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摄政王他心有白月光 作者:这里有个土豆 文案: 上一世他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纵然有心庇护于她,但最终还是看着她香消玉殒。 他为了帮她复仇,推翻暴君的统治,但也自刎于皇宫之中。 再世为人,她还未被冷血的亲人送入宫中,他可以守护在她身边,免她一世劳苦,许她一世呵护。 她是他心中的白月光,也是他的救赎。他原为她提剑覆灭天下,也愿为她打拼一个天下。 小剧场: 小团子李清秋:东哥哥,你日后想做什么? 瘦麻杆穆旭东:娶你。 窈窕淑女清秋:东哥哥,你日后想做什么? 手握兵权旭东:陪着你、照顾你。 白发苍苍清秋:东哥哥,你日后想做什么? 垂垂老矣旭东:下辈子还要娶你回家。 ---------------------------------------- 1.1V1,HE 2.排雷:成长向为主,想要一上来就看男女主大开金手指有点难~不管是男主还是女主都是一步一个脚印奋斗的~ 3.想到什么再补充系列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甜文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穆旭东、李清秋 ┃ 配角:素鑫、李清尧 ┃ 其它:隔壁《重生后我成了综艺女王》求收藏 第一章 秦砖汉瓦,朱壁金梁。 通往那极致权利顶端的路径,以汉白玉铺就,明明应是清冷温润之物,上面却撒就了殷殷血迹,让人无端生出几分惊恐之感。 墨色的布靴踏在了殷殷血迹上,离开后再落下,于温润玉砖上留下血色足迹。 “怎么现在才来?”一道带有明显不满情绪地粗厚声音于血迹上方传来。 “是二皇子有求于我,等等不是应该的吗?何况这路上鲜血湿滑,一踩一落间便是一个血红色脚印,倒让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心生惶恐。”一道略有几分阴柔的声音缓缓传来,让那道粗厚声音一时发不出声。 阴柔声音的男子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布靴,喃喃自语一句道:“到底是脏了......可怜她一番心意......” 粗厚的声音再次响起,“时间已经不早了,不知东公公到底什么时候履行诺言?” 发出阴柔声音的男子,也就是穆旭东,抬起眼皮扫了一眼二皇子,“若不是为她报仇,我真不愿意和你这样的人有过多接触。温润如太子,才理应登上这权利的巅峰,而你......” 穆旭东抬起眼皮扫了一眼二皇子,接着拍了拍身上月白色长衫,不顾二皇子气到发青的脸色,一步一步向雕梁玉栋的大殿内走去。 一步一步靠近大殿的时候,他没有对即将发生的事情的恐惧,而是想起了那个女孩对他说的话:“东哥哥,你身量挺拔,平日里我只见过你穿太监服,灰扑扑的一点都不好看,你可否能换上这身月白色长衫给我看看?我想你穿上这件衣服后,定然不输给那些世家弟子,想来也是一位浊世佳公子。” 他忽然有点后悔了,没有在她在世的时候穿上这件衣服给她瞧瞧,不过既然如今也要赴死了,就穿着这件她亲手缝制的衣服,亲手做的布靴,去地底下给她看看吧!这深宫中也只有她一直惦记着他了,却还...... 想到这里,穆旭东攥着诏书的手大力握紧,那个除了母亲以外对自己最好的女孩,就是被屋里那个人毁了一生,他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她,更恨这肮脏的世道。 一步一个血红脚印走过汉白玉台阶,他看着金丝楠木上雕刻着的耀武扬威的龙,轻蔑一笑。这条龙怎么也没有想过最后会被自己这种小鱼小虾算计致死吧? 沉重的殿门被他推开,落日的余晖洒落在大殿的地上,那抹橘红色的光芒映在地上却像极了大殿前汪汪血迹。 屋内的味道并不好闻,有着病人身上腐朽的味道,还夹杂着令人欲呕的浓重药味。 “小东子......?是你吗......?”殿内传来一声微弱的询问。 “皇上,是奴才。”他语气恭谨地回答老皇帝的问话,但是阔步向里走入的姿势却并不恭谨,恍若逼宫。 “外面......外面发生了什么......?怎么......那么乱?”老皇帝想要坐起身,可是虚弱的身体并不足以支撑他起身。 “二皇子率禁卫军围剿东宫,东宫守卫誓死抵抗。”穆旭东说到这里故意断了自己的话。 老皇帝急得直要起身,却因病重无力,缕缕倒于龙榻上。 老皇帝的这副模样,在穆旭东看来就仿佛是一条暴露在空气中的鱼,努力蹦跶着自己的身体想要寻求一线生机。 “太子......”老皇帝伸出手,五指张开想要拉穆旭东近前,来询问太子究竟怎样。 穆旭东讽刺地笑了笑,阴柔的语气配上这讽刺的笑容,恍若鬼魅在世,“东宫守卫两千,禁卫军两万,一场大火,东宫早已烧为灰烬了,更别说太子殿下了。” “混账!混账!”老皇帝怒气冲冲用手砸床,可是却没办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 “陛下何必着急呢?” 老皇帝听见穆旭东的声音停止了无谓的动作,穆旭东见状道:“陛下不觉得这件事情异常熟悉吗?先帝在世时,陛下不也是用同样的方法坐上了皇位吗?” 穆旭东看着老皇帝颤抖的身体,嘴角嘲讽的弧度愈发之大,“让奴才想想二皇子接下来会怎么做,应该会诛杀太子一党,以免自己这位置坐不久吧?” 老皇帝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一双泛着灰白的眼睛恨不得将穆旭东千刀万剐。 二人之间还有一层轻纱床帘,他将床帘掀开,挂于金钩之中,“陛下还要听一些别的吗?” 看着老皇帝的一双眼睛,穆旭东轻笑,“陛下拿这样的眼神看着奴才有什么用?这一切也不是奴才能做得了主的。” “你个狗奴才!”可能是之前的愤恨让老皇帝有了力量,也可能是回光返照,老皇帝拿起床上的玉枕便砸向了穆旭东。 穆旭东没有闪躲,那玉枕直接砸在了他的腰腹上,然后摔向了地上。 看着七分八裂的玉枕,穆旭东仿佛感受不到腰腹上的疼痛一般,缓缓将手中的诏书展开,“陛下以为传位给太子就完了吗?”说着他将展开的诏书展现在老皇帝的面前,“陛下看看这上面的内容熟悉不熟悉?只不过传位的人变化了而已。” 老皇帝灰白色的眼睛死死瞪着穆旭东,若是此时老皇帝还有力气,他恨不得掐死这个狗奴才,好为他辛辛苦苦培养的太子报仇。 “实话和您说了吧,诏书确实是奴才改的。”穆旭东看着老皇帝气红了眼却仍无法改变眼前局面的样子,心中不由爽快了几分。那个害了你性命的人,我都会一一为你讨回公道,穆旭东紧闭上眼在心中说道。 再睁开眼,他眼中一片清明,穆旭东继续道:“这外面已经被二皇子围了起来,不过二皇子也是个妙人,为了不让史书上记载他弑兄杀父,便想着在门口啊,耗着,什么时候您咽气了,他什么时候进来。”穆旭东悠悠然然的语气并不像是在和皇帝交谈,反而像极了街口说书的艺人。 “逆子!逆子!不得好死!”老皇帝一双浊目中流下了滚烫的泪水,泪水划过沟壑起伏的皮肤落在龙床上。 穆旭东用手指为老皇帝拭去还未掉落的泪水,“何必呢?大局已定,再哭有什么用呢?陛下。”最后两个字穆旭东拉长了声音,语气讽刺。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主?!”老皇帝无法忍受别人如此同情又蔑视自己,故此语气也多了几分威压。 可穆旭东已经听腻了他威压的语气,最初成为御前的小太监时,他听见皇帝的声音还会害怕;等他成为大内总管后,他只觉得皇帝色厉内荏;直到后来那人死了,他甚至恨不得听见皇帝在他面前求饶的声音,以为她报仇。 这般想着穆旭东也是这般做的,他踱步走向一旁,从剑架上拿起最上边的一把剑,“诛邪剑,号称可诛灭邪祟。我记得这是陇右知府献上的。” 穆旭东说着缓缓将诛邪剑从剑鞘中拔出,“看看这锋利的剑刃”,穆旭东一步一步又走到了老皇帝龙榻旁。 “你!你要干什么?!”老皇帝看着穆旭东拿着诛邪剑,如同黑夜中的鬼魅一般走进他身边,整个身体不由地颤抖起来,明明想要气势十足地质问这个狗奴才,但是说出来的话却破了音。 穆旭东挥剑指向老皇帝的喉咙,“干什么?陛下难道不知道奴才想干什么吗?”说着剑尖又向前去了两分,老皇帝隐隐觉得脖颈作痛,忙尖呼:“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穆旭东讽刺地笑了笑,“要什么都可以给我?” “是是是!”老皇帝虽然身子不能动,可是那急于应答的语气却并不慢。 “我要她的命,你能还我吗?我要她重新活过来!你能做到吗?”穆旭东一声赛过一声,看着老皇帝如一条可怜虫一般,穆旭东缓缓收回了诛邪剑。 “她......她是谁......?” “她是谁?呵呵!她是谁?”穆旭东只觉得老皇帝的问话十分搞笑,“她是我小时候的小主子!是我和我娘的小恩人!是在深宫中对我最好的人!” 老皇帝意欲开口,可是穆旭东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是你!见她貌美占有了她!是你将她推向万丈深渊!是你的宠爱让她成为后宫妃嫔的眼中钉肉中刺!若不然为何万贵妃会查她的身世,告诉你她是罪臣之女?” 穆旭东眼中满是红血色,强烈的仇恨让他忘记眼前是皇帝,一剑狠狠刺向龙榻上的人。 老皇帝闷哼一声,穆旭东才回过神来,“也是你,亲手用这把诛邪剑杀了的人。” 老皇帝眼前恍惚闪过一抹倩影,清冷艳丽,“就是因为她,你选择了背主?” “她父亲当年力主太子登基,你杀了太子后第一件事情是拿她的家人下手。后来入宫,她无心宫中纷争,只愿到了年纪放出宫,靠刺绣为生。可你连这点念想都不给她!”穆旭东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他怕自己忍不住,用这把剑结束了眼前这人的生命。只是他的事情还没说完,榻上那人不能死。 “当日,大殿之上,你可曾听她的解释?只因为万贵妃一句‘罪臣之女入宫定然是为了替父报仇’,你便提剑将她杀害。既然如今万贵妃已死,那么替她报仇的事情,就还剩下陛下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卑微作者在线求收藏~各位读者老爷,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人群中你能看到这本小说就是缘分呀~ 新文求预收~《首辅娇妻辣么小》!卑微作者在线求收藏鸭~ 书迷沐晴爱惨了男频小说《谋天》中的反派,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的那种。 后来......沐晴眼睁睁看着作者写死了她最爱的男二。 沐晴哭惨了,比失恋还痛苦。 然后......一觉醒来,她就发现自己绑定了一个系统。 系统告诉她,男二被写死后读者们纷纷弃书,没了读者支撑的小说面临被锁的局面。 与此同时,读者们强大的怨念又依托小说剧情形成了新的世界,沐晴要做的就是感化男二、掰正男二病态的三观,重新建立起小说世界。 沐晴:哦!我愿意!别拦着我!我要嫁给我爱豆反派!我要和他亲亲抱抱举高高! 沐晴第一次进入小说世界,被抹脖子杀了。 沐晴第二次进入小说世界,被架着火干掉。 沐晴第三次进入小说世界,被原文男主杖毙。 沐晴:来,系统咱们聊五毛钱的。 系统:之前都是测试!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救赎反派!我给你开金手指!我让时光倒流! 一番挑选之后,沐晴指着变小丸:就要这个了,我要和男二来一段青梅竹马的桥段感化他! 等沐晴回到反派小时候......看着自己拇指大小的身体,决定不再和沙雕系统沟通。 系统:你以为的变小丸只是你以为的。你以为的青梅竹马也只是你以为的。 第二章 老皇帝听了穆旭东的话凄凉一笑,“报应,这就是报应。我杀她家人,却没想到最终有人取我性命。” 老皇帝浑浊的眼睛看向穆旭东,“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太子温润且心记百姓,日后不说成为明君,也定能守护好这片江山;可老二尚武,他登基后必然穷兵黩武,到时候又是硝烟四起......为了一个女人,你害的百姓流离失所,江山风雨飘摇,你心可安?”老皇帝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已经想到了江山破碎的场景,语气也不由低沉起来。 “难为陛下还能想着这些事情,陛下这些年沉迷后宫声色犬马,每日不是和宫妃吟诗作对,就是寻仙问药乞求长命百岁,这国家在陛下手中不就是求钱的工具吗?”穆旭东不动声色讽刺道。 看着老皇帝悔不当初的神情,穆旭东心底一阵畅快,“可是没了太子,也只能二皇子继位了。不过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二皇子亲手解决,我可不帮他背这个黑锅。” 穆旭东说完之后不管老皇帝在后面的叫喊,提着诛邪剑大步走向落日之处,他拉开了大殿门,看着急着跑过来的二皇子,计谋得逞地笑容展现在脸上,“皇帝宣二皇子觐见!” 一声高呼之后,穆旭东为了确保众人都能听见,他又喊了一遍,“皇帝宣二皇子觐见!” 看着二皇子转身进了大殿,穆旭东对角落里的小太监点了点头,小太监隐匿在落日余晖照不见的地方悄悄离去,任谁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但只有穆旭东知道,这个小太监会将今日宫中发生的一切都向外传递,再由宫外的说书人记录并演说,如此才能造成百姓惶恐,野心家蠢蠢欲动。 他为的不是要皇帝的狗命,而是整个皇室的命! 穆旭东嘴角扬起讽刺的笑容,二皇子知道秋秋心悦自己,也知道秋秋在自己心中的特殊,他甚至为了控制自己想过纳秋秋为侧妃。可是没等自己想出办法解决二皇子,秋秋就成了皇帝的女人。若不是二皇子之前的□□熏心引起了皇帝对秋秋的关注,想来即便是现在逼宫的情况下,秋秋也能平安在宫中生活。 他刚才进大殿时,皇帝已经出气多进气少,自己又言语刺激了他一番,想来老皇帝也快奄奄一息了。而二皇子进去后,看到自己的父皇没有死,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自己的父皇?皇帝又会不会见到二皇子后想到惨死的太子怒急攻心? 穆旭东已经不想知道了,反正后面的事情他已经安排好了,这皇位就不知道二皇子能坐多长时间了,他要让整个皇室为秋秋陪葬! 穆旭东看着即将没入地平线的血红色落日,他缓缓抬起了手臂,这把剑曾经划过她的脖颈,如今,相同的位置也会染上他的鲜血。穆旭东并未觉得有多痛,而大殿之外的人则是看着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大内总管用锋利地剑刃划过脖颈,鲜血如柱般喷涌而出后跪在了地上缓缓倒下身躯。 穆旭东倒下前看着最后一抹阳光熄灭,他嘴角微微动了动,“秋秋,你的仇我帮你报了,你的恩我还完了。” 穆旭东死后,魂魄停留在紫禁城上空。 他看见二皇子气死了老皇帝后成功登基为帝,看见了二皇子大肆寻找美人充盈后宫,看见了自己之前安排的小太监出宫煽动舆论,看见了二皇子好大喜功想要收复北方失地穷兵黩武,看到了二皇子失了民心,也看到有农民起义进宫砍杀了二皇子自立为皇,可是没过多久却被北方的蛮夷攻下,失了都城。 他看到百姓处于水深火热,更深知这些是因为自己所引起的,若当初是那个温和的太子登基,想来看见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国家会向一个更好的方向前进,百姓也必然安居乐业。 “此番因果,皆因你一人而起,你可有悔?”一个苍厚有力带着浩然之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穆旭东虽心中有愧,可是却也不悔。 他虽不知是何人说话,但看着紫禁城内宫人被蛮夷血洗,无一人听见这声音的模样,便明白,这道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不悔。”穆旭东双唇微动,吐出两个字。 “即便天下因你一人之情而霍乱,你亦不悔?” “为何要悔?”穆旭东声音清冷反问。 只是他再也没有等到那道苍厚的声音出现,便眼前一黑,周身的魂魄也变得渐渐透明,直到消失不见。 穆旭东的魂魄消失后,紫禁城的上空出现了两位仙风道骨、脚踏白云的仙人。 “大帝若是知道他将战神被贬下凡,而帝姬也追随战神来到凡间,想来是会动怒吧?”逍遥道人看向身边的好友清虚道人道。 “大帝无非是看不惯帝姬苦苦追求战神,而战神对帝姬一冷再冷,想要惩罚战神而已。”若是穆旭东在这里,一定能听出来,说话的这人便是刚才问他话的人,可是此时穆旭东已经消失,自然不会听见清虚道人的声音。 “只是看着如今战神的模样,想来他自己还不知道对帝姬什么样的心。” “哪怕让天下霍乱也要为帝姬报仇,这战神不愧是有着可引起霍乱也可平息霍乱的名声啊!”清虚道人微微感慨之后又道:“不过从刚才来看,战神可还未看清对帝姬的心。” 逍遥道人看着手中的玉葫芦,里面放的是战神也是穆旭东的魂魄道:“看样子你我需要帮他看清楚他的本心,否则帝姬回到天庭,大帝责罚的就不止战神一人,还有你我二人了。” 清虚道人扬了扬手中的浮尘,只见紫禁城中的厮杀仿佛暂停一般,所有人都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一动不动。 清虚道人看向逍遥道人,逍遥道人对清虚道人点点头,两人同时念起了咒语,若是此时还有第三个人,势必可以发现,紫禁城中的人仿佛被按了倒退键一般,之前怎么进的紫禁城,现在怎么出了紫禁城。而坐上了皇位的二皇子,却如同缩水了一般,变成了一个小娃娃被皇帝抱在怀中...... 清虚道人和逍遥道人看着平静下来的紫禁城,这才施施然挥了挥衣袖让所有的人动起来,两人相视一眼,逍遥道人道:“只愿这次战神能明白自己对帝姬的心意。” 说完之后,二人驾着祥云悄然离去,两人离去后,都城才传来了热热闹闹的声音,一切仿佛活了过来。 都城的东边是官宦世家的住宅区,居住在这里的人只占了整个都城人口的一小部分,但却是整个都城百姓仰望的存在。只是平常向来安静的东边住宅区,此时却闹哄哄的如同菜市场一般,引得部分百姓好奇地观望。 “这李家闹哄哄的干什么呢?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站在树下的妇女轻蔑地瞥了一眼问话的人:“没听人家哥哥弟弟叫着么,一听就是家里的亲戚。” 在那人崇拜的目光中,妇女骄傲地挺了挺胸,将自己知道的八卦分享了出来:“新帝即位,李府的两位大人就被传唤进宫,站着进宫的人,却躺着回来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王家的,你怎么知道的?”站在李府门口看热闹的一个妇女不由问道。 “嗐,我家小狗子在李府做小厮才隐约知道那么一点的。”老王家的说完又挺了挺胸,整个人像一只骄傲的公鸡。 周围的妇女一听这个八卦比较靠谱,纷纷凑近了老王家的,甚至还有相熟的彼此分享一下瓜子,准备听官宦人家那点破事。 老王家的看大家聚在一起后,她这才悠悠道:“就李家两位大人回来之后,专门找了大夫给救治,结果老大人没熬过去先走了,后来李府的那位状元郎也没熬过去走了。李府的老夫人先是看着自己男人走在前头,后来又看着自己儿子走在前面,儿子死的那天直接昏倒了就再没醒来过。”老王家的说完之后从手中捏了一个瓜子塞到嘴里,咀嚼两下将瓜子皮吐出。 “啊?”周围人小小惊呼了一下,还有人道:“这短短几天时间,一大家子死了三个人了!” 老王家的立刻道:“可不是!”说完之后,老王家的又放低声音道:“就李府的那个少夫人,之前生了他们家小少爷之后,身体就不怎么好,听我家狗子说,这没日没夜的忙来忙去,身体更不行了。” “那到时候,李府岂不是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了?”又有个人问道。 “可怜李家的两个孩子,现在李家这群亲戚上门,要是没个主事的人,两个孩子还不得被欺负死?” 周围人看着李府高挂的牌匾,一时陷入了沉默,甚至还有人在想,有权有财又有什么用,李府两位大人官不够大吗?李府修建这么大,钱能少吗?最后怎么样,还不是说倒就倒? 只是当众人还没从李府的八卦中回神,就听李府大门“滋啦——”一声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明两天评论有小红包嗷~记得评论嗷~ 第三章 李府中的人尚且不知晓外面对他们的评论,在李府靠近主院位置的一个小院子中,住着夫人身边最亲近的下人,此时屋内却纷纷扬扬满是男人的辱骂。 “让你去拿夫人屋里的八宝瓶!你跟我说不行!让你和夫人请辞,你跟我说夫人那里缺不了人手!”怒吼声仿佛是雨天的惊雷,将睡梦中的穆旭东吓醒,没有闹清楚什么情况,就听男人的声音继续道:“李府现在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老大人和大人都走了,就只剩夫人一个人了,这李府能撑到什么时候还不一定呢!你现在不卷着钱走,等着什么时候走?” 穆旭东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里,为什么不是在紫禁城的上空时,听见一道带着委屈的声音传入耳朵中。 “夫人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能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离开......” 穆旭东听见这道声音后心中震惊不已,因为这道温柔中带着无措的声音是他许多年不曾听过但又时常入梦的声音,他匆忙跳下床,急得连鞋都没有穿,只为了赶紧见到这个人。 他想,哪怕是在梦里见见也好。 女人双眼红肿,显然是刚刚哭过不久,男人看着女人的双眸,只叹道:“你在夫人身边伺候我不说什么,你说夫人身子骨不好,你为了照顾夫人生儿育女的话不方便伺候夫人,养着捡回来的孩子我也不说什么。可是你看看李府现在什么样了?你还要照顾夫人多长时间?” 穆旭东一步一步往外移,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小时候父亲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温情;也明白为什么府内的婆子时常站在他身后对他指指点点,只说他是捡来的;更明白为什么父亲染上赌瘾,赔上了所有家财也无力偿还后,会将他卖了...... 原来自己是捡来的,所以他对自己没有亲情,所以将自己卖了的时候才会毫不犹豫。 穆旭东惨笑,自己这究竟做的什么梦?竟这般荒诞? 在穆旭东沉浸在悲伤中的这段时间里,男人对女人的指责不断升级,从女人不愿为了他偷夫人身边的财物到女人不愿给他生孩子,最后再到对女人的辱骂。 “我就是想要一个我自己的孩子,一个属于我的血脉的孩子,这也不行吗?”男人指着女人的脸,恶狠狠道:“早知道当初我就不娶你了!原本以为娶了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会平步青云,结果我还没做到管家,先是不能有自己孩子,后是李府倒了!”男人对着女人“呸”了一声,带着恶意的话喷涌而出:“你就是个扫把星!倒霉玩意!” 女人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当时娶我竟然只是为了做上管家的位置?” “不然你以为?整个李府谁不知道你从那种地方出来的?就你这身子能干净吗?也就我不嫌弃你,还娶了你。”男人越说越过分,就在他还打算再说下去的时候,穆旭东从里屋冲出来,一拳打在了男人精瘦如猴的颧骨上。 男人被穆旭东打的一凛冽,他站直身子捂着被打的脸怒吼道:“你个小兔崽子,还敢打你劳资!”男人说完就要找东西打回去,目光扫了扫,停留在屋中的鸡毛掸子上,他抄起鸡毛掸子就要打向穆旭东。 穆旭东原本是想抢过男人手中的鸡毛掸子,可是不等穆旭东抢过鸡毛掸子,女人疯了一般地扑向儿子,试图用自己柔弱的身躯替儿子挡下这顿毒打。 穆旭东看着母亲扑过来的身影,原本打算抢鸡毛掸子的手直接抱住母亲并赶忙转了个身,用后背替母亲挡下随之而来的毒打。 “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不打你你是不知道谁才是老子吧?”男人一边打一边骂着,穆旭东感受到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却不禁愣住了,梦里为什么还能感受到疼痛?梦里不应该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直到听见母亲的哭泣声,穆旭东才回过神。 “你别打孩子了!要打你打我!”女人说着还要从穆旭东的怀中挣脱出来,想要替穆旭东抵挡这顿毒打。 “演什么母子情深,你说他是捡回来的,他还不知道是你跟谁的野种!既然你要替他挨打,老子满足你!”说着男人手中的鸡毛掸子便往女人身上抽,穆旭东努力抱紧母亲几分,同时眼睛也在打量周围有什么可用的东西进行反击,宫中的生活让他从一个小太监爬上了大内总管的位置,这一路上阴谋算计不计其数,区区毒打又算得了什么,关键是看能不能有朝一日把人踩在脚底下。 不等穆旭东寻找到趁手同时能给男人致命一击的东西,就听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恨不得要掀翻了整个李府一般,细细听还能听见一些人无赖且欠揍的声音。 “今天我就是来找侄媳妇讨个公道的!大房差点害了整个李家,还想占着所有的东西不成?” “就是!凭什么这东西都让他们大房占着!” “要不是他们大房!我们能差点就被新帝要了小命吗?” “要不是新帝大度,不计较他们大房干的那些事!如今她一个女人家哪里还能在这雕梁画栋的房间里吃香的喝辣的!这都应该是咱们的!” “她算什么玩意!要不是新帝,像她这样的罪妇就应该被抓到军营受那......”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大家却都听懂这是什么意思了,猥琐的笑声从齿缝中钻了出来。 “嘿,别说她了,就他们大房的那个姑娘,若不是我家儿子和她同姓,我可真想让我儿子娶了她。” “得了吧老李,就你儿子?斗鸡眼还歪嘴,想娶人家大小姐?你怕不是没睡醒呢!” “那怎么了?反正他们大房落魄了,这小丫头片子不是被卖了就是被送人,还不如交给我这种亲戚照顾!就连我也能......嘿嘿......” 听着话题越来越歪,穆旭东怀中的女人忙从穆旭东怀中挣扎出来,“小东,你快去看看小姐和小少爷,娘去看看夫人!” 男人见女人要往外跑,一伸手就拽住了女人,穆旭东看着鸡毛掸子马上就要落在母亲身上,伸出手让鸡毛掸子打在手上。 “啪!”伴随着鸡毛掸子打在手上清脆的声音,是女人焦急的声音,“东儿疼不疼?给娘看看!” 穆旭东看着鸡毛掸子落在手上后,没等着男人收回鸡毛掸子,便死死握住并在男人不注意的情况下,直接从男人手中抢过了鸡毛掸子,“娘,别怕,我没事。” 男人看着穆旭东举着鸡毛掸子,明明还没他个子高,可是那双眼中迸发出来的强烈恨意,以及冰冷到仿佛自己是个死人的眼神,让他从心中感到恐慌,他甚至觉得这个孩子手上拿的不是鸡毛掸子而是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 “你把东西放下!”男人看着穆旭东拿着鸡毛掸子的样子,心中不由虚了几分,色厉内荏地喊道。 穆旭东不想让母亲看见自己这幅模样,便对母亲道:“您先去看看夫人怎么样了吧?一会儿孩儿去找您。” 穆旭东的母亲素鑫听着外面愈发嘈杂和荤素不忌的话语,看了看丈夫道:“你刚喝回来酒,快去睡会儿吧!一会儿我从夫人那里回来去小厨房给你熬粥。” 男人看着穆旭东一双眼睛中噬人的光芒,不敢和他对视,因此顺着素鑫的话忙说道:“好好好,夫人那里肯定也需要你,你先过去吧!刚才我说的话都是酒后的醉话,小东你和你娘别走心!那个,小东你也去吧!陪着小姐和少爷!” 素鑫看着儿子单方面碾压了丈夫的气场,只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了很大的变化,这种变化素鑫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但因着夫人那里还需要她,她暂时压下了心头的疑惑,忙拽了拽儿子的袖子,“小东,走吧!” 穆旭东看着男人怂得宛如狗的样子,出言威胁道:“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别惹我娘不开心!不然我就让你如这鸡毛掸子一样!”说着穆旭东直接将鸡毛掸子从中间撅断,“反正你也不是我亲爹。”说完之后穆旭东直接将鸡毛掸子扔在了男人的脚下,吓得男人往后退了两步。 女人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穆旭东扶着她往外走,“母亲一会儿在夫人身边,孩儿接了小姐和少爷之后就去找您。您和夫人不要慌。” 素鑫听了丈夫刚才那番话,已经对丈夫心灰意冷,此时儿子说什么她自然是应什么。 穆旭东扶着素鑫进了主院,只见主院里面和外面站着的全是人,乌泱泱的一大片。 穆旭东扶着素鑫往里面挤了又挤,这才终于近了夫人身边。穆旭东看着夫人身边站着的小女孩,那一瞬间愣住了。周围吵杂的人声、鼎沸的喧嚣都仿佛听不见一般。 “秋秋?”他在嘴边辗转呢喃将心间上最柔软的名字念了出来。 第四章 李清秋看着穆旭东扶着素鑫姑姑进屋时便想与东哥哥说话,但是此时面前这些人说话咄咄逼人,母亲一人已经无法支撑,她只能代替母亲与面前这些人周旋,可是她年纪小,再加上只有她一人,她根本吵不过这些人。 “我母亲都已经病倒了!外面还停着我祖父、祖母和我父亲的棺椁!各位叔伯是要逼死我们大房所有人才甘心吗?到时候你们住着这房子就不怕晚上我们化作鬼魂来找你们吗?”李清秋听着面前叔伯对她们大房的指责,之前祖父和父亲还在的时候,他们吃大房的喝大房的,父亲从未指责过,现在父亲和祖父刚走,这些人就要逼死她们,李清秋实在憋不住了,将这些日子憋在心中的话喊了出来。 “你个小女娃娃怎么说话呢?要不是你爹非得站太子的队伍,不选择当今圣上,能有今日的祸事吗?你爹死了也活该!” “你!你!”李夫人指着说出这话的亲戚,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素鑫忙喊了一声“夫人”,便扑到李夫人身边,用力摁着人中。 李清秋气得红了眼,“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三房的三叔,我父亲在世的时候,你没少从账上支钱去照顾你那外室!四房的四叔,你家一双儿女如今都在家中的私塾学习,那西席先生还是父亲拖了好友请的!还有你们!当初沾便宜的时候不说什么,现在一个比一个跳得欢,你们这可真是沾便宜没够,吃亏难受,我一个小娃娃看着你们都替你们臊得慌!” 离李清秋最近的是三房的人,三房的当家人李忠明听见李清秋无所顾忌地揭开了自己不堪的过往,伸手就要扇向李清秋。李清秋骂完这些之后心中虽是痛快了,可是她也知道只是骂这些人根本就不管用,只是气急了。 见到三叔扇来的巴掌,李清秋慌张地闭上了眼睛,她想着这样被三叔打了也好,打完之后她就跑到祖父的棺椁前告诉祖父三叔打她。可能这些叔伯会看在自己受伤、祖父祖母未下葬的情况下暂时离开。 未等到巴掌落在脸上,李清秋却听见了清清冷冷的一句话,“三爷真觉得小姐是你能打的人吗?” “我教训一个小辈!你一个奴才也敢拦着!放肆!”说着三房的人便将穆旭东的手甩开。 李清秋这才睁开眼,看着三叔未能将握在他手腕上穆旭东的手甩开,整个脸都气成了酱猪肝色,她这个心里别提有多解气了。 “三爷都要动手打小姐了,我怎么能不拦着?只怕三爷打完小姐后,三爷马上也能见大人他们了。” “你什么意思?”三房的人看着穆旭东,眼中恍若淬了毒一般。 “如若未记错,我记得圣旨上说了不祸及家眷,新帝仁义,未为难夫人小姐等家眷,但是现在各位是在做什么呢?违背圣旨我记得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穆旭东当了多年大内总管,不论是心机还是气势早已不是那个在李府的那个小奴才了,此时说话威严的样子任谁看了也觉得不输于李家的少爷。 李夫人在素鑫的救治下,幽幽转醒,李清秋见状忙跪在母亲身边,“母亲......” “老三你和这个奴才说这么多干嘛?”后面有人提醒,李家老三李忠明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一个奴才绕到里面了,“这是李家自己的事情,大嫂你说呢?” 李忠明就差直接说,李家的事情还轮不到新帝管。 李夫人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素鑫扶着李夫人,李清秋为母亲身后垫了几个软枕,“三弟这是忍不住要分家了?” “这原本就属于我们。”李家老三很自然地说道。 李家老三说完之后,他身后的旁支立刻道:“就是!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脸住在这里!” 李清秋指着那个人就要骂回去,但是穆旭东却摁住了李清秋抬起来的手,“小姐照顾一下夫人。” 穆旭东站在李清秋身前,挡住了李家那些蝇营狗苟之徒的目光。 “圣旨上既然说祸不及家人,那也就是说,夫人现在仍是正二品诰命,正二品诰命递个牌子便可以进宫面见皇后。再者说,夫人为李家诞下小姐与少爷,又怎么能说是外人?要我说您这些说不上姓名,曾经靠大人俸禄养着的亲戚才是真的外人吧?” 穆旭东的话恍若一个耳帖子一般,狠狠打在了这些前来闹事的人的脸上。 李夫人因为一开始失了先机,被这些人逼着要分家,所以便没有想过自己诰命的身份可以加以利用,现在听了穆旭东的话,才恍然大悟,顺着穆旭东的话往下道:“我的公公婆婆以及丈夫刚刚走!各位若是闹,我也不怕,大不了鱼死网破,我进宫找皇上要个说法去!”李夫人说完之后又补充一句道:“大不了让皇上把所有的东西都收走充公,也好过大家争来争去!” 李夫人其实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也没什么底气,毕竟自己的公公和丈夫都是被新帝给逼死的,剩下的这些家产虽然丰厚些,但女儿日后要出嫁,没有背景深厚的娘家,多带点嫁妆也是好的,儿子还要读书学习,哪样不花钱?但是被这些亲戚逼到这种程度,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逼着他们离开,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 众人一听李夫人说的坚定,也不禁犹豫起来。 “老三,咱们走吧?总不能真把这些事情捅到皇上面前。” “要是真捅到皇上面前,还不知道皇上会不会一怒之下抄了家产......” “那到时候可什么都没有了!快走快走!大不了过些日子再来!” 李忠明听了这话,愤恨地一甩袖子,狠狠瞪了穆旭东一眼,甩着袖子怒气咻咻离开。 李清秋没想到这些人来势汹汹,但因着东哥哥两句话离开时便灰头土脸的。她对着门口狠狠“哼”了一声,转头看向母亲,却见母亲又昏了过去,仿佛说了刚才那句话花费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一般。 “小东!快去请大夫!”素鑫在旁边推了一把穆旭东,穆旭东看着李夫人昏迷,忙往外跑,“好!” 李清秋抱着李夫人的胳膊,这个月开始京城便处在低气压之下,先是二龙夺嫡,太子错失先机被二皇子抢占先机登上了皇位,接着祖父和父亲便被禁卫军的人带走。走前好好的人,回来就只剩了一口气...... 李清秋看着门口的三具棺椁,那里面还有一个是她祖母的。祖母看着祖父和父亲都走在了前面,过度伤心之下直接昏过去了,等大夫请来的时候,祖母的身体已经凉了...... 李清秋现在很怕母亲和祖母一样,她一直紧紧握着母亲的手,不断地告诉自己,母亲的手是热乎的,母亲一定没事的。 素鑫往日照顾李夫人,对李夫人的身体情况也比较了解,在穆旭东出去找大夫的时候,她先是安抚了李清秋的情绪,然后根据之前大夫教的,摁了李夫人身上的几个穴位。 李夫人虽然未转醒,但是气息却平稳了许多,李清秋见状心中也稍稍放心了些,于是坐在母亲身边望眼欲穿等着穆旭东带着大夫过来。 穆旭东带着大夫匆匆赶来,老大夫给李夫人把脉之后又扎了几针,李夫人这才悠悠转醒。 “夫人切记不要大喜大悲,夫人身子本就弱,若是情绪大起大落,势必对身体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大夫嘱咐完李夫人以及身边的人后,便写了药单子交给了素鑫。 “素鑫,扶我回房休息吧。”李夫人说出话来的时候有气无力的,仿佛一阵风吹过便能倒下。 李清秋站在母亲身边,扶着母亲起身。李夫人回头看了一眼李清秋,又看了看穆旭东,然后对身边的素鑫道:“之前刚和夫君说完让旭东去族学读书,日后也能考个功名,结果就出了这样的事......” 素鑫未等李夫人把话说完便道:“夫人,这些事情您先别想了,先好好休息,小姐和少爷都指望着您呢!” 李夫人缓缓抬起手摸了摸李清秋的脸,“娘今天本不应该让你见到这些腌臜事儿的。” 李清秋听着母亲虚弱无力的语气,抱住了母亲的腰,“秋秋已经长大了可以帮娘分担了,您要赶紧养好身子!” 李夫人摸着李清秋柔软的发丝,可是眼神却停在了门前停放着丈夫身体的棺椁上。 “旭东,你替我送秋秋回去吧!”李夫人看向穆旭东的眼神中,带着与往日不同的情绪,穆旭东虽然敏感的捕捉到了,可是却猜不出夫人究竟是什么想法。 穆旭东应了李夫人,李清秋不放心地看着母亲,李夫人身体虽然不适,但仍撑起笑容安慰道:“母亲喝了药睡会儿就好了,你也去歇着吧!” 素鑫也道:“小姐去吧,夫人这里有我呢!” 李清秋听了素鑫的话,这才随着穆旭东出了门。 穆旭东在李清秋的右后方走着,始终与李清秋保持着半臂的距离,李清秋想要和穆旭东说话却见到穆旭东离自己那么远,于是道:“东哥哥,为什么你离我那么远呀?” 作者有话要说: 秋秋: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远? 旭东:你在我心上怎么远了呢~ 土味情话来一波~ 第五章 “还是应该早做准备,今天也只是将他们吓回去了,难保那些有野心的人不会惦记这偌大的家业。”穆旭东比李清秋高了半个头,此时看着女孩仰头看着他信任的样子,他觉得仿佛时间又回到了深宫中。 “可是应该怎么办?我要是长大了就好了,就能把这些人都赶跑了。” 穆旭东听着这孩子气的回答,这才想到他不过是在梦里,一觉醒来或许就...... 等等! 穆旭东这才意识到他不是在做梦,他已经死了,自刎于大殿前,在紫禁城的上空,他看见了太多的悲欢离合,可如果不是死了的话,他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东哥哥?东哥哥?”李清秋见自己怎么叫穆旭东,穆旭东都不理她,因此又放大了声音喊了一声:“东哥哥!” 穆旭东被这一声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看着面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女孩,想起还在世的母亲,以及这李府刚才经历的纷乱,穆旭东忙用双手握住了李清秋的双肩,“秋秋,新帝的年号可是延庆?” 李清秋看着忽然魔怔的穆旭东,略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吐沫,“是啊......” 穆旭东听到李清秋肯定的回答后依旧无法相信,他重生了,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延庆帝刚刚登基的时候。 现在的一切,他还有机会改变。 穆旭东看着面前的女孩,他不会再让他踏进深宫中,更不会让她成为皇帝的玩物。以报她母亲对自己母亲的救命之恩,以报深宫中的恩情。 “东哥哥,你怎么了?”李清秋看着穆旭东快要哭了的样子,忍住了肩膀上的疼痛,努力憋着不让自己落泪问道。 穆旭东看着女孩红红的眼眶,这才发现自己捏疼她了,忙松开手自责道:“是我的错,我......” 李清秋忙拉住穆旭东的袖子,同时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肩膀“没事的,现在已经好多了。东哥哥你怎么了?” 穆旭东看着面前女孩担忧的目光,这样的目光,在她死后,他就再也没见到过了,他贪恋这短暂的关怀,更希望这样的关怀能长长久久。 “小姐!小姐!”未等穆旭东回答李清秋的问话,就见弟弟李清尧的乳母惊慌失措向自己跑来。 李清秋穆旭东忙快走几步,一左一右扶住气喘吁吁站不稳甚至马上要摔倒的乳母,“您这是怎么了?” “少爷!少爷!” 穆旭东听见“少爷”这两个字,猛地想起李府刚刚出事时,李家的小少爷走丢,他还记得在深宫中时,秋秋曾和他说过,此生最大的遗憾的父母早亡,无兄弟姊妹相互扶持。此时此刻穆旭东无比愤恨自己才意识到重生这件事,若是早点意识到,也可以找人看着小少爷,不至于让小少爷走丢。 李清秋听见“少爷”两个字,不知为何,明明乳母还没有说弟弟怎么了,可是她却觉得心中慌乱至极。 穆旭东回忆起前世的事情,看着此时李清秋担忧地模样,第一反应是想把她劝走,不要让她知道可能要发生的事情。 可没等穆旭东开口,乳母扯着李清秋的袖子跪在地上哭喊道:“老奴,老奴就一错眼的功夫,小少爷就跑出院子,等老奴追过去的时候,已经不见小少爷的身影了,老奴找遍了整个院子也没有见到小少爷。” “那还不赶紧找啊!”李清秋原不想对乳母发脾气,毕竟母亲生了弟弟后身体一直不太好,自己的弟弟也是她一手奶大的,可是此时府中刚刚出了事,祖父和父亲被问罪,狼子野心的叔伯又前来闹事,多事之秋的情况下,她生怕弟弟有个三长两短,不自觉声音便提高了几分。 “先冷静下来,”穆旭东在旁道:“小姐现在应该将府中的下人组织起来,一部分在府内寻找,另一部分出府寻找。小少爷刚刚不见,若是找的快一点,还是可以找到的。” 李清秋听了穆旭东的话,忙点点头,“东哥哥,你和管家带着小厮在外面找,我和乳母带着丫鬟婆子在府内找。” 两人兵分两路前去找人,也是直到此刻,李清秋才发现家中出事以来,家中下人走的走跑的跑,真正留在府中干事的人寥寥无几。 六岁的李清秋,第一次明白了祖父口中所说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是何意。要说是否有怨怼之情,李清秋倒说不上,但是却觉得人心难测,让人觉得分外凉薄。 乳母跟在李清秋身后,原是想大声喊“少爷”,但是李清秋考虑到母亲的身体,若是此时再让母亲知道弟弟走丢,母亲的身体很有可能因为受不得刺激而濒临崩溃。 “默默找,让周围人不要出声,别影响母亲的休息。”李清秋对乳母道。 就这样府内为数不多的丫鬟婆子分散开来在府中寻找,李清秋一直期望弟弟只是淘气,像是以往两人玩捉迷藏一样,但是那种心慌到无法呼吸的紧张之情却时刻不在提醒着她,弟弟真的有可能走丢了。 她已经来不及去琢磨为什么弟弟会跑出院子,更不敢想弟弟是不是还在府中,她只能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查看,每推开一间屋子她都会带着希望叫着弟弟的名字“阿尧”。 可是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李清秋不仅知道了府中值钱的物件已经被那些逃跑的下人带走,还知道弟弟不在这里。 穆旭东带着为数不多的小厮沿着李府周边的巷子寻找,凡是有抱着小孩的,他势必都要上去看看是不是李府的小少爷。 可从白天找到黑夜,又从夕阳西落找到华灯初上,他还是没能找到李府的小少爷、秋秋为数不多的亲人...... 素鑫找到李清秋的时候,李清秋呆愣愣地坐在李清尧的房中,看着弟弟小床上放的布老虎,她就这么攥着。 “小姐,带小少爷去用饭吧。” 李清秋听见“少爷”两个字,才下意识地抬头,可是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却吓坏了素鑫。 “小姐你怎么了?”素鑫忧心忡忡地问道,眼中满是关怀和焦灼。 李清秋没有理会素鑫,又低下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布老虎。 素鑫坐在李清秋的旁边,看着李清秋手中拿着李清尧的布老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小少爷呢?” 李清秋再次抬头看了一眼素鑫,然后红着眼低下了头。素鑫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忙问道:“小少爷是生病了吗?” 李清秋低着头摇了摇头,一滴眼泪落在了布老虎上,晕开了一片湿迹。 “小少爷......人呢......?”素鑫看了看床榻上并没有李清尧的身影,刚才一路过来的时候路上的奴仆也是行色匆匆的,她隐约猜到了什么,可是又不敢肯定。 李清秋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弟弟肯定不会走丢的,他肯定是在府上哪个地方玩呢,等到饿了他自然会回来的。 在素鑫的百般询问之下,李清秋才哭着说了弟弟丢了的事情,素鑫第一时间是找到了李清尧的乳母进行询问,可是事实结果依旧如李清秋说的那般,找了三遍李府,都没有找到李清尧的身影。 素鑫抱着哭成泪人的李清秋,她的心中也苦,继老大人、老夫人和大人都走了之后,小少爷又走丢了。素鑫看向天空,李府究竟是做了什么孽,上天要这么惩罚他们,明明他们是再和善不过的人,明明两位都忠臣直臣,夫人和老夫人每逢灾年都会施斋布粥,为什么上天会这样惩罚一户良善人家? 穆旭东带着府内的小厮将周围的所有街巷都找遍,街边的小商小贩也都问过一遍之后,依旧没有李府小少爷的消息,仿佛李府小少爷是忽然消失了一般。 穆旭东虽然此时看着年纪小,可是到底有前世的生活经历,他此时的目光幽幽盯着远方的皇城,穆旭东想起了在延庆帝身边做大内总管的日子。那个生性多疑的皇帝,会允许自己身边有一个能够长成他威胁的敌人存在吗? 穆旭东怀疑是延庆帝所为,因为李府小少爷消失的不留痕迹,这完全不像一个三岁孩童能够做出来的事情。可是心中虽然知道是延庆帝所为,他现在怎样做才能找到李清尧这又是个问题。以延庆帝的处事方法,想来是直接杀害了有可能威胁到他位置的人吧?就像当年他知道秋秋是罪臣之女的时候,即便再宠爱她,还是毫不留情的杀了秋秋。 想到这里穆旭东看向皇城的衍生更加幽深。若是延庆帝所为,那此时也不必找李清尧了,估计很有可能找到也是一具尸体了。 穆旭东揉揉眉心,若是自己能够早点反应过来,是不是李清尧也不会......但很快穆旭东便否定了这个想法,不管怎样延庆帝都会要李清尧的性命,他不会允许李清尧长大,到时候来找他复仇。 穆旭东眉头一跳,李府不仅仅只有李清尧,还有秋秋,他不能让秋秋也出意外,“走,回府!” 其他小厮跟着穆旭东一起回府,而在他刚刚注视的紫禁城中,发生的是他已经猜中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作者有话说:请记住李清尧的名字!日后男女主的金手指!弟弟是不会丢的!弟弟会平安长大! 第六章 穆旭东带着府内的小厮将周围的所有街巷都找遍,街边的小商小贩也都问过一遍之后,依旧没有李府小少爷的消息,仿佛李府小少爷是忽然消失了一般。 穆旭东虽然此时看着年纪小,可是到底有前世的生活经历,他的目光幽幽盯着远方的皇城,穆旭东想起了在延庆帝身边做大内总管的日子。那个生性多疑的皇帝,会允许自己身边有一个能够长成他威胁的敌人存在吗? 穆旭东怀疑是延庆帝所为,因为李府小少爷消失的不留痕迹,这完全不像一个三岁孩童能够做出来的事情。可是心中虽然知道是延庆帝所为,他现在怎样做才能找到李清尧又是个问题。以延庆帝的处事方法,想来是直接杀害了有可能威胁到他位置的人吧?就像当年他知道秋秋是罪臣之女的时候,即便再宠爱她,还是毫不留情的杀了秋秋。 想到这里穆旭东看向皇城的眼神更加幽深。若是延庆帝所为,那此时也不必找李清尧了,估计很有可能找到的只是一具尸体了。 穆旭东揉揉眉心,若是自己能够早点反应过来,是不是李清尧也不会......但很快穆旭东便否定了这个想法,不管怎样延庆帝都会要李清尧的性命,他不会允许李清尧长大,到时候来找他复仇。 穆旭东眉头一跳,李府不仅仅只有李清尧,还有秋秋,他不能让秋秋也出意外,“走,回府!” 其他小厮跟着穆旭东一起回府,而在他刚刚注视的紫禁城中,发生的是他已经猜中的事情。 深宫之中,在烛光照不见的黑暗之处,穿着一袭黑衣的男子跪在地上:“属下参见陛下。”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皇帝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传来。 “回陛下,孩子......”男人的语气略有几分不正常,但很快就调整过来了,“已经被属下杀死,他的尸体属下也看着被野兽分食。” “嗯。”皇帝放下朱笔,“确定已经死了?” 黑衣男子忙低下头,不敢让皇帝察觉自己眼中的异样,“属下确定。” “好,下去吧!” 黑衣男子听了皇上的话,向皇帝行礼后退出了大殿内。 出了大殿,微风吹在脸上,黑衣男子忽然想到了那个小男孩。 他利用几声猫叫将小男孩吸引出了院子,远离了一直照看在他身边的乳母。在李府没人注意的角落,他直接捂着小男孩的嘴将他抱走,又很快地逃离李府。 小男孩在被他抱走后没哭没闹,只是眨着一双凤眼带着信任看着他,“大哥哥你好厉害啊!你会飞!可是大哥哥你要带阿尧去哪里?可以让阿尧和父亲母亲以及姐姐说一下吗?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他回答不上来小男孩的话,只是抱着他躲避李府出来寻找他的下人。看着李府下人离开后,男人才道:“小孩儿,你不怕我吗?” “为什么要怕你呢?” 看着孩子那纯粹而又干净的眼睛,男人只觉得自己身上满是污浊,不仅仅是一双手,而是整颗心。也或许是这还未完全泯灭的良心,让他在走到大山深处时没有按照皇上交代的直接杀掉孩子以绝后患,而是将孩子打晕了放在一个依稀有人使用过的山洞中。 临走前,他看着小男孩白瓷一般的皮肤以及干净整洁的衣服,虽有愧疚可还是道:“他要我杀你以绝后患,可我行走江湖虽手段残忍,却从未伤害过妇孺,若是小孩儿你命大,希望你不要出现在他的眼前。” 想到这里,黑衣男人甩了甩头将小男孩清澈的目光从脑海中甩掉,他已经放了小孩儿一马,究竟是死是活就看小孩的命吧! 相较于如死水一般古井无波的深宫,宫外的李府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月明星稀之时,穆旭东才带着李府为数不多的小厮回到府里,原本想着先赶紧找到秋秋,将她的情绪安抚,却没想到一进府里,就见秋秋和母亲两个人站在影壁后面等着他。 “小姐,母亲,晚上风大,咱们先进去的。”说着穆旭东就想扶着素鑫,搀着李清秋先进去的。 “东哥哥,阿尧他......”后面的话李清秋没有说出口,她不敢说,生怕原本弟弟平安无事,但是她乌鸦嘴一说出来弟弟真的有事了。 “先进去吧。”对于李清尧的事情,穆旭东心中亦是愧疚万分,若是他在醒来之后的第一时间就能发现自己重生了,想来那个人即便是延庆帝身边的死士,他至少也有几分把握能够留住李清尧。 李清秋定定地站在影壁后,影壁上葳蕤丛生的图案此刻在穆旭东的眼中,竟有几分狰狞,无端趁的李清秋更显可怜。 “弟弟是不是真的丢了?”李清秋目光定定看着穆旭东,“我在府内找了三遍,从白天找到晚上,所有地方都找了......”眼泪从眼眶中滑落,滴落在地上消失不见,“晚饭的时候弟弟也没有出来找我,他肯定偷偷跑出府玩了......” 素鑫将李清秋搂在怀里,怀中的小人儿哭得一颤一颤,“弟弟到底去哪里了?” 穆旭东双手紧紧攥在一起,他没办法告诉李清秋,这一切很有可能是延庆帝做的,延庆帝不仅仅只想要李清尧的命,他想要的是李府所有能威胁到皇位的人的命,所以他不会允许李清尧长大为父报仇。 而李清尧的死,完全让李府没有能力再崛起,只靠着李夫人弱不禁风的身体,以及六岁的小女孩李清秋,想要撼动他的皇位难上加难,所以李清尧的死,很有可能换来的是李清秋的生。 可是这些穆旭东都没办法和李清秋讲,李家不到一个月就经历了家破人亡、从云端跌落泥地的惨况,若是背后没有推手,以李府这些年的底蕴、两位大人的官威,李府不至于倒得这么快。 穆旭东叹了一口气,像是想把这两世的遗憾都随着叹气叹走一般,“小姐,我们将周边的街巷都已经找过了,可是却未见到小少爷。”穆旭东看着从母亲怀中探出头看向自己的李清秋,她的眼中是期盼,期盼他能说出她弟弟的去想。 可是他不敢说出实情,不敢告诉李清秋她的弟弟很有可能已经死了的事情,只能换个方式骗她道:“我猜想有可能是今天李府人多混乱,有那狼子野心的下人或是心狠手辣的亲戚将小少爷抱走。” 后面的话穆旭东还没有说完,素鑫便捂着嘴小声惊呼,“他们这些天杀的玩意,难不成、难不成是要抱着小少爷将他......” “因为一直都没有见到小少爷的尸身,所以最有可能的是,小少爷还活着,但是却被卖了......” 李清秋拉住穆旭东的袖子,“东哥哥,你有什么办法吗?怎么才能将弟弟从拍花子那里救出来......?” 穆旭东低头看向李清秋紧紧攥住的衣角,时光流转,他恍惚回到了深宫中见到她的最后一面。 “东哥哥,我入宫无心争宠,只求平安度过这几年后出宫,寻一处安稳清净的地方日日与针线为伴。阴差阳错成为了皇上的妃子非我所愿,卷入后宫前朝的争端亦非我意。你先皇上一步来到我这宫里,本就会引起皇帝的猜疑,到时你非但救不了我,反倒将自己搭上了。只求你快走,皇帝向来宠我,我说的他无一不应,这次最多受点惩罚,想来也没什么的。你快走吧!”那时她也是这样抓着自己的衣袖,只是他匆忙找人来救她的路上,她已经死在了皇帝的诛邪剑下。 李清秋见穆旭东一直看着自己抓着他衣袖的手,以为他不愿意自己这样抓着他,因此便将手慢慢松开垂在两侧。 穆旭东看着一双手从自己衣袖上离开的时候,他也说不出为什么,明明他知道两人这样拉拉扯扯并不好,但是却还想让她拉着自己的衣袖,甚至自己的手...... 忽然出现在脑海中的想法让穆旭东一愣,前世他只当秋秋是恩人,毕竟她的母亲救了自己的母亲,深宫中秋秋又救过他。他为秋秋报仇,看着皇室为她陪葬,可这一切仅仅限于报恩吗? 没等穆旭东深思,素鑫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小东你是想到什么好方法了吗?” 穆旭东一惊,才惊觉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李家的危机都没有解除,李家还有如狼似虎的亲戚环伺,他怎么能去想这些事情,首先要做的就是照顾好李夫人,保护好秋秋不受伤害。 “这件事情需要和夫人商量,但是如果夫人同意了,小少爷走丢的事情很快就会被夫人知道,所以我在想应该怎么做,毕竟夫人的身体,若是知道了小少爷走丢的事情,必然会承受不住的。”穆旭东抬起头看向母亲和李清秋道。 素鑫问道:“你把你的想法同娘还有小姐说说。” 第七章 穆旭东大致将自己的想法同两人说了后,李清秋咬咬嘴唇,“如果只能这样,那就先同娘说了弟弟的事情吧。与其让母亲发现后承受不住,不如给母亲一点心理准备,然后说这件事情。只是说之前,还是将大夫请好,我怕母亲承受不住......”李清秋又想到了祖母去世前的样子,祖母在听到大夫说爹爹也走了的时候,忽然昏倒后就再也没有醒来,她很怕母亲也这样,可更想母亲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李夫人临睡觉前,看着素鑫带着女儿清秋走进内室,李夫人微微笑了一下,笑容有些牵强,“秋秋今天没吃晚饭不说,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去睡觉?” 李清秋拉着母亲的袖子,扶着母亲躺好之后又细心为母亲盖好了被子,“女儿有事情想和您商量。” 李夫人拉着李清秋的小手,看着不足自己一半大小的小手,略有点欣慰,也略有点苦涩。欣慰的是女儿长大了,苦涩的是女儿的长大是因为李府的败落。 “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到明天再说,非要今天说才行吗?”李夫人问道。 李清秋和素鑫对视一眼,最终李清秋开口问道:“母亲,今日叔伯来家闹事,为何咱们不与他们分家?” 李夫人叹了一口气,“你父亲在世的时候,家中兄弟再混账,他不也是用俸禄养着这些兄弟吗?” “可父亲是父亲,您是您啊,父亲当年有俸禄可以养得起家中的叔伯,再加上祖父也在世,有祖父在,那些叔伯们也不敢闹事。如今父亲和祖父......”李清秋说到父亲和祖父的事情,再次想起两人归家时满身污血奄奄一息的模样,语气也不由低落起来,“可现在只剩咱们了,咱们不能靠着您的嫁妆再养着那些人吧?” 素鑫在一旁也劝道:“老大人和大人出事的时候,家中没有一人帮忙。放下这点不说,就说今日的事情,老大人、老夫人以及大人三人的棺椁尚且停在祠堂,他们不说恭恭敬敬守灵,竟来到灵前闹事,语气蛮横想要将夫人您赶走。这还有什么亲戚情分可言?” 李夫人的手紧紧攥着被子,甚至可以看见手上青色的血管,在李清秋和素鑫期待的目光下,李夫人的手最终还是松开了被子,看向两人道:“可他们,到底是你父亲的兄弟啊!你父亲在世的时候,最重视家族的兴旺,他经常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如今你父亲走了......母亲也得为他守着他这些兄弟啊!” 素鑫在一旁为李夫人的想法长叹一口气,“若是大人知道自己走后,他的妻子儿女会受到来自家中兄弟的刁难,不知道大人在世的时候还会不会这般照顾他们。” 素鑫没有直接劝说李夫人,因为根据她对李夫人的了解,若是李夫人已经决定了的事情,他们再劝也是无用,只能让夫人自己想明白,夫人此生最重视的,一个是她的丈夫李大人,一个是她的孩子李清秋和李清尧,如今没了丈夫,只剩两个孩子,若是劝,也只能从两个孩子身上下手。 “今日那些腌臜玩意说的话夫人不是没有听见,若不是还有您在这里,他们会怎么对小姐?” “可是......”李夫人还想辩解几句,丈夫生前在世时常言家和万事兴,甚至将自己大半俸禄给了兄弟们,自己吃糠咽菜,也要养着那些人。如今他走了,他的兄弟理应自己这个妻子帮他多看顾看顾。 李清秋听到母亲犹疑的语气,想到穆旭东对弟弟走丢的推测,她红着眼睛一边哭一边道:“那些人已经把弟弟拐走了,母亲还要照顾到他们什么时候?”往日神采飞扬的凤目,此时只剩下哀伤。 “你说什么?”李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清秋,“你再说一遍!你弟弟怎么了?” 李清秋抹了一把眼泪,这才惊觉自己不应该这么快说出来这件事,理应给母亲一点时间缓冲一下。 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看着母亲焦灼的目光,六岁的李清秋除了暗恨自己嘴快以外不知道如何弥补这件事情,她只能急切地看向素鑫。 素鑫听着李清秋已经将这件事情说出来了,便只能顺着李清秋的话往下说,“夫人您先冷静一些......” “阿尧都丢了!我怎么冷静!我要去找阿尧!”说着李夫人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李清秋抱住母亲的腰,“娘,我找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弟弟,府上的小厮都出去找弟弟了,也没有找到!娘您先好好休息好不好!弟弟我肯定能找到的!女儿不能再失去您了!” 可能是李清秋最后一句话“女儿不能再失去您了”让李夫人从刚才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她直愣愣地后退两步,双目无神地摔坐在床榻上,“你刚刚说,阿尧是被拐走的?” 素鑫看着李清秋惊慌的样子,此时李夫人的状态又明显的不对劲,她只能坐在李夫人身边,一边轻抚李夫人的后背以作安慰,一边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讲给了李夫人听。 李夫人听到最后浑身抖得厉害,甚至马上就会晕过去。素鑫忙一只手搂住李夫人的后背,另一只手则是用力掐李夫人的人中。看着原本要晕过去的李夫人神色间清明一些,素鑫便止住了嘴,她生怕自己再多说两句,夫人孱弱的身体受不住也随着大人离去...... “继续说!”李夫人一双手狠狠掐着被子,双目甚至都变得赤红。 素鑫看着李夫人的状态,想要劝说夫人休息,可是她换个角度想,若是自己的小东被人拐走了,自己不吃不喝搭上自己这条命都要把小东找到。 “那乳母可说,阿尧睡觉的时候,有谁进了阿尧的院子?”李夫人咬牙切齿问道,素鑫丝毫不怀疑,如果此时拐走小少爷的人在这里,李夫人能生啖其肉。 “我问了乳母以及其他伺候小少爷的人,他们都说下午的时候人多眼杂,有不少人来过小少爷的院子中,除了李家的那些亲戚,还有些杂七杂八说不上是不是咱们府里的人。但究竟谁最有可能带走小少爷,那些丫鬟婆子也说不出来。” 素鑫这句话一说完,李夫人没有撑住,双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李清秋凄厉地喊了一声“母亲”,看着母亲晕倒,她立刻抬脚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大夫!大夫!” 看到院门口站着的穆旭东,以及穆旭东身边胡须飘飘的大夫时,李清秋忙拉住大夫的胳膊:“快点!您快去看看我娘亲!” 老大夫年纪已大,被李清秋和穆旭东一起搀扶着进了里屋,一番诊治之后,老大夫出了屋子对李清秋三人道:“上午我来问诊的时候就和你们说了,切记大喜大悲!你们怎么做的?我刚说完!这就又出事了!”老大夫太生气了,以至于骂完三个人之后便咳嗽了起来。 穆旭东走上前搀扶着老大夫,“让您费心了,家中最近颇不太平,夫人劳心劳力,我们本也不愿如此。” 穆旭东做了大内总管多年,自然一眼便看出老大夫还有话要说,于是他对母亲还有李清秋道:“母亲麻烦您带着小姐去拿药吧,我将大夫送走。” 素鑫未多想,而李清秋年纪小又信任穆旭东,所以穆旭东说什么就自然听了,跟着素鑫一同离开。 穆旭东看着两人离开后才问道:“您可是有什么想说的,又不方便当着患者家属的面说的吗?” 老大夫看着离去的两人的身影,“李府的事情我也听了一些,只是可怜了小姐,这么小的一个人......” 穆旭东眸色一深,赶忙看了一眼屋内,发现并没有动静,又赶忙拉着老大夫走远了几步,“您这是什么意思?” 老大夫眼中带着悲伤,“夫人时间不多了,她身子骨原本就弱,娘胎里带来的病,生了小少爷后更是伤了身体,若是平常有温补的药养着身体,未必不能养好。可是这李府经历了这些事情,本就消耗了太多的心神,丈夫以及家人死亡的哀伤又造成了身体严重的损耗,若是有老参等药材吊着未必不能度过今年冬天,只是开春依旧会......” 穆旭东原本拉着老大夫的手因为震惊瞬间垂在了身体两侧,他想到了前世的事情,前世他被父亲带走,母亲因为他的恳求也离了夫人身边。所以最后秋秋是在哪里生活?她又经历了什么才会进宫? 前世他也问起过这件事情,可是被她一笑带过,他没有再问过这个问题。如果夫人的身体不足以支撑到来年开春,那到时候秋秋要怎么办? 老大夫拍了拍穆旭东的肩膀,他环视了一圈李府,看着曾经的书香世家变得破落,老大夫纵然看惯了生死,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唉,人活着就比什么都强,让夫人一定要调整心态,切记大喜大悲!” “我们会谨记的,也会劝夫人不要想太多。”穆旭东只觉得口中发苦,只能应了老大夫的话,扶着老大夫往外走。 屋外的两个人都没有察觉到屋内的异常,待两人走后,李夫人才缓缓打开了门,原来她自己竟然都活不过明年春天了...... 第八章 素鑫煎好药之后带着李清秋回到了屋里,李清秋见母亲靠在床栏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呆呆看着墙上她爹的墨宝“琴瑟和鸣”,她一惊忙小跑过去扶着母亲道:“您上床躺着吧,夜里风大,别再受风了。” 李夫人看了看女儿,然后道:“秋秋,你去将母亲的首饰盒抱来。” 李清秋看着母亲坚定的眼神,只能小跑将首饰盒抱过来,放于母亲跟前。 李夫人将首饰盒最底层打开,将一应田产铺子的地契拿出来,细细看过之后进行了区分,“这些是你父亲和你祖父攒下来的,待明日你让小东去将家中亲戚以及族长请来,咱们便将这家分了。” 李清秋点了点头,略有几分沉重,父亲一心想守护的家,到底是散了。 “好。” “剩下这一处田产和一个铺子,是母亲的嫁妆。母亲原是小户人家的女儿,承蒙你父亲不弃,未曾嫌弃过母亲的家世。这些也是你外祖母替母亲攒下来的,如今母亲交到你手里。” “不,不行的。”李清秋忙摆手拒绝。 “那你替母亲保管着,母亲怕明天你那些叔伯们会贪图这点东西。” 李清秋原想说叔叔伯伯他们不会贪图母亲的嫁妆,但是想到这些人连弟弟都不放过,又怎么会任由母亲将自己的嫁妆带走。 “那女儿就收着,不会让那些狼心狗肺的亲戚将您的嫁妆带走。” 李夫人看着李清秋将田产和铺子的地契收好之后,这才拍了拍李清秋的手,“把上面那一层打开。” 李清秋按照母亲说的去做,“这是母亲这些年的首饰,你父亲虽官至尚书,可是因为家中亲戚以及他心怀天下的原因,手上并无多少积蓄。但你父亲也并未亏待过母亲,这些首饰都是母亲嫁给你父亲以来,每年生辰时你父亲送给母亲的,如今母亲也不再是官夫人,也不需要这些东西装点了。”说到这里,李夫人看向李清秋的眼中满是慈爱,“可是我的秋秋,你还小,没有家族照顾,母亲理应为你多考虑,这些首饰原本母亲想着等你出嫁前再给你,如今母亲就将它们交到你手里的,你要替母亲好好保管啊!” 李清秋不知为何,只觉得心中一紧,仿佛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自己要抓不住了,“母亲我不要,您要等秋秋出嫁前再给秋秋。” 李夫人眼中满是柔情地看了李清秋,口中喃喃道:“母亲真希望能看到你嫁人的样子......” 因为李夫人说话声音比较小,李清秋没有听清母亲的话,只听见“嫁人”两个字,她神情中略有几分疑惑:“娘,您在说什么?” 李夫人将李清秋抱在怀里,不再说话,李清秋只觉得母亲此时的状况很不对劲,她有些紧张的喊道:“娘......” 李夫人松开抱着李清秋的手,“去吧,上外面看看你小东哥哥回来没有。” 李清秋知道母亲可能有话和素鑫姑姑说,只能一步三回头看着李夫人,最终在李夫人无奈挥手之后她才扭头跑出去。 素鑫等李清秋出去之后,端着药坐到了李夫人身边,“夫人先把药喝了吧。” 李夫人看着黑黢黢的药,眼中毫无对生的留恋,“一会儿吧。” 素鑫还打算再劝李夫人,李夫人却摆摆手道:“和你说完我就喝。” 素鑫只能妥协,将药放到了一旁。 李夫人忽然回忆起从前:“我嫁入李家也有八载时光,夫君是京城人人称赞的君子,公婆待我也如亲女儿一般,未曾因为第一胎生的是个女儿而对我有丝毫不满,我嫁人后,家中亲人相继离世,如今关系亲厚的亲人早已不在。” 素鑫也想起了过往,眉头微微颦起,李夫人还是姑娘的时候救了她的命,自此以后她就一直跟着李夫人了,李夫人说的家人,也曾经都照顾过她,此时想起那些已经过世的人,素鑫心中一片悲凉。 “我原以为我这辈子将与爱我敬我的夫君、贴心懂事的儿女一同度过,看着女儿出嫁,看着儿子娶亲,送走待我如女儿的公婆,与夫君携手共白头,可是却没等到这一切。” 李夫人用手帕沾了沾眼角的泪水,“家门不幸,我曾一直觉得夫君是个君子,他的家人必定皆是君子,可是事情来了才发现,之前是我想的太好。阿尧的事情......”李夫人想到自己的儿子,又是一阵泪流,素鑫在一旁劝解着,李夫人的哭声才渐渐小了起来。 “阿尧他福薄,也怪我这个做母亲的想的太少、想的太简单......”李夫人一边抽泣一边道:“如今我只剩秋秋一个孩子,余生,我不愿秋秋嫁入高门大户,只愿秋秋寻一个真心待她的人,让她一世平安,只余欢喜。” 素鑫道:“秋秋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她还那么小的时候,”说着素鑫还比划了一下襁褓中秋秋的大小,“我一抱她她就会笑,后来大一点她就跟在小东后面一口一个哥哥,让小东陪着她玩。” 李夫人擦了擦眼泪,“你是看着秋秋长大的,我何尝不是看着小东长大的?”李夫人又道:“素鑫,小东这孩子我向来喜欢,若不然也不会求了夫君让他去族学念书,原想着孩子聪明伶俐,日后定能高中让你得封诰命,可却没想到......”说完李夫人又是一阵叹气。 素鑫安慰道:“这都过去的事情了,夫人不必说了,没关系的。” 李夫人擦了擦自己的泪水,拉着素鑫的手,诚恳道:“素鑫,我的身子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也知道,指不定哪天就撒手人寰了。” 素鑫听着李夫人的话忙打断道:“夫人你在说什么?你肯定能长命百岁的!” 李夫人拍了拍素鑫的手背,“若是可以,我也想长命百岁......”李夫人从床榻上放着的首饰盒中拿出一张银票,“这是我这几年攒下来的......”说着李夫人就要塞到素鑫的手中。 素鑫忙推拒,“夫人你这是干嘛?” 李夫人拉着素鑫的手,“你听我说......”李夫人说完之后紧接着剧烈咳嗽了几声,素鑫一边给李夫人拍后背一边将杯中的水喂进了李夫人口中。 李夫人喝了几口水润了嗓子之后,方止住咳嗽,她看着素鑫的眼神真挚,“这些钱若是在以前的李府,算不上多,可是放在现在的李府不算少。明日我夫君那些兄弟定然还会上门来闹,若是他们知道我手上有这些钱,这些钱定然会被他们抢走,我怎么也要为我的秋秋做个打算。” 素鑫颤抖着双手接过李夫人手中的银票,看着上面写的“五百两”,她忽然落了泪。 “别哭的,我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只希望给秋秋留个后路。李家的那些亲戚,今日能拐走我的阿尧,难保日后不会卖了我的秋秋......我不知道能保护我的秋秋多长时间,若是有一日我真的......”李夫人说到这里哽咽了一下,然后看向素鑫,“只希望你们能帮我多多照顾秋秋,别让她被那些亲戚算计了。” 素鑫将银票收在了衣服的最里面,搂着李夫人,哭着答应道:“哪怕我没命,我也会替夫人照顾好小姐的,也会替夫人一直寻找小少爷。” 李夫人看着素鑫收好了银票,仿佛放下了一件事情,她看着素鑫,眼神有些躲闪,“素鑫,还有一件事......”李夫人知道自己说的有点过分,她顿了顿才道:“素鑫,我知道我说的这个话有点过分,但是,希望你能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 素鑫道:“夫人与我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李夫人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道:“今天大夫来了的时候我就大致知道我的身体是什么情况了,能活多久,我自己也没有把握,阿尧我没有保护好,秋秋我又不知道有没有命保护好她......” 素鑫听到李夫人的话,眼泪不断往下落。李夫人拉着素鑫的手,替她擦着眼泪,“哭什么,我都没有哭。” 李夫人又替素鑫擦了擦眼泪后问道:“你觉得秋秋这个孩子怎么样?” 素鑫答道:“知理,明是非,懂事,是京城贵女中的佼佼者。” 李夫人想到自己的女儿,也引以为傲,但继而想到自己可能见不到孩子长大的样子,她的神色间不由多了几分低落,“日后若小东没有心上人,你可否让小东娶了秋秋?” 素鑫听了李夫人的话,也顾不上哭了,惊得直接跪在了地上,“这使不得。” 李夫人要拉素鑫起身,可是她本就病弱无力,根本没办法将素鑫拉起来,这一着急便又咳嗽了起来,素鑫见状,忙起身替李夫人抚背。 李夫人咳嗽停下来之后才道:“若说配不上,是秋秋配不上小东。”李夫人见素鑫想要说话,她伸手拦住素鑫,“你和小东前几年我就帮你们脱了奴籍,不管小东以后想要做什么,他都是自由的身份,你也一样。”李夫人微微喘了一口气后道:“可是秋秋不一样,秋秋是罪臣之女,只要没人为他的父亲,她的祖父平反,她就是罪臣之女,永远都是。若是小东娶了秋秋,甚至连他们的孩子都起罪臣之子。” 素鑫听了李夫人所说,面上满是惶恐,慌忙跪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秋秋是一个大家小姐,可是这一世其实是穆旭东的童养媳... 第九章 素鑫忽然跪在了地上,李夫人想要将素鑫拉起来,素鑫却给李夫人磕了个头,“素鑫未遇见夫人之前先是被家人卖了,后是被人牙子卖到青楼楚馆,若非夫人救了我带我回家,我很有可能死在那里。我出嫁结婚,也是夫人给准备的嫁妆,我和小东也是夫人求了大人才给脱了奴籍的。夫人大恩,素鑫无以为报。”说着素鑫又磕了一个头。 李夫人要拉素鑫起来,“你先起来。” 素鑫却一直跪在地上,李夫人最后甩开手,不再看素鑫,眼中含着坚定,不同于之前的犹豫不决,“你说我携恩以报也好,说我做母亲的恳求也好。看在过往的事情上,若是日后小东心中无人,你便主持了他们二人的婚事可好?” 素鑫在李夫人半威胁半恳求的话下,最终应了,“好。” 李夫人得偿所愿闭上了眼睛,安静靠在床栏上。秋秋,别怪母亲,相较于这样的方式,母亲也希望看着你长大,可既然陪伴不了你长大,母亲就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保护你。 屋内李夫人和素鑫的谈话,屋外的李清秋和穆旭东一无所知。 从屋里出来之后,李清秋也不想回自己的小院,便坐在主院的门口。她坐在主院的门槛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星空。 她看着天上皎皎星空,原本十分美好的星空,此时她却觉得无比悲伤,“祖父、祖父、爹爹,秋秋好想你们。秋秋没有用,没有照顾好母亲,还让那些坏人拐走了弟弟......” 说着李清秋将头埋入膝盖,一天之间的种种悲苦让这个小女孩于黑暗之中变得脆弱异常,原本那些不用她去承担的压力,也在家中长辈相继离世后,逐渐压到了她稚嫩的肩膀上。 穆旭东想来主院寻找母亲的时候便见到小姑娘抱着膝盖坐在门槛上哭泣的模样,他默默走到李清秋身边,坐在了她右手边的地上。 李清秋听到声音看向自己身侧,只见穆旭东双目中满含关切看着她,她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忽然觉得今天一天的坚持都算不上什么了,只余心中的委屈,“东哥哥,我没有爹爹了,没有祖父祖母了,连弟弟也被我弄丢了!” 穆旭东想到大夫说的,李夫人可能活不过这个冬天,前世延庆帝身边玲珑心的他竟然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李清秋。 “你还有我。”穆旭东道,“我会一直保护你。” “可是你也会离开。”李清秋想到离开的祖父祖母,六岁的她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生老病死,原来看着身边亲近的人离开竟是这么痛苦。 穆旭东双手扶着李清秋的肩膀,双目中恍若有着细碎的星子,“我会一直陪着你。”穆旭东说完之后又强调了一遍,“一直。” 在这一刻李清秋竟然觉得,东哥哥的目光比星光还美,比星光还璀璨,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东哥哥坚定的语气信服了,还是因为他眼中的星光信服了,“那我们拉钩。” 两个小拇指交缠,大拇指在一起扣了印章。很久以后的穆旭东想起今晚,只觉得交缠在一起的不仅仅只是两人的手指,而是两人休戚相关的生命。 李清秋在穆旭东怀中哭着哭着哭累了,最终在穆旭东的怀中睡着。穆旭东一手扶着李清秋的后背,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穆旭东借着月光低头看向李清秋,即便有着前世的经历,这也是他第一次离秋秋这么近,近到可以看见她睫毛上挂着的泪水,可以看到她脸上未干的泪痕,能看到她睡梦中并不安稳地皱着眉头。 “若有山拦住你前行的路,我帮你移开;若有水阻拦你,我背你渡河;若有一天天塌下来,我帮你顶着。你不要怕,我不会离开你了......”穆旭东说完最后一句话,抱着李清秋离开。 将李清秋放在床上又替她盖好被子之后,穆旭东用指腹轻轻擦掉李清秋脸上未干的泪水,“别怕,有我。” 穆旭东说完之后,转身义无反顾的离开,还有一个人,他需要替母亲处理。只要能让自己身边在乎的人好好生活,他不介意用阴谋诡计,更不介意双手沾满鲜血。 穆旭东离开了李清秋的小院之后,回了他们自己的那个小院落,他站在门外听着屋内的父亲正美滋滋地哼着小曲。 穆旭东冷笑一下,狭长的桃花眼中蹦出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凌厉,希望他这位名义上的父亲能一直活得这么洒脱又逍遥吧! 穆旭东抬起手重重的拍了拍屋门,同时语气惊恐地喊道:“爹!爹!你快出来!出事了!” 穆三刚从外面喝完小酒回来,此刻神情微醺,甚至还在比较着是百花楼的燕子更让人流连忘返,还是自己安置在外面那个女人更让人销|魂。因此他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是自己便宜儿子的声音,直到穆旭东又站在门口喊了几声,穆三才晃晃悠悠出去给穆旭东开门。 因着自己美好的遐想被穆旭东打断,此刻穆三看着穆旭东没好气道:“叫什么叫!叫魂呢?” 穆旭东微微低下了头,借着昏暗的夜色掩饰了眸中的深色,“爹,你快去救救娘!娘出事了!” 穆三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你娘是夫人身边的心腹,能出什么事?” 穆旭东道:“您让娘去拿夫人那里的八宝瓶,夫人不知道从哪个嘴碎的那里知道了这件事情,现在正扣着娘要将娘赶出李家!您快去夫人面前替娘求求情吧!您在李家这么多年,若是您去求情,夫人肯定会饶了娘的!”为了演戏更加真实,穆旭东直接跪在了穆三面前。 穆三听了穆旭东的话,瞬间酒醒,甚至惊出了一身冷汗,“你说什么?什么八宝瓶?” 穆旭东眼中带着几分玩味,他倒是有些好奇,他这个养父会做出什么选择,因此穆旭东又将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穆三的手伸起来想要甩开被穆旭东拉着的袖子,但因为太过恐慌而抖动两下最终狠狠落在身体两侧,他无意识地喃喃道:“夫人怎么就知道了?夫人那么信任素鑫,怎么会将她赶走?她走了我上哪里作威作福?不行,素鑫不能走!”说完之后穆三的眼神渐渐坚定起来了。 但没等穆旭东说话,穆三又摩挲了一下下巴,“可是现在素鑫偷东西被夫人发现,她会不会往我身上泼脏水,说是我让她干的?”穆三在心里问了自己这个问题之后,发现被素鑫出卖的可能性更大之后,他马上做出了决定。 穆旭东看向穆三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跪在地上的他神情玩味但语气着急道:“爹,你快和我一起去吧!看在您的面子上夫人肯定会放了娘的!” 穆三跺了跺脚,“你个小王八蛋胡说什么,你娘想要偷东西,是她自己手脚不干净!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媳妇!不行,我穆三的媳妇竟然干了这样的事情!太让我失望了!不行,我得休妻!” 穆旭东听着穆三的话,他本来也没对穆三抱有什么期望,用这种虚假的事情来骗穆三就是为了得到那封休书。 因此,他此时听着穆三的话,心中竟然还有点激动,他终于帮母亲拜托了穆三这个吸血鬼,日后母亲不会因为穆三的赌债被赌场的人带走,自己也不会被穆三卖了又辗转进宫成为太监。 但表面上的戏还要做,所以穆旭东“蹭”得站起身,伸出手指着穆三质问道:“你作为母亲的丈夫,这种时候你不帮着母亲,竟然还要和他划清界线!你还是人吗?” 穆三神色中满是无所谓:“我早就想休了她了!小翠已经问了我好久什么时候才能将她接进门了,我现在就写休书!”说完穆三便进屋找了纸笔洋洋洒洒写起了休书。 穆旭东越看穆三越觉得恶心,甚至连陪他演戏的心都没有了,只希望赶紧拿了这份休书,让母亲从此摆脱和他的关系,日后自己会建功立业,照顾好保护好母亲和秋秋。 穆三将休书交到了穆旭东手中,像是赶垃圾一样哄人道:“赶紧走!赶紧走!你说你也不是我穆三的亲儿子!在这里摆脸子给谁看?赶紧找你亲爹去!别赖在我这里!滚滚滚!”说完便将穆旭东推走,又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穆旭东站在门外,借着明亮的月光,将手上的休书看了一遍又一遍。穆旭东回头又看了一眼屋内,心里道:“穆三,你最好乞求日后别撞到我穆旭东的手上,现在的我没能力要你的命,若日后你落到我手里,我定要报前世和今世母亲在你身上受的苦!” 屋内的穆三忽然浑身哆嗦了一下,但紧接着就卷上了被子躺在床上,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心里则想着:“终于能将小翠接回来了,到时候小翠再生一个大胖小子就更好了,孩子应该叫什么呢......” 屋外的穆旭东收起手中的休书,转身往李夫人的主院走去。 第十章 穆旭东还没走到李夫人的主院,就见母亲从远处走来,穆旭东忙快走了几步扶着母亲的胳膊,素鑫见到穆旭东之后则是问道:“小姐呢?我怎么没有见到她?” 穆旭东想到那个在他怀中熟睡的女孩,眼中含着笑意道:“刚才见小姐哭了,所以哄着她回去睡了。” 因着白天李清尧丢失的原因,素鑫不放心又专门去了李清秋的房间去看了一眼,看着睡熟的小姑娘这才放心了不少。 素鑫与穆旭东借着月色慢慢往回走的时候,穆旭东问道:“夫人可是同意分家了?” 素鑫轻叹一口气:“同意了,也同意了分家之后去庄子上生活和养病。” 穆旭东没有告诉母亲李夫人的身体可能撑不过明年秋天,他深知母亲与夫人情谊深厚,怕母亲承受不住这件事情,因此只是道:“夫人能想通了分家就好,就怕夫人还像大人一样,自己吃糠咽菜也要救济这些吸血的亲戚。” 素鑫也道:“说的是啊,夫人也是因为今天小少爷的事情看清了这些亲戚的真面目,哎,夫人也是个可怜人。” 穆旭东仰头望向圆月,这世上有谁不可怜呢?又有谁能一直顺风顺水?只不过拼尽全力保住手头的,再发挥点余力创造其他的罢了。若说可怜,李夫人可怜,秋秋又何尝不可怜,自己的母亲素鑫又何尝不可怜? 想到这里,穆旭东摸了摸怀中的休书,他微微皱了皱眉,早上母亲和穆三吵架,气急之下穆三说出了令母亲寒心的话,可是到底多年的夫妻,他拿不准母亲对穆三的心,只能试探性道:“我刚才回去的时候没见到父亲,想来应该是又去喝酒了。” 素鑫的脚步顿了一下,继而才道:“他愿意喝就喝去。” 穆旭东摸了摸那份休书,想了想长痛不如短痛,今天白天穆三说的话也已经够让母亲寒心的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不给母亲期望,将母亲对穆三的感情切断,也免了以后母亲被穆三利用进了那黑赌场...... 最终穆旭东将怀中的休书掏了出来,“母亲,您看看这个,我回去的时候见桌子上放着的。” 素鑫要接,穆旭东的手往后撤了撤,“娘,这是......”穆旭东最终狠心道:“这是休书。” 素鑫的身子晃了晃,穆旭东赶紧伸手扶住素鑫的身子,“您......他不值得您这样。” 素鑫眼中的泪砸在了穆旭东的手上,“早在他今天早上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就应该意识到这点,他既然当初能为了权利娶我,今日李府要倒了,想来他也早找好了高枝,呵。” 看着母亲自嘲的笑容,穆旭东的心也跟着疼,可是与其让母亲一直被穆三咬着脖子吸血,他宁愿母亲现在悲伤一点。 “娘,夫人和小姐到时候搬到庄子上,咱们不如也随着夫人和小姐一起。夫人身子孱弱小姐年纪又小,咱们离了这李府好好生活。”穆旭东不知道如何安慰受了情伤的母亲,只能说一些别的事情让母亲开心一些。 素鑫想到病榻上的李夫人,又想到年龄尚小的李清秋,以及走丢了却一直没有找到的李清尧。纵然刚才心中有再深的悲苦,她也默默压在了心头。 “若是明天分家顺利,自然是可以的,就怕明天李家那些亲戚......唉......”想到明天有可能发生的事情,素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穆旭东道:“李家的那些亲戚都是贪得无厌之徒,不过尚且有族长在,族长虽然老迈,但并不糊涂,有他镇着点,情况也能稍微好一些。今天三爷他们敢上门,也不过是仗着老族长不知道这件事情。” 素鑫听了儿子的话,虽然心中仍然担忧,但心情却稍微好了一点。 穆旭东见母亲还往他们的小院走,想到在屋中的那个男人,穆旭东忙道:“母亲,我想着他......”虽然穆旭东没有说是谁,但是素鑫却猜出了穆旭东话中所指,“他晚上喝完酒想必还会回来闹,明天李家亲戚上门,想来又是一场恶战,不如母亲在夫人那边歇一晚上吧。” 素鑫捏了捏手中的休书,最终带着几分落寞道:“罢了,从此以后就是路人吧......” 当晚素鑫在李夫人房中的小塌上睡了一晚,而穆旭东则是随便找了一间小厮睡觉的屋子睡了一晚,反正李府的下人走的走跑的跑,房子多得很。 让人意外的是,第二天李家的亲戚并没有闹上门来。李夫人既然已经做了分家的打算,自然是让人将东西收拾出来,以方便倒是分家,同时还着手准备搬去庄子上的事宜。 李家其他亲戚自然也有人从丫鬟仆从口中听说这件事情的,但是没有人带着他们,他们一时拿不准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也不敢上门。 收拾了两日,整个李府变得空空如也,所有的东西都被摆放在了主院中,李夫人被素鑫搀扶着,看着院中的东西对穆旭东道:“小东,你帮我把所有的下人都叫过来。” 穆旭东微微颔首,转身出了主院,不到一刻钟,所有的下人都聚集在了主院中。人不多,可是因为杂七杂八的物品占了太多的地方,此时显得主院也有些挤了。 穆旭东给李夫人搬了个椅子让李夫人坐在椅子上,李清秋安静地站在李夫人身边。 李夫人看着垂首站在院子中的奴仆,开口道:“李府破败,承蒙各位不弃。”说着李夫人站起身,对下面的奴仆们行了一礼。 众人被李夫人的行为吓到了,忙惊慌失措道:“这是我们应该的!” 李夫人被素鑫扶着在椅子上坐好后道:“明日我公公婆婆以及丈夫便要下葬,下葬之后家中的亲戚想来会找到族长分家,到时候事务匆匆定然无暇和大家说话,因此才在今日将大家叫来。” 李夫人说完之后,素鑫将准备好的包着银两的布袋子拿了出来。 李夫人继续道:“李府如今也要倒了,再也不能给各位庇护。每人上素鑫这里将月例银子领了,再多领五两银子。” 一位老仆立刻跪在地上,“夫人这是何意?” 李夫人看着老仆,她知道,这个老仆看着夫君长大,在李家说话也很有分量,“阿嬷,您起来。”说着李夫人起身要去搀扶阿嬷。 老仆热泪纵横,“夫人可是不要我们这些人了?” 李夫人双唇微抿,“您也看到了,这府上如今的样子,我只想着明日送走了公公婆婆以及夫君,与其他兄弟们分完家产后,便带着孩子去庄子上住着了。那里生活定然比不上这里,您就不要跟着我们受苦了。” “我在李家伺候了大半辈子,夫人,即便李府倒了,老奴也随您去庄子上伺候您!” 李夫人看着阿嬷苍浊但是却坚定的目光,她郑重的点了点头,“好。”说完之后李夫人将阿嬷扶起来,对其他人道:“若有想离开的,来素鑫这里拿银两,众人未在李府最为难的时刻离开,已是有情有义之辈,但我不能自私地让大家随我一同离开李府去庄子上过清贫的日子。所以愿意离开的,来找素鑫拿银子,明日分家之后我会将大家的卖身契还给大家。” 说完之后,李夫人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直直坐在了椅子上。 余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有几个人走上前找素鑫领了银子。 等穆三上前找到素鑫的时候,穆三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生怕素鑫一个不高兴不给他银子。素鑫仿佛看见了什么垃圾一般,将银子扔到了穆三身上,“休书你已经写了,今日你也离了李府,从今以后我与你再无干系!” 李夫人震惊地看向素鑫,想询问素鑫为何被休,但因着急喝了一口冷风,而重重咳嗽了起来。素鑫因此也顾不上穆三,扶着李夫人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穆三拿着银子颠颠地跑了,离开的时候心里还在算计着,夫人将卖身契还给他们,以后他就是自由身了,不会被人买卖,再加上在李府这些年攒的积蓄,应该够他在外面安置一个小院子,然后将小翠明媒正娶进门,到时候再生两个大胖小子,生活美滋滋啊! 素鑫看着穆三离开的背影,最终无声的落了一滴泪,多年夫妻情谊竟然都是他的一场算计...... 素鑫将银子分了之后,再看院中留的人,只有老阿嬷和伺候李清秋的小丫头明蕊。 明蕊小跑站到李清秋身后,拉着李清秋的手道:“明蕊无父无母,若是离了小姐和夫人,也不知去哪里,明蕊愿意跟着夫人和小姐。” 李夫人也是为女儿从长考虑,女儿身边有贴心的丫鬟,也有能照顾她的素鑫、阿嬷,还有能保护他的穆旭东,日后哪怕自己真的撒手人寰了,女儿不至于被逼上绝路。 李夫人赞赏地想明蕊点点头,明蕊微微红了脸,她以前不过是小姐院中的一个二等丫鬟,虽也见过夫人,却未获得过夫人的赞赏,因此心里不由激动起来。 而李夫人转头看向阿嬷,笑着问道:“阿嬷,你可还有家人?” 老阿嬷道:“儿子去经商了,家中只剩我一个人了,夫人若是不要我,我也没地方可以去了。” 只是没等李夫人再说话,外面忽然跑进来一个奴仆,大喊道:“夫人!夫人!三爷带着人来了!” 第十一章 院内几人的目光瞬间移到奴仆的身上,素鑫忙快走几步下台阶,然后问道:“三爷来了?” 那个奴仆一阵点头,“对,带着好多人!” 素鑫和李夫人对望一眼,李夫人立刻想到素鑫前几晚和她说的话。 “夫人若是真打算分家,还是要请了族长来,族长虽已老迈,但是这么多年一直公正。到时候您和族长哭诉几句,想来族长定能帮着咱们找到那个拐了小少爷的人。现在只凭借咱们这几个人,想在偌大的京城找到小少爷难上加难。” 想到这里,李夫人立刻道:“去请族长。” 穆旭东听了李夫人的话后就要往外走,李夫人叫住了穆旭东,“带着秋秋一起去。”说完李夫人轻轻推了一把站在自己旁边的女儿,“快去快回。” 李清秋拉着母亲的手叮嘱道:“您不能和他们生气的,有什么事情等着我们请了族长来再说。” 李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而李清秋则是和穆旭东快步往外走。 “素鑫,扶我进去坐着。”李夫人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在素鑫的搀扶下进了屋内。 李夫人刚坐下,住院门口便传来了声音。 “还是三哥好气魄,要不是三哥带着我们,我们自己都不敢来。” “你们就一堆怂包,这一屋现在连个男丁都没有了,你们有什么好害怕的?” 素鑫听了这句话之后,忙看向李夫人,只见李夫人一双手紧紧握着椅子的扶手,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一行人说说笑笑进了主院,在看到主院堆积着的东西时,声音瞬间嘈杂起来。 “大嫂这是干什么?这东西怎么都搬出来了?” “哎呦喂!这前朝大家的书画作品哪里能够这样暴晒!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嘿!这套金丝凤舞头饰我夫人可是惦记很久了,你们都别和我抢啊!” “哎呦五哥,你这话就说差了,这金丝凤舞头饰不适合上了岁数的,还是留给弟妹我吧!” “啧啧啧!这是祖上留下的那方玉镇纸吧?果然不同凡响,触之温润,抚之柔和。” 李夫人给素鑫一个眼神,素鑫走出主屋,站在门口对门外贪婪的人道:“既然要分家,这些东西迟早也会到各位手上,现在看来看去也不是你们的。” 素鑫说的话讽刺,可是屋外这些人却并没有因此而觉得气愤,毕竟这些东西马上就是他们的了,还不许大房的人酸一下? “听说你被那穆三休了?”一个面貌猥琐留着两缕小胡须的男人正定定盯着素鑫,“老爷我不介意你不是完璧之身了,只要你愿意做我第十九房小妾,嘿嘿嘿嘿。” 那串令人作呕的笑声差点没让素鑫吐出来,“各位若不打算分家,出门右转。”说完之后素鑫直接进了屋中,理也不理外面的人。 屋外的男人们带着自家的妻子晃晃悠悠进了主屋,李夫人坐在高位上,看着下面众人贪婪地面孔,算计着族长也快到了,她直接跪在地上哭喊道:“公公婆婆!夫君!若是你们在天有灵,快回来看看吧!” 李夫人指着一群人道:“你们才走了不到七日,甚至都还未下葬,他们就闹着要分家!我劝了,我说了,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将大房放在眼里,更没有一个人将我这个大嫂当回事!” 素鑫看着外面被穆旭东和李清秋扶着匆匆赶来的族长,忙蹲下|身一边哭着安慰李夫人,一边用手轻轻捏了捏李夫人的手以作提示。 “夫君,你看看吧!看看你这群弟弟们!之前就因为我不同意分家,他们竟然拐了阿尧,我可怜的阿尧,任凭府内的下人如何寻找都没有找到阿尧!若是你在天有灵,可不可以让那人良心发现还给我阿尧!” 众人一进屋就见李夫人跪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没等他们从平日端庄的李夫人竟然会哭成这样的震惊中回过神,就听见李夫人指责他们拐了李清尧。 众人不明所以,但也绝对不会任由李夫人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三房的李忠明率先站出来,毕竟今天是他带着大家来这里说分家的,“大嫂这话我就不明白了,府内的丫鬟婆子都说是阿尧自己跑丢了,你怎么能怪在我们身上。” 其他人一听李忠明说话了,也跟风指责起李夫人。 “就是!要怪就怪李清尧太调皮!被拐了也活该!” “你们在干什么!”李清秋看着屋内众人围着母亲,东指责一句西辱骂一句,立刻推开众人冲到母亲身前,伸出手护着母亲。 “大人说话有你什么事!”李忠明还记着前两天发生的事情,记着这个小丫头是如何伶牙俐齿地将自己的事情抖落出来,此时看着小丫头又冒出来,脸上瞬间表现出不满。 “大人说话和秋秋没什么关系,但应该和我这个糟老头子有关系吧?”一道苍老但不失庄严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有聪明的人已经猜到了发出这道声音的人究竟是谁,比如李忠明。 李忠明笑着转身,还特地走上去迎了几步,“族长您怎么来了?” 族长不动声色避开了李忠明想要搀扶他的手,口中还道:“我这身子骨不行了,别人就不把我当回事了,可不是得经常出来亮亮相吗?” 站在老族长身边扶着他的穆旭东,在心底冷笑一声,论厚脸皮,李家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李忠明啊! 李夫人也忙在素鑫的搀扶下站了起身,但是又小跑到族长的面前,跪在地上哭诉道:“前几日三弟带着家中众人来我这里闹,我原想着夫君说的‘家和万事兴’、‘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即便大家都说分家,我也没有同意。” 李夫人说完这句话指着众人,眼中满是红血丝,“但是他们!他们为了报复我不分家,竟然拐走了我的阿尧!还说要卖了我的秋秋!” 李清秋想到李府近来发生的事情,以及弟弟的走丢,一时也悲从心来,和母亲跪在一起抹着眼泪。 都说女人的眼泪是最好的武器,李夫人打算以这种方式求族长逼着拐了自己儿子的人站出来,再加上旁边哭的真情实意的李清秋,一时间竟让老族长这么一个七老八十看尽世事沧桑的老人悲从心来。 “你们两个人先站起来。” 老族长说完之后,素鑫将李夫人搀扶起来,又扶着李夫人坐在凳子上,此时李夫人仍然无声地掉着眼泪。再加上李夫人这些日子以来生病的原因,这么一哭更显悲凉。 而穆旭东则是将李清秋扶起来,李清秋一边抹眼泪一边打哭嗝,穆旭东便用自己的手帕给李清秋擦着眼泪。 老族长气得跺了跺手中的拐杖,指着一群人道:“你们难道忘了老大在世的时候,是怎么照顾你们的了?他开设族学,让你们的孩子都能入学读书。又将自己的俸禄交于中馈,为的就是家中人人有衣穿、有饭吃!你再看看你们!老大刚走!你们不说照顾着你们大嫂以及侄子侄女!你听听你们口中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再看看你们干的什么混账事!” 穆旭东自打进屋便冷眼瞧着发生的事情,就算此时李清秋靠在他怀里,也没能阻碍他对整个局势的把控。 很明显,夫人的哭就是为了引出族长的这番话,从而借族长的手,逼出那个拐了李清尧的人,继而得到李清尧的线索去寻找李清尧。 穆旭东环视了一圈屋里的人,似是瞧不上一屋子人一般微微摇了摇头,就这些仨瓜俩枣,带走李清尧很容易,但是能保证后面李清尧不被找到很难。再说了,他们有了李清尧当筹码,怎么可能不会来找李夫人索要钱款? 穆旭东一开始就认定拐走李清尧的人是延庆帝身边的人,所以此时看李夫人无声地抹着眼泪,还有怀中小姑娘打着哭嗝,穆旭东不禁在想是不是自己一开始应该说实话,不应该这样骗她们?以至于夫人想用这种方式寻得李清尧的线索。 “族长冤枉啊!我们也是做长辈的!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委屈地喊道。 “男人说话有你什么事?”族长不动声色用李忠明刚才说李清秋的话骂了回去。 女人神情一滞,接着赶忙拉了拉自己的丈夫李忠明,还小声念叨:“大嫂也是女人,大嫂怎么就可以......” 李忠明瞪了女人一眼,等女人闭嘴后才对族长道:“她不懂规矩,但阿尧的事情真的和我们无关。”李忠明说完这话之后,生怕族长不信还放大声音问其他人道:“前日咱们上门那天!你们可都是在屋里?有谁中途出去过?” 众人纷纷摇头。 “我们要是拐了阿尧,为什么不来找大嫂要银子?” “再说了明明是大嫂没有看好自己的孩子!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族长听着这混账话,刚想出言责骂,就听见李夫人凄厉的声音。 “你们!你们!”李夫人听着众人说的话,到底是没有撑住,眼睛一翻,晕倒在地上。 “母亲!” 第十二章 李清秋看着母亲昏了过去忙扑上前抱住母亲,她的眼泪滴在李夫人的脸上,和李夫人的泪水融合在一起,可不管她怎么叫,李夫人都没有睁开眼睛。 李家众人也没想到李夫人的身体这么弱不禁风,明明他们才说了两句,李夫人竟然就晕倒了。 族长见到李夫人晕了过去也着了急,李清尧已经丢了,若是此时李夫人再出点意外,那他们李家还不得背上苛待孤儿寡母的名声? 素鑫和李夫人商量这件事的时候,两人计划是借族长的手,逼着那个拐了李清尧的人站出来,可是素鑫万万没想到的是,李夫人在这些冷情冷血之人的言语刺激下,竟然再次昏了过去。一时间她除了用之前大夫教的方法摁压李夫人身上的几个穴位以外,再无其他方法。 穆旭东想到了之前老大夫的话,他心中一凉,李夫人的身体原就经不得刺激,现在李府众人你一眼我一语......若李夫人再也醒不过来,秋秋她...... 想到这里,穆旭东暗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和母亲说夫人的身体情况,若是自己说了,是不是在夫人和母亲想到这样的办法时,母亲能提前规劝一下? 可是不管穆旭东心中如何悔恨,事情已经发生了,他除了指望大夫的医术高超一些、府内的药材能温补身体外,再无其他办法。 李府众人只以为李夫人和上次一样,可是这次他们站在门外足足一刻钟,屋内的李夫人在老大夫的银针施诊下才幽幽转醒。 李夫人醒来后,老大夫也不多做停留,只是让族长、李清秋和素鑫从屋内出来,表明他有话要说。 “夫人恐大限将至。”老大夫说完这句话之后,哀叹一声,“还是要早做准备。” 李清秋和素鑫听见这句话仿若一到惊雷披在头上,素鑫浑身颤抖问道:“什么......?夫人怎么了......?” 老大夫再次叹了一口气转身意欲离开,但却忽然觉得自己的衣袍被人拽住,他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李清秋道:“小姑娘,你这样也没用啊!” 李清秋紧紧攥着老大夫的衣袍不松手,甚至给老大夫磕头道:“求求您救救我娘!您想要什么药材都可以!我都给您找来!求求您救救我娘!” 屋外众人一听屋里李清秋的哭声也慌了起来,他们确实贪图大房的钱款,可是不代表他们想逼死人,背上一条人命吧! 屋外众人见情况不对劲,马上就想要溜走,穆旭东立刻道:“今日有谁敢出这个院门,我穆旭东豁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替夫人留住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小人!” 众人看着穆旭东淬了毒一般的目光,明明少年长了一双桃花眼,眼尾上勾妖娆异常,可是此时这双眼睛却让人莫名胆寒。 穆旭东推开屋门,让老族长出来主持大局,然后同李清秋跪在一起,伸出手心疼地将她搂到怀里。 李清秋想挣扎出来继续给老大夫磕头,以为这样老大夫就能妙手回春将母亲治好。 “秋秋,秋秋!”穆旭东一边叫着李清秋的名字,一边将李清秋的肩膀掰向自己,直到李清秋一双眸子看向自己后,他才放温柔语气道:“夫人现在最想见的人是你,你不想她走前都留着遗憾吧?” 李清秋听见这话后,瘫坐在地上,若不是靠着穆旭东,可能此时已经倒在冰冷的地上了,“母亲,真的......” “去看看你母亲吧,小姑娘。”老大夫见惯了生死离别,可每到这种时候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别人。 李清秋抹了一把眼泪,将身上尽量整理整齐,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向里屋。 素鑫见李清秋进去了,也忙抹了一把脸上冰凉的泪水,跟着一起进了里屋。 穆旭东作为男子,自然不方便进去,因而将老大夫送出了院门。同时站在老族长身边,看着他责骂李府狼心狗肺之徒。 屋内李清秋抱着李夫人,任由眼泪悄悄落在李夫人的衣裙上。 李夫人抚摸着李清秋的发丝,“秋秋,保护好自己,找到你弟弟,这是母亲对你的要求,你能做到吗?” 李清秋听着李夫人有气无力的声音,一时悲从心来,原本不想在母亲面前哭出声音,此时却根本忍不住,抱着母亲嚎啕大哭起来,“娘你可不可以和我一起找弟弟!” 李夫人看着李清秋的眼神满是宠溺,“上穷碧落下黄泉,总有一天,你也会找到一个让你可以为他生,也可以为他死的人。母亲只不过是想去陪你父亲了......”李夫人的目光又停留在墙上的那副墨宝上,看着上面写的“琴瑟和鸣”四个字,脸上露出了温馨的笑容。 素鑫看着李夫人的眼神,心中一慌,口中带着惊恐喊道:“夫人!” 李清秋也忙看向自己的母亲,却见李夫人恍若听不见她们的声音一般,口中喃喃却又带着一些娇羞地喊道:“夫君,你怎么来了?” 李清秋随着母亲的眼神看过去,除了父亲写的“琴瑟和鸣”那四个字,并未看见其他,她只能带着一些疑惑叫道:“父亲?” 而素鑫脑海中却想到了一个词——回光返照。 她捂着脸痛哭出声,李清秋在素鑫的哭声下,渐渐明白即将发生什么事情,可这个时候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李清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着母亲慢慢合上眼睛,又是怎么被素鑫抱在怀里安慰,她只是觉得世界仿佛安静了一般...... “秋秋,秋秋你看看我!” 李清秋木然地将目光转向说话人的身上,原来是东哥哥,他为什么这么焦急? 这般想着李清秋又将目光转向别处,只见她正跪在母亲的棺椁前,周围站着李家的众人。有人眼中透着同情,更多的则是贪婪和嘲讽。 为首的族长看着不复往日活泼灵动的女孩,想继续骂那些不知感恩的畜生,可是再骂也没办法让已经死去的人活过来。 李清秋的目光停留在老族长身上,最终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族长,分家吧,以后我李清秋与李家再无干系。” 李清秋的声音毫无任何起伏,冰冷的语气不像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 李府众人有人觉得此时分家无异于逼着一个小女孩去死,而有的人觉得分家了也挺好的,大房那点东西他们就可以明目张胆据为己有,任这个没有父亲没有母亲的小姑娘也不能说什么。 老族长颤颤巍巍伸出手,想要将李清秋扶起来,李清秋却再一次重复道:“族长,分家吧。” 老族长粗粝的脸上滑下了两行泪水,他怒气冲冲转过头骂那些人:“你们现在真是长本事了,拐卖侄子、逼死长嫂!”说完族长重重咳嗽了起来。 李忠明听着族长的话老脸一红,但是想到既然已经做了这些事情,若是不能得到钱财,不是相当于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背上了人命吗? 因此李忠明立刻反驳道:“大嫂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是不争的事实!凭什么将大嫂的死怪在我们身上,是她自己身子骨太差,别人说两句就经受不住!再说了,前两天我们来的时候,大家都在屋子里面,也没人出去过,指不定是哪个奴仆抱走了李清尧,然后大嫂往我们身上泼脏水呢!” 李忠明这话一说出来,剩下众人立刻跟风。 “族长您也要想想我们,我们上有老下有小的!” “我们做长辈的,还能对自己的小辈下手吗?那我们也太不是人了吧?肯定是哪个狼子野心的仆人干的!” “您放心!找阿尧这件事我肯定帮忙,我是阿尧的叔叔,阿尧丢了我也担心!” “还有秋秋,实在不行我们家养秋秋!就是这个钱嘛......” “什么你家!你家已经有三个小子了,秋秋我们家养着!” “族长要我说分什么家,都是一家人您说是不是?” 穆旭东听见他们说的话,立刻站起身道:“各位若是只是想要我们小姐手上的钱才照顾我们小姐,那根本不用!” 族长见众人欲要骂穆旭东气愤地跺了跺拐杖,这才将众人的声音压下,“都要干什么!要翻天吗?之前说分家的是你们,现在不分家的还是你们?秋秋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你们这些做叔叔伯伯的,未免吃相太难看了吧!” 众人听了族长的话,虽心中惭愧,但却厚着脸皮道:“我们也是为了秋秋好,她一个女孩子......” 不等那人说完,穆旭东直接道:“不用你们这些人来照顾小姐,小姐有我们这些人照顾,随便找一处地方也比跟着你们受气强!” “这里哪有你一个奴仆说话的份!”李忠明并指为剑道。 “安静!”老族长看着即将要吵起来的众人怒吼一声,吼完之后则重重咳嗽了起来,待呼吸平稳后老族长才道:“你们看看你们做的事情,对得起你们的良心吗?你们太让我失望了,既然如此秋秋分家分出去也是好事,也免得日后被你们这些亲戚刁难。” 李忠明站出来对老族长道:“族长,您岁数也大了,今年年底肯定是要重新选择族长的。若是这件事情,您能通融一下,我们必定会支持您的儿子......” 第十三章 老族长气得一直指着李忠明,手指不住地颤抖,“我就是不当这个族长了!今日这个家也要分了!”老族长说完这句话后连连喘了好几口气,显然是被气得不行。 李忠明原本想利诱老族长,但是没想到老族长不吃这一套,竟是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还引得其他人对他指责连连,气得他牙根痒痒。 李清秋恍若听不见众人的吵闹一般,她就安静地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四具棺椁,她不明白为什么风光无限的祖父和父亲离世了,不明白为什么之前其乐融融的家人一时间成了这样。她觉得好累,不管是父亲生前坚守的,还是母亲临终前嘱托的,都让她觉得好累,她现在只想分家,然后将家人安葬。 分家的事情因为李清秋太小,所以后面是素鑫代替李清秋出面和老族长进行交涉。因着老族长对李清秋的同情和照顾,留在李清秋手上的东西倒是比李夫人在世时所估计的要多。而这一次事情之后,老族长也放弃了手中的族长之位,带着老妻回李家的老宅生活,不再管族内子弟的任何事情。 虽然拿到手中的钱财多了一些,可这也没办法让素鑫等人高兴起来,整个大房,原本六口人,现在就只剩李清秋一个人了。 在府内奴仆的帮助下,李清秋将亲人的棺椁安葬于祖坟,之后则让素鑫将李夫人那里留下来的卖身契分给了奴仆们。 领卖身契那天,穆三想到李清秋现在还小,基本上所有的财物都是素鑫帮她管着,要是他能将素鑫哄回来,那所有的钱就都是他的了。 因此领卖身契的时候,他脸上多了几分柔情,“之前我攒了些银子,如今领了卖身契,也不是个仆人了,到时候我上外面找个工,就能养你和小东了,咱们再生个儿子,这样就是一家四口了。” 素鑫听着穆三的话仿佛吞了苍蝇一般,“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休书我已经收了,从此你我再无干系。我希望你别来找我,这话我不希望再说第二遍,你走吧!” 穆三却恍若没有听懂素鑫话中的意思一般,甚至想要伸手去拉素鑫的手。 带着李清秋从外面回来的穆旭东就看见了这样一幕,直接冲了过去扇开穆三的咸猪手,“领了东西就赶紧走,磨磨唧唧干嘛呢?没看后面的人还等着呢吗?” 穆三看着穆旭东凶神恶煞的眼神,心底忽然犯怵,他在心里道:“钱财身外之物,为了素鑫身上的钱,再让穆旭东这个小兔崽子宰了劳资,不值得不值得。”这般想着穆三灰溜溜地就跑走了。 而素鑫的目光一直等穆三离开才收了回来,同时惆怅地叹了一口气,今日一别,自此以后再不会相见了吧...... 几日后,素鑫带着李清秋、穆旭东、明蕊以及阿嬷五个人收拾了东西搬到庄子上。刚搬去的前几日,屋内满是灰尘,五个人打扫了几日才收拾妥当住了下来。 穆旭东这几日看着李清秋脸上再无笑意,经常一个人坐着发呆,他劝也劝过了,安慰也安慰过了,可是所有的话到了李清秋的耳中仿佛他从来没有说过一般,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穆旭东觉得这么下去,好好的小姑娘早晚也会被逼疯,因此他走到李清秋旁边,想趁着清晨阳光明媚,带她出去走走,“如今你是这庄子的主人,他们最近在收粮食,要不要去看看?” 不等李清秋出言拒绝,穆旭东又道:“李夫人将庄子给了你,是希望你能带着庄子上的百姓过上富足的生活,也是希望给你留一条退路。难道为了李夫人,你都不去看看吗?” 提到母亲,李清秋才有了一些反应,她木楞地点点头,说道:“好。” 穆旭东看着李清秋走在前面,这落寞的身影仿佛和他前世在宫中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重合了起来。 第一次见她,她也就十岁,入宫时还是清瘦的小姑娘,全无后来让君王不早朝的美艳模样。他记得是他被掌事公公吩咐去制衣局取东西,而她是负责引他进去的小宫女,那时候她就这样子走在自己前面,背影清瘦,更让人心疼,他还记得那个时候的自己还在想“为什么这个女孩如此清瘦,难道宫里吃不饱吗”? 现在看来,有李家那些亲戚,她的日子能过的有多好?或许李夫人当年留下来的钱财都被李家的亲戚吞了,而她没有了利用价值后又被家族送到了宫中。 想到后来秋秋成为宠妃后,李家上赶着的模样,穆旭东眸色一深。他暗恨自己实力太弱,不说害了李清尧的延庆帝,就连李家这些臭虫他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解决,只能看着他的女孩伤心难过。 穆旭东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握着,还是要努力长大,不让她再受一点伤害。 “小姐好!”路上经过的庄户对李清秋打招呼道。 李清秋的教养让她做不到冷着脸对这些庄户,因此面上的笑容虽有几分勉强,但依旧道:“你好。” 庄户身边是他的妻子徐翠花,徐翠花带着几分豪爽问道:“小姐喜欢吃什么?我家种了南瓜、黄瓜,你看还有刚磨出来的面,给小姐装点拿回去尝尝吧!” 李清秋被妇人的热情吓了一跳,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你们吃吧。” 妇人却道:“我们当年逃难来到这里,要不是夫人心善让我们两口子住在这里,又分给我们几亩田地,我们俩早饿死在街头了。之前李府的事情我们人微言轻,但我们心中都知道李家两位大人是被冤枉的。这些东西也算不上什么,小姐能收下也是看得起我们这些庄户人家。” 穆旭东看着妇人诚恳的眼神,以及略有些动容的李清秋,他暗暗舒了一口气,还好自己提前找到了庄户们,也希望今天有庄户们的开导,秋秋能够好受一些。 “我......那我就收下吧。”最终李清秋还是难以拒绝妇人的热情,收下了她送的蔬果。 庄户也是心疼这位刚刚丧父丧母小姐,他们也是有孩子的人,想到要是自己的孩子经历这些,这心就一抽一抽地痛,庄户想着小姐虽然高贵,但到底是个孩子,只要是孩子就有童心,于是他问道:“小姐愿不愿意与我们上田间看看?庄子里的孩子平常最喜欢到田里去玩了。” “是啊是啊,小姐还能去采摘一些蔬果,要知道这自己采摘的蔬果是最好吃的。”徐翠花在旁道。 穆旭东也在旁边帮腔,“小姐不如我们去看看?” 李清秋垂眸,大家的心思她通过庄户频频看向穆旭东的眼神就已经猜出,想来是东哥哥见自己心情不好特地找了庄户游说自己。她虽不想去,但也不想辜负庄户的热情以及东哥哥的关心。 “好。”她看向庄户和妇人微微颔首。 庄户和徐翠花先是看了一眼穆旭东,在看到穆旭东点头后,徐翠花这才热情地道:“小姐我和你说......” 随着徐翠花在庄子上转了一圈,李清秋额头上满是薄汗,穆旭东怕她受凉,用袖口帮她擦干了额头上的汗水。 徐翠花也瞧出李清秋累了,于是道:“小姐,农家地里还有活,光让我们家那几个臭小子做,我们不放心,你看......” 李清秋忙道:“大娘你们去忙吧,谢谢你们给的米面蔬果。” 妇人脸蛋微红,任谁被这么精致的一个女孩感谢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她忙摆手道:“这不算什么,小姐喜欢吃再来摘。” 李清秋含蓄地点点头,穆旭东扶着她从田间的地里往外走。 金黄的麦穗中一个男孩扶着一个女孩,周围有虫鸣鸟叫的声音,有儿童欢声笑语的声音,有迎接丰收的声音。 李清秋忽然停下了脚步,穆旭东也随之停了下来,“小姐怎么了?” “这声音真好听。” 这是穆旭东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李清秋笑,这个笑容清澈澄净,明亮的凤目是灿烂的光芒,一时间穆旭东竟然被这双眸子吸引而无法自拔。 “谢谢你,东哥哥。” 穆旭东略有些尴尬,毕竟刚才的自己很没有礼貌一直盯着她,“我有什么好谢的?” 李清秋低着头细数道:“你帮着我和娘赶走那些欺负我们的亲戚;母亲生病的时候也是你跑前跑后帮忙请大夫;分家的时候也是你一直护着我;我父母安葬的事情如果没有你和素鑫姑姑,我也处理不好。如今搬到庄子上,我心情不好,你便与庄户一起,让我出来走走,放松心情。谢谢你。” 穆旭东前世就知道她是个聪明的女孩,此时感受更深,她甚至发现是自己找的庄户。 “这是我应该做的。”穆旭东道。 “娘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应该的,也没什么是不应该的。”李清秋踢了踢地上的石块,借着低头的动作拭去眼角的泪水,“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的家人会走的走,散的散。前几天我一直在想是什么让我的家散了。是政治的无情,是人的野心,还是别的?我也一度想过,假如没有你和素鑫姑姑,我和母亲会怎么样,会不会被家族的叔伯逼死......” 穆旭东看着女孩低头抹眼泪,他也不知道为何,只是遵循自己的本心将她搂到了自己的坏中,“哭出来就好受了。不用去想没有发生的事情,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一直。” 李清秋紧紧攥着穆旭东前襟的衣裳,最终在他的怀中“呜咽”着哭了出来,穆旭东轻轻拍着李清秋的后背,心却随着女孩的哭声揪起。 第十四章 李清秋的哭声越来越小,六岁的她虽然知道女孩子与男孩子走的太近不好,可这是陪着她从小到大的东哥哥,之前祖父所说的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自然不能包括他们。 穆旭东用指腹温柔地替李清秋把脸上挂着的泪水擦净,他没有急着安慰李清秋,而是给了李清秋一段时间自己调整状态。待李清秋的哭声渐渐停止,他才拉着李清秋一步一步从麦地里面穿过,来到了麦田边的大槐树下。 秋风吹过,槐树叶沙沙作响,同时还飘落几片树叶。穆旭东用手将大槐树裸露在外面的树根清理干净,然后让李清秋坐在这里,他则是单膝跪地与李清秋平视交流。 一路走过来,李清秋也差不多调整好了心情,穆旭东问道:“李夫人走前和你说了什么,能和我说说吗?” 李清秋垂眸道:“希望我能照顾好自己,找到弟弟。可是我现在失去了所有关于弟弟的消息,我找不到他......” 穆旭东想到李清尧,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李清尧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他不能敲碎李清秋的希望,因此道:“小少爷是男孩,即便被人拐了,想来也是送到那种没有男孩的家中,会被人好好照顾的。” 没有经历过太多事情的李清秋下意识相信这种对她来说更好的答案,弟弟在她身边,只能跟着她吃苦,去了别的人家,或许...... 此时的穆旭东不知道,他用来安慰李清秋的话,在不久的将来竟然成了真,而李清尧非但没有丢了性命,反倒受了良好的教育,成为赫赫有名的才子,乃至于他身边的肱骨。 但此时的穆旭东并不知晓这些,他只能劝活着的人好好活下去,“在这个世界上,你还有一个亲人李清尧,不管是为了让他安心,还是说能够更好的找到他,你都要先照顾好自己,你说对不对?” 李清秋点头,“对。”然后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几天我想了一下,就像之前家中亲戚所说,他们若是真的拐了弟弟,肯定是先找到母亲要钱。所以弟弟最有可能是......自己跑出府,然后......”想到弟弟的境遇,李清秋忍不住又担忧地哭了起来。 李清秋的猜想已经接近真相,穆旭东替李清秋擦干眼泪,一边心疼她的聪颖,一边道:“所以你才更要照顾好自己。”为了转移李清秋的注意力,穆旭东又道:“我倒是有一些想法,关于寻找小少爷的。” 李清秋听了这话,忙抬起头问道:“是什么?” 穆旭东道:“你跟随老大人学习丹青,能否将小少爷的画像画出来?” 李清秋也只是跟着祖父学了一点皮毛,但依旧道:“好,我努力画出来。” 穆旭东继续道:“我想着,虽然分了家有不少的钱,但是总是要赚钱生活的,我看母亲这几日绣了一些手帕荷包一类的物件想要等数量多了拿到城中卖钱,等需要去镇上采购物品,以及卖这些绣品的时候,咱们不妨拿着画像多询问一番,或许能够得到什么线索。” 李清秋听了穆旭东的话眼睛一亮,“对,东哥哥你说得对!” 穆旭东看着眼中神采飞扬的李清秋,他想,亲人离开的痛苦就仿佛砍刀在身上砍了一刀,即便有一天伤口痊愈,也依旧有疤痕存在,他只能尽可能照顾她,不让她身上的伤痕变得严重。 而同时穆旭东也在思考一件事,虽然分家之后他们手上的银子不少,可是有银子却没有与之匹敌的实力,那这些银子就是惹人觊觎的存在,所以他还是需要进城看看,有什么是他能够做的,尽量用这些钱创造更大的价值同时又能保护好自己身后的女孩和女人们。 这次聊完回去后,穆旭东能够很明显的发现,平日里虽然还是能看见李清秋在寂静无人的地方发呆甚至抹眼泪,可是这种情况却越来越少。而在李清秋房间内,一张又一张李清尧的画像逐渐增多,从一开始的画法稚嫩、笔触生疏到后面的行云流水,李清秋将她对家人的思念都融入到笔下的画像中。 素鑫为了不让李清秋去想那些令人伤感的事情,也时常在李清秋发呆的时候问她哪样的绣法更好看,一来二去,素鑫竟然发现李清秋在刺绣方面有着绝佳的天赋,因此也渐渐教李清秋一些复杂的绣法。 众人都刻意忙碌着,以此忽视心中对过往的不舍,希冀日后生活的喜乐幸福。 当庄子上槐树掉落了所有的树叶时,冬天凛冽的寒风也随之到来。 五个人坐在一桌吃完了热乎乎的早饭,素鑫道:“小东,娘和小姐这里绣的手绢荷包也不少了,而且之前从李府带出来的布料也不多了,需要去京城里买一些新的回来。再加上过两个月就要过新年了,也应该给你们都准备上新衣服了。” 穆旭东见一桌上除了阿嬷,剩下三人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他笑了一下,“今日母亲不说,过几日我也会提,小姐那里画了不少画像,到时候咱们拿上,一部分贴在墙上,剩下一部分分给街边的乞儿,给他们几个铜板,若是他们看见了小少爷的身影还可以和咱们说。” 穆旭东看众人没意见又道:“另外除了母亲说的,咱们也得买些肉和粮食了,我想着咱们平常进城不容易,所幸一次都解决了。” 素鑫道:“你说的没错。那这样吧,阿嬷年纪大了就在家。” 阿嬷听后也没有任何意义,点了点头。 素鑫又道:“我带着小明蕊走街串巷将这些手帕荷包卖了,同时再将需要的布料买了。你带着小姐去买米面粮油,同时将找小少爷的事情散布出去。” 几个人都没有意义,这件事情也就这么说定了。 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四人吃过早饭,每人背后背着一个大筐往庄子外走。 庄子口是李清秋和穆旭东的熟人,徐翠花以及她的丈夫。除了两人外,还有一辆牛车,这种简朴的牛车是李清秋从来没有坐过的,此时想着要坐牛车去城里还有点紧张。 徐翠华看出李清秋的紧张,她和善地笑着对李清秋道:“小姐坐这个车的时候不用害怕,我家这老黄牛知人性,而且慢慢悠悠怎么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到时候小姐把这个被子盖在身上,还能趁着天未亮睡一会儿。” 明蕊孩子心性拉着李清秋道:“小姐,咱们还是第一次坐牛车呢!” 李清秋笑笑,在穆旭东和素鑫都上去后,借着穆旭东的手也上了牛车坐在素鑫的身边,明蕊则是欢欢喜喜坐在了李清秋的另一边。 几人将厚厚的被子盖好,徐翠花的丈夫见大家都已经坐好,驾起了牛车向京城里赶去。 几人到达京城后便按照事先说好的分开行动,因着李清秋背上的筐子不算大,只放了李清尧的画像,穆旭东便将李清秋的筐子放到自己的筐子里,背着两个筐子往城里走。 