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宠帝指南(女扮男)》作者:長砚 文案: 云蓁本是受人欺凌的废柴公主,难得爱心泛滥救了一个人,却因为这个人被陷害,活活处于火刑。再次醒来,云蓁变成了敌国的傀儡小皇帝宋贞,女扮男装就算了,内有太后想夺命篡位,外有摄政王虎视眈眈。宋贞:???两辈子都是极难模式吗! 就离谱!据说摄政王狠厉嗜血,对阵敌营能于千里之外一剑枭首。命悬一线的宋贞被迫开始捂紧马甲,认真苟命。不过苟着苟着,宋贞发现,前世的自己竟是摄政王心里的白月光!宋贞:开启躺平模式!小剧场:宋贞:今天的奏章…… 摄政王:本王来批。 宋贞:这谕旨…… 摄政王:本王来写。 宋贞:这龙椅…… 摄政王一摔御笔,欺身而上:呵,龙椅?怎及龙椅之上的陛下,软玉温香。PS:双c,腹黑阴冷魔头摄政王x想咸鱼但被迫苟命女扮男装小皇帝。————预收文《公主精分后》求收藏—————前朝覆灭,新帝登基,清冷如谪仙的昭晞公主流落民间,成了人人皆可采撷的人间富贵花。 人人都在等着瞧这朵娇花落入谁家--却无人知晓,新帝的郊外别院中多了一位美娇娘。新帝楚烨将人困在矮榻之上,一寸寸描摹过身下人的冰肌玉骨。 当初花街的云浮楼中,这人顶着一副清冷高傲的神情,用尽手段折辱于他,怕是不曾想到过今日。他凤眸危险地眯起,却见人醒过来,像只猫儿一样睁着圆圆的眼睛惊慌地看他,“你......你是要亲我吗?“娘亲说,亲亲是会怀孕的。”小公主成了个小智障,不成亲就大哭大闹,楚烨鬼使神差和人行了个荒唐的结亲礼折腾到入夜,本来乖巧听话的小娇娇却忽然变脸,直接给他来了一巴掌:“你是什么狗东西,居然敢轻浮本宫?”楚烨:???白天是软萌天真娇气包,一入夜就直接变身高傲娇蛮的公主大人。 楚烨白日当爹爹晚上当奴才,被昭晞使唤得团团转,心情复杂。 朕如今真是连狗都不如了。原是打算一报昔日之仇,最终却把自己赔了进去,从此—— 予她宠爱,为她利刃,护她一世天下太平。*妻子智障多年,丈夫不离不弃系列*#公主说向来都是别人向她行礼,行礼腰疼# #公主说他是裙下臣,所以在家要喊公主大人#1·女主是男主年少时的白月光。 2.女主受刺激人格分裂,白天智障(软萌),晚上正常(傲娇)。落魄公主vs草根皇帝 作者: 長砚 ┃ 进度:连载 ┃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 作品风格:轻松 ┃ 主角:宋贞,池景元 ┃ 配角:预收《公主精分后》求收藏 第1章 陛下? 天色昏沉,像打翻了砚台一般,乌云密布,伴着滚滚雷声,闪电化身紫龙在墨云中翻滚,为这燥热的夏夜增上一分可怖。 “老大,会不会......” “闭嘴!太后交代的事情我们办了就行,废话少说,撤!” 朦朦胧胧中,宋贞听到仿佛有人说话的声音,烈火焚烧的痛苦仿佛就在刚刚,她急切的想要睁眼,却觉得眼皮似有千斤重。 太后? 她记得川云太后在她七岁那年就殁了。 倏地,宋贞睁开了双眼,瞳珠转了几转,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她费力地撑起身子,转动有些僵硬的脖子打量着四周,神情略有些恍惚。 她不是被火烧死了么,现在怎么会...... 这是,地府吗? 天边蓦然划过一道闪电,光影绰绰下,她渐渐瞪大了双目,眼前近有雕梁画栋,朱门红漆,远处似有亭台楼阁,树影幢幢。 而自己,衣衫凌乱,落魄不堪。 衣裳?宋贞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着装,墨色衮服衣边上的金线在闪电的亮光之下熠熠生辉。 这也不是她的衣服...... 顷刻,不远处传来了人声—— “快,那边再找找!那,那是不是陛下?” 一群人举着火把靠了过来,一位扎着双丫髻的少女急急跑上前,搀扶起她哽咽道:“陛下,您怎么样了?” 陛下? 她在叫谁? 宋贞看着眼前跪了一地的众人,心下一震,他们跪的竟是自己? 她恍如身至梦中,可手边宫女温热的体温清晰地传透她的肌理,告诉她这不是梦。 宋贞彻底懵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嘶——” 后脑的疼痛清晰的传来,一阵比一阵钻心。 宋贞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却摸了一手湿漉漉。她缩回手,借着火光看向手心——满手腥红。 是血,她还活着! 这不是梦。 宋贞的大脑飞速的运转,瞬间便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难不成她像话本里写的那样,借尸还魂了? 身边的宫女连忙用帕子捂住她的伤口,同边上的侍卫叫道:“陛下受了伤,快,快宣太医!” 