湘还是不安分，简直是内忧外患。 -- 且说荣王殿下和顾珏两人在酒楼里吃酒。荣王倒是十分惊讶，连连对顾珏道：“雪嵩，你今天可真是千年铁树开了花，自从你成婚以来，吃酒逛青楼这种事情，你从来都是看也不看的，怎么了，如今转性了？” 顾珏慢慢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说道：“你现在倒是还有功夫跟我开玩笑，你不会不知道今天陛下对你的敲打吧。” 荣王眨了眨眼睛，面上表情一遍，却依旧不动声色。他无奈地笑道：“我如何不知，但是你让我怎么办？” “你为何要去见镇南将军？与他喝酒谈天，又是为何？” “我与镇南将军关系匪浅，你又不是第一日才知道，为何今天才开始说我。” “今日和从前不一样了。如今云南王入京，虽然称病，但是根本没病。反而钻营朝中的那些大臣弹劾我们这些当初帮陛下登上皇位的臣子。内里还有玉婕妤跟陛下吹枕头风，现在我们已经是快要内忧外患了。殿下，不能不防了。” 荣王听完，似乎陷入了沉思，过了很久，才说道：“雪嵩你说的这些，我自然知道，但是又有什么办法？父皇有多喜欢玉婕妤，你不会没看到吧，前些年，云南王因为过分出头冒进吃了亏，现在他反其道而行之，先找了个女人，然后再收买朝廷官员，知道我父皇上了年纪，就像把我们各个击破了。” 顾珏有些急切地说道：“荣王殿下既然知道，就该小心。” 荣王看了看，笑道：“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难道因为怕父皇说，便不要做一个儿子该做的事情了吗？” 原来荣王都知道的。顾珏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没想到，片刻之后，荣王却又嘱咐道：“雪嵩，你如今是有家室的人了，你有牵挂，你跟我不一样，你不是孑然一身，所以，你要比我更小心，知道了吗？” 顾珏忽然想到了温青若。从前他们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只要保护好他就够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除了要保护好温青若之外，还要保护好她肚子里的小东西，他们即将出世的孩子。所以荣王殿下说的很对，他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他确实需要瞻前顾后了。 荣王眯起眼睛，问道：“雪嵩，你后悔过吗？” “后悔什么？” “后悔成了婚，后悔现在有了牵挂，如果你还是一个人的话，就不会有这些顾虑了。” 顾珏摇了摇头，回道：“从来没有。我从前以为人有了软肋就会变得懦弱，但是现在看来，虽然会让我考虑许多，但是也会让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也不是孤单一人。” 荣王殿下有些无聊地放下酒杯，说道：“不过，我们还是要想想对策的。” 顾珏回道：“我现在想出了一个办法，但是需要时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做好。如果殿下愿意等的话。” “重要的不是我们愿不愿意等，而是那些人想不想让我们等。” “无论怎么样，荣王殿下这些日子还是要小心一些，千万不要再被陛下抓住把柄，不该见的人也不要见了，你母后在宫里也很是努力，等到陛下对那个玉婕妤的兴致过了，有些事情也会想明白的。” -- 温青若的三姐姐温青溶也赶过来看她了。温青溶如今已经显怀，温青若扶着她在玉景园里走动马上就要过年，年后就开春了，天气虽然寒冷，但总归是离春天越来越近的。温青若扶着她，温青溶却向她笑道：“你如今也是有身子的人了，倒是还一味顾着我，也得在意在意你自己才是。” 院子里的梅花飘来阵阵香味。温青若笑道：“我现在月份小，行动倒是还方便。姐姐你不必担心，没什么的。” 温青溶看看这院子里的摆设，说道：“这园子真是给你收拾的井井有条，还是你有主意，有办法。” 温青若跟着笑了笑，忽然想起前段时间温青溶跟自己说她给谢故墨找了个妾室的事情。于是便问道：“三姐姐，我听说你给三姐夫找了一个妾室，那个妾室怎么样？” 对方听了他说的话，似乎有些无奈地笑了两声：“其实，是两个。你三姐夫跟她们的感情都不错，还有一个姨娘先走已经有孕了，我也很是欣慰。” 温青若听了这话，心里却有些惊讶和难过。因为从前三姐姐与三姐夫未曾成婚之前，看着三姐夫对她那个追逐的样子，似乎也是喜欢极了，但是却没想到，有了妾室之后，跟她们的感情还是一样好。 她知道说这个或许会让温青溶难过，所以就换了一个说法：“那些妾室还听你的话吗？” 温青溶有些泄气地回答：“有一个还好，因为她是我手下的丫鬟，不过另外一个就不那么好了，因为她是我婆婆找来的，我婆婆嫌弃我是庶女，经常就要教训一顿，那个妾室仰仗着她，也不怎么听我的话。” “那姐姐为何还要给三姐夫纳妾？” “不纳妾怎么办？这是妇人应该做的，要不然，落下个善妒的名声，后院不宁，不是更加不好？而且纳妾还不是早晚的事情吗？” 说完这些，温青溶转头看向她。似乎看出了温青溶脸上的异常，她立刻说道：“不过想来你应该是不用的，你和顾珏的感情很好，好的不一般，即使你不给她找妾室，他肯定也不会说什么的。你都不知道，满京城里的人都羡慕你们呢？因为你们可是这城里最好最恩爱的一对夫妻了。” 温青若低下头，若有所思起来。温青溶有点不放心，还是提醒道：“不过五丫头，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要给你家夫君纳妾的话，一定要选一个知根知底的人，自己手下的丫鬟最好，听话而且好管，最重要的是知根知底，也好为你们家开枝散叶的。” 不知道为什么，一说到正经妾室。温青若一下子就想到了彩霞和彩月。如果说有一天要给顾珏纳妾的话，那他第一个考虑到的应该就是这两个人。不过回头想想，温青溶说的也有道理，她还没见过哪个世家大族的男子是不纳妾的。顾珏，应该也是如此吧。 温青溶也看出了她有些难受，所以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都怪我，偏偏跟你说这些。若儿，别想了，还是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好吗？” 一想到以后可能要跟别人分享顾珏的爱，温青溶就感觉到一阵无法自抑的难过，可是她也没有办法。说真的，如果别人给她塞一个妾室的话，她宁愿给顾珏自己寻找，而且，她现在身子也不方便了。 顾珏晚上回家的时候，就发现了温青若的闷闷不乐。他很是熟悉她的这种表情，像是有什么事情在心里，但还是要强颜欢笑。一般每次又这种事情，温青若最后肯定会坚持不住，然后主动告诉他，但是这一次却不同，温青若没有任何反应。 顾珏也并没有问。过了两三天之后，这天晚上临睡之前，在顾珏亲吻温青若的时候，她总算忍不住了。 “夫君，不然还是给你纳个妾吧。” 顾珏的亲吻一下子停了。他忽然起身，面色不善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温青若绾了绾头发，坐了起来。她以为自己没什么错，但是顾珏竟然就这么生气了。温青若忍不住道：“夫君，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着，我现在有了身孕，伺候你不方便了，所以想找个人给你……” 顾珏眯起了眼睛：“你说什么？伺候，你觉得你一直都在伺候我？” 第80章 温青若眨了眨眼睛，说实话，她没觉得自己说的有哪里不对。所以就立刻紧跟着解释道：“夫君你别多想，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我现在……” 顾珏却捏住刚才的问题不放：“所以你觉得，你嫁给几个月，都是在伺候你吗？” 温青若不知道顾珏为什么开始纠结这个了，而且他竟然中途下了床，而且竟然开始穿衣服了。她也有点生气起来，说道：“夫君如果不愿意就直接跟我说，干嘛不明不白的生气，如果喜欢什么样儿的也跟我说，我帮你挑选不行吗？” 顾珏冷笑了几声，靠近了门边，说道：“那就随你吧。” 说完了之后，他竟然直接推开门就离开了。门外的冷风吹进来，把温青若吹的瑟缩了一下。她越想越生气，直接把枕头丢到了地上，愤愤不平地说了一句：“这是什么啊！这说的是什么话？” 温青若十分生气地躺了下来。她默默想道，刚才顾珏什么都没有说，应该是已经同意了吧。房内吹熄了灯，又想到，彩霞和彩月应该都是愿意的。而且自己也不会苛待他们，明天问一下也就知道了。 顾珏应该也是暂时生气，等到明天后天估计也会点头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里，温青若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十分难过。难道自己真的像是三姐姐说的那样，她是个善妒的后院妇人吗？ 温青若撇了撇嘴，看着那个被扔在地上的枕头，赌气般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温青若起来的早，因为要准备过年的东西和事情。收拾完了到正房里去吃早饭，谁知道到了那里，却不见顾珏，温青若有些惊讶，就问守在门口的丫鬟们。结果那些小丫鬟们去回答她，说顾珏今日叫了早饭了，是在书房里吃的。温青若下意识地看向桌子，才发觉，桌子上果然只有一副碗筷。 彩霞和彩月不知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今自然要来问了。温青若心里正想着要如何把纳妾的时候告诉她们让她们权衡一下，现在也应该让她们晓得自己的难处，所以就跟她们奖励顾珏生气的原因。 彩霞和彩月听完之后果然觉得万分不解，问道：“咱们家大人可是朕奇怪，别家给纳妾，夫君都要夸赞贤惠，偏偏是到了咱们大人这里，倒是说起夫人您的不是了。” 温青若喝着粥。因为她自从成婚以来，害喜害的十分严重。所以在喝粥的时候为了不呕吐，温青若都会在粥里面加些陈皮丝。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想到顾珏自从知道自己怀孕以来，一直都是看着她吃，一旦觉察出她有点难受，就立刻停了筷子去拍打她的后背。 但是今天，顾珏却没有过来。温青若忽然觉得房子里面冷冷清清的，她忽然就觉得美了胃口，吃了点就放下了筷子。彩月又劝说道：“夫人，边塞您没胃口，也要多吃些，可不能这样，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温青若觉得彩月说的也有道理，她把碗从彩月手里接过来的时候，忍不住偷偷端详着她的模样。彩月长得五官端正，眉眼清秀，虽然算不是倾国倾城，但是做个妾室却是绰绰有余的。而且彩月的心细，性格也好，给人做妾室，那应该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温青若又想了想，彩霞莺歌也是不错的。虽然没有彩月那么沉稳，但是却是个办事直爽，性格活泼的。所以，早上处理完了玉景园的事情之后，温青若就把彩月叫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但是想了想，却还是没说，想着等到过了年，就跟她把这件事说了，彩月也自然是会答应的。 不过，又一件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温青若预料。她本来以为顾珏只是暂时有些生气，等到今天回来之后跟自己还会和从前一样，但是却没想到，温青若等了大半天，下午顾珏从掖庭狱回来之后，直接去了书房，还是没有回暖香阁。温青若自己吃了午饭，又自己吃了晚饭。天黑的时候，她实在有点忍不住了，就叫人在厨房里做了点心，送到书房里去。 送点心的仆人回来之后，温青若有些急切地问道：“怎么样了？大人吃了没有？现在可忙吗？” 那仆人回道：“回夫人，大人没吃您送过去的点心，他说了，今日夫人也不必等了，大人在书房里睡，不回来了。” 温青若面色一变，到底还是没拉下脸来去书房里找顾珏。等到夜深之后，就自己胡乱睡了。谁知道一连过了好几天，顾珏一直睡在书房，跟温青若一直吃饭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这天晚上，温青若实在忍不住了，就率先说道：“夫君，您这几日过的还好吧。” 顾珏的眼睛专注地看着饭菜，说道：“很好。没什么不好的。” 温青若给他夹了一块蹄花。顾珏就沉默地吃下。温青若跟她说话，顾珏就回答两局，从来也不主动说。吃过了饭之后，温青若只得又踏出去一步：“夫君，我让人准备好热水了，我服侍夫君沐浴，然后我们找点睡下吧，你明天不是还要起早去上朝吗？” 谁知道顾珏听了这话，却又开始拒绝了，只是面色淡淡地回答：“不必了，夫人先睡吧，书房里还有些公文没有看完，我去看完，今日就在书房里睡了。” 温青若一愣，脸上继而露出一个微薄的笑意：“知道了，那夫君也别睡太晚，早点休息吧。” 顾珏十分快速地走了。他走了之后，温青若默默地坐在了床上，彩霞和彩月担忧地看着她。为了不让二人看出自己的软弱，温青若擦了擦眼角已经溢出来的泪水，努力扯出一个微笑：“你们怎么了？还在这里傻站着干嘛？还不快些给我准备热水沐浴。” 彩霞忍不住了，刚要问话，彩月却一把拉住了她。等二人离开之后，温青若终于忍不住了从眼角滑落下来的泪水，急急地去找帕子擦。内心里涌现除了很多让自己担心害怕的想法，几乎要把她吞没了。 又这么过了两三天，彩霞终于忍不住了。这天早上，在顾珏离开玉景园去朝堂的时候，彩霞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故人！您怎么不问问大人这些天到底是去干什么了？” 经过这几天，温青若的心情已经平和了一些，她端着碗，喝了两口牛乳，又吃了一块糕，问道：“问什么？” 彩霞生气地说道：“依照奴婢看，大人就是看夫人如今有了身孕，就出去眠花宿柳了吧！” 温青若笑了笑，说道：“没有。我叫人看着了，大人这几天都是睡在书房里，没有出去过。他估计，是在生气吧。” “他在生什么气？” 生什么气？当然是自己已经答应了帮他寻找妾室，但是找了这么久，却连半个人都没帮他找到，顾珏自然是生气的。温青若并没有回答这对疑惑的表姐妹，只是继续顾左右而言他：“没事，大人就是这样，过段时间自然就会好了，你们不用担心，快过年了，把府里的事情管好。” 两人都答应了下来。温青若默默吃完了饭，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小声说道：“该办的事情怎么也要办了。” 温青湘进来经常到顾府里去做客。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天然的朋友，这话形容温青湘和顾大夫人简直是一点不差。说起对温青若的讨厌，两人简直是一拍即合，恨不得一个人拿着把刀，一个人拿着把剑一起冲到玉景园去，吧温青若杀了完事，前几日温青湘又从李太医那里得知了自己以为了不得的东西，自然要跟瑞王妃娘娘分享了。 这一日，温青湘又到顾府里去做客了。两人又说起李太医受了顾珏的托付给温青若下药的事情，两个人都一起笑了起来。笑够了之后，顾大夫人用扇子挡着脸，说道：“说起来，这满京城里的人都看着五哥儿媳妇和五哥儿多么恩爱，相处的多么好，可是谁能知道五哥儿竟然会因为这种事情就给她下药，说出来谁信呢？” 温青湘鬓边还带着那朵熟悉的小白花，闻言冷笑了两声，说道：“我那个五妹妹，自以为嫁到顾府就攀了高枝，以为顾珏回事她一生一世的依靠，但是却没想到，她的夫君也并没有完全信任她。” 顾大夫人眯着眼睛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可不能让五哥儿媳妇在迷梦里昏睡不醒了，依我的主意，就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吧，王妃娘娘，到时候您就跟着我一起看看，看看五哥儿媳妇知道了这件事情，会不会很伤心？” 温青湘却抬手阻止道：“大夫人，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是要再等几天。时机现在还不成熟呢！我听王爷说，现在温青若封为诰命，而且皇后娘娘也喜欢她，不如……” 这话还没说完，却忽然被人打断了。 第81章 两人都是一愣，全都闭口了。进来的丫鬟也是一脸喜色，到了两人面前就说：“夫人，东面园子里，五哥儿和她媳妇分开住了，五哥儿已经搬到书房了去了！” 顾大夫人双眼一亮：“真的？” 那延缓立刻道：“当然了。奴婢怎么敢骗王妃娘娘和夫人呢？千真万确的，据那边的认识人跟奴婢说，大人已经在书房里睡了十来天了，五哥儿媳妇每日都去给他送点心，但是每日都送完了点心之后，五哥儿就自己睡去了，从来也没有回正房里去。” 温青湘向着顾大夫人笑道：“大夫人，今日还是要多亏了到了你这里，要不然这件事情我还不是知道呢！” 顾大夫人眯起眼睛，问道：“那现在王妃娘娘已经知道了，心情如何呢？” “自然是好了，等过了年，我也要提醒一下我妹妹了，毕竟她可是温家人呢！” 顾大夫人恭敬地回答：“哎呦！全凭王妃娘娘做主，我这里没有什么不依的！” 这天中午，顾珏也没有回去吃午饭。下午的时候，温青若午睡起来，把彩月叫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把又又纳她为妾的事情细细地告诉了她。没想到彩月知道了之后，却直接跪在了自己面前，连眼泪都流下来了。 温青若看她这个样子，自己也吓坏了。连忙把她扶起来问道：“你看你！我不过就是随便问问，你怎么就哭起来了？” 彩月摇着头说道：“夫人！自从您嫁给大人以来，你们的感情奴婢都看在眼里，别人横插一脚也，除了难受，不会有任何的好处！更何况奴婢对夫人忠心耿耿，绝对不会争夺夫人喜欢的人！而且，而且奴婢……” 温青若看着彩月的样子，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这姑娘应该是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了。她微笑着说道：“彩霞，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平白问问你，因为我现在身子不便，不能伺候大人，总想找个知根知底的人，放在大人身边。不过，我看你如此，是不是如今已经有了心上人了？” 彩月的心放了下来，脸也渐渐地红了。温青若歪头问道：“你看上谁了？是你家里的还是咱们府里的，你只管告诉我，我给你做主，可好？” 彩月脸上带上了一个微笑，说道：“夫人，我，我和墨白……” 温青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说谁？你喜欢上了大人的小厮墨白？” 彩月害羞地点了点头。温青若想起墨白以前就跟彩霞和彩月走的都很靠近，本来不知道他们三个之间是什么关系，现在确实完全的明白了。温青若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那可真是好姻缘。这样一来，就算你以后嫁了人，也还是可以在我身边伺候的，我们倒是有缘可以做一辈子的主仆了！” 彩月听了这话，自然激动起来，忙忙地点头说道：“是的是的！奴婢也是这么想的！” 温青若听了这话，心里倒是没有什么遗憾，反而笑道：“你放心，这件事情就交给我，等年一过，我就大人商量商量，给你们两个把喜事办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彩月跪了下来，说了很多表忠心的话，最后才离开了。温青若想着，自己现在和感觉到关系也有点尴尬，若是这么直接去说，万一适得其反倒是不好了，还不如忍上几天，等她找个机会缓和了自己和顾珏的关系。 彩月离开之后，温青若又叫了彩霞来，把刚才的话跟她又说了一遍。谁知道彩霞一听，却更加激烈的拒绝起来，说自己对顾珏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温青若倒是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手底下的这两个心腹对顾珏全都没意思。温青若想了起来，就问道：“你既然不愿意，我自然不会勉强你，不过，你拒绝的这么快，是不是心里有喜欢的人了？” 彩霞果然也露出了温青若熟悉的害羞表情，说她也看上墨白了。 温青若听了之后，嘴里的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没想到墨白这么受欢迎，这一对表姐妹全都相中了他。温青若放彩霞走了之后，自己又开始发愁了，纵然这两个小丫头都喜欢墨白，但是墨白喜欢谁呢？这个倒是要问问他自己才知道了。 -- 一是想着彩霞和彩月的婚事，而是因为纳妾的事情现在还没有着落。最后，还是温青若先打破了两人冷战的局面。 这天晚上，她亲自拿着点心去找自己的夫君顾珏。到了书房去，却发现他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温青若心里有点生气，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缓着嗓音问道：“夫君，纳妾的事情，要不然等到过年之后？” 顾珏略挑眉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看你安排吧。” 温青若咬着嘴唇，因为顾珏数天的冷漠再系上怀孕的时候心情本来就不好，她说话也就没有太客气：“夫君，这都多少天了，您生气也该生够了吧！你要是觉得我纳妾的事情办的不好，您就自己去找，要是把人带回来，我收拾屋子院子，绝对一刻钟都不耽搁，何必要如此呢？” 听了这话，顾珏傲视好笑起来：“所以你觉得，我跟你生气，这些日子睡在书房，是因为我嫌你没有快些给我纳妾？” “难道不是吗？不然还能因为什么原因？”温青若瞪着眼睛。 顾珏闻言，果然更加生气，直接把书“啪”地一声放在了桌子上。指着温青若的脸，说道：“所以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一个离了女人一天都活不了的男人吗？” 温青若也站了起来，解释道：“难道你觉得我是为了谁？为了我自己吗？你现在还在冤枉我，你有没有心？” 顾珏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难道不是吗？你想把你的丫鬟塞给我，你想给我找其他的女人，难道不就是为了你自己吗？温青若，你有没有心？” 一刹那，委屈，不甘，难过几乎要把温青若淹没了。她瞪大了眼睛，忍着眼睛里汹涌的泪水。她紧紧咬着嘴唇，说道：“顾珏，我讨厌死你了！你以后爱娶谁就娶谁吧！我也不管了！” 顾珏一把将桌上的茶杯推倒在了地上。 -- 这一夜，玉景园的下人们几乎都没怎么睡觉，因为自从成婚以来，从来没有吵架过的夫妻二人，第一次吵架了。第二天一早，顾珏天不亮就在院子里舞剑，温青若被吵醒了，开了窗户就骂：“一大早的在院子里练剑烦不烦？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顾珏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对于温青若的反应充耳不闻，继续练剑。吃早饭的时候，两个人各自守着面前的一盘菜，谁也不越界对方的地盘。偶尔筷子相撞的时候，温青若会忽然伸出手打顾珏一下子，顾珏也会回她一下。两人简直跟刚成年的孩子差不多。 吃完了饭之后，顾珏就去上朝了。温青若在屋子里收拾包裹。彩霞疑惑地问道：“夫人，你这是干什么？” 温青若愤恨地系好带子，说道：“回府里待几天，在这里天天连觉都睡不好，简直要烦死了。而且还天天对着一张死人脸，万一把我的孩子也气丑了怎么办？” 谁知道彩月听了这话，却笑了起来。温青若面色不善地问道：“你笑什么？还是不是我手下的人了，我现在这么生气，你竟然还笑的出来？” 彩月捂着嘴说道：“不是的小姐，奴婢只是觉得，您比刚进府的时候可是变了很多。” 温青若转头问道：“变了很多？变了什么了？” 彩月回道：“比如，夫人刚回来的时候每天都是谨小慎微的，可是现在却变得这么放得开，跟大人像两个小孩子一样吵架。或许这才是夫人本来的性格吧。” 温青若手下的动作顿住了。说起来，这种事情，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看来真的是顾珏太宠爱她了，都快把她给惯坏了。这么想着，她心里涌出一阵不忍，但是却又想到，顾珏这人竟然因为还没有面目的妾室就跟她吵架，真是太过分了，自己还是要回去住几天，好让顾珏急上一急。 但是，温青若之后却还是没有走成。因为她刚准备要走的时候，苏妈妈忽然从园子外面跑了进来。一面跑一面说道：“夫人，可不能回娘家，可不能回娘家？” 温青若一看到苏妈妈，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妈妈放心，我只是跟夫君吵了几句嘴，没什么的，主要是我心里有点想我的祖母和父亲了，想回去看看他们，陪他们住几天。” 