看着布告栏上的内容,穆旭东对李清秋道:“咱们将小少爷的画像先在这里贴一张吧,这里走过路过的人比较多,大家没事都会看两眼,或许就有人觉得眼熟呢。” 李清秋忙将李清尧的画像拿出来一张给穆旭东,看着穆旭东整整齐齐将弟弟的画像贴好后,她双手合十拜了拜老天,“求求老天爷可以让我找到弟弟,更愿弟弟无灾无难,健康长大。” 穆旭东看着贴好的画像,转头对李清秋道:“走吧,剩下的这些咱们找别的地方再去贴的。” 李清秋又看了一眼布告栏上的画像,确认画像上写的信息没有问题,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只是两人离开后,没有看到后来站在这里看消息的人,更是错过了寻找李清尧的最佳时机。而这一错过,竟是错过了十年的时间。 在李清秋和穆旭东离开后,一个行色匆匆衣着简朴的男人站在布告栏上看了看消息,原本他只是想了解京城的动态,却没想到看见了李清尧的画像,他眸中一惊,继而赶紧收敛神色看向周围,发现没有人关注自己,这才敛了头上的帽子匆匆离开,也没有细看纸上具体写了什么内容。 他匆匆忙忙赶到住着的旅店时,只见自己的妻子正在给小男孩喂药,那递过去一勺就安静喝下的男孩就是画像上的李清尧,也是他的恩人李大人的独子。 程锦忙对妻子道:“收拾收拾行囊,我们得赶紧离开了。” 他的妻子程氏问道:“难道是仇家又追来了?” 程锦看着正在喝药的男孩一双明亮的凤目一措不措地看着自己,他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道:“别问那么多为什么,走就是了。” 妻子见他神情焦急,也不多问,直接卷好了行囊,拉着李清尧就要往外走。但是马上走到门口的程锦却忽然停了下来,他蹲在李清尧面前道:“孩子,我不知道你经历什么会出现在大山里,并遇上被追杀的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爹爹,你就是我的孩子,好吗?” 第十五章 程氏听着丈夫的话,并不觉得意外,早在他们从深山之中逃出来的时候,丈夫就有这样的想法。因此程氏道:“阿尧,以后我就是你娘好吗?” 李清尧茫然地看着两人,“你们不是一直就是我的爹娘吗?”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程锦仗着孩子年纪小赶紧描补道:“对,阿尧,你叫程尧,是程家的小少爷,之前爹娘带你逃难你被坏人抓走掉进了山洞中,爹娘甩了坏人后才去找的你。你放心,爹娘会一直保护你的。” 李清尧扑到程锦的怀中,“等我长大,我也会保护爹和娘的!” 一直没有孩子的夫妻俩,在听见了李清尧这句话后,心中一暖。或许他们一开始救这个孩子只是因为这个孩子是恩人的孩子,即便身处险境,也希望能给恩人留下血脉,可是现在却觉得这个孩子就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的长子。 坐在马车上,程锦看着已经睡熟的李清尧叹道:“我读书识字原是为了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一信念支撑着我从一个举家食粥的乡下人,一步一步走来。在最穷苦的时候,我想过放弃读书,可是李大人给了我钱财一直支持我,若是没有他就没有后来的我。我还记得出京任职时,他对我说的话,他道‘为政者需常忧天下兴亡,为官者需常忧百姓安康’。就是这一个常忧天下兴亡、常忧百姓安康的人,竟然因为党争被皇帝杀害,膝下只余一儿一女。可恨我实力太弱,甚至不敢去寻找恩人的女儿,生怕被延庆帝身边的人发现再次被追杀,只能暂时先照顾好阿尧。” 程氏将手放在程锦手上,握着他的手道:“政治黑暗就暂且不为官,以你的能力,就算去做别的也能成为数一数二的人物。当务之急是,先照顾好阿尧,阿尧失忆说到底也是好事,过往那些腌臜事,留在孩子的记忆中,只会让他痛苦不堪。可阿尧失忆也是坏事,不然咱们通过问他,也多少能知道一些恩人女儿的事情,将她养在身边。” 程锦的目光落在妻子的手上,“对不起,你嫁给我以来一直让你吃苦,没让你享过福。” 程氏拍了拍程锦的手,“我不苦,能和你在一起就不算吃苦,没有和你在一起才算吃苦。” 夫妻俩又说了会儿话,程锦将自己的想法道出:“我原来的势力人脉都在南方,毕竟我从那里走出来,以前我从来没有去过北方,再加上那边紧邻高丽和满人,延庆帝的势力在那边定然没有京城这般大,所以我们不如去北边的云城,在那里靠之前攒下来的一些家当同满人做些交易先维持生计。” 程氏听了丈夫的话道:“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在外还需隐藏身份,以后切勿说你是探花郎程锦,只道是行商程锦。” 程锦自然称是。 发生在李清尧身上的事情李清秋一无所知,她跟在穆旭东身后将李清尧的画像贴满了大街小巷。 穆旭东看着最后剩下的画像,找到了两个乞儿,他从怀中拿出几个铜板交到两个乞儿手中,“家弟走丢,这是家弟的画像,若是两位看见了与画像上相似的人,来京城东边的李家庄子上找我,到时候必有重谢。” 两个乞儿接过铜板和画像,对穆旭东和李清秋练练保证后,穆旭东才拉着李清秋离开。 李清秋看着穆旭东问道:“东哥哥,他们要是真的得到了消息会来的吧?” 穆旭东道:“为了重金酬谢他们也会来的。说完之后穆旭东拍了拍李清秋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 李清秋的眼中还有着担忧,他们又找了几个乞儿将手中的画像都分发出去后,李清秋的眼中这才慢慢充满了期望,一个乞儿不一定会来找他们,但是他们给了十几二十个,总会有一个乞儿看到了和弟弟相似的人后会来找他们的。 穆旭东看着李清秋眼中满是对未来的希望,他心口隐隐发疼,只希望乞儿真的能带来李清尧的消息,更希望自己之前的推断都是错误的。 穆旭东背着两人的框子,又找到了卖肉的铺子,只是还没等他同老板交谈,却听见了一道刺耳的声音。 “我以为我看错了,我还说就这落魄的身影怎么可能是李府的千金,要知道这经晨人人都说李家清秋诗书礼仪皆通,怎么会来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呢?” 李清秋不用听这个声音也知道是谁,禁卫军总管家的千金周霞,她们俩的纷争从小时候就存在。 因为每家夫人出门聚会的时候都会炫耀自己家的孩子有多么优秀,周霞的母亲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不要碰刀枪棍棒,多学点诗书礼仪,故此总用自己给周霞做例子,结果周霞听多了就反感上自己。 李清秋不动声色道:“可惜有人高贵,却也是和我站在同一片天空下。” 周霞说不过李清秋,便用鞭子指着李清秋,:你现在也不是李府的千金了,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吗? 周霞身边的女孩讽刺道:“阿霞,就这样的人都不用你动手,你看看咱们每日吃的是什么,咱们吃的都是被山珍海味养大的山鸡,经过小火慢炖做出来的嫩肉,而不是这飞着苍蝇的猪肉。要我说阿霞你根本不用动手,她这样的人哪里用的着你动手?根本就不配让你动手。” 李清秋脾气算不上好的,被逼急了连家里的叔伯都能指着手指头骂,更别说这些和她原本就有宿怨的人,“吃那么多山珍海味也没见你耳聪目明,现还是和之前一样的蠢笨,不知道三字经、百家姓你背下来没有?可得抓把劲,不然下次夫人们聚会,别的孩子都会,只有你不会怪丢人的。” 李清秋这话连带着周霞一次讽刺了,周霞舞刀弄枪一绝,可是诗书礼仪怎么都学不会,此时周霞听着李清秋的话,手中的鞭子一甩就要往李清秋身上打来。 穆旭东皱皱眉,他有着前世的记忆,周霞的父亲周禹作为禁卫军总管,按理来说不管是太子继位还是二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延庆帝继位,都和他没关系。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手中有着兵权又渴望封爵,封爵之后还还妄图将延庆帝当年继位这一套用于延庆帝小儿子身上,所以后来延庆帝将小儿子贬为平民,而周禹自然也难逃一死。 穆旭东拽了一把李清秋,将她带到自己身后,冷冷看着几人。周霞看着李清秋面前站出来一个人,瘦麻杆一样,因此也没放在心上,想动手将穆旭东往后推,再拽出来穆旭东身后的李清秋教教她规矩。 只是周霞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没推动穆旭东,她拿出鞭子就想要教训穆旭东,“好狗不挡道!让开!” 只是当她抬眼看向穆旭东的时候,只见穆旭东眼中满是冷意,周霞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只觉得后背的冷汗瞬间下来了,“还望周家小姐自重,切勿背上跋扈的名声。” 穆旭东此时忽然庆幸自己有着前世的记忆,不然又如何能够轻易摆出大内总管的气场,将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姑娘镇住。 周霞也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动手就被对方的眼神吓住了,但是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穆旭东已经带着李清秋离开了这里。 周霞只觉得自己的面子里子都丢干净了,她气冲冲地跺跺脚,然后怒吼着对身边的家仆道:“去给我查!李清秋身边的那个下人是谁!”家仆见周霞疯魔的样子忙瑟瑟缩缩地答应。 周霞身边的伙伴看着周霞生气的模样,有人心底暗暗偷乐,周霞听到李清秋的消息之后特地赶来这个地方羞辱人,现在不仅自己被羞辱还被李清秋身边的下人吓住了;也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劝周霞继续找李清秋的麻烦;还有人劝着周霞何必同李清秋斤斤计较。 都是一群不足十岁的孩子,可是却在家庭的教育下,已经初步有了对于人际关系的看法并进行了实践。 李清秋跟在穆旭东身后,穆旭东问道:“以前你们有矛盾?” 李清秋点头,“一开始其实也挺好的,后来好像是她母亲总在她面前说我读书好,慢慢她就不喜欢我了。” 穆旭东点了点头,继而缓缓道:“下次如果有人再欺负你,你来找我的。” 李清秋听了穆旭东说的话心中一暖,她清脆地答应一声,“好!” 穆旭东停下脚步,看着李清秋信任依赖自己的模样,揉了揉李清秋的头,心头因为周霞说的那些话而泛滥地怒火也因为这清脆如黄鹂鸟一般的声音而平息了下来。 “以后我做你的靠山。”穆旭东郑重的模样不似作假。 李清秋年纪小没有看出穆旭东眼中的坚定,但依旧脆生生答道:“好,我也给东哥哥做靠山。” 穆旭东觉得小姑娘的话有些好笑,但是也没有反驳,只是伸手揉了揉她头顶柔软的发丝,“好啊。” 第十六章 没有了周霞等人的打扰,穆旭东很快就准备好了要背回庄子上的食物。 在经过糖铺的时候,穆旭东想着李清秋有时候心情不好,吃些甜甜的东西,心情也会好一些。因此又买了两包麦芽糖,还给李清秋买了一个糖人让她拿在手上一边吃一边走。而他自己则是背着所有的东西,没让李清秋受一点苦。 李清秋举着自己手中的糖人让穆旭东也吃的,穆旭东原本想拒绝的,但是他看着女孩期望的目光,忽然想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咬下了糖人边上的一点。 穆旭东咬完就后悔了,他吃过的东西怎么还能让秋秋吃。穆旭东转身想去给李清秋再买一个糖人,可是却在转身之际看到了李清秋在同样的位置咬了一小口。 穆旭东忽然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种强烈、炽热、浓烈的情感喷涌而出,无论他如何克制,也无法掩饰自己此刻内心的激动。这一刻穆旭东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仆人,一个照顾秋秋的下人、看延庆帝脸色的太监,而是一个与女孩平等的人,一个愿意被女孩亲近的人。 穆旭东此刻炽热的情感李清秋并没有感受到,她小口咬着糖人,牵着穆旭东的手。上一次吃这种糖人还是上元节母亲带她出来玩时候买的,现在吃起来虽然还是甜甜的,却仿佛少了母亲陪伴在身边的幸福。 穆旭东脑袋懵懵的带着李清秋往城门外走,只是快到城门边的时候,穆旭东看见了一家镖局,以及镖局墙上贴着的纸张,那是镖局的招聘信息。 穆旭东停下来脚步,他看着上面所写的内容,忽然觉得一个机会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李清秋见穆旭东停下来,目光看向墙上的纸张,故此也认真地阅读了起来,读后李清秋问道:“东哥哥你想当镖师是吗?” 穆旭东反问道:“秋秋你觉得怎么样?” 李清秋思索了一下,“应该会很辛苦。” “但是他们会教授武功,若是能够在这里学习了武功,也能更好的保护你和娘。”穆旭东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李清秋对于这些事情不是很了解,所以并不能直接说做镖师是好还是不好,因此道:“不如咱们进去问问?” 穆旭东正好也是这样想的,因此牵着李清秋的手往里面走。 站在门口的男人看见进来了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站起身问道:“是走镖吗?我们这里为您提供最好的安保措施,保证您的货物万无一失。” 穆旭东礼貌地对男人道:“您好,我是想来问问外面贴着的招镖师的事情。” 男人愣了一下,没想到这穿着还算体面的两个人竟然进来询问当镖师的事情,更别说这个男孩虽然比女孩大一点,但是估计也不到十岁。 男人摩挲了一下下巴,看着穆旭东的眼中满是怀疑,“小孩你多大了,带着你妹妹来问当镖师的事情你家大人知道吗?”穆旭东也没说别的,而是将背上的筐子放到地上,对李清秋道:“秋秋站在别动。” 李清秋乖巧地点头,紧接着就见穆旭东摆出阵势,像模像样打了一套拳。 他之所以会简单拳法的原因很简单,前世延庆帝修仙问道,延庆帝殿内渴望荣登太极的时候,他闲来无事便会和道士身边的小道士学几招,原本是打算强身健体,没想到还有一天能够用来忽悠人。 一套拳法打完,男人也不能说拳法不好,只道:“你年龄太小了,我们这里不招这么小的。” 穆旭东没有反驳,而是不卑不亢说出了自己的优势:“今年九岁,之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厮,所以我更了解大户人家的想法。现在京城的镖局这么多,您这里是新建的镖局,肯定不比其他人有靠山,所以大户人家来了,自然是能留住人家就要留住人家,而我擅长这方面,懂得大户人家的想法,自然能帮您留住人,而且我年龄小吃的少,怎么看都是您占便宜。” 穆旭东这话说的让男人无从反驳,男人静静打量了一会儿穆旭东,穆旭东便坦然地让男人看。文彪始终觉得一个九岁的孩子是不可能有这般气魄,敢带着妹妹来问走镖的事情,可穆旭东身上沉稳地气度让他不由自主地相信——当你九岁还在玩泥巴的时候,人家九岁的孩子就会赚钱了。 文彪忽然觉得这是一个很可悲的事情,故而语气中带着点失落自我介绍道:“我叫文彪,是这家镖局的老板,除了我一以外,镖局还有我以前的邻居郑镖师和马镖师。郑镖师擅长拳法,马镖师认识一些道上的人。” 文彪想了想,他招少年进来,也不打算让这么大的孩子去走镖,招揽客户的话还是没问题的,之前这孩子在大户人家当小厮,指不定就能带来别的大户呢? 这些想法在文彪心中转了转,之后文彪到:“如果你进来的话,因为你能力没他们两个强,所以薪资方面自然也不能和他们比。” 穆旭东一听文彪说的话,就是知道这事多半能成,因此干脆利落道:“薪资可以再商议,我想要和郑镖师学习拳法可以吗?” 文彪一听穆旭东对于钱不是很在意,当即乐的眉开眼笑,“自然没问题!他会的拳法很多,之前还去少林寺跟着大和尚们学习过!” 穆旭东又和文彪聊了一下吃住方面以及薪资方面的,最后定下来的是,白天在镖局帮忙招揽客户,晚上回庄子上睡觉。若是招揽来了生意,每单生意给穆旭东三两银子;没有走镖的时候除了招揽生意的钱以外没有别的钱,若是日后跟着走镖了,钱数和郑镖师他们一样是一单十两银子。 商量妥当之后穆旭东背上了大筐子,牵着李清秋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李清秋想不通问道:“东哥哥,家里还有很多银子,为什么你还要出来走镖?走镖肯定很危险,我不想你有危险。” 李清秋的话让穆旭东心中温暖,她总是这样,事事为人考虑。 穆旭东解释道:“一方面我想学习拳法,有了功夫傍身,不管怎样,以后都能保护你和娘,还有阿嬷和明蕊。” 这点李清秋理解,“你可以和那个郑镖师学习呀,不需要走镖。” 穆旭东蹲在李清秋面前,他先是看了看周围,发现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后才道:“你觉得你父亲李大人是一个好人吗?” 李清秋点头:“每逢灾年父亲都会让母亲开设粥棚只为让逃难的人都能吃上一口热乎饭,哪怕府里的我们也是喝米粥,父亲依旧不曾间断,所以父亲是个好人。” 穆旭东又道:“可是李大人这样的忠臣良臣都会被......”穆旭东没有说出那个词,但是李清秋却明白了他的意思,眸中闪过一缕迷茫,难道以前祖父的教导是错误的吗? “那你觉得皇帝是个好人吗?”穆旭东问道。 李清秋双唇紧紧抿住,可是在想到祖父说过的话后缓缓松开了嘴唇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祖父曾说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你真的这么想的吗?”刚才李清秋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被穆旭东捕捉到,所以穆旭东才这么问道。 李清秋低着头,“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他们的死都和皇帝有关,可是祖父父亲忠君爱国,他们忠于的人自然也是好人,我不能说皇帝是个坏人。” 穆旭东笑了一下,“但是你已经在心里觉得他是个坏人了是吗?” 李清秋默默点了点头。 穆旭东继续道:“你读的书多,应该知道,若是皇帝昏庸,国家定然动荡不堪。我们现在的生活虽然安稳,但我想着还是要多去一些地方看看,以便了解各地的民情,早做应对。” 穆旭东掰开了揉碎了说的话,让李清秋瞬间明白了穆旭东的想法,“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对吗?” 穆旭东欣慰地揉了揉李清秋的头,有时候他更希望小姑娘笨一些,这样也能少一些烦心事,“养家的事情交给我,你只要平安长大就好。”穆旭东双目直视李清秋,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中满是郑重,像是在做出最庄重的承诺。 穆旭东说完这个话之后隐隐觉得有些孟浪,故此他带着几分不自然不等李清秋回答便站起身,自然而然牵起李清秋的手道:“走吧,母亲他们应该也快到了。” 李清秋看着牵着自己手的大男孩,她忽然觉得她的东哥哥变得高大了不少,明明看起来很单薄的肩膀,却帮她扛起了最难受时候的整片天。 如果说穆旭东对小时候记忆最深刻的事情是两人在月光下拉勾盖章,这代表着他们从今往后休戚相关的命运。 那么对于李清秋来说,小时候最深刻的记忆则是夕阳下男孩坚毅的背影以及那句“养家的事情交给我,你只要平安长大就好”,这代表了一个男孩对她一生的承诺,而那个男孩在用他的生命践行着这句誓言。 第十七章 等两人赶到城门外的时候,素鑫和明蕊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看见儿子过来,素鑫忙问道:“怎么这么长时间?如果不是知道你是一个有分寸的孩子,我都想进城去找你们了。” 穆旭东愧疚地笑了一下,“娘咱们先走的,等到家了我和你们说的。” 穆旭东又对庄户点点头,“抱歉,让您久等了。” 憨厚的庄户忙摆了摆手,毫不在意道:“庄子上的事情有我婆娘,也没有什么事情好让我着急的,倒是你们,买的东西都齐全了吗?趁着现在还没有关城门,你们若是有还没有买的东西可以进城再买点。” 穆旭东和素鑫将买来的东西又核对了一遍,发现没有什么落下的,庄户这才赶着牛车带他们往庄子上走。 穆旭东坐在最外面,他的身边坐着已经累到闭着眼睛睡着的李清秋,他看着女孩长而卷的睫毛如同小扇子一般扫在雪白的皮肤上,默默将徐翠花拿来的被褥往上拽了拽,同时自己的肩膀往上抬了抬,好让李清秋的脸能埋在温暖的被子里,而整个人又能睡的舒服一些。 待回到了庄子上时,天色已经昏暗,素鑫叫醒了睡着的李清秋和明蕊,几人告别了庄户,回到了小院中。 阿嬷看着几人回来了,忙招呼着几人吃饭。穆旭东也在饭桌上说了自己想要当镖师,以及当镖师的理由。 素鑫见儿子拿主意拿的稳,劝了几句劝不住只道:“既然你想去就去吧,注意安全,能不去走镖就别走镖的,平常在京城招揽一些客户就行。娘也不指望你大富大贵,咱们几个人过着这种平淡的生活就行。” 穆旭东听着母亲的话,心口一热。若是世道安稳,他定然也愿过这种和乐的生活。可既然他知道世道难以安稳,日后百姓怨声载道,若不能兼济天下,独善其身也好。多一重准备,总比没有准备要强。 穆旭东见众人都不反对,第二天天还蒙蒙亮就穿好衣裳洗漱完毕赶往京城中。他想着原本就要强身健体,自然也不能靠庄户的牛车,于是就一路跑到了京城的镖局。 昨天穆旭东走了以后,文彪越想越觉得不靠谱,试想有哪家的家长会让自己家九岁的孩子出来当镖师,要么就是这家人穷疯了,要么就是家长脑子进水了。因此文彪也就当穆旭东是在寻他开心,不过他倒也觉得穆旭东小小年纪能够来问已经很有胆量,因此也就没计较自己被小孩子戏耍的事情,摇了摇头将此事抛于脑后。 可是当第二天穆旭东出现在镖局时,文彪看着孩子虽然气喘吁吁,但是眼中却闪现着坚定的目光,忽然觉得孩子不是在忽悠他,而是真的想成为镖师。 “孩子,你知道成为一个镖师有多辛苦吗?这不比练习武功、培养手艺要轻松容易。” 穆旭东看着对自己有所怀疑的文彪,没有因为文彪不理解自己而感到愠怒,只是道:“若能够成为镖师自然是件好事,若是没能成为镖师,我一帮家里赚钱减轻了负担,二则是锻炼了自己的体力以及能力,日后即便做些别的也都可以做到无师自通,更何况在这期间我还学会了功夫,可以保护我的家人。” 文彪听了穆旭东的话,再看向穆旭东的眼神中则是充满了敬佩,即便这个孩子现在只有九岁,就凭借这个孩子刚才说的这一番话,日后也能有大成就。 文彪也是个爽快人,他当即道:“好,既然你心意已决,我自然也不阻拦了。”说着文彪又将镖局的规矩告诉了穆旭东,同时带他引见了另外两名镖师。 在庄子上的李清秋醒来之后没有看见穆旭东,揉着眼睛问身边的明蕊道:“明蕊,你知道东哥哥去哪里了吗?” 明蕊道:“听素鑫姑姑说,东大哥应该去镖局了。”明蕊说着便利落地帮李清秋卷起一边的头发,梳了个双丫髻。 李清秋用过早饭之后拿起了绣篓里面绣了一半的荷包,昨日穆旭东说话的话还言犹在耳,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她也是知晓的,虽然她不能像东哥哥一样成为镖师、走南闯北,但是却可以用双手创造财富。 李清秋绣着绣着荷包,发现素鑫一直在描花样子,她带着几分疑惑问道:“素鑫姑姑,您在干什么呢?用我帮忙吗?” 说到这件事情素鑫就开心,昨天晚上光顾着听儿子说话,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发生在自己身上重要的事情,此时李清秋问起来,素鑫就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讲了出来。 “我昨日带着明蕊两人走街串巷卖荷包,没想到迎面过来两位贵妇人,她们看着我手上的荷包款式新颖,颜色透亮,所以买了几个荷包之后就想让我帮她们绣一面屏风。而且我跟着她们进了府,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是想让我给绣屏风,你看看这材料都给我准备好了。” 素鑫喜气洋洋地说着这件事情,但紧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又压低声音对李清秋道:“说起来这两位妇人倒是与夫人有些渊源,都是曾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只不过后来嫁了人,因为丈夫所属的阵营不同,故此断了联系。” 李清秋听后一阵心酸,素鑫见李清秋悼念逝者的样子,刚才的喜气也都消散了,“说实在的,她们也仁至义尽了,不管怎么说,在危难的时候没有落井下石,想来她们心里还是有夫人的。” 李清秋看着花样子,想到两位夫人对母亲的惦念以及对自己的照拂道:“素鑫姑姑,这个屏风我来绣吧,就当是我替母亲感谢她们。” 素鑫看着李清秋熟练地描花样子,然后将已经分好的线选取合适的颜色,一针一线、细致认真地绣了起来。素鑫则是拿起李清秋刚才没有绣完的荷包,坐在李清秋身边绣了起来。 屏风绣好的时候,春节马上就要到来了。这是李清秋第一个没有和父母一起度过,但是却同样有着家庭温馨的新年。 一大清早,素鑫跟着穆旭东一起进城将绣好的屏风送了过去。穆旭东在素鑫进府的这段时间去了镖局,将自己这两个月以来赚的银钱从账上领了。 文彪想着穆旭东两个月来没少给他带来客户,因此又多给了穆旭东五两银子,还道:“拿着这些银子给你妹妹买两件新衣裳,给家里的父母亲人买点好的吃食,还有你自己,之前说你还小吃的不多,整个镖局顶数你吃的最多。” 文彪夹杂着玩笑话的关心让穆旭东扬起嘴角笑了笑,他亦是喜气洋洋地对文彪道:“感谢文哥,也祝你明年财运滚滚,事事平安!” 文彪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此时哪里还有镖局镖头的神武模样,分明是一个笑呵呵的财神样子,“行了行了!赶紧回家吧!我这里再等其他人领完银子就歇着了!” 穆旭东又说了几句吉祥话,这才将银子放入怀中去寻找素鑫。 巧的是,穆旭东刚到那户人家门口,素鑫便被府里的丫鬟送出来。 母子俩走在街头,穆旭东不时看向素鑫,素鑫好笑地问道:“怎么了?” 穆旭东微微摇了摇头,但上扬的语调却显示了他愉快的内心,“倒是第一次和您在街上这样逛一逛,挺开心的。” 素鑫猛一听穆旭东这话心中酸涩,以前她忙于照顾夫人,却很少陪这个被自己带回来的孩子,以至于孩子长到九岁,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没带孩子上过街。 “你若是喜欢,以后咱们经常来。”素鑫道。 穆旭东眼中如星光闪过,却只是低低道了一声:“好。” 素鑫和穆旭东又在京城中转了转,最后买了点过年守夜吃的零嘴这才回到了庄子上。 李清秋和明蕊两个人坐在屋里绣荷包,听见外面的动静往外看了看,发现是穆旭东和素鑫回来了,两人都放下手中的东西,迎了出去。 李清秋看着穆旭东递给她的糖人,脸上带着笑意问道:“东哥哥陪素鑫姑姑去送屏风,怎么还给我们带小零嘴了呀?” 明蕊手上也有一串素鑫带回来的冰糖葫芦,两个小女孩一边吃,一边看穆旭东从筐子里面不断掏出来的东西。 桌子上摆满了饴糖、糖糕、栗子等小零食,拿到最后,穆旭东从衣袖中取出了一个天青色的荷包,“这是我两个月赚的银子,以后我赚的银子,只要是发下来了,都交给母亲的。”说着穆旭东便将荷包连带着银子都给了素鑫。 素鑫倒是没有急着收下穆旭东的荷包,反倒是拿出自己的荷包,“看看咱们小姐绣的屏风,深得那家夫人的喜爱,所以啊,连这银子都多给我了十两。” 明蕊乐呵呵道:“哇!咱们发财了!” 李清秋也道:“若是绣个屏风能拿这么多银子,以后我天天绣屏风!” 一家人说说笑笑,分明没有到春节,但是这气氛却比春节还热闹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要用时间大法啦~怎么也要稍稍长大一点了~ 第十八章 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沉。一晃四年的时间匆匆而逝。 与刚搬来时的小院不同,如今的院落充满了生机。 小院东边是穆旭东前年给李清秋扎的秋千,平日明蕊和李清秋最喜在这里荡秋千。而两个小姑娘闹着玩的时候,素鑫和阿嬷就会坐在另一边的葡萄架下,一边乘凉一边说话。 待到秋天的时候,一串串晶莹剔透的葡萄就会被素鑫摘下来,一小部分用来做葡萄干,而剩下的大部分则会被几个孩子分着吃完。 穆旭东所在的镖局在这四年也越做越大,据说镖局的走镖已经拓展到北方的边境,只不过近几年严苛律政越来越多,苛捐杂税也越来越多,人们的生活并不太好,镖局也就没再往更远的方向拓展,只求现状安稳即可。 原本瘦麻杆一样的穆旭东,随着年龄的增长,身量渐渐增高,原本只比李清秋高了一点,现在已经超过李清秋快两个头了。而这几年随着郑镖师学习拳法,穆旭东已经能够跟着镖师们一起走镖,路上虽然也遇见过险境,但是凭借他两世的经验,也都一一化解过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京城,穆旭东的心已经飞回了庄子上,这次又往北方走了一次镖,了解了北方的情况之后又对自己以及家人的未来有了新的设想和规划。不过他回来的时候也没忘给家人带了一些好吃的好玩的,还专门给秋秋买了高丽人的头饰,想着秋秋见到了这些新奇东西定能开心。 但想着虽然进了京城地界,但还需去镖局领了银子才能回家,穆旭东又隐隐有些焦灼,他说不上这股没来由的焦躁来自何处,明明以往都是如此,为何只有这次焦躁不堪,只想赶紧回庄子上见到秋秋? 穆旭东压下了心头的焦灼,转而催着众人快点进京,其实自打进了京城地界,众人就已经加快了脚步,想要快点回家见见家人,故而此刻听了穆旭东的话,又加快了点脚步,争取在日落前办完所有的事情赶回家中。 穆旭东心头的焦灼不是没有原因的,此时李清秋正站在院门口冷眼看着上门来的两个人。 “秋秋啊!三叔这真是有事想和你说,好事!大好事!能一步登天的大好事!”李忠明眼中带着几分算计,他早从庄户人家的口中打听到,李清秋当年带走的几个人里面,唯一的小厮最近出了远门要很久才能回来,而那个之前跟在李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连带着李清秋身边的那个小丫鬟此时也进京城里去卖绣品。所以这偌大的院子中只有李清秋外加一个老人,他这才敢带着夫人上门。 李清秋原本听着外面有动静,便放下了手中的绣品打算去看看,结果自己刚一出来就看见李忠明连带着他夫人连连感谢带他们过来的庄户。 李忠明看见李清秋出来,也顾不上和庄户说话,反倒是嚷嚷起来:“秋秋!好事!大好事!三叔特地来找你的!” 李清秋抬起手就要关上院门,但是没等她关上门,李忠明就一手把住了门,他夫人李氏则笑盈盈对庄户道:“我们以前和孩子有些误会,但是想着这事好事,不赶紧过来找孩子了吗?你们就先去忙吧!这秋天正是农忙的时候,我们也就不打扰了。” 李氏笑盈盈将人送走后,就拉着李清秋的手道:“好孩子都长这么高了!这脸蛋可真水灵!比你堂姐还要漂亮上几分!你看看这眼睛更是,用书中的话说叫什么来着?” 李忠明立刻接上道:“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李氏拍大腿继续道:“可不是!”她说完之后面上又带上几分讪笑,“秋秋啊,我们来这里一趟也不容易,能不能让我们进去喝点水呀?” 李清秋站在门口不说话,直言道:“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分了家之后我与你们也没有关系了,更何况有什么样的好事情,没有轮到我堂姐,反而落到我身上了?” 李忠明愣了一愣,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一点也不好糊弄,竟然还用他们言语间的漏洞来反问。 李氏到底是妇人,为了自己女儿的终生幸福考虑,立刻换上一副模样,言语间满是欣赏与感慨,“秋秋你看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吧!你父亲生前不老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吗?今天我们来,也是知道之前做的事情太过分了......” 没等李氏说完,李清秋就要关门,但是门被李忠明紧紧把着,李清秋一时竟然没有关上,门则又被李忠明打开。 李忠明挑明了直接道:“宫里面来了人,要求每家都要送闺女进宫,要知道这进了宫就是贵人了!所以我们这不是想着曾经亏待过你,如今便用这种方式弥补回来吗?” 李忠明说的情真意切,可是李清秋却从这话里面听出了几分伪善,李清秋声音冷清拒绝道:“我只想平平淡淡过日子,没兴趣去宫里做什么人上人,如果真有这好机会,还是让堂姐来吧!” 说完李清秋又用了几分大力气想要将门关上,而屋里的阿嬷听着外面的声音还没有停下来,她拄着拐棍慢慢往外走想要看看情况。 李忠明和李氏见说了软话李清秋依旧毫无反应,甚至还想将他们赶出门,而屋里面的阿嬷也掀开了帘子就要出来,夫妻俩对视一眼,直接把李清秋拉了出来。 李忠明背对着阿嬷,用手捂住了李清秋的嘴,任凭她如何反抗也不松手。而李氏则是站在门口对里面的阿嬷道:“老人家,我们和秋秋说两句就回来啊!您别担心!” 阿嬷觉得情况不对忙快走了几步想要看清门外的情形,可是她到底岁数大了,比不得正当壮年的李氏夫妻,即便拐着李清秋还能走得飞快。 阿嬷走到门口时,已经看不到李清秋的身影,四年的生活足以让她忘记很多的事情,但是刚才那两道声音,她却隐隐觉得熟悉,站在门口思考了一会儿,猛然想到这不是李忠明夫妻的声音吗! 阿嬷心中忧虑,之前李夫人在世时,李忠明尚且能带着家中子弟来大房闹事,将李夫人的病情逼得一重再重。如今没有李夫人在小姐身边,这些人指不定能干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 想到这里,阿嬷的心恍若被油煎了一般,拐杖狠狠在地上蹲了蹲,继而拄着拐杖往田间走,想找到徐翠花,让她家的小子赶紧进城去将送素鑫和明蕊去京城的庄户找回来。 阿嬷走到了田间后,先是将事情同徐翠花说了,徐翠花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安排自家大儿子去寻找父亲。同时又将田间的众人招呼到一起,将阿嬷刚才说的事情同众人说了,最后道让众人快点找到小姐的。 众人平常在田间劳作,赶上天气热的时候,李清秋还会给众人送绿豆汤解暑。因着李清秋对田间的庄户的慈善,加之从未有过多收粮食之举,以至于大家在忙完田间的活计后,还能接一些别的琐碎事情补贴家用。这几年来,庄子上众人的生活过得越来越好,自然也从心底里感激李清秋。 如今听了这件事情,众人义愤填膺,男人们拍着胸脯向阿嬷保证,一定能带回小姐。说完之后,众人连田里的活也顾不上了,都匆匆忙忙分散开来去寻找李清秋。 阿嬷和田里庄户们能够想到的事情,李忠明这个人精又怎么能想不到,他早用布子堵了李清秋的嘴,然后向庄子上的小路跑去。 李夫人给李清秋的这个庄子靠着大山,平常田里闲暇的时候,庄户们还会去山上猎些野味卖到京城里。 所以李忠明的想法很简单,先跑进大山,进了大山那些庄户再想找他也就没那么容易了,等到时候他再下山,将人哄一哄替自己闺女进宫,等进了宫,他再找人,寻个由头将李清秋害了,如此这般也不怕日后李清秋得势报复他。反正皇帝老儿要的就是他们家的一个名头,这个名头由谁去不好,干嘛非得自己的女儿?再说了,没了李清秋,她那庄子还有之前分家的钱财也都是自己的了! 李清秋心中含恨,但是她没有李忠明高,也没有李忠明壮,纵然有想跑的心思,还得考虑后面的李氏。 李忠明扛着李清秋带着李氏跑到了大山里,这才放慢了脚步。 李氏一边拍胸脯,一边喘着气道:“哎呦,可算跑到这山上了,早知道这小丫头这么多心眼,咱们就不应该在门口和她废那多话,直接扛着走就完了!” 李忠明没有理会李氏的言语,而是打量起周围的路来。 李忠明扛着李清秋深一步浅一步走着,慢慢也体力不支。李忠明将李清秋放在地上,此时李清秋的手脚早被李氏捆好。 对于这个地方,李清秋是有印象的。她记得去年的时候,庄子里的庄户进山,自己也好奇山中是什么样的,便央着东哥哥陪她进山瞧瞧。他们两个在山里走着走着,不知为何便与周围的庄户走散了,也是在这附近,他们发现了一个山洞,当时她看着里面黑黢黢的样子,只觉得惶恐,拉了穆旭东赶紧离开了。 李清秋回想起这件事,感受着被绳子困住的手脚渐渐发僵,她知道,若是不能在山中逃出来,以后若是东哥哥和素鑫姑姑找到李忠明,他也绝对会矢口否认,所以自己一定要借着对山势的了解,赶紧逃走。 想到这里,李清秋计上心头。 第十九章 李忠明的体力已基本上耗尽,此时坐在地上也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但是他依旧没有忘被他绑来的李清秋,语气温柔带着几分诱哄道:“这进宫是多少人求不来的好事,你说你怎么就想不开呢?你说你长的这么好看,进宫了之后万一皇上就瞧上你了,这可是满门的荣耀。” 李清秋在心中暗暗骂道:“有这么好的事情你肯定先想着你的女儿,又怎么会想到我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侄女身上。更别说进宫若是被皇上瞧上,那肯定第一个就要借皇上的手将之前受的气从你身上还回来,你又怎么真能让我见到皇上?想来就是为了你的女儿顶了名额罢了!还不知道我进了宫有什么豺狼虎豹是我要面对的!” 李氏也在旁劝着,但李清秋不再听两人的话,只是打量这周围,同时在心底默默思考,一会儿如何行动才能离开李忠明身边,早点逃离他们的魔爪。 李忠明和李氏说的口干舌燥,再一看李清秋的反应竟是无动于衷,心头莫名生出一股邪火。 李清秋见状努了努嘴,示意自己嘴上堵着的布子。李忠明和李氏对视一眼,最终李忠明点了头,李氏才将布子从李清秋口中拿走。 李清秋口中堵着的布子被拿走,整个人也轻快了几分,大口呼吸了两口空气后,李清秋带着几分赞同假意配合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既然有这么好的事情,你们为何要将我绑走?你们是我的叔叔婶婶,你们若是好好同我说,我岂有不听的道理?现在你们将我绑了,纵然你们是好心,在我看来你们也是别有所图。” 李忠明听着李清秋直白地表述出来自己绑了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搓着手,“我们......我们......” 李清秋心中不屑,但是面上却依旧道:“我知道三叔是为我好,这一路走来,三叔想必也累了,我现在也想通了。进宫也没什么不好的,但是我想回庄子上准备准备。” 李氏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叫道:“那可不行!” 李氏说完之后,觉得自己的太一惊一乍显得十分心虚,又立刻道:“你想想,我们现在住着李家的祖宅,那你从祖宅进宫肯定和从庄子上进宫不一样呀!那多气派不是?再说了,宫里也会来人接你,到时候要看你从庄子上出来,指不定心中怎么瞧不上你呢!” 李忠明也补充道:“三叔虽然如今无官无爵,但是守着李家的祖宅,别人还是能给几分颜面的。到时候你进宫之前,我与你婶婶再用银钱替你打点打点,保证你进宫之后平步青云。” 别说李清秋一开始就不相信他们,如今两人说的天花乱坠,李清秋就更不相信了。她眼看着两人捆着她不解开绳子,现在连庄子上都不让她回了,心中也不免有几分焦灼。 李忠明坐了会儿,显然是缓过来了,故此便对李氏道:“走吧!早点回去!” 李清秋一听李忠明这么说,心中更急了,着急之下,也顾不上矜持只道:“三婶,我想......”李清秋顿了顿,又道:“你能陪我去一下吗?” 李氏看向丈夫,李忠明怀疑外加打量的眼神停留在李清秋的身上,李清秋只是低了头,同时将身子扭了扭眼神恳切地看向李氏, 李氏也不想中途有什么意外,于是道:“趁着这会儿他们没有找到这里,不如让她赶紧解决了问题,然后就直接回家的?” 李忠明想了想,觉得李氏说的有几分道理,因此也未阻拦,“你看好了她。”李忠明在李氏耳边悄声叮嘱道。 李清秋虽未听清李忠明同李氏说了点什么,但猜也能猜到,无非就是让李氏盯紧了自己。但是自己手脚那个时候肯定都被放开,就凭借李氏一个人,想来她也能跑到山洞处,到时候进了山洞里,黑黢黢的一片,就不信他们还能找到。 李氏听完之后就蹲下身解李清秋脚上捆着的绳子,同时嘴中还道:“这深山老林里指不定有什么蛇啊、虫啊!婶婶陪着你去,路上也有照应。” 李清秋没有吭声,静静看着李氏将她脚上捆着的绳子解开。 李氏解完绳子后,略有些发愁地看着李清秋手上的绳子,她抬头看了看丈夫,在看到丈夫点头后,这才又将李清秋手上的绳子解开。 李清秋活动着已经捆麻了的手腕和脚腕,李氏不耐烦道:“赶紧的赶紧的,别磨叽了!” 李清秋装作胆怯的模样跟在李氏的身后,待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李氏道:“我背对着你,你赶紧的。” 李清秋嘴上应着,但是眼睛却在地上找比较大的石块。待寻找到合适的石块后,她一小步一小步往那边走着,李氏听见脚步声不耐烦道:“都是女的,有什么的!你赶紧的!” 李氏一连催了多遍,这时李清秋已经捡起了地上的石块,顺势回答了李氏的话:“好的,婶婶。”只不过脚步却往李氏身边靠了靠。 李清秋曾经没有打过人,也没有伤过人,家人一一离世的时候,她也曾想过报复李家的亲戚,但奈何她那个时候没有什么能力,只能将一切隐忍在心中。如今这些人算计来算计去,就怕有一天遭天谴吗? 新仇加旧恨,李清秋目光死死盯着李氏的后脑勺。李氏忽然听着背后没有动静了,刚想转头,却隐约瞥见了一个石块,在她大声惊呼的同时,石块也狠狠砸在了她的后脑上,鲜红的血液瞬间流出,滴落在了地上,而李氏则忍不住疼痛叫了起来。 李清秋看见石块上的血,双手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明明吓得不行,可是潜意识里,却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快跑!再不跑就跑不了了!” 李清秋看着李氏捂着后脑勺的转过了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加之她没想到自己那么重的一下都没能将李氏打昏,一是怕李氏来抓自己,二是怕不远处李忠明听见声音赶来,当即李清秋也管不得为何李氏没有昏倒,而是以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往山林里跑去。 李氏看着李清秋跑了,不顾脑袋上的疼痛就想去追。可是刚一抬脚,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往前倾,整个人瞬间扑到了地上。 李清秋听见后面的声音,也不敢回头,只一门心思的往前跑,心底一直默念,“跑远点、再跑远点、他们就找不到了”。 李忠明从听见李氏那一声凄厉如同杀猪般的叫声时就一边叫着李氏的闺名,一边往李氏的方向赶。但是李清秋动手快,中间也没有停留,等着李忠明找到了李氏的时候,李清秋已经跑得不见影了。 李忠明恨恨地踢了一脚李氏,却在踢完人后没有见到李氏有任何反应后,这才发现李氏后脑勺上的血窟窿。 李忠明想到这婆娘平日在家的猖狂,仗着给自己生了三儿两女,便觉得有功一样。再加上李家这几年式微,而这婆娘的弟弟竟然考上了举人,眼见着就要做官,这婆娘在家中也渐渐厉害起来了,甚至还想要将自己新纳的小妾赶走。 李忠明想到这些事情,觉得晦气地挥一挥衣袖,心中暗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今日也是天助我也,让你死在这里。待我抓到了李清秋,只说你是李清秋杀了的,与我也没有关系,我反而还能用这件事情逼迫李清秋进宫,再借着为夫人报仇的名义将她杀死在宫中。那她手中的庄子和分家的财务不都归自己?更何况还没有一个臭婆娘管着自己了,这日子岂不舒坦?” 李忠明这般想的,也是这般做的。他捡起地上带血的石块,那个石块还是刚才李清秋用来攻击李氏的石头。 李忠明看着棱角分明的石头,换了个角度,用更加尖锐的一面狠狠砸在了李氏的后脑上,一下不够又来了一下。 李氏感觉到有人打她的时候还挣扎着要起来,但是感觉到控制自己身体的力量是自己无法超过力量时,李氏慌张地挣扎起来,却在挣扎的过程中看见了一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此刻这张脸上带着嗜血的笑容,李氏愣住的瞬间却觉得后脑的攻击愈发暴躁。她双手紧紧扣着地,问道:“为何!为何?” 李忠明冷笑一声并不作答,李氏却彻底寒了心。只是她尚有一丝求生的欲望,拼命想要挣扎起身,却都被李忠明狠狠摁回了地上。 李氏渐渐不再挣扎,死之前她忽然恨自己为什么看上了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其实早在这人带着家中兄弟去逼迫大嫂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这样的人能够反咬一口曾经对他照顾有加的大房一家,又如何不会对自己下手?只恨自己眼瞎心盲,陪着这人一起作恶,如今害人终害己,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李忠明待李氏不再挣扎后又将她翻了过来,伸手在李氏的鼻下探了会儿,发现李氏全无呼吸之后,这才站起身,顺着被压倒的草木树枝寻找李清秋的身影。 第二十章 李清秋一直向前跑,直到跑得气喘吁吁这才开始辨别周围的方向。她沿着记忆中的方向寻找,不管怎样,都没有找到那处山洞,反倒是越走越偏僻,杂草越来越多、树木越来越茂密。 夕阳西斜时,李清秋不得不承认自己迷路了。所幸她这没头苍蝇一般的逃跑,倒是没有让李忠明找到她,但李清秋也不敢停留,只是放慢脚步,一边分辨方向,一边往前走着。 而另一边,因为心中没有缘由的紧张,穆旭东和郑镖师打了个招呼,待货物送到了之后便匆匆离去,也没有回镖局去拿应该分给自己的钱财。 穆旭东到京城门口的时候看见了徐翠花的丈夫,心里没来由一慌赶忙问道:“您怎么在这里?” 庄户憨笑一声答道:“你娘带着明蕊两个人来京城买点东西!” 穆旭东眉头微微一皱又问道:“庄子上最近可出了什么事情吗?” 庄户挠挠头想了想道:“最近大家都忙着收割麦子的,也没什么事情。” 穆旭东不知为何听了这话之后,心中的紧张、焦灼以及无法言说的情感变得愈发浓烈,正在他低头思考的时候,远处传来的声音引起了他和庄户的注意。 “爹!爹!”略微有点粗狂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庄户看着满头大汗跑来的儿子不由问道:“怎么了?这怎么还跑来了?这么着急干啥?” 跑来的男孩也不看自己的爹,而是转头焦急对穆旭东道:“东哥你可回来了!快!爹,你快带着东哥回去的!” 穆旭东左眼皮重重跳了起来,“到底怎么了?小虎子你说清楚!”穆旭东双手抓着小虎子的双肩,生怕听见自己不想听见的话。 可是有的事情你越不希望发生,却越有可能发生。 “听我娘说是李姑娘的叔叔婶婶来了!李姑娘还被她叔叔婶婶叫走了!阿嬷觉得她叔叔婶婶叫走李姑娘肯定没有好事,而且阿嬷还找不到李姑娘了,就找着庄户帮忙找李姑娘!现在大家应该都在找李姑娘,我娘让我爹接了素鑫婶子和明蕊妹子赶紧回去的。”小虎子言语简洁地将事情概括了一下,同时又说了一下对三人的安排。 “爹,你有车带着东哥先回去的。我在这里等着素鑫婶子和明蕊妹子,等她们出来了,我们再赶紧赶回去。” 穆旭东在听见李清秋叔叔婶婶将她带走而且阿嬷不知道李清秋去向的时候,整个人就愣住了,他忽然想到在深宫中两个人之间的谈话。 那个时候秋秋已经是尚衣局中手艺数一数二的大宫女,她也不必管其他人,只负责皇帝一人的衣物便可以。而他那时已经成为了大内总管,因着每每秋秋来送衣裳两人都能见到,所以自然而然就熟识起来。 他还记得两个人闲聊时他曾道:“我十岁的时候,父亲因为染上了赌瘾,先是将我母亲卖到那种肮脏不堪的地方,后是为了得到钱将我转手卖给了人牙子,几经波折没想到进了宫,做了这不人不鬼的太监。” 他还记得女孩偏着头安慰他道:“咱们都是命苦的人,我也是十岁进宫的,是被我叔叔婶婶送进了宫。可见,即便是血浓于水的亲人面对利益的时候也会舍弃能舍弃的东西。所以不一定是有血缘关系的就是最好的,有时候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反倒会比亲人更亲近一些,比如你我,要是我有事了你肯定会帮我的对吧?” 穆旭东当时想,若是能够帮你的,我一定帮你。 后来他看着她成为宠妃,看着她被后妃陷害又看着她尸体被宫人送出皇宫,除了帮她复仇以外,他竟然什么都不能帮她解决!甚至重来一世,还要让她...... 穆旭东想到这里忙焦急对庄户道:“快,现在快回去!李忠明应该还没走远!”庄户忙匆匆将车辕架上,然后抽打着老黄牛往回走。 穆旭东坐在牛车上看着老黄牛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不由催道:“就不能让它快点吗?” 庄户也没有办法:“老黄牛岁数摆在这里......” 穆旭东看着还没他跑着速度快的老黄牛,直接从牛车上跳下去,“您回去陪着小虎子吧,我跑回去的!” 说完之后也不管庄户的反应,便向着庄子的方向赶紧跑去。还好他为了强身健体,四年来一直从庄子上跑到京城的镖局,每次走镖也是对体能的一个锻炼,所以此时在跑回庄子的路上还能有余力思考李忠明最有可能带秋秋离开的路线。 将庄子上能走的路都过了一遍,最后目光停在了远处的山上。 从京城往庄子上跑的路上,穆旭东遇见不少庄子上的熟人,大家纷纷喊着“小姐”、“李姑娘”等,在看见穆旭东之后也会和穆旭东说一下他们找过哪里。 穆旭东集中起来几个青壮道:“根据大家所说,目前靠近大山那边还没有找,既如此,咱们先往那边去,或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几人随着穆旭东一起进山,有细心的在进山前找到了木棍点燃,众人举着火把一边叫着李清秋的名字,一边寻找。 越往山里走越觉得草木茂盛,正当有人觉得李清秋不在这里想提出返回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大喊道:“这里!这里有个女人!全是血!” 这么不明不白的几句话中饱含惊恐的情绪,配上昏暗夜空下因秋风吹动而不断乱舞的枝杈,众人心中不免都有些发毛。 穆旭东心中“咯噔”一声,他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向着刚才说话那人那边走去。 将火把离近那人的身体时,穆旭东忽然重重松了一口气。在刚听见那人叫喊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人有可能是秋秋。如今看着这肥硕的身躯,穆旭东心中不由轻快了一点,不是秋秋,就说明秋秋现在很可能已经逃跑了。 这般想着,穆旭东直接将脸朝下后脑勺已经漏了一个大窟窿的身体翻了过来。有人好奇这死了的女人究竟是谁,于是看了一眼,看了这一眼之后,分明是个粗壮大汉,但却发出了比小姑娘还有尖锐的叫声:“啊!” 除了粗壮大汉以外,凡是看见这具尸体的人皆有几分战栗。原因无他,女人灰白的脸上是一双空洞但却充满不甘的眼睛,若是此时有老人在这里,定然会说一句:“这是死不瞑目啊!” 穆旭东却没任何感觉,看着死了的李氏,穆旭东生出一种“幸好她死的早,不然待我得势必向李家讨回来之前的债,倒是她只会比这死得更惨”的心态。 穆旭东知道死在这里的人是李氏后,也没有太多想法,不管是被野兽分食还是日渐腐烂都与他无关,但是庄子上其他人他不可能不考虑,因此解释道:“这人就是小姐的婶婶,也是夫人在世时,闹着分家最凶狠甚至气病夫人的人。” 庄户们有些是生在此长在此的人,有些则是被李夫人收留后安置在庄子上的人,不管事哪一类人,受到李夫人和李清秋恩惠都比较多,故此在听见李氏气死李夫人又要拐走李清秋后,众人都对着她的尸体暗骂起来。 “恶人自有天收!” “死的这么凄凉,肯定是老天看不下去之前做的恶事!” “活该!” 穆旭东眼神凉薄看着李氏的尸体,却不由在思考,为何李氏会死在这里,她后脑的伤口,可不是一下两下就能造成的,也不可能是李清秋一个没有什么力气的小姑娘能造成的。 所以穆旭东很快就推测出来,李氏的死亡与李忠明脱不开干系,但是能让李忠明痛下杀手的原因又是什么,他却不得而知了。 众人骂了两句,眼见着气势凌人的少年转身离开,众人一时又不想跟一个死不瞑目的女人待在一起,便忙追着少年的脚步往山里走。 越往前走,能够发现的足迹越少,而且天越来越昏暗,众人寻找了大半天也隐隐有些累了,不少人甚至提出想要休息一会儿。 穆旭东看着唉声叹气的众人,也没有停下脚步理会他们,只是顺着火光能够照见的脚步继续寻找。 穆旭东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隐约在前面看见一个人影,他只当是李清秋,没做多想便大步追了上去。 可当他真正赶上那人的时候,却发现并不是李清秋,而是积怨已深的李忠明。 李忠明听着后面追来的脚步声时,心中已然慌张至极。这番来庄子上,他一没抓到李清秋,让这个小丫头逃跑了,二则是自己迷失在山林中,不管他如何在山林中行走,他感觉自己走的是直线,可是转来转去却又回到了原点。现在更是遇到了李清秋身边的人,这让他一时之间连个借口都想不出来。 “李忠明?”穆旭东眼神微眯,若是看的仔细,会发现穆旭东眼中迸发出来的是强烈的恨意,这种恨意远超于前世他对延庆帝的恨意。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呀小可爱们~可怜可怜蠢作者动动手指点一哈吧~点一哈你不会吃亏,点一哈你不会上当,你还能get蠢作者一枚,外加她附赠的李清秋和穆旭东两枚~ 第二十一章 “李忠明?” 在穆旭东带着强烈恨意的话说出口后,李忠明心中只想到了两个字“完了”。 他讪笑地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想要离穆旭东远一点,但是没想到这却充分表现了他的心虚。 穆旭东带着一身凌人的气势逼近李忠明,李忠明此刻竟然从穆旭东的眼中看出了嗜血的光芒,他一点也不怀疑,如果自己再不逃走的话,今天死在这里的人就会是他了。 穆旭东看着李忠明转身欲逃,两个大跨步追上了李忠明,脚下一点力道也没有收,直接踹向了李忠明的腿窝。看着李忠明跪趴在地上,穆旭东揪着李忠明的领子将人转了一个方向,让李忠明的脸对着自己。 “秋秋人呢?”穆旭东问的时候,单膝跪在李忠明的胸膛上压着李忠明整个人,一只手揪着李忠明的领子,而另一只手直接掐住了李忠明的脖子。 看着李忠明双眼微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他这才松开手,“秋秋被你带到哪里去了?” 李忠明大口喘了两口气之后,感受着脖子上又附上的手,那冰凉如同毒蛇一般的温度,让李忠明不自觉打了一个哆嗦,慌忙道:“我说!我说!求你别杀我!” 穆旭东眼中毫无温度,他努力抑制住眼中的杀意,然后问道:“别让我再问一次,秋秋被你带到哪里了?” “我本来想带走她,但是路上她自己跑了。” “跑了?”穆旭东觉得李忠明是在骗他,毕竟以李忠明这种人品,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李忠明欲哭无泪,“真的跑了,她和我婆娘说想去小解,但是我婆娘被她打昏了,然后她就跑了,我到现在都没有追上她。” 穆旭东想到死不瞑目的李氏,讽刺地一笑,“李氏受到秋秋攻击有可能,但是想要打昏她,趁机杀了她,应该是你做的吧?” 只是不等李忠明说什么,两人忽然听见一声狼嚎,在这诡异的黑夜中,显得格外恐怖。穆旭东眉头微微一皱,有狼嚎的声音,说明附近已经有狼群了,甚至这些狼群想要围捕他们。可平日小山上并没有什么狼群,这些狼群又是从哪里来的? 李忠明听见狼嚎的时候腿不自觉的抖了起来,这种感觉比刚才穆旭东掐住他脖子的感觉还要让人恐惧,毕竟穆旭东要想知道李清秋的消息,他就不可能会杀自己。可是穆旭东不会杀自己,狼群却不会想那么多,怎么会留自己一条命? 想到这里,李忠明挣扎着就要起身。穆旭东原本在想狼群为何会出现在小山上,同时也担心秋秋会不会遇见狼群,所以自然没有顾上李忠明。因此李忠明这一挣扎,直接挣脱了穆旭东的束缚。 穆旭东看着李忠明狼狈地爬起来向前跑去,他没有急着去追,既然知道秋秋自己跑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狼群找到秋秋之前先找到秋秋并带她找到安全的地方,以免经历狼群的攻击。 而李忠明......穆旭东看着李忠明仓皇离开的背影,有他给狼群做诱饵,想来也能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找到秋秋。 穆旭东捡起地上未熄灭的火把,一边喊着李清秋的名字,一边往更深的方向走。 或许是上天眷顾李清秋,李清秋在日落之前竟然找到了一个足够躺下一个人的小山洞,她借着落日的光芒发现山洞的地上竟然铺着一层茅草,除了茅草外还有一把刀,只不过刀上已经有着厚厚的一层锈迹。 李清秋也不嫌弃刀是不是还能用,总之拿在手上就有了安全感。 她举着大刀,安静坐在山洞的茅草上,却忽然看见茅草中爬出来一直黝黑黝黑甚至壳还反光的大虫子,她如同一直灵活的小兔子一般跳了三尺高,但心里极度恐惧的情况下,却仍旧想着不能发出声音,不然会被李忠明发现的事情。 李清秋心里委屈,一步一步往外挪着,手中却仍旧举着大刀。就这样被一只虫子吓出了洞的她可怜巴巴蹲在了山洞口,借着山洞前面的杂草掩盖自己的身形,生怕被李忠明发现又被绑走了。 就在李清秋抱着大刀蹲在地上都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是她从小听到大的,那是她的东哥哥。 李清秋猛地站起身,却因为长时间蹲着站起身时而头晕眼花,她捂着发懵的头,用力锤了锤。 这般锤了锤稍微好了一些,李清秋忙喊着穆旭东的名字,“东哥哥!穆旭东!” 穆旭东在山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可是也没有找到心上的那个姑娘。 耳边忽然听见一声最想听见、最期望的听见的声音,可是在这一刻听见了,穆旭东却觉得太不真实。他的双唇在不停地抖动,那是太过紧张的表现,他害怕自己现在所听见的声音只是自己的幻觉。 “东哥哥你在哪?” 相同的声音再次传来,穆旭东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幻觉,他的眼中甚至含着激动的泪水,但是却强忍着没有留下来,还好,一切还好,她还在,他没有再次看着她死去...... “秋秋!秋秋你在哪?”穆旭东喊话问道。 “我在上面!”李清秋道。 穆旭东顺着李清秋的声音,用火把照亮脚下的路一步一步向李清秋走去。 李清秋看着一个小小的火苗慢慢变大,再到最后可以看见举着火把的穆旭东。 李清秋跑上前扑到穆旭东的怀中,一天之间所受到的委屈、所经历的恐惧,在见到穆旭东的这一刻都变成了眼泪,“东哥哥你怎么才来啊!我好害怕!我好想你......” 穆旭东在李清秋扑来的时候将拿着火把的手远离了李清秋,而另一只手却紧紧抱住了李清秋的身子。他听着女孩在怀中带着哭泣的埋怨,心中因找到人而放下了的心又提了起来。 是他......他没有保护好她...... 在李清秋看不见的地方,穆旭东脸上无声的落下了一颗泪水,还好,还好她无事。同时穆旭东也更加坚定了自己要获得权势的心,无权无势的他,甚至连李府对秋秋带来的伤害都没办法应对,只有获得更大的权势,他才可以保护好怀中的女孩。 李清秋一开始见到穆旭东的时候是委屈居多,后来哭也只是发泄情绪,哭着哭着情绪发泄完,委屈也诉完,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抱着穆旭东,一时间脸蛋变得通红,忙将手离开了穆旭东的后背,想要和穆旭东之间保持距离。 可是李清秋没能离开穆旭东的怀抱,因为穆旭东的手还紧紧箍着她。 穆旭东感受怀中女孩想要离开自己,他默默把手收回来,同时解释道:“刚才太激动了,抱歉。” 李清秋微微摇了摇头,却在想到夜深天黑穆旭东即便举着火把也不一定能看见后回答道:“没事的,我刚才也是太激动了。” 穆旭东没有给李清秋多想的机会,而是简短概括道:“刚才我遇见了李忠明,我在逼问她你的下落时听见了狼嚎。后来李忠明从我这里逃了,我们两个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刚才我听见林子里男人嚎叫的声音好像是他的声音。所以我们现在有可能会面对狼群,我这里的火把也快灭了,咱们需要找一些木头,以山东为保证,应对狼群,撑到明天早上庄户们进山。” “为什么会有狼群,往日从来没有过呀?” 穆旭东眸色渐渐深,他多少有一些猜想,但是却不能保证对不对,因此也没有解释,只是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咱们先把眼下这关度过吧!” 李清秋点点头,带穆旭东进了山洞,“这里有草席,还有一把大刀,看样子倒像是以前上山的人休息的地方,只是看这个情况应该很久没有人来了。” 穆旭东看看山洞中的东西,将茅草扒拉了几下,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纸包,因为时间太长,纸有点破损。 穆旭东让李清秋拿着火把,而他自己则是打开纸包闻了闻,“是硫磺。” “硫磺?”李清秋有一点惊喜,要知道有了硫磺,他们就不用怕虫子蛇这种东西了。 穆旭东点点头,“咱们在这山洞里撒一点,估计也是因为这包硫磺在这里,这山洞才没有蛇窝鼠洞。” 李清秋举着火把,而穆旭东则是细心在山洞周围一圈都撒上了硫磺,同时着重在山洞口多撒了点硫磺。 穆旭东又整理了一下茅草,没有再在茅草里发现有虫子后才对李清秋道:“你坐在这里歇一会儿吧,我上山洞口找一点木头回来。” 李清秋生怕自己一个人再在这里待着,忙抓住了穆旭东的衣角,“东哥哥,我怕......” 明明火光昏暗,可是穆旭东却在李清秋的凤眼中看见了晶莹的泪水,悬而欲泣,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只变成了一句,“别哭。” 他颤抖着伸出手,帮她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别怕。我一直都在。” 同时在他心里还有一句,“别哭,不然我会心疼。” 第二十二章 深山老林中,半大的男孩牵着女孩的手,三步一回头,五步一叮嘱。穆旭东看到抓住自己衣角,眼中含泪的李清秋时才发现自己有多害怕这个女孩的眼泪,他只想看着她笑,不想在她已经经历了太多灰暗的人生中再留下一点遗憾。 于是原本打算让女孩安歇在一个安全地方的他,忽然觉得没有自己的保护,那个地方也不一定是安全地方时,穆旭东道:“咱们在附近找一些就回去,咱们一起。” 就这样,黑暗中穆旭东牵着李清秋的手,小心翼翼行走在并不平坦的山坡上。 黑暗中,人的感知总是会被放大。李清秋在山上蹲了一夜,山风缭绕,即便是后来穆旭东将身上的外裳给她披上了,也依旧觉得骨子里往外散发着凉气,宛若行走的冰块一般。 可是在她的手被牵起的时候,对方手上灼热的温度,仿佛冬日里的一汪温泉,轻易地温暖了她一双已被山风吹凉的手,甚至渐渐温暖了被山风吹凉的身体。 李清秋迈着小碎步跟在穆旭东身后,穆旭东走的并不快,甚至每走几步还会提醒她注意脚下。李清秋忽然想到四年前的秋天,那天的月亮又大又圆,明亮的月光洒在地上,也洒在她和穆旭东的身上。 那个时候她没了家,没了亲人,可是却有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对她说:“你还有我,我会一直保护你。” 听着穆旭东在夜色下的关怀,李清秋忽然想到少年后来又补充的一句话:“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 李清秋的小指微微动了动,轻轻勾住了穆旭东的小指,穆旭东略有几分奇怪问道:“怎么了?” 李清秋却道:“东哥哥,我们再拉一次钩吧?” 穆旭东结合此时的环境,再将自己放在李清秋的角度思考了一下,恍然明白为什么小姑娘害怕自己一个人留在山洞中,也更明白为什么小姑娘此时会说出来这样的话。因为在她的家人一个一个相继离世后,他曾允诺过,会一直陪着小姑娘。 感受到小姑娘对自己的依恋,穆旭东问道:“好,这次我们要说什么呢?” “我们都要平平安安的好吗?”李清秋很怕这个在她生命中举足轻重的少年,终有一天也会像父亲、母亲一般离自己远去,因此此时看向穆旭东的眼中都充满着希冀。 穆旭东伸出自己右手的小指道:“相较于我自己平平安安,我更希望你能一直平平安安的。” 李清秋将小指缠绕在穆旭东的小指上,一如四年前一般,大拇指相贴近扣了一个章。 或许是这般带着孩子气却又十分郑重如同仪式一般的保证让李清秋安心了,也或许是穆旭东一直陪在她身边让她觉得有可以全身心依靠的人,明明白天还经历了绑架,又在山顶上蹲了小半个晚上,此时走在路上李清秋却一点也不觉累,反倒是见到合适的木棍就捡起来打算一会儿回了山洞中用。 两人在山洞附近转了一圈,手中也抱了足够他们烧一个晚上木头,这才回到了山洞中。 进了山洞中,穆旭东避开撒了硫磺的地方,在山洞最空旷的地方搭好了篝火。火光艳艳,将两人的影子映在了洞中的墙上,显得格外温馨。 穆旭东看着李清秋娇嫩的皮肤,又将茅草抖了抖,全部整理一遍之后才道:“这里已经整理好了,你躺着这里睡一会儿吧,明天早上咱们就可以下山了。” “可是我不困。”李清秋的语气像是在撒娇一般。 穆旭东看着小姑娘水蒙蒙的大眼睛,最终和李清秋一同坐在了茅草上,“那咱们说说话吧。” 穆旭东听着小姑娘讲述了一天的心路历程,在听到她被李忠明和李氏绑走的时候他整颗心都提起来了,恨不得现在冲出去将李氏的尸体,以及生死未卜的李忠明都抓起来狠狠吊打一顿,好替眼前的女孩报仇。 在听见李清秋说她拿起石头狠狠给李氏来了一下子的时候,穆旭东又夸道就应该这样做,面对伤害自己的人时,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还要让对方没有能力再伤害自己。 当听到女孩被一个虫子吓出山洞的时候,穆旭东觉得好笑的同时,更多的是心疼,心疼明明锦衣玉食的女孩如今却要在这山洞中将就。倒是李清秋听到穆旭东所说,反过来安慰穆旭东,现在他们能有一条命在,能够在遮风避雨的山洞中休息一晚已经是上天眷顾了。 聊着聊着李清秋问道:“东哥哥,从来没有听过你想做什么?你日后想做什么呀?” 穆旭东低下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靠着墙壁的女孩,他垂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呢?日后想做什么?” 李清秋没有发现穆旭东神态中的变化,而是仰头看向外面的星空,“希望能找到弟弟吧!四年了也不知道弟弟究竟去了哪里,可是冥冥之中我总有一种感觉,就是弟弟一直都在。” 穆旭东想到四年前发生的事情,无声地拍了拍李清秋的肩膀道:“会的,总有一天你能找到他的。” 两人又细语了一会儿,穆旭东看着李清秋瞌睡到不停点着小脑瓜的样子,脸上带着几分宠溺的笑容,将人扶倒,同时又将自己的外裳盖在了李清秋的身上。 看着女孩的睡颜,穆旭东在心中回答了李清秋刚才的问题,“若问我日后想要做些什么......我更希望能一直守护在你身边,弥补前世的遗憾。若前世我不是太监,你不是宫女,我想我们遇见后,定然会相守一生,成为一对佳偶。前世不能满足的愿望,今生我希望能够完成。这一世,我不会将你放开了。” 穆旭东将李清秋耳边的碎发别入耳后,究竟是什么时候自己动心了?是前世还是今生?他觉得自己已经分不清了,但是不管怎样,还要秋秋还在身边,就是他最大的幸福,等她再长大一点,他就让媒婆提亲,光明正大地将她迎娶回家。 穆旭东往火堆里又加了一把柴,回头望望已经睡熟的女孩,再次看向燃烧起来的火焰,穆旭东才静静思考起了前世今生。 狼群罕见地出现在了京城附近,这意味着北方草原的人正在向京城赶来,而狼群因为无法在草原生存,所以被迫南下,如今先北方蛮族踏入京城地界。 而这个猜想也和前世的事情对应上了,那就是蛮族意欲入侵京城,那段时间京城中除了皇宫,其余地方皆被血洗。不管是富商家中,还是权贵家中,就连皇宫也差一点被攻陷。后来还是镇守东北方向锦阳城中的蒙家军赶来,这才救了皇帝一命,也将蛮族赶回了北方。 可是经此事之后,蛮族不断壮大,而延庆帝的江山大周却江河日下岌岌可危了。 穆旭东想到这里,看着已经熟睡的女孩,他想,京城这地方是待不下去了,趁着现在蛮族还没有到达京城,他们顺着水路北上去锦阳城,只要蒙家军在一日,锦阳城就没有危险。不然停留在京城中,富商权贵尚且没办法留住自己一命,更别提他们这种升斗小民。 穆旭东微微合上了双眼,却在刚刚闭上眼睛的时候,听见不远处一声狼叫,这猛然出现的尖利声音让穆旭东浑身毛发竖立起来,同时看着周围慢慢出现的、一闪一闪带着幽暗绿色的光芒,他明白,这是狼群发现他们的身影,打算围攻他们了。 李清秋睡的并不是很踏实,在听见狼嚎的那一刻,已经被惊醒。看着浑身处于戒备状态的穆旭东,李清秋渐渐明白他们即将面对的事情——狼群围攻。 穆旭东让李清秋先在茅草上面坐着,而他则是缓慢地靠近篝火,又从刚才捡来的木头中,挑了一些放入火堆中,紧接着火焰变得大了几分,而那些环绕在山洞外的幽绿色光芒也消失了不少,想来是狼群惧怕火光,所以向后退了。 但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他们的木柴省一省用或许还能坚持到天亮,可是眼前是狡猾的狼群,火光若是变小,狼群必然有所察觉,甚至不惜进入山洞中攻击他们。 穆旭东正在思考对策的时候,李清秋拉了拉穆旭东的衣摆道:“东哥哥,这个茅草,应该也能坚持一会儿吧?” 穆旭东的视线停留在了地上的茅草,于是他对李清秋道:“先烧茅草,这里的茅草不少,等到天亮了有人上山了,狼群见到人多,势必不敢逗留,到时候咱们就可以下山了。” 两个人将捡来的木头、山洞中的茅草都烧干净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看着仍在熊熊燃烧的篝火,穆旭东知道他们没有储备的木头了,等这些火小了之后,狼群就会进入山洞,等待他们的必然是惨死于大山。 穆旭东双眼微眯看向外面,大致数了一下,“有九匹狼,一会儿你在山洞里,如果看到了有狼进来,就用这把刀往狼的腰腹上面砍。” 李清秋拽着穆旭东的衣角,“不要,我们说好了要平平安安的!东哥哥你不能走!” 第二十三章 穆旭东回头的时候看到女孩眼中闪烁的泪水,可是这一次穆旭东却没有替她擦干净了眼泪,同时温柔笑着并且安抚她。 李清秋看着穆旭东眼中的决绝、以及恨不得永远记得她容貌的样子,那一刻李清秋慌了。她觉得若是自己不紧紧抓住穆旭东,他会去外面与狼群战斗只为给自己拼出一条生路。 “我不许你走!”李清秋直接抱住穆旭东,同时为了不让穆旭东出去,她双手紧紧附住穆旭东的脖颈,而双腿蹦跶着要跳上穆旭东身上,“你要是出去你就带着我一起出去!” 穆旭东很少见到李清秋闹小脾气的样子,但是现在有幸见到了,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若外面没有狼群环伺,他真的很想与她玩闹一番,可是现在的条件却不允许。 李清秋感觉穆旭东正无情地掰开自己的手,一边哭一边喊道:“你忘了那包硫磺吗?我们撒了硫磺,狼群不敢进来的!” 李清秋说完这句话后,明显感觉穆旭东止住了动作。穆旭东也是一愣,为什么自己刚才没有想到硫磺粉?就这么急冲冲出去了,纵然是帮秋秋争取了一条生路,那以后没有他陪着的秋秋会是什么样?她的父母亲人已经死在了她的面前,要是自己也死在她面前,她会不会崩溃? 想到这里,穆旭东就暗恨自己的心急,前世面对任何事情仿佛都激不起心中的波澜,但是这一世在面对与秋秋有关的事情时就变得不再淡定。 穆旭东叹了一口气,“好了,我不出去了,你说了咱们有硫磺粉,大不了再多撒一点的。” 李清秋听着穆旭东的声音不似骗她,这才慢慢松了手,又赶忙小跑到山洞的角落,将那包硫磺粉翻出来,全部洒在火堆的后面,以防火灭了之后狼群进来。 两个人并肩靠在山洞的墙壁处,李清秋问道:“这些狼难道不累吗?他们守着咱们一晚上了。” 穆旭东看着包围他们的狼群,“这些狼都饿成皮包骨了,想来很少饱餐了,此时有送上门的肉,肯定是想着能抓到尽量抓到了。” 李清秋不由担心起来,“那这样庄户们上山的时候,这些狼会不会伤害他们?” “马上就天亮了,狼群白日的行动没有黑夜方便,所以在听见庄户们声音的时候,它们就会撤退了。” 山洞口的火焰渐渐熄灭,但是谨慎的狼群并没有上前。不过一会儿,一只灰狼上前闻了闻山洞口的硫磺,在闻到味道后猛然往后退了两步。其他狼见到灰狼后退,也不禁往后退了两步。 正在狼群纠结要不要进入山洞的时候,山下也传来了声音。 “秋秋!东儿!” 穆旭东和李清秋激动地对视一眼。 “是素鑫姑姑!” “是娘!” 两人异口同声道。 伴随着素鑫的声音,是庄户们的声音,“小姐!小东!” 狼群在听见庄户们声音的时候便跟着头狼匆匆逃走,李清秋想上洞口去喊话的,可是穆旭东却抓住了李清秋的胳膊,“再等等,狼群狡猾,或许守在附近,就等咱们出去。” 李清秋听了穆旭东的话赶忙在山洞里坐好,听着呼喊他们名字的声音慢慢变大,这次穆旭东没有阻拦李清秋,而是他自己先踏出山洞观察外面的情况。 见周围没有狼群之后,穆旭东这才扯开嗓子喊道:“娘!我和秋秋在这里!” 素鑫听见穆旭东的声音拉着徐翠花问道:“我没有听错吧?是不是东儿喊我来着?” 徐翠花一脸激动,“可找到了!找了一晚上原来是咱们找错方向了!”说完徐翠花忙招呼着众人顺着声源找去。 庄户们往山洞方向走的时候,穆旭东也牵着李清秋向山下走去。素鑫看着平安无事的两个孩子,大步跑上去将两个孩子拥入怀中,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担心死了娘了!娘以为差点就见不到你们两个了!” 李清秋听着素鑫的哭声,明明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能让大家担心,可还是哭花了脸蛋,“素鑫姑姑我们好想您!” 素鑫一听李清秋的哭声,更是心疼两个孩子,一边安慰着李清秋不要哭,自己的眼泪却还是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穆旭东看看母亲又看看秋秋,眼中带着一丝无奈,可更多的则是劫后重生的欣喜以及见到家人平安无事的愉悦。 “好了,娘、秋秋,你们都不要哭了,有惊无险,难道不是人生中值得庆贺的一件事情吗?再加上秋秋昨天提心吊胆了一天,晚上又在山洞没能好好休息,您和庄户们找了我们一晚上,不如咱们大家都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站在素鑫身边的徐翠花也劝道:“东子说的是不错,我们干惯了农活,这熬一晚上今天还能继续去收麦子,但是你们娘几个肯定不行,尤其是咱们娇娇嫩嫩的小姐。” 素鑫听后忙擦了眼泪,一脸赞同道:“对对对,你看我这一看见两个孩子就忘了这些事情了。走,咱们回家啦!” 素鑫一手牵着李清秋,一手牵着穆旭东,明明两个孩子和她都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在这一刻,素鑫却觉得三个人之间有了血乳相融的亲情存在。 而李清秋则是看着素鑫的背影,慢慢地将她和自己的母亲融合在了一起,她想世间并不只有血缘亲情才是真正的亲情,真正的亲情是你有危难我会陪着你,你不见了我会寻找你,即便没有血缘,却也是一家人,是可以守望相依的一家人。 回到家中阿嬷和明蕊两人立刻迎了上来,李清秋和明蕊两个人抱在一起又哭了一场,这才算真的累了。明蕊伺候李清秋洗漱之后,李清秋才躺在床上安心睡了过去。 穆旭东让明蕊陪着李清秋,而他则是将素鑫和阿嬷叫到了一起说了自己在山上的经历以及一些推测。 “我抓住李忠明逼问他秋秋的下落时,听见了山中有狼嚎叫的声音,同时我和秋秋在山洞中的时候,还被狼群包围了。要不是后来天亮,你们来寻找我们,我们一时半会儿就只能被困在山洞中无法脱身。” 穆旭东说的轻松,可是这话听在素鑫和阿嬷耳中却是格外沉重,“都怪我没有保护好小姐。”阿嬷沉重地叹息一声,同时用力戳着拐杖道。 穆旭东安慰阿嬷道:“原本就不是您的问题,是李忠明和李氏贼心不死,妄图让小姐顶替他们的女儿进宫。”穆旭东联系前世今生,很容易就推断出来李忠明的做法以及企图,之后才道:“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李氏怎么都没想到,杀了她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丈夫,而李忠明估计早已葬身狼口。” 素鑫和阿嬷又询问了一番,穆旭东将从李清秋那里听来的、自己见到的以及所判断的,都一一同素鑫和阿嬷说了。 素鑫和阿嬷听后恨恨道:“人贱自有天收!” 穆旭东听了两人的话有点想笑,但还是努力忍住了笑意道:“接下来我要与母亲和阿嬷说的事情至关重要,这件事情目前不一定准确,但是却极有可能会发生。” 于是穆旭东将狼群能够来到京城地界的原因以及他通过走镖和所见所闻推断,草原的蛮族在经历冬日的大雪灾和夏季的疫病之后,再无力面对下一个冬日,所以他们决定南下来到大周,强抢一番以熬过今年的冬天。 素鑫和阿嬷听完揭示一惊,阿嬷颤颤巍巍问道:“那咱们应当如何是好?” 穆旭东想到了锦阳城的蒙家军,想到了那个于千万人间厮杀后跪拜在延庆帝面前的雄壮男子蒙城。明明是战场上的杀神,可是却因为延庆帝对他的怀疑,而被下令交出兵权并赐死的男子。 而那份赐死的诏书,是他亲手展开当着那个男人面前念完的...... 穆旭东想到这里叹了口气,蒙城一生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锦阳城中的百姓,更无愧于大周的万千子民。可这一代战神,却因为帝王的猜忌而憋屈自尽。 在他死后,大周再也选不出来任何一位将领能够统帅三军。加之延庆帝对武将的怀疑,在收回蒙城手中的蒙家军后,便再也没有给过一个将领统帅六军的机会。 也因为如此,北方蛮族日益壮大,每每来大周边境骚|扰,延庆帝也视而不见。等到北方蛮族势力大到能够吞下整个大周的时候,延庆帝也黄土卖了半截身子,马上就要羽化登仙了。 穆旭东想着自尽前男人悲痛欲绝的目光,一时间分不清楚自己想要去锦阳城究竟是避难还是想再见到那个无愧天地的将军...... 素鑫见儿子久久不回答,以为孩子是在思考,因此也没有催促。 最终素鑫听见儿子说道:“去锦阳城,那里的守城将军蒙城,已镇守东北三镇多年,是北方蛮族最为惧怕的存在,有他在锦阳一日,锦阳便不会有危难存在,大周也可有一线生机。”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就没有虐的剧情啦~进了锦阳城的穆旭东就是入了水中的鱼~早晚有一天会成龙哒~顺便再求一波收藏~泥萌看看我!我超可爱吃的还少!求包养呀! 第二十四章 素鑫和阿嬷在听见“锦阳城”三个字的时候,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未知事情的恐慌。 素鑫不放心的问道:“蛮族进攻的消息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咱们有必要去锦阳城吗?” 穆旭东能够理解母亲这种心情,母亲自打记事起就是在京城长大,后来跟在李夫人身边也从没有出过京城,估计这辈子到的最远的地方应该就是庄子上。 但想到后来蛮族被蒙家军赶回草原后,京城的惨状,穆旭东觉得不管如何,都要在朝廷未收到战报前离开京城。 阿嬷到底经历的事情多,吃过的盐要比几人吃过的米还要多,在一开始的惊诧后,阿嬷缓缓道:“如果小东说的这件事是真的,那么京城必然会被蛮族血洗,即便不会被杀害,那么大家手中的钱财势必也会被蛮族抢走。我们虽然身在京城外,但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岂不知蛮族进京前会不会在我们这里驻扎?又先将我们杀害?” 素鑫原本因为要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而带来的惊诧,在听见阿嬷这句话后变成了恐慌,一时间忙抓住穆旭东的手问道:“蛮族不会这样做的吧?不是说咱们大周国力强盛,万国来朝吗?小小蛮族怎么敢呢?” 穆旭东叹了一口气,前世他也是这样想的,小小蛮夷之邦,怎么敢入侵泱泱大周。可是前世在宫里的那一个月一直都流传着蛮族今天在京城杀了哪个富户、哪个大臣。很多大臣,在那次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宫中,再也没有拜见过延庆帝,那时穆旭东才知道宫中的传言虽然夸大了,但都是事实。 “我以前也和您想法一样,但是走镖这么长时间以来,发现大周除了京城还算富饶,其余地方可谓民不聊生。皇帝想要得道非仙,每日寻仙问道,他修仙的钱从哪里来?还不都是来自地方?而地方看着皇帝生活奢靡,他们怎么想?自然也是有样学样,那没有钱就只能从老百姓身上搜刮了。” “小东,娘不是怀疑你。”素鑫还是不舍得离开自己生长的地方,一想到要去一个自己从来没有去过,也没有一个认识的人的地方,这心中就没来由的抵触。 “娘就是在想,你刚才说的这一切也都是你推断的,你也不知道蛮族是不是真的会进攻京城不是吗?咱们家现在在这里有田有地,秋秋和明蕊两个人都还小,阿嬷岁数也大了,咱们现在搬去锦阳城是不是有点......” 穆旭东沉吟一会儿后道:“娘,我知道您所担心的。如果不是考虑到您们,我也不会轻易说出这些话。毕竟我现在在镖局也是顶梁柱,我也不想失了这份生意去锦阳城这么一个没有任何认识的人的地方。” 穆旭东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是男儿立于世,若是连自己的家人尚且不能照顾好那跟白活一世有什么区别?”穆旭东顿了顿道:“四年前的事情,李家的两位大人,官至尚书,可是结果呢,帝王要他们生他们就可以活下来,帝王想让他们死,他们的下场就只有一个字——死。这件事情您和阿嬷都是经历过的,新帝未登基之前,李家何等兴盛,新帝登基后,李家顷刻覆灭。” 穆旭东叹了一口气,“您觉得咱们现在的生活挺好的,可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咱们现在的生活是很好,可是不代表能一直很好。秋秋这次被李忠明夫妻绑架的事情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素鑫听着儿子说的沉重,心中也不好受地问道:“是什么事情?” “如果没有外界的麻烦和压力我们完全可以按部就班,一直像这四年一样的生活。可但凡外界有了麻烦和压力,比如李忠明因为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进宫而选择绑架秋秋进宫。或者说严重点,有官员看上了咱们这块地、有贪财好色之徒贪恋秋秋的美貌。那到时候咱们怎么办?有什么办法能够保护秋秋?咱们甚至连独善其身都没办法,更何谈保护别人?” 穆旭东一连三个问句让素鑫和阿嬷都陷入了深思,阿嬷想了一会儿问道:“但是去了锦阳城,这些问题也就存在没有解决不是吗?” “这是我想和您们说的第二件事情。”穆旭东清了清嗓子,带着几分不自信道:“我想投军,去蒙家军。” 素鑫声音带着几分尖利道:“不可以!” 素鑫喊完话之后才觉得自己这个态度有些过火了,但是战场那是什么地方,是要命的地方,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怎么能看着他去送死?就这几年走镖她都担心的不行,更别提去打仗了。 穆旭东已经猜到母亲不同意,但是却没有想到母亲的态度这么坚决。 “娘,您以前跟在夫人身边,也读过书识过字。手握兵权的将军和手无寸铁的文官,您说哪个权利更大?” 素鑫想了想道:“自然是武将了,那篡权夺位的不很多都是武将么?市井中的人还说什么‘书生造反,十年不成’,这不也是说明文官没有武将果决吗?” 穆旭东慢慢开解母亲,同时把自己的想法掰开了揉碎了同母亲讲了起来,“文官篡权夺位不成功,不是因为他们不果决,而是他们没有篡权的实力。您看但凡是武将篡权的,哪个在继位之后不血洗朝堂?目的就是为了排除异己。我之所以想要投军,也是因为这是获得权力最快、能够用大程度保护你们的方式。” 阿嬷问道:“若是李家的两位大人,没有从文,而是习武。那么还会有今天的悲剧吗?” 穆旭东想了想,想到了那个叫做蒙城的将军。蒙城一心为公,像极了李家的两位大人。所以在延庆帝下旨让他自尽的时候,他心甘情愿赴死,若是让两位李大人身处在这种情况下,估计也是如此吧。 但是穆旭东不可能对母亲和阿嬷这么说的,而是道:“若是手中的兵权足够大,颠覆皇位都有可能,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引颈就戮?届时大不了同归于尽,也好过憋憋屈屈留下妻儿老小徒受欺辱。” 穆旭东的话让素鑫想到了被李家众人逼死的李夫人,可这也不代表她能够接受儿子用命去搏虚无缥缈的权利。 穆旭东通过母亲面上的表情,猜到了母亲心中的想法,他安慰道:“您放心,我是想要追求权利,可是这一切的前提是为了能够更好的保护你们。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您、阿嬷还有秋秋和明蕊怎么办?” 素鑫面上满是颓丧,她想了半天想要说服儿子不要去投军,但是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其实她心底也是同意孩子的想法的,但是一时半会儿却没办法调整自己的心态。 阿嬷看看素鑫又看看穆旭东,打圆场道:“昨天你俩也累了一晚上,都回去休息休息吧!” 就这样,众人在小院中休息到黄昏时分才出来活动。 素鑫和阿嬷在厨房里忙活晚饭,而穆旭东陪着李清秋和明蕊在院子里摘葡萄。 穆旭东踩着板凳,垫着脚用剪刀剪葡萄架上的葡萄,而李清秋和明蕊则举着编好的竹篮让穆旭东将葡萄放到竹篮里。 吃过饭众人又聊了一会儿天,这才各自去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穆旭东去镖局拿回了走镖给的银子,同时和素鑫一起算了一下这四年赚的银子,发现他们已经攒出来六百两,算上之前李夫人给的银两,只要是后半生他们不挥霍,这些银子足够他们生存的。 穆旭东都回来了,但是依旧没有见到李清秋,于是问道:“怎么秋秋还没起床呀?” 素鑫将银两收好后道:“昨天她也受惊吓了,我想着让她多睡儿,就没有叫她。” 穆旭东却皱眉道:“但是现在还没有醒,您要不进去看看吧?” 素鑫推开李清秋的屋门,进屋之后看着女孩熟睡的脸庞通红,忙伸手去摸,发现整个人都烫的不行。 素鑫忙给李清秋往身上套衣服,一边套衣服还一边叫穆旭东道:“小东你快去庄户借一下牛车!秋秋发高烧了!” 穆旭东下意识就要转身出去借牛车,但想到那个牛车还没自己跑着快,所以直接冲进屋,将已经穿好衣服的女孩背了起来,“那个牛车太慢了,我背她去京城看大夫!” 穆旭东没等素鑫说话,背着李清秋就往外冲,直到要跑到门口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拿钱,“娘,您给点银子。” 素鑫忙抓了两把银子放到穆旭东口袋里,“快去快去!” 李清秋只觉得自己睡的昏昏沉沉,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她想睁眼可是意识却朦朦胧胧的。接着她又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她隐约分辨出来是东哥哥和素鑫姑姑在说话,她想睁眼告诉两人自己没事,可是却又感觉自己被人背了起来。 之后她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旁边坐着一脸憔悴的穆旭东,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第二十五章 “东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李清秋揉了揉眼睛,带着担忧问道。 只是李清秋没有等到穆旭东的回答,而是感觉自己的脑门被一只带着薄茧的手覆盖住。 穆旭东摸着李清秋的额头不再发热,这才微不可查地吐出一口浊气,“你昨天晚上发高烧了,我和娘今天早上才发现,还好来得及时,不然你就烧成小傻蛋了。”穆旭东说“小傻蛋”三个字的时候,还戳了戳李清秋的额头,眼底满是宠溺和心疼。 李清秋将自己埋到被子里面,过了会从被子里面冒了一个头,那个样子特别像一只撒娇的小奶猫,“我是不是睡了好久?让你们担心了。” 穆旭东让李清秋躺好,然后道:“大夫说你受惊且受寒了。”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穆旭东心中有种无以言说的悲伤,“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你。” 李清秋听了穆旭东的话,从被子里面伸出了手,用小指微微勾住穆旭东的手指。穆旭东没有阻止李清秋的作为,反倒是觉得从被勾住的手指中涌上了一袭热浪,让他整颗心变得熨帖起来。 “如果没有东哥哥你,我都不知道我现在还有没有命了......”李清秋低声说。 穆旭东想说他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也会保护好她,但是又怕说出来吓坏女孩,因此默默将这句话咽进了嘴中。 “秋秋,有一件事情想和你说。”穆旭东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可查觉的沉重。 李清秋不禁也端正了态度问道:“是什么事情呀?” 穆旭东又将之前和素鑫说的话同李清秋说了一遍,李清秋听后没有问别的问题,只问道:“若是去锦阳城,你们都会去吗?” 穆旭东将母亲和阿嬷的态度说了一下,李清秋听后道:“若是你们都去的话,我肯定也是去的!” 这般全心全意信任的态度,让穆旭东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他脸上带着几分温煦的笑容道:“好,不管去哪里,我们都一起的。” 李清秋年纪小,即便生病了好起来也很快,不出两天又活蹦乱跳和明蕊在院子里玩了起来。 虽然素鑫不愿意离开庄子,但是这两天自己静下心来也细细想了儿子所说的,再加上穆旭东时不时劝着,素鑫最后终于同意了。只不过素鑫虽然同意去锦阳城,但却不同意穆旭东当兵。穆旭东也没有强求,只说一切到了锦阳城再看,指不定蒙家军不招人呢。 而素鑫这边知道了未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她也不可能看着庄子上的人送命,大家一起生活了四年,邻里关系也蛮好的。于是找人卖庄子的时候,素鑫就劝着庄户能够离开的就一同离开的。 许多人世代长于此,不愿意随着素鑫一同离开,素鑫躲在屋中哭了一阵,仿佛已经见到了往日相伴的邻居惨死于蛮族的手中。 穆旭东看着母亲这样一时也不知如何劝解,他默默看着母亲流泪的背影,低下头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重生的意义。 他原以为,他的重生是为了保护好秋秋,可是渐渐他发现,仅凭借一己之力没有办法更好的保护好这个女孩。若是海晏河清,若是帝王明察秋毫,若是官员勤俭奉公,那么就会从一开始避免秋秋家破人亡的悲剧,就会没有后来蛮族血洗京城的惨剧,也会没有再后来两子夺嫡的惨况。 穆旭东仰头望天,既然重生了,他已经掌握了先机,为什么还要畏手畏脚不敢前行?为何只希冀于延庆帝、蒙城等人,而不是自己?只是因为自己前世是一个任人喊打喊骂的太监,所以就连这一世也要畏畏缩缩吗?那如何对得起自己的重生,对得起老天给自己的这一番机遇? 穆旭东再次看向的母亲的背影,在一刻他忽然明白了,若是没有人力挽狂澜,他们只能躲躲藏藏,他没有办法保护好自己喜欢的姑娘,自己的亲人,甚至未来可以预知的悲剧还会一幕一幕在自己面前上演,到时候也会有更多的人无辜惨死。 穆旭东转身离去,没有再劝母亲,而是找到了每家庄户,只说他走镖的时候听人说蛮族准备强攻京城,若是大家愿意信他,他带着大家去锦阳城投奔蒙家军,在战场上厮杀出一番功名。 庄户中有人半信半疑,只说自己再考虑考虑,穆旭东也没有再多劝,他知道自己多说无益,都是不小的人了,该说的自己都说了,剩下的就要看对方如何选择。 穆旭东同所有的庄户都说了这件事情,但是最后除了徐翠花将自己家小虎子交给了穆旭东以外,剩下的人家只当穆旭东是在说大话,甚至还有人觉得穆旭东杞人忧天,只当穆旭东是在说笑话。 穆旭东看着徐翠花带着小虎子来找自己的时候,觉得众人也是很可悲。这种感觉就像面前摆着一杯毒酒,你已经告诉他们那是毒酒了,却没有人信你,非要等毒酒进入腹中,全身感受到毒酒带来的痛苦时才知道劝他们不要喝酒的人说的是对的。 “婶子,我们来庄子上第一个认识的人家是您家,小虎子交给我您肯定放心,有我一条命,肯定就不会让小虎子受伤,但是您想好了吗?您能放心小虎子一个人上战场吗?” 徐翠花叹了一口气,“小虎子打小就以你为榜样,如今也有十二了。我和他爹是个没有什么本事的庄稼人,只希望他能够不要走我们的老路子,有一番作为才好。至于我和他爹,在这里生活大半辈子了,也没有心气再去别的地方了。” 穆旭东劝了又劝,就连小虎子也是红了眼眶劝他娘和他一起走。但徐翠花还是拒绝了,只让穆旭东照顾好小虎子。说罢又问了穆旭东一家人离开的时间,这才带着小虎子回去,显然是要给小虎子准备离去的行李。 就这样三天后,素鑫拿到了卖了庄子的银两,一行人轻车从简踏上了前往锦阳城的道路。 从京城到天津渡口他们花了五天的时间,穆旭东看了看波澜壮阔的大海,掀开马车的帘子对里面的人道:“先下来吃一点东西吧,吃完之后我去问问有没有到锦阳城的船。” 小虎子名叫石虎,石虎听了穆旭东的话后,帮着穆旭东一起将阿嬷搀扶下来,然后又扶了素鑫和两个小姑娘下马车。 几人一起吃了一顿午饭,饭后穆旭东让石虎照顾一下众人,而他自己则去找了几个船家询问。所幸他们现在来的时间不算晚,若是再过两天,东北偏冷,水面结冰,那估计船家也就不出船了。 问好价格和时间之后,穆旭东回去找到了素鑫等人,大家又买了点干粮,这才随着穆旭东找到了船主。 船主看着几人的打扮,一边扶着几人上船一边问道:“你们这一大家子去锦阳城干嘛啊?” 穆旭东笑着回答道:“京城居大不易,再加上我祖母年岁已大想要落叶归根,我们就打算去锦阳城落脚。” 船主也是个健谈的人,扶着穆旭东上船之后,他也直接上了船道:“这锦阳城以前可没有人愿意去,但是现在有蒙家军在那里坐镇,倒是一个好去处,之前还有人说,锦阳城有蒙家军镇守要比京城还安全。要我说这不是胡说吗?哪里能有天子脚下安全?” 穆旭东没想到有人竟然也能说出这种话,不禁好奇问道:“不知说出这番话的人是谁呀?竟有这样子的想法。” 船主想了想道:“是个商人,正好无事的时候与他闲聊说到这里了。” 穆旭东也没有多在意这件事,而很久以后他见到了李清尧以及他的养父程锦后,才知道今日这番话是出自程锦口中。 船主与穆旭东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待船上的人到齐后,船主才指挥着人将船开动起来。 穆旭东等人都没有来过海边,第一次坐船也倍感新奇,再加上李清秋、明蕊和石虎三个人年岁都不大,坐在一起的时候难免就会叽叽喳喳谈论一番、于是等穆旭东进来的时候,就见三个小孩子坐在一起,畅想着去了锦阳城他们会住什么样的房子,会去做些什么。素鑫和阿嬷听着童言童语也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这倒是让两人缓解了出远门的忐忑心情。 船又行了五日,众人才到了锦阳城,踏下船的时候李清秋觉得自己整个人还是在海上飘着一般,竟是没有站住。穆旭东眼疾手快忙扶住了李清秋,李清秋不好意思笑道:“坐船坐久了,觉得自己现在飘着呢!” 穆旭东笑问道:“要不要我背你?” 李清秋忙摇头,“不用的,哪里就用东哥哥你背我了,走一会儿应该就好了。” 穆旭东想着几人第一次坐船,难免晕船,后来上了船果然晕船,因此这五日来大家也没有好好吃饭和休息。于是穆旭东雇了一辆马车,找了一家旅店,在里面休息洗漱了一下,又让店家做了一桌饭菜,几人吃过饭后,才觉得灵魂回归了身体,不是在船上飘着的那种状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锦阳城啦~自此男女主会顺风顺水啦~各位小阔爱求收藏求收藏~ 第二十六章 在旅店住了几天,素鑫和穆旭东找到了一处价格合适且地段不错的房子,众人把从京城带来的行李一同运到新的家中,又接连收拾了两天,这才算安置妥当。 第二天清晨素鑫早起去买菜的时候,忽然听见两个妇人聊天,而聊天的内容则让她心惊不已。 穿着暗紫色裙子的女人手中挎着一个菜篮子,同身边穿着蓝灰色裙子的女人道:“我小叔子今天带着妻儿老小投奔我们家,给我烦坏了!” 灰蓝衣服的女子则好奇问道:“你小叔子?哦哦!就是你丈夫的弟弟,他一个大男人咱们带着妻儿老小来投奔你们了?这是为什么?” 暗紫色衣服的女人烦躁道:“他之前不是在天津当一个小官吗?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说是北方的蛮族进攻京城,还有一些蛮子觉得天津那边也不错,就顺道在天津也强抢了一番,他怕自己命丧蛮子手中,就带着妻儿老小乘船来找我们了!” 灰蓝衣服的女子不可置信地一笑,语气尖锐道:“怎么可能,那可是京城,蛮子怎么敢去进攻京城,不想活了吧?” 灰蓝衣服女子的话瞬间将周围路人的目光吸引,女子见周围人看向他们,忙讪笑一下,继而压低声音对暗紫色衣服的女人道:“你可别被你小叔子骗了,之前你家老爷子身体不好的时候,你家男人管他们借钱,他们还一脸不愿意,现在肯定是想回来吸你们一家人的血......” 后面的话素鑫便没有再听,她现在的想法全都是: “小东竟然说对了!” “蛮子真的向京城进攻了!” “蛮子怎么敢进攻京城?谁给他们的勇气?” “不知道庄子上的庄户们还好不好,他们留在那里怎么办?蛮子会不会伤害他们?” “蛮子连京城都敢进攻,会不会到时候还敢来锦阳城?” 就这样素鑫一点菜也没有买,脑袋中一团浆糊、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中。 穆旭东正拿着大扫帚扫着门口的灰尘,看着母亲精神状态不太对劲的样子,穆旭东忙将扫帚放倒,走上前扶住素鑫问道:“娘,您这是怎么了?” 素鑫听到儿子的声音,又见到儿子一脸关切,这才觉得自己找到了主心骨,忙攥住了穆旭东的手,“京城、京城......” 穆旭东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问道:“您可是听到关于京城的事情了?” 素鑫一阵点头,甚至耳边的碎发都落了下来,“我刚才去买菜,听见有两个妇人聊天,其中一个妇人的亲戚从天津来了锦阳城,说是蛮子不仅抢到了京城,还抢到了天津。那户人家还是个小官,都怕得回了锦阳城投奔亲戚。” 穆旭东想到前世在宫中的忐忑,生怕下一刻蛮子就会攻入京城,穆旭东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就算他重生了竟然也无法避免。若是自己之前能够寻找好对策,那么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他已经耽误了四年的时间,还有几个四年能让他耽误? 穆旭东一双手紧紧攥着,最终下定决心道:“娘,我想去一趟将军府。” 素鑫问道:“去将军府干什么?” 穆旭东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道:“将我在京城所见所闻,以及今天早上您听到的事情都告诉蒙城将军的,他若是能早点得到消息,肯定会去京城救驾,那百姓的伤亡也会少很多。” 素鑫想到庄子上的庄户,那些和她们一起生活了四年的邻居,忙推着穆旭东道:“这次娘支持你,你不是说蒙城将军是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吗?娘和你一起去!” 穆旭东哄着素鑫回了家,但是却叫上了石虎,原因很简单,若是他自己一个人去,必然能够将形式分析的头头是道,可是自己的家人已经随着自己来了锦阳城,若是到时候蒙城将军问起他为什么来这里,那必然无法回答。 战场上的厮杀是肉眼可见的,战场外的厮杀也依旧存在,到时候蒙城将军疑心之下保不齐会认为他是蛮族特地派来的。但有石虎在这里就好解释多了,只说他们担心在京城的家人便好了。 路上穆旭东将事情简单地同石虎说了一遍,石虎听后瞬间红了眼睛,“原来东哥你之前说的不是诓我们的!那些庄户不知究竟,我爹想带着我娘和你们一同来锦阳城,他们还来劝我们,说定然是你想多了。”说完之后石虎愤恨地锤了一拳身边的墙,“爹、娘、弟弟!” 穆旭东只能劝道:“我们现在快点去找蒙城将军,若是蒙家军出动,或许还能保住京城百姓的性命。” 石虎想到自己的父母兄弟,忙和穆旭东快步走到将军府。 将军府的大门前摆了两只石狮子,巍峨大气,武将的粗狂从大门就能略窥一二。 穆旭东上前说明自己的来意,守门的两个小将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怀疑,穆旭东见状又道:“两位兵爷,我和我小弟两个人就是两个平头老百姓,想着京城居大不易,想带着父母兄弟来锦阳城讨生活,但是没想到路上却听见了这种事情。但是除了我们,我们还有亲戚朋友在京城,能不能麻烦您让我见见将军,我们也没必要拿这种事情骗将军不是?” 石虎红着眼睛也道:“求求两位兵大哥了!” 两个小将对视一眼,最终一个开口道:“我带着你们去找将军。” 穆旭东和石虎又是一番感谢,小将也不是多言的人,将两个人带到了便离开了。 这是穆旭东这一世第一次见到蒙城,络腮胡、黑面庞、如同一双铜铃大小的眼睛炯炯有神,见到了蒙城仿佛就见到了说书人口中的李逵。 前世作为太监见到蒙城的时候,穆旭东想到是,这样的战长沙将长得竟都没有京城的百官好看,难怪帝王不喜。 可是这一世再见到蒙城的时候,穆旭东想的则是,便是这样一个看起来粗狂的人,救了皇帝,却还没有换回皇帝的信任,当他再次大败蛮子之后,却被召回京城赐了死。 蒙城听了小将的话后,等小将下去了这才让两人起身问道:“你们说蛮子进攻京城可有理由?” 石虎没有说话,穆旭东一五一十将他救被绑架的妹妹时在山中遇见了狼群、狼群的状态、他走镖过程中听见的事情以及母亲早上听见的传闻都同蒙城说了。 蒙城一双铜铃般大小的眼睛上下扫视了一眼穆旭东,穆旭东能够感受到蒙城带给他的威压,那是来自战场上的杀气。但是穆旭东前世是陪伴在帝王身侧的总管太监,对于蒙城带给他的威压远不及延庆帝。 蒙城见穆旭东在他面前不卑不亢,加之他久处边关,对蛮子也比较了解,稍微一推测也大概能猜出蛮子是因为去年冬天的大雪、今年夏天的疫病,所以决定铤而走险来一票大的,干脆去京城抢劫,因此蒙城心中已经有六分相信了。 蒙城在屋内低着头踱步,穆旭东和石虎相视一眼,都选择了不说话。 蒙城转过头问道:“小伙子以前是镖师?” 穆旭东没想到蒙城没有问京城的状况,也没有问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反而问自己是不是镖师,因此还有点懵,听后回答道:“是的。” 蒙城又问道:“你们走镖一般都走到哪里?” 穆旭东回答道:“京城到东北、京城到北方都走过。” 蒙城用手揪了揪自己的胡须,那个动作落在穆旭东的眼中,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这样的蒙城有一种和他印象不相符的可爱...... 穆旭东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这个揪胡子的壮汉可爱。 蒙城不知穆旭东所想,他一双铜铃眼炯炯有神盯着穆旭东,“那你既然是镖师,还就是走这两条线的,肯定对这两条路线比较熟悉吧?” 穆旭东点了点头,但同时也有一种自己跳进了蒙城挖的坑里的感觉。 蒙城满意地拍了拍穆旭东的肩膀,“不错不错!我个大老粗自小长在锦阳城,后来能在锦阳城做个将军全凭打架不要命才坐上了将军的位置。这京城我以前只去过一次,你既然是京城来的,又是你发现的这件事情,不如你带着我们去京城!” 蒙城前面的话,穆旭东全当废话听,若是蒙城是一个百户,甚至是一个千户,他前面说的靠不要命坐上了这个位置他都会信。但是一个统帅六军的将军,要是只凭不要命,这世上又怎么会有蒙家军的称号? 后面蒙城的话,看似是对他的器重,但其中有几分真诚又有谁能知道?或许只是不放心他这个人,将他放在身边处置起来也容易点? 不过蒙城的话倒是十分符合穆旭东内心的想法的,他原本来锦阳城的原因就是想要投军,尤其是蒙家军,现在虽然不是蒙家军的其中之一,但到底能够进入军中。再加上有蒙城的军令,他到时候和母亲说起来也有投军的理由。 因此穆旭东也不推脱,直言道:“多谢将军厚爱,日后在下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石虎见穆旭东这般,也道:“将军在上,受小人一拜!” 第二十七章 大军出征的时间定在了两日后,毕竟蒙家军的速度快一点,京城的百姓也能少些为难。穆旭东和石虎从蒙城这边得到了准确的答复后,便一同回家。 素鑫听见儿子悄无声息地从军之后,眼泪啪啦啪啦的往下落,一边哭还一边骂着蒙城,“我儿尚小,他怎么能就让你投军!” 穆旭东忙拍着素鑫的肩膀安慰道:“母亲,我和小虎子两个人并不会真的上战场,主要是负责带领大军赶往京城。将军说他只去过一次京城,不知道如何走,而我这些年跟着镖队常年走镖,也知道哪条路好走一些。若是能够让大军早日到达京城,那京城的困境不就早些解决了吗?况且小虎子的爹娘还在那里,咱们不考虑别人,也要考虑小虎子不是?” 素鑫听了穆旭东的话忙看向石虎,解释道:“小虎子抱歉,婶子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担心你们,这战场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怎么办?” 说完之后素鑫忙拉着穆旭东和石虎两个人的手道:“功名不功名的,咱们不要,这次小东既然说了,是去给将军带路的,要是遇见了蛮子,你们就往后退,别往前冲。你们年纪小没有经过训练,比不了他们久经战场的人,娘真怕......” 穆旭东听后又拍着母亲的肩膀安慰起来,当年第一次走镖的时候母亲也是这个反应。 一旁的李清秋见素鑫姑姑哭的成了泪人,默默将眼泪擦干净,然后转身进了屋中帮两个人收拾行囊,明蕊见小姐离去也帮着去收拾行囊。 两日的时间很快,出征的那天清晨蒙城慷慨激昂控诉了蛮子在京城的所作所为,同时又大声宣誓必将蛮子赶走,还大周一个太平。众人恍若被打了鸡血一般,只差现在就赶到京城杀两个蛮子。 穆旭东和石虎背着李清秋收拾好的行囊,跟着大军一同出征。蒙城因为不放心两个人的身份因此对两人进行了特别的看守,好在穆旭东和石虎本身也没什么想法,路上穆旭东又指出了几条少有人知的小路,加快了蒙家军赶路的进城,让蒙城也卸下了些心防,便这样一路和蒙家军赶到了京城。 还未到京城便看见背着大包小包逃跑的百姓,石虎眼睛尖,一眼就望见了人群中的父母兄弟,当即大喊起来。 徐翠花猛然听见石虎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仔细听听确实是儿子的声音,当即踮起脚尖眺望。 石虎和蒙城说明了情况后,蒙城原本对两人的设防也在看见石虎一家紧紧抱在一起、穆旭东被庄户们围在一起后消散。 穆旭东细细一看,庄子上的人基本上都在这里,众人将他围在一起,七嘴八舌说着当初应该听穆旭东的话,和他一起去锦阳城,也不至于落魄成这样。 穆旭东只道都是过去的事情,让众人不必多想,又安抚众人蒙家军向来关爱百姓,自然不会让众人陷于危难之中,让大家放宽心,等他们收拾了蛮子后,大家还是能回到家中。 众人听后又齐齐感谢蒙家军,蒙家军的士兵听着穆旭东这么夸奖他们,脸皮薄的已经红了脸。百姓中有些人从自己的行囊中拿出一些果子、饼子要感谢蒙家军,蒙家军的士兵又赶忙摇着手拒绝。 蒙城听着穆旭东替百姓们说出的恭维,无奈笑笑,就穆旭东那点小心思他能猜不到?穆旭东这番话无非就是想让他派出一些人马保护这些百姓,等到打退了蛮子再将这些百姓送回家中。 因此蒙城顺着穆旭东的话道:“众位乡亲你们放心,我们此番来就是要将蛮子打回北方,犯我大周者,虽远必诛!” 百姓听了蒙城中气十足的喊话,一时间也热血沸腾,还有热血男儿愿意追随蒙城一同将蛮子赶走。 穆旭东和石虎同庄上的百姓聊了一会儿后找到蒙城复命,蒙城揪了揪自己的胡子问石虎道:“家中父母兄弟没事吧?” 石虎答道:“我们庄子背靠大山,蛮子血洗别的村子的时候,我们庄子得到了消息就收拾了行囊往山上跑,蛮子似乎也没打算追大家,所以刚才那些人里面有一大部分的人都是我们庄子上的人,绝大多数的人都没有事。” 穆旭东补充道:“根据村民所说,三日前蛮子伪装成百姓进入京城中,直接血洗京城。他们离开的早,这些也是听从京城中逃出来的人说的。” 蒙城听后大致明白了京城现在的处境,因此没有拖沓直接对众人直接道:“各位百姓保重,我会留一队人马照顾你们。”说着蒙城安排了一小队人马照顾路边的百姓,之后对剩下人的道:“剩下的众人随我杀入京城!” 石虎又看了一眼爹娘,然后追上穆旭东的步伐一同赶往京城。而在他们身后的徐翠花已经哭花了脸,不停喊着:“虎子!虎子!”石虎抹了一把眼泪,最终头也不回大步离去,他知道还有更多的人等着他们。 虽然大家进京城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京城的大门被破开的那一瞬间,众人看着昔日繁花似锦的京城变成了死城一般死寂的模样,心中皆是一痛。 士兵们被蒙城按照小队分散开,石虎跟在穆旭东身后,两人一家一家看着,没有看到活生生的人,看到的只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甚至不少人的尸体上已经有了白色的蛆虫在蠕动,这让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的石虎抱着门呕吐起来。 穆旭东给石虎拍了拍后背,待石虎吐完之后,穆旭东道:“看样子还是来晚了,蛮子现在已经把城边的百姓杀完了......” 石虎看着死在屋中的人,瞬间红了眼睛,他想,若是自己的父母兄弟没有尽快逃走,是不是今天这户人家的场景就会出现在自己家中? 后面再看的时候,除了发现一个躲在屋中鸡窝中没有被蛮子发现的小孩以外,剩下的人皆已经死了,甚至很多女性死前都受到了蛮子的强迫。 穆旭东以前在宫中也见过惨死的太监宫女,毕竟主子们一个不高兴责罚他们这些下人是常有的事情。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血腥的画面,基本上城外的所有人都已经被屠尽,不管男女老弱,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能够食用的东西,皆被蛮子抢走。 所有巡视的人都回来了,可是真正活下来的,只有穆旭东和石虎发现的小孩。蒙城不放心小孩还躲在家中,便让身边的亲随背着孩子。 亲随的手刚刚碰到小孩身上,小孩便往后退了一步,同时眼中还闪现着泪水,一双眼睛盯着穆旭东。 穆旭东看着孩子的目光对蒙城道:“将军,我不会功夫,但是保护一个孩子还是可以的,要不然这个孩子我背着,不影响您身边的亲随保护您?” 对于这种事蒙城向来不介意直接挥了挥手,穆旭东抱起孩子的时候帮孩子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然后道:“别害怕,我们是保护你的人,一会儿要去帮你父母报仇。” 小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穆旭东看着大部队已经出发,对石虎点了点头两人一同跟上大军往城里走。 又往京城走了会儿,前面的探子回报,言说发现蛮子踪影,现在正在砍杀京城百姓。蒙城一听,一双铜铃大的眼睛又大了几分,若是形容此刻的蒙城,穆旭东觉得最合适的词一定是——目眦尽裂。 “这些狗崽子!诸将!随我进城厮杀!还百姓一个太平!” 一时间蒙家军群情激昂,就连穆旭东和石虎两个没有上过战场的人,都觉得热血沸腾。 穆旭东转过头对小孩道:“我背着你,你要抱紧我!” 孩子懵懂地点点头,紧接着穆旭东和石虎便随着蒙家军一同往京城里冲了过去。 如果问穆旭东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他记得是在宫里,而杀的人则是宫里的管事太监,因着那个时候他经常被管事太监责打,有一天他趁着管事太监喝多了,于是在他经过湖边的时候用力将他推到了湖中,尸体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但若问他那个时候的感受,他想到的可能是,会不会被别人发现,发现了他应该如何摆脱自己的怀疑。所幸当时地方偏僻,没有发现他,而且因着管事太监死了,他表现向来好被提拔成了管事太监。 可是这一次,穆旭东不是第一次杀人,他觉得若是自己不拼尽全力,那么眼前人数胜于他们的蛮子就会将他斩杀在这里。他不想死,他还有母亲和秋秋。 穆旭东杀红了眼,胳膊一度觉得麻木,可是却依旧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专挑着人最脆弱的地方——脖子下手。 石虎又何尝不是,他们两个人背对着背,将后背留给最信任的人,只希望能在这场战斗中活下来。 这个时候,什么信仰、什么家国天下,穆旭东觉得都不重要了,他脑海中一直想着和秋秋的两次拉钩,活下去、活着去见她...... 第二十八章 这一场交战让穆旭东第一次明白,前世他在宫中的所见所闻远不及现在的一场厮杀。因为宫中他尚且可以利用阴谋诡计,可是战场上的厮杀是堂堂正正,如果没有绝对的实力,就会被对方一刀收去了生命。 蛮子发现蒙家军到来后,先是一惊,继而为了守住手中的财富同蒙家军作战。就在穆旭东以为自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蛮子们自认为不敌蒙家军,于是准备撤退。 蒙城想到还在宫中担惊受怕的皇帝,可是又不想这么轻易放过来京城为非作歹的蛮子,于是将蒙家军分成两部分,一部分随他在京城,照顾京城百姓,帮助恢复京城的秩序。另一部分则是跟随他的副将,能够斩杀多少蛮子就斩杀多少蛮子,争取不让他们再踏入大周一步。 因为穆旭东熟悉路程,故此穆旭东、石虎连带着被他们发现的孩子都一块随着蒙城的副将去追穷寇。 穆旭东前世做大太监的时候便会骑马,石虎虽然以前没有骑过马,但是好歹骑过乡下的毛驴,很快便熟悉了如何骑马。 穆旭东抱着小孩,石虎跟在穆旭东身后,两人想着几天一路从京城边界进入京城,遇见了父母乡亲,也经历了战场厮杀,现在夜色降临,他们还要随着蒙家军去追蛮子。这一天不可谓不丰富多彩。 蒙家军行军两天,经历了一场小规模的战役将蛮子的实力大幅度削弱,此时副将才让众人回去,直言穷寇莫追。 众人回到京城外的营帐中,穆旭东将小孩放在自己和石虎的帐子中,耐心问道:“这两天除了奔波就是毫不留情的厮杀,之前问了你的名字却没有回答我,那我今天再一遍可以吗?” 男孩的双唇紧紧抿在一起,头一直低着。 穆旭东叹了一口气,罢了,孩子尚小,更何况亲眼见到父母家人死在自己面前,定然对他打击极大。这几天他没有地方安置孩子,又一直带着他行军,不管是刚到京城的第一天与蛮子的厮杀,还是后来跟着副将斩杀蛮子,他都没有避讳这个孩子,这两件事情加起来孩子对他有阴影也无可厚非。 穆旭东没有听见孩子的回答,只道:“这里安全了,你要是困的话可以躺在这里睡一会儿。”说完之后穆旭东起身就要出去。 “覃陌。”一声孱弱的声音传来。 穆旭东脚步一顿,再次蹲下身子问道:“孩子你叫什么?” 孩子眼中带着几分恐慌看了一眼穆旭东,最终低着头道:“我叫覃陌。” 穆旭东原以为这个孩子是个小哑巴,不然为什么行军多日,他和石虎两个人都觉得艰苦,而这个孩子却一句话都没有说,连一句抱怨都没有,他带着他去哪里,他就跟着他一起。 此时听到小孩说话,穆旭东笑道:“我还当你是个小哑巴,却不想会说话。你的名字还挺好听的,我叫穆旭东。” 小孩瑟缩地点点头,穆旭东揉了揉孩子的头,看着孩子胆怯的模样,他问道:“你还有家人吗?我送你去找你的家人吧?” 覃陌继续低下头不说话,穆旭东也没有着急,反而是给了孩子足够多的时间。最终覃陌抬头看向穆旭东道:“爹娘姐姐都死了,没有家人。” “你没有叔叔伯伯什么的吗?” 覃陌摇了摇头。 可是令穆旭东没有想到的是,覃陌竟然伸出了手牵住了他的衣袖,“你可以做我哥哥吗?” 穆旭东蓦然间一愣,他挠了挠头,想到这个孩子没有家人,若是他将他丢掉不管,这个瘦弱的孩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因此道:“我家不在京城,在锦阳城,你愿意和我去吗?” 覃陌点点头,之后低头不言语,但是手却紧紧抓着穆旭东的衣袖。 穆旭东看到覃陌小可怜的模样,仿佛见到了前世的自己。刚刚失去母亲,又被父亲卖了,辗转进宫却处处受人欺压。 穆旭东用手揉了揉覃陌已经打缕的头发,“行,那以后你就是我弟弟了。”说完之后穆旭东又将家中情况简单同覃陌介绍了一下。 覃陌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听着,但每次穆旭东停顿的时候他都会抬起头看向穆旭东并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穆旭东说完之后对覃陌道:“你在这里待着吧,我出去看看饭好了没有。” 覃陌看着穆旭东离开,默默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刚才被穆旭东摸过的头顶。 没人知道他不是死了所有人的那户人家的孩子,他只是被那户人家买了,他吃的最少还时常被年长粗壮的姐姐欺负,还会被胖成球的母亲毒打,那个自称是他爹的人有时候还会对他上下其手。 他觉得能够望见自己这一生,等他长大会娶那家粗壮的女孩做妻子,因为他们总说自己是童养夫,忍受着邻居对他的非议,每天要被家中的女人责骂,还要忍受着那种令人作呕的感觉被那个男人抚摸...... 覃陌觉得自己这一生都将处于灰暗,可是他不服,为什么别人能够鲜衣怒马,而他却卑贱如蝼蚁。他原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学过诗书礼易,可是一朝权势颠覆,他却沦落至此。 或许是巧合,也或许是已逝父母在天之灵,他习惯将攒的银子藏到鸡窝后面的小洞中,那日他正在鸡窝里面数自己攒的银子,并决定过两日的夜晚拿着银子逃跑时,蛮子攻入京城。 他躲在鸡窝中看着那一家人被蛮子砍杀,蛮子或许还急着去下一家,就没有仔细看躲在鸡窝里的他,让他逃过一劫。 就这样他躲在鸡窝中,饿了就喝鸡蛋液,他想着蛮子屠杀了百姓之后必然还会回来翻找值钱的物件,他已经想好躲在家中枯井中,等待蛮子离开他就逃离京城。可是却有一队人马来到京城,将他带走。 可以看出那个人也不大,甚至背着他杀蛮子的时候手还在抖,明明自己都快撑不住了,还要叮嘱他闭着眼睛什么都别看。在他以为世上任何人都不足以相信的时候,这个人却在战场上一直保护他,明明丢掉他这个累赘,他可以杀更多人,可以有更多的军功,可是为了保护他,他没有这么做。 从那时起,覃陌就觉得要抓住这个人,这个人是父母在天之灵送来的保护神。 想到那个人同意做他的哥哥了,覃陌咧着嘴笑了,这是他家破人亡后第一次笑的这么开心。他双手合十看向天边,同时心中默默道:“爹娘,你们安心吧!等我长大,我必会为你们报仇雪恨,手刃暴君!” 穆旭东踏出帐子,外面的冷风吹在脸上,让他猛然间想到一件事。 他记得自己死前,各地已经爆发农民起义,其中以东北的一支农民起义军最为彪悍。 那个时候他虽无心这些,只专注于帮秋秋报仇,可是因为这只农民起义军连破多城,战力强劲,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而这支农民起义军的首领好像就叫做覃陌...... 穆旭东晃晃脑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自己无意间找到的一个孩子就是后来的农民起义军首领?估计是同名同姓。 穆旭东自我安慰了一番,便没有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众人用过饭,进行了修整。几日后延庆帝对蒙城进行加封,同时连蒙城身边的几位副将也都一一进行封赏。就连穆旭东和石虎这种新加入蒙家军,没有进行任何训练的新兵蛋子,因为提前通风报信加之在京城中杀了不少蛮子也被封了一个百户。 得到百户这个头衔的时候穆旭东是懵的,他没有想到自己来京城一趟竟然还捞了个官职。但有官职总比没有官职好,相较于自己之前在蒙家军中的籍籍无名,现在也算是有官职傍身,家中的亲人也算是官宦家眷了。 得到封赏之后,蒙家军又帮着京兆尹照顾百姓,待京城恢复往日的模样后,蒙城才率领蒙家军回锦阳城。 从锦阳城赶往京城的时候还是秋天,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鹅毛大雪落在众人的头顶发尖,可是却没办法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因为众人想到马上就可以回家见到亲人,这心中就暖洋洋的,即便身处寒冬也不觉得冷。 覃陌依旧坐在穆旭东的马上,穆旭东用自己的披风将他裹在怀中,这才不像之前一样冷的打冷战。 石虎稍微将马赶快了一些,和穆旭东并排走着,“东哥,我这心里还是不舒坦。” 穆旭东想到石虎家里的事情,便问了一嘴道:“怎么了?” “你说这京城能被蛮子破一回,会不会还有第二回 ?我爹娘留在京城我真不放心......” 穆旭东道:“你爹娘不是用家里积蓄在城里买了一个小院吗?” “是呀!” “不用担心。”穆旭东拍了拍石虎的肩膀,“京城破了一次,不管是皇帝还是官员肯定都会引以为戒,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相较于咱们待着的锦阳城,京城现在更安全,估计禁卫军也会大量招兵以保卫京城安全。”