正在此时,一声尖细的通报声传了过来: “太后娘娘驾到——” 宋贞瞳孔骤缩,身子倏然一颤,太后…… 是她刚刚听到的那个太后么?! 宋贞抬头,看见一位衣着雍容的妇人,看着三十多岁的样子,云鬓楚腰,靡颜细黧,一双叶眉插入鬓稍,正疾步走来。 身边的宫女起身行礼:“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随意抬了抬手,“平身。” 又急着问道:“陛下如何了?” 宋贞失神地看着她,没有回答,身边的宫女立即机灵答道:“回太后,已经传了太医,还未到。” 瞧着宋贞呆愣的模样,太后眼中多了一丝冷意,落在宋贞满是血的手上,顿了顿,问道:“陛下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宋贞心头思绪万千,望着周遭完全陌生的环境,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但多说多错,这是她前世便明白的道理。 气血似在翻涌,她有些难以置信,但此时她已经完全能够确定,她借着别人的身子重新活了过来。 她朝着太后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面露茫然。 见此,太后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陛下,你......可记得你身边的这位宫女叫什么?” 宋贞摇了摇头。 太后微愣,随后嘴角忍不住勾了勾,又很快放了下来,改为焦色:“先把送陛下回宫,让太医就诊。” 刚到寝宫,太后便又发问太医怎么还没来。 门口的宫人眼尖,看到太医背着药箱正吃力的往这里赶,立即高声应道:“来了来了,太医来了。” 不一会儿,一位绿色朝服的老者,边跑边擦着汗,一路小跑进了殿中:“老臣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虚扶了他一下:“古太医,快起来,先来看陛下。” 宋贞已由宫人搀扶坐在了屋内的软榻上,太医把脉之后,又看了宋贞后脑的伤势,皱着眉头问了宋贞几个问题。 宋贞均是实话实说,一概不知道。 古太医摇摇头:“陛下身体还算稳妥,只是有些脾虚,调理调理也会见好些,只是陛下头上的伤.....” 太后问道:“陛下为何不记事了?” “陛下伤了后脑,八成得了失忆症。”古太医说完叹了一声。 宋贞松了一口气,这是她现下最好的借口。 太后的目光闪了闪,拉了太医去了外间。 “陛下,都是奴婢的错…”太后前脚刚走,身旁的宫女竟开始小声啜泣起来。 宋贞有些不自在的拉了拉她的衣袖,“你别哭,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陛下您尽管问,奴婢必定知无不言。” 宋贞理了理思绪,小声问她:“这是哪里?我、你叫什么?” “回陛下的话,这里是齐国皇宫,陛下的名讳奴婢不敢直呼,奴婢名唤阿宛。” 宋贞难以置信微微张了嘴,齐国?! 她竟成了敌国的国君! 但这齐国的皇帝,好像有点不对劲… 宋贞不自在的伸手触了触自己的胸膛,不似抚摸肌肤的触感,触手的僵硬与身体反应出来的微微刺痛,她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齐国的皇帝是女儿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贞儿......你受苦了。”太后语带哭意从外间踏入,帕子捂着脸像是在擦着眼泪。走到宋贞身边拉住了她的手,神情充满关切道: “陛下若所有什么不适,定要叫人通知母后。” 宋贞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她的话。 太后朝她和蔼笑了笑,转身后却蓦地冷下了眉眼,对宫人们道:“你们都出去,哀家和陛下说几句体己话。” “……是。” 宋贞听得出阿宛十分不情愿,但却不得不服从太后的命令。 “贞儿,”太后贴着她坐了下来,替她理了理额边的碎发,“你失了记忆,却也发现了,你是女儿身,对吧?” 宋贞点头。 “当年是我犯下大错,谎称刚出生的你是男儿,先帝大喜之下立刻封了你为太子。后来回宫,即便发现了你是个女孩,也并未放弃你。反而将错就错,把你当成太子培养。 先帝仁德,对我,他也不曾有过惩罚。只是老天无眼,我刚怀上你四弟,他就急匆匆的去了。”说到这里,太后的脸上带了几分怀念。 而宋贞被齐国的荒唐给惊呆了,完全不知该如何接话。 太后叹了口气,继续又道:“后来你承了帝位,可你终究是个姑娘,哪有男儿那般英勇果决?这些年哀家和为了你和朝堂费尽了心思,眼看着你一天天长大,哀家生怕哪天你漏了馅,日日忧心不已。” 宋贞:“.....” 太后看了看她的面色,试探道:“贞儿,你还记得是谁对你下手的吗?” 宋贞微愣,随即想到自己朦胧中听到的声音,摇了摇头。 