苏妈妈叹了口气，说道：“夫人啊，你你就别想着瞒老奴了，我什么都知道。夫人，哥儿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最是了解他了，您知道，他这次为什么会生气吗？” 温青若叹了口气，说道：“不瞒苏妈妈您说，我是不知道的。” 第82章 “我是不知道，因为这次夫君生气的时间太久了，他已经自己在书房里住了快一个月了。” 苏妈妈道：“老奴在回来的路上都听说了，是因为您要给他纳妾的事情，他才到书房里去睡得对吧。” 温青若点头道：“是。不过苏妈妈您也知道，我是为什么才会这样。我现在身子不方便了，自然要找个人替我伺候他，没想到夫君竟然嫌我找的不够快，您说我能不生气吗？” 谁知道苏妈妈听了这话，却笑了出来，回答道：“夫人若是这么说，我就懂了。大人生气，是因为他觉得您心里没有他，不够心疼他!” 温青若瞪大了眼睛：“我还不够心疼他？我要是不够心疼他，怎么会为他怀孕产子，怎么会主动帮他纳妾？” 苏妈妈回道：“夫人，这就是您跟五哥儿想法的不同了。我们五哥儿这个人，从小没了爹，这么多年，就养成了到手的东西绝不愿意跟别人分享的习惯。夫人你对于大人来说是唯一，他不想跟别人分享你，自然也不希望你跟别人分享他。夫人，其实您是个很聪明的人，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之所以会这样，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 温青若听了这一番话，心里总算清楚了。既然如此，那纳妾的事情，自然就不会再提起了。温青若苦笑了两声，说道：“多亏嬷嬷回来提醒我，要不然，我估计就真的赌气回去了。没想到夫君竟然如此珍重我，我倒是，很感动。” 苏妈妈笑道：“我们五哥儿也是要感谢夫人您的，我看您这肚子，怀相好，多半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您和我们五哥儿都这么聪明好看，生出来的孩子肯定更加好看了？” 温青若笑道：“妈妈回来了，告诉我这些，虽然夫君现在还生气，不过我要劝说劝说他的话，再也不提纳妾的事情，估计他就会好了！” 苏妈妈连连点头。温青若看向自己已经收拾好了的行李，说道：“都放起来吧，别收了。” 说完，她又对苏妈妈道：“妈妈，还好您回来的及时，我现在也快三个月了，正是紧要关头，你回来了还能帮我顾着一些，您说是不是？” 苏妈妈听了这话，也谨慎了起来：“要说谨慎小心，可不是要防着西边院子那些人首当其冲吗？夫人，不知道您听说了没有？大老爷已经不行了。” 温青若点头道：“我知道，听说近来大老爷已经渐渐不省人事，每天说胡话。两三个太医看着，吃药也只是续命而已，估计也就这几把月的事情了。” 苏妈妈道：“今天早晨我到顾府那边去，听下人说，只要能让大老爷能过了年就行。” 温青若忽然想起顾大夫人每天优哉游哉的样子，自己的夫君病重了，她竟然都不关心的。她疑惑地问道：“可是大老爷已经病重成这样了，大夫人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大夫人怎么不着急？她现在为了大老爷的事情着急的不得了呢！毕竟一旦大老爷没了，爵位就空了出来，她现在一心想要给自己的儿子朔伟继承，现在正忙着找人呢！” 温青若自然知道这个。但是顾家和温家这边肯定跟他们站在相反的位置上，只有贺家会成为大夫人的助力。虽然贺家是清流的文官，但是在朝堂之中的地位也是不可小觑的，温青若现在已经开始担心贺家会不会在朝堂之上给顾珏使什么绊子。 -- 两人聊了快一个上午，又一起吃了午饭。下午的时候，顾珏从外面回来，果然又是一头扎进了书房里。温青若自己吃完了晚饭，沐浴过后，直接罩了一件披风，到了顾珏的书房里。 顾珏果然又在看书。见到温青若过来，有些惊讶。但是面上的表情却还是硬邦邦的。温青若把食盒放在桌上，问道：“给你带了些点心，你吃些吧。” 顾珏硬邦邦地回答道：“我不饿。” 温青若也不生气，而是直接坐到旁边，说道：“好，你不吃，我自己吃。” 顾珏抬头看了她两眼。温青若吃完了点心，问道：“你今晚回去睡吗？” 顾珏回答了她，当然还是老一套。温青若听完了之后，点点头，从座位上起身往回走，到屏风后面漱口之后，直接脱了披风，躺到了顾珏放在书房里的那张小床上。她厚厚的披风里面只穿了一件轻薄的睡衣，看来在过来之前就已经打算好了今天要在这里睡的。 这可不行。顾珏一下子就担心起来。她现在还有着身孕，怎么能睡在这又阴又冷的书房里？顾珏忍不住放下书，走到温青若身前，说道：“在这里睡怎么行？你快回去！” 温青若从被子里探出一个小脑袋来，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夫君不回去陪我住？我自然也过来找你了！” 顾珏哪里听她解释，直接从后面拿了披风，把温青若整个人从被子里拉出，又有披风细心地包裹好，一路回了暖香阁。温青若藏在披风里暗暗地笑着，顾珏是真的疼爱她，即便两人生了气，也舍不得她睡书房。暖香阁里的地龙生的很是温暖，在里面就算穿着薄山也不会冷。 温青若被放了下来。顾珏又把她小心地塞在被子里，把披风脱下，仔细的盖好之后，又是转身要走。温青若手疾眼快，立刻伸手楼住了顾珏的腰，小猫般的叫道：“夫君，，别走。” 顾珏轻轻挣扎了两下，没挣扎开，只是小声地警告道：“放开我，我要回去睡觉。” 温青若可怜巴巴地吸了吸鼻子，说道：“夫君，你别生气了。是我错了，我不该跟你说纳妾的事情，对不起。” 顾珏冷冷地问道：“是吗？之前你不是还跟我说，我娶谁你都不管吗？” 温青若急切地解释道：“不是的夫君，我也不想你纳妾的。是她们老是在我耳边提。我那几天心情可痛苦了！” 顾珏转过身，眯着眼睛问道：“真的吗？” 温青若拼命地点头：“当然了！我难过了好些天呢！偏偏你还冤枉我？” 顾珏心里清楚，温青若是从来不会在他面前说话的。闻言，他坐了下来，帮温青若掖着背胶，说道：“你不需要给我纳妾，有你一个我就够了，哪里还敢招惹别人呢？” 温青若心里是抑制不住的欢喜。她伸手搂住顾珏，故意问道：“那雪嵩今晚还要去书房里睡吗？” 顾珏眯起眼睛，脱了外衫，躺在床上合上了床帐，把温青若紧紧搂在了怀里，带着诱哄般的嗓音说道：“这几天我好想你。” 温青若也回抱住他，两个人在暖和的床帐里说些在闺阁里才会说的话。温青若本来想今天就把彩霞和彩月都看墨白的事情告诉顾珏，但是回头想想，又觉得现在说还是不太合适，横竖离过年还有些日子，等过完年了再说。 儿玉景园的仆人们，这一天也都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早晨起来，温青若和顾珏挨在一起吃早饭，众人看到他们又好的跟从前一样，也都放了心，毕竟小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吵完了就好，也不算伤感情。 吃过早饭之后，温青若帮着顾珏准备上朝要用的东西，因为临近过年，玉景园里的事情也多了起来。顾珏知道温青若素来喜欢做事情，什么东西都要亲力亲为，所以就嘱咐道：“有些事情你能不自觉做就不要自己做，吩咐给下人就是了，你自己好好养着身子要紧。” 温青若答应下来。想到朝堂上的事情，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说起来，最近云南王入京了，他没有找你的麻烦吧。” 进来虽然事情不少，但是顾珏是断然不会告诉温青若让她平白担心的。所以也报喜不报忧地说道：“没什么事情，云南王最近称病了，连人都见不到。而且，好在陛下体谅，大哥都快一命呜呼了，他知道如此，所以还是很体恤我们顾家的。” 温青若抬头问道：“所以大老爷确实是不成了吗？” “大哥的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也没有其他的办法，那日我去母亲那里，母亲跟我说，如今也不指望他能好了，棺材都预备下了，现在太医过来也说不好，开的那些药也只是让他吊着命不至于立刻咽气，要不然万一死在过年之前，是不吉利的。” 温青若想了想，说道：“那婆母肯定也很伤心，要不然我还是去看看她把，安慰安慰，婆婆生病我这个当儿媳妇的不路面好像确实不太好。” 顾珏回道：“这个不必。那日我同母亲说了，你如今有了身孕，每天到处走动确实不便，而且病重人的屋子你进去也忌讳，母亲觉得很有道理，所以你就不必去了。” 温青若显然不是很同意顾珏的说法：“那我就听你的吧，不过要是有天大老爷真的不行了，我还是免不了要过去的。” 第83章 顾珏转过身，握住温青若的手，真诚地说道：“若儿，我知道，我们顾府的事情多，但是我一定会尽力保护好你，不让你卷入道这场争斗之中。” 温青若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道：“我知道的。你放心，只要他们不来招惹我，我也绝对不会去主动招惹他们，不过说起来，你自己小心才是更要紧的。如果没有把握，就不要招惹，知道了吗？” 顾珏笑了起来，回道：“若儿的教诲，我句句谨记，你放心。” 听完了这话，温青若轻轻拍了他两下，送顾珏离开了。温青若摸着自己有些弧度的肚子，回到了园内。等到下午的时候，顾珏从宫里回来，又是有些不快。温青若到书房里去询问，顾珏倒是也跟她说了实话。荣王殿下被罚禁足了。温青若听了十分惊讶。因为就连她也听说，荣王殿下是极会做人的，而且忠勇无二，怎么会忽然被罚禁足呢？ 但是顾珏的反应倒是十分淡然。温青若说道：“我记得，你和忠勇侯和荣王殿下都十分交好，怎么现在陛下斥责禁足了荣王殿下，那你呢？陛下有没有说你什么？” 顾珏放在桌下的手攥起了拳头，严肃地说道：“荣王殿下之前有嘱咐过我，让我无论如何都不要给他求情，保全自己是最要紧的，我时时刻刻都记在心里，所以陛下说要禁足荣王殿下的时候，我一句话也没说，但是……” 温青若皱眉道：“陛下如今这是怎么了？从前只听说他是个明君，连我都知道荣王殿下没有反心，为何还要发作？” 顾珏回道：“自从玉婕妤进宫以来，荣王殿下就一直被训斥弹劾，想来是玉婕妤的枕边风吹的好。” 温青若听完了这话，想了想，说道：“其实，这也不全然是坏事。” 顾珏疑惑道：“夫人的意思是？”橘子 “既然现在只是荣王殿下受罚，那你和忠勇侯还有余地回旋。怕的不是他们只对荣王殿下釜底抽薪，怕的是他们要双管齐下，同时对付你们几个人，那才难办。最起码，虽然现在荣王殿下受了些委屈，但到底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亲生儿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陛下立时三刻不会把他怎么样的。倒是你们，现在在外头，还可以使些力气，能把荣王殿下搭救出来。” 顾珏果然听了进去，对温青若道：“确实如此。” 温青若继续道：“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云南王，也不是搭救荣王殿下出来，而是怎么做才能让陛下不日日去玉婕妤那里，不再专宠于他。” 顾珏皱眉道：“可是，我与玉婕妤从前是旧相识，这个陛下也只是知道的，若是我现在过去，无论是跟陛下说什么，都会引起他的疑心，所以，我不能说。” 温青若有点着急了，立刻说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就算是让你去你也不能去。女子的事情，还是要女子出面才能解决。夫君你若是能信得过我的话，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办，你觉得可好？” “不行，我不能让你去以身犯险。” 温青若起身，走到顾珏面前，握住他的手：“夫君，没什么的。横竖天下人人都知道，皇后娘娘看重我的，这件事成了，皇后娘娘心里也会记得我的情。横竖玉婕妤是看不上我的。等到哪天陛下也嫌弃了玉婕妤，到时候没准也会夸我呢！” 顾珏皱起眉来，还是不愿意。温青若便再次说道：“夫君，我现在是有孕了。我知道，就算我没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你也不会舍得让我去以身犯险，但是我们是夫妻，夫妇一体，若是现在我就慌着摘干净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温青若劝了半日，顾珏最后才答应了。年关将至，皇后还有一次叫宫外的夫人们去宫里说话。温青若自然是同安康公主一同过去的。公主府现在已经建成，温知新和安康两个人也搬出去了。两人坐着一辆马车，温青若看着安康深思倦怠的样子，倒是有点像自己初时有喜那般。 她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安康，我看你现在的样子，倒是跟我不知有孕那时差不多，你有没有找个太医看看？” 安康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小婶子你可真会看，前日太医来看过了，我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温青若立刻高兴起来，连忙问道：“这是真的？那可太好了！安康，你有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皇后娘娘？” 谁知道安康听了这话，却立刻掩住了温青若的嘴巴，小声道：“不行！不能告诉母后！眼下我有孕了，虽然把这个消息告诉母后她会高兴，但现在宫里的事情这么多，还有那个狐媚子般的玉婕妤，要是告诉她多了，母后估计每天都要睡不着了，还不如等月份大了，胎像稳定了再说。” 安康这话说的倒是也有道理。温青若答应下来，安康的眼睛看到了她的肚子，说道：“小婶子，我看你这个肚子怀相好，有没有叫太医看看？是不是男孩子？” 温青若笑了起来：“才三个多月，现在还看不出来呢，宫里倒是有会看的太医，只是我也不想看，其实你小叔叔也说了，不管是男孩还说女孩，都是我们的宝贝，不在乎的。” 安康连连点头，说道：“小婶子说的对，可不是这话，而且，我听雪姨娘说，就算是女孩也好，先开花后结果，一定还会有男孩的？” 温青若歪头问道：“现在到底是嫁了人了，不一样了。说起来，我哥哥对你好不好？” 安康的笑容有些僵硬在脸上，不过，声音还是高兴活泼的：“你哥哥他，对我倒是都还好。只是，他朝堂里的事情怎么就那么忙！隔三差五地就在书房里睡觉！白天不是上朝就是要看公文，审案子，处理事情，不过没事的时候，倒都还好。” 听了这话，温青若又想起前日顾珏跟自己说的那话来。温知新现在一心扑在朝事上，为人也是刚正不阿，倒是一直没空想别的。也难保安康这么单纯的性子都会多想。不过所幸现在安康也已经有了身孕，倒是也没空想这个了。 温青若笑着摸了摸她的肚子，说道：“你这么好的妻子，我哥哥娶了你是他的福气。而且，如果他不疼爱你的话，你又怎么会这么快就有了身孕呢？你说是吧？” 安康觉得温青若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忍不住连连点头。两人从角门入宫，两个大太监带着她们往皇后的殿中去。马车的脚程不快，两人果然是去的晚了，一进了殿门，看见几乎所有的人都坐在那里了。 温青若行礼的时候，偷偷抬头看了看，别人倒是没认出来，却一下子认出了坐在那里的宋贵妃和玉婕妤。温青若也只敢看了一眼，就跪在了皇后面前，赔罪道：“皇后娘娘！各位娘娘，臣妇来晚了，还请各位娘娘恕罪！” 皇后微笑道；“无妨，无妨。你是有身子的人，再说也没来晚片刻，这有什么，快坐吧。” 两人谢了恩之后坐了下来。温青若看向玉婕妤。她又露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但是温青若看着那笑容，却总觉得像是毒蛇一般让人害怕，但是温青若却不害怕，反而回给她一个漂亮的微笑。玉婕妤一愣，继而问道：“听说顾夫人如今有了身孕，每日里三五个太医过去瞧病，不知道瞧好了没有？” 安康素来很看不上这个出身不明如今又迷惑了自己父皇的玉婕妤，听到她故意挑温青若的事儿，忍不住说道：“玉婕妤这话说的也太好笑了，你听过哪个孕妇天天让太医给瞧“病”的，不过只有一两个去帮着看顾夫人的胎罢了，怕是玉婕妤今天就打听错了，来这里信口胡说了吧！” 玉婕妤瞪了她一眼，刚要说话，安康却快人快语又堵住了她的嘴：“这倒也难怪了，您是，苗疆来的人，有没有生育过，也怪不得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本宫提醒你一句，要是有时间的话，还是多跟宫里的嬷嬷们学习学习规矩，不要把心思都用在别的地方，您说对吧？” 温青若坐在旁边，一言未发。等到玉婕妤还想说话的时候，她便道：“数日未见娘娘，您倒是越发滋润了。臣妇知道您跟安康只怕是有话要说，不过今日，是皇后娘娘叫我们过来，是有事要跟我们说，娘娘金有话的话，不如等事情结束之后再说。” 玉婕妤眯起了眼睛。皇后端坐在正座上，闻言微笑道：“本宫今天叫各位进宫里来，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只不过如今快要过年了，宫里的事情本来就不少了，不过，陛下天恩仁厚，还是给各位娘子都准备了礼物，等下就一一呈上来，东西不贵重，权当是我们的一份心意吧。” 第84章 众人立刻离坐跪下谢恩。皇后抚了抚发髻，笑着说道：“各位不必客气，快快起来吧。等过来年，本宫和陛下的时候，还要各位跟自家夫君多说说，以后还是要尽忠于陛下。” 宋贵妃笑道：“皇后娘娘说的这话，他们自然是知道的，不过说起来，要是尽忠于陛下和娘娘，可不是顾大人全家首当其冲！在外效忠于陛下，在内，顾夫人和皇后娘娘的关系又这么好，顾大人和顾夫人想要做第二，又有谁敢做第一呢？” 这话摆明了是冲着自己来的。不过温青若倒是不温不火。只是笑着回答道：“贵妃娘娘谬赞，尽忠天子本是臣子应该做的事情，无论是我还是我家夫君，都不敢邀功请赏，也不会论资排辈，如果要去排名，岂不是失了做臣子的本分，娘娘您说呢？” 刘贵妃面色僵硬，一时间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其他的宫嫔们也都在看好戏。刘贵妃自己心里也清楚，这话要是再说，就成了骂在场的所有人了，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闭嘴不说。皇后和宋贵妃素来不和，现在温青若又帮她出了一口恶气，自然是高兴的。 所以众人都离开之后，皇后还特意把温青若和安康公主都留了下来。温青若关心皇后的近况，问道：“皇后娘娘？最近身体如何了？” 皇后回道：“顾夫人不必担心，本宫的身体最近好多了，只是上了年纪，到底也不如你们年轻人，不过不碍事。” 安康紧跟着问道：“母后，父皇这些日子还是只管歇在玉婕妤宫里，也不去别人那儿吗？” 皇后面露难色，说道：“之前顾夫人告诉本宫，要去安抚宫里的各位嫔妃，本宫按照她说的话做了，陛下果然大加赞赏，倒是有来过本宫这里，但是其他人，还是没有。其他的那些天，还是到玉婕妤宫里。” 温青若低头想了一会儿，问道：“娘娘，说起来，玉婕妤进宫也一个多月了吧。” 皇后点头答应道：“可不是。不过陛下的新鲜劲还是没过。他现在已经开始来本宫宫里了，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到其他热那里去了。” 安康也笑着点了点头。但是温青若却没有这么乐观了。说起来，古来专宠的事情不多，但也是有的，难不成这玉婕妤真是苏妲己转世，把皇帝的心窍都迷了？按照眼下的情况来看，没准儿还真的有这种苗头。但是看着皇后和安康都高兴起来的样子，自己如何敢说，只能跟着说罢了。 出了宫门之后，温青若和安康就分道扬镳了。因为安康还要留在皇后宫里吃午饭。温青若想从御花园的角门走出去，谁知道还没走到门口，就又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原来又是玉质。 温青若看到她那张熟悉的笑脸，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好了。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但是玉质却步步紧逼，直走到了她面前。温青若知道自己躲无可躲，只能硬着头皮跟她打招呼。 玉婕妤直接走到了温青若面前，说道：“顾夫人，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温青若淡然地说道：“不知道婕妤娘娘最近有什么好事？” 玉婕妤的眼角弯起来。她似乎很爱笑，但是看到的时候，却不知道她是真的高兴，还是只是在敷衍或者想着什么别的事情。温青若不太喜欢她这样的笑容，好像总想着要害人似的。 玉婕妤伸出几根细白的手指来，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陛下看我伺候他伺候的好，所以打算封我为昭仪了，顾夫人，你觉得如何？不知道你和顾大人，有没有料到今日？” 玉质靠近了自己的时候，温青若的鼻尖闻到一阵幽香。这个香味实在是有些熟悉怪异，温青若闻到之后，就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但是她十分谨慎，又害怕玉婕妤看过，不过看眼下如此，她显然是没有看到的。 温青若淡淡笑了一下，恭喜道：“恭喜娘娘。娘娘洪福齐天，不是臣妇可以揣测遇见的了的。” 玉质穷追不舍：“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不知道本宫会有今天了？不过你不知道，那你家顾大人知道吗？” 温青若觉得一提到顾珏，玉质的神情就会明显的变化。她猜想他们之前发生的事情，估计这玉质喜欢上了顾珏，但是顾珏却没有搭理她，所以她由爱生恨，即使进了宫，还是对顾珏念念不忘，总是想着报复。 所以她看到自己才会这么不顺眼了。但是温青若还是想主动示好，起码现在不能激怒她，不能让她觉得自己讨厌她，也不能让她知道她和顾珏早已经把玉质当成自己的敌人了。所以温青若又弯起身子，福了一福，说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刚才在皇后娘娘宫里的时候，实在是臣妇议事不小心，才得罪了娘娘，还请娘娘宽宥，别跟臣妇一般见识，若是娘娘还生气，那臣妇就只能跪在婕妤娘娘面前了。” 说罢，温青若就退后了两步，想要跪在地上。玉质倒是吓了一跳，毕竟温青若还有着身孕，要是真的因为自己有个三长两短顾珏可是个杀人不见血的阎王，知道了这事情，就算要提着剑来杀了自己，那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所以玉质立刻吩咐身边的小丫鬟把温青若从地上扶了起来。 地上很凉，但是温青若起来之后，却什么也顾不得，还是一味地认错。玉质自然也难以往下施展了。只能放软了声音，说道：“你看看你，我素来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今天跟你说这些，不过也就是开个玩笑罢了，你何必要这么认真呢？” 温青若立刻道：“臣妇不敢，只要娘娘肯原谅臣妇，臣妇愿意长跪不起。” 玉质哪里还敢让她跪下，赶紧让她先走了。等到她离开之后，玉质才紧紧皱起了眉头。这个看着还有些孩子气的小姑娘，还真是不好惹。但是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害怕自己呢？还是在以退为进。看着温青若离开的背影，渐渐陷入了沉思。 温青若走出去之后，上了马车出了宫，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问身边的彩月：“彩月，我记得苏妈妈有一个外甥女是在宫里当差，是吗？” 彩月答应道：“是的。夫人忘了，苏妈妈跟我们说过的，而且听说，她在宫里还是有些头脸的呢！” 温青若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她闻着刚才在玉婕妤身上的味道，总觉得熟悉极了，记得小的时候先生好像交给过自己，但是她现在却想不起来了。温青若用手支着额头，仔细地想了一会儿，却还是忘了。一时间又开始生自己的气来，当时自己怎么就没好好跟着先生学习，把那些事情都给忘记了呢？ 但是温青若闻着那香味，却总觉得不简单。所以回府之后，就把苏妈妈叫了过来，问她是不是有个外甥女在宫当差的。苏妈妈立刻回答是，末了，似乎意识到了温青若想要问什么，就说道：“夫人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要是压得话，尽管跟老奴说，老奴能办到的，肯定会办到。” 温青若想了想，说道：“我还真的有件事情要拜托她办，只是这件事情有点危险，她要去查，自己可能也会遇到，所以，我不会强求，妈妈要是能办就办，若是不能办就算了，您千万不要勉强。” 苏妈妈立刻道：“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顾家对我们家的恩情，我们是一辈子也不能忘记了，夫人有什么吩咐只管告诉老奴，老奴一定让我外甥女去办。” 