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见一人大喊道:“到了!咱们到锦阳城了!回家喽!”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出来我给男主开金手指了~ 第二十九章 两人忙向前看去,只见茫茫大雪中,锦阳城的城楼遥遥可见。其余众人见到锦阳城后,不谋而合地加快了步伐,只想着赶紧回到家中喝一碗热乎的汤面。 穆旭东用披风裹紧这个刚刚收养的弟弟,又抽打了两下马匹,看着近在咫尺的锦阳城,穆旭东觉得自己的心已经飞回了母亲和秋秋的身边。 进了城,来到蒙家军的训练场后,蒙城对众人进行鼓励,又着重夸奖了几个人,其中就有穆旭东和石虎两人,蒙城对二人的肯定也算是承认了两人是蒙家军中的一份子。蒙城进行简短地表扬之后,则给众人放了小半个月的假,言说让众人回家陪着家人。 穆旭东和石□□着马往回走,穆旭东想到他们刚刚来锦阳城没两天,他就随着蒙家军出征了。此番回来,虽是在战场上挣了功名,但是到底对不起母亲和秋秋,将她们留在这里不闻不问。 怀着愧疚之情,穆旭东跳下马走到家门口,看着门上已经贴着的红色春联,穆旭东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他迟疑地举起双手,欲要敲门却又不知道害怕些什么。 在穆旭东身边的覃陌穿着穆旭东从京城买来的冬衣,虽然是新衣服,可是到底经过了几日的行军变得不再干净,此时小脏孩覃陌仰着头眨着眼睛问道:“哥哥这是你的家吗?” 穆旭东听了覃陌的话后才抬起手敲了敲门,“是。” 覃陌以前听穆旭东讲过他的家人,知道他的家人十分好相处,可是覃陌还是害怕,一方面是怕穆旭东的家人不喜欢自己,另一方面则是怕穆旭东的家人没有他说的那么好相处。 李清秋几人因着天寒加上大雪都不愿出门,再加上穆旭东不在家时家中发生了一些事情。此刻四个人围着火盆坐在一起,或绣着花、或剪着窗花,不时再聊一聊天,听李清秋给他们讲史书上的趣事。 拿着剪子在剪窗花的明蕊忽然抬起头,询问几人道:“你们有没有听见敲门的声音呀?” 明蕊说完之后,三人都不说话,而是屏息听向外面,只见真的有敲门的声音。 明蕊带着几分紧张问道:“这大雪天会有谁来咱们家?素鑫姑姑咱们开门吗?” 素鑫听着敲门声音停了停又继续响了起来,她想着不能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总要给那人一个教训才成。因此她对李清秋和明蕊道:“你们俩陪着阿嬷在屋里不要动,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李清秋从火盆中拿起一根火钳子,“我陪您一起去,两个人还相互有个照应。” 素鑫将李清秋摁在床上,“小姑娘家家的,这些不是你该拿的。”说完素鑫夺过李清秋手上的火钳子开开门往外走。 李清秋给了明蕊一个眼神,明蕊立刻跑到门边,把之前两人准备好的木棒递给李清秋,随着李清秋跟在素鑫身后跑出去。 素鑫站在门边问道:“谁啊?” 站在门口的穆旭东一愣,继而道:“娘,是我,我回来了!” 石虎也道:“素鑫婶子,我是虎子!” 素鑫一听是两个孩子的声音,忙把门打开,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完整无缺的儿子,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小东,你可算回来了!” 素鑫看着穆旭东脸上满是慈爱,“瘦了!还黑了!在外面肯定吃苦了吧?” 素鑫又看向站在穆旭东侧后方的石虎,“虎子长个儿了!要是你娘知道了肯定高兴坏了。” 石虎挠挠头,“婶子我们去京城的时候见到我娘还有乡亲们了,他们都没有事情,您放心吧!” 素鑫听了往日的邻居都没有事情后,虽然眼中还含着泪,但是面上却带着笑容道:“那就好!那就好!你们去京城,我一方面担心你俩也没练过武术万一被人欺负怎么办,另一方面就是担心以前这些老邻居们。看见你们安好,知道他们也没事,我这心才算放下!” 穆旭东听着母亲和石虎的对话,但是视线却停留在母亲拿在手中的火钳子上。为什么出来开门,还要拿着火钳子?他不在的日子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穆旭东隐约觉得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余光中,他抬眸看向那道身影,只见女孩先是一脸忐忑跑了出来,可是在看见他们时,如同小鹿受惊的眼眸变成了不可置信,紧接着丢下了拿在手中的木棒,向他们这边跑过来。 穆旭东觉得四个月不见,他的小姑娘好像长个儿了,于此同时脸上的婴儿肥也没有了,明明穿着厚重的冬衣,可是无端让人觉得小姑娘清瘦了。 李清秋跑到穆旭东身边的时候不小心脚滑了一下,穆旭东眼疾手快扶住李清秋,担忧道:“没事吧?” 李清秋拍拍胸脯,她以为自己就要和雪地来一个亲密接触,没想到却没有摔倒反而是被东哥哥扶住了,她一双凤眼笑起来变成弯月牙的形状,口中还带着一点埋怨道:“东哥哥,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以为你们会在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就回来,现在已经下了好几场雪了!” 上扬的尾音像极了撒娇,穆旭东看向女孩比雪还要白的肌肤,只恨不得不顾身边众人的看法将她拥入怀中,告诉她:“我回来了。” 可是穆旭东没有这么做,他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到女孩身上道:“雪大,小心受寒。” 素鑫原本注意力放在穆旭东身边的小娃娃身上,可是见到这一幕后心中却隐隐有些吃味,她站在那里站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儿子关心自己,现在秋秋跑到这里,就担心人家受寒,真是儿大不由娘。 想到这里素鑫一愣,她忽然反应过来些什么,只是还没等素鑫多想就听穆旭东道:“娘,您在想什么呢?” 素鑫压下心头的异样然后道:“嗨,我这不是在看这小娃娃呢吗?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呀,长得这么精致?” 覃陌第一次听见有人夸他精致,他觉得自己听的最多的夸奖是才思敏捷。覃陌不自信地低头看向身上穿的衣服,衣服灰扑扑的就好像是旧的一般,就这样怎么还能被这位夫人夸做精致呢? 素鑫的话让众人的眼神落在了覃陌身上,覃陌不太适应被众人看着,努力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穆旭东看着覃陌害羞的样子道:“是我在京城救得一个孩子,他叫覃陌。” 覃陌思索了一下,觉得自己有必要给穆大哥的家人留下一个好印象,因此带着几分忐忑抬起头,声音弱弱道:“你......你们好。” 素鑫看着孩子冻得红扑扑的脸蛋,这才想到他们站在大雪中,于是忙道:“走走走!在屋外面站着干嘛?进去说!看给孩子冻得!屋里面有火盆,暖和着呢!” 说着素鑫很自然地就牵起了覃陌的手,这个动作她做的很习以为常,毕竟一开始是穆旭东要靠她这么牵着,再后来是秋秋被她这样牵着,现在这两个孩子都长大了,没想到又来了一个小不点可以让她牵着。 素鑫牵的自然,但是被牵着的覃陌却十分不自然。以前还是小少爷的时候除了母亲会这样牵着他,就没有别人会这样对他。家破人亡后,那丑陋的一家人恨不得让他既赚钱养家又能收拾屋子,别说牵着他了,不打他已经算是好的了。 覃陌怀念当时被母亲牵着的岁月,自然将这份怀念寄托在素鑫身上。也是在这一刻,他放下了自己心中的忐忑,原来穆大哥的家人真的很好相处,原来他们一家人这么幸福。 屋内阿嬷又多点了两个火盆,明蕊将之前买来的小吃糖糕分给覃陌,而李清秋则是扔了几个栗子在火盆中,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就连刚刚来到这里的覃陌也多了几分归属感。 素鑫先是问了一下石虎父母以及庄子上众人的情况,然后又听穆旭东和石虎你一言我一语讲述他们的经历。李清秋和明蕊听到两人说到他们进京城后的场景,仿佛想象到京城的惨状,脸上满是担忧和悲伤。 后来穆旭东又说到他是怎么发现的覃陌,以及后来和覃陌的相处。 李清秋忽然问道:“不知道你与礼部侍郎覃大人有什么关系?” 覃陌很久没有听过“礼部侍郎”这四个字了,申请蓦得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穆旭东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对李清秋道:“秋秋你是不是想多了,我是在京城外围发现的这个孩子,怎么会是覃大人家的孩子呢?” 李清秋像是对自己的猜想有所怀疑一般道:“不应该呀,我记得覃大人喜得麟儿之后还专门给父亲送了请帖,只道百日那天让父亲前去参加。当时我也在,父亲问覃大人那孩子的名字,覃大人说叫覃陌。” 说完之后李清秋像是求证一般问道:“素鑫姑姑,您时常陪在母亲身边,您也见过覃夫人,你不觉得覃陌和覃夫人的眉眼十分相像吗?” 作者有话要说: 素鑫:(叹气)儿大不由娘,儿大不由娘 穆旭东:我不是,我没有 第三十章 素鑫听完也细细大量起来覃陌,要说李清秋因为彼时年纪小对人的印象不深,那素鑫时常陪在李夫人身边,知道李夫人与覃夫人交好,自然对覃夫人印象深一些。 她这般细细打量覃陌才发现覃陌的眉眼果然与覃夫人十分相像,素鑫一脸诧异看向李清秋,“竟是......真的......” 李清秋移步到覃陌身边,她坐在覃陌身边,缓缓开口道:“家父礼部尚书李忠,敢问令尊是......?” 覃陌的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他用手背擦掉眼泪,“家父礼部侍郎,覃业。” 穆旭东一脸震惊看向这个被自己收养的弟弟,他不止震惊于覃陌父亲的身份,更震惊于覃陌的身份。 前世农民起义军因为发展迅速,攻城迅猛,覃陌这个名字也被宫中众人熟知,他也曾听人说覃陌之所以急于攻城,是因为他父亲死于延庆帝手中,他是当年礼部侍郎覃业的子孙,因此想要杀入京城为死去的父母家人报仇。 穆旭东看着自己身边的这个孩子,他是覃业的子嗣,是后来的农民起义军首领? 李清秋看着覃陌落下的眼泪,这一刻她知道世间生离死别的痛苦,还有一人和她一般承受着,这个孩子比她小,没有其他人照拂,他是怎么活着的? “你......你后来去了哪里?”李清秋声音发颤问道。 “母亲托了忠仆送我离开,可是路上却被人追杀,仆人们为了保护我都死在了黑衣人手中。我坠落山底,或许是福大命大,没有死。自己爬上山坡后,却发现家中众人都死了。再后来遇见一乞丐,他为了活下去,把我卖了五两银子,后来又辗转被一家生不出男孩的人家收养。” 这是穆旭东见到覃陌以来听他说的最长的一段话,可是他却从这段话中,听出了一个大家族破灭后,为了生存下来,覃陌所经历的痛苦。所以自己见到他的时候,他是在养父母家中? 李清秋觉得脸上冰凉一片,伸手抹向脸,只发现脸上满是泪水。覃陌尚且有忠仆保护还落得如此下场,那她的阿尧怎么办?她的阿尧还活着吗? 李清秋哭得颤抖,素鑫将李清秋搂在怀里,不停安抚道:“不哭不哭,秋秋不哭。” 覃陌低着头,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覃陌身上的痛苦。 “覃陌,你今年多大?”穆旭东问道。 “七岁。” 穆旭东又深深看了一眼覃陌,四年前延庆帝登基,也就是说那时候覃陌只有三岁,与李清尧一般无二的年纪。 穆旭东现在想想他们前几个月的经历,当时他救了这个孩子之后没有在这个孩子脸上看到任何悲伤的情绪,他以为是孩子亲眼见到父母惨死于蛮子手中太过悲伤。可是那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蛋,怎么会是太过悲伤,分明就是无所谓。 而他一直不同自己交谈,也是因为信不过自己。看着自己在战场上保护他,他才告诉了自己的名字,又说要认自己做哥哥,则是因为相信了自己。 穆旭东没有问起覃陌被收养后经历了什么,他觉得哪怕被收养,如果养父母对自己好,那么养父母去世的时候也会悲伤,而不是无所谓。就像自己是被母亲收养的,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有着亲情。而覃陌的表现充分说明他的养父母对他不好,既然不好,现在他就不会去揭覃陌的伤口。 李清秋在素鑫的安慰下渐渐止住了眼泪,但因为情绪太过激动,现在依旧哽咽,她拉着覃陌的手问道:“你可愿意叫我一声姐姐?” 覃陌想到了那个粗壮的姐姐,那个只会打他骂他,甚至自己长大还有可能要娶的人。覃陌抬眼看向面前的姐姐,她好看的眼中满是温柔,又带着无法言说的悲痛,他不想让这个姐姐失望,便点头道:“姐姐。” 李清秋抱着覃陌无声地哭着,眼泪掉下的时候,李清秋觉得心也空了,阿尧...... 就这样,李清秋有了一个弟弟,一个虽然和她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却被她当成人生挚宝的弟弟。 素鑫看李清秋哭得眼睛都红了,便哄着李清秋去梳洗了一番,而穆旭东和石虎也因为出门在外不曾洗澡,而烧了热水洗了个热水澡,自己洗完之后还连带着给覃陌也洗了一番,看着覃陌身上搓下来的泥卷卷,穆旭东和石虎笑笑也不说话,反倒是覃陌羞得低下了头。 素鑫和阿嬷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等几人洗完澡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吃过饭又闲聊了一会儿,穆旭东才问道:“母亲今天来开门的时候怎么还拿着火钳子,还有秋秋和明蕊一人拿着一个棒子。” 石虎也道:“我看着这个架势,差点以为你们生气了想拿着棍棒教育我们呢,因为我们仓皇投军。” 石虎不说这件事还没关系,石虎说了这件事后素鑫当即气道:“你们两个还好意思说这件事情?当初让你们去和蒙城将军说京城的事情,谁能想到你们两个还投了军!” 天下的孩子最怕的事情莫过于母亲的念叨,即便重活一世,每每听见母亲念叨,穆旭东依旧觉得恐怖,他当机立断转移话题:“那个,母亲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吗?不然在庄子上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么防备呀?” 穆旭东说完之后还同时留意家中其他女性的神情,只见李清秋神情愤恨,明蕊同仇敌忾,阿嬷......脸上褶子有点多他看不出喜怒。 穆旭东隐约在心中有了猜想。 “这不是你和虎子投军了吗?然后有天我出门买菜,遇见了媒婆,她说咱家秋秋长得水灵,想给咱们秋秋说媒。我想着秋秋过了年也才十一岁,不用着急,而且咱们秋秋长得漂亮,腹有诗书气自华,怎么会愁嫁呢?” 李清秋听了素鑫的话,耳尖红着低下了头,“素鑫姑姑您别说了。” 素鑫拍了拍李清秋的手然后道:“我原想着拒绝了媒婆这事就完了,结果没过两天,就这个街东头的那个癞子上门了,说是之前央媒婆来提亲,咱们家人不同意,现在他自己亲自上门。” 石虎气得直接拍桌子道:“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是他们能奢望的!” 穆旭东的手紧握成拳,神情也冷了几分。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怎么能让这些人欺辱? 刚刚有了家人的覃陌也是一脸仇视,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姐姐,和他同病相怜的姐姐,现在竟然有人妄想破坏他得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做梦! 明蕊接着说道:“那人说话可难听了,说咱们家没有男人,要想在这里立足,嫁个姑娘给他,他就能保护我们,还说他看不上姑姑,因为姑姑年纪大,所以我和小姐是最好的。要是我们俩实在分不开,他可以选择都要!” 明蕊说着说着想到那日的情形,愣是自己给自己气哭了。 李清秋拍着明蕊的肩膀安慰她,同时道:“当时我们也是气坏了,我举着菜刀就要砍那个癞子,素鑫姑姑她们忙拦着我。那个癞子估计也是看我真想杀他,所以没敢停留。但是走前还撂了狠话,说不达目的不罢休。” 素鑫最后道:“那癞子后来还来敲了几次门,但我听见是他的声音就没给他开过门。所以今天骤然间听见你们敲门,还以为是癞子带着人上门了。” 穆旭东听后直接起身,提着自己从蒙家军中带回来的大刀出门,石虎见状也拿起自己的佩刀和穆旭东一同出门。 只是两人还没走到门口,阿嬷忽然说话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去?杀了人然后自己进大牢?” 穆旭东顿住了脚步道:“杀人倒是不至于,但多少也要给他点教训。” 阿嬷叹气道:“他能这么有恃无恐的上门,必然是不会怕的。想来他背后也是有人的,你们若是这么大刺刺上门去,到时候他再找来人,不是更麻烦了吗?” 石虎听了阿嬷的话一时愤慨,“阿嬷,那人都这样说小姐和明蕊了,您怎么还帮着那癞子说话?” 可是穆旭东却因为阿嬷这几句话彻底清醒了,就像前世在宫中,会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那些隔三差五挑事的都是背后有点小势力,但迟早有一天会被更大的势力所收拾。 穆旭东对阿嬷作揖道:“阿嬷我知道了,咱们暂且先让那癞子过个好年,等这个年过完了,我会让他连带着他背后的势力一同消失在这锦阳城中。” 石虎不明所以,“东哥,这怎么就不去了?” 石虎不明白,但是自小吃过很多苦的覃陌、读过比较多书的李清秋、一生起起落落的素鑫,在听了阿嬷的话后不禁明白过来,阿嬷这是打算斩草除根,让穆旭东借住蒙家军的力量一举收拾了这些人,既还百姓安康,又能保护他们,简直是一举两得。 三人不禁感慨,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阿嬷,在大事上竟然拿捏的如此清楚准确。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换个题目?比如《大佬们都是我弟弟》? 今天是祖国七十周年的生日~也要祝福祖国母亲生日快乐~ 对了~最近国庆上映的电影,有看过的小天使给个推荐推荐呗~打算带着家里的老人去康哒~ 爱你们么么~ 第三十一章 因着阿嬷的话,穆旭东只能暂时隐忍,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有事没事给街东头的癞子找找麻烦。 于是癞子在晚上喝完酒往家里走的时候,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自己,以至于后来一到晚上癞子就不敢出家门,只敢躲在被窝里。可是即便不出家门,每到晚上子时,都会有沉重的敲门声伴随着凄厉地笑声响起,令人毛骨悚然。 癞子惊恐地和邻居说附近闹鬼,但是邻居厌烦癞子每每只是敷衍。邻居的敷衍让癞子心中更加惶恐,他逢人就说自己遇见了鬼,但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却恍若看鬼。 街头巷尾的人都在讨论癞子疯了,这天买完菜回来的素鑫听到街坊邻居说到这个事情,本着愤恨的情绪她也没有回家,而是和街坊们坐在一起,听街坊们讨论。听了街坊们的讲述,素鑫“呸”了一声,带着对癞子的厌恶说道:“不做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 但是素鑫回家后,却是哼着小曲心情如同艳阳高照一般给家里的孩子们准备饭食。她以前就觉得恶人自有天收,现在果真如此,这癞子不就让老天惩罚了吗! 穆旭东和石虎两人正用石头垒鸡窝和猪窝,他们前几日从邻居那里买了两只小猪仔,后来又买了几只小鸡,所以打算现在开始养,等到明年过年的时候就可以杀鸡杀猪过年了,更别说等小鸡长大了,还有鸡蛋可以吃。 穆旭东听着母亲哼着小曲不由问道:“娘,您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 正摸着小鸡脑袋,看着小鸡啄米的覃陌一双眼睛水亮亮地看向素鑫,只听素鑫道:“我听街坊们说街东头的癞子疯了,老说大晚上有鬼敲他家的门,还说有鬼在背后跟着他!” 素鑫扔着烂菜叶子仿佛是扔癞子一般道:“要我说就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疯了最好!省的来咱们家找秋秋和明蕊的麻烦!” 穆旭东、石虎还有最小的覃陌听了素鑫的话,彼此相视一笑,笑容中带着计谋得逞的味道。 穆旭东一边垒着猪圈,一边想到了前几天的晚上。 他和石虎刚刚回来,之前没怎么休息好,所以那天母亲早早催着大家都去睡了。因着家中的房间不多,所以他们三个男性睡在了一个屋中。 烧着了热炕之后,穆旭东还没来得及吹蜡烛,就听覃陌问道:“穆大哥,虎子大哥,你们还要十几天才能去蒙家军吧?” 穆旭东看着孩子闪亮亮的眸子,说了一个时间。 覃陌听后道:“可若是癞子老是来找秋秋姐姐的麻烦,那么对秋秋姐姐的名声也不好。虽然你们在的时候,癞子不敢进门,可是就怕他在外污了姐姐的名声,这癞子时常上门,指不定邻居们背后怎么说呢。” 覃陌说的话穆旭东白天也想到了,他的想法是一劳永逸,不给癞子翻身的机会,比如夜晚回家的路上被冻死就是一个很好的方法。之后则需要借助蒙家军的手,将能让癞子为所欲为的势力铲除即可。 石虎也托腮,忧愁道:“白天的时候我和东哥想要去砍了那个癞子,可是阿嬷说的那些话云里雾里,让人猜不透。而东哥听了阿嬷的话也不去了,所以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说完石虎又戳戳覃陌:“小老弟,你听懂了吗?你有什么想法吗?” 不等穆旭东说出自己的想法,他就看见覃陌用着最纯洁清明的眼神,却说出了小恶魔一般的话,“如果大家认定他是疯子,那么一个疯子的话又怎么会被人怀疑?” 石虎听着有趣,于是问道:“小老弟你什么想法?” “装鬼,吓他,直到所有人都认定他是疯子的时候,再将他神不知鬼不觉踩入尘埃,也免得秋秋姐姐和明蕊姐姐无事还惹得一身腥。” 穆旭东目光深沉看着覃陌,在这一刻穆旭东不得不承认,前世的农民起义军首领就是眼前的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用最单纯的表情,说出了最残忍的话。而善良的母亲与单纯的秋秋一定不知道,这个被自己带回来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孩子,现掩藏在他内心深处的究竟是何等恐怖的模样。 一个人存活于世希望获得别人的肯定,可是周围众人乃至他自己都认为自己是个疯子......这是彻彻底底将一个人毁了。 后来穆旭东忘了自己说什么了,好像是教育了覃陌,说他小小年纪不择手段。 但是在他吹了蜡烛之后,石虎打着呼噜睡着了,而他却听见孩子青雉的声音,“穆大哥,父母尽皆离世后我没有在乎的人了。现实教会了我如何生存,可是在这里我遇见了对我照顾有加的人,你可以说我不择手段,可是能让在乎的人活着不才是最重要的吗?” 在这一刻穆旭东心疼有之,愤慨也有之。他心疼覃陌的过去,因为是曾经的经历能让这个孩子用瑟缩的神情获得一个人的信任,比如他的母亲以及秋秋。可是他又愤慨,这样的覃陌与前世的他有什么区别?只能如同毒蛇一般在背后耍阴招,不能堂堂正正做一个人。 穆旭东给覃陌穿上了大衣,他没有叫醒睡着的石虎,而是抱着覃陌去了院子中。 冬雪反射月亮的光辉,让小院中显得清冷。 那是他第一次和这个孩子谈心,也是让他最省心的一次谈心。 他听着覃陌讲述了在养父母家的经历,也比覃陌更清楚养父对他的所作所为意味着什么,可是他竟不知道如何开导这个孩子。 “我不反对阴谋诡计,若是遇上如同癞子一般的人,那么用这种方式未尝不可,因为省时省力还不会被麻烦找到身上。可若是人生在世,只有阴谋诡计,缺少了堂堂正正,那也不配称为人。只有正大,方能光明。” 覃陌承认,他选择认穆旭东做哥哥一方面是因为穆旭东在战场上对他的保护,这让覃陌确信穆旭东不是冷血无情之辈,另一方面也是出于慕强心理,男人在战场上光明正大的厮杀,是他从小就想的。 他想用弯刀杀了那些伤害他父母的人,他想杀了伤害他的养父母一家。可最终他除了看着父母死去,被养父母毒打时无力反抗只能偷着藏一点钱准备逃跑便没有任何能够改变命运的方法。于他而言,面对命运,与面对蛮子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这不是第一个教导覃陌的人,可却是让覃陌记忆最深刻的人,他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在这个男人面前无形顿挫,明明他也只比自己大一点,可是却仿佛经历过世事沧桑,看得透人心,更懂得生存的真正意义。 覃陌低着头,喃喃问道:“你会丢了我吗?” 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覃陌觉得自己很卑微,刚刚有了一个新家,可是却遭到了家人的厌弃。 穆旭东曾经的过往又何尝不是这样,他怕干净如云一般的秋秋知道他曾手染鲜血后会厌弃她,所以在她找来的时候他都是能躲则躲,能避就避。他们都是一样的卑微。 “你是我弟弟,长兄如父,我理应承担起对你的教导。” 穆旭东低沉的声音在覃陌头顶响起,覃陌前七岁的光阴加起来,他觉得今天晚上才是最委屈的时刻,他哽咽着说:“我以后肯定会光明正大的,但是对待如同癞子的这种人,我还是会像今天一样。” 穆旭东听后也反思了自己的言行,因此道歉道:“你聪慧,可是我也怕你走上歪门邪路。今天是我的语气冲了,竟说你不择手段。其实我何尝不是这样?我也想着让癞子死在大雪里。所以以后我们都要堂堂正正做人好吗?用阳谋,舍弃阴谋诡计。” 穆旭东对覃陌说这话的时候,仿佛看见了前世阴柔的自己,那个如同黑暗中臭虫一般的自己。 两个不大的男孩在这一晚上都重新思考自己未来的路,以及人应如何存活于世这个问题。 许多年后有人评价覃陌,说他“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时,覃陌想到了寒冷月光下的这一晚,他也曾有诸多阴暗的心思,可是在这一晚都被他称作大哥的人埋葬在清冷的雪中。 后来两个人还是决定用装鬼吓人的方式来整治癞子,但两人也说好了绝不过火。或许是癞子做的坏事太多,穆旭东跟了癞子两个晚上,石虎两天晚上敲了门,总共四天时间,愣是把癞子吓成了街坊们口中的“疯子”。 第四天之后他们就没再找过癞子麻烦,可是癞子亏心事做多了,明明穆旭东没有再找他的麻烦,可是癞子却自己脑补了很多恶鬼吃人的画面。做梦也会梦到那些被他害死的人,哭着喊着要拉他下地狱的场景,由此,他的“疯病”又变得严重了许多。 穆旭东将手中的最后一块石头垒到墙上,又让覃陌赶着小鸡进了鸡窝,看着充满了生活气息的院子,穆旭东的嘴角微微上扬,未来会越来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一开始其实是不打算写这一章的,打算直接写穆旭东回到蒙家军,并且直接开始对癞子下手。 但后来还是写了这一章。 穆旭东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完美的人,前世是他的阴影,他活得自卑怯懦,这一世虽然重生了,可还是优柔寡断,畏手畏脚。或者换个方式说,穆旭东虽然重生了,是一个身体完整的男人了,可是前世大太监的阴影却没办法让他成为一个心理完整的男人。 塑造覃陌的意义,其实是想写穆旭东的阴暗面,而这一章的意义在于,穆旭东斩断自己阴暗的一面,覃陌的“改邪归正”也象征着穆旭东真正放下前世大太监的阴影,选择堂堂正正做一个人。 第三十二章 随着新年的到来,众人又长大了一岁,隆冬寒夜几个孩子坐在屋中吃着零嘴,阿嬷、素鑫拽着李清秋和明蕊玩着叶子牌。 穆旭东起身问道:“有没有人和我一起去放炮呀?” 石虎立刻窜了起来,“我听着外面都放炮了!咱们也快去!” 覃陌自那天晚上和穆旭东聊完,对这个救了自己的大哥哥多了一分敬畏,少了一分隔膜,此时他没有说话,但是水亮亮的大眼睛看着穆旭东出卖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明蕊也立刻举手,“我要看烟花!带我一个!” 李清秋举着手中的叶子牌,“等我们打完再去嘛!” 穆旭东让几个小的先穿好棉袄,等几人穿好后,李清秋的叶子牌也打完了,素鑫看着孩子们道:“你们去玩吧!我和你们阿嬷在屋里看,外面太冷,懒得动了。” 穆旭东笑着对素鑫道:“我会照顾好弟弟妹妹们的。” 说着一溜烟几人就跟着穆旭东一同出了屋门,几人出来之后一同打了个哆嗦。 石虎对着手哈气,“这天可真冷,比咱们那边冷多了。” 明蕊道:“可不是,我觉得这冷风一吹耳朵都能冻掉了。” 穆旭东和石虎两人架好了鞭炮,穆旭东点燃了炮仗便往回跑,看着捂着耳朵的李清秋,穆旭东站到李清秋身边对她道:“害怕就往我身后站。” 李清秋依言往穆旭东身后站了站,但是一双眼睛还紧紧看着鞭炮,有一点害怕,可是欢喜却更多一些。 爆竹声中,穆旭东回头看向李清秋,只见烟花下的女孩,正神采奕奕仰头看着天空,双手却捂着双耳,一切都是那么鲜活而又明媚。 “以后年年都给你放爆竹好不好?”在爆竹声中穆旭东问了一句自己都没有听清的话,可是李清秋却笑着点头,“年年都要给我放。” 穆旭东回过头前,嘴角止不住上扬道:“好。” 爆竹的焰火消失,但是每个孩子的脸上都挂着笑容,于他们而言,快乐似乎十分简单。 石虎看着几人道:“这是我第一次和父母亲人以外的人过春节,要不我们拜个把子!以后我们就都是兄弟了!” 明蕊当即配合道:“好啊好啊!” 李清秋将明蕊拽回来,“拜把子是男孩子的事情,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呀?” 明蕊闻言略有些失望,但立刻又道:“那不如小姐咱们义结金兰?” 穆旭东又看了看眼中闪着亮光的覃陌,觉得这突变的画风略有点难以适应,但他没有打击几人,反而道:“管什么男孩女孩呢,英雄尚且不问出处,不如今夜对着月亮我们就此结拜为异姓兄妹。” 石虎立刻道:“东哥说的对!东哥是咱们这里最大的,肯定是大哥!”石虎说完之后得意洋洋道:“我比东哥小两岁,所以我是你们的二哥!” 明蕊可不认这个傻乎乎的二哥,笑笑不说话。 石虎似是找到了乐趣,又问道:“那小姐你和明蕊谁大呀?” 李清秋和明蕊对视一眼,明蕊被捡回来的时候看起来和她一般大,后来她也问过明蕊生日,可是明蕊说她不记得了,于是李清秋就把明蕊进李府的那天作为明蕊的生日,但明蕊具体多大,她也不知道。 明蕊没等李清秋说话,自己道:“我也不知道我多大,但是我要做姐姐,我要照顾小姐,照顾我的妹妹!” 李清秋看着明蕊脸上的灿烂笑容也没有拆台,反而叫了一声“明蕊姐姐”,明蕊乐呵呵地应了,李清秋又道:“既然以后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不如就叫我的名字或者叫我秋秋吧?你们已经是我患难与共的家人了,之前我虽然也说让你们叫名字,可是你们却总是不听,今日以后若是你们再叫我小姐,我就不认你们的。” 穆旭东想叫李清秋的名字很久了,以前只是在心底叫,现在能够光明正大说出秋秋两个字,穆旭东怎么会放过这次机会,因此道:“那秋秋行四。” 四人看向最小的覃陌,石虎咧着大嘴将覃陌抱起来,“这个是咱们的小老弟!” 覃陌眼睛闪亮亮的,里面仿佛盛满了细碎的星光。 素鑫和阿嬷在屋里听着几个孩子在外面的笑闹,笑的满是无奈,阿嬷道:“这五个孩子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却走在了一起,不得不说一切都是缘分。” 素鑫也感慨道:“捡到小东的时候,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将一个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养大。后来有了小姐和明蕊,现在还有了石虎和一个小不点。” 阿嬷道:“几个孩子的结拜,咱们不妨也出去给他们做个见证?” 素鑫扶着阿嬷走了出去,笑着对五个孩子道:“结拜可不能没有酒,今天大年三十允许你们少喝一点,我去给你倒酒。” 五个碗中是度数并不高的米酒,五个半大点的孩子却学别人拜把子,还有模有样的。 “我穆旭东。” “我石虎。” “明蕊。” “李清秋。” “覃陌。” 穆旭东道:“虽为异姓,今对月结拜。” 石虎道:“必当同心协力。” 明蕊道:“救困扶危。” 李清秋道:“有福同享。” 覃陌道:“有难同当。” 众人齐声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违此誓,五雷轰顶!” 言罢,五人饮尽碗中酒。 一旁素鑫和阿嬷笑着看着五个人,素鑫道:“小东这个哥哥要好好照顾好你的弟弟妹妹们。” 穆旭东的笑容中有说不出的温柔,“好,我也会做弟弟妹妹的榜样。” 几个小的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一时间哥哥妹妹叫起来没完,闹渣渣的一直兴奋到深夜才忍不住困意睡去。 穆旭东看着睡着的几个小不点,心中的温暖无以言表,这一年他的生命中多了四个弟弟妹妹。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穆旭东和石虎在家又待了几日便去了蒙家军训练,刚开始训练的时候因为穆旭东和石虎两人都是新兵蛋子,之前虽也杀了不少蛮子,可是他们获得百户这一官职的更大原因在于提前向蒙城通报了京城的情况。 因此军中众人皆对两个新上任的百户表示不服,穆旭东在这一刻无比庆幸自己之前跟着郑镖师练过拳法,因此他气势十足道:“有谁不服我们可以比试一场。” 军中以实力取胜,很多人在京城杀得蛮子要比穆旭东和石虎加起来还要多,可是因为不知道京城的情形平白让两个从来没有当过兵的人获得了百户的位置。 很多人心中原本就不服气,此时听了穆旭东的话只道他是在吹牛,于是众人立刻推出了一个彪形大汉。 穆旭东看着壮汉身上的腱子肉,也不自信地咽了咽吐沫,毕竟他之前所有打架的经验都来自郑镖师的传授,此刻面对一个彪形大汉,穆旭东只期望郑镖师的拳法不仅能够对付山贼还能够对待上过战场的厮杀汉。 彪形大汉冲过来的那一刻,穆旭东的心忽然放下来了,因为他找到了这个移动人山的弱点,那就是不灵活。穆旭东摆开郑镖师教的动作,在彪形大汉冲过来的时候用四两拨千斤的方法化解了彪形大汉的拳脚,又借力打力将人推出了比武台。 台下惊呼一片,他们纷纷觉得不可置信,为什么军中最强者竟然没能将这个人摁在台上狠狠揍一顿? 有人不服又上台来比试,可是他们都发现无论自己多强的力量在穆旭东这里仿佛不重要,他轻轻一推自己就能离开比武台,甚至自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是一个接一个不服气的人都上去比武,但是没有一个人能过撑下来。 副将看见这一幕告诉了蒙城,蒙城觉得有意思看了一会儿也摩拳擦掌上了比武台,“来咱俩比试比试。” 穆旭东摆开了阵势,但蒙城也只是比其他人多撑了片刻,就被穆旭东一个四两拨千斤送去了比武台下。 穆旭东见蒙城输了忙道:“属下不懂分寸,还望将军见谅。” 蒙城不介意比武的输赢,但是却十分好奇穆旭东的功法,当即问道:“你小子这是什么武功?” 穆旭东只道是之前当镖师的时候跟另一位镖师学的,接着又道:“诸位都是战场上的好汉,但是诸位应该也都奇怪为什么我没有用什么力气就将诸位推出了比武台吧?” 众人见将军上台都输了,这心里对穆旭东打心底里佩服起来,因此都忙催促穆旭东说出原因,还有人想要跟着穆旭东学拳法。 穆旭东选了一位配合他,他将刚才的动作放慢,然后进行了演示,最终道:“在战场上的厮杀比的是气势、比的是力量,力量强、气势盛,赢得几率就大。而这个拳法的精髓在于以柔克刚,所以从战场厮杀中下来的诸位将军不是不厉害,相反你们很厉害,只是我的拳法钻了空子而已。” 穆旭东先是捧了众人,然后又将自己的姿态放低,那些输了心中不服气的人也没有话说,反而因为穆旭东的一席话心中熨帖了很多。 就连蒙城也鼓着掌,大喊了三声:“好!好!好!” 第三十三章 穆旭东在听见蒙城的三声“好”后,对着蒙城微微弓了弓身。蒙城又上了比武台,然后对穆旭东道:“你这套拳法不知能否在军中传授?” 穆旭东想了想,郑镖师教他这些拳法的时候只说自己也是学了个外门,真正内门的拳法他也不知道。既然郑镖师能够传授给自己,想来也是可以教军中众人的。 穆旭东道:“可以。”但穆旭东又有些纠结问道:“但是这套拳法在战场真的能派上用处吗?” 蒙城则是道:“今日你能胜了军中众人,就说明这套拳法有它的可取之处,至于战场上,技多不压身,多会一个拳法,或许就多一个保命的机会。” 穆旭东没有多言而是点头道:“那不如我先将拳法教给千户大人们,再有千户大人们交给自己手下的百户大人?” 蒙城揪了揪自己的胡子,然后同意道:“可以,就这么办!” 说完之后蒙城就哄着众人赶紧去训练,他在训练场上又待了一会儿,这才回了大帐中。 这样当穆旭东将拳法教给千户们后,他也成功和千户们打成一片。 穆旭东前世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人情往来于他而言再简单不过,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成功和一个人交心。千户们对穆旭东备有好感,也影响了手下的百户以及小兵。再加上大家都知道穆旭东一套拳法打遍军中无敌手,这套拳法或许在战场上能保命,故此大家对穆旭东都极为友好,完全不同于穆旭东刚来的那会儿。 就连穆旭东身边的石虎,因着众人知道石虎是穆旭东的拜把子兄弟,众人对这个只有蛮力的十二岁少年也极其友好。 但石虎虽然有时候憨一点,但是却不傻,他知道众人对他的好只是因为穆旭东,他更需要靠自己的本事在军中立足,于是每天加强了对自己的训练。原本就壮实的小伙子,这些日子下来也窜了个头,之前从家里带来的衣服都短了一大截,于是石虎的春衣穿的都是素鑫、李清秋和明蕊给他新做的。 冬去春来,穆旭东找到蒙城,对锦阳城的建设提出了自己的一些看法。 蒙城知道这个少年读过书,加上拳法传授和通报京城有难两件事让蒙城对这个少年十分有好感,听到穆旭东的话,蒙城也没有不耐烦,反倒是静静听着穆旭东阐述自己的观点。 “锦阳城中的男儿极有血性,这是我来到这里之后觉得与京城文化习俗最大的不同。但是在锦阳城的大好男儿中,还有几个老鼠屎,他们败坏着锦阳城的名声,为非作歹。之前出征的时候,我的妹妹们就受到了这些人的骚|扰,我打听过,不只是我家这样。所以将军我在想,若是将士们出征,可是他们的家眷都不能被保护好,那么有谁还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战场厮杀?他们去战场厮杀的原因,一是想要靠军功封妻荫子,二是信任将军不会亏待他们。但是现在有人让您的兵士寒心,长远来看对咱们蒙家军影响极坏。” 蒙城揪了揪自己的胡子,他知道锦阳城中有些臭虫,可是蒙城觉得别的城池也有这样的人,他又怎么能真正管得了?更何况锦阳城中还有别的官员,也并非是他一家独大。 穆旭东继续道:“这些人若是将军真的派人去抓,他们这些滚刀肉也不会怕,只会撒泼打滚骂骂咧咧。与其让将军的名声受损,不如我们换种方式。” 蒙城眼中疑惑,再次揪了揪胡子,却发现自己揪下来了一根胡子,当即又有些心疼这根被揪掉的头发,“你且说来听听。” 穆旭东道:“很简单,若有作奸犯科者,接连五人上报,那抓去军营罚半年苦活。” 蒙城带着疑问“哦”了一声。 穆旭东道:“这也需要您与文官们配合。” 蒙城也烦城中的癞子,他记得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他手下一个小兵随他出征,可是回来之后发现了自己的妻子被癞子奸|杀,小兵当即不管不顾扛着大刀就将人砍死了。那帮文官叨叨叨,说什么杀人偿命,想将他手上的小兵下狱,还是他用了蒙家军做威胁那些文官才放人,还说要上报给皇帝,让皇帝裁决。但当时前太子当政,听了这件事斥责了那几个文官,又给了小兵补偿,这事才作罢。 可是蒙城也愁,他反问道:“我现在镇守一方,皇上明显对我防备,上次进京,他还打算让我交了兵权,在京城休养。现在我若是再得罪了这群文官,他们同皇上说了,我岂不是......” 穆旭东想到前世蒙城在自己面前自刎,因此道:“锦阳城是您的后盾,进可攻退可守,若是您不能将自己的大后方安顿好,那么皇上想要您的命还不是轻而易举?您守着蒙家军现在已经遭到皇上忌惮了,没有蒙家军您又怎么能保证皇上会让您好好活着?皇上已经对您有了猜忌,不管您做什么皇上都会多想,那么同是被皇上怀疑,您为什么不选择一个对自己更有利的?那些为官贪生怕死,稍稍一吓唬还不帮着您说话?” 穆旭东说的蒙城何尝不明白,可是他总是跨不过心里那道坎,穆旭东轻叹一口气问道:“您可想过,您要是倒下,蒙家军怎么办?追随您的我们怎么办?” 蒙城烦躁地揪了揪自己的胡子,语气带着埋怨,“你这是逼我不忠不义。” 穆旭东看向蒙城,“皇上登基的时候我十岁,见证了京城忠臣纯臣是如何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十岁之后我跟着镖局走镖,一路之上更是见到许多贪官污吏压榨百姓。若是登基的不是皇上,而是前太子,那我必然不会和将军说这些话,因为太子仁义,不会无端猜忌臣子,尤其是您这种一心为国的臣子。可是现在主不仁,您就算将心掏出来给皇上看,皇上也只会觉得心里面埋了能暗杀他的武器。” 蒙城陷入了深思,他思考的时候静静揪着自己的胡子,最终化作了一声沧桑的叹息,“罢了,还有什么事情吗?” 穆旭东又道:“将军可否为军中兵士的孩子建立一个学堂,他们是蒙家军未来的希望,有他们在,蒙家军才能不断传承下去。” 这件事情明显比刚才的事情容易,蒙城立刻应了,“可以,那你找副将去统计一下有谁家的孩子愿意上学读书,夫子的事情,我尽量选一个学问高的。” 穆旭东知道蒙城能做到这样已经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了,临退出大帐的时候穆旭东还是说了一句,“万望将军考虑。” 穆旭东确实因为想借着蒙家军彻底整治锦阳城中的秩序,可还有一方面,他想让这个满脸大胡须的糙汉子活下来,不想他像前世一般傻傻交了兵权最后被皇帝赐死,不想声名显赫的蒙家军随着他的死亡一同沉寂,最终成为农民起义军覃陌手中一把锋利的刀。 穆旭东走后,蒙城在帐子中陷入了沉思。穆旭东说的他何尝不懂,但是一直以来他都逼着自己不要去想,就仿佛是一个躲在屋中的人,不推开门就仿佛不知道外面有危险一般。 可是穆旭东用直白到不加掩饰的话敲开了他的房子,让他走出房子去面对外面的危险,甚至要违背自己忠君的信念。 “可是现在主不仁,您就算将心掏出来给皇上看,皇上也只会觉得心里面埋了能暗杀他的武器。” “您可想过,您要是倒下,蒙家军怎么办?追随您的我们怎么办?” 这一句又一句的话在蒙城耳中回响,蒙城气得踹翻了帐中的矮几,然后出门去了训练场抱着一个沙袋狠狠打了起来,直到沙袋被打坏了流出里面装着的沙子蒙城才作罢。 最终蒙城选择了蒙家军,选择了锦阳城,他借着请锦阳城官员吃饭的名义让亲兵围了所有人,又在饭桌上杀了两人,一时间文官对蒙城的恐惧无以复加,最终同意了蒙城整顿锦阳城的提议。 同时也因为蒙城当天的模样太过骇人,恍若战场上走出来的杀神,别说官员不敢同皇帝说这件事,就连给皇帝写折子都变少了,只怕自己说了什么被蒙城一刀划了脖子死不瞑目。 锦阳城整治之后,百姓们忽然发现以往那些喜欢偷鸡摸狗、口头花花甚至骚|扰良家妇女的癞子一时间都不见了踪影,有知道情况的都说是蒙城将军见不得这些癞子欺辱百姓,所以但凡有人去上报,只要一个人被上报五次,就有蒙家军去抓人,然后丢到军营里操练,直到他们改过自新才放出来。 百姓们心中高兴坏了,甚至有些富户受够了癞子们滚刀肉式的骚|扰,听到蒙城将军整治了这些人当即为蒙城修了像,还有不少人去拜蒙城将军的像。 蒙城听了下官的禀报,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轻而易举做的一件事情,却让百姓惦记这么久。下官见蒙城心情好,于是还道有妇人甚至去将军像前面求子,因为她们都希望腹中的孩子能像将军一般勇猛。 蒙城听到这点也哭笑不得,但是却真实感受到了百姓对他的敬仰和信任。 第三十四章 李清秋一家自然因为蒙城将军的政策而受益,就连素鑫每每出门买菜,都会同周围邻居坐在一起与众人一同夸赞蒙城将军,同时还会给邻居们讲述自己儿子在蒙家军中的事迹,众人听完蒙家军救助京城百信,一时间对蒙家军的呼声更高。 蒙城在锦阳城中的威望,甚至高于延庆帝在锦阳城的威望,一时间众人只知有蒙城将军,而不知有延庆帝。 借着蒙家军这股势头,蒙城先是按照穆旭东所说修建了学堂,学堂建好后,不用蒙城三顾茅庐请夫子来学堂授课,已经有几位夫子久仰蒙城的大名,认为蒙家军是仁义之师,愿不收俸禄前来授课。 蒙城闻之大喜,蒙家军中的将士听闻是大儒授课,也纷纷赶着自家的臭小子前来学习。 穆旭东也将家里最小的覃陌送到了学堂,覃陌小时候习过字,也背过《三字经》、《百家姓》这类启蒙课程,加之他本就聪慧,故此在一众学子中,覃陌成绩出类拔萃时常受到夫子的夸奖。 而作为覃陌大哥的穆旭东,每每听军中将士夸奖他弟弟,也骄傲地挺起胸脯,但言语中则是谦虚覃陌只不过是比较努力罢了。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常常气的人不行,但谁让他们家的孩子没有那么努力呢,于是这些人白天被上官操练,晚上回家操练孩子,一时间整个蒙家军的小辈们被自家老爹鞭策着学习,经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读书写字,只为了能超过穆旭东家的覃陌。 就这样蒙家军在孩子们的鸡飞狗跳中度过了六年,那个刚刚被穆旭东捡回来的少年,一转眼也变成了半大的翩翩君子,而捡了覃陌回来的穆旭东也靠着这几年积累的军功变成了一名都尉。 穆旭东下值回来,看到院子里只有李清秋一人,便问道:“母亲和阿嬷又上外面聊天去了?” 李清秋用牙将手上的线咬断,然后笑道:“是呢,一大早隔壁大娘就将阿嬷和素鑫姑姑都叫走了,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要干嘛。” 穆旭东坐在李清秋旁边,他比李清秋高了一个头,看着女孩发丝飞扬,甚至有调皮的发丝还飞到了自己的脸上,他不禁笑着将李清秋的头发往下压压,“你这还是绣的这些花样吗?” 李清秋看着手中的绣品,无声地笑了笑,笑容中带着点苦涩,“找了弟弟十年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这些年来我绣的每一幅绣品,都是当年他走丢时身上穿着的纹样,我只盼有一天,有有缘人可以发现这绣品与弟弟身上衣服的纹样相同。” 穆旭东沉默了一会儿,最终道:“不放弃希望,总会找到的。” 李清秋换了一根线继续绣着手上的绣品,“只愿如此吧,十年了......” 穆旭东垂眸看向女孩,只见女孩的双眼中含着淡淡哀伤,而在哀伤下面,是十年如一日的等待。 李清秋感受到身边人的目光,她抬起头看向穆旭东,却恍然间看到穆旭东眼中的自己,她像是受惊了一样又赶紧低下了头,“我,我其实很开心啦,你看我这些年有你们这些家人,在锦阳城也认识了诸多朋友。而且我的绣品在锦阳城越卖越火,东哥哥你也成为了都尉,咱们的生活过的越来越好,我还有什么可不开心的呢?” 穆旭东叹了口气,“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找人帮你打听阿尧的下落,可一直没有结果,不过没有结果往往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 两人这样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穆旭东喜欢这种只有两人之间的时光,仿佛天地间只有自己与秋秋,仿佛世间万物都没办法打扰两个人。 只是没等两人静静坐会儿,穆旭东便听见了母亲同人告别的声音,那大嗓门,他坐在院子里都能听见。 穆旭东觉得锦阳城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能将以往小家碧玉的母亲变得彪悍,能将瑟缩的覃陌变得儒雅,能让软绵的李清秋变得坚韧。 “好嘞!那张大娘我回去问问我们家小东,你也知道小东这孩子主意大,没他点头,我可不敢瞎做主。” 原本打算给母亲去开门的穆旭东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莫名一愣,紧接着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是肯定的!肯定要两个孩子都点头了才能见面不是!咱这也是给孩子相看,肯定要孩子看对眼了才可以。” 穆旭东不知为何心中一紧,慌忙看向院中刺绣的李清秋。 李清秋也不是个呆笨的,若说素鑫姑姑第一句她还没听懂怎么回事,现在这隔壁大娘的第二句她也明白了,难怪素鑫姑姑今天出门那么早,原来是帮东哥哥相看人家了? 李清秋也不知怎的,心中就是不喜,甚至觉得心口仿佛有一团棉花,浸了水,就这么堵在自己心口上不去下不来,压抑得她整个人都不舒服。 李清秋也不愿再在这院子中听素鑫姑姑与隔壁大娘之间的对话,拿着自己的绣筐转身进了屋子中,可是进了屋子中还能听见外面两人的对话。 “对了还有你家那两个姑娘,要我说这可得抓紧相看了!你想想两个姑娘都十六了,这再等两年就老姑娘了!” 素鑫又道:“嗐!我家那个大一点的明蕊,已经有人家了!” “是嘛!谁呀?” “就是我家另外一个臭小子石虎,这不是前段时间升成千户了吗?就来找我提亲了,这我可不能应,让他写信请他们家长辈来提亲。这孩子的父母也马上要来咱们锦阳了,虎子也想趁着他父母没来多陪陪明蕊,今天就带着明蕊上街上逛逛了!” “那你们家那个小姑娘不是没人呢吗!我认识一个好的......” 穆旭东看着李清秋头也不回就进屋的时候,心里面别提多不舒服了,他一时拿不准秋秋的想法,要说往日和秋秋关系最好的人,就连被秋秋当成弟弟的覃陌都比不得他们俩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情谊。 可若说秋秋对他是否真的有男女之情,他也说不上来,甚至觉得秋秋还没有前世在宫中时与他热络,好歹那个时候他隔三差五还能收到秋秋绣的衣帽,如今身上的衣服却都是出自母亲的手。 他虽不知秋秋对他是否有男女之情,但他知道的是,自己对秋秋有男女之情,以往这种感情还能控制,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愈发觉得这种感情难以控制,如同冲破了堤坝汹涌而出的洪水,只能疏导,不能防堵。 穆旭东一把拉开了门,面无表情看着隔壁大娘,“蛮子未灭,何以为家?大娘以后不必给我介绍女子,我也不愿娶别的女子,以免害了人家一生。”但穆旭东却又在心里补了一句,“要是秋秋,我却是十分乐意,只是不知道她如何想的......” 李清秋在屋中自然也听见了穆旭东这句话,以往也有人给东哥哥说亲,可是等她知道的时候都已经是东哥哥拒绝后了,今天这倒是她第一次听到东哥哥是如何拒绝别人的说亲。 李清秋想,隔壁大娘那么火爆的脾气,东哥哥这么直白地拒绝还不得像炮竹一样炸了呀! 果然,李清秋听见外面大娘嚷道:“嘿!你个臭小子,你以为你做到都尉就了不起呀!将军都得娶亲!我给你介绍的那家姑娘美得就像天仙一样!我就不信你以后还能找到这样的人!” 穆旭东面无表情道:“蛮子未灭,何以为家?” 大娘气得都要冒烟,最终狠狠跺了跺脚扭头回了自己家。 素鑫叹了一口气,好嘛!每次一给小东说亲,他就这一句话!难不成这蛮子不灭,他还真不成家了? 素鑫唉声叹气回了自己家中,穆旭东跟在母亲身后,看着母亲长吁短叹,最终道:“母亲,我有话同您说。” 素鑫抬起眼皮扫了穆旭东一眼,穆旭东看懂了母亲的眼神: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穆旭东抿抿唇,最终道:“您屋中安静,咱们去您那里说吧。” 进了屋,素鑫坐在桌旁,看着儿子给倒了一杯水,问道:“你想说什么?说蛮子未灭,何以为家?” 穆旭东掀起自己的衣袍,双膝跪地道:“儿子不愿娶妻,只因她们都不是儿子所思所想的人。” 素鑫眼中一亮,但是又赶忙压下眼中飞扬的神采,故作深沉问道:“我倒是不知道了,你所思所想的人是谁?” 穆旭东沉默以对,他知道母亲一直拿秋秋当做自己的女儿养大,若是母亲知道自己的儿子对自己的女儿有非分之想......纵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在母亲看来会不会也是...... 素鑫看穆旭东不说话,她都替儿子暗暗着急,素鑫在心里不禁催道:“傻小子你赶紧说啊!不然你老娘我今天找隔壁大娘串的戏有什么用啊!” 穆旭东忐忑地看了母亲一眼,只见母亲板着脸,他跪地给母亲磕了三个头,低着头,在素鑫期盼的眼神中,穆旭东缓缓道:“儿子不孝,儿子想娶秋秋为妻。儿子今生只求秋秋一人,他人再好也不是我的心头好。” 素鑫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和演技欢呼一声,但又赶忙压住要咧到耳后根的嘴角,“你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穆旭东:我走过最远的路,是我娘的套路。 素鑫:(表面严肃脸)你再说一遍! (心中开心得旋转跳跃闭着眼)我家的猪可算能拱白菜了! 第三十五章 穆·蛮子未灭·旭·何以为家·东在素鑫的灼灼目光下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同时暗暗祈祷母亲这几年在锦阳城吃嘛嘛香不会乍然间听见这种事情晕过去。 在儿子心中极有可能晕过去的素鑫,此时兴奋得恨不能跳起来,但是面上却故作严肃问道:“所以这就是不愿意接受别人说亲的原因?” 穆旭东垂眸道:“是。”说完之后还忐忑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素鑫,见母亲双手叉腰气势十足不会晕倒的模样,穆旭东这才放心许多,继续道:“我......我只想娶秋秋一人......” 素鑫看着平时因军中训练和上阵杀敌而十分有气势的儿子,此时垂着头一脸忐忑的模样,这心中多少也是有点心疼的,可是也气这个孩子,有什么心事从来都憋着。这次是她看出来孩子对秋秋的感情,若是她一直发现不了是不是这个孩子得憋到三十岁还不打算说出口? “那你打算怎么办?”素鑫想到这里还有点生气,故此没好气问道。 穆旭东顺着母亲的话说道:“我想先问问秋秋......” 穆旭东说完这句话之后忽然明白了母亲是何意,瞬间瞪大了眼睛,“娘,您的意思是您同意......?” 素鑫忽然想到她同隔壁大娘说的话。 “哎,老姐姐你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我家以前的旧事。我这个女儿吧,她母亲去的早,临终前将她托付给了我,还希望若是两个孩子有情,我能成全他们。我现在倒是能看出来我那个傻儿子对我这闺女有情,成天一下值回来就守着人家。可是我拿捏不准我这闺女怎么想的。” 大娘反问道:“你家那小姑娘,你有见过和哪家的小伙子走到近一点吗?” 素鑫沉思一会儿摇头道:“自家的兄弟都不是很近,除了我家小东。” 大娘拍了一下大腿道:“妹子,姐姐我比你虚长几岁,而且我是局外人,看的比你清楚。你要想想,为什么你这小姑娘除了和穆都尉走的近,和别的两个兄弟就会保持一定的距离呢?” 素鑫恍然大悟道:“所以我家这小姑娘心中也是有我那傻儿子的?” 大娘觉得自己一语惊醒梦中人,还有点洋洋得意,骄傲地挺起胸脯道:“可不是。妹子你想想,这小姑娘是你带大的,视你为母亲,这穆都尉又是你的养子,两个孩子估计是怕你会责怪,所以一直不敢和你说。” 素鑫的回忆到这里结束,看着儿子期待中带着紧张的神情,素鑫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两个都是聪明的孩子,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反倒是想不通了呢?你们虽然都是我养大的孩子,但你们又没有血缘关系,你是蒙家军中的都尉,秋秋是李家的小姐,不管是从身份上,还是从你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谊上来说,我都没有反对你们的原因呀!” 穆旭东听了素鑫的话,脸上当即露出了激动的笑容,“您,娘!您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娘了!” 素鑫第一次听成熟稳重的儿子说这种,神情还略微有些不自然,“臭小子,没大没小。”说完之后素鑫不自在地问道:“秋秋知道你的心思吗?” 穆旭东略有些低落道:“我也不知道秋秋知不知道。” 素鑫听着儿子这像极了绕口令的回答,操心道:“那你就找一个好时机问问秋秋的,实在不行还有娘呢!” 素鑫又感慨道:“说实话啊!你娶了别人我还能放心些,你的性子强势,不是别人能压得住的,是能当家做主的。这秋秋要是嫁给别人,娘才是真的不放心,你说说,那家人要真是不好好对秋秋,我这心里得多难受。所以秋秋嫁给你,娘最放心,到时候秋秋的婆婆是我,和现在肯定也没有区别,咱们一家人还能一直在一起。” 穆旭东听着母亲描述的未来,心中也十分向往,若真是如此,他愿意效仿先贤,不,他要比先贤做的更好,别说描眉点唇,他要连秋秋的生活起居都照顾得妥妥帖帖,将前世今生所有亏欠秋秋的,想要送给秋秋的,一一捧到她面前。 但现在却有一个难题摆在他面前,他不确定秋秋的情谊,更不敢同秋秋说起自己的心思。他怕没说之前,他们能自在地做兄妹,说了之后,秋秋留给他的只剩厌恶。 穆旭东说了自己的担忧,素鑫却道:“虽然隔壁大娘不怎么靠谱吧,但是娘觉得她说的有句话没错,这世界上唯独喷嚏、贫穷和爱是无法隐藏的。你看你和石虎差不多大,他们俩的相处是什么样的?再说被秋秋当成弟弟照顾大的小陌,秋秋也不会同他说说体己话。反倒是对着你,会说说阿尧的事情,也会给你出一些关于军中整治的点子。” 素鑫又搬出隔壁大娘的话,“娘是局外人,你是局内人,再加上娘也是女人,肯定要比你看得准,你得信娘知道不?” 穆旭东愣愣地点点头,他看着母亲大忽悠的模样,不知为何觉得母亲说的话竟然还挺在理,当即道:“好,那我找个机会同秋秋说说。” 机会来的很快,隔了几天,李清秋绣好了手中的绣品,原想着自己一人去给那户富商送过去,可是那天正好穆旭东休息,他便提议两人一同去。李清秋也没反对,穆旭东抱着那绣品,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丝毫没有看见后面素鑫和阿嬷对视一眼时的笑容。 穆旭东抱着绣品走在李清秋旁边,他颠了颠手上的绣品问道:“这次是谁家的呀?” 李清秋笑道:“是程家的,最近他们刚刚在锦阳城安定下来,那家的夫人喜欢这些,听说我绣的好便说让我给他们绣个屏风。” 穆旭东回忆起前世在宫里时候的生活,那个时候他便觉得秋秋刺绣有天赋,不然别的宫女倾尽一生也没办法成为制衣局的大宫女,秋秋却没几年便成为了大宫女。 想到这里穆旭东看向李清秋,沙场上见惯生死的眼中忽然流露出来不舍,“以后可不可以也为我缝制衣服?很久没有收到你送的衣物了,我很怀念咱们住在庄子上的生活,那个时候最快乐的事情就是能穿着你给绣的新衣服去镖局显摆,显摆完再小心翼翼脱了换上那里的衣服去练拳。” 李清秋的脸蓦得一红,“你有素鑫姑姑给你缝呢,我得给小陌缝,他个子长得快,今年做的衣服明年就穿不了了,不给他缝他就没衣服穿了。” 穆旭东有那么一刹那后悔捡覃陌回来了,他默念两句,“这是我弟弟”,这才舒了一口气道:“没事,娘也可以给他做,所以你能......”给我做吗? 李清秋低着头抿唇一笑,“娘以前和我说过,女子最幸福的一刻,是亲手制好了衣服给丈夫换上,你还不是,我......”李清秋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 但是穆旭东却觉得嘈杂的街上,他只能听见秋秋一个人的声音,他手足无措,先是在自己腿上擦了擦汗,然后又挠了挠头,看着不知道往哪里放比较好的手,直接背到了身后,站着军姿问道:“秋秋,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提亲是吗?” 穆旭东小声试探问着,李清秋却红了脸,她抬起头凤眼含秋一般瞪了穆旭东,“这种话你怎么还能问我!” 说完李清秋直接从穆旭东的怀中抢过绣好的屏风,向姓程的那户富商府上跑去,不管后面如同楞头鹅一般的穆旭东。 穆旭东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清秋已经跑出了很远,穆旭东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还有些不自信问道:“秋秋,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李清秋气得跺跺脚,穆旭东看着李清秋羞愤的神情,不敢再说话,忙道:“那个,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反倒是李清秋红着脸带着点女儿家的娇气道:“我家里人走的时候,你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陪伴我;搬到庄子上我每天想家人的时候,你带着我去京城贴弟弟的画像,帮我找弟弟;我被三叔绑架的时候,你漫山遍野找我;我们被困狼群困在山上的时候,你豁出去命也要保护我;我们来到锦阳城,你为了我整治锦阳城中的癞子。你是锦阳城中的英雄,也是我心中的英雄。” 说完之后李清秋再也不管穆旭东,掩面跑走,留穆旭东一人像一个傻子一般站在街上。 路人看着笑的像傻子一样的穆旭东,指指点点地经过,穆旭东觉得他听见这些人说话了,可是又好像没有听见,耳边一直环绕着秋秋说的那句,“你是锦阳城中的英雄,也是我的英雄。” “都尉!”一亲兵大步跑来,穆旭东尚且沉浸在秋秋刚才的话中,对于亲兵焦急的神情甚至都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还傻笑着问道:“怎么了?” 亲兵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急着道:“都尉,大事不好了,蛮子不知如何联系上了高丽的王庭,现在蛮子的十五万大军和高丽的十万大军向咱们这边包围起来。云城守将向咱们求援,将军准备率军前往支援,您快去点将场吧!” 穆旭东看着秋秋被程府的下人邀请进去,他双眼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他想大声告诉秋秋,可是却连秋秋的背影也看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穆旭东:嘿嘿,秋秋也喜欢我 亲兵:快醒醒! 第三十六章 来迎接李清秋的是程府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秋兰 ,秋兰看着李清秋红的不自然的脸蛋问道:“可是外面太阳太大了?一会儿进了屋我给姑娘沏杯茶,姑娘好好歇歇。” 李清秋忙摆手道:“不用不用,就是刚才来的路上跑得急了一些。” 秋兰笑笑并未说话,引着李清秋进了后院主屋。 她们进去的时候程夫人正研磨练字,看到秋兰带着李清秋进来,程夫人将手中的毛笔放下,款款向李清秋走来,“姑娘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我这央了姑娘没几日,姑娘就将这屏风绣好了!” 花花轿子人抬人,李清秋虽觉得程夫人说话夸张了些,但是依旧笑着道:“夫人开了金口,定然要早绣好了给您送过来。” 秋兰和另一丫鬟将绣好的屏风在程夫人面前展开,程夫人伸手抚摸,继而感慨道:“若是不用手抚摸,我差点就以为这蝴蝶是真的,马上就要飞走了!” 李清秋笑着道:“这是之前母亲教我的一种绣法,是母亲结合前人的经验又自己加以创造绣的。” 程夫人听后感慨道:“姑娘的母亲也是个妙人,难怪生的孩子这般讨人喜爱。” 李清秋正欲回话,忽然听见一男声由远及近传来,“母亲这里好热闹,不知道母亲今天又有什么乐子?说来也让儿子乐呵乐呵?” 李清秋站起身想要回避一下,但是程夫人却道:“不用不用,这也不是外人,是我那掉钱眼里的臭小子。” 锦阳城原就民风开放,加之此刻又有程夫人作陪,李清秋便垂眸没有细看进屋的人。 “咦!娘今天有客人,是我唐突了。”说完男子向李清秋微微躬身,以示尊重。 李清秋自然也起身回礼,她起身时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男子,却在两人对望之际停住了目光。 男子一袭青衫,这与覃陌一般无二的衣衫李清秋自然熟悉,这是蒙家军书院中的衣裳,每位学子冬夏二季各有一套。男子手中握着一把折扇,腰间坠有玉佩一枚,若是李清秋不知这是富商家中,定以为是见到了哪家饱读诗书的学士。 让李清秋停住眼眸的不是男子身上的着装打扮,而是男子那双凤眸。凤眸尾部微微上挑,端庄中带着一丝风流,若是细细看去,李清秋竟觉得这双凤眸与自己的一般无二。 李清秋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忙收敛了神情,继而坐在了一旁,可是心中却掀起了千层海浪,为什么这个人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为什么这双凤眸与自己的如此相像。 男子与李清秋行过礼后便没再同李清秋说话,而是转头问向母亲,“母亲今日可是新得了一副绣品?这幅绣品我刚刚远远望去还以为是真的呢!您看看这大红的牡丹,仿佛就长在咱们屋里面似的,我当时还奇怪,母亲屋里什么时候养了这么漂亮的牡丹花。” 程夫人就喜欢别人夸自己眼光好,听着儿子不动声色的吹捧,程夫人也开心道:“这是人家李姑娘绣的好,别说你了,娘刚才刚一看到这屏风,还以为上面的蝴蝶是真的,还特地伸手去摸了摸呢!” 李清秋听后谦虚了两句,但是却趁着这个时间又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子。凤眸微挑,眼波流转,薄唇上扬,谈笑间的模样仿佛周公瑾在世,任他一切难关自能笑而应对。可这幅样子,越看越让她觉得与记忆中的父亲像极了......父亲曾经也是这般信心十足指点江山,也会笑着说好听话逗母亲开心。 “李姑娘?李姑娘?”程夫人见李清秋一直看着自家儿子,那副失神的模样让程夫人不禁多想了几分,会不会自家臭小子太优秀了,这刚一出来就将小姑娘的目光吸引?果然,她就知道,没有哪个小姑娘能够抵挡的了自家儿子的魅力! 李清秋听见程夫人的喊声忙回神,带着几分歉意道:“抱歉,程兄与我一故人颇为相似,刚才是我失利了,还望程兄不要见怪。” 程夫人先是在心中长长哀叹一声,原来小姑娘愣神不是因为他儿子魅力太高,而是因为长得像故人啊! 哀叹完程夫人才道:“我家这臭小子皮厚,没事你随便看。不过呀,他倒是比你小。” 李清秋略有点诧异看了男子一眼,然后听到程夫人说道:“他常年跟他爹在外面跑商,所以显得有点成熟。倒不是真的大,要是细细说起来,应该比你小三岁!” 李清秋心中一惊,阿尧也比自己小三岁,所以这个人会是阿尧吗?可既然是阿尧,为什么阿尧不认识自己了?转念李清秋又想明白了,阿尧走丢的时候尚且三岁,应该也记不住太多的人,所以现在想不起她也是正常。 程尧和母亲又说了两句,见母亲这里尚有外客便没再多打扰,只是起身离去的时候还是看了一眼姑娘的脸,再收回目光的时候,程尧觉得这个面孔仿佛在哪里见过,但到底也没有多留意而是将其抛在脑后,骑上马去城中的铺子核对账目去了。 李清秋见程尧离开,她欲多问一些关于程尧的事情,可又不敢多问,只能变着法地问了几句,却也都是什么没用的消息,最后她也怕程夫人起疑,便也起身离去了。 李清秋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出了程府,原想找穆旭东说说这件事,可是出了门环视一圈也没有见到穆旭东,反倒是穆旭东的亲兵见到李清秋出来,跑上前同李清秋说明了情况,言说这次事态紧急,不然也不会走的如此匆忙。 李清秋咬咬嘴唇,只道让穆旭东的亲兵快点归队,并帮她带一句平安。 亲兵离开后,李清秋觉得有点委屈,踢了一脚脚下的小石头,看着石头蹦出去老远,这才垂头丧气往家里走。回了家,李清秋也不知道是否应该将李清尧的事情同素鑫等人说起,若是这件事是真的,那自然皆大欢喜,若是假的,她自己一人受伤就够了。于是李清秋也只是说了穆旭东又要出征的事情,便回了自己的屋中展开纸画起了李清尧的画像。 这幅画像她现在闭着眼睛也能画的分毫不差,她能画出来李清尧三岁以前的画像,可是却画不出三岁以后的画像,可是今日落笔成画后,纸上却分明是刚才那男子的模样。李清秋将画团了扔到一边,整个人坐在椅子上看着明月发呆。 夜里,李清秋反复做着自己推开屋门寻找李清尧的梦,可是每个梦最后的结果都是空无一人,终于她又推开了一扇屋门,嘴里喊着“阿尧”,可是那扇屋门打开之后却是今天白天见到的男子,男子正含笑看着她,一双眼睛仿佛在说:你终于找到我了。 李清秋从梦中惊醒,这一觉睡得她只觉得浑身疲累,可是却又觉得梦仿佛是有预兆一般,为什么以前从未做过这样的梦,今日见了那个男子之后就做了这样的梦? 而在锦阳城的另一边程府中,程尧睡得也并不是很踏实。他梦中隐隐约约能听见笑声以及一个女子温柔唱着摇篮曲的声音。他觉得自己紧张地躲在被子里,而有一道清脆的女声在问:“阿尧你藏好了吗?” 他听见自己奶声奶气道:“阿姐,藏好了。” 那女声“咯咯”笑了起来,“我看看阿尧是不是藏在桌子底下......啊,原来不在桌子底下呀!那在哪里呢?”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看这场捉迷藏一般,可是却又觉得那个躲在被子里藏猫猫的小孩就是自己,不然为什么能感同身受?为什么在听见小女孩走进的脚步声时能感觉到丝丝紧张呢?可那个找他的人是谁?为什么那个笑声自己这么熟悉?为什么刚才听见的摇篮曲这么的熟悉? 程尧静静看着这一切,直到小男孩藏身的被子被掀开,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那个女孩,却只看到了一双和他极近相似的双眸,程尧一惊便从梦中醒来。 醒来之后程尧大口喘着气,外面已经有小厮推开门问道:“少爷怎么了?可要喝杯水?” 程尧摆摆手,小厮退下,他仍沉浸在梦中,为什么自己没有姐姐,只有一个年岁不大的弟弟,却在梦里梦到有一个小姐姐陪他玩捉迷藏?为什么自己没有经历过这些,却觉得梦里的一切都是自己经历过得? 程尧待气息平稳之后猛然想到了今天见到的女子,那个女子的一双凤眸不就与梦里的小女孩一般无二吗? 程尧眉头微皱,喊了小厮进来,吩咐道:“今天来家中的姑娘,去查一下她的身世。” 小厮以为少爷动了心,一脸“我懂得”的表情,紧接着就挨了自家少爷一脚,“想什么呢?让你查你就去查,这几年父亲生意刚刚稳定下来,我怕有什么不好的人借机靠近母亲想要害父亲和程家。” 小厮领命之后程尧又觉得不妥,于是道:“别用父亲的人,用雀鸟。”小厮这才重视起来,雀鸟是程尧三年前以云城为主要地点建立起来的机构,一开始只是为了搜集各个商家的秘密,以此打探云城各个富商的喜好,借此搭上话。可是慢慢的,程尧发现雀鸟的更大作用,便将其拓展至了锦阳城乃至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 程夫人:我儿子真优秀!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小姑娘见了双眼直勾勾! 后来 程夫人:原来那是他亲姐... 第三十七章 只是程尧没有等到关于李清秋的消息,却先拿到了关于云城的信报。 看着上面的描述,程尧深吸一口气,吩咐道:“先将人撤离,东西什么的可以直接赠送给云城的守卫,我只要人平安回来。” 小厮听了程尧的安排忙往下吩咐,程尧面色凝重将手中的信报交给了程锦,“父亲您看看上面写的,纵然是蒙城将军率军援助云城守将,但是这几万人,哪里能过打得过蛮子和高丽王庭二十五万的人马?” “雀鸟之前的重心一直放在大周境内,儿子未曾想过,蛮子竟然会集结了高丽王庭一同进攻,您说云城......”程尧见父亲看完后便闭着眼睛,心中焦急,不由问道。 程锦睁开了眼睛,“这件事情也怨不得你,就是为父,也未曾想过,蛮子有朝一日竟会大举进攻。” 曾几何时这大周也是一片盛世,如今却面临着山河破碎的局面。 程锦接着问道:“咱们的人已经往回撤了吧?” 程尧答道:“已经安排下去了,尽量保护每个人都能平安来到锦阳城。”程尧说完又问道:“您说。云城能保下来吗?” 程锦看向外面的艳阳,“若是此时帝王能够派兵前来支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然就只能死守锦阳城。” 素鑫等人不同于程尧程锦见多识广,她们都以为穆旭东又像往常一样,只是出去扫荡一圈周边的马贼,同时探查一下有没有蛮子的哨兵。故此,虽然穆旭东走的匆忙,甚至都没同他们说一声,但是几人却依旧放心,毕竟锦阳城有蒙家军坐镇,她们不信蛮子敢攻过来。 但李清秋却是亲口听穆旭东的亲兵说明了情况的,若不是十分重要的事情,穆旭东定然会像以往一样回家同她们说一声再离开,况且自己刚刚答应他,事情若是不紧急他定然会等她出来与她好好说了再走。 李清秋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针线,素鑫听到李清秋叹气在一旁打趣道:“年纪轻轻怎么老唉声叹气的,我今天可是听你叹了好几次气了。” 李清秋原想将自己的想法同素鑫说说,可是现在说了又有什么用,除了多一个人担心穆旭东以外也别无他法。 李清秋微微摇了摇头,“没什么的,就是绣的有点累了,我出去走走放松放松就好了。” 素鑫摆摆手让她注意安全,李清秋出门走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去了蒙家军的书院去找覃陌了。 书院是九日有一休,以十日作为一个周期,学子可以选择住在书院,也可以选择回家。覃陌十岁之前一直都是回家住,但因着慢慢长大也融入了同窗之中,覃陌便同素鑫说起想住校生活。 穆旭东觉得有利无害,便帮着覃陌一同劝说,如今覃陌已经住校三年,加之他学问好,同窗若有不会的问题来问他也愿意悉心讲授,故此在同窗之中人缘还算蛮好的。 李清秋刚到书院门口,看门的老大爷便问道:“小姑娘又来找你弟弟呀?” 李清秋笑着点头,“是呀,麻烦您进去帮忙叫一声可以吗?” 老大爷应了一声,“他们也快下课了,我现在过去,估计等到了那里刚好下课。” 李清秋又感谢一番,这才站定了在门口等着。 覃陌听到姐姐来的时候,眼中一亮,不管在身后想要问他题目的同窗,直接合上书向书院门口奔去,等跑到书院门口的时候已经满脑袋汗了。 “秋秋姐你怎么来了?你不来找我,我还想着今天下了学回家找你的!”覃陌惊喜问道。 李清秋将挎着的筐子递给覃陌,“给你做的新衣,等上完课后回去试试大小,我特地把衣袖和裤腿多做长了些,要是长的话你放假的时候就拿回来,我再给你卷卷缝起来,来年穿的时候可以将线挑开。”说完之后李清秋又问道:“怎么今天想着回来找我了?” 覃陌欣喜地接过筐子,眼睛弯弯,只是抬眼间却察觉到了姐姐眉间的忧心。稍一想,便知道姐姐在忧心什么,这也是他想说的,可是现在总得哄着姐姐开心了再说这些事情,不然她必然会担忧。 覃陌默默咽下自己到嘴边关于穆大哥的话,换成了讨人喜欢的话:“我一会儿回去了先要和他们说我有一个多么好的姐姐!然后穿上你给我做的新衣给他们看看!” 李清秋见覃陌开心,出门之前心中的阴霾也驱散了不少。 李清秋笑着问道:“学堂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 覃陌拉着李清秋到了一个茶棚子底下,要了一壶茶水给李清秋倒了一盏,“有呀!,姐你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就我后桌,那个小胖子。” 李清秋回想了一下,略有点印象,“就是你说喜欢做木匠活却不喜读书,然后让他爹打着去读书的后桌?” 覃陌拍了一下手,“对,就是这个后桌。姐我和你说,他这人虽然读书不行,但是奇思妙想极多。” 李清秋见覃陌说的高兴,也渐渐静下心听了起来。 只听覃陌道:“之前他问他爹,为什么这世上有独轮车,不能有两轮车、三轮车、四轮车?他爹不是回答不上来嘛!就把他打了一顿。挨了一顿打他也不在乎,反倒是找了一堆木头,削成小齿轮的样子,我还被他抓壮丁做了一段时间苦力呢!” 李清秋笑道:“就你还做苦力?肯定是觉得人家做的好玩,打着帮忙的旗号看人家怎么弄呢吧?” 覃陌傲娇地“哼”了一声,“我是那样的人吗?” 李清秋被覃陌的样子逗笑了,她笑着道:“不是不是,我们小陌最聪明了,肯定是去给同窗出主意的。” 覃陌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姐你可别说,我们中间还真有一块死活就想不出来。就是两个轱辘做好了,轱辘上面也用齿轮套着,中间连接了链子。但我想到小胖的初衷是能帮人省力,不必像推独轮车那样要保持方向和平衡,所以我给小胖提议在两个轱辘上面加个撑子做一个座位,这样子人用脚踏着就可以。” 李清秋其实不是很懂这些方面的事情,但是看着覃陌神采飞扬同自己讲述,便一直安静听着。 覃陌说完之后喝了一大口水,他见姐姐的神色好一些了这才问道:“姐姐你和我聊完心情就好了吧?” 李清秋略有点吃惊,“你怎么发现的?” 覃陌笑道:“看你的神色就不对劲,你是不是担心穆大哥?” 李清秋这次更惊了,“你穆大哥走的匆忙,你怎么知道的?” 覃陌倒了一杯水给李清秋,看着李清秋喝完,覃陌才道:“书院也刚得到消息没多久,秋秋姐,你做好心理准备......”覃陌想了想,最终觉得不能瞒着姐姐,这些事情姐姐早晚会知道的,早一点就多一些准备。 故此覃陌道:“昨日云城消息传来的时候,书院也得到了消息。蛮子集结大军十五万从西边攻云城,同时蛮子又联系了高丽王庭,如今高丽王庭率军十万从东边攻云城。云城守着天堑,能支撑一段时间,但面对二十五万大军,守城那不到两万人的军队根本没办法应敌。所以请求蒙家军的支援,昨日将军亲率三万人前往云城支援。” 覃陌看着李清秋脸越来越白,又赶紧道:“但是好消息是,这些年将军一直未放弃对火器的研究,书院也有同窗一同制出了远程的火器,将军他们带走了大部分。姐你放心,穆大哥武功高强,又经历多次战役,我们要对穆大哥有信心,况且这次将军一起出征了,我们更要相信将军能带着蒙家军平安归来。” 李清秋听到出征的士兵带着远程火器,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可是紧接着又担忧地问道:“可是光有火器有什么用,蛮子和高丽加起来二十五万的大军。蒙城将军带去的人马以及云城守卫的将士加起来连十万都没有,这别说打仗了,防守都难吧?” 覃陌叹气道:“将军离开前已经安排了副将前往京城寻求援助,现在只希望京城的文武百官能应允派出士兵前来援助,否则云城必然会失守。” 李清秋听后声音颤抖问道:“那......那到时候东哥哥他们怎么办?” 覃陌仰望天空,他道:“穆大哥不傻,他知道如何权衡利弊,真到了这种情况的时候,他会劝着将军退守锦阳城。他们已经消耗了蛮子和高丽的士兵,加之城中尚有火器,如今书院也在加大力度制作远程投石车,想来退守锦阳城是可以的,哪怕朝廷没有援助。”覃陌一句一顿将对局势的客观分析道出,李清秋无声地哭了起来。 覃陌拍拍李清秋的肩膀,“穆大哥选择成为一名将士的时候这些都是他已经想好的,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不给穆大哥添乱。” 李清秋擦掉脸上的泪水,她知道哭泣是没有用的,因此问道:“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覃陌道:“屯粮。” 第三十八章 书院的夫子们对于局势的分析要比覃陌成熟,因此书院在大力从外省购粮屯粮的同时,也与守城的蒙家军一同建造新型的火器。 富商中以程家为首,他们通过多年来行商的经验加之利益的分析,也从外省开始购买粮食。 朝廷对于这些现象虽有耳闻,但是却并未采取妥当的措施,即便蛮子已经向云城进攻,并收到了云城请求救援的折子,皇帝依旧道:“不过是边陲之地,不足挂齿。” 皇帝已然这般说,下面的臣子便听令,唯有太子一人暗中着急,派亲卫前往云城给予钱财上的帮助。但在云城已经被围困的情况下,这点银票也无济于事。 李清秋按照覃陌所说也购买了不少粮食,素鑫等人问起,李清秋也只道是穆旭东走前的吩咐,具体为何她也说不清楚。 素鑫几人心中虽有疑惑,但见李清秋气定神闲的模样,担忧两日并未听城里有什么传闻,也就将心放进了肚子里。 只是李清秋看着远方飘来的黑色乌云,她却有一种风雨欲来山满楼的感觉。 此时的穆旭东正守在蒙城的身边,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穆旭东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将军,已经安排好了。算时辰一个时辰之后会有暴雨,在此之前刮的是东风,士兵守在山上投石,能够解决一部分蛮子,周巡将军带队守在另外一边,以防高丽上前。” 蒙城揪了揪自己的胡子,用揪下来的胡子再次看了一下风向,“好,命令下去,进攻!” 随着蒙城的命令下达,投石车上的大石向蛮子的营地飞去,原本正在吃饭的蛮子乍然间看见天空中飞来的石头,还凝眸看了一会儿,待发现是石头的时候,整个营地立刻炸了起来,找武器的找武器,躲飞石的躲飞石。 蒙城见蛮子的营地乱了起来,当即大笑道:“他们都以为咱们不会在这种天气贸然出击,但是只有在这样的天气才能杀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穆旭东看着蛮子自乱阵脚,也放松几分,“等一会儿蛮子上前来,咱们才能借着风式投掷火油火罐等器物。现在的距离还是有点远,投石车的范围还到达不了。” 蒙城沉吟一声然后道:“这场仗打的是时间仗,如果时间把控的好,咱们有很大的把握能够消耗一部分蛮子,但是时间把控不好......”蒙城没有说下去,但站在蒙城身边的几位将领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短暂的时间内,蛮子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变成了现在手持大刀大步向山边跑来。穆旭东见大部分蛮子已经进入攻击范围内,于是下令使用火器进攻。 于是投石器飞起了一罐又一罐的火油,蛮子的身上被火油浇湿,一开始他们尚且不知这是何物,但随着火花伴随着火油渐渐扩大,于是变成了一片火海。惊慌失措的蛮子想要在地上打滚以熄灭身上的火油,可是却不知为何,火越来越大...... 蛮子的大王子见状对身边的亲卫说了两句话,只见没过一会儿,便有骑兵驱赶着已经烧着了身上的蛮子往山上赶。 穆旭东见到这一幕莫名体寒,甚至觉得背后有阴风吹过,究竟有多残忍,才可以做到将已经被火油点燃的同袍往敌人的阵营驱赶。 火铳经过书院的改良射程变远,原本应该是在蛮子再进一步进攻的时候□□手才会使用□□进攻,可是偏偏大雨未曾按照推算的时间到来,而是提前了半个时辰。 穆旭东只觉得有一滴水落在了脸上,他伸手拂去脸上水滴的时候却有另外一滴落在了手上,他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心中一惊,同时赶忙跑向火铳手那边:“收火铳,往山上跑!” 有的火铳手反应过来了,但有的还楞在原地,雨又大了几分,纷纷扬扬落在身上,众人这才明白过来穆旭东所说的。 大雨来的突然,就连蛮子也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淋湿,可是他们面临的还有一个事情,油随着水流向他们的脚边,而大火随之而来,原本侥幸活下来的人,却因为忽如其来的大雨也粘上了火星。 大王子看着自己手下的将士死的死伤的伤,又仰头望向山上,他愤怒的眼中忽然有一抹狡黠。可是这一切蒙城和穆旭东已经无法看见。 蒙家军向山顶跑去,看着下面渐成燎原之势的大火,又暗暗觉得庆幸。如此一场大火下来,想必不少蛮子会死在火中。 只是未等众人跑到山上,却忽然遇到了往下进攻的高丽军。 穆旭东和蒙城对视一样,双方眼中都是惊诧,为什么本应该被困住的高丽军会出现在山顶? 两人疑惑的同时,山顶出现了另一熟悉的身影,那是蒙城的副将,也是被安排去困住高丽军的人。 蒙城喊道:“周巡!” 周巡看向身边的高丽将领,“你确定不会食言?” 高丽将领轻抚手中的宝刀,“自然,将军带着这么大的诚意前来投靠,我们必然欢迎。”说完之后高丽将领立刻喊道:“杀!杀了这些周狗,云城破城之日指日可待!到时候美酒美食美女随你们选!” 高丽士兵听了这话立刻热血沸腾,嚎叫着向蒙家军跑来,蒙家军中火铳手已排成队形,可是在摁下火铳的时候,却没有听见声响。 周巡立刻喊话道:“大雨将火铳中的弹药浇湿,这样的天气是没办法使用火铳的,将士们冲呀!” 原本因火铳而犹疑不前的高丽士兵在听见这句话后又恢复了刚才的气势,而蒙家军的气势则因为这句话变得式微,原因无他,他们能够打响的火铳十中不足五成,而那五成虽然也对高丽士兵造成了伤害,但因着下雨影响视线,并未造成大规模的杀伤。 而投石车等物件又因为距离过近而无法使用,一时之间,蒙家军由刚才的掌握局势变成了被动挨打。 穆旭东作为都尉,带领着自己这队的士兵砍杀高丽兵,他感觉自己已经杀红了眼,可是却依旧有数之不尽的高丽士兵往前冲来。 就在穆旭东又一挥剑时,却看见了有高丽士兵想要背后偷袭蒙城。穆旭东踹翻面前的高丽士兵,大步向蒙城身边赶去,可是他的动作到底没有高丽士兵快,那一剑终究落在了蒙城的身上。只是蒙城久经沙场反应极快,那一剑才避开了要害,蒙城又一用力将偷袭他的高丽士兵踹倒,同时补了一刀。 穆旭东赶到蒙城身边的时候,蒙城已经将偷袭他的士兵杀了,两人背靠着背,渐渐往高领将领身边走去。高丽将领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周巡,出言道:“不如你去会会你之前的将军?若是能取了他的首级,想来王愿意封你一个大将军让你做。” 周巡举起手中的兵刃,挥刀像蒙城身边砍来。蒙城念着往日同袍情谊避开了第一刀,又挡下了第二刀,愤声问道:“高丽究竟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要背叛蒙家军!背叛大周!” 周巡再一刀下去,蒙城接着挡住,周巡嘶吼道:“高丽能让我做大将,统帅千军万马!大周只不过让我屈居副将!以我之能,凭什么屈居在你下面!凭什么只因为你姓蒙,全军就要叫做蒙家军!我为全军付出了这么多!为什么就不能叫周家军!” “你要是愿意叫周家军我不反对,就因为这个原因你就要背叛大周吗?” 穆旭东找准机会想要杀了周巡,可是在他的剑马上碰到周巡时,蒙城却挑开了穆旭东手中的剑,而周巡也是趁此机会,找到了蒙城武功的破绽,挥刀砍向蒙城腰腹。 穆旭东见周巡伤了蒙城,根本没有留情,一剑挥过直接砍向周巡的脖颈,周巡最后一幕是觉得自己看见了整个山头,接着眼前就一片黑暗。 “将军!”穆旭东挥剑砍了扑过来的一个高丽士兵,同时将因疼痛而跪地的蒙城扶起来,“走,我带你走!”说着穆旭东又杀了一个人。 穆旭东所率领的小队将蒙城受伤,有人喊道:“我帮你们拖住他们!” 穆旭东带着蒙城往人少的地方跑,可是没跑两步就见高丽的将领守在两人面前。穆旭东松开扶着蒙城的手,双手握剑刺向高丽将领,高丽将领也不慌不忙避开了穆旭东的攻击。两人一来一回间便已经是十数招过去。 穆旭东不欲多留,趁着高丽将领全力进攻的时候,用之前在镖局所学拳法四两拨千斤将人推开,而与此同时长剑也刺穿了高丽将领的喉咙。 看着高丽将领倒下,穆旭东大喊一句:“你们的将军已经被我斩杀,还不束手就擒!”高丽士兵果然因这句话而失了气势,这时蒙家军乘胜追击,将高丽士兵杀的杀,伤的伤。 剩下一小部分高丽士兵匆忙逃走,穆旭东也为让人去追,只搀扶着蒙城带着众人往山上走去。 第三十九章 大雨倾盆而下,山中又没有可以休憩的地方,众人刚刚经历一场战役,此时浑身无力,但又不得不往前行进。 穆旭东看着蒙城腰腹间的伤口,撕下自己较为干净的里衣将蒙城的伤口缠住。 蒙城看着穆旭东的动作道:“若是我有什么......” 没等蒙城说完,穆旭东道:“你不能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若是有三长两短,蒙家军怎么办?死去的那么多弟兄怎么办?” 蒙城听了穆旭东的话,便没再往后说,而是道:“趁着这雨大,影响视线,我们尽快从另一边下山。以目前咱们的人手,除了偷袭蛮子和高丽以帮助云城外没有更好的方法。如今咱们已经暴露,又损失众多兄弟,现在需要赶紧撤回锦阳城,等待朝廷发兵救援。” 穆旭东应了一声,将蒙城所说的吩咐下去,众人想着不仅没有帮到云城反而自己损失惨重,这般灰溜溜离去,心中极其憋屈,有气性大的当即嚷道:“难道我们就看着云城被包围?就看着百姓活活饿死?” 穆旭东反问道:“现在离开回到锦阳城,我们尚且可以利用已经探查到的消息保护锦阳城中的百姓,保护你们的家人。我们也可以选择原地休整,等体力恢复之后去云城再战!可那个时候呢?除了白白浪费体力、浪费你们的生命还有什么用?是能帮到云城的百姓还是能够保护你们的家人?” “可是我们就这么憋屈的就走了!就放任那些蛮子屠杀咱们的百姓!毁坏咱们的家园吗?!”明明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喊道这几句话的时候,眼中明显有泪光在闪烁。 穆旭东身边的亲卫帮大汉说话,“他的家人都死在蛮子手里,与蛮子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您理解。” 穆旭东听了亲卫的话,也能理解大汉的心情,“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我们虽然吃了亏,但是也给了蛮子好看不是吗?只不过中途队伍中有人叛变我们才沦落到这般境遇,若是没有人叛变,此时凭借着火器,定然已经杀了一部分蛮子,给云城减轻了压力。” 穆旭东走上前拍拍大汉的肩膀,“我知你心急,但是我们做事要有章法,你这么蛮横地冲过去了,纵然能够解一时之恨,那再往后呢?命都没了。” 大汉听了穆旭东的话,才发现自己钻了牛角尖,于是诚恳认错,穆旭东拍了拍大汉的肩膀,回过头看了一眼云城。他知道这一走就代表着蒙家军放弃了援救云城,可是相较于并不熟悉的云城,他对锦阳城的感情更深,他不能拿锦阳城全城人的命,去换云城的生。蒙家军若不在锦阳城坐镇,那等待锦阳城的结果就是云城的结果。 但因着大汉刚才一席话,穆旭东还是对亲卫道:“你们暂时不用保护我们,下了山骑上马去云城周边的城池借兵,能借到多少借多少。” 不仅是亲卫,周围人也听见了穆旭东所说的,有人问道:“朝廷难怪不派兵吗?” 穆旭东答道:“京城距离云城尚远,等京城的兵派过来了,蛮子也已经跑了。所以不如靠周边的城池,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应该明白的。” 就这样众人休息了一会儿,看着雨渐小,互相搀扶着往山下走。 值得庆幸的是,蛮子并没有追来,也没有对他们进行围捕。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让他们也略有点吃不消。 穆旭东扶着蒙城上马,他看着蒙城脸上不自然的红晕问道:“将军身上发热吗?” 蒙城自己摸了摸额头,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只道:“先快点回锦阳城吧。” 穆旭东觉得蒙城的状态不对,可是他们这次出征一切从简,也并没有带医师,故此只能对蒙城道:“将军您若是身体不舒服和我说。” 蒙城笑着受了穆旭东的好意,他挥手给了马儿一鞭,可是往日做起来顺手的动作,现在却因为腰腹上的伤而疼痛地皱起眉。 众人一路奔袭,待回到锦阳城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穆旭东没有回家,而是先找了军中的大夫给蒙城瞧伤。 一番折腾之后,蒙城陷入了昏睡,而大夫却将穆旭东请到屋外道:“将军身体大伤小伤不断,这次的腰上要放在往常并不算是大伤,可偏偏淋了雨导致伤口化脓,诊治起来略有些难度。鄙人不才,总觉得将军的伤口不应该溃烂的如此之快,可是却检查不出来原因,您看是否另谋高就再进行检查。” 这大夫是蒙家军中威望最高的一个大夫,他都说不出来是什么倒是将军伤口化脓加快,那么别人肯定更说不出来。 穆旭东担忧地望了一眼蒙城所躺着的屋子,继续问道:“您可知道这城中谁能识出?” 大夫思索一番,最终道:“城中大夫的医术我略知一二,论医术超过我的,城北的徐大夫或许有可能。” 穆旭东听了大夫的话,找了一兵士亲自护送大夫回家后,穆旭东跨上马便往城北徐大夫家去了。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徐大夫从美梦中被穆旭东带到了蒙家军的军营中。徐大夫望闻切后,才进行到问这一步。他将穆旭东带到外面,“将军是什么时候受伤的,因何手上,小将能否详细告知。” 于是穆旭东详细讲述了雨夜一战,徐大夫听后道:“若是当时刚刚受伤用清水冲洗或许还有可能医治,但现在毒已经深入肺腑,药石无医。” 穆旭东双手摁住徐大夫的肩膀,“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徐大夫感受到肩膀的疼痛,也知晓穆旭东急切的心思,他道:“不是在下骗小将,实在是在下之前游历行医,曾到过高丽。高丽王室一皇子,在比武过程中被兵刃划伤,后来不治身亡。在下当时也随着高丽名医一同去看过这个皇子的死状,又对死因进行了分析,最终归结于当时兵器上被喂得药。因着这件事被那杀人的皇子察觉,我匆忙逃回了大周,而那个带我验尸的高丽名医已经死在了那位皇子的手上。” 穆旭东没工夫听徐大夫讲古,他只问:“怎么能救将军!” 徐大夫似是想到年轻时的莽撞叹了一口气,“你可知现在的高丽王就是当年杀人的那个皇子?”看着穆旭东充满了红血丝的双眼,徐大夫声音毫无波动道:“高丽的皇子尚且没办法医治,你又上哪里给将军找解药?” 穆旭东的情绪已经接近崩溃,他想起自己曾经听过的关于蒙城的传闻,想到前世那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蒙城,想到自己见到蒙城的第一面,想到蒙城对自己从怀疑到信任,想到无数次战斗中他们互为依靠,穆旭东压抑着声音嘶吼道:“难道我就这样看着将军去死!?” 徐大夫道:“我这些年也针对这个毒药进行了研究,无法治愈,但是可以延缓死亡的速度。” 穆旭东双眼放光看向徐大夫,“您说的是真的?” 徐大夫道:“我尽力一试。” 徐大夫被穆旭东留在了蒙家军中,穆旭东看着天边破晓,笑的讽刺,谁能想到蒙家军的副将周巡竟然叛变高丽,而他叛变的理由竟然如此可笑,想成为主将。将军在面对这个多年共事的副将时留了情,自己想要杀了周巡,可是将军却替他挡下了那一剑。但周巡没有留情,反而用淬了毒的剑伤了将军。 呵......权利对人的吸引就这么大吗?大到二皇子能够弑父弑兄,大到周巡不顾多年同袍情谊对将军狠下杀手。 穆旭东漫无目的地行走在锦阳城的街道上,他身上的衣服未换,鲜血留在身上的痕迹仿佛墨泼在纸上一般,加之一场大雨晕染,他现在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李清秋想着昨天家里包了包子,但是覃陌在书院没能吃到,于是早起热了几个包子装到了篮子里想给覃陌送到书院。 走在路上的时候却见前面那人身形十分熟悉,李清秋小跑两步追上那人,“东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清脆如百灵鸟的声音在穆旭东耳边响起,穆旭东机械地扭头看向李清秋,李清秋却发现穆旭东双目无神,仿佛经受了重大的打击,“东哥哥,你怎么了?”李清秋担忧地问道。 只是她没等到穆旭东的回答,而是被紧紧拥入怀中,穆旭东的胳膊紧紧箍着李清秋。李清秋用没有提着篮子的手轻轻拍着穆旭东的后背,也没有说话,就是这样安静地陪着他。 街上的路人见到这一幕难免差异,一男一女搂抱在接头,男人身上穿着蒙家军的衣服上面还染着血污,走进一点还有汗味混合着血味的难闻味道。再看女孩,白白净净,一双灵动的大眼眨着,无声地拍着男人的后背,周围人对于她的议论仿佛都听不见一般。 “秋秋,对不起没和你说一声就走了。我回来了,我以后都陪着你好不好,我哪里也不去了,我只想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过一辈子......” 第四十章 李清秋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从小到大很少见到穆旭东这般脆弱的样子,在她的记忆里,穆旭东是能为她、为家人扛起一片天的人。 她拍着穆旭东的后背道:“好啊,自然好了!” 穆旭东抱着怀中的女孩觉得心情平稳了不少。在战场上看见周巡投了高丽时,他整个人浑身上下是冷的,他很怕这算无遗策的战役最后会以失败告终,很怕自己最后留在战场上见不到心中最渴望见到的女孩。看到将军受伤,穆旭东也在想,自己是否有一天也会这样,是否自己也会被背叛? 可是这一切的问题在抱住这个女孩的时候,都迎刃而解了。风雨飘摇,世事无常,世间万事起起落落,有谁能够说得清楚,至少在他有限的人生中他知道有一个女孩会一直陪着他,他也知道,在这有限的人生中他也会一直陪着这个女孩。 穆旭东松开了抱着李清秋的胳膊,这才觉得周围的声音入耳。 “世风日下,现在的小年轻当街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哎呦喂,我家那口子当年对我也是这么热情,现在别提了,一天天就往那勾栏瓦肆钻,打都打不回来!” “啊我死了!这甜美的爱情,我也好想拥有!” “快拉倒吧,法海的外表,白素贞的内心,快醒醒,还没天黑别做梦了。” 穆旭东搂着李清秋的肩膀,高声道:“出征回来见到自己的未婚妻,思念成疾还不能拥抱一下?” 李清秋忙掐了一下穆旭东的腰,“说什么呢你?” 穆旭东在李清秋耳边悄声问:“难道不是吗?之前你可是答应我了的!” 李清秋红着脸直接推开了穆旭东,“我没有,你别瞎说,我还要给小陌送吃的!”说完李清秋红着脸就跑走了。 周围人“哄”得一声笑了出来,“准新娘子脸皮薄!准新郎官还不赶紧去追呀?” 穆旭东向周围人拱拱手,立刻追了上去,走到李清秋身边笑着道:“我跟你一起去呀!你说咱俩到时候成亲了,小陌应该管你叫姐姐还是应该管你叫嫂子啊?” 李清秋抬眼看着男人欠打的模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可是脚步到底放慢了,和穆旭东一个步调往书院走。 两人到书院门口的时候,书院刚刚敲响了早课结束的钟声,李清秋和门口的守门大爷说了一声,便在书院门口的茶棚等着。 穆旭东坐在李清秋的身边,就这么静静陪着她,明明之前还经历了血雨腥风,可是坐在女孩身边的时候,他就觉得内心平静异常,仿佛那些惊涛骇浪都与他无关。 覃陌一脑袋汗跑出来,看到穆旭东的时候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穆旭东回来的这么快,但是紧接着又高兴起来,“秋秋姐,东大哥!” 覃陌问道:“东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云城目前的情况怎么样?” 穆旭东没有回答覃陌,而是道:“先吃包子吧,你姐姐早上起来给你热的,就怕你吃不上特地给你送过来一份。” 覃陌掀开盖在包子上白布,从里面抓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大口,“唔!这个绝对是阿嬷包的!对不对!” 李清秋笑着点头,同时给覃陌倒了一杯水,“慢点吃别噎到了。” 李清秋看着旁边坐着的穆旭东问道:“你回来的急,有没有吃东西?没有的话,也吃两个吧!” 穆旭东也没客气,拿起了一个包子和覃陌一同吃了起来。有些事情很神奇,比如包子,你在外面吃永远吃不出来家里的味道。 李清秋眼见着篮子里的包子快速被消灭,待两个人吃饱后,覃陌才道:“书院里都在讨论你们去云城会有多长时间,我们预算的要远比这要长。东大哥,你们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提前回来了?” 蒙城将军受伤的事情穆旭东现在还不能说,他要替将军和蒙家军瞒着这件事情,若是让其他人知道锦阳城的神蒙城有了危险,那么必然会引起混乱。 穆旭东只道:“是出了点意外,如果你今天晚上没事,就和夫子请假回家吧,一切等回了家之后再说。” 覃陌一听穆旭东的话,便明白这是出了大事,当即道:“我知道了,这几天晚上我都回家的。” 因着覃陌后面还有课,所以也没多做停留。李清秋和穆旭东漫步在锦阳城清晨的接头,李清秋眉间有一点点愁,“云城是......” 后面的话李清秋没有说出来,穆旭东叹了一口气,“若是朝廷援兵来的及时,或者周围其他各个城池支援得当,还有一线生机。” 说完之后穆旭东又安慰道:“我已让我身边的亲卫去各个城池请求救援,各个城池就算出不了十万八万的人马,但是一两万的人还是有的,几个城池的人加起来,应该也能与蛮子正面对抗了,就怕各地的守将不愿意......” 李清秋沉默着未说话,许久之后才道:“父亲死的时候我是怨恨皇帝的,因为他我的家没了。现在我只盼他能早日......”李清秋没有说出“驾崩”两个字,但穆旭东却明白了李清秋的意思,“别再祸害这个世道了,大家已经够不容易了。” 穆旭东算了一下时间,若是按照前世来看,延庆帝没有几年活头了,可是那时他走了,江山也风雨飘摇,世间又动荡不安。穆旭东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如何才是破局之法...... 穆旭东未曾想出破局之法的时候,他身边的一名亲卫骑着马急冲冲往城里赶,细细看过去,马上还驮着一人。 亲兵孙停立刻拉住了奔跑之中的马,马儿嘶鸣一声抬起了蹄子,然后才重重落在地上。 穆旭东看着孙停马上的人问道:“不是让你们去请援军了吗?怎么带回来一个人?” 孙停道:“我让别的兄弟去了,这个人是太子身边的人,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将军禀报,所以我将人带回来了。” 孙停喘着粗气说完后,穆旭东不解地问道:“太子的人?” 李清秋拽了拽穆旭东的袖子,指了指马上的人,意思是让他先救人,不要说些有的没的。 穆旭东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吩咐道:“快去军中请大夫医治,我马上赶过去。” 孙停应了一声,没再多说。 穆旭东看着孙停远去的背影心中却奇怪,为何太子的人会在这里。但想到前世那个死在二皇子手中的太子,穆旭东不免叹了口气,或许是歹竹出好笋,延庆帝这么一个败家的皇帝却养出了温润的太子。 只可惜太子多了些妇人之仁,少了些杀伐果断,若不然前世宫变,太子能够取得先机对二皇子下手,这天下就落不到二皇子手中,也不会最后落得被蛮子鲸吞蚕食的下场。 这次太子想必是听说了云城的事情,所以派了身边的亲兵来打探消息,太子依旧是前世的太子,温润又心记天下。 但太子派人的动作也向穆旭东传达了另外一层含义,朝廷是真的不打算支援云城了,打算任由云城自生自灭。若不然为何来的人不是兵部的人?而是太子身边的人? 穆旭东将李清秋送回家中,嘱咐李清秋这几日不要再出城后,穆旭东骑上自己的马,先去将军府看了一眼,细细问了伺候蒙城的人,才知道清晨蒙城醒了一会儿,吃了点东西又睡下了。 如今的蒙家军,主将病倒,副将叛逃高丽被穆旭东所杀,都尉虽然多,但是能在将军面前说上话的也不是很多。穆旭东算是既能在将军面前说上话的,上阵杀敌时能力又强的,毕竟靠着四两拨千斤能够打败整个孟家军的人,还是很得人心的。 穆旭东也没有推脱,他直接代表蒙城去见了太子身边的亲卫。 太子亲卫姓张单名鲁,五大三粗的汉子在军医的诊治下已经醒过来了,穆旭东进去时,军医正在嘱咐:“小将这是失血过多造成的昏迷,这段时间还是要多吃一些补血的食物,尽量在床上静养,不然伤口撕裂更难治疗。” 张鲁听过后对军医言谢,军医见穆旭东进来也没多停留,拱拱手便离开了。 穆旭东坐在张鲁对面,替张鲁端了碗白水过来,“你身体尚且有伤,喝了茶解药性。” 张鲁接过却没有喝而是沉声问道:“蒙城将军呢?我要见将军。” 穆旭东道:“将军前日在援救云城时受伤,如今还未醒来,我是蒙家军中的都尉,您有事情也可以和我说。” 张鲁眼中的怀疑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深宫之中,穆旭东见多了这样的眼神,他也没多说什么,只道:“副将叛逃高丽被斩杀,如今军中我尚且可以说上一两句,不然为何是我来见您?” 张鲁这才隐隐相信穆旭东所说的,沉吟一会儿道:“太子派我打探云城的消息,若是云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可以拿着太子的印信代他行事,但是我去的时候,蛮子已经大举攻城,云城恐不保。” 第四十一章 张鲁说完这话之后重重地咳嗽起来,显然是一句话耗尽了他身上的体力。 穆旭东沉默地为张鲁拍了拍后背,“我已派亲兵去周围各个城池请求救援。” 张鲁咳嗽停止后,声音嘶哑道:“朝廷尚且没有派兵救援,其他城池怎么会救援!” 穆旭东承认张鲁说的没问题,可是他还是不相信,云城一旦被破,等待其他城池就是被攻入。 至于时间,只是早晚的问题。唇亡齿寒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就没人能够明白。 现在不是纠结为什么其他城池不愿意支援云城的时候,穆旭东在思考的是,如果其他城池当真不支援云城,那么锦阳城怎么办?作为云城下一个关隘的锦阳城,他是否能在将军病倒的情况下守住锦阳城? 蒙家军满打满算四万人,之前派出两万人帮云城已是极限,更别说派出去的两万人里面,周巡带走了三千人投诚高丽,又有五千人死在蛮子和高丽人的手中,如今蒙家军撑死了有三万人。 这三万人他不敢动,不敢派他们出城迎战蛮子,这三万人就算是精兵良建,遇上二十万以上的高丽军和蛮子军,也是去送死而已。 穆旭东看向张鲁,“您作为太子亲随,太子殿下派您前来的时候可有说什么?” 张鲁想着云城若是被破,那么锦阳城就是大周的第二道防线,云城已经不保,只能当做弃子,可是锦阳城不能再有任何意外。 他将衣裳内缝着的银票取出,交给穆旭东,“太子自知无法说动皇上,只能从自己的私库中筹备银两,这些银两中还有几位与太子交好的世家子弟的银两。将军收着,不管是买粮买马,还是给将士们发放银子,都能用得上。” 穆旭东看着手上一摞银票,每张银票上的金额都不是很大,最大的是五百两,最小的是一百两。厚厚一沓,代表着太子对边关的态度。 穆旭东双手颤抖,单膝跪地,“替我谢谢太子,今日的恩情,穆旭东与蒙家军永生难忘,日后太子若有差遣,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鲁也不是真想替太子拉拢边关将士,作为太子亲随,他是太子身边的一条狗,可也是众人仰望和巴结的存在。他知道边关守城不易,可是却没想到自己只是送了一些银两,在冰冷地将云城作为弃子的朝廷对比下,太子的所作所为就仿佛是雪中送炭。 “那个穆将军,太子只是忧心边关将士,故此派我送银。若是将军有心,还望能带领蒙家军守住锦阳城。”张鲁客气地说着场面话,穆旭东心中感激太子,更后悔前世为了报仇而害了一个仁君。 穆旭东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道:“您好好休息,我去军中再看看。” 穆旭东离开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找到了书院的院长,看着须发飘飘仙风道骨的院长,穆旭东依旧如初见时一般在心中感慨:腹有诗书气自华。 “晚辈见过院长。”穆旭东上身弯下,向院长行了一礼。 院长笑着受过,道:“当年我记着还是蒙将军派去请老夫来书院做夫子的,如今你都已经是蒙家军的都尉了。” 穆旭东挂着柔和的笑意道:“不想您还记着当年的事情。” 院长笑着打量穆旭东,“今日前来,有事?” 穆旭东静思如何将云城的事情说出来,同时也在思考怎样安排锦阳城百姓等诸多问题。 院长轻抚胡须问道:“可是为云城不保,锦阳城唇亡齿寒之事而来?” 穆旭东垂眸看向地上的沙土,“是。传来的消息,云城遭到蛮子与高丽围攻,其他各城池未派出士兵援助,朝廷也未发兵。蒙家军上次损失惨重,不敢再轻易进攻。如今情势,除了请求书院加大火器和火铳的制造,还想与您商议城中百姓的安置事宜,以及后续应如何面对战事。” “火器之时不用你说,书院已经吩咐下去。守在锦阳城,若是对战争之事都不敏感,那么我这个院长也就不必做下去了。” 穆旭东听了院长的话,莫名的轻松几分,“您是墨家传人,擅长于此,这几年若不是有您带着书院研制武器,我们这些人可能都在战场死了无数次了。” 院长挥挥手,“你小子这哄人的水平和当年一模一样,我就记着当年你和我说什么,儒家仁义礼智信固然重要,可是在锦阳城更重要的是或者,若是有尖兵利器,那么定然可以少死几个将士。儒家教化城内百姓,让他们成为有思想的君子,而墨家则是对外抗敌,成为保护城中百姓的利器。我就是听了你这话,才信了你的邪下了山,倾其所有教授书院学生,结果你看看现在这群孩子,你们还没出征他们已经开始推演,给你们最合适的方案。你看看,这就是那群孩子们写的,有人测算城中粮草够食用几个月,有人根据算出的数目再去补充粮草,还有人对武器进行了改良,前两天和我说什么发明了两轮车,运送粮草武器极为方便。” 说了一大串最后院长直接从怀中掏出一沓纸,“你自己看吧,他们想要展示自我的,都已经将想法写出来了,我也不是上阵杀敌的,说不出哪个对你们帮助最大。” 穆旭东简单地翻看了一下,先是被书院学子们的才气所惊艳,接着是对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充满了信心。 穆旭东在军营里仔细阅读了学子们所书所写,将这次能够用得上的建议逐一筛选出来,整理在纸上,而剩下无用的,他也没有丢弃,反而是细心保存,或许日后就有用得上的一天。 待穆旭东将所有的提议都看完后,天已经发暗,想到答应李清秋回家用饭以及要和覃陌商量的事情,穆旭东便将整理好的内容带上骑马归家。 站在家门口的时候,穆旭东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嘴上扬起一抹微笑推开了家门,“娘!阿嬷!明蕊!秋秋!我回来了!” 素鑫立刻从厨房里出来,劈头盖脸地骂道:“你个臭小子,现在真是长本事了,战场上回来不知道先回家,要不是秋秋今天和我说起遇见你了,你娘我现在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穆旭东无奈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儿子在外面也想您的,但奈何事情太多了,不能尽早归家。” 素鑫忍住了夺眶而出的眼泪,骂道:“我早晚有一天得去找你们将军说道说道!”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控,素鑫进了厨房做饭,她知道从儿子选择投军的时候,有些事情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她喜欢看儿子意气风发在训练场习练的样子,可是也心疼儿子从战场归来后的满身伤痕。 素鑫擦了一把眼泪,又添了一把柴火,这才出去几天,就给儿子饿瘦了,她今天杀了一只老母鸡,可得给儿子好好补补身体。 穆旭东察觉到母亲失态,他静默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母亲忙碌,曾经那个跟在李夫人身边意气风光的明媚女子因为生活也渐渐变得沧桑,穆旭东在想,若是自己真的有一天保护不了她们,她们要怎么办?她们已经一无所有过一次,难道还要再让她们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吗? “娘。”穆旭东清唤道。 素鑫这才察觉穆旭东站在门口,“厨房烟这么大,你快出去!” 穆旭东却道:“我答应您,刀剑无眼,我一定谨慎再谨慎。只有手中的刀剑能保护你们,我不能轻易放下。” 素鑫因为儿子这一句话泪目了,她起身哄着穆旭东往外走,“一天天的,你比小姑娘还煽情。” 覃陌正好回来,听李清秋说了一下刚才的情况,覃陌立刻道:“您就放心吧!书院可不是养闲人的地方,我们最近还对护甲进行了改良,听他们改良护甲的人说,好像往里面多加点什么再少放点什么就能让钢变硬,这样穿在身上减轻了重量不说,又对将士们多了一层保护!” 素鑫听了覃陌的话,这才安心许多。 一家人和和美美吃了一顿晚饭,饭间石虎向众人宣布了一个事情,过几日他父母会上门提亲,他想求取明蕊。众人又起哄笑闹起来,直把明蕊闹得脸都红了,众人才安静下来。 穆旭东在众人打趣石虎和明蕊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李清秋,李清秋察觉到穆旭东的目光,娇俏地瞪了穆旭东一眼,直把穆旭东看的想拥她入怀。 穆旭东冲李清秋挑挑眉,李清秋扭过头不看穆旭东,反而和覃陌说起书院的事情。穆旭东一双幽幽地目光又看向覃陌,覃陌察觉到穆旭东的目光,直接忽视掉,在他心里秋秋姐比东大哥重要。这让穆旭东再一次后悔,当年为什么要在战场上捡回来覃陌,一天天老气他。 李清秋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痴痴笑出了声音,穆旭东和覃陌见状也随着笑了起来,即便外有忧愁,可是和家人一起却满是欢乐。 第四十二章 吃过饭后,李清秋帮着素鑫收拾桌子,穆旭东叫着石虎和覃陌去了自己的房间,李清秋想到早上穆旭东和覃陌说的话,知道他们应该是要商量云城和锦阳城的事情,在收拾完桌子手洗净手给他们三人泡好了茶,便不再打扰。 李清秋关上门后,屋内气氛沉重。 覃陌问道:“已经有准确的消息证明云城被围攻了?这件事情可信吗?” 穆旭东道:“对方是太子身边的亲随,原是为了支援云城提供银两去了,但是没想到云城没进去,却见到蛮子和高丽围攻云城,他也差点被当成了细作抓了起来,死里逃生才被我的亲卫发现。” 石虎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这些狗日的玩意!朝廷竟然没有一个人派兵来支援,就一个太子亲随来送点银子!” 石虎说的话也是穆旭东一直想说的,但是此时此刻,穆旭东也需要安抚一下石虎的情绪,“从长远来看,至少太子是个仁君,还惦记着咱们。现在也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云城如果真的被攻下,那么蛮子和高丽的下一步必然是冲着咱们锦阳城而来,到时候咱们如何应敌还需要讨论。” 覃陌一针见血问道:“往日这些事情,书院也会提供思路想法,但是向来都是蒙城将军拿主意,为何这次......难道蒙城将军支援云城的时候......” 穆旭东想着两人也是他的生死兄弟,有些事情可以瞒着外人,但是对于自家人瞒着就是不信任了,穆旭东便将他们在云城发生的事情同二人一一说了,又将蒙城的病状同二人也说了。 覃陌听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原因无他,蒙城上阵杀敌是一员猛将,锦阳城又有他坐镇,蛮子之前也来骚|扰过几次锦阳城,但是都被蒙城打的屁滚尿流,几次之后蛮子也不敢来骚|扰锦阳城了。覃陌丝毫不怀疑,若不是锦阳城中的蒙家军太少,不然蒙城真有可能带着蒙家军直捣蛮子老窝,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然而现在在锦阳城百信心中神一样的蒙城,竟然命不久矣,覃陌怎么听怎么觉得太假。若不是了解穆大哥是什么样的人,覃陌甚至都觉得穆大哥在骗他。 覃陌尚且是这般反应,与蒙城一起出生入死的石虎更别说了,“我就一次战役没有参加!将军竟然被宵小之徒害了!周巡这只老狗!” 覃陌在书院读书,加之自小心中弯弯绕绕就多,他想的要比石虎更远一些,“现在其他将领不知道蒙城将军的事情,但是时间久了,势必会察觉出来什么。大哥现在借着将军的名头行事尚无不妥,可是一旦有人察觉到将军的异常,势必会认为大哥想要夺权篡位,那个时候大哥你打算怎么办?” 石虎吵吵道:“还能怎么办?谁不服大哥,就一个字:干!” 覃陌将冲动的石虎摁到椅子上坐好,“动动脑子想一想,大哥现在的处境就像朝中的太子,太子受皇帝的命处理政事,和太子将皇帝圈起来处理政事,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前者是名正言顺,后者是狼子野心。” 石虎拍拍脑袋,“那咱们怎么办啊?” 穆旭东道:“还有一种可能,或许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蛮子和高丽的大军就已经围困锦阳城了。” 覃陌与石虎瞬间安静,他们两个对视一眼,最终将目光停留在穆旭东的脸上。 穆旭东将手中整理好的东西放到两人中间,“蒙城将军的身体能够撑多长时间大夫也说不准,此时将军昏睡不醒不能主事,我们也不能忽视即将来临的危险。所以先放放将军的事情,商讨一下应敌的战略。” 覃陌擅计算,同时脑瓜灵敏,总能有一些出其不意的想法;石虎擅作战,攻城杀敌是一把好手;穆旭东则擅长统筹安排。三人先放了放关于蒙城身体的探讨,转而研究起粮草兵器是否充裕,若是不充裕的情况下应该如何面对大军压境的困境。 李清秋站在院中看着穆旭东屋内烛火燃烧,她抿抿唇,回了自己屋中,燃着烛火做着绣工陪了他们一晚。 三人聊完的时候已经是夜半,覃陌与石虎出了穆旭东的房间,却看见李清秋房间还亮着,覃陌转头对穆旭东道:“秋秋姐怎么还没睡呀?” 穆旭东起身看向李清秋的房间,他对二人道:“你们先去休息吧,我去问问。” 覃陌和石虎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石虎开着玩笑道:“哎,可惜我们家明蕊没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覃陌则道:“哎,我也想有一个心思细腻的媳妇。” 穆旭东一人踹了一脚,他们俩才安静如鸡乖巧睡觉去。 穆旭东看着两人进屋,这才走到李清秋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问道:“秋秋,你睡了吗?” 李清秋做着针线活,可是到底没有熬过夜,到了睡觉的点,脑袋便如同小鸡吃食一般点了起来,这么点了几下,手中的针也撂下了,整个人也靠着床边的架子睡着了。 穆旭东没有听见里面回话,试了试竟然推开了门,他站在门口纠结了一会儿。虽说自己已经同秋秋表明了心意,也知道秋秋对自己的心意,可是自己到底没有带着聘礼下聘,就算不上是未婚夫,此刻进了秋秋的屋子,未免显得有点唐突。 穆旭东纠结也只纠结了一瞬,在看到李清秋靠着架子睡着的样子后,便已经走进了屋中。他原本想的是,这样睡一晚上,脖子得累坏了,可是接下来手中做的动作却让他觉得自己心口不一。 看着李清秋已经被自己抱在怀里,穆旭东的心,跳得快急了。可是又生怕自己的动作太粗鲁,会将怀中闭眼熟睡的女孩吵醒。 穆旭东几乎是挪着小碎步,走到李清秋床边,将她放入柔软的床褥中。看着女孩并未被他吵醒,穆旭东这才松了一大口气,继而拉过女孩的被子,替她盖到身上。 空气中仿佛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淡香,似是女孩身上发出的幽香。或许是夜太宁静,烛火太温暖,也或许是灯下看美人,让女孩绝美的面庞多了几分不真实。穆旭东的手停留在女孩的被角,看着女孩熟睡的面庞,他缓缓俯下身,柔软的唇落在了李清秋的眉间。 烛火昏暗,掩盖了女孩红的不自然的脸庞,也掩盖了穆旭东偷|香后不自然的神情。 穆旭东离去的背影有点慌乱,却也没有发现女孩已经睁开了双眼,原本在被子中手也伸了出来摸了摸被穆旭东亲过的地方。 李清秋笑的像一只偷偷吃到鱼的小猫,她将被子又拉的高了点,将整个人蒙在被子中,笑的眉眼弯弯。 穆旭东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并未帮李清秋吹灭烛火,于是再进来的时候,就见女孩将被子拉高,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像是不好意思了。 穆旭东脑袋“哄”得一下,所以刚才自己做了什么小姑娘都是知道的?她没有阻止是不是代表着默许? 穆旭东大着舌头,说话都说不利索道:“我我我我......刚才不是故意的,那个,我就是来帮你吹个烛火,你你你,你好好休息。” 李清秋又往被子里面躲了几分,语气娇怒,“半夜三更你还不赶紧睡觉,在我这里做什么!” 穆旭东听后,下意识道:“就就就,就刚才看你屋还亮着,没想到敲门你未醒,我就来看看。” 若是穆旭东能够看到李清秋的脸庞,他会知道女孩害羞的已经脸蛋红的恍若滴血。 “你快去睡觉!”李清秋听不下去穆旭东的话了,还怕他把其他人吵醒,于是语气羞恼道。 穆旭东听了李清秋的话,知道女孩不高兴了,忙吹了蜡烛,走前还道:“那个,秋秋你好好休息,明,明天见。” 听到穆旭东将门关上的声音,李清秋在被窝里小声唾弃穆旭东道:“明天见,明天你个大头鬼。”可是上扬的嘴角,已经含星光一般的双眸明显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穆旭东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了,先是担心李清秋会不会真的生气了,后又在想明天应该说什么才能将生气的秋秋哄开心,想着想着穆旭东反而更清醒了。看着天边隐隐做亮,他也睡不着了,起身洗漱一番就在李清秋门口坐着等李清秋出来。 阿嬷觉少,大清早出了屋见院中坐着一个人,差点没把她吓着,待看清楚是穆旭东后才问道:“不睡觉在这里坐着干嘛呢?” 穆旭东道是昨天惹了秋秋不高兴,想给她道歉。 阿嬷心内想着自己上了岁数,小儿女之间的事情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便道:“那就好好哄哄人家的。” 