太后舒了一口气:“其实,哀家觉得这次对你来说,反而是个机会。” 见宋贞目露疑惑,太后解释道:“贞儿,你如今失忆了,你这身子一天天在长大,常年吃药也不是个办法,我们可以趁这次机会,禅位给你四弟。” “禅位?”宋贞眨了眨眼,似乎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拍了拍她的后背,眯着眼细细盯着宋贞的神色,缓缓道:“贞儿,这次是个难得的机会。你不适合朝政,你四弟如今也已及冠,可以名正言顺的继位。哀家和众位大臣在旁辅佐,定能保大齐江山永固。 到时候,贞儿你就领个闲散王爷的名号,找个地方修养,你就可以趁机变回女儿身,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是不是?” 太后此番说的情真意切,有理有据。 不得不说,她所提的办法确实是一条可行之路。 若是宋贞没有听到凶手那句‘太后’,她也就信了。 宋贞垂眸,看着手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咬了咬唇:“母后说的有理,但今夜动静不小,凶手还没找到就急着这般行事,会不会让人觉得其中有什么隐情?” 太后究竟是不是自己所听到的那个‘太后’,还有待商榷。 她本是已死的人,上辈子只活了二十二个年头,便草草结束;好不容易能再活一次,她会更加珍惜性命,小心谨慎。 闻言,太后面色一变,几乎以为宋贞的失忆是装出来的,可见宋贞言辞恳切,不像是装出来的样子,才稍稍放下心来,“贞儿说的对,是哀家太着急了。贞儿今日受了伤,一定要好好休息,母后定会稽查凶手,捉拿归案。” 抬眼间,宋贞捕捉到太后的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后背顿时一阵发凉。 面上仍是乖巧道:“劳烦母后。” 太后又关照了几句,才起了身,“御乾宫所有内官宫女,伺候陛下不力,致使陛下龙体受伤,即日起,太监发配掖庭,宫女分至浣衣局。” 一时间,内官宫女呼啦啦跪了一地,都在求饶。 太后眉眼中尽是冷漠,“刘嬷嬷,去给陛下重新分配一批得力些的人手来。” “是。” 宋贞心中一紧,这一番变动下,她身边忠心的或是不忠心的都被调走,新来的那些都是太后的眼线,她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太后吩咐完一切,就打算离开。 刚走到门口,又突然转身,看着宋贞的表情变得饶有深意:“定国将军池景元明日便会回京,陛下到时候可不要在他面前露了马脚。” 宋贞呼吸一滞,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仿佛隔了几辈子。 她垂着眸,有些失神。 池景元是她前世认识的唯一一个齐国人。 好像,前世就是因为救了这个人,才会死。 她的脑中突然闪现几段画面,一个男人遍身是血的躺在竹屋里,她照顾着他...... 头突然变得刺痛无比,宋贞紧紧咬着牙,攥紧了拳头。 半晌,直到那些片段消失不见,头痛才算消退,可她的额头上已是冷汗津津。 第2章 他竟然要杀了她! 新换的宫人来得很快,井然有序的站在殿内各个角落。 宫女行事十分利索,细心的为她处理了伤口,梳洗之后,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素衣。 宋贞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想到池景元会觉得头痛无比,她记得前世的一些事,好像......又忘记了什么。 她环视殿内,问宫女道:“有镜子么?” 突然想知道,这幅身体的样貌,如何能够女扮男装以假乱真这么多年。 “陛下稍等,奴婢这就去拿。” 镜子是上好的铜花镜,比她上辈子在川云国用的镜子精致很多。 镜面中的少年剑眉星目,带着些英气,鼻子小巧玲珑,不似男儿那般高挺,樱唇许是因为刚失了血,少了几分绯色,有些弱不禁风的瘦弱感。 这般雌雄莫辨的相貌若是穿上女装,染脂描眉,定是一番绝色。 宋贞看着,齐国小皇帝的长相竟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月色从窗棂的格子间洒落进来,清华如水,冷意湛然,看着似曾相识的面庞,宋贞忍不住又想起了自己的前世。 她曾是川云最不受宠的六公主,川云皇帝醉酒后宠幸宫女而生出的意外。宫里任何皇子公主的地位都比她高,甚至有些得宠的宫人都敢爬到她的头上。 她那十几年活得万般谨慎,世间女子都想要有举世无双的美貌,可对于她来说,那美貌却是让人堕入深渊的灾祸。 现下她虽然处境不明,但至少顶了个皇帝的名头,应当不会有人随意欺辱自己吧...? 宋贞正想得出神,宫女却已将膳食布下,提醒道:“陛下,该到用膳的时候了。” 