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瑾》作者：三由 文案： 谣传怀瑜仙君藏娇了一个凡人。 原创小说 - BL - 短篇 - 完结 HE - 古代 - 前世今生 - 1v1 怀瑜仙君历劫归来后在湖中岛建了一座金碧辉煌宫殿。 谣传他藏娇了一位凡人。 谣传那是一位眼盲的俊雅男人。 cp：辰瑄x怀瑜 非骨科 缘更，无考据，没大纲，没保障的脑洞文 可能甜可能虐 第一章 人人都知道怀瑜仙君有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建在一座湖中岛上。 仙君霸道，严禁所有进入他地盘的人御剑，所有想要拜访的人都只能求舟引渡过这片沉雁湖。 传闻前年以前的怀瑜仙君是最不拘泥于外物之人，但现在仙界之中无人不知他的洞府奢靡华丽，每一位小仙侍都期望能够被仙君看上，到那座金屋里去，即使是去服侍贵人。 即使仙君性情不定，为人沉郁。 那座宫殿就叫玉明宫。 在玉明宫最中心的主殿，是这座宫殿的禁区，只有最受仙君器重的总管大人和几位仙子姐姐可以靠近。在玉明宫的小仙侍们都在传说那里藏着仙君的心上人。 怀瑜仙君虽然性情不太好，却是仙界出了名的俊美，不知有多少仙子对他暗许芳心，可千年来，他始终独自一人，没有丝毫动心的迹象。 可就算主殿中有人，小仙侍们也从来没有看到哪里有人出来，他们连靠近都不被允许，只能从主管大人和几位仙子姐姐的动向中看出点端倪。 但他们也不敢将这些猜测告诉外人——怀瑜仙君可算不上是柔善的人。 今日，仙君有事不在玉明宫。 等到天光大亮，青葫才小心地掀起层层的帷幔，让光亮透进少许。 躺在床上的人发出了一声轻吟，睁开了眼。 “公子。”青葫柔声叫他，替他掀开了被子，候在帷幔外的侍女们也端着物件入内。 被唤作公子的人搭着青葫的手从床上起来，他身形纤瘦，脸色苍白却面容清俊，还有一双漂亮的凤眼。 唯一异样的是那双眼无光无神，只能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仙界之中少有身有残缺的人，而他不仅患有眼疾，周身的气息也隐隐于周围不合。 他竟不是仙界之人。 青葫边服侍他洗漱更衣，边低声说仙君出门前留下的话:“……主人的好友来访，去了洗尘宴，夜里就会回来。” 公子点了点头，他看起来还不太清醒，迷迷糊糊得，等到他的长杖窝在手中才清明了一些。 他虽然眼盲，却也不太喜欢时刻被人扶着，怀瑜便为他制了探路用的盲杖，以防他被绊倒。 但他在这里住了快一年，对这间屋子的布置也已经了然于心，拿着盲杖也不过是习惯。 “今日天气不错，午后公子可要去花园走一走?” 公子点了点头，在桌前坐下。 桌上的菜肴都分成了小份，用玉盘摆在了特定的位置。 如果怀瑜仙君在的话，现在青葫就会带着其他人一起退下，由她们的主人亲自陪着公子进食，可现在他们的主人不在，青葫只能将今天的菜色和摆放的位置对公子说一遍。 怀瑜仙君不喜他人过多接近公子。 听完青葫的话，公子也只是点了点头，他拿起来玉筷，再夹菜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 仿佛不曾患有眼疾。 今日洗尘宴的主人怀瑜仙君的一位旧友，那也是一位颇有名望的仙人，下凡避劫之后又去游山玩水，这几日才回到仙界。相较于怀瑜仙君，这位旧友就要好相处许多，在仙界的朋友不少，宴会上来人来往热闹非凡。 怀瑜仙君虽然不喜群聚，但偶尔也会在友人之间的宴会上出现，现下他就与自己的旧友坐在一处。两位仙人均是样貌不凡，引得不少人偷偷窥看。 旧友将一个小锦囊递给了怀瑜，笑道：“你让我帮忙找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多谢。”怀瑜道谢，收下了那个锦囊。旧友见他认真的模样，又凑过去低声问道：“我听胡临说，你带了一个凡人回来。” 怀瑜抬眼看他，旧友笑道：“我也没什么意思，只是难得见我们怀瑜仙君对什么人上心。” 他没有恶意，怀瑜也不隐瞒，思忖片刻后道：“等过几天带你们去看他。” 旧友看出他不想多谈，便也岔开了话题，转而谈起自己去凡间的经历来。 宴会中丝竹不断，怀瑜之后却只略坐了片刻就独自离开了。 距离他出门也不过是两三个时辰。 辰瑄正在院中晒太阳。 仙界自然没有什么天气变化，自从辰瑄住进了玉明宫，怀瑜仙君就这里布置了阵法，拟出了凡间气候来。之后玉明宫就有了日升月落，春风夏雨。 不知内情的外人，只以为历劫回来的怀瑜仙君习惯了凡间的坏境。 他就像一个凡人一样，走进了安静的主殿。 靴底踩在石子路上发出了一点声响。 原本闭着眼的辰瑄微侧过头，唇边带了弧度：“小瑜？” 