穆旭东刚应了一声好,就听身后的门打开了,看着揉眼出来的女孩,穆旭东立刻站起来,局促道:“秋秋,那个我,我昨天不是故意的。” 李清秋一听穆旭东说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也不困了,想到落在眉间的那个吻,脸也红了。她踩了一脚穆旭东的脚,“我还要去洗漱,别打扰我。”便施施然离开,留穆旭东一人在思考,怎么才能哄女孩子高兴。 第四十三章 穆旭东看着李清秋离开的背影,默默挠了挠头,然后跟在李清秋身后。 李清秋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双唇微微抿了起来,眼中含着笑意,“一晚上没睡?” “啊,没,睡了。”穆旭东说完之后就见少女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他,他又立刻道:“就躺在床上躺了会儿,然后睡不着,又怕你生气,所以在你门口守着你。” 李清秋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可是回过头后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意识到自己这样做不太好,李清秋又收敛表情,“那你还不睡觉在我这里干嘛?” 穆旭东快走几步,探头看向李清秋,“你还生气吗?” 李清秋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最后道:“我才不会跟大晚上不睡觉的大傻子生气。” 穆·大傻子·旭东看了看四周,发现除了阿嬷在院子里晒太阳以外,剩下人都还没起,他悄悄牵住李清秋的手,然后从怀中拿出一根簪子。白玉做成的簪子晶莹剔透,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之前给你买的,后来就随着将军出征了,也一直没有时间给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李清秋接过穆旭东手中的簪子,感受着簪子上残留的温度,她举起簪子对穆旭东道:“那你倒是帮我簪上呀!” 穆旭东轻轻帮李清秋簪上,白玉在黑色的发间尤显突出,但却不失美感。 李清秋自己扶了扶发间的簪子,然后笑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清晨的阳光洒在李清秋的身上,水红色的衣裳在阳光显得发亮,女孩眉眼弯弯看着他,他能清晰地从女孩的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她眼中的自己也正满目含情看着她。 “很美。”穆旭东说的很郑重,不像是夸人,倒像是在虔诚地祈祷。 李清秋又扶了扶自己发间的簪子,然后推了穆旭东的胳膊,“快去睡儿吧,到时候你还要去军营。” “不睡了,我开心,睡不着,现在就去军营了。” 李清秋看着穆旭东离开的身影,还有欢快的步伐,低声笑骂道:“还说不是傻子,大傻子。” 穆旭东隐约听见那么几个字,他低着头用手掩唇,然后笑了一下。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大步迈向外面。他想,如果不能有一个盛世,至少要有一方平安之地,如此才能和自己相爱的人相守,而不是像前世一样任由他人作践了她,他总要护着她,天天看见她眼中的笑意才好。 穆旭东离了家后,骑着马向将军府而去,询问了徐大夫关于蒙城的身体情况。刚说两句,伺候蒙城的小厮出来对穆旭东传达蒙城让他进里屋的话。 穆旭东随着小厮进了屋,他坐在蒙城的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蒙城,心口压抑。 “将军......” 蒙城处之淡然,像是看惯了生死,“我的身体什么样我还是知道的,说说我昏睡时候的情况。” 穆旭东咽下口中原本要说出来的劝慰,变成了一本正经地汇报军情。 蒙城听完揉了揉太阳穴,似是累急,“朝廷竟只有太子一人派了亲随来给送银子?未发一兵一卒?” 穆旭东语气亦是低落,“或许京城中人久居富贵乡,只认为云城守着天堑,高丽和蛮子攻不下来。又或者他们觉得,攻下了云城,亦有将军在锦阳城镇守,蛮子无法南下。” 蒙城气道:“荒唐!他们难道忘了六年前,蛮子是怎样避开锦阳城和云城直捣京城了!蛮子和高丽之所以现在肯在云城和锦阳城下功夫!是因为他们想夺得整个大周!而夺得整个大周的关键就在于云城和锦阳城!” “将军莫气。”穆旭东安抚蒙城的情绪,“当务之急不是考虑朝廷的问题,而是,如果蛮子和高丽真的想进攻锦阳城。我们应该如何面对这一战,要知道,没有锦阳城的防守,蛮子就如狼入羊群,到时候大周必然会改朝换代。” 蒙城靠在软垫上,许久之后才道,“此处讨论不便,军营集合。” 穆旭东担忧道:“将军您的身体?” 蒙城却道:“徐大夫已将我的情况告知于我,既然高丽用的药无法医治,反正早晚要死,那不如在死前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穆旭东自觉自己不是一个感时伤怀的人,可是现在面前的蒙城,却恍惚和他前世见到的蒙城融合在了一起。原本他接近蒙城是想着受他庇佑,可是进入蒙家军后,他喜欢上了这种坦坦荡荡的生活,也喜欢和这个一思考就爱揪胡子的将军共事,后来甚至一度想改变将军的命运。 可是将军的命运被改变了,但却还是难逃一死...... 蒙城拍了拍穆旭东的肩膀,“你上战场的一刻不是也做好死的准备了吗?我们每个人都很清楚,明明前一刻相谈甚欢的同袍,很有可能在下一刻就会埋骨沙场。相较于埋骨沙场,我这样有什么不好?至少有个全尸,至少没有堕落了蒙家军的威名。” 是啊,古来征战几人回。都道马革裹尸是一个军人的荣幸,可若是朝廷派兵及时,蒙城何须如此?也是在这一刻,穆旭东清楚地认识到,仅仅是蒙家军中的一个都尉远远不够,一个都尉的力量仍是有限,他需要更大的力量,以免自己走上蒙城的道路,以免走上前世的道路...... 大帐中是蒙城素来信任的将领,同时还有带病出席的张鲁。张鲁将太子心意表明,而后道军中机密,他无权探听,便离开大帐。 帐中众人都明白太子亲随的到来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朝廷不会管他们,代表着除了远在京城的太子外,他们将毫无援助,只能背水一战。 帐中众人从白天探讨到夜深,最终结合书院的助力,定下来诸多计划,只待真有那么一天,他们不会打无准备的仗,只待那一天到了,他们还能保护住身后锦阳城中的百姓以及他们的家人。 穆旭东最后一个离开大帐,其他将领或许不知蒙城的身体状况,但是他却一清二楚。果然,待众人离开后,蒙城咳出了一口血。他将血吐掉,可是牙齿的齿缝中还残留着血迹。 蒙城双目赤红,“老子就是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让那些狗日的杂碎明白,我蒙家军不依靠他们也能活下来!” 穆旭东倒了杯水递到蒙城面前,“将军,末将扶您去休息吧!大战在即,只有您好好的,我们心里才安稳。” 蒙城闭上了双眼,须臾片刻再度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好。” 穆旭东看着蒙城睡着了才离开,离开后他回到家中依旧与石虎和覃陌商量了一晚。 程府。 程尧和程锦面前是一个背脊佝偻的老人,老人老泪纵横,“若不是东家,我们一家老小就要交待在云城了!东家大恩,我们一家没齿难忘,还请受小老儿这一跪!” 程尧自然不会让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家跪他,连忙将老人家扶起,“您这不是折煞我吗?再说了,您一家人在云城替程家赚钱,临到危难的时候,我们抛弃了您们,我们这还算人吗?” 老人家自是一番感谢。 程锦眉头紧皱问道:“老人家,云城发生的事情您能详细说说吗?” 程锦和程尧二人越听眉头皱的越深,等到老人家说完,程锦语气深沉道:“云城不保了。” 程尧眼中还残留着不可置信,“朝廷当真不管了?” 程锦冷笑一声,“当今那位,要真是位明君,当年朝中也不会有那么多忠臣良将一夜之间被灭满门。” 程尧不知当年时,但这些年从父亲言语中也大概知晓一些,程尧低着头,最终抬头问道:“父亲,咱们好不容易定在了锦阳城,难道还要再跑吗?” 程锦仰头看向上空,片刻后看向程尧问道:“你在书院,书院可有何说法?” 程尧道:“同窗们已经意识到接下来会有蛮子和高丽大军压境的事情,但是众人无一人退缩。有极大多数的同窗都向蒙家军提供了一份自己的想法,我也略书浅见,表明战争结束后应以何种方式消耗蛮子与高丽,只是不知大将军是否会采纳。不过从大家的态度上来看,他们倒是蛮期待蛮子和高丽的到来,似是能大展宏图一般。” 程锦大笑三声,拍拍程尧的肩膀,“我就知道,在这种边境城池,能够创造如此繁华城池的人也必不简单!当初选这里是为了你读书,是为了书院开放的气息!如今看来,有蒙家军坐镇,有学子们的诸多妙计!咱们就且看看是蒙家军厉害,还是蛮子厉害!” 说完之后程锦又道:“我儿,蒙家军是程家可追随的,不如趁着此次大战,为蒙家军做一份贡献。” 程尧问道:“父亲的意思是?” 程锦看向窗外圆月,“趁着蛮子还未围困锦阳城,将程家商铺可流动的资金尽数交于蒙家军运作买粮,以图一战。” 程尧重重点头,“好,这件事情父亲交给我,我必不会让父亲失望。” 第四十四章 程尧一夜未睡,清晨在小厮的照顾下洗漱一番,收拾妥帖之后捧着一个木盒出了程府的门。 程夫人看着程尧离去的背影,对身旁的丈夫道:“这偌大的家业,若是赌输了,咱们就什么都没了。” 程锦目光幽深,“夫人还记得十年前的旧事吗?” 程夫人叹道:“这辈子都忘不了。” 程锦看着儿子翻身上马,收回了目光,“今日的锦阳城,让我见到了往日的京城。百家争鸣,学子探讨,一片欣欣向荣之像。那时候有忠贞的文臣,有勇猛的武将。可是盛世不再来,一切到底烟消云散了。若是只靠手中的钱财,能让这盛世的景象再延长一点,我也是愿意的。” 程夫人到底没有说什么,或者说,从她嫁给程锦那天起,到后来陪着程锦逃亡、经商,她都毫无怨言。如今也是,若是程锦赌输了,那大不了从头再来,或者二人一同魂归地府,反正他们的命也是十年前捡来的。若是程锦赌赢了,那么她也愿意看着两个儿子在书院中读书学习,看着两个儿子展现自己的风采。 穆旭东来到军营的时候天蒙蒙亮,他躺在榻上眯了一会儿便听到孙停进来说富商程家想要见他。 穆旭东略有些奇怪,蒙家军与商贾之间甚少有牵扯,如今程家派人来是何意? 穆旭东压下了心中的疑惑,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后,就坐在营帐中等着程家的人来。 “麻烦小将了。”一道在自己的营帐外响起,声音仿佛流水激石,加之言语谦逊有礼,令人倍增好感。 孙停替程尧掀起了营帐,看着程尧进营帐,孙停还在想,程家难道就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来将军的营帐吗? 穆旭东在程尧进来时,一双眼睛首先被对方的双眼吸引,若不是刚才听见了是一道男声同孙停说话,他看到这双眼睛会下意识地想到这人是秋秋。原因无他,这双眼睛简直就和秋秋是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一样,纵然是身边亲近之人也分不清楚。 “在下程尧,拜见将军。”程尧行的是书院的礼仪,因着书院本身就是蒙家军建立的,他这番倒也不算是失礼。 穆旭东看着那双像极了秋秋的眼睛,按下了心中的疑惑,静听程尧所讲。 程尧将木盒放置于穆旭东的矮桌上,并打开了木盒的盖子,然后后退了两步与穆旭东保持了距离。 穆旭东顺着程尧的动作看向木盒里面的东西,只见是一沓一沓的银票,“这是何意?” 程尧解释道:“入锦阳城一年,在下在书院中学习一年,书院夫子授课灵活多变,因材施教,不管我等想法是否正确,只要敢提出来,书院便支持并且鼓励我等实践。所以一年来,在下看到同窗改良钢铁,让其变得坚硬;看着同窗改良火器,使其射程更远;喜欢与同窗共同探讨如何攻入蛮子腹地,而能让我军损失最小。” “同窗并未因为家父经商而瞧不起在下,书院以成绩为尊,而我提出的消耗法让夫子耳目一新,并获得最优的成绩。夫子言,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之法。因此今日,在下向家父借款数万两,只为尝试心中想法。” 穆旭东听书院的院长说过这个消耗法,也看到了这份消耗法交到他手中的内容。意思就是用锦阳城中的盐、茶叶去换蛮子的牛羊,这样蛮子不断为蒙家军生产牛羊,蒙家军严格把控盐和茶叶,以此牵制蛮子。穆旭东听后觉得这个方法好归好,就是时间太长,所以就将其暂时收起来,打算等战争过后再行考虑。 但如今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少年眉眼满是郑重,所以穆旭东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确实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方法,但是这样的方法要实行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才能真正牵制住整个蛮子,我们目前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只能靠着手中的兵器同蛮子作战。” 程尧并没有因为穆旭东的拒绝而感到沮丧,他今日前来的目的只是为了让蒙家军收下钱,刚刚也不过是抛砖引玉而已。 “也有比较快速的方法,但前提是将军需要抵挡住蛮子的所有攻击,而后才是这个方法大展身手的时候。” 穆旭东被程尧的话勾起了好奇心,甚至暂时不去想为何程尧的双眼同秋秋一模一样的问题,“哦?怎么说?” 程尧又将想说的话在心中过了一遍,而后道:“蛮子与高丽损失人数众多的情况下,女人是无法生存的,她们要么被更加有权势的男人占领作为所属物,要么等她们前夫留给她们的东西消耗完后就只有死路一条。我们不妨就在锦阳城周围的山头,给这些女人一条活路。” 穆旭东问道:“可是让她们来到锦阳城周围种地维持生计?” “将军所思所想与在下一样,届时这些女人就会打上大周的烙印。而高丽和蛮子历经战事,必然无力在与咱们争锋,两边都会安静的休养生息。” 程尧顿了顿,“我举个例子,咱们将女子吸引来之前,一个男人可能十个女人,一个女人生一个孩子,那这一家子就得有二十一个人。可是这些女子的丈夫死了,她们要是不想被当成奴隶,就会来到大周,那咱们增加了二十个人,而蛮子少了二十个人。这只是一个家庭,若是多一些家庭,那岂不是咱们实力的壮大。况且锦阳城外就是粮草,咱们也能将粮草掌握在自己手中,岂不是一箭多雕。” 穆旭东将视线落在木盒上,“所以阁下这银子是何意?” 程尧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这证明穆旭东已经打算接受他的意见了,现在只要推波助澜一下就可以,“算是寻求蒙家军的庇佑,毕竟我的想法只有在将军胜了的情况下才能实施,而且后续也需要蒙家军帮助那些妇孺开山,算是提前交到将军手上的酬劳。” 穆旭东倒是挺喜欢程尧的性格,他看着程尧不禁在想,也不知道在书院程尧有没有见过覃陌,两个人都很聪慧,只不过一个人的聪慧体现在商业上,另一个则体现在政治上。 “阁下帮了蒙家军一个大忙,单凭阁下的计谋,就远超这些银两。蒙家军尚有粮草,若阁下心中难安,倒是可以多囤积一些粮食,我想要真遇上战事吃紧,凭阁下今日之言,也不会放着城中百姓见死不救吧?” 程尧略微想想,粮食这一块程家也有人,趁着现在战事未起倒也不是不可以屯粮。到时候将买来的粮食送到蒙家军,面前这个将军还能不认是怎么? 想通了这点,程尧也就不再纠结蒙家军有没有收银两,况且蒙家军收了程家的银两,锦阳城中的其他商家该怎么想?所以倒不如拿着买好的粮食卖蒙家军一个人情,还能逼着锦阳城中其他富商交些余粮。 穆旭东看着程尧收回了木盒,就知道面前这个小鬼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心思。他笑问道:“我家小弟也是在书院读书,姓覃,名陌,尚未及冠所以不曾有字,不知你们是否认识?” 程尧听过覃陌的名字,听说他最近与同窗新制作了双轮车和三轮车,现在在比较双轮车和三轮车哪个运粮更便利。 “未曾见过,但却久仰大名。”程尧也抿唇微微笑道。 程尧这一笑令穆旭东一惊,李清秋抿唇微笑是眉目含情,眼前少年抿唇微笑则显风光霁月。虽是给人不同感官,可是却极尽相似。 穆旭东不自觉就问道:“阁下家中可有什么亲人?” 程尧在心中还挺奇怪,这看着挺精明的将军没想到还挺喜欢八卦,家长里短都要问问,但是他一个小商贾自然不敢在统帅千军万马的将军面前放肆,只是老实答道:“父母俱在,还有一幼弟尚在牙牙学语。” 穆旭东又问道:“你对前朝礼部尚书李忠可有印象?” 李忠就是李清秋的父亲,穆旭东此刻将李忠的名讳提出,就想试探一下,眼前这人是否是秋秋心心念念寻找多年的李清尧。 李清尧、程尧...... 穆旭东喃喃念了两边,是他想多了吗? 程尧在听见“礼部尚书李忠”六个字之后,心头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涌上来,他也不知道穆旭东是何意,只能压住心头的异样情绪道:“倒是不知,只听家父说过,这位大人两袖清风,是我辈学习的榜样。” 穆旭东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程尧,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察觉异样,可最终,穆旭东什么都未发现,仿佛这个人真的与李清尧没有关系。 穆旭东捏了捏眉心道:“我未婚妻的弟弟,三岁走丢,这些年来一直在找他,可天下之大人海茫茫,又怎是轻易就能找到的。今日见到你,觉得你眉眼之间和我未婚妻颇有相似,所以多问了几句,还请阁下不要见怪。” 程尧能说什么,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只道:“那祝您及早找到妻弟......?” 穆旭东嘴角微微抽了抽,竟不知如何作答。程尧见穆旭东的神情,只道自己还有事便离了帐子。 离开帐子后,程尧站在军帐前,嘴中喃喃道:“礼部尚书李忠,为何我竟觉得如此熟悉?” 第四十五章 战事的到来令人猝不及防,可是却也在预料之内。 程家的粮草刚刚入城,蒙家军的斥候便急冲冲地往城里跑,进了城连马都未下,一路疾行到了蒙城帐外。 蒙城正与军中诸位将军商讨应敌之计,便听见一声“报——”拉着长音进了帐中。 蒙城心中“咯噔”一声,其余诸将心中也大致知晓即将发生的事情。 蒙城忍着腰腹上的伤痛问道:“所为何事竟如此惊慌?” “报告将军,蛮子与高丽率军向锦阳城而来,看情况至少有二十万人。” 蒙城下意识开始揪自己的胡子,周围将领也全都目光炯炯看着蒙城,只待蒙城一声令下就要冲出城杀蛮子一个措手不及。 蒙城在帐中踱步,一边踱步一边揪自己的胡子,“安排下去,蒙家军全体守城。通报书院,一切火器尽皆蒙家军调度。” 随后蒙城又布置了众人防守的城门,等诸位将领带着自己的兵士来到城门守门的时候,只见高丽和蛮子已经在附近安营扎寨了。 穆旭东受命守北门,石虎站在穆旭东身边,和穆旭东一同看着下方高丽军士安营扎寨,石虎问道:“大哥,这次咱们有把握吗?高丽和蛮子大军二十万,锦阳城男女老少加起来也就八万人。” “能。”穆旭东回答的坚定,“以前咱们哪一次觉得活不下去的时候不都撑过来了吗?最艰险的莫过于京城那一仗,咱俩第一次上战场,在家也就杀过鸡的人,去了战场杀得都是人,那一次你我都觉得回不去了,最后不还是平安回来了吗?现在我们有粮草,有火器,就算是耗,也能把他们耗死!” 石虎听了穆旭东的话,眼中也逐渐变得坚定,过往那么多困难都没能将他们打倒,这次又怎么能输? 战争还未打响,可是随着城门的关闭,蒙家军限制百姓出入,锦阳城中的百姓也明白了,他们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当战争真正来临的时候,他们似乎觉得一切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蛮子的第一轮进攻选在了三日后的晚上,巡守的兵士发现了黑夜中移动的影子,匆忙之间吹响了号角,蒙家军处于戒备之中。火铳因为夜晚原因,使用的功能受到了限制。但是投石车却并未黑夜而受到限制,大桶大桶的火油随着投石车飞向了蛮子的军阵中,烧死了一批又一批想要进攻他们的人。 穆旭东看着下方的火海,眼中有一丝悲悯,可这一丝悲悯转瞬即逝成为了冷漠无情,对敌人的柔软是对自己的残忍。 战争没有持续多久,在蒙家军第三次投放火油的时候,蛮子就已经撤离。往后的数日时光中,蛮子总是派出小部分人马来佯装进攻,穆旭东看着情况不太对,进了军帐中想要和蒙城汇报。 可是待他进了帐中,却见蒙城双唇发白,跪在地上。穆旭东忙快步走过去,搀扶着将蒙城扶到主位上,“将军......” 蒙城的牙死死咬着下唇,穆旭东见此情况又赶紧走出帐外吩咐孙停去找徐大夫过来。徐大夫来后见蒙城这种情况,无计可施地对穆旭东摇头。 穆旭东将徐大夫请出帐外,又细细问了蒙城的身体状况后,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虽然早在蛮子进攻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这一切真正发生的时候,他还是觉得难以接受。这个平日里教他兵法战术,与他在习武场习练的人真的就无药可救了吗? “高丽的皇子是否会知道这病症的解药?”穆旭东红着眼问道,一双眼睛中充满了红血丝。 徐大夫只能尽量平静地讲述事实,“这毒是高丽研制,我也难保我制不出解药就没有人能制出来。” 穆旭东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对徐大夫道:“好,我知道了。” 穆旭东转身离开军帐,站在自己家门口的时候,他仿佛能听见母亲说:“蛮子就狼子野心,看着咱们大周生活美好就来抢咱们的,双手能致富的道理他们怎么就不懂。” 他听见秋秋说:“若是大周强盛似汉唐,想来他们也不敢进犯。” 还听见阿嬷叹道:“只愿再无战事。” 穆旭东很想再看看母亲,再抱抱秋秋,可最终还是离开了家门口,回到了军营。 他背上自己那支剑,在身上别了两把火铳,夜深人静之时让小兵开开了城门。 “大哥你干嘛去?” 石虎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周围,吓了穆旭东一大跳,“你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呢?” 石虎也自然而然问道:“大哥你大晚上不睡觉背着火铳干嘛去?” “你别管,你赶紧睡觉去。”穆旭东没有好气道。 “你要给将军找解药去对不对?如果找不到解药也要绑一个人回来是不是?” 石虎的质问让穆旭东哑口无言,他只能道:“你赶紧回去的。” 石虎也是犟脾气,“我和你一起去,两个人希望也大一些。” 穆旭东被石虎的犟脾气磨得没有脾气,他好声好气道:“你和明蕊就要成婚了,我这一去很有可能就是一去不复返,我不能拉你一起做垫背的。” 石虎压着声音嘶吼道:“我和明蕊就要成婚了!那你和秋秋何尝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天晚上进了秋秋房间发生了什么!你有想过秋秋吗?你要真死外边,她怎么办!” 穆旭东怒道:“一个人死也好过两个人都死!” “你说了!咱们最艰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第一次上战场杀人都没怕过,现在只是去高丽军中绑个人有什么难的?”石虎直接逼迫道:“大哥你要是不带我也行,我现在就回家和秋秋说去!我告诉她让她赶紧看看锦阳城中的哪家青年年少有为,书院那么多的才子,别放在你一人身上,你连命都不打算要了,可别连累她成为寡妇!” 穆旭东第一次想打石虎,但是继而又不得不承认石虎说的对,这一去凶险,他没有把握自己能活着回来,自己还有很多割舍不下的,他想活着,可更想那个带他走上这条路,将他培养成都尉的蒙城活着。 “大哥!” 穆旭东看着石虎后面牵着马,背上背着弯刀,于是从身后拿出一把火铳交给石虎,“能够绑人就绑人回来,如果不行,就先回来。” 石虎郑重一点头,两人眼神相对的瞬间,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黑夜是一切行为最好的掩饰,两人骑着马来到高丽驻地的后山上。站在后山的高处,穆旭东指着下面的营帐道:“那个最大的,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是高丽皇子的。根据情报打探的,这次高丽能配合蛮子一同进攻大周,就是这个皇子牵线搭桥。所以他是我们的主要目标。” 两人确定了作战计划,马留在了一处隐蔽的平坦之处,之后两人分别走向两个方向,悄无声息杀了几个守夜的人。 再碰头的时候,两人点了点头,然后接着黑暗在高丽的营帐之中躲藏。 越靠近高丽皇子的营帐,周围巡视的人越多。穆旭东和石虎换上了杀死的高丽人的衣物,然后正大光明向里面走去,虽然中间有个人询问他们的身份,但没等他们回答,就听见一个高丽士兵喊道:“有刺客!有人被暗杀!” 穆旭东和石虎对视一眼,两人没多做停留,随着高丽皇子的亲兵跑到了高丽皇子的大帐外。 石虎看着周围情况,趁着人没有来的比较多,石虎又杀了周围几人,穆旭东从窗间跳进去,看着床上还穿着里衣的男子一步一步走去。 “你是谁?”男子问完之后没有听到穆旭东的回答,又不敢多说什么怕激怒穆旭东,只道:“你想要什么你说,有的我都给你!” 男子说完之后只觉得脖子上有冰冷的兵刃附在上面,他一时慌了神,“别,英雄......” “起来。”穆旭东冷漠的声音在高丽皇子的头顶响起,高丽皇子碍于小命,只能听话地站起来。 穆旭东用剑抵在高丽皇子的脖子上,而石虎因为外面攻击的人逐渐增多,他应对不过来,只能一同跳进帐中,“哥,外面人增多,快走!” 穆旭东推着高丽皇子往前走,打开了屋门后,看着周围举着弓箭对着他的人,将剑又往高丽皇子脖颈前挪了挪,“让他们撤退。” 高丽皇子忙喊道:“都散了都散了!”看着周围人犹豫的神情,高丽皇子又喊道:“你们难道要本皇子死在这里吗?” 只是没等高丽皇子喊完,一支冷箭射了过来,穆旭东下意识挥剑将冷箭隔开,可是下一箭直接对着高丽皇子的咽喉而来。 等穆旭东反应过来的时候,高丽皇子口中只剩“嗬嗬”的声音,见情况不对,穆旭东隔开射向他的箭矢,用火铳逼退前进的高丽兵士,对石虎喊道:“撤!” 两人且战且退,身上的伤痕已经不知有多少,就在他们以为无路可退命丧于此的时候,火铳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响起,而围在他们身边的高丽人也接二连三倒地。 穆旭东抬头看向来的人,只见最前面的两人是程尧和覃陌。两人都举着火铳对着高丽人,而他们身后是蒙家军。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怎么觉得覃陌和程尧有cp感了呢...... 第四十六章 虽然看到援兵前来,可是穆旭东和石虎也不敢分心,且战且走向蒙家军方向靠去。待靠近之后,程尧和覃陌两人便跳下马,一人扶着穆旭东,一人扶着石虎。 穆旭东想问他们怎么来了,没等穆旭东说话,覃陌就道:“大哥先别说话,我们得快点离开,不然有可能另一边的蛮子得到消息赶来围攻咱们。” 穆旭东等人进了锦阳城的时候,蛮子已经得到消息,可是等他们追过来的时候却只能见到穆旭东等人进城的身影。 蛮子的首领唾骂了两声高丽人,之后大摇大摆甩着身子离开。 程尧和覃陌将穆旭东和石虎送到他们的帐中,覃陌守在穆旭东身边问道:“要不是我和程尧来找你,我们都不会想到你去高丽的营帐。为了将军身上的伤,搭上自己的命值得吗?” 穆旭东不后悔,“若是有一天我和蒙将军一样了,你会这样做吗?” 覃陌小时候打算认穆旭东做大哥的原因,就是因为在战场上,他没有丢掉自己这个累赘,反而一直把他护在怀里,那个时候他就觉得,哪怕这个人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就冲着他这么护着自己,哪怕他让自己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愿意。 “我为了你自然是可以的,但是你要想想素鑫姑姑还有秋秋姐姐。” “都是战场上的袍泽,若是能看着对方保住性命,谁愿意看着他们去死。更何况将军本英勇,若是死在高丽人的算计之下,实在是憋屈。” “那你今天呢?进了高丽的营帐可有什么用?是带着人回来了还是杀了高丽的将领?差点就把自己的命留在那里了。”覃陌气道。 穆旭东却因着这一句话想到了刚才营帐中的事情,他缓缓道:“我原本是潜入了高丽皇子的营帐中,本来已经将人绑出来了。可是在高丽的阵营中,却有人放了冷箭杀了他。我和石虎手中没有筹码,只能赶紧逃跑。” 覃陌听了穆旭东的话,也不顾指责他了,忙道:“我今天之所以和程尧遇上的原因,是因为秋秋姐不放心你让我来看看你。而程尧是得到了消息,蛮子进入云城之后并未大规模屠城,而是将云城的百姓带来了锦阳城。现在高丽皇子又死了......” 穆旭东直接从床上坐起身,他之所以最近觉得蛮子的进攻不对劲,是因为进攻锦阳城的人根本不是蛮子,而是穿着蛮子护甲的大周人。而这些大周的百姓,就是用来消耗他们武器的俘虏! “扶我起来,我要去见将军。高丽皇子的死,是个阴谋。蛮子还有更大的后招等着咱们。” 覃陌把穆旭东摁在床上,“你看看你一身伤!你好歹也得等军医给你包扎完伤口再去吧!不行!我跟你说,你不等着军医包扎完,你别想下床!” 穆旭东身上的伤不算严重,但数量却多。他在军医包扎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他之前见到的时候,也是一身的伤。 “小陌,去帮我把太子亲随张鲁请来。” 覃陌眼珠稍一转,就知道了穆旭东的想法,他道:“希望现在朝廷能帮帮忙,不然锦阳城一破,等待他们的就是大军压境,我看他们在京城还能风花雪月到什么时候。” 张鲁原本在睡梦中,可是却恍然听见有兵士集结的声音,这几天他在锦阳城也习惯了,毕竟蛮子时常夜间攻城。可是没过一会儿他又听见有人请军医,说是穆旭东受伤了。张鲁有些奇怪,毕竟穆旭东号称打遍蒙家军无敌手,这怎么还能受伤了? 因此张鲁也没有再睡,坐起身子打算听听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没等他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见一青衣黑发,容貌昳丽却不失男子气概的人敲门进了他的帐中。 “阁下可是太子亲随张鲁张大人?” 张鲁不回答反问道:“你是何人?” 覃陌道:“书院学子覃陌,家兄穆旭东。今日家兄受伤归来,有要事想与大人商议,不知大人可否移驾?” 张鲁随着覃陌去了穆旭东的营帐,覃陌站在穆旭东身边,只听穆旭东道:“大人在上,还请帮帮锦阳城的百姓,也帮帮天下的百姓。” 张鲁担不起穆旭东如此重托,又见穆旭东全身被白色纱包包的严严实实,此刻态度恭谨地给他弯腰行礼,白色的纱布因为这一番动作又沾染上了红色血迹。而刚才那个请他前来的少年,他原以为少年就读于书院有着文人的傲气,此刻也态度诚恳恭谨地随他大哥一同行礼。 张鲁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在京城文武百官吃喝玩乐逍遥自在的时候,这里的将士在与蛮子作战,在守护着大周的江山。而本应该给予他们助力的百官,却一直在拖他们的后退。 “两位快请起,有什么需要下官做的,你们尽管说。锦阳城也是大周的一部分,我们已经失去了云城,不能再失去锦阳城。” 穆旭东在张鲁的搀扶下起身,他直视张鲁的双眼,“需要太子殿下向陛下请求发兵。” 张鲁知道这件事情的难度,他久居京城,又是太子的亲随。虽然太子殿下看起来人前风光,又是帮延庆帝处理朝政,又是东宫的殿下、未来的皇帝。可是他知道,延庆帝并未把兵权放给太子,寻常让太子处理的政务也都是他觉得没必要或者不想处理的。更何况延庆帝身边又不是只有太子一个儿子,二皇子虎视眈眈东宫的位置已经很久了。 覃陌道:“我知晓太子殿下也有难言之隐,可是大人您想想,锦阳城把守东北角,没了云城还有锦阳城可以抵挡一二。若是锦阳城也没了,那么后面可就是一马平川了。蛮子六年前进攻京城的惨状大人不是不知道,那时候他们只是偷袭,目的是为了抢掠,而这次的目的可是为了大周的万里江山,所以他们势必会铲除蒙家军这一障碍。没了蒙家军,试问大周还有哪一支军队可以与蛮子一战?” 覃陌的话确实让张鲁深思了起来,可是太子那边的压力他也不得不考虑,最终张鲁道:“太子不是察觉不到危机,而是整个朝堂只有他一人察觉到了危机。这种情况下,纵然是太子有心,却也无力。” 张鲁的话让覃陌和穆旭东生出了一种无力感,朝廷醉生梦死,可是他们不能醉生梦死。可朝廷的醉生梦死,最后极有可能将他们拖入深渊。 穆旭东苦笑,前世不是没在宫中侍奉过延庆帝,延庆帝什么样子他能不知道吗?可还是自欺欺人,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先是蒙城,后是朝廷,他也该认清楚,这世上,只有自己能靠得住,这锦阳城的天,他也不能就让它塌了。 程尧看石虎已经入睡,这才来到了穆旭东的营帐外求见。张鲁看了看穆旭东,只见穆旭东邀他一同听着。 程尧进来后,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诉了穆旭东,穆旭东早在这之前已经停了覃陌的转述,而张鲁却在之前不知。他一怒之下拍着桌子起来,“你说什么!蛮子竟然轰赶着大周的百姓来送死!尔等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穆旭东几人却陷入了沉默,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即便算上锦阳城所有人,他们都没办法与蛮子和高丽正面进攻,他们有心想要救云城的百姓,可是却没有办法救援他们,甚至还要看着他们被蛮子逼着前来与他们作战。 覃陌诛心道:“大人也看到了,也听到了。今日蛮子能够赶着云城的百姓来攻锦阳城,保不齐明日就能赶着蒙家军或者锦阳城中的百姓去进攻京城。您不妨将这些都告诉太子殿下,再由咱们太子殿下转述给朝中百官,让他们思考思考,国家都没了,他们一群蛀虫能不能在蛮子的兵刃和高丽的冷血无情中活下来!” 程尧也看出穆旭东与覃陌之间一唱一和就是为了张鲁,他自然配合道:“前朝不是没和蛮子作战过,我记得那个失败了的皇帝是被抓走了吧?终生没有回到家乡这片土地,像蒙家军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我们百姓流离失所。只是曾经高高在上一言九鼎的文武百官,像拖牲口一样拉倒蛮子去干苦活累活,那可真是比杀了他们还让人难受呀!” 穆旭东见张鲁的脸已经白了,此时站出来,总要有人唱白脸,有人□□脸,“锦阳城的情况您都知晓,我们目前还可以抵挡一二,可是时间久了呢?城中的粮草耗尽呢?还望太子殿下多多上心,想来日后太子殿下有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也会成为太子殿下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毕竟天子不只有太子殿下一个儿子,太子殿下的手足也是垂涎他那个位置。” 第二日清晨,张鲁带着穆旭东与锦阳城百姓的希冀从一条少为人知的小路离开,离开时穆旭东将自己身边的亲卫派给了张鲁,只求张鲁能活着回到京城。但是京城的援军,他已经不指望了。 第四十七章 穆旭东送张鲁出了大帐外,没等他回去,就觉有身边有一道幽幽的目光盯着他,穆旭东毫不怀疑,若是目光能够杀人,他已经死了千百次了。 穆旭东顺着目光看过去,原本盛气凌人的模样瞬间变得萎靡起来,不仅萎靡还有些狗腿。 “那个......秋秋你怎么来了?”这小心翼翼外加试探的模样,直把来给他送饭的李清秋气笑了。 “我倒是不知道你长本事了,上战场不说还自己去了高丽大营?” 穆旭东听着李清秋的爱的指责也不敢言语,平常威风八面的穆都尉此时乖巧地如同五百来斤的大胖东。但是在李清秋没有看见的地方,穆旭东暗暗给了覃陌一个威胁的眼神。 心知消息流露出去的覃陌也不想是为什么消息传出去了,反而是安抚李清秋的情绪,“那个姐。” 没等覃陌说完,李清秋的炮火就对着覃陌发射,“你也瞒着我,要不是我早上听隔壁大娘说起你夜探高丽大营,徒手杀死高丽皇子的事情,我到现在还被你们瞒得好好的!” 穆旭东虽然不知道是谁给他放出的消息,但是此刻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立刻保证道:“我去高丽大营有石虎陪着的,你看我身上也没有什么伤。” 好吧,话还没说完,就让李清秋摁了一下伤口,虽然不是很疼,但他还是装出了疼痛异常的反应。 李清秋忽然就红了眼,眼中的泪水似落非落,“你的事情我总是从别人嘴里知道,就连你受伤了,我都不是第一个知道,你究竟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如果说李清秋还是刚才那副怒气冲冲找他算账的模样,穆旭东尚且可以装傻充愣糊弄一下,让李清秋安心。可是现在女孩一脸泪水站在自己面前,任他在战场上多么铁石心肠,终究化为了绕指柔情。 他将人搂到自己怀中,柔声安抚道:“我不是不想告诉你,但是你看我现在一身伤,我怕你见到之后会替我着急。上战场这种拼命的事情自然要男人去做,女人是要被护在怀里娇宠的。” “那你受伤了就不能告诉我吗?”女孩哭着问道。 穆旭东能说什么呢,“我答应你,以后如果受伤了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好么?你想,我马上要和你成亲了,以后还要给阿嬷和母亲养老送终,如果脑袋一热送死去了,你们怎么办?所以做事情我都会思虑再三的,这次受伤也是因为逃跑的时候慢了几步。” 只是从其他人口中听了谣传的李清秋并不知道战场上真正发生了什么,她泪眼婆娑看着穆旭东,“你说的是真的吗?” 穆旭东咽了咽涂抹,喉结随之上下滚动,天知道他看到冷箭射向高丽皇子的喉咙时,内心确有一种想法:吾命休矣。可这已经活下来了,那些惊险的,就暂且瞒着他的女孩吧,“自然是真的,从小到大我有骗过你吗?” 李清秋想了想,穆旭东想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因此虽然心中还有怀疑,但到底点了点头,“走吧,我给你带了吃的,一晚上奔波,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吧!” 穆旭东看着马上要走出自己怀中的女孩,又把她拉到近前,用指腹将她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刮了刮她的鼻子,“走吧。” 吃饭期间,李清秋听了穆旭东简易版的偷袭高丽。虽是简易版的,但其中的惊险也是不言而喻。言罢穆旭东又反复安慰了李清秋,李清秋抱着七上八下的心离开大营前还反复嘱托穆旭东的亲兵照顾好他,并扬言自己要经常来查看他的情况。 穆旭东走后问亲兵孙停道:“知道是谁在锦阳城中说了我的事情吗?” 孙停道:“刚才程家小公子来找您,并且坦诚这件事情是他说的,虽然有所更改但是却是为了高壮锦阳城的士气。” 穆旭东从李清秋口中已经知晓锦阳城中的百姓是如何评价他的了,他夜袭高丽大营,杀了高丽皇子,虽然没能让锦阳城摆脱困境,但到底是灭了他人威风。 对于穆旭东的英雄做法,城中百姓无不欢呼。 而给蒙城诊治的徐大夫也知晓了穆旭东的作为,他一边给蒙城看病一边道:“穆都尉是个仗义的人。” 蒙城听后也叹道:“我这病也只能拖着不能根治,他一腔热血对我,甚至为了帮我找到解药,还专门去了高丽的大营。只是高丽皇子的死,确是有些蹊跷。” 这个问题没等蒙城想清楚,穆旭东自己已经来了蒙城的大营向蒙城讲了起来。他先是说了一下昨夜的情况,而后道:“高丽皇子死于冷箭之下,显然是有人想要暗算于他。不知道是蛮子那边的人还是高丽自己的人,但高丽皇子的死,却完全可以作为噱头,作为攻击锦阳城的噱头。” 蒙城撑着身子做起来,现在他的身子越来越沉重,除了睡觉的时候,只要他醒着,腰上的刀伤就隐隐作痛,并且这痛觉已经延伸到四肢,就连五脏六腑也隐隐作痛。 蒙城心知自己时日不多,也不愿意生命最后一刻憋屈地死在大营中,所以道:“既然他们要战,咱们就奉陪到底。” 蒙城召集了诸位将士,穆旭东将自己昨日从程尧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几位将领。几位将领听后,神情一个比一个愤怒。 “他们竟然让大周的百姓做俘虏!” “朝廷要是早日发兵!云城能被灭城吗!” “这些狗日的!” 蒙城咳嗽一声,众人停下了声音,蒙城道:“云城的百姓很重要,可是锦阳城的百姓也重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咱们只能选择锦阳城的百姓。” 众人都知道蒙城说的没错,若是选择云城的百姓,那迟早有一天锦阳城的百姓也会步入云城百姓的老路。 众人心中虽然明白,可是心里却不是滋味,毕竟那些人前几个月还在云城生活,或许他们还会来锦阳城做生意,或许有家人朋友在锦阳城,如今却要与他们为敌。 战场上不容心软,他们想清楚自己背后是锦阳城的百姓后,也只能铁下心肠与蒙城商议战策,只当蛮子人数又增多了。 蛮子一次比一次进攻猛烈,锦阳城仗着程家和书院之前囤积的粮草,熬过了三个月,可是看着越来越少的粮草,城中的百姓越来越慌。 而在京城的朝堂上,发生了与锦阳城存亡息息相关的一场辩驳。 “大军出征无任何不妥,可是财库空虚......” 户部尚书还未说完,就听一道低沉浑厚、富有磁性的声音质问道:“孤听闻大人最近新养了一个外室,外室住的位置竟然离孤的东宫不远。按照大人的俸禄,就算十年也未必能够在那里买一套宅院,更别说这宅院还是三进三出,只为给一个外室住的。若是仔细找一找,不知道这京城有多少户人家里面住着大人的外室。至于这养外室的钱,是不是大人的?孤就不清楚了。” 延庆帝最不能忍受别人对他指手画脚,所以之前李清秋的父亲李忠就因为这个原因家破人亡。延庆帝也厌烦别人动他的东西,比如国库的银子,理应给他用作修道成仙使用。要知道京城的朱砂又贵了,他的私库已经有些不够用了。 感受到延庆帝扫在自己身上冰冷的视线,户部尚书想起自己是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那可是被血洗多人后,他才靠着吹捧延庆帝坐上了这个位置。 因此户部尚书赶忙跪地请罪,延庆帝未说话,视线转向了太子身上。 太子知晓边关战事的重要性,他不是他父皇,渴望得道成仙,甚至任由底下人搜刮敛财。他想成为当世仁君,中兴之主。可是纵然他有心,可是遇上这么一群拖后腿的,也是无力。 但想到张鲁回来和自己说的话,若是能够善加利用蒙家军,蒙家军未必不能成为他实现抱负的一把利刃。 因此太子双膝跪地对延庆帝道:“父皇,锦阳城虽有蒙家军镇守可蒙家军不到五万人怎敌蛮子二十万大军压境。锦阳城一破,后面一马平川,就算为了京城的安危,蒙家军也要留下来。” 延庆帝之所以任由蛮子攻城,是因为蒙城这些年来声望越来越高,锦阳城中百姓只知蒙城不知皇帝的事情连京城百姓都知晓,更别说他一个帝王了。 锦阳城的重要性他不是不清楚,但是他就是不想看着蒙城做大,所以借着蛮子的手削弱蒙家军的势力。如今算算时间也够了,就当给太子一个颜面了。 “准。所有事宜皆归太子调度。” 听到延庆帝的话后,太子松了一口气,之前他想要人要不到,想要钱要不到,未尝不是因为父皇在背后不许这些人给他的原因。仔细一想太子也能猜到延庆帝的心思,他害怕蒙家军做大。 太子看着延庆帝离开的身影,不禁在想,父皇到底老了。真正的明君是不怕武将做大的,因为他本身就是最好的统帅,比如李世民。他要做李世民,做唐太宗,而不是大周软弱的守成之君。 第四十八章 三月的时间,让原本囤积的粮草告罄,蒙家军虽然无意惦记百姓家中的粮食,但也知道,百姓家中或许也剩的不多了。 这种情况下,蒙城的身体每况愈下,之前尚且能起身同他们商讨战略战术,如今却只能躺在床上。 城中的百姓尚且不知道蒙城的身体状况,可是蒙家军中的将士以及书院的学子却已经知晓。 蛮子的攻城作战再一次打响,原本能够投掷火油的投石车现在已经改换成了石头,而石头也从一开始的大石头慢慢变小。 看着三轮车运来的石头,穆旭东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如果石头也要用完了,那他们到时候要以什么形式抵挡蛮子的进攻。最关键的是,他明明知道蛮子派兵来只是为了消耗他们攻城的物品,可是却没办法阻止物品的消耗。 当晚,蒙家军有名号的将领坐在一起。 蒙城撑着病重的身体同诸位将士坐在一起,平常身体彪悍以一敌百的人现在却惨白着一张脸,脸上满是虚汗坐在帐中。诸位将领想要劝蒙城好好休息,蒙城却压了压手示意大家不要说话。 “蛮子现在也算准了咱们粮草不足、箭矢石头等物资不足。你们可有什么好方法能够解决吗?” 穆旭东在别的将领表达完想法后,他道:“书院之前有一个方案,这个方法前人也用过,将扎好的稻草人夜间顺着城墙放下去,让敌军误以为是我军派出的刺客。除非他们靠近,不然会用箭矢射击,如此我们就能获得敌军的箭矢。” 周围将领有人补充道:“之前穆都尉夜刺高丽大营,现在高丽是严加防守,稍微放出点风声他们就戒备起来。我看倒不如用这个方式对付高丽,我们还能省下来一些材料。” 但也有人道:“蛮子和高丽已经算准了咱们粮草不足的事情,如果现在用这个方法,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咱们弹尽粮绝走投无路吗?” 众人争执不下,最终看向蒙城,期望蒙城给个说法。蒙城揪着胡子,因着身体的不适,他唇下的胡子也黯淡无光。 “城中粮草以及物资还剩多少,悉数报来。” 众人在听了汇报之后,都垂下了头,因为剩下的物资很难够他们再撑下去,一个月已经是极限。如果一个月之后朝廷再无援军,等待他们的要么是城池尽破,要么就是向城中百姓搜刮粮食。 “选一个无云的晚上,执行这件事情吧。”蒙城的语气很是低落,做完这个决定之后就仿佛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他垂下手,“剩下的就按咱们说的做吧。” 众人应了一声,察觉到蒙城身体不适,便纷纷告退。 蒙家军的决策顺利实施下去,可是做这件事的众人脸上却并不见欢喜。稻草人放下去的第一个晚上他们收获了大批的箭矢,可是这些箭矢转而在第二天用在了攻城的蛮子身上。 第二天晚上又用同样的方法,明显箭矢的数量减少。第三天再放下稻草人的时候,蛮子直接用了燃烧着火焰的箭矢,将稻草人点燃。 不必其他人说,蒙家军的众人也知道了,这一招在蛮子身上没用了,同样也暴露了自己这一方的情况。 三个月来,外界的压力蒙家军一直替城中的百姓承担。城中百姓只知道朝廷至今尚未派人来救援,但却莫名相信蒙家军有能力带他们躲过这一劫。 可是,在他们心中原本是天神一样的蒙家军,三个多月下来也撑不住了。蒙家军有封号的将领挨家挨户开始要粮,城中的百姓没人责怪于蒙家军,要知道没有蒙城没有蒙家军,他们可能早就死在蛮子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中,或者像云城的百姓一样成为蛮子的俘虏了。 百姓们将手中有的余粮都交给蒙家军,有人鼓励蒙家军坚持下去,有人哭着询问朝廷什么时候派兵,还有人下跪希望城破的时候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也能一战。 穆旭东眼睛酸酸的,他敲响了自家的门,看着门里面的母亲,一声“娘”颤抖地喊了出来。 素鑫将筐子交给了穆旭东,“家中全部的粮食了,小东,从你带着我们去庄子上生活的时候,娘就没有怀疑过你。放手去做。” 李清秋怀中抱着新为穆旭东缝制的里衣,她拉过穆旭东的手,将衣服搭在了穆旭东的小臂上。她向前走了两步,将脸贴在男人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李清秋缓缓道:“等战事平了,我们就成亲吧?” 穆旭东的手颤抖着环住李清秋,将人往自己怀里重重地压了压,“好,等我娶你。” 家门关上的一刻,穆旭东忽然想起了前世,就是因为有着前世的记忆,知道锦阳城一直平安无他才决定带着家人来到锦阳城躲避京城的危难。也是知道蒙城一直镇守锦阳城,是延庆帝下令其自尽,他才死的。 为什么到现在,所有的事情和前世都不一样了?蒙城受伤一直未愈,甚至危及生命。锦阳城不再平安无事,反倒被蛮子和高丽大军围攻垂垂危矣。 穆旭东忽然后悔了,他想将时间倒回六年前,让母亲和秋秋等人还在庄子上生活,毕竟那个时候他亲眼看见庄子上所有的庄户都没事,不会带母亲她们来锦阳城。 可是没有如果,上天只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不会给他第二次、第三次。 穆旭东握紧手中的衣服,上面还残留着女孩的体温。当初是自己带她们来的锦阳城,如今他也要护她们平安。 当晚,蛮子又一次发动进攻,这一次蒙家军所有的箭矢消耗殆尽。现如今除了依靠石头以外,他们别无他法,甚至在石头用尽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蛮子登城,进行近距离地搏斗。 第二天清晨,覃陌捧着一张纸走进了穆旭东的营帐。 “大哥,我在古书中发现了一个方法,只是这个方法有点难登大雅之堂。” 穆旭东现在觉得管它什么方法,只要能逼着蛮子离开就是好方法。 “快说。” 覃陌将纸平铺在穆旭东的桌上,穆旭东快速浏览一遍之后问道:“金汁的成分竟然是......”那个字在穆旭东嘴边饶了半天,最终带着一点不确定问道:“是屎?” 覃陌艰难地点点头,“对......其实这东西挺恶心人的不是吗?” 穆旭东脸上是玩味的笑容,他第一次发现往常这令人恶心的东西,除了能用来当化肥,竟然还有这种功能。 穆旭东同蒙城以及诸位将军说了这个想法,众人也都是糙汉子,听了这想法之后哄堂大笑。 “我就看那些狗腿子浇了一身的屎之后,他们还能耀武扬威吗!”这话是石虎说的。 “哈哈哈哈!以前我总觉得咱们书院的学子们高高在上,可是今天没想到!哈哈哈哈!这个招太棒了!” “说起来,这个想法可真是诛心呀!爽!” 与其说大家觉得这是一个好方法,不如说大家觉得这是一个恶心人的好方法。 于是在蒙家军的号召下,众人每日的夜香也都不倒了,全都交到蒙家军拉着的泔水桶中。而这些充满了奇异味道的东西,经过书院那边大炉子加工,成功运用于战场上。 第一次使用这东西,大家都抱着好奇的心思,看着滚烫的金汁浇到了攻城的蛮子身上,他们一边恶心这奇异的味道,另外一方面这玩意也是真烫啊!一时间锦阳城下响起了痛彻心扉的叫喊声。 锦阳城上的蒙家军见此情况,当即哈哈笑了起来,甚至还有那脾气暴的,对着城下的人喊道:“孙子!这可是你爷爷我屯了三天的玩意!能不臭吗!” 众人又是一阵笑声,伴随着笑声,金汁倒的也愈发欢快。 蛮子因为金汁损失了不少人马,在知晓金汁的主要成分后,当即气得暴跳如雷。原本他们以为锦阳城已经弹尽粮绝,但谁能想着他们还有一手,这也让蛮子的首领一时之间也不敢再派人攻城,就围城打算等他们没有粮食彻底蹦跶不起来的时候再攻城。 蒙家军也算准了他们的想法,既然他们不打算攻城,蒙家军就今天刺一下敌营,明天杀两个探子。终于又过了小半个月,锦阳城中就连百姓家中都没有粮食了,蛮子发动了最后一次大进攻。 金汁和石头混合着砸在了蛮子的身上,可是他们仿佛完全不在乎生死一般爬着攻城梯。守城的士兵推下去一个蛮子,可紧接着就有另外一个蛮子跳上城楼。 手起刀落之间一个蛮子的生命结束,可是前仆后继又上来更多的蛮子。 蒙城拖着病体战斗在第一线,他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想憋屈地死在床上。 “蒙家军的儿郎!你们身后是大周的数万百姓,你们身后是锦阳城的父老乡亲!草原来的狗崽子想要抢咱们的家园,欺辱咱们的亲人!今日,就随我与他们决一死战!守护我们的河山!”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写到战火中的爱情了!这一幕是我在《这是朕的小团子》那本时就想写的,但那本的情况不太适合写...这本终于写到了!尖叫! 第四十九章 奋战中的蒙家军听见了蒙城的喊话,只觉得身上又充满了力气。 锦阳城的百姓从早上就能听见城墙上的厮杀声,书院学子在夫子们的带领下挨家挨户通知,告诉大家在屋里躲好暂时不要出来。 每家每户都告知之后,书院的院长对身后的学子道:“三轮车用来运送石头以及书院最后一批火器,所有的学子接替蒙家军的运输工作。” 原本运输石头的蒙家军将士把手上的工作交给书院的学子后,他们也没有休息,而是去了城楼上帮着城楼上的兄弟作战。 城楼上有倒下的蒙家军,也有死于蒙家军手上的蛮子,尸体摞着尸体,风微微吹动就带起一片血腥味。 可是众人仿佛闻惯了一般,眼中除了保护自己的兄弟外就是要砍杀蛮子。 覃陌骑着三轮车,同窗小胖在后面帮他推着三轮车,等到了城楼下,他看见了大步往下走的穆旭东。 覃陌赶紧上前问道:“大哥,战事如何了?” 穆旭东道:“敌强我弱,不容乐观。” 说完这句话后,穆旭东似还有别的事情匆匆离开。覃陌看了看城楼又看看了穆旭东离开的背影,将所有的石头卸下后,带着小胖找到了书院的院长。 “夫子,现在危在旦夕,若是只指望着蒙家军,蛮子很有可能会兵临城下。不若发动城中的百姓,与蒙家军共存亡。” 院长轻抚如雪的胡须,只道:“一切听蒙家军的调度。” 覃陌恨恨地跺了跺脚,只希望蒙家军不要一味逞强,他们背后还有锦阳城所有的百姓与他们共存亡。 同一时间穆旭东也找到了蒙城,“将军,下命令吧,锦阳城的百姓没在云城受到袭击时就离开,说明大家对锦阳城会发生的事情是有预见性的。现在只靠着咱们蒙家军的人挡着,已经挡不住蛮子了。城楼很有可能就会失守。” 蒙城用剑支撑着身体,闻着风中的血腥味,最终道:“让书院号召城中百姓吧......” 穆旭东用手扶住了蒙城的身体,蒙城微微摆手,“快去。” 穆旭东离开前深深看了一眼蒙城,他不知道自己日后还有没有命再见到将军,也不知道战事平定的时候将军是否还在人间。 蒙城看着穆旭东离开的身影,忽然高喊道:“若是真无生还的希望,你要带着蒙家军杀出一条生路!” 穆旭东没有回头,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心口很疼。他最后看了一眼蒙城,初见蒙城魁梧英勇的样子浮上眼前,“我答应你。” 蒙城看着穆旭东离开的身影,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瓶,倒出了里面的一粒药丸。那是前两个月他让徐大夫配置的药物,能够激发人体的潜能,可是弊端就是,人身上所有的潜能激发完了,人也就油尽灯枯了。 蒙城闭着眼睛咽下了药丸,他环顾四周,蒙家军的将士还奋战在城楼上,攻城车撞击城门的声音轰轰作响,短暂的片刻,城门受不住力,最终轰然倒下。 无数的蛮子冲入进来,曾经和他在比武场上一决高下、军营帐中商讨战略、酒楼饭馆大碗喝酒的兄弟一个接着一个倒在了蛮子的屠刀下。 蒙城双目赤红,他举起手中的剑,一剑一封喉。 蛮子察觉到蒙城带来的威胁远比其他将领要恐怖,一时间围着蒙城想要下手,可但凡有人想要靠近蒙城,就会被他手中的剑所伤,轻则断肢,重则要命。 蒙城虽然勇武,可是耐不住蛮子的人数实在多。在他没有察觉到的地方,一个人举着长戟刺入了他的后心窝。有一人刺伤了蒙城,后面的人也不再惧怕蒙城的勇武,挥舞着长刀上前。 蒙城仰头看看天空,他不坠将军的威名,可还是想再看看这蔚蓝的天空...... 同书院院长吩咐完的穆旭东忽然觉得心口一痛,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赶忙扶住身边的墙。待身体的疼痛缓解,穆旭东缓缓站起身,他知道,蒙城死在了战场了,以他最渴望的死法离开了世间。 蒙家军看着蛮子疯了一样一刀一刀砍在蒙城身上,他们红了眼杀上前去,口中大喊着“将军!”,可通过那双已经无神的双眼,他们知道,蒙家军的神倒下了。 “我杀了你们!” “还我们将军!” “给我死!” 蒙城的死让蒙家军的众人激发了血性,一时间蒙家军的进攻让蛮子无力前行。可随着后面蛮子涌入城中,更多的蒙家军将士倒在了蛮子的刀下。 书院的学子口才不属于朝堂上的士子,在他们慷慨激昂地演说下,锦阳城的百姓举起家中的杀猪刀,将孩子藏好后,随着学子们一同来到城边。 他们究其一生最多只在家杀杀猪羊,可若让他们杀人,却还是从没有的事情。 可当他们看见蒙城的尸体依然伫立在城边时,锦阳城的百姓们红了眼,那个整治锦阳城秩序,开办书院让他们的孩子读书识字的蒙城,竟然就这样死了...... 有受过蒙城恩的人已经举起菜刀冲了上去,剩下人见状也随着涌入到了战场上。 李清秋举着一把砍树的砍刀,守在自家门前,她的身后是阿嬷,是素鑫,是明蕊。 跑过来的蛮子见到李清秋强装镇定的样子,起了玩弄的心思,扑过去就要将李清秋压到地上,李清秋尖叫一声,举着刀挥向了蛮子。第一刀没有伤到蛮子,她紧接着挥动了第二刀,第二刀砍在了蛮子的胳膊上,让蛮子愤怒的同时更想杀了李清秋泄愤。 李清秋没给他机会,她看着蛮子冲上来想要抢走她手中的刀时,将手中的砍刀横着扫向蛮子的喉咙。学沫溅在她的脸上,可李清秋仿佛感受不到。 穆旭东面对如今的情形,恍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时候的情形,没有感情地挥动手臂,明明双手发酸,可是还要用布子将手与剑紧紧地捆在一起。 蛮子不停向城中逼压,蒙家军以及锦阳城中的百姓只能且战且退。 穆旭东渐渐觉得体力要耗尽了,甚至看着眼前的人都有了重影。 不行,还不能放弃,总会有一线生机。穆旭东这般对自己说,可究竟有没有生机,他也不知道...... 程尧咬着牙,将扑向母亲的蛮子踹开,程锦见状拿着刀往躺倒的蛮子身上补了一刀。可是没等程家两个男人反应过来,就听程夫人尖叫一声,因为在他们的身后又跑进来一个蛮子。 程尧拽了一把母亲,蛮子的刀直接砍到了他的胳膊上,砍完之后蛮子又踹了一脚他,他“咚——”的一声撞在了院中的树上,脑袋发懵。 程锦有过逃难的经验,举着刀手起刀落就是人头滚地。 可是程尧却仿佛见到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阿尧别乱跑,来娘怀里。” “阿尧有我当年的风范,假以时日必是才满京城的才子。” “阿尧,姐姐来找你啦!你藏好了吗?” 记忆慢慢流转,他看到两个男人冰冷地躺在地上,其中一个还是刚才夸自己才满京城的男人。 “阿尧别怕,姐姐在这里!” 没等程尧将所有的事情响起,就听程夫人大喊一声“阿尧!” 程尧下意识觉得面前有刀风,他下意识往后一仰,然后想都没想抬脚踹了过去。 只听对面的蛮子“嗷嗷”喊叫着,程尧彻底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踹到了那人的命根子。没等他多同情一会儿蛮子,程锦一刀就免了蛮子的痛苦,直接将蛮子的命夺了。 程尧没工夫去想刚才忽然出现在眼前的回忆,毕竟接二连三的蛮子冲进了他们家,就算他不想手上沾上人命,可是也不得不亲手杀了那些想要伤害他家人的蛮子。 蒙家军的人数越来越少,穆旭东守在家门口附近的巷子口,但凡家中有什么情况他也能第一时间赶到。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又是一批蛮子过来,穆旭东向后撤了几步,他看了看门口翘首以盼的李清秋,喊道:“秋秋!” “我心悦你!” 简短的四个字让李清秋红了眼,“我也是!穆旭东我也心悦你!” 穆旭东想,这辈子就算是死也是值了。如果再有下一世,他想早点出现在秋秋身边,保住李家人,带着他们下江南,不参与朝堂争锋,不卷进战事纷争。 “援军来了!朝廷的援军来了!” 就在穆旭东以为他们今日命丧于此的时候,忽然有人大喊起来,穆旭东抬头向远处看去,只见旌旗上大大的“周”字耀武扬威在上空飘荡。 不只是穆旭东听到了,周围众人也听到了,蛮子惊恐地回头看向身后,只见一个器宇轩昂,身着黄色衣裳的男子坐在汗血宝马上,那男子高声喊道:“大周的将士随孤冲!” 随着男子的一声令下,其余众人投入到了战场上。锦阳城中的百姓仿佛受到了鼓舞一般,刀挥的更起劲了。而蛮子则是泄了气,只想赶紧出城逃回草原。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连载新文求收藏鸭~ 《重生后我成了综艺女王》 文案一: 千年女配白雪霁一直以来的目标都是当一次女主演,只是没等她实现自己的目标,就因为一场事故回到十岁的时候。 再回孩童时期,白雪霁决定抓住上辈子错失的机遇,不让自己再留遗憾。 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那个大她八岁的少年总是盯着她? 前世盯着她,这一世还要盯着她...... 文案二: 秦霜天从来不知道白雪霁活过两世,他只是好奇为什么第一次见面,这个小女孩总是躲着他。 想不通为什么他便观察她、靠近她,可越靠近越觉得无法自拔。 后来他觉得既然拔不出来,那陷进去也不错。 这是一个关于暗恋的故事,这也是一个爱着你的时候发现你也爱着我的故事,这还是一个前世无法说出口的遗憾今生来弥补的故事。 前期自卑怯懦后期综艺女王女主vs前期人气小生后期影视大佬男主 第五十章 不说男子自称“孤”,单说男子身上的穿着,杏黄色衣裳上绣四龙纹,玉带皮靴,外穿一身银色铁甲,手中举着长剑对天高呼,整个人显得器宇轩昂,一身浩然正气。 若不是此时在战场上,穆旭东真想扶额,究竟是哪个喝了黄汤脑子不清醒的敢让太子上战场,对方那边只要抓住了太子,就相当于是大获全胜了。 好在太子身边的人也知轻重,太子带到锦阳城的援军很多,但是护在他身边的人更多,等闲之辈根本没法靠近太子身边就已经被外围的人解决掉了。 穆旭东看到太子虽处在战场,可是安危能够保障,倒也放下心来。继而又想到前世,他为了报仇而害了太子性命的愧疚,以及今生太子率援军来救助锦阳城的感激之情在心中涌起。 在穆旭东看向太子荀佑时,荀佑感受到穆旭东的目光,也看向了他。两人目光相对的那一瞬间,荀佑觉得这人仿佛曾经见过,但又说不上在哪里见过。莫名的熟悉感以及对对方的好感让他扬唇一笑,还未等笑容停滞,荀佑因看见有一蛮子想要背后偷袭穆旭东而变了脸色。 穆旭东怎么都没想到太子竟然会对自己笑,不过当他看到太子变了脸色的时候,也意识到自己身后有人想要偷袭,剑尖一转就割了对方的喉咙。 荀佑见状,微微吐了一口气。 因着太子所率领的援军到来,锦阳城这边风头正盛,没有来得及逃跑的蛮子和高丽人都在他们刀下成为了亡魂。战后,太子派出自己的亲随协助蒙家军清点人数,这一算才发现,锦阳城的蒙家军加上百姓总共死去的不到一万人,而蛮子和高丽人加起来死了十五万左右。 蒙城战死,太子亲自为蒙城收敛了骸骨,郑重为他擦拭了脸上的血污,并放入棺椁中。 “蒙将军一代英豪,是锦阳城中人人敬仰的真英雄,只可惜一场战事,却让一代战神陨落......”荀佑说到悲痛的地方忍不住落了泪,这幅模样也让蒙家军众人呜咽起来,都是一群粗壮的汉子,可是在这一刻他们却哭得连月子里的奶娃娃都不如。 穆旭东看着棺椁里的蒙城,他替他轻拭掉胡子上的血污,低声道:“将军,去了地府可别拽胡子了。这辈子你无妻无子,一生只为锦阳城,你是锦阳城中的神,日后是要享受百姓们供奉的,可得要有一个好的形象知道吗?如果钱不够花了,你就给我们托梦,逢年过节我们给你烧纸钱送过去......” 穆旭东在蒙城身边念叨着,一时间整个锦阳城都笼罩在蒙城离开的悲苦之中,就连大获全胜的喜悦之情也减少了几分。 将蒙家军将士的尸首处理好后,穆旭东又让人挨家挨户给死去了亲人的家庭送了银钱。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孙停问穆旭东可要休息一番去见一下太子,穆旭东问道:“太子可说蛮子的尸体如何处理?” 孙停摇头道:“太子昨天经历了一战,晚上很早就歇息了。” 穆旭东思索了一会儿,召集了蒙家军的诸位将军,在营帐中问道:“蛮子的尸体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诸位将军不一而论,但多数都扬言直接大火烧了。期间也有人问起穆旭东的想法,穆旭东一字一顿道:“做成京观。” 众人沉默了一瞬后立刻道:“理应如此!他们毁我们家园!害我们亲人!理应用这样的方法震慑他们!” 军中无异议后,穆旭东安排下去这件事。京观垒成后,穆旭东站在城楼上看着士兵点燃尸体,冲天的黑烟在空中久久不灭,他心中虽沉重,可是却不悔。 太子知晓这件事后,将穆旭东召来询问,“小将军原本可以用别的方式,为何偏偏选取这种方式?你可知道这件事情若是传回了京城,言官会弹劾死你的。” 穆旭东双拳紧握,“殿下可知,我的家人也在锦阳城中,我的未婚妻,一个连鸡都没有杀过的弱女子,举着刀砍人。战事结束后,我回家看她,她吐得脸都白了。这是她第一次杀人,也是她第一次杀活物。若是殿下没有带人来支援,那么现在就只剩锦阳城一城的尸骨。太子可知,蒙城将军支援云城时新增创伤,伤口未愈带病上阵,最后力竭而亡,死前还和我说,要让我带着蒙家军和锦阳城的百姓活下去。” “京观一事我既已做出,就不怕他人弹劾,我只怕自己做的还不够狠,没办法帮锦阳城中丧失亲人的家庭报仇雪恨。太子殿下若觉得我太残忍,不妨到街上听听锦阳城百姓的言论,听听他们的看法,就知道京城言官的言论有多可笑。” “言官若弹劾,那可以让他们来锦阳城体验体验,若是还觉得不够,我可以送他们去云城,看看他们能不能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收复云城这片失地。” 穆旭东说的可谓是很狂放,可是他心里知晓,若是太子没有来战场上见到蛮子进攻大周的场景,或许会觉得他是心狠手辣的人。可是太子来到了战场上,见到了大周百姓被屠杀的惨状。在他心里早已认同自己的做法,只是害怕自己被弹劾。 太子微微摇头,轻叹道:“朝中之事,杀人不见血,言官一张嘴可要了人的命。将军有心为锦阳城百姓报仇,也有意震慑蛮子,可是到他们口中就成了残忍嗜血。不过小将军尚且不必忧心,孤会替你分说的,你且放心。” 穆旭东从太子开口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就知道太子何意,他此次的战功说到底有蒙城将军战功的加持,有太子及时率援军到来的幸运。可他也知道功高震主的道理,留一点把柄在别人手里未尝不可,更别说这种把柄是让锦阳城百姓释怀,让蛮子惧怕的把柄。 “臣谢过太子殿下,殿下的援助之恩,锦阳城百姓以及蒙家军上下必然铭记于心。日后殿下若有差遣,臣与蒙家军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穆旭东说的铿锵有力,太子闻之欣然一笑。 “蒙将军赤诚,就连他手下的将士也是如此。孤不需要将军做什么,只希望将军能守好这锦阳城,守好大周的东北门。” “自然。” 命运的齿轮从一开始就让两个陌生的人产生深深的交集,直到后来两人才知道,所有深刻的交集早在最初遇见的时候就已经注定。 战后书院学子由夫子带领,配合着蒙家军安抚百姓,富商也在蒙家军的威压之下没有对物价进行调整,战前什么样,战后还是什么样。锦阳城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可城池中还是弥漫着淡淡的哀伤,或许只有时间才能冲淡。 太子也只是在锦阳城驻扎了小半个月就回京城复命了,至于云城的收复,在没有经过朝中众臣的讨论下,就连太子也不能轻易做决定。 但太子走前,却邀请了蒙家军诸将一同探讨了一下,蒙城将军走后谁接手蒙家军的事情。石虎第一个喊道穆旭东的名字,紧接着有几个与穆旭东交好的将领也选择穆旭东,而在战场上有人听到蒙城对穆旭东的临终嘱托,只道穆旭东是蒙城将军钦定的。虽然有少数人不服,但因着穆旭东往日并无错事,且在军中威望已深,就连书院那边也与穆旭东有着诸多联系,也只能作罢。 太子离开前只道他回去复命,不出两个月便会有任命的文书下来,到时候还希望蒙家军上下能够好好招待天子使臣。 太子离开锦阳城的时候,百姓们送行了十余里路才在太子亲随张鲁的劝说下回了城中。回到城中时,还有百姓在感慨,如果不是太子率军前来,他们这些苦哈哈就要死在战乱中了。 程尧在大战前与穆旭东畅谈的计划,也被穆旭东提上了日程,故此穆旭东在接手军中事务并缕清楚其中关键后,去了程府亲自拜访程尧。 穆旭东被程家的小厮邀请进了厅中,小厮上茶后,程尧脚步虚浮地进了厅中。 穆旭东乍一见程尧毫无生机,眼底青灰的模样,吓了一跳,忙关心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晚上休息不好?” 程尧摆摆手,“晚上时常做梦,梦醒后又睡不着,一天两天还行,自打战事结束,天天如此。” 穆旭东又问道:“可请大夫看了?” 程尧道:“请了,但也没什么用。大夫只说是之前杀了人,惊了神,所以晚上才会惊醒。除了开一些安神汤,也没说别的了。” 穆旭东则是问道:“是什么梦?不妨说来听听,这心病还需要心药医。保不齐我就治了你的心病呢?” 程尧也是被梦中情景所困扰多日,听了穆旭东的话则道:“梦中的情景倒也是稀松无常,无非是小儿捉迷藏,小儿的姐姐找他。也掺着一些别的,比如一个温柔的妇人在给小儿唱童谣,一个温润的男子搀扶着妇人看小儿和他的姐姐玩闹。” 穆旭东眸中一深,“程公子可将这些说与你的父母知晓吗?” 程尧道:“这几日百废待兴,父亲忙于商铺之中,小弟又在战事中受惊,缠绵病榻。所以我的事情都让他们瞒着,只等着好一些再说的。” 穆旭东却道:“程公子不如同你父母说说,或许这梦中的场景,是真实发生在你身上的也不一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翻看掌阅上面的小说,不禁在想,要是土豆的这本小说起一个无线风的名字,应该是什么亚子 比如:《密谋暖婚:强势摄政王赖上床》、《强势锁婚:摄政王的娇养甜妻》、《一品狂妃:摄政王宠妻99次》 溜了溜了~ 第五十一章 程尧听了穆旭东的话却是笑了一下,“怎么会?我父母只有我与幼弟两子,而梦中的小儿却是有着姐姐的。要不是这两天城中道士都被抓去做法事,我倒是真想请一两位来家给我做做法事,保不齐就是战场上哪个孩子无辜惨死,死前有冤魂给我托梦。” 穆旭东想到程尧所描述的梦中场景,幽幽叹了一口气,要知道秋秋小时候最喜欢陪着弟弟捉迷藏了。 后来搬来了锦阳城,秋秋还同他讲过,李清尧小时候捉迷藏总是顾首不顾尾,脑袋蒙到被子里了,可是屁|股却露在外面。她每次见到这种场景都会问一句:“阿尧藏好了吗?”然后就听自己的弟弟奶声奶气说一句:“藏好啦!”实际上秋秋早已发现他躲藏的地方,喊一声也不过是逗他玩罢了。 想到秋秋说到童年温馨场景时眼中闪烁的光芒,穆旭东又看看面前这个,明明和秋秋长了一双一模一样凤目的少年。心底微叹,也不知道李清尧当年走丢后经历了什么,这分明是忘记了所有前尘往事,血脉亲人就在面前反而认不出来。 “就当是为了让你父母知晓你的情况也同他们说说吧,毕竟老人们见多识广,有些东西你觉得是鬼怪作祟,可保不齐他们有别的看法。”穆旭东委婉道。以他两世的经验来看,程家能割舍家中钱财在锦阳城战事中用作筹备粮草的资金就远不是富商这一点见识,想来这位程家的老爷,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程家的老爷心中究竟有什么秘密,他也不会关心,他只想知道,若李清尧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或者从程家老爷太太那里问出来只言片语,能不能够和秋秋相认。 这边穆旭东离开后,程尧怎么想怎么觉得穆旭东话中有话,仿佛父母瞒着自己什么一般。程尧这心中隐隐有些惶恐,可是却也不知道自己害怕些什么。过了两日,自己依旧夜夜梦见小儿捉迷藏的场景,程尧这才找到了程锦,同程锦说了自己的情况。 程尧原本就是程锦收养的孩子,对外说是自己的大儿子,可是具体事实是什么,程锦心中一清二楚,当年为了不让恩人绝后这才收养了这个孩子。他原想着孩子及冠后告诉他事情真相,可却没想到经历了一场战事,孩子自己反倒想了起来。 程锦让程尧随自己坐下,以旁观者的角度讲述了当年李家的惨案。 程尧听后只觉得这事情隐隐有些熟悉,他仿佛知道李家礼部侍郎李忠的结局,这种莫名的熟悉感让程尧心中又慌了几分。 “李大人是父亲的恩人,当年他留下一子一女。我与你娘逃难时昏倒在山中,也不知为何见到了恩人膝下的独子。我与你娘带着那孩子在京城外躲藏了几日,原想一块找到恩人的女儿,可因为京中查的太严,险些将命搭上,这才带着恩人的独子离开了京城,想着女儿家纵然是父母皆亡,家中亲戚总能照养一二。” 程尧觉得脑袋极疼,那种疼痛仿佛绣花针细细密密地扎在自己的头上。程尧面前闪过熟悉的一幕,家中众人哭着趴在两口棺材前,一个老妇人哭了几声便没喘上气,咽气在两口棺材旁。 “父亲,恩人之子姓甚名谁?”程尧忍痛问道。 “姓李,名清尧。” 程尧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程尧、李清尧、往日的梦境,种种迹象表明,自己就是父亲恩人的独子。 “所以我不是程尧,我是李清尧?” 程锦见儿子捂着额头,脸上满是虚汗,可是一双眼睛渴求地看着他,程锦忙道:“你是李清尧,可是你更是程尧!你是李大人的独子,可也是我的长子,我最为欣赏的孩子!” 程尧听了父亲的话,这才安心一笑,“我以为你会不认我了。”说完程尧就两眼一闭晕倒过去。 程锦忙扶住程尧的身体,让程尧大半个身子靠在自己怀里,然后对外面嚷道:“你们少爷昏倒了还不知道请大夫去!” 程锦吼完了外面的小厮,又手忙脚乱地将程尧扶到榻上,看着脸色惨白的孩子,一个劲地念叨:“你个傻孩子,你我虽然没有血缘,可你是我从小养大的,你的诗书礼易哪一样不是我手把手教的?怎么就因为前尘往事就要和父亲生分了!” 昏睡中的程尧似是听见了这句话一般,在程锦念叨完后呼吸就平稳很多。等到大夫来了细细把脉后,给扎了针喝了一碗汤药后,人便醒过来了。 程尧醒来之后,只见父亲母亲都围在自己身边,幼弟也含着手指头老实坐在母亲怀中。 看着父母殷切的目光,程尧愧疚道:“是我想左了,怕因我与父亲母亲没有血缘关系,你们会......”程尧没往后说,反倒是道:“可现在想想,您二老早知道一切,可却仍是悉心教导我,不是拿我当自己的孩子,又是什么呢?” 程锦和程夫人听了程尧的话,当即笑了起来,程夫人嗔骂道:“你个孩子平时看起来挺机灵的,怎么这种事情上就想不通了。我听见下面人说你晕倒了,唬的我差点一块晕了。” 程尧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让爹娘担心了。” 程锦见儿子醒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原想着等你及冠的时候再与你说起,可是没想着你自己想起来了。你原本应该有个姐姐在世上的,可是那时我与你娘一不认识人,二没有钱财,所以只能将你尽力保下,而李大人的女儿确实不知道去了哪里。” 程尧想到穆旭东所说的话,难道是他知晓什么吗? 程尧将自己的想法同父母说了,程锦听后问程夫人道:“你素日与那家姑娘走的近,人家还帮你绣过屏风,他们家的事情你可了解几分?” 程夫人拍了拍脑袋,“嘿,我就说怎么看这个小姑娘这么亲切,原来是因着阿尧的缘故!” 程家父子因着程夫人的话而奇怪道:“这怎么说?” 程夫人道:“那孩子之前聊起来家中事情的时候,同我说过,她有一个比她小三岁的弟弟,小时候走丢了。她后来画了好多画像,贴满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也没能找到她弟弟。细细说起来的话,阿尧的一双眼睛与穆将军的未婚妻极像!再加上穆将军说的那个话,你们不觉得那家的姑娘已经认出来阿尧就是她走丢的弟弟吗?” 程家父子没想到峰回路转,就这么容易就找到了当年李忠的女儿,这一切发生的如此之快倒让父子两人有一种不真实感。 “这样吧,阿尧先在家中歇着,我去找人打听一下,看看穆将军他们之前居住在哪里。”程锦说了这话后,程夫人又细细安慰了大儿子一番,夫妻俩这才离开。 程锦夫妻离开后,程尧靠在垫子上,看着外面星光闪烁,嘴角是他察觉不到的笑容。他又想到了那个梦,梦里的女孩俏皮地喊着他的名字,他则是紧张地躲在被子里生怕被发现。 原来......自己还有个姐姐的。 虽然父亲还没有帮他查验清楚,穆将军的未婚妻是否是自己的亲姐姐,可是在这一刻,掩在身体里的骨肉亲情让他不由地认为,那日见到的姑娘就是自己的亲姐姐。 程尧虽然后面几日还头疼,可是相较于之前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这几日他又断断续续想起来一些事情,原本不连贯的事情,在程锦之前的讲述下,他也渐渐串了起来,大体知道自己家曾经发生了何事。 想到这里程尧又觉得难过,原本和和美美的一家,经历了诸多事情后,竟然只剩自己与姐姐二人了。 程锦也很快知晓了穆旭东以前的旧事,听着雀鸟报上来的事情,程锦忙向苍天祷告:“恩公在上,如今小姐安好!小姐马上就要成婚,那人是锦阳城中的将军,少年成名,是一元猛将。恩公安心吧,你的两个孩子都好好的......”说着说着程锦自己却是眼泪落了下来。 程锦哭过一场收了眼泪倒也觉得无问天地了,他带着雀鸟调查的东西找到了程尧,程尧翻开后忽觉得心中大石落地,原来那人真的是自己的姐姐,难怪见到她的晚上就梦见了小时候的事情。 可当程锦说起来去人李清秋这个姐姐的时候,程尧却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涌入心头,只同父亲说先想想。 程锦倒也没有催,而是为儿子准备了登门的礼物。 程尧没有先去找李清秋,而是找到了穆旭东,他带着一坛陈年好酒,见面后问道:“穆大哥,你是早已知道我姐姐是你未婚妻的事情吗?” 穆旭东道:“我见你的第一面,不是被你身上温润的气质吸引,而是你的眼睛。你的一双眼睛,和秋秋的一模一样。” 程尧听后欣慰一笑,接着又苦恼道:“生意上的事情再难我也不怕,可是现在我却害怕见到姐姐......你说她知道我吗?” 穆旭东听后道:“她早对你的身份有所怀疑了,战事平定后也与我说起来你的事情,你放心,她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第五十二章 程尧浑浑噩噩回到了家里,想到穆旭东说的“你放心,她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心中又是惊又是慌,在书房里坐了会儿,往日最能让自己沉下心去计算的账本,刺客也无心去计算自家店铺的得失。 程尧烦躁地合上账本,眼前一会儿是第一次见到姐姐时的场景,一会儿是梦中小时候的场景。他站起身吩咐身边的小厮道:“去帮我打听打听,女孩子家喜欢什么东西,胭脂水粉、珠花点翠,不论多贵,锦阳城中女孩子喜欢的都给我买回来。” 小厮听后忙跑前跑后去给程尧张喽,而程尧则是出了家门上将军府街头的茶馆里要了一壶茶坐着。战事虽然刚刚平定,但因着蒙家军和书院的安抚,商户们开张的开张,叫卖的叫卖,倒也有几分往日的繁复热闹。 茶馆的说书先生一张巧嘴说着古今往事,程尧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一双眼睛却始终停留在将军府出来的那个路口。 从中午坐到了下午,就在程尧准备起身回家的时候,忽见两个女孩一人提着一个食盒往茶馆这边走来。离得比较远程尧看不清楚女子容貌,却隐隐觉得其中身着桃粉色衣裳的女子给人一种熟悉感。 程尧往桌上扔了一块银子就往茶馆外走,出了茶馆,两个女子已经走到了茶馆前面。 程尧细细看去,只见女子的一双眼睛果真和自己一模一样,而且温和和对方说话的神情,却是梦中那般模样。 身体快于脑子,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往书院方向走去,程尧也抬脚跟在了两人身后,一直到快到书院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程尧为自己的行径感到羞耻,可是却又想多看看姐姐。因此心中虽觉得不妥,也静静站在李清秋不远的地方看着她。 李清秋和明蕊两个人一人拿着一个食盒,一路走一路说笑,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跟着。 李清秋还笑着跟明蕊道:“虎子的爹娘都见过你了,这马上就要成亲的人了,你说到时候我是叫你明蕊姐姐呢,还是叫你嫂子呢!” 明蕊和石虎小时候就认识,能够嫁给石虎,明蕊私心里是觉得极为妥当的,再加上她与李清秋关系好,此时说起来还昂首挺胸颇为骄傲道:“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我是不在意这些的!不过到时候我们成婚你可要给我绣个吉祥如意的荷包才行!不然等你和穆大哥成婚的时候,我就不来给你添妆!” 李清秋被明蕊一句话羞红了脸,“猴年马月的事情,你现在说起来。” 明蕊笑道:“穆大哥现在在外面和别人说起你就说,我未婚妻怎么怎么样,你看看他那个架势,战事结束就住在营帐中开始走六礼,只巴不得在冬日来临前将你娶进门!” “你个不正经的!我不理你了!”李清秋嘴虽是这么说,可到底和明蕊一同走着,有说有笑往书院走去。 书院的看门大爷已经认出了李清秋,爽朗笑道:“就说覃家小子是个有口福的,天天姐姐来给送吃的,我让那边的几个臭小子给你喊人去了!” 程尧在后面一听这话,猛不丁的愣住了,心中涌上一股酸意。如果不是自己这两天身体不舒服同夫子请了几天的假,此刻的自己也应该是坐在书院中学习的,若是自己此时也在书院,是不是姐姐也会来给他送吃的? 心中正酸涩不已的程尧忽然听到李清秋同书院看门大爷道:“您可知道富商程家的小公子程锦......他在书院可好?” 看门大爷略微思索了一番,眼睛忽然一亮像是想到了这个人,“我好几天没有看见他了,这孩子是个有心人,之前蛮子围攻咱们锦阳城之前,他们家还拿出好多银两给咱们锦阳城的百姓买粮。要不是他们程家,估计咱们这些老百姓都活不下去就饿死了。” 李清秋听着后面看门大爷的夸奖之词,心中也很骄傲,这可是她的弟弟,当年父亲的风骨,如今在弟弟身上也有所体现。可是想到老大爷说的他几日没来,李清秋又担忧问道:“他是怎么了您知道吗?怎么几日都没有来书院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程尧听着李清秋的关心三连问,心中的酸涩瞬间被温暖充盈,原本酸涩到皱起来的心都因为这几句关心变得熨帖。 “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病了吧,听他同窗这么说的。”老大爷支支吾吾道。 李清秋的双眉瞬间颦起,当她正想细细询问的时候,只听覃陌在门口喊道:“明蕊姐、秋秋姐,你们来啦!”言罢蹦蹦跳跳就过来了,比孩子还要孩子,“家里做什么好吃的了呀!” 李清秋暂且压下心头的担忧,打算回了将军府拖穆旭东帮自己询问一番。 明蕊展开食盒对覃陌道:“是素鑫姑姑,做了咱们京城的菜,怕你在书院饿了冷了,所以让我们两个过来给你送饭!你可是有口福了呢!我们今天尝了,那叫一个鲜美!” 覃陌听了当即帮着两个姐姐提着食盒来到书院门口的茶馆前,要了一壶好茶给两个姐姐倒上后,自己怡然自乐地将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细细咀嚼。一边吃还一边道:“书院的饭菜越来越不好吃了,之前那大师傅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我不还给你们带回去过么,现在可到好,因着锦阳城中的猪少了,我们连那红烧肉都吃不上了,可把我想念坏了!而做红烧肉的大师傅,硬是去做水煮白菜了,真是暴殄天物。” 程尧看着覃陌吃着姐姐拿过去的饭菜,还和姐姐有说有笑的,这一颗心又酸涩起来,这回不仅觉得心酸涩,更是觉得五脏六腑就在酸水中泡着一般。 程尧一边纠结着上前与姐姐说说话,就算不能立刻相认,说几句话也是好的。可是另一方面又不敢上前,生怕见了面反倒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覃陌吃着吃着饭,只觉得有一双眼睛打量在他们身上,一开始还不在意,只当做有人好奇。后来次数多了,他顺着望过去,只见是程尧看着自己。 因为在战事中和程尧有几分交情,覃陌欣赏程尧的机警和担当,故此摆着手道:“程兄!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呢?来这边坐会儿呀!” 李清秋不曾想在书院门口遇见了程尧,她顺着覃陌摆手的方向看去,只见半大的少年正孤零零站着,一双与她极为相似的眼睛,正含着委屈看着她。 李清秋忽然想到小时候,那个时候娘给自己买了糖葫芦,逗李清尧说忘记给他买了,李清尧也不说话,就眼含着委屈眼巴巴望着母亲,直把母亲看的心疼极了,这才不逗李清尧赶紧拿出糖葫芦哄他,哄他的时候还得带着再多给几个糖果子。李清尧这才会变得开心起来,拿着糖葫芦美美地吃着,糖果子也小心翼翼收到荷包中,趁着她和母亲不注意偷偷吃。 没想到小时候还要糖葫芦吃的孩子转眼就长这么大了,李清秋愣愣地看着程尧,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 覃陌那边正拉着程尧往茶馆里面走,口中还询问着这两天怎么没来书院的话,却不想自己问完了程尧没有回答,覃陌疑惑地看向程尧,却见程尧眼光不措地看着姐姐。 覃陌只知道穆旭东和李清秋在走六礼,却不知道李清秋与程尧的姐弟关系,当即对程尧道:“我姐马上就要嫁给穆将军了,劝你别有什么非分之想。” 程尧却没有听见覃陌的话,反倒是因为李清秋的眼泪快走了几步,快到李清秋身边的时候才默默站定,像极了一个犯了错受到惩罚的孩子,“姐......” 覃陌听到程尧说的话,立时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姐?” 明蕊自打等着石虎迎娶她,就在家准备嫁妆了,因此李清秋也与明蕊说了自己弟弟找到了的话。只有覃陌,因着在书院读书一直没有回家,不知道这件事情。 覃陌看看泪眼汪汪的李清秋,又看看一脸委屈的程尧,最后不可置信地问道:“所以,秋秋姐,程尧是你小时候走丢的、与我同岁的亲弟弟?” 李清秋点头道:“是,阿尧三岁走丢,十年过去了......”李清秋说到这句的时候已经哭得喘不上气了,一旁明蕊忙扶着李清秋安慰她。 “十年也是找了不是么?有人终其一生都没找到自己的亲人,可见你与小少爷是有缘的。” 覃陌见李清秋哭得悲戚也道:“是啊,秋秋姐你想,你之前还和我说怕你弟弟在外面吃苦受累,可看看程尧,富商程家的公子,可见没有吃苦也没有受累。” 程尧也忍着泪意道:“因着小时候伤了头,前尘往事忘了大半,锦阳城一战时,蛮子踹了我一脚磕到了自家树上,这才将往事都想了起来,不然姐姐就在面前我也认不出来。可见爹娘在天上看着,才给了咱们姐弟俩见面和相认的机会,姐姐快别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姐弟相认的戏码了! 小剧场: 程尧看着李清秋给覃陌送吃的,而没有想到自己,瞬间化身成为柠檬精。 程尧: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我自己。我太酸了...... 第五十三章 明蕊和覃陌又宽慰两人许久,李清秋才收了眼泪,拉着程尧的手,细细打量程尧,“除了眼睛像母亲以外,与父亲长得越来越像了。” 程尧问道:“姐姐,父亲和母亲是怎样的人?” 李清秋回忆小时候的事情,四个人坐在茶棚里面听李清秋讲李府的往事。 覃陌叹道:“那场宫变,太多的忠臣良将死在了上面那位手中,我原本以为我们覃家就已经算是可怜的了,可是现在看看,咱们都是天涯沦落人。” 程尧则是问道:“与你在书院读书那么长时间,除了知道你是穆将军的弟弟,却不知道你的身份。” 李清秋替覃陌回答道:“小陌的父亲是礼部侍郎覃业,父亲的部下。” 程尧一双眼睛震惊地看向覃陌,覃陌见程尧表情笑道:“以前你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我是礼部侍郎家的公子,若是没有意外,咱们定然也是从小长到大能够一起读书识字的朋友。现在你是富商家的公子,我是将军的弟弟,但我们依旧都在一家书院,经历过锦阳一战有着同袍情谊。如此看来,命运不仅让秋秋姐找到了她的亲弟弟,也让我认识了注定会成为知己朋友的人。” 李清秋听覃陌说的话,心里莫名轻快了两分,“你们现在都是我的弟弟。” 覃陌与程尧两人相视一笑,明蕊则在旁边道:“小陌不如回书院请了假,今天晚上回家住的,还有秋秋,咱们还不把这个事情告诉素鑫姑姑?要是素鑫姑姑知道小少爷就是程家的小公子,心中也能了却夫人临终前所托。” 程尧脑中能够记着的,只是小时候印象比较深刻的,对于母亲身边的大丫鬟,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但听姐姐身边这个女孩的意思,应该这人曾经与母亲关系亲厚,甚至到临终前将姐姐托付给了这个人。所以不管是出于这人对姐姐的养育之恩,还是忠于母亲所托之事,他理应上门拜访感谢。 “今日两手空空,上门拜访前辈不太合适,不如这样,待书院休息,我再上门拜访,也省的覃陌他因为我的事情再去找夫子请假。” 程尧说的合情合理,李清秋和明蕊虽然现在就希望程尧上门,让素鑫见见的,可是也同意程尧的说法。 李清秋道:“也是我们太心急了,刚刚在门口还听大爷说你生病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程尧笑道:“忘了好多事情,这乍一想起来脑袋就有点疼,所以和书院请了两天假在家养养。不过倒也没什么大事,小时候的很多事情我都想了起来,脑袋也就不疼了。” 李清秋又担心地关心了几句,听着程尧话中是真的已经痊愈了,这才道:“那我们今日回去先同素鑫姑姑说起这件事的,等你们书院放了假,我们给你做好吃的等你上门的。” 覃陌在一旁吃醋道:“姐,难道我回家就没好吃的吗?” 李清秋和明蕊笑道:“自然有你的。” 覃陌因为后面还有晚课,所以不能送两个姐姐回家,故此对程尧道:“兄弟,两个姐姐就交给你了,帮我完好无损的送回家啊!不然穆大哥回来,知道你没有好好对待他媳妇,他上门修理你去。” 覃陌的一番话,让两个女孩又是好一顿骂,这才提着没有吃完的食盒,颠颠回了书院打算和同学分一分再吃点的。 而程尧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姐姐,这才恍然有了一种真实感,刚刚从见到姐姐到与姐姐相认他都没有一点真实感,此刻陪着姐姐一同走在街上,听着人来人往的繁闹声音,他的嘴角才微微上扬,悄悄靠近了姐姐几分。 “父母都离世后,你怎么生活的?都去哪里了?”虽然程尧之前从雀鸟那里看到了李清秋生活的变迁,可是他还想听李清秋自己说。 李清秋简短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又反问道:“你呢?” 程尧能够想象到,年幼的姐姐有多难过,父母皆亡,唯一的弟弟还走丢不知是生是死。他也庆幸,姐姐身边还有母亲给她留的人,有不是母亲胜似母亲的素鑫,有青梅竹马的穆旭东。 程尧的生活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讲的,他自打有记忆开始,就是随着程锦学习如何经商,以前程家商户只有一个店面,他们慢慢扩展店面,才有了现在的成绩。 程尧挑着重点同李清秋说了,李清秋听后抚着胸口道:“我也应当去拜访一下程老爷与程夫人。” 这般定下来后,书院放假时,程尧先是去了将军府拜访将军府里面的故人,之后则是穆旭东陪着李清秋去程府专门感谢了程家夫妻,两家因着李清秋与程尧的血缘之情建立了深厚的联系。 第二年年初的时候,穆旭东终于走完了六礼,在找人测算了一个黄道吉日后,八抬大轿将李清秋迎娶进了门。程尧背着李清秋往外走的时候,心里虽觉得两人成婚太快了些,可是心底却觉得姐姐能够嫁给穆旭东也是极为妥当的。 将姐姐放下来的时候,程尧对李清秋道:“姐,要是穆将军他对你不好,你就休了他,弟弟赚钱养你。” 李清秋笑着捏了捏程尧的手,眼中的泪水却掉在了程尧的手上。 喜婆在一边说着吉祥话,程尧这才恋恋不舍地同喜婆一起将姐姐扶倒了轿子中。 穆旭东看着自己心尖尖上的女孩坐进了轿子中,这才微微拍了拍马,绕着锦阳城走了一大圈后才回到将军府中。 两人的高堂都是素鑫,因此素鑫坐在高位上,看着两个孩子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嘴都合不拢,脸上满是喜气洋洋地笑意。她想,这也算是一种苦尽甘来吧?熬过了锦阳城一战后,先是找到了小少爷阿尧,后是明蕊和石虎成婚,现在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两个孩子成了婚。 素鑫仰头望望天空,只见锦阳城春日万里无云,天空清澈似水,素鑫笑着眨眨眼,夫人在天有灵,你的两个孩子安好,待过几年阿尧大了,秋秋和程家夫妻都会为他主持婚事,你且安心吧。 李清秋被喜婆扶着进了主屋,很久之前她就知道,这院子是给她和东哥哥成婚准备的。可是一是自己嫁到穆家,另外一个是素鑫姑姑总让她安心准备嫁妆,她虽然好奇,但是也从来没有进来看过。 带着一点点好奇与刚刚拜堂的忐忑紧张,李清秋乖巧地坐在大红喜床上。 穆旭东一进屋就见女孩乖巧的模样,女孩似乎是听见他开门的声音,顶着红喜帕的小脑袋隐隐往这边转了转。穆旭东伸手抚了抚心口,那里因着女孩的小动作而剧烈地跳动着。 穆旭东脚步沉稳地走向李清秋,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内心有多激动、有多紧张。 喜婆在旁边喜气洋洋说着吉祥话,最终道:“咱们的新郎官掀盖头了!” 因着他在军中的威严,往日关系还算不错的同袍也不敢在此时闹他的洞房,生怕他心疼小妻子,日后在演武场上操练自己,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扒着门看将军掀盖头。 “别挤别挤!看不见一会儿我们可以给你演!” “哎哎,掀了没?” “快了快了别急!” 穆旭东不是听不到门口同袍的话,可是现在手却微微颤抖。这是他两辈子最渴望的事情,前世自己是个阉人,又卷在夺嫡的风浪中,他不敢也不能娶她。这辈子经历了风风雨雨,看着坐在红色喜床上的姑娘,穆旭东颤颤抖抖地拿起秤杆,又颤颤抖抖地移动到盖头下,轻轻一挑,一张艳丽的小脸陡然间落在自己面前。 穆旭东连呼吸都停了几秒,他见过秋秋幼时调皮的样子,见过经历李家变故后沉默的秋秋,见过在庄子上努力隐忍的秋秋,也见到过在战场上对他高声示爱的秋秋。可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觉得,秋秋最美丽的一面,是此刻。 穆旭东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大步走到门口,狠狠将门关上。心中洋溢着熊熊八卦之火的几人立刻歇了围观的心,在穆旭东关上门之后,几人摸摸鼻子讪讪离开。 “不至于吧,咱们就看看都没有闹洞房,将军就把咱们关外面了。” “将军刚才耳朵都是红的你们发现没?” “啥啥啥?将军耳朵红了!” 穆旭东黑着脸听几人说话,但是没有听见他们说起秋秋倒放心许多,他可不愿意自己的秋秋这么美的一面被其他男人看见。 喜婆看着穆旭东这个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喜气洋洋地走完婚礼的流程,在穆旭东豪气的打赏下,叫着身后的小丫鬟离开了。 穆旭东坐在李清秋旁边,紧张地咽了咽吐沫,而李清秋则是红着脸低着头。明明是一起长大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却在此时不知说什么好。 穆旭东小心翼翼地牵起李清秋的手,李清秋任由穆旭东牵着,穆旭东感受着大手中柔软的小手,红着脸做保证道:“我......我会好好待你的,珍重你,敬重你。你放心,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娶别人进门,也不会与其他女人产生纠葛,只有你一个人。” 两人一同长大,李清秋自然知晓穆旭东的心思,她用剪刀剪下自己一缕头发,又剪下穆旭东的一缕头发,将两缕头发打了个结放在了穆旭东身上,自己给他绣的荷包中,“我自然是相信你的,相信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大婚啦~尖叫~ 这章10个小红包~先到先得~ 第五十四章 穆旭东手中握着荷包,恨不得此刻将人拥入怀中就不撒手,可到底没什么办法,外面宾客还在等着他,就算有石虎帮忙招呼着,到底人手有些不够。 穆旭东松开了抱着李清秋的手,在李清秋耳边道:“等着我回来。” 李清秋被穆旭东低沉的声音搅得心中酥酥麻麻的,她轻轻推了一把穆旭东,“你去吧。” 穆旭东出去后,对伺候李清秋的小丫鬟道:“让厨房准备点易克化的东西,给你们夫人送过去。” 小丫鬟喜上眉梢道:“老夫人已经安排人去准备了,马山就好了,将军您就放心吧。” 穆旭东听后又看了看屋内的姑娘,手则是握紧了几分荷包又将荷包贴身放着。 小丫鬟帮着李清秋梳妆打扮后,将厨房准备的粥和小菜端了上来,“夫人快吃吧,厨房刚做出来的!” 李清秋见小丫鬟眉眼喜庆,于是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之前倒是没有见过你。” 小丫鬟一边帮李清秋布菜一边道:“奴婢名唤锦秋,是将军新买回府的,因为之前学了一些拳脚功夫,所以将军说让奴婢跟在您身边伺候您的。” 李清秋略微点点头,他们几人都是从苦日子过过来的,虽然穆旭东成为蒙家军的将军后,他们从小巷子的家搬到将军府,但并没有买奴仆进来,还同往日一样,自己的衣食住行皆是自己来准备。 但李清秋想着穆旭东现在是将军了,家中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可是出门在外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的。李清秋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中,想着明天要同素鑫姑姑说一下的。 李清秋正想着这件事情,外面穆旭东推开了门。他面上略有些不自然的红,李清秋只当他是喝多了酒不太舒服便走上前去扶住他。但只有穆旭东知道,自己只是想起军营训练时那些人说起的荤话以及接下来他和秋秋会发生的事情而面红耳赤。 锦秋识趣地收拾了桌上的东西退下,听着门关上的声音,李清秋问道:“东哥哥,我扶你先去躺着吧?” 穆旭东不太自然道:“没事,刚才他们没敢灌我酒,我去洗漱一下。” 穆旭东急匆匆说完不等李清秋说话他就迈着在李清秋看来十分奇怪的步子去了里间。 把衣服挂在衣架上后,穆旭东坐在热水里,想到之前看的避火图,又想想秋秋,他只觉得水温越来越高,最后直接站起身简单擦拭一下后,就穿着秋秋给他做的里衣出去了。 李清秋自己坐在床上,手不自觉的玩着发尾,听到脚步声略有点尴尬地站起身从床褥底下掏出来一本书,“那个......素鑫姑姑......不对,”李清秋改口道:“那个,娘让我和你一起看的......” 穆旭东扫了一眼李清秋手中的东西,显然已经猜到这是什么,他接过李清秋手中的东西,生硬地咳嗽几声,“那个,你看了吗?” 李清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摇摇手,“没有,我没看。” 原本还有些紧张以及忐忑的穆旭东在看见李清秋这般反应后,忽然起了调笑的心思,“没看你脸红什么?” 李清秋吃瘪,她确实在素鑫给她后简单翻看了一下,但是打开第一面就看见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就急忙合上了。 穆旭东见李清秋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的模样忙将人搂到怀里一连声地柔声安抚:“没看没看,娘说让咱俩一起看,不用看,没事的啊,别哭了。” “可是......不看好吗......”李清秋将人埋在穆旭东的怀里小声问道。 李清秋声音小到穆旭东细细组织了一番能听到的词汇才理解了李清秋的意思,他低沉地笑了笑,声音带着魅惑和沙哑道:“不用看,我都知道......” 李清秋还想问穆旭东知道什么,但还没问出口,自己的双唇已经被穆旭东含住,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已经倒在了红色的床褥中。 暧昧但却舒缓的声音从屋中传向屋外,隐约还带着粗重的喘息声和女子的哽咽。 大红喜烛爆出了一声脆响,可这声音却被屋内的声音所掩盖...... 穆旭东单手撑着脑袋,与床形成了一种保护的姿态将人环在自己的范围之内,另一手轻轻把玩着李清秋的发丝。女孩还在睡着,脸蛋红扑扑的,不知道是昨天太累了,还是被窝中太过暖和。小嘴微微张着,像极了中午晒着太阳睡觉的小猫,让人忍不住想要抱在怀里搓揉一番。 素鑫和阿嬷两人坐在前厅里,阿嬷笑的眼睛都成了一条缝,“这两个孩子就是天注定的缘分。” 素鑫也乐乐呵呵道:“现在这两个孩子成了婚,咱们就盼着能早日抱一个大孙子!” “不管孙子孙女!我老婆子都喜欢得很!只希望孙子像小东一样,小牛犊子一般壮实!女孩随秋秋,精致得像年画上的娃娃!” 这边素鑫和阿嬷两人说的开心,另外一边李清秋刚刚睁眼。 李清秋睁开双眼之后茫然地看了看大红喜帐,视线移动,看到了似笑非笑看着她的穆旭东,脑中想到两人昨天晚上的事情,李清秋的脸蛋“腾——”得一下变红,整个人闭着眼睛往被子里面钻。 穆旭东轻笑一声,将李清秋捞出来,不可避免又有肢体上的碰触,两人都害羞了几分,“别把自己闷到了。”穆旭东声音喑哑道。 李清秋听到穆旭东的声音平白又羞了几分,昨天晚上他就是在自己耳边一直清唤“秋秋”,自己第一次知道,原来东哥哥可以将自己的名字念得这么百转千回,似是求而不得,又似如珍似宝。 两人之间充满着粉红色的缠绵气氛,这种气氛一直延续到去拜见父母。 素鑫和阿嬷是看着两个孩子长大的,说到底她们既是李清秋的亲人,也是穆旭东的亲人。 素鑫和阿嬷看着穆旭东扶着身体虚软的李清秋进屋,又扶着李清秋给自己叩了头后,忙让两个孩子起身。 阿嬷满意地点点头,“可得快点让我们抱上孙子孙女啊,争取三年抱俩。” 李清秋和穆旭东之间的粉红色缠绵气息因着孩子的事情,轰然间消失不见。穆旭东是不想有个小鬼打扰自己与秋秋,毕竟他们新婚燕尔。李清秋则是有些害怕生孩子,母亲生弟弟的时候她大概还记着,她隔着很远都能听见母亲疼痛的叫喊声,现在想来也觉得害怕。 穆旭东道:“我们尽量,孩子的事情也随缘分,您说对吧。”要是一直没有就说明还没有缘分......穆旭东暗搓搓的想。 阿嬷上了岁数,听着孩子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倒也欢欢喜喜应下了,没有察觉到穆旭东话中的隐晦含义。 几人正说说笑笑的时候,外面孙停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道:“将军!将军!朝廷的圣旨下来了!” 李清秋等人都以为穆旭东又要上战场,不由地担心起来。 穆旭东给家中的几个女人安抚的眼神,“太子离开前说朝廷的任命会下来,此次应该是这件事。” 穆旭东与家人跪在门口,天子使臣见穆旭东恭恭敬敬,心头不由舒坦了几分,将旨意念完后,天子使臣乐呵呵道:“穆侯爷年纪轻轻凭借锦阳城之战成名,如今位列侯爵,被圣人封为武安侯,可见圣人对侯爷的殷切期望之心。还望将军早日收拾行囊,毕竟京中已为侯爷准备了府邸,只等着侯爷这个主人上门。” 穆旭东打着官腔道:“食俸禄,忠君事。锦阳城一战是锦阳城百姓与蒙家军共同抵御外敌,忝居侯爷之位,实在是受之有愧。” 两人之间客套几句,穆旭东道:“昨日新婚,还请大人留下喝杯喜酒再走。” 天子使臣婉拒后,穆旭东又对孙停道:“替我送一送大人。” 天子使臣离开后,李清秋担忧地抓着穆旭东的衣袖问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让你上京?可是怕蒙家军做大、怕你做大?” 穆旭东知道延庆帝对秋秋造成的伤害,更能理解此时李清秋对自己的担心,他拍了拍李清秋的手背,“怕我做大是真的,想监视我也是真的。他既怕蛮子来了无人替他打仗,又怕打仗这个人有不臣之心。” 前世蒙城不也是这样吗?因着蒙家军的崛起,终于被延庆帝赐死。 “那咱们应该怎么办?真的要去京城吗?” 穆旭东道:“娘和阿嬷留在锦阳城,咱们二人前往京城。当年是我没有实力保护你和你的家人,现在我有了能力,总要让昏君下台,还天下一个安生,也为你报了血海深仇。” 李清秋紧紧抱住了穆旭东,“可我也怕,我好不容易有的家,再次走上之前的老路......” 穆旭东一下一下轻抚着李清秋的后背,“不会的,我有蒙家军,大可直接杀到京城反了他,他若是真逼到绝境,我也会护你周全。”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还差一个收藏就100个收藏了,跪求小可爱看在码字不易的份上凑个整~~~卑微作者在线求收藏~~ 第五十五章 穆旭东在说出这个话的时候是有决心,如果延庆帝一定要为难他们,他必然能够让日月换新天。可是这个时候的他,并没有意识到一切来得这么快。 穆旭东坐在屋内沉思了一会儿,对屋内的三个女人道:“原本我想着,咱们一家人安居锦阳城,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可是现在皇帝一纸诏书将我封为了武安侯,京城局势复杂,且不说延庆帝对蒙家军的怀疑,单说太子与二皇子之间夺位之争,就足以让大半数臣子陷于其中。” 穆旭东看向母亲和阿嬷道:“您二人年岁已大,飘摇半生,做子女的实在不愿意你们再颠沛流离。所以让您二人在锦阳城的将军府我还能放心一二,秋秋随我去京城,若有变故,我能立刻带着秋秋回到锦阳城,咱们以待后续。” 素鑫一听道穆旭东说道太子与二皇子争夺皇位,想起了当年李家的旧事,“可是你和秋秋两个孩子去京城我和你阿嬷更放心不下呀!当年李大人......他官至尚书......” 李清秋垂下眼眸,许久后李清秋抬头道:“当年父亲官至尚书,可是父亲一心为了朝廷,就连皇帝要他姓名,他想的仍是忠君之道。可是我知道,东哥哥不是父亲那样的人,他在意大周,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咱们一家人的幸福安康,若是大周不能给咱们幸福安康,东哥哥会用自己的方式给咱们一家人幸福安康。比如当年带咱们去庄子上,后来带咱们来到锦阳城。” 李清秋拉起穆旭东手,蹲在他身边道:“我曾是尚书府千金,京城尚且有我的故人在,若是可以,倒是可以从他们嘴中知道不少消息。我愿意随你去京城,若不成,我们不是还有锦阳这片退路吗?” 穆旭东紧紧握着李清秋的手,“你我二人守望相助。” 李清秋浅笑,“好。” 素鑫见两个孩子都拿定了主意,她还是不放心,“不行,我和你们一起去。” 穆旭东劝道:“娘,我们两个人又不是小孩子了,可以照顾自己。但是阿嬷上了岁数,总要有人陪在身边。” 素鑫又说了几句,最后见穆旭东死活不同意,才气冲冲丢开手,“每月必须两封信件。” 穆旭东笑道:“自然的。” 家中的事情说定了,穆旭东又去了军营交代军务,锦阳城之战已经过去了小半年,一切都已经走上了正轨,与平日没有什么区别。穆旭东将手上的军务与副将石虎说了一番,又细细嘱托道:“到时候你与明蕊就回将军府住着,有明蕊陪着母亲和阿嬷,我们在京城也能安心一些。” 石虎皱着眉问道:“就不能连我也带上?” 穆旭东指了指军务道:“有你在这里,蒙家军无忧,我在京城也有底气。”穆旭东拍拍石虎的肩膀,“好了,我又不是去了京城就不回来了。” 石虎看着桌案上的军务,最终道:“大哥,我们在锦阳城等你。如果有需要我们做的,你一声令下,就是天王老子,咱们也都把他拽下来。” 穆旭东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这种话当着我的面说没事,在外人面前别轻易说起来。” 石虎挠挠头,“我自然是知道的,大哥你们路上小心,京中局势复杂照顾好自己。” 穆旭东拍拍石虎的肩膀,“有事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可以与小陌和阿尧商量。” 十天时间,穆旭东将蒙家军一切交割完毕,李清秋也将家中的家当收拾好了。夫妻两人对视一眼,对着高堂上坐着的素鑫和阿嬷缓缓拜了下去。 素鑫用手帕擦着眼泪,阿嬷也道:“到了京城给我们来个信。” 这是十年来她第一次与素鑫和阿嬷分开这么长时间,此刻也在穆旭东怀里哭成了泪人,“娘、阿嬷你们要照顾好自己。” 明蕊走上前,帮李清秋擦干净眼泪,“你们去吧,这里有我们照顾着,我们等你们回锦阳城的。” 天子使臣在旁边催道:“侯爷啊,快走吧,咱们也别让天子久等啊!” 众人没再多说,素鑫等人站在家门口看着穆旭东扶李清秋上了车,李清秋和穆旭东则是坐稳后看着素鑫等人挥手作别。 马车上穆旭东正安慰着李清秋,忽然听外面一道熟悉的声音道:“大人,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您看我们能不能跟在官兵老爷们身后,随着您们一同去京城。您也知道这路上匪徒多,我们商贾不容易,想去京中做些生意,又怕被人抢了。您看您这一路也不容易,我们这些是孝敬给您的......” 李清秋掀开帘子看去,只见程尧捧着一个盒子递给了为首的天子使臣。她刚想说话,穆旭东将她拉了进来对她摇摇头,李清秋又向外面望了望,正好和送完礼的程尧对上了眼。 程尧对李清秋点点头,在走到李清秋马车旁的时候,程尧道:“我随你们一同进京,有事进京之后再说,别让天子使臣看出来。” 程尧很快走开了这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李清秋收回了目光,看向穆旭东,用唇语问道:“为什么?” 穆旭东在李清秋耳边道:“延庆帝为人狭隘,当年你弟弟走失的真正原因是延庆帝拍了黑衣人要杀他,黑衣人心软之下放了你弟弟,后来他被同样在山中逃难的程家夫妻捡到,才活了下来。延庆帝杀你弟弟的原因是怕将来他长大,会为亲生父母报仇,而你能活下来的很大原因是延庆帝觉得你弟弟死了,你对他构不成威胁。” 李清秋只知道程家夫妻收留了程尧的事情,却不知道在程家夫妻收养他之前发生的事情。没想到弟弟没有同她说这些事情,反倒同穆旭东说了...... 穆旭东又道:“阿尧没有和你说起也是怕你担心,这次他随咱们去京城,也是我们说定的,他不放心你在京城,所以执意要一起去京城。” 李清秋又感动又觉得气,马车缓缓往前走着,李清秋叹了一口气,“这次去京城或许比当年更凶险,你可有什么想法?” 穆旭东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要先立威。”车内的箱笼中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穆旭东和李清秋两人对视一眼,穆旭东忙将箱笼打开,打开之后就见覃陌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躺在箱笼里。 李清秋忙拉着覃陌坐起来,“小陌!你怎么在这里!” 穆旭东看看车上的箱笼,扶额叹道:“我原以为是你放在马车上的,里面可能放一些衣物或者零嘴,方便拿取的。” 李清秋看向穆旭东道:“我以为是你故意放在这里的。” 最后两人看向覃陌,“所以是你放在这里的?” 覃陌讪讪地坐在箱笼上,“我这从书院回来就见素鑫姑姑红着眼,连同明蕊姐也这样,我问了才知道天子使臣来了,你们要去京城。所以我就与夫子告假,然后躲在了你们车中。” 李清秋想着京城的局势,想让覃陌回家好好念书,可是覃陌却道:“秋秋姐,你的爹娘是让狗皇帝害死的,我的爹娘何尝不是这样?如果不是他,现在你是尚书府的千金,我是侍郎府的少爷。我可以不为自己之前受的苦报复狗皇帝,因为我遇见了你们,可是我父母的痛苦我却不能不管。” 覃陌摆出了已逝的父母,李清秋也知道没办法往下劝,自己又何尝不想将害自己家破人亡的延庆帝千刀万剐。可以前没有实力,现在更害怕穆旭东为她受伤。 覃陌不说这件事,转头对穆旭东道:“在京城老牌的世家看来,东大哥你是新起之秀,他们会拉拢你也会打压你,这咱们谁也说不好。但是想在京城立下脚跟,或许换句话说,想让京城所有人知道武安侯,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威。” 穆旭东反问道:“你的看法是什么” 覃陌看向李清秋笑道:“我就不信狗皇帝不知道姐姐的身份,也不信狗皇帝不知道李家曾经发生的事情。” 李清秋问道:“所以,我们先拿李家的人下手?” 覃陌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虽然还是在箱笼上坐着没下来吧,他道:“李家的旧事我或多或少知道一些,说好听点他们是觊觎大房的财产,想要赶姐姐离开获得大房的东西,说难听点就是狼心狗肺。李大人在世的时候待他们如何?李大人走后他们又是怎样对待姐姐的? 覃陌看向穆旭东道:“所以东大哥你见到皇帝后,大可试探一下他对姐姐的看法。在我看来,他忌惮你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为姐姐,毕竟在他看来姐姐很可能借着你的手,报复于他。若是他知道姐姐的身份,你没必要遮遮掩掩,直接拿李家作伐子。就要明晃晃告诉所有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别轻易惹你,不然你会一直记仇,也是保护姐姐的另一种方式,毕竟若狗皇帝动了你的妻子,你能跟他玩命。” 第五十六章 穆旭东道:“就算你不说,李家我也会找上门的,李家老三应该庆幸自己死的早。李家现在剩下的人,虽然没有李忠明心肠狠,但我还记着当年他们是如何逼迫夫人和秋秋的,总要把当年的仇一点一点讨回来。” 李清秋对于李家的亲戚已经寒了心,在她们大房最难的时候,曾经受父亲恩惠的亲人竟然只想着如何得到祖父母以及父亲手上的钱财,甚至后来李忠明想帮了她结果自己在山里喂了狼,她也是觉得活该。 所以在穆旭东和覃陌两人商量着以李家亲人做筏子的时候,她并没有觉得不合适或者愧疚之情,反倒是如穆旭东所说,总要将大房当年在亲戚那里受到的侮辱、母亲在他们那里受到的气一点一点讨回来。 穆旭东与覃陌又商量了一番,因不想被外面的天子使臣察觉出来什么,穆旭东对覃陌道:“你在马车里陪着你秋秋姐,我去外面骑马与天子使臣套套话。” 一个多月的时间,穆旭东等人紧赶慢赶到了京城。站在恢弘壮观的京城城楼下,穆旭东抚摸着厚重的城墙,他喃喃道:“我又回来了,这次我不会做任人宰割的鱼肉。” 覃陌和李清秋想的则是:“父亲、母亲,你们当日的仇,我会一一为你们寻回来。” 天子使臣在旁边催促道:“侯爷喜爱的话,可以拜见了圣上之后再来看的,现在当务之急是去拜见圣上。” 穆旭东收回手,对使臣点点头,“劳烦大人了,圣人面前,还望您美言几句。” 使臣忙摆手,“这有什么的?侯爷年纪轻轻才智过人,是我应该让侯爷念在今日的感情上日后多提携提携我。” 穆旭东面上与使臣客气着,心中却冷笑一声,延庆帝葫芦里面卖的药只当着他还不知道吗? 穆旭东回过身对李清秋道:“你先去侯府,小陌跟在你身边,让小陌找个机会安排阿尧见个面。” 李清秋点点头,看着穆旭东同使臣先走一步,她对覃陌道:“走吧,先把侯府的事情料理一下,看看有没有那边的人。”说着李清秋指了指天上,覃陌心领神会扶李清秋上马。 再见到延庆帝,穆旭东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前世延庆帝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他见过,后来病榻上垂死挣扎的模样也见过。 他以为自己前世报复了延庆帝,让他的孩子们走上他之前的道路是一种报复,他以为自己再见到他不会有任何感触,可是事实证明,隐藏在心中的仇恨还是无法抑制。 前世秋秋入宫后的悲剧是他导致的,今生秋秋家破人亡的境遇是他导致的,穆旭东站在恢弘的宫殿门前等待传唤,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所有的不满乃至于仇恨压抑在心中,既然延庆帝要将他从原本锦阳城的安逸乡召回京城,既然延庆帝再一次打算破坏他们的生活,也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改朝换代。 延庆帝身边的太监前来传唤,小太监恭敬地走到穆旭东身边,“侯爷,皇上传您进去。” 穆旭东从看见小太监出来的时候,心中便是感慨造化弄人。前世延庆帝身边的大太监死后,他被延庆帝调到身边做了大太监。而这个传自己进去的小太监,是因为后来几次三番想要给自己使绊子而被自己害死的。 穆旭东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容,又借着低头很快隐下。他知道面前这个叫小康子的太监向往权利,喜欢钱财。既然如此,自己未必不能将这人变成自己了解宫中事情的一个传声筒。 穆旭东态度很是恭敬道:“劳烦公公通传。” 小康子见状笑眼眯眯,前朝的大臣都不将他们内宫的内侍看在眼里,打心底里瞧不上他们,这位侯爷倒是正眼看他们。不仅如此,小康子还能感受到穆旭东递给他的银两,用手颠一颠倒是挺重。 小康子脸上笑意更深了几分,“侯爷快进去吧,皇上等您很久了。” 穆旭东进了大殿,看到坐在龙案后的男人,延庆帝身上穿着一身道家的服饰,只是一双三角眼倒是让他没有道家仙人的出尘,反倒有几分刻薄。 穆旭东恭敬地给延庆帝请安,未表现一丝一毫的情绪。 延庆帝给穆旭东赐座,穆旭东诚惶诚恐地坐在椅子边沿,这让延庆帝心中熨帖了几分。他也倒没说别的,只是与穆旭东话家常,若不是场合不对,定让人以为是久久未归乡的少年被乡子中的老人问话。 “是,离开锦阳城之前已经娶妻,内子是青梅竹马的玩伴。”穆旭东在听到延庆帝问他是否成婚时,心中冷笑一声,小陌的猜想确实没错。 “哦?倒是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原本朕想着说你战功卓越,世间唯有天家公主可以配你,倒是不想你已经成婚。不过这也无妨,让你原来的妻子做平妻,将朕的公主迎娶进门便可。” 穆旭东想叹气,延庆帝的吃相太难看了,自己刚刚被封为侯爷,现在就尚主,还将原配妻子贬为平妻。 “内子原是罪臣李忠李大人之后,因当年圣上未牵连李家两位大人的后人,留了他们一条性命,故此才有了内子今日。当日,臣只是李府的一介奴仆,承蒙主人家照顾,有一口饭吃,老娘被照顾。后又承蒙内子不弃臣贫穷,一直鼓励臣习武,为天下安定尽一份力,不然哪有臣今日。” 穆旭东最后直言不讳总结道:“古人曾言,糟糠之妻不下堂,内子与臣相识微末,即便今日有所成绩,亦不敢忘内子当日对臣的殷殷督促。公主是您的女儿,想来容貌过人,才情卓越,臣已有妻子,不敢再肖想公主,更不愿愧对内子对臣的深情,还望圣上理解。” 延庆帝冷哼一声,穆旭东保持着弯腰行礼的姿势,最终延庆帝气不过,“给你面子你也不要。” 穆旭东在心里微微撇嘴,牛不喝水强按头的结局只有一个,两败俱伤,希望延庆帝通过这件事情看清楚秋秋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他可以朝堂上用阳谋对付自己,但如果用了阴谋对付秋秋,自己这个做丈夫的不会容忍的。 延庆帝因着这件事对穆旭东也没有话家常的想法了,随便又聊了两句,赏了穆旭东点物件就让穆旭东退下了。穆旭东出来的时候是小康子送他出来的,穆旭东与小康子随意聊了几句,小康子也因着之前的银两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穆旭东骑马回到侯府的时候,李清秋已经让锦阳城带来的下人将东西归置了大半,见穆旭东回来,李清秋忙迎上去,“怎么样,皇上没有难为你吧?” 穆旭东道:“难为倒是没有,不过想让我尚主。” 李清秋冷了脸,“那你怎么说?” 穆旭东忙将人搂到怀里,“我自然是说我已经有娇妻,至于别的女人,管她是谁,哪怕是天王老子的闺女下凡,我也不看一眼。” 李清秋掐了一下穆旭东腰间的软肉,看着穆旭东夸张地喊疼,她笑道:“你要真这么说了,早就被打出宫了,还有时间跟我这里臭贫。” 一家人舟车劳顿一个多月,穆旭东等众人收拾好东西后,也就催着李清秋早点睡,李清秋躺在床上翻过身对穆旭东道:“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侯府,空荡荡怪渗人的,还是咱们锦阳城好。” 穆旭东揉了揉李清秋的软发,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咱们还会回去的。” 李清秋点了点头,两人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醒来,穆旭东换上锦衣,就连往日怎么省事怎么来的李清秋都大张旗鼓换上了华服。挥手让伺候的小丫鬟下去后,李清秋对锦秋道:“锦秋,今天你随我出门,若是有人敢对我动手,不用顾忌太多,直接替我挡下或者打回去。” 锦秋好奇问道:“夫人今天要去干嘛呀?” 李清秋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自己头上的珠翠,“去会会家里的亲人。” 锦秋理智地没有多问,为什么见亲人还要动手,因为等到它跟着穆旭东和李清秋到了李府,才知道这一家子多么奇葩。 穆旭东身边的亲随叫着们,孙停站在穆旭东身后,他探上前对穆旭东耳语几句,穆旭东点点头,“他们知道我就是当年李府的奴仆,去了李家小姐就行。” 孙停退后一步,手紧紧攥着大刀。 门子在门口打着瞌睡,猛然听见有人叫门,直接被吓醒,一边开门一边骂骂咧咧,“大清早的不睡觉谁啊?有病......” 话还没说完,一把大刀直接横在了脖子上,吓得他立刻将嘴边的话咽下,“进去叫你们家的主人出来,就说武安侯携夫人上门拜会往日的亲友。” 看着门子屁滚尿流跑了进去,穆旭东嗤笑一声,“他们现在还能请得起仆人,看来还是日子过得太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清秋:真天王老子的亲闺女 第五十七章 李清秋站在穆旭东的身边,仰望着昔日自己的家,她苦笑道:“原来爹爹最大的愿望就是不坠祖宗的威名,可祖宗的威名到底是让我们败光了。” 