她收了心神,走到桌前,问那宫女:“你叫什么?” “奴婢名唤红玉。” 宋贞点了点头。 御用的膳食,虽然量少,却样样都很精致,味道也是自己从未品尝过的美味。 宋贞几乎每样都尝了,唯独那碗莲蓬豆腐碰都没碰。 “陛下,这是您最爱喝的莲蓬豆腐羹,膳房的小德子特地告诉我,陛下您每天都会喝一碗,今儿这汤出御膳房时才从火上端下来的,豆腐炖的很入味。” 红玉很贴心的帮宋贞盛了一碗,递送到她的面前。 宋贞皱眉,她讨厌任何带苦味的东西。豆腐微苦,她不爱吃豆腐。 人生已经那么苦了,若有选择,何必苦上加苦? 原来的小皇帝口味这么独特? 红玉见她不动,有些疑惑:“陛下?” 宋贞盯着那碗半天,方才犹豫着开了口,“今儿我不太想喝。” 红玉端着碗的手一僵,又道:“太后娘娘惦记您的喜好,特地吩咐御膳房做的,陛下还是不要辜负了娘娘的心意才好。” 宋贞挣扎了片刻,终是接过红玉手中的碗,皱着眉尝了一口。 入口并没有想象中的苦味,反倒有一丝丝甜味。 宋贞自嘲,是自己想的狭隘了,这可是御膳,怎么可能像自己以前吃的那些。 只是,细品之下,她发现里面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宋贞学过医,味觉也一直很敏锐,所以豆腐这种一般人不在意的微苦,她也会觉得苦。 她眯了眯眼,有点像......玉门春。 这药是川云国的秘药,大多掌控在皇室手里。只要达到一定的计量,可以让人瞬间经脉僵硬而死,味甜似糖,无色。 上一世李嬷嬷得了上头主子的命令,给冷宫的妃子下的就是这种药。那时她以为是糖,偷偷吃了一颗,之后便不省人事,幸得及时解了毒才捡回一条命。 没想到居然会在大齐皇宫遇上。 红玉说,这豆腐羹小皇帝日日都饮。 竟是有人.....一直在给小皇帝下药! 是......太后吗? 如果每日下药,小皇帝迟早会死,那太后又何必找人花园行凶? 那便是,还有另外一股势力想让她死? 想到还有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凶手,宋贞后背一阵发凉,脑中更是一片混乱。 她强自冷静下来。 现在她是皇帝,吃得好睡得好,样样用的都是顶好。 还有人抢着处理政务,完全就是一个安逸的享乐天堂,若是解决了太后,拔出藏在暗处的凶手,她是不是就可以高枕无忧的做一只安逸的咸鱼? 为了以后的好日子,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拔出那两颗烂萝卜。 “朕吃饱了,撤下吧。” 她冷静下来,从太后今日的行为来看,事情尚有转机。 似乎,太后对池景元有所忌惮。 宋贞微微思忖了一番,借着失忆的由头问身边的红玉道:“太后说的池景元是何人?” “回陛下,”红玉恭敬回道:“池将军幼时得先帝所救,是先帝亲自教导长大。算起来,和您也算是青梅竹马。后来自请去军中历练,十年来,鲜有败仗。三个月前,大将军更是一举攻下川云国,英勇无人可比。” 听罢,宋贞眸色一变。 川云国居然...没了! 她从清醒时便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对事,但在得知此事后,终是忍不住,失控地一掌拍在桌面上。力气极大,震得茶盘里的茶具都碰撞了几声。 一时间屋内的内官宫娥呼啦啦跪了一地,“陛下恕罪!” 没想到,她这一闭眼再睁眼,竟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川云国没了,那些曾经对她百般羞辱,恶刑相逼的人,终是如她曾经所祈祷的那般,丧失了骄傲的资本。 她虽也出自川云皇室,却对川云皇宫有着深深的厌恶。 如今,心中甚至有些快意。 宋贞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情绪太过激动,挥了挥手道:“朕没事,你们也别跪着,都起来。” 红玉眼珠转了转,率先起了身,轻声道:“陛下今日受了惊,要不早些休息吧?” 宋贞点了点头,现下,她确实需要安静,理清思路。 宫人陆续都退了出去,只余外间的一盏昏黄宫灯。 因着她后脑受了伤,只能垫了一个很高的颈枕,硌得宋贞根本无法入睡。 实际上,她脑子里想着事情,也睡不着。 她脑中渐渐有一个想法成了形,只是尚不得知是否可行。 思绪繁杂,宋贞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入了梦。 四周温度陡然变得热起来,宋贞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跳动的火舌。 台下站了一群人,他们目露嘲讽,笑声张扬而肆意。 “叛徒!” “孽障!” “贱种!” 每个人都在嘲笑她,辱骂她。宋贞无助地想要为自己辩解,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唯有眼泪在倾诉自己的委屈。 