怀瑜快步走到他的身边，在软塌边上蹲下，他握住了辰瑄搭在小腹上的手，低声道：“哥哥。” “怎么回来得这么早？”辰瑄问道，他的双眼不能视物，却依旧找到了怀瑜的方向。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怀瑜低声，嗓音轻柔，“我托人带了些东西回来，哥哥一定会喜欢。” “那哥哥就先谢谢小瑜的礼物了。”辰瑄笑说着，从软塌上坐起。怀瑜握着他的手不放，反而抢着拿走了放在塌边的盲杖。 “哥哥要去哪里？”他也不等辰瑄开口便主动问道，一副要牵着他走的模样。 辰瑄也不恼，纵容地笑了一下：“躺得够久了，带我去书房罢。” 相传景朝当朝丞相的幺子，名瑄，子握瑾，惊才艳艳，颇得圣宠。 第二章 辰瑄捡了一个小乞丐回家。 说来也是凑巧，王都繁华，路边少有乞儿，他也不常去街上游玩，难得出门一次就正好有个小孩晕倒在他的脚下。 三公子是个纯善的人，不可能见死不救，救下了这个脏乱如乞儿的小孩。 等大夫看过才知道这小孩就是饿晕的，三公子派去打听的人也带回了消息。原来这乞儿似的小孩是西城一户人家的，亲生父母已经故亡，寄居在叔婶家。 看他的模样就知道那两个长辈也不是什么宽厚的人。 辰瑄回了府就被自己的母亲叫去，边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边听完了自己小厮的报告。等到他回到院子的时候，那个晕过去的小孩已经醒来。 他被侍女打理了一番，穿上了相府小厮的旧衣，看起来总算不那么脏乱，露出的一张小脸瘦得脱了形。 大夫留了可以调理身体的药方，小孩捧这一碗菜粥吃得香甜，辰瑄来了也没有抬头。将那一大碗吃得干干净净，然后才向辰瑄道谢。 “我叫怀瑜，是父亲取的名字。”小孩道谢后说道，他的小脸蜡黄，一双眼却很亮。“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报答给公子的。”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辰瑄摇头笑道：“我不缺你的回报。” 怀瑜抿紧了唇，低着头。 三公子思索片刻，问道：“你叫怀瑜，那可识字?” 怀瑜点头道：“父亲曾为我启蒙。” 辰瑄便笑：“我还缺一位书童，你愿意留下吗?” 怀瑜故作冷静的神情终于起了涟漪，欣喜地点了点头。 等到出了屋子，一直跟着辰瑄的小厮小竹就开始抱怨。 “公子你怎么收了他做书童？来历不明又不知性情。” 辰瑄好笑地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他的肩膀，道：“这时说话就开始讲究了？先前要你背的书呢?” 小竹立刻换了愁苦的脸，扁着嘴不说话了。 “他与我有缘，如果以后出了差错，再让他离府也不迟。” 辰瑄也不继续为难自己这个没有天赋的侍从，笑着解释道。 小竹犹不甘心，撇着嘴嘀咕那个乞儿和自家嫡仙似的公子能有什么缘。被辰瑄瞥了一眼才闭了嘴不再说话。 “别去找人家麻烦。”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好少爷诶。” 玉明宫有一座藏书阁。 怀瑜把整个一楼腾空，重新放入的都是刻着字的竹简。 这些竹简大部分都是从凡间带回来的，数量不多，全摆出来也只占了一两个书架。怀瑜让好友帮忙带的东西里不大部分就是书。 可现在凡间也不大用竹简出书，纸张印刷省时省力，好友找了许久也找不到几卷竹简，最后给搬了几大箱纸本来，让这位仙君自己找人刻简。 其实这藏书阁里一大半的书就是怀瑜自己刻的。 辰公子爱读书，可眼盲后多有不便，怀瑜就搜罗了不少这类可以不用眼读的书，他知道辰瑄私底下爱看话本，自己拿了刻刀一字一字刻在了轻便的竹板上，还骗辰瑄是雇人特意做的。 他说谎不眨眼不脸红，辰瑄微微笑，叫他小瑜，摸索着想抓他的手。彼时三公子眼上的纱布都没有拆下来，他不适应眼盲的生活，即使很快就学会了怎么读书，日常生活还是磕磕绊绊。 怀瑜见不得他这幅样子，自己握住了他的手。辰瑄就将他的手握在手里，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摸捏过去。怀瑜让他摸得人都软了，红着眼睛叫他哥哥。 他还是个少年人，手指纤长，没有什么肉感，摸起来也不算光滑，有过去练字摸出的茧，也有最近拿刻刀弄出的伤。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辰瑄叹着气低声说道，他松开手，但也知道自己拦不住怀瑜，最后只能随他。 现在好友又带回了不少新鲜的书，怀瑜就坐在辰瑄边上，将那书上的内容刻在玉片上。