穆旭东捏了捏李清秋的手,“你没有,你父亲和你祖父也没有,你们都没有,不许这样妄自菲薄。” 两人正说着话,从屋内匆忙跑出来一个人,李清秋细细打量之下才发现是自己的二叔。 “武......武安侯何事来我等小破宅院,您说一声我们还不赶快上门的。” 穆旭东冷笑一声,“二老爷倒是贵人多忘事,不过也是,当年我只是府上一个任人辱骂的小厮,二老爷是高高在上的老爷,挥挥手什么不能有?记不得我这种人也无妨。” 李家二房李忠林不敢细看穆旭东,自然没有分辨出来,不过就算细看了,他也想不到这人就是当年大房的一个小厮。 “不、不敢。当年侯爷在我们李家客居,怎么能说是小厮。”李忠林颤颤巍巍道,从话中他也听出来了,武安侯这是对当年李家有所不满。同时李忠林心里也烦躁,这之前李家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先是大房做主,后是三房做主,他这个老二也是在三房失踪后接手的。 “不记得我倒也没关系,不过二老爷连自己的侄女都认不出来,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穆旭东觉得自己很适合扮演小人得志,此刻竟然都不觉得违和。 李忠林之前也没有认真听看门的奴仆汇报,只是听了一耳朵武安侯上门就匆忙出来迎接,倒是没想到武安侯是自己李府以前的小厮,而他的夫人是自己的侄女。 李忠林愣了一会儿,他的侄女,难道是当年大房的女儿,后来在族长做主下分了家的李清秋! 李忠林一双浑浊的双眼看向李清秋,李清秋不卑不亢看着李忠林,“二叔,好久不见。” 李忠林浑身一哆嗦,他就算再不聪明也知道今天这是李清秋回来讨个说法了。 “秋、秋秋?”李忠林颤颤抖抖叫着李清秋的名字,说不清楚心里是震惊多还是惊恐多,说完之后李忠林忙计上心头哭喊道:“秋秋啊!你可回来了!你不知道当年我们......” 还没说完,穆旭东的长剑直接横在了李忠林的脖颈上,李忠林吓得直接咽下了刚才要说出口的话,穆旭东冷言道:“当年既然已经分家了,这么多年二老爷对内子不闻不问,如今说什么亲深似海,可倒是掉出来一滴眼泪啊?” 李忠林颤颤巍巍要往后倒,后面忽然窜出来一个胖妇人指着穆旭东问道:“你什么人!凭什么用剑对着我夫君!” 穆旭东活生生被这句话气笑了,“你问你丈夫吧。” 李忠林一把拉过胖妇人道:“她就是个棒槌不懂事......不懂事......” 胖妇人正要说话,李清秋笑道:“倒是新奇了,这位可是二婶?只是我怎么没有见过?我记得当年二婶温婉大方,所有人都逼着我们大房去死的时候,二婶还偷偷给我和弟弟零食关照过我们,母亲病重二婶还来探望过。只不过这位似乎不是二婶吧?” 胖妇人一听李清秋所说,愣了一下,“大房?你是李忠的女儿?” 李清秋微微启唇:“这么多年不见倒是不知道二婶去了哪里,今日上门我本就是为了见一见二婶,答谢她当年的恩情的。” 李忠林听到李清秋的话,不可查地抖了一下,穆旭东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之前程尧给他雀鸟的调查记录时,他还不信,记忆中这位二老爷格局不大,整个人畏首畏尾,与腹有乾坤的李忠不同,与狼子野心的李忠明也不同。可这样的人,竟然为了自己妻子丰厚的嫁妆,宠妾灭妻。 胖妇人看了看自己的丈夫,李忠林为了稳住李清秋和穆旭东便道:“你二婶她......多年前已经去了......” 李清秋冷笑道:“这世上果真是好人不长命,二婶那么好的人,竟然会去了。因为什么去的?什么时候?具体到几月几日?是谁给操办的葬礼?” 李忠林擦了一把冷汗,“就那个前年的时候......” 李清秋又冷笑道:“二叔这记忆是不太好了,那我不妨说说别的吧?六年前,天子下令采选秀女,三叔不愿自己的女儿入宫,是谁和他提起了我?这才让三叔三婶死都不顾上山去寻我?最后在山上为了狼。又是谁,在三叔一家死后苛待表姐,为了银子将她嫁给了土财主家的傻儿子,活生生被打死?据说死的时候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又是谁?逼着二婶打掉自己的孩子,在二婶孩子刚掉时,又罚她去雪地里跪着,活生生跪了一晚上,第二天发了高烧就撒手人寰!不说这些,我们说说其他的。当年年幼,我以为是三叔带着人来我们大房闹事,将我母亲逼得吐血,最后不治身亡。没想到十年后,我找到了家中的老人,他是伺候二叔您的旧人,是您鼓动三叔上门去闹,事后怕这老仆出卖您,直接将他卖了,却不想这人让我遇见了。” 李清秋说一句,李忠林身子就弯几分,最后李清秋直接拿出穆旭东手中的剑,戳在了李忠林身上,“这一剑我替我死去的爹娘戳的!这一剑为无辜的二婶戳的!” 胖妇人已经看傻了,李清秋戳了两剑后,这才反应过来,大喊道:“你是他侄女,竟然当街要杀自己的叔叔!你这个不孝的人!我要叫人把你抓紧大牢!” 穆旭东接过孙停手中的大刀,比在胖妇人的脖子上,“武安侯。去吧。大不了咱们就将当年的事情都说清楚!你要觉得刑部不够你说的!咱们御前分辨分辨!看看是你丈夫做的事情更可恨,还是我们今天做的事情更可恨!” 胖妇人因为穆旭东一句威压高过一句的话,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脸上眼泪鼻涕一直流着。 李清秋看着穆旭东剑上的血迹,“三叔三婶罪有应得!但是你们要为死去的二婶偿命!”说完之后李清秋看向穆旭东,穆旭东对身后的亲卫道:“愣着干嘛?没见有人谋害自己的妻子,还不送去刑部?” 孙停等人就要上前,胖妇人忙往一边跑,“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我只是提个建议,剩下的都是他让那个蠢女人做的!跟我没关系!” 李忠林一脸愤恨看向李清秋,“把我送到刑部你开心吗?我是你最后的亲人了!” 李清秋冷笑,“有你这样的亲人,是我的耻辱。” 孙停压着李忠林,李忠林不管如何挣扎也挣扎不开,李清秋看着李忠林看向她凶兽一般的双眼,冷冷道:“牢里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当年母亲受过的、二婶经历过的,我会十倍百倍让你偿还。” 那边胖夫人已经不再质控李忠林了,她哭喊着跪在地上求穆旭东,只是还没磕两下,就让亲兵拽走。 穆旭东问道:“要进去看看吗?” 李清秋看了看李府的门楣,“走吧,曾经生活过得地方,不管怎样还是想去看看的......哪怕不再如记忆中那般美好了。” 顺着一条小路,李清秋拐进了自己当年的小院,小院中的秋千还在,可是屋内的摆设却与当年有着天壤之别。穆旭东用手拂去了门框上的蛛丝,推开门的一刻扬起一大片灰尘。 李清秋轻咳几声,看了看后道:“父亲母亲那里也与往日不同了,弟弟的房间空无一物,我的房间也变了模样。记忆中的人和物件都没了,李府终究不是我小时候的李府了。” 穆旭东将李清秋拥入怀中,“我还在,我一直都陪着你。” 李清秋紧紧抱着穆旭东,“能在人生中,遇见你,是我的荣幸。” 李忠林的事情穆旭东一直在关注,而在宫中的延庆帝从亲信身边知道这件事情后,压抑着怒气道:“他这作威作福给谁看的?上门报复李家,实际上是敲山震虎给朕看的!李氏倒是厉害,竟然将一个边疆将军,指挥的如此温驯!倒是留她不得了!” 延庆帝这边的想法穆旭东尚且不知,却是收到了二皇子的拉拢。 穆旭东看着二皇子送来的东西,无声地笑笑,前世是他糊涂选择了二皇子,与虎谋皮。今生有着之前太子的恩情,又怎么会选择一个连嫡子都不是的二皇子? 穆旭东不动声色将二皇子送来的东西退了回去,虽然没有与太子见面,但是在东宫的太子知道这件事情后却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朝堂之上延庆帝因穆旭东上门折辱李忠林一事而责骂于他,太子虽然没有出面,却让自己的人帮着穆旭东说了几句话。 明眼人通过这几件事情都瞧出了太子与二皇子对穆旭东的拉拢态度,可是穆旭东究竟选择谁,有人觉得是太子,有人觉得是二皇子。 就在朝堂之上说不清的时候,内宅妇人们发生的一件事情,彻底将穆旭东推到了太子阵营。 第五十八章 二皇子的皇妃趁着天朗气清,邀请各家的夫人来自家皇子府赏花喝茶。 李清秋作为武安侯的侯夫人自然也在受邀之列,因为丈夫已经婉拒了二皇子的礼物,为了不让二皇子面上太挂不住,在与穆旭东商议后,李清秋便去参加了二皇子妃举办的赏花宴。 李清秋虽然离京多年,可是小时候就是在京城长大的,也有一两个手帕交嫁在了京城,丈夫分别担任不同的职位。几番话旧之后,李清秋与这几人的关系也突飞猛进。 可是就在几人聊天赏花的时候,一声略带点嘲讽的声音传来,“我还当这是谁?原来是侯夫人呀!倒是面生的很。” 李清秋转过身看向来人,隐隐觉得这牙尖嘴利还有点刻薄的模样似曾相识,身边的夫人见李清秋不认识这人,便道:“这位是三皇子妃,家父是禁卫军总管周禹。” 李清秋在听见周禹两个字的时候愣了一下,继而想到了面前的女子是谁,她的笑容略带一点嘲讽:“倒是没有认出来三皇子妃,三皇子妃还与小时候一样呀!” 周霞听了李清秋的话立时气道:“与你有和干系!” 李清秋不动声色道:“确实与我无关,不过见到故人总是要打声招呼不是的吗?阿霞最近看了哪些书?我这里有几本好书,倒是可以推荐给你看一下。” “书什么的你自己留着看吧,我原本以为在京城是见不到你了,却没想到十年之后反倒是在京城见到你了。据说你的丈夫是你当年的小厮,我一开始还不相信,后来我见到了武安侯,这一看可不是吗?你那小厮我还见过的,当年陪着你在卖肉的摊子旁边挑肉。哎呦我还记着那苍蝇飞的,天呐,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多苍蝇。” 其实李清秋一直不明白自己与周霞之间什么仇什么恨,周霞非得每每见到她就讽刺她。李清秋想来想去最后归结为一点,那就小时候总被她母亲用来做比较,产生了嫉妒心和对比心,所以一直到现在周霞都要与自己一较高下。 “孟子曾言: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中,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这些大人物哪位最后不是立下了不世之功,足以见得出身于并不决定一个人的能力。而曾经困苦的生活会磨炼人的性格,所以后面一句则是: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李清秋说完之后又问道:“阿霞你听懂了吗?要我再解释一下吗?” 周霞气得银牙咬碎,本来她想着用武安侯的出身讽刺一下李清秋,看她还敢不敢这么嚣张,可是却没想到让她三两句话就给讽刺回来了。 周霞气不过就要拿出三皇子妃的威严来,“你们还愣着干嘛?武安侯夫人以下犯上,还不给我教训一下?” 周霞说完身边的其他夫人劝道:“武安侯刚刚获封爵位,还是别了吧!” “是啊,他一个征战沙场的武夫的夫人,你和她计较什么?” 周霞气不过,小时候母亲就老拿李清秋和她作比较,还总说要是自己的女儿是李清秋就好了。那时候不仅仅是李家,京城谁人不称赞李家的姑娘李清秋,她就算不喜欢李清秋也只有忍着或者没事刺一下李清秋。后来李家倒了,她眼见着李清秋过上了连肉都吃不起的日子,她还笑,就算人人夸奖又如何,最后还不是一场空。 再到后来她嫁给了三皇子,成为了皇子妃,那个时候她已经想不起李清秋这个人了,甚至连她的容貌都已经不记得了。可是就在她刚刚嫁给三皇子之后,李清秋回来了,她的夫君是蒙家军的将军,是锦阳城和大周东北方向的守护神。 那些年少被比较的羞辱感又涌上心头,为什么哪里都有这个女人?为什么她周霞已经是人人艳羡的三皇子妃了,这个人却还不将她放在眼里? “要你们干嘛吃的?还不上去?我丈夫是三皇子,父亲是禁卫军总管!她算什么东西!” 李清秋身边的锦秋踹开了两个丫鬟,但是却有仆妇上前拉住了李清秋的胳膊。 李清秋冷眼看着周霞,“二皇子妃难道不来看看吗?在您的场合,有位侯夫人就这样被欺辱,难道皇室就这么对待一个边疆厮杀战士的家眷吗?我很奇怪,将来还会不会有人再为你们卖命!”李清秋说的一句比一句重,最后是院子里的下人看不过去忙去请二皇子妃。 二皇子妃匆匆赶来的时候,李清秋正被压着要给周霞道歉。二皇子妃心里一惊,仪态都顾不上了,冲上去就给了仆妇一嘴巴,紧接着又给了周霞一嘴巴,“弟妹这是成心给我难堪吧?我请上门的客人,你就这么作践!要不是下人来报!我竟然不知道你这样对武安侯夫人!” 二皇子妃过来了,周霞身边的下人也不敢为所欲为。 锦秋从仆妇手中挣脱出来,又推开拉着李清秋的仆妇,扶着李清秋的身子。 李清秋冷眼看向周霞又冷眼看向二皇子妃,“二皇子妃以及三皇子妃还是长点心吧,别做了别人的筏子自己还不清楚。” 李清秋的脸色不是很正常,嘴唇发白,锦秋见状忙道:“夫人,咱们走吧,您的嘴唇都白了......” 不等锦秋说完,李清秋拉住了锦秋的手,“我为边疆的将士不值。” 说完之后李清秋在锦秋的搀扶下往外走,二皇子妃心中一慌,忙小跑上前,“武安侯夫人,刚才让您受惊了,府上有府医,不若看看是不是受惊了?这件事情我们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李清秋咬了咬牙,小腹坠痛,她隐隐有一个猜想,却不知是真是假。她不敢赌,只想赶紧回到武安侯府中。不,武安侯府也不一定安全,去程家...... 她能够确定,周霞虽然没脑子,可是作为三皇子妃,她也不可能仪态都不要了一直找自己的事儿,而且可以看出来刚才仆妇是真的用力了,有几个人还是练家子。就冲肚子忽然这般疼,她也猜到了刚才仆妇应该是对她用了什么东西,只是自己没有发现...... “这就不必了。”说完李清秋不管二皇子妃如何做想,扶着锦秋的手,大半个身子靠在锦秋身上往外走去。 上了自家马车,李清秋对锦秋道:“去程家,见阿尧。”说完之后就因为忍受不住小腹的剧痛而昏了过去。 锦秋慌张地喊着李清秋的名字,又让跟着来的小厮赶紧去找侯爷,安排另外一个丫鬟去找京城最有名的大夫去程府后,锦秋催着车夫往程府赶。 等李清秋到了程府被程尧从马车上抱下来的时候,下半身已经被血染透了,程尧红着眼睛让人去请大夫,自己则赶紧抱了姐姐进屋躺着。 锦秋那边安排请的大夫来了,一番诊治后血止住了,可是李清秋依旧未睁开眼睛。 程尧急得直跳脚,“大夫,这是怎么了?之前人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大夫眉头皱着,“夫人之前有孕你们可知?” 穆旭东一只脚刚迈进来,就听见大夫所说的话,当即愣在了原地,还没等他消化这件事,又听大夫道:“夫人今天应该是喝了日月散,日月散入水不到一个时辰人就会暴毙,宫中常用此药赐死妃嫔,也有用此药落胎的。” 穆旭东一个恍惚,差点没站稳。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不是秋秋肚子有这个孩子,今天就是秋秋......” 大夫沉重地点点头,“是。” 程尧红着眼睛,如同一只愤怒的狮子,“是他是不是!肯定是他!” 穆旭东大步上前守在李清秋的床边,“秋秋,秋秋......” 程尧无力地嚷嚷了两句之后,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姐姐,走到外面吩咐了自己的小厮几句。小厮听后道:“小姐她被送回来的时候,奴才就自作主张安排雀鸟的人去调查了,因为涉及到宫里面的事情,咱们的人可能要再等一等才能知道消息。” 程府的丫鬟将熬好的要端了过来,程尧接过李清秋的药,走进屋送到穆旭东旁边,“姐夫,先喂我姐吃药吧。” 穆旭东用小勺一点一点往李清秋嘴中喂着,然后又细致地用手帕擦干净李清秋嘴边的药汁。一碗药喂完之后,程尧那里也拿到了雀鸟的调查。 程尧看着雀鸟报上来的东西,冷笑道:“他倒是不怕逼急了你,你都把我二叔他们送去牢里立威了,向世人证明,就算我姐姐是罪臣之女,你依旧在乎她的事情了,他竟然还想着杀害我姐姐!” 穆旭东接过程尧手中的纸张,“他既然不想做这个皇上了,我可以换个人坐上皇位。” “这件事情里,三皇子妃是听了皇后几句话,这才冲动之下找了姐姐的麻烦,而最大的问题出在二皇子府上。二皇子妃的茶有问题,根据宫里传来的信,二皇子的府上有狗皇帝的人,这毒也应该是那个人下的!” “不管是二皇子、三皇子还是延庆帝,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第五十九章 程尧让人请的大夫乃是宫中的圣手,小厮背着老圣手进来的时候,穆旭东和程尧都一脸颓唐。 进了屋小厮对程尧说了一下对方的身份,程尧一听对方曾是宫中的太医院院判,因为得罪了宫中的贵人而自请出宫后在京城开了家医馆,在民间颇受好评后心中又燃起了几分希望,“老先生,您请坐,您看看我姐姐。” 老大夫右手搭在李清秋的脉上,眸中似有疑惑,过了一会儿又换成了左手,眉眼间似是沉重又似是有意料不到的事情。 穆旭东和程尧被老大夫的一番神情弄得手足无措,两个人的神情随老大夫一同变来变去。 “倒是奇怪,这位夫人看起来严重,可是并未伤到根本。你们细细同我说一下当时的情形。” 穆旭东和程尧也不在二皇子府,因此是由锦秋一五一十向老大夫讲述了在二皇子府,李清秋吃了什么东西、喝了什么东西、后来在园子里和周霞之间的摩擦,以及她扶着李清秋出府后李清秋整个人的状态。 程尧在锦秋说完之后又补充道:“我抱我姐姐下马车的时候,她整个人昏迷不醒,而下半身基本上都被血染红了。” 老大夫眉间的褶皱恨不得能够夹死一只苍蝇,片刻后道:“如果老夫未判断错,这位夫人中的是日月散。日月散乃是宫中之物,据说没有解药,女人尚可以凭借腹中的胎儿保住一命,但是日后却很难有孕。男人若吃了这药,却是立刻能要了性命的。老夫在宫中任职时也曾研究一二,期望研究出来此物的解药,可或许因着水平有限,穷极一生也只是研制出了拖延此物药效的药物。早三四年曾有传闻说,此物的解药已经被研制出来,可是不等老夫打探清楚是谁研制出来的,知晓这些消息的人陆陆续续死去,就连老夫也害怕被这件事牵连自身,故而向圣上请辞。” 穆旭东和程尧二人对视一眼,穆旭东问道:“所以您的意思是?” 老大夫道:“夫人腹中的胎儿被保住了,但是此物性列,胎儿随被保住了,可是却在娘胎里烙下了病根,后面还要好好温养着。” “那我夫人的身体怎么样?”穆旭东又问道。 “夫人失血过多,后面老夫会给夫人开几副补血的药膳,二位务必督促夫人借药膳调理身子。夫人失血的症状,应是借着鲜血将日月散的毒性排出,吓人是吓人了些,但是除了失血过多,孩子与大人并无大碍。” 穆旭东和程尧听了老大夫这番话,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程尧亲自将老大夫送走,路上又细细问了老大夫还有什么注意事项,这才回来。回来之后程尧立刻安排人去查二皇子府上接触过李清秋的人都有谁,这些人中有谁会医术等事情。 而穆旭东则是守在李清秋的身边,将脸埋在李清秋的手中,“秋秋,你快点醒过来,我们有孩子了......” 第二天阳光洒在屋内的时候,李清秋才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小腹的痛感让她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穆旭东守在李清秋床边,在李清秋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握紧了李清秋的手。 “我......”李清秋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可是浑身虚软让她无力起身,她急于求证昨天在二皇子府上的意外发现,即便坐不起身子也问道:“东哥哥你说实话,是不是我,是不是我腹中有咱们的孩子了?” 穆旭东为李清秋盖好了被褥,“昨天大夫来看过了,孩子无事,但因为失血过多孩子可能会体弱,所以你要好好养身体,等孩子出生后,咱们再用药膳调理孩子的身体。” 李清秋脸上闪过笑意,没有被穆旭东牵着的手轻轻放在了小腹上。小腹现在还平平的,可是李清秋却已经感受到有一个小生命在牵连着她,笑着笑着李清秋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穆旭东神色一慌,他忙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我去给你叫大夫!” 李清秋闭着眼睛道:“我差点,我昨天差点就以为我再也见不到这个孩子了。” 穆旭东在听到李清秋的话时,身体一僵。曾经他以为,自己更喜欢和秋秋在一起的生活,只要有秋秋他觉得此生足矣,可是当昨天晚上听见大夫说秋秋有孕的时候,他私心里还是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的。 这个孩子或许长得像秋秋,或许长得像自己,还有可能结合了他们两个人所有的优点;可能是一个娇俏的女孩,也可能是一个沉稳的男孩。于是自己的生命有了延续,他在和自己最爱的妻子相守的时候,有另外一个小生命见证他们的感情。想想这一切,竟也很美好。 穆旭东轻轻将耳朵贴向李清秋的小腹,还好这个孩子还在,昨天,他们夫妻俩差点就失去这个孩子了...... 程尧站在门外,没有打扰屋内夫妻俩的温馨,与覃陌相视一眼后,二人去了程尧的书房。 “现在想来狗皇帝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毕竟姐姐受了伤第一时间不是回武安侯府而是来到了你这里,狗皇帝再细心查一查,就能发现程家伯伯曾经收养你的事情。” 程尧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或许他早知道了这件事也不一定。” 覃陌略微沉吟道:“不管是现在知道了还是之前知道了,总之是姐姐李大人之女的身份加上嫁给了东大哥,让狗皇帝对她产生了忌惮。现在加上你的身份在这里,李大人之子,他十年前就怕你寻仇,所以找了人想要将你杀害,而你活了下来。十年之后,他会更加忌惮你的身份。” “我、姐姐加上手握兵权的东大哥,狗皇帝能不忌惮吗?”程尧讽刺道。 覃陌问道:“你那边有没有查出来帮了姐姐的人是谁?” 程尧微微摇头,“暂时没有。” 覃陌道:“帮着姐姐的这个人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想要拉拢东大哥,在知道东大哥心尖尖上的人有了危险后及时用药,那么这样的话可以锁定的人就是太子或者二皇子。另一种则是与东大哥无关,是秋秋姐这边,或许有人看不下去,或许有人和秋秋同样的命运,所以选择帮秋秋姐一把。” 程尧恍然大悟道:“是了,很有可能是你说的第二种情况。因为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我的人都围绕着太子和二皇子在查,结果一无所获。倒不如围绕着十年前同样经历延庆帝打压杀害的大臣子嗣去查。” 程尧说到这里就叫了小厮进来吩咐这件事情,只是小厮刚刚离开,守门的卫士进来道:“程公子,有一个姑娘要见穆将军。” 覃陌和程尧两人异口同声道:“姑娘?”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屋内,到了迎客的房间内,程尧略带几分疑惑问道:“姑娘是何人?为何要见我大哥?” 那姑娘带着面纱,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中带着沧桑,恍若经历了诸多事情一般,“见不到穆将军,让我见一见清秋也行。” 程尧和覃陌对视一眼,程尧道:“敢问姑娘是?” “前禁卫军总管之女周露。” 程尧与覃陌经历那场事件的时候年岁都小,很多人和事李清秋已经知晓,但是他们两个却因为年纪小所记住的事情并不多。但这也足够让他们判断出“前禁卫军总管”这六个字的含义。 覃陌看了程尧一眼,覃陌道:“姑娘稍等片刻,姐姐昨日受到惊吓,昏睡一夜如今刚刚醒来。” 周露点点头并未多言。 在覃陌走后,周露问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阿尧吧?” 程尧迟疑片刻后还是点头道:“是,礼部尚书李忠大人之子,李清尧。” 周露轻笑一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从一个奶娃娃都变成了玉树临风的小伙子了。” 程尧尴尬的笑笑,他对于小时候的记忆,更多的是父亲母亲与姐姐,这位叫做周露的姑娘确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不过今天周露忽然登门,让他不得不怀疑昨天是周露救了姐姐。 另一边,覃陌与穆旭东和李清秋说了周露的身份后,李清秋挣扎着要起身,“露姐姐,露姐姐她竟然还活着!” 穆旭东让李清秋躺好,然后道:“你先躺着,你的身体现在要静养,我去将你的露姐姐请进来,你看好吗?” 李清秋虽然很想见到周露,可是却也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看到李清秋答应,穆旭东与覃陌出门,路上穆旭东又回忆了一下这位周露的身份。原禁卫军总领周锵的女儿,与现禁卫军总领周禹是叔侄关系。 简单来说,当年周锵作为禁卫军总领,认为自己主要职责是保卫京城安全,效忠于皇帝。彼时作为二皇子的延庆帝试图拉拢他,可是未果,所以延庆帝换了一个人,换了周锵的弟弟周禹。周禹应该是帮延庆帝做了些什么,在宫变的时候,延庆帝成功杀掉了太子,自己继位。而为了答谢攻城,延庆帝杀害周锵并扶周禹坐上了禁卫军总领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狗头护体,没有虐女主~我发四我没有虐女主~ 第六十章 想清楚了这些,穆旭东也大概知晓周露来找自己或者找秋秋的原因是什么。 他对覃陌道:“你和阿尧或许对当年的事情印象都不深,秋秋和周露说起来都有些像。秋秋是在小时候,因为延庆帝对岳父李忠大人的构陷,最终失去了父亲,她与岳母两个人实际上是因为李家人才成了后来的样子。而周露也大体上相似,原本是禁卫军总领的女儿,但是因为皇权交叠,她父亲的职位被亲叔叔取代,能够残忍杀害她父亲的人又怎么会善待她?想来这些年她过的也不如意。” 覃陌叹道:“当年狗皇帝为了坐稳皇位残害了多少忠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就是,不管是李忠大人、我父亲,还是这位前禁卫军总领,他们为什么不反抗?就直接引颈就戮?他们难道就没有想过,他们妥协于延庆帝,换来的却是自己的家破人亡。” 穆旭东道:“我也想不明白,或许他们当时也没想到,自己妥协之后竟然是这种结果。” 进了房间,穆旭东向程尧微微点头,然后对周露道:“秋秋听见她的露姐姐来了很是惊喜,但是因为身体不适无法前来相迎,还请姑娘移步。” 周露细细打量了一番穆旭东然后道:“我倒是记得小时候秋秋总和我说,别人都有哥哥但是她没有哥哥,后来也不知道她怎么就知道你了,天天缠在你身后哥哥哥哥叫你。没想到现在你们两个人竟然成婚了,可惜我没能去参加你们的婚礼,喝你们一杯喜酒。” 穆旭东道:“原是我们不知道姑娘的消息,若是知道姑娘的一丝消息,肯定也会将喜帖送到姑娘手中。” 周露笑了笑,“走吧,带我去见见秋秋,她的身体如果没有我,可还需要养很多年才能好。” 穆旭东三人听后,更加肯定昨天是周露出手相救,穆旭东恭恭敬敬行了大礼,“感谢姑娘相救之恩,若不然我和秋秋将会失去我们的孩子。” 周露略有些惊讶,“秋秋竟然有孕了!” 程尧在一旁道:“是。” 周露惊喜地拍了一下手,“谢不谢的不重要,你们要是没有来到京城,我的处境会更艰难,快带我去见见秋秋!” 穆旭东将周露带到李清秋休息的地方,然后道:“你们姐妹聊,我先出去的。” 屋内李清秋挣扎着要坐起来,周露忙上前拦住李清秋,“我没想到你竟然有孕了,如果知道这件事情,昨天给你用药解毒的时候就用温和一些的了。” 李清秋忙道:“没关系的,当时情况紧急,能够将毒解了便已经很好了。”说完之后李清秋忽然沉默,“露姐姐,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明明从前是一个习武时摔伤了都能豪言壮语说一句身体健壮不用擦药的人,为何会忽然就学会了医术? 周露靠在床框上,“没了父母庇佑的生活你也知晓是什么样,还能经历什么事情?无非就是被打落尘埃中在爬起来呗。” 周露说的轻松,可是李清秋却知晓其中有多少委屈心酸只能自己一个人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她拉住周露的手,“当年母亲与我自顾不暇,没能帮上你,对不起。” 周露苦笑道:“说什么帮不帮的,你母亲好歹知道我被族人收养后,还给我送了银两,我却什么也没帮上你母亲。” 李清秋不知道母亲曾经给周露送过银两的事情,但是想想也能理解母亲的心情,“这不是露姐姐你救了我一条命吗?” 周露笑道:“就算是没有当年的恩情,凭着咱们小时候的交情,我也不能坐视不管呀!” 李清秋偏头看向周露,“露姐姐,昨日你是怎么知道我遇到危险的事情啊?” 周露一五一十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之前皇帝下令采选女子,我族叔觉得养我也没什么用,就干脆把我送到了宫里。宫里几年的生活,让我与太医院的一个小太监交情颇深,也是因为这个小太监,我慢慢接触药材。后来我自己选择调往冷宫方向做洒扫,在那里遇到一位前朝的妃子,医术精湛,便指点了我几句。她当年因为日月散失去了孩子,穷其一生都在研究如何解此毒。也是因为她身处冷宫,没人对她多加注意,让我捡了一个漏。” 周露帮李清秋又掖了掖被角,然后道:“当年和我交好的小太监因为给皇帝送药,皇帝当天心情不好,所以找了个理由就被杖毙了。而他的弟弟后来入了宫,想要帮哥哥报仇,他弟弟就是皇帝身边的太监康公公。在听到皇帝要害你和武安侯性命的时候,给我传了信。我当日假装生病,后偷偷出宫,可是那个时候你已经喝了那碗放了日月散的茶。” “所以后来我只能假装成为三皇子妃身边的仆妇,在靠近你的时候先是点了你身上的穴位,然后又用自己身上带的熏香解你身上的毒。后来你流血等原因,都是在排毒。” 李清秋后怕道:“若是没有露姐姐你,我可能就死在二皇子府上了,或许能够苟活下来,但是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没有了。” 周露安慰道:“没事,你当时就是看起来吓人,但实际上就是失血过多,我这次来也是想再为你把把脉,看看你身体的情况。” 李清秋伸出手,周露搭在李清秋脉上一会儿,然后起身找到了笔墨写下了方子,“是药三分毒,等你能够下床了还是要每天多运动运动,这样子生产的时候也容易些。” 李清秋眉眼弯弯笑着答应道:“好。” 姐妹两个人又一起说了说话,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起躺在床上说着悄悄话的时光。 “我得回宫了,就算我是冷宫那边洒扫的宫女,也是要遵循宫规的。” 李清秋不舍道:“露姐姐你什么时候才能再来看我?” 周露道:“或许下次再见面,狗皇帝项上人头就不保了。” 李清秋察觉到周露对延庆帝的恨意,“好,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等到这一天。”李清秋紧紧握着周露的手道。 周露离开的时候是穆旭东送走的,临走前周露道:“太子目前来看是武安侯最能新任的人,只是身在皇家,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武安侯若是选择了太子,日后也不要交出你手上的兵权。” 穆旭东赞同道:“姑娘说的东已经记下,姑娘若宫中有和需要帮助的事情,让人来此处寻我就好。” 周露一点头翻身上马,很快便消失在长街尽头。 周露走后,穆旭东安排人按照周露的药方给李清秋熬了药,看着李清秋喝了药睡下后,穆旭东轻轻关上了房门,找到了在书房里等他的覃陌和程尧。 “东大哥现在是不是已经做出什么决定了?”覃陌在穆旭东进来之后问道。 穆旭东道:“投靠太子,并且尽快起兵。这样子的事情只能发生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我要秋秋的孩子降生前,将一切稳定下来。” 程尧道:“估计太子现在也求贤若渴在等着东大哥。” 这日之后,在朝堂上众臣渐渐发现,曾经不站大皇子一队也不站二皇子一队的武安侯开始有了明确的表态,但凡涉及到太子的他都会出言维护,而涉及到二皇子的则沉默寡言。 消息灵通的知道穆旭东的夫人在二皇子府上被羞辱不说,腹中怀着孩子还因为三皇子妃的推搡而落了,所以也能理解为什么刚刚到京城没多久的穆旭东选择了太子。 太子欣赏穆旭东的才华,可也忌惮他的兵权,但是此时此刻,为了能够在夺嫡之战中胜利,他也选择了信任穆旭东。 双方一拍即合,穆旭东立刻安排了石虎带精锐部队以及精锐装备悄无声息来京城。 石虎在大半个月后在京城附近的庄子上驻扎,那里是他的家,他的家人、他的邻居会为他打掩护。而带来的两万蒙家军就停留在庄子后面的大山里。 如果说之前是太子希望穆旭东加入自己的阵营,那么现在是穆旭东希望太子的野心再强一点。 经过众人的游说,太子隐隐有些心动,父皇不仁,这些年大兴土木,弄得百姓哀声哉道。除此以外,边疆战火纷纷,上次若不是锦阳城守军勇猛,他带兵及时赶到,这大周很有可能就是蛮子和高丽的了。 既然父皇不理朝政,那为何还要守着这皇位,他若是登上了皇位,让父皇做太上皇,父皇不是更自在吗? 但是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有的,太子身边的谋士反复请求后,太子终于“艰难”地做了这个决定。 在太子离开后,他却没有看到阴影之中走出来一个太监,若是太子在这里一定可以认出来,这人就是延庆帝身边的大太监小康子。 小康子对几位谋士点点头,然后与穆旭东相视一眼,两人眼中有着对方才能懂的意味深长。 第六十一章 穆旭东从周露口中知晓小康子哥哥的事情后,就知道虽然小康子眷恋权势,但是目前来看,他是最能合作的人。现在的小康子就像前世的他,心中为了复仇甘愿铤而走险,哪怕是与虎谋皮也在所不惜。 而后面,如果太子知道延庆帝失败的根本原因在于身边的小太监时,小康子的性命能不能留下来还说不定。很显然,小康子之前贪恋权势的样子,全是做给别人看的,在他心底只要能够为兄长报仇,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也无妨。 若说最开始来到宫中见到小康子的时候,穆旭东是有点瞧不上他的,可是听到小康子身上发生的事情后,穆旭东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小康子,甚至想在宫变结束后,将小康子带离宫中,或找个鱼米之乡让其生活,或是将他送去锦阳城生活。 小康子对于这一切无所谓,他只要哥哥的仇能够报了,只要狗皇帝能够为他哥哥偿还性命。 太子这边的密谋虽然能够瞒得住一时,但是对于一直盯着太子行事的二皇子来说,朝臣频繁的出入东宫,太子频繁会见外臣,便让二皇子起了疑心。 二皇子收拾一番之后打算进宫同延庆帝说出自己的猜想,可是却在宫门口,被伴做守城侍卫的蒙家军拦住。 二皇子心中焦急,可是守城的侍卫又拦着不让他进宫,深思之下二皇子心中大惊,骑着马就要往二皇子府跑。太子安插在二皇子府上的细作知晓了这件事后,将二皇子的反常行为告诉了太子。 太子生怕自己的计划被二皇子捅到延庆帝那里,忙召唤往日的谋士与将军。穆旭东将蒙家军中的精锐留下了三百人在程府,保护程尧、覃陌以及李清秋的安全,剩下人则一同随他去了太子的东宫。 众人来齐,太子道:“老二现在应该已经猜到了咱们要做什么,为了不让老二将这一切告诉父皇,我们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众人也忙表忠心,要知道今日事成,他们就是从龙之功。 穆旭东又留了四百人在东宫,保护东宫女眷免受侵害。之后在太子的带领下,与蒙家军众将士一同来到了皇宫正门前。 穆旭东将蒙家军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策应太子进宫,另一部分则是去围攻二皇子府软禁三皇子。 太子见穆旭东安排妥当,于是道:“将军随我入城吧。” 穆旭东并未多言,跟在太子身后进入皇宫。 禁卫军总领周禹原本就不擅长领兵作战,平常沉溺于温柔乡中,身上攒了一坨又一坨的肥肉。上司如此,属下更不必说。蒙家军原本就是沙场中厮杀出来的勇士,此时行走在宫中,如过无人之境,竟没有一个禁卫军能够伤害他们。 穆旭东护在太子身边,一路随着太子到了延庆帝炼丹修仙的地方。 还未走近,便有强弩射击的声音传来,穆旭东挥剑扫落。与此同时在穆旭东身后的□□手也举起了自己手中的火器,几个原本想借着地势对穆旭东等人造成伤害的杀手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被□□手的火器所伤。 没有了强弩保护的黑衣人只能从墙上翻下来近身搏斗,可是依旧没等他们靠近太子,就被□□手的弹药要了性命。 太子此刻竟然还有闲心问道:“将军这武器很是厉害,却是不知如何生产出来的?若是有图纸,日后也好交给工部让他们研制。” 穆旭东道:“这□□原本就是咱们工部有的图纸,锦阳城书院中的一名夫子曾经是工部的官员,后来辞官来到锦阳城教书,在教书的过程中将□□说与了学生们听。学子们好奇之下先是自己按照先生所说的制作,后来夫子见学生们天赋极高,便与学子们一同将□□进行了改良,使其射程更远,同时更加安全。” 太子感慨道:“学子们倒是聪明,夫子也尽心尽力,若是我大周能够多几位这样的夫子,多一些这样的学子,何愁天下不平。” 两人说话的片刻,蒙家军的□□手已经将守在门口的黑衣人解决掉。蒙家军的将士率先一步进入里院,却忽然见室内起了大火。而小康子此时冒冒失失从后面跑了出来,“走水啦!走水啦!” 太子原本只是想逼着延庆帝让出皇位,然后他自会供奉延庆帝为太上皇。可是现在随着大火而来的,是众人怀疑他狼子野心逼死父皇,是他没有杀害自己的父亲却不得不被后世之人言说不忠不孝。 穆旭东看了一眼小康子,却见小康子看向屋内的时候眼内闪烁着精光。穆旭东知道,这必然是小康子对延庆帝下了手之后又烧了这场大火,小康子算准时间,就是要让所有人都见证延庆帝的死亡,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延庆帝的死竟然与小康子哥哥的死极尽相似,小康子的哥哥是被延庆帝杖毙,那个时候没有人求情,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看。现在延庆帝就在大火中,也是很多人眼睁睁看看,纵然有人泼水,视图浇灭这场大火,可是杯水车薪,毫无办法。 太子有嘴说不清,他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情,宫中有密道,若人被烧死了或许还好一些。若是没有,让他逃了...... 太子没有时间等着小太监将大火泼灭后去查证是否是父皇本人,而是立刻起身前往二皇子和三皇子府。父皇若是活着,必然会找自己另外两个儿子来帮自己复仇,也势必会将传位昭书给他们其中之一。 太子离开的时候没有管穆旭东在做什么,穆旭东此时的注意力正放在小康子的身上,他趁乱将小康子带出宫,又派人将小康子送到了程府。 穆旭东出了皇宫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太子的身影了,可是却见到了石虎身边的亲卫。 “太子下令射杀二皇子府上所有人,无一人幸免。”亲卫对穆旭东说道。 亲兵说完之后穆旭东直接高声问道:“什么!” 他忽然觉得自己看不透太子这个人了,以往他觉得太子温润,甚至在锦阳城太子于他还有救命之恩。来到京城后他愿意扶太子上位,一方面是报恩,另外一方面也是相信太子的人品,不会做出延庆帝那样冷血无情的事情,他和秋秋的安全也能够得到保障。 可是太子射杀二皇子府上所有的人的事情,让穆旭东从心底里难以接受。太子若是只杀害二皇子极其家眷,穆旭东能够理解。可是太子这样无差别的杀害和当年延庆帝逼死忠臣的做法又有什么区别? 穆旭东现在只能尽快赶到三皇子府,试图救三皇子府中的其他人。可是二皇子府离三皇子府极近,他赶过去的时候,太子已经下令射杀三皇子府上所有人。 周燕早已失了往日的体统,跪在地上求太子留她一条性命,看到穆旭东走过来,周燕大喊大叫道:“就是你!你为了给李清秋报仇!你就让太子杀害我!” 穆旭东没有说话,太子一脚踢开了周燕,“都是死人吗?” 周燕直到死都不相信自己刚刚嫁给三皇子,刚刚成为三皇子妃,以后还有可能成为皇后的人,竟然会死。 穆旭东看着太子下令搜查有没有延庆帝的下落,忽然觉得很累,他在思考,自己成为将军、成为武安侯的原因是什么?不是要给自己的家人一个安定的天下吗?不是要让他们拥有幸福的生活吗?可是现在自己做的这一切真的与当时的想法想契合吗?权利就这么恐怖吗?让所有沾染上它的人都变成了魔鬼。 太子在二皇子府上和三皇子府上都没有找到延庆帝本人,他不得不怀疑宫里被活活烧死的很有可能就是父皇本人。 于是太子又风尘仆仆赶回了宫中,在询问宫中奴婢之后,太子可以确定,死的人是延庆帝无疑。太子虽然知道后面要面对的事情很棘手,可是却又隐隐觉得轻松。 当宫中大部分事情解决的时候,太子在众臣的再三请求下,最终“不情不愿”坐上了皇位,而成为皇帝后,他第一个做的事情就是下令彻查延庆帝死亡的真正原因。 穆旭东看着领命查案的人,不禁在想,不管延庆帝是不是因为小康子死的,估计延庆帝的死最后在新皇这里只有被二皇子和三皇子蓄谋杀害的结果。不然太子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一怒之下冲去了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府邸,杀了他们府上的所有人。 当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穆旭东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了程府。李清秋坐在大厅里焦急地等他回来,在看到穆旭东回来后,赶忙迎了上去。 穆旭东在看见那迎过来的身影时,忽然觉得内心的疲惫算不上什么了,他的爱人还在身边,他的亲人都没有受到伤害,他的孩子即将来到人世间,所有的一切就是值得的。 第六十二章 太子的继位典礼在一个月后举行,典礼上,太子改年号为万新。 与延庆帝上位后不同,万新帝在封了有助于自己上位的几人之后,又将原二皇子手下的能臣干将大加封赏。这一举动虽然让原本跟着太子一同宫变的几位臣子心有不甘,但却是整个朝堂愿意看见的,任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君主狠厉无情,刚愎自用,一时间万新帝的举措让朝堂上众人人人称赞。 穆旭东的爵位没有变化,但是万新帝却加封了穆旭东一众亲属,不管是阿嬷、素鑫还是李清秋,皆成为有品级的官夫人。蒙家军虽穆旭东一块参与宫变的诸位将士也或多或少有了自己的官职。 受益最大的,除了蒙家军,应该当属小康子和周露。 小康子在宫变当日已经被穆旭东的人送走,后来穆旭东又怕万新帝插到是小康子放的火烧死了延庆帝,所以当天晚上直接趁乱让人带着小康子去了锦阳城,在锦阳城,小康子靠着以前在宫中攒下来的积蓄买了一处小院子,又在程家的安排下,做了一个店铺的掌柜,可谓是过的风生水起。 周露则更简单,趁着宫变,直接凭借自身武艺从冷宫方向逃离了皇宫。逃跑后直接来到了程尧府上,因着周露的真实身份没有多少人知晓,所有程尧一直留着周露在程府,而不像小康子一样送去了锦阳城。 朝堂众人都知道穆旭东简在帝心,可是穆旭东却越活越小心翼翼。朝堂上请也不发表自己的见解,遇见事情抛到他身上,他也只是找个理由推脱回去。 朝堂上的事情暂且不表,单说李清秋怀孕五个月的时候,素鑫从锦阳城来到京城陪着李清秋时发生的事情。 这日午后,已经显怀的李清秋在锦秋的搀扶下和素鑫在武安侯府的院子里溜达,忽然门房来报说侯府门前来了几个人,说是武安侯的亲生父母和妹妹。 穆旭东是素鑫捡来的这件事,在当年的李府并不是什么秘密,如今成为了武安侯,当年的旧事虽然知道人不多,但也意味着是有人知晓的。 李清秋当即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素鑫,“娘。” 素鑫稳了稳心神,当年捡穆旭东回来的时候原本只是出于恻隐之心,后来养着养着有了真的感情,虽然那个时候想过或许有一天穆旭东的亲生父母会认他回去,可是到底十多年了没有人上门找过穆旭东,素鑫也就渐渐放下了这件事。如今忽然有人上门说是穆旭东的亲生父母,让素鑫不得不怀疑,这件事情背后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将人先请进来吧。”素鑫道。 李清秋拉着素鑫的手道:“娘,不管是在我心中还是在东哥哥心中,您是从小拉扯我们长大的母亲,之前虽然我一直管您叫姑姑,可是在我心中您已经是我的母亲了。今天来的这些人,纵然真的是东哥哥的亲生父母,可是他们当年抛弃了东哥哥,现在东哥哥成为了武安侯他们才找来,很有可能就是为了武安侯的权势来的。” 李清秋说的和素鑫想到一起去了,素鑫道:“我知道你们两个孩子的秉性,不管怎样,先去看看来者何人吧,小东不在,咱们娘俩先替他见招拆招。” 婆媳二人携手去了前厅,两人没有进去前,就听见屋里咋咋呼呼一道女声喊道:“这侯府就是不一样,你看看给咱们泡的茶,跟咱们村子里那个茶都不是一个味道的!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又有另外一道年轻一点的女声道:“您看看武安侯府里面,连那柱子上都刻着花,村长的院子都没有这有气派。” “你们俩说够了没有!竟在这里丢人!”另外一道男声制止了两个女人叨叨不停的声音,不过男人说完话后喝了一口茶咋嘛了一下嘴,这道声音也传到了屋外让素鑫与李清秋听见了。 素鑫推开门,见到屋内坐着的一男两女,两个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恨不得将家里面所有的金子银子都带到身上,以显示贵气。男人稳稳坐在椅子上,拿起旱烟抽了一口吐出来一口烟气。 “敢问三位是?”素鑫直接坐到了主位上,拿出了当家夫人的气派。 “咱们是武安侯的亲生父母。”老一点的女人咋咋呼呼道。 “可有什么能够证明的?”素鑫又问道。 “我自己生的儿子我还能不知道?”女人起身喊道。 素鑫眉头微微皱起,显然是觉得这几个人就是来找茬的。 “老婆子!”男人出言道:“证据肯定是有的,但是我们要见到武安侯之后才能说。” 李清秋奇道:“你们为什么要见到武安侯之后才说?为什么现在不能说?”李清秋现在更加肯定几人就是知道东哥哥做了武安侯,所以为了荣华富贵故意上门的。 “你又是谁?我爹娘说话轮得到你说话?”旁边年龄小一点的女孩说道。 李清秋看透了这一家人的意图后直接没好气道:“那你又是那位?” “我是武安侯府的千金小姐!我哥哥唯一的妹妹!” 李清秋语气毫无起伏,“我是武安侯的夫人,你见到我不应该叫一句嫂子吗?” 年轻的小姑娘被李清秋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求救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你怎么说话呢?你是玲儿的嫂子就可以这么说话吗?我看就应该让武安侯休了你!” 素鑫眼见着妇人越说越过分,直接拍了一下桌子嚷道:“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身份,来到武安侯府就是闹事,你们怕是不知道武安侯军伍出身,身边弟兄尽皆是沙场悍将的事情吧!” 妇人见素鑫动怒了,这才收敛几分,问道:“那你又是谁?” 素鑫此刻也没有应付几人的心思了,“管家,送客。” 管家匆忙走上前想要将几人请走,可是妇人直接坐在地上哭喊起来,“武安侯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认了!武安侯这个不肖子孙!” 老管家立时停住了脚步,看向素鑫和李清秋,素鑫现在一个脑袋两个大,李清秋护着肚子里的孩子走下去看向妇人,“你说你是武安侯的母亲,那我问你武安侯生辰是什么时候?” 老妇人愣了一下,李清秋继续逼问道:“武安侯是早上出生还是晚上出生?” “武安侯什么时候走丢的?” “武安侯走丢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 “你们后来为什么不找?” 李清秋一连串的逼问让妇人回答不出来,一旁的女孩见到自己母亲被逼问的哑口无言上来就要动手推李清秋,却让李清秋身边的锦秋直接攥住了手腕。 “你们一问三不知,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们是知晓武安侯身世找上门来的破皮无赖!也或许你们是觉得武安侯耳根子软,你们哭两句喊两句他就会收留你们。也或许是有人在你们面前许给你们了什么好处。你们如果现在走,这些我暂且不会深究,但你们如果不走,我不介意将你们送去军伍中,找那些能够抓获敌国细作的将士好好审审你们,看看你们到时候还有没有命在。” 李清秋的话成功威胁到了女孩和妇人,这时候男人从背囊中拿出一块襁褓,“这是我们儿子小时候用的。”接连又拿出几样,最后道:“我们之前来到京城,见到他行走在街上,因为他与我相貌相近,我们就多留心了些,同时也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他现在已经是武安侯了,但是小时候走丢被好心人收养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就想上门来看看孩子。” “所以你们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你们是武安侯的亲生父母?而且我很奇怪,你们为什么来京城的时候还要带上孩子小时候的东西?” 李清秋的话让男人一时间也无言以对,三人神色焦急相互张望的模样更让李清秋起疑。李清秋向管家使眼色,管家忙叫进来几个蒙家军中的护卫。护卫身手矫捷没两下就将三人绑了起来,同时还贴心地堵上了嘴巴。 李清秋与素鑫相视一眼,李清秋道:“将三个人关起来,等到侯爷回来之后让侯爷自己审问。” 三个人被带下去后,李清秋问道:“娘,这件事情您怎么看?” 素鑫道:“或许他们真的是小东的亲生父母,可是纵然是亲生父母,有这样的亲生父母,只怕小东的后宅会乱。而且你现在有着身孕,有这么几个极品的亲戚在你身边,我也不放心。这件事情最好的结果是,三个人不是小东的亲生父母,只是抱着想要成为侯府主人的心思进府。” 李清秋奇怪皱眉,“难不成是和前朝的事情有关?这几日听东哥哥说,万新帝有意要收回锦阳城的兵权,这件事情他一直在拖着,但是具体能够拖几时也说不准。” 素鑫反问道:“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小东功高震主,之前韩信不就是功高震主让刘邦杀了吗?戏文里都这么唱的。” 两人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沉默。 第六十三章 穆旭东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尚早。看着母亲与妻子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怎么你们脸上的表情这么难看?” 李清秋三言两语将事情讲清楚后,穆旭东眉头皱起,“早不上门晚不上门,偏偏在这会儿上门,倒是奇了。” 素鑫道:“小东,若那人真是你的父母,我定然不会阻拦你相认,可是现在不是怕他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而是怕他们就是你的亲生父母却背后有人挑唆。” 穆旭东让素鑫坐好,又给素鑫亲自斟了一杯茶,“您才是我的母亲,是您照顾我长大,是您在我小时候一勺一勺喂我吃饭又教我做事明理。我也只有您一个母亲。” 李清秋在一旁夫唱妇随地点点头,“是的。” 夫妻俩人相视一笑,穆旭东道:“娘,您和秋秋先在这里坐会儿,我去看看什么情况的。” 素鑫拍拍穆旭东的手,“去吧去吧。” 出了屋门,原本脸上挂着笑容的穆旭东瞬间沉了脸。对身边的孙停道:“先去查查他们哪里的人,为什么来了侯府,来之前遇见了谁。” 孙停领命下去后,穆旭东跟着管家去了关着三人的地方。站在比较隐蔽的地方,穆旭东从外面看向里面,只见三个人中,年轻一点的女孩已经睡着,而另外两个人则在互相解自己手上捆住的绳索。 细看屋中男人的眉眼,确实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可也紧紧只是相似罢了。 两世的记忆,穆旭东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被出府在外的素鑫捡回李府。 “侯爷可要进去看一看?”管家在旁边问道。 穆旭东道:“暂且不了,过会儿你们进去送饭的时候,假装没有发现他们是身上的绳索快要被解开了的事情,如果他们想要逃跑,派人跟着他们,看和他们接头的人是谁。” 管家应了一声后,穆旭东也没多做停留,直接回了自己的书房,在书房里处理了一些政务,看着快要到晚饭的时间,便去了前厅同母亲还有秋秋一同用饭。 进了前厅却发现程尧和覃陌都来了,穆旭东道:“真该把你们两个人送回锦阳城,这一天天也不去学堂了,一个在京城里不停扩张自己的铺子,一个是在京城走街串巷也不知道干些什么。” 程尧挑眉一笑,“三轮车这东西要比独轮车好用的多,我特地买下来码头、镖局等地方周围的店铺,然后摆上三轮车并加以说明如何使用,一时之间受到京城上下男女老少所有人的喜爱。” 覃陌道:“我就是走街串巷在帮阿尧推广三轮车的,你们是不知道,京城现在最风靡的事情,就是看谁家有一辆三轮车。还有王公贵子追求女孩,早已经不骑着高头大马展示魅力了,而是买上一三轮车的金钗珠翠上门提亲。” 素鑫想想那个场景颇有些好笑,便笑道:“你们两个孩子,这不是胡闹吗?” “这可不是胡闹,还不是之前东大哥把我们俩送去国子监,国子监里面的一群王孙子弟,诗书礼仪背的不好,吃喝玩乐倒是样样精通。我们就想着,反正傻子的钱多,有钱不赚对不起锦阳城中需要经费研制更大威力火器的同窗。所以我们俩和院长通信过后,老院长同意我们俩在京城贩卖三轮车,但是赚到的钱要上交六成给书院。”程尧辩解道。 只是话刚说完就让穆旭东拍了一下后脑勺,程尧捂着后脑勺,“姐夫你打我干嘛?” “这会儿知道叫姐夫了?刚才还东大哥东大哥呢!以你们俩的学问,在国子监是完全能够比得过任何一个人的,锦阳城书院的夫子们喜欢因材施教,所以不管是对你们谁,他们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案能够将你们培养成才。我为什么让你俩去国子监,就是要让你们向国子监、向新帝证明,锦阳城书院的教学方法其实才是更好的教学方法。” 覃陌嘀咕道:“方法好没有啊,东大哥你是没去国子监听过课,夫子讲课的前一刻钟,众人还都恭恭敬敬在听课,再过一刻钟,就已经睡倒一半人了,等到下课前,能够有三分之一的人撑着,都说明这个夫子讲课还算活灵活现。” 程尧也道:“是啊,国子监的夫子真的和咱们锦阳城书院的夫子没得比,同样是教《诗经》,咱们锦阳城书院的夫子,是不局限于《诗经》本身,由《诗经》聊到为人处世,再聊到天地之道,同时还会让我们加以思考,同窗之间再相互讨论。而国子监的夫子,就是捧着书本自己念书本上的内容,我们听不听课,睡不睡觉与他们完全没有关系。这还是大周最顶级的学府呢,我看也就那样。” 李清秋瞪了程尧一眼,这样的话在自己家说说也就行了,要是在外面说起来,真被有心人传到皇帝的耳中,那还了得? 程尧看到姐姐的眼神,忙道:“我们俩也就是在家里和你们说说,在外面我们是最谨言慎行的,生怕给东大哥惹上什么麻烦。” 李清秋给程尧碗中夹了一块牛肉,“有事的时候就叫姐夫,没事的时候就叫东大哥,也难怪你东大哥打你。” 穆旭东往程尧的盘子中夹了一块程尧最不爱吃的香芹,“每天读书的同时还要兼顾着生意,多吃点,补补身体。” 程尧欲哭无泪,“姐,姐夫欺负我。” 李清秋也给程尧夹了一块香芹,“你姐夫说的没错,不能挑食。” 程尧委屈巴巴看向覃陌,覃陌咬着筷子头,在程尧可怜兮兮的表情下,夹起了一块香芹想要帮兄弟吃掉,却听见穆旭东冷漠的声音,“我记得你不爱吃香椿,夫人明天咱们不如做点香椿吧?” 覃陌将已经夹起的香芹放在了程尧的盘中,用眼神示意道:“兄弟,对不住了,真帮不了你了。” 程尧憋着气嚼了两下香芹就咽了下去,咽下去后才听穆旭东道:“你们两个人终究不可能在我和你们姐姐的庇佑下长大,总有一天也会去面对商海、官场上的纷纷扰扰。或许有一天,我们还需要你们的照顾。你们的父辈曾经大放异彩,我希望有一天,你们能够凭借你们自身的能力,去洗刷父辈的冤屈,更成就你们自己。” 素鑫见穆旭东说的有些严重了,当即道:“吃饭呢,说这些干嘛?我就希望你们都能开开心心的。” 程尧和覃陌却忽然明白了穆旭东将他们送去国子监的真正意义,如果说锦阳城书院交给他们的是学问,那么国子监就是让他们去游刃有余处理事情,以一种圆滑的方式达到自己最想要的效果的地方,也是他们实现人生抱负的起点。 李清秋给两个人夹了各自爱吃的,“我是女儿身,有些事情想要去做却因为身份的局限而举步不前。可是你们的东大哥有心想要去做,却因为在朝中独自一人放不开手脚。不管是我,还是你们东大哥,都太希望你们能够成长起来。现在看起来是平静了,太子成为新皇,蒙家军的诸位兄弟该被封赏的也被封赏了,可武将势大,新帝现在不会猜忌,保不齐哪天就会猜忌了,所以留给你们两个人的时间不多了。” 素鑫瞪了一眼李清秋,“吃饭呢,别说这些事情。要我说,你俩就是因为有些事情喜欢瞎想。” 覃陌忙问道:“什么事情?” 素鑫便将白天发生的事情与两人说起,说完之后程尧道:“所以姐姐和东大哥是觉得有人想要借这件事情给东大哥填一个不孝父母的罪名?” 李清秋道:“大周的刑法有明确的法规表明,子女不赡养父母,将会抄没其家财送与父母手上,甚至有些情况恶劣,不想被查抄家财的,还会被关入大牢。我在想会不会有人想借这件事情,攻击东哥哥呢?” 穆旭东道:“这些暂且先不说,那三个人看着样子是今夜要逃跑,我已经让人看紧他们,看他们逃跑后与何人碰头。” 覃陌道:“能够想出这样办法的,要满足两个条件,首先是对大周律法熟之又熟的人,其次是有能力有办法能找到东大哥亲生父母的人。但具体要说是谁做的这件事情咱们也说不上,只能等今天晚上看看他们逃跑后与何人碰面吧。” 程尧则是问道:“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仇恨的原因,东大哥作为武将一脉,他的崛起定然会撼动一些老牌武将世家的地位,但是若说刻骨铭心的仇恨,东大哥只与禁卫军总领之间有吧。” 程尧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清秋惊得瞪大双眼道:“周禹是延庆帝的心腹,延庆帝之前想要害我,那他有没有可能借着这件事情将东哥哥关入大牢?” “不会,延庆帝做事果决,像阿尧小时候被黑衣人带走,李家两位大人从宫中回来当天晚上离世,小陌家和李府都是没多久就没落了。这种需要费心费力耗时长的事情,延庆帝没有耐心。” “那会是谁?”李清秋咬着嘴唇问道。 却没有人回答她。 第六十四章 一顿晚饭,因着白日里发生的事情,众人吃得并不是很愉悦。 为了不让被关在柴房的三个人起疑,穆旭东劝着素鑫先去休息,又扶着李清秋回了屋坐着。而程尧和覃陌则是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只等着管家来通知他们。 这边穆旭东坐在书桌前看着上面的经史子集,李清秋就守在穆旭东身边做着绣活聊着天,穆旭东怕李清秋眼睛酸涩,又命人多点了几根蜡烛。 李清秋绣着手中的小肚兜,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我常听人说,怀了孕的妇人在前几个月时常吐得昏天黑地,可是这个小家伙却是个让人省心的,自打有了它,我也没有受过什么难,反倒胃口还比以前好了很多。” 穆旭东放下手中的书,将耳朵贴在李清秋的小腹上,虽然什么都听不见,但是感受着小生命与自己之间的联系,就让他不禁觉得人生美满,“孩子是在心疼你,不想你累着了。” 说着穆旭东将李清秋手中的绣棚拿过来,“孩子都不愿意你累到,我这个做丈夫的肯定更不希望你累到了。自打来了京城咱们就没过上几天轻快日子,我不想你每天担惊受怕的。” 李清秋在穆旭东的搀扶下起身,两人往床边走去,“我倒是不觉得有多累,以前咱们住在庄子上的时候,我不是经常和娘一起做一些绣活拿到街上去卖吗?以前就可以,现在怎么就不行了呢?而朝堂上的事情,都是你在外面应酬,我反倒是怕你累到了。” “我在外面奔东奔西,不就是为了让你,孩子还有娘过得轻松一些吗?”穆旭东将人搂到怀里,“我累没关系,反正你就是不可以累到,小家伙还没有出生,你就天天给他做新衣服,等出生了还不满心满眼都是他了,哪里还有我这个丈夫?” 李清秋好笑地拍了一下穆旭东,“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一个孩子的醋都吃?” “就吃!不仅吃醋,还要吃......”说着穆旭东就吻上了李清秋的唇。 顾及着孩子,两个人除了亲一亲以外没有做别的,躺在床上后,穆旭东从背后抱住李清秋。 李清秋将穆旭东的手轻轻搭在她的小腹上,“东哥哥,你希望它是男孩还是女孩呀?” 穆旭东在李清秋耳边问道:“难不成我说他是男孩就是男孩了,我说是女孩就是女孩了?” 李清秋闹着小脾气用胳膊肘捅了一下穆旭东,穆旭东在李清秋耳边低沉笑道:“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喜欢,因为这是咱们俩的孩子。如果是女孩呢,我希望她长得像你,如果是男孩,我希望他长得像他舅舅。” “说来说去,都像我了。”李清秋轻笑道。 “那还不好?儿子要是长得像我没关系,要是女儿长得像我,那不就完了?” 李清秋翻了个身,面对着穆旭东,她用手捧住了穆旭东的脸,“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你是天底下最好看得人,是我的英雄。” “好。”低沉的笑声在李清秋发顶上响起,两个紧紧相拥的人就这样陷入了沉睡。 穆旭东哄着李清秋睡着,在感受到李清秋呼吸平稳后,这才亲了亲李清秋的额头,帮她把被子掖好,穿上衣服离开了屋中。 进了书房,就见程尧和覃陌两个人吊儿郎当坐在一起,叽叽咕咕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穆旭东咳嗽了一声,程尧立刻捅捅覃陌。 覃陌则是打趣道:“东大哥一看就是等着姐姐睡着了才来找咱们的,唉,还是姐姐在东大哥心中最重要呀!” “不然呢?”穆旭东坐在主位上反问道。 覃陌撇撇嘴,程尧则是道:“管家说他们已经从关着的小院中逃跑了,管家为了方便他们逃跑,还找了小厮过去给他们引路。那个小厮没想到自己大晚上在路上溜达两圈,就有三个人给他塞银子,还挺高兴的。” 穆旭东没有说什么,问道:“有说他们和谁见面了吗?” 程尧和覃陌一同摇了摇头,这时管家神色匆匆走了进来,对程尧和覃陌拱了拱手后,对穆旭东道:“侯爷,果然如您所料,他们确实受人指使,我们现在已经派人跟着与他们接头的人了,估计很快就会有回信。” “好,继续盯着。” 管家离开后,覃陌问道:“东大哥觉得会是谁?” 穆旭东道:“按理来说,我初来京城,并没有什么可以为敌的人。文官虽然瞧不上我武将的身份,但是他们是对所有武将都如此。武将这边,虽然有些人酸我因着几次战役就封为了侯爵,可到底这是我一刀一枪沙场上拼出来的,他们也只是在背后说说。” 穆旭东沉吟了一会儿道:“之前你们在饭桌上说的我也有想过,比如说周禹。可是周家的没落是与天子有关的,周锵的死亡与延庆帝和周禹有关,那么周禹就应该接受自己的没落与万新帝的几位有关。” “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之前他是赫赫有名的禁卫军总领,天子近臣,三皇子的岳丈。甚至有朝一日,他要是扶持三皇子继位,他就是国丈。”覃陌道:“结果黄粱美梦,因为太子逼宫以及第一时间杀了三皇子而彻底消散,那么他肯定是要怪你这个控制了他手上所有兵士,并且还杀了他手底下很多人的武安侯了。” 程尧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换个角度,如果我是周禹,我不会怪皇位的更迭,因为我没办法以一己之力撼动万新帝,但是我却可以怪你,如果在我手上有你证据的情况下,肯定会利用这些东西来害你。” 管家从外面小跑进屋,“侯爷,有消息了。” “怎么说?” “与今天白天来府上的那三人接头的人,在将他们安置好了之后,回到的是周府。前禁卫军总领周禹大人的周府。”管家怕自己没说请是哪个周府,还特地又补充了一句。 “继续去查,那三个人可真的是我的亲生父母和妹妹。” 不等管家离开,程尧道:“管家先等等,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我已经让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雀鸟的人分布各地,伴随着程家的生意,蔓延在大周各地都有程家的耳目。程尧要是想打听这些事情,确实远比自己的人更有优势,所以穆旭东也没有阻拦你,而是挥了挥手让管家下去了。 穆旭东道:“你现在有结果了?” 程尧从怀中拿出叠的整整齐齐的两张纸递给穆旭东,“东大哥你别怪我提前看了,我也是怕万一雀鸟查到什么不好说的事情,你看后会接受不了。” 穆旭东接过纸张的时候道:“我是承受能力那么差的人吗?”说着穆旭东展开了两张纸,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最后他将两张纸借着烛火点燃,最后烧成了灰烬,“也就是说,这三个人确实与我有血缘关系,但并不是我的亲生父母,而是我的叔叔婶婶?” 程尧道:“是的。雀鸟短时间内差的不是很详细,但是从这三人老家相邻口中所说,东大哥你的亲生父亲在你生下没多久就服劳役去了,你的亲生母亲在家喂养你,同时也在等你父亲回来。可是后来发了洪水,劳役们全部死在了那里没有一人归来。你的叔叔,也就是今天来的那个男人,知道了这件事情后,嫌弃你们孤儿寡母将你们赶走。” 程尧说完,他和覃陌两个人就眼见着穆旭东单手掰断了桌角。两个人又抬头望望穆旭东的神情,之间穆旭东一张脸冷若冰霜,让人见之觉得彻骨寒冷。 两人大着胆子安慰道:“现在咱们没去找她们,反倒是他们自己蹦跶到咱们面前,如果不给他们一窝端了,都对不起咱爹咱娘的在天之灵。” 穆旭东冷笑道:“所以周禹觉得找我叔叔婶婶来扮我的亲生父母就不怕被查出来了?当真是可笑!” 程尧和覃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覃陌用口型道:“是不是只有秋姐姐来劝才能好?” 程尧回道:“估计是。” 覃陌:“怎么去找秋姐姐,东大哥现在好吓人。” 程尧见穆旭东看向他俩,忙拽了一下覃陌的袖子,俩人坐姿标准,如同正在认真听讲的学子。 穆旭东跨步出了书房,怎么做?自然是不会自己去做这件事情。原本他没想过要将周禹打落到尘埃中,既然周禹非要往自己面前蹦跶,那也别怪他心狠手辣。 回到卧房看在躺在穿上踹了被子的妻子,穆旭东原本暴躁的内心忽然变得平静起来。他放轻脚步走到妻子身边,将李清秋的脚放到了被子里,轻轻落了一个吻在她的额头上,“还好有你在,还好你一直都在,我真的想象不到,要是有一天你不在我身边,我该怎么办?” 李清秋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见穆旭东不睡觉,还自言自语,小声嘀咕道:“你怎么不睡觉呀,快睡觉的,不然对孩子不好。” 穆旭东失笑,“好,为了孩子。” 第六十五章 万新帝对于曾经效忠于父皇的臣子还算是比较容忍的,毕竟他的皇位来的不正,人言可畏之下,他还需要曾经这些旧臣帮忙说说话。这其中也包括周禹,万新帝虽然瞧不上他,但想着还有点用处,只是剥夺了他禁卫军总领一职,并没有对他进行打压。 而且万新帝想着,像周禹这样庸庸碌碌的前朝臣子不在少数,他完全没有必要脏了自己的手,以他们的品性,败光了所有的家业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自己只用等着他们陨落就行。 但是穆旭东偏偏不想周禹过的这么舒坦,他是武安侯,虽然刚来京城,但是却有着从龙之功,而且明眼人谁不知道,蒙家军唯他是从,就连新帝,对他面上也是客客气气。 所以穆旭东没有用什么弯弯绕绕的方式,直接大刀阔斧杀到了周禹府上,言说自己的亲戚在周禹府上,怀疑周禹对自己有不轨之心。周禹原本还想阻拦,可是侯府的小厮没等周禹阻拦,就进了周府大肆翻找,最后找到了围在一起吃锅子的三个人。 周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做的事情能够被穆旭东察觉,他明明就一个初来京城不久,没有什么根基的厮杀汉。比不得自己,虽然周家没落了,皇子妃的女儿离去了,可是他的故交还在,自己手上也因为延庆帝让他做事有几户人家的隐私事情可以加以威胁和利用。 他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此刻还想要将黑的变成白的,让穆旭东背上不忠不孝的骂名。 “武安侯谁人不知道你忠心为国,之前死守锦阳城我还敬你是个英雄,谁能想到你能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你竟然苛待自己的父母!” 早有京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在穆旭东带人打进了周府的时候,就上前围观,还有那小商小贩见此处人多围着上前售卖自己的点心等。因此众人在听到周禹的话后,瞬间乱乱哄哄讨论起来。 “看起来人模狗样的,谁能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 “呸!就这还能当武安侯!” “你们听没听说,武安侯的父亲分明是一个小厮,我之前听......” 穆旭东没有理会路人对他的指指点点,而是冷眼看着周禹,“我穆旭东的生父早亡,生母被叔婶一家赶走带着我被迫流亡到了京城,母亲饥寒交迫下离世,我被好心人收养。我的养父养母是李府的下人,承蒙李府当年不弃,我才有了今日。养母现在就在府上,生父生母已经逝世,却不知道周府这两位凭什么能够担得起我父母的名号!” 周围路人的声音瞬间变了。 “我就说,武安侯之前锦阳城一战赫赫有名,怎么能够做得出这种事情。” “就是,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个侯爷,要不是被逼急了,谁能这么大刺刺上门来找事?” “别吵吵,我多听不家周家那个说的什么了。” “哎哎!瓜子给我来点!” 原本受了周禹蛊惑来武安侯府找穆旭东的叔婶三人,在听见穆旭东说的话后,还记着周禹给自己说的话,以及周禹对自己家人的许诺。 妇人立刻站了出来,“你这孩子,你怎么还能不认我们呢?你现在做了侯爷,不能连亲娘都不认啊!” 一旁的年轻女孩道:“哥哥你小时候走丢,我们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你,你怎么能这样!”说着竟是泪如雨下地哭了起来。 穆旭东眼见着这两个女人哭的撕心裂肺,不由感慨,这两人若是去台上唱戏,那戏子都比不得她们情真意切。 穆旭东冷眼看向周禹和他的叔叔,他叔叔只是仰天长叹,仿佛家门不幸,竟出了这样的逆子。 而周禹却不得不捏着鼻子往下继续编,即便他到此时已经隐隐有感觉到穆旭东察觉出来什么了。 “你看看你看看,两位老人这么大岁数了,还能骗人是怎么?穆旭东你作为朝廷的武安侯,做出此等不忠不孝之事,我竟然不知道你怎么还有脸忝居要职!” 不等穆旭东开口,陪着穆旭东一同来的副将孙停道:“侯爷,属下却是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穆旭东问道:“哦?什么事情?或许我能为你解答。” 孙停道:“属下想不通,他们一直口口声声说是您的父母,为什么在您不是武安侯之前不寻找您,反倒是在您成为武安侯后才开始找您?再说了,他们既然是您的亲生父母,为什么昨天晚上夫人请几位在家中留宿后,他们三个人却连夜潜逃了?” 穆旭东眼中带着笑意看向三个所谓的“亲人”,此刻他太能理解秋秋小时候有一群那样的叔叔伯伯,是何等凉薄的事情。 “这我倒是没办法给你解答,我自己都不是很明白,倒不如让眼前几位解答一下吧?” 穆旭东说的云淡风轻,脸上还含着笑意,仿佛刚才打上门来闹事的人不是他,他只是来找老友叙旧一般。 但是他脸上的笑容落在昨日找上门的三人眼中,却仿佛是吃人的魔鬼一般。 “要不先说说为什么你们要来找周大人?按理来说你们与周大人素不相识,上京寻亲人,亲人如果对你们不做理会,你们也应该去京兆尹那里才对啊!”穆旭东的眼睛从妇人身上扫到了女孩身上,又从女孩身上扫到了男人身上。 沙场武将骇人的气势此时才真正展露出来,那个年轻一些的女孩,扶着自己母亲的胳膊已经发起抖来,而她的母亲则干脆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男人见自己的妻子和女儿都这么不争气,直接道:“那你说说为什么昨天你夫人要将我们绑起来!” 穆旭东不想与他们多做纠缠,直接道:“小叔,直接承认了吧。何必在这里耽误我们彼此的时间。” 一声小叔叫出口,别说三个人和周禹惊了,就连路边的吃瓜群众也惊了。 “所以说,他们夫妻俩就是武安侯的叔叔婶婶?当年赶走了武安侯母亲的那个叔叔婶婶?” “我去!什么情况?原来赶走自己亲生母亲,让自己成为孤儿的叔叔婶婶,现在还想冒充自己的亲生父母上门来享受荣华富贵!” “真是不要脸!” “武安侯还真是好性子,这要是放在我身上,看我不一扁担把他们打死的!” 而那三个人在周围百姓的声讨之下,已经颤颤巍巍说不出话了。 周禹不可置信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指着穆旭东说话时松散的赘肉还在衣料的遮掩下晃了晃。 “难不成只许周大人做这件事情,就不许我去查这件事情吗?我生父生母的家乡不好找,但是这三个人的来龙去脉查起来很容易吧?我倒是应该感谢周大人,如果不是周大人将这三个人送到我的面前,我倒是不知道我的母亲当年经历了什么。” 说完穆旭东看向神色各异的三个人,“所以小叔、婶婶还有堂妹,你们不想说些什么吗?” “我不是,都是他,都是他让我们这么做的!还说我们按照他说的做了,我们就是高高在上老夫人老太爷!”妇人指着周禹,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周禹的身上。 周禹气得想要吐血,可是此时也知道,这件事情就算闹到了皇上面前,他也不占着理。再加上以皇上对武安侯的信任,估计自己还讨不到好。 “武安侯、武安侯你听我解释。”周禹忙走到穆旭东面前想要解释一二。 但是穆旭东根本没有理周禹,只是对三人道:“我生母的事情当年是谁做的?” 男人忙指着妇人道:“是她!当年是她嫌弃你父亲死了,母亲在家只能吃白食不说,还带着你,所以将她赶走了。都是她,和我没有关系!” 女孩也忙道:“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和我没有关系啊!” 妇人一听丈夫和孩子竟然没有一个人帮着自己说话,一时气急攻心竟然双眼一番晕了过去。 穆旭东也不管她是真晕还是假晕,直接对男人道:“好,既然你说是她赶走的,那你休了她吧。” 妇人听见这话又幽幽转醒,哭着骂道:“我为你生儿育女!你如果敢休了我,我就去族长面前闹!让他们知道你和邻村寡妇之间的勾当!” 妇人一语惊起千层浪,周围吃瓜路人纷纷表示,只要看得久,丑事全都有。 男人此刻也被激起血性,再加上为了保全自我的想法,指着妇人就骂道:“当年我说他们孤儿寡母不容易,家中给一口粮的事情,你非得将人赶走!现在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快给我准备纸笔,今日我要当着京城百姓的面上,休了这个毒妇!” 妇人哭天喊地,可是架不住丈夫非得休了她,京城的百姓也不是傻子,立刻就有人为女人说话。 “当年她赶走孤儿寡母的时候你如果像今天这么硬气,哪至于闹今天这样!” “这男人你们没看出来吗?只为自己考虑,之前武安侯询问的时候,这个男人说过几句话,全都是他婆娘在说,现在婆娘没用了,就要将人一脚踹开了。” “啧,这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第六十六章 穆旭东冷眼瞧着,京城百姓说风道雨与他也无关,男人被百姓们左一句右一句逼得最后长泪横流,只差跪下来给穆旭东磕头求他原谅。 周禹恨不得此时穆旭东不要想起他才好,他现在算是明白了,本来想借这三个人的手闹得武安侯府不消停,可是谁能想到最后这一切闹得自己不消停,还被京城百姓指指点点。 “侄儿、侄儿,叔叔知错了,当年不应该听信这个毒妇的话,将你们母子赶走。今日也不该见利忘义,听信这人的话,就巴巴来到侯府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人上人。” 穆旭东道:“当年你赶我母亲离开家的时候就已经不认我这个侄子了,今日也不必这么叫我。你有儿有女,有人孝养你,也不必我这个侄子再做出什么侍奉的事情。只是今日我想当着众人的面把话说清楚,当日我与生母的仇,你若休了这个妇人,一切作罢。但是你若不休,作为人子,为母亲报仇,也是理所应当。” 男人听了这话忙抓着周禹让他给提供一份休书,周禹被男人磨得没办法,让家中的小厮赶紧去写一份来。休书拿过来的时候,妇人直接哭喊着撕毁了休书,又吼道:“你们拿来一张我就撕一张!” 男人直接一个巴掌甩在了女人的脸上,“毒妇!如果不是你哪会有今日!” 妇人被一个巴掌扇倒在地,就算刚才还觉得妇人罪有应得,应该被休弃的人,此刻也觉得妇人太过可怜,而这个男人太过冷血无情。 男人趁着这个功夫,接过另外一张休书,直接下了狠心咬破了手指在休书上摁了个手印,“你也别磨叽了,赶紧吧!” 穆旭东冷眼瞧着,心里不由想到了一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妇人的凉薄表现在表面上,明面上爱财,可是细细想想,若是不想自己一家人吃得好过得好,何必这样呢。但是男人的凉薄却是从心底弥漫上来的,陪自己过了大半辈子的妻子,在此刻为了能够让自己生活更顺遂一些,说舍弃就舍弃。还有女儿,看着父亲休弃母亲,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软以及求情,仿佛这是应该的。 妇人期期艾艾地站起身,双手捧着那张休书,看着休书上面的手印,不由悲从心来,双膝直接跪地哭喊道:“我这么多年图什么!当年是你和我说,你一个男人和寡嫂在一起不合适,让我劝着嫂子回娘家!现在也是我拿不定主意来不来侯府,你说来,万一武安侯就信了呢!最后都是我的错!我最大的错误就是嫁给你了!” 京城的百姓吃瓜热情不减,一时间都讨论起来。 “说起来这妇人也怪可怜的,现在连孩子都这么大了,结果被丈夫休了,这以后家乡里的人怎么看她啊!” “你们不觉得这个男人凉薄吗?说实话,我闺女要是嫁给了这样的男人,这男人敢这样对我闺女,看我不打得他从新做人的!” “说起来为什么这家的姑娘也不求求情的?保不齐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唉,你们心疼心疼武安侯吧,小时候生父生母去世,好不容易过了几天轻快日子,就有这么糟心的亲戚闹上门,啧啧啧,家门不幸啊!” 家门不幸·穆旭东此时正看着妇人鬼哭狼嚎,对于这一家人的惩罚,穆旭东觉得也够了,钝刀子割肉才觉得疼。妇人当年逼他生母离开,最后落得惨死的结果,今日让男人休了她,想来回到村子里,村子里的百姓对她也必然是指指点点。而男人就更别说了,女人生活过得不如意,还能让他好受?指不定之前干的那些事情就被抖搂出来了。 穆旭东看向周禹:“那么周大人不应该解释解释吗?为什么他们一家人会出现在你的府邸?又口口声声说是听了你的挑唆来我武安侯府闹事?” 不等周禹回答,穆旭东步步紧逼道:“周大人是觉得我武安侯刚刚入京万事可欺不成?还是当我们沙场的将士,可以任由你戏谑调侃,将其家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吗?” 穆旭东每说一句话就向前走一步,周禹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撞到身后的树这才惊得停了下来。 “我,不是,侯爷你听我解释。”周禹急得冷汗都下来了,他一开始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无非就是一个报复的心思,不仅是武安侯府,和万新帝一起起事的臣子他,但凡他手上有他们把柄的都加以利用或者威胁。 可是谁能想到穆旭东这人竟然一点脸皮都不要,有谁在官场上混,遇到事情了这样大张旗鼓上人家门口来质问?一般不都是你在官场上使使绊子,我在官场上还回来吗? 用这件事情羞辱穆旭东不算什么大事,可是不将边疆战士放在眼里,那是大大的不妥。要知道之前蛮子进京抢劫的时候,他们周家就差点小命不保,后来多亏自己和延庆帝的旧情以及蒙家军来的及时,这才算是饶了周家一命。若是自己这番话传到边疆将士的耳朵里,那到时候蛮子再来京城,谁保护他? 周禹的这番想法,穆旭东自然不知道,他只是冷眼看着等着周禹的一个回复。 周禹期期艾艾道:“就,就是和侯爷开个玩笑。这不是知道你亲人在世,想让他们去认你吗?谁能想到他们胆大包天......” 周禹话还没说完,那边妇人直接对着周禹左右开弓,“都是你!要不是你和我家男人说什么‘假借武安侯父亲的名义去了武安侯府上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他哪里会有那么大的野心!现在好了,事情败露了,你就让我们来给你顶锅!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我们日子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周禹何时被人这样羞辱过,当即起的抬起脚就踹向妇人。穆旭东虽然瞧不上妇人见钱眼开小肚鸡肠的模样,但是更瞧不上周禹的行径。他伸手将妇人拉到身后,看向周禹:“这就是周大人给的解释?倒也不是不行,那我们不妨看看,是我这个新来京城的武安侯好欺负,还是你周大人在京城的人脉厉害。” 穆旭东说完之后没有理会周府的烂摊子,直接出了门就要回自己的侯府,但是身后却听见男人一直在喊他。 穆旭东停下脚步看向男人,只听男人问道:“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穆旭东被气笑了,“你们怎么办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们是为了来京城找你,现在手上的银钱都用光了,能不能......”男人看向穆旭东,言外之意就是你不给点银子吗? 穆旭东从孙停手中拿出大刀:“我记得妇人刚才说,当年我母亲的事情与你也有关系吧?要不是念在你与我父亲之前有血缘关系,你以为你今天还能完整无损的站在这里?” 孙停也补充道:“老人家,你再站在这里,我们这些当兵的,可就不知轻重了。” 男人一听孙停的话,忙溜着墙根离开了,哪里还有昨日初到武安侯府的凛然正气。 妇人见男人跑了,自己也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骂道:“等我回了娘家,你看我爹怎么教训你!” 一场闹剧以这样的方式收场,京城的百姓还有点意犹未尽,众人在穆旭东走后不禁讨论起来。 “你们说这周禹和武安侯之间什么矛盾,至于用这样的方式去折腾人家吗?这不是损人不利己吗?” “嗨,我听说了,这周禹不是没继续当禁卫军总领,那个嫁了皇子的女儿又死了之后吧,这人就有点疯疯癫癫的,还经常去一些大官那里,拿着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威胁人家。人家大官都不屑于理他,只有他自己沾沾自喜。” “是吗?这事我怎么没听说啊?” “这事你问问那个谁家的小厮,都知道,我家的亲戚在大官府上任职,你是不知道......” 周禹早在穆旭东离开的时候,就气冲冲直接将门关上了,也亏得如此,这才没有听见京城百姓对他的议论。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很快宫中的万新帝也听说了此时,他叫来了身边的大太监询问此事,大太监曾经感念小康子对他的提拔之恩,所以知晓小康子和穆旭东关系亲近的事情后,连带着对武安侯也颇有好感,此时自然是在将事情完整讲出来的同时,给周禹上了上眼药。 万新帝被这事逗得直发乐,“朕原本以为这周禹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是个糊涂蛋,父皇之前任用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人?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事情,竟然还有人在真的眼皮子底下做。” 大太监又是一阵唏嘘感慨,从穆旭东的身世,扯到了穆旭东夫人李清秋身上,言说李府当年不倒,这夫妻俩也不会吃这么多苦。 最后万新帝直接道:“当年父皇登基的时候也错杀了一些功臣,吩咐下去,查清楚当年的旧事,还这些死去的忠臣清白。至于忠臣子女,朕另做补偿。” 第六十七章 当万新帝真正给前朝无辜被害的忠臣们正名的时候,李清秋已经到了快生产的时候了。 作为懂医术又是李清秋好友的周露,这一个月以来一直守在武安侯府上。程尧和覃陌两个人也不顾三轮车的生意了,天天下了学就往武安侯府跑。 素鑫没有生产过,她的孩子都是她捡的或者是别人托付的,作为母亲或者说是婆婆,她除了陪着李清秋,多做一些小孩子的衣袜以外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穆旭东这些日子除了上朝以外,就哪里都不去了,只在家守着李清秋。 这日天气还算晴朗,穆旭东扶着李清秋在院子里面转着圈溜达着。 “我还记得小的时候,那会儿我应该刚刚被母亲带到府上,人生地不熟的,母亲带着我去拜见夫人,夫人见我可怜还赏了我果子,我拿着果子吃的时候,你从外面跑进来了。一边跑一边问道:‘娘,我听人数府里来了个哥哥,在哪里呀?’等你看见我的时候,我捧着果子都不知道把手放在哪里好了。”穆旭东说着话逗李清秋开心。 李清秋对于这件事情没有太多的印象了,但是并不妨碍她打趣穆旭东:“谁能想到现在赫赫有名的武安侯,当年捧着果子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穆旭东刮了刮李清秋的鼻尖,“然后你这个淘气包就拉着我手说让我陪你玩捉迷藏,还是别人都有哥哥,你也终于有一个哥哥了。” 李清秋将头靠在穆旭东的肩膀上,“我小时候可羡慕那些有哥哥的女孩子了,尤其是见到她们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和哥哥一说,就有哥哥为她们出头,我就特别羡慕。后来我也有了哥哥,我高兴了好久呢!” 穆旭东扶着李清秋的腰,柔声问道:“要不要歇一会儿?走了有一刻钟了。” 李清秋指一指不远处的小亭子道:“那走到那里就歇着吧!”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丫鬟去给你准备好。” 李清秋摇了摇头,“没什么想吃的。” 穆旭东笑了笑,“谁能想到小时候娇娇软软,不和她心意就会撒娇的小姑娘、天天跟在我身后喊哥哥的小女孩,现在做了我的妻子,我们还有了一个即将降生的孩子。” 李清秋靠在穆旭东怀中,穆旭东看着桃花飞扬,一时间只觉得岁月静好。 穆旭东陪着李清秋在小亭子中坐了会儿,正打算扶李清秋回去,忽然管家从外面跑进来,“侯爷,侯爷,快去迎接,圣上给下圣旨了!” 李清秋和穆旭东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迷惑,最近一无战事,二是朝中并无动静,皇帝这是为何忽然就给下了圣旨。穆旭东对管家道:“茶水都已经给人备好了吧?” 管家道:“不用您吩咐,已经将人迎了进来,又好吃好喝在前厅供着呢。” 穆旭东道:“我和夫人这就去,你叫着母亲也往前厅去的。” 管家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这边穆旭东和李清秋虽然想不通万新帝的旨意所要说些什么,但也一边商讨一边往前厅走去。 路上碰见了周露,周露见李清秋走的脸上都有了汗珠,疾走了几步来到李清秋身边悄声在她耳边道:“我在宫里的人和我说,皇帝这是给前朝受了委屈的臣子做补偿。除了李家,但凡是能够找到后人的,皇帝都派人给送圣旨了。估计国子监那边小陌很快也能收到了,你们俩安排个人悄悄告诉他一声去。” 李清秋则问道:“露姐姐你呢?周大人之前兢兢业业,想来也会有你们周家一份的。” 周露哂笑,“就周禹在世一天,估计皇上不会给周家恢复荣耀,毕竟周禹这人讨人厌不是一两天了。” 李清秋安慰地捏了捏周露的手,“总会有办法的。” 周露轻轻拍了拍李清秋的肩膀,“快去吧,别让宫里的人等时间久了。” 穆旭东和李清秋往前又走了一段路,穆旭东对李清秋道:“之前我去周府闹得那件事,后来我才知道,背后还有两个人给我推波助澜,你猜猜都是谁?” 李清秋好奇问道:“怎么还有人推波助澜?难不成是露姐姐?” “是她,我之前都不知道她在宫里有那么多人脉,竟然连新帝身边都有她的人手。” “这话怎么说?”李清秋问道。 穆旭东道:“我去周府那件事情万新帝知道后,他身边的大太监竟然从这件事情聊到了延庆帝在世时,冤死的老臣们。万新帝毕竟这个皇位来的不正,为了让臣子安心,也不得不这么做。” 李清秋愣住了,她很难想象小时候和自己那么要好的女孩子,是在经历了什么事情之后,才会有今天的心机和成算。可紧接着就是对周露的心疼,她好歹还有东哥哥照拂,露姐姐却只能自己一个人在京城去抗下来所有的事情。 “这件事情我也是后来听阿尧说起来的,阿尧的雀鸟有人渗透进入宫中,这件事情也是在过了三个月之后我才知道的。” 李清秋叹道:“露姐姐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只是她还要做什么我却不知道,不然也好帮她一把。” 穆旭东道:“她的心思我也猜不到,只要她不伤害你,就没关系。” 李清秋笑道:“露姐姐怎么会伤害我,我们两个那么要好。” 穆旭东揉了揉李清秋的头并没有说话,李清秋则是偏头问道:“那另外一个推波助澜的人呢?该不会是阿尧吧?” 穆旭东想到李清秋的两个弟弟,不由觉得好笑道:“准确来说,是小陌出的主意,阿尧去执行的,这两个孩子可以说是臭味相投、狼狈为奸。” 李清秋觉得好笑,“怎么就臭味相投狼狈为奸了,你可说清楚,不然的话我可不依,等他俩回来了就和他俩说你怎么评价的他们,让他们来闹你。” 穆旭东想到两个弟弟做的事情,笑道:“你是不知道,我去周府那天,我以为来周府门口围观的百姓是真正的百姓,谁能想到里面还有雀鸟伪装的百姓。我还奇怪为什么我说完一句就有人帮我引导话题,往周禹和那三个人身上泼脏水,你是不知道,现在周禹都不敢出门了,只要他出门就有人往他身上吐口水。” 穆旭东想到周禹的惨状又道:“京城最近还有一句俏皮话,做人别太周禹,你看看周禹混成什么样子了。谁能想到这后面是阿尧和小陌两个孩子的手笔。” 李清秋也惊了,“周禹在京城的名声不就完全臭了吗?要是不想被人指指点点,就只能离开京城了。” “是这么说,所以说这才是杀人于无形之中,借着百姓的力量,要将周禹逼走。我今天上朝还听人说,周禹似乎是要回老家的庄子上生活了。” 李清秋从来没有想过,竟然靠着京城百姓就能将前朝官员逼走,此时此刻不得不承认言论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 两人边走边说着事情,很快就到了前厅,穆旭东同来传旨的太监寒暄了几句,等素鑫到了,小太监也展开了圣旨娓娓念了起来。 李清秋听着圣旨,倒是明白了,这是先将自己父亲往日的官职恢复了,然后又赐予父亲谥号,同时对本是父亲的孩子阿尧进行了封赏。虽然封赏不多,只是笔墨纸砚一套,但是却也是真正承认了阿尧的身份,从今以后阿尧不必以程尧的身份活于世间,可以恢复原本的身份——李清尧。 小太监念完圣旨之后,又将万新帝的赏赐给了府里的管家,给李清尧的是一套笔墨纸砚,给李清尧的则是京城最为流行的簪花。给二人的东西并不算是珍贵,要说武安侯府自己买不起吗?也是能买得起的。但是重要的是万新帝对他们父辈的正名,这让李清秋从心底里拥戴万新帝。 心情一好,李清秋整个人都松快几分,但是当晚,刚刚用过晚饭,穆旭东扶着李清秋回房的路上,李清秋忽然停住了脚步。 穆旭东看向李清秋,有点奇怪,“怎么了?”在看到李清秋脸蛋都白了的时候,穆旭东的心忽然提起来了,“秋秋,怎么了?你说话啊!” 李清秋紧紧攥着穆旭东的手,声音中都有了哭腔,“孩子,羊水好像破了......” 穆旭东直接将李清秋抱起,也不敢跑,怕颠倒了李清秋和孩子,只能大步大步往小院走。 一边走一边吩咐李清秋身边的锦秋,“快去告诉产婆夫人要生了,然后让孙停拿着我的牌子去太医院请妇科圣手来府上坐镇,让府上的丫鬟把热水都烧了的。” 锦秋一叠声应了之后,也不管礼仪不礼仪了,直接跑了离开去完成穆旭东吩咐的事情,同时还让小丫鬟去老夫人素鑫那里说一声。 将李清秋放在床上后,穆旭东就拉着李清秋的手,“别怕的,我就在你身边。” 李清秋确实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紧张。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的内容里,就不再是程尧了,全部是李清尧,但实际上两个人是一个人~~ 第六十八章 产婆风风火火赶了过来,在看了李清秋的情况后对穆旭东道:“侯爷先让厨房准备一点易克化的东西让夫人吃了,夫人这才开了三指,得等到开了十指的时候才能生产。今天晚上估计有点难,明天清晨应该可以生了。” 穆旭东看李清秋疼的脸上都是冷汗,不由心疼问道:“怎么这么长时间要一晚上?” 产婆也理解穆旭东的心情,只是稍作安抚,李清秋则是拉着穆旭东的手道:“我想喝些粥的,就咱们刚到庄子上那天晚上,娘给咱们熬的粥。” 穆旭东又问道:“除了粥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都让人去给做的。” 素鑫正好进来,听见两个孩子之间的对话,素鑫道:“你别忙活了,就在这里陪着秋秋,我去给秋秋熬粥。秋秋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李清秋原本想着让厨房准备点就行了,但是谁能想到素鑫进来听见后亲自去给她做,心中又是感动,又是不忍。素鑫见状道:“什么话都别说了,你也是我的女儿不是吗?女儿生产,当娘的给下厨做点吃的算的上什么,留着点力气啊!” 李清秋点点头,脸上已经满是汗水。 等素鑫熬好了粥,和穆旭东一起喂李清秋喝下后,产婆又来看了一眼,“开到六指了,夫人现在能不叫就别叫的,一会儿生孩子是个体力活。侯爷也安排厨房将参汤等补力气的汤药安排上,夫人可能一会儿也要用上。” 产婆交代完之后又风风火火离开,让小厨房该烧热水的烧热水,该准备吃食的准备吃食。 素鑫心疼的帮李清秋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秋秋啊,咱们闭着眼睛歇一会儿啊,别怕,娘和你东哥哥都在,就连阿尧和小陌两个孩子都守在外面呢!别怕啊!” 李清秋心中原本的几分惶恐也在素鑫的安抚和穆旭东的陪伴下渐渐消退。 天蒙蒙亮的时候,李清秋已经开到八指,产婆进来让穆旭东和素鑫上外面等着,穆旭东不舍地拉着李清秋的手,李清秋则是对穆旭东摇摇头,“去吧,很快的。” 产婆也连连催促,穆旭东终是在李清秋的额头上吻了吻,“我等着你还有孩子的。” 穆旭东和素鑫离开后,李清秋因为疼痛忍不住双眉皱起,就连一双手都是狠狠掐着被子以缓解疼痛。 产婆一边指挥着李清秋用力,一边让锦秋给李清秋喂一些食物,看着李清秋力气用尽的时候,又忙让锦秋往李清秋口中塞一片参片。 产房内的情况暂且不表,外面穆旭东、素鑫、覃陌、李清尧以及周露五个人在外面听着李清秋的痛呼,一时间都急得直转圈圈。 周露忍受不住想要进去的时候,太医院请来的妇科圣手道:“妇人生产便是在鬼门边走一遭,姑娘此刻进去也是无用,还会使夫人分神,不如在外面等着,若有情况自然会叫你我进去。” 周露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她实在是急得不行。她抬眼看去,只见穆旭东满脑袋都是汗,估计此刻不比屋内生产的李清秋好到哪里去。而素鑫则是转着圈的拜着菩萨,凡是能让素鑫想到的菩萨她都拜了一个遍,周露听着连文殊菩萨都没有落下。 李清尧听着姐姐的叫喊声,原本因着万新帝下令为李家正名的事情而带来的欢喜之情也冲淡了几分,现在只希望姐姐平平安安的。而一旁的覃陌更是如此,昨日在国子监的时候就有太监进来传旨,以往看不起他的同学在知晓他是忠臣之子后,对他面上也多了几分尊敬。两人都想将国子监发生的事情回来同姐姐姐夫说来听的,可是谁能想到原本还差半个月的姐姐竟然就要生产了。 两人站在门口也只是干着急,越听李清秋的叫喊声,这心中越慌。这几人从半夜就开始等,终于在午时,一声并不算很清脆,甚至有几分虚弱的声音哭声从屋中响起。 穆旭东听见孩子的哭声,眼中甚至都有眼泪要流了出来,紧接着产婆欢欢喜喜跑出来对几人道:“恭喜侯爷,恭喜老夫人,夫人生了一个女孩!” 素鑫和穆旭东都不是在意男孩的人,穆旭东搓着手眼睛恨不得就飘进屋子里了,“夫人可还好?我们现在能进去看看吗?” 产婆出来的时候,屋里面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此时忙对几人道:“夫人太累了已经睡着了,侯爷和老夫人进去看看吧!” 李清尧和覃陌两个人垫着脚也想看,产婆又道:“夫人产后身子虚弱,若不然等醒来了两位少爷再来?” 李清尧和覃陌虽然心中有遗憾,不能第一时间就见到小侄女,可是却也考虑到姐姐的身体先回了房间。产婆则是去了厨房,吩咐厨房给李清秋做一些下奶的吃食。 屋里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可是素鑫和穆旭东都恍若闻不到一般。穆旭东拉着李清秋的手,蹲在床边将脑袋与李清秋的脑袋靠在一起。许久之后,在听见母亲小声的呼唤后,这才吻了吻李清秋的额头,坐到母亲身边看自己的女儿。 穆旭东看着孩子,小小的红红的一团,还没有他半个胳膊长,眼睛也没有睁开,却让他心中莫名多了一丝柔软,从今以后在这个世上,他又多了一个人要守护,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女儿要去守护。 穆旭东想要碰一碰孩子,可是看着自己常年练武,满是茧子的手,又怕自己的手伤到了孩子。 素鑫不曾喂养过孩子,也不知道刚刚出生的孩子能否抱起来,又怕自己的姿势不对,伤到了小孙女,便只是和穆旭东一起围在床边看着小孙女,即便小孙女只是在睡觉,她都觉得那么可爱。 李清秋睡了一会儿,隐约听见有人在说话,她缓缓睁开眼,就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丈夫,“孩子呢?” 穆旭东也不敢抱孩子,只能指给李清秋看,从外面走进来的奶娘看见这一幕笑道:“侯爷可是想要抱抱孩子?” 素鑫和穆旭东异口同声问道:“这么小就能抱吗?” 奶娘笑道:“自然是能的,不然我们刚才如何为夫人和小姐打理?” 说着奶娘便耐心教这一家人如何抱孩子,奶娘说完之后先是将孩子交给了穆旭东,穆旭东小心翼翼将孩子抱过来,那紧张的架势,不像是抱孩子,像是在抱炮仗。 奶娘笑着又指导了一番,然后道:“夫人试试吗?” 李清秋早已跃跃欲试,看着穆旭东抱孩子的时候就眼馋,现在抱起这软软的一团,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还未给孩子起名,东哥哥可想好了?”李清秋抱着孩子看向穆旭东。 “之前咱们起的名字给男孩子准备的肯定就不行了,女孩子的名字里,我怎么越看越觉得配不上咱们的女儿了。” 素鑫道:“不如先将小名取好了。” “母亲可有什么想法?”穆旭东问道。 “囡囡是午时出生,阳光正盛,不如就叫阳儿?”素鑫问道。 李清秋应道:“阳儿,也愿她日后如阳光温暖,带给每个人欢乐。” 穆旭东道:“我倒是有个想法,你们听听。” 素鑫和李清秋都看向穆旭东,穆旭东道:“母亲刚也说了,阳儿是午时出生,刚才我在外面的时候,咱们家上空就有一处云朵,虽然春日天气不算炎热,但午间有云朵为咱们停留,也是消散了几分热气。不如就叫停云吧。” 李清秋和素鑫都喃喃道:“穆停云......” 李清秋又道:“东哥哥这个名字有意境不说,也让我想到陶渊明的诗《停云》,停云霭霭,时雨濛濛。就这个名字了吧!” 孩子的母亲和孩子的父亲都已经认同了这个名字,素鑫自然无不可,坐在李清秋身边一会儿叫着“阳儿”,一会儿叫着“停云”,也不管孩子睁没睁眼,能不能看见她。 李清秋吃了些饭食后又睡了过去,素鑫守了一晚上也被穆旭东劝回去了,人都走了以后,穆旭东就守在李清秋身边,一会儿看看女儿,一会儿看看妻子,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穆停云睁开眼是在出生的第三天,李清尧和覃陌下了学之后就来逗穆停云,都争着让穆停云叫他们小舅舅,被素鑫好一通教育这才老实了很多。 只是没等两个人消停,抱着穆停云的李清尧忽然觉得胸膛处暖暖的,让覃陌看了一眼,覃陌拍着大腿笑道:“你有福气了!”覃陌虽然笑的猖狂,可是到底接过了小外甥女,又交给李清秋让她换尿布。 看着锦衣前湿湿的一片,李清尧苦笑道:“可不是有福气了,童子尿呢!” 几人笑闹了一会儿,让穆旭东全都哄走了,自己这才黑着脸抱起女儿,一脸哀怨对李清秋道:“他们在这里,我都不能好好抱抱你还有孩子了。” 李清秋无奈笑道:“你这么大的人,怎么还和两个孩子吃醋?” 穆旭东抱着孩子,又搂着李清秋,“就吃醋,要吃一辈子的醋。” 第六十九章 李清秋坐月子的时候,经过周露和太医院妇科圣手的调理,倒是没有拉下什么病根,反倒脸色红润有光泽,气色反倒比生孩子之前还要好。 武安侯的嫡女降生,京中不少官员都在留意。果然,提前了大半个月,穆旭东就开始给各家下帖,邀请众人来喝穆停云的满月酒。这其中有当日和万新帝起事的几人,但更多的还是军中的将领。 众人也很给面子,也都在穆停云满月当天带着礼物登门拜访,与李清秋相熟的夫人们还专门去看了看穆停云,并且直夸孩子长得水灵白净,一双与李清秋极为想象的眼睛更是将整个人衬托的极美。 李清尧和覃陌帮着穆旭东在前面招待客人,却不想一个一身贵气的男人领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身后跟着三两个随从意欲进府。 李清尧笑着上前问道:“贵客可有请帖?” 男人还未说话,在他身后一个身子略微发胖的白脸人翘着兰花指指着李清尧道:“大胆!” 万新帝挥了挥手,让自己身边的太监下去,将礼物往前送了送:“朕听闻武安侯喜得一女,也不想大张旗鼓上门,就带着礼物与太子前来拜访一下,全当是串个门。” 李清尧早在那太监指着自己说大胆的时候就猜到男子的身份,但是此刻听着男子自称为“朕”,还是觉得不可置信。但不可置信归不可置信,他还是忙跪地道:“给皇上请安,恭迎皇上。” 李清尧这一跪,再加上说出口的话,忙让门口的门子,以及在门前迎客的覃陌都惊了,一时间也纷纷跪地请安叩首。 万新帝没有扶李清尧,只道:“起吧。”说完之后也不理武安侯府的众人,便往里面走,李清尧忙起身给皇帝迎路,覃陌却在思索皇帝来这里的缘由。 万新帝半只脚刚踏进会客厅,就听见众人齐呼万岁,万新帝笑着让众人平身,又言说自己只是来看看,这才在穆旭东的请求之下,坐上了主座。 同臣子之间话了话家常,万新帝道:“你夫人乃是前朝李忠大人之女,忠臣之后,你亦是大周的中流砥柱。朕来看看,倒是没有什么不妥的,这枚金锁,是朕命人紧赶慢赶做出来的,武安侯到时候好帮朕给侯夫人送去。” 穆旭东言说不敢,与万新帝又客气几番,这才收下了金锁。 不光覃陌在猜测万新帝登门的原因,站在会客厅的穆旭东,以及会客厅中的众人都在思索,万新帝一个皇帝,亲临臣子府上是何原因。若说武安侯生的是男孩,那么皇帝亲临还有可能,以示重视。可是一个女儿,有什么理由能让皇帝前来呢? 万新帝看向穆旭东,又道:“不带着朕看看你府上的景致吗?” 穆旭东一听这话,知晓皇帝是有事情要同自己说,厅中众大臣也是知晓皇帝此次前来必然有事相商,因此也极有眼力地留在厅中与同僚把酒言欢,而穆旭东则是引着万新帝去了自己的书房。 太子亦步亦趋跟在万新帝身后,万新帝想了想,对太子道:“皇儿先在此等一等父皇,父皇有事同武安侯商议。” 太子自幼受皇后教导,极为守礼,当即躬身道:“儿臣在此等父皇。” 万新帝又吩咐随从看好太子后,这才同穆旭东进了书房。 进去后,万新帝坐上主座,从怀中掏出一份奏折交给穆旭东。 穆旭东双手接过后,展开阅读,却在看完后,眉目凝重地看向万新帝,“这......” 万新帝问道:“武安侯久居锦阳城,对东北局势十分了解,却不知,这奏折上所说是否妥当?” 穆旭东沉吟一会儿,组织好措辞后才道:“在臣看来,此时收复云城的好处是能够帮助您稳定朝堂与民心,百信太需要一场胜仗来让他们重振旗鼓。可是也有弊端,弊端就是此次战役正能胜,不能败。若是胜了,一切都好说。但若是败了,怕是国库中的......”穆旭东没有往后说,这些话也不应该是他一个武将说出来的。 万新帝叹道:“朕今日前来就是想问问武安侯,若是派你与蒙家军进攻云城,可有几成把握能够拿下?” 穆旭东思索之后道:“四成。” 万新帝示意穆旭东说下去,穆旭东道:“云城修建之初就是为了防止外敌攻城,城墙坚不可摧不说,且占有地利优势,当时蛮子攻下云城,也是用人命填上去的。如今蛮子夺下了云城,势必想要将其作为进攻大周的跳板,自然防守更为严密。在这种情况下,纵然蒙家军有火器支持,但是也难伤其根本。” 万新帝心中灰暗,这奏折当时他看完的时候只觉得热血沸腾,他初即位,总想做两件大事以证明自己不同于延庆帝,更不是篡权夺位狼子野心的帝王,他太想向众人证明,自己是有能力坐在这个位置上的。 如何证明自己有能力,自然是需要让朝野上下都震惊的事情了,比如说收复云城。收复了云城,就证明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君主,当年他父皇因为不作为丢掉了云城,他现在有能力拿回云城,足以见得,他是一个比他父皇还要厉害的帝王。 可是现在朝中能够掌军的大将寥寥无几,能够带兵打仗的将领大部分都处在边疆,京中的将领他想来想去,只觉得穆旭东最合适。这也是他今日来找穆旭东的原因,在他看来,也只有穆旭东既有能力带兵作战,又有能力拿下云城。 可是现在他最看好的人却和他说只有四成把握能够拿下云城,这让他成为千古一帝的梦想乍然间幻灭。 穆旭东不是傻子,从万新帝听完自己的话后,脸上微微变动的表情,他也能猜测出万新帝的大致想法。 可是他确实没办法拍着胸脯向万新帝保证,他能够将云城攻下,收复云城。若真这样做,要么是用蒙家军的人命往上填,那些都是他的兄弟,他不可能拿着兄弟的性命为自己的爵位添砖加瓦,也更不可能拿着兄弟的性命,只为了完成一个帝王的野心。 除了用蒙家军的人命往上填,要么就是制作大量的火器。可是朝中百废待兴,哪有多余的钱来制造大量的火器。 穆旭东思来想去,最终决定闭嘴什么都不说。 万新帝一番自我心理安慰之后,这才又问道:“你认为什么时候攻下云城最为合适?” 穆旭东听了万新帝这话,心里明白万新帝没有一意孤行非要现在就拿下云城,心中的大石这才落下,他道:“将士达到二十万,且火器充足,至少有两万的火铳手,此时拿下云城有九成的把握。” “那火铳的厉害在宫变那日朕已经知晓,只是这火铳的造价必然不菲吧?”万新帝问道。 穆旭东道:“确实如此,每每用火铳伤人,都有一种用银子砸死人的感觉。” 万新帝听了穆旭东的话,不禁大笑起来,最终才道:“若是锦阳城书院在我大周能有千千万万,那这样的攻城利器,岂不是应有尽有。” 穆旭东解释道:“锦阳城处于边境,别说是书院的学子,就连锦阳城中的妇人,被逼急了也能提着菜刀砍蛮子。所以倒不如说是为了自保,书院的夫子带着一群学子,每天除了学习经史子集外,就是研制一些能够更有效且更快速杀害蛮子的工具。” 万新帝被穆旭东直白的解释逗得发笑,然后才道:“却不知道何时能够见到锦阳城书院的院长,到时候还要向他多讨教一二,最后也能指点一下国子监的学子们。” 穆旭东躬身道:“您若相请,院长怎有不来之礼。” 万新帝听后大喜,“好,那朕回宫后就请人去锦阳城请院长前来,到时候,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君臣二人又就着东北的局势分析了一番,万新帝离开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同时更加坚定了自己成为千古一帝的决心。 只是出了书房却没有看见太子,万新帝问身边的太监道:“太子哪去了?可别惊扰到内宅的夫人们。” 万新帝身边的大太监忙催人去询问,一番打听后,这才忙上前对万新帝道:“太子殿下说在院子里逛逛,有夫人以为太子殿下是宴请来的宾客家的孩子,所以带着太子殿下去了后院。此时......”大太监说着抬头看了一眼穆旭东。 穆旭东眼皮一跳,“可是太子殿下在后院受了什么委屈?” 大太监忙道:“没,没受委屈,就是在侯夫人身边看大小姐呢......” 穆旭东眼皮不跳了,反倒是万新帝一脑门子黑线,他就知道,自己这儿子看着少年老成,实际上还是孩子心性。 穆旭东也不能引着万新帝去后院,只能躬身道:“臣这就让下人去寻太子殿下。”穆旭东没有生气的原因也是因为知道太子才五岁,男女大防什么的此时说起来还早,再加上皇帝微服出访,太子自然也是,那些内宅夫人不晓得原因,也是情有可原。 万新帝应了一声,便去了前面的会客厅,而穆旭东则是让管家去后院寻太子。 第七十章 后院的一位夫人经过花园的时候,见到正背着手走在园子里面的小男孩,一个小蝴蝶落在他手边的花丛中,小男孩左右望望,发现除了自己身边的小太监以外没有别人,立时伸出罪恶的小手想要抓住小蝴蝶。 只是小手刚刚伸出来,还没有碰到蝴蝶的翅膀,蝴蝶就翩翩飞走了,小男孩略有点失望地看着蝴蝶飞走,然后背着手像个小老头一样悠悠叹了口气,“罢了罢了。” 夫人看的有趣,走上前去问道:“你在叹什么气?” “可能是它与我有缘无分吧。”小男孩像是一个受了情伤的人一般感慨道。 夫人听得有趣,不禁捂着唇笑了起来,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呀?我带你去找你家人好吗?” “不用麻烦夫人了,孤......我可以自己去找的。”小男孩拒绝道。 夫人却没有给他机会,“走吧,夫人们都在后院,到时候就去找你娘吧。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是谁家的孩子。” 太子想到临出宫前父皇说的话,原想告诉这位夫人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最终还是咽进了肚子中。 这位夫人领着小太子进了后院就问道:“这是你们谁家的小公子,倒是个妙人!” 后院中喝茶聊天比丈夫比孩子的夫人们听了这话都看向进来的小男孩,一时间都摇头。 “不是我们家的。” “我家孩子在这里呢!” “咦,那是谁家的?” 小太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女人,感觉比他父皇后宫的妃嫔还要多,每人一句叽叽喳喳,吵得他头都大了几圈。 小太子不能表明自己的身份,又不想同整个院子中的女人说话,转身就要往外走,但是没等他走出去,就有一个夫人指着太子道:“这个......这个怎么看起来......这么像太子殿下?” 小院中除了这位夫人,也有其他的夫人是见过太子的,但是她们怎么都没想到能在这后院中见到太子殿下,再说了太子殿下为什么来了这里? 小太子听见别人说明了自己的身份,此时离去也是不好,长叹一口气之后转身后道:“是母后,母后怀了弟弟不便出宫,所以让孤替她向穆夫人表示慰问。” 小太子脸上还有着婴儿肥,可是此时一本正经的样子,任谁也笑不出来。 有与李清秋相熟的夫人忙进屋同李清秋说起来这件事,李清秋想着起身去迎接太子,却没想自己还没起身,太子就自己进来了。 李清秋忙道:“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小太子一本正经地扶起李清秋,嘴上还说这:“侯夫人不用多礼。” 小太子知道自己的母后也怀了弟弟,母后有时候和他说,弟弟就在肚子里,他想着弟弟究竟多么小,才能在母后的肚子里。所以此时进来倒有几分是想知道小宝宝究竟多大的想法。 小太子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摇篮边问道:“夫人这就是您的女儿吗?” 李清秋柔声道:“是的。” 小太子点着脚尖看着里面的奶娃娃,小小的人儿此时正睡得香甜,小嘴还张着,小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放在脸旁边。 他心里想,原来母后肚子里的弟弟到时候出生了也这么大呀!会不会也像这个小宝宝一样可爱呢? 小太子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都是暖洋洋的笑意,但是李清秋却看见了。她只知道小太子是替皇后娘娘来的,所以道:“劳烦娘娘惦念,还劳烦太子殿下亲自跑来一趟。臣妇无以感谢,倒是亲手做了一些小衣裳,想来太子殿下的弟弟或者妹妹出生后也能用上,还希望娘娘喜欢。” 说着将自己之前为穆停云做的一些小衣裳收拾出来,整整齐齐叠好放入布包中交给了太子身边的小太监。 小太子点着脚看着摇篮里面的女孩问道:“她叫阳儿?” “是的。” “这是小名?”太子眨着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问道。 刚刚做了母亲的李清秋对于孩子很有耐心,因此回答道:“是的呀!大名是穆停云。” 小太子喃喃:“穆停云......”然后才道:“孤记下了,回宫之后自会和母后说的。同时也感谢夫人这些小衣裳,想来母后也定然喜欢至极。” 说完之后小太子解下腰间的玉佩,放在了穆停云的枕边。 李清秋见状忙道:“太子殿下不可。”说着就要将玉佩还给太子。 小太子一脸不高兴,只觉得自己第一次送礼,竟然被主人的母亲退回来很没面子,“母后言说上门须有礼物,不然会失了君子之仪。况且夫人为孤的弟弟妹妹做的新衣必然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孤又怎么好意思这样拿回宫,那定然要受到父皇和母后的责怪的。” 李清秋手中捧着的是太子的玉佩,玉佩精光内蕴,体如凝脂,坚洁细腻,厚重温润,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上雕刻着禾穗与长鸣雄鸡,象征着长命百岁。 “这太贵重了......”李清秋道。 小太子却觉得无妨,“那就等她长大了,再还给我一块就好了。” 李清秋:???我怀疑太子想勾搭我女儿,但没有证据。 最终李清秋还是替女儿收下了这枚玉佩,既然小太子都摆出了皇后娘娘,她在推脱就是不懂事了,等日后进了宫,见了皇后再感谢一番就好了。 这边穆旭东让找太子的人也将穆旭东的话传达给了锦秋,锦秋进了主屋,同李清秋说了一番,李清秋道:“太子殿下,皇上正在前院等你呢,,臣妇安排一个人将你送到前院去可好?” 小太子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摇篮里面的小女孩,因为小女孩已经醒了,此时正眨着水亮水亮的眼睛看着他,这让小太子不禁希望母后腹中的是一个小妹妹,最好是像武安侯家小姑娘一般可爱的小妹妹。 但是父皇还在前院等着自己,若是自己再拖沓一会儿,保不齐就要挨骂了。所以太子又望了两眼穆停云,这才抬脚往外走去。 万新帝领着太子离开,不管是穆旭东李清秋这些主人家还是前院大臣和后院的夫人,心中都送了一口气。继而该说笑的说笑,该喝茶的喝茶,气氛好不热闹。 马车上,万新帝问道:“不是说只是在园子中转转吗?怎么还去了人家家的后院?” 小太子一板一眼将自己怎么去的后院的经历同万新帝说了,万新帝听后大刺刺指出他的想法:“你就是好奇人家家的小姑娘吧?” 小太子忙抬起头,眼中还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似在思考为什么父皇轻而易举就猜出了自己的想法,但回答的时候很坦诚道:“母后腹中也有小弟弟小妹妹,儿臣好奇弟弟妹妹是多大,所以想去看看刚刚出生的武安侯的女儿。” 万新帝失笑,果然还是少年心性,只是该教育还是要教育的,万新帝道:“后院都是夫人,你是男子,去了后院若是惊扰了各位夫人怎么办?你现在年纪尚小,尚且不用顾忌男女大防,但以后还是要注意的。” 小太子小大人一样的点头保障道:“父皇儿臣记下了,以后不会了。” 万新帝揉了揉小太子的头,又关心地问了问小太子的学业,出了几个问题考究了一下,这才到了宫中。 另一边,穆旭东送走了前来的同僚后,李清尧和覃陌则是围了上来问道:“东大哥,皇帝来府上可是想要做些什么?” 穆旭东和两人一同进了书房后,这才将万新帝来此的缘由与两人说了。 覃陌拍着胸脯道:“吓我一跳,我看皇帝竟然领着太子来了,我还以为是要指腹为婚,将咱们的小阳儿指给太子做太子妃。还好不是,原来就是想要问问这事儿啊!” 穆旭东失笑道:“太子现在才五岁,皇上和皇后肯定要多考量之后才会决定太子妃是谁,你们两个孩子想的也太多了点吧!” 李清尧道:“不晚不晚,要我说,小阳儿嫁给谁都行,皇家还是算了吧,勾心斗角的,就算前朝有咱们作保障,可是后宫妇人之间的算计,咱们纵然想插手也没办法管呀!倒不如嫁个和咱们相当的人家,日后就算小阳儿受欺负了,咱们还能打上门去。” “我这个做父亲的都还没说什么,你们两个做舅舅的就这么等不及?”穆旭东笑问道。 “自然是了,不过话说回来,东大哥,你觉得皇帝真的会将院长请来京城,并且按照锦阳城书院的教学方式去教导京城子弟吗?”覃陌问道。 “多半有可能,可以看得出来,因为继位不正的原因,他太想成为一个好皇帝了,所以只要院长说的有理有据,想来皇上都是能够接受的。” 李清尧感慨道:“要是延庆帝有万新帝一半的志向,估计大周也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歹竹出好笋,万新帝要是一直如此,大周中兴之日,指日可待。” 穆旭东则是道:“这样的话在外面别轻易说的。” 李清尧自然保证道:“放心,在外面我肯定是管住嘴的。” 第七十一章 被李清尧称为“歹竹出好笋”的万新帝,此刻正坐在皇后宫中,喝着皇后亲手给盛的浓汤,品着人间美味。 “皇上今天去了武安侯府,武安侯是否也劝您不要心急?”皇后给皇帝盛了一碗浓汤之后,自己坐在一旁问道。 年少共同走过来的夫妻,经历过苦难,也有过喜悦,更有过宫变这样的经历。因此在万新帝心中,这位皇后相较于其他妃嫔来说有着不同的地位,理应让他更加尊重。所以像询问前朝事情这种话,若放在其他妃嫔身上,他必然要加以训斥。可是皇后说出口,他自然而然认为皇后是在关心天下安危,替他排忧解难。 万新帝喝了一口汤之后,眉眼含笑道:“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还问朕干什么?” 皇后又怎么能看不出皇帝是在开玩笑的,因此道:“臣妾这不也是想多和您说几句话吗?到时候您在臣妾这里用过饭,又去批阅奏折了,再见面就要明天了。” 万新帝夹了一筷子小菜,吃了后道:“要是其他妃嫔见到她们往日敬重的皇后娘娘在面对朕的时候,也有小女儿姿态,不知道会不会惊得下巴都掉了。” 万新帝心情好,皇后也愿意陪着万新帝多说几句,因此道:“臣妾就不信她们在您面前没有小女儿的姿态。” 万新帝笑的开怀,尝了尝皇后夹给自己的一块鸭脯道:“确实是朕太心急了,总想着将这万里江山能够恢复到往日的壮阔,成就千古一帝、能够比肩唐宗宋祖的盛名。” 皇后看万新帝放下筷子不准备吃饭了,于是服侍着万新帝洗手漱口,同时道:“陛下日夜辛劳,必然可以的。” 万新帝道:“对了,武安侯同朕说起了锦阳城书院的院长,朕想着将这位院长请到京城来,不同的书院之间相互较量一番也未尝不可,你说派谁去请这位当世大儒合适呢?” 皇后略沉思之后道:“陛下与其只请锦阳城书院院长一人,不如将江南各地有名的书院的院长也请到京城来。古有百家争鸣,今有书院争锋,一方面促进了各家之间的交流,另一方面也让陛下能够择其善者而从之。” 万新帝听后大喜道:“果然,你就是朕的贤内助啊!如此这般,朕也不必纠结于派谁去请各个书院的院长合适,完全可以交给礼部去做这件事情。” 皇后见万新帝想明白了,这也展颜笑道:“皇上今夜去哪位妹妹那里?” 万新帝一把搂住皇后的肩膀,“去什么妹妹那里,就在你这个姐姐这里。” 礼部的办事效率很高,礼部尚书分别给全国知名的书院都送去了邀请函,直言陛下邀请诸位进京,针对学术上的问题进行探讨。 各家书院往日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上都是佼佼者,培养出的学子也备受当地人的热捧,如今收到朝廷的邀约,有摩拳擦掌者准备大放异彩,有自卑怯懦者拒之不理。 锦阳城书院的院长麦莛也收到了相同的书信,但是不同于其他书院只有这么一封书信,他还收到了自己在京城的学生李清尧和覃陌的书信。信上详细写明了京城的局势、万新帝这般做法的原因,以及自己对书院的建议。 麦莛虽然是院长,但是锦阳城书院有今日的成就也离不开书院其他夫子的帮助。他将书信交给书院的其他夫子,同众人说了自己的想法后,言听其他人的想法。 一夫子道:“朝廷此举乃是明智之举啊!当年百家争鸣何等盛况,所以才有了儒道法墨等各家学派,当今愿意效仿先贤,乃是明君之举。” 也有人道:“此去京城定然不是我一家,还有其他各家书院,却不知他们擅长什么。更不知当今圣上以何种标准作为参考,认为哪一家书院更强一些?” 有人解释道:“既然是交流,应当是没有谁高谁低之分的。” 还有人道:“咱们书院不擅长诗书礼易的研究,擅长于武器的研究与制作。那到时候他们一群人都在那里之乎者也,咱们说是长刀杀人快还是火铳杀人快,是不是有点有辱斯文了?” 