温青若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我会找个机会，把你外甥女送到玉婕妤宫里去当差，我怀疑她为了得到陛下的心，用了些药剂香料之类的，你外甥女若是个机灵的，我想让她先到玉婕妤宫里，想办法获得她的信任，然后偷偷潜入到她的宫里，把那些东西偷出来给我一些，我要去查查，到时候，一旦查出来真东西，我这边就会直接动手扳倒她。” 苏妈妈听完了之后，有些担心地问道：“夫人，您要对付的，可是宫里的娘娘，奴婢想问问您，有没有万全的把握，如果没有的话，还请夫人小心，倒不是为了我们自己，只是为了夫人和五哥儿。” 温青若正色道：“这个就请妈妈放心，只要她可以办，我还是有把握的。而且这件事情做好之后，我一定把她接出来，到时候她要继续在宫里伺候还是要出去找个人家，我都会听她的，也一定会尽力给她找个好归宿，你放心好了。” 苏妈妈立刻道：“夫人放心，这件事情单交给我，我一定办好，估计不日就要好消息传来了，夫人放心。” 苏妈妈说完，又问道：“夫人，这件事情，还是要告诉大人的吧！” 第85章 温青若立刻道：“不要。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大人知道。他一直不让我管宫里的事情，现在跟他说了，不是让他着急，而且还要埋怨阻止我，那还不如不说！” 苏妈妈笑了起来：“咱们五哥倒也不是个多话的人，只有在在意的人面前才会多说呢！” 温青若低头笑了两声：“妈妈听着倒是觉得好笑，可不知道我身在其中可是经常难受。从前也不知道他是这么啰嗦的！” “说是啰嗦呢？”这边屋里两人的话音还未落，那边门口已经传出了一道声音。顾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外面进来了。他的心情看起来不错，面上还带着微笑，手里提着一包东西。温青若问道：“手里拿的什么？” 顾珏扬了扬手里的那个纸包，回答道：“从太医院给你弄来的贝母，李太医说孕妇用了是最好的。” 苏妈妈识趣儿的离开了。温青若起身上前，抱住顾珏，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雪嵩，你看看我的脸都成了什么色儿了？你看看，你仔细看看！” 顾珏配合的抱住温青若，声音里带着诱哄：“来，让我看看，我们若儿的脸怎么了？” 温青若瞪起眼睛说道：“喝药喝的！脸都绿了。那个李太医就是看我不顺眼吧！故意给我往药里面加些苦东西，本来我就害喜呕吐，这下子可好，他再天天往我嘴里灌苦药汁子，我还不是更想吐了！” 顾珏笑着回道：“你要是不愿意和，等到孩子一过了三个月就不要喝了，现在先忍忍。” 温青若拧着鼻子：“雪嵩，我好想问问你，你想要几个孩子？” 顾珏和温青若并排往暖香阁走。顾珏似乎仔细地想了想，回答道：“自然是能多要几个就多要几个了！” 温青若听了一阵生气，直接拍了顾珏的后背两下，略带愠怒地说道：“你以为我是下崽的母猪啊！你想要几个就要几个！” 顾珏假意躲过去，但另一只手却仅仅揽住了温青若的腰。两人有说有笑地回去了。 晚上睡觉之前，顾珏和温青若照例抱在一起闲聊。自从温青若有孕以来，屋子里每天都会留一盏灯，防止温青若在起夜的时候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温青若想着，现在也确实该把彩霞，彩月和墨白的事情跟顾珏说一声了。她小声问道：“雪嵩，明天我要借墨白用用。” 顾珏眯着眼睛问道：“怎么了？找他作什么？” 温青若笑道：“你还不知道，你身边的那个墨白可厉害了，长得白白嫩嫩的，好像小姑娘似的，没想到我身边的这两个小丫头都看上了他，我那天问问，心里都想嫁给他呢！” 顾珏似乎也有点惊讶：“彩霞和彩月都看上墨白了？” “是呢！但是现在我就不知道墨白是怎么想的，所以我想明天问问他，问他心里喜欢谁。” “但是无论墨白是喜欢她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另外一个的心里都会伤心。” “可是如果我不说，那就是两个人都伤心，如果我说了的话，也就只有一个人伤心。” “可是伤害一个人，跟伤害两个人有什么区别吗？人数多少与难过程度，不能这么比较吧。” 温青若坐了起来，问道：“所以这件事情让你做的话，你会怎么选择？” 顾珏想了想：“如果是我的话，我会两个都拒绝，有的时候一个人的伤痛比两个人的更可怕。如果把她们两个同时拒绝，或许她们就不会埋怨了吧。” 温青若叹了口气，觉得顾珏说的也并不全无道理，她略带后悔的说道：“可是来不及啦！我已经说了，可怎么办呢？” 顾珏握了握温青若的手指，回答道：“不过你就算说了也没什么关系，那你明天就问问墨白，看他心里喜欢谁，既然他们两情相悦，咱们就成全他们的姻缘就是了。墨白现在年纪也大了，我平时还想着有时间要给他找个媳妇了，现在遇到他喜欢的人了，不是更好吗？” 温青若定了定心，躺在了顾珏旁边，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过了片刻，她又忽然有点担心地想道，明天不管墨白会选择彩霞和彩月中的任何一个，她的心痛都不会少一点。但是，总归会成全了一桩好姻缘，这样的话，也算是很好了吧。 第二天，顾珏回来的时候，就把墨白叫到了温青若房里。温青若见了墨白，也不多话，直接说道：“听说你最近的桃花运可是旺盛的很啊！怎么，跟我手底下的人相处的很好？” 墨白吓的立刻跪在了地上，解释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温青若笑道：“我又没有责怪你，你紧张什么啊！我昨天同大人商议了，你这如今的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个媳妇好好过日子了，偏生我也想给彩霞和彩月找个丈夫好好过日子，所以我才来问问你，我的这两个傻丫头，彩霞和彩月，你喜欢谁？还是说，她们两个，你都想要？” 墨白直接愣住了。似乎是没想到温青若会这么问自己。直接傻了。温青若跟着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傻了，难道不想让我和大人给你找个媳妇吗？还是你心里不喜欢彩霞和彩月？” 墨白慌乱地站了起来，连连说道：“不是的，不是的。小的愿意！小的愿意！多谢夫人！” 温青若笑着问道：“你愿意就好，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喜欢谁啊？是喜欢彩霞还是彩月？还是说，她们两个你都要？你小子可真是艳福不浅。” 墨白把头抬了起来，想了好一会儿，似乎还怕得罪人，半天过后，才小声地回答道：“小的，小的喜欢彩月。” 温青若了然一笑。其实她心里也猜的出来，彩月性格温柔，容貌漂亮，彩霞虽然没有比她姐姐差多少，但是脾气还是有些太火爆了。女子还是要性情温柔一些容易讨人喜欢。不过他喜欢彩月，彩月也喜欢他，这样也就足够了。她和顾珏倒是也愿意成全这个姻缘，至于彩霞那边，也只能自己过去说了。 温青若也就答应了下来，墨白离开之后，中午吃饭，温青若特意没叫彩霞和彩月在一旁伺候，而是只跟着顾珏一道单独出，然后把墨白看上了彩月这件事情告诉了他。顾珏答应道：“那好。既然是这样，等到过了年就给他二人准备婚事吧。” 温青若夹着菜，回答道：“彩霞那边，还要我仔细地跟她说说，不过那丫头是个火爆脾气，我怕我都劝不好。也不知道要多少天才能让她不生我的气。” 顾珏给她舀了半碗汤：“你要是不方便说的话，我替你去说，这没什么。” 温青若立刻道：“不必。我和彩霞可比你跟她亲近多了，而且都是我的丫头，就算在生气，我哄哄她也就是了。” 顾珏答应下来，也就没再管。下午，温青若故意把彩月支出去干活，然后把彩霞单独叫到了自己面前。彩霞心里还以为，墨白是选择了她，进来的时候欢天喜地，还想着怎么安慰自己的妹妹彩月，谁知道进来之后，温青若把事情告诉了她，她却实在是接受不了了。 没想到墨白根本就不喜欢她，她喜欢的根本就是自己的表妹彩月，而且，他连当面拒绝自己的心都没有，只是叫别人来告知一下自己。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温青若安慰自己的语气，她却觉得句句都是在打自己的脸。羞愤的眼泪忍不住地落了下来。 温青若看着她伤心痛苦的样子，忍不住安慰道：“彩霞，你也别难过，到时候我再给你找一个好的丈夫，一定不比墨白差，你看好不好？” 彩霞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道：“不必麻烦夫人了，奴婢自己的事情自己办就好。” 温青若并没有听出话里的意思来：“彩霞，咱们虽然名义上是主仆，但是其实更像是姐妹，你的事情我帮忙是应该的，这样，等到过完年，我亲自帮你操办，找一个体面人嫁了，可好？” 彩霞瞪大了眼睛，满眼都是不敢相信。她从前就觉得，温青若对彩月比对自己好，她的忠心并不比彩月少，但为什么温青若就是没有喜欢彩月那么喜欢她呢？她现在才明白了，因为彩月和温青若的性格相似，她们就算是一种人，自然会聊得来，也愿意在一块。 就像墨白也喜欢性格温柔的彩月一样。再看看自己，彩霞只觉得十分可笑，她只不过是个局外人罢了，无论是是跟墨白，还是彩月，或者是温青若。彩霞简直难过的快要喘不过气了。 温青若从椅子上有些惊讶地站起身，然后走到彩霞面前，似乎想要安慰她。但是彩霞却直接推了她一把。温青若往后退去，马上就要摔倒，彩霞立刻回过神，拉住了温青若，然后带着眼泪和愧疚，头也不回的，直接跑出去了。 第86章 彩霞刚跑出去，彩月就赶回来了。一看到温青若瘫坐在椅子上，马上跑到她面前，关切地询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彩月回来的时候，温青若已经在椅子上坐了有一会儿了。彩月还以为温青若的肚子出了什么事儿，吓的不行，立刻上去查看温青若的情况，却发现她只是脸色有点苍白，身上并没有疑似流产的成分。彩月在她的身上摩挲了一阵，温青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没事的，你别担心。” 彩月这才稍微放下了心来。温青若抬头看了看，说道：“彩霞，刚刚哭着跑了，我身子不方便，你去看看她吧。” 彩月急急忙忙地走了。温青若摸着自己逐渐鼓起来的肚子，渐渐陷入了沉思。其实今天的这种情况，她是有些预料的，但是却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自己本来想要安慰，但是自己以为安慰的话语，确是句句都在戳彩霞的心，她怎么就没想到呢？温青若忽然想起昨天顾珏在自己耳边说的那段话，看来这双倍的伤害，全都被彩霞承受了。 彩月走了好一会儿，才回来了。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温青若问道：“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这么魂不守舍的？” 彩月看起来也有些悲伤，说道：“夫人，奴婢去看了彩霞了，她一直哭，也不跟奴婢说话，夫人这可怎么办啊！” 温青若伤心地回答道：“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不过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估计再过上一段时间，彩霞的心情也就会好了，当心把眼睛哭肿了，过年的事情，我还有很多要你去办的。” 彩月虽然伤心，但是也高兴墨白最后选择了自己。按照温青若的性格，真是把她们当成亲姐妹般对待，估计等到过了年，自己就可以嫁给墨白了，这一只是她心中所想，没想到现在终于可以实现了。而她的表姐彩霞跟墨白没有缘分，但是在他跟墨白成婚之后，她一定会尽量弥补。 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彩月却把这些事情都想清楚了。她也了解彩霞的性格，她为人虽然有些泼辣，但是却绝对中西你，这一点她还是有把握的。所以无论温青若做出什么事情，彩霞都绝对不会背叛。 --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新年这一天。按照规矩，顾珏和温青若夫妇都要道顾府那里去吃饭过年。温青若的身子不太方便，但也不想让人说她一个刚成婚的人就如此托大，所以也跟着顾珏过去了。在宴席上，因为大老爷的病，安陵太君心情不太好，在席间也一直都是愁眉不展的。 温青若又留心看了一眼顾大夫人，却发现她好像个没事人那般，照样跟别人喝酒聊天，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女子们没跟男子坐在一处，这桌子上都是女子，温青若因为想着彩霞今天心情不好，就没有带她过来，只带了彩月一个。顾大夫人想着上次受了温青若的欺负，心里又生了气，就想借着今天教训一下她。 所以他就在温青若面前主动举起了酒杯，走到温青若跟前，亲自给她倒上。一面微笑着说道：“五哥儿媳妇，今天是过年，纵然咱们之间从前有些不愉快，但是现在这些都过去了，今天这杯酒，就算我赔罪了。” 说完之后，顾大夫人就主动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温青若看着面前的酒杯，从杯子内飘出阵阵幽香，那是菊花的香气。这要是别人给的酒也就罢了，这顾大夫人给的酒，温青若还真是不敢喝，谁知道她有没有在酒杯里放什么不该放的东西。温青若抬头，看见屋子里的所有人目光都盯在她身上。 似乎都在等着她会不会喝这杯酒。顾大夫人喝完了杯子里的酒，面色有些不善地对温青若说道：“怎么，五哥儿媳妇，这大过年的也不愿意赏我这个脸吗？” 安陵太君也说道；“五哥儿媳妇，今天这大过年的，你大嫂最近事情也多，今天不过是让你喝杯酒，你就不要拒绝了。” 温青若低头微笑，然后拿起了旁边自己的酒杯，回答道：“大嫂见谅，这菊花酒性寒，我现在有着身子，只怕是喝不了的，这样吧，这一杯酒，就权当我敬大嫂，给大嫂赔罪了。” 但是温青若喝完了这一杯之后，顾大夫人显然还是不愿意放过她，又坚持道：“五哥儿媳妇，不过就这么一小杯，没有大碍的。” 温青若皱起眉来，看来顾大夫人今天是不准备放过自己了。不过这不过就是一杯酒而已，就算喝了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碍吧。这么想着，她就拿起了酒杯，谁知道还没等把酒送到嘴里，那杯菊花酒却忽然被人劈手夺了过来，温青若瞪大眼睛看过去，彩月已经把那杯菊花酒喝了下去。 不仅如此，彩月喝完了之后，那拿过酒壶，把酒壶里面的其他酒全都倒了出来，直接都喝了下去。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顾大夫人简直快要气死了，她就带了这么一壶酒来，都被这个死丫头喝光了，一下子就把她在酒里面准备的好东西也连带着全都喝了下去。 实在是太可恶了。顾大夫人伸手就要打彩月一巴掌，却被温青若直接在控住攥住了手臂。顾大夫人生气道：“你疯了是不是？今天这样的场合，你就这么目无尊长，让人家看看咱们顾家就是这样的规矩吗？” 温青若眯着眼睛，神色里全都是危险的信号：“那我明明说我身体不好，大嫂还逼我喝酒，又是什么道理？我家下人担心我的身体，替我喝了，大嫂不但不夸它为了顾家子嗣着想，还伸手就要打她，又是什么规矩？” 说完之后，她还笑了两声，然后放开了攥着顾大夫人手腕的手：“我这可是替大嫂考虑，大嫂应该感谢我才是，怎么还能说我，目无尊长呢？” 一直没说话的安陵太君也敲了敲筷子，说道：“好了，今天叫你们来是吃饭的，你一言我一语的，你们两个是什么意思？快回去，坐下，吃饭。” 温青若听到了席间的窃窃私语。似乎都在说着，她这个庶女实在是没什么规矩的，嫂子亲自把就端过去，都拿大不喝的。彩月自然也听到了，她看了看席间的众人，竟然直接伸手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赔罪道：“是奴婢不知轻重，还请大夫人责罚，奴婢绝无怨言的！” 顾大夫人如何能责罚她？如果今天在这个场合责罚了，那众人的矛头就要从温青若那里转到自己这里了。顾大夫人可不想做出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倒是装作宽厚地笑了起来：“没事。你家主子现在是有孕的人，小心些也是有的。” 温青若装作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周围人的反应，果然都在撇嘴看她，估计心里都想着，这国师府家的小庶女是真的没规矩，也就顾珏这样的人才能忍耐，其他人哪里能受得了这种性格？ 这一顿饭温青若吃的自然也不快活。不过她倒是不太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本来想着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却没想到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却又遭到了顾大夫人的刁难。不过这次她倒是不让温青若吃什么奇怪的东西，而是让她晚上留在顾府里住，而且还让她明天直接在这里拜了年再回去。 温青若自然不想住在顾府里，她在这里呆一天已经够难受的了。但是刚才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的彩月却忽然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温青若想着，没准顾大夫人白天的事情就是在跟自己打个幌子，要把自己留在顾府里住还是重点。谁知道温青若不走的话，她会怎么对待自己。 光是想想，温青若就觉得后脖子一阵发凉了。因为今天白天温青若的态度，现在安陵太君也有点生气了，所以皱眉，略带责备地说道：“五哥儿媳妇，怀孕的人脾气不好，这个我是知道的，但是你也不能说话做事太过独断了。” 顾大夫人赶紧在旁边帮腔。说到最后，连温青若都快放弃了。要不然就住下来算了，反正她们要是敢伤害自己，绝对要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不过，就在她快要点头的时候，彩月不知道又从哪里赶过来了。她的脸上带着十分着急的表情，进来匆匆行了个礼，然后就凑到了温青若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不过一直安静坐在那里的温青若听了这话之后，却着急地站了起来。她马上走到安陵太君身边，解释道：“婆母，本来您和大嫂盛情挽留，儿媳确实不该离开，可是我身边一个重要的丫鬟，婆母也认识，就是那个叫彩霞的，今天忽然走失了，人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儿媳要回去找找，今晚实在不能留在这里了，还请婆母原谅。” 安陵太君张了张嘴，没有再挽留。 第87章 温青若心里着急的很，根本顾不上说话，直接就离开了。顾大夫人看她走了，自己半点意思也没有，也很快告辞了。走出去之后，在鞭炮和寒风之中，顾大夫人冷笑道：“这五哥儿媳妇真是个人精，咱们今天准备了这么多，就被人家呆着下人的三言两语给挡回去了，咱们还怎么往下面施展呢？” 身边的嬷嬷看到顾大夫人生气到极点的表情，忍不住劝说道：“夫人，您别担心，横竖老爷现在也是不成了，等他眼睛一闭归了西，家里的一切还不都是咱们伟哥儿的吗？” 顾大夫人听完了这话，却是说道：“你觉得可能吗？且不说现在咱们已经把五哥儿夫妇得罪完了，他们两个这辈子也不会原谅我们，老爷活着，爵位在他身上，别人还不敢说什么，可老爷一旦死了，东边院子里的那两个人，定然会把咱们活吞了，爵位还有二房的人盯着，朔扬本来就比朔伟争气，就算顾珏不要，你觉得她们会选谁？” 那嬷嬷听了这话，自然也十分着急，立刻道：“要是这样的话，夫人，咱们还是要好好谋划谋划，绝对不能让爵位落入他们的手里。” 不过说到这里，顾大夫人的表情却又变得轻松了一些：“不过也没关系，纵然他们难对付，但是他们的敌人，也绝对不仅仅只有我们。想让他们死的人太多了。” 温青若回到玉景园之后，先到彩霞屋子里去看了看，却没发现任何东西。但是彩月说，她日常穿戴的东西，银钱全都不见，彩月越找越着急，最后竟然直接坐在桌边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说道：“夫人，都怪奴婢，要是奴婢不那么急就好了！要是知道会变成今天这样的结果，要是知道姐姐会离开，奴婢宁愿一辈子不嫁人！” 温青若今天盯着快四个月的肚子走了一天，现在腰已经很累了。但是身体上的疲劳和精神上的难受确实根本没法比的。她立刻起身，吩咐家里几个得力的小厮，带着彩霞的画像出去寻找，顾珏还留在顾府里，温青若回来的急，也根本没有叫他。安排完了这一切之后，她又返回房间，有些疲惫的坐了下来。 彩月还坐在那里哭。温青若实在打着精神安慰了她两句，但是自己的脑子都快变成一团浆糊了。她用手捂着脸，食指上的戒指冰凉，让她恢复了一点冷静和思考的能力。温青若睁开眼睛，对彩月说道：“说起来，我还没有感谢你，今天要是没有你的话，我估计现在都出不来。” 对方胡乱地抹着脸上的泪水，说道：“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伺候主上忠心是我们奴婢应该做的事情！夫人这么说，不是在折煞奴婢吗？” 温青若摆了摆手，问道：“你和彩霞是表姐妹，从小一起长大，你对她应该是最了解的。你好好想想，觉得彩霞会去什么地方，然后我再派人到那里去找找，没准能寻到她。”不过现在，温青若却有些后悔了，她素来对待两人十分亲厚，因为跟其他人不同，所以赏赐也是多得很。 彩霞现在拿着这些钱，就算跑到江南去她也不意外。如果当时不给她那么多钱财就好了。而且她一个女子，孤身在外，就算跑出去，又能跑到哪里呢？ 温青若这边安顿好了彩月之后，温青若才缓步反悔了暖香阁。沐浴完了，换好衣服之后，顾珏就从外面回来了。他带了一身的寒气，似乎也是急匆匆赶回来的。温青若一看到自己的丈夫，就袒露出了自己所有的后悔和愧疚，委屈地说道：“彩霞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快担心死了。” 顾珏把披风脱下，走到宽榻便抱住了温青若。温青若吸了吸鼻子，小声地说道：“早知道我就该听你的，要是彩霞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是我的罪过？” 顾珏安抚地拍着温青若的后背，说道:“你知道的算是早的，小厮们也已经都派出去了，一定会找到的。” 温青若抬起头，问道：“真的吗？如果找不到的话怎么办？” 顾珏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怀里的人了。不过还好，温青若是个很会调整情绪的人。躺到床上的时候，她已经安静了不少，只是问顾珏：“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去做什么呢？” 顾珏回道：“我去看了看大哥。” “所以他现在果然是不成了吗？” 顾珏点了点头。温青若听出了她心里的悲伤，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如今不行了，顾珏担心了也是在情理之中。他低声回答道：“大哥现在已经不省人事了，估计也就是三五日的功夫，没想到这才要过年，他就不行了，我母亲知道了之后，估计也会很伤心的。” 温青若躺下来，伸手抱住顾珏，说道：“那夫君，我去陪陪婆母，帮忙料理一下这边的事情吧。” 顾珏却立刻回道：“不行，千万不行。顾府从前就是是非之地，现在事情更多，你还是别过去了。” 温青若知道顾珏实在担心自己，所以也没有再争辩，反正他确实不想到顾府那边去。反正现在1肚子里有了这个小东西，她也正好可以心安理得地偷闲几个月。不过等待孩子平安生下来之后，顾府那边的事情，还是要多去照料照料，反正现在顾府那边对她的意见已经很大了，一时间也无法回转回来，只要自己以后慢慢来了。 温青若心里惦记着彩霞，吹了灯之后，这一晚上也不曾睡好，总是在想着彩霞的事情，不知道人去哪里了，还找不找的到，直到顾珏再三提醒了之后，才闭上眼睛睡去了。第二天一早，温青若又早早地起来，等着几个出去打探的小厮出去回来，连忙问道：“怎么样，彩霞找到了没有？” 那些小厮却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回夫人的话，彩霞姑娘，没有找到。” 温青若一下子就着了急，紧握着椅背问道：“怎么会呢？才一晚上的功夫，她一个弱女子能跑到哪里去？别是你们根本就没有用心寻找吧！”温青若显然着急了，竟然也开始口不择言起来。那小厮吓的赶紧跪在了地上，解释道：“小的们不敢啊！昨日夫人吩咐下来，小的们一夜都没睡，四周去寻找，但是彩霞姑娘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始终找不到，所以小的们才回来告诉夫人一声的！” 身边的彩月又哭了起来。