陡然间,一把黑色长剑破空而来,瞬间斩杀了她眼前所有人—— 场面顿时变得鲜血横流。 不远处,一道银色的身影缓缓步入她的视线之中,步伐沉重而缓慢。 再下一秒,那把尚在滴血的黑刃便指向了自己,那人的嘴角勾着一抹嗜血又阴狠的弧度。 宋贞的心脏狂跳不止。对方持剑的手慢慢靠近...... “池景元,不要!” 宋贞猛地从床上坐起,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 额间的鬓发已被汗水全部打湿,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看清眼前的环境,她的心才算渐渐归回原位。 她竟梦到池景元要杀了自己。 可是,她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情绪,心口又痛、又涩...... 她到底忘记了什么? 红玉听到动静,打着灯笼找了进来,见到她这副样子,便知道她是做恶梦了。 床幔周围的烛火点亮之后,借着昏黄的灯光,红玉突觉有些不敢直视这位陛下。 她是太后的心腹,自是知道宋贞的女子身份。平日陛下都着男装,她远远地看着,并无所觉。 可此刻,她身上衣衫尽湿,紧紧贴在娇躯之上,小脸儿煞白,微微张着樱唇吐息,一双乌眸浸着水汽,像是一朵刚被暴雨摧残过的娇花。 世间“尤物”,大抵便是宋贞这般模样的。 身无凡俗庸脂俗气,也能雌雄莫辨兼有男儿英气;失意伤心时,恰似仙女惹人垂怜。 红玉多看一眼,都觉得鼻头痒痒。 “陛下,您没事吧?” 见宋贞摆手,她才转身出去,吩咐宫人往净室中备水,伺候宋贞起来沐浴更衣。 朦胧的水汽,显得宋贞身段更加窈窕玲珑,五官更是娇艳欲滴。 整个人沉入水中,舒适的水温让宋贞堪堪觉得活了过来,原本紧绷的身子也慢慢放松下来,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此情此景,红玉心中一动,想到太后的嘱托,语带惋惜道:“陛下容颜姝丽,却日日穿着男儿装,真是暴殄天物呢。” 宋贞怔了怔,随后便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这是想帮着太后劝自己让位呢。 她樱唇微勾,微垂着眸,淡淡道:“是啊,朕也想像那些官家小姐一样,只需要每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喝喝茶绣绣花,等着爹娘安排一门好亲事,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红玉安慰道:“太后娘娘自是事事也为陛下做打算的。” 有些话,以红玉的身份说不得。 但宋贞的这番话,多少也是合了太后的心意了,等找个机会将事情禀报太后,就是份功劳。 等宋贞沐浴完毕梳洗整齐,外面的天也亮了,她也不打算睡了。 她今日已经有了打算。 太后把她身边的人调走,说明那些人里,有对自己忠心的人在,她完全可以确定,那个叫阿宛宫女是‘自己人’。 第一步,便是先将自己身边的人换回来,然后她才能弄清楚,这具身子和池景元的关系到底怎么样。 第3章 她又不是傻子。 宋贞一起床,整个御乾宫上下都动了起来,不多时,宫人已将她的早膳传了上来。 这一次她多留了心,每种都是浅浅的尝了一口。 好在早膳中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看来玉门春只用在了豆腐羹里。 也不知是太后提前得了风声还是早就算好了时间等着自己,宫人刚把席面撤下,就听到了门口太监的通传声: “太后娘娘驾到----” 宋贞抬首,有些意外。但在太后进门时,她便换上了笑容:“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这么早就来儿臣这里,是有什么急事?” 太后笑了笑,道:“哀家老了,睡眠少,这心里头掖着事情放心不下,便想早点同你商量。” 商量? 宋贞面色不变,将太后迎到桌边坐下道:“母后有事但说无妨。” 太后扯了下嘴角,面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朝宫人挥手道:“你们都下去。” 宫人齐齐称是。 见人都走了之后,太后从袖中掏出一份金丝布帛:“贞儿,哀家昨晚连夜和秦国公商讨了一番,都一致认为这事宜早不宜迟,贞儿你看这个。” 太后又拿出一封信件,递给宋贞道:“这是先前池景元传回京都的书信,你也看看。” 池景元的信。 信件的封面上写着:陛下亲启。 不用问也知道,定是原先小皇帝无势,太后干政拦了这封信。 宋贞打开,信中阐述池景元攻下川云国之后对当地的安排,以及后面战事的安排,写信是为了京都支援钱粮之事。 