他刻过那么多，熟练了不少，漂亮又整齐，也不会再伤到自己的手。他也可以用灵力做事，简单又快捷，但他还是拿起了刻刀。 刻刀划过平滑的玉发出脆响。 辰瑄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停在竹简上，半晌才转向怀瑜的方向，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节？” 怀瑜答道：“再过几天就是清明。” “清明？”辰瑄的手指在竹片上点了点。“整日待在屋里也是烦闷，不如过几天我们去踏青，恰好可以叫上你的朋友们。” 他面朝着怀瑜的方向，面上带着轻松的微笑，怀瑜却不自觉地握紧了刻刀，有时仙君都忍不住怀疑他的公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好。”他答应了下来。 辰瑄对着他伸出手，怀瑜就将自己的脸凑了上去，唇角被对方的拇指按住，他俯身，轻轻巧巧在怀瑜仙君的唇上触碰了一下，而后笑道：“乖小瑜。” 他的手没有离开，却也没有再亲近的意思，怀瑜不好意思再凑去要一个真正的吻，他知道辰瑄不会给他，只能贴着那微凉的掌心蹭了蹭。 连哥哥都没敢再喊。 第三章 虽然口头上定了带回来的小孩做书童，但辰瑄让他休息了两天之后还是进行校考，确定了对方真的符合自己的要求才签了契。 说来也是奇怪，怀瑜读过的书不少，运笔写出的字也有够看出曾经有过练习。已经超出了辰瑄的预期太多。 辰瑄见猎心喜，说是书童却不让怀瑜做什么活，天天将人带在身边。 怀瑜很听辰瑄的话。 若说实话，怀瑜算不上是一个十分讨喜的小孩。 即使他在身体好起来之后有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即使他的功课是真的很不错。 但很少会有人喜欢一个总是板着脸不言不语的小孩，他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太亮也太沉，看得人心里发慌。 自小跟在辰瑄身边的小竹大约是最不喜欢他的，三少爷下人很好，他没有弟弟，时常将比自己还要小的小竹当弟弟对待，但现在却不一样了，府里谁人不知道三少爷身边的小书童的聪慧？甚至连相爷都特意招来这位小书童问过，之后也多有夸赞。 小竹还看到辰瑄在私底下逗着小书童叫自己哥哥。小少年吃醋吃得飞起，连着三天对自家少爷都是一张臭脸。 后来辰瑄找了小竹谈心，谈到小竹抱着自家少爷哭得眼红鼻子红，之后就没有对怀瑜摆过脸色。 他们少爷对他说，怀瑜是不一样的。 如果不是因为父母亲去世，他或许会是景朝最年轻的秀才，也有可能是最年轻的状元。 怀瑜并不在意他们对自己的态度，他很听辰瑄的话，但是也只听辰瑄的话。他看起来有些过于早熟，只有对着三少爷的时候才能看出一些属于小童的活泼来。 辰瑄是家中幺子，前面两个哥哥都是青年才俊，即使是素来严苛的辰相爷对自己这个儿子也有几分溺爱。 辰三公子，性情舒朗，惊才艳艳，曾被圣上与贵妃招入宫中数次，颇得圣宠。 可辰相爷似乎并不打算让自己的幺子进官场。 在没有进相府之前，怀瑜也听说过三公子将会是景朝最年轻的状元一类的话。 但小怀瑜原本的父亲就是个书生，他见过备考的书生们大概是什么样子的。……辰三公子和他们都不一样。 他的书房里，经书放在了角落，手边最多的是话本，他提笔后做的最多的，也是风月诗句，佳人美景。夫人在庙里求来的佛香沉浸温和，窗外盛开的桃花却将粉色的枝丫都伸了进来。 怀瑜端着茶水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家公子站在窗边看着那茂盛的桃树发呆的样子。 辰三公子有一副好相貌，看着人的时候未语就带三分笑，一身青衣清俊优雅，然而他现在出神的模样看起来竟然有一些落寞。 怀瑜的手脚很轻，进来的时候竟然也没有吵到他，他呆愣地看了自己的少爷许久，才堪堪回过神。 他抿了抿干燥的唇，低声唤他：“哥哥。” 凡间的日子过的太快了，京都的人们没有等到他们喜爱的辰三公子成为最年轻的状元，这个桂冠就被另一位少年摘走了。 那是一个身份平凡的少年，不过十六岁，却有一张过分张扬的脸。若不是他的答卷无人能及，或许他会直接被点为探花郎。 第四章 说是带上好友一起去踏青，但最后出游的还是他们两人带着一众仙侍。 辰瑄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门。当初他余毒未清，行动不能，几乎是苟活于乡野，没想到后来能被怀瑜重新找回。 然而即便到现在，他的眼睛还是看不见东西，怀瑜陪着他在乡里待了半年，然后就将他带到了这一方地界。 