温青若只觉得自己脑袋有点疼。但是她还是先安慰着彩月：“别想那么多了，一定能找到的。”等到把人派出去之后，温青若又转头对彩月道：“你别一直哭了，彩霞肯定能找回来，府里这么多人呢？还怕找不熬她吗？你要是一直这样，明儿眼睛就成了核桃了。” 彩月看着温青若担忧的样子，心里忽然又有点怪起彩霞来。她竟然就这么丢下所有关心她的人，独自离开了，就这么让所有人都为她悬着心。温青若现在还有着身孕，要是为了他们伤心难过，不是更加不好吗？早知道如此，就不该遇到什么墨白，让她和彩霞抱着做一辈子老姑娘都好了。 温青若坐在座位上，用手摁着额头，顾珏那天说的真是不错。现在的情况，说是内忧外患也差不多了。现在又添上了彩霞的事情，真是够自己喝一壶的。不过现在，一个更可怕的想法却在她的心里萌生了。万一彩霞跑出去之后，被云南王的仆人或者手下认出来了怎么办？万一把她抓住，拷打审问，闭着招供怎么办？ 但是这种话，温青若是不敢跟彩月说的，她的眼睛现在已经哭得快成核桃了。而且说了也没用。温青若这么想着，心里就有点生气了，要是彩霞能找回来，自己一定要狠狠地说她一顿，让她以后千万不要随便往出跑。不过这一切，还是要等到先把彩霞找到了再说。 彩月离开之后，温青若又陷入了沉思。她觉得自己和顾珏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太多了。从前在家做女儿的时候，虽然也有事情，但是归根究底，都是宅院里内斗，不过就是今日你抄些《女则》，明日被父亲和当家的人教训几句，但是这朝堂上的事情，处理了不好，可不是打个板子警告几句那么简答了，弄得不好，真有可能会出人命。 彩霞现在就这么跑出去了，要是真的被人给认出来，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彩霞只比她小一岁，温青若每每想到这些，就觉得心惊胆战，都不敢再往下仔细思考了。 就在她坐在凳子上垂头沉思的时候，腹部忽然疼痛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踢了她一脚。温青若立刻回过神来，原来是肚子的动静。她猛地顿住，然后伸手摸着肚子，尽量温柔地说道：“你乖一点，我不乱想了。” 第88章 彩霞那天跑出去之后，就找了个客栈安顿了下来。其实她出去之后就有些后悔了，但是却硬着一口气，就是不肯回去。看到玉景园几个熟悉的小厮，就关上窗户，要是人找来，就偷偷的换一家客栈，这么过了几天，竟然也没有被人发现。 但是过了几天之后，彩霞却觉得自己有点后悔了。她觉得自己还是太任性了，因为顾府对她的寻找之人一直都在增加，而且，在客栈的这几天，花着温青若给自己的钱，彩霞越来越觉得，她这次的出走实在是太小孩子脾气了。 她完全是因为头脑一热就跑掉，这期间，她没有考虑过任何人。但是现在静下心俩想想，墨白喜不喜欢自己，真的跟彩月和温青若半点关系都没有。现在她们还耗费精力，这么辛苦的寻找自己，就让她的心里更愧疚了。所以这天晚上，她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跑了出去，打算就这么回到玉景园，趁着没人的时候进去，明天还可以照常起来干活。 但是彩月才刚刚带着包袱走出去，趁着天黑，快步走到了玉景园的小巷之中，谁知道刚拐进去，却被一辆迎面飞驰过来的马车拦住了。那马车跑的实在太快，彩霞往后退了好几步，那马车停稳了之后，帘子被掀了起来。 里面露出了一个男子的脸，这男子长得十分俊朗，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男子的样貌跟温青若有几分神似，但是，温青若跟她们说过，自己除了温府里的家人之外，母亲这边的亲戚，只有白姨娘一个人，其他的人都死绝了，一个认识的也没有。所以估计只是自己觉得两人长相相似，其实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接下来那个男子说出来的话和他两人之间的对话，却让彩霞差点惊掉了下巴。因为他朝着自己笑了两声，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个小姑娘，你好，你看我眼熟吗？” 彩霞诚实地回答：“您看起来是有些眼熟，但是我们估计没有见过。” 男子下了车，对彩霞道：“这天儿这么冷，不如姑娘到马车上跟我说话吧。” 彩霞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往后退了几步，虽然眼前的这个男子一直带着笑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彩霞总觉得有点害怕。所以只能下意识地开口拒绝：“多谢大人出手相助，不过还是算了，我还要回去。” 那男子笑着说道：“我知道你要回去找谁，你是不是要去玉景园，回到你家夫人的身边？” 彩霞十分惊讶，也不再往后退了，而是不知不觉放大了声音：“你怎么知道？” 那男子指了指自己的脸，借着月色，彩霞也看的清楚了。他的气质确实跟温青若又很多相似的地方，看她没有反应，男子直接走近了几步，说道：“算了，看你这姑娘还是不怎么明白，干脆让我告诉你吧，我是温青若的舅舅。” 彩霞质疑道：“可是我家夫人说过，她已经没有亲人了！” 白明山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但是，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那是因为她目前不让她见我，所以她忘记了，但是这也不代表她就没有我这舅舅了，你明白吗？” 虽然听他说了这么多，弄得彩霞心里也是将信将疑的，但是她还是决定不听信一面之词，而是要回去当面问问夫人，但是那男子却说，自己是夫人的亲舅舅，彩霞还是不太相信的，所以她就道了声谢，然后开口拒绝：“多谢大人美意，不过我回去还要伺候我家夫人，就不能陪您说话了，还请见谅。” 谁知道白明山却用行动阻止了她，而是直接叫自己手下的几个人把他塞到了马车后面，捆了起来。彩霞坐在马车后面的车辕子上，顿时痛苦流涕，她一定是遇到山匪之类的了，估计自己这条小命也快没了，可恨还没有见到夫人，没能够跟她解释清楚，自己根本就不恨她，反而对她十分忠心。 但是现在估计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彩霞哭的越发大声，那声音都惊动了马车里的白明山。他扶着额头，有些愁苦地说道：“真是的，哭哭啼啼的女人最麻烦了。”不过也没关系，用她只是为了钓到温青若，让她来见自己一面而已，不然，温青若在顾珏手上，他好像都怕温青若见到自己就会融化似的，始终不然他们见上一面。 难道自己这个做亲舅舅的还会害她吗？真是的。白明山听着车后彩霞的哭声，忍不住小声说道：“真是的，下次见面一定要狠狠说说她。” 两日之后，温青若又回了一次温府。过年之后就快立春，天气没有年前那么寒冷，倒是渐渐变得温暖起来。温青若好久没有去看过祖母，父亲去上朝，估计要中午才能再回来，温青若就迫不及待地到了福寿苑跟祖母谈起恬来了。 温青若已经四个月的肚子已经慢慢变得越来越大，温老太太担忧地看了看，说道：“你这肚子现在是越发大了，越往后行动会越不方便，何必还亲自过来呢？要是以后想我了，就叫个下人来给我传话，我直接坐马车过去就是了，反正我现在身体也好的多了，而且温府里你们玉景园也不远，你有何必要走动呢？” 温青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先笑着说道：“现在月份还小，虽然显怀了，倒也不算太重，因为想念祖母了所以就过来看看您，说起来，要是等到六七个月了，您让我过来我也懒得动弹了。” 温老太太微笑道：“我看你这一胎怀相倒是很好，虽然现在凭肚子也不好判断是男是女，但是一定是可以平安出生的，你就放心好了。等到月份大了，更好看些。说起来，我在儿女的缘分上薄，也只有你父亲一个儿子，之前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女儿，后来到底也没有留住，你可以好好繁盛顾家的子嗣才行。” 温青若又和温老太太闲聊了一会儿，最后才说出了今日的来意。她说道：“不知道祖母认不认识彩霞的家里人？” “她的表妹跟她不就是一家人？不是都被你带去陪嫁了吗？” “不是的，事到如今，我也就告诉祖母吧，彩霞和彩月，都喜欢上了我家夫君身边的一个小厮，叫墨白的。但是墨白那小子喜欢的是彩月不是彩霞，我就和我家夫君做主要让彩月和他成婚，谁知道彩霞这姑娘知道了之后伤心的不得了，就一个人偷偷跑出去了，我找了几天还没找到，所以想来问问祖母，她的娘家现在还有人吗？” 温老太太也想不起这件事情来了。不过是温青若来打听，她自然要帮忙查查的。所以她就叫了兰花过来，吩咐道：“你去把咱们家下人的薄子拿过来，找找彩霞和彩月，我记得她们两个是家生子儿来着！” 兰花听了吩咐，立刻走出去，没一会儿就拿着薄子回来了。兰花递给温青若，温青若立刻接了过来，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问道：“怎么没见到彩霞父母的？她们现在在哪里呢？” 兰花回道：“五姑娘，这个薄子上面没记，但是奴婢刚才过去的时候帮您问了一句，管这个的家仆说了，彩霞的老娘早就死了，彩月的老娘倒还活着，她的老子倒是还活着，只是在外面的庄子上看房子呢？本来打算让他回来的，但是那边的人报来说，他老子已经得了痰迷心窍，人已经不成了。” 温青若拍了拍腿，遗憾道：“这可真是不巧，本来还想着，要是她的娘老子在的话，还可以帮忙找找彩霞，现在可怎么办呢？” 温老太□□慰道：“你现在还有着身子呢!不能太着急，总归一个大活人，还是个良民，就算在城里住几天，也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再说，你还有你夫君，要是她真的动了出城的念头，必然登时就会找回来，你别着急了，中午吃完饭好好的回去，我们这边也帮你找找。” 温老太太又安慰了她一番，温青若才渐渐安定下来。温老太太又看了看温青若身边眼睛哭的如同核桃般的彩月，提醒道：“你是服侍你主子的人，遇到大事要定心，不能说哭就亏，倒是让她难做，明白了吗？” 彩月果然止住了眼泪，恭恭敬敬地回答道：“老太太放心，奴婢知道轻重的，一定会多多劝说夫人。” 温老太太点点头，回答道：“既然你是知道轻重的，那就最好不过了。” 坐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温青若又开了口：“祖母，你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保重身子。” 温老太太听完，欣慰地笑了笑：“你知道就好。说起来，你今天回来的也真是巧，我让厨房刚熬上了贝母汤，孕妇喝了是最好不过的，本来打算给你送去，既然回来了，你就在家里吃午饭，等下歇了午觉再去吧” 第89章 温青若在温府里留下吃午饭，听话地喝完了祖母给她熬得贝母汤和其他东西。吃完了之后，温老太太还特意给她包了一些带走，温青若坐在马车上，看着强忍着伤心的彩月，说道：“你也别太难过了，彩霞一定可以找到的。” 彩月点了点头，抓住温青若手腕：“夫人，都怪奴婢不好，本来就是我给您添的麻烦，现在还要让您替我们办事担心，真是我们的罪过！” “没有，我……”温青若的话还没说完，马车就被狠狠撞了一下。坐在车里的两个人都被往后狠狠地震了两下。温青若猛地向后倒去，彩月立刻伸手挡住。温青若倒是没大事，但是怒从心中起，彩月掀开帘子，十分不客气地说道：“谁装的，看不见这么大一个马车吗？非要跟我们国师府抢路？” “唐突国师府的马车，实在抱歉，不过在下实在是有事，想要找，夫人说说……” 温青若听着声音似乎有点熟悉，但却想不出来了。她坐在原处没有动弹。彩月先回嘴道：“这位相公不必说了。我们夫人府里还有事情，相公要是实在有什么想说的话，不如去玉景园找我们大人吧。” 那男人却回道：“这件事跟大人说不着，还是要跟夫人说。” 温青若现在有些难受，就皱起眉头，掀开帘子看着那男子，总算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他了。就是那日自己跟顾珏到酒楼里去喝酒，遇到的那个男子。温青若愣了愣，问道：“是你？我看你倒是有些眼熟，你有何事？” 白明山看到温青若，立刻露出一个更加明媚的笑容，看着她的表情，也是充满了长辈的慈爱。温青若被男子这种表情看的有些慌乱，因为她曾经在自己母亲的身上看到过相同的表情。但是这男人无论怎么说，也是一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也不知道他拦住自己是干什么。 不过她还是客客气气地说道：“不知道这位相公拦住我的马车，不知道是为什么？” 白明山抬起头，带着微笑说道：“夫人是不是有个侍女，名叫彩霞的？” “是。不过她如今走失了，我还没有找到。”温青若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白明山，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和亲切感，好像之前就见过一样，所以就忍不住多跟他说了两句。 白明山却抬头对她说道：“实不相瞒，在下要跟夫人说的就是这件事情。昨夜在下咋街上遇见一名女子，她当时受了重伤，流血了，在下就救下了她，现在这位姑娘正在我的府中将养，就是夫人寻找的那位。” 温青若狐疑道：“难道你说彩霞在你那里我就会相信了吗？” 白明山心里默默地想道，真不愧是自己妹妹的女儿，说话也这么硬气。不过他却是早就有准备的。白明山从怀里掏出了一件东西，举到温青若面前，说道：“不知道夫人认不认识这个东西？” 温青若接过来一看，那是一个银镯子。她是记得的，那是经常戴在彩霞手上的东西。温青若怕自己看错了，又递给彩月看，结果彩月看了之后，眼泪都直接流下来了，说那就是她姐姐的东西没错，温青若皱起没来，心一横，直接问白明山：“你要怎样才把彩霞交给我？” 白明山笑了：“夫人何必如此紧张呢？我不过是想夫人到我那里去坐坐，跟我说几句话，我自然会把你的丫鬟还给你的。”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看着这男人看自己的眼神，温青若觉得，他大概也不会海子街，所以刚要点头答应，却被彩月直接拦住了：“彩霞是我表姐，既然你要找人，叫我就是，何必要带上我家夫人，她现在怀着身孕，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怕这位相公您也担待不起，不如我跟你去吧。” 谁知道白明山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我只想让夫人跟我过去。”说完，他还补充道：“夫人如果心里害怕的话，大可叫你身边这群武艺高强的家丁们全都跟上，我只是想跟夫人说几句话，实在是没有别的意思。” 温青若按住情绪激动的彩月，竟然点头答应了下来：“好，我答应你，我就跟你走这一遭，但是我也希望你说道坐做到，在我跟你过去之后，我要彩霞好模好样的回来。这件事情，我希望相公心里明白。” 白明山拱手往后退了两步，说道：“夫人放心，我知道轻重。” 温青若抬了抬手，叫白明山也上了马车。彩月自然要跟着过去，但是温青若却摁住了她的手，吩咐道：“你别去了，回家去，好好待着，给我准备晚饭。” 彩月拗不过温青若，最后也只得离开了。白明山也不避嫌，直接坐到温青若旁边，眼神灼灼地看着她。温青若不想再看到他的这种目光，就提醒道：“不知道这位相公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难道我的脸上有花吗？” 白明山却并没有收回目光，而是继续道：“夫人，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温青若其实对白明山叫什么名字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顺着他的话往下问：“哦？不知道相公叫什么名字。” 白明山看着她，一字一顿地回答道：“我叫白明山。” 温青若瞪大了眼睛。这人竟然也是姓白的。怪不得温青若看到他总觉得跟自己的母亲又几分相似。但是她的脑内却在快速地思考起来，难不成这人知道她家里的事情，想要跟自己套近乎，所以故意跟自己说他也姓白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白明山嘴边的笑容，温青若就不大想跟他继续交谈了。她觉得眼前的人心机颇深，一颦一笑之间都不知道在隐藏着什么深刻的心绪。所以就干脆低下了头，不再跟他聊天了。 白明山看着自己久久未见的外甥女，只觉得心里一阵感慨。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她如今已经长大嫁人。他现在对妹妹当初的任性也有些意见，就算她自己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也要在乎温青若的性命。现在温青若变成了这种性格，跟妹妹有很大的关系。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白明山在京城里的院子。那是一座清雅的别院，有很多间屋子，温青若在里面看到了很多劲装男女，一个个都是杀手的装扮。温青若闪躲着这些人手上握着的刀剑，跟着白明山走到了东面的一间屋子里。这屋里的摆设都十分金贵，温青若留神看了看，跟自己家玉景园的摆设也差不多。 白明山指着自己旁边的位置，温柔地说道：“坐吧。” 长时间的马车坐的温青若腰有点累，她伸手扶了自己的腰一下，但是这个动作，却一下子暴露了温青若已经有了弧度的腹部。白明山先是惊讶，继而起身，把温青若扶着坐到了座位上，关切地问道：“你有孕了？” 温青没有否认。因为现在否认也没有什么意义。她看着白明山看着自己的眼神，忽然觉得有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了，白明山的眼神跟她的母亲简直一模一样，看着她的眼神里，全是慈爱和关怀。 温青若喃喃开了口：“你真的姓白？” 白明山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盯着她的肚子:“你有孕了，怎么还坐马车呢？不应该出门才是啊！” 温青若低下头，没有正面回答白明山的话，只是说道：“没事，我月份小，坐马车也是没什么的。你叫我来要说什么，直接说吧，我还要早些回去。先让我见到彩霞再说。” 白明山无奈地笑了笑：“好。既然是若儿要见她，我便不会不答应的。本来我也没想要杀她。只不过是想借着她的由头见你一面罢了。”说完，白明山就摆了摆手，不过片刻功夫，两个杀手打扮的人就进了屋，两人架着彩霞的胳膊，温青若激动地站了起来，连忙走到彩霞面前，握住了她的手，说道：“彩霞，你怎么样了？” 彩霞没想到温青若竟然会来救她，又是感动又是辛酸，直接跪在了地上，哭着说道：“都是奴婢一时不慎来到了夫人，夫人还来救奴婢！奴婢真是觉得对不起您？” 温青若心里也是一阵疼痛，把彩霞从地上扶了起来，说道：“你这个傻丫头，跟我们吵了几句嘴就跑出来，还好白先生救了你，现在没事了，跟我回去吧。” 彩霞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哭着点了点头。温青若坐到了椅子上，继续道：“多谢白先生救了我的丫鬟，白先生有什么话，不如就直接跟我说了吧，还有，白先生您想要什么谢礼，我都会送给你的。”温青若十分诚恳地说道。 白明山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温青若，说道：“也没有别的话，就只有一句，你知不知道，我是你舅舅。” 第90章 谁知道这话一说，白明山还没怎么样，温青若却忽然情绪激动地站了起来，说道：“你胡说！” 白明山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了。他十分平静地坐在原地，说道：“若儿，你娘是我的亲妹妹，她从小是跟着我一起长大的，她的很多事情都知道。” 温青若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是有些激动了。她又重新坐了下来，故意问道：“既然白先生说你是我舅舅，那就请您说说，我娘亲小时候有些什么事情吧，还有我娘亲的性格，特点，习惯，她爱吃什么东西，喜欢什么样的衣服，这些您都能说对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您说的是不是真的。” 白明山说了不少事情，都是关于温青若的，这些话说的一句不差。而且还有一些自己都一知半解的事情。温青若惊讶地睁大了嘴巴，缓缓坐了下来。她很奇怪，如果白明山真的是自己的舅舅的话，他为什么不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温青若不善地问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是我的舅舅，那为什么不在你最该出现的时候出现，我看你也挺厉害的，当时我娘中毒而死的时候，你怎么没出来救助我得娘亲，我回府的时候，你怎么没有出现，这些事情你都做什么？” 白明山笑了。他没想到，温青若只说了这短短的几句话，就把局势逆转过啦了。但是他并不是不想救白明玉。但是当时正值碎星门内斗，他费劲了心机才能登上今天碎星门门主的位置，等到想起来回去找白明玉和妹妹的时候，她们却都不见了。白明山很是后悔，但是也没有办法。 但是他从前犯的错误，现在就不会再犯。所以他就就提醒道：“若儿，你娘亲和你的事情，是我错了。但是你娘也不是全然没错，你小的时候，我见过她几次，也劝说过她回去，可是你娘亲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你放心，现在你娘亲虽然美了，但是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温青若有点不想在继续她跟白明山的对话，也不想再听了。她起身说道：“如果白先生要说的是这些话的话，那就不必了。不管你是不是我的舅舅都不重要的，毕竟我娘亲现在已经去世，让她入土为安吧，而且我现在也不缺亲人，白先生自己珍重。” 说完，她就起身，想要带着彩霞离开，谁知道自己还没走出去几步，白明山的声音忽然在后面响起：“若儿，你别傻了，你知不知道顾珏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知不知道，杀死你娘的根本就不是你那个嫡母高氏？我告诉你，我查了出来，你娘亲是云南王在你们村子寻找一个卧底的时候杀的，你现在想明白了没有，你觉得顾珏为什么不告诉你真相，因为他怕你会一时冲动想要去找云南王报仇，因为他怕你会阻碍了他的大计，他就是这种人？” 温青若觉得，自己是素来淡定的一个人，但是她现在却发现，一提到自己的娘亲，她还是会觉得所有敏感的神经都被挑了起来。她转身瞪着白明山，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在胡说什么？” 白明山也站了起来，有些慌乱地解释道：“我说的是真的！你娘亲的死，不是高氏给她下的毒！顾珏他在骗你，而且他还不告诉你所有的真相，你还要再相信他吗？” 温青若紧紧咬着牙。她觉得自己是真的被激怒了。世界上怎么会有白明山这种人，因为他说的这几句话，刀刀都是在往自己的心窝上戳。恨得温青若控制不知地想上去扇他一巴掌。但是面对眼前的白明山和顾珏，无论他说出什么，就算说的天花乱坠也好，温青若还是会选择相信顾珏，而不是眼前这个自称是自己舅舅的男人。 所以，她翡翠不客气地甩下了一句：“你放屁。我告诉你，你刚刚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本来想跟你点谢礼，但是你当着我的面污蔑我家大人，我以后也不想再看到你了，后会无期。” 白明山顿了顿，也没有再开口阻拦。由着温青若直接走到了门口，但是还没等她走动几步，有些细瘦的手腕却忽然被一个人握住了。温青若防备地抬起头来，却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是顾珏。 温青若愣了很久之后，一下子全都明白了。原来郑玄前些日子跟他说的他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就是他现在成为了碎星门的少主，而白明山，就是碎星门的现任门主了。她忽然退后了两步，释然地笑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原来你们两个是一起的。” 怪不得从小郑玄经常跟在自己身边保护了。原来都是白明山的命令。