如果没有记错,昨晚太后说池景元今日回京。 按信件所说,若是前线顺利,他不该会这个时间回来。 只怕是,来者不善。 宋贞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金丝布帛上是已经提前写好的禅位书。 她大抵猜到了太后的意思,想让她今日出面,当众禅位。 太后重重地叹息一声,道:“当年是我犯下大错,致使先帝立你为太子,自那之后一错再错。虽有先帝遗诏在前,但如今你看看池景元,哪里还有辅佐之意?川云国攻下之后不让朝廷派发官员治理,直接安排自己的驻军接管,他这是做什么,他怕是要自立为王啊!” 顿了顿,太后看着宋贞怔愣的神色,言辞恳切的又道:“哀家都是为了齐国着想,若他日池景元图穷匕见,兵谏逼宫,陛下你该当如何?” 太后的意思是,池景元要篡位。 消息太过惊人,宋贞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犹豫了半天,试探道:“那.....母后有何打算?” 太后微顿,语重心长道:“哀家连夜和秦国公商议,今日朝堂上,陛下当众宣布禅位给你四弟,趁着机会秦国公会联合大臣逼池景元交出兵权,这样我们皇家便没了后顾之忧。” 听罢,宋贞沉吟片刻,便明了太后的真正的意图。 只要她今日登堂禅位,四皇子这皇位都坐定了。 随后池景元若是支持也就罢了,若是反对,太后一等人就有了声讨池景元的理由。 何况,自己女子之身这么大的把柄在太后手里,对她根本没有威胁,事后随便就能处置了自己。 她这般着急要她禅位,无非是怕夜长梦多,怕自己会和池景元联手,更怕池景元打着拥护宋贞的由头造反。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但他们没算到,小皇帝换了个芯。 理清了思绪,宋贞心中有了打算。她微微一笑,点头道:“母后思虑周全,儿臣自是同意的。” 大概是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太后愣了一下,随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陛下准备一下,卯时就要上朝了。” *** 金殿之中,文武大臣分别立于黄金御座两侧。 唯有大殿中央立着一位身着黛紫色五爪蟒袍男子,头戴月白珊瑚鼎冠,补子上的麒麟衬得他周身气质更加威猛。 众大臣看着燕颔虎颈的大将军既羡慕,又胆寒。 羡慕他手握四十万大军,但一想到他眨眼之间,屠灭川云整个皇宫,不由又觉得腿脚有些打颤。 听回来的人说,川云皇宫被烧成了一片焦土,尸横满地,鲜血横流,有些地方的砖块都被染成了红色。 自此,定国将军的威名传遍四国,民间称他是活阎王。 “太后驾到——” “陛下驾到——” 众人意外,小皇帝已抱病许久未上朝了。 今早更是听说‘他’昨夜遇刺伤了脑袋,今日怎么突然上朝来了? 一步一步,宋贞身着明黄龙袍,抑着愈来愈快的心跳,努力维持着步伐的平稳,坐在了龙椅上。 太后依然垂帘听政。 站在帘外的太监喊了一声上朝,台下的所有大臣都行了跪拜之礼。 “皇上万岁,太后娘娘千岁。” 金丝纱帘后,太后声音威严道:“众卿平身。” 随后她话锋一转,指向台下之人,“池将军,此番无诏入京是有急事?” 闻言,众朝臣不约而同的看向池景元,宋贞自然也一样。 那张脸比记忆中成熟了很多,斜眉入鬓,丰神俊朗,身上带着从战场上挟来的凌厉煞气,原本溢着星点的眸子,现在只剩下桀骜,俊容也是阴鹜的吓人。 但比她昨夜梦里见到的要好上许多,至少她能感觉到,他的怒意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宋贞打量的目光算不得隐秘,池景元自然也就察觉到了,他掀眸看了看她,目光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他微蹙着眉,沉声问道:“月前臣往京中递了一封书信,陛下可有看到?” 宋贞如实回答:“今早看过。” “陛下!”太后怒喝。 宋贞身形一僵,有些后怕的回头看了看帘子后方,口气有些委屈道:“太后不是早上刚给朕看的吗?” 太后一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就知道这个蠢货是个不堪用的! “池将军难不成是为了钱粮之事回京?哀家不信,你刚打下了川云,会没有钱粮?” 池景元眸色一觑,嗓音隐着怒气道:“川云如今也是齐国的领地,臣自是不能做出抢掠粮食的事情,自古行军便是朝廷负责钱粮,太后为何隐而不报?” 众臣不约而同往边上退了半步,似乎这样就能同他拉开距离,免除牵连。 太后冷声道:“陛下龙体孱弱,哀家替她分忧,难道也有错吗?” 池景元神色未变,冷哼一声:“先帝临终前曾给臣留下遗诏,命臣辅佐陛下处理军国大事。但……没说辅佐太后。” 