怀瑜只说这里是他自己办置的山庄，但辰三公子能够感觉不一样。 这个地方，安静得不似人间。 他能听到屋外的风声雨响，却听不到一点人声，就连那些总是轻声细语的侍女们，走起路来也没有丝毫声响。他的这位义弟天生不凡，就算是下凡来的神仙，似乎也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 辰瑄不知道怀瑜把自己带去了哪里“踏青”。 他就像是和平时一样，在临近午时才醒来，用过餐后就被扶着上了马车，怀瑜坐在他的身边，紧贴着他，握着他的手。 “……他们最近都有事，再等过段时间，我们可以在府里办宴。”怀瑜在对他解释朋友都没有来的原因，这倒不是他有所隐瞒，是真的不太凑巧。 辰瑄就笑说：“那就等下次。” 他看起来不太在意，怀瑜就牵着他的手往前走。 仙界出名的仙山不少，大部分都有主人，怀瑜仙君是个不爱交际，有不喜游玩的，问了好友才选到这里离开散步。 这座小山的主人名为胡礼，是近几年才到仙界来的小仙，被分了一个小山头用作洞府，因将自己的小山头修筑地秀丽无比而出名。 虽说仙人们都有移山填海之能，但洞府修筑得好看与否全看个人本事，像胡礼真人这样能将一个贫瘠的小山头整理到让人欣赏的，还是少数。 胡礼也因此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仙结交到了不少朋友。相传他虽然是由凡人得道成仙，但为人却谦虚有礼又不过分阿谀，颇有凡人间所说的君子之风。 玉石阶修筑得规整宽阔，辰瑄手里拿着盲杖，不用担心摔跤，怀瑜却依旧是放不下心的样子，牵着他的手不放。辰瑄就由着他这样小心翼翼又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盲杖敲在玉石阶上发出了脆响。 辰瑄听到了流水潺潺，迎面吹来的风带着浅甜的花香，怀瑜握着他的手引他去触碰花草木叶。 ……这里也没有人声。辰瑄在心里想。 怀瑜仙君出门时声势浩大，清了一路的人妖仙，不到三个时辰，又是一群仙侍簇拥一架宝马香车回了玉明宫。 到了玉明宫，怀瑜就不愿意让辰瑄用盲杖了，亲自牵着人走，恨不得将他直接抱起。辰瑄对他一向纵容得厉害，更别说这类小事。 只是这一回，他虽然没有拒绝，脸上的表情却算不上好看。 他今日出门前明明还是开心的，怀瑜回想一路，也想不出有什么问题。他的哥哥脾气好，可每次生气都不会轻易气消。 当辰瑄叫他的名字的时候，他甚至产生了转身离开的冲动。 辰瑄坐在书房里，面容沉静，他用那双无光的眼看着怀瑜，沉声问道：“你要瞒到什么时候，怀瑜？” 怀瑜在弱冠时被丞相收为了义子。 对于一位小小的书童来说，这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步登天，也引来了不少议论。彼时怀瑜已经考过了几轮试，在京都也算有名。有人说丞相眼光毒辣，早早得发现一块璞玉，也有人说丞相老奸巨猾。 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也不过是辰瑄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哥哥，就算他当着外人的面唤他“哥哥”也不会有人不满。 辰瑄笑他痴儿。 那个漂亮的小童长成了昳丽的少年，脸上尚有些稚气，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沉静又明亮。将这样的少年时刻待在身边，是一件很惹人遐想的事。在怀瑜渐渐长大之后，辰瑄就很少再去那些风月宴会。 他的好友们一个个或是成家或是投入世尘，少有相聚的时候，他也渐渐觉得无趣，不再像年少时那样非要做一只展尾的孔雀。可他这样的人，就算收敛下来，也很难让人不心动。 他是误落入凡间的月光，是吹过杨柳的春风，唯独不是碌碌攘攘的凡人。 怀瑜有幸触碰了这缕风，在一次充满桂花香气的月明的夜晚。 辰三公子从前好风月，也懂酒，却不常饮。但那个秋夜，他确凿是醉了。 他白日出门，没让怀瑜跟着，回来后也不见异样，深夜时却一个人偷偷拿了坛陈酿，坐在院子里那棵年来的桂树旁一杯接着一杯得灌。 怀瑜挑灯夜读，才恰好撞见。 在他发现的时候，他家少爷已经醉了酒，明亮的月光下，他俊俏的脸上带着红，仿佛抹开了一片胭脂。 他笑着叫他小瑜，问他：“要喝酒吗？” 怀瑜不会喝酒。酒迷心智，他家少爷不让他碰，他向来听话，私下也不违背。 但现在，当辰瑄这么笑着问他，他也从不会拒绝。 酒液滚烫地烧过他的喉咙，怀瑜忍不住在心里想，他的哥哥喝下这清澈的酒液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滋味吗？ 