众人想想这个场景,倒是轰然一笑。 院长麦莛看着大家笑得差不多了,轻咳两声道:“其实与诸家书院去交谈沟通一二倒也不是坏事,吸取他人长处,弥补自身短处。况且咱们研制的火铳或者火器于国有益,也不必因为那些腐儒三两句话,而让自己感到自惭形秽。” 坐在麦莛下首的一个夫子道:“此次去京城,除了带上咱们研制的火器以外,院长打算带哪几位学子呢?” 麦莛思索后说了几个名字,都是书院中或沉稳、或机敏的学子。众人听麦莛就说了几个人,又问道:“就这几个人吗?院长不再多带点学子吗?” 麦莛道:“不用,你们别忘了还有两个孩子随武安侯去了京城,现在在国子监内读书,到时候有他们两个作为指引,想来咱们也能知晓京城中诸多事务,做出准备。” 众人想起李清尧和覃陌,不禁夸赞道:“这是两个小机灵鬼。” 散了之后,院长麦莛自去准备行囊,而其他被院长点名的学子也回家同父母作别,又来到书院准备带往京城的火铳等物品。 四个月的时间,从春末到了初秋,以万新为年号的大周第一次迎来了一场学术上的盛会。 大朝会之后,万新帝便请各家书院的院长,以及他们的弟子进宫,在往日朝臣上朝的万民殿中聆听。 诸位院长向万新帝询问讨论的内容,万新帝直言道:“于国有益之言,皆可说。” 一句话引来诸多学子讨论起来,有从农业上说的,有从商业说的,有说科举考试的,还有说民间嫁娶的。花样之多让万新帝觉得脑壳都大了,颇有几分大周危在旦夕之感。 麦莛带着锦阳城书院的学子安静聆听,他们的战略战策也是要先听听他人之言,以对整个家国之事做出深思。他们不说话,不代表有人不询问他们。 锦阳城一临城的书院院长忽然高声问道:“诸位在此说了这么多,有人却还没有出声,却不知道是自己不行,还是被我等的发言所折服。” 在麦莛身后的李清尧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不就是因为早几年,这书院的院长带着学子上门明说讨教,实为踢馆,后来被锦阳城书院的学子三言两语扭转乾坤而脸上无光吗?前几年脸上无关,他们怎么就知道今日在圣上面前能够脸上有光呢? 果不其然,麦莛起身对彼方书院院长和延庆帝拱了拱手,“并非是锦阳城书院不说话,而是在圣上的万民殿中展示,恐上了屋内的人以及圣上。” 万新帝知晓此人是锦阳城书院的院长,也知道穆旭东手中的火铳是锦阳城书院学子加以改良的,虽然已经知道了,但是他还是喜欢看一些做实事的人说一些有用的话,而不是听腐儒讨论妇女应该裹上脚,这样于社会和谐的言论。 因此万新帝当即道:“无妨,且上外面即可。” 说着万新帝自己带路出了万民殿,在万民殿外,万新帝看着锦阳城书院的学子有序地摆好了投石器的位置,这个投石器很小,可以说一个人就足以完成,而剩下的人则是在清理万民殿前面易燃的物品,还有一个学子提了一桶沙子站在一旁。 在万新帝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锦阳城书院的学子点燃了火器,只见投石器上燃烧的火球呈抛物线的方式飞向了已经摆好的小石头山上,顷刻间石头上面的树枝纷纷燃烧起来。 万新帝及众人在看,而麦莛则是在一旁负责讲解,从锦阳城书院的学子是怎么想到这个方法,到学子们做了哪些改良,再到蒙家军应用在战场上的效果如何。一时间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万新帝不禁在想,这投石器一看就是缩小后的产品,若是这投石器放在战场上,那是不是算是无往不胜的利器?还有之前的火铳...... 想到火铳,锦阳城书院的学子就立刻拿出火铳,对着另一边已经摆好了稻草人的靶子开始射击,腐儒们不懂这是什么武器,一时间吓得直往后退。但是万新帝见过火铳的功用,此刻再听麦莛一讲解,瞬间对于锦阳城书院的学子们好感倍增,只希望这些脑瓜聪明的学子能够多研制一些这种武器用于军事上。 除了军事上的武器,锦阳城书院的学子还向万新帝展示了改良后的爬犁,能够让耕牛更省力气,耕作更容易。展示了三轮车和独轮车在拉货能力上的区别。 若说刚刚的火器和火铳让诸位院长觉得不过尔尔,一群武夫而已。那么后来的爬犁和三轮车则让他们大呼:“国之神器。”这两样物品,若是送到民夫手上,可谓是大大提高了农夫耕种的效率,同时加快了运输的时间。 第七十二章 锦阳城书院一战成名,院长麦莛更被万新帝亲口封为当今圣人,其他书院的院长或有不服者,也因着锦阳城书院展示出来的东西不敢过多言语。毕竟他们自己都是靠嘴上说的,而人家锦阳城书院是真的做了实事,就连锦阳城百姓用了爬犁之后平均多长时间开一亩地都能计算出来,他们又如何再做比较? 随着锦阳城书院大火的则是锦阳城书院学子们研制出来的东西,火器这种东西自然是交由工部和兵部保管,为了保证外族不盗走这门技术,万新帝特地将最后一道工序交给自己最信任的臣子去督办。相当于工部不管生产再多,也只是生产的原材料,而真正的加工都由万新帝的心腹完成。 至于三轮车,一开始工部的官员想要将这项技术收为己用,若非那天锦阳城书院的院长和学子被允许进入大殿听取结果,不然这门技术就直接归工部所有了。 李清尧和覃陌作为书院的学子,自然也随着一同来到大殿上,李清尧听着工部尚书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在工部尚书结束他的长篇大论后,万新帝问道:“不知院长意下如何?” 麦莛已经将火器和火铳的制作流程上交了朝廷,他知道这东西不能归书院所有,不然势必会对书院造成极为深重的影响。但是火器和火铳已经上交,三轮车又上交了,朝廷空手套白狼未免显得吃相有些太难看了吧。 因此麦莛上前道:“并非是臣等不愿意,而是将三轮车的制作方法交给朝廷并不是最合理的办法。” 工部尚书不高兴了,麦莛这话就像是在打他的脸,当即向万新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区区一个制作方法,有什么不能交给圣上的?” 李清尧出列,躬身道:“圣上倾听小臣一言。” 万新帝觉得此人眼熟,看向站在武将队伍中的穆旭东问道:“这人可是你的......” 穆旭东自然而然道:“是臣的妻弟。” 万新帝恍然大悟道:“朕想起来了,之前去武安侯府的时候,还见到他在门口迎客,原来是你的妻弟。”说完之后万新帝又看向李清尧:“朕记得乃父是李忠李大人。” 李清尧躬身回答道:“是的。” 万新帝又看向李清尧身边的覃陌,问道:“你身边那人又是谁?朕看着也是眼熟。” 站在李清尧身边的覃陌答道:“小臣家父原礼部侍郎覃业。” 万新帝拍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是了,朕也是在武安侯府见过的你,怪不得如此眼熟,不曾想你们原是同窗。” 麦莛对万新帝道:“这两个孩子都是锦阳城书院的佼佼者,三轮车的研发除了臣身后的这位,”说罢麦莛指向当年覃陌的同窗那个小胖子,又道:“也有覃陌的一份功劳。” 万新帝当即赞道:“锦阳城书院果真是人才济济,只愿大周所有书院皆如锦阳城书院一般,天下士子皆为有识之士。” 万新帝见李清尧还弓着身子,这才想到他原是有话要说,故此道:“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朝堂诸公皆是明理之人。” 李清尧谢过万新帝和朝中众臣之后道:“书院不管是研究如何让农作物产量更高,还是研究如何让外敌不敢进犯,都是需要银子支持的。” 万新帝表示理解,于是李清尧继续道:“圣上可以看往日书院的运营模式。书院特许程家制作三轮车进行售卖,售卖来的银子,程家商铺会交税款,剩下的银子则会与书院四六分,程家拿着这四分的钱财,会拓宽商路争取将三轮车卖的更远,收益更多。书院拿着程家赚来的钱,又继续研究如何让农作物产量更高,之后将新的耕种方式交给农民们。” 李清尧顿了顿之后道:“农民们凭借新的耕种方式获得了更多的粮食,一部分交税给国家,另一部分自己留着食用。朝廷在这过程中,没有出任何的钱与力,反倒多了税款,而圣上您可以用这些银子去修运河,建宫殿。岂不是一举三得?” 工部尚书欲要说话,但是李清尧继续道:“火器这种东西,因为书院只提供给蒙家军,所以一直没有流传开来,书院也不敢将此国之重器交由商人们去赚钱。上交给您、上交给朝廷是理所应当的。但是三轮车在大周已经有商户在售卖,其他商铺见到程家商铺在卖三轮车,也有商户学习如何制作三轮车。” 李清尧最后总结道:“可以这么说,火器的研制若非懂得这方面的人研究才能知晓其中的成分外,没有人能够知道这是如何做出来的。但是三轮车只要问世,有人见过,那么就可以加以仿造。朝廷为什么不将三轮车交到民众手中,只等着收税款就行呢?何乐而不为呢?” 李清尧的话有理有据,逻辑清晰,不仅成功说服了朝臣,也成功说服了万新帝。在万新帝的拍板决定下,三轮车并没有交由工部,依旧归书院所有,同时也是朝堂上的事情,让商户们明白三轮车他们是可以生产的,不禁也加大了对三轮车的制造。 书院的争锋一直延续到万新二年的春天才结束,整整半年时间,各家书院的学子们都在争论哪种方式更适合国家的长治久安,因着书院之间的不同见解,让万新帝对自己统治的国家做出了新的审视,也让他对自己有了一个新的评判。 盛夏来临之际,万新帝才派人陆续将各家书院的院长和学子送回了各地,与此同时对科举考试做出了新的规定,比如除了诗书礼易的考核外还增加了算学,担任算学出题官的人自然是锦阳城书院的麦莛。而改良火器、火铳和研制三轮车的学子,连科举考试都没有参加直接被任命为工部的官员,李清尧也因为朝堂上对于商业独特的见解,被安排到了户部。 朝堂上一片火热,后宫也不闲着。皇后为了配合万新帝安抚众臣,特地办了赏花宴邀请内宅夫人们前来参加。 作为武安侯的夫人,李清秋早早收到了皇后的邀请,等穆旭东回来后,李清秋问道:“皇后娘娘办赏花宴,邀请各家夫人前去参加,你说我可要带上阳儿?” 穆旭东道:“阳儿尚小,不若你与母亲去就好。若是带了阳儿,或许会有不便。” 穆旭东的想法与李清秋的想法一致,但想到穆停云满月时候皇后娘娘让太子送来的玉佩,李清秋又有点含糊,因此道:“阳儿满月的时候,皇后娘娘曾让太子代她送上一份玉佩,可见娘娘是关心阳儿的,若是不带着阳儿去,娘娘那里可会怪罪?” 穆旭东道:“娘娘不是也诞下一女嘛,可选择合适的物件送给小公主。” 李清秋想想也是,于是去了库房挑选,最终选定了金镶玉的长命锁。 入宫赴宴那日,天朗气清,淡蓝的天空上少有云朵,李清秋和素鑫一同走在宫中,素鑫悄声道:“还好没有带着阳儿来,不然晒这么长时间,还不得起了痱子,到时候孩子多难受呀!” 李清秋也庆幸自己没有带着女儿一同来,进了宫拜见了皇后后,她便将自己带的礼物交到了皇后身边大宫女的手中,“长命锁是送给小公主的,只愿小公主长命百岁。还有一些是臣妇与婆婆亲手缝制的小衣物,还望公主喜欢。” 皇后倒是没管长命锁,反倒是让大宫女帮她拿来小孩子的衣物细细看了起来,“要不说还是武安侯夫人和武安侯老夫人有心呢,之前二公主还没出生的时候,太子随皇上去武安侯府,回来的时候便给本宫带回来一包小衣服小鞋子,本宫看着这叫一个欢喜,这针脚细细密密的,布料一摸还光滑透气。刚本宫还和宫女们说,公主这一天一个样子,眼见着这衣服就小了,没想到夫人又送来了新的。” 李清秋和素鑫皆道:“皇后娘娘喜欢就好。” 站在皇后身边的太子却郁郁寡欢,他原本还想着看看武安侯家的小女儿是不是还和小时候一样白净,可谁能想到武安侯夫人根本没有带那个小姑娘来。小太子站在皇后身边不禁在想,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现在有没有戴自己送给她的玉佩,反正妹妹身上戴着自己送的玉佩,若是那个小姑娘也戴着,自己勉强可以让她妹妹,谁让她长得比自己妹妹还好看呢。 太子的小心思周围人皆不知晓,但太子看着武安侯夫人没有带穆停云来,也没了在后宫听一群女人聊家长里短的闲心。故此走上前对皇后道:“母后,先生给儿臣留的课业还未写完,儿臣先回去了,晚上再来给您请安。” 皇后也没有拦着,嘱咐了儿子几句,便让太子离开了。而太子离开后,周围诸位夫人立刻开始夸赞太子孝顺上进,没有哪个母亲不喜欢别人夸赞自己的孩子,一时之间气氛喜气,其乐融融。 作者有话要说: 宣传一下自己待开的新文~卑微作者在线求预收鸭~ 《首辅娇妻辣么小》,以下是文案~ 书迷沐晴爱惨了男频小说《谋天》中的反派,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的那种。 后来......沐晴眼睁睁看着作者写死了她最爱的男二。 沐晴哭惨了,比失恋还痛苦。 然后......一觉醒来,她就发现自己绑定了一个系统。 系统告诉她,男二被写死后读者们纷纷弃书,没了读者支撑的小说面临被锁的局面。 与此同时,读者们强大的怨念又依托小说剧情形成了新的世界,沐晴要做的就是感化男二、掰正男二病态的三观,重新建立起小说世界。 沐晴:哦!我愿意!别拦着我!我要嫁给我爱豆反派!我要和他亲亲抱抱举高高! 沐晴第一次进入小说世界,被抹脖子杀了。 沐晴第二次进入小说世界,被架着火干掉。 沐晴第三次进入小说世界,被男主角杖毙。 沐晴:来,系统咱们聊五毛钱的。 系统:之前都是测试!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救赎反派!我给你开金手指!我让时光倒流! 一番挑选之后,沐晴指着变小丸:就要这个了,我要和男二来一段青梅竹马的桥段感化他! 等沐晴回到反派小时候......看着自己拇指大小的身体,决定不再和沙雕系统沟通。 系统:你以为的变小丸只是你以为的。你以为的青梅竹马也只是你以为的。 第七十三章 诸位夫人来参加皇后举办的赏花宴之前,就听自家丈夫说了要多与武安侯夫人交好,现在京城谁不知道,武安侯自身出色也就罢了,他那两个小舅子更是了不得,两人皆出身于前朝忠臣之家,曾在锦阳城书院学习后入学于国子监,现在更是年纪轻轻进了户部和工部,在皇帝面前都是排的上号的人。 得了自家夫君嘱托的夫人们更是在赏花宴上对素鑫和李清秋曲意奉承,素鑫和李清秋二人也不拿大,凡是与她们聊天的夫人,皆好言相谈,更是被诸多武将世家的夫人们纳入了圈子里,甚至部分文官夫人都对武安侯府的两位夫人好感倍增。 李清秋回来的时候,穆旭东正抱着穆停云抛高高,小孩子开心的笑声透过屋门传向外面。李清秋脸上是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推开门后笑道:“刚生出来小奶猫一样的哭声,转眼就变成了这么欢快的笑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听见阳儿叫咱们一声爹娘。” 穆旭东抱着“咯咯”乐的女儿,用手指点了点女儿的鼻头,“什么时候才能叫爹娘呀?” 穆旭东刚说完,就听怀中的小宝贝清脆的一声“爹”,穆旭东差点没抱稳孩子,还是李清秋眼疾手快在下面扶了一下穆旭东的手,同时心口酸涩道:“给她喂奶的人是我,生她的人还是我,怎么却先叫你了?” 穆旭东欢喜地想要高呼,可是却也知道要是现在不将妻子的情绪安抚好,可能转眼就乐极生悲了,因此求生欲极强的他忙道:“我这也不是凑巧了么,爹娘、爹娘,爹在娘的前面,要是说娘爹,可能孩子就先叫娘了。”说罢还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李清秋气得都笑了,“你们父女俩简直一个样子。”但是说完之后,李清秋依旧在女儿身边,轻声道:“阳儿,叫娘,娘——” 穆停云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对着李清秋道:“爹!” 穆旭东看看李清秋,再看看怀中的宝宝,果断拿起一只布老虎放在穆停云眼前,“阳儿,这是布老虎,老虎——虎——” 穆停云以为自己的老爹是在和自己做游戏,当即乐了起来,然后又是一声干脆的“爹”! 穆旭东无辜地对李清秋道:“你看,在阳儿的眼中,什么都是她爹,你要是现在拿个棒槌过来,估计她也会对着棒槌叫爹。” 李清秋想到这个场景,觉得有趣,也就不再计较孩子先叫的是父亲,而不是母亲的事情了。她眼中含着星星笑意,直让抱着孩子的穆旭东觉得温暖。 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将李清秋搂到怀中,“我们就这样一起到白首,看着孩子们长大,我觉得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李清秋想到两个人垂垂老矣还一起照拂彼此的场景,望着穆旭东的眼中满是温柔。 穆旭东喉结滚动,最终没有忍住低头吻了下去,可是自己的唇刚刚落在李清秋的唇上时,忽然觉得胸口一热。 穆旭东和李清秋同时看向刚才被他们两个人忽视的穆停云,只见小家伙窝在老父亲的怀中,含着一根手指头,但是尿布却已经全湿了。 李清秋和穆旭东两人又看向穆旭东的胸口,只见穆旭东胸口处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最终李清秋无奈笑道:“你是第二个有福气的人,往日只有阿尧才有这种待遇的。” 穆旭东也无奈笑道:“所以,我还得感谢咱们阳儿不是?” “当然的啊!”李清秋说的毫无负担,不过却还是麻利地接过孩子,抱着穆停云去给她换了裤子和尿布,而穆旭东则是去换了一件衣裳。 万新帝一心想要达成千古一帝的愿望,每日宵衣旰食,甚至为了国家政事连后宫都很少去,因此后宫中,除了皇后宫中的太子和小公主外,就只有贤妃宫中的一个公主,此外其他宫中再无子嗣。 万新帝后宫孩子的数量是与国库中的银子成反比的,相较于少的可怜的子嗣,万新帝的国库在登基一年后,凭借着对贪官污吏的整治以及商税的收取,成功让国库变得充盈。加之万新元年和万新二年气候温和,并无风霜雨雪等影响庄稼产量的自然灾害发生,农民们家中的粮仓也堆满了作物。 政通人和,有宏大志向的万新帝将目光放在了东北方向的云城上。 大朝会结束后,穆旭东回到了武安侯府。 李清秋正扶着穆停云在侯府的院子中走路,素鑫在一旁看的欣喜,休沐在家的覃陌则是蹲在小外甥女前面,拍着手让穆停云往自己这边走。 李清秋见穆旭东回来,推着他去换了常服再来找他们。 穆旭东却没有走,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李清秋见状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穆旭东拉着李清秋的手,又看看在一旁的母亲和女儿,心中也是不舍,“圣上让我带兵收复云城。” 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素鑫直接起身问道:“什么?” 覃陌也问道:“将士多少?粮草几何?” 穆旭东道:“除了蒙家军归我调度以外,尚且还有坝上大营中的十万将士。” 李清秋问道:“那武器呢?可有给你们火铳以及火器?” “都是有的,火铳保证蒙家军人手一支,坝上大营则因为目前还没有用火铳训练过,所以未曾配给他们。火器也有,这个你们可以放心。” 一家人都没办法放心,穆停云见众人都把视线转移到父亲身上,叫着“爹爹”的同时还伸出手想要抱抱。 穆旭东抱起穆停云,在穆停云脸蛋上亲了一下,然后道:“七日后出发。” 李清秋垂下眼眸,素鑫也长叹一声,她们知道,自打穆旭东第一天上战场的时候,很多事情已经无法避免了。 晚上,李清尧归府后,与覃陌一起在穆旭东的书房里商量攻下云城的战略战术。虽然面对易守难攻的云城来说,这些战略算不上什么,可是能够少用点将士的命往里填,就是值得的。 七天的时间,穆旭东都没有离开武安侯府,除了一心陪伴家人以外,就是不断推演沙场上有可能发生的一切情况,做到防患于未然。 可是七天时间终究一闪而过,在妻子和母亲不舍的眼神中,在万新帝期待的眼神中,穆旭东领着亲兵奔赴坝上大营,又率领坝上大营的将士赶往锦阳城。 锦阳城内,石虎早已经收到了李清尧通过程家商铺传来的书信,知晓穆旭东会来到锦阳城带领他们攻下云城。故此这些时日里,石虎一直等着穆旭东的到来。 见到穆旭东从马背上下来的时候,石虎大步走上前熊抱住穆旭东,“大哥!” 穆旭东拍拍石虎的后背:“时间不等人,去蒙家军的大营中商议战策吧。” 坝上大营的将士与蒙家军的将士们虽然是初次相见,但是因为蒙家军之前的威名,坝上大营的将士皆对蒙家军心存敬畏,在商讨战略战策的过程中也全无武将之间粗鄙的行为,反倒是悉心聆听,同时进行补充。 蒙家军见坝上大营的将士很给自己这方面子,因为对对方也是十分尊敬。 穆旭东见此情形,心中也不由轻快几分,原本他会以为两方谁也容不下谁,没想到彼此之间倒是和谐。 通过书院夫子观察天象,进攻云城的事情定在了五日后的深夜中。 夜幕降临的时候,穆旭东站在当年蒙城受伤的山上,看着远处的云城,对众人挥了挥手。 书院改进的投石器在山头上被组装起来,与此同时还有其他兵士砍伐树木以安营扎寨。这一切进行的悄无声息,就连驻守在云城中的蛮子守将也未曾发现。 夜深人静的时候,穆旭东下令,投石器上放置大石。随着一声令下,大石头飞往云城,砸在了云城的城墙上,惊起了云城的守卫。 看着火光在云城城墙上不断点燃,同时也有少部分蛮子的守军出城查看情况,穆旭东下令一部分投石器上换成火油,另一部分依旧是大石头。 几番攻击下,云城也知道是大周派人来攻城了。趁着混乱,穆旭东派出了第一批火铳手,不求能够杀多少蛮子,只是扰乱敌人。 第二天黎明的时候,穆旭东才命众人收手。让蒙家军的兵士去修整后,又命昨晚休息的坝上大营的将士接替昨晚蒙家军的活计。 云城折腾一晚上,人困马乏之下关上了城门不做理会。穆旭东也不着急,只是隔三差五让人佯装攻城,等云城守卫集结起来的时候又立刻让人撤退。 石虎看着被他们戏弄急眼的蛮子,开怀大笑道:“他们真出来进攻,咱们就用火铳手和火器。他们龟缩在云城里,咱们还有投石器。反正有咱们在,他们别想歇片刻,劳资就不信拖不跨他们。” 坝上大营的将士也称赞道:“还是将军的方法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云城收回。” 穆旭东却敛目,“却是未必,蛮子未必会看着云城失守,势必会有壮烈一战,我们还需要养精蓄锐才行。” 第七十四章 自穆旭东离开之后,虽然李清秋时常写信给穆旭东,但总归是与穆旭东在家时候有所区别。除了与周露聊聊天,陪着素鑫给女儿做一些小衣服以外,便是担心穆旭东在战场上可有受伤,同时数着日子计算穆旭东行军到了哪里,若是战事顺利何时才能归家。 皇后许是得了万新帝的授意,军中若是有消息传来,皇后便会请已经出征将士的妻儿入宫,将朝廷最新得到的战报告知各家夫人,也好让各家夫人心中不那么惶恐。 李清秋抱着穆停云行走在宫中,引她去皇后宫中的宫女小声向李清秋道:“娘娘一直念叨说想见见武安侯家的姑娘,今日终于能见到了。” 李清秋先是感谢了一番皇后的厚爱,然后道:“承蒙娘娘惦念,阳儿满月的时候还专门让太子殿下给阳儿送了一块玉佩,这玉佩阳儿一直戴在身上,平日里最喜欢拿着这玉佩在眼前看来看去。” 皇后身边的宫女却是愣了一下,她虽然不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但是相较于其他小宫女而言,她在皇后宫中也是能够说得上话的人,为什么皇后娘娘会让太子殿下去送礼呢?一般皇后娘娘的赏赐不是随着皇上一起走的吗? 但到底是宫中七巧玲珑心的人,宫女很快收敛了自己的神色,然后笑着道:“定然是娘娘喜欢极了姑娘,当时为了稳住胎不能轻易走动,这才让太子殿下送去了。” 又是一番客套,这才到了皇后的宫中。 拜见皇后之后,皇后抱过穆停云,看着小孩子黑亮黑亮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皇后笑着对李清秋道:“这孩子的眼睛像你,都是凤眼,好看不说还精神。” “娘娘谬赞了。”李清秋道。 皇后又让人去将自己的小公主抱来,两个小姑娘坐在一起,叽叽咕咕说着她们自己的语言,让皇后和李清秋笑弯了眼。 皇后让自己的贴身宫女取来战报,交到李清秋手上,“这原本不应该是咱们妇人看的,但是圣上想到夫人和侯爷二人伉俪情深,如今侯爷在外远征,夫人虽也给侯爷传信,但终究不比朝廷的车马迅速。都是女人,夫人的想法本宫也略知一二,故此求了圣上,也好让夫人了解侯爷的情况。” 往日进宫都是几位武将夫人一起进宫,但是今日只有自己一个人,李清秋心中本就奇怪,此时听了皇后的话,第一个反应便是穆旭东在战场上出意外了,所以皇帝才允许自己查看战报。 李清秋双手颤抖接过宫女送来的战报,皇后看到李清秋脸都白了,这才知晓李清秋想错了,她忙道:“怪本宫话没说清楚,让夫人受惊了。” 李清秋看向皇后,手还不停在抖着。只听皇后道:“夫人且放心,虽无大的战功,但却无人受伤。” 皇后这么一说,李清秋的心也放下了,她打开战报,一行一行看去,最终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他们打算长期围困云城,尽量不战而屈人之兵,只不过此举消耗粮草会更多,时间也会更久,所以才写了折子递交给万新帝。 李清秋看完之后,将战报双手交还给皇后身边的宫女,然后舒了口气道:“承蒙娘娘厚爱,连战报都给了臣妇,只为了让臣妇松口气。”说着也向皇后拜了下去。 皇后安然受了一礼然后道:“原也是圣上的意思,本宫只是承了这么一个情。” 两人正说着话,在一旁的小公主咿咿呀呀叫了起来,不管是皇后还是李清秋都忙看向两个孩子,只见小公主脖子上挂的玉坠和穆停云身上戴着的玉佩绞在了一起,两个孩子紧紧贴在一起,想要挣脱开,却发现反而绳子系的更紧了。 皇后离两个孩子比较近,所以来到两个孩子身边想要帮她们解开这个绳子,可是在看到穆停云身上的玉佩时,却是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她还记得,自己之前问儿子,为什么不见他戴着生辰时皇上赏的那块玉佩了,太子当时说是玉佩贵重恐有磕碰,所以精心收起来了。自己当时不疑有他,可是现在为什么出现在了武安侯家的姑娘身上? 皇后不动声色解开了缠绕的两个绳子,手中握着穆停云身上挂着的那块玉佩,“这玉佩......?” 李清秋笑着道:“这玉佩是阳儿满月当日,娘娘让太子殿下赏赐给阳儿的,这几年阳儿一直戴在身上。” 皇后眉头微跳,就连握着玉佩的手都紧了几分,但面上的表情却没变,“怪不得本宫觉得这玉佩看起来这么熟悉,却是忘了之前的事情了。” 说完之后皇后还抱起来穆停云,笑问道:“阳儿可喜欢这玉佩?” 穆停云也会简单的字句了,也答道:“喜欢。” 皇后又逗了穆停云一会儿,听见女儿的咿呀声,这才放下穆停云去抱自己的女儿,嘴上还说道:“每天就不让人得闲,总要有人抱着才开心。” 李清秋也笑着应答了几句,这时皇后身边的宫女传报,说是太子殿下下学了,正往这边走来。 李清秋想着皇后母子或许还要话要说,便提出了离开。皇后也因为玉佩的事情有心想问问太子,又不想李清秋在这里,所以笑着应允了。 李清秋抱着穆停云离开皇后宫中,只是却没想到在路上碰见了下学的太子,李清秋向太子行了一礼,太子也还了一礼,问道:“夫人现在便走了吗?” 李清秋抱着怀中打着哈欠的穆停云道:“阳儿略有些困了,不想打扰皇后娘娘,所以臣妇先带着阳儿离开了。” 小太子还记得自己初次见到这个小姑娘时候的样子,没想到一转眼她已经这么大了。视线下移,小太子看到穆停云身上挂着的玉佩,心头微微满意,就勉为骑男认她做个妹妹吧,看在她挂着自己送的玉佩的份上。 烈日当头,小太子看着无精打采的穆停云,虽然心中有点不舍,但是母后还在宫中等着他,他也不能耽误太多时间,故此对身边的小太监道:“随母后身边的人将夫人送到宫门口的吧。” 小太监应诺,李清秋微微服身表示感谢。 离开前,小太子又看了一眼李清秋怀中的小人,只见小姑娘因为刚刚打完哈欠,眼中还含着泪水,但是却对他咧唇一笑,小太子觉得一颗心仿佛被甜水浸泡了一般,甜丝丝的。 只是不等他对着小姑娘也展颜一笑的时候,武安侯夫人已经抱着小姑娘离开了。小太子看着李清秋的背影神情幽怨,只能发泄一般的踢了一下脚边的小石子,然后往皇后宫中走去。 皇后看着乖巧给自己请安的儿子,心中说不出来的熨帖,宫中没有别的皇子,而自己的儿子向来沉稳懂事,虽然有时候会有犯错,但是谁家的孩子又没有做错事的时候?且对于这个独子,皇帝嘴上不说,可是她能看得出来,皇帝也是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的。 只不过向来懂事的儿子,怎么会假借自己的名义给武安侯家的姑娘送玉佩呢?皇后思索了一下,若是直白询问起来,势必会让孩子脸上无光。 因此皇后先是关心了一下太子的学习状况,又问了问生活起居上的事情,然后才道:“刚才见到武安侯夫人家的姑娘,倒是在那个孩子身上见到了一块与你之前那块玉佩极为相像的玉佩,这倒是有缘。” 小太子顿了顿然后道:“那块玉佩是儿臣送的。” 皇后身边的小宫女想提醒一下皇后:娘娘您眼中的八卦之情已经快将小太子淹没了啊! 小太子略有点腼腆,但还是承认了,“彼时儿臣走错了路,有一位夫人误以为儿臣是前来探望武安侯夫人的客人们的孩子,所以热情的将儿臣领到了后院。武安侯夫人后来知晓儿臣是太子,特地前来相迎,儿臣也是在那个时候见到了穆停云。又觉得儿臣空手而来不合适,便将身上佩戴的玉佩给了武安侯府的姑娘。” 皇后补充道:“你又考虑你是太子不合适送一个姑娘礼物,所以就假借母后的名义?” 小太子跪地请罪,“还望母后赎罪。” 皇后忙将儿子扶了起来,“彼时你年纪小,武安侯夫人尚且不在意。现在要是这般就不行了,到时候别说武安侯夫人了,就你父皇那里都饶不了你。” 小太子忙道:“儿臣当时也是阴差阳错,经过父皇和先生的批评指教,儿臣定会谨慎行事。” 皇后看着儿子小小年纪如此懂事,又担心这个孩子少年老成失了孩童该有的童趣,所以也劝道:“京中有那知书识礼的少年们,随你一起读书的时候,可有交好的?” 小太子说了几个人名,又对其进行点评,可是皇后却觉得小太子看这些人的目光总像是她丈夫看待臣子一般,少了几分朋友之间应有的情谊。 末了皇后道:“若是有你愿意深交的朋友,倒应该放下太子的身段,须知道太子的身份只会让别人敬重你,却不能让别人真的与你推心置腹。” 小太子听后若有所思,只在心中记下母亲所说的。 第七十五章 这日之后的小太子开始重新审视先生交给自己的道理,宫廷寂寥,身边的宫女太监无不敬他畏他,朝中的大臣明面上对他恭敬有加,可是他知晓,这都是因为父皇的原因,如果自己的身份不是太子,他们不会对自己这般。 所以他长长端着太子应有的仪态,生怕做错了一丝一毫被人议论,但母后说的也对,若是自己都不能以真心去对待别人,他人又怎么会用真心对待自己呢? 太子这边暂且不表,李清秋从宫中回到武安侯府,同素鑫说起了自己进宫的缘由,素鑫听完后忙念了几声“阿弥陀佛”,然后道:“人平安无事就行,时间久一点也没关系。” 李清秋又道:“东哥哥可能今年年底也没办法回来,云城比京城冷的早,不若将衣物早早给东哥哥准备出来。” 素鑫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到,尤其是鞋子,他们穿鞋子费,得多准备几双。” 婆媳两人说着话,过了一会儿,丫鬟走进来问道:“老夫人可要传膳?” 素鑫拉着李清秋道:“走吧,一起用饭去吧。” 李清秋抱起在自己身边玩九连环的女儿,随素鑫一同前去用饭。 不知道是不是思念丈夫的原因,李清秋总觉得最近不愿用饭,往日自己在她和穆旭东的小院用饭时,能够清淡一些就清淡一些,但今天和素鑫一起用饭,自然也不能只按照自己的喜好来。 看着桌上端来的四喜丸子,往日还能吃两口的丸子,不知为何,今日闻见了四喜丸子的味道就觉得恶心。李清秋下意识往后坐了坐,为了压下心口的不适,她夹起了另一边看起来还算清淡的青菜,这才稍微好了些。 穆停云坐在素鑫和李清秋的中间,素鑫怕穆停云够不到菜,就往穆停云的小碗中夹了一个鸡翅,“有什么喜欢的就指给阿奶看的啊。” 穆停云乖巧地点点头,吃完一个鸡翅之后,又拉着李清秋的手,指给李清秋看,想要再来一个。李清秋无奈又宠溺夹起一个鸡翅放在了穆停云的碗中,却在放下后闻到鸡翅的味道,忍不住地犯恶心。 为了不打扰女儿和素鑫吃饭,李清秋小跑出了屋子,用手帕捂着嘴干呕了两声。 屋内的两个人当即站起身,素鑫抱着穆停云走出屋子关切问道:“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还是今日去了宫中,在外面晒的中了暑气?” 李清秋觉得都不太可能,她也是前两天开始食不下咽的,所以道:“没事,可能就是有点不舒服吧。” 素鑫上了年纪,也开始注意养生,于是道:“你还年轻,可不能因为这种小毛病就不注意。”说着又对伺候自己的小丫鬟道:“去请大夫来府上给夫人看看的。” 李清秋想着看看也好,或许真的是中了暑气也未可知。 再回到饭桌上的时候,李清秋也没了想吃东西的心,素鑫喂着穆停云吃了饭,自己又吃了点后,大夫也到了武安侯府。 一番诊治之后,大夫眉开眼笑恭喜道:“恭喜夫人。” 素鑫喜得站起了身,问道:“秋秋有孕了?” “是的,有孕三个月了。” 素鑫当即就让人奖赏全府上下,又命人包了一个大红封给前来看诊的大夫。 李清秋摸着自己的小腹却久久不能回神,自己有孕了? 可是相较于之前东哥哥陪在自己身边,大小事宜都有他操心,所以不怎么紧张。可是现在他不在身边,自己反倒害怕孩子有个三长两短。 素鑫张罗完奖赏的时候,坐在李清秋旁边,“是想小东了吗?” 李清秋垂头,声音中带着一点忧愁,“想,想让他知道我又有孕了,可是也怕他知道后影响心绪,在战场上给敌人钻了空子。” 素鑫拍着李清秋的肩膀安慰道:“那也写信告诉他一声吧,让他知道家里的亲人都在等他凯旋归来呢,到时候还得等着他给孩子起名字呢!” 李清秋点头,穆停云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娘,弟弟吗?” 李清秋笑道:“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阳儿喜欢弟弟还是喜欢妹妹?” 穆停云思索了一番答道:“喜欢妹妹。” 素鑫将穆停云抱到自己怀里,“是不是有了妹妹就有人陪你穿好看的衣服,和你一起玩游戏了?” 穆停云点头,然后用自己并不丰富的词汇向素鑫说起了她今天在宫中遇见的“妹妹”。 素鑫失笑道:“那个可不能是妹妹,那是公主,能做她哥哥姐姐的人只有太子和长公主。” 穆停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紧接着又道:“反正我也有自己的弟弟妹妹了。” 素鑫和李清秋被穆停云的童言童语逗笑,素鑫又细细嘱咐了李清秋身边的锦秋好好照顾她,这才起身离开。 回到自己的小院中,李清秋展开信纸,想要将万千心绪诉与纸上,可最终落笔的时候只写下了:“早日归家。”四个字。 晚间,回到家中的李清尧和覃陌听闻李清秋有孕的事情,也喜不自胜,甚至两个人还一人一封书信派人送去给穆旭东,只为了让穆旭东早日知晓这个事情。 李清秋不知道是因为怀穆停云的时候有丈夫陪在身边,所以不管是孕吐还是身体上的不适就都能有所缓解,还是只是这胎的反应比较强烈。自打大夫诊断出李清秋有孕,她就不曾有一日的舒坦,一开始只是闻到肉的味道才会恶心,可是到后来是看见饭菜闻到油味就觉得恶心。 李清尧急得直上火,动用程家的财力帮李清秋找了一位又一位的厨子,甚至连宫中的御厨都被他挖过来了,可是依旧无法缓解李清秋孕吐的症状。 覃陌急得找遍了大街小巷的大夫,只为了能够让李清秋舒坦一些,可是所有的大夫都说妇人生产皆是如此,没有一人例外,只能靠自己扛着。 素鑫为了不让李清秋担心穆停云,便自己带着穆停云,每日去李清秋房中看她的时候,素鑫都觉得李清秋身体又消瘦了几分。 而此时的穆旭东才刚刚收到李清尧和覃陌送来给他的信,坐在大帐中,穆旭东展开家书,却因为看见上面的内容,激动地直接碰撒了自己手边的笔架。 外面的守卫忙跑进来问道:“将军何事?” 穆旭东摆了摆手,“无事。”但是脸上的喜气却与平淡的语气大不相同。 小兵奇怪地挠挠头,然后退下了,穆旭东又拿起家书重新看了一遍。一遍一遍看李清秋信上的四个字,又一遍一遍看李清尧和覃陌两个人带着喜气的家书,最终将李清秋的信放在了心口。 想到第一次有孕的时候,小妻子紧张的神色以及晚上睡觉总是惊醒,穆旭东又觉得没办法放心下李清秋。 穆旭东展开信纸,在李清秋的信纸下写下了所有的注意事项,包括什么可以吃,什么不可以吃,吃什么对身体好,以及其他的。 穆旭东将信件交给驿站,可是却觉得心里空空的。瞭望京城方向,他忽然觉得,纵然是由万世功名,千秋之功,都比不上妻儿在身边的安心。 压下心底的思念,穆旭东起身回了营帐中,只有快一点收复云城,到时候才能回到京城守在妻子身边。穆旭东根据李清尧和覃陌所说,计算了一下时间,如今秋秋有孕三个月,他要争取在她生产前回到她的身边,不让她一个人那么害怕。 围困云城加上车轮战的计划让云城中的蛮子没过多长时间就坚持不下去了,而且混入云城中的探子也给了新的信报,蛮子马上就要挨不住了,到时候可能会为了活下去而有大规模的进攻。 穆旭东命人清点了火器与火铳,时刻准备着这一天,终于在一个月后,蛮子冲出了云城。一开始出城的都是妇孺老弱,穆旭东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但是却无可奈何,只能下令用投石车进行进攻。 石虎看着出城的人骂道:“这些孙子真卑鄙!” 众人一时都义愤填膺,可是却也没有办法,战场上哪里有妇人之仁,要知道他们现在仁慈了,那等有朝一日蛮子破城了,死在蛮子刀下的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亲人。 妇孺老弱之后是云城中的蛮子,相较于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这些精壮的将士竟然有一些冲出了投石车的范围,只是没等他们跑多远就死在了火铳之下。 穆旭东看着这单方面的屠戮,只觉得一切太过容易了,而正在这时,有探子冲了进来,“将军,蛮子十万大军压境,马上要到达云城了。” 相较于露天的场地,以及云城这个空城,他不能将云城再一次让给蛮子,可是若是自己的将士冲进云城,很有可能他们就是瓮中之鳖。 穆旭东看着从云城往外冲的蛮子,只能下令道:“坝上大营的人,进入云城!蒙家军,留守山头,以作支援。” 第七十六章 坝上大营的人虽然有人在心中表示不满,为什么蒙家军留在山头上,他们要冲锋陷阵去云城里面。但是等他们真的上了战场上才发现,云城中的蛮子已经不能叫做士兵了,他们已经被饿的太久了,虽然还能够拿得起刀,可是挥舞几下吓唬吓唬人根本没有什么意义,还不是被他们三两刀就给砍死了吗? 等他们已经冲进云城,甚至将云城里面还未来得及逃出来的士兵一一解决后,他们驻守云城才发现,原来穆旭东留给蒙家军才是一块硬骨头。 蛮子的十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他们亲眼看着蒙家军将原本云城中的守将斩杀进入云城却也不急不忙,仿佛云城中的士兵于他们而言是一种诱饵,只为了将蒙家军所有人引诱进云城进行包围。 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朝廷这次给穆旭东的兵力并不只是蒙家军,还有坝上大营的人。 刚才穆旭东带着坝上大营的人冲进云城,假装是带着蒙家军进入云城,蛮子信以为真,就在他们安营扎寨,打算以持久战攻克云城的时候,蒙家军的将士先是使用火器进行攻击,然后是火铳手的一轮射击,最后是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骑兵呼啸而来杀得他们措手不及。 蛮子经过蒙家军的第一轮攻击之后,知道穆旭东之前带的人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剩下的一部分则被他留在了外面。可是没等他们拿起手中的刀反攻回去的时候,穆旭东带着云城中的将士也冲了出来,虽然火铳等武器相较于蒙家军那边的少,但原本并没有耗费什么体力的坝上大营,很快扛起了弯刀,陷入了厮杀之中。 双方的人马相当,此时的厮杀无非就是气势。蒙家军突如其来的进攻已经让蛮子失去了先声夺人的阵势,后来坝上大营的将士再次冲出来的时候,蛮子已经想要逃离了。 蛮子的将领见有所不敌,忙率军逃离,穆旭东高呼大周的诸位将士随他一起杀敌,硬是又斩杀了一万的蛮子于逃离的路上。 经过一天时间清点人数,大周这边受伤加上死亡的将士总共八千人,而蛮子死亡的人数足足达到了五万人,基本上每个战士都有所斩杀,甚至可以凭借此次的战役获得一定的功勋。 大帐内,穆旭东坐在主位上,下手是坝上大营和蒙家军的诸多将领。 因为一场大战的胜利,让众人脸上不禁多出了几分喜色,穆旭东也不拘着他们说笑,随他们一同说笑了几句后才道:“这次大战,蛮子派出十万大军,但细细算下来可能到不了十万,最多也就八万。而算是云城死了的蛮子,这次蛮子死在咱们手中的人足有五万人。蛮子元气大伤,十年内,很难再有崛起的能力与大周抗衡。” 下手的诸位将领又是一阵欢呼,在他们看来能够靠一次战役给国家带来十年的和平,就说明,这个战役是有效的,也是值得的。 穆旭东等大家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才道:“战争已经结束,但是后续的事情还需要大家配合。” 众人纷纷问是什么事情,穆旭东道:“之前书院给过我一份计划,大意是因为蛮子一旦开战,很多青壮会离世,他们的家眷很有可能会沦为蛮子贵族的玩物。既然如此,咱们可以开出比较优渥的条件,比如说在大周为他们准备一块土地进行耕种,让那些女人可以带着他们的孩子在大周生存。具体怎么执行书院会给咱们一个详细的方案,这个方案也经过了圣上的同意,咱们需要做的就是配合书院的学子和夫子们将这件事情做好。因为一个地方不能有太多的蛮子,有可能他们会聚集起来对大周的百姓进行进攻,所以需要将他们送往各地,这个就是咱们需要做的了。” 众将士立刻表明态度,既然皇帝都已经同意了,他们这些负责打仗的人自然也没什么问题。 穆旭东见诸位将领都没有意义,便去了书院同院长麦莛讲了一下,又询问了后续书院会做的动作。 从书院回来,进了自己的大帐,看着漫天星空,穆旭东叫自己的亲卫孙停进来,“如果有重要的事情就去找石虎解决,书院那边的事情全权交给你调度。” 孙停不解,问道:“将军您要去哪里?” 穆旭东沉吟一会儿,神情温柔,“战场上的事情解决了,我在这里也就是配合书院的工作的而已,我想回去看看秋秋,她有孕了,可能会紧张或者身体不适,去看一看她,她也会好一些。” 孙停沉默了,但又不敢说什么,只能道:“属下遵命。” 当晚穆旭东骑着一匹马,牵着两匹马在暗夜之中离开了锦阳城,终于在六日后的清晨回到了武安侯府。 武安侯府的门房清晨起来洒扫一下大门口的地,同时拿着抹布想要把门口威武的石狮子擦一擦,虽然侯府的男主人不在家,但怎么都要有气势不是? 门房哼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小曲愉快地擦着石狮子,忽然看见有人翻身下马。门房刚想询问是谁,一抬脑袋,却发现是本应该在战场上的侯爷。 门房以为是自己没睡醒出现了幻觉,还特地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原来不是幻觉,侯爷是真的回来了。门房喜不自胜,穆旭东也笑问道:“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门房咧嘴一笑:“上了岁数了,觉少。”门房又想想穆旭东回来的原因,当即乐道:“可是云城的战役胜利了?将军这是回京了?” 穆旭东道:“还得有段时间,只不过是刚将蛮子赶跑,看到阿尧和小陌传来的书信说夫人有孕了,怕她一个人在家不舒服回来看看,还是要再回云城那边的。” 门房听了穆旭东所说已然明白这是何意了,当即保证道:“小的绝对不会泄露半句您回来的事情,您先去看看夫人吧!” 穆旭东进了他们往日的小院中,缓缓推开了屋门,看着躺在睡着的女子,面上流露出来与战场上戾气横生完全不同的神情,眼中饱含着温暖与柔情。 穆旭东坐在李清秋身边,睡梦中李清秋仿佛也不是很舒服,眉头微微皱着。穆旭东脱掉身上的外衣,隔着被子抱着李清秋,同时手微微拍着她的后背。 似是觉得身边温暖了不少,李清秋往穆旭东那边挪了挪,嘴里不知道是在说梦话还是下意识的反应,喃喃叫了一声:“夫君。” 穆旭东配合着柔声道:“我在,睡吧。” 或许是有了穆旭东的陪伴,李清秋这一觉睡的极其踏实,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而与往日起床时浑身不爽利的相同,今天似乎有人在自己身边。 李清秋先是大惊,但当她看到自己身边的人时,却又不敢相信。她缓缓伸出了手,轻抚穆旭东的脸,在感受到身边人是真实存在后,她才将自己的头埋入穆旭东的怀中,紧紧抱着他不肯撒手。 穆旭东其实早在李清秋起身的时候就醒了,他原本没想睡觉的,但是怀中温香软玉,他又因为归家心切黑夜白天不停歇地赶路,所以躺着躺着就搂着怀中的小妻子睡着了。但后来没睁眼,也是想逗小妻子玩一玩,看看自己回来了小妻子什么反应。 但是穆旭东搂着怀中的妻子,听着妻子呜呜的哭声,这才觉得自己可能玩大了...... “不哭不哭,哭什么呀!”穆旭东有些手足无措地安抚道,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大作用,反而让怀中的人哭声更大了几分。 穆旭东只能拍着李清秋的后背,像哄孩子一般地哄道:“不哭不哭......” 李清秋哭完全是发泄情绪一般,自打怀孕了,她天天食不下咽,就算是李清尧请来了原来宫中的御厨来给烹饪食材,可是闻见油腥味还是觉得难受,每天就靠吃一点水果来果腹。 李清秋一边哭一边道:“这个宝宝没有阳儿乖,怀阳儿的时候我什么都吃,也没有孕吐过。现在这个......”反正就是越说越委屈,直把穆旭东听得心都疼了。 “等这个臭小子出来我就把他打一顿让你解解气你看好吗?” 李清秋带着哭腔问道:“你怎么就知道这是个儿子!万一是个女儿呢?你舍得打我还舍不得呢!” 听听,这不就是不讲理了么?穆旭东能怎么办?除了宠着小妻子以外不还是得宠着吗? “那就不打了,乖,要不要起来吃点早饭?我去给你熬粥,你想喝什么粥?” 李清秋想也没想道:“刚搬去庄子上的时候,娘给咱们做的粥。” 说起来这粥做起来也简单,完全就是白米粥熬好了往里面放一勺雪菜,穆旭东也很难理解,为什么每次秋秋一受到委屈的时候或者心里惶恐的时候就想要喝这种粥。 他想可能这个粥代表着她对生活的另一种期盼吧,毕竟那会儿那么小,因为家中亲人的排斥离开了自己的家,而另一个女人也就是素鑫,靠着一碗粥,让她安心下来,决定住在庄子上不去想前尘往事。 第七十七章 李清秋喝粥的时候,素鑫也知道儿子回来的事情,但想着小两口刚刚见面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便也没有去打扰他们二人。 这边李清秋喝着粥,也觉得刚才抱着穆旭东哭起来太丢人,可当时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要将怀孕以来的委屈都和面前的丈夫说一说。 穆旭东看到李清秋低着头小口喝着粥,抿唇笑了一下,为了不让小妻子总沉浸在不好意思的情绪中,穆旭东主动说起战场上的事情,“这次回来我可能待不了多长时间。” 李清秋立刻抬起头看他,刚才刚刚醒来看到丈夫回来李清秋尚且还有些迷糊,但是现在想想,东哥哥作为一个侯爷、一个将军,怎么可能在回到京城之后不先在朝中述职,而是回到家中陪着自己。 “那你什么时候又要走?”李清秋捧着碗,眼中满是不舍。 这个神情让穆旭东忽然心软,他将李清秋手中的碗接过放在桌子上,拉着李清秋的手道:“快了,我回来之前已经率军将蛮子赶回草原了,十年之内蛮子很难再有所作为。这次再回去也是帮着书院处理一些事情,然后等待皇上这边的旨意回朝。” 李清秋听到已经将蛮子赶走了,这才放心很多,又听到丈夫说很快就能回来,虽然心中还是不舍,但到底相较于之前少了几分担心。 李清秋将头埋在穆旭东的怀里,两个人相依相偎,“那你......什么时候离开?” 穆旭东看了看外面的日头道:“作为将军我不能离开很久,所以......”穆旭东沉默片刻最终还是道:“今天下午就走吧。” 李清秋紧紧抱住穆旭东,“那你要早点回来,在这个孩子出生之前回来好吗?” 穆旭东也紧紧搂着李清秋,可是又不敢用太大的力气,怕伤到腹中的孩子,“我一定在他出生之前回来。” 两个人一同用过早饭,整个过程弥漫着离别的哀伤,用过饭后,李清秋道:“去看看母亲吧,母亲这些日子很担心你。” 两人携手看望了素鑫,素鑫看着一同进来的两个人,面上是温暖的笑意。穆停云见到爹爹回来了,立刻跑到穆旭东身边,伸出手要穆旭东抱她。 穆旭东一把将穆停云抱到怀里,问女儿道:“阳儿有没有想爹?” 穆停云道:“阳儿最近和小陌舅舅学习写字,想要给爹爹写信。” 穆旭东当即惊喜问道:“阳儿都会写字了呀?” 穆停云一溜烟跑到自己的房间,拿出自己已经写好的信件,又小跑回来交到父亲的手中,像是求表扬一般仰着小胸脯道:“爹爹你看。” 穆旭东展开穆停云写的信件,稚嫩的小手还不能很好地控制毛笔,但是却能看出孩子在努力用柔软的笔触去写下自己的思念。 穆旭东将女儿抱在怀里,用下巴上的胡茬去扎女儿,“爹爹还要再离开一段时间,阳儿想爹爹了就给爹爹写信好吗?爹爹也会给阳儿回信,如果阳儿看不懂,可以去找你两个小舅舅。” 穆停云搂着穆旭东的脖子,“爹你怎么还要走啊?” 穆旭东耐心道:“因为爹虽然将坏人都打跑了,可是还有一些坏人需要爹去整治,只有将这些坏人也变成好人,爹才能回家陪阳儿还有你娘和你祖母。” 穆停云仰着头问道:“爹,那你能不能带我去啊?” 穆旭东笑道:“要是能够带阳儿去,爹肯定希望将阳儿带上啊!可是那里不比京城安全,爹还是希望阳儿能在京城陪着你娘和你祖母,帮爹爹好好照顾她们,还有你没有出生的弟弟妹妹。” 穆停云闻言垂下了头,“等我长大了,我就帮爹爹一起打坏人好吗?” 穆停云的话让屋内的人都笑了起来,素鑫道:“等阳儿长大了自然是可以的。” 穆停云听到祖母的话,又见母亲和父亲都面带笑容的看着她,她害羞地将脑袋钻到了父亲的怀中,却在自己心中有了一个理想与信念,那就是帮爹爹打走坏人,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穆旭东陪着家人吃过午饭后,李清秋将收拾好的行囊交给穆旭东。穆旭东看着里面大小药瓶已经各种衣物道:“这些就不用了,锦阳城都有的,况且你忘了吗?程伯父也在锦阳城,我们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程伯父的。” 李清秋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再想想穆旭东来回奔波,所以最终只让他背上了几件衣物和路上的干粮。 送走穆旭东之后,李清秋轻抚小腹喃喃道:“下次再见到你爹爹,应该就是你快要出生的时候了吧?” 这日之后,李清秋的孕吐反应虽然依旧强烈,但是相较于之前已经好了很多,有时候胃口好的时候,也能吃一点肉了。 又过了小半年时间,秋叶飘零的时候,李清秋一手拉着穆停云,一手托着肚子,在锦秋的搀扶下,于宫中缓步向前。 皇后宫中的宫女道:“之前听闻夫人有孕,身体不舒服,所以娘娘一直没有请您进宫,又怕后面您生产了,更不方便出门了,所以这才邀您进宫。也是今天娘娘从皇上那边听到了关于武安侯的事情,这才请您来的。” 就算是没有穆旭东的原因,皇后请一个妇人进宫也是给这个妇人面子,所以就算宫女不解释,李清秋怀着孕也得感恩戴德进宫,说不出什么。但如今宫女给了解释,又表明皇后对自己的关怀,自己自然不能什么都不能说。 故而李清秋忙道:“感谢娘娘一直惦念,一有夫君的消息便告知臣妇,以免臣妇担忧。” 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皇后的宫中,皇后看到李清秋便笑道:“武安侯夫人快来坐吧,这次可是好事,大好事。” 李清秋当即也笑问道:“是什么事情能让娘娘说出天大的好事这几个字?” 皇后笑着道:“圣上今天早上在本宫这里用的早膳,听下面人来报之后,连早膳都没有用便匆匆离去,走之前还说,武安侯马上就要回来了。” 李清秋早在进宫之前听宫女的话就大概猜出来了,但是真听到皇后说的时候,自己还是惊喜万分,就连穆停云都问道:“爹爹要回来了?” 皇后招手让穆停云上前,穆停云看了看母亲,李清秋对她点点头,“去吧,还记得娘教你的规矩吗?” 穆停云点点头,迈着小短腿走到皇后身边,躬身跟皇后行礼,“阳儿给娘娘请安。” 皇后笑着扶起穆停云,笑道:“你小时候本宫还抱过你,现在哪里还用这么多规矩?” 穆停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安静站在皇后身边任由皇后打量,穆停云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皇后娘娘在看到自己身上挂着的玉佩时,笑容更加温和了。穆停云心中奇怪,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站着,皇后问她话,她就回答。 皇后与李清秋说这话,外面宫女传报,“娘娘,太子殿下下学来给您请安。” 李清秋听到宫女所说,便想带着穆停云离开,毕竟现在太子年过七岁,按理来说也算是半个大人了。皇后略微沉吟一会儿,才让自己的贴身宫女送李清秋母女二人离开。 李清秋出了皇后的宫中,眉头微微皱起,皇后对自己的拉拢,以及今日明显想要让自己在宫中多留会儿,明显都有用意。但究竟为什么...... 李清秋一开始并不是很清楚,知道在通往宫外的路上见到了太子,李清秋隐隐有一些猜测。 太子礼貌地向李清秋行礼,李清秋自然不能看着太子行礼而没有作为,因此忙行了臣子的礼。 太子看向站在李清秋身边的穆停云,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姑娘的时候,她还躺在襁褓中,第二次在宫中见到这个小姑娘的时候,她还被武安侯夫人抱在怀中,现在却已经能够稳稳地走路了。 太子没有与李清秋有太多的言语,言说要去给皇后请安便离开了。但是李清秋却从皇后的诸多言行中,判断皇后多半是对自己的闺女有一点不一样的心思。比如在阳儿小时候给阳儿玉佩,后来屡次入宫都要求带上阳儿。 皇家虽好,可是他们这样的武勋世家,原就不用将女儿送到宫中求那份富贵。皇后需要丈夫手中的兵权来让太子的位置更加稳固,可是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却不愿意女儿入宫去与那三宫六妃争什么宠爱,只希望女儿快乐地长大,然后找一个知冷知热的男人过上小日子。太子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夫婿选择,自己也自然不会让女儿成为太子皇位稳定的工具。 穆停云却没有母亲想的那么多,她牵着母亲的手走在宫中,悄悄回头看向刚才离开的小哥哥,只见那个小哥哥也在回头看自己。被那人发现自己在偷看,让穆停云一瞬间红了脸,忙扭过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看到这一幕的小太子却是偷偷笑了起来。 第七十八章 李清秋看着自己不到三岁的女儿颇有些头疼,谁能想到这么大的孩子竟然就被皇后盯上了。于此同时,李清秋也在心底想好了,日后进宫,若非很有必要的情况才带着阳儿,剩下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让阳儿进宫,缴入到宫廷的争端中。 穆旭东并没有在锦阳城拖沓很久,在朝廷派来了云城的守将之后,穆旭东就带着坝上大营离开了锦阳城,锦阳城的兵权,自然又回到了石虎的手中。 紧赶慢赶,穆旭东终于在李清秋生产前回到了京城,并处理好了所有需要交接的工作,一心在家陪着妻子待产。 关于女儿的事情,李清秋也将自己的担心同穆旭东一五一十说起了,穆旭东安抚道:“阳儿现在也就三岁,哪里就想的那么长远。京城的大小官员那么多,咱们家不眼红太子妃的位置,但难保别人家不惦记这个位置。况且太子妃的人选,皇后娘娘虽然有话语权,但是真正拿主意的是圣上,圣上不同意,皇后娘娘再看好也没有用,你说是不是?” 李清秋听了穆旭东的话,才觉得自己有些关心则乱了,同时又无奈叹气道:“日后能不进宫我还是别轻易进宫了,总觉得宫里面和龙潭虎穴没什么区别,每次从宫里出来,都觉得浑身疲乏,心累的很。” 穆旭东给李清秋摁着脚,轻笑道:“你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了,还不得红了眼?皇后娘娘是气红了眼,别的官员家眷是嫉妒红了眼。” 李清秋娇笑道:“我也就在家里这么说说嘛,在你面前发发牢骚。” 穆旭东无奈地摇摇头,似是对自己的妻子无可奈何。李清秋却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问道:“为什么你回来之后却没有封赏呢?” 穆旭东笑道:“可能圣上也不知道封赏什么好吧!不过我倒是想好了。” 李清秋问道:“你想好什么了?” “我想着,等过几日找个时间,用我的军功为阳儿换一个县主。” 李清秋忙起身,穆旭东让人赶紧躺好,别伤到了身体以及腹中的孩子,这才缓缓道:“秋秋你听我说。” “之前延庆帝为了稳住我,封我了一个侯位,但是后来对我心存猜忌,又想要下手。” 李清秋想到延庆帝还在的事情,不自觉地伸手抚摸了一下小腹,那个时候她差点就失去了自己的女儿。 穆旭东看到李清秋的动作,牵着李清秋的手安抚道:“没事,都过去了,现在不用怕了。” 李清秋点点头,穆旭东才道:“也正是因为这个侯位,让现今圣上不好办。” 穆旭东这么一说,李清秋就明白过来了,她缓缓道:“也就是说,虽然你在战场上立功了,可是爵位上皇上一定不会给你往上升,最有可能的就是受封个将军或者兵部领个实权的职位?” 穆旭东赞同道:“我猜测基本上是这样的,要么是我拿到的是虚职,小陌和阿尧的官位会有所提升。要么就是我获得的是实权,小陌和阿尧的职位不变。” 李清秋有些不明白了,“这两种都可以呀,为什么你想让阳儿去当个县主?” 穆旭东解释道:“小陌和阿尧,他们的道路还需要靠他们自己去走。他们现在一个在工部,一个在户部,不管是得到上峰的重视,还是官场有磕磕碰碰都需要他们自己解决。而且我相信,他们两个人能够处理好这些问题,不是京城那种遇见挫折了就哭哭啼啼回家找家人摆平的公子哥。所以我就没必要让圣上用战功为他们提升官职,因为他们可以靠自己。若是我这样做了的话,在官场中,他们可能会引起同僚的不满不说,不如让他们一步一个脚印去往上走。” 李清秋表示理解,又问道:“那你怎么不想要实权?”还有一句话李清秋没有问出口:男儿不是都志在四方吗?有谁不爱权利呢? 穆旭东却轻笑道:“其实早在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我就觉得还是家里最好,有母亲、有你,还有弟弟妹妹,现在还有了咱们的孩子。” 穆旭东似是知道李清秋想要问什么,他笑着道:“可是我又想了,贪图一时的安逸却是无用的,将来我没有能够保护你们的能力,万一遇到危险了,我除了看着你们受伤害更不能做些什么。与其如此,倒不如逼着自己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保护你们一世无忧。” 穆旭东顺势便道:“现在也是如此,朝中武将不多,如果圣上需要出兵打仗,必然也会想到我;蒙家军在虎子手上,轻易别人也不敢招惹咱们。所以留着爵位就可以了,实权什么的,还是换成女儿的县主之位更好一些,也免得功高震主,引得圣上猜忌。” 李清秋心中是她说不出的温暖,她双手紧紧握住穆旭东的手,整个人靠在穆旭东的怀中,“我定是上辈子做了天大的好事,这辈子才遇见了你。” 穆旭东听到李清秋说起前世,恍然觉得前世的生活于他而言更像是梦一场,一长噩梦醒来,发觉妻子还在身边,他们的女儿会甜甜地叫着“爹爹娘亲”,自己的母亲也还好好生活着。梦中所有要经历的悲欢离合都没有发生过,他们生活很美好,日后也会更加美好。 “应该是我上上辈子做了天大的好事,所以才遇见了你。”穆旭东在李清秋耳边轻声呢喃。 夫妻俩聊着天,说着话,生活倒也轻快自在。 隔了几日,在朝会过后,穆旭东特地留了下来与万新帝说明了自己的想法,万新帝却觉得穆旭东在战场上拼了性命,最终却只换回了一个县主的位置,未免传出去让武将觉得齿冷。 穆旭东却笑着宽解万新帝,“圣上日后征战六方,必然还有用得到臣的地方,那个时候臣再为圣上鞍前马后也不枉今日的推拒,臣还不想年纪轻轻就像京中的老大爷一样每天拿着小鸟在街上溜达。” 万新帝也确实没有想好给穆旭东安排什么官职比较好,此时穆旭东这么一说,万新帝自然顺势道:“只是苦了爱卿了,不过爱卿放心,朕自然不会亏待于你。” 穆旭东一笑而过,帝王说的话,可能在当时看来帝王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谁能知晓一年后、五年后、十年后他是否还是这么想的呢? 穆旭东离了宫中,正往宫外走,就见自己的亲随垫脚眺望,神情急切,穆旭东心中有一种预感忙快走几步问道:“有什么事情?” “侯爷,快回去!夫人要生了!” 穆旭东忙翻身上马,直奔武安侯府而去,心中焦急,赶马的时候都不禁抽的狠了。 马儿跑到武安侯府的时候,不等马停下来,穆旭东忙从马上跳下来,直奔夫妻二人的小院中去。进了小院之后发现母亲素鑫已经站在屋门口徘徊等待了,穆旭东忙问道:“这次怎么这么急?日子分明还没到,怎么就要生产了呢?” 素鑫道:“妇人产子虽说是十月怀胎,但是也有区别,秋秋这一胎从怀上的时候就不太平,如今早产也在太医和稳婆的预料之中。” 穆旭东听见里面撕心裂肺的喊声,额头上的汗水都往下淌,说着就要推门而入。 稳婆正好出来,还是上次给李清秋接生的稳婆,稳婆知晓他们夫妻感情甚笃,不过李清秋这一胎生产远没有上一胎凶险,因此拦着道:“侯爷稍等,夫人已经生产过一次,这次时间会快很多,也会容易很多,侯爷别进去让夫人分神,或许还能早片刻......” 不等稳婆说完,里屋一个女人喊道:“快来!开了十指了!孩子的头要出来了!” 穆旭东和素鑫站在门口听见这一嗓子,瞬间心都提了上来。不过好在第二次生产时间确实不长,不出片刻,门外的人就听见里面一声响亮的啼哭,与此同时是屋内稳婆的声音,“生了生了!是个男孩!” 素鑫闻之大喜,不是她重男轻女,而是她已经有了个孙女,自然希望孙女和孙子齐全,一女一子构成一个“好”字。 穆旭东则是在稳婆抱着孩子出来的第一时间,就推门进了李清秋的房间,看着躺在床上身体虚弱的妻子,穆旭东双唇吻上了李清秋的手,“夫人,辛苦了。” 李清秋微微摇了摇头,穆旭东见状问道:“可要用些水?” 李清秋点了点头,穆旭东扶着李清秋坐起来喝了点温水,这边稳婆将已经清洗好的孩子抱到了夫妻俩面前,“小少爷长得可真壮实!日后肯定像侯爷一般!” 李清秋抱过孩子,轻轻亲了亲孩子,穆旭东和素鑫就这样看着母子之间温存的模样。 门外忽然有人进来,几人抬眼看去,是穆停云,穆停云看到母亲怀中的襁褓,带着点生涩问道:“娘,这个是弟弟?” 李清秋招手道:“来看看弟弟吗?” 穆停云走上前,看到襁褓里面的小男孩,说不上嫌弃的,但却觉得有点在意料之外,“弟弟身上都是红红的。” 素鑫笑道:“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红红的,祖母抱着你的时候,生怕用力用的太大,伤到你。” 第七十九章 “我小时候也是这么小吗?”穆停云仰着头问道。 素鑫牵着穆停云的手道:“是啊,比你弟弟还要再小一点。”说着素鑫还比划了一下,“就是这么大吧,后来才一点一点长到现在这么大了。” 穆停云又看着素鑫问道:“那我以后能长得像爹爹一样高吗?” 屋内的三个大人立刻笑了出声,不忍打破穆停云小小的期盼道:“自然是可以的。” 穆停云美滋滋的晃了晃小脑袋,然后趴在床边看还在熟睡的弟弟,“我是姐姐,以后你要听我的话呀!” 李清秋听着穆停云的话,却是想到了自己小时候,那时候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和李清尧一起玩捉迷藏,每次看着阿尧藏头不藏身子的模样,她都会在心里偷笑。政治的斗争让他们分开了十年,可最终还是靠着亲人之间的血脉维系找到了彼此。只愿自己的两个孩子日后也能够相亲相爱,互相陪伴着长大。 有了之前生穆停云的经验,李清秋这次照顾起儿子也是得心应手,每日里素鑫都会带着穆停云来看看小孙子,穆停云也会围着弟弟同母亲和祖母说说弟弟每日的变化。穆旭东则是在纠结给儿子起什么名字比较好,一般人家都是会给孩子起个小名先叫着,可是就连这小名,他都想不出来叫什么好。 一开始只是穆旭东一个人纠结,后来延伸到夫妻两个人一起纠结名字的事情,素鑫知道两个人的心思之后,特地牵着穆停云来找到夫妻俩,“阳儿早就想好了。” 李清秋忙问道:“阳儿给弟弟起的名字是什么呀?” 穆停云道:“弟弟出生的那天晚上,我做梦梦见了彩虹,弟弟可不可以叫穆彩虹?” 穆旭东和李清秋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若有所思,穆旭东道:“不如把彩字去掉,就叫弟弟穆虹好吗?” 李清秋又道:“那小名不如就叫虹儿吧?” 穆停云听到爹爹娘亲都觉得自己想的名字比较好,而且还采用了自己取得名字,当即笑道:“太好了,我是云朵,弟弟是彩虹。” 素鑫抱着穆停云,笑的一脸慈祥,“你们都在天空中自由自在飘着,可得想着祖母啊,祖母可怕自己没看住,我们的小阳儿就像云朵一样飘走了!” 穆停云笑的扑在素鑫的怀里,“不会的,阳儿永远都在祖母身边。” 一家人有说有笑,晚间覃陌和李清尧归家后,又来逗了逗小外甥小外甥女,直到天都黑了,才被黑着脸的穆旭东赶回了房间。 房间安静之后,穆旭东坐在李清秋身边问道:“虹儿的满月宴,依旧按照阳儿那般来吧?” 李清秋道:“都交给你和母亲来安排的。” 日子很快到了穆虹的满月宴,因着穆旭东收复云城的功劳,朝中不少人都出于交好穆旭东的想法前来赴宴,礼物也是一个比一个贵重。 酒过三巡之际,众人聊天的聊天,吃菜的吃菜,这时穆旭东身边的亲卫孙停忙大步进了大厅,“侯爷,大内的公公来了,说是有圣上的旨意。” 不论是穆旭东还是大厅内的众人,忙起身往外走,孙停又道:“诸位大人不必出去,只需整理好着装即可。” 说着穆旭东随孙停一起出去,简单同宫内来的传旨太监进行交谈后,穆旭东将人迎到了大厅内。 传旨太监缓缓展开诏书,众人皆跪在地上等待圣上的旨意,却在听完之后一言难尽地看向穆旭东。 有官场老油条觉得穆旭东这招算是以退为进,他现在不同于刚刚来京城那段时间,时常受到延庆帝辖制,现在好歹手上有蒙家军这张王牌,又有坝上大营出生入死的交情,若是爵位再高或者手中握有实权,难免不会受到皇上的猜忌。索性干脆为自己的儿子女儿请封,一方面证明自己毫无异心,一方面又能够彰显皇帝对臣子的宠爱,毕竟县主向来都是公主的女儿才能有的封号,而穆旭东的女儿不仅有县主的封号不说,还有自己的封地,虽然这点封地瞧不上眼吧,但好歹相较于只有封号没有封地的县主来说,可谓是简在帝心。 也有一些人认为穆旭东此举不妥,用大好的功名去为儿子换取世子的封号,用沙场上挣命得来的功劳为女儿换华阳县主的封号。 还有一些佛系的官员则表示无所谓,穆旭东怎么样,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反倒是武安侯府里面的牛羊肉倒是比自家买来的好吃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武安侯从坝上或者东北那边整来的,到时候可以问问。 万新帝的旨意和穆旭东心中想的差不多,请封世子的事情他原本是是想等着儿子再大一些的,但是现在都一同下来了,也不是不行。 穆旭东恭敬地磕了头,接过传旨太监手中的圣旨,起身后不只是传旨太监一边恭喜穆旭东,周围同僚也都恭贺穆旭东,穆旭东忙还礼,同时道:“是圣上体恤,是圣上体恤。” 圣旨都来了,前院的事情自然也传到了后院,抱着穆虹给各家夫人看的素鑫在听到前院穿来的消息时,嘴角的笑容怎么都压不住。不过在诸位夫人的恭贺中,素鑫也没有迷失了本心,反倒都说是圣上抬爱,才给这么小的孩子世子、县主的身份,不然就这小小的孩子,可能连世子和县主代表什么都不知道云云。 李清秋则因为坐月子的原因,不好到外面去,见了风容易受寒,所以就一直在屋内待着,周露陪着她说着话。 这边周露知道皇帝的旨意后,对李清秋道:“之前你与我说太子的事情,我倒是查了一查。” 李清秋问道:“怎么说?皇后可是真有那个意愿?” 周露忙安抚道:“从我在皇后宫中的眼线传来的消息来看,目前没有太大的意愿。”周露顿了顿,又皱眉道:“但是奇怪的是,皇后从来没有在满月的时候赏赐给哪家的女孩玉佩,你们家这倒是独一份。也亏得你不是张扬的性格,没有私下里同那些夫人们说起,不然的话,其他人必然多想。” 李清秋道:“阳儿小小的时候,我怕她摔坏了玉佩所以都帮她收起来的,除了入宫都不戴这块玉佩的,所以别家夫人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是皇后赏赐物件,为什么会让太子送来也是很奇怪。” 姐妹两个人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件事情,最终还是周露道:“暂且就先放放这件事情吧,保不齐是皇后在为太子日后做打算,多考虑几户人家总比没有考虑要好吧。再说了,太子妃的位置只有一个,但是太子还有侧妃呢,多看几家姑娘,万一就有合适的呢?” 李清秋长叹一口气,“唉,不管皇后怎么想的,我是不愿意阳儿去那深宫里面,到时候我想见女儿都见不到,是不是开心我也不知道。” 周露拍拍李清秋的肩膀,“你说你,现在阳儿才三岁,虹儿刚出生,都是半大点的孩子,你就想这么多。还好我没做母亲,不然的话,这每天操心孩子就够我受的了。” 说到这个,李清秋也知道自己想的太多了,故此便没有再多说反而问道:“露姐姐,你就想守着医馆到老吗?这世上......” 周露打断李清秋,“停,我的小祖宗!你现在的样子特别像那些爱给人说媒的老妇人。” 李清秋嗔道:“你才是老妇人。” 周露仰靠在椅背上道:“早年周家的事情,后来深宫中的经历,让我相信,世间任何事只能靠自己。除了自己,或者除了小时候珍惜的记忆以外,我不能相信任何人了。” 李清秋知道,当年李家的惨案,自己能够有幸活下来,是素鑫和东哥哥给自己扛起了一片天,在那个并不是很富饶的村子上,她无忧无虑过了四年。后来去了锦阳城,民风淳朴,东哥哥又是蒙家军的将士,自然也没人能够给自己脸色看,就连如今在京城,自己也很少受到委屈......自己有人给遮风挡雨,尚且相信世间的温情,可是露姐姐经历太多,她不能以己度人,逼迫她也与自己。 最终李清秋叹道:“是我相差了,只要你能过得随性舒适,怎样都行。” 周露抿唇笑笑,却没等她说话,见门被推开,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冒了出来。 周露见到是穆停云,笑着道:“阳儿来姨姨这里。” 穆停云小跑到周露身边,像极了李清秋的眉眼弯弯问道:“娘,什么是县主呀?为什么我一进院子里,大家都叫我华阳县主呀?” 周露笑着将人抱到自己膝上,然后同穆停云解释道:“以后呀,和你同样年龄的小姑娘见到你都得给你行礼,因为你是皇上任命的县主,就像你爹爹一样,是皇上任命的侯爷。” 穆停云眨着眼睛问道:“那我能和爹爹一样去打坏人吗?” 李清秋笑道:“那不行的,你还太小了,等你长大了和你爹爹学了武功自然就可以了。” 第八十章 穆停云的伟大理想,在她四岁的实现终于靠近了一点,四岁生日一过,穆旭东想着或强身健体,或学习一招半式日后保护自己免受危害,所以教导穆停云自己之前在镖局学的拳法。 穆停云知晓这个事情之后,一蹦三尺高,欢呼道:“耶!爹爹你太好了!” 穆旭东看着高兴得手舞足蹈的女儿,与女儿约定道:“习武是一个非常苦的事情,你确定你能接受的了吗?” 穆停云很认真地考虑之后对穆旭东道:“我可以的,我是姐姐,以后还要保护弟弟,自然可以的。” 穆旭东听完很欣慰地揉了揉穆停云的发顶,又与穆停云约定了每天习武的时间。 第二天清晨,天刚刚亮,穆停云便穿着练功服来到侯府的演武场上,穆旭东看着小小的人儿一本正经的样子,心中虽然也心疼女儿,可是也没有多说什么,从呼吸开始,慢慢教导女儿。 素鑫和李清秋一起站在旁边看着穆旭东教导女儿,心中只觉得女孩子不必吃这个苦,但习武的事情是孩子自己选择的,她们也不能干预太多,只希望穆停云练两天就歇了这个心。 只是习武虽然苦,但是穆停云却没有放弃,反倒是一天天,一月月坚持下来。 三年后,覃陌与书院诸多学子一起研制了一种在高强度压力下会爆炸的□□而被万新帝从正六品主事提拔为正五品郎中。因为□□的不稳定性,虽然研制出来了,但是没有大规模投入使用,只是不停地在尝试如何以一种很安全的方式运送至战场上,又能够用另外一种方式开启它,将其威力展现出来。 而李清尧也因为上峰乞骸骨,加之之前苏淮流域大水被派去赈灾,办事妥当另众人满意而从户部从五品员外郎提拔成为吏部正五品郎中。 两人因为容貌昳丽又年纪轻轻有所作为一时间成为了京城炙手可热的香饽饽,想要上门说亲的媒婆不计其数,找到李清秋这里打探消息的更是如过江之鲤。 李清秋想到两个弟弟确实到了婚配的年龄,同素鑫商量之后,在两人休沐的时候,将两个弟弟找来询问。 覃陌听完李清秋说的,无所谓道:“只要长得不是太丑看了咽不下去饭的那种,娶谁都是可以的,一切听姐姐安排。” 李清尧笑着打趣道:“姐姐你是不知道,他如果真娶媳妇的话,书院里面那堆□□就是他媳妇,他可以守着那些□□不眠不休。” 覃陌则是道:“唉,我们这种人比不得阿尧这种啊!每天为了应付朝中那些官员,今日去这家喝酒,过两日又去别的地方喝酒......”覃陌说“别的地方”的时候特地拉长了音,果真见到李清尧瞪了他一眼。 而李清秋也听出了覃陌的言外之意道:“阿尧你还需注意着点,咱们家从父亲那辈的规矩就是只娶一个妻子,若是男子四十岁之前还未有子嗣,方可纳妾。为了你日后的妻子,这些地方你少去的,你也别说姐姐不讲理,你姐夫怎么就一次都没有去过......” 听着姐姐的念叨,李清尧又瞪了一眼覃陌然后忙解释道:“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听我说。” 听着李清秋安静下来,李清秋忙道:“我去秦楼楚馆也不过是同僚之间小聚,再说了,我是户部的官员,每年商税就够头疼了,皇上还有雄途伟略,更需要一两银子掰成八瓣去用了,哪里有多余的时间去那些地方醉生梦地,要不是靠着这几年的勤勤恳恳和对官场上同僚性格的把握,怎么能都到今天这步?” 李清秋听李清尧解释了一大串,最终长叹一口气:“唉,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想的都是什么,就怕给你们选好了妻子你们不喜欢反倒成了怨偶。” 覃陌一脸贼兮兮的笑意看着李清尧,眼中不用李清尧猜都能知道这是什么含义。 覃陌正要开口,李清尧咳嗽了一声压住了覃陌,然后转身对姐姐很郑重地说:“姐姐,之前我......” 五个字说出来后,李清尧其实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了,覃陌对着李清尧挤眉弄眼,最终还是没有坑兄弟,等着李清尧自己说出口。 “就之前,圣上让我去江淮赈灾,然后吧......” 若说李清尧是不知道怎么把少年情愫说出来,那么李清秋作为过来人则清楚地知晓,李清尧此时的坑坑巴巴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动心。 覃陌看到李清秋脸上的慈母笑时,忽然在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每天投入在研究上面的时间太多了,以至于没有时间考虑人生大事。 “回京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一户人家,来京途中被匪徒抢劫,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想法,我让我身边的护卫救下了这一家人,虽然这家人的东西被抢走了一些,但好在重要的物件都没有丢。” 李清秋想着是不是要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的戏码,果然就听见李清尧道:“后来通过询问得知,原是三年任满,从湖广地区调回京城的钱大人一家,目前钱大人任职正四品大理寺少卿。” 李清秋没有听到重点,故此带着一点试探问道:“你同姐姐说起钱大人一家,是想......?” 李清尧的脸忽然就红了,那颜色像极了在浴室待得时间太长而满脸通红,“就是......那个......” 李清尧就是了半天,最终还是覃陌看不下去,直接替他说了心里话,“就是阿尧在回京的途中救了人家一家人一命,而这家人的女儿钱姑娘,当时正要被劫匪抢走做压寨夫人,阿尧上去给了那个劫匪一脚救下了这个姑娘,后来途中应该是又发生了一些事情,让阿尧动心了。” 李清秋忍着笑意和覃陌对视一眼,然后看向低着头红着脸一脸青涩的李清尧,“阿尧,是这样吗?” 李清尧微微点点头,“就是......不知道姐姐,我可不可以向钱姑娘提亲......” 李清秋思索了一番后道:“这样吧,我先帮你留心一下这个姑娘,万一人家姑娘有婚约,咱们贸然上门反倒不美。若是姑娘还待字闺中,那到时候姐姐与他们家的夫人见一面,也帮你把把关。你们两个人也见过面,若是那个姑娘也有意于你,咱们就准备了东西,请了媒婆上门提亲。” 李清尧起身向李清秋行了一礼,“阿尧都听姐姐的。” 李清尧这边的事情说完了,话题自然而然就转到了覃陌身上。刚才是覃陌看李清尧的笑话,现在则变成了李清尧看覃陌的笑话。 “小陌,你若是有中意的姑娘便与姐姐说说,姐姐也好帮你留意着。” 覃陌硬着头皮回答道:“姐姐,我是真的没有中意的姑娘。” 李清尧补刀:“毕竟相较于姑娘来说,书院里那点东西对他的吸引力更大。” 既然覃陌没有心上人,李清秋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小陌的能力是有的,就算再等几年也不愁亲事。 这边李清秋帮着李清尧打听钱家的事情,听闻家风正,家中的女儿也是知礼守礼的人后,这才在一次聚会中,接近钱家的夫人。两人的对话很友好,这次之后,李清秋又约着钱夫人见了一次面,感觉钱家确实如同其他人所说的一般,这才放心许多。 第三次约着钱夫人见面的时候,钱夫人带着自己的女儿也来了,李清秋暗道钱夫人是个妙人,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与钱姑娘聊了聊后,李清秋更加满意这个还没有定下名分的弟媳。 如此这般,为了小儿女日后婚姻和谐,李清秋又与钱夫人商议,在乞巧节那日让两个孩子远远见一面,若是彼此都觉得合适,那么就走六礼。 钱家人因为之前抢劫的事情见过李清尧,钱家的姑娘更是在被李清尧救了后芳心暗许,原不用有见面这一步流程的,但是想到这是李清尧胞姐提出来的,钱姑娘便也静静等着乞巧节的到来。 乞巧节那日京城金吾不禁,烛火之荧光甚至要不天上的星子更加璀璨。京城的街上满是带着面纱的女子,香风浮动,让人倍感舒适。男子们摇着扇子走在街上,少年郎的靓丽也是街头美好的风景。 和母亲一起在酒楼中的钱姑娘,远远看了一眼陪着姐姐外甥女走在街上的男子,想到这人有可能就是自己日后的夫君不禁红了脸。 而李清尧则是在下面望见楼上的姑娘时,心不自觉砰砰跳了起来。 隔了没多久,李清秋请了媒婆,三媒六聘去了钱家。婚礼的六礼也在这之后准备了起来,李清尧马上就要成家,自然也不好再和姐姐姐夫住在一起,故此又搬回了曾经住着的程府,只是将程府的门匾换成了李府,而娶妻等一系列的事情也都在这里举行。 婚礼那日,李清秋守在李清尧那里,穆旭东帮忙接待宾客,只等李清尧扶着钱姑娘下了轿子拜了堂,李清秋才喘了一口气。看着拜堂成亲的两个人,李清秋眼眶微红,父亲母亲你们看到了吗?阿尧成亲了,你们放心吧。 穆旭东感受着妻子略有些失落的情绪,桌下的手牵住了李清秋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以示安抚。李清秋止住那些悲伤的思念,是啊,生活要向前看,只愿阿尧夫妻和睦。 第八十一章 清晨,李清秋刚刚在锦秋的服侍下穿戴好,便有一个不大点的小女孩跑进了屋子里,在她身后则是跟着走路摇摇晃晃白嫩嫩还有点壮实的小男孩。 锦秋一见女孩跑来便问道:“小姐同侯爷练完武了?” 穆停云骄傲地扬起小胸脯,“是的呢!今天弟弟也被爹爹带到练武场上了!但是弟弟没有我厉害,练了一会儿就不行了。” 锦秋看着穆停云脸上“快表扬我”的神情,不由觉得好笑,“那小姐真是太厉害了!以后锦秋就靠小姐保护了。” 半大的孩子得到了大人的肯定,一时间心花怒放,拍着小胸脯如同街口卖大力丸的壮汉一般道:“放心!有我在肯定会保护你的!不仅要保护锦秋姑姑你,还要保护弟弟、娘亲、祖母和爹爹!”说完之后穆停云才发现自己忘了点人,又补充道:“自然还有两个舅舅!” 走路还有些踉跄的小男孩跑到了穆停云身边,牵住了穆停云的手,叫着“姐姐”。 李清秋掀开帘子从里屋走了出来,先是揉了揉女儿白嫩的笑脸笑道:“那以后娘亲就等着阳儿保护了。”在得到女儿的应承之后,李清秋又蹲下身给穆虹整理了一下衣服,“瞧你,这满脑袋大汗的。” 待儿子和女儿都关心了之后,李清秋对锦秋道:“摆饭吧,他们两个小家伙跟着东哥哥练了一早上,我在梦里都能听见他们‘嘿哈’练武的声音,现在肯定也饿了。” 穆停云配合着揉了揉肚子,“饿的都叫唤了。” 一旁穆虹什么都不懂,就学着姐姐的样子也揉了揉肚子,“叫唤了......” 李清秋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的可爱模样,心都软的一塌糊涂了,忙一叠声催着锦秋快摆饭,饭桌上又不停给两个孩子夹菜,生怕早上给两个饿坏了。 吃过早饭,穆停云同李清秋说了一声便带着穆虹去夫子那里学习了。 李清秋看着两个孩子离开的身影不由地摇了摇头,对身边的锦秋道:“有时候虽然知道东哥哥他说的没错,玉不琢不成器,可是看着两个孩子每日这么辛苦,我还是心疼。” 锦秋劝道:“夫人是慈母之心,小姐还好,凭着侯爷还有两位大人的官威,夫家定会尊重小姐。但小公子日后是要承袭侯位的、又被圣上封为世子的,这般磨炼磨炼也有益于小公子的心性不是?” 李清秋听了锦秋念叨一大串笑道:“我就是心疼心疼孩子,还能不知道他们的父亲是在为他们好,反倒是你怕我担心巴巴地劝了这么多。” 锦秋则是笑道:“我这不也是知道夫人您想通了多说几句嘛。” 李清秋不再与锦秋打趣,“走吧,去母亲那里的,阿尧最近成婚了,母亲便将重心放在了小陌身上,这些时日一直在念叨小陌的婚事,没看这几日小陌轻易都不敢回来了吗?咱们去劝劝吧。” 素鑫这一生并无自己的亲生孩子,可是她收养照顾的孩子却是一个比一个出色。第一个收养的孩子成为了当朝的侯爷;当年答应李夫人照顾李清秋长大,如今也成了自己的儿媳妇;石虎和明蕊两个孩子也成婚了,如今连孩子都有三个了;只有后来收养的这个小的,虽然在朝中任职很受皇帝器重,却连个家都没有成。 李清秋进来的时候,就见素鑫正翻看着贵女们的画像,她不由笑道:“娘,这些可是媒婆送来的?” 素鑫见到李清秋来了,忙招呼道:“来来来,秋秋,你也帮娘看看,小陌这孩子,一点也不着急,咱们可得帮他多留意着。你来看看这些姑娘里面哪个更适合小陌啊?” 李清秋坐到素鑫身边,简单翻看之后道:“娘,与其咱们帮着小陌看,不如让小陌自己来看。” 素鑫摇头,“你是没见到,之前我让小陌说说他喜欢的姑娘是什么类型的,我好帮他看看,结果这孩子,什么都不说给我请了个安就溜了,至于的嘛?” 李清秋想到覃陌窘迫的模样就觉得好笑,这件事情之后,小陌还专门找了东哥哥吐槽,说他一工部郎中,京城才俊,被家里逼婚到不敢回家。还是东哥哥见覃陌是真的暂时不想成家才找了自己,让自己劝劝母亲。 李清秋放下手中的画像,牵过素鑫的手,略微组织了一下措辞道:“娘,您也是怕小陌自己一个人孤孤零零的,毕竟当初一起在锦阳城生活的我们几个人,只有小陌没有家世了。” 素鑫听了李清秋的话,也是长叹一口气道:“小陌的性子稳重,做事也有章法,不管是家里人,还是外面的人,对他都是有口皆碑的。就连我寻常出去,都有很多妇人围着我打听小陌。可你说说,小陌自己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李清秋见素鑫越说越着急,也知道素鑫这是关心则乱,因此劝道:“小陌原就比我们几个小很多,我们成家了,小陌还没有成家也是正常。阿尧那里也是遇见了让他心动的女子,这才厚着脸皮找了我。” 李清秋又道:“母亲您想呀,小陌往日常在工部,除了工部就是与书院那些学子们商讨如何让麦子的产量更高,如何让一头牛更省力气的情况下耕种更多的地,或者如何在战场上让大周的将士少死几个人,而敌方多死几个人。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接触女子,所以您在与他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免不了少年心性脸皮薄不好意思不是?” 素鑫听了李清秋的话,反倒是眼中一亮,“那要不然,咱们在小陌休沐的时候,请几户交好的人家上门?” 李清秋好笑道:“母亲,请了人家上门,外男也是不能进后院与他们见面的。” 素鑫一脸惆怅,只觉得她的小儿子可能要注孤生了。 李清秋安慰道:“这事儿都是随着个人的缘法,咱们一心为小陌好,但小陌现在没有这个心,咱们硬做媒小陌和那个姑娘都会尴尬,不如放放,或许就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素鑫也没有办法,只能劝自己不要着急。 果真,李清秋和素鑫放下了这件事,任由覃陌自己考量后,没过多长时间,覃陌就商量着想要提亲了。 素鑫听了覃陌的话后,笑呵呵问他是哪家的姑娘云云。 覃陌表示是书院曾夫子的女儿,原本书院是不收女学子的,但曾夫子隐约察觉到女儿有天赋,便教导了一些,没想到女儿反而靠他教的这些知识,推理出来了更多的东西,让曾夫子惊为天人。故此特地和院长麦莛申请,让他的女儿进入书院一同学子。 素鑫听了这个姑娘的事情后,大惊道:“这不就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吗?祝英台当时不也是女扮男装在书院学习的吗?” 覃陌坦然点头:“一开始我们也只是觉得这个同窗有点怪,后来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了,毕竟她聪明,常常是我们想不到的事情,她都能想到还会提醒我们注意。没想到却是个姑娘......” 李清秋则是好奇地八卦道:“那后来你们是怎么知道她是位姑娘的?” 覃陌老脸一红,忽然想到自己之前对曾姑娘的异样情绪,总是莫名关注她,她受伤了也是自己冲在第一个。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喜欢的是男人,一直不敢同家人说起,更不敢同她说起。怕自己说出口后,她会以为自己有病儿远离自己,也怕家人会反对自己。 可是没想到自己一直忐忑纠结,却在某天见到她一袭女装向自己走来说明了情况。那个时候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之前认为的、她与众不同的地方,都是因为她女子身份造成的。 李清秋见覃陌的神情就知道是有故事的,但是又怕自己问多了反倒让小陌害羞到不想和她们说话了,因此收敛着没有过多询问。 而素鑫到底经历的多一些,不同于小儿女只看爱恨情仇,想的则更多的是夫妻生活,故而问道:“这种书香世家的姑娘,我也是极为欣赏的,更别说这姑娘有大才。” 素鑫斟酌一番之后问道:“但是我也想问,日后你们成婚了,这个姑娘还是要在书院里做你们男子做的事情吗?那到时候你们会不会有所不方便,你又会不会介意?” 覃陌曾经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甚至在曾姑娘向他表明女儿身之后问过相同的问题,她说自己喜欢做研究,也喜欢和同窗们讨论,她见识过真正的广阔蓝天,不想屈居于一个小宅院里面,操劳着家长里短的事情。 覃陌深思熟虑之后回答道:“她是雄鹰,不是需要我照顾的嫩蕊。而且她的才能若是不用于书院,会是大周的一个损失。我不介意她在书院做研究,毕竟我相信自己的魅力,也相信她的人品。而且我喜欢这种在研究中心与她思想碰撞的感觉,我也相信我们日后不比姐姐和东大哥差。” 素鑫听到覃陌都已经考虑清楚,自然无不应的道理,轰走了覃陌之后,转身和李清秋讨论起聘礼的事情。 第八十二章 不到一年的时间,覃陌与曾姑娘的婚事走完了六礼,两家又选定了一个良辰吉日为二人举办婚礼。 有李清尧搬出武安侯府在前,覃陌自然也不会在武安侯府中举办婚礼,他用自己这些年攒的积蓄在京城选了一处宅院,素鑫作为母亲,李清秋作为姐姐,自然也为他置办好了家具,只等着新娘子上门就能当家做主了。 覃陌成婚那日天朗气清,不管是书院的学子,还是工部的同僚都上门来拜贺覃陌新婚之喜。 覃陌这里热热闹闹,但是各家后院的姑娘们却芳心皆碎。原想着玉树临风的李清尧娶了别的姑娘,她们还可以希冀一下覃陌,谁能想要覃陌转头也娶了妻。这年头,好看的男孩子太吃香了,尤其是好看还有能力的男孩子更是少之又少...... 新婚的第二日,覃陌携妻子上门,李清秋欢欢喜喜迎了两人进来,看着新媳妇满面娇羞,又是一阵打趣。素鑫喜滋滋看着孩子们之间的玩闹也道:“小陌你们还是早点给生个孙子吧!阳儿和虹儿也有弟弟妹妹了!” 这话一说出口,本就脸皮薄的曾姑娘,瞬间脸红的能滴血。 李清秋笑道:“母亲跟你们闹着玩呢!别害羞的!小陌要是欺负了你,你就来找我们,我们给你做主!” 这边几人说着话,李清尧也扶着自己的妻子进来,同时道:“还没进小院就听你们笑笑闹闹的,之前我们两个人经历的事情,今天终于让小陌也感受到了。” 覃陌傲娇地哼了一声,然后对自己的妻子道:“别理他。” 曾姑娘莞尔一笑,并不答话。 李清秋却看出来李清尧与往日的不同,所以试探性问道:“阿尧,小雅这是有孕了?”小雅便是李清尧娶的妻子的闺名。 李清尧颇为自豪道:“已经三个月了,坐稳了胎才来报的喜。” 素鑫一听,也喜上眉梢,她不仅是在为李清尧觉得高兴,也是在为李忠大人和李夫人两个人高兴,李家有后了。 这边素鑫和李清秋便与小雅讲着怀孕时候需要注意的事情,又拉着李清尧一起听着,覃陌见自己媳妇被扣在这里,也无可奈何坐在屋子里面听着。 所以穆旭东带着刚刚结束早课的两个孩子进来的时候,就见屋里像是在召开育儿大会一般,他无奈地摇摇头,“秋秋,之前你怀两个孩子的时候,周露给你开的一些食补的方子,还有写下来需要注意的事项,你誊抄一份给弟妹不就可以了吗?” 李清秋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拍了一下额头,“看我这记性,倒是忘了,等你们走的时候,我给你们拿过来的。” 李清尧自然又是感谢了姐姐一番,而穆停云和穆虹两个孩子看着家里多了的新舅母,再想到有可能过几个月之后就能见到的弟弟或者妹妹,一时间围着两个新舅母蹦蹦跳跳起来。 大堂之上的欢声笑语让三个男人眉眼柔和起来,这不就是他们一直渴求见到的场景吗?夫妻和睦,家庭融洽。他们经历过人世间惨痛的经历,所以更渴求有一份宁静与温暖。 时光荏苒,万新十年在爆竹声中缓缓到来。 李清秋靠在穆旭东的怀中,吃着穆旭东给她包的栗子,“东哥哥,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刚刚到锦阳城的那一年?那一年冬天你和瓠子两个人踏雪而归,咱们一家人就这样坐在一起吃着栗子。” 穆旭东的下巴枕在李清秋的发顶,手上的动作却并不显慢地在包着栗子,他看了看已经在他们身边撑不住睡过去的两个孩子,心中满是熨帖,“怎么会不记得?大雪夜看到你担忧的眼神时,我恨不得日后连战场都不上了,只陪在你身边。” 李清秋因为害羞又往穆旭东的怀中钻了几分,“但你不会这样的。” 穆旭东将包好的栗子放到了李清秋的嘴中,“好了,不能再吃了,再吃就要上火了。” 李清秋微微瘪瘪嘴,“好吧。” 穆旭东刮了刮李清秋的鼻子,宠溺的动作一如多年之前,“如果能够和你这样一直到白首,实乃人生幸事。” 李清秋略带几分娇羞,在火光的映衬下更显动人,“现在外面小雪,我们出去走一圈就白首了。” 夫妻两人看向已经睡着的孩子,将他们安顿好后,穆旭东给李清秋套了一件厚重的披风,这才牵着李清秋的手向外面走去。 小园幽径,因为落雪的原因银装素裹。 李清秋在雪地里转了一个圈,穆旭东就站在雪地里看着,雪花落在妻子的发间、衣间。 他知道,自己作为武将的命运是在战场上,十年的时间足够一个帝王养成宏大的野心,更不论这个帝王原就有着千古一帝的目标。十年时间,商税的收取让大周的国库日渐丰盈,锦阳城书院崛起后,大周大小书院相继崛起,对于农作物、武器、匠器等研究日益让这个国家繁盛起来。在此前提下,万新帝的视野逐渐落向大周的边境,比如蛮子、比如高丽。 穆旭东不知道下个春节的时候,自己是否是陪在妻儿身边,还是远在战场,他只能过好当下,好好陪伴她。 穆旭东将人拥入怀中,浅吻着李清秋的额头。李清秋亦双手拥着穆旭东,安心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 直到两人发间微白后,穆旭东才拥着李清秋回了房间,“我们现在共白首了。” 春节期间官员皆有休沐的时日,待休沐结束后,百官上朝,也需要对新的一年做出展望了。 万新帝为了自己能够在史书上留下千古一帝的美名,每日勤勤勉勉,他原比穆旭东岁数小,可是在十年如一日的加班加点下,终究发量渐稀,面容苍老了许多。 但这并不影响万新帝未来十年如一日的加班加点,就在百官还没有从春节休沐的气氛中脱离出来,还打着哈气时,万新帝却在慷慨激昂规定着新的一年需要达成的成就。 穆旭东原本是有些困倦的,昨天晚上两个孩子跟着母亲睡的,自己院中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人,不免就做了一些有助于夫妻和谐的事情,闹到了很晚。以至于今日上朝略有几分疲态,所幸大家皆是如此,倒也不算是与众不同。 穆旭东听着万新帝的诸多言论,却在听见某一条的时候,忽然一愣,继而才反应过来万新帝说的是什么。 他想发兵蛮子。 发兵蛮子原不是值得穆旭东吃惊的事情,毕竟大周发展到如今的程度,蛮子要担心的是大周什么时候进攻他们。 可是让穆旭东吃惊的是,万新帝竟然想自己率军出征! 一个皇帝亲自率军出征,远的不说,就说明朝的明英宗,也是亲自率军出征,可是最后的结果是什么,还不是被抓走关了多年,后来虽然逃回了大明,但自己的弟弟却是皇帝。 穆旭东想要劝说一二,但看着大家的神情,默默忍了忍没有出声。因为万新帝的言论,已经让诸多官员不满,没看言官那边已经准备就绪随时驳回皇帝的想法了么。 果真,万新帝住口后,言官上前与万新帝辩驳。从万新帝对沿海商户实行的税收政策,到万新帝想要亲自率军出征的想法,都批判的一无是处。 这让万新帝也不由恼火起来,直言大周有枪兵利器,又怎会惧怕蛮夷之地。又言,他率军出征,定能鼓舞三军士气,必然能够凯旋而归。 言官吃的就是嘴皮子上的饭,他们怎么能够允许千金之子坐于垂堂之下?自然又是一番激烈地争执。 穆旭东听着双方激烈地争吵,一句话都没有说。 大朝会结束后,百官松了一口气,因为言官的嘴皮子,万新帝终于止了自己率军出征的想法。但是穆旭东却隐隐觉得,万新帝怎么会是一个轻易就放下自己想法的人,必然有着其他的后路在给他上战场的事情准备着。 诚如穆旭东所料,万新帝确实有后路,而这个后路就是他自己。 又一日的大朝会之后,万新帝专门留下了穆旭东。穆旭东心中“咯噔”一声,却又不得不随着万新帝前去议事。 万新帝也是十分尊重穆旭东,安排赐座之后问道:“朕欲率兵亲征蛮子,为大周创百年安稳,爱卿怎么看?” 穆旭东能怎么看? 他将书院之前所采用的方式同万新帝又讲了一遍,同时为了打消万新帝的想法,又将书院这些年收留的蛮子女性及其子嗣的数量同万新帝说了,又将他们这些人为大周创造的财富同万新帝说了。 言罢,道:“这些人已经成为了我大周的一份子,纵然让他们再回到蛮子,他们也不愿意。书院的方法虽然见效慢,但是却能够将蛮子融为我大周的一份子,不必圣上亲征。” 万新帝却缓缓摇了摇头道:“不一样,若是朕率军亲征,将其男子杀害,女子入我大周不是更好?” 穆旭东愣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万新帝的逻辑毫无问题......但关键是!你是皇帝,你出征了你被抓住了,对方就大获全胜了啊!你怎么就能保证一定能胜!你发展了十年,蛮子也不断在发展啊! 第八十三章 当一个人固执己见时,他人是无法轻易说动他们的。他们所相信的,只是自己的判断,别人说的任何话,于他们而言,皆是错误的,皆是有所预谋的。 比如说现在的万新帝,穆旭东费尽口舌都没能劝说万新帝歇了亲率三军出征的决心,最后只能道:“不若圣上再询问询问其他大人吧,战场上刀剑无眼,不论是后勤还是粮草都要准备充分,且您亲自出征,禁卫军必然也要跟随。届时京城的治安谁来守护,皇城的安全谁来保证,以及您在战场上的这段时间,国内的政务应由谁来解决,这都是需要臣子们配合的事情。” 万新帝既然已经有了这个想法,后续的事情为了不让臣子们拖他的后腿,自然也都有思量,因此万新帝道:“禁卫军部分留在京中,其余人随朕出征,这点你不用管。” 穆旭东:我也没想管啊...... 万新帝又道:“这次出征,虽是朕亲率大军,可是朕希望你也能随朕出征,毕竟朝中文武官员中,你是最熟悉蛮子的人,锦阳城和蒙家军也是多次和蛮子交战的人。” 不等穆旭东说话,万新帝又道:“至于朕去了战场上谁来解决朝中的政务,太子今年也有十五岁了,一直以来太子稳重温厚,如今也接触了一部分的政务,想来有内阁首辅他们辅助,定然没有问题。” 穆旭东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以往对臣子劝说都能听见去的万新帝为什么就在这件事情上执迷不悟,太子是长大了,可是太子处理的政务一直以来都是万新帝觉得没有难度的才给太子处理。真正的国之大事,太子接触过几件? 可是穆旭东也不能在人家亲爹这里说人家儿子不好,只能又诚恳重复了一遍,“还望圣上与其他大人共同商量一下吧。” 万新帝被穆旭东软硬不吃的态度逼得心烦意乱,最后烦躁地挥了挥手:“行了,你下去吧!” 穆旭东神情毫无变化退了出去,可是在出了皇宫之后,就立刻让亲信上户部和工部给李清尧和覃陌传信。 晚间,兄弟三人聚在武安侯府的书房中,穆旭东向两人讲了一下万新帝的想法。 李清尧眉头紧皱,“为什么圣上就非得自己亲自率军出征?而且这个想法出现的毫无征兆,仿佛是今年过完年之后就忽然决定了一样。” 覃陌道:“之前我还奇怪为什么工部要加大对火器的生产,原来是因为圣上在为自己这个想法铺路。可到底为什么,他一定要这么执着上战场?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的道理,圣上也不是不明白啊。” 覃陌越说声音越小,忽然间,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般,摩挲了一下下巴,然后问道:“宫内最近可有什么传闻吗?” 穆旭东示意覃陌继续往下说。 覃陌压低声音道:“他一直想成为千古一帝的事情咱们不是不知道,诚然这些年来的努力确实让大周日渐繁盛起来,称他为中兴之主也不为过,若是真的这么一步一步踏踏实实来,千古一帝的美名他未必获得不了。但为什么现在忽然打断了所有的节奏,只想着将大周北方的威胁——蛮子铲除?” 李清尧忽然就明白覃陌说的意思了,“你是说,圣上的身体?” 穆旭东眉头紧皱,最终也不得不承认覃陌的猜想不是没有道理的,“若是这么说的话,就合理了。”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总不能真由着圣上的性子让他去战场吧?他身体好的时候尚且都不会让他去战场,现在身子不好了去战场那不是上赶着送死吗?”李清尧问道。 穆旭东顿了顿道:“秋秋的手帕交周露曾经在宫里生活过,即便现在离开皇宫了,宫中还有很多人和她有交情,若是让她去帮忙打探一下消息,应该能知道一二。” 李清尧则道:“圣上想要出征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他想要上战场,百官答不答应还不一定,所以东大哥你再等等,看看文武百官怎么说。” 穆旭东只能叹一口气道:“但这次,我隐隐有一种感觉,圣上不达目的不罢休。” 李清尧和覃陌皆沉默以对。 许久覃陌带着诸多不满道:“阿尧之前通过书院向朝廷提出的方法多好,大周给蛮子的妻儿土地,只要他们劳作就能够生存下来,不必沦为贵族的玩物,还能有吃有喝。这个方法虽然耗时长,见效慢,可是却管用啊!咱们大周能少死多少将士,有多少家庭能免去妻离子散的结局。可偏偏为了一个帝王的野心,他们就要霍出了性命去成全这个帝王的野心,对他们来说何其不公!” 穆旭东道:“保家卫民是身为武将的职责,但若平白无故挑起事端,确实是对大周将士的不负责。我会尽力游说圣上,打消他的这种想法。” 事实确实如穆旭东所说的一般,蛮子并没有有什么动作,甚至因为当年云城一战,加之后来大周对蛮子采取的拉拢人心的政策,以至于蛮子一直没有能力与大周抗衡。 蛮子既然未挑衅或者未作出进攻大周的准备,贸然发兵势必不妥,穆旭东思索了几番之后,还是决定先从周露那里打听一下万新帝的身体状况再做打算。 回去后,穆旭东同李清秋说了一下情况,李清秋也知道此事干系甚大,故此在第二天就邀着周露来家中。 周露来的时候,手中还提着给小孩子买的糕点饴糖,李清秋见她还专门拿了东西,不禁道:“怎么来一趟还买了东西?下回可别了。” 周露则是无所谓道:“又不是给你买的,是给两个孩子买的。” 周露说完之后将饴糖给了穆虹,“来,这个是虹儿上次和姨姨说的糖,但是不能多吃啊,今天可以吃两块,剩下的让你娘给你收好了留着明天吃。” 同时又将手中的糕点给穆停云,“就是你最喜欢的那一家,还不快点给姨姨一个香香?” 穆停云欢喜地接过周露买的糕点,隔着油纸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后,满足道:“姨姨你太好啦!这个竟然是现做的!”说完就给了周露一个亲亲,得到了周露满足的笑意。 也不是说穆停云和穆虹就吃不到这些,主要是穆旭东认为,习武之人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克制自己,克制自己的欲望,也克制外界对自己的诱惑。所以两个孩子平常也会吃到糕点饴糖,但并不会让他们吃的太多。 李清秋见两个孩子欢天喜地的样子,不由笑道:“好了,去吃吧,娘和你们露姨姨还有话要说的。” 两个孩子知礼地告退,周露看着两个孩子小大人的模样,笑道:“你说说,原本还小小的孩子,现在竟然就这么高了,过几年就该成婚了。” 李清秋也感慨道:“可不是,看着他们一点点长大,我这心里也是不舍。” 又说了几句家常,李清秋才道:“露姐姐,今日邀你上门,实是有事相求。” 周露则道:“咱们二人,哪里就说的上求这个字了?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的。” 李清秋眉头微颦,略加思索后道:“圣上欲亲征蛮子,可是蛮子一没有招惹咱们大周,二有着朝廷上的政策,蛮子百年之后必然会是我大周的属地。可是圣上却急于亲征,让众臣不解。我隐隐有些猜想,但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周露听到李清秋说的,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附耳在李清秋耳边,“据我安排在宫中的人传来的消息,皇帝去年年末曾昏厥一次,后来太医诊治了一番不了了之。” 李清秋也小声问道:“就连露姐姐你的人也不知道圣上怎么了吗?”她是记得万新帝贴身伺候的太监里就有露姐姐的人的,若是露姐姐都不知道,那就更没办法了。 “我的人也不是很清楚,那次皇帝忽然晕厥,太医来了施针后,皇帝便醒来了。醒来之后,只留了太医一个人在屋里,剩下人全让退下了。我估计这事皇后现在都只是有所猜测,并没有全盘的把握。” 李清秋与周露两人相视一眼,自然都明白彼此眼神中的含义。 周露道:“想来你问我这些也是武安侯想要知晓的,不如你早点去和武安侯说一下吧。” 李清秋也知道事关重大,没有和多年的姐妹客气,道:“你先坐着,我去去就回。” 李清秋离开后,直接去了书房找穆旭东,将周露所说的,以及周露所猜想的都与穆旭东说了,话毕,李清秋道:“若圣上真到了这种程度,以他这些年对于千古一帝的追求,不难做出亲征这种事情。试问有哪一种功勋,能够比得上亲手为后世子孙打下一片安逸江山?” 穆旭东沉吟片刻后道:“怕就怕,圣上的身体在行军过程中撑不下来。万一他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作为随军的守将担责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太子在朝中威望不及圣上,到时候太子应该如何掌控全局?” 第八十四章 李清秋则道:“太子随着年岁渐大,已经初显帝王风范,太子那里倒不用太担心吧?” “圣上登基之前也是太子,但在那个时候,他身边有二皇子作为磨刀石,有心与他夺权,太子可以说是在阴谋诡计的斗争中成长起来的,甚至就连最后能够夺得皇位,都是发动宫变,以铁血手段得到的。但是再看咱们现在的这个太子,年纪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没有圣上当初的成长环境。对于他来说,朝中臣子虽然各怀心思,但是他们都不敢为非作歹。这个前提是圣上还在能帮他镇着老臣。但若有一天圣上忽然驾崩,那主弱臣强,会发生什么事情还不一定。” 穆旭东说完之后,李清秋陷入了沉默,“所以不管皇上是否身体抱恙,他都不能去战场上?” 穆旭东很肯定道:“是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武将负责开疆拓土保家卫国,文官需要安抚百姓辅佐帝王,帝王需要管理百官维护安定,若是武将的职责由帝王去做,那谁去做帝王应该做的事情?” 李清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若是不能将事情掰开了揉碎了同圣上说明白,圣上必然还是会铁了心上战场的。但是你一个臣子,这种话说出来,于你也不好。” 李清秋忽然脑海中灵光一现,问道:“你看这样呢?” 穆旭东问道:“怎么样?” 李清秋道:“皇后娘娘为圣上产下一子一女,又随着圣上历经困苦,在圣上心中,不管是你们朝堂上的百官,还是我们这些内宅中的妇人,都可以看出来,在圣上心中皇后娘娘的地位极高。这件事情你说不合适,百官说只会让圣上更加坚定了去战场的决心,不如让皇后娘娘去劝?” 穆旭东听后眸中一亮,赞同道:“确实可以。” 李清秋又道:“我现在在想的一个问题是,皇后娘娘轻易不参与前朝的政事,可是这件事□□关重大,若是没有皇后娘娘,想来不管是谁劝说圣上,圣上都不会听。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娘娘去管这件事情呢?” 穆旭东笑道:“周露不就可以吗?她在宫中的人,稍稍同皇后说说,皇后必然能够明白这些事情代表着什么。毕竟若是太子不能继位,或者继位之后坐不稳皇位,她这个皇太后就没有多大的影响力,在宫中的生活也未必好到哪里去。” 李清秋想着还在房间内等着自己的周露,当即道:“行,那你等等,趁着露姐姐没有走,我把这件事情和她说说去,我尽量劝说露姐姐帮忙。” 穆旭东拉着长音,学着戏台子上的小生弯着腰讨好道:“这件事有劳娘子了。” 李清秋娇俏地瞪了他一眼,施施然离开书房,走前见到穆旭东向她抛了一个媚眼,脸上的笑意更深。 等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脸上依旧挂着明媚的笑容,周露一见到李清秋这幅模样就打趣道:“呦,这是小两口说什么了?心花灿烂的?” 李清秋不好意思低下了头没有回答周露。周露也知道李清秋脸皮薄,没有过多地打趣,而是道:“你家那位武安侯怎么说的?” 李清秋大致说了一下自己以及穆旭东的想法,周露听后略有几分奇怪,“朝堂上那么多人都说不行,也没见皇帝听,为什么皇后劝了反倒就能行了?” 李清秋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就只能拿自己举例子,“有时候东哥哥遇到朝堂上的事情,小陌和阿尧说了他不听,两个孩子就来找我劝东哥哥,每次我一劝东哥哥,他虽然不开心,但是事后也会去思考自己的行为是否妥当,并且也知道我们的劝说并没有坏处,而选择用我们劝说的方式去行事。” 周露嘴角微微抽搐,戳了戳李清秋腰间的痒痒肉,看着李清秋捂着腰,慌张中带着点笑意,这才道:“小时候我就知道你喜欢穆旭东,没想到你长大之后还这么向着他,哎,人家是三句不离老本行,你是三句不离穆旭东。” 李清秋小脸通红,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笑的还是因为周露说的而不好意思了。 周露看着李清秋的小模样,不由笑道:“好了,你家武安侯又不在,这幅模样做给我看我可不吃你这一套。赶紧的,来说正事了。” 李清秋忙收敛了神色,一本正经同周露交流起来。听着周露的安排,李清秋道:“宫里的事情我们也并不是很懂,一切都听露姐姐你的安排,若是宫外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你尽管说的。” 周露道:“宫外倒是没有什么需要你们做的,等我先往宫内传个消息试试的,要是皇后都没办法劝着皇帝收了心思的话,那就只能让武安侯做好准备了。比如圣上忽然驾崩在出征途中,或者驾崩在攻敌之际,到时候朝臣们势必会对武安侯有所怀疑,他还需要想好京城里面需要如何应对。” 李清秋听到这里眉头也皱了起来,“只希望圣上能够收了出征的心,哪怕是让东哥哥专门征战蛮子也比圣上亲征要好。” 商谈之后,李清秋留周露吃了一顿饭,离开之后周露就传信给宫中的人,将这件事情安排了下去。不出几天,周露再次上门。 “之前你说完之后,我让我的人想办法把这些信息渗透在宫中,皇后也有所耳闻,而且还根据宫里的传闻以及之前皇帝请太医的事情,推断出来皇帝的身体状况。就在昨天晚上皇帝留宿皇后宫中的时候,皇后同皇帝说了这件事情,甚至还问了皇帝的身体状况。” 李清秋惊了一下,然后问道:“那......皇后娘娘可说服了圣上打消了亲征的想法了吗?” 周露喝了一口李清秋斟的茶,润了润嗓子后道:“不知道说服没说服,但是我知道皇帝身体的准确信息了。” 李清秋这次是真的惊了,“圣上的身体到底怎么样?大概还能撑多长时间?” 周露放低声音道:“长则一年,短则半年,而且因为太子现在已经十五了,为了他自己走了以后,太子能够更快地坐稳皇位,皇帝有心给太子选几个忠臣的女儿做太子妃和太子侧妃,以便到时候在太子继位之后能够给太子助力。” 李清秋暂时先把太子的事情放到了一边,问道:“圣上的身体究竟因为什么原因这么差的?难道连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没办法么?” 周露微微摇了摇头,“若是能够治好,又怎么会说长则一年,短则半年。” 晚间穆旭东回到家中,李清秋拉着他说了周露从宫内带回来的消息。说完之后问道:“你今天上朝觉得圣上状态怎么样?可还说着要亲征吗?” 穆旭东摇头,“没感觉有什么变化,暂且看看吧。” 夫妻两人摁下了这个心思,暂且看着朝中的事情,没过两天,大朝会之后,万新帝再一次将穆旭东留了下来。 穆旭东甚至都想好了,如果万新帝一定要亲征,他怎么劝说的话。结果万新帝道:“朕全力支持你,朝中上下皆以这场战役作为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你能在一年时间内让蛮子灭国吗?” 穆旭东大惊,继而很快在心中明白了万新帝之前的种种做法。 万新帝之所以闹着要亲征,实际上是在为今天做铺垫。他知道自己若先提出进攻蛮子,定然会遭到朝臣反对。但是若他先提出自己亲征,遭到群臣反对后,再提出进攻蛮子,到时候不管是谁领兵,朝中反对的声音都会小了很多。甚至很多人会以为是因为自己反驳了皇上让皇上打消亲征的念头,皇上这才换人出征。 如此一来,皇帝的目的达成,他只需要在自己有限的人生中将蛮子灭国,将蛮子那大片的草原变成大周的养马场就觉得满足了。不管是他带兵亲征,还是派人出征,最后史书上必然将这场战争的胜利记在他万新帝的名下,他也实现了千古一帝的理想。 所以不管有没有皇后的劝说,万新帝最后的目的都不是亲征。 穆旭东不得不说万新帝为了实现千古一帝的理想十年如一日坚定,也不得不说为了实现这个理想,万新帝用自己的手段将所有朝臣玩弄在股掌之间。 这些想法在穆旭东的脑海中快速略过,他又深思熟路了一遍万新帝的问话,回答道:“臣有七成把握。” 万新帝声音深沉,仿佛在做什么重大决定一般道:“好,有七成把握已经很高了。”说完之后万新帝的语气再次高昂起来,“此次出征你为主帅,云城守将、锦阳蒙家军以及坝上大营皆归你调度。火铳与火器需要多少,朕让工部给你。粮草等事务有兵部负责,你只需要一年内让蛮子灭国,我大周接手这片土地。” 穆旭东单膝跪地道:“臣领命。” 万新帝像是放下了一件大事一般,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沉重道:“这一战只许胜,不许败。” “臣遵命!” 第八十五章 穆旭东怀着一腔复杂的心情走出了皇宫,他回首遥望皇宫,之间巍峨的宫殿变得那么缥缈,高高在上得仿佛远在九重宫上。 回首遥望片刻,穆旭东收回了目光,他有预感,这次领兵出征回来,朝中必然又是一片腥风血雨。到时候自己手握兵权尚且可以保全自己,但不知还有多少人,会因为这场宫廷变动而变得家破人亡? 来不及想更多,晚间在家中用过饭,穆旭东便叫着李清尧和覃陌去了书房。李清秋看着穆旭东从回来后便一直紧皱的眉头,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同身边的母亲素鑫说道:“今日东哥哥回来之后,情绪明显不太对,现在又叫来了两个小的,叫着他们去书房议事,您说会不会和朝堂上的事情有关,我这心里怎么七上八下的?” 素鑫安抚地拍拍李清秋的手,“这么多年来咱们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远的不说,就说蛮子破了锦阳城那次,那么凶险的情况下,咱们一家老小都活了下来,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可我总觉得,东哥哥他可能又要出征了。”李清秋喃喃道。 素鑫听到这句话后,明显愣了一下,她无声地将筷子放在了碗的旁边,“男儿志在四方是好事,只是朝上波云诡异,届时不管是你我,还是阿尧和小陌,都需要好好配合小东才是。” 李清秋应了一声“是”,可是结合之前周露所说的,她总觉得,在东哥哥远在边疆的时候,朝中会有大事发生。 书房中,李清尧和覃陌听了穆旭东所说的之后,李清尧道:“大哥,我始终觉得,一个帝王,在他知晓自己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不应该做的是追求千古一帝的美名,而是让皇位顺利地继承下去。” 见覃陌和穆旭东两人都看着自己,李清尧又道:“太子虽然是圣上唯一的儿子,但是这不代表太子没有其他的竞争对手,皇室中与圣上平辈的王爷们不少,他们的子嗣更是繁多,若是这些王爷对那个位置有心,或者他们的孩子对那个位置有心,刻意拉拢朝臣,再趁着圣上病重之际,做一些什么的事情,取代太子的位置,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李清尧的话引起了穆旭东足够的重视,他反问道:“可圣上明知道我与蒙家军、坝上大营的联系,为什么还要将我派到那里?” 这个问题覃陌和李清尧也想不通了,几人都说了一些理由,最后都觉得不太可能。 覃陌劝道:“这次的事情看起来诡异,我和阿尧两个人是男儿身,尚且还能为朝廷上的事情出谋划策,且手上要么是管着钱,要么是有着技术,不管是哪位继位,我们两个都是能够用的上的,他们也不会拿我们怎么样。” 覃陌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道:“但是东大哥,你置身在边疆,留下母亲、姐姐与两个孩子,孤儿寡母的,万一朝中真有什么动荡,他们只需要控制住她们,相当于就是握住了东大哥你的命脉。我们就算有心想要保护姐姐她们,但耐不住被人算计。不如先将人送到锦阳城,那里是咱们的大本营,不管是谁继位,手一时半会儿都没办法伸到那里去。也可以保护好他们” 李清尧听了覃陌的话后道:“我们两个人的妻儿老小,若是可以,后面我们也找个理由一同送去锦阳城,不让她们留在京城的。要真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我和小陌两个人逃跑去锦阳城,也比两家人去锦阳城更便捷。” 覃陌也道:“是这个道理。” 穆旭东直接道:“不管怎么样,防患于未然吧,这样,我记得阿尧你的妻子原是江浙那里的女子,你可以安排她们先乘船到江浙,然后再乘船去锦阳城。” 李清尧应道:“好。” 穆旭东又道:“小陌你那里比较容易,曾氏的父亲原就是书院的夫子,只说回家探亲就好。” 覃陌道:“我便是这个想法。” 穆旭东道:“至于秋秋和母亲这里,我出征之后,你们两家离开的时候,一人帮忙带走一个孩子,秋秋和母亲我会安排人接他们,到时候你们在锦阳城碰面。” 李清尧和覃陌对视一眼道:“好。” 送走李清尧和覃陌后,穆旭东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这次皇帝的反常行为,以及从宫内了解到的信息,让穆旭东都没办法坐以待毙,这一次虽然不是他前半生遇见最凶险的情况,但是却让他隐隐有一种,有人在背后布了一个大网,正时刻操纵一切的感觉。 与穆旭东有相同感觉的人是李清秋,夫妻两个人躺在一起的时候,李清秋抱着穆旭东哀求道:“你就不能同圣上说说,不领兵出征吗?” 穆旭东道:“我也舍不得你,舍不得孩子还有母亲,但是若能不去的话,我自然也是不想的。不过你放心......”穆旭东将刚才与李清尧他们商议的事情同李清秋说了。 李清秋听后则问道:“能行吗?每次你出征我们留在京城的时候,我都觉得我们是握在帝后手中的人质,但凡你有什么不臣之心,他们就会要了我们的命。而且孩子们和母亲离开尚可,我若是也离开了,皇后万一召见我,我不在,该怎么办?” 穆旭东想到前世的事情,又想到他们今生遇到的诸多困境。他不是没有做准备,而是觉得除非在非常危险的情况下,才会去将底牌露出来。很显然,波云诡异的朝堂局势,已经让他觉得十分危险,他不敢拿自己家人的性命去做赌注。 因此穆旭东在李清秋的耳边轻声道:“在你怀着阳儿早到延庆帝算计后,我便找了容貌身形与你还有母亲极其相近的女子,同时请了大夫对她们的容貌进行细微地调整,让她们与你和母亲更像,化上妆后,若非十分熟悉的人,必然认不出来你们之间的差别。加之这些年,我有意让她们学习你和母亲的生活习惯,若是你与母亲离开去了锦阳城,她们也是可以应对的,你且放心。” 李清秋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人活成自己的模样,这个模样不仅是指生活上的模样,还指的是容貌上的。 她一时竟然都没有反应过来,许久之后才问道:“她们,为什么愿意这么活着?” 穆旭东道:“原也是走投无路的可怜人,我给了她们一笔银子,再加上好吃好喝给着她们,自然也没什么不愿意了。” 穆旭东没有说当年在选择与自己妻子和母亲身形容貌相似的女子时花了多大的力气,最后找了多少人才找到了如今的两个人,只是挑着重点同李清秋说了说。 李清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不是那些替身,不知道为了银子活成另外一个人的模样她们是否会开心,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为了银两,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别人的命。 穆旭东似是察觉到李清秋的想法,因此道:“她们原是走投无路的人,或是被夫家休弃意欲投江,或者是担着克夫的名声要被烧死,就连家族都放弃她们了,我给了她们一条生路。这条生路需要她们在危险的时候保护你和母亲,但也代表着,她们所享受的与侯夫人没有什么区别。” 李清秋长叹一口气,最终道:“除了这个方法,再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穆旭东道:“你也说了,感觉这次情况复杂,稳妥起见,最好如此。” 李清秋最终道:“好,我听你的。” 事情定下来后,在穆旭东没有出征前,先是李清尧的岳家言说要回家祭祖,带上了李清尧的妻子钱氏离开,同时还带走了孩子。在码头登船的时候,穆旭东又将穆停云送到了船上。穆停云只以为自己是和舅母以及舅母的家人出去玩,当即还觉得开心,拍着小胸脯和自己的老父亲保证会给老父亲带特产回来,穆旭东听得心里发酸,但是却笑着应了女儿的话,嘱咐了身边的亲卫照顾好几人后,穆旭东这才离开。 紧接着没过多长时间,覃陌妻子曾氏的母亲从老家传来消息,说是身子不爽利想要女儿回来看看,曾氏当即抹着眼泪收拾包袱就要回去。覃陌反复劝说妻子不听,最终只能雇了一辆大船,尽快将妻子送回老家。而船上,则是被穆旭东亲兵带着的穆虹。 穆旭东将两个孩子送走后,看着郁郁寡欢的妻子,安慰道:“等你到锦阳城的时候,就能见到阳儿和虹儿了,你放心,我的人都在两个孩子身边,他们不会有危险的。” 儿行千里母担忧,这是李清秋第一次和两个孩子分开那么久,就算是有穆旭东时常安慰劝说着,她也是郁郁寡欢,思念儿女。 转眼就到了穆旭东出征的时候,李清秋送走了丈夫,看着空荡荡的府上,一时间只觉得荒凉,婆媳两个人相互陪伴着对方这才好了许多。 期间皇后又请了李清秋进了一次宫,可言语之间的意思,却让李清秋不由反感。 第八十六章 在穆旭东安排自己家人秘密离开京城的时候,万新帝也挥手将身边所有人都赶走,只留下了皇后与之交谈。 “朕的身体究竟是什么情况,朕也不愿意瞒着你这个枕畔人。”万新帝见皇后哭的泪眼婆娑,不禁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以作安抚,“好了,快别哭了,又不是说马上就不行了。” 皇后用手帕沾了沾自己脸上的泪水,她知道皇帝不喜自己这幅模样,忙调整自己的情绪,可是却还是难以抑制心中的悲伤,“民间不乏名医......” 万新帝长叹一口气,最终还是将皇后搂到自己的怀中,耐心劝说:“从前年开始,朕便觉得身体时常疲累,一开始并未放在心上,后来也招了太医来看,但他们也说不出什么,只说让朕好好休息,就连你也常劝着朕早些歇息。” 或许是这个拥抱让皇后觉得两人此刻不是帝后的身份,而是平常夫妻;也或许是因为对万新帝身体的担心,以及对万新帝离世后,对自己和太子的担忧,皇后语气哽咽道:“臣妾每次这么劝您,您可倒是听臣妾的呀......就到现在您不还是有自己的想法吗......” 万新帝听着这略有些蛮不讲理的话,不禁想到两个人刚刚成婚的时候,她也喜欢这样娇娇俏俏地与自己闹一闹小脾气,没想到一转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想起过往,万新帝的语气又不禁柔软了几分,“可是大周百废待兴,朕又有什么脸面早点休息不顾及天下苍生的安康?