太后怒急拍桌,倏地又笑出声,道:“池将军对陛下倒是衷心,其心可嘉。不过,陛下的龙体实在法当不起将军的赤子之心呐。” 众朝臣再次后退半步,这这这——这话实在有些大逆不道,分明在咒陛下早死啊! “哦?” 池景元峰眉微挑,面上竟带了点点笑意,可声音却冷沉如冰:“陛下昨日遇刺,太后抓到贼人了么?到底是有贼人,还是有人居心叵测...?” 池景元并未将话说完,但他的话外之音无人不懂。 满堂哗然,朝臣面面相觑。 虽然大家私下也讨论过,但现在被池景元□□.裸的当堂挑出来,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后坐姿端庄,看似十分冷静,可搭在桌子上的右手泛着青筋,紧握成拳,“池将军莫要信口雌黄,顾左右而言他,你尚未告知无诏回京究竟是为何事,若是无事就不要妨碍陛下处理朝堂。” 池景元沉声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先帝在时便说过,臣可随时回京。不过,既然陛下有事要处理,那臣下朝后再和陛下商议也不迟。 ” 太后冷哼了一声,转而将视线放在了宋贞身上。 众臣觉得气氛越来越紧张,更有胆小者拿出帕子悄悄擦了擦汗。 太后和池将军朝堂对峙,他们谁也不敢得罪呀! 宋贞观摩完太后和池景元之间剑拔弩张的对峙,心中更加确定了要与之合作的想法。 她正了正神色,道:“即有要事,那就劳烦大将军下朝之后移步御书房如何?” 闻言,池景元扫了一眼太后的方向,随即将视线落在小皇帝的面上,对上她那双微微颤动略带紧张的眼,眸色暗了暗,“可。” 宋贞知道太后等着她步入正题,她清了清嗓子,温声道:“昨夜朕被贼人诟害,伤到了脑子,确实有些事情记不清。今晨太后与朕商议,望朕好好休养一阵。一直以来朕的身体一直算不上好,朕觉得太后提议甚是暖心,四皇子已经及冠,是个好人选。” 后面的话仿佛不言而喻。 她的话刚说完,台下的大臣就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太后松了口气,满意的勾了勾唇角。 御座上的宋贞拳头攥得紧紧的,努力崩着面上的表情保持平稳。 一抬眸见池景元那双深邃的墨眸盯视着自己,那目光灼得她面热,赶紧移开了目光,扬声道:“但是——” “在场各位大人都是齐国的肱股之臣,还有池将军这样的人杰辅佐朕,四弟年幼,朕却觉得他也未必做得比朕好。所以,朕决定,日后坚持亲自处理朝政,多向各位大人请教,绝不辱没先皇对朕的嘱托!” 刹那,满朝皆静。 太后瞪大了双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抖着手指着宋贞道:“你,你没失忆?!” 宋贞唇角弯了弯,和声道:“不,是有些失忆,但朕不是傻子。” 太后气咬着牙,气得脸都有些变形,没想到宋贞竟然暗算她。 她当即起身走出帘子,一甩袖袍,恶狠狠看着宋贞:“好啊,你这是翅膀硬了。” 宋贞面上依然挂着笑,眼中却尽是寒意:“儿臣以为,母后和儿臣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毕竟当初称朕是男儿的,可是你啊。 这句话,宋贞没有说出口,但她知道,太后明白她的意思。 第4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早朝不欢而散,大臣们都很有眼力见儿,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先压下来以后再奏,这么紧张的气氛,没有哪个不怕死的上去触霉头。 这次算是与太后撕破了脸皮,太后的人自然也不能由着她们留在这里。 宋贞硬气地换回了原来的人。 才知道阿宛和福生是先帝留给小皇帝的人。 宋贞:自己人好啊,自己人才能放心用啊! 看着还在嘤嘤哭泣的阿宛,宋贞只能先安慰道:“苦了你们了。” “陛下,奴婢不苦......”阿宛自打回来情绪就有些激动,看样子受了不少委屈。 福生垂着头,恭敬道:“陛下言重了,不过一晚上而已,奴才们并无大碍。” 宋贞点头,直接进入正题,问道:“朕问你们,池景元此人如何?” “池将军?”福生微微有些诧异,而后恭敬答道:“回陛下,池将军幼时得先帝亲自教导,文韬武略,后来自请去军中历练,确乃一代枭雄。只是......” 福生犹豫了片刻,不知后面的话该不该说。 宋贞皱了皱眉,“继续说。” 福生和阿宛对视一眼,一咬牙继续道:“外面都在传池将军有意造反,有夺权篡位之心。” 这话太后早上也说过,不过宋贞有些怀疑,在她的记忆里,前世与他接触时,池景元算是个阳光磊落的少年。 齐国皇室肮脏如斯,到底是他真想篡位,还是有心之人制造的传言? 虽不清楚他是否真的居心叵测,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确实是合作最佳人选。 