辰瑄又在叫他的名字，他靠近了一些，辰瑄一伸手，他就跌入了带着酒香的怀抱。 石桌边上的桂树还散着甜香，他听到辰瑄的低笑，因醉酒而有些沙哑的嗓音，滚烫的气息在他的耳边。 “月入我怀。” 怀瑜怔了许久才回神，他撑着辰瑄的肩膀在他的怀里抬起头，看那双熠熠生辉的眼和湿润的唇，屏息贴了上去。 是带着酒苦涩味的，桂香的吻。 严律刚刚出关，宋轻枫就找上了门。 他们几个是多年好友，相处时也没有什么规矩，宋轻枫把从人间带回的新奇物件摆了一桌，说起近来的事情。 严律闭关养伤时，怀瑜还没有下凡，宋轻枫便说了这件事情，严律听了，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玩物，道：“先待我算上一卦。” 他是凡间道修成仙，最善卜卦，从前还是凡人的时候一点小事也要算上一卦，后来因此重伤才有所收敛。 宋轻枫对自己的好友也算了解，随他拿出了罗盘，片刻后才听到好友一声惊疑。 “怀瑜已经回来了?”他疑惑道：“我怎么算出他的劫还未过？” 宋轻枫问道：“你算错了？” “贫道怎么可能算错！”严律听不得别人质疑，又算了一遍：“怀瑜还有情劫未过，难道他的劫数在仙界？” 宋轻枫也是一愣，喃喃道：“这倒未必。” 第五章 景安十五年春，春分小雨。 天微亮时，辰瑄就从梦中醒来。昨晚下过一场雨，到了清晨还剩些绵绵雨丝，算不上扰人，但他忘了关窗，屋内被淋湿了一小片，初春的凉意也顺势缠上了人。 他的怀里缩着一具温软的身体，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踹到了床尾，两个人被冷风吹得依到对方的身上，醒来时，赤裸的身体自然也是紧紧贴着。辰瑄微起了身，将被子重新盖在身上，动作间怀里的人也没有清醒的迹象，呼吸微沉，睡颜显得天真。 怀瑜昨夜留宿在了他这里。 昔日的小书童成了景朝炙手可热的状元郎，辰家的小四少爷，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和辰瑄亲近，即便有了自己的屋子，也总是往自己的义兄身边跑，旁人只当他们兄弟情深，却不知关上了门后两人做了些什么事。 辰瑄近来总睡不安稳，连着几日之后，脸色就不太好起来，恰好怀瑜忙完了入职的事务，就找了请教的借口留宿在辰瑄这，夜里胡闹了许久才睡下。温香软玉在怀，辰瑄倒确实睡得比前几日好上许多。 但纷乱的梦依旧没有停歇，他睡了一觉醒来比直接清醒整夜还要疲惫。怀瑜睡着睡着又要蹭过来，他伸手揽住了这个小粘人精，也闭上了眼。 现在才刚刚天明，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怀瑜仙君过了很久没有说话。 从前的怀瑜可以主动投入辰三公子的怀里撒娇，现在的怀瑜仙君却做不到。他只能不知所措地站在辰瑄的面前。 辰瑄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低不可闻：“送我回去吧。” 景安十六年的冬季异常地漫长。 变故来临的时候，辰瑄完全来不及做出反应。昔日宾客满门的丞相府被御林军闯入，带领的人正是辰三公子的昔日好友。或许是看在那过去的两三情面上，他们对相府的人还算客气，将人请到了狱中。 没有人想到今年愈加念旧的年买的景安帝会突然自己曾经最器重的大臣下手，当通敌的证据被一样样列出的时候，丞相平静地摘下了自己的帽子，被御林军带走。 这场戏轰轰烈烈闹了数月，最先从狱中出来的是辰家义子怀瑜，太子带着东宫一行人亲自将他接出。直到年关这件事才堪堪落幕。被冤枉的丞相洗清了冤枉，但也决定不再继续留在京都。 怀瑜被留在了京都。 辰瑄入狱之后他就在没有见过对方，辰府被封，他被迫在太子安排的住宅中住下，等到软禁解除，找到出狱的义父暂住的地方，又有不认识的小厮拦着不让他进门。最后只收到了一封辰瑄的亲手信。 第二天，辰家剩下的人便收拾了行李匆匆离开了京都。 辰瑄要怀瑜乖乖待在朝中等到自己的消息，怀瑜就听话等着，但是他等了几年，等到太子登位，他位列九卿，也没有等到辰瑄的消息。 那或许是辰三公子平生第一次说谎。怀瑜第一次派人来寻的时候，他们还停留在城里，辰瑄的眼睛还能够勉强看得见光，他支撑着写完了又一封信，没有见那个侍卫，让自己身边新的小厮将信送了过去。 之后他连写了五封信，交给了他在这座城市认识的旧友，托人每隔一年寄一封去京城，随后就离开了这座城。 怀瑜到第三年才发现不对。 他的公子太了解他，让他过了这么久才发现了一丝端倪，等他在派人去找，丞相的故乡只有墓碑几座。 是他的义父和那就并不熟悉的义兄，唯独少了他的哥哥。 