她转头看了看屋子里的两个男人，过了很久，忽然露出了一个释然的苦涩笑容，在彩霞惊讶的目光中，又回到椅子上坐了下来，说道：“看来你们两个今天不把我这个孕妇逼的走投无路就不肯罢手了，既然这样，那就说吧，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郑玄看着温青若，紧紧地攥起了拳头，坐到了温青若对面，白明山体贴地让下人在那个没什么垫子的圈椅上加了两个软垫，让温青若做的舒服一点。温青若看着白明山那张跟自己娘亲极为相似的脸，说道：“你真的是我舅舅？” 白明山极为认真地回答道：“若儿，我也说过了，我不会对你说谎的。” 温青若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开始听两人说话了。 -- 顾珏今天回玉景园的时辰完了一些。而且他的心情确实不怎么好，因为在荣王被禁足的这些日子里，自己也遭到了弹劾。弹劾他的原因是说他冷酷无情，喜欢动刑，掖庭狱的时候简直把乱葬岗占了一半，皇帝虽然没有对他有什么惩罚，但是却有训斥，朝中的那些官员都是鼻子比狗还灵敏的，有了这种事情，只怕日后弹劾他的人会更多。 天气转暖，顾珏记挂着温青若，脚步匆匆地走进了玉景园，谁知道自己前脚刚迈进暖香阁，却不见佳人，刚想外出去寻找，还没迈开步子，那边却跑出来了一个哭哭啼啼的彩月。顾珏给吓了一跳，当时就预感到是不是温青若出了什么事情，彩月一说，顾珏立刻就担心了起来。 白明山这个人，竟然敢趁着自己不在意就把温青若带走。他也顾不得想别的，直接抽出了剑架上的剑，带着墨白就想往外走。刚走出门口，却对上了刚刚回来的，带着彩霞的温青若。 彩月跟着跑了出来，一看到表姐彩霞，马上激动地到了她眼前。温青若面带微笑地看着这对姐妹，说道：“彩霞没事，你们两多日未见，想必有很多的话想说，去吧，去你们房里，我们还有些其他话要说。” 两人都离开了。温青若看着顾珏我再手里的剑，平静地问道：“你拿着一把剑干什么？是要去杀人吗？” 顾珏惊魂未定，把温青若抱在自己的怀里，担心地问道：“若儿，你没事吧，白明山叫你过去，跟你说了什么？我告诉你，你不要相信他，他是一个……” 温青若从顾珏的怀里出来，拉住了他带着薄茧的手掌，低声说道：“你跟我进屋里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顾珏察觉出了温青若的不对，但还是乖乖地跟着她走了进去。温青若在顾珏之后进屋，一进屋就关上了门，然后平静地拿下顾珏手里的剑，放到了剑架上，又转回来坐下，平静地看着顾珏，说道：“顾珏，以下我问你的每一句话，你都要一字不差的回答我，要是你敢说谎的话，我们之间，真的就没有回头路了，你明白吗？” 顾珏努力地摁住心中翻涌的情绪，尽量平静地回答道：“你说。” “我娘亲不是高氏给她下的毒，是吗？” “是。我查了出来，你娘亲是云南王入京之前，有一个杀手藏匿到了你们村子里。云南王派手下去查，因为你娘亲曾经做过杀手，所以自然是她成为了最重要的怀疑对象，所以，就在温府派人给她送信的时候，把那封信掉了包，换上了信纸有毒的那一封，你娘亲，就……” 温青若冷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顾珏宽大衣袖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攥了起来，但是温青若显然还没有放过他的打算，而是继续问道；“还有，当时你去城中调查，郑玄用剑逼着你的时候，你是不是用我作为威胁他的筹码？” 顾珏眼中全是红血丝。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解什么，温青若却放大了声音，追问道：“我再问你话，是，还是不是，只需要简单的回答我就足够了。” 顾珏知道自己今天是在劫难逃了。但是也在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了自己有多喜欢温青若，实在是太害怕失去她了。 第91章 但是他却不想在温青若面前撒谎。因为这都是他顾珏曾经做过的事情。但是承认对于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心里也清楚。但是面对这样的指责和质问，顾珏出了点头之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温青若强忍着心口的疼痛，憋者自己马上就要流出来的眼泪，苦笑了一声，说道：“好，我知道了。” 顾珏一向自问自己口才还不错，但是，面对这样的温青若，他却觉得舌头好像打了结一样，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温青若自然也是不会说话的，两个人就这么静默地对坐，没有一个人说话。 因为温青若不准别人在门口，仆人们全都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顾珏和温青若到底说了些什么话，只是顾珏出来的时候，下人们都觉得他的表情有点奇怪。不过众人大多数还是以为，这是寻常夫妻之间的吵架。因为顾珏没有搬去书房住，温青若也没有大声说话，把顾珏赶出去。 但是只有顾珏和温青若两个人知道，他们只是沉默的躺在床上，两个人一人带着一边被子，谁也不说话。就这么沉默地睡着，直到天亮，温青若有孕之后越发嗜睡，这样也是好事，如果放在平时，肯定是彻夜难眠了。 彩霞把发生在白明山那里的事情告诉了彩月。姐妹两个都很担心，生怕闹出来像从前那样的事情。但是第二天早晨一看，出乎意料的，两人并没有大吵大闹，照样围在那张小桌子便吃早饭，顾珏去上朝之前，温青若还是帮他穿衣服，整理好袖口和腰带。 看到两人跟平时好像并没有什么差别，彩霞和彩月也就渐渐放下心来，看来两人之前的担心完全都是多余的。说起来也是，顾珏和温青若的感情这么深，怎么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改变呢？这彩霞这次回来，也产生了令人喜悦的变化，那就是她不会再嫉妒彩月，然后责怪温青若了。 虽然墨白不喜欢她，但是自己以后肯定会别有天地，没准会遇到比他还好的人，实在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温青若吩咐要开始操办墨白和彩月的婚事，彩霞也帮了不少忙。温青若帮着看了吉日。就在两天之后了。 这天早上，顾珏很温青若两人照例都在沉默地吃着饭。顾珏先开了口：“墨白和彩月的婚事怎么样了？” 温青若正在喝粥，闻言放下粥碗，倒是很恭敬地回答他：“夫君放心，都已经办妥了。后日是吉日。” 顾珏顿了顿，似乎是在找话题：“那就好。反正这两个人都在府里，操办起喜事来也方便。” 温青若照样十分恭敬地回答：“能嫁给夫君身边亲近的的小厮，那是彩月的福气。” 顾珏低了低头，最后，还是忍不住嘱咐道：“你要小心，你的月份越来越大，要注意别累坏了。” 温青若点头回道：“多谢夫君关怀，我知道的。” 顾珏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吃过早饭，温青若照例服侍她穿衣服，顾珏有有些担心地说道：“你如今月份大了，何苦还做这些事情，叫下人去办吧。” 温青若平静地回答：“夫君，这是我应该做的，夫君不必放在心上。” 但是片刻之后，顾珏却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事情一样，抓着她的手，担忧地问道：“若儿，你不会回家吧。” “不会的。” 顾珏继续问：“若儿，有些事情，我要跟你解释一下，你等我回来。” 温青若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解释，解释什么呢？又有什么可说的。反正自己现在已经嫁给他了，难道还能跑了不成？ — 这天，就是墨白和彩月的婚礼了。温青若在玉景园西面给他们找了一个小院子，三间明亮干净的屋子。因为他们即使成婚之后也想要在园里做事，这样也方便过来。 因为两人都没有爹娘，所以顾珏和温青若就充作父母，坐在正厅的圈椅上的。彩月一路哭哭啼啼，温青若也换了一件鲜艳的衣服，笑着安慰道：“不必哭，横竖也没离开园里，要在我身边做一辈子事的，再这么哭，新郎官可不嫌丑了？” 墨白在一边嘻嘻哈哈地笑着，顾珏也嘱咐道：“彩月是夫人身边做得力的丫鬟，你娶了人家过门之后，记得要好好对待，相濡以沫，珍重到老。” 墨白立刻道：“主子放心，小的一定像您对待夫人一样对待彩月！” 温青若这时道：“好了，我叫苏妈妈带你们两个回去，外面的人还等着讨你们的喜酒喝呢！” 两人被人簇拥着出去了。温青若也不再正襟危坐，而是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顾珏问道：“若儿，怎么了，可是觉得难受？” 温青若笑着回道：“不是的。只觉得了了一件心事，所以现在很开心。” 顾珏笑道：“墨白心里是很喜欢彩月的，彩月也喜欢墨白，他们一定会好好过日子，就像我们一样。” 温青若“嗯”了一声。气氛有这么诡异地安静下来。不多时，温青若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夫君要是喜欢在这里坐着就坐着吧，我要先到后面去了，有点累了，我想睡一会儿。” 温青若才刚一站起来，顾珏就立刻握住了她的手腕，急急地叫道：“若儿，你等等。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解释一下。” 其实要是有机会，温青若真的很想听顾珏解释一下，不过不是现在。她不动声色地甩开了顾珏的手，说道：“我今天真的很累了，以后再说吧，好吗？反正我人也在这里，也不能跑了。我现在还带着孩子，夫君也不希望我恼怒生气吧。 顾珏立刻道：“当然，我怎么可能会希望你生气呢？” “那就好，那我现在想回去睡一会儿，好吗？” “好，我叫人把午饭和晚饭送到你房间里去。” 温青若挤出一个漂亮的微笑，很利落的转身走了。顾珏站在原地，过了很久，忽然一把将桌上的茶杯推倒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以后见到白明山，一定要问个清楚，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纵然他是温青若的亲舅舅，但是要破坏他和温青若感情的人，最后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 如果他不能个自己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顾珏觉得他的命也留不得了。 -- 本来因为墨白和彩月成婚，温青若做主，放了彩月五天的假期，叫她不必上来干活，谁知道彩月并没有听温青若的话，第二日温青若起来的时候，就发现彩月已经在那里服侍早饭了。温青若说了两句，奈何彩月不听，也只得作罢。 一来二去日子过去，转眼就过了元宵节。期间顾珏和温青若两人还是跟从前的状态差不多。正月十六这天，温青若和彩月彩霞正在核对账目，门外小厮来报，说是顾珏今日不回来吃午饭了。温青若以为他是要跟哪个朋友去喝酒，毕竟现在荣王殿下也解了禁足，所以也就没当回事。 但是温青若不知道的是，掖庭狱却出了一件大事。前段时间，黄门侍郎的儿子有私通敌国之嫌，但是皇帝只是怀疑，并没有查出实际的证据，就把黄门侍郎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交给了顾珏。顾珏审问了这人一段时间，却发现他似乎是被冤枉的，而且这儿子简直跟个废物差不多，别说是谋反，就连个杀鸡的勇气都不一定有。 顾珏越发奇怪起来。因为他这些时间倒是留心观察了一下这个人，发现他被关到掖庭狱中之后，每日都快吓死了，弄得哆哆嗦嗦的，脸色发青手发抖，顾珏看他的样子，心里就猜出来，这人跟谋反之类的事情顾珏连边都刮补上。 但是为了谨慎起见，顾珏还是先询问了皇帝的意见，皇帝倒是回答的也很平静，说既然这人没有犯错，直接放了就是，省的让黄门侍郎的心里也不痛快，顾珏听了话，中午在宫里简单吃了些东西，叫人传了话去玉景园，下午就回了掖庭狱，谁知道刚到门口，就发现师原正一脸急切地站起门口。 师原跟了顾珏很多年，是个办事牢靠的人，最重要的是，他遇事处变不惊，很少有时候会着急的。但是这一次，连他都在掖庭狱站不住，想要跑出来了。顾珏立刻就预感到有事情，马上走了上去，问道：“怎么了？” 师原当即跪在了地上，十分遗憾地对顾珏说道：“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大人治罪！” 顾珏急切地问道：“怎么了？不治你的罪，你快说！” 师原抬起头，声音都有点颤抖了：“大人，那个黄门侍郎的儿子，死在牢狱里了！” 顾珏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谁死了？” 师原跪在地上，低着头回答道：“黄门侍郎的儿子，死了！估计是昨天夜里死在了狱里，今天去给送饭的人看到的，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第92章 顾珏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道：“算了，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显然是有人冲着我们来的，无论如何，他们都会找到别的人或者是事情来刁难的，你起来吧。” 师原从地上站了起来。顾珏起身道：“好了，先到狱里面去看看。” 两人到了关押黄门侍郎儿子的牢房。师原倒是没让仵作过来验尸，只是拍了几个捕快在牢门口带刀守卫。顾珏把从腰带内掏出两根带子，把袖口系紧，走进了牢房。地上躺着一个用布盖住的人，顾珏走了上去，蹲在那人面前，掀开布看了看。那人嘴唇发青，口鼻有鲜血溢出，这些都是中毒之相。 顾珏看了看，抬头对师原说道：“是中毒而死。” 师原立刻道：“大人，这可就奇怪了。按理说，属下日日都在巡查，您也知道，这掖庭狱外人是进不来的，而起属下还特意嘱咐过，黄门侍郎的儿子是个要紧人，每日都有好几个人轮流在外面卡看守，就算想要下毒也没有机会的。” 顾珏站了起来，重新把布盖上，拍了拍手，说道：“找一个我们的人过来验尸。看看这人到底是中了什么毒而死。” 但是师原担心的不是这个。等人抬出去之后，他跟着去了顾珏的屋子，看他在那里洗手，就问道：“大人，黄门侍郎的儿子死了，这件事情咱们要告诉黄门侍郎吗？” 顾珏洗完了手，回答道：“之后肯定要有人用这件事情做文章，但是如果咱们去告诉黄门侍郎就不好了。没准她都不会让我们派过去的人回来。所以不能告诉他。还是先跟陛下说吧。” 师原立刻道；“大人，这件事发生在你回去之后，这全是属下的过错，大人告诉陛下，属下只管去皇帝面前认错，绝对不让大人替我承担这个过错。” 顾珏很平静地说道：“就算你去说了，该我的罪责，陛下那样的人还是会惩罚，你要是主动替我去认罪，陛下接下来还是会找我，还不如直接说了完事。横竖这人也是中毒而死的，不是我们下的手，案件查清之后，跟我们掖庭狱没关系的话，自然不会把我管我们的事情赖到我们身上来。” 师原听顾珏说的也有道理，也确实是这么回事，顾珏坐下来想了一会儿，说道：“找人去玉景园，告诉夫人，我晚上回不去了，让他不用等我吃晚饭。自己早点休息。” 师原称是，然后就转身出去了。顾珏坐了下来，仔细地想着，最后觉得，这件事情先不能说。云南王近来生的病也好了，时而道朝堂上去，而且因为那个玉昭仪的缘故，皇帝这些时日对云南王不仅没有苛责，反而还时有夸赞。自己和荣王的处境不是那么好。 但是皇帝现在对玉昭仪的宠爱却有烈火烹油的趋势。这天晚上，皇帝又是睡在玉昭仪那里。玉质婉转承宠之后，还不忘抱着皇帝的手臂，继续撒娇。皇帝越发觉得爱不释手，枕边风一吹，只觉得那话比任何语言都顺口。 玉质伏在皇帝的旁边，说道：“陛下这几日，臣妾怎么觉得您心情不太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皇帝轻轻抚摸着玉质的手，说道：“爱妃确实了解朕啊，最近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有爱妃陪在朕的身边，朕觉得一切都好了。” 玉质轻声回答道：“陛下真是喜欢骗人，从前不是还对臣妾说，无论有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臣妾的，现在就这样了，陛下，您是不是嫌弃臣妾，不喜欢臣妾了！”玉质说完，就做事想要往后面退，皇帝立刻拉住她，说道：“爱妃，快别这样，朕告诉你就是，朕告诉你就是。” 玉质回答道：“陛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您告诉臣妾吧，臣妾虽然知道后宫不能干政，但是臣妾最起码可以让陛下宽宽心啊！” 皇帝想了一会儿，说道：“荣王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他确实是朕最心爱的儿子，从前也算乖巧。但是现在，他娶得那几个王妃侧妃，哪个不是世家公卿的小姐？他在朝中的助力越来越多，朕看着，过不了几天，这朝堂就成了他的了！” 玉质立刻道：“陛下可别说这样的话，荣王殿下是您的儿子，再怎么，他也不会坐着这些事情的。” 皇帝叹了一口气，说道：“朕就只盼着，什么时候爱妃你能给朕生下一个皇子，也好让我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玉质听了这话，脸色一变，不过皇帝却并没有发现玉质的脸色的变化，而是很快地调整了过来。她靠近了皇帝一点，笑着说道：“臣妾倒是不知道荣王殿下有什么好处还是不好处的，但是臣妾今天听宫里的人嚼舌头，倒是听到了一些别的话，陛下想不想听听。” “爱妃听到了什么？让朕来帮你考虑考虑。” “臣妾今天听宫里的小太监说，顾大人从宫里提出去了一个人，好像死掉了。听说是受了皇后娘娘的指派，但是这人后来就死在了牢里，人家去哭，顾大人都不理的。听说从前温相那个被休了的夫人，还是顾大人的嫡母呢？他都不管不顾的，上了供状之后，人也死了。陛下，您说，虽然顾大人是听您的命令办事，但是是不是做的也太过分了一点。” 皇帝听完了这话，脸色一变，语气里也带着斥责：“不许议论朕的朝政！” 玉质立刻起身道：“是臣妾失言了，还请陛下治罪。臣妾再也不敢说了。” 皇帝也从宽大的床上起身，安抚地摸了摸玉质浓密的黑发，说道：“好了好了，朕不怪你。” 玉质听话地躺了下来。房间里也吹熄了灯。但是借着外殿的灯光，玉质还是注意到了自己刚刚说完这些话之后，皇帝脸上表情的变化。服侍了皇帝老儿这么久，玉质对这个人也有了不少的了解。他是一个做多言少的人，很多时候，他表面上会斥责，但是心里其实并没有放下，而是会在自己说完之后仔细地想。 这些事情他自己或许知道，但是自己知道和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那感觉可是完全不一样的。而且还是从一个自己最宠爱的嫔妃的口中说出来。而且玉质觉得，自己挑的时间实在是太好了，毕竟今天她从云南王那里得到的消息，他在掖庭狱安插的细作，那个人已经把朝廷重臣的官员下毒杀死了。只要稍微联合一下痛失爱子的黄门侍郎，估计不日他们就会联手，到时候，日子难过的就是顾珏了。 玉质有些得意地想道。而且，一想到平时那个仗着顾珏的权势就趾高气扬的温青若，玉质就觉得更加痛快，真是太好了。真想看看这对夫妻从神坛上跌落下来之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 “瑞王殿下要离京了。”这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顾珏会让温青若说。 温青若一愣，继而问道：“瑞王殿下？长姐的夫君？” 顾珏听了这话，倒是笑了：“除了他还有谁？” 温青若倒是不怎么关心温青湘是怎么了，但是她很奇怪瑞王一向昏聩，平时也是谨小慎微的，要说他犯错，温青若也是不太相信的。但是顾珏却说道：“本来自己就没有什么能力，非要学人家献什么治蝗之策，结果不但事情没办好，害死了很多人，陛下自然留不得他了。听说要去云南旁边的夷族去驻守，那里可不是好待的。” 温青若想了想，说道：“那样的话，父亲可要难过了。他可是很疼爱大姐姐的。” 顾珏回道：“瑞王要走，按照规矩，王妃自然是要跟着的。但是她走了也没关系，毕竟岳丈大人身边还有你这个听话乖巧的小女儿，你多去陪陪他就是了。” 温青若微笑着回道：“三姐姐马上就要临盆，我估计要多去伯爵府看看她，要是有时候不能回来吃午饭的话，夫君不必等我，我临走之前，也会吩咐厨房给你做好午饭的。你放心好了。” 顾珏抬头看了看温青若，欲言又止。虽然近来温青比之前对自己的态度好了一点，但是时间可以冲淡一切，过段时间他还是要跟温青若好好解释。现在顾珏能做到最好的事情，就是不干涉温青若了。 所以他倒是很痛快地答应了温青若：“我无妨的，你多去看看岳丈大人，多去陪陪三姐姐。但是也要注意你自己的身子。我有时间会去接你，也回去陪你的。” 温青若有点别扭地点了点头。顾珏在掖庭狱的事情一概不跟她说。但是温青若的心里想着，如今荣王殿下的禁足也解了，云南王现在生了重病，想来也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这日子或许就能这么平静下来了。这样最好，但是温青若心里也清楚，皇帝一定不会放过云南王的，而自己一定会等待着她上断头台的那一天。 第93章 这一个月过的倒是十分平静。温青若的肚子渐渐大起来，但没有达到很大影响行动的地步。天气渐渐暖起来，府里栽花种树的工程又开始了。温青若走在园内，彩月在旁边说道：“夫人，您最喜欢芍药花和牡丹花，就多种一些。” 温青若点了点头。彩霞也在旁边凑趣：“夫人，我看您自打怀了孕也不见胖，其实这么好，而且这肚子，看起来就是个男孩子。” 听了这话，温青若笑道：“苏妈妈也说是个男孩子呢！不过我是无所谓的，是男孩是女孩都好，女孩子，像你们两个这样聪明漂亮又懂事，不就很好吗？”说完，她还盯着彩霞，问道：“彩月如今这终身大事已经定下来了，你什么时候也找个好点的人嫁了？” 彩霞直接回道：“夫人，不瞒您说，经过上次那一遭，奴婢的心也定了，其实不嫁人也没什么，跟在夫人身边一辈子不也很好吗？” 温青若责备道：“不许说这样的傻话。天下女子到了年纪的，谁能不嫁人呢？” 彩霞刚要回话，那边却跑过了了两个小丫头，直直地冲到了温青若面前。彩霞直接挡在了温青若面前，严厉地开口斥责那个小姑娘：“大人不是说不让你们顾府家的丫鬟过来的吗？怎么还是跑过来了？” 温青若看那两个丫头的样子，就知道顾府里应该是出了事了。她立刻上前道：“别骂她们，你们快说，怎么了？” 一个小胆子大些的小丫鬟说道：“夫人，老太太让我来告诉一声，大老爷，殁了！叫您知道就好，您有着身子，不必过去也可以，但是这边园子里，若是还有元宵节放上去灯笼红花之类，还是要拿下来，不能再放着了。” 温青若想了想，对那两个小丫鬟道：“我知道了，你们等等，我也过去看看。”温青若说完，也不顾彩霞和彩月两人的劝阻，直接回到暖香阁换了一身白色素衣，卸掉了钗环收拾，戴上白色发带，坐着马车往顾府那边去了。到了顾府那边，拜了安陵太君之后，就直接往大老爷的院中去了。 还没等走到院子里，就听到一阵阵哭声。温青若脚步一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顾二夫人。她有些担忧地看向温青若，劝阻道：“五哥儿媳妇，要不然你还是别进去了，等五哥儿回来你们两个再一起过来吧，何苦来趟这趟浑水呢？先回去吧。” 温青若摇了摇头，说道：“二嫂这是说哪里话，再怎么说，我也是顾家的儿媳，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哪有我一个人躲在玉景园里的道理。二嫂跟我一起进去吧。要是真有什么事情，这不是还有您呢吗？” 顾二夫人听到这句话，也就答应下来，两人一起进了大老爷的院子。大老爷已经咽气有一会儿了，穿戴整齐地躺在床上，脚下垫着一块板，披金盖银的。温青若皱起眉头，看到顾大夫人正跪在地上痛哭。倒是没空搭理自己。温青若只见过这顾均一次，自然没有感情，又怕会哭坏了身子，不过就是跟着顾二夫人哭了两嗓子，也落了几滴眼泪。 场面上的事情完事了之后，温青若照例要去安陵太君那里。安陵太君也穿了一身素白衣服，坐在椅子上直落泪，对二人说道：“我这个大儿子虽然不争气，但是到底是我的第一个孩子。要真的说起来，我生的这六个孩子，三哥儿和四哥儿都早早夭折，剩下的这几个，每一个都很让我省心，在官场也也都是有些地位的。我本来以为我可以放心地闭上眼睛到地底下去见老侯爷了，但是时至今日，却让我又尝了一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你们说，我这是造了什么罪！” 温青若和顾二夫人自然是要安慰一番的。当时这安慰却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大效果。安陵太君还是照样淌眼抹泪的。温青若安静地呆在旁边，最后，安陵太君哭够了，也注意到了温青若，她有些动容地说道：“五哥儿媳妇，真是辛苦你了，刚死了人的院子里不干净，你还是跑过来了。” 