就这般每日殚精竭虑,尚且怕有不妥之事发生,若是再学那沉迷于享受的帝王,大周的情况只会每况愈下,这与朕的初心不符。” 皇后则道:“所以您也未曾在意那小病,就这样到了今年,忽然晕倒,这才发现长时间的操劳反倒将身体拖垮了。” 万新帝被皇后的一番话说得霎时哑口无言,常常哀叹一声后道:“我这般辛劳,不也是希望日后轲儿继位,也能轻松一些吗?” 太子姓荀,单名轲。 皇后听到万新帝没有自称为“朕”,反倒自称“我”,知道皇帝这是与自己在说掏心窝子的话,她仰起头巴巴望着皇帝,“可是轲儿再轻松又有什么用,我也只希望你能一直在我身边啊。” 万新帝俯下身,吻了吻皇后略有几分冰凉的额头,“这次让武安侯出征,也是为你们母子做考量。” 皇后不明白万新帝所想,眉头微皱。 万新帝解释道:“武安侯赤胆忠心,且与蒙家军、坝上大营以及云城联系颇深,有他在,即便京城禁卫军被人收买,他也能将你们保护好。” 说到这里,万新帝又想到京城的局势,他语气略有些低沉,显然是因为这些事情显得心绪不佳,道:“京城局势复杂,皇叔堂兄他们都对朕这个位置虎视眈眈,朕在的时候尚且无事,若是朕真走了,他们指不定能够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与其这样,不如先让武安侯接手兵权,朕留在京中控制局势。” “可是......”皇后欲言又止,最终决定听万新帝究竟怎么说。 万新帝道:“朕虽然对外放出的风声是想靠着这收复蛮子的地界成为千古一帝,可是最终考虑的还是京城的安稳。据朕所知,禁卫军已经被秦王收买,而文臣中有部分是秦王的人,有部分是燕王的人。秦王作为朕的叔父,燕王作为朕的堂兄,两个人都不是善茬。若是留这两个人给轲儿,到时候主弱臣强,势必会让轲儿处处受制于他们。” 万新帝又道:“且他们知晓朕于武安侯有救命之恩,也因为武安侯的原因,锦阳城书院以及锦阳城书院出来的学子对朕也颇有好感。所以一时半会儿他们没办法拉拢武安侯,又见不得武安侯在朕身边辅佐,便想找个缘由害了武安侯。朕不会看着跟着朕出生入死为朕打天下的臣子到头来被一群宵小之徒算计,索性不如将他放到他的地界上,这样也安全许多......” 因为一口气说的话太长了,万新帝咳嗽了两声,皇后忙给斟了一杯茶,万新帝喝过后,这才道:“所以不如趁朕还在的时候,替轲儿收集这两人的罪证,若是武安侯回来的速度快,那么朕便亲手解决这两个人乱臣贼子。若是武安侯被困在东北,那等朕走了之后,会有人将你们送去锦阳城,到时候你们拿着朕的传位昭书找到武安侯,扶持轲儿上位。” 皇后听到这里已经哭得泪流满满,她一边道:“哪里就到这种程度了......”一边又不自觉地抹眼泪,仿佛已经知晓最坏的结局。 万新帝帮着皇后把眼泪擦了,“莫哭了,朕还需要你。” 听到这句话,皇后忙整理自己的面容,但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抽噎,“您说的。” 万新帝思考之后道:“朕希望轲儿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是武安侯的长女,华阳县主。” 皇后听后倒不觉得意外,早在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将玉佩送给了武安侯家的小姑娘后,她便当做玩笑话说给了万新帝听,她还记得万新帝说的,“两小无猜,且家世相当,武安侯忠心为国,他的女儿为太子妃倒不为过。” 此时听到万新帝的话,皇后应道:“好,那改日臣妾找个由头看看武安侯夫人的意思。” 万新帝“嗯”了一声,然后道:“朝中文臣,大部分不是秦王的人,就是燕王的人,只有少部分锦阳城书院出来的学子才是朕的心腹。而武将中,擅长行军作战且在军中有一定声望的人,除了之前的蒙家军首领蒙城以外,就是武安侯了,所以......” 万新帝没有说完,但皇后明白了万新帝的意思,皇后道:“臣妾一定尽力。” 发生在皇宫里面的事情李清秋并不知晓,李清秋来到宫里的时候,皇后忙言笑晏晏让人给李清秋看座,甚至李清秋请安连蹲都还没有蹲下的时候,就已经被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给扶了起来。 李清秋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倒是没有往女儿身上想,只是想到丈夫同自己说的京城的局势,以及万新帝驾崩后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皇后一开始也没有直奔主题,只是与李清秋说了一下穆旭东的行军速度,以及目前有可能走到哪里了。皆着又问了一下,为什么李清秋这次来宫里,没有带着穆停云一起。 李清秋笑着表示两个孩子现在有比较繁重的课业,所以就没有带入宫。又为了表示自己一家人的忠心,李清秋又道穆停云总说想来拜见皇后娘娘,但是她因为习武的原因,常常鼻青眼肿,便不愿意出门见人,怕别人笑话云云。 皇后看透不说透,这几年李清秋带穆停云入宫的次数越来越少,可是武安侯却没有与圣上离了心,这就可以证明,是李清秋不想带着穆停云进宫,而能让李清秋不想带着穆停云进宫的原因也很简单,随着穆停云越来越大,容貌也越来越出色。武安侯原就大权在握了,再加上为人正直,自然也不会靠着女儿,让自己的爵位或者官位更上一层楼了。 既然聊到了穆停云,皇后又顺势与李清秋抱怨道太子年岁大了,不像小时候什么都听她的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她觉得很欣慰,至少是一个有主见的人,不是一个没有主见只会人云亦云的储君。但是她也发愁,发愁就发愁在太子有自己的想法,怕以后她和皇帝给他选的太子妃他不喜欢,反倒成了怨偶就不美了。 李清秋握着手帕的手不自觉地紧了几分,若是此时还不明白皇后叫自己进宫的意图,那她也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李清秋不动声色,面含微笑道:“娘娘与圣上不妨到时候过问一下太子殿下的意见。” 皇后也道:“本宫也是这样想的,不过这家世得当,有聪明伶俐的女子少啊。再加上本宫这儿子,一天天同他父皇一样,只想着家国大事,估计连自己身边宫女的名字都记不住,哪里会知道如何讨女孩子欢心。本宫就怕,到时候给他娶了一个媳妇,结果因为他这个性子,让人家姑娘不喜,这也是不行的。” 李清秋觉得皇后娘娘是在夸他儿子对感情忠贞不渝,并且握有证据。 “太子细致,想来是个知冷知热的人。”李清秋既不能说太子不好,也不能说些别的,只能这样答道。 皇后则问道:“太子今年也十五了,再过两年也该娶妻了,到时候本宫也是个婆婆了。不过本宫定然会好好待自己儿媳妇的,不会像别家婆婆一样,刁难媳妇的。” 听着皇后的话,李清秋竟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微笑着点头。 而皇后则是不依不饶道:“本宫心下倒是极其喜欢华阳这个孩子,就是不知道日后有没有缘分成为婆媳了。” 李清秋听到这话,眉头一跳的同时慌忙跪地,“阳儿只喜欢舞刀弄枪,只怕太子不喜......” 皇后见李清秋这副模样,忙让身边的宫女去扶李清秋起身,见李清秋起身后,皇后又道:“武安侯夫人,本宫也就说笑一下,你怎么还......也是本宫没想那么多,罢了,去把本宫那里新做的簪花拿来,就当是给武安侯夫人赔罪。” 第八十七章 李清秋自然不能收下皇后的簪花,她要是真的收下了,那不就意味着皇后刚刚说的那番话确实不对? 因此李清秋忙道:“娘娘哪里的话,是臣妇总觉得孩子还小,总想让她在自己身边多待几年。” 皇后则顺着李清秋的话说道:“本宫也是,有时候看着女儿慢慢长大,就总觉得再过几年她就要去别人家做媳妇了。本宫也是理解你,再加上喜欢华阳这个孩子,自然希望华阳以后找到一个好人家。” 李清秋:“谢谢娘娘垂爱。” 如此一来,皇后再想留李清秋同她说一说太子与穆停云之间的婚事,就不太可能了。 看着李清秋离开的身影,皇后暗暗叹气,虽然知道武安侯忠心可嘉,但是有一层姻亲的关系在,总要比这种只是君臣之情要来的更贴近和牢靠一点。但若是武安侯这边真的不愿意,那他们自然也不能强求,只能在帮太子找其他人。 只是想起自己儿子对华阳这个女孩子的特殊,皇后最终还是决定等太子下学后来请安的时候问问。 看着身姿挺拔的儿子,皇后既是欣喜又是心疼。她忙叫着人将太子扶起来,同时口中还嗔怪道:“你说说你,每次来了都说不让你跪,你偏偏还是非得跪下来请安。” 荀轲闻言克己守礼道:“理应如此的。” 皇后则道:“你与你父皇越来越像了,当年母后刚刚嫁给你父皇的时候,太后娘娘也是这么和母后说的你父皇。说你父皇平时做事一板一眼,就连去她那里请安,都一定要把礼数做足了。还生怕母后因为你父皇做事一板一眼,觉得你父皇少了温柔小意,怕母后遇见事情了心里委屈。” 子不言父之过,对于自己母后回忆与父皇刚刚成亲时候的事情,荀轲只是安静听着,既没有说父亲不对,也没有说母亲的不是。 皇后见自己的儿子并不接茬,再想到自己儿子的性子,最终觉得自己如果不说明白了,可能儿子是不会明白的。 故此,皇后道:“当年嫁给你父皇的时候,你父皇也就十七,清新俊逸,品貌非凡。没想到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母后也该操心着给你选一个太子妃了。” 荀轲听到了皇后的这句话,眉头微微皱了皱,“皇儿年岁尚小,且朝堂政事尚且有诸多不懂之处,不敢耽于儿女情长,恐辜负父皇与母后的信任。” 皇后:...... 皇后忍住自己想吐槽儿子的心,对着身边的大宫女道:“本宫还记着轲儿小时候,去武安侯府,结果有位夫人没有认出来他是太子,以为他是谁家的孩子,就这样把他领到了武安侯府的后院,当时他还同武安侯夫人说,是本宫让他给华阳县主一块玉佩。后来回宫之后,还将本宫瞒的死死的,本宫愣是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还是后来见到华阳县主身上戴着那块玉佩,好奇之下问了问,才从武安侯夫人的口中知道了真相。” 小时候干的事情,荀轲已经不太记得了,毕竟送玉的时候只有五岁,后来随着年岁渐长,加之朝中事务繁忙,他还有诸多功课需要完成,这件事情也便渐渐忘记了。 可是此时皇后骤然间提及,荀轲还是能够回想起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琉璃一般亮闪闪的眼睛,瓷娃娃一般白皙的皮肤,被武安侯夫人抱在怀中的时候,就仿佛是一盏易碎的瓷器,只想让人细心呵护。 “母后怎么提及了华阳县主?”太子联合皇后前后的语意,隐隐有一种猜想,因此问道。 皇后知道自己拐着弯说的话,在儿女□□上,她这个傻儿子也不开窍,因此就直接道:“你父皇想将华阳县主许配给你做太子妃,但这终究还是你们自己的事情,需要你自己来考虑,所以母后想问问你,你的意思。” 荀轲对于日后娶谁并没有什么想法,但是想到那个粉雕玉琢的女孩,他又觉得,若是自己的枕畔人是这人,似乎没什么不好。 “皇儿皆可。”荀轲答道。 皇后揉揉发胀的太阳穴,试图引导太子道:“轲儿,这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母后总是希望你能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陪伴在你身边。父皇与母后为你选择妻子,必然会考虑家世性格都适合你的。但最终也需要你自己确定,你不如回东宫后仔细想想是否要答应母后与你父皇的提议。” 荀轲知礼道:“儿子知道。” 皇后留着太子吃了个饭,这才千叮咛万嘱咐将荀轲送走。 荀轲回到自己的东宫,印象中他对这个女孩最后的记忆是停留在武安侯夫人进宫抱着她的那一幕上。荀轲又想了想母后的话,罢了,也不费什么力气,不如让人查一查,自己也好多了解她几分。 因此荀轲直接将这件事情吩咐给了自己身边的亲卫,太子亲卫听到太子竟然让他调查一个女孩子,只觉得诧异异常,心中虽然八卦,但是碍于太子的威严,亲卫最终将八卦之火熄灭在心中,转而寻找起关于武安侯府那位华阳县主的事情。 没过几天,关于华阳县主的事情被送到了太子的桌案上。 荀轲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小时候见过面,此时只是想要了解一些关于这个女孩的事情,他竟然还是会紧张,就连翻开纸张的手都微微颤抖。 只是看到这个女孩的事情时,荀轲除了紧张之外,又多了一丝敬佩。 他看着上面记着穆停云每天什么时辰起床习武,什么时辰读书学习,又在多大的时候于街头教训拍花子,帮着那些拐走的孩子寻找亲生父母,实在找不到亲生父母的,她还专门拖了他舅舅的养父送去商户里面做学徒,学一门手艺养活自己。 没有看到这份资料之前,荀轲以为女子的生活都是只在后院那一片地方,可是看到这份资料,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狭隘了。原来也有女子心中有侠情万丈,随不能仗剑走天涯,但是却靠着自己的微薄之力救助了一个又一个的人。 纸张的最后,是皇后特地让人送来的一张画像,上面是穆停云十岁生辰时,宫中画师为她画的画像。 荀轲看着这张画像,女孩美目盼兮,巧笑盼兮,他默默将画像收进了书本中仔细夹好。他也说不出是什么心态,但却不愿意这么美好的她被别人看见。 太子在调查穆停云并且详细查看穆停云资料的时候,穆停云已经随着李清尧的妻子钱氏到达了江浙地域,又辗转换乘了开往锦阳城的船只。而随着覃陌妻子曾氏一起离开的穆虹,此时已经到了锦阳城,并且随着曾氏一起住在了曾氏的家中。 而留在京城的李清秋和素鑫,则专门见了那两个与他们有九成相似的人。除了悉心告知她们平日里应该做的事情外,李清秋还特地与自己的替身讲明,若是皇后召她入宫,第一次先托病,第二次再入宫。若是有提及华阳县主婚事的言语,万不可答应。 李清秋与素鑫又在武安侯府留了两日,见她们的替身行事并无不妥,这才在穆旭东的亲卫安排下,坐上了前往锦阳城的船只。 李清秋再次踏上锦阳城这片故土,只觉得时过境迁。她刚刚来锦阳城的时候,锦阳城的城墙远非现在这般坚固巍峨,锦阳城中的最主要的一条道路尘土飞扬远非现在这般干净宽阔。听着熟悉的乡音,李清秋只觉得心都踏实了几分。 想到这里,李清秋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明明她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可是京城与锦阳城相比,反倒是锦阳城更像她的家乡,更是她所依赖的一方土地。 李清秋与素鑫来的低调,不欲惊扰太多的人,因此没有下马车一路到了石虎和明蕊给他们安排的地方住下。 稍微收拾了一番后,李清秋与素鑫先去曾家接了穆虹,又去将军府看了看还在孕中的明蕊。 三人多年未见,尤其是李清秋与明蕊从小一同长大,情同姐妹,见到面自然有数不尽的话要同对方说。 明蕊抱怨道:“我之前和虎子说,就让你和娘住在府上。可是虎子说,盯着将军府的人不少,若是你们来看看倒没关系,仔细着些鲜少有人发现。但是住在这里,时间久了定然会被人察觉。所以我们才在将军府不远的院子中,替你们找了一户小院。” 李清秋与素鑫不在意住在哪里,反倒是细细照顾着明蕊,同时还会问问她这一胎可会劳累,又劝着她不能凡事都由着性子,腹中的孩子要紧。 就这样,直到夜深,穆虹都忍不住瞌睡了,素鑫和李清秋才在穆旭东亲兵的保护下,带着穆虹回到了小院。 回到小院后,孙停对李清秋道:“夫人,将军现在想来已经深入腹地。具飞鸽传书来看,小姐他们还有十日时间到锦阳城。将军说,等人都到齐了,就深居简出,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第八十八章 李清秋自然无不应的,在等着女儿来的这十天,她和素鑫除非有必要的事情才会出门,一般情况下基本上不出门,买菜等事务也有丫鬟仆从去做,她们只需要等待消息即可。 又过了几日,从江浙地区而来的船只到达了锦阳城,钱氏带着孩子们低调进入锦阳城,按照之前说好的位置找到了李清秋她们现在住的地方。 一家人见面自然欢喜,但也都知晓此时还需谨慎为上,所以晚上也只是一起团团圆圆吃了顿饭后,便早早休息了。 李清秋身边躺着两个孩子,穆虹已经睡着了,而穆停云仍旧眨着大眼睛望着上空发呆。 李清秋洗漱之后打算躺下的时候,便见女儿在发呆,随着她躺下的动作,穆停云也回神看向了母亲。 “娘,是出了什么事情吗?为什么舅母明明说是要带我去她的家乡玩耍一番,现在却来到了锦阳城呢?”锦阳城对于穆停云来说是一个很陌生的地方,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但是对于父母往事极为了解的她来说,她却知道锦阳城对父亲母亲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保命的地方。 所以在经历了小一个月的颠簸之后,穆停云依旧没有休息,而是想从母亲口中询问真正的结果。 李清秋将穆停云盖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自己撑着胳膊带着温柔的笑意道:“京城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你爹爹怕咱们娘几个在京城遇到危险,所以就让咱们都来锦阳城了,在锦阳城有蒙家军的照料,总归要比京城安全。” “京城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呀?”穆停云问道。 看着孩子天真的眼神,李清秋不知道怎么和穆停云说出“帝王驾崩,朝廷动荡”这种话,只是安抚式的在穆停云额头上亲了亲,然后道:“不管发生什么,爹爹和娘亲都能在你身边保护好你和弟弟,你们只要快快乐乐长大就好。” 穆停云知道母亲不愿与自己细说,她也没有再往下问,只是乖巧道:“好,阳儿也会照顾好弟弟,陪着娘亲的。” 李清秋揉了揉女儿的发顶,然后道:“好了,这些事情就不要想了,早点休息的。” 穆停云靠在母亲身边,闻着母亲身上的清香,缓缓闭上了眼睛。李清秋则是仰望着天花板,一时间没了睡觉的心思,思念起远在边疆浴血奋战的丈夫。 李清秋在思念穆旭东,穆旭东也在惦念着李清秋。坐在大帐中,穆旭东平铺纸张写着家书,一笔一划间诉诸的是对家人的思念。 穆旭东只能在这样的晚上才敢偷偷想一想妻子、母亲以及一双儿女,白日的高强度行军让他无暇思考太多,能够去思考的也是如何快一点才能完成万新帝所说的,他必须要用最少的人完成最重要的事情,同时还有可能需要借着这些人,去面对未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穆旭东慢慢闭上了双眼,只愿秋秋收到家书的时候,自己也已经大获全胜了。 第二题起床之后,穆旭东依旧要做全军上下英勇的统帅,在他的身上不能出现影响全军士气的情绪。大军拔营行进,探子早在前方侦查情况,如此又走了小半个月,终于在一天午间,穆旭东得到了探子传来的消息。 看到探子传来的消息,穆旭东未做停留,连午饭都顾不上吃,立刻召集了军中众人进行战略部署,很快,随着一条条指令地不断下发,将士们也都行动起来,准备进攻蛮子名义上的都城。 穆旭东远远望着连锦阳城一半大都没有蛮子都城,又看了看其残破的城墙,只是下令让将士用火器进行进攻。一番轰炸之后,蛮子中冲出来大量士兵防守,可是却都惨死在大火之下。 借着火器的优势,蒙家军的火铳手先行进攻,紧接着骑兵随之冲入都城内,短短两日时间,大周以压制性的实力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为了保险起见,穆旭东将自己的人马分成了四部分,两部分是由坝上大营组成了,还有两部分是由蒙家军组成的。四队人马分了四个不同的方向,以都城为中心,向四周发散开来寻找是否还有其他蛮子城池的踪迹。 如此一来又是两个月的时间,天气渐冷北风萧瑟的时候,穆旭东终于确定这片土地上大部分能够提起砍刀伤害大周百姓的蛮子都已经被剿灭,剩下没有战斗力的人则留着书院用后续安抚政策进行招拢,朝廷想来很快也会任命官员来管理这片土地。 因为坝上大营靠近京城,蒙家军熟悉草原详情的原因,穆旭东将蒙家军留在了草原上,一方面守护这片土地不被其他宵小之徒占据。另一方面也是在文官到来之前,先行进行管理,这一切穆旭东交给了石虎来调度,自己则带领着坝上大营的人先行赶回了锦阳城。 而在锦阳城的李清秋,则是收到了来自京城李清尧和覃陌的信件。两人皆写到,万新帝的身体已经越来越不行了,甚至还在大朝会上与文官争执时,怒急攻心晕倒在大殿上,两人皆表示,万新帝的时间可能不多了,京城中的王爷们,以秦王为首,已经蠢蠢欲动了。 李清秋又给周露去信,劝说周露在这个时候不要停留在京城了,来锦阳城找自己的。周露收到回信后,念及好友的好心,也坐上了来锦阳城的马车不再耽搁。 李清秋刚刚收到李清尧和覃陌寄给她的信件,远在京城的李清尧和覃陌则经历了一场宫廷政变。 原本身子并不算很好的万新帝在之前的大朝会上被文官气的当时晕倒后,身子每况日下,似是在这种情况下,万新帝也知道情况不利于他,所以提前安排身边的亲卫秘密将太子送出京城。 秦王的人有所察觉,一路追杀太子荀轲,虽然太子身边的亲卫死了大半,可秦王的人也死的死伤的伤,一群伤兵自然无法阻拦太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子在别人的护送下逃跑离开。 秦王自知自己放虎归山,于是率领着已经收买了的禁卫军总领,在大朝会的时候包围了整个皇宫,只为了从万新帝手中要来传位昭书。 万新帝与秦王之间几经对峙,最终万新帝撑着病体被秦王气得吐血,昏在大殿上之后当场死亡。 文武百官敢怒不敢言,甚至有直言辱骂秦王狼子野心的文官被秦王当场斩杀于大殿之上。 秦王这里的动作自然没能瞒得过京城其他王爷的眼睛,自然也有人组织自己的人马,打着为万新帝报仇雪恨,斩杀乱臣贼子的名义向皇宫发起进攻。 这场围绕着皇宫展开的厮杀整整维持了半个月,最终以秦王手中的禁卫军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文武百官在这半个月内,除了皇宫哪里都没有离开,刀剑厮杀声从一开始听到会恐慌到后来无所谓,这是他们在这半个月内练出来的。 李清尧和覃陌也在这种环境下每日担惊受怕,他们虽然有自信不管是哪个皇帝继位都不会伤自己,但是却也怕秦王被逼疯的情况下,拿他们这些臣子撒气。 终于当秦王将其他王爷打败后,也将视野放在了文武百官身上。 他要的是名正言顺,自然需要万新帝的传位昭书才显得名正言顺。他先是让皇后的父亲去劝说皇后将传位昭书交出来,皇后先是没想到自己的丈夫走的这么突然,再是没想到其他王爷会因为忍不了秦王独吞好处而群起攻之,还没想到秦王最终会获得压倒性的胜利,最后没想到的是自己的父亲为了家族的前程竟然会违心让自己伪造一份传位昭书。 皇后当即就被气笑了,言说秦王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知道,有传位昭书和没有传位昭书有什么区别吗?无非就是多了一层遮羞布而已。 秦王闻言大怒,直接将皇后父亲的头颅斩下送到了皇后面前。皇后悲伤之下,当晚自缢于宫中,宫人发现皇后自缢的时候,尸体都已经凉了。 秦王没有得到皇后的肯定,后宫又没有皇太后,情急之下直接让当时延庆帝身边的妃子,现在的太妃出面,表明自己合法的身份。 太妃碍于秦王的压迫,最终对文武百官说出了秦王愿意听到的话。 而秦王也大刺刺坐在了龙椅上,等待文武百官的拜贺。 文武百官中有部分人不愿认贼作君主,强烈表示跪天跪地绝不会跪秦王,话一说出口惹得秦王大怒,当即命人将他们斩杀在大殿上。 其余人见此情况,最终弯下了膝盖,口呼万岁。李清尧与覃陌虽然无奈,但也深知性命重要,最终同众人一起,尊秦王为帝,这才逃过一劫。 朝中很快运作起来,礼部开始计算什么时候适合等级,户部准备钱款给礼部操作,可是所有人都很默契,能够拖延一时就拖延一时,因为他们都知晓太子没有死,他们都在等待太子回到京城主持大局。 第八十九章 荀轲从生下后就是太子,在他看来,父皇有朝一日会老去,那个时候他会顺利执掌皇位。再加上母后每每对他的教导,他更是明白,既然已经是自己的东西,便不用着急早一天握在手里,只要自己的能力能够匹配的上这个位置,早晚有一天都会有人亲手将其捧到自己面前,不用自己去争去夺。 荀轲并不是不知晓京城几位王爷的野心,可是他从来没有在意过,在他看来,众臣忠于自己,又是皇位的法定继承人,他们这些人不过是有贼心而已。 只是等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荀轲才知道原来自己并不算什么。自己纵然是太子,可是在面临危险的时候,连父皇和母后都不能保护得了,更别说自己的性命都需要靠父皇身边的亲卫保护才能侥幸活了下来。 从京城离开的时候,自己身边跟了二十个人,个顶个的高手,只是等他一路赶到锦阳城的时候,这二十个人只剩下五个人了。其中有十个人是为了保护他而死的,另外五个人则是为了引开追兵,只身赴死的。 荀轲浑身疲惫,这种疲惫不同于往日他在演武场上的训练,也不同于起早贪黑随着太傅学习,他只是觉得现在全凭一口气在撑着,全凭找到救兵前去救助父皇母后这一口气撑着。 看到城门上“锦阳城”三个大字,荀轲甚至眼中都有了泪光,“终于到了锦阳城。” 在荀轲身边的亲卫也道:“太好了,终于到了。” 一行六人浑身破破烂烂进了锦阳城,身上散发的味道让经过他们身边的路人都捂着鼻子离远了几步。 荀轲见到这种情景,不禁在心中嘲讽自己道:往日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每日焚香沐浴,却不曾想到有一天竟然有这种境地,让周遭路人都厌烦至此吧? 只是没等荀轲从这种自怨自艾的心态中走出来,却忽然听身后有人像是在呼唤自己一般。 荀轲与身边人都转过身看向喊住他们的女孩,只见女孩一身火红的衣裙,背后还背着一把长剑,翩翩长发随风一吹飘扬起来。明明整个人看起来年岁并不大,可是整个人却神采飞扬的。 女孩往前蹦了几步,她身后跟着的仆从也随之往前走了几步。 荀轲隐隐觉得这女孩有几分面熟,可是却又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 这是清脆如黄莺一般的声音传进了荀轲的耳中。 “你们可是京城来的?” 荀轲没有作答,在荀轲身旁的一个粗壮汉子回答道:“我们从山东来。” 女孩略有几分奇怪,“可是你们进城后,我听你们说话的声音像是京城口音啊!”说完之后女孩自己又皱眉不解道:“难不成我这次又找错了?” 女孩听到几人否认自己从京城来,便也没有多问,只是转身离开,转身的同时还对身边的小丫鬟道:“走,咱们上舅舅家的酒楼去吃顿饭的,昨天点的那几个菜太好吃了!” 小丫鬟也道:“这边的菜量要比咱们京城的菜量大好多,那个盘子比咱们的头都要大了。” 荀轲欲收回视线,他理解自己身边的亲卫为何这么说,因为自己等人身份特殊,若是被人知晓身份,定然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出门在外,身边的亲卫,皆用自己家乡话进行交谈,而他因为只会京城的官话,自然就是少说甚至不说。却没想到刚才刚进城时候说话,竟然让这个姑娘听见了。 只是没等荀轲收回视线,却见到了女孩转身时,身上佩戴的玉佩,这玉佩让他觉得隐隐有些眼熟,待细细思量后,荀轲脑海中灵光一现,想到了自己幼时送给武安侯千金的那枚玉佩。 顺着这个联想,荀轲又多打量了几眼面前的姑娘,只见女孩一双星眸闪亮,肤如凝脂,端是一个灵动之人。因着之前荀轲见过了女孩的画像,此时越看越像,便一直看着人家姑娘没有错眼。 穆停云察觉到那男子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不满地扭过头瞪了那人一眼。与此同时,穆停云身后跟着的家仆,也觉得这男子太无理,上前一步护在穆停云身前骂道:“瞎了你的狗眼,我家小姐也是你能盯着看的!” 荀轲忙收回视线,女孩与画像上极为相近的容貌以及身上佩戴的玉佩都足以证实这人就是武安侯的千金华阳县主。荀轲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华阳县主不在京城而在锦阳城,却也知道,武安侯是能够解救京城困境的人。 故此荀轲忙上前两步问道:“姑娘可是华阳县主?” 穆停云原以为自己的身份锦阳城众人除了自己家亲戚外,剩下人皆不知晓,毕竟锦阳城少有来自京城的人,就算是来自京城的人,也不一定能够知道她的身份。但是谁能想到这几个落魄得如同流浪汉一样的人竟然一眼就瞧出了自己的身份。 与此同时,穆停云也很快猜到了刚才他们说的什么来自山东的话,都是诓她的。他们真正是从京城来的,而且能够认得出来她的身份的,定然是露姨说的太子...... 穆停云拿不准面前几人的身份,但是听到他们能够叫出自己是华阳县主,就也没有否认,而是道:“你们这一身太不雅观了,我让我的家仆去给你们买身衣服,再给你找个客栈你们休息一下。” 荀轲见她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眼前这个姑娘就是武安侯的爱女华阳县主。他知道自己这一身有碍他人,也没有推脱,只道一声“麻烦了”,便随着穆停云等人寻了一处客栈,先行收拾一番。 穆停云这边安排着人进了客栈,忙对自己身边的仆从吩咐道:“快回去和母亲说,就说京城来人了,不知道什么身份,但是应该很贵重。” 仆从离开后,小丫鬟站在一旁问道:“小姐,万一这人不是咱们要找的人怎么办?” 穆停云咬了咬下唇道:“不知道。既然露姨从京城离开的时候圣上就已经病重了,后来尧舅舅通过程家商铺传回来的消息也表示京城王爷们有异动,那圣上想来应该会像母亲和露姨商量的那般,保住自己的孩子吧。” 小丫鬟不解道:“夫人她们怎么就能确定,太子一定会来锦阳城?” 穆停云也有几分不解道:“露姨说之前圣上让父亲去攻打蛮子的原因,实际上就是在给太子铺后路,我是不懂这两者有什么联系。” 穆停云说完见小丫鬟依旧皱着一双毛毛虫眉毛,当即笑道:“好啦,有什么好纠结的,这样也挺好,天天能借着帮母亲找人的名义出来逛一逛,多好!” 小丫鬟则也嗤嗤笑了,“对,还能出来吃好吃的。” 主仆两个正说笑,荀轲推开房门走了出来。身上的衣物稍微有些大,可是这是他这两个月以来穿的最干净的一身衣服了,当即只是一边走一边挽着略有些长的袖子。 等他走到穆停云身边的时候,依旧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只不过眉眼间却多了几分成熟与理智。 “谢谢姑娘。”荀轲弯腰弯到底。 穆停云不敢受此大拜,忙起身躲到一旁,“我也不过是好心,你不用如此的。” 说着穆停云又怕这人再来这么一下,当即问道:“你还没有说你是谁呢!” 荀轲想了想,最终指了指穆停云身上挂着的玉佩,隐晦地道:“你身上那块玉佩,是我母亲送给你的。” 穆停云拿起自己身上佩戴的这块玉佩,摩挲着上面的花纹,然后反问道:“你母亲给我......” 还没等穆停云问完,她猛然想起母亲同她说过的话,母亲说这块玉佩是当年自己满月时,皇后娘娘让太子殿下给自己送来的礼物。 “你是......”穆停云说完之后忙要跪下请罪,但是却有一双温厚的手扶住了自己,“姑娘救了轲一命,原不用这样的。只是时间紧迫,轲想问一下令尊可在锦阳城?” 穆停云道:“我爹爹并不在锦阳城,但是看他传回来的书信,应该近几日就快到锦阳城了。” 穆停云见眼前的少年眉眼间满是焦灼,她试探性道:“不如这样,你先在这里住下,我写信给爹爹询问一下他什么时候能够回锦阳城,催他快点回来你看可好?” 荀轲想了想,找来了笔墨,自己亲自写了一封信交给了穆停云,“麻烦姑娘传信的时候,将轲这封一同交给武安侯。” 穆停云接过荀轲手中的信件,保证道:“自然没问题,你且先在这里住下。” 穆停云离开后,荀轲身边的人问道:“殿下,这姑娘小小年纪,说的话能信吗?” 荀轲则道:“父皇让咱们来锦阳城的原因,不就是找到武安侯,借住武安侯手上的兵,回到京城吗?若是连武安侯的爱女咱们都信不过,这天下还有谁可以信?” 亲卫听了荀轲的话,并未再多说什么,只静候穆停云的佳音。 第九十章 穆停云这边确定了荀轲的身份,立刻赶往家中,将手中的书信交给母亲。 李清秋虽是内宅妇人,可是当年李家的危难、锦阳城中的生活以及后来成为武安侯夫人后的历练,都让她对于政治有一定的敏感性。 听到女儿说太子来到锦阳城之后,李清秋忙将周露一同叫来商讨。 对于女儿,李清秋原不想让她知晓太多,毕竟政治黑暗,孩子还小。可是看着女儿好奇的双眼,李清秋想了想,这些事情以后孩子嫁人了总是会知晓的,不如借着现在这些事情让女儿接触一二,日后也能知晓如何行事。 三个女人坐在屋中,李清秋率先道:“露姐姐,太子已经到达锦阳城了,是不是意味着京城的局势......” 周露则是反问道:“你能确定那人是太子吗?” 穆停云忙道:“能确定的,他一眼就看出来我身上挂着的玉佩是皇后娘娘送的,还准确说出了是在我满月时候送的。” 李清秋与周露对视一眼,通过穆停云的话她们俩自然也知道这人就是太子。毕竟太子当年给穆停云送玉的时候,屋子里只有李清秋一个人,后来李清秋替孩子收下玉佩之后,也没有大肆张扬。这件事情除了李清秋身边的人,就只有皇后和太子身边的人知道。现在太子看了两眼就能发现这玉佩是皇后娘娘送给穆停云的,自然也就能确定太子的身份。 周露又看向穆停云问道:“太子可有和你说了什么吗?” “他写了一封信让我一同给爹爹送去。”穆停云实话实说道。 李清秋补充道:“东哥哥现在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这封信我派人快马加鞭送过去了。” 周露点头,“看样子,京城的局势不容乐观。” 李清秋也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现在小陌和阿尧那边都没有消息传来,咱们也不知道京城的局势。所以我便想问问你的,你那里可有消息传来,若是有咱们也早做打算的。” 周露长叹一口气道:“我这里也没有太多的消息,只知道皇帝身体不行,随时有可能驾崩。剩下的,我在宫里的那些人也没有给我传来信,只能再等等了。” 李清秋往椅背上一靠,只觉得心累,“太子住在旅店里终究是不妥,这样吧,我带人将他送到将军府里先住着,将军府里有石虎的亲兵守着,若是有什么意外还能有人保护着点太子。同时我也再问问太子京城的局势,或许咱们能探究一二。” “好。” 李清秋自己带着两三个家仆去了荀轲落脚的旅店,同时出门之前让穆停云去将军府同明蕊说明一声,稍后太子殿下应当回来,让她扫榻相待。 “叩叩叩——”李清秋敲响了荀轲住着的房间。 “谁?” 屋中的人显然警惕性很高,没有第一时间开门,而是先询问对方是谁。 “华阳的母亲。”李清秋为了太子的安全没有自称臣妇,但又简短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房门打开,李清秋见到有几个陌生男子守在屋中,屋子中间的床上坐着太子荀轲。荀轲显然是刚才受到了惊吓,神经一直紧绷着,甚至脸上还因为紧张而有了薄薄的一层汗水。 李清秋的仆从替李清秋关上了房门,李清秋则对着床上坐着的少年屈膝拜道:“臣妇拜见太子......” 不等李清秋说完,荀轲走上前,虚扶着李清秋打断道:“夫人不必多礼。” 李清秋顺势起身,然后道:“华阳回家之后同臣妇说起了今天的经历,臣妇认为太子殿下离京必然会让京城的多方势力忌惮,甚至还会出手伤害殿下,因此想将殿下迎进将军府。将军府中有石虎将军的亲卫,殿下住进去,臣妇心中也安心许多。” 荀轲垂眸思索了一番,既然父皇让他来锦阳城寻找武安侯,甚至还让自己背上了诏书,想来武安侯是可以信任的人。武安侯夫人说的这人自己也知晓,是之前武安侯麾下的一员猛将,既然如此,应当也是可以信任的人。 故此荀轲道:“那便辛苦夫人了。” 路上的时候,李清秋向荀轲问道:“殿下缘何来到了锦阳城,可是京城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说起这件事情太子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李清秋见状,生怕太子多想,因此忙解释道:“殿下别误会,臣妇也是担心京城的两个弟弟,所以多嘴问了两句。” 荀轲解释道:“不是夫人的原因,实在是孤也不知道父皇为何忽然让孤来锦阳城寻找武安侯,而且孤在路上的时候还遭遇了别人的伏击,侥幸留下一条性命,这才来了锦阳城。” 李清秋略加思索后问道:“殿下可知道刺杀你的那些人是什么身份吗?” 荀轲听到后答道:“不曾,这些人像是谁派来的死士,他们一旦被抓住之后直接自尽,不等我们询问出话就已经死了。” 马车内陷入了沉默,李清秋只能尽量让太子放心因此道:“殿下放心,您交给华阳的心,臣妇已经派人快马加鞭送去给侯爷了,相信侯爷收到信件后很快就能赶回来了。这段时间您现在将军府住下来,一应事物有将军夫人替您置办。” 荀轲忙道:“辛苦了。” 李清秋颔首并不多言。 将荀轲安置好后,明蕊送李清秋离府的路上问道:“太子都来到咱们锦阳城了,是不是代表京城真的乱到不行了,皇上害怕自己这唯一的儿子命丧......” 李清秋忙捂住明蕊的嘴,同时看向周围人,发现没有人听见她们的对话后,李清秋低头悄声指责道:“这种话怎么能轻易说出来。” 明蕊忙道:“是我光顾着这是府里面,忘了刚才太子来了的事情。” 李清秋道:“太子现在在将军府,以后万不可这样。” 说完之后李清秋才道:“我也不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咱们这里离京城太远了,有什么消息从京城传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好久了。但是现在既然太子来了咱们锦阳城,说明就是信任咱们,不管怎么说,先把太子照顾好吧。” 明蕊听后应了一声好。 因着送信的人速度很快,没有多长时间,信件就送到了穆旭东手中。穆旭东拆开家书,见最上面的是女儿的信件,脸上带着喜色打开了女儿的信件读了起来,只见女儿除了表达相思之情以外,剩下说的竟然是太子离开了京城来到了锦阳城。 看到这里穆旭东握着信件的手指忽然用力起来,他不同于伸处内宅的李清秋,也不同于什么事情都不太懂的穆停云,他久经沙场,也在官场沉浮,自然知晓一国太子来到锦阳城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圣上已经没办法保护自己唯一的儿子,甚至还有人想要害这个孩子的性命,所以这才让儿子离开京城,寻找一个能够庇护他的地方。这个地方就是锦阳城。 紧接着穆旭东又想到了万新帝让他率兵出征的事情,最初他以为皇帝只是为了成就自己千古一帝的美名决定自己率兵出征,后来才发现皇帝的目的不是自己率兵出征,而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带兵出征,征讨蛮子,当时因为看不懂皇帝怎么想的,所以谨慎起见,才将妻子儿女都送到了锦阳城。 现在自己已经将蛮子灭国了,不曾回到京城,却等来了太子。 穆旭东忽然头脑中灵光一现,难道这才是万新帝的最终目的? 将他手上能够动用的所有兵力交给一个信任的人,先是让这个自己信任的人带着能够保护他的所有兵力去攻打蛮子,继而等待京城所有的牛鬼蛇神放下对他的忌惮跳出来,之后等着他回去,将这些人一网打尽,替他的孩子也就是太子登基做足了充分的准备。 当然这是比较理想的状态,若是不太理想,比如因为皇帝身边的兵力不够,而牛鬼蛇神集结起来兵力又能够干掉皇帝的时候,就只能尽自己所能,将自己的儿子送到他所放心的地方,而那个人手上又有兵力,自然也可以将自己的儿子送上皇位。 穆旭东苦笑,不明白圣上为什么就这么相信他,他现在手上有着坝上大营,有着蒙家军,锦阳城书院的学子与他也有很大的联系。他若是杀掉太子,率兵杀回京城,自然可以在铲除了所有牛鬼蛇神之后登上宝座,到时候圣上所有的谋算不过是为自己做了嫁衣。 可是面对一个帝王的信任,穆旭东知道自己无法昧着良心去做出这等不仁不义的事情。他心头的情感说不出的复杂,在这种复杂的心情下拆开了第二封信件,信件的字体很是陌生,不是他家中亲人的字迹,待穆旭东看到最后,看到落款的时候,这才知道原来是太子的书信。 穆旭东将两封信件折好,放在了胸膛处,然后对身边众人道:“全速前进!早日回到锦阳城!” 第九十一章 穆旭东这里还没有回到锦阳城的时候,锦阳城中的李清秋早已经通过程家商铺传来的消息知晓了皇帝驾崩,几位王爷联合起来想要夺得皇位,最终秦王凭借自己兵强马壮得到了皇位的消息。 李清秋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大惊失色,脸上因为惊吓瞬间没了颜色,变了煞白煞白。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秦王成为了新的帝王,他篡了万新帝的皇位,那么万新帝唯一的儿子荀轲应该怎么办?新的帝王怎么会容忍前任帝王的子嗣一直生活在人间,那么接下里很有可能就会派出众多的杀手要荀轲的命...... 李清秋忙赶回家,叫来了周露和明蕊,将自己刚刚知晓的消息同两人说起。 明蕊最为恐慌,她因为惊慌声音都颤抖起来,“怎么办?怎么办?他们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太子就在将军府?” 周露安抚道:“你俩现在先别慌,秦王现在连皇位都没有坐稳,怎么会有心思查太子的事情,定然也是先坐稳皇位后,才会寻找太子,那个时候想必武安侯也已经回来了。” 李清秋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她似是有些不可置信,一双眼睛满是震惊道:“一开始东哥哥要出征的时候,我还不明白,蛮子这些年从未侵扰过大周,为什么圣上一定要东哥哥出征将蛮子灭国。现在我好像明白了......” 周露经过李清秋这么说自然也猜到了原因,但是只有明蕊不明所以询问道:“为什么?” 李清秋解释道:“圣上在给自己、或者说在给太子铺路。他可能知道了几位王爷的心思,但是他又不能直接将几位王爷杀了,言官会说他凉薄。所以他先将京城中能够保护他的最大力量送走,然后等着这些人都跳出来,最终一网打尽。” 周露见明蕊还是有些没有明白,便有些不耐烦解释道:“这些人都跳出来之后,可能皇帝自己都没想到,他们会有力量颠覆他的皇位。但是这个时候,能够保护他的人还在攻打蛮子,没有办法来救他,所以他只能将自己的儿子送出皇宫,等着这个能够保护自己的人找到自己的儿子,再将自己的儿子送上皇位。” 明蕊道:“所以这个能够保护皇帝的人,就是东大哥。” 李清秋和周露异口同声道:“是的。” 但是明蕊依然很慌,“可是太子现在还在咱们这里,应该怎么办啊?会不会东大哥还没有回来,新帝就已经察觉到了太子在咱们这里?然后将咱们一起......” 李清秋算了算时间,对两人道:“咱们先别慌,尤其是明蕊你那里,先将消息瞒着,千万别被太子殿下察觉出来什么。” 明蕊点头应道:“我尽力。” 然后李清秋道:“东哥哥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我算了一下,他要是快马加鞭,应该这几天就能到锦阳城,等他回来了我将情况先和他说一下,然后让东哥哥和太子见一面。” 周露又补充道:“这几天咱们都要小心一些,尤其是将军府,若是可以,从锦阳城书院借一些人或者工具,全方位保护太子不受威胁。” 李清秋道:“行,这个我可以做到,我拿着东哥哥的名帖拜访一下书院的院长。” 几人又商量了一番,最终实在没有什么能够想到的地方,这才散了离开。李清秋按照她刚才所说的,拿着穆旭东的名帖送到了锦阳城书院的院长那里,没有直接表明自己要借工具保护太子,只说有急用。 但书院院长并非消息不灵通之人,已经或多或少通过书院在京学子的书信猜到了一些事情,所以很精明地没有过多的询问并且很快将李清秋需要的东西都给准备好了。 李清秋去书院的时候,只有自己和两三个家仆,回来的时候除了书院给的器物以外,还跟了几个学子,这几个学子院长美名其曰怕李清秋那里没有人会用,跟过来教他们使用方法的人。 若是书院还有别的夫子在这里,定然能够发现,这几个学子都是院长的关门弟子,平日里很受院长器重的学子。李清秋虽然不太清楚这些学子的身份,但是能够让院长安排过来的人,她也很是尊敬地送到了将军府,让明蕊细心招待。 明蕊虽然害怕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到底是武将的妻子,明面上还是装的若无其事,对几人妥善进行了安置。 这边李清秋和明蕊做了充足的准备之后,保险起见,李清秋直接限制了穆停云和穆虹的自由,让两人这几日一直在家待着。 又过了两日,穆停云摇着李清秋的手,“娘,您就让我出去转转吧,锦阳城可比京城好玩多了,这里的人豪爽极了,说话做事很是爽快,我太喜欢这里了!” 李清秋面容冷淡道:“不行,这段时间你都在家里好好学习。你父亲马上就要出征回来了,到时候他若是考校你学问,到时候你回答不上来,你父亲又要说你了。” 穆停云一听到她爹爹要回来,也说不出是喜是悲,喜的是她许久未见到她爹爹了,悲的是自打来到锦阳城,她已经忘了之前上课学到的内容,若是她爹真的考校起来,她真的很有可能回答不出来。 因此穆停云忙哀叹一声,只是没等她说出自己去复习的时候,就听到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阳儿在这里叹什么气呢?一回来就听见你叹气的声音。” 穆停云一抬眼,果然见到她爹一身铠甲进了屋门。 李清秋喜得忙站起身迎了过去,“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找个人来和我说一声,我这里也好早作安排的。” 穆旭东道:“不用的,又不是在京城,在京城还需要先向圣上说明情况,但是在锦阳城哪里有那么多的规矩。” 李清秋帮着穆旭东脱掉铠甲,穆旭东笑着问道:“你们娘俩在说什么呢?怎么阳儿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李清秋笑道:“她喜欢锦阳城的风土人情,想要出去玩,但是最近外面太危险了,我不放心,就留她在家待着。” 穆停云见她娘没有和她爹说让她爹考她学问和武功的事情,当即喜笑颜开也补充道:“是啊,太子来咱们锦阳城了,就怕太子有什么三长两短,这几日锦阳城上戒严可严重了。” 说道太子,穆旭东便想到了太子的书信,因此道:“阳儿你先下去吧,爹和你娘有话说。” 穆停云不知道她爹要和她娘说什么,她撅了撅小嘴,便蹦蹦跳跳地出去了,李清秋看着穆停云出去的身影,笑道:“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穆旭东等李清秋帮他脱下来铠甲之后,转过身问道:“你们最近好吗?” 说道这个,李清秋长叹一声,“前两日,我从程家商铺得到了关于京城的消息,我说与你听听,待会你去见一下太子的。” 穆旭东见李清秋语气沉重,当即也知道定是京城发生了大事才会这种语气。 李清秋一一说明后,穆旭东眉头皱的已经聚在了一起,李清秋用手轻轻抚开穆旭东的眉头,“我现在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所以找到了书院的院长,管他借了一些人和工具用来保护太子。所幸这几日没有人来伤害太子,不然我真怕太子有个三长两短。” 穆旭东握了握李清秋的手,“你放心,现在我回来了,没事了。” 李清秋安心地靠在穆旭东的怀中,“嗯。” 夫妻二人并没有温存很久,穆旭东稍作洗漱,换了一身衣服便前往将军府去拜见太子。 太子荀轲这几日明显觉得将军府中的陌生人多了不少,起初他并没有太过在意,可是因为这些人总是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渐渐也察觉到了异样,于是让从京城随着自己来的那些人去调查一番,最终才知道这是武安侯夫人从锦阳城书院请来的学子,目的是照顾于他。 荀轲更是奇怪,为什么这些人在他刚刚来到将军府的时候没有过来,反而他住了有一段时间后,这些人才过来? 这个原因随着荀轲的深思,他忽然明白过来,京城发生了重大的事情! 这个事情重大到,武安侯夫人不能确保将军府一定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所以才会找到锦阳城书院借人保护自己! 就在荀轲猜到了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的下属传来消息,“殿下,武安侯回来了,想要来见您一面。” 荀轲忙让人将武安侯迎进来,待武安侯进来之后,荀轲忙焦急叫了一声:“侯爷。”之后忙问道:“侯爷可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穆旭东让太子先坐下,继而才道:“殿下,臣和您说的事情,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句话一说出来,荀轲忽然就明白过来京城可能发生的事情,他颤颤巍巍起身,语气也满是怀疑,“可是......可是父皇他......” 穆旭东神情沉重,最终点头道:“圣上......驾崩了......” 荀轲听到这句话后恍若雷劈,神情恍惚之下只觉得眼前一黑。 第九十二章 看着要晕倒的太子,穆旭东忙大喊了一声“殿下”,同时伸过手想要搀扶荀轲。 荀轲被穆旭东扶住,这才勉强站稳了,但是仍没有从刚才得知父皇去世的消息中缓过神来。 “母后......母后怎么样了!?” 言罢荀轲又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妹妹,大周的两个公主,又问道:“还有两个公主!” 这种情况下,穆旭东也说不出让太子冷静的话,因此只能顺着太子的话答道:“听京城传来的消息,皇后娘娘随圣上一同而去了。但两位公主尚且无忧,可能只是在深宫之中的待遇没有之前好。” 荀轲听完穆旭东的话,当即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父皇!母后!” 穆旭东也随着太子一同跪在地上,神情中满是悲哀。 于情,当年锦阳城被蛮子攻下来的时候,若不是太子率军前来相救,他穆旭东乃至他自己家人都有可能在这次战争中殒命,后来不管是帮助万新帝登基,还是征战四方,更多的是出于当年的情谊。 于理,万新帝或许达不到千古一帝的成就,但真说起来,也能够说得上是一位中兴之主,力挽狂澜延庆帝在世时大周山河日下的情况,反而更改税法,鼓励书院之间的学术交流,大周虽未能恢复到鼎盛时期的状况,但也可以说是强大起来了。 荀轲从一开始的嚎啕大哭,到后来逐渐克制,再到后来隐忍不发擦干眼泪,“侯爷,您既然能够知晓孤父皇和母后的事情,想来应该也知道京城的局势吧?能与孤说一说吗?” 荀轲知道,自己现在出了身边那几个随自己从京城逃出来的人以外,只能信任武安侯,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这个人是父皇信任的。 穆旭东思索了一番之后,还是决定将京城的局势一五一十讲给荀轲听。毕竟早晚有一天荀轲都要面对京城的局势,早一点知道也能够早做心理准备。 荀轲听过穆旭东的话后,恨恨地锤了一下桌子,打得自己手都疼了,却依然红着眼睛咒骂道:“秦王!秦王!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穆旭东站在荀轲身边安抚荀轲的情绪道:“殿下早日振作起来,不管是京城还是大周,都还需要殿下。” 荀轲强行咽下自己心头的怒火对穆旭东道:“孤知晓了,回京铲除逆贼的事情还需要多多仰仗侯爷。” 穆旭东不敢居功忙客气道:“臣定竭尽所能助殿下回京。” 两人说完之后,穆旭东便要离开,只是离开前,却被荀轲身边的随从拦住。 “殿下您忘了吗?圣上让您出京后遇见武安侯,要将诏书交给武安侯的。” 荀轲先是知晓了父母皆亡的事情,又是知道杀害自己父母、篡了自己皇位的人是秦王,当时父皇让他将诏书一起拿出宫的事情早已经被他忘记了。 此时想起来,荀轲忙道:“对对,父皇还有旨意要给武安侯。” 太子身边的随从找到盛放诏书的锦盒,展开诏书后字正腔圆念道:“自朕即位以来,海内河清,天下太平。民有所安,万邦咸服。吏治清明,君臣善睦。德可比先圣,功更盼后人。皇太子荀轲,人品贵重,甚肖朕躬,坚刚不可夺其志,巨惑不能动其心。朕欲传大位于皇太子荀轲。重臣工当悉心辅弼,同扶社稷。武安侯穆旭东,精忠报国,碧血丹心,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命武安侯为摄政王,辅佐太子及冠,平定天下,海宇宁谧。钦此。” 荀轲听后虽略觉诧异,但也不难理解,想来父皇送自己离京的时候,已经知晓即将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而这道诏书一方面确定了自己未来皇帝的身份,另一方面则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助力。 穆旭东则是呆立在了一旁,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获封成为摄政王了,公侯伯子男,他的爵位连公爵都没有到,竟然一下就成为了王爷,这个王爷还是摄政王。 感念万新帝与太子对自己信任的同时,穆旭东也更加坚定了自己帮助太子回到京城登上皇位的决心。 穆旭东道:“殿下,这封诏书您务必妥善保存起来。现在除了咱们屋中这几人知晓,其他人都不可言说。” 穆旭东见太子和周围随从都一一点头后,穆旭东才道:“蛮子那里不能没有将士看守,不然将士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城池,很有可能被其他国家的人占领。所以我将蒙家军留在了草原上,他们常年与蛮子交战,熟悉那里的地形地势,人文风土。坝上大营人数更多一些,而且靠近京城,对于京城的了解远比蒙家军要充分。” 太子配合地点头。 穆旭东又道:“秦王继位名不正言不顺,想来京城现在人心惶惶,我们需要尽快赶到京城,趁着秦王现在慌乱的时候,一举夺回京城。” 太子自然无不应的,“只是,孤需要做些什么?” 穆旭东道:“殿下需要与臣一同到京城,所以这段时日,臣在锦阳城点齐兵马,行军打仗定然休息不好,殿下趁这几日好好休整一下。” 荀轲应了一声“好”后,穆旭东躬身离开。 穆旭东离开后,太子身边的一个随从问道:“殿下,圣上让武安侯做摄政王,此时还好,看着武安侯不像是有小九九的模样,但是若去了京城,还没有能够挟制武安侯的人,这......” 荀轲不曾说话,只是一双眼睛冷眼看着随从。 被太子这样的眼神盯着,让随从的压力倍增,最终跪在地上磕头求饶道:“是奴才多言,求殿下宽恕。” 荀轲冷冷道:“父皇为何不让孤去江浙也不让孤去湖广,反而让孤来锦阳?若是武安侯不可信,那么孤现在连将军府都住不进来,或许城中乞子的下场就是孤的下场。” 随从依旧跪地磕头,这些人陪着荀轲从京城来到锦阳城,一路上他没有怎么受伤,因为所有的伤都是这些随从替他受了,有了这份共患难的情分,荀轲也不想为难他们,故此道:“武安侯乃是忠臣良将,以后这样的话,孤不想再听见第二次。行了,你们下去吧。” 几个随从听太子并没有真的计较他们说的,送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知道了武安侯在太子殿下心中的地位。因此也知道了有些话能说,有些话还是憋在肚子里别说出来得好。 穆旭东离开太子这里后,也没有先回家,反而是来到兵营里面,找了几个信任的将领,把未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先同几人说了。都是在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加上将太子送回京城后明晃晃的从龙之功,这几人都保证道绝口不与其他人说起,只安心将太子送回京城,助太子殿下夺得皇位。 穆旭东满意地点头,又与几人商议了一番什么时候出兵前往京城后,这才骑上高头大马往家中赶去。 回到家的时候,李清秋与素鑫正坐在饭厅里面等着他吃饭,两个孩子也巴巴望着门口等着穆旭东回来。 见到穆旭东回来,穆停云率先跑过去扑到父亲的怀里,“爹,您可回来了!” 穆旭东对穆虹比较严厉,此时穆虹虽然想靠近穆旭东,但是碍于男子汉的颜面还是和穆旭东保持了一段距离。 穆旭东看出了孩子心中的想法,将两个孩子都抱了起来,“怎么还没有吃饭?等着爹回来呢吗?” 穆虹守礼且乖巧道:“娘说爹为国征战很是辛苦,我们理应等着爹回来一同用饭的。” 穆旭东则是宠溺中带着一点无可奈何道:“以后我要是回来晚的话,秋秋你和娘就带着两个孩子先吃饭的,别等我的。万一我深更半夜才回来怎么办?” 李清秋笑着把穆旭东的披风解开,交给丫鬟后道:“自然也等着你的,但是肯定会给这两个小的吃点东西。” 素鑫也帮着李清秋说道:“秋秋说的没错,你在外征战保护我们的安危,我们如果连一顿饭都不能等着你回来一起吃的话,这算什么事?” 穆旭东看着母亲和媳妇一条战线,这才无奈道:“好,我就喜欢咱们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氛围。” 说着几人坐到桌边,吃饭的过程中说起了京城的事情,穆旭东直言道:“趁着京城现在局势不明朗,现在发兵夺取京城的可能性会更大。” 素鑫长叹一声,“这战争什么时候到头啊!” 李清秋没有说话,但显然素鑫说的话也影响到她了。 穆旭东看着感时伤怀的两个人,安慰道:“书院发明了火器,这些东西都能让咱们的将士少一些伤亡。同时配合着怀柔的政策,定然能够减少更多战争与冲突。” 李清秋也不想在穆旭东刚回来的时候就惹他也不开心,因此撑起笑容道:“圣上在位的时候,已经少了很多的战争。或许等太子殿下继位后,大周就无战事了。到时候,咱们一家人还回到锦阳城,过着安逸的生活。” 李清秋说完这句话后,赢得了穆旭东与素鑫的赞同。素鑫期盼着这一天的早日到来,而穆旭东则在想,他愿意为这个目标去努力奋斗一把。 第九十三章 用过饭,大家都回到各自的屋中休息。李清秋帮着穆旭东脱下外裳,一边将外裳挂在衣架上,一边问道:“今天和太子殿下商量后,你们什么时候动身回京城?” 穆旭东将忙碌的人搂到怀中,感受到自己腰肢上紧紧抱住的力道,他语气又温柔了几分道:“等回到京城我就在家好好陪你还有孩子们好么?” 李清秋将脸埋在穆旭东的怀中,不愿意撒手道:“我也好想现在你就能多陪陪我。” 穆旭东揉了揉李清秋的发丝,像哄孩子一样哄着李清秋道:“太子还在锦阳城,现在能瞒着秦王一时半刻,但是定然瞒不了很长时间。与其这样,不如......” 李清秋噘着嘴推开穆旭东,“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 穆旭东见状又将人搂回了怀中,满是笑意道:“我的夫人最懂我了。”说着一个吻就落在了李清秋的额头上。 因着这个吻,李清秋捂着额头不再说话,脸上却绯红一片。 穆旭东在军中数月,早已想念妻子已久,见状自然忍不住将人直接抱起向大床走去。 李清秋娇羞地瞪了穆旭东一眼,但是却没有反对,不一会儿,帐中便传来了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直到夜半...... 第二天清晨穆旭东神清气爽的起身,而李清秋却是累得连胳膊都不想抬起来。感觉到穆旭东起身之后,李清秋自己嘟囔一句:“好累。”后,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穆旭东站在床边看着李清秋的可爱小模样,不禁笑出声了,但是却没有再打扰李清秋休息,今天还有别的事情等着他。 出了屋门,脸上挂的温柔笑意被严肃的神情取代。穆旭东先是去了程家的商铺,毕竟李清尧手中的雀鸟就是以程家商铺为主,向其他各个行业做的延伸。 按照程家商铺的规矩,穆旭东找到了锦阳城雀鸟的负责人,将手中的书信交给了这人之后,穆旭东道:“务必尽快将这封信送到阿尧手中。” 离开程家商铺后,穆旭东去了锦阳城书院,找到了院长麦莛。 麦莛看着英姿勃发的男人,回忆起从前,“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也就是个半大的小子,帮蒙城将军找合适的夫子教授蒙家军的孩子们。不成想,你现在已经成为了赫赫有名的武安侯了。” 穆旭东听院长讲起了以前的事情,也不由回忆过往叹道:“曾经我也没想过我会成为侯爷,当时只想着在锦阳城、在蒙城将军的手下、在蒙家军中做一个小小的将领,护着家人一生无忧即可。” 麦莛拍了拍穆旭东的肩膀,“谁不是呢,当时我只希望有一份能够让我糊口的活计,所以才来这里当了夫子,教了三五个孩子。没成想孩子越来越多,书院越来越大。” 穆旭东为麦莛添了一杯茶,继而道:“时过境迁,咱们也都在时间的洗礼下有了些微变化。” 麦莛接过穆旭东倒的茶,微微抿了一口后,麦莛道:“将军今日前来,想必也有问题想要问老夫吧?” 穆旭东深吸一口气,起身躬身道:“东确有一件事需要院长的帮忙,甚至书院学子的协助。” “是太子殿下?”麦莛起身将穆旭东扶起来的同时问道。 穆旭东双目平静地直视院长的双眸,继而道:“是。” 麦莛伸手邀穆旭东坐下,坐下后,麦莛道:“我的老家有一句话,叫做‘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咱们大周也适用。不管是对农业器物的改良,还是对火器的研究,锦阳城书院虽然不在朝堂之中,但是也免不了争斗。” 麦莛举杯又抿了一口茶水,继而道:“在圣上驾崩,太子避难于锦阳城的情况下,就说明圣上以及太子对锦阳城的信任。作为锦阳城中的一份子,侯爷您也好,还是石虎将军也好,不管有没有做帮助太子殿下的事情,都会被当今认为是太子殿下阵营中的一员。锦阳城书院又何尝不是如此?” 穆旭东听了麦莛的话,明白院长是决定帮助自己了,也明白锦阳城书院坚定不移站在太子阵营了。 穆旭东起身谢道:“谢谢您,谢谢您当年来到锦阳城给锦阳城的百姓带来知识与力量,也谢谢您今日愿意帮助太子,帮助在下。” 麦莛云淡风轻笑道:“不过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罢了。”说完之后麦莛回归正题问道:“侯爷需要锦阳城书院做什么?” 穆旭东表情沉重,道:“京城工部不知道是否有秦王的人,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若是我带领大军攻城,秦王必然会找到工部索要火器等器物伤害咱们这边的将士。我不愿看着他们死在自己同胞的手中,尤其是这种为了皇位、权利的斗争中。” 麦莛沉吟片刻后,“我想到我老家曾经发生过的一件事情,将军不妨采纳一下。毕竟锦阳城书院研究出来的器物与工部大同小异,但是这种方法却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让当今那位不敢轻易行动。” 穆旭东洗耳恭听,在听过麦莛的讲述之后,穆旭东大喜道:“此乃妙计!” 从麦莛这里得到了答案以及妙计之后,穆旭东又召集将领商讨战略战策,毕竟跟在他们队伍中的还有太子殿下,若是太子有个损失,他们就算都陪葬了也是不够的。 一将领提议道:“太子殿下本身就是一个明晃晃的靶子,不如咱们找一个人假扮成太子殿下,若是有意外,咱们还可以靠这个人抓获贼首,从对方口中套出讯息。而真正的太子殿下就扮成将军的亲兵即可,如此一来太子殿下的安危便能够保证了。” 穆旭东赞同道:“不错,我也是这般想的。” 之后众人又选出了一位胆大心细武功高的将领作为假扮的太子,其余人或是操练士兵,或是准备粮草,还有人被安排了给假的太子殿下准备行辕的任务。 众人忙的热火朝天,穆旭东也来到了将军府,找到了太子荀轲,将众人商议的结果同荀轲说了一下。 荀轲听后觉得并无不妥,言说:“只要能回到京城,做侯爷的亲卫算得了什么。” 穆旭东听了荀轲的话,也只能多做安抚,两人又对行军途中,以及行军至京城附近时应做的事情进行了商讨后,穆旭东这才离开了将军府。 五日后,李清秋天还未亮时起身将早前为穆旭东准备好的行囊又细细看了一遍,穆旭东在一旁穿戴衣物,等二人都收拾妥当后,李清秋从床头的柜子中取出了一个放有平安福的荷包,“万事小心。” 穆旭东接过荷包,将其放在了怀中,又搂过妻子亲了亲,最终狠下心离开,“等我接你回京城。” 李清秋与素鑫将穆旭东送到了门口,看着丈夫骑马离去,李清秋只觉得心中又变得空荡荡了。 素鑫拍了拍李清秋的肩膀,“走吧,回去吧。” 穆旭东整顿六军,又在行军途中将太子安排在了自己身边做了亲卫后,这才扬起“蒙家军”大旗,遥遥向京城前进。 前往京城的途中有遇见因为秦王的淫|威不敢开城门的,穆旭东也不强求,只要他们不给自己拖后腿,比如攻击自己的军队等,就通通当做没事。 也有一些城池,不知从哪里得到了太子就在蒙家军队伍中的消息而开了城门让大军驻扎,这种荀轲也默默记在心里。 只是快到京城的某天夜里,军营中传来打斗的声音,接着很快有消息传到穆旭东的大帐中,言说太子被刺杀。 此时真正的太子正与穆旭东站在一起,穆旭东眉头微皱,“殿下在帐子里不要出去,臣去看看什么情况。” 荀轲道:“孤与将军一同去吧,孤倒是想了解一下,是谁想要孤这条命。” 穆旭东觉得太过危险反复劝阻,可是荀轲却执意要去,最终穆旭东只能带上兵器以便随时保护太子不受伤害。 进了假太子的大帐中,穆旭东只见装作假太子的将领捂着手上的左臂道:“将军,刺客是一个死士,臣原本想要拿下他,却不料他伤了臣的左臂后反倒自己自尽了。” 穆旭东翻看了刺客身上的衣物,对着太子摇摇头,“没有可以确认身份的东西,那位确实是谨慎。” 太子咬了咬后槽牙,安抚扮做自己还受伤了的将领,“若不是将军,孤现在可能只剩亡魂一条,将军好生休整。” 这将领听了太子的安抚,只觉得自己就算是豁出去命都是可以的,当即又表了一番忠心。 穆旭东道:“估计也知道咱们后日攻城,这两日给咱们找一些麻烦。” 既然没有人员伤亡,穆旭东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穆旭东和太子转身回了自己的大帐后,荀轲则问道:“攻城时,将军可有何良策?若是看着这些将士为了孤而死,孤实在是不忍。” 穆旭东缓缓拿出一张画像,荀轲看着画像上的人,蓦然间瞪大了双眼,紧接着似是明白穆旭东所作所为意味着什么,又不住地点起头。 第九十四章 不管是京城中未坐稳皇位的秦王,还是在京城外驻扎的穆旭东和荀轲,都知晓即将到来的战役对他们的重要性。成,则称王称帝;拜,则为贼为寇。因此双方都不肯有一丝疏忽。 李清尧和覃陌两个人聚在程家京城分店商铺的银窖中,银窖昏暗且潮湿,两人只能靠着油灯能看见彼此的脸。 李清尧将程家商铺传给他的信件拿出来交给覃陌,“你看看,这是东大哥传来的。” 覃陌展开信纸,借着油灯昏暗的光芒读着信件上面的内容,末了说了一句:“东大哥让咱们做的事情倒是不难,无非就是京城城破的时候,咱们让自己身边的人在街上喊两嗓子‘秦王大败’而已。但是我现在担心的是,东大哥他们真的能进城吗?京城不管是城墙的坚硬程度,还是城防,都不输于锦阳城。想想当时蛮子围了锦阳城多久,才破了锦阳城的。” 李清尧则是道:“东大哥既然说了能够进城,想来应该是有什么妙计吧?咱们只需要等着他们进城后,派出咱们家中的仆从扰乱秦王这边的军心即可。” 覃陌眉头皱了皱,最后选择相信穆旭东真的有办法进城。 李清尧又问道:“你在工部,怎么样?秦王那边需要的火器......” 覃陌道:“你放心吧,能够接近这些火器的都是咱们书院的学子,对于秦王的做法是敢怒不敢言,既然不敢言,就暗地里做一些小手脚也是可以的。” 李清尧知道具体做了什么样的手脚覃陌肯定不会告诉他的,毕竟这东西只有帝王和工部的人才能知道,自己虽然好奇,但是知道太多,对自己反倒也是不好,因此没有再问。 覃陌则反问道:“你们呢,作为皇帝的钱袋子,那位有没有为难你们?” 李清尧长叹一声,“我还好,在户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倒是尚书大人,我眼瞅着他头发都快掉光了。” 覃陌轻哼一声,“他就是个软脚虾,现在就因为那位对于钱财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态度愁得掉头发,等太子回到了京城,坐稳了皇位,估计第一个就拿他这个户部尚书下手。” 李清尧赞同道:“极有可能,反正咱们这种芝麻小官,还是别管太多,坐看朝堂云卷云舒的好。” 覃陌从李清尧这里知道了穆旭东让他们俩配合做的事情后,也没有多在程家商铺停留,拿上了一点糕点后,转身出了程家商铺又去其他家买了点东西,这才回到了自己家中找来了信任的家仆做了吩咐。 李清尧这边也一样,在保证程家商铺免受侵害的同时,也不由紧张起即将发生的战争。 因为有了头一天晚上刺客袭营甚至上了太子殿下的事情,第二天晚上坝上大营的军中对于巡防更是十分严密,也是因为如此严密的巡防,让坝上大营的小兵抓到了三个刺客,其中两个当场咬毒自尽,另外一个刺客还没来得及咬毒自尽就让巡逻的小兵一个手刀给砍晕过去。 等到这个刺客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处在一个烛火辉煌的大帐中,帐中站着许多人,每一个都五大三粗的,但只有一个人站在他们之中如同鹤立鸡群。 刺客以前见过这个人,或者可以说,作为皇室培养出来的刺客,不可能没有见过这个人,那就是太子殿下。 太子没有说话,反倒是站在太子身边一个身长八尺有余的男子站出来道:“死士一般不会出卖他们的主人,但是没关系,咱们也不需要他说什么,只需要把人挂在外面,秦王自会猜测自己的哪些事情被咱们知晓了,到时候等他乱了阵脚,也就是咱们攻击的时候。” 说话的人是穆旭东,只是他这番话说完后,身边却有将士道:“将军,咱们好不容易抓到这么一个刺客,难道就这么轻易饶了他吗?” 穆旭东看了一眼荀轲,然后道:“殿下言说,大家都是大周的子民,轻易不愿意看到大家为了皇位之争有死伤,那样即便他继位了,心中也是惶恐的。” 众人听到太子殿下的想法,当即心又热乎了几分,因此也没有人再说着要将刺客千刀万剐得知秦王如何安排城防的事情。 相同的话,让坝上大营的将士听完,心中热乎。让刺客听后,亦觉得太子有情有义,只可惜他已经是秦王的死士,终生效忠于秦王,自然不能为了这一两句话,就背叛自己的主子。 太子荀轲见刺客不言不语,与穆旭东对视一眼,穆旭东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就叫人将刺客绑了下去。 人都走了之后,荀轲问道:“他是秦王的人,就算咱们这样对他,他也不会来到咱们这边的。” 穆旭东则是意味深长地摇头道:“臣不需要他来帮助咱们,只需要明天打仗之前,引起秦王足够多的怀疑了。现在所做的,不过是为了让这个刺客寻其他方法自尽而已。” 荀轲稍作思考便明白了穆旭东意欲何为,穆旭东劝道:“殿下,夜深了,也早点休息吧。” 荀轲则是微微摇了摇头,“明日是真正决定命运的一刻,孤不敢睡,也睡不着。” 穆旭东觉得自己也能理解,毕竟大大小小的战役一场接着一场,唯有明日的让他觉得最没有把握。 对于这种情况,穆旭东也只能安抚道:“咱们准备充分,明日也不必太过担心,且明天战争可能持续一整天,若是夺下了京城,也需要殿下安排调度一切,不如殿下躺在榻上闭目养神一会儿吧。” 荀轲最终还是听了穆旭东所说的,在床榻上闭着眼睛休息,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破晓。 荀轲自己收拾了一番后,来到军帐中,听着穆旭东又与众位将领最后一遍推导攻城的流程后,荀轲也暗暗给自己打气,放手一搏,既然自己身后有这么多人支持自己,自己也不能让他们失望。且父皇母后的仇还等着自己去报,宫里面两个妹妹还等着自己回去给他们撑腰。 帐中的穆旭东也与诸位将领商讨结束,迎着清晨的阳光,穆旭东走到了荀轲身边,“殿下放心吧。” 荀轲颇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 穆旭东骑上高头大马,率领六军向京城前进,为了保险起见,攻城期间,穆旭东安排太子留在大帐中。等万事妥当后,再将太子迎进京城。 京城的城楼上站着秦王,他看着下面黑压压的阵势,不由心底烦躁,为什么早在穆旭东离开京城前去攻打蛮子的时候,自己没有察觉出来万新帝的意图?为什么当时要给自己留这么棘手的一个人在这世界上?还有,为什么没有一鼓作气将太子直接害死,还让他有命见到武安侯? 只是这些还来不及深思,秦王就见到下面小兵推搡着一个人近前。 穆旭东对秦王喊道:“城楼上的人听着,秦王不忠不义从侄子手中夺权,现在秦王的手下因为不满秦王的作为投诚于我们,你们还不束手就擒?” 秦王看着下面熟悉的死士,一时间目眦尽裂,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死士,竟然会背叛自己转投敌人的阵营! 秦王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明明破绽百出的计谋,比如如果死士是来投诚的,为什么现在还要小兵推搡着才会前进,又比如为什么死士除了一双脚,剩下的地方都被捆的结结实实? 秦王当即怒道:“火铳手!弓箭手!” 火铳手和弓箭手在墙头进行射击,只不过因为穆旭东他们站的比较远丝毫没有伤到他们,反倒是死士,因为离得近反倒死在了乱箭之下。 与秦王一同站在城楼上的士兵见到死士惨死在城楼下,不免也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穆旭东看着城墙上的士兵停止了射击,对六军道:“准备进攻!” 城上的人自然也听见了这一声命令,当即戒备起来,就连秦王,也往城楼后面站了点,生怕被波及。 诸位将领都明白穆旭东说的进攻是什么意思,当即他们按照之前训练所要求的喊道:“准备!” 将士们纷纷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画像,城楼上的人不明白下面的人为什么准备进攻了却掏出了纸,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地讨论起来。 秦王听见周围士兵的讨论,往前走了几步,看向城楼下方。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将士们手中高举的画像,有已逝世多年的延庆帝,更有大周的开国皇帝,以后后面的诸位帝王。 画像不能说话的尽善尽美,但是每张画像上明晃晃的大字让秦王不由眩晕起来。武安侯这一计用的好啊!以自己的祖宗来威胁自己! 穆旭东不由想起锦阳城书院院长麦莛给自己出的主意。 麦莛:“在我老家,有一个叔叔想要夺了侄子的皇位,这个叔叔一路行军到京城,无一个守将敢攻击他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穆旭东不禁奇怪道:“这叔叔想要篡权夺位,侄子明明是皇帝,为什么还不敢发兵打乱臣贼子?” 麦莛笑了笑道:“因为这个叔叔每到一个城池,都会举着他父亲的画像,你说,作为孙子的皇帝,怎么敢真的让人去打他的爷爷?哪怕是他爷爷的画像。守城的将士又怎么敢去打已逝的帝王,这不是大不敬吗?” 穆旭东听到这里不由感慨道:“不得不说,这个计谋太狠了。” 麦莛也道:“所以将军要不要考虑考虑?就怕太子殿下不同意。” 但是当穆旭东同太子说完之后,荀轲立刻赞同道:“只要能够攻克敌人的计谋就是好的计谋。”说完之后还怕穆旭东心有顾忌,又安抚道:“侯爷放心,祖宗们定然不会怪罪的。” 穆旭东现在再看着城楼上的士兵,不由感慨这个计谋当真是高啊!坝上大营的将士头顶举着画像往前行进,可是秦王的人却只能看着,秦王若是派人攻击画像,那必然会背上不敬祖宗的骂名,且他上位不正,世间文人定然会大肆攻击于他。若是他不进攻,就只能看着坝上大营的将士爬上云梯,攻克京城。 秦王也知道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但他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不可能放弃已经到手的皇位,看着逼近京城的将士,秦王发狠道:“打!给朕打!” 秦王虽然吼了出来,但是其他士兵却是不敢,他们瑟瑟缩缩彼此对望,秦王见到自己手下的人竟然做事畏手畏脚,当即踹了身边的一个小兵,“都愣着干嘛——” 没等秦王一句话说完,城墙上窜出来一道身影,秦王的一句话因为这道身影卡在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声音,一双手紧紧捂住喷血的喉咙,试图阻止血液外流,可却无济于事。 第九十五章 杀了秦王的小兵没有做丝毫停留,手起刀落直接砍下了秦王的头颅,并单手抓在手中,对着身边众人怒喝道:“秦王已死!投降不杀!” 原本有一些人想上前将小兵斩杀,可是看着小兵一脸凶狠,又拿着秦王的头颅,当即也不免发慌,不敢上前。 越来越多的人爬上了京城的城楼,每个人都说着相同的话,“秦王已死!投降不杀!” 从气势上来说,秦王这边的士气已经要消失殆尽,而穆旭东这却是士气高涨。 祸不单行。 就在城楼上不停喊着“秦王已死!投降不杀!”的同时,城内李清尧和覃陌的人听见了城楼上的声音后,也配合着在城里面道:“逆臣秦王已死!太子殿下即可回京!” 随着越来越多的坝上大营的将士登上城楼,一部分还留在城楼上处理那些负隅顽抗的秦王亲卫,剩下的人则是来到京城的城门口,众人配合之下将京城的大门打开,穆旭东带着众人骑马进入京城里面。城楼上秦王的亲卫见大势已去,又跪地求饶的,也有自刎城墙上随秦王一同离去的人。 穆旭东此时不由庆幸,还好秦王是站在京城的城楼上,没有躲在皇宫中。如果秦王躲在皇宫中,估计今天只能破了京城的城门,进入到京城中,但是却没办法进入到皇宫中。 而现在,秦王已死,他的余党已经伏诛,皇宫内的宫人虽然还需要进一步审查身份,但是也并不用怎么着急了。 穆旭东这边安排着将士将京城搜索一番,以免秦王的余党逃脱,自己则带着一小队兵士,前去大营迎接太子荀轲回京。 再说荀轲,他目送将士们离开大营后,心中就一直惶恐不安。他是相信穆旭东以及坝上大营将士的忠心的,但是对于和秦王一战,他是没有信心的。 荀轲焦灼地在大营里面踱步,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其实一直是在绕圈圈。 然而几经思索,荀轲依旧觉得自己很多时候帮不上将士们的忙,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只能化作望夫石一般等待着大营外的将士来通报。 荀轲这段时间与穆旭东一起行军,要学到很多京城中学不到,太傅也不会教他的东西。 比如,如何判断有骑兵进攻。 荀轲顾不上太子的仪态,趴在地上耳朵贴地听着大地传来的动静,他隐隐觉得骑兵的人数并不多,但是也不敢拿大,只能在大帐内找一个趁手的兵器。 他想,穆旭东带兵攻城,京城城墙最为坚固,势必不可能这么快就攻下城池,能这么快赶来的人,想来应该是秦王的人。 荀轲甚至在想,秦王派来的人若是通过了大营将士的阻拦,来到了自己面前,自己大不了就横刀自刎,也不能被秦王抓住百般羞辱。 只是没等荀轲脑补完这些,他便看见有士兵打开了大营的大门,而骑在马上最先进来的人,是他不能再熟悉的人——武安侯。 穆旭东从马上跳下来,来到荀轲面前,单膝跪地请示道:“京城城门已破,秦王已死,秦王余党已伏诛。臣斗胆,请殿下回京主持大局。” 荀轲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等穆旭东说完之后又细细想了想,发现自己没有听错,有些错愕地问道:“这么快?” “秦王或许是轻敌了,站在城楼上与将士们叫嚣,后来被登上城楼的将士杀害。若是秦王在宫里不出来,或许今天还不一定能够攻下。”穆旭东有一说一道。 荀轲听后长舒一口气,扶着穆旭东起身,同时衷心道:“辛苦武安侯了,若是没有你,孤可能早就成为孤魂野鬼了。” 穆旭东忙客气道:“殿下言重了,臣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通过这些事情,荀轲早已经在心中将穆旭东归为可以信赖的忠臣良将,听到穆旭东自谦的话,荀轲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有些人自己心中知道就行,有些事自己心中明白就行,待自己继位,总不会亏待武安侯的。 荀轲一直觉得穆旭东这么快攻下京城有些不可置信,这种感觉一直到他踏入京城,看到每条他走过的路都有坝上大营的人在挨家挨户地搜查,这才觉得真实。 荀轲一路无话,看着坝上大营的将士查问百姓,他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环节,总要将京城中的隐患揪出来才可以。 还没到宫门口,就见到了闻讯赶来的大臣们,他们有的痛哭流涕,表示太子殿下还活着他们很欣喜;有的义愤填膺,表示秦王终于死了;还有的沉默不语,神情中隐隐还有些担忧,荀轲明白,这样的臣子,估计被秦王收买过,自己现在回来了是怕被秋后算账。 荀轲什么都没有说,自己跳下马一马当先走在前面,穆旭东怕宫内还有没有清理干净的秦王的人,因此护在荀轲身边。 众臣子见状也不曾多说什么,谁让人家武安侯将太子殿下从锦阳城一路护送回京城,他们在京城反而不得不屈服在秦王的淫|威下。 “皇兄!”一声清脆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荀轲顺着声音望去,瞬间红了眼,快步走上前去将人拥入怀中,“皇兄回来了,你们没事吧?” 两个公主答道:“秦王只是将我们软禁起来,吃的喝的照常提供给我们,估计也是怕苛待了我们,道义上说不过去。” 荀轲见到自己的两个妹妹没有受到伤害,心中也稍稍熨帖了几分。 “母后呢?” 荀轲的同胞妹妹哭着答道:“母后在秦王逼着她出现在朝堂上言说秦王得到皇位是父皇授意的前一天晚上,自尽在宫中。” 荀轲身形恍惚了一下,穆旭东忙在一旁扶住荀轲,“殿下。” 荀轲回过神来,声音颤抖,眼中含泪问道:“母后可安葬......?” 公主答道:“父皇母后都已经被秦王安葬,只是皇兄,父皇和母后走的好冤啊!”说完公主又啜泣上了。 穆旭东在旁边劝道:“殿下,秦王余党尚有残留,当务之急是您主持大局,百姓还指望您呢!” 公主听后也忙擦掉眼泪,神情坚定道:“皇兄,武安侯说的对!” 一旁有臣子乖觉,当即跪地道:“请太子殿下继位!” 周围人见到这人跪地,也忙跪地道:“请太子殿下继位!” 荀轲看向穆旭东,穆旭东也跪地道:“殿下手中有先帝诏书,秦王乱臣贼子妄想沾染皇位,如今已经伏诛,臣等恳请太子殿下遵先帝旨意,登基为帝。” 其余众人皆一同道:“臣等恳请太子殿下遵先帝旨意,登基为帝。”就连两个公主都跪地请求皇兄继位。 荀轲身边的随从此时拿出万新帝的诏书,对着诸位大臣念了出来。 众大臣一听是先皇诏书,又跪在地上。让他们惊讶的不是太子为帝,而是武安侯竟然成为了摄政王,辅佐新帝。 众人一开始只觉得武安侯有从龙之功,日后朝堂上礼让几分就是了。可现在陡然间听见,武安侯一跃成为摄政王,他们不免在心中又重新评定了一番武安侯在两人帝王心中的地位,最终决定轻易不要得罪武安侯。 诏书念完后,众人对着荀轲高呼万岁。荀轲扫视了一圈众臣,最终才平稳道:“平身。” 宫内的事情荀轲目前也不相信别人,便让穆旭东带着将士一一排查,若有秦王的余党格杀勿论。穆旭东连轴转了一晚上,才将秦王身边比较明显的亲卫一一捕获,剩下的还需要再暗中排查。 第二天清晨升起的时候,不管头一天经历了什么,一切还要重新开始。 荀轲在众臣子的拥戴下,坐上了皇位,看着下面与自己远远相隔、高呼万岁的众臣,他只觉得自己现在当真是应了一个词“孤家寡人”。 荀轲在做太子的时候,也接触过政事,可是当时他接触的政事难度都不大,且是只要细致一些就能处理好的政事。 但如今他坐在皇位上,看着下面言不由衷的臣子的面孔,不禁在想,父皇当年是怎么做的? 他觉得自己这一早上浑浑噩噩的,出了巍峨的宫殿,隐约记着礼部的官员说是要举办登基大典,他说了一切从简。又似乎有人说要将秦王挫骨扬灰,他说既然已经死了就安葬了吧。 穆旭东看出荀轲的不妥,下朝之后特地觐见,询问道:“圣上昨日可是休息不好?” 荀轲微微摇头,“只是觉得身上压力甚大,怕决策不好惹百姓不满,也怕处事不妥当使得天下不安。” 穆旭东思考之后道:“先帝改良商税,鼓励创造与读书,这两项做法已经初具成效,圣上不妨先按照先帝的老路去走,如遇到问题再做改良。” 荀轲只能轻叹道:“好。” 穆旭东见荀轲眉目间仍然有解不开的烦忧,又安抚道:“圣上刚刚接手政务,不如多问问太傅,太傅历经三朝,见多识广,想来定有良计帮助圣上。圣上原也接触过政务,若是太傅稍加指点,想来定有所裨益。” 穆旭东所说的,正好是荀轲所想的,听到穆旭东说的后,荀轲道:“好,那朕就听王爷的,每日与太傅学习一个时辰。” 第九十六章 穆旭东与荀轲交流完了之后,来到了程家的商铺中,他与李清尧和覃陌商量好了,今日在这里聚一下。 进了商铺中,便有人将穆旭东请到里屋去,穆旭东一推开门,就见两个已经成了家甚至有孩子的人还像一个大孩子一样,蹦着跳着迎上来。 “东大哥!” 穆旭东笑道:“你们俩在京城没事,我和你姐姐也能放心了。” 覃陌道:“秦王确实杀了几个人,震慑群臣,但是像我们这种官职不算大,在他面前也排不上号的人,自然就没有为难我们。” 李清尧也道:“确实是,除了宫变那天,我们被关在宫中,后来就没我们什么事情了,平日里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说完之后李清尧又问道:“东大哥,姐姐她们都还好吧?” 穆旭东笑道:“别拿你姐姐当幌子,你是想问你媳妇孩子好不好吧?” 覃陌也在一旁笑话李清尧。 李清尧挠了挠头,“也关心姐姐,都关心都关心!” 穆旭东也不再打趣李清尧,而是大致说了一下几家人的情况,最后道:“大家都很好,你们放心吧,等京城安稳了,就能将她们接回来了。” 穆旭东想到李清秋巧笑倩兮的模样,一时间只希望现在就骑着快马飞奔到李清秋的身边,最好是永远不分开才好。 三人又聊了一些家长里短之后,覃陌问道:“东大哥,你现在官至摄政王。现在圣上还小尚且无妨,若是长此以往需要如何应对?” 今天来这里,主要也是为了商量这件事情,穆旭东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原本觉得武安侯的位置就够了,但是没想到先帝临走前,竟然留下了诏书。现在圣上可能还需要借住我手上的兵权去维护皇位的稳固,我是想着找一个合适的契机,先将手中的兵权交出去。然后做一段时间的摄政王后,再辞官。” “辞官?!”覃陌和李清尧两个人震惊地问道。 穆旭东道:“是的,从我随着蒙城将军参加第一场战役的时候,我就知道,作为将军,作为将士,最好的归宿是在战场上。可是现在我有了妻子,有了孩子,便不希望用性命去博富贵给家人稳定和安康。” 李清尧赞同道:“每次东大哥你出征,姐姐都吃不好,睡不好,常常担心你在战场上有没有受伤,同时盼望着你早日归来。” 穆旭东能够想象到妻子担忧的模样,因此道:“我也不愿意你们姐姐这样,所以提出辞官,也是想好好陪着她。摄政王这个爵位有好处也有坏处了,坏处就像你们刚才说的,如果把握不好火候,很有可能引起帝王心中的忌惮,但好处则是即便日后辞官,我曾经官至摄政王,也定然没有人能欺辱我的妻儿。” 覃陌听后却不赞同道:“待圣上能够足够应付朝中众人的时候,东大哥可以功成身退,但直接辞官,会不会让其他人觉得圣上苛待于你,所以你才一怒之下辞官归隐。” 李清尧也补充道:“而且还有一点,东大哥在朝堂中虽然没有主动得罪过什么人,但是保不齐有人觉得东大哥阻碍了他们升官发财的路,等东大哥辞官归隐后,会找机会报复东大哥。” 穆旭东之前就有想过辞官后的事情,因此对于他们两个人说的也做出了准备,“辞官后,我们不会在京城生活的。锦阳城的生活更适合我们,那里有虎子还有明蕊,到时候我在锦阳城书院做个夫子,专门教授学子们战法兵法,一来能有维持生活的活计,另外一方面也不至于被人欺辱。” 李清尧和覃陌听了穆旭东说的,虽不愿意穆旭东辞官归隐,可是想着这到底是穆旭东所想,他们也没有再劝。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最合适的时机了。”覃陌道。 距离覃陌说这句话没有两天,朝廷就传来战报,言说高丽集结大军,正向大周方向而来。 荀轲刚刚继位,就遇见这种事情,免不了有些慌张。但坐在龙椅上,他不能表现出有丝毫不妥,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过于胆怯,荀轲问道:“摄政王,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穆旭东出列答道:“高丽定然是趁着大周内乱之际,意图夺得几个城池,若是此时不将他们打退,他们定然以为大周国力下降,甚至生出取而代之的野心。” 荀轲也觉得应该与高丽一战,虽然秦王的事情让朝中动荡,但摄政王若是能够打败高丽传来得胜的消息,也证明他这个帝王知人善用,有仁君之风。 但是荀轲决定还是多听一听别人怎么说,然后再结合自己的观点进行安排。故此荀轲有看向站在文官前面的首辅。 首辅察觉到皇上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很识趣地站出来说了自己的想法,“臣认为,高丽率军前来,大周若不迎战,则失了国体。” 荀轲在心中赞同首辅的话,但是没等他出声为这件事情敲锤定音,就听首辅又道:“但是摄政王刚刚从蛮子的腹地归来,有率领坝上大营的将士送圣上回京,想来也需要修整一段时间吧?” 荀轲目光转向穆旭东身上,他信任穆旭东,知道穆旭东绝对不会有不臣之心,不然早在锦阳城的时候,他直接将自己和随从们杀了,再假借为先帝和自己报仇的名义赶来京城诛灭秦王,扶持其他皇室子孙上位,他就能手握大权,做到真正的一人之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受制于人。 但他依旧还是想听听穆旭东怎么说的。 只听穆旭东道:“蒙家军将军石虎,目前正处在蛮子腹地,等待朝廷的官员前去管理这片土地,因此锦阳城相对空虚,若是高丽来攻,锦阳城百姓危矣。” 穆旭东不急不缓又道:“然,除了蒙家军外,若说有哪只军队更了解高丽?目前来说暂时没有。若说朝中哪位将军更了解高丽?除了锦阳城出来的臣以及石虎将军外,应当少有人对高丽的习俗文化深入了解,更别说曾经有和高丽战斗的经验。” 荀轲听后确实赞同,因为朝中武将确实不多,能够拿得出手就那么几个,而这几个里面对于高丽了解的,也确实如穆旭东所言,只有他和石虎。 荀轲思索了一下,这是他继位之后的第一场战役,只能胜不能败。不管怎么说,摄政王经历大大小小战役,若是有工部提供的武器,想来胜利的几率要高于其他将领。 因此荀轲道:“既如此,还烦请摄政王领兵前往边境,让高丽见识一下大周的国威。” 穆旭东领命,但是文官中却有人表示不妥,甚至站出来直接向皇帝谏言。 荀轲眉头微微皱了皱,以前他做太子的时候就不喜欢这些言官,管这管那的,现在做了帝王更是不喜这些没事和他唱反调的言官。 但是这些人说到底也是忠心为国,荀轲没有过多地斥责,只是用穆旭东刚刚说过的话反问道:“爱卿能否帮朕推荐一位更合适的将军?” 言官哑口无言,默默退了回去。 众臣见状,不免感慨穆旭东简在帝心,甚至还有人暗骂刚才出言制止的那个言官脑子里进水了。 众臣知晓穆旭东在圣上心中的地位,故此没有在粮草武器等事情上为难穆旭东,反倒十分配合,因此穆旭东没在京城做过多停留,点兵之后就带领将士们前往锦阳城,准备迎接与高丽的一战。 他之所以这么着急,主要是因为锦阳城紧挨着边境,若是去的晚了,那里没有蒙家军镇着,很有可能会被高丽盯上,到时候在锦阳城中的妻儿老小不就危险了吗? 这一路上,穆旭东紧赶慢赶终于在高丽大军到达锦阳城之前,提前带着将士住在在了锦阳城中。 彼时李清秋正坐在院子里面晒着太阳绣着花,大一点的穆停云在母亲身边百无聊赖地编着络子,而穆虹则是站在院子里面扎马步,练习父亲曾经交给自己的功夫。 穆旭东推开门的时候,就见到的是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 随着推开门的声音,家中几人也看向门口,李清秋看见是穆旭东回来的时候,惊得直接站起身,手中的绣棚都掉到了地上。 穆停云反应快一点,一边喊着“爹爹”,一边冲上去要抱住穆旭东。 穆虹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发现真的是爹爹回来了,也激动地跑向门口,但是进了穆旭东身边的时候,又觉得自己是个男孩子,不能像姐姐一样撒娇,所以又故作淡定走上前去,躬了躬身道:“爹爹。” 穆旭东抱起女儿,又在儿子靠近后一把抱起儿子,“都长高了长胖了,再高一点,爹爹就抱不动你们了!” 穆停云撒娇道:“那我就不长高了!这样爹爹永远都能抱我了!” 穆虹这是小脸通红,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却很享受被父亲抱在怀中的感觉,这让他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尤其是心头,热乎乎的。 第九十七章 穆旭东抱着两个孩子走到李清秋身边,在李清秋温婉的笑容中,穆旭东道:“我回来了。” 李清秋伸出双臂,抱住了穆旭东精瘦的腰身,一家四口相拥在一起,整个小院中弥漫着温暖温馨的气息。 素鑫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就见到这样的场景,她没有出声打扰,反而静静站在门口看着这温馨的一幕。 但刚才推开门的声音已经让四个人有所察觉,穆停云率先回头看向门口,见到是素鑫,立刻喊道:“奶奶!” 李清秋也忙松开了穆旭东,穆旭东则是把两个孩子放下,看着两个孩子蹦蹦跳跳跑到素鑫身边,自己和李清秋也一同走上前道:“母亲,我回来了。” 素鑫欣慰地拍了拍穆旭东的肩膀,“好,回来就好,我给你去做面,回家了就得吃面条。” 李清秋也笑道:“我和母亲一起的,你陪着两个孩子吧。” 穆旭东等妻子和母亲都走了之后,看着两个小不点问道:“爹不在的这段时间内,你们有没有好好做功课?有没有好好练习功夫?” 穆停云虽然喜欢在锦阳城的街上闲逛,但是这不代表她平常不用心练习功夫和认真做功课,只不过相较于弟弟来说,她的努力程度达不到弟弟那样吧。 穆虹知道父亲对自己要求严格,因此即便在父亲带兵打仗的这段时间,他依旧每日刻苦勤奋练习功夫以及做先生们留的功课,虽然如此,但是此刻站在父亲面前还是有几分忐忑的。 穆旭东分别看了两个孩子的拳法,又对他们的学问进行了考究,最后才道:“虹儿看来是下了苦功夫了,不错,值得表扬。而阳儿是不是爹不在就放松了?” 穆虹听到爹爹表扬自己,欢喜之下,骄傲地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脯。穆旭东见状,又鼓励似的在穆虹的头上拍了拍。 穆停云则是撒着娇道:“也没有,就是没有之前的时间长了......” 穆旭东缓言道:“可能现在总会有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爹给你们举个例子,你看看你们母亲,她曾经是大家小姐,虽然平时喜欢绣花,但若是问起她诗词典故的时候,你们母亲也能说得头头是道。所以父亲在朝堂上拿不准主意的时候,会问问你们母亲的意见,因为你们母亲是局外人,有一颗玲珑心,所以时常能帮爹爹想到很多爹爹自己都发现不了的问题。” 穆旭东蹲在两个孩子面前,“你们再看你们两个舅舅的妻子,阿尧舅舅的妻子,小门小户书香世家出来的女子,温婉贤淑,平日里与你们阿尧舅舅吟诗作对也别有风趣。” “再说你们覃陌舅舅的妻子,她现在可是经过圣上批准,准许她以女儿身在工部研制火器农器的官员,虽然每日当值的时候仍需要穿着男儿身的衣服,但她的经历确实是很多女子所向往的。” “父亲从来不要求你们要做到两个舅舅那样,或者两个舅母那样。只希望你们在书中能够明理,同时也希望通过乏味枯燥的书本,磨炼你们的性情。毕竟,读书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们若是都不能做好,那么以后遇见更难的事情,你们会怎么办?” 穆虹听了父亲一番话,似是明白什么意思,但也有些地方不是很懂。不过不管懂不懂,先记下来再说,因此躬身知礼道:“虹儿记下了。” 穆停云则是听了父亲的话心中颇为感触,小时候想要成为三军统帅的梦又再一次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若是工部都能有女子,那么军中为何不可以有女将军? “你干什么呢?”李清秋从厨房里面走出来,就见穆旭东蹲在两个孩子面前,一个面上满是骄傲,另外一个却若有所思。 穆旭东拍了拍两个孩子的头,“好好想想的。” 说完之后,穆旭东便来到李清秋身边问道:“怎么了?” 李清秋笑道:“母亲看你蹲在那里像训两个孩子一样,心疼了,让我来问问怎么回事。” 穆旭东道:“没什么。”说着穆旭东又转移话题道:“我已经闻到香味了,是快好了吗?” 李清秋娇俏地瞪了一眼穆旭东,然后才道:“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正好大家都要吃晚饭了,快去带着两个孩子洗手准备吃饭吧。” 穆旭东闻言又笑道:“好。” 吃过饭,穆旭东对素鑫和李清秋道:“这次来锦阳城,原本是想接母亲和秋秋回到京城的,但是现在还不行。” 李清秋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穆旭东答道:“高丽派大军压境,我带领着坝上大营的将士来的锦阳城,同时也给虎子那边传信,让他率军早点赶回来,争取在赶走高丽的同时,一举端了高丽。” 素鑫听后则叹道:“原以为送圣上归京后,就不会再有什么事情了,怎么现在还要打仗?” 穆旭东将情况讲了一下,“高丽王族应该也是察觉到大周皇室动荡,所以想趁着这个机会,来到大周的边境薅羊毛吧。但圣上刚刚继位,虽然年龄小,但是却想自己能够做一两件大事向臣子们证明,他是一个合格的君主。若是能够赶走高丽,并且将高丽纳入咱们大周的版图,于圣上而言,也是一件美事。” 李清秋不曾多言,只道:“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支持你,但你在外面一定要先照顾好自己。” 穆旭东拍拍李清秋的手,道:“我也想好了,这一次若是真的能够攻下高丽,我的军功也差不多够了,加之现在是摄政王的爵位,若是手上还有兵权,那么圣上就算再信任我,时间长了也会心生隔阂。所以届时我会将手中的兵权交还圣上,只留着摄政王的爵位。” 素鑫听后,这才满意道:“我就见不得你出去打仗,你出去打仗,我们娘几个总是忧心忡忡的。这样也好,你有个爵位傍身,也不必出去打仗了,咱们一家人也能过几天舒坦日子的。” 李清秋也随之点了点头。 看到母亲和妻子都支持自己的决定,穆旭东这才放下心来。 晚间夫妻俩洗漱过后一同躺在床上,李清秋靠在穆旭东的胸膛上问道:“这次出征大概要多长时间?” 穆旭东大概算了一下,“快的话大半年,慢的话一年吧。” 李清秋紧紧抱住了穆旭东,穆旭东也将人搂在怀里不撒手,“快了,等这一年过去,咱们就能好好在一起了。” 李清秋不是不明事理,只是舍不得一年时间又见不到穆旭东,“只是放心不下你。” 穆旭东用手轻轻抚着李清秋的一头秀发,“我又何尝不是?” 李清秋在穆旭东怀中哀叹一声,最后道:“有一些‘悔教夫婿觅封侯’的感觉怎么办?” 穆旭东轻笑道:“怎么是你叫我去觅封侯的呢,分明一开始就是我自己的选择呀,反倒是你,这些年一直支持我。” 两人之间轻声的呢喃并没有惊动任何人,流淌在夫妻之间的温馨,让这个黑夜变得更加的温暖。 第二日,穆旭东去了军营与军中将领商讨战策,商讨之后,众人一致认为,暂且不出兵,等待高丽大军人困马乏到达大周边境时,再骑兵出击,出其不意。 如此安排之后,穆旭东后面的日子白天在军营中训练将士,晚上则是回家陪伴妻子孩子。 高丽将士抵达边境的消息,是在十日后传到了锦阳城的,彼时坝上大营派出去的探子匆忙赶回锦阳城,大致说了一下高丽大军的人数以及武器装备后,就因为过于劳累昏过去了。 帐中诸位将军忙让人将探子送到医师进行诊治,送走昏倒的探子后,一位将领问道:“将军,可要发兵?” 穆旭东问了一下粮草与武器装备的事情后,才道:“可。” 战事来的猝不及防但又在预料之内,穆旭东让自己的亲兵孙停留在锦阳城中保护李清秋等人后,又安排了几人催促石虎率领的蒙家军赶快回到锦阳城驻守。 李清秋替穆旭东收拾好了行囊,临别前紧紧拥抱了穆旭东,“我们都等你回家。” 穆旭东吻了吻李清秋的额头,又亲了亲两个孩子的脸蛋,最后站在素鑫面前道:“母亲,儿子走了。” 素鑫上了岁数,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离别,想到又是很长时间见不到儿子,瞬间红了眼眶,“你要注意安全,战场上刀剑无眼......”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李清秋和两个孩子都安慰着素鑫,李清秋给了穆旭东一个眼神,最终穆旭东在母亲的眼泪、妻儿的不舍中踏上了战场,他发誓,这一次定会一劳永逸,还大周的边疆一个安静,还给自己的家人一个完整的家庭,没有任何人缺席的家。 锦阳城距离大周的边境并不远,一日的时间穆旭东已经率领着坝上大营的人来到了边境,他们到来的时候,高丽的士兵正在搜刮小村子小镇子里百姓的钱财粮食。 不用穆旭东多言,众将士已经被高丽士兵的种种做法引得怒火中烧,甚至有将领直接道:“将军咱们还停留什么,上前将他们杀回去的!” 穆旭东打仗不喜欢用人海战术,他喜欢更精良的火器,这样能够让将士们少一些伤亡,但这种情况一般出现于,眼前全是敌人的情况下。此时他的面前,除了高丽的将士,还有更多人是大周的百姓。 故而大周这边的优势便发挥不出来,穆旭东思索之后道:“骑兵打先锋,步兵跟上。” 说完之后,穆旭东一马当先率领骑兵向下奔袭。 高丽的士兵原本只想着抢一些百姓的粮食,这样也省的他们耗费太多的粮草,但是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在抢粮的时候,来了众多大周的将士。 有机灵的就赶紧往高丽大军的方向逃跑,这些人还没有跑出多远,就被子弹或是箭矢给射杀。有见钱眼开不愿意放下钱财粮食保命的,没多一会儿,就被先一步赶来的骑兵斩杀。 骑兵冲锋之下,不免会有几个漏网之鱼,这些漏网之鱼本以为自己福大命大,可以捡一条性命。但是没想到,后面还有紧随而来的步兵,步兵自然不想骑兵一般,他们几个人一个小队,展开地毯式搜索。 这一番折腾,直接到了下午,穆旭东让众人安营扎寨,不要打扰百姓休息。但因为将士们及时赶来,让很多百姓没有蒙受太大损失,为了感谢将士们,百姓们特地准备了一些粮食,送来给坝上大营的将士们。 穆旭东没有收下百姓们的粮食,反而让他们安心,有大周的将士在这里,他们就不会有生命上的威胁,这让百姓们对大周将士的好感又增加了不少。 安营扎寨后,穆旭东按照之前和诸位将领商量好的,选了两个身受矫健敏捷的,安排去烧高丽大军的粮草。两人领命后前去高丽大营,并用身上带的火油,点燃了高丽的粮草。 穆旭东远远望着高丽大军方向起来的大火,心中轻快的同时,也更加谨慎后面的行动。 不出穆旭东所料,高丽粮草大幅度消耗后,高丽也没办法和他们打持久战,很快就向穆旭东所在的坝上大营发起了进攻。 只是坝上大营拥有火铳、火器等武器,面对高丽大军来势汹汹的进攻,靠着火器和火铳消耗了一部分人之后,众将士再冲锋陷阵的时候也不免轻松了几分。 几次击败高丽大军,让坝上大营的将士心中也轻松几分。 但高丽大军也不是吃素的,几次受挫之后,他们不对坝上大营发起正面攻击,反而去攻击别的城池...... 第九十八章 锦阳城的战事来的猝不及防。 一声凄厉的女声尖叫响彻了半个锦阳城。 李清秋睡梦中听见街头的人家仿佛有惊呼声传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却发觉并不是自己听错了,而是真的有惊叫声传来,而且不只是一家。 李清秋忙起身披上衣服,想要去找两个孩子以及素鑫,却没等她走出屋门,就见穆停云匆匆忙忙推开房门,关切道:“母亲外面可能出事了,您先在屋里待着不要出去。” 李清秋问道:“你弟弟和祖母呢?” 穆停云道:“弟弟守在咱们内院院门处,祖母那边我叫我身边的丫鬟去请了,咱们现在就都守在一起,不要分开。” 李清秋赞同道:“好,咱们先去院门口把你弟弟叫回来,然后一起去你祖母那里。” 在往内院门口的路上,李清秋发现惊呼声越来越近,她冥冥之中有一种猜想,或许这是高丽人的计谋之一,趁着丈夫带兵没办法守着锦阳城,石虎带领的蒙家军还没有回到锦阳城时前来攻击锦阳城。 穆旭东走前将孙停还有几个亲兵都留在了锦阳城,此时这么大的动静也惊动了他们,孙停作为代表先见了穆虹,见到穆虹守在内院门口的时候,孙停不由钦佩不愧是将军的儿子,就冲这份能够为家人守在门口的勇气,哪怕还是一个孩子,也值得他敬重。 “世子,进去吧,这里有我们守着。”孙停道。 穆虹只道:“我与你们一起。” 孙停虽然敬佩穆虹的勇气,但不代表他能看着穆虹在这种危险的地方无动于衷,要知道世子是将军唯一的儿子,要是世子有什么三长两短...... 孙停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夫人和老夫人想来也心慌,世子不若陪在夫人和老夫人身边,他们也能安心些。” 穆虹想了想,觉得外院有仆从守候,内院也有亲兵保护,但是母亲那边,只有姐姐会功夫,若是这些坏人寻到漏洞进了内院,凭借姐姐一个人,可能没办法保护母亲和祖母。 因此穆虹道:“可否给我一把火铳?” 孙停将自己的火铳给了穆虹,想要嘱咐两句如何使用火铳,但是又想着若是世子不会用火铳,为什么还要管自己要火铳,因此也没有多问。 穆虹将火铳收好后道:“外面有劳你们了。” 小小的孩子一本正经的模样让孙停觉得很是可爱,但是现在时间紧迫,孙停道:“世子放心,已经安排人将火器等武器准备上了,定然叫他们有来无回。” 穆虹肯定地点了点,“告诉大家,不要怕不够用,能够撑过今晚,明天清晨父亲肯定会发现高丽大军不对劲的地方,到时候定然会回来救咱们的。” 孙停惊讶于穆虹猜出了来攻击锦阳城的人的身份,再次惊讶于穆虹竟然能够推断出撑到什么时候。 不等孙停回答,穆虹已经握着剑大步向内院里跑去。 孙停收敛心神,不管世子在此刻表现出多么惊人的天赋,都要活下去才能和将军说。若是自己走了没关系,世子将来也能崭露头角,但是世子以及夫人他们要是也...... 想到这里,孙停不敢有丝毫懈怠。 穆虹没走几步就见到母亲和姐姐一脸焦急往他这边走来,穆虹责怪道:“姐姐,你怎么带着娘来这里了?多危险!” 穆虹很少对着谁发脾气,所以骤然间冷下来脸,让李清秋和穆停云两个人都有些不适应。 穆虹没有给两个人解释的时间,扶着李清秋另外一只胳膊道:“咱们先去祖母那里,外院有小厮们以及一部分父亲的亲兵,内院处有孙停等人,我和姐姐一同守着祖母房门口,若有贼子,定然不叫他们吓到你们。” 穆停云也道:“对,没错。” 来到素鑫房中的时候,素鑫急的正转圈圈,同时还问着穆停云身边的丫鬟:“阳儿真是这么说的?怎么还没来?” 小丫鬟再三保证她传达的没有问题,素鑫更是焦急。 听见推开门的声音时,素鑫这心才算放下,“这外面是怎么了?难不成是高丽攻城了?可是当年蛮子大军压境,也没这般恐怖的时候呀!” 李清秋安抚素鑫的情绪,不敢说实话,只道:“高丽攻城的可能性不大,若是他们攻城,城中的守军怎么不知道?可能就是哪个毛贼团伙罢了,母亲且安心。 ” 素鑫虽然不相信李清秋说的话,但是此刻她见到孩子们都在这里,不愿意让他们担心,也装成了相信的模样,“那就好,那就好。这样最好。” 穆停云能说会道,因此也劝道:“是呀!祖母您就放心吧!我和弟弟跟着爹爹练了这么长时间的武功,如果这个贼人赶来,就看我们姐弟俩大显神威,将他抓住。” 素鑫听到孙女明显安慰的话,为了不让孩子担心自己,也配合道:“你们还是在这屋里陪着祖母吧,有你们陪着祖母也就不害怕了。” 穆停云和李清秋守在素鑫身边,穆虹则是靠近门边上站着,若是有危险,他也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外面的尖叫声越来越近,屋内的几人不复刚才的说说笑笑,李清秋手上早已经攥着一个细口瓷花瓶,若是真的有贼子冲进来,她就拿瓷花瓶砸对方的脑袋。 “砰砰砰——”火铳的声音传来。 穆虹明显身体已经绷紧,他很清楚,他们所住的院子是很平常的小院,并不是多么贵重的地方。周围人家别说火铳怎么用,就连火铳的样子估计都没有见过。 这就意味着,高丽人已经冲进了家中,而冲进来的那些人,估计已经被孙停等人用火铳给消灭了。 但他不敢放松,万一有漏网之鱼...... 李清秋握着花瓶的手,上面青筋都显露出来。穆停云护在素鑫前面,握紧了手中的剑。 又是一阵火铳的射击声响起,周围院子中的呼喊声似乎小了些,不知道是高立人抢完了来到穆家这边,还是大部分高立人已经被孙停等人消灭。 屋内的烛火已经被穆停云吹灭,此时天已经蒙蒙亮,借着天光,穆虹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外面的院子中,隐隐的他仿佛看见有一道人影在蹭着院子的边在跑着。 穆虹算准了举起,举起刚才管孙停要的火铳,这个东西父亲以前教过他和姐姐怎么使用。但是他的准头并不是很好,不确定能不能一次就让这个人死在这里。 但是要让这人在院中停留,甚至有可能发现他们的身影,穆虹决定还是自己先下手为强。 给火铳上膛,穆虹坚定地举起自己手中的火铳,对准屋外他可以看到的、移动的身影。 “砰——”的一声,子弹出膛。 屋内的三个女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屋外的人倒在了地上,但看样子还想起身。 穆虹推开门,又细心地帮屋内的人将门关上,大步来到倒下那人身边。 他没有靠太近,只见他刚才射中的地方是这个人的右胸膛。 “高丽人?”穆虹问道。 对方没有回答,穆虹也没哟强求,手起刀落给了这人一个痛快。 与此同时,穆虹听见自己身后有脚步声,他将右手的剑换到左手,右手则掏出了火铳,一声火铳响,又一个高丽人倒地。 穆虹确定院子里没有来人之后,蹲下身翻了翻两个人身上有没有什么能够代表他们身份的东西,却翻出来一些银子和粮食。 穆停云刚才见到有人要伤害弟弟想都没想推开屋门就出来了,却见到弟弟干脆利落就解决了一个人,当即有些佩服,但是又不想承认弟弟比自己厉害,自己竟然还需要弟弟保护。 李清秋站在屋内看到那人差点伤了自己孩子后,整个心都提起来了,现在看见进入院子中的两个人都死了后,李清秋仍然不放心,催着穆虹和穆停云赶紧进来的。 穆虹进来之后,李清秋就责怪道:“你说你出去干什么?外面那么危险,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娘怎么办?”说着竟是哭了起来。 穆虹也是知道自己刚才鲁莽了,若是没有火铳在手里,或许自己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到时候不说保护母亲祖母和姐姐,甚至还有可能因为自己鲁莽,让她们丧命。 再加上现在劫后余生,穆虹自己心里有有点犯怵,听着母亲哭了起来,穆虹心中更是愧疚,“娘,刚才是儿子鲁莽了。儿子知错了。” 素鑫也是絮絮地念叨了很久穆虹。 穆虹原本因为杀了人,以及自己差点被人杀了而恐慌,现在听着母亲的哭声、祖母的念叨,以及看着姐姐担心的目光,也不觉得有多害怕了,反倒是一个一个安慰起来。 看着几人情绪好了很多后,穆虹将银子和粮食放到桌子上,对几人道:“看样子高丽人过得不太好,来到咱们锦阳城中抢银子抢粮食。现在天快亮了,他们再不走,估计就逃不了了。你们放心,快结束了。” 一切确实如穆虹所说的一样,内院中除了进来两个漏网之鱼以外,便没有其他人再进来过。外面孙停等人的火铳声虽然还在响起,但是频率却越来越低。 终于,穆虹看见了走进内院的孙停。 他推开门走到院中问道:“可是外面的事情结束了?” 孙停道:“这些来的高丽人并不多,一开始若不是街边上的那家女人发现屋内有人叫了一嗓子被发现后灭口,估计高丽人只是顺走点银子和粮食,并没有真的想要杀人的心。如今锦阳城的城防官兵察觉到了城内的异状,已经派人挨家挨户询问,并且进行抓捕了。” 穆虹微微点头,“那就好。” 孙停试着请示道:“世子,这件事情可要同将军说一下?” 穆虹道:“自然,还要麻烦您安排个人快马加鞭将这件事情告诉父亲,想来父亲那边定然能拦住这些害了咱们锦阳城百姓的贼人,将咱们锦阳城百姓的东西物归原主。” 孙停躬身离开,却在离开的路上笑喜颜开,毕竟他们这些人,就怕将军后继无人,阖家的兴衰都系在穆家身上,若是世子有出息,他们这些人的子孙自然也可以追随世子。 第九十九章 穆旭东得到消息的时候还没有睡下,之前派出去的探子昨夜回来,言说高丽有异动,但因为他们离得比较远,不太清楚高丽的异动究竟是什么。穆旭东最先以为高丽是想趁着夜黑风高前来袭营,故此打算等着高丽来袭营。 可是当他等了两个时辰还没有等到高丽的时候,穆旭东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对劲,立刻派人回到锦阳城去查看情况。 他派出去的人刚刚离开,这边穆虹和孙停安排的人便到了坝上大营安营扎寨的地方,并且验证了身份找到了穆旭东。 前来送信的人穆旭东也认识,正是他手下的亲兵,正是因为相信他的能力才将他留在了锦阳城中保护亲人。 “城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夫人老夫人还有世子小姐他们怎么样?”穆旭东见到人之后率先问道。 “有惊无险。”亲兵答道,之后则将这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后来夫人以及世子是怎么处理的,再然后世子又是如何安排他的都一五一十地同穆旭东讲了。 穆旭东听后有些诧异,“这确实都是虹儿一个人的想法?” 亲兵答道:“确实是。” 穆旭东不禁欣慰道:“这孩子,长大了啊,小小年纪心眼就像他两个舅舅那么多,挺好!” 亲兵也跟着配合夸奖穆虹,毕竟没有哪家的家长不喜欢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的。 穆旭东听后更觉得骄傲,没办法啊,这是他的儿子,随他了! “走,咱们总不能耽误了你快马加鞭赶来送的消息。”穆旭东拍了拍亲兵的肩膀,两人一同往外走。 出了营帐,穆旭东命一将领率领着骑兵围堵那些去锦阳城打劫的高丽人。 安排下去后,穆旭东看着已经快要亮了的天,他也没再进营帐里面睡觉,而是拿了一本书在营帐里面一边看一边等着消息。 天大亮的时候,去围堵高丽人的将领回来了,与他一同回来的,除了与他一同作战的战友,还有抓到的高丽人。 穆旭东好笑地看着这些护着粮食和银子的高丽人,问道:“你们的命都要没了,还护着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这高丽人可能听不懂穆旭东说的话,但是一旁有一个却听懂穆旭东的话,他神情紧张而又谄媚道:“将军若是喜欢,都给将军的,只是希望将军能放过我们。” 穆旭东目光转向这人,“你会大周的语言?” “会的,学过一点。” 穆旭东想了想道:“你们现在竟然都需要靠抢粮食才行了吗?” 高丽人并不答话,穆旭东见状笑了,“现在瞒着有什么用?你们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一切。” 高丽人更加惶恐,磕头道:“还请将军放了我!” 穆旭东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让人将他们带下去,一开始其他高丽人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看着身边会大周语言的高丽同伴惊恐高呼的样子,他们仿佛知道接下来会面对的是什么事情。 大周的其他将领见到穆旭东的行为并不觉得有什么,两军对战本就如此,如果不是高丽狼子野心想要趁着大周皇室内乱插一脚,现在大周也不会主动发兵攻打他们。既然他们做了,就要承担后果。 穆旭东道:“高丽的情形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传命令下去,今天早中午让将士们放开了吃,咱们争取将这伙人赶回高丽!” 众将士听后热血沸腾,当天中午用过饭,穆旭东带兵行军,等日暮来临的时候,已经大胜了一仗,看着高丽灰头土脸地逃离,众将士也满脸喜气。 他们并不急着回到锦阳城,毕竟这里距离锦阳城也不远。因此晚间的时候,穆旭东召集诸位将领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 “咱们现在将高丽赶走了,但是并不代表大周能够永远平安无战事。” 有将领问道:“那将军您是怎么想的?” “将高丽变成大周的腹地。”穆旭东缓缓道。 下面诸位将领听见这话后都热血沸腾的,有什么样的功勋能够比得上给大周带来百年安稳还重要的? 穆旭东又道:“只是现在咱们的粮草装备并不丰富,若是等到朝廷的支援,想来应该还需要很久。锦阳城中有武器,粮草需要等着蒙家军回来。” 有将领不解,问道:“为何要等着蒙家军回来?” 穆旭东道:“草原牛马多,我已经接到他们传来的书信,上面表示太多的牛羊,他们有的杀了有的交给朝廷派去的官员交接,这些牛羊可以留给后面去草原的百姓使用。而他们已经杀了的牛羊,也按照锦阳城书院院长的烹制方法,制成了牛肉干,到时候咱们随军带上牛肉干,再将锦阳城中已有的粮草带上,便足够了。” “没想到行军打仗,竟然还能天天吃到肉!” “不仅能够吃到肉!还有军功等着咱们!” “嘿!我看这一仗赢了我回去之后提亲,我那老丈人还敢瞧不起我的!” “哈哈哈哈!”听了最后一人说的话,众人都笑了起来。 穆旭东则道:“既然如此,明天清晨咱们行军回锦阳城,等待蒙家军回城。” 众人应道:“遵命!” 第二日清晨,穆旭东带着大军回锦阳城,同时安排了人给京城送信。送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向小皇帝请求能否出兵攻打高丽。 因为回城的时候速度快,相较于前去与高丽作战时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现在回城竟是一天都不到。 穆旭东在营帐中处理完了所有政务之后,已经夜深了。他想了想,还是牵过自己的马,骑马回了家中。 守门的小厮听见敲门声的时候,嘴中嘟嘟囔囔的,等一打开门,见到门外是自家主子的时候,惊得瞌睡都消失了,忙问道:“主子!您回来了?” 穆旭东用手示意让他小点声,“锁了门你自去休息吧。” 小厮应了一声,又帮着穆旭东把马牵到马厩中。 而穆旭东则是进了内院,悄声洗漱之后,又偷偷钻到了已经睡着了的李清秋的被窝中。 李清秋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梦到了小时候被狠心的叔叔绑到了山上,她拼命地跑啊跑,想要找一个能够躲起来的地方藏着。 隐隐的,她觉得自己身边有一个人,她扭过头一看,竟然是东哥哥。她听见东哥哥对她说:“有我在,我保护你。” 说着他们就一起跑进来一个山洞,东哥哥怕她冷,还特地给她烧了柴火让她暖和点。 只是柴火越烧越旺,李清秋觉得整个人都要被火烤化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见自己躺在棉被中,之所以觉得热,是因为她没办法踹被子,上半身被一个胳膊压着,下半身还被一只脚压着。 李清秋先是大惊,随着她起身,便看见了睡眼朦胧的穆旭东。 李清秋以为自己还是在梦中,她倒下身又抱着穆旭东睡了起来。 可是躺着躺着却觉得不对劲,这个梦有点真实,尤其是停留在自己柔软处的那只大手。 李清秋睁开眼看向穆旭东,忽然紧紧抱住穆旭东,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在穆旭东的怀中,“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我还以为刚才是在做梦呢!” “那现在呢?”穆旭东说着亲了亲李清秋的额头。 只是没有给李清秋任何回答的机会,就吻住了怀中女人的双唇,似是要将自己所有的想念都通过行动告诉她。 与人生得意的穆旭东不同,身在京城的小皇帝正面临着大臣们的“催婚”。 荀轲听着下面言官一张巧嘴说着,但心里头想的则是,什么为了国家考虑,实际上是为了某些臣子考虑吧,毕竟家中要是有个皇后,不管是说出去好听,还是靠着皇后的名义行事,都有便宜可以占。 荀轲也没打算和这些朝臣硬着来,听完一个又一个言官说的话之后,荀轲很是冷静问道:“先帝故去多久?” 荀轲一说这话,下面的言官立刻冷汗直流,是啊,先帝刚走,他们就劝着皇上立后,这不是大不敬吗? 但是有些反应快的则道:“天子守孝以天代年,如今已经出了孝期,可以......” 没等这人说完,荀轲自己道:“但身为儿子,理应尽孝,若是朕都不顾祖宗礼法,如何为天下人做表率?是以,朕决意为父皇母后守孝三年,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皇帝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作为臣子能够说什么?要是再劝着皇帝选妃,那无异于不忠不孝啊! 众人忙称赞圣上贤明,又言说圣上一片孝心,先帝知道定会开心云云。 被朝臣称赞的荀轲散了大朝会之后,行走在御花园中,却来到了当年经过母后宫中的那条路。荀轲进去又追念了一会儿母亲,然后才离开皇后宫中。 看着相同的小径,他忽然想到那年还小,武安侯夫人带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进宫的场景。小小的、粉嫩粉嫩的,比他两个妹妹还要好看的女孩,现在也长大了。 他又想到了锦阳城初次见面,那个红衣少女热情似火。 荀轲忽然想到母后还未离世时与自己说的话:“母后总是希望你能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陪伴在你身边。” 荀轲快步回到自己的当年住过的东宫,又从宫殿内的一个小抽屉中翻出来一个木盒子,里面细细记着当年对穆停云的调查。 他还记着当年的自己在看到这份调查的内容后,是有多敬佩这个小姑娘。 调查记录的最后,是一张画像,荀轲缓缓展开画像,却觉得画像上的少女与自己见到的没有一丝一毫相像之处,他觉得可能是少了一些灵气吧。 于是荀轲自己展开纸张,笔尖轻舔墨汁,缓缓落下了第一笔...... 第一百章 最后一笔收尾,荀轲看着手中的画像,脸上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容,红衣纷飞,耳边仿佛还是锦阳城初见时女孩爽朗的笑声。 “你们可是京城来的?” “可是你们进城后,我听你们说话的声音像是京城口音啊!” 荀轲并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心中的小秘密,他将画像轻轻卷起,依旧留在了并不常来人的东宫中。 