彼时怀瑜已经有了玉面阎王的诨名，不少人说他才是得了丞相真传的那个人，最会讨君上欢心，可也无人否认他的出类拔萃。他说思乡情怯，君上竟也不疑有他，准了他一整月的沐休。 他日夜兼程赶到了那个里京都不远的乡里，打开那扇破旧的院门时，辰瑄正被一个小童扶着喝药。 那小童看见有样貌那要好的陌生人闯到家中，紧张地拉着辰瑄的手喊他：“辰大哥，有人来了。” 辰瑄闻言，往院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清瘦了太多，粗布短衣挂在身上，脸也变得削瘦，一双暗淡无光的眼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有客人来了。"他问道，声音依旧。 怀瑜站在门口，再不能向前迈一步，他的喉咙哽咽，胸膛酸涩，张了嘴却几乎说不出话。 辰瑄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抓紧了小童的手，很快又松开，他转头不再面对门口的方向，对着小童低声说道:"你先回去吧。" 小童走后，院子里就只剩了他们两个人。辰瑄等了片刻，才开口问道:"是小瑜吗?" 怀瑜没有说话，他走到了辰瑄的躺椅旁边，也不顾及自己的衣服，在刚刚那个小童坐过的小板凳上坐下，捧住了怀瑜的手。 "哥哥。"他说道，带着哽咽，话才刚刚出口眼泪就先流了下来。 "小瑜等到好苦。" 辰瑄的手指缩了一下，他沉默了很久，喉头滚动数次，才反握住了怀瑜的手。 他说:"回去吧。" "别来找我了。" "哥哥对我总是下得了狠心。"怀瑜仙君沉声说道，他蹲在了辰瑄的身边，捧着辰瑄的手抚上自己的脸。 "哥哥又要丢下我吗?" 辰瑄感觉自己的指尖碰到了一点湿意，没有说完的话就再也出不了口。 他闭上了眼，怀瑜就像得到了允许一般开始得寸进尺，侧过脸吻在辰瑄的手腕上。 怀瑜仙君长了一张不好接近的过于俊美的脸，此时即使软下声来，表情依旧是冷的，他吃准了辰瑄对他心软，软唇贴着那手腕上的青色血管蹭了蹭。 "别闹……"辰瑄话未说完，被突然起身的人堵了回去。 辰瑄有段时间没有和怀瑜亲近过。 他身上余毒未清，心里又总有顾及，每日和怀瑜同床共枕，但也没有像从前那样亲密，只有几次互相抚慰而已。 但现在怀瑜显然不想简单了事。他在凡间时尚且年少，多少有些贪欲，时不时就要找借口黏到辰瑄的身边，后来恢复了仙体，凡人的欲念本该变得浅淡，可他却恨不得将人时刻带着身边，永不分离。 辰瑄不是热衷于情事的人。 他从前就是这样，能写旖旎的诗词话本，有过红颜知己，却始终和她们保持着距离。直到自己也有了心上人，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滋味。 在狱中中的毒将他的身体毁了大半，后来怀瑜将他接到京都一点点调养，那些苦涩的汤药其实没有太多用处，只能让他不再那么衰败下去，每一天，辰瑄都觉得自己是在冬天苟延残喘的夏蝉。 再后来，他被带到了另一个地方，他不再需要喝那些不知有没有用处的汤药，身体却一日日好了起来。 辰瑄的手搭在怀瑜起伏的腰上，他眼睛看不见东西，触感和听觉变得愈加的灵敏起来， 怀瑜长大了不少，声音也不像少年时那样带着柔媚的意味，紧绷的腰上带着力量感，也没有了让人软乎乎的肉感。可惜他看不到他现在的样子。 等胡闹一场结束，玉明宫已经天黑，书房的软塌上狼藉一片。辰瑄侧躺着，抱着喘息未平的怀瑜，他们现在身量相当，相拥的时候怀瑜依旧喜欢埋在他的怀里，仿佛这样就能够当做那些变化都不存在一样。 辰瑄出神想着事，耳边却听到了屋外细微的声音。 那一点声音很快就变得清晰起来，淅淅沥沥，打着屋瓦叶片上。 是下雨了。 第六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主人的心情影响，玉明宫连着下了几天的雨，怀瑜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依旧整天在辰瑄的身边。 等到雨停的后的两天，怀瑜在家中办了场小宴，请了自己的两位好友来聚一聚。 辰瑄看不见人，也就不知道那两位好友在见到他之后有些古怪的表情。辰三公子当年就是京都的风流人物，现在即使眼盲，但只要他有心交谈，还没有人能讨厌他的。几番交谈下来，严律和宋轻枫也对他有几分叹服， 几人聊了没多久，严律就拉着辰瑄对下起盲棋来。宋轻枫趁着这个空档带着怀瑜单独说起了严律算出的卦象来。 他说完之后，又有些疑惑道：“不知为何，总感觉辰公子有些面善，可我在凡界也确实没遇见过他。” 宋轻枫有心想从怀瑜这问出些什么，可他的好友也只是道了一句多谢就闭口不言。 