温青若立刻道：“婆母快别这么说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出了事情一起料理那也是应该的。儿媳现在虽然怀孕了，但是还不太影响行动，这边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我还是可以帮的上忙的。” “丧仪的事情，就不麻烦五哥儿媳妇了。”这边几个人的话还没说完，顾大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 顾二夫人和温青若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顾大夫人走到温青若眼前，说道：“五哥儿媳妇就不用费心了，我自己的丈夫如今殁了，自然有我料理，你就不必管了。只消知道你坐弟媳的本分，每日来烧个纸就行了。” 温青若抬头看着顾大夫人。心里却早就明白了她说这番话的意思，摆明了就是不想让温青若插手这边顾家的事情，也面因为大老爷的事情，夺走了她管理顾家的权力，但是她哪里知道，温青若对这些事情根本一点都不在乎。不过现在已经顾均一命归西，顾大夫人的气焰也小了不少，便是在自己跟前，说话也没有什么底气。 要是平时，温青若还会跟她对嘴几句。但是现在看在她刚死了丈夫的份儿上，温青若还是决定放她一马。她略微低身，软言安慰道：“大嫂，还请节哀。我定然会恪守弟媳的本分，绝对不会逾越半步，还请大嫂放心。” 顾大夫人眯起眼睛，用一对哭肿了的眼睛看着她，对她说道：“五哥儿媳妇知道就好。” 安陵太君看着温青若大着肚子站在那里，也实在劳累，就说道：“五哥儿媳妇，你坐下吧，仔细你的肚子。” 温青若听话地坐了下来。顾大夫人和大老爷的感情不好，看着顾珏和温青若好的像一个人似的，所以心中颇为不满，现在自己也顾不得悲伤，因为现在人人都看着她，所以她就算再刁难温青若，别人也不敢说什么。谁知道刚要说话，门外却忽然响起了一声通传。 “五哥儿来了！” 温青若眉心微动，一下子想到，自己从前数次遇到危险只之时，顾珏也是这么恰到时机的出现，然后保护自己的。顾珏带着一阵冷风从门外进来，看样子，也是匆匆换了一身孝服。顾珏这样的聪明人就算不看也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直接走到温青若身边，把她扶了起来，说道：“你怎么大着肚子跑过来了？” 温青若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顾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说道：“怎么眼圈儿都红了？别是有什么人又欺负了你吧。” 说完之后，他的眼光就看向了顾大夫人。眼神中充满着警告。顾大夫人看着这个阎王般的五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安陵太君先问道：“你去看过了你大哥没有？他现在……” 顾珏先放开了温青若，让她在椅子上仔细地坐好，然后到自己母亲跟前行礼，半是心酸半是安慰地说道；“母亲，我刚刚去看过大哥了。伺候他的太医说，大哥本来就是陈年重病，现在走了，其实就是解脱了。母亲，大哥在的时候，您也看到了，他那样的活着，也并不快乐。儿子知道母亲心里难过，可是还请您节哀。” 听着顾珏这么说，安陵太君的情绪果然缓和了一点。顾大夫人看着用帕子擦眼角泪水的温青若，心里涌出一阵嫌恶，说道：“五哥儿这赶过来，真的如同及时雨一般啊，你这话说的，好像我的丈夫就该死似的。” 顾珏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从来就没喜欢过这个大嫂。即便在今天这种场合，他也伪装不来。他冷冷地看着顾大夫人，说道：“大嫂，我有的时候真有点怀疑，您是不是我哥哥的夫人了。我大哥才刚过世，你就忙着刁难我的夫人和我，难道丧夫之痛还不足以让您没有空闲去想这些没要紧的事情了吗？” 顾大夫人张了张嘴，一时间想不出反驳的话。但是顾珏倒是提醒了安陵太君。她忽然防备地看着顾大夫人。那眼神里也带着明显的苛责。就是了，按理说丧夫这种事情，谁遇到了都要难过，哭晕过去的人都数不胜数，怎么顾大夫人还有时间来刁难这对夫妇呢？ 温青若和顾珏成婚这数月以来。倒是练就了一种默契。他看着顾珏正用茶杯盖敲击着茶杯，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但是现在这样的日子，他也不能主动请辞。温青若立刻会意，立刻捂着肚子，哎呦了一声。 安陵太君的眼神立刻看出来，那肚子里的可是她的亲孙子啊！如今失去了一个儿子，这最宠爱的小儿子媳妇肚子里怀着的宝贝孙子，自然不能有任何一点差错了。又怎么能因为大夫人伤了她腹中的孩子呢？ 第94章 安陵太君立刻说道：“怎么了？” 温青若回道：“没什么，只腹中有些疼痛。” 安陵太君回道：“肯定是刚才折腾了那一通，现在有些累着了。五哥儿，你快，送你夫人回去。” 顾珏站起身，跟安陵太君说了两句话之后，就扶着温青若离开了。顾大夫人看着两人互相扶着走出去，只觉得心里越发生气。看来温青湘那个笨蛋留给自己的一颗雷，还是有些作用的。反正借着自己夫君的丧事，她倒是有的是机会见到她。过几天，就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好了。顾大夫人默默地想。 因为家里的丧事，皇帝赏赐了些银子，温青若倒是每日早晨都到顾府里去烧纸祭拜。大老爷虽然有世袭的爵位傍身，但是到底没在官场上混出什么名堂，每日来往的宾客基本也都是看着顾珏和已故老侯爷的面子。 但是这顾大夫人倒是把大老爷的丧事办的十分奢侈靡费，银子花的跟淌海水似的。温青若在灵堂里烧纸的时候，彩月又赶过来跟自己说道：“夫人，奴婢听说，大夫人把那几个妾室全都使手段弄死了!” 温青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说道:“可我听说大老爷的妾室并不都是买来的，还有很多从良妾，一并全都去见阎王了？” 彩月小声说道：“夫人，这个奴婢也打听到了，听说有几个平日里跟大夫人不对付的，年轻貌美的已经死了，还有几个良妾，现在倒是还活着，但是奴婢估计，以大夫人的手段，这些人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 温青若听完，思考一阵之后起了身，问道：“大夫人现在不忙吧。” 彩月回道：“应该是不忙的。奴婢听说，她刚忙完了前面的事情，现在正在花厅里歇着。” 温青若听了这话，也举步往花厅里走。彩月看出了她的意图，阻拦道：“夫人，大夫人一直就要看您不顺眼，平时都是百般刁难，您怎么还自己送上门去呢？” 温青若平静地回答道：“他做什么事情自然跟我无关。可是现在朝中正是多事之秋，大人的处境本来就不好了。现在咱们顾府办丧事，每日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过来。要是被人知道，那个疯妇的死活倒是不要紧，但是咱们家大人万一哪天跟着她吃了瓜落可怎么办？我去说说她，希望她能听我的话，退一万步说，救人的性命也是好事。” 温青若到了花厅里，看到顾大夫人果然坐在那里喝茶呢。见了自己进来，冷漠地说道：“哎呀，这可真是稀客，每日躲着我跟躲着阎王似的，怎么今日倒是过来了。” 温青若恭恭敬敬地行礼坐下。问道：“大嫂这几日心情伤痛，我看着人都瘦了，所以特意给您带了燕窝来。温补的。” 顾大夫人也不看那燕窝，只是说道：“你有什么事就快说。不会又是来教训我的吧。” 温青若笑着回答：“我长姐已经随着瑞王殿下离京了，大嫂现在见不到她，想必有些想念吧。” “你长姐走不走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她可是告诉了我一些别的事情呢！”顾大夫人实在忍不住了，就把避子药的时候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谁知道温青若听完了她一番兴致勃勃的长篇大论，却十分平静，甚至还笑了笑。顾大夫人瞪着眼睛问道：“怎么，你知道了这件事，你不难过？” 温青若抬起头来，抚摸了两下自己的腹部，说道：“多谢大嫂告知，实不相瞒，我知道的，还不仅仅是这个。我知道我夫君对我的防备和猜疑，冷漠和戒心。我知道他有的时候在我面前是在演戏。我也知道，他不是一个良善之人。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知道就可以改变心情的。就像我知道了种种，可心里，还是爱她的。” 顾大夫人弯起嘴角，冷笑道：“说的好听。我知道你为什么而来，你不就是想让我不要杀死那些贱人，好给你家大人搏一个好名声吗？好啊，只要你把我给你熬得这碗杜仲汤喝了，我就答应你。我倒是要看看，你对她有几分真心！” 杜仲汤端到了自己眼前。温青若紧紧攥着手指，沉默地坐在那里。顾大夫人继续道：“喝啊！怎么了？不敢吗？看来你对你夫君的感情，也不过就是这样。” 温青若转头，瞪着眼睛看着她。顾大夫人等着她的决定。其实她心里是想着，温青若是绝对不敢喝这碗汤的。谁知道，过了片刻，温青若忽然端起那碗汤来，一饮而尽。 顾大夫人惊地连下巴都掉下来了。温青若喝完，伸手用衣袖把嘴一抹：“我喝过了，可以答应了吗？” “你不怕我在这里面放了滑胎药？” “我在问你，以后能不能安分一些！” 顾大夫人看着温青若通红的眼眶。忽然觉得，自己这么长时间的争斗，防备，狠心。这几十年来的种种，都太可笑了。她作践顾家，作践身边的所有人，是因为她愤怒，因为她不甘。她不理解为什么她和顾均之间永远无法像普通夫妻那样恩爱过日子。 她以为那是因为顾均太过花心，对自己付出太少了。但是就在刚刚，她却忽然明白，她也没有对顾均付出。没办法像眼前这个女子一样，即便是一尸两命，都豁得出去。她放弃般地笑了笑，低声说道：“那只是一碗汤。” 温青若喝了这么久，肚子和身体确实没有什么不舒服。她慢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道：“希望大嫂办到答应我的事情。” “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温青若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回到了玉景园之后，彩霞立刻找了太医过来看。但是太医也说没事，大家的心才放了下来。温青若因为刚刚的惊讶，也苍白着脸色，但是还是安慰着别人。 谁知道话还没说完，门外忽然扣了三声云板。随着来了通传：“大夫人，殁了！” 第95章 因为天气越来越难，停灵的时间不宜过长，要尽快出殡。而且顾大夫人跟着他一起死了，贺家请了两队人，整日来嚎丧。办丧事的这几天，顾家都快乱成一锅粥了。顾二夫人刚刚管事，又是那样的性格，府里的很多事情都应付不过来。温青若怎么说也是顾家的儿媳，遇到这样的事情自然不能只在旁边看热闹。 眼看着那边那么乱，第二天一早，温青若忍不住就往顾府去了。她起来的早，到了那边，看到顾二夫人正在点名，温青若没有打扰，先等在后面，等到顾二夫人念完了名字，分派事务的时候，温青若总算明白了这府里为什么会这么乱了。 顾二夫人心活面软，几天前请的那些道士到了晚上，却没人给他们送饭，给那些道士的赏钱也不知道怎么也少了，所以到了后半夜，那些人就全不干活了。结果第二天伺候茶水果子的仆人也不勤谨，弄得宾客们怨声载道，多有不满意就回去的。温青若找了顾二夫人身边的丫鬟过来询问，问前几天都是怎么回事。 那丫鬟小声回答道：“回五夫人的话，因为往来的宾客们官品不同，咱们夫人便按照品级安排不同的厅喝茶吃饭，那些品级高的老爷们就派老成伶俐的丫鬟小厮去伺候，所以下面那些就全乱了，夫人问过几句，结果众人都没好言语，所以有不少人就说咱们家是趋炎附势的。” 温青若惊讶道：“这还了得？” 那丫鬟看温青若面上已经有些怒色，立刻放软了话音宽慰道：“五夫人别生气。从前大夫人在的时候，府里的事情总不让咱们夫人管，有些事情她不熟也是有的。” 温青若小声道：“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你们为什么也不劝着。” 那丫鬟是个机灵的，便对温青若道：“五夫人既然过来了，不如帮帮我们夫人，她一个人总也难管到所有的事情。” 温青若回道：“我知道了。你倒也是个机灵的，也多劝劝劝劝你家夫人。” 那丫鬟立刻答应下来。温青若看了一会儿，等到顾二夫人派事的时候，温青若走了上去，悄声对顾二夫人道：“二嫂，让我说几句可好？” 顾二夫人因为爵位的事情还要靠这对夫妇帮忙，心里自然是不敢得罪的，就立刻说道：“五哥儿媳妇，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快别在意。” 温青若回道：“既然嫂子不嫌弃我，那我也就不见外了。”说完，温青若就走了上去，问道：“谁是掌管道士们念经吃饭的人？” 两个上了年纪的男女走了出来。温青若看看这二人，问道：“既然是你们两个管的，那我就好问了。我听说在咱们府里做法事的道士们都没饭吃，这话可是真的？” 那女人立刻说道：“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呢？我们怎么敢……” 她的话还没说完，温青若就打断道：“我提醒你一下，我现在是在问你，但是也不代表我就不知道实情。我现在是在给你机会，别等我查出来之后，那时候大家都难做。” 这两夫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了。但是心里却想了很多。这五哥儿媳妇的排场他们虽然没有领教过，但是可从玉景园的仆人那边听说过的，这人是个严格又心硬的，把玉景园管理的井井有条，现在过了这边来，肯定是知道了乱，听了安陵太君的吩咐才来的。如今就算不认，他们也未必会逃得过去。 看着温青若的眼神，他们也知道，还不如索性今天就承认罢了。但是他老婆却是胆小，不敢承认。温青若等的有点不耐烦，坐下来说道：“我可没这么多功夫跟你们在这里耗着了，你们想说就说，不想说的话，要不就撵出去要不就打板子，我还要回去歇着呢！” 那男人终于忍不住了，拉着自己的老婆跪了下来，承认道：“回五夫人的话，是小的们招待不周了，还请五夫人放心，小的们下次一定谨记，绝对不给他们受委屈。” 温青若笑着回道：“你们两个知道就好。另外我也提醒你们一句，我知道原本该给那些道士的赏钱是多少，你们又给了多少。既然你们认错认得这么快，看在二夫人的面子上，你们平时又是有头有脸的，我就先放你们一马，要是之后的差事办的不好了，就数罪并罚，到那个时候，可不就是撵出去或者打几棍子那么简单了。” 那两人立刻千恩万谢地听了温青若的差遣，说是日后一定会好好干活。两人离开之后，温青若又想起那些丫鬟们得罪了来吊唁的六品官刘大人，就问道：“还有一件事情，我听说前儿刘大人来吊唁，结果怒气冲冲地回去了，是谁得罪了刘大人，说出来我听听。”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丫头站了出来，说是她办的事情。温青若想了想，说道：“你得罪了朝廷里的大人，这可使不得，知道的明白是你应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府里轻慢陛下的官员。不是我要责罚你，只是要不罚你，传出去还以为是我们发昏了。” 小丫头吓的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不断地求情。温青若想了想，对彩月道：“彩月，你回去叫两个得力的小厮，把这丫头捆了送到刘大人府上去，说这个人就送给他了，当是那日冲撞的赔礼，是打是杀是卖，全凭刘大人处置。” 那小丫头立刻痛哭了起来，她的老子娘也赶出来求情。顾二夫人面色有些为难，也替那个丫头求情：“五哥儿媳妇，这件事情要不然就算了吧，在家里打板子就是了，这一送过去，哪有命在呢？” 谁知道温青若却立刻拒绝，很是正经地说道：“其他事情嫂子求情或可，但是这件事情，绝对不可以。要是别人知道了还不赔罪，说出去让人家笑话我们。若是影响了郎君们的前程，那不就是我们这些妇人的过失了吗？” 顾二夫人想了想，觉得温青若说的有道理，即便只是担心，也没必要为了一个已经犯错的小丫头耽误了郎君们的前程。所以没过了片刻，就点头同意了。那小丫头被带着离开之后，温青若扶着腰，有些艰难地站了起来。 刚刚被带走的那个小丫头的娘小声说道：“真是的，都这么大的肚子了，还不知道给肚子里的孩子积德，真是的。” 温青若假装没听到那话，但是彩月却冷了脸教训道：“谁在下面说什么呢？主子的长短也是你们可以议论的吗？” 底下的人顿时不敢说话了。温青若分派完了事务之后，又嘱咐道：“既然现在各自都有了各自的事情了，就去好好干活，同样的错误要是犯两次，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而且，二夫人，也是一样。” 众人都答应了下来。温青若忙了半个上午，总算是得空歇了歇。忙完了这些之后，顾二夫人叫温青若到她的屋子里去喝茶。温青若歇息了一会儿，顾二夫人才对她说道：“五哥儿媳妇，今天多亏了你，要是没有你，这件事情让我办的话，又办差了。” 温青若笑着回道：“嫂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好像我就不是顾家的儿媳一样。以后有什么话和事情尽管说来，我能帮上忙的肯定会帮忙。” 顾二夫人叹了口气，说道：“说起来，你说大老爷人没了也就算了，怎么这大嫂也想不开，跟着也去了，平时也没看他二人感情多好。怎么大老爷走了之后，大夫人也就跟着去了呢？” 温青若心里有些明白顾大夫人为何要自尽。但是这种事情也不好对顾二夫人说，因为就算说了也没有什么作用。所以她只淡淡道：“人事都是这样的，别说生死了，就算想活着的人，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不过人既然已经死了，生前做过的恶事也就尘归尘土归土吧，至于丧事，回过了顾家那边，咱们还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二嫂，你说对不对？” 顾二夫人立刻道：“对。你说的自然是对的。” 温青若知道顾二夫人现在心里的担忧是什么，就说道：“嫂子放心，我知道您心里有些担忧，爵位的事情，已经定准了会给朔扬的，只待大老爷的丧事一办完，这爵位就是朔扬的了，二嫂请放心。” 顾二夫人高兴起来，但是面上却还是笑道：“多谢你费心了。从今之后，你也多到顾府这边来，这里也是你家。” 温青若点头笑道：“二嫂放心，婆母如今年纪也大了，我会经常过来的。照顾照顾祖母，顺便也跟你说说话。” 三日之后，大老爷和顾大夫人都要出殡了。顾府如今有皇家和王爷的威严，自然是了不得，排场也是大的很，一整条街都是雪白一片，纸钱也撒的如同雪片一般。 第96章 出殡完了之后，温青若本来想去偷个闲回去睡一觉。醒了之后，听下人传话说安陵太君叫温青若到顾府那边去。温青若知道安陵太君要有话对自己说，就穿戴了一番往顾府那边去。 到了安陵太君那里，她果然说了一番感谢自己的话，温青若自然也辞了一番。中午吃过饭之后离开玉景园，谁知道刚走到门口，忽然有一个婆子端着水盆走了过来。温青若以为要去给安陵太君送水，就自觉地退让开了。谁知道刚走过去，还没走动几步，那婆子忽然端着水盆朝自己撞过来！ 还好温青若躲得快，但是还是被撞了一下。那个端水的婆子马上被制服了。温青若手捂着肚子，靠在那边，顾二夫人和安陵太君听着那边的动静，立刻跑了出来。看着温青若痛苦的样子，手还捂着肚子，两个人立刻着急了。 温青若忍着难受，还要安慰已经吓坏了的自家婆母和嫂子。安陵太君羞愧不已，又立刻叫了太医过来。太医说这一撞惊动了温青若的胎气，但所幸前几个月保养的很高，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没有什么大事。温青若放下心来，正在安慰自己婆母和嫂子的时候，门外却忽然来报，温家派人过来了。 温青若有点奇怪，但是人走进来之后，温青若就明白了，这两人一个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兰花，一个是温若甫身边的小厮。安陵太君也认识这两人，问道：“你们这是过来做什么的？” 兰花跟着温老太太，大场面是见多了。即使面对安陵老太君也是毫不怯场，直接淡定地回答道：“回安陵老太太的话，我们家老太太听说，五姑娘在这里惊动了胎气，太医都过来了，最近顾府里事情也多，以防五姑娘在这里再受些什么航海就不好了，所以叫奴婢过来接我们五姑娘回去住几天，等这边事情定了之后再回来。” 安陵太君听了这话，挑眉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顾家照顾不好自己的儿媳吗？” 兰花弯起嘴角，笑着说道：“照不照顾好，跟奴婢无关，也不是奴婢这样身份该问的事情，奴婢只负责把我们家小姐接回去，其他事情，奴婢不想知道，也没有必要打听。” 安陵太君有些生气，刚要说什么，顾二夫人却在一旁制止住了：“婆母，您别生气。兰花姑娘是跟在温老太太身边服侍了这么久，还是知懂法的，她也是心疼五哥媳妇的安危。” 看着安陵太君的神色缓和了一点，顾二夫人又说道：“婆母，按照我来看，最近咱们府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现在正好有兰花姑娘过来吧五哥儿媳妇接过去，也是好事，不过就是歇几天，能有什么大碍呢？” 温青若很感激地看了顾二夫人一眼，说道：“二嫂说的对。只是祖母想我了，想要我回去看看。不过几天就回来了。” 安陵太君听了这话，又想到温府从前对顾府的恩情，温青若也实在是个好儿媳，就答应了下来：“好。那你就回去吧。兰花姑娘似乎也是走路过来的，这样，我找个马车，套车送你们回去，也更方便些，你说好不好？” 温青若起身行礼道：“多谢婆母了。” 不多时，温青若就和兰花坐上了马车。温青若问道：“兰花姐姐，你怎么好像有点生气啊，祖母在家里心情也不好？” 兰花就直接说了实话：“五姑娘，您有事就别想瞒着老太太了，您和姑爷出了矛盾的事情，老太太心里早就知道了，本来丧仪的时候就想接您回去，但是因为顾府出事就让您回去也怕被别人议论说您这个媳妇当的不好。但是现在，听说您在顾府都惊动了肚子里的孩子了，老太太如何还坐的住，就立刻叫奴婢来接您了。” 温青若低头说道：“家里的事情还惊动了祖母，真是的。祖母最近身体不好，还替我劳心，真是对不起。” 兰花立刻道：“五姑娘快别说这样的话了，都是一家人，这可见外了。等回去之后，老太太还有话跟您说呢？” 温青若点了点头，也没有多想，就跟着马车一路回到了温府里去。刚一下车，就看到了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等待自己的温老太太。雪姨娘也等在旁边。温青若愣住，也顾不得身子沉重，立刻走到温老太太面前，却被她一把扶住，说道：“好了，可算回来了。” 看着祖母越发苍老的容颜，温青若的心里也有些难过。但是温老太太却像全然没有发现到一般，只握着温青若的手，有些伤心地说道：“你长姐离开京城了，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回来，去那个地界，听说前几日在途中还生病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你三姐姐家里事多，婆母也不是个好对付的，都抽不出身子回来看看我。” 温青若笑道：“孙女这不是回来了吗？” 这时候，一直在身边没说话的雪姨娘说道：“婆母，五姑娘，进去吧，这天气虽然已经渐渐暖和了，但还是有些冷，还是快进去吧。” 温老太太立刻道：“是呢！你看我，光顾着跟你说话，把这一茬都忘了，快，赶紧进屋。” 进了福寿苑之后，温青若立刻就被安排到了暖和的宽榻上。她围着狐皮毯子，喝着兰花亲自熬好的桂圆红枣羹，心里也是暖暖的。不得不说，现在没了高氏和温青湘，温青若连吃东西的时候也安心了不少。 温老太太看着她圆滚滚的肚子，说道：“你这也有七个多月了，马上就要临产，虽然这胎坐的很稳，怀相也好，不过也月份大了也要小心。”说完之后，她又问道：“说起来，你和你姑爷是怎么回事？” 温青若心里有点紧张，想了一会儿，遮掩道：“没有什么，不过就是一些小矛盾。另外就是朝堂里的事情多，我也不好像从前那样总是粘着他，所以倒是让祖母觉得我们有了什么矛盾似的。说起来，可也不知道是谁的耳报神，这些没要紧的事情也来告诉祖母，还让您烦心。” 温老太太立刻道：“你这是说的哪里话，虽然你是嫁出去的女儿，但也是我温家人，若是顾珏真的跟你吵了架，怪你的话你自然是要低头服软，可如果是他的错，你自然要跟我还有你的父亲说，我们自然也会为你做主。” 听完了这话，温青若微微抬头，笑了两声，说道：“多谢祖母关怀。我和夫君确实没有什么矛盾。要是以后有，我一定会回来告诉祖母的，如今哥哥在朝堂里也是如鱼得水，要是顾珏以后再欺负我，我就告诉你们，好让哥哥打她一顿好嘴巴！” 祖孙两个吃完了午饭，也没看到温若甫。谁知道晚上，为情人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温若甫回来。