刚刚转身出了东宫,就听自己身边的小太监道:“圣上,边疆传来战报。” 荀轲刚刚继位,本能地有些惧怕战争,尤其是他自己刚刚经历过皇室的变动,对于这种事情更是下意识的厌恶。 但是自己已经坐在皇位上了,只能硬着头皮去听,哪怕他有几分害怕,但也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来,“说。” 小太监语气惊喜道:“据传回来的消息,摄政王已经率领坝上大营的将士将高丽大军赶走了!” 荀轲以为是有战争要来临,没想到竟然是个好消息,当即也大喜道:“不愧是摄政王!” 紧接着,荀轲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问道:“摄政王可还有说什么吗?” 小太监答道:“有的,摄政王派人回来了,像是有要事求见陛下。” 荀轲略微不满道:“下次这种事情一口气说完,别朕问了你再回答,朕要是不问,难道就让那人一直等朕吗?” 小太监忙惶恐应是,又忙道去将人请进宫。 荀轲见到穆旭东亲卫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听完穆旭东亲卫的阐述后,荀轲略作思索问道:“粮草可够?” 亲卫听后忙答道:“将军的意思是,等待蒙家军从草原上回来,粮食就够吃了。” 荀轲不曾上过战场,对于这方面更是不了解,他怕大周的将士因为粮草供应不上死在异国他乡,因此问道:“哦?这是为何?” 亲卫将穆旭东说的话,一一讲了出来,荀轲听后感慨道:“摄政王果然是神武非凡,此等方法也唯有他才想的出来!妙!” 亲卫小心询问道:“圣上意下如何?” 荀轲想到太傅说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话,加之对穆旭东的信任,他几经思索后道:“可。” 在亲卫单膝跪地谢过后,荀轲又道:“帮朕带给摄政王一句话,让他,还有将士们,都要平安归来,朕给大家摆庆功酒。” 亲卫见圣上的神情不似作伪,心中不免替自家主子感动,当即道:“臣等定不辱使命!” 荀轲见亲卫离开后,拿起手边的奏折继续看着,很多国家大事他依然需要几经考虑才敢做决定,不像父皇,自有一番独到的见解。不过既然自己坐在了这个位置上,总不能辜负父皇母后的信任,更不能辜负天下苍生的信任,还需更加谨慎考虑更多方面才好。 京城一来一回,大概一个月过去了。 穆旭东除了等回小皇帝的口谕,还等来了蒙家军的身影。 城门口,穆旭东以及坝上大营的诸位将领都等着蒙家军归来,见到前面尘土飞扬,便知晓,这是蒙家军的将士回来了。 石虎一马当先,跳下马来,与走过来的穆旭东熊抱了一下,“东大哥!” “好!”穆旭东与石虎熊抱的同时锤了锤他的后肩。 待蒙家军的将领与坝上大营的将领依次打完招呼后,穆旭东带着两军的将领进了营帐中。 穆旭东率先道:“虎子,说说蒙家军的情况吧,原本我想着你们应该早就回来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石虎想到草原上发生的事情,不禁吐槽道:“我们一开始也是想着早就能回来了,但是谁能想到蛮子看起来挺穷,东西还不少,尤其是牛羊这些东西,我们细细清算之后,竟然比之前预估的多了两倍还不止!” 穆旭东道:“这应该值得高兴呀,你的语气怎么颇为不耐烦?” 石虎道:“确实是好事,就是后来和朝廷派来的文官发生了冲突。他们觉得这些牛羊都应该给他们留着,但是咱们这边需要这些牛羊做粮食,我们好好和他们说,他们不听。后来惹急了,我带着几个人把他们打了一顿就好说话了,咱们要多少给咱们多少。” 穆旭东没想到原本一件好事,竟然因为双方分配不均匀而产生了纠葛,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站在武将的角度上想,石虎的做法没有问题,但是站在摄政王的角度想,石虎这很有可能会给皇帝心中埋下隐患,就是仗着自己功劳大,不把别人放在眼中。 不过好在他之前已经安排亲卫回京,将自己的想法与皇帝说了,皇帝也知道这些牛羊事关着能否顺利拿下高丽。届时凭借石虎的军功,回了京城即便有文官说嘴,至少在皇帝心中不会留下不满。 但这件事情也给穆旭东敲响了警钟,他严厉告诫了诸位将士,不能因为自己勇武,就单纯凭借自己勇武去解决问题,甚至还将其中的道理与将士们讲了。 石虎这才明白自己做错在哪里,因此问道:“东大哥,这可怎么办?” 穆旭东道:“下次别再这样就行,这次圣上知晓咱们需要用牛羊作为军粮,所以自不会在意你打伤人的事情,但若是再有下次,难保不会有文官弹劾你。” 石虎听了穆旭东的话,这才放下来心来,“那就好那就好。” 这件事情暂且不提,后面穆旭东又对两军进行了安排,同时给了将士们十日的时间修整,十日之后,也就是他们发兵高丽之时。 穆旭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夜半时分。 李清秋听见有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 穆旭东道:“虎子他们回来了。” 李清秋还没有清醒,顺着穆旭东的话道:“那不是很好嘛,明蕊肯定开心坏了。” 翻了一个身之后,李清秋才意识到石虎回来意味着什么,她忽然翻身起床,“也就是说你们要去打高丽了?” 穆旭东看着李清秋一惊一乍的模样,将人摁倒在床上,帮着她盖好被子后才道:“十天时间准备,这次打完仗,我就不打算打仗了,就在家陪你还有孩子们,再过几年等皇上能够熟练处理政务,就给虹儿换个爵位,咱们一家人回到锦阳城生活。” 李清秋听到穆旭东这番话内心挺复杂的,但是当务之急是去高丽的事情,“能行吗?高丽好歹是一个国家。” 穆旭东笑道:“蛮子当年那么嚣张,甚至将咱们差点逼死在锦阳城中,现在还不是成为大周的腹地了吗?” 李清秋想想也是,但是嘴上仍旧道:“那也是当年蛮子强攻大周,伤了国本,十年时间都没有缓过来。高丽不一样,高丽又没有动摇国本。你们还是要小心才是。” 穆旭东掀开被子躺了进来,被窝里暖烘烘的,还有一阵阵身旁妻子身上的芳香,穆旭东沉醉地吸了一口之后,将人搂到怀里,“你放心,不然留你们孤儿寡母的,我走得都不踏实。” 李清秋锤了他一圈,“说什么呢?”言罢,又对着外面道:“呸呸呸,都是假的。” 穆旭东看着李清秋的一系列动作觉得好玩,但也知道李清秋这是怕他有什么意外。 将人搂紧之后,穆旭东道:“我想了,这次回京就将兵权交了。摄政王的权势来自于兵权,没了兵权的摄政王不过空有名号,也省的他人忌惮。” 李清秋赞同地点点头。 “但这次上战场,我想带上虹儿。” 这李清秋就不同意了,“蹭——”一下就起身,看着穆旭东问道:“你说要带着虹儿上战场?” 穆旭东看着李清秋穿的少,外面有冷,忙将人拉回来,“你且听我说,你看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虹儿还小。”李清秋不满道。 “但是上次我与高丽作战的时候,高丽贼子进城偷粮,虹儿展现出来的天赋,足以让人敬佩。这个孩子有天赋,若是稍加指导,未来可期。”穆旭东道。 李清秋想到那天夜里,儿子手起刀落时候的果决,那份决绝不输于他父亲,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她却只希望孩子能平平安安长大,不要去做这些危险的事情。 穆旭东久久没有听到李清秋的回答,他拍了拍李清秋的背以示安抚,“我知道你不放心,也舍不得。可是虹儿在咱们的保护下庸庸碌碌长大,如同京城诸多纨绔子弟一般,你便愿意吗?” 李清秋沉默不语,她自是不愿意的,可是现在让她同意丈夫带着儿子上战场,她也说不出来。 穆旭东安慰道:“你想,这孩子现在有这方面的天赋,指不定哪天就背着咱们两个人偷偷上了战场,到时候他在军中也没有人照顾,你不更得担心了吗?现在不管怎么说,我还在军中,有我照顾着他,他只是将平常书本上学的东西加以实践,同时加深对书本上知识的理解。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吗?” 李清秋声音闷闷的,“你上战场我都不放心,现在你还想带着虹儿去,我更放心不下了。” 穆旭东听到李清秋的话,明白这是同意了,但仍是放心不下而已。 穆旭东还要说什么,李清秋道:“你让我想想。”穆旭东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许久,久到穆旭东都快要睡着的时候,穆旭东忽然听见身旁的妻子道:“我同意了,但是你也要争取母亲的同意才行。” 穆旭东听到她这略有些骄傲的小语气,瞬间明白过来,这是希望让母亲阻止他。但穆旭东却笑道:“你看着吧,母亲这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更加清楚自身的实力最重要,所以她不会反对的。” 只听一声轻哼,怀中的妻子便不再面对着他睡,而是翻了个身不再理她。穆旭东无奈地摇摇头,但也因为妻子这小性子,从后面抱住她,哄道:“我们都会好好的,你放心。” 第一百零一章 如穆旭东所料,第二日清晨一家人用早饭的时候,穆旭东将昨夜与李清秋说的话,同素鑫说了后,素鑫果然没有反对,甚至还很是严肃地对穆虹道:“人生在世,家人不求你大富大贵,但总要有一项存活于世的本领。你父亲的本领是武功,这让他成为了将军,甚至成为了摄政王。你母亲的本领是一双巧手,在咱们家最苦难的时候,是这双巧手养活了大家。所以你们,也要有你们立于世的本领。” 穆虹忙起身言说自己受教了,甚至诚恳地表示愿意跟随父亲上战场。态度之顺从,让穆旭东都不免多问了两句:“虹儿,你可害怕?” 穆虹倒是觉得没什么,赤诚地回答道:“父亲曾说,学武是为了保家卫国,既然如此,上战场是应当的。” 李清秋虽然昨天一晚上已经想通了,可是此时听着孩子面无表情说出这么一句,心中却难受起来,“虹儿,你若不想......” 还没有说完,穆虹自己便道:“娘,虹儿是愿意的,虹儿想像父皇一样。” 孩子都这样说了,李清秋自然也没办法再说什么,低着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穆旭东在桌下拍了拍李清秋的手,“收拾好行囊,九日之后启程。” 穆虹应是,但一旁的穆停云却不满地噘嘴道:“爹,您为什么不带女儿?” 穆旭东夹了一个虾饺放到穆停云的碗中,“阳儿是女孩子,爹不愿意你上战场上去吃苦,只希望你和你娘在家好好的。” 穆停云不满地撅撅嘴,“什么嘛!当年娘也是陪您经历过锦阳城那场劫难的,说明在家不一定安全,战场上虽然刀剑无眼,但是也不能说战场上危险。” 素鑫听着穆停云的“歪理”,好笑之余道:“没听出来你爹是在心疼你吗?” 穆停云知道这件事情和她爹说没有用,故此拉着李清秋的胳膊左右摇晃,“娘~我也想去~” 去穆虹一个,李清秋就已经很不放心了,若是再加上一个穆停云,这不是要了她的命了吗? “阳儿别闹。”穆旭东无奈中带着宠溺道。 穆停云看看她爹,又看看她娘,依旧撒着娇,李清秋直接道:“不可以,你学武功是为了自保,你弟弟学武功是为了保护家人和百姓。娘知道你自小以你爹为榜样,想要成为像你爹一样顶天立地的人,但是男儿和女儿的身份有区别,上战场这种事情不适合咱们姑娘家。” 穆停云眼睛微微转了转,她知道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她爹娘以及祖母不管怎么说,都不会允许她上战场的,可是这战场她还就去定了! 想通之后,穆停云故作失落道:“哦。”轻描淡写一个字后,穆停云将碗中的粥喝完,便起身离开。 穆虹想了想,对父亲母亲道:“祖母、爹娘,虹儿吃好了。” 穆旭东点点头,穆虹出了屋门之后快步追上了姐姐,“姐,你怎么还闹脾气了?” 穆停云不回答穆虹,反倒问道:“平常姐姐对你好不?” 穆虹觉得此话不对劲,他很巧妙地答道:“姐姐对我自然是好,但小弟也怕爹娘生气,所以姐姐别挟恩图报的。” 穆停云的小心思毫不留情地被弟弟戳穿,她也不恼,依旧满面笑容道:“谁要挟恩图报了,你可别诬赖我。” 若是穆停云不高兴了,穆虹或许还能猜出来,姐姐是真的想上战场。但是此时姐姐笑着,他一时也不知道姐姐是什么想法。 看着弟弟的神情,穆停云就已经猜到弟弟心里的小九九了。她心头略微有些小骄傲,好歹是自己带着长大的弟弟,他心里那点想法,自己还能猜不出来。就怕弟弟做了爹娘的小间谍,穆停云极好地掩饰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转而道:“你每三天给我写一封信,要交代你在战场上做了什么,虽然我没去,但是我也要知道战场发生的事情。” 穆虹反驳道:“这样的行为不妥,若是送信的将士被敌军抓获,他们轻而易举就能从信件中分析出咱们大周的战略。”最后很是果决道:“这件事情我不能答应你,即便你是我姐姐也不行。” 穆虹说的话,穆停云早就想到了,看到弟弟掉进自己挖的坑里面,穆停云道:“不写信也行,等你回来必须给我讲你在战场上都干什么了。” 穆虹听了忙应了下来,因为要是这件事情再不答应的话,姐姐估计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长幼尊卑。 穆停云听到穆虹答应了,故作不满道:“行了,我要回去了。” 穆虹看着姐姐离开,这才再次回到了刚才用饭的小屋,推开门对屋内的三人道:“姐姐应该是放下了,只说让我回来给她讲一讲边塞的风情。” 穆虹没有直白说穆停云的原话,但是屋内的人都是对穆停云极为了解的人,听了穆虹的,也明白了穆停云这是什么想法。想来是因为上不了战场,所以想听弟弟讲一讲。 素鑫和穆旭东都放下心来,素鑫道:“阳儿能想开就好,咱们也不图阳儿能成为小陌媳妇那样,学些功夫,强身健体,日后不被欺负便好,哪需要她一个女孩子上战场打天下。” 穆旭东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想法,在他看来,男孩子吃些苦没什么,皮实。女孩子就要娇娇软软的,在家中好好养着,等到时候成婚了,没准父女两个人见面都难了,到时候自己的闺女被欺负了,他可能都不知道。 而母亲最是了解穆停云,作为母亲,李清秋很清楚穆停云与其他大家闺秀不同。自打来了锦阳城,闺女虽然没有落下功课,可是在闲暇之余,经常在街上锄强扶弱。锦阳城百姓皆言闺女是女侠,试问,被叫成女侠的穆停云又怎么在知晓弟弟上战场后,自己反倒留在家中的事情? 李清秋自是不信穆停云的说辞,只是回房后与穆旭东说了几句。 穆旭东则道:“虹儿当时杀完人也骇得不行,她一个女孩子,向往边疆生活,成为一名将军,应当也只是童年的戏语吧?” 李清秋却皱眉道:“这孩子性子和你像,当年你同母亲说了想上战场后,连商量都不和我们商量,就跟着蒙城将军去了京城。我是怕阳儿也效仿你当年的做法。” 穆旭东正视起这个问题,几经思索,发现都没有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他们总不能为了不让穆停云上战场,而将她捆在家中吧。可若是应允穆停云跟着上战场,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伤到了怎么办? 夫妻俩商量半天,李清秋问道:“若是阳儿也跟着去了战场,你能护两个孩子周全吗?” 穆旭东谨慎回答道:“这次攻打高丽前,不管是程家商队安排在高丽的探子,还是咱们大周自己派去的探子,得来的情报基本上是高丽王朝腐败,百姓哀声哉道。此番去攻高丽,也是因为高领刚刚与大周作战,耗费了人马,且士气衰弱。若是真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我多派一些人保护他们,只允许他们在军营中行动,若是作战,定然他们在大营里面待着。” 李清秋得了穆旭东的准话,又道:“阳儿性子执拗,若是咱们劝,她未必能听得进去。但若是去了军中,你以军法对待她,或许行军打仗太过劳累,她自己便回来了。” 穆旭东想想也有道理,道:“但该劝还是要劝的,这几日咱们二人都找她聊一聊,以打消她的念头。” 二人说定了,李清秋先去找穆停云聊得。可是穆停云态度极好,李清秋说什么,她便应什么,很少配合,这让李清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穆旭东隔了一天找到穆停云,先是问喜欢京城还是喜欢锦阳城,女儿说都喜欢后,穆旭东又问女儿最近有什么想要买的,等他回来定然给穆停云买。穆停云也说没有什么要买的,态度之和缓,让穆旭东都觉得自己姑娘被附身了。 除了穆旭东和李清秋,穆虹也私下里套过穆停云的话,发觉姐姐确实是放下了,穆虹还送了一口气。 就这样,在李清秋穆停云夫妻俩的担忧下,在穆虹即将踏上战场的紧张下,蒙家军和坝上大营的队伍离开锦阳城,缓缓向高丽行进。 穆停云跟在最尾处,将有些大了的铠甲紧了紧,见到前面有骑马而来催促他们快点跟上的将军时,穆停云忙将脑袋低垂了些,生怕被父亲的同袍认出来自己。 看着那人离去,穆停云一边跑步跟上大部队,一边在心里长舒一口气,终于悄无声息混入军中。虽然娘可能发现自己偷跑出来会不高兴,但是看到自己的信件,想来还是会少一些担忧吧。现在她就怕爹发现自己,以爹的性子,估计会让人快马加鞭把自己送回锦阳城吧。 事实确实如此,李清秋这段时间一直派人留意穆停云院子中的动静,穆停云离开之后,李清秋便知晓了这孩子临走前给她留了书信的事情。 李清秋长叹一口气,儿行千里母担忧,她只能让穆旭东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亲兵,都跟上穆停云,多多照顾着点她。同时又给穆旭东写了书信,告知他女儿已经在军营的事情。 最后做完了一切,李清秋只希望女儿坚持不下来战场上的艰苦,偷偷回到自己身边。 第一百零二章 然而事与愿违,穆停云做着小兵应做的事情,没有叫苦也没有喊累,更没有跑回家哭诉战场上有多不容易。偶尔觉得难以坚持下去的时候,穆停云也会告诉自己:看看舅母,她可以以女儿身在工部,为什么你不能以女儿身在战场上? 穆旭东的亲兵一直不远不近保护着穆停云,不管怎么说,也是摄政王家中的女儿,回到京城不论如何都会被封为郡主的人。 只是他们作为一群男人也惊诧于穆停云的毅力,原本他们想着,娇娇滴滴的小姑娘,可能跟着大军行进两天,就觉得腿脚不舒服,继而找个机会回到家中的,谁曾想竟然一直坚持下来了。 穆旭东自然也得到了亲卫每日的汇报,听着女儿今天干了什么,做了什么,他是既心疼,又骄傲。心疼得是,女儿原本不用受这些苦,吃这些累,她完全可以靠着父亲弟弟的功勋好好生活。可是也正因为如此,才觉得骄傲,他的女儿不愧被人称之为将门虎女,他的女儿不是只会一些拳脚功夫,甚至连战场都上的撩!京城还有谁家姑娘可以做到? 一开始穆虹并没有察觉到姐姐也来了,但是亲兵每次汇报,虽然避着人,但是来的频率高了也还是引人怀疑。穆虹隐隐觉得有些奇怪,所以就找到了平常在府中与他关系还算好的亲兵问了问,这一问之下才知道姐姐竟然来了战场!这岂是儿戏的事情! 穆虹当即就要去见穆停云,并且劝着穆停云回家的,但是没等自己走到穆停云那里的时候,忽然就想明白了,要是自己能够劝着姐姐回去,姐姐为什么还要偷偷跑出去。 穆虹不忍心姐姐受苦,于是假装巡营经过穆停云所在位置的时候,言说自己帐内需要人帮忙守夜,动用私权将穆停云带到了自己帐中。 进了帐中,穆停云也知道弟弟认出自己来了,她有些忐忑道:“爹娘知道了吗?” 穆虹抬眼皮扫了一眼穆停云,“你说呢?我都知道了,爹娘还能不知道?” 穆停云瞬间安静如鸡,乖巧如鹌鹑。 穆虹很少见到姐姐这般模样,不禁起了逗她的心思,“爹说让我带着亲兵将你送回家中,让娘好好教教你规矩,姐你还有什么需要拿的东西吗?没有的话咱们现在就走吧。” 穆停云忙拦着要起身的穆虹,“不可能,爹说不出来这样的话的!” 穆虹挑眉奇怪道:“爹怎么就不能说出这样的话?难不成要说让你留在战场上?” 穆停云还是不信,反驳道:“如果爹真的觉得我这个行为不妥当,小的时候就不会教我习武,更不会在我说想要成为将军的时候什么都不说,也不会拿舅母留在工部任职的事情同我说起!” 穆虹没想到姐姐说的竟然十分有理,一时之间竟想不到词来反驳。 作为一个带大弟弟的姐姐,此时方才看头弟弟的小心思,不由质问道:“好啊!你竟敢骗我!” 穆虹讨好笑道:“这不就开个玩笑吗?还被姐姐你发现了!” 穆停云坐在穆虹旁边,问道:“所以爹确实没说这话是吧?” 穆虹道:“爹应该是知道你每天在做什么,但是没有阻止,也没有帮你。” 穆停云道:“这才是爹能做出来的事情,估计爹心里还骄傲呢,帝都所有女孩加起来都不如他闺女一个人优秀、有勇有谋。” 穆虹打趣道:“姐,你就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吗?” 穆停云道:“那是自然,不然为什么我要瞒着爹娘还有你偷偷跑上战场来?我不想自己学了十来年的功夫没有丝毫用处,若是能够在这片土地上留下关于我的故事,也是值得了!” 穆虹听着姐姐的豪言壮语道:“你要不然先留在我这里,别回去了,你和一群男人待在一起,我不放心。” 穆停云想了想前面半个月的生活,不由自主和弟弟吐槽道:“其实吧,同袍们都挺好相处得,他们不知道我是个女孩子,只以为我是个稍微精致一些的小老弟。其实和他们行军过程中都还算相处融洽,就是晚上睡觉太烦人了,磨牙放屁吧唧嘴,还有说梦话的。我天啊!” 穆虹顺势道:“那正好,你留在我帐中晚上好好睡一觉。” 穆停云反问道:“我睡床上你睡哪?” 穆虹很自然道:“没事,我找孙大哥去。”孙大哥是穆旭东的亲卫孙停。 穆停云想了想,之前半个月确实因为晚上动静不断而睡不踏实,不如在弟弟这里好好补补觉,因此也没有和自家弟弟客气,“行,那我今天征用你的营帐了,你可别有意见。” 穆虹叹道:“与其问我有没有意见,你不如想想,到时候见到爹该说什么吧!” 穆停云洒脱道:“爹那里好说,我就是怕回家之后没办法和娘交代,你不知道,我最怕娘念叨了。” 穆虹不吭声,穆停云看了看穆虹,又看向窗外,瞬间改变自己的语气道:“不过出来这么长时间没有听见娘的念叨,我是真的想念啊!也不知道娘在家是不是很担心我,你有纸笔没,我给娘写封信!” 穆旭东推开穆虹营帐的门走了进来,“现在知道想你娘了啊?出来的时候怎么就没想着你娘?儿行千里母担忧,你娘对你有多担心你知道吗?” 穆停云忙站起身,很是恭敬的对穆旭东行礼,然后才跑到穆旭东身边摇着穆旭东的胳膊撒娇道:“若是母亲真的对我严加防守,想来我根本不能从家里跑出来,定然是母亲猜到了我心中所想,想要让我出来历练一番。” 穆旭东无奈地点点穆停云的鼻尖,“你啊你,让爹娘说你什么好?所有的话都让你说了。” 穆停云咧嘴一笑,“那就夸我呗!” 穆虹听到后笑道:“你现在若是有尾巴,估计都能翘到天上去了。” 穆旭东叹了一口气道:“既然来了战场,还坚持了大半个月,爹也算是看到你的决心了。但是你需要知道,战场上不仅仅只有苦,还有无休无止的杀戮,你能接受的了吗?” 穆停云说出了之前已经思索已久的答案,她道:“若犯我山河,伤我百姓者,自然是不能任其逍遥法外,但是平白引起杀戮,女儿却是不愿意的。” 穆停云说的话也是穆旭东一直以来坚持的,他道:“你能这样想为父很欣慰,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要照顾好自己,你与你弟弟互相做彼此的依靠,方是长久之道。” 穆停云与穆虹皆应了一声“是”。 穆旭东道:“既然你弟弟去和孙停挤一挤,那你就在你弟弟这里好好休息吧!为父先走了。” 送走了穆旭东后,穆虹对姐姐道:“热水我让人帮你烧上了,你若是需要就去取的。” 穆停云点了点头,“够义气。” 穆虹也不多言,转身把营帐留给了姐姐,自己去找孙停了。 就这样,穆停云以穆虹亲兵的身份留在了穆虹身边,也随着穆旭东骑着战马穿梭在战场上。起初她是害怕的,整晚整晚做噩梦,可是看到大周被拐到高丽的百姓后,她又不后悔这一番行动。 高丽王城外。 穆旭东带着大军压境,看着不及锦阳城巍峨的城墙,穆旭东道:“安营扎寨,围困。” 孙停在一旁道:“当年高丽随着蛮子一起围困云城和锦阳城的时候,一定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也会被咱们围困。” 穆旭东道:“不过是风水轮流转罢了。” 穆停云在穆虹的帐中,看着弟弟不停擦拭宝剑,问道:“我猜你有自己的小心思。” 穆虹看向姐姐问道:“你难道不是?” 穆停云道:“说实话,围困到底有些费粮草,牛肉干这东西好吃归好吃,吃久了,我这嘴上都是口疮,想要回家吃娘做的饭菜。” 穆虹道:“所以你是想进城杀了高丽的大王?” 穆停云道:“这话可不能乱说,我跟你说,这种一国之君只能被擒,轻易杀不得,不然咱们圣上也会猜,你连高丽的大王都能杀,是不是有朝一日会对我下手。” 穆虹笑道:“姐,你这夸张了,我是从探子那里拿到了材料,分析了高丽城中的形式,决定火上浇油而已。没你说的那么复杂。” 穆停云拍拍胸脯,“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去杀高丽的大王呢!” 穆虹问道:“那姐姐你进城干嘛去?” 穆停云笑道:“和你一样啊!你能从探子那里知道,我就不能从爹那里套话吗?” 姐弟两个人相视一笑,穆虹拿出自己从探子那里拿到的材料,“高丽这位大王,疑心重,偏偏又需要这位王兄。可是王兄手中有兵权,又怕王兄随时取代自己,不得不防着他。” 穆停云接着道:“若是在这位大王行进的路上,遭遇一点小意外,让他觉得自己生命堪忧,再让咱们的探子放出消息,言说他这位王兄,已经向咱们大周投诚了,你说高丽的大王会不会相信?” 穆虹道:“最后再安排个飞鸽传书,被高丽这位大王发现,更加能够佐证他的猜想,借用他的手,铲除高丽最难啃的这块骨头。” 第一百零三章 穆停云和穆虹两个人能够想到的事情,穆旭东又怎么想不到?甚至穆旭东想的要比他们两个人还要长远。 军营中,蒙家军与坝上大营的将领一同商议着这件事情,毕竟他们现在所在还是高丽的地界,若是能够早些攻下高丽的王城,他们也能早日归家去见自己的家人。 穆旭东先是将高丽王城中探子传来的密报挑拣着重要的与诸位将军都说了。继而道:“长时间围困耗费的粮草必然会增加,为了减少朝廷的负担,这次咱们出征并没有用朝中的粮草,而是虎子他们从蛮子草原带回来的牛羊。所以咱们耗不了太长时间,与其这样一直拖着高丽,我有一些想法,想与诸位一同商量。” 说着穆旭东又将自己如何利用高丽大王与其王兄之间矛盾的想法说了出来,又道:“但是这件事情风险比较大,或许外敌当前,高丽王室之间会先消弭矛盾做到一致对外也未尝不可。” 石虎道:“军中有擅长轻功之人,也有擅长奇淫技巧之人,不如命其进城,可以先做尝试,若是能够成功,咱们相当于利用高丽王室的不合,兵不血刃夺下城池。若是没能成功,也可以让他们尽快出城,以减少伤害。” 坝上大营也有人道:“攻心为上,若是咱们真能利用兄弟阋于墙的矛盾夺下高丽王城,也能够少死几个弟兄。” 但也有人道:“只是这事到底冒险,究竟让谁去才能既不被高丽人怀疑,又能很好的做成这件事情?” 有人说了几个人的名字,也有人说他们不行。 不管行还是不行,穆旭东都让几人前来相见,并且让他们展示了一下的武功,说明了他们有可能面对的危险与机遇,让他们自己做选择。 有几人知道危险大于机遇,没有选择前往高丽王城,但是也有两个人决定尝试一把,大不了还能仗着自己的轻功回来。 穆旭东这里订下人选的时候,穆虹与穆停云两人已经一人一骑快马加鞭赶到了高丽王城附近,仗着月黑风高,别人轻易看不见他俩,他俩躲在不远处的草垛里面商量起来:“来是来了,但是现在怎么进去呀?” 穆虹道:“我若说,我在父亲案上的密报中看到进城的方式了,你会选择和我一起吗?” 穆停云哪能让弟弟一个人去面临未知的危险,当即道:“你这是看不起你姐姐。” 穆虹很冷静的道:“探子传来的密报上有说,城北有一处地方有个狗洞,若是身量狭小的人,钻过这个狗洞是完全没问题。” 穆停云嘴角抽搐了一下,继而看到弟弟肯定的神色,她道:“也没有别的办法进城,既如此,不如走这里。” 两人胆大心细,虽然决定好走狗洞进城也没有贸然行动,仔细检查了身上所带的东西没有遗漏后,穆停云道:“现在夜半时分,正是人睡得最昏熟的时候,进去后,先找到阿尧舅舅家开的商铺,再做定夺。” 商量妥当之后,趁着天正黑,守城将士的疲累,两人顺着墙根溜到了城北那处狗洞。 穆虹看着狗洞,说实话,钻狗洞之前,他内心毫无波澜,直到此刻要钻了,忽然觉得自己一个小世子,为什么要来做这种事情。 然而姐姐还在旁边站着,穆虹咬了咬牙,算了也不是自己一个人钻不是?姐姐一千金大小姐还陪着自己呢不是吗? 这般想着,穆虹钻过了狗洞,夜里黑漆漆的,路上寂静无人,穆虹四周望了望,发觉没有危险后,转身扶已经钻过狗洞的姐姐起身。 姐弟两人站在城墙根处,穆虹问道:“姐,没有高丽王城内部的地图怎么办?” 穆停云记得自己见到过高丽王城的路线图,但有很多细节的地方想不起来了,她略加思索后问道:“咱们现在在城北,高丽是东富西贵,南穷北贱。相当于咱们在高丽贱籍百姓待得地方,难怪这里会有狗洞,周围虽然有杂草,但是却很隐秘。估计也是城北的百姓给自己留的一条活路。” 穆停云想通了后,对穆虹道:“若是高丽按照东富西贵,南穷北贱的格局来安排的话,咱们想要去阿尧舅舅家的铺子,需要去东边。” 姐弟俩辨别了一番方向后,踏着月色小心翼翼行动。 日升月落,两人一路走,一路挨家挨户查看铺子。等找到程家铺子的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 两人身上穿的都是夜行衣,若是被别人发现自然要引起怀疑,于是来的路上,穆虹顺手偷了两件高丽人的衣服。 穆虹看着锁着的程家铺子问穆停云道:“是等一等还是翻墙进去?” 穆停云道:“不若等等吧,贸然进去,万一拿咱们当贼子当了怎么办?” 穆虹思前想后,最终同意了姐姐的说法,两人没有在程家商铺门前停留太久,也是为了打探一下周边的情形,有沿着街巷走了走,发现前面又卖馄饨的摊子,穆停云拿出高丽的银两,想与弟弟在馄饨摊上吃点热乎的东西。 馄饨端上来后,穆停云刚准备动勺子,穆虹忽然在她耳边悄声道:“这不符合常理。” 穆停云看了看给他们端上来馄饨的老板,老板此时正在与另外两个人交流,看那两人的穿着,倒像是巡城的守将。 穆停云忽然之间明白过来什么,现在大周压境,就算是有粮食难道不应该自己留起来吗?为什么要拿出来卖? 穆停云拿起勺子,只见刚才还在和巡城守将说话的老板看了他们姐弟俩一眼,穆停云不敢有迟疑,将勺子送到口中,但是却并没有咽下口中的馄饨与汤汁。 穆虹看着姐姐吃下馄饨,整个人都惊了,当即就要让姐姐吐出来。但是看着姐姐对他摇了摇头,同时用眼神示意他吃一下馄饨,穆虹这才拿起勺子,装模作样喝了一口汤。 两人都没有咽下,假装吃着东西,实则听着坐在他们后桌两人说话。 “现在大周围城了,也不知道咱们还能吃上多长时间的馄饨。” 另一人则问老板道:“大周都围困了,你们还在这里卖馄饨,不留着自己吃吗?” 老板只是笑笑,但是看向几人的眼神中又像是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穆虹与穆停云见状对视一眼,穆虹借着老板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时候,将汤又吐回了碗中,穆停云也依样行事。 穆虹吐完道:“姐,我怎么有点晕?” 穆停云配合弟弟演戏道:“是不是太早起来脑袋疼啊?” 说着自己也揉起头,“奇怪,我怎么也有些头晕。” 说完之后,姐弟两个人相视一眼,同时倒在了桌子上。 他们两个人倒在桌子上的事情自然没能瞒过另外两个巡城的守将,两人当即察觉到馄饨有问题,想要站起身杀了老板,却还没等自己站起身,就晃晃悠悠栽倒在地上。 穆虹听着两人栽倒的声音,不由在心里感慨,看吧,自己和姐姐还挺幸福,不用摔一下,摔一下怪疼的。 好巧不巧的,穆停云与弟弟的想法一致,想的也是:大清早地还硬着的时候摔一下真惨,肯定磕青了。 只是不等两个人多想,就听老板悄声叫着周边的同伴:“又抓到了四个人,留着到时候粮食不够能吃了。” 穆停云恍然间睁开了眼睛,这是家黑店! 要搬走穆停云和穆虹的汉子忽然见到穆停云撑开眼睛,刚想大叫,穆停云手起刀落直接封喉。穆虹很配合姐姐,跳起来大跨步来到老板面前,也了结了老板的性命。 清晨尚且人不多,姐弟两个人因为刚才的事情,也不敢多加停留,匆忙向程家商铺的位置跑去,却不见程家商铺的门打开做生意。 姐弟两人对视一眼,瞬间知道彼此的想法,他们两个人来到后墙,翻身上了墙又进了人家的后院,见到了正在院子里溜达喂信鸽的男子。 保险起见,穆虹用剑抵住了那人的后背,用大周话问道:“在程家商铺任职什么?” 穆停云站在弟弟身边,只待稍有异动就带着弟弟跳墙离开。 男人听了两人的口音,又感受到了后腰上抵着自己的剑,收起了鸽食问道:“二位来自京城?” 穆停云与穆虹对视一眼,穆虹没有回答男子,又恶狠狠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男子轻叹道:“传闻穆将军用兵如神,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男子不管后腰上抵着自己的剑,自言自语道:“没想到,竟然让两个半大小子来到高丽王城中,不知道这是对你们二人太有信心了,还是觉得这一仗太过容易了。” 说着男子转过身,看着穆停云与穆虹道:“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自然也是知道你们想法的。” 穆虹收回自己手中的剑,躬身道歉道:“是穆虹鲁莽了,还望原谅。” 男子笑道:“你们的勇气倒是令人敬佩,走吧,你们想知道的,我应该能够告诉你们。” 穆停云还是无法让自己完全相信面前的男人,但是听着对方能够流利说出大周的语言,同时还知道自己父亲,穆停云问道:“我问你,你在程家商铺中任何职?与李清尧什么关系?” 男子轻笑一声,似是觉得穆停云这个问题有些多余,“你们都找到我这里了,还能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你们在程家商铺上看到的图案就是我画的,为的就是能够让大周的人找到我。” 穆停云这才相信了面前的男人,与穆虹一同随男人进了屋中。 男子转去里屋,从抽屉中取出已经准备好的东西,交给了两个人,“你们看过之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再问我便是。” 穆虹展开纸张细细研读,而穆停云则是展开了一旁的羊皮地图。 穆停云看着看着发现了端倪,“这是军事布防图?” 男子轻笑:“看来穆将军真的没有派两个无知小儿来呀!确实是军事布防图。” 穆停云对男子的态度郑重起来,“先生是如何得到这图的?” 男子笑道:“你也不用套我的话,我与李清尧是同窗好友,当年他去了京城之后,我则是跟在院长身边学习了几年,后来接受程家商铺的邀请,来到高丽做了密探。这军事布防图虽然不易得,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穆停云想到自己方才的莽撞,心中略有点愧疚,知错能改道:“方才是我疑心太重,误会了您,还望您谅解。” 男子觉得好笑,不由笑道:“我与你们两个孩子计较什么。” 穆停云见男子果真没往心中去,便也细细看起了手中的军事布防图。而一旁穆虹则是越看越心惊,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大周早已在高丽渗透了不少人马,别说父亲围城了,估计再给这些人一段时间,高丽王朝改天换地都是有可能的。 第一百零四章 “看出什么来了?”男子问道。 穆虹拿着手中的纸张,细细浏览了上面所有的职位后,问道:“若是大周的将士没有压境,是不是再给你们一段时间,你们就能取而代之?” 男子轻笑:“取而代之,是要看高丽王室有没有想反叛大周的野心,若是没有,我们自然该做什么做什么,若是有这个想法,我们定然也会做出应对。” 穆虹沉吟一会儿问道:“这,可是先帝让你们做的事情?” 男子听见穆虹问了这句话后,倒是有些吃惊,不由正视起穆虹,并没有再拿他当个孩子,“这是谁告诉你的?还是只是你自己的猜测?” 穆虹道:“圣上刚刚继位,经历了皇室的动荡后,最应该做的是让京城百姓休养生息。但是先帝继位多年,早已经看不惯蛮子与高丽时常来到大周打秋风的行为,想来做出这番部署也是情有可原。但我很奇怪的是,既然高丽的朝中有咱们的人,为什么高丽还是会去攻锦阳城?” 男子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轻叹道:“高丽的大王是个任人唯亲的人,所以说几句好话,咱们的人就可以在朝中担任重要的职位。但是他的兄弟却是个有野心的人,想要趁着咱们大周动乱的时候占点便宜去,我们当时也没想到,这人在朝堂上刚说完,转身第二天就带着自己的亲兵去了边境,因此赶忙传了讯息回大周,提前做出应对。” 男子解释完之后又问道:“所以你们二人是?” 穆虹道:“家父摄政王。” 男子又看向穆停云,穆停云也点点头。 男子忽然起身,眼看着就要跪拜,穆虹和穆停云忙一人一只手拦住男子,“我们受之有愧。” “范某给世子和县主见礼。”范佰没想到自己竟然见到了摄政王的一双儿女,虽然此次他知晓是摄政王率军亲征,甚至想好,帮着摄政王破城之后,回到京城如何与摄政王拉进关系,但是谁能想到摄政王亲自领兵作战还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关键是就这样让一双儿女进城寻找高丽的破绽。 范佰不禁怀疑,世子和县主是不是真是摄政王的亲生孩子,怎么会有父亲做出这样的事情。 坐回位置后,穆虹又与范佰聊起了城中的事情,“那,依您看,我们需要如何做,才能在保证少死将士甚至是不死将士的情况下,拿下高丽王城。” 范佰回答的很简单,“杀掉高丽大王的那个兄弟。” 穆停云道:“原本他们兄弟二人之间便不和睦,现在这位王子死了,想来忠于这位王子的部下,定然会猜测是高丽大王做出的这件事。或许再煽动煽动,就会有人替咱们杀掉高丽大王,届时群龙无首,百官又有咱们的人,自然可以开成迎大周的军队进城。” 穆虹则道:“尽量还是留高丽大王一命吧,究竟怎么处置他,总要由圣上做主才好。” 范佰听了两个人的话,答道:“高丽大王身边也有咱们的人,现在咱们的人没办法近高丽那位王爷的身。” 穆停云与穆虹对视一眼,穆虹问道:“他的武功很好吗?” 范佰道:“武功不弱,也很谨慎,身边总有护卫保护着,想杀他难。” 穆停云忽然问道:“若是他出门的时候,弟弟你可有把握用火铳将其杀害?” 穆虹想了想,父亲曾经手把手教他用火铳,并夸他有准头。若是稍微靠近些,应该是可以的。 但是穆虹也不敢说完完全全有把握,只道:“尽力一搏应是可以。” 穆停云思前想后道:“他会轻易出来溜达吗?” 范佰答道:“午后会在街巷里闲逛一会儿消食。” 穆停云默默伸出一个大拇哥,“不得不说,我觉得没有我们,没有外面围困高丽王城的将士们,凭着你们对高丽王族以及高丽其他官员这般了解,想要颠覆这个王朝真的是轻而易举,易如反掌,” 范佰轻笑道:“郡主谬赞了。” 穆停云问道:“既然你们没办法杀他,那我和弟弟帮忙,只是我们也需要你们的帮助。” 范佰看向姐弟两人道:“郡主请讲。” 范佰和穆虹听完穆停云的计谋后,穆虹问道:“你确定能行?” 穆停云道:“行不行试一试就知道了,反正将他的视线吸引住不就可以了吗?剩下的就需要靠你了。” 范佰觉得有些危险,最终又将这个计划进行了改变,三人这才决定按照计划行事。 今天自然是不行了,因此明日午后,便会执行这件事情,昨天晚上熬了一晚上,姐弟两个人也困得不行,故此好好休息了一晚后,第二天吃过早饭便来到了高丽王爷所住的地方进行蹲守。 果然,午饭后,高丽王爷拖着自己虎背熊腰的身体出来遛弯。 范佰见状,忙让自己身边的人穿上黑衣,在街头的城墙上快速疾跑,这一景象立刻吸引了高丽王爷的目光。 他指着这些人高骂一声,就扯开膀子要去追。 三人见到这种情况,便知道已经成了一半,只是高丽王爷到底武功高强,若是不能一击致命,便只能以图后续。 穆虹看着高丽王爷向自己越跑越近,或许是因为他年纪小的原因,也或许是他个子小的原因,还有可能是因为高丽王爷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黑衣人没有放在他身上的原因。 总之,在高丽王爷跑到近前的时候,穆虹缓缓摁下了扣动的扳机,一声火铳声响起。高丽王爷不可置信看向这边一个大人,两个孩子。 穆虹生怕自己一枪没有打死这人,又紧接着对准他的胸膛补了一发子弹。 看着缓缓倒在自己面前的庞然大物,穆虹有些不可置信,“这就死了?” 穆停云没有贸然上前,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看着。 之前奔走的黑衣人也都来到近前,站在三人身前呈保护的姿态。 许久之后,范佰道:“应该是,死了吧?” 一个黑衣人上去摸了一下颈部的脉搏,之后起身对众人点头道:“死了。” 穆虹看着自己手中的火铳,仍旧不可置信道:“这就死了?” 穆停云如同自己杀了这人一般,骄傲地拍着弟弟的肩膀,“没错!死了!弟弟你太厉害了!” 范佰也及时恭喜道:“谢世子帮忙,若不然还要再等许久。” 穆虹此时才觉得真实起来,他忙道:“趁着这件事情知道真想的人不多,范先生您快安排您的人将咱们之前商量好的传出去。” 范佰对着黑衣人点点头,黑衣人立刻四散开来,有的回到了高丽的军队中,说王爷是如何被杀死的。有的则是装作市井百姓,传着高丽王爷死亡的原因。 不到一天时间,高丽军队中的将士们都知道是大王杀了他们王爷,为了拿王爷的头给大周投诚,以保住祖宗基业。 这些人脾气上来了,加之被挑唆了几句,当即扛上自己的刀剑,便来到王城门口,想要找高丽的大王讨个说法。 高丽大王此时已经睡下了,在高丽大王身边伺候的宫女听人传报了这件事情后,匆忙来到王宫门口,言说大王已经睡下,希望诸位明日再来。说着忙让小太监关紧城门,自己则匆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离开这里后,宫女回到了高丽大王的寝宫,她打开了四周的窗户,将里面的迷药散尽,又吹了吹哨子示意众人可以行动。 有几个小太监帮着宫女将高丽大王紧紧捆了起来,然后抬着高丽大王从王宫偏门离开。 宫女则在自己离开之前,用蜡烛点燃了高丽王宫的床帘纱幔,看着火舌慢慢吞噬了所有的布料,传来阵阵刺鼻的烟火味儿时,她才忙匆匆离开这里,追着那些小太监一同离宫。 这边高丽将士受到挑唆后,看着高丽大王也不出面解释,似乎是对自己弟弟的死无动于衷便更加气了,又在有心人三言两语挑唆之下,竟然妄图攻城门。 在里面挑唆的将领看到这些人已经开始攻城门了,也不再多说什么,默默退开了这里,功成身退。 没用多长时间,这些人就破了城门进了王宫内,只是等他们进去之后,门却从里面关上了。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带着火焰的箭矢便将他们留在了王宫内。 与此同时还有人大喊:“王爷身边的人谋反,想要将大王抓走送给大周的皇帝投诚!” 流言蜚语不胫而走,高丽百姓人心惶惶。 穆旭东当天晚上并没有发现两个孩子不见了,第二天早上,不见两个孩子来找他,来到营帐中看了之后,穆旭东才惊觉两个孩子竟然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偷偷跑去了高丽王城。 穆旭东气的直跺脚,这两个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听话! 穆旭东忙让自己之前选出来的人匆忙进城,只是没等他们进城,穆旭东竟然收到了来自高丽王城中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高丽最能打得那个王爷被人当街射杀,而杀了这人的,是自己的儿子! 穆旭东又默默将人召回来了,他想看看,这两个孩子能将高丽闹成什么样。 穆旭东此时并没有想到,两个孩子竟然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当天晚上,他又收到了城中传来的消息,看着上面写的——高丽已乱,清晨高呼,让高丽开城不杀。 穆旭东倒吸一口凉气,也就是说,自己这两个孩子,不仅将高丽王爷斩杀了,还搅乱了整个高丽,让他们自相残杀?后面留下来的人,都是他们大周的自己人? 穆旭东惊了! 第一百零五章 穆旭东震惊的同时又觉得气愤,气这两个孩子说都不和自己说一声就进了高丽王城,要是真出了点什么事情,自己想要去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办法。 穆旭东这叫一个气,可是偏偏现在两个孩子立了大功,且在高丽王城他连面都见不到,只能气得他在屋里转圈圈,同时在心底暗暗发誓,等两个孩子回来的,穆停云可以暂且放过,穆虹一定得让他吃点教训。 正在被他们老爹念叨的姐弟俩,倒也乖巧地待在程家商铺中,听着外面厮杀的声音,穆虹悄声问姐姐道:“这高丽人是不是有点傻啊?这么简单的栽赃嫁祸,他们竟然就信了?” 穆停云则是道:“自古以来,有些方法虽然简单,但架不住好用,就比如这种挑拨离间。” 穆虹幽幽长叹一口气,“姐,我以后觉得处处让着你,有什么事情,咱们姐弟俩关起门来哪怕打得不可开交,但是在外面我也一定让着你,你要是受了欺负我也会站出来保护你。” 穆停云听了弟弟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话,心中如暖流涌过一般,但她面上装作无所谓道:“我自己可以保护我自己的,谁需要你保护了?你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再说了,咱俩在家里关起门打架,你觉得爹娘会让你对我动手吗?” 穆虹笑道:“你就是仗着爹娘都宠着你,你就欺负我呗?” 穆停云知道弟弟在开玩笑,也顺着弟弟的话笑道:“自然是了,我是长姐,不能叫欺负你,是叫教导你。” 穆虹笑着翻了一个白眼,喝了一口浓茶之后,穆虹仰躺在躺椅上,问道:“也不知道咱们出来这么长时间,爹有没有发现咱们俩不见了?” 穆停云道:“应该是发现咱们俩不见了。” 穆虹以手抚膺坐长叹,“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咱们回去之后会受到严厉地责罚。” 穆停云道:“估计是你会受到严厉的责罚,我最多是禁足。” 穆虹长叹道:“爹娘对你我就是不一样,别人家的父母都是偏心儿子,咱们家的父母是偏心女儿。” 穆停云轻笑两声并不答话。 但想着弟弟到时候可能会经历的事情,还是好心地安慰他道:“你把高丽的王爷杀了,别人称你一句少年英雄也不过分,我想爹虽然会责罚你,但心中还是以你为骄傲的。” 穆虹翻过身看着坐在桌边喝茶的姐姐问道:“怎么讲?” 穆停云道:“小时候我学武功,京城很多贵女明面上不说,但是私下里还是瞧不上我这种行径的。我那个时候还特别伤心地找娘去哭,娘安抚我之后没多长时间,有一次我和一些贵女在城中买首饰的时候,遇见了几个癞子。我将这些癞子打跑了,那些贵女从此以后也不说看不上我了,反倒说我学了武功有多么多么好。” 穆停云像是想到了穆旭东的做法,笑道:“你是不知道,爹有一次下朝的时候,特地和那些贵女的父亲们走在一起,说自己闺女多厉害,既能打跑坏人保护自己,还能保护自己的朋友。还说让这些人回家好好教教闺女,别一天天说些有的没的。你是不知道,给那些大人气的脸都红了,后来他们的闺女还专门找到我面前给我认认真真道歉了。” 穆虹听了之后笑了起来,“爹平时看着凶巴巴的,吹胡子瞪眼的,实际上护短得很呢!” 穆停云也笑道:“可不是,日后我要是嫁人,也要嫁一个像爹一样的男人,在外面威风凛凛,但是回了家柔情脉脉。” 穆虹:“姐,你快醒醒,没睡觉呢!” 穆停云冷不丁被打断,不想和穆虹说话,因而道:“行了,你睡儿,我守着的。” 穆虹道:“别了,现在城中谁知道什么情况,咱俩还是都坐着吧,万一真有什么事情,还能守望相助。” 或许是高丽最顶尖的权贵都被范佰的计谋引到了王城附近厮杀,也或许是高丽其他人没有看热闹的好奇心。总之在穆虹和穆停云看来需要胆战心惊的一晚上,竟然没有什么大事,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中午他们俩等到了范佰,范佰推开门的第一句话是:“高丽的战争结束了!” 第二句便是:“可以开城门,迎大军进来了!” 穆停云忙问道:“高丽的大王呢?” 只是穆停云没有等到回答,范佰因为一晚上的劳累而昏睡过去了。 穆虹忙扶住要倒下的人,同时道:“看来范先生这一晚上真是忙坏了,先让范先生休息会儿吧。” 穆停云帮忙扶着另外一边。 将范佰安置妥当后,姐弟俩出来站在院中。 穆停云道:“看样子,高丽王城里面的事情已经平定了,咱们现在只需要等着爹带兵进城就行了。” 穆虹道:“刚才范先生说让咱们可以开城迎大军进来了,这件事情是要咱们两个人去做吗?” 穆停云道:“不应该吧,咱们大周留在高丽王城的人,难道还做不了这件事?” 穆虹为了保险起见道:“不管怎么说,现在去看看情况吧,若是真的没有开城门,倒是帮着打开了也行。” 姐弟两人说定后,便拿上兵器向城门方向走去,一路上只见家家闭户关门,除了他们二人外,鲜少有人出来行动。想来也是,昨夜王室的变动,他们在东城都能听见,想来北城南城的人也都能听见。 两人疾步行至城门处,发现城门并未打开,穆停云转身和弟弟商量道:“现在咱们俩的身份,咱们大周的人也未必知道,不如留下书信,离开高丽王城,出城寻到父亲和父亲说明情况。” 穆虹思索了一番后道:“可以。” 两人回到了范佰住着的地方,留下了一封书信说明了缘由后,依旧从狗洞位置钻出城,一路赶回了大周的营地。 孙停远远望着,远处跑来的两个人像极了他们家的郡主和世子,看着守卫的人竟然举起弓箭想要呵退两人,当即一人背后踹了一脚:“那是世子和郡主!” 守卫的人一听,忙收起弓箭,帮着将大门打开。 孙停见到两人之后迎上前来,第一句话就是:“两个小祖宗,你们真去高丽王城了?” 穆虹略有些愧疚地看向孙停,让长辈们如此担心,并非他的本意,这次能够有这样的成就,应该可以说是先帝深谋远虑,早在高丽王城中有所部署。 穆停云也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道:“这次是我们莽撞了。” 说完之后,穆停云又悄声打探消息,“父亲还好吗?有没有生我们的气呀?” 孙停看了姐弟两人一眼,“你们自己见到将军就知道了,走吧,见一下将军的。” 强烈的求生欲,让穆虹走在了姐姐后面,并且随着孙停往大营里面走的时候,穆虹对姐姐道:“姐,你一会儿帮我在父亲面前说点好话好不好啊?” 穆停云见孙停神情严肃,想来父亲应该不会高兴到哪里去,颇有种自身难保的感觉对弟弟道:“多半这次我也要一起受罚吧?” 穆虹吞咽了一下口水,跟着孙停走进了大帐中。 帐中除了穆旭东一人,再无其他人,穆停云忙乖巧道:“给爹爹请安。” 穆虹也跟在姐姐身后道:“父亲安好。” 穆旭东并不答话,也不理两个孩子,孙停见状,想着将军一家的家事,他还是别参与了,当即脚底抹油转身便溜了。 如此一来,留下穆停云和穆虹两个认在这里,更觉得惶恐。 穆停云思来想去,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眼泪瞬间落了下来,“爹,女儿在高丽王城中差点就见不到您了!” 穆虹则被姐姐这波操作惊得当时就愣住了,一句话不说就呆呆地看着姐姐的表演。 穆停云一哭,穆旭东也顾不上自己手上这些东西了,原本他就是装样子想吓唬一下两个胆大包天的孩子,但是现在听着女儿这么凄厉的诉说,当即又心疼起来。 穆停云见老父亲看向自己,一边抽泣一边把自己和弟弟在高丽王城中经历的事情讲了出来,“爹您是不知道,我们俩就想喝完热馄饨,结果竟然遇到了黑店,差点就被他们害了。”说着不忘帮弟弟一把,“还好弟弟聪明,想着高丽如今都已经这般情况了,怎么还会有人再摆小摊卖东西,我们这才躲过一劫。” 穆虹肉眼可见,自己的老父亲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鼓励与欣喜了,不再是一开始的冷漠了。 穆虹此时此刻的想法就是,以后家中可以得罪父亲,但绝对不能得罪娘和姐姐,不然自己连怎么死的估计都不知道。同时穆虹也对女人的眼泪有了一个更加直观的认识,不然为什么英明如他父亲,都能被姐姐这一番浮夸的表演所蒙蔽。 穆旭东听了两个孩子在高丽王城中的经历,原本的十分火气变成了五分,又见到女儿的眼泪,便成了三分。 他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膀,“这次是你们两个人胆大心细,且又有之前先帝在高丽王城中的部署配合你们,但并不是次次都能这么顺利,万一你们两个人在城中有什么意外,我和你们母亲怎么办?” 穆停云看着父亲的眼眶红了,也知道父亲这是担心和紧张他们两个人,当即安慰道:“爹,您放心,我和弟弟也是有七分的把握才敢和高丽的那个王爷动手的,我们做事情之前几经考量,若是危害到自己生命的事情,是万万不会去做的。” 穆虹也保证道:“是的,儿子是家中的长子,不管是以后姐姐嫁人为姐姐撑腰,还是照顾您和娘,撑起咱家的门楣,都不会让自己置身于险境中。” 穆旭东看着两个孩子一本正经保证的模样道:“那就行。” 穆旭东说完这句话,两个孩子下意识的反应都是:“这事儿过去了。” 结果没想到穆旭东话风一转道:“表扬过了,也得惩罚。不然你们两个下次不长记性,再给我来这么一出,谁能受得了!” 穆停云、穆虹同款震惊脸:“啊?” 第一百零六章 穆停云和穆虹都没有想到,在他们两个人坦诚布公,将所有一切讲完,并且忏悔自己所做的事情之后,老父亲竟然还会对他们进行惩罚。 穆停云嘴角微微抽搐,问道:“爹,咱们别了吧?女儿这才刚回来......” 穆旭东看了看牵着自己衣袖正在撒娇的手,化身为严厉的老父亲,“你之前装哭,别以为爹没发现,只不过是想着你们两个在高丽王城担惊受怕不容易没有苛责你们罢了,你们还蹬鼻子上脸了,想不受惩罚了?” 穆虹就知道逃不过这一关,已经做好了认命的准备了。 穆旭东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儿子,最终将孙停喊进来,对孙停吩咐道:“你带着几个靠谱的,将郡主送回夫人身边,让夫人好好管一管她,现在在锦阳城万事都好说,等战事平定了肯定要回到京城的,到时候在京城惹出麻烦,就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得过去的。” 穆停云一听到让自己老娘管自己,当即眼巴巴拉着老爹的衣角,“爹,别了吧?娘又要让我学琴棋书画磨炼我的性子了。” 穆旭东觑了一眼穆停云,残忍无情道:“理应如此。”穆旭东又对孙停道:“记得让夫人多找几个人看住郡主,不然郡主很有可能偷偷跑出来。” 孙停看着郡主气红了的脸,心中觉得好笑,但是面上还是道:“遵命。” 处理完姐姐了,穆虹想,来了来了,爹来了,爹带着惩罚过来了。 穆旭东知道穆虹最要面子,若是平常有什么事情,能够私下解决,他不愿让自己的儿子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但此次的性质不一样,穆虹和穆停云可以说是为了大周考虑,所以前往高丽王城进行打探,他也知道两个孩子却是是这么想的。但若是有些心术不正的人,认为打着为大周好的名义就可以去做些没有经过商量讨论的事情,那么势必会影响整个队伍。 因此就算是为了正军风,穆虹也必须当着全军上下所有人挨罚。 穆虹忐忑地看着自己的老父亲,最终听见父亲说的,穆虹知道自己就算有泼天功劳,也没办法抵消这次挨罚了。 “另外,孙停你吩咐下去,将所有将领以及百户千户都召集起来,将穆虹做的事情和他们说了,然后让他们看着穆虹挨十下军棍。” 穆停云听后一方面觉得自己这回家学习琴棋书画仿佛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另一方面则是觉得,弟弟未免也太可怜了一些。 穆停云想要开口帮弟弟说话,但是没等她开口,就被穆虹的眼神制止了,穆停云不是很懂,但弟弟本人都不需要她开口了,自己还是暂且观望一下吧。 穆旭东问两个孩子,“知道你弟弟为什么明明杀了高丽的王爷,有着足够封王拜相的功劳,我却还是要打他吗?” 穆虹隐隐知道父亲为什么要责打自己,有一部分是出于对自己的教育,还有一部分,应该是做给军中其他人瞧的。 穆停云不懂则问:“为什么?” 穆旭东对两个孩子道:“不管以后你们做什么,都需要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今日你们两个跑去了高丽王城,做出了一番轰轰烈烈的事情,父亲若是不加以阻止,那么就相当于是告诉全军上下,只要是做出成绩了,就可以不受责罚。如此循环往复,往后呢?会不会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做出有损全军上下的事情?” 穆旭东最后总结道:“所以,这种事情有第一次,为父就要将其掐灭。” 穆虹表示理解,“父亲做的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是我和姐姐考虑太少了,我们二人能够想到的事情,父亲怎么会想不到,想来是有比我们更周全的方式。” 穆旭东欣慰地拍了拍穆虹的肩膀,又看向孙停,孙停道一声“遵命”后,转身去叫所有的将领来通知这件事情。 没过一会儿,众人就知道了,摄政王世子竟然是一个有勇有谋的人,虽然年纪轻,但是胆量大。 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将军竟然不打算奖励自己的儿子,反倒是因为摄政王世子不服从军令,私自潜入高丽王城而进行责打。 几个将士略有不忍,还劝道世子小小年纪,万一打坏了怎么办。 孙停不言,只等着穆旭东带着穆虹过来。 众人没等多长时间,穆旭东就带着穆虹前来。穆虹也不说别的,安静老实地趴在凳子上,手持军棍的将士见此情形,也不由问了一句:“将军,真打啊?” 穆旭东则反问道:“不打,在这里晒太阳吗?” 将士沉默以对,道了一声:“世子还请原谅。”后,粗重的军棍就往穆虹身上招呼。 穆旭东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是正如他之前所言,为了儿子,为了整个大周的军队,这种风气不能弥漫。 穆虹紧紧咬着牙,承受着后背的疼痛,同时在心里数着棍数,终于在第十下打完后,穆虹忍受不住疼痛昏了过去。 穆旭东见状忙上前扶住穆虹,“虹儿!” 诸位将士也忙叫着军医前来查看,他们向来佩服强者,哪怕这个人比他们小,他们只能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好,让一个孩子超过了。此时见到刚刚立功且还是穆将军亲儿子的穆虹都被打成这样,众人在心中也不免对穆旭东有了新的看法。 原来穆将军这般刚正不阿。 原来在军中必须遵从命令。 原来在军中若是不遵守命令,即便是有泼天大的功劳,也是要被惩罚的。 众人心中戚戚,穆旭东则是忙抱着儿子进了大帐,让军医查看情况。 军医看过后道:“世子看着后背的伤痕严重,但是实际上没有伤到根本。” 穆停云看着好好出去的弟弟回来时后背血肉模糊,心中也着急,问道:“那怎么会昏了过去?” 军医道:“日头太大,加之这几日忧心忡忡,一时昏倒也是有可能的,放心,人并无大碍。” 穆旭东和穆停云听了军医的话,同时松了一口气。 穆旭东对穆停云道:“你弟弟受完惩罚了,你也回去吧。” 穆停云道:“弟弟伤口怎么办?有我在这里还能帮忙照顾一二。” 穆旭东则没有给穆停云留在这里的机会,略有几分无可奈何,“这么长时间了,你娘在家肯定也担心你们,你且回去和她报个平安,让她心里有个底。” 父亲都这般说了,穆停云只好将穆虹的亲兵找来好好嘱咐了,这才随着孙停一起往锦阳城方向赶。 穆停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她推开门看到正在剪葡萄架上葡萄的母亲,一时间想念之情无法抑制,扑到李清秋怀中便哭道:“娘,女儿回来了!” 李清秋抱着怀中的女儿,也是心疼,“瘦了,娘都能摸到你的肋骨了!是不是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的?” 素鑫听见动静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回到家中的孙女,上前道:“阳儿......” 穆停云听见祖母的声音,又转而到祖母怀中,“阳儿想祖母了。” 素鑫何尝不想这个被自己带大的孩子,一时间忙关心问道:“可曾用饭了?军中伙食不好,听说你们吃牛肉干,但是那东西干干的,能吃多长时间?快,祖母去给你下碗面条,热乎乎的喝到肚子里才舒坦。” 李清秋也趁着祖孙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擦干净了眼泪,听到母亲这么说,李清秋道:“母亲和阳儿好好坐在这里吧,我去做的。” 穆停云拉着母亲和祖母道:“我回来的路上吃过了,现下不用吃东西的,你们就别忙了。” 素鑫还是怕穆停云饿到,穆停云几经保证,素鑫这才作罢。 既不用吃饭,素鑫李清秋便和穆停云回到屋中坐着,细细听她将在边关这几个月经历的事情。 穆停云很机敏的将穆虹被父亲责打的事情瞒下来了,一方面是不想母亲还有祖母等父亲回来闹,另外一方面也是知道弟弟好面子,若是母亲和祖母知道了,到时候肯定要一把鼻涕一把泪哭了,弟弟面子上也挂不住。 李清秋和素鑫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人,但是他们之前经历过锦阳城被围困的事情,也知道战争有多么恐怖。听到两个孩子竟然不费吹灰之力,配合着先帝留在锦阳城中的人,将整个高丽王城搅得天翻地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骂这两个莽撞的孩子,还是应该夸奖他们胆大。 李清秋一时责怪道:“这么大的事情,你父亲竟然就让你们两个孩子去!他可真够行的!” 素鑫也赞同道:“你们两个人万一有什么闪失可怎么办!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这点事情都想不清楚吗?” 穆停云听着母亲和祖母对父亲的责怪,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应该说实话,还是就这样用春秋笔法带过去。但是想到后面父亲回家,再与母亲聊一聊这个问题,必然是知道自己今天说的有问题,到时候...... “其实吧......”穆停云忐忑地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和祖母。 “这个事情......”穆停云最终狠了很心道:“是我和弟弟,单独去的,爹一开始不知道这件事......”穆停云越说声音越低,说到最后基本上都没有声音了。 李清秋听了穆停云说的,眉头皱起问道:“所以你回来了,你弟弟没有回来的原因是,你爹让你回家来修身养性,而你弟弟被军法处置了吧?” 穆停云没想到自己这里话刚说完,母亲已经猜到了全部,当即讪笑道:“额,差不多是这样。” 素鑫此时也反应过来,厉声道:“你们两个人简直是胡闹!” 穆停云讨好道:“祖母,孙女知错了,现在被父亲送回家中,就是为了让孙女思考对错的。” 李清秋想到女儿进门时看到了孙停,又问道:“所以,孙将军是送你回来的?是不是还有话转告母亲?” 穆停云默默点头,不敢说话了。 李清秋离了屋中,去见了孙停一面,这才知道这两个小祖宗在高丽具体干了什么事。 李清秋对孙停道:“劳烦孙将军千里迢迢送阳儿回来。” 孙停忙客气道:“这有什么的,是小将应该的。” 李清秋又道:“烦请孙将军转告王爷,我与母亲定会好好教导阳儿,也让他在战场上注意安全,早日归来。”说着李清秋拿出一封信件道:“这是家书一封,还烦请转送。” 孙停应了后,在府上留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便又回了军中。 第一百零七章 因着高丽的王城都已经被大周的军队破了,因此后面穆旭东等人率兵攻克其他城池也是易如反掌,加之高丽本身便不是很强大,所以不到半年的时间,整个高丽就因为大周军队的势如破竹而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范佰等人成功捕获高丽的大王,就连高丽大王的王子们,也在他们的计谋之下抓到了大半。他们好吃好喝供着这些人,在蒙家军和坝上大营的将士们的保护下,一行人满心愉悦回到了京城。 穆旭东得胜还朝,荀轲率领百官亲临城外迎接远归的大军。穆旭东面对荀轲的关怀不卑不亢,同时言说并不是自己的功劳而是先帝的功劳。 一行人叙旧后,便回到了宫中,荀轲留众将士在宫中宴饮,为战争归来的战士们接风洗尘。 而民间,因着蛮子和高丽这先后两战,使得大周百姓的信心大为提升,而在大周的异族人,则更是小心谨慎,生怕自己哪点做的不好,引起两国矛盾,到时候大周的君主发兵他们的国家。 宴饮上歌舞升平,一片祥和。众人皆知,今晚只是为将士们接风洗尘,真正的封赏则在第二日。 第二□□会,荀轲先是对有功的将士进行封赏。他在太傅的指点下,将一些优秀的将领派往了大周的他处边境,相信凭借这些将士丰厚的经验,定然也能在其他地方做出一定的成绩。这样做也有一个好久,那就是避免了一个军团太过强大,尾大不掉的嫌疑。 朝会上,荀轲按照原本的想法,想尊穆旭东为亚父,却没想到穆旭东客气地拒绝了亚父的称号,同时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兵权上交。 荀轲忙做阻拦,言说自己不是容不下人的君主,并期望在穆旭东的帮助下,让大周的国力进一步提升。但穆旭东依然将手中的权利上交给了荀轲,并表示,兵权还是需要握在君主手中最为稳妥。 朝中文官对此表示赞同,并且因为穆旭东这样的做法,还高看一眼赞一声高风亮节。但其实大家都知道,兵权在不在穆旭东手中没什么区别。 一方面是穆旭东在大周北方军队中的号召力,不管是他崛起之地蒙家军,还是后来威震四方的坝上大营,这两个军团都少不了他的身影。另外一方面,则是知晓穆旭东荀轲原本便终于朝廷,若是穆旭东但凡有什么狼子野心,完全可以在皇帝去锦阳城投奔的时候,便将其杀害,得到圣旨后率军回到京城自己坐上皇位。 荀轲知道只要是自己不君逼臣反,穆旭东绝对是自己最大的助力。但因为穆旭东拒绝了他的封赏,为了做给朝中官员看,也是为了让穆旭东知道自己对他的信任,便大肆封赏了他的妻子儿女。 李清秋和素鑫的诰命接有所提升,换句话说,朝中有些官员奋斗了大半辈子,都不一定有李清秋和素鑫的诰命级别高。 穆停云的郡主身份仍未变,但是她的食禄、封地,都有所增长,并且靠近京都,还是十分富饶的地方。 穆虹年纪虽然小,但毕竟是摄政王唯一的世子,荀轲大笔一挥,直接在朝中为他找了一个轻松的活计先镀金。 只是荀轲仍是觉得不够,又将覃陌和李清尧二人的官职提升了些,这才勉勉强强觉得能够过去。 解决了出征将士的升迁问题,荀轲才将目光放在了被高丽王城中的探子,以及大周的将领齐心协力抓捕的高丽大王以及他的王子和臣子们。 针对如何处理他们的事情,朝中官员也展开了讨论。 有一部分官员认为应当杀掉,以彰显大国的威武,达到震慑周边小国的目的。 还有一部分官员认为杀掉一国之君太过于鲁莽,不如将其囚禁于京城,甚至还能将少部分已经逃跑的高丽皇室和忠臣引诱进京城,从而一举歼灭将其扼杀。 荀轲听过朝臣之间的争论后,任命范佰为四仪馆的馆长,其作用主要负责监察大周边境诸国的动态,同时看顾这些已经被抓获的他国王室。 荀轲刚一上来便解决了这样的一件大事,他清楚的知道,并不是自己的能力出众能够统领百官,而是在内有父皇为他留下的太傅等忠心的臣子,对外有穆旭东范佰这样能征善战、工于心计的将军或是谋臣。 这次高丽王室的胜利,让他的威信一下子提升上来了,他也更加谨慎,平日里若有拿不定的主意,也会向太傅或者摄政王讨教,听一听他们以及文武百官的意见,以免自己一人的想法不能兼顾天下苍生。 这样一来二往,荀轲去摄政王府的机会也增多了不少。 这天清晨,荀轲拿着朝臣上奏的奏折,来到了摄政王府,没等他进门的时候,远远望着便见到摄政王府门前排了大小车辆。 荀轲看了一眼,问外面跟着的小太监道:“王府这是怎么了?” 小太监前去问了问,回来答道:“是摄政王派去接王妃和郡主的马车到京城了,看现下的情况,应是在往里面搬东西。” 荀轲忽然想到在锦阳城见到的那个少女以及那位柔婉的妇人,少女红衣飘飘飒爽的一面仿佛还在眼前,可是现在人回来了,荀轲忽然又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前去找她。找到她又能说什么呢? 小太监在一旁没有听见圣上的询问或是回答,因此试探性地问道:“圣上,咱们还去吗?” 荀轲看了看手上的奏折,垂眸想了想道:“这般国之大事,若是有所拖延,定然不好,去吧。”说完之后,荀轲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小太监站在外面挠了挠头,往日圣上的回答都是去或者不去,为何今日还要给他解释原因? 荀轲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奏折,在心里对自己说:对,朕就是去找摄政王讨主意的,不是去见她的。 未到摄政王府门前,马车便走不进去,小太监和荀轲说了之后,荀轲便在小太监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小太监问道:“可要奴才进里面同摄政王说一声吗?以免冲撞了内眷。” 荀轲瞥了小太监一眼,怎么这么不长眼。 “别打扰他们搬东西了,要是摄政王的内眷知道朕来了,可能心中会有所担心,就像往常一样就行。” 小太监看着帝王离开的身影,心中又不禁开始思索,为什么圣上又和自己解释原因了?难不成是圣上重视自己,想要大力栽培自己? 抱着这般的想法,小太监快步追上了荀轲,同荀轲进摄政王府的时候还在想,自己一定要更加卖力才行,定不能辜负圣上对自己的信任。 穆旭东从管家口中得知荀轲来的时候,正在屋中陪着妻子儿女还有母亲,听他们说说这一路上的风景。几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两个孩子在军中时候偷偷潜入高丽王城的事情。 穆停云还好,毕竟中途被父亲送回家中,每日里母亲除了考校她一些学问,教着她绣绣花以外,便没有什么事情了,只不过就是不能经常出门玩耍了。 但是穆虹这里经历的却是丰富了许多,在被穆旭东打完军棍之后,他在军中养了数日后便也能够行动了,这个时候,大军已经踏平高丽王城,并且抓捕了一些高丽的官员。他身上伤稍微好点之后,又随着蒙家军一起去往高丽的其他城池,虽说是上战场了,可是有着蒙家军保护在左右,也没有受过伤,甚至还从蒙家军的将士们那里学到了不少战场上能够用到的宝贵经验。 穆停云听到弟弟竟然真的虽大军上战场上后,心中满是羡慕,拉着穆虹问了许多他们在战场上的事情。最终幽幽叹道,若是她没有随穆虹去高丽王城,是不是自己也能见证一个国家在自己手中灭亡的经过。 穆虹听后略有些惶恐,“姐,你这说的什么话,见证一个国家在你手中的灭亡!” 穆停云摆摆手,“可不是一个国家在咱们大军的铁骑下灭亡了吗?” 穆旭东和李清秋听见两个孩子的话也没有组织,当年高丽和蛮子联合起来进攻大周的时候,有谁帮过他们大周吗?最后不还是靠着他们自己挺过来的?既然他们当年敢做这件事情,就不要怪今日大周实力壮大之后能够毁了他们。 几人正说着话,管家进来通报道圣上前来。 几个女眷都准备避一下,穆虹对父亲道:“爹,那我就先去迎一下圣上。” 穆旭东道:“将人迎进书房就行,我在书房等你们。” 素鑫问道:“圣上来了,咱们不去拜见一下合适吗?我们不去,你也应该大礼迎圣上进门吧?” 穆旭东道:“圣上性格温和,并不是多礼的人,你们没有回来的时候,几次我和虹儿前去迎接,都被圣上指责,后来我便在书房等着,让虹儿去迎,圣上见了也是大喜。娘,你们不用担心,去歇息吧。” 素鑫等人听后,便去了内院里面,而穆虹则去前面迎荀轲。 躬身行礼之后,穆虹问道:“圣上今日来有口福了。” 荀轲顺势问道:“哦?有什么口福了?” 穆虹拉着荀轲进了前厅,将祖母他们从锦阳城带回来的小零食以及地方特色的小吃拿出来,“圣上您尝尝,臣特别喜欢吃锦阳城的这个熏鸡。”说着穆虹为了保证没有下毒,自己先吃了一口。 荀轲看着穆虹直接上手撕,不由有些犹疑。 穆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军中待得时间长了,忙道:“臣这就让人给您准备碗筷。” “罢了,不用了,看你这样吃也很香,锦阳城的人也是这么吃吗?” 穆虹讪笑道:“倒也不是,有些家会用手去撕开鸡肉,说是好吃。也要一些人家会用刀子切。臣就是在军中,与同袍吃肉的时候都是这般,一时忘形,还望身上......” 请罪的话还没有说完,荀轲打断道:“既然说这么吃比较香,那朕也尝尝,说实话,朕真的很少吃这些民间小吃。”说着荀轲直接将熏鸡的鸡腿撕下来,咬了一口。 “味道鲜美,滋味丰厚,不愧是当地的美食。”荀轲道。 穆虹看着荀轲也同他一般吃,倒是没有惶恐,反而问道:“这样吃是香吧?” 荀轲在这一刻忽然觉得,整个穆家的人,都有点意思。 第一百零八章 君臣之间完成了这件不可告人的事情之后,穆虹与荀轲两人净过手后,便一同往穆旭东书房走。 荀轲跟着穆虹行走在摄政王府中,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到王府的时候,那会儿还不叫摄政王府,叫做武安侯府,是皇祖父刚刚赏赐给穆家的宅子。当时他看着父皇进了这件书房与还是武安侯的摄政王商讨朝政。 现在自己走在皇祖父赏赐的宅子中,走过当年父皇走过的路,做着与父皇当年相似却又不同的事情。 荀轲看着周围的风景,不禁回忆起小时候,父皇在书房中与武安侯商讨国政,而自己在这院子中走着走着,就被一家夫人带到了后院中,见到了那个刚刚满月的小姑娘。 想到这里荀轲的嘴角不自觉上扬,见到这番情景的穆虹带着点好奇问道:“圣上看到什么了?” 荀轲忙收敛了表情,恢复了往日清贵君主的模样道:“无事,觉得府上风景美好,一时间看入迷了。” 穆虹点点头道:“府上的花草布局都出自母亲的手,母亲心灵好巧,有时候觉得匠人们打理不好花草,自己还会亲自动手的。” 荀轲叹道:“怪不得,这院中花草虽然不多,但处处都显露着精致,一看便知道是用了心的,同时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恰到好处。” 穆虹笑道:“父亲往日还打趣母亲,明明是个才女,看了许多书,却想的是如何将书中有的美好风景在现实中还原。” 两人一边走一边欣赏风景,不多时便到了书房处。 穆旭东拿不准荀轲要和他商量的事情是什么,因此也没有让穆虹在书房一同听,但是很快穆旭东就后悔为什么自己亲儿子不在这里。 “圣上说什么?”穆旭东声量陡然提高,甚至在不远处小亭子中吃糕点的穆虹都听见了老爹的声音。 荀轲低下头,沉吟了又沉吟后道:“朝中官员皆言后宫无主,朕也有这个想法。京城贵女中,唯有华阳郡主身份可为皇后,且......” 没等荀轲说完,穆旭东不顾礼仪打断道:“圣上现在就算让臣千里单骑去征战沙场,臣都能眼睛不眨就去,但是唯有这件事情,臣没办法同意。” 荀轲也急了,“为何?” 穆旭东道:“阳儿性子跳脱,往日耍刀弄枪,全无淑女姿态,无法为后。” 荀轲又反驳道:“但当年母后在世时,曾言皇后之位唯有华阳可以。” 穆旭东在想,是自己老了扛不动刀了,还是这个小皇帝飘了?打主意竟然打到自己女儿头上了! “这件事情臣无法同意。”穆旭东也不和荀轲说理由了,就一句话,不同意。 荀轲站起身,略有点着急,可是他知道着急也没用,也知道自己为什么着急,因此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缓语气和穆旭东道:“华阳小时候见得第一个外男应该是我,后来她长大了些,我们在宫中也会经常见到。再后来我失了皇位,逃到锦阳城的时候,是华阳认出来我,并且照顾我的。我很感谢华阳对我的照顾,甚至一度想过,等拿回皇位定要好好封赏她。可是等我回到京城的时候,才发现,我对她不仅仅只是感谢,还有思念,想要再一次见到她,也想和她再多说说话。王爷,我心悦华阳,想......想以天下为聘,聘她为后。” 穆旭东越听越气,心说话,你喜欢就喜欢,你喜欢,我家孩子就得嫁入你家!? 荀轲张了张嘴,“我......” 这边荀轲还没有说话,外面穆虹便敲了敲门问道:“父亲,可是有什么事情?” 穆旭东没想到儿子在外面都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当即咳了一声,“为父今天有点累,你送圣上离开吧。” 荀轲看着大步往外走的穆旭东,常常叹了一口气,不禁有些后悔,为什么母后在世的时候,帮着自己和华阳牵线,但是自己那个时候却往后拖延了?若是父皇母后在世的时候,就将这件事情定下来,现在自己会不会娶媳妇就容易些了呢? 穆虹看着父亲明显气红了的脸颊,不由有些奇怪,看着父亲走远了,穆虹问道:“圣上,您和父亲说了什么?他竟这般生气?” 荀轲看着穆虹,一本正经道:“我想做摄政王的女婿,但是他不同意。” 穆虹听见荀轲的话,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圣上,圣上您是说,您想娶我姐姐?”这件事情让穆虹足够震惊,尤其是在圣上都不自称“朕”,而是“我”之后,他更是清楚圣上对于姐姐的重视。 但是细细想想,这种重视,是重视姐姐这个人呢?还是更重视姐姐身后的王府以及王府带来的影响与力量就不得而知了。 穆虹没有将自己心里话说出来,而是继续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圣上,我姐她平常娇纵,就连我在她手底下都讨不到好,您怎么就看上她了呢?” 问完这句话后,穆虹就在仔细观察荀轲的神色。 荀轲瞥了穆虹一眼,似是觉得这人脑子有问题一般,“她那么好的姑娘,朕为何不能心悦她?况且她还救过朕。” 穆虹嘴角抽搐了一下,当年锦阳城发生的事情,怎么就能说姐姐救得人?分明是姐姐捡回来的人好吗? 但这话穆虹也不能说出口,只能一边和荀轲往外走,一边试探性问道:“圣上是喜欢上姐姐哪里了呀?臣也尝试着发现姐姐身上的美。” 荀轲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抿着唇缓缓笑了一下后道:“她很好,似骄阳,总能带给人温暖。” 穆虹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最终又无奈地闭上了嘴巴,算了这件事情总归是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了,朝中那么多官员,肯定也有不少官员惦记着皇后的位置,圣上的想法不一定能够就这么容易让文武百官认同的。 送人离开之后,穆虹转身去寻找自己父亲。 而此时在内院的穆旭东正与妻子抱怨皇帝的不识礼数。 “你说说,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现在就惦记媳妇了,还是我闺女,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送到宫里面去吃苦,这事情我怎么能同意!这小皇帝就是看我交了兵权,觉得我好欺负了!” 李清秋拉着穆旭东的手笑道:“当年我从宫里气急败坏回来,和你说起皇后娘娘有意要让阳儿做太子妃,那个时候你怎么劝我的?怎么现在自己这么着急了?” 穆旭东叹道:“那能一样吗?当时阳儿才多大,现在呢!” 李清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当年我是不同意的,现在也是这个想法,阳儿的性子毕竟太过跳脱,宫中礼仪复杂,稍有差池则会被人指点,纵然有你这个摄政王在背后为她撑腰,有两个舅舅做她朝中的中流砥柱,可是到底不如自己行的端庄好。” 穆旭东也道:“我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要我说让阳儿嫁给一个家世不如咱们的也好,那个时候阳儿也能活得恣意一点。” 两人正交谈着,外面穆虹请安道:“爹,娘,孩儿已经将圣上送走,但还有一些事情相同母亲母亲商量。”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知道儿子找他们是想说穆停云的事情,穆旭东将门打开,让孩子进来,问道:“圣上可有和你说些什么吗?” 穆虹将荀轲之前说的话一五一十同父亲母亲说了,穆旭东皱着眉头道:“我不怕圣上是因为稳住我这个摄政王、想要做给我身后的将士、锦阳城书院的学子们看而娶阳儿,要是因为这些原因,等着日后我放手权利之后,圣上自然就会消散了这样的心思。我现在怕就是怕圣上年纪轻,以前不曾接触过太多女子,又因为阳儿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伸出援助之手,所以对阳儿产生了情愫。” 这种问题,穆虹也没办法说什么,就安静站在一旁听着父母交流,努力让他们忽视自己的存在。 李清秋听后眉头微微皱起,“现在也是圣上一个人对阳儿有心,阳儿这里还是什么都不懂呢。” 穆旭东庆幸还好自己闺女什么都不懂,一心还只想玩呢。 转过眼,看到穆虹还站在这里,因此道:“行了,这件事情回去之后,也别和你姐姐说起,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穆虹应下后便离开了屋内,让父母两人商讨拿主意。 自己也没有先回房间,而是先去姐姐的院中看了一下,发现姐姐最近找到了新的乐呵,正在和丫鬟们踢毽子,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父亲母亲为她的婚事着急上火,没想到这里却是欢声笑语一片。 穆停云早在穆虹进来的就发现了他,但正巧丫鬟踢过来一个毽子,等她踢走之后,又见穆虹转身要走,于是忙叫道:“过来咱们一起玩,你是不知道,踢毽子人多才好玩。” 穆虹无奈地被姐姐拉到圈子里,所有人都是姑娘,只有他一个男的,关键是姐姐还不允许他走。 就这样一开始被穆停云逼着玩毽子的穆虹,在玩了一会儿后,却发现了其中的乐趣,也玩得不亦乐乎起来。 李清秋和穆旭东那边拿不定主意,便也想着将这件事情放放,毕竟女儿还小,很多事情未必需要着急。 第一百零九章 这一等就是四年后。 这一日宾客毕至,只为了参加摄政王亲女华阳郡主的及笄宴。 众人正在喧闹的时候,忽然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 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最终传进了观礼厅。 众人一时之间满是惊讶,但随即便想开了,这几年京城谁人不知,曾经有人在朝堂上劝圣上娶妻,可是圣上却言,若不是自己心爱之人,终身不娶。 这之后,有时候这家夫人出门买东西的时候会撞见华阳县主和一男子走在一起,这男人看着眼熟,细细一看却是圣上,可是再往后一看,却能见到摄政王世子任劳任怨帮着华阳郡主提东西。 再有就是哪家的姑娘心悦圣上,终于鼓足勇气在宴会上同圣上表白心意,圣上虽说姑娘是个好人,但却也说了自己心中已有他人。这件事情还未等众人议论够,又听见圣上专门让小太监们准备烟火,只为了让华阳县主展颜一笑。 最令众人震惊的是,圣上某日在京中寻访民情,可是不知道是谁泄露的消息,有几个伴做大周人的高丽人对圣上进行围杀。当时与圣上在一起的还有摄政王的一双儿女,二人手持利剑护在圣上左右,可是双拳难敌四手,眼看着华阳县主就要被刺客伤到,圣上心急之下,竟然替郡主挡了这一剑。华阳郡主无事,而圣上却因此躺了很长时间。 当然还有一些谣言,比如摄政王和王妃,其实都不太同意女儿嫁入宫中。也有谣言说摄政王世子一直被圣上拉拢,只为了能帮着圣上在华阳县主面前多说几句话。 想到往日听来的传言,再看看器宇轩昂走近观礼厅中的圣上。 前来观礼的夫人们不由感慨,摄政王一家果真是简在帝心。 而前来观礼的内宅女子们则是银牙咬碎,芳心暗许,为什么圣上喜欢的人不能是自己?可是仔细想想,自己不能在圣上危险的时候保护他,也没有华阳县主那么强大的身世。纵然心有不甘,又能如何。 而前来观礼的儿郎们,则是觉得,若这个竞争对手不是圣上,想来他们一定能够夺得华阳县主的芳心。 荀轲不理会众人的想法,只是向摄政王和摄政王妃那里走去。这些年,很多人都在他面前说摄政王功高盖主,可是只有他知道,摄政王一心归隐,想要带着自己的王妃游历四方,最终回到锦阳城的家中安心度日。也只有他知道,摄政王不仅想带走的是王妃,还有华阳。 所以他只能不停的挽留,不停的告诉摄政王,自己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还有很多需要摄政王指教的地方,这一拖,便是四年的时间。 最近他能感受到,在他耳边说摄政王坏话的人越来越多,他清楚,这里面有些人是真的不喜欢摄政王,认为他权势过大,而有些人则是摄政王自己找的,他想让自己赶紧罢免他的权力,好带着妻子游山玩水。 想到这些,荀轲又觉得好笑,这些年外界都认为中宫皇后一定会是华阳,就连当年并不是很认同他情感的王妃,对于这件事情都已经缓和了几分,唯有摄政王,依旧天天板着脸,只要一提起立后的事情,便圆眼一瞪,也难怪会有言官弹劾他不敬圣上了。 荀轲想到这里觉得有些有趣,原本不用对摄政王和摄政王妃行礼,现在却也行了一个晚辈礼。 很明显,摄政王是明白自己这是什么意思了,一双圆眼又瞪了起来。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华阳心悦自己,自己也心悦华阳,如今也是只等着华阳及笄,自己便可以让礼部开始走流程了。 “这是朕送给华阳的及笄礼物,烦请王妃转交。”荀轲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礼物交到了李清秋的手中。 李清秋接过之后,替穆停云谢过荀轲。 荀轲看着李清秋接过礼物,他想,自己做的礼物已经送给华阳了,这一份,其实是帮华阳撑场面的。 周围有妇人问道:“王妃,不知道圣上送咱们华阳郡主的礼物是什么呀?也让我们这些人长长见识呗?” 有人是因为和穆家关系好,所以说出来的这话,还有些人纯粹是眼红穆家的恩宠,带着酸意道。 李清秋问过荀轲的意见后,将盒子打开,却在打开的时候,自己都惊了。 “这是......?” 荀轲温和笑道:“这是当年皇祖母在母后新婚后,送给母亲的礼物,这些年一直被母后珍藏。” 荀轲的话已经说得这么直白了,周围人又怎么能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又是羡慕华阳有可能嫁入皇室,又是嫉妒为何自己或是自己的女儿不行。 穆旭东起身看了一下盒子中的礼物,没有说话,只是扶着李清秋坐下。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荀轲却明白了,这是不打算组织他和华阳的事情了! 荀轲按下心中的悸动,安静观礼,在观礼后匆匆离开,回到宫中就让礼部尚书进宫,商谈娶妻事宜。 春去秋来,又是新的一年。 穆停云坐在自己的屋中,除了往日交好的伙伴,还有与摄政王府交好的夫人。 她们看着十全老人为穆停云梳头,一边梳头一边念着吉祥话。 穆停云听着周围人善意的笑声,畅想嫁给那人之后的生活,一时间脸蛋红扑扑的,让本就明艳的脸庞更加动人。 十全老人梳完头,众人知道穆停云即将出嫁,她们也不再停留在这里,将房间留给了穆停云母女俩。 李清秋眼中含泪,望着女儿。穆停云的眼泪却已经落下来了。 李清秋温柔地替穆停云擦了眼泪道:“日后,你便是皇后了,可不能轻易这么掉眼泪了,那个说着想做将军的小姑娘,现在也要嫁人了......” “娘......”穆停云却止不住眼泪,趴在李清秋怀中小声啜泣。 李清秋帮穆停云细细擦掉眼泪,“不哭了,妆都哭花了。” 穆停云努力忍住自己的泪水不让眼泪掉落,但想到父母的决定,心中还是悲伤难以自抑。 “娘,您和爹真的不能留在京城吗?” 李清秋帮着穆停云擦干净眼泪,温柔道:“我和你爹爹会经常来京城看你和虹儿的。你也知道,外戚势大的危害。娘不希望家里面为你拖了后腿,影响了你和圣上的感情。一段感情需要经营,也需要成全。” 穆停云依旧在抽泣,“我,我明白。但我就是舍不得你们。” 李清秋抱住穆停云,“娘跟你爹会经常进宫看你的,好吗?” 穆停云也知道父母做的决定是为了给自己和弟弟让路,或许于父母来说,让他们远离朝政反倒能够活得轻松一些。只是,道理都明白,但是情感上还是不能接受。 李清秋又是一阵劝慰,听着门外鞭炮声音响起,又有小丫鬟来催,说是圣上亲自来了。 李清秋这才捏了捏穆停云的手,“自古帝王只需要在宫中等候即可,但是圣上愿意为了你与民间新郎一般无二,自是对你感情极深。嫁入宫中不比寻常百姓家,可是夫妻之间,却也可以像寻常百姓家一样,都要看你怎么做。” 穆停云含泪点头,“我懂。” 李清秋为穆停云盖上了盖头,亲手扶着女儿走出了屋门,由穆虹背着穆停云一步一步走向轿子,将姐姐放入轿子中。 荀轲对神情恹恹的摄政王夫妇大礼跪拜后,这才翻身上马,一路吹吹打打回到皇宫。 穆停云成为了皇后,就在众人感慨摄政王恩宠不衰的时候,摄政王忽然请求辞官,帝王先是不允,摄政王又是请求辞官,三次后,荀轲终是同意了。 穆虹作为摄政王府的世子,在穆旭东辞官后,荀轲封其为武安侯。有人觉得帝王恩宠过重,毕竟未及弱冠便已经是侯爷。也有人觉得帝王这是趁此机会削弱穆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毕竟穆旭东本是王爷,到穆虹这里成为了侯爷,级别降了。 但谁人心中皆有一杆秤,只要当事人心中知晓便好。 穆旭东带着李清秋离开京城后,与母亲素鑫一同回到了锦阳城,穆旭东做起了锦阳城书院的夫子,每日会传授锦阳城书院学子兵法,闲暇时也会与学子们共同研制新的东西。 李清秋在家中养了一只小黄狗,无事的时候最喜欢在院中看看书,绣绣花,或与素鑫聊一聊往事。 又过了几年,素鑫离世。夫妻两人葬了母亲后,也会趁着春日温暖,秋日凉爽时去周边走走。有时也会乘船前往江南,领略各地风光。 可不管怎样,每年新春他们都是在锦阳城度过。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又是一年春节,两人坐在火炉旁诉说往事。 “你还记得吗?那年李府出事,我的爹爹、祖父祖母相继离世,母亲也缠绵病榻,那个时候我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可是你说,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 穆旭东道:“我们两个人还拉钩了。” 李清秋看向穆旭东,“你没有骗我,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穆旭东抱着李清秋,在她耳边呢喃,“是的,我们一直都会在一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摄政王心有白月光》到这里正文就全部完结啦~感谢一直陪伴我的小天使们~后面会写一下穆旭东和李清秋回归天庭以及前世的纠葛~喜欢的话大家可以看一下哒~ 新文《首辅娇妻辣么小》已经有五万字存稿,可以放心入坑啦~蠢作者决定放飞自我,写一本沙雕小文博君一乐~喜欢的小天使可以点开专栏收藏一下~预计在明年开始更新~开文有小红包,还请多支持~ 文案如下: 书迷沐晴爱惨了男频小说《谋天》中的反派,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的那种。 后来......沐晴眼睁睁看着作者写死了她最爱的男二。 沐晴哭惨了,比失恋还痛苦。 然后......一觉醒来,她就发现自己绑定了一个系统。 系统告诉她,男二被写死后读者们纷纷弃书,没了读者支撑的小说面临被锁的局面。 与此同时,读者们强大的怨念又依托小说剧情形成了新的世界,沐晴要做的就是感化男二、掰正男二病态的三观,重新建立起小说世界。 沐晴:哦!我愿意!别拦着我!我要嫁给我爱豆反派!我要和他亲亲抱抱举高高! 沐晴第一次进入小说世界,被抹脖子杀了。 沐晴第二次进入小说世界,被架着火干掉。 沐晴第三次进入小说世界,被男主角射杀。 沐晴:来,系统咱们聊五毛钱的。 系统:之前都是测试!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救赎反派!我给你开金手指!我让时光倒流! 一番挑选之后,沐晴指着变小丸:就要这个了,我要和男二来一段青梅竹马的桥段感化他! 等沐晴回到反派小时候......看着自己拇指大小的身体,决定不再和沙雕系统沟通。 系统:你以为的变小丸只是你以为的。你以为的青梅竹马也只是你以为的。 --------------------------------------- 小剧场一: 最开始:景湛:我可以叫你仙女姐姐吗?还是叫你的名字呀? 后来:景湛:仙女姐姐,你看我写的字!看我画的画!看我算的数! 再后来:景湛:一朝得道成仙极为不易,我又怎么能因为自己的情爱,让她忍受剔去仙骨、除去仙籍的痛苦? 最后:景湛(步步紧逼):仙女?姐姐?嗯? ---------------------------------------------- 小剧场二: 沐晴(火急火燎):景湛景湛,我要出恭! 景湛(一脸震惊):仙女竟然还要出恭!? 沐晴(磨牙):吱吱吱~ 景湛(梦中垂死病中惊坐起):仙女竟然还磨牙!? 第110章 番外一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首辅娇妻辣么小》的文风和这篇番外很像哦~ 建议各位美丽可爱善良大方的小天使点个收藏啦~啵唧~仙宫里,不管是万仙之上的大帝,还是平平无奇的仙子,所有仙都知道——大帝惟一的女儿,也就是帝姬,爱慕着战神。 仙宫里,不管是万仙之上的大帝,还是平平无奇的仙子,所有仙都奇怪——为什么能引天下霍乱,也能平天下霍乱的战神,就不知道帝姬喜欢他的事情呢? 这个答案,或许除了战神,没有任何人能够给他们做出解答了。 是什么让一切发生变化了呢? 仙宫里,不管是万仙之上的大帝,还是平平无奇的仙子,所有人都记得那件事——帝姬醉酒后拦住战神,大胆表白爱意,战神脸上满是冷意拒绝了帝姬。大帝一怒之下,将战神贬下凡间,想要替女儿报仇。 众仙原以为战神定会一怒之下与大帝进行掰头,甚至一些法力高强的仙子们已经做好拦架的准备。 谁曾想,战神竟然乖乖巧巧下凡去了! 那一天,仙宫头条新闻是:惊!昔日战神为何甘心下凡?是仙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伦桑? 紧接着第二天,仙宫的头条新闻就更新了:震惊!仙宫帝姬为何甘心下凡?是爱情的魔力,还是凡间的诱惑? 一时间,仙宫中的仙人忽然觉得这出尘之感并不好受,还是人间的烟火气来的更踏实一些。于是仙宫旅游业大肆发展,更有甚者打出广告:人间游!人间游!帮你找到挚爱,帮你寻回青春!只要998!只要998! 当然,这样的广告,没过两天就让得知消息的大帝无情打压。 但依然有仙子愿意下凡去看看热闹的人间。 逍遥道人和清虚道人便是典型代表。 逍遥道人和清虚道人找到大帝,言说帮大帝照顾帝姬,实则打着公家的名义下凡玩了一圈。 谁能想到,好巧不巧,竟然撞见战神的凡体竟然被送到了宫里,甚至没了那玩意...... 这可还好!? 这非常不好! □□生凉好不好! 清虚道人甚至都想好了仙宫新的头条新闻是什么了:战神落人间被太监欺!没了那玩意!是战神扛不起大刀了,还是凡人飘了? 相信此条新闻一出,定然能引起仙宫上下震惊! 但是他也怕,怕战神从凡间回来后,看到这个消息,找到他这个始作俑者,让他也感受一下什么叫□□生风。 当然,没等他把这一震惊整个仙宫的事情传回去并报导出来,战神就让天下凉凉了..... 逍遥道人一拍脑门,心说话,这不完蛋了吗? 他们下凡就是帮助帝姬完成心愿,让战神不可自拔爱上她。 然鹅,现在不仅没帮帝姬完成心愿,还让战神把整个江山给覆灭了。 卧槽,这要是回到仙宫,让大帝知道这件事,大帝还不得把他们抽皮拔筋沦入畜生道? 逍遥道人甚至能想象到大帝会说什么:“天凉了,逍遥和清虚该破了......” 逍遥道人抚着自己的小心心,与清虚道人叽叽咕咕讨论一番,忽然发现事情有转机! 那就是,战神似乎、大概、好像、也许、可能、没准心悦帝姬,就是他憨憨,还没有发现! 这一事情让逍遥道人发现了转机,当即拿出自己看家之宝——小葫芦,收了并不知道为什么会飘在紫禁城上空的、凡体为穆旭东的、战神的、魂魄。 一番折腾,逍遥道人和清虚道人将时光退回到战神刚刚下凡不久的时候,难兄难弟这才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帝姬和战神的大婚!一定要去!小道定要吃回本!” “帝姬一定要和战神好好过日子!求求帝姬不要看上别人了!” “大帝别再生别的子嗣了!” “嘤嘤嘤......” “我们太难了!” 只是他们的想法能不能被实现就另说了。 近日,仙宫上下一片沸腾。 仙宫里,不管是万仙之上的大帝,还是平平无奇的仙子,所有仙都看到了一篇新闻,同时知道了一件惊天大事——下凡后的战神竟然和帝姬结为夫妻! 这这这!!! 仙宫里面的仙女们全都哭红了眼,嘤嘤嘤之声不绝于耳,战神英武非凡,怎么就英年早婚了!!! 帝姬已经是大帝的女儿了,已经拥有显赫的家世了,现在竟然还与战神春风一度,喜结连理,这是不给她们这些喝露水的小仙女活路啊! 男性仙子虽然没有“汪”得一声哭出来,但是也差不多,唉,原本希望娶到帝姬做大帝的女婿,谁曾想......谁曾想......还是“汪”得一声哭出来吧! 因此这几日,人间不是阴天就是下雨,有那胆子大没有敬仰的人,因为阴天下雨无法出门,还气冲冲指天骂道:“贼老天!也不知道遇到啥伤心事,天天下雨!弄得劳资也怪伤心的!没办法见到阿花了......” 至于阿花是谁,天上的仙子们也不晓得。 相较于悲伤一片的仙子们,大帝确实心花怒放。 他一边吃着蟠桃,一边对身边的娘娘道:“看见没,就说得让他们两个人去凡间感受感受吧!跟你说,战神要是对咱们闺女没感觉,那早和我打起来了,还能乖乖下凡?” 一旁的娘娘很是配合道:“没想到咱们女儿眼光这么好,一喜欢就喜欢上了仙宫中最优秀的人。” 大帝也不啃手里的蟠桃了,任由蟠桃的汁水滑落到手上,身上弥漫出足以酸倒众生的酸意:“那我呢?” 娘娘娇笑道:“你女婿的醋你都吃!” 而凡间的百姓则有些奇怪,为什么最近下的雨有一股酸味??? 酸雨??? 都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天上一个季度,地上差不多一百年。 战神脱离自己□□凡胎的时候,才明白:原来我是战神啊! 帝姬脱离自己□□凡胎的时候,才明白:原来我是帝姬啊! 在自己□□凡胎上,以魂魄形式飘荡的两个......仙? 彼此望着对方,才明白:我们竟然在一起了!? 战神率先别开脸,内心的想法是:为仙时日漫漫,若真与她一同度过,如同凡间夫妻,倒也是件美事,只是应如何表达心意? 帝姬眼看着战神连看都不愿意看她,心中早已一片灰暗:罢了,能与他有这么两段凡间的经历,也是美好的回忆。以后修炼时日漫漫,聊作慰藉。 帝姬转身欲离开,可是却觉得自己身上仿佛有一股霸道且不容忽视的力道阻止自己离开。 “那个......”神海中忽然传来一道熟悉却陌生的声音。 “我们结灵契吧,生生世世,永不分开,就像我们在人间度过的每一天那般。” 声音坚定、有力,像是在做保证,又像是曾经在人间时,他每一次的保证。 “你还有我。我会一直保护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 “养家的事情交给我,你只要平安长大就好。” “相较于我自己平平安安,我更希望你能一直平平安安的。” “出征回来见到自己的未婚妻,思念成疾还不能拥抱一下?” “我......我会好好待你的,珍重你,敬重你。你放心,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娶别人进门,也不会与其他女人产生纠葛,只有你一个人。” “如果能够和你这样一直到白首,实乃人生幸事。” 还有无数日夜里,他在自己耳边的呢喃,现在细细想来,竟全都记得。 帝姬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她想到曾经他们是最熟悉的人,可是却也是不熟悉的仙。 战神看着帝姬低着头,也没有逼迫她,虽然曾经做过夫妻,但他们现在连灵契都没有结,自己也不能逼迫过甚。 想到人间种种,帝姬抬头悄悄打量了一眼战神,只见他很是耐心等待着自己的回答,她轻咬嘴唇,最终缓缓道:“好。” 战神听后则道:“你我本就是夫妻了,不是吗?” 一句话,让原本面皮薄的帝姬红了脸,但是又无法否认,在人间的时候,他们确实行过六礼,拜过天地,相携到老的夫妻。 二人回到仙宫后的第一件事情,是来到了月老宫中结下了灵契,看着三生石上的名字,两人相视一笑。 战神牵着帝姬的手,相携从月老宫中走出,他面上虽然仍是严肃的模样,却不难看出眼中的喜意,“当初为什么会陪着我一起去人间?” 帝姬只道:“也没有多想,就下凡了。” 两人一时无话,又走了一段后,帝姬道:“若是不下凡,在仙宫总是找不到你。” 战神停住了脚步,目中有着柔情,也有着宠溺,“那是我怕见到你,也怕面对自己内心的感情。” 帝姬灿然一笑,天地仿佛为之失色,许久过后,她问道:“那你现在可正视了?” “不然为何结下灵契?”战神不答反问。 而帝姬却在听见后,压制不住内心的雀喜,扬起了唇角。 战神与帝姬的婚宴订在了结灵契后的两个月。 仙宫里,不管是万仙之上的大帝,还是平平无奇的仙子,所有仙都来参加了二人的婚宴,也同时知道了——战神不是不会温柔,只是看对谁。 女性仙子们,看着战神宠溺的笑容,一时间没忍住又嘤嘤嘤哭了起来,而男性仙子们,每当自己看向帝姬时,就会收到来自战神神识的警告,更是胆战心惊。 于是人间的百姓发现这一年天气很奇怪,时常是太阳当空照,却落着绵绵小雨。若是冬日,便是艳阳晴天,落着小雪。 他们都说气候奇怪,却不知是九天上的仙子们内心酸楚~ 第111章 番外二 我叫荀轲。 父亲是万人之上、高高在上的帝王;母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我就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也是大周的最强官二代,人送外号——太子爷。 因为我爹我娘的关系,京城没人不怕我,宫中没人不惧我。我若是想作天作地,狂炫酷炸吊炸天,想来京城百官也能捏着鼻子成为一声“活泼、必成大器”。 我很想这样。 然而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冷静自持,时刻保持太子仪态。 你们也可以叫我——京城小骄傲! 当然人无完人,京城小骄傲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比如武安侯千金满月那一天,发生了点意外,太子仪态就没能保持很好。 因为我爹在和他的宠臣也就是武安侯谈话,我闲得无聊想在园子中转转。谁成想被途经的妇人误认,以为我是哪家家眷走丢的孩子。 我竟不知,京城中还有这般热(眼)心(瞎)的人。 就这样,原本只是想转转,这次真的转转了,还转到人家武安侯府的后院里,与一群莺莺燕燕相处甚久。 终于,有一位夫人慧眼识英雄,发现了我那狂炫酷炸不同于常人的身份——太子爷。 在众人惊诧的同时,也惊动了还在坐月子的武安侯夫人。 其实我到现在也想不通,为什么看见武安侯夫人后,我就会随着她进到了屋中,去见了那个刚出生才一个月的女娃娃。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这个问题,我想,这就是文人说的——缘分吧。 缘分,妙不可言。 因为缘分,我送了她一块玉佩。 因为缘分,我好几次在宫中遇见她。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从此没能忘记你容颜? 若是不出意外,随着我渐渐长大,多半会忘记这个曾经出现在我生命中,并没有占据很长时间的女娃娃。 然而,天不遂人愿。 意外猝不及防之间发生了。 宫变那一天我没有参与,我很早之前就被父皇安排送出京城了。 但是我依旧没有逃过宫变的波及,在逃跑路上被秦王的人马追杀。 有很多次,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是终究,我活下来了。 按照父皇所说,我来到了锦阳城,来到了这个曾经见证蒙城将军、穆旭东将军以及石虎将军三位将军,以及大周赫赫有名的蒙家军崛起的地方。 连日来的逃亡,让我在踏进锦阳城那一刻放松了心弦,与身边的护卫说了几句话。 没成想,竟被人发现了身份。 容貌昳丽的女子,令人不由多看了两眼,即便她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小姑娘。 然而我身边的亲卫并没有这么想过,甚至我看到了亲卫眼中迸发出的杀机。 亲卫三言两语将小姑娘哄骗走,我在心中不由庆幸,还好是一个半大的小姑娘,若是经验丰富的人,少不了因为我刚进城时,说的几句话而确定我是京城人士继而猜到我的身份。 小姑娘转身,和自己身边的小丫鬟一同离去。 可是猝然间! 我看到了她身上压着衣裳的那块玉佩。 我顺着玉佩,目光向上,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眼。 得益于之前母后大人为我相看京城贵女,因为小时候误打误撞的事情,母后大人对于武安侯家的这个小郡主格外上心,为了不让母后失望,我特地找人画了小郡主的画像。 也因为这份画像,让我此时认出来了红衣少女究竟是谁。 武安侯家的千金,华阳郡主。 没有所谓的执手相看泪眼,也没有所谓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童话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 我被华阳安置在了一个客栈里面,见过了武安侯夫人,也见到了武安侯。 武安侯带着我一路杀回京城,又恭敬地将我迎上了皇位。 坐在皇位上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为什么父皇这么信任武安侯了,因为武安侯值得信任。 我刚刚继位,除了父皇留下来的诏书再无其他,我恳请武安侯做了摄政王,却也在思考怎样补偿这个忠心的臣子。 没等我想出如何补偿他的方式,边关战急。 摄政王义不容辞再次回到战场上,而我则是静静在宫中等着他的好消息。 别问我为什么这么相信摄政王。 反正就是相信。 摄政王果然不负众望,平定了高丽的作乱不说,还将高丽归为我大周。我这叫一个开心啊!吃饭都多吃了两碗! 只是回京之后,我才知道,最大的功劳原来不是摄政王的,是摄政王的一双儿女。 若是没有他们两个夜入高丽王城,想来事情不会解决的这么快。 我忽然想到那个红衣少女,背后一把长剑恍若剑客,如黄鹂一般动听的声音问我:“你是从京城来的吗?” 这是我从小到大,见过最鲜活的女子吧。不同于父皇宫中安分守己的妃子,不同于温婉大方的母亲,锦阳城的相遇,她就像一把火,在我心中燎原。 我想,这应该就是爱情。 哦,这该死的甜美的爱情。 摄政王回来了,我对他大肆封赏,可是摄政王却不是很高兴。 做了一段时间皇上,我也能猜出来摄政王为什么不高兴了,想来也是怕功高盖主,我猜疑他吧? 当然,作为一个英明的君主,我自然是不会猜忌自己的岳父的。 当然,作为一个英明的君主,想从一个武将手下讨媳妇,也有难度。 我给自己制定了一套计划。 第一步,拉近与摄政王的关系,最好的办法就是常去找他,若有事,自然讨论政事。若无事,也可以聊聊家常嘛! 第二步,表明心意。我是要娶媳妇的,若是老与摄政王走的这般近,这里有个土豆的小天使们,啊,不对,我的臣子们就该怀疑我和摄政王的关系了。 不过,让我有点恐慌的是,我表明心意以后,摄政王他对我的意见更大了。 当不当帝王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啊,我父皇就我一个男崽崽,总不能因为我是一个帝王,就否决了我对华阳的爱慕之情吧? 摄政王这里的计划行不通,看来只能迂回一下,做妇女之友了。 新计划的第一步,拉近与摄政王妃的关系。包括但不限于,偶遇摄政王妃,帮她拿东西。看到好看的东西送给摄政王妃,美名其曰,这种东西唯有摄政王妃才配得上。还有,向摄政王妃展示,我是一个好男人,日后绝不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心中身边只有华阳一个人。 新计划的第二步,拉近与摄政王母亲的关系。包括但不限于给老人家准备好吃的糕点,有意思的故事,还有想摄政王的母亲展示我是一个好男人。 新计划的第三步,拉近与华阳的关系。包括但不限于,展示我好男人的魅力,在华阳需要我的时候帮助她。虽然我几经思索,但是还是决定不说那些类似于“女人,你成功引起朕的注意”、“你这个该死的小妖精”等很是油腻的话,万一摄政王扛着刀来砍我怎么办?哦,不不,华阳会武功,华阳会提着剑来砍我的。 绕过摄政王,一切都好说了很多,我与华阳暗生情愫,表白心意。我承诺,今生唯她不娶。她承诺,今生唯我不嫁。 当晚,我连梦中都是她含羞答应嫁给我的模样,第二天,我也是笑醒的。就连我身边那个小太监,在我起床时都不禁多看了我两眼,但是我开心,便决定不计较了~ 只是华阳到底年龄还小,摄政王夫妇不忍心女儿早早嫁人,我也能理解,毕竟有几个混小子肖想我的妹妹,我也不想妹妹们早早嫁人,不如留在宫中享享清福。 可是时间长了,我真的太想华阳了,虽然经常能够“偶遇”华阳,可是到底还是思念成河。 我盼望着,盼望着,华阳及笄的日子到了,过了今日,我就可以让礼部着手准备我们二人的婚事了! 礼部在接到我的通知之后很是震惊,但很快又觉得很正常,甚至还恭喜我,嗯,如此懂事的臣子需要赏,自然大手一挥,给了许多好东西。 皇家成婚不同于民间成婚,可是我不想像历届帝王迎亲一样,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去面对自己未来的妻子。若是我真这样做了,估计华阳那么骄傲的人,立刻就有理由跑去战场上,永远都不回京城了吧。 所以我和礼部仔细商讨了一番,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帝王,朕这个代表了大周的男人,要为大周所有男子做个榜样! 我要亲自去迎接我的新娘! 成婚那天,我看着华阳被摄政王妃送出了房门,又看着华阳被穆虹背在后背上,送到了大门外,我看着她进入轿子的前一刻,即便蒙着盖头也看到了我的身影,目光停留在了我身上。 骑上高头大马,一路吹吹打打,我终于将我喜欢的女孩迎娶回家! 我带着她接受百官朝贺,带着她祭拜先祖,为她呈上了凤印,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示给她,将所有的信任留给她,永无猜忌。 她是我的妻,是我从见她第一面起,就被上天注定了必将厮守的人。 第112章 番外三 长剑挥舞,穆旭东缓缓倒在地上,临倒地前,他恍惚看见了太阳落入地平线后的最后一抹阳光,又恍惚看见了当年那个清丽婉约的身影缓缓向自己走来。 他听见那道身影在和他说:“东哥哥,你来了?”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幼时。 他也不记得自己那个时候多大,于他而言,年龄不重要,重要的是每天需要和恶狗抢食,需要学会怎样逃跑才能免受老乞丐欺负,需要让自己活下去。 他以为终其一生,他都是过这样的生活了,可是没想到有一个妇人改变了他的一生。让他见识过人间最美好的一面,却也坠落了万丈深渊,直至死...... 第一次见到那个妇人的时候,自己正在被一群老乞丐围着打。 妇人制止了老乞丐,还耐心地问了自己的名字。 看着妇人温柔的眉眼,穆旭东第一次收起了自己身上因为生活磨砺出来的戾气,用孩童天真的一面去面对妇人。 穆旭东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我也没有名字,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妇人并不嫌弃自己脏兮兮的脸,甚至还带着自己吃了顿好吃的,那是他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顿饭,往后余生,再也没有吃过比那还美味的食物。 妇人为他夹着菜,看他狼吞虎咽吃着东西,穆旭东问道:“你不吃吗?” 妇人是怎么回答来着? 穆旭东记得她好像说的是:“我与丈夫成婚多年,却没有子嗣,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孩子?” 穆旭东从没有自己能够有一个家,更没有想过,自己还有会父母双亲。 他狠狠地点头,似乎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决心。 妇人为他买了新衣服,又带他收拾打理好了个人的卫生。 穆旭东闻着新衣服的香味,感受着身上因为洗浴过后的轻松,他第一次觉得,有个家真好,不用飘零,不用被乞丐欺负。 妇人将他领回了家,那是他第一次见识到这么高的墙,也是他第一次见识到这么精致的庭院。这些事物是他往日从来不曾接触过的,他眼中带着新奇、带着渴望,但也知道自己不能给这个收留自己的妇人丢脸,所以收敛了面上的所有神情,故作深沉。 一个小女孩迎面跑了过来,小女孩身上穿的裙子很是精致,他只在那些贵妇人身上见到过这种衣料。 “素鑫姑姑。”小女孩欢喜地叫了一声妇人。 穆旭东这个时候才知道,收养自己的妇人叫做素鑫。 小女孩语气中满是欢喜问道:“素鑫姑姑,这是谁呀?” 只听素鑫道:“这是我收养的儿子。” 穆旭东不自然地低下头,似是觉得自己的身份会让收养自己的妇人感到尴尬。 只是他没有等来小女孩的嘲讽,而是小女孩惊喜而欢快的笑声,“真的吗!太好了!别人都有哥哥,只有我没有,现在我也有了一个哥哥了!” 穆旭东诧异地抬起头看向小女孩,小女孩眼中亮闪闪的光芒不似作伪,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个世界上,也是有人需要自己的啊! 小女孩走上前牵着他的手,“大哥哥,我能和你玩吗?” 他想说,好啊,当然好,你想玩什么都可以。 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个字,“好。” 原本以为小女孩会因为自己不自然地态度心生不满,但是谁能想到小女孩依旧言笑晏晏,“太好啦!以后我也可以和别人炫耀,我有一个哥哥,我的哥哥也能陪我玩各种游戏啦!” 穆旭东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所以抬头看向收养自己的妇人,只见妇人也眉眼温柔对他道:“小姐还小,你要好好照顾她呀!” 穆旭东想,原来这是小姐啊,那收养他的妇人,应该就是这个小姐的下人吧?那自己自然也不是这个小女孩的哥哥了。 穆旭东说不出来为什么心中不快,可能是因为刚才刚觉得自己被人需要了,但很快发现,能有别人取代自己的位置。 只是他来不及细想,就被小女孩牵着手离开了这里,“咱们玩捉迷藏吧!好不好呀大哥哥?” 那天他记得自己陪小女孩玩了很久地捉迷藏,每次自己找到她的时候都能看见她灿烂的笑脸,这样的笑脸,在他生命中,应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得。 这般鲜活,这般美丽,也这般转瞬即逝。 和小女孩相处久了,他也知道了很多李府的事情,比如小女孩叫做李清秋,小女孩的父亲和祖父都是朝中的大员。小女孩也问过他的名字,他以前没有名字,被妇人收养后,那个天天打他的父亲给他起了名字——穆旭东。 他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但听见女孩说“这个名字很好听!旭东旭东,从东边升起的太阳。说明你代表着希望!”时,他内心是雀跃的,也第一次喜欢上这个名字。 曾经他以为自己只是街边的乞儿,能够活下去便已是万幸。 可是一个妇人给了他一个家,这个家中虽然有打人的父亲,瞧不起他的仆人,但是却也有温柔似水的母亲,和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妹妹。 他想,若是能这样一直下去,生活也是美满的。 可变故来的令人猝不及防。 小女孩的父亲和祖父浑身是血被人抬了回来,小女孩哭的撕心裂肺,却依然没有叫醒她的亲人。他站在旁边看着小女孩哭喊,除了劝慰却也说不出来其他的话。 后来小女孩的母亲也撒手人寰,小女孩双亲离世,只能在族长的安排下,被叔父收养。 素鑫想要陪着小女孩,穆旭东也想,可是他那个爹并不同意,想要离开这个已经破败的李府。 还记得离开的前一天,他对小女孩说:“我会回来找你的,你等我。” 这一等就是十年啊! 十年间,他看着自己温柔的母亲是如何被父亲作为赌债卖进了那种地方,他无力阻止,更害怕来自父亲的拳头。 母亲走后,很快便是自己,为了偿还赌债,父亲将他也卖了。 辗转流离,他也曾想过逃跑,可是逃跑之后却被抓回,又逃跑,又被抓回,最终...... 他想到这里,冷冷一笑。 最终被卖进了宫里,成为了太监。 可他忽然又想,若是没有进宫,是否能遇见那个记忆深处的小女孩? 有很多人说他穆旭东心狠手辣,为了上位不择手段。 有很多人说他穆旭东狠辣无情,为了权势连自己的命都不顾及。 是的,他承认,经历过那些事情后,又怎么还会是一个善良的人?唯有权势,才能填补心中的空缺。 可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他遇见了也处在深宫之中的那个女孩,那个他一生记忆中,最为鲜活的女孩——李清秋。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在宫中遇见她,记忆中,女孩应该是被叔父收养,依旧还是李家的千金大小姐,与他们这种泥腿子不同。 他找了机会,与女孩说明了身份,两人相认之后,他问道:“你怎么入宫了?” 那个答案他怎么都没有想到。 女孩道:“叔父叔母知道宫中人心似海,他们不忍堂姐来宫中,便......” 穆旭东失声问道:“所以让你顶替你堂姐进宫!?” 女孩笑笑不说话,可是穆旭东却明白,自己猜对了。 他忽然后悔,“当时我和娘为什么没能留在府中陪在你身边照顾你......” 女孩还像小时候那般牵着他的手,笑着道:“没关系,我也没有吃什么苦。” 穆旭东苦笑,都进宫了,还没有吃什么苦,也就只有这个傻姑娘才会这么说。 李清秋则也是问道:“那你呢?你怎么又进宫了?素鑫姑姑呢?” 穆旭东仰头看向远方天空,“母亲被那个男人卖了,后来受不住折磨自尽了。母亲被卖了后没多久,那个男人又欠了很多赌债,于是我也被卖了,辗转后来到了宫中,却没想到遇见你。” 短短几句话,两人知晓彼此这些年受的苦,一时间竟是泪流满面,不知道眼泪水是为自己流还是为对方流。 穆旭东紧握李清秋的手,“没事,在这个宫里,我保护你,定然不会让你再吃苦。” 女孩灿烂的笑容恍若幼时,可是却也有着不一样的感情,穆旭东只觉得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他暗暗发誓,用命保护这个姑娘。 宫中行事,他依旧心狠手辣,可是这个心狠手辣也不只是针对自己的仇敌,还包括那些妄图伤害他心尖尖上小姑娘的人。 他对她说:“宫中生活看起来富丽堂皇,可是你我如何如履薄冰,也只有我们自己知晓,等到你年满二十五,便离开宫中。” 她问他:“那你呢?留你一人在宫中怎么行?” 他还记得自己说:“没关系,那个时候我定然能够成为皇帝身边最受他信任的太监,到时候我也可以在宫外有府邸,我们自然还能见面的。” 那个时候想的多美好啊,穆旭东想。 似乎也是从这次之后,他经常会收到女孩送给自己的礼物。 有时候是一枚荷包,他会细细摩挲女孩绣过的每一丝针脚,记住荷包上所有花纹模样,再放入锦盒中珍藏。 有时候也会是一身衣服,他会在没有人的时候偷偷穿上,然后像一个等待被人夸奖的姑娘一样,在镜子面前反复照看。 还有的时候会是一双鞋,针脚细密,鞋底柔软舒适,他会贴着自己的胸前,面上满是柔和笑意,却不敢穿上这双鞋,怕自己脏了女孩送给自己鞋。 他也曾看着女孩亮闪闪的目光,想和女孩说起自己的心意,可是转念想想,自己一个太监,有什么能力给她幸福?不如等她二十五岁放出宫后,寻一个良人,何必因为自己耽误她的一生。 可是每当他看到女孩脸上含羞带俏的笑意,还是会忍不住心动,只能一次又一次告诫自己,不要给她希望,不要毁了她一生。 他以为,等女孩年满二十五岁的时候,她就会离开宫中,拥有自由,同时也能嫁一个良人。 却不想,帝王对女孩心动了。 帝王的爱情来得如此直白,强要了她之后,随随便便给了一个封赏。 他恨的牙根痒痒,恨不得将帝王毒杀,可是他心爱的姑娘却用眼神示意,不要这样......这样你也会死的......我不想你死...... 他每日含恨看向帝王,可偏偏又在帝王身边。 女孩不愿意对帝王展露笑意,帝王一开始爱极了这样的冰美人,可是久而久之,随着后宫女子的增多,随着帝王见到的美人的增多,她的荣宠不复从前。 从前,她是延庆帝身边的宠妃,纵然冷着脸,也无人指摘。 后来,她是被延庆帝遗忘的妃子,境遇甚至连宫女都不如。 他能帮着她打点上下,让宫人们不会克扣她的东西。 却也只能看着其他妃子对她的侮辱...... 她二十五岁出宫的梦,又一次破碎了...... 穆旭东没有任何一刻是如此恨这个皇宫,是如此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的心中似乎住着一只野兽,他想将这个野兽放出来,毁了这一切。 她的死亡,让猛兽出笼。 后宫的妃子不喜欢她,他是知道的,只能尽全力帮助她免受太多刁难。 可谁能想到,贵妃竟然查出,她是罪臣之女的身份。 穆旭东知道的时候,她已经被帝王用诛邪剑刺杀。 他甚至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女孩音容相貌犹在眼前,可是一切却仿佛那么不真实。 穆旭东抱着她送给自己的东西失声痛哭,第一次觉得人生失去了最为重要的东西。 当再次擦干眼泪的时候,穆旭东将她送给自己的所有东西整理好。 既然苍天剥夺他的光,那就让自己,将所有人拉入深渊吧。 他开始计划,开始谋算,开始利用大太监的身份拉拢朝臣,开始用自己的身份,挑拨皇子之间的关系。 他冷眼看着他们争夺,冷眼瞧着他们厮杀。 他知道太子宏图伟略,是不可多得的圣君明君。可是那又怎样?明君可曾在她死的时候,为她说过一句话? 他知道二皇子狼子野心,那就助长他的野心,帮他与太子有一战之力。 终于,太子死在东宫,当年害过她的万贵妃,也被自己杀了。而那个真正杀害她的人,那个昏庸无能的帝王,也被他逼死在病榻上。 他凭着自己的能力,让天下大乱,可是又有谁知道,最初,他向往的也不过是一个平常人家安逸的生活,与心中最爱的姑娘长相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