辰瑄的身体不好，他们两人也没有久留，在傍晚前就告辞离开。 等到夜里，怀瑜又收到了严律的传讯。 严律算不出辰瑄的命数。 谷雨之后，辰瑄的身体突然衰败了下来，就好像原本勉强维持的光鲜外表终于遮掩不住内里的腐朽一样。怀瑜找来不知多少先仙丹神药，可在辰瑄身上却始终起不了作用。 辰瑄也没再说过要回去的话，可他清醒的时间的越来越少，他昏睡了三天，怀瑜就忍不住红着眼求他别生气了。 一向洒脱的辰三公子也开始后悔。 他后悔那天那么直接，也后悔当初那么轻易地就表露心迹。 辰瑄昏昏沉过了几天，难得有一次清醒。怀瑜将他抱出了屋子，安置放在院子里的躺椅上。 院子里不知栽了什么花，到处都是清甜的香。辰瑄微侧过头，听到了一点隐约的声响。 是久违的，喧闹的人声。 怀瑜不愿意和他分开，以往都是自己搬了小凳坐在软塌边上，现在比从前还要过分，将辰瑄揽在怀里一起挤在软塌上，他身上暖，辰瑄就也紧挨着他，也不介意对方的过渡保护。 他们安静躺了一会儿，怀瑜突然开口：“哥哥以前说过等老了，就在京都附近找个景色漂亮的地方买个小院子，再收几个学生，要每日游山玩水，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他紧握着辰瑄的手，声音很低，似乎有些颤抖。“我买了院子，还种了哥哥喜欢的桂花，等秋天我们一起做桂花蜜好不好？” 青年的嗓音已经完全没有少年时的只能，这样放下姿态低声说话的时候，比起撒娇更像是哄人，辰瑄出神片刻，才握住了紧贴着自己的人的手，低声应了下来。 “之前你刻的那些话本，哥哥都还没有看完。”辰瑄笑道，他病了太久，声音都显得虚弱，“等收了学生，就不能天天偷闲，免得误人子弟。” 怀瑜有些不满，嘟囔道：“哥哥怎么能算是误人子弟。” 辰瑄只是笑了笑，他的小瑜从小就是这样，听不得别人说他一句不好，他几乎可以想象出他现在是什么样的神情。 他牵着怀瑜的手放在自己尚且还有跳动的胸膛，说话的声音越加得微弱。 “小瑜，”他低声道：“哥哥要走了。” 辰瑄睁着眼，眼前确实一片沉黑。他回想自己这短短的一生，心里也觉得荒唐。 他浑浑噩噩，一事无成，走到最后还苟延残喘着不肯了断，拖着心悦的人陪着他一起受苦。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握着怀瑜的手也逐渐没有力气，却还在心里自嘲，如果还能醒来，便效仿陶庵老人自写一篇墓志铭。 景人辰瑄，字握瑾。少时纨绔，贪繁景，好奢靡，偶得字句，不成诗文，浑噩半生，无一长处…… 最后一段仿张岱《自为墓志铭》。 第七章 怀瑜回到仙界后把自己关在了玉明宫。他把辰瑄和他的父兄葬在了一起，最后只带走了一枚辰三公子从小贴身戴的玉坠。 在玉明宫谢客的第一夜，沉雁湖的莲花开满了整个湖面。 宋轻枫听说之后还对严律笑说怀瑜仙君难道是想去修佛？等到那莲花开了百日，宋轻枫也笑不出来了。 可他们也进不了玉明宫，严律现在也不敢轻易去算怀瑜的命理，能做的也只有等待。 仙人不记岁月。 严律在见到怀瑜已经是不知道多久之后，沉雁湖的莲花早就凋谢。 怀瑜仙君穿了一身素白的锦衣，暗纹银丝织绣的鹤若隐若现，一头青丝竟不知在什么时候化成了白发，撑着伞站立在落雪之中，仿佛要与天地融为一色。 他的好友一向是矜贵的，可现在严律远远看他的身影，竟也有些风僝雨僽。沉雁湖落雪无风，那艘不大的船就划开了湖水，怀瑜收了伞，严律也撩起了纱幔，舱内宋轻枫坐在一个小炉前，正煮着茶汤。 “阿律来了？今日我们正好可以感受下凡人雪日垂钓的乐趣。”宋轻枫笑道，给坐下的两人倒了杯茶。 他有意避开怀瑜的异常，严律却是个直性子，一坐下就开口问道：“怀瑜，你是怎么回事？” 仙人容颜不老，除非伤及神魂。 怀瑜没有多说，只道是算了几卦。严律还要再说什么，被宋轻枫拽着袖子拦了下来。 还是青年模样的仙人脸上看不出异样，笑问他：“阿律带了鱼竿没？” 半个时辰之后，沉雁湖上飘起了诱人的鱼香。 “我觉得就算是凡人也不会这样只直接在船上烹鱼。”怀瑜在宋轻枫往鱼汤里放调料的时候说道。 “这是闲云野鹤的乐趣，就叫做野趣。”宋轻枫说道：“仙君大人没有见过，阿律肯定就知道。” 严律：“我也没见过。” 宋轻枫挑眉微笑：“那两位仙君还喝不喝鱼汤？” 喝还是要喝的，就算他们成了仙人之后不重口腹之欲，沉雁湖的鱼的灵气也对修为有益，不然也不会真来一场野趣。 宋轻枫一个生在仙界的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学了一手好手艺，做出的鱼汤滋味也足够好，怀瑜出神又想到他的哥哥大约会很喜欢和自己的这位好友来往。 等到他回神，手上一碗鲜甜的鱼汤已经见底，宋轻枫也说起了其他事。 “据说子阑仙君要开法会，看来这次出关他的修为精进不少。”他说道，之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怀瑜道：“小瑜或许不知，子阑仙君有位上仙好友，名叫辰瑄，同你在凡间哥哥的同名。” 怀瑜抬头看向自己的好友，宋轻枫的脸上依旧是和煦的笑：“据说那位上仙大人在千年前应劫，轮回百世，回到仙界前险些被那群佛修抢去。” 那位名叫辰瑄的上仙和怀瑜一样是天生的仙人，他天赋极高，年纪轻轻就成了上仙，接着又下凡历劫。算起来，他们两人的修为相当，但那位上仙比怀瑜还要小一些。 法会的地址在一处仙山，来往乘着鹤御着剑的仙人不少，颇有些热闹的意味。 怀瑜来得不早不晚，很低调，刻意收敛了气息之后几乎什么人发现他。子阑仙君的修为低他一线，这法会来的人也少有超过他的。 子阑仙君是位剑修，来的人也大多是剑修，怀瑜就独自坐在角落，等到一炷香过去，有一人悄无声息站在在众人的最后。 那人穿着一身浅蓝色的法衣，俊雅的面容上带着清浅的笑意，眸光流转间，仿佛带着情意。 他似乎是感觉到了别人的视线，站立片刻后就朝着怀瑜的方向看来。 怀瑜站在原地，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动作，他眼睁睁看着对方向自己走来，对着他说道：“怀瑜仙君，久仰大名。” 怀瑜的喉咙干涩，过了许久才堪堪挤出一句：“好久不见。” “哥哥。” 他微低了头，眼圈泛红，险些直接落了泪。 第八章 后来怀瑜陪着辰瑄到凡间过了一段真正的乡野日子。 也不知道怀瑜是怎么找到那么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镇，水镇的镇民们日子过得忙碌但也算宽裕，对来到镇上的两位俊俏后生都十分热情。听闻是新来的秀才先生后就更是开心。 辰瑄每天带着一群小萝卜做启蒙先生，他的脾气好，小萝卜丁们从来不怕他，反而是那个漂亮的不教书的院长大人一出现，他们就能立刻安静下来。 这个书院原本是镇子里另外几个老先生的，怀瑜顶着远方亲戚的名号接下了快要开不下的学院，那几位老先生也就偶尔才来学院看一看。 大部分的时候，还是搬着棋盘来找辰瑄。 他们两人开仙界时繁花正盛开，等到送走一批长大了的小萝卜，书院里也有了新的年轻先生。等到第三年的桂花酿终于可以开封后，他们拎着三坛酒回了仙界。 辰瑄上仙将洞府搬去了玉明宫。 他在仙界的人缘比怀瑜好上不少，好友众多，就更别说能说上话的那些。他们不知他和怀瑜之间的事，一时议论纷纷。辰瑄每天不知道要收到多少传讯。 有直接恭喜他找到道侣的好友，也有来打探消息的泛泛之交。男子之间的情义不算稀奇，只是辰瑄风流，怀瑜冷清，过去两人也从未有过交集，现在突然这么交好，也的确让人诧异。 辰瑄却不管外人怎么说道，连过去那些宴会都去得少了，同怀瑜两人到处游山玩水， 等到了某处仙山停留时，又突然收到了严律的传讯。 纸折的小鸟拆开了，上面只写了了两个字：“机缘。” 严律没事就喜欢算一卦，突然得了什么预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他们两人随性在这座仙山上逛了一圈，最后在山脚捡到了一个穿着粗布麻衣坐在竹篮里还不会走路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被弃在山脚也不害怕，眨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突然出现的两人，手在空中抓了两下后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这大约就是严律说的机缘了。 怀瑜和辰瑄两人对视一眼，最后只好提着篮子回了玉明宫。 两个男人自是没有什么照顾小姑娘的经验的，青葫带着一群仙侍手忙脚乱了好一阵，才将小姑娘换了衣服又喂了食，也好在小姑娘不是什么闹人的性子，看见这么多生人也不害怕。 夜里，怀瑜被辰瑄拥在怀中，听对方絮絮说着今后时，回到仙界就一直飘忽不定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辰瑄讲了许久，突然停了下来，怀瑜的沉在自己的思绪里，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还未来记得说话，辰瑄就又握住了他的手。 “小瑜，”他听到他耳边的温柔的男声对他说道：“等到下月，我们来办合籍大典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