她就有点犯困了。温老太太看她困倦的样子，说道：“江月阁许久没有人住了，现在住人去也太冷。我这个福寿苑东面有一间屋子，我今天命人刚收拾出来的，倒是干净齐整，你就住那里吗？” 温青若正不想回去呢，听着温老太太这么说，自然高兴地答应下来。也没有再继续等温若甫，就直接睡去了。温老太太近来上了年纪，倒是不怎么爱睡觉，知道儿子今天晚回来肯定是有事，既然有事，肯定也会到自己这边来，所以就等在屋中。夜色深重的时候，温若甫从外面回来，果然先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温老太太看着自己儿子垂头丧气的样子，等着他喝完了热茶，问道：“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温若甫放下茶杯，先在屋子里看了看，然后问道：“若儿呢？她不在屋里吧。” “她先时等着你，我看天完了，便没让她继续，让她先睡了。她在东边院子里，说什么她也是听不到的。” 温若甫有些自责地说道：“说起来，这件事情她确实不适合听到，我和母亲两人知道还可，要是被若儿知道了，她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让她知道了这一晚上就不用睡了。” 温老太太也担心起来：“到底怎么了？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温若甫诚实地回答道：“既然这样，我就少不得跟母亲说实话了。顾珏恐怕要遇到麻烦了。” 温老太太立刻警觉起来：“怎么了？是什么事情，严重吗？” 温若甫道：“黄门侍郎的儿子，本来是有通敌叛国之嫌，陛下也是让了顾珏去审问的，但是审问下去却发现黄门侍郎的儿子并没有叛国通敌，所以就打算放出去了，谁知道打算放出去的前一天却被捕快发现死在了牢狱里，本来顾珏已经跟皇帝说过了，但是没想到今日黄门侍郎竟然在朝堂上要求陛下彻查此事。” 温老太太的丈夫和儿子都是做官的，自然知道这种事情的厉害，立刻道：“那，岂不是凶多吉少？” 第97章 温若甫摇了摇头，说道：“万幸的是，陛下今天在朝堂上并没有发作，也没有叫立刻就把顾珏带去审问。只是说要在过几天看看。” 温老太太想了一会儿，说道：“若甫，顾珏好歹是我们温家的女婿，要是真的被塞到牢房里去，那可怎么办？” 温若甫回道：“母亲说的很是。其实这件事情，其他人怎么看都不要紧，要紧的是陛下。如果他想护住顾珏，顾珏顶多会被打板子苛责，但是现在，儿子却也不敢肯定，陛下还会不会全心全意站在顾珏这一边了。” “是啊。现在朝中的形势，又有几个人能说的清呢？不过说回来，若这宗案子归到大理寺门下审理，我们新哥儿还在那里，总不会真的给顾珏判一个重罪吧！” “母亲，知新那个孩子你还不知道吗？就算是将来我下了狱，他也未必会留情，何况是顾珏呢？” 温老太太听完，良久，才叹了口气，说道：“这话说的是。我也是急糊涂了，这些话都信口胡说起来。”温老太太说完，母子两个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温老太太才开了口：“咱们五丫头还真是可怜，本来以为嫁了人之后一生就好了，谁能想到却遇上顾珏这样的人，恨不得每天都有事，不让若丫头清闲一刻。” 温若甫想了想，说道：“母亲说的很对，我也觉得很对不起若儿，尤其是在这些事情上。儿子也已经想好了，如果这一次顾珏真的不成了，儿子会做主让若儿和顾珏合理，子喻若儿肚子里的孩子，让他姓温。” -- “大人，咱们要不然还是去宫里见一见陛下吧，陛下这么多年总是很信任您，不会为了个黄门侍郎的儿子就伤害您。” 顾珏没有答话。他在收拾东西，都塞到了一个木箱里。那里面有很多银票，还有温青若没有来得及带走的珠宝首饰，收拾到最后，顾珏想了想，还是把温青若在婚前送给自己，自己有一直戴在身上的玉佩也放到了木箱的最上面。然后，他把箱子合上，对墨白道：“明日你去送给夫人，记得，府里的这些事情，不要跟她说了，以免让夫人心烦，知道了吗？” 墨白小声说道：“大人，彩月也被小的送回去了，不管是生还是死，小的都跟着您！” 顾珏抬眼看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好。” 温青若第二天早晨起来，本来想去找温若甫一起吃早饭，谁知道到了福寿苑正堂，只有温老太太和雪姨娘坐在那里，温青若扶着腰，上前问道：“怎么又不见父亲？” 温老太太回道：“你父亲上朝去了，原说要去看看你的，可你现在起的越发晚了，所以就没等你，先走了。行了，你快先坐下吃饭吧。” 温青若肚子正在饿，也没多想，一人吃两人补的话，每天天不亮就饿了。但是喝了半碗粥之后，温青若也开始怀疑起来，怎么温若甫从前都是吃过了早饭之后再去上朝，现在却连早饭也不顾吃就走了。难道父亲真跟自己料想的一样，是有事情在瞒着自己吗？ 不过很快，温青若就打消了心里的疑虑。应该只是自己太多疑了。等到中午父亲回来的时候，自然会知道这个。所以到了中午，不等温若甫叫自己，温青若就到了书房里去看他。谁知道温若甫看了自己，起先的时候却有些尴尬。神色不太自然，好像有什么事情一般。 温青若心里更加起疑，忍不住问道：“父亲，可是朝堂中出了什么事情，父亲这么愁眉不展的？” 温若甫笑了笑，说道：“没有什么事情。你如今还怀着身孕，心思也不要过深了，现在既然是在家里，你就多休息休息，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去给你做。” 听完这话之后，温青若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她心里知道，温柔浮一定是有事，而且，心里又有种不好的预感涌现上来，该不会这事情是出在顾珏的身上吧。温青若思考良久，最后还是问了出来：“父亲，不是我夫君那里出了什么事吧。”他觉得自己的心跳猛地跳漏了两拍，手心里几乎就要冒出冷汗来。 谁知道温若甫听了这话，却忽然有些生气，放下了手里的书，说道：“若儿，我和你祖母常常说你，心思太重了，其实何必如此，即便你真的有事，也等到孩子生下来再说，别老是叫你祖母和我担心。” 温青若听着温若甫话里有话，心里更加担心，温若甫倒是耐着性子跟温青若聊了一会儿，但是出了书房之后，她却悄声对彩月吩咐道：“你到二门上找个妥帖的小厮去查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要是真的十分急切为难，我就要回去看看。” 彩月听了这话，忍不住笑道：“前些天夫人见到咱们家大人还是怒气冲冲的，结果现在一听到大人有事了，还不是比谁都担心。我看要是大人真的出了点事情，哪怕就是破了一个指甲皮，夫人也要担心的不得了。” “别说这个了，你赶紧过去打听打听。记得，一定要快，万一有什么事情，马上就回来告诉我，知道了吗？” 彩月听了吩咐，立刻转身离开了。温青若站在原地，眼神里充满了担心。谁知道派过去的小厮竟然什么事情也没打听出来，温青若就更加着急，这一晚上也不曾好睡，第二天早晨也没有去找温若甫，而是去了福寿苑去见温老太太。温若甫又离开了，温青若心里实在着急，便对温老太太道：“祖母，我昨日派人去打听我家夫君的事情，谁知道打听了半日，却一点线索也没有，祖母，我心里实在担心。” 温老太太面色僵硬，说道：“横竖能有什么事情呢？你和顾珏的感情虽然好，也不用什么事情都为他担心着，他权倾朝野这么多年，是有分寸的，你就算在这里再着急，也是无谓的担心罢了。” 温青若的心情却没有因为温若甫和老太太的话宽慰半点，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心里跳的厉害。这时候，外面忽然通传，玉景园派了长随小厮进来。温青若一顿，立刻把人叫进来，谁知道那两个人却是抬了一口大箱子进来，说是顾珏吩咐的。温青若上前打开，一见里面是一堆银票和珍宝，还有自己婚前就送个顾珏的那枚玉佩，心立刻就冷了半截。 温老太太看着温青若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心疼不已，正要上去说几句话，却看到一个小厮跑了进来。那是温若甫身边的人，他看起来十分着急，跑的飞快，差点被门槛绊倒。温老太太严厉道：“慌慌张张的干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那小厮立刻跪在了地上，解释道：“老太太恕罪，五姑娘恕罪，实在不是小的冒失，只是五姑爷出事了！小的不得不进来告诉一声！” 温青若也顾不得身子沉重，几步走上去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了，快说！” 那小厮是个胆子小的，哭着说道：“五姑娘，五姑爷被皇帝打入官牢了！说是还要审问用刑！” 温青若眼前一黑，浑身的力气好像立刻被抽干净了，直接往后倒去。兰花立刻伸手去扶，温青若虽然单弱，但是怀着孩子的人，重量自然不轻，兰花一个人勉强扶住，又跟着彩霞一同才把温青若放到凳子上坐好。温老太太着急道：“快，快叫人端醒神汤来！” 不知道缓了多久，温青若才睁开眼睛，说道：“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被锁在宫里，还要被用刑？” “听说是因为黄门侍郎的儿子死在了牢狱里，五姑爷忍着几天没说，谁知道却被黄门侍郎捏住了做文章，说顾珏得意猖狂，不把朝廷命官的孩子放在眼里，还牵动出了多年前的几桩旧事，陛下听了之后，生了大气，当时就把五姑爷送到官牢里面去了！” 温青若瞪大了眼睛，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温老太太看着孙女伤心痛哭的样子，总算明白，她对顾珏的感情，远远比其他人和她自己想象的还要深，她问了许多，不多时，温若甫也回来了，一进屋看到温青若这个样子，就知道她肯定知道了朝堂内发生的事情，现如今也只能安慰。 但是温青若是听不进去这些话的。她连午饭也不吃，就收拾好了包袱，温老太太和温若甫知道了之后，匆匆走到了屋里，温若甫道：“你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子，回去也是添乱，为什么不在府里住下，顾珏那边也是陛下一时生气，我答应你，会跟陛下去求情的。” 温老太太也说道：“是啊，若儿，你快在家里住下不要走动了。” 温青若收拾东西的手却没停下来，最后说道：“祖母和父亲不必说了，我要回去。不管如何，我要在玉景园里，等他回来。” 第98章 温若甫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回头一想，又怕温老太太和温若甫还会说出什么话来劝阻她，所以直接叫彩霞和彩月把东西拿着直接去了马车上，到了门口之后，看着跟着自己出来的祖母和父亲，温青若想了想，还是走上去，对两人道：“祖母，父亲，我要先回去了，你们放心，我不会做出什么傻事，也不会把自己置身险境的，一定会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 温老太太紧紧握住她的手，嘱咐道：“若儿，你这一回去，千万不要冲动，万一有什么事情，就立刻来找我和你父亲，让我们为你做主，明白了吗？” 温青若点了点头，回答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的。到时候，我会和顾珏一起回来看你们。” 说完之后，温青若就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回去了。在马车上，温青若就恨不得这速度快一点，彩月担心地说道：“墨白给我传了信来，说大人前天晚上就收拾好了那个箱子，给夫人送过来来的，看来她是早就打算好了。” 刚刚在温府里哭的伤心的温青若，现在却是一滴眼泪也没有了。因为她要去做这件事情，而且绝对不允许自己软弱和退缩。从前都是顾珏在保护她，给她遮风挡雨，现在，该换她护着顾珏了。 回到玉景园之后，最惊讶的是苏妈妈，因为她根本没有料到温青若还会回来。两人之前闹得矛盾，苏妈妈觉得这件事情让温青若很生气，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便说温府要求和离，她也毫不惊讶。 所以一看到温青若回来，苏妈妈又是感慨又是感动。自己看着长大的五哥儿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好妻子。晚上，温青若主动找了苏妈妈要跟她商议，苏妈妈感慨道：“夫人，我们五哥儿什么性子，您是最知道的，自从跟你成了婚之后，危险分外的事情，是一点也不会做了，至于杀错人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 温青若道：“我自然知道，这摆明了是有人栽赃陷害。但是其实该怎么处理，全在陛下。所以我现在，要想办法去见皇后娘娘一面，让她求求陛下让我到狱里看看夫君。” 苏妈妈感动道：“夫人这心固然是好，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只怕皇后娘娘也是避之不及，怎么会主动让我们去见呢？” 温青若伸出手，说道：“所以现在就是该用到妈妈的时候了。之前我不是说让您的外甥女去玉昭仪宫里做事了吗？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还请妈妈立刻跟她去打听打听，我后日要进宫去见皇后娘娘，到时候让她来见我一面，我有事情要问她。” 苏妈妈立刻点头回答道：“夫人放心，老奴明天就去告诉她，您后日进宫的时候，肯定能见到。” 温青若有些虚弱地笑了笑，说道：“好。辛苦苏妈妈了。我累了，先去睡了。” 温青若缓步踏入暖香阁。洗漱收拾之后，极缓慢地坐在了床上。屋里的地龙被彩霞和彩月两个人生的很暖，但是温青若却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寒气，无论如何也暖和不起来。她躺到了床上，把被子紧紧地围在身上，她靠着自己的枕头，旁边放着的那个是顾珏的。温青若动了动，好像意识到什么一样，把手伸在枕头下摸索着。 然后，她拿出了被顾珏放在枕头下的一块红布。温青若颤动着手指把那布打开，借着微弱的灯光，她看清了里面的东西，那是两段结好的头发，是他们的新婚之夜，自己剪下来的。 在那一刻，泪眼朦胧之中，温青若总算明白，走不出来的并不是她自己。她和顾珏，都以为自己是高明的猎人，而对方是被瞄中的猎物，但是他们都错了，他们从来就不是猎人，只是被彼此困在网中的猎物。 第二天一早，温青若先往宫里递上了封拜帖，果不其然被拒绝了。好在皇后给她几分面子，亲自派了人告诉她，自己生病了，不宜见客，另外温青若现在还有着身孕，要是把病气过给了自己的孩子，那就更不好了。 这是温青若预料中的。她不敢耽误，直接去找了安康。安康自然也知道顾珏的事情，立刻答应下来，马上就要带着温青若过去。温青若想着，同一天过去本来就不好，所以第二天早晨，匆匆忙忙吃完了早饭，安康就带着温青若往皇宫里去了。 到了皇宫之后，温青若先让安康去见了皇后，自己到苏妈妈告诉让她等待的西北角偏室里。温青若没有等多久，苏妈妈的外甥女就从外面匆匆过来了。温青若立刻站起来，有些激动地问道：“怎么样了？查出什么来没有？” 苏妈妈的外甥女性格也是随了苏妈妈，是个会办事的性格。见到温青若也是有些高兴的。她从怀里的布包里掏出了一些东西，送到温青若眼前，说道：“夫人，请看。” 温青若打开看看，那是几小块褐色的香料。闻起来的香味跟在玉质身上闻到的那种味道简直一模一样。她立刻问道：“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东西？” 这个名叫芍药的丫鬟说道：“夫人，这件事情是这样的，奴婢自从听了您的吩咐去玉昭仪宫里做事之后，看到玉昭仪的贴身丫鬟每天在皇帝来之前都会到偏室里去拿东西，奴婢跟着进去看了看，看到她每天都来拿东西，本来这种地方奴婢是靠进不了的，但是过了一段时间，玉昭仪看奴婢办事还不错，奴婢就进去了，果然在柜子里找到了这个。” 温青若立刻道：“好，我知道了，这件事情辛苦你了。我去找个太医过来看看。你回去小心几天，我过几天就把你救出来。”温青若说完，给了芍药一些银钱，把她送走了。到了门口，温青若还不忘嘱咐道：“做这件事情很有危险，实在是辛苦你了，也多亏了你，若这次能成事，你就是我和大人的恩人。” 芍药立刻跪在地上辞道：“夫人快别这么说，顾家对我和姨娘恩重如山，我们就算万死也报答不完的，更何况是这么点事情呢？” 锦上添花无人问，雪中送炭情谊深。温青若觉得，如果这次事情能成功，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苏妈妈和芍药的恩情。 自家女儿过来，皇后不能不见，谁知道出来了之后，却发现温青若也坐在旁边。皇后当时就想往后走，但是自己已经出来了，也不好回去，只能问候：“顾夫人也来了，最近身体怎么样，还好吧。” 温青若起身行礼道谢：“多谢皇后娘娘记挂，臣妇家里有事，就算想要安心，只怕也是不能够了。” 皇后面色有些僵硬，向着安康和自己，解劝道：“咱们女人，得闲的时候，在家里读读书写写字也就是了。特别是你们两个，现在都已经有了孩子，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就是，男人们的事情，与咱们无关。” 温青若说道：“娘娘教训的固然是。但是在臣妇的心里却还是定不下。我家夫君现在身陷牢狱，我很是担心，便是想要好好养胎，只怕也不能做到了。” 皇后没有说话。安康便帮着温青若说道：“母后，您看青若现在，虽然怀着身孕，人却还是瘦的。她和母后您是一条心，您也知道，其实我们今天过来，青若她也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想让母后放青若进官牢去看看顾珏，说两句夫妻之间的话，母后有了您的懿旨，父皇也不会说什么的。” 温青若带着乞求的眼神看向皇后。但是她却还是开口拒绝：“顾夫人，本宫知道你的心，但是现在你夫君刚刚下狱，一切还没查明白，要是本宫说，还是不要去看才好，而且陛下现在也没有给顾大人动刑，也不会对他动刑，所以看不看的，也就是那么回事了。” 但是温青若却并不放弃。她上前说道：“皇后娘娘，既然陛下现在还没有对我夫君动刑，也没有认定黄门侍郎的儿子就是臣妇夫君害死的，那，不放出来也就罢了，为何不准家人去探望呢？皇后娘娘，臣妇没有其他心思，不过就是想去看看自己的丈夫，还请娘娘帮帮臣妇。” 温青若的情绪很是激动，离开了座位，顶着笨重的身子跪在了皇后面前。皇后面色不忍，但也不知道该如何答应。毕竟荣王现在才刚刚脱离险境，皇帝还有所斥责，自己的地位也不稳固，还有玉昭仪那个对手，如果再因为自己得罪了皇帝，那就更不好了，而且就算让她过去看，又有什么用呢？发生的事情，一件也改变不了。 安康见两人都在为难，温青若又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立刻上前想把她扶起来。但是温青若却没有起来，而是说道：“皇后娘娘，如果臣妇说，可以帮娘娘您除掉一个心腹大患，您会不会让我去见我夫君一面？” 第99章 皇后惊讶道：“什么心腹大患，你在说什么？” 皇后身边的大太监也说道：“顾夫人，还请您注意一些，这可不是跟皇后娘娘说话的规矩。” 但是大太监还没上前，却被皇后制止道：“不必。本宫看看顾夫人想要跟本宫说什么。” 温青若吃力地站了起来，凑到了皇后的耳边，小声跟她说了一句什么。皇后惊讶追问道：“果真如此吗？顾夫人，你要知道，这件事情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要说。如果被陛下知道，可不是好开交的。” 温青若当然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但是现在，她除了赌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所以只能紧咬着牙关回道：“娘娘放心，臣妇有把握。” 安康疑惑地看着两人，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皇后听完了之后，说走就走，直接带着温青若和安康急匆匆地往玉昭仪的宫里去了。听到太监通传说皇后来了，玉昭仪也是很惊讶，因为自从自己入宫之后，皇后从来没有到自己的宫里来过，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过来了。 玉昭仪心里疑惑但也不能耽误，出来迎接，但是却发现，皇后的身边不仅有安康，还有温青若。玉质一下子就明白事情有些不对，硬着头皮上来给皇后问安。却没有想到一向温和的皇后竟然忽然开始疾言厉色起来。 “玉昭仪，本宫知道你年轻貌美，你入宫之后，也很得陛下宠爱，可是你也不能有些下作的手段勾引陛下，你说呢？” 玉质反驳道：“不知道臣妾哪里得罪了皇后娘娘，引得皇后娘娘这番斥责，还请皇后娘娘明示吧。” 皇后也没有说话。玉质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温青若，又问道：“可也不知道宫里嫔妃的事情跟顾夫人有什么关系？” 皇后没有搭理她，而是直接指挥身边的大太监：“去搜宫。记得，所有的东西都要里里外外的搜查一遍！” 玉质站起来，激烈地拒绝道：“皇后娘娘，虽然您是后宫之主，可臣妾也是陛下的妃妾，您不稳理由就来搜宫，是不是在恨臣妾，还是因为陛下的关系，所有记恨臣妾呢？”玉质虽然在激烈地拒绝，但是皇后却跟本没有搭理她，而是直接让身边的当大太监带着去搜宫了。 因为有了芍药的帮忙，不多时，就从玉质宫里西面的偏室搜出了两盒香料。那香味十分怪异。温青若和皇后对视一眼，最后，皇后说道：“玉昭仪，本宫给你一个承认错误的机会，如果你不愿意说这香料到底是什么东西，那本宫自然会找一个能看出来的人过来看。” 玉质刚想说话，安康却说道：“不管如何，都要叫父皇过来主持公道。” 温青若也点头称是。不多时，叫太医来看过之后，果然查出来，那香料里面有男女催情所用的药物。男子长期用下去之后，会体虚肾亏，最后缠绵病榻也是有可能的。这件事情非同小可，皇后听完太医说了之后，就立刻派人去叫皇帝来。温青若知道如果想让皇后帮助自己，现在就一定要退场，所以就先告辞去别处等待了。 皇帝其实近来已经有些开始怀疑玉昭仪了。因为每次从玉昭仪那里出来之后，第二天上朝总是精神不济。现在皇后的话在他的心里越想越不对，新鲜劲一过，想着云南现在假装蛰伏，却未必就把宫里的这些事情真的不放在心上了。但是没想到今天皇后竟然主动找了自己过去。 皇帝赶来之后，果然就听到皇后对他说了，玉昭仪竟然为了得到自己的宠爱，不惜给自己下药迷惑，而且估计就是想要害自己。皇帝都要气死了。一想到云南王的原因，就更加生气，审问清楚了之后，玉质无可辩驳，皇帝怒气冲天，立刻就把玉质送到了冷宫里。 当然，温青若也得到了可以去官牢里看顾珏的懿旨。温青若十分高兴，早早就回去准备了很多小菜和滋补的汤，以及过冬的貂皮大氅和其他东西，一并都带了进去。温青若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但是走到牢里之后，还是快要掉下眼泪来了。这官牢里又湿又冷，顾珏前段时间有有点风寒了，身体又不是很好，要是在这种地方住个一年半载的，估计身体就真的不行了。 顾珏被关在最里面的牢房里，还好没有跟其他人关在一起，地方也不好，但是里面却只有简单的木床和薄被。顾珏正坐在里面的唯一一张桌子旁边，不知道在沉思什么，本就单薄的身子现在却显得越发瘦了。听到了这边的响动，他转过头来，却猛地顿住。 牢门被打开，温青若抱着一堆东西，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顾珏僵硬地说道：“你怎么过来了？” 温青若忙着收拾东西，她把带来的厚棉被扑在床上，仔细地铺好，说道：“这牢里又湿又冷的，我给你带了一床厚被子来，还有你平时穿的貂裘，挺暖和的，外面还有炭火，我就叫人拿了两篓，不敢多带，没准到时候你就回去了呢！” 顾珏起身，走到她旁边，说道：“为什么过来，不是生我的气，不是再也不想见到我，不是要回家了吗？” 温青若安静地收拾完了东西，抬起头说道：“顾珏，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不会不了解我的性格吧，我们的事情，以后再说，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已经原谅你了。今后的路，我还是愿意跟你一起走，我愿意跟你永远在一起，这就是我的答案，你现在满意了吗？” 谁知道顾珏却回答道：“我不愿意。温青若，你别傻了，我一直都在利用你，难道你不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清楚？你比自作多情了，我根本就没那么喜欢你，都是哄你的。不容多说了，赶紧和离吧。” 温青若叹了口气，问道：“你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不怕他会难过吗？” 顾珏回道:“他还没生出来呢，知道什么？” 温青若把食盒放在桌子上，然后坐了下来：“那你就不怕我伤心吗？退一万步说，当初我和你成婚之前，如果你知道的话，就不应该娶我，把我娶回来又要和离，难道不是更不好？” 顾珏叹了口气：“算我错了。玉景园都给你，你想要什么，都给你。你还年轻，以后还能嫁到如意郎君的。” 温青若吸了吸鼻子。艰难地起身，走到顾珏身边，抬起脚亲了一口，然后紧握着他的手，说道：“可是我不想嫁给别人，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你想把我赶走也不行，反正我这辈子是赖上你了。” 顾珏往外扯了扯手，努力控制着心里翻涌的情绪。但是他真的没有办法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所以，他想要动作的力气也是小的很。温青若不管不顾地抱住他，然后把自己带过来的玉佩重新戴到了顾珏的腰间，用很缓慢的声音说道：“这可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呢，你好好带着，然后我等你出来，我们一起团圆。一家三口。” 顾珏吸了吸鼻子。温青若牵着她手，走到了桌边，说道：“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金丝虾球，你尝尝。” 几道小菜都被摆在了桌子上。顾珏吃了一口，只觉得眼眶发热，马上就要流出眼泪来了。温青若看着顾珏憔悴的面容，眼圈下面两道青黑，觉得心疼不已，但是也要在顾珏面前装出不在乎和高兴的样子，这种难过简直要把她抬不起头来。但是现在，却不是难过的时候，她需要跟顾珏一起，陪他走过最难的路。 温青若伸手握住顾珏的手，说道：“顾珏，这些事情，在我嫁给你之前就知道了，我知道黄门侍郎的儿子不是你害死的。但是我也不能做其他的事情，我会好好呆在家里，把孩子生下来，然后等你回来，好吗？” 面对这样坚定而且又深爱自己的女子，顾珏想不出一句拒绝的话。只能答应。不过现在，比之前多了一条，那就是温青若，他一定要好好的出去，因为温青若还等着他，温青若还在等着他。温青若在牢里待了很久，直到黄昏时分才从牢狱里面出去到了玉景园里。 玉昭仪到了冷宫里之后，皇帝见了皇后一面之后，就在御书房坐到深夜。掌灯之后，皇帝穿上了大氅，走进了官牢里。顾珏穿着貂裘，正坐在牢里。如豆的灯光下，顾珏手里正握着一本书，认真的看着。皇帝在牢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朕倒是记得，你从小就很爱读书的。” 顾珏猛地一顿，然后立刻放下了书，走到牢门口，跪在了皇帝身边：“陛下，这么晚您怎么过来了，这夜深霜重，您实在不必自己下来的。” 皇帝叹了口气，说道：“好了，起来吧。不必行礼了。” 第100章 温青若回到玉景园之后，连夜叫了师原过来。师原惊讶之余，也觉得不太合适，毕竟内院女眷要见自己这样一个独身男性确实不太妥当，而且还是深夜。但是温青若已经叫了，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过来了。 温青若叫师原掩人耳目的过来，师原看着这位美貌的女子，她对自己说，让他去接两个人进京。这两个人现在被安置京城外面的宅院里，现在到时机了，可以把他们接进来，但是不能送到掖庭狱，要送到玉景园。另外再找几个手利索的人，已备到时候拷打审问之用。 虽然师原只唯顾珏一人之命是从，但是自己的主子从前也吩咐过，温青若的话也要听。所以就按照她的命令，连夜去了城外的宅院里，带回了两个人过来。温青若想了想，把她们安置在柴房里，师原果然叫掖庭狱的人审问了。 玉昭仪的事情自然有了定数，皇后把温青若叫到自己宫里，温青若以为又是内眷们的聚会谈话，但是到了宫里之后，却发现皇后只叫了自己一个人。虽然上次探望的事情也是玉质给送过来的，但是温青若心里还是很感激皇后的。见到她之后，皇后果然又面落难色地说道：“顾夫人，本宫今天叫你来，是有事情要求你。” 温青若自己现在都一个头两个大了，但是还是硬着头皮问道：“娘娘请说，臣妇能帮到的，一定会做。” 皇后有点艰难地说道：“玉质到了冷宫里之后，一直在说疯话砸东西，陛下又不让我处理她，昨天本宫去见她，她却吵着说想要见你一面，还说什么如果不见到你，就一直这么闹下去，本宫实在是忍耐不下去了。” 温青若想了很久，说道：“娘娘上次让我见过我家夫君，我心里是感激娘娘，所以臣妇愿意答应娘娘。” 皇后说了两句感激的话。但是温青若却不想再多听了。其实她的心里更加纠结，皇后特意找了三四个小太监保护温青若的安全。到了冷宫之后，她走到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子里。这个院子有些破败，小太监们走在前面，打开了门。温青若缓步走了进去，看到了坐在桌边的玉质。 她的手里握着一枚素银簪子，不断地摩挲着，静静地看着，不知道在干嘛。听到门口的响动，她抬起头来，发现温青若带着三四个小太监进来了。温青若歪头看着她，低声问道：“听说你要找我说话，有什么事儿？” 玉质抬起头来，坦诚地说道：“你这身边有三四个人，我怎么跟你谈话。” 温青若皱起眉头，想了想，说道：“好，你们先下去吧。我单独跟她说话。” 那几个小太监说道：“夫人，这我们可不敢出去啊！万一您要是在里面出了什么意外我怎么办？” 温青若也没答话，而是直接坐到了玉质对面，对那几个小太监说道：“没事，你们出去吧，她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那几个太监听了这话，也只得硬着头皮出去了。等到人走之后，温青若再次问道：“怎么样，现在可以说了吧。” 玉质停了对手里银簪的抚摸，问道：“现在屋子里就我们两个人，你不拍我吗？” “怕你什么？” “这簪子虽然不算太锋利，但好歹也是一件并兵器，反正我已经被你害的没有翻身的余地了，能跟你一命换一命也可以。顾夫人，你说，我会不会做这种事情。”玉质的声音凉凉的。 温青若想了想，最后还是站起来，把那枚银簪从玉质的手里抢过来。玉质的力气没有温青若大，在这番抢夺中很快落了下风，最后只能任由温青若把银簪从她手里拿走。她又讽刺地笑了起来，说道：“原来你也是这样胆小，不还是贪生怕死的？” 温青若不想跟她继续胡扯，只是说道：“如果换做是之前，我倒是真的愿意跟你这种人过两招，可是现在不行了。我可以跟你赌，但是我肚子的孩子可不能赌。而且我现在过的也不好，所以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你说完了我就要走。” 玉质憔悴了不少，但是双眼却依旧明亮：“你知道吗温青若，我真的很羡慕你。听说你也是庶女，乡下长大的，却可以嫁给顾珏，一辈子就只有他这个男人。” “什么意思？你的男人难道不是陛下？” “皇帝吗？说实话，我都不记得他是我的第多少个男人了。” 温青若皱眉，显然是不相信玉质的话：“如果你不是处子之身，怎么会有机会伺候皇帝？” 玉质冷笑道：“只要能让男人舒服，能诱惑到他们就可以了，明知道我不是处子之身，明知道我出身不高，却还是一面想要作践我，辱骂我，另一面又离不开我。新鲜劲不过，就不想放过我，要不然，皇帝为什么过了这么短的时间，觉得没意思了，就把我丢到这里来了呢？是不是很好笑？男人，都是这样。” 温青若不太明白这种事，只是说道：“顾珏不是这样的。他跟我说过你的事情，是他救了你的命？” 玉质伏在桌子上，看着温青若，声音不住地颤抖起来：“是。他是救了我的命。我当时很感谢他，想要追随他。可是他没同意。我知道是因为什么，因为他嫌弃我，看不上我，所以也不愿意跟我说话，不想再见到我。他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他连一点好奇都没有。” 温青若淡淡道：“所以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的？” “是啊。”玉质小声地说道：“不过从前我不明白，现在我大概明白了，顾珏为什么喜欢你，因为你就是他最喜欢的那种类型。干净，漂亮，认准了一个人，即使死也要跟他在一起。原来他就喜欢你这种的。” 温青若实在不理解玉质到底要跟她说什么。不过话说回来，一个人怎么能够完全了解另一个人呢？她没再说话，而是站了起来，问道：“我还有事，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玉质的头发拖在桌子上，静静地看着她：“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叫你过来吗？因为我觉得，你应该是我在死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了，我快死了。死之前见见你，没准下辈子，我就能成了你这样的人呢！” 温青若十分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并不想知道他为何羡慕自己，也不想知道她曾经经历了什么。因为她现在是实在没有这个精力了。她走出冷宫，带着湿气的春风吹在她脸上，让她的神智清明了一点。脚本来就肿了，今日走动的这么久，步子就更慢了。她缓步走在宫道上。 谁知道刚走出去准备回家，却看到正在宫门口焦急等待着墨白。温青若预感到有事，立刻快步迎了上去，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墨白眼泪都流下来了，带着浓重的哭腔说道：“夫人，不好了，西南边境叛乱，皇帝叫荣王和李将军去平叛。还说，还说让咱们家大人去军队里，将功折罪！” 温青若差点晕过去。来不及多想，就想要去找皇帝求情，但是找了一个上午，别说是皇帝了，连皇后也不愿意见她。她心里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严重，现在那么多人，眼睛都盯着顾珏，想要他死，要去西南，还是做一个副将，那些想要杀掉他的人，又该如何防住呢？ 温青若急的不行，在皇宫里没有愿意见她，她就会到温府里去。但是哥哥和父亲却不能说什么。温青若忍不住哭了起来。温知新看的心疼，说道：“若儿，你自从有孕以来，这日子就没有一天过得安生。其实你何必如此艰难，陛下已经有决断，你就算再努力，又能改变什么事情呢？” 温青若看着温若甫和其他家人担忧地眼神。她知道，自己确实不该再让这些亲密的人一直为自己担心了。但是她更不能让顾珏出意外。现在冷静下来一看，自己没有见到皇帝确实也是好事，万一皇帝真的生气，怕是连副将也不让顾珏做了。而且退一万步讲，皇帝做出这样的决定，已经是讲了情面的。 温青若当夜被留在温家，睡了一晚。出兵还有一段时间，第二天早晨，温青若想了又想，还是辞别了温府里的人，说自己要回玉景园休息了。但是温青若却并没有真的回玉景园。她找到了白明山住的那个别院里。 白明山那里的人比现在更多。颇有几分热闹的景象。这里面伺候的人都认识温青若，也知道她的身份，看到人进来了，没一个人敢拦住。温青若也就自然地走了进去，跟着两个杀手打扮的人走进了正厅，挑了个位置坐下来，说道：“我舅舅呢？我要见他，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您稍等，门主他一会儿就回来了了。” 第101章 温青若坐在那里等待。不多时，白明山就匆匆从外面赶进来了。看到温青若大着肚子坐在那里，想到她这些天来的奔走，不禁涌起一阵心疼，说道：“若儿，你若要见我，我自己过去就是，何必要亲自来找呢？” 温青若面色有些僵硬：“你说你是我的舅舅，我相信你了。” 白明山笑了，上前伸手摸了摸温青若的头发，说道：“这就是事实。顾珏出了事，你心里难免会难过，但是要先顾好自己的身子，就别回去了，留在舅舅这里吧，我这里这么多人，肯定可以保护好你的。”、 温青若抬起头来，却忽然握住白明山的手，十分真诚地说道：“那我求舅舅一件事，舅舅会不会答应？” 白明山安慰地说道：“你说，只要我能帮得上的，一定会帮你。” 温青若便把顾珏要去西南帮助平叛的事情告诉了白明山。白明山听完了之后果然问道：“所以你要我去保护顾珏？” 温青若诚实地回答道：“是。舅舅你身边有这么多武功高强的杀手，要是能在暗中保护顾珏的话，那一定可以护住他，舅舅你知道，云南王现在蠢蠢欲动，如果能有机会，他肯定会对顾珏下手的，我不能看着顾珏出事。” 白明山似乎放弃似的叹了口气，说道：“若儿，我是不明白的。顾珏不是没有欺骗过你，他当初娶你的目的也不单纯，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温青若并不要求别人全然理解顾珏和她的情感。她从来不否认自己生来的冷硬心肠，就像昨天玉质跟自己说的那些话。温青若感慨她的遭遇，却实在无法从内心中生出同情之类的情绪。因为站在自己的角度，她实在无需理解，也无需原谅。 所以她也清楚，便是跟白明山费尽唇舌，说完所有的话，他也不一定理解。她只求她能在看在自己的面色去保护顾珏。如果他真的是自己的舅舅的话。温青若不由地伸出手握住他的：“舅舅，我知道你和顾珏是旧识，我也知道你了解他，我也知道你为难，但是如果如果顾珏有三长两短的话，我也不能活了。” 白明山冷笑一声，说道：“若儿，你对顾珏可真是，情深义重，但是他对你如何，你心里知道吗？” 温青若抬头看着他，无比认真地回答道：“顾珏对我也是一样。他的心里也只有我，对我亦是情深。” 白明山坐了下来。最后，他回答道：“好。那我会听你的，派人去保护他。尽量不让他受到伤害。”温青若感激地看着白明山。不过听她说完这些之后，白明山还是补充道：“但是若儿，你要记清楚，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跟顾珏没有关系，所以我也不需要他的感谢。” 温青若感激地看着他。最后说道：“好，舅舅。那我谢谢你。” 温青若在白明山那里吃过了晚饭，到天黑的时候才回家的。三日之后，大军就要往西南开拔了。温青若这几日形容憔悴，心里又担心，虽然去送了顾珏，却不敢让他见到自己。在马车上掀开帘子往外看，见到顾珏好歹也有一匹马骑，虽然瘦了不少，再加上白明山对自己的承诺。温青若也稍微放心了。 看着顾珏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温青若还是没忍住眼泪。但是擦了两下之后，又强迫自己不要哭了。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八个多月，眼看着就要临盆，苏妈妈说，孕妇哭多了生出来的孩子也会爱哭。虽然只是不想让温青若太过伤心的话，但是她还是听从了。 就这么短短的日子，温青若甚至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要流干了。十几年也没有这么哭过的。晚间，和苏妈妈还有许嬷嬷在玉景园里说话。许嬷嬷建议道：“虽然现在陛下说让咱们大人将功折罪，可是外面的人还是有些虎视眈眈。要是老奴说的话，夫人您还是回玉景园养胎吧，这眼看着就要到生产的时候，可不能大意。” 苏妈妈也在一旁说道：“夫人，老奴觉得许嬷嬷说的对。横竖现在府里也没什么事情，老奴和苏妈妈在这里看着，您也可以放心的。等到五哥儿回来了，到时候将功折罪了，到时候团圆不更好吗？” 温青若听着，觉得这两人说的也有道理。而且祖母也跟自己说让回去。自从大老爷和大夫人双双去世之后，安陵太君就病了，一直到现在也没好，也没办法照顾自己。既然如此，回去也好。 第二天一早，温青若就收拾了行装回温府了。为了方便，她直接跟祖母住在一起。玉景园就给苏妈妈和许嬷嬷看守着，倒是也十分妥善。温青若就在府里安顿了下来。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说前线也是凯旋的消息较多。安康经常过来陪伴着自己，日子倒是难得的安静了一段。 一晃儿，温青若的肚子就已经九个月了。西南的战事正进行的如火如荼，这个时候，云南王却忽然起兵谋反了。虽然皇帝早有预料，但是云南王重病之下，京城旁边的几个城池还是被围困住了。 而作为丞相的温若甫和温家，自然首当其冲。温青若和温老太太把玉景园的要紧奴婢和家丁都带到了温府里。公主府那边，有着身孕的安康和驸马温知新也被接了进宫。所有人都知道，云南王这次的反叛来势汹汹，而且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就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温青若却越发思念起顾珏来。临盆之期快到了，她越发担心，不知道还在远方的，自己孩子的父亲现在怎么样了。温老太太看出了她的思念，只能加倍疼爱自己的孙女，保护好她，不让她受到伤害。 本来已经十分平静的温青若，却因为温若甫这一天回来之后的温若甫带来的坏消息，再也无法平静了。本来温若甫是没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的。只是打算跟雪姨娘说说，但是偏生温青若自己炖了两盅燕窝，吃了一盅，另外的打算跟雪姨娘，就散着步过去。 “李将军和荣王本来要带着三万精兵，从后方包抄，但是却中了敌人的圈套，结果李将军和荣王殿下，连带着那三万精兵，全都不见了踪影，不知道都去了哪里。” 雪姨娘惊讶道：“那五丫头女婿呢？人去了哪里？” 温若甫有些难过地说道：“顾珏，在队伍之中，也不知道去了那里。但是这件事情，一定不能让若儿知道，看她对顾珏的情谊，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会撑不下去的。这件事已经过去十几日了，没想到现在陛下才收到消息。” 门外响起了盅子打落在地上的声音。雪姨娘和温若甫立刻觉察出不对，马上走了出去，看到坐在地上，神色痛苦的温青若，雪姨娘立刻上前想把温青若扶起来，但是看到地上已经湿了一片。温青若不顾自己身体的疼痛，眼睛盯着温若甫：“父亲，顾珏，顾珏他出事了吗？” 温若甫立刻伸手扶住温青若，说道：“没事没事。那是其他人谣传的，若儿，你怎么了？” 雪姨娘急切地说道：“若儿怕是要生了！” 温府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这个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在城外不远处的云南王那里去了。他早就想钳制住温若甫，但奈何温府是铁板一块，半点儿都插不进去。既然现在温青若忙着生孩子，那温府就乱了，到时候他就把温若甫和那个温青若提出来，还怕对付不了皇帝吗？ 云南王派了几个武功高强的杀手，偷偷潜入了城里。 温青若早产了十来天，骨架小，身子又有些单弱，躺在床上折腾了半个多时辰，疼痛不已。眼泪夹着细汗流下来。温若甫只能安慰温青若说那消息是假的。温青若这才安心一些，稳婆和太医也十分着急，只说着让温青若用力。 云南王的杀手们也赶到了温府。正要从后门进去，但是却在门口遇到了拦路虎。三个身穿劲装，手持长剑的男子，站在了石狮子旁边，把温府堵了个严严实实。几个杀手不知道这前面还有这些人，激怒之下，一时也在撕扯起来。 温青若的孩子从下午声到天黑，才看到头露出来。但是她的力气已经快用光了。府里的仆人们都在慌乱地说府外面着火了。温青若细白的手腕上被行了针，身上痛的不得了。但是她已经被痛的有些糊涂的脑子还是在想着顾珏，不知道城里这么乱，他什么时候能进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京城的城门也被趁乱打开了。云南王的叛军入城作乱。不知道什么时候，叛军们就到了温府门口。白明山带着郑玄和师原，退到了温府内。外面正在酣战，里面却是在生孩子。温老太太急的在原地打转，说道：“若儿这丫头可真是苦，这个时候还在生孩子。” 第102章 外面的厮杀声渐渐强烈起来，不知道为何，好像还有一股力量涌了进来。一个卖烧饼的小姑娘被城中的乱局吓坏了，看着两队士兵厮杀，人马过了这边之后，小姑娘爬在地上，慢慢地出去。谁知道刚到路中间，却从那边忽然射出了一支利箭。 小姑娘尖叫一声。但是却忽然有快马过来。马上穿着白衣的男子，侧身举剑，直接在空中斩断了那支箭。小姑娘喘着粗气，想要站起来看，只看到那个身量高挑的男子的背影。那男子的马儿疾驰，好像是往温府的方向去了。 荣王的兵马很快就把作乱的云南王叛军杀了个精光。顾珏戎装未撤，一身银白兽衣走进了温府。他知道温青若正在生产，明明心里恨不得立刻飞进去，但是步子却十分虚浮，根本走不快。自责和担忧简直快把他杀死了。不知道用了多久，他才走到门口。 却不知道应不应该走进去。因为，他害怕进屋之后会看到自己不愿意看到的景象。所以只能这么坐在冰凉的地上，不断地摇着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 这声音像是一颗定心丸，一下子给了顾珏全身的力气，他立刻冲了进去，在众多丫鬟和婆子中间，他看到了自己的妻子，还有孩子。 万幸，他们都是好好的。浑身是汗的温青若从被子中起身，看着顾珏的眼神，满是失而复得的欣喜。他觉得自己连这几步路都走不好了。温青若手里抱着孩子。轻声对他说着什么话。顾珏听不清楚，有些蹒跚地走到她面前，然后坐下。屋里的婆子和丫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去了。 温青若空出一只手，不断地抚摸着顾珏带着血污的脸庞。然后，竟然伸手打了他一巴掌，说道：“都怪你，疼死了。” 顾珏笑了起来，把温青若和孩子都搂在了怀里。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指，抚摸着孩子雪白的小脸。他有些激动，因为这是他和最爱的女子共同孕育的孩子。温青若的手指也是颤抖着，在顾珏把孩子抱在怀里的时候，温青若小声地说道：“是个男孩子，是我们的孩子。” 顾珏不断地亲吻着温青若的头发和脸颊。怀中小婴儿的哭泣代表着新生，让两人欣喜不已。怀中的这两人是他的全世界。顾珏不住地说道：“若儿，都怪我，辛苦你了。” 温青若安心地躺在顾珏的怀里。安抚了她好一阵，又不得不去见温若甫，进宫去回皇帝的话。十分舍不得地离开了。 荣王和顾珏坐在同一辆马车上。荣王拱手就是恭喜：“祝贺国师大人喜得麟儿！” 顾珏淡淡笑了两声：“你消息倒是快！” 荣王笑道：“宫里谁不知道，你家的夫人为了你，恨不得把整个后宫的人都得罪遍了，连父皇也不怕的。父皇虽然一时迷了心窍。不过多亏了你家夫人让她认清，你们夫妻两个，又帮了父皇的大忙。” 顾珏诚实地回答道：“那倒无妨，只是我现在有了夫人，有了孩子，能好好的陪在他们身边就好了。” 皇帝已经在宫中等待了许久。今日他经历了大落大起，眼下只是更加感谢荣王和顾珏。从前因为玉质的蛊惑和自己的疑心，伤害了荣王和顾珏。现在却是半分也没有了。得到这样的臣子和儿子，皇帝觉得很幸运。君臣三人倾心吐胆说了好久的话，刚一出宫，顾珏就去陪温青若了。 孩子生下来之后，温青若在温府养了三日，又被顾珏仔细地带回了玉景园。温青若身子十分虚弱，生下孩子之后直睡了两天，吃着药膳才慢慢好起来。这天，顾珏到皇宫里议事，又是快到中午才回来。一进屋，就看到温青若正抱着孩子坐在床上，见顾珏回来了，没好气地说道：“顾大人现在又是红人了，回来的这么晚。” 顾珏简直喜欢死了温青若跟自己撒娇耍赖的样子，也拖鞋上床，抱住了温青若，一面逗弄着孩子，一面说道：“前几日忙，都没顾得给我们的儿子起名字。” 温青若眨动着明亮的眼睛，靠在了顾珏怀里。此刻，她觉得无比安心且满足。想了片刻，温青若小声地说道：“你们家不是该行朔字辈了吗？我给他起了小名，叫永儿，就像我们一样，永永远远在一起，好不好？” 顾珏不住地亲吻着她的手指，眼神里是能腻死人的温柔：“好啊，全听若儿的。” 温青若待了半晌，有些蔫蔫地说道：“我这身子最近好多了，可恨还要坐月子，都不能出去逛。要不然桃花开的时候，我还打算出去看看的。” 顾珏把已经睡熟了的永儿轻手轻脚地放在摇篮里，说道：“等到开花的时候，我们去道观里祭拜吧。” 温青若倚着枕头，倒是笑了：“你在说什么呢？你不是素来不喜欢那些和尚道士的，说他们嘴里说的没有一句真话吗？怎么现在又想着过去了？” 顾珏坐在摇篮边，看着永儿安静的睡脸，说道：“从前是讨厌的，但若是没有他们，我们如何能在一起呢？” 温青若想了一会儿，觉得顾珏最近是越来越乖巧了。永儿睡熟之后，温青若朝着顾珏伸了伸手，说道：“你过来。” 顾珏果然听话地过来了。温青若抚摸着他白玉般的脸颊，说道：“最近怎么回事，看你越来越顺眼了。要是儿子长大了像你就好了。” “难道你从前看我不顺眼吗？”顾珏亮如星子的眼眸眨动着。 温青若轻轻拽了拽他的耳朵：“不是。只是我希望以后我们的儿子能像你一样。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顾珏亲吻着温青若的嘴唇：“有你在我身边，我觉得这一辈子好像真的没白活。想到我们还能生活几十年，就觉得更高兴。” 温青若捧着顾珏的脸，亲昵地吻了两下，心里想道，这辈子确实没有白活，像是在春日中发芽含苞的桃花，经过春华夏热，最终却还是可以在秋天长出鲜美的果实，甘甜入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