自己前世救过他,若是他真想要篡位,危及性命之时,她应该可以以此求他放过自己。 反正,她对这皇位没什么执念。 宋贞心下稍定,同时意识到,自己的人手还是太少了,她若是有属于自己的势力,也不至于任人鱼肉。 *** 御书房外。 对池景元这个人,宋贞的心情有些复杂。前世因他而死,她应该对他怀有恨意的;可她恨不起来,甚至觉得前世的死是解脱。 辗转到如今,她若想活得更好,或许还得借助他。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因果轮回? 宋贞捋了捋思绪,跨门而入。 池景元听到动静,转身朝着她行礼:“陛下。” 声音冰冷而又疏离。 之前在大殿上里,离了一段距离,彼时并未觉得他身上的气势如此逼人。 此刻离得近方才觉得他身上的清寒之气几乎能将她冻结。 宋贞攥紧了左边的小拳头,稳住心神,抬手道:“池将军请坐,朕今早才得知池将军回京,否则定会提前设宴为将军接风洗尘。” 闻言,池景元心中微嗤。 宋贞这小子的胆子果然肥了些,以往站在他面前,都是战战兢兢的喊着池三哥,今日却是一口一个大将军。 也难怪,毕竟‘他’长大了,都敢当朝和太后对着干了。 他从善如流的坐在了扶椅上。 房中熏炉中燃着提神的熏香,丝丝烟雾飘开,散在二人之间。 虽说先前心里已经做了打算,现下对上池景元那双锐利的眸子,宋贞还是有些紧张。 眼前的他与她前世接触的相比,截然不同,整个人更加阴郁深沉。宋贞微忖片刻,率先问道:“池将军上朝时说有事商议,不知具体是何事?” 池景元的视线淡淡的略过小皇帝的脸,嗓音低醇道:“陛下无需多疑,西凉国使节不日便会启程来往京都,臣此行回京是为了防止生出事端。此事不在堂上公开说,是怕有心人从中作梗。” 西凉?宋贞的脑子有些跟不上了。 池景元信中确实有提过他会继续讨伐西凉,可打便打了,为何会有来使? 她问道:“西凉使节来京作甚?” 池景元挑眉,见宋贞一脸茫然的表情,眸色阴了阴,“陛下以为是来作甚?” 宋贞怔住,怎么反过来问她了? 她看向池景元,却正巧撞进他带着嘲讽意味的眸光里,慌忙移开视线,两手下意识的交握在一起,咬唇思忖该如何回答。 北伐西凉,池景元中途回京,也不像是战事吃紧的样子。 西凉来使......该不会是投降了吧?! 被自己的想法惊到的宋贞,立即摇了摇头。池景元能有这么厉害,让一个国家不战而降? 池景元的目光落在宋贞交握的双手上,微微怔了怔。不过很快回过神来,见她又是咬唇又是摇头的,便料到她猜不出来。 他微抿薄唇,沉声道:“一个多月前,臣给陛下写了一封急书,北伐西凉。” 宋贞:...... 一个多月前她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实不相瞒,这信,朕今晨才得见。” 池景元挑眉,眸色有些凌厉的看着她,并未说话。 “先前......朕是懦弱了些。缠绵病榻,太后夺权,时常将我禁足在宫中,政事几乎都不会经过朕的手。你的来信,被太后拦下了。” 宋贞苦笑着同他道出自己的处境,又将遇刺和有人给她下毒一事告诉了他。 一室静默。 外面日头渐盛,屋内温度比之前又升了几分,日光打在琉璃灯瓦上,反射进来的光线有些刺眼。 这个角度看宋贞,她微微下垂的桃花目中隐隐藏着些微泪光,翘鼻下的樱唇开开合合,配着她那抹苦笑竟让人觉得有些楚楚动人的美感。 ‘他’打小就是这么一副阴阳相,性子也懦弱,能在这吃人的皇宫里活到现在也真是不容易。 池景元轻嗤,掩下眸中的情绪,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宋贞虎口上的月牙印,问道:“那陛意欲何为?” “朕想请大将军帮一个忙。”宋贞的嗓音略有些艰涩,但眼神十分真挚的看着池景元。 见他并未有不悦的神色,更觉有戏。 脑中搜刮着从阿宛和福生处得来的信息,语气带着些哭腔道:“朕自幼同将军一同长大,将军比朕年长几岁,朕一直视将军如同手足。父皇去后,太后专横独权,朕活着如同傀儡。昨夜更是遇人行刺,朕竟无法追查凶手。朕反思后决定,不能继续这样昏聩无能下去,否则愧对父皇,愧对先祖。所以,朕想与池将军联手夺回政权。” 闻言,池景元却并未言语,只是看着宋贞眼神多了几丝佞色。 宋贞也埂着细白的脖子并未露怯,虽然不知道池景元是什么心思,但她就是觉得不能怂,支棱着眼与他对视着。 过了半晌,池景元强势冷峻的面容上微微牵起唇角,冷漠道:“臣只是一介武夫,帮陛下平定叛乱稳固江山可以,政权,臣可帮不上什么忙。” 宋贞:不,你可以!你都不行的话太后岂不是要上天了! “怎么会,”宋贞忙道:“池将军年少英杰,文韬武略,若是助我,定能成功。” 千般万般,马屁不穿,宋贞急得直接自称是为“我”了。 池景元勾唇一笑,墨眸直视宋贞,沉声道:“臣为什么要帮陛下?先帝让臣帮陛下驻守江山,不是身沉宦海。再说,臣若是有这般能力,不如……臣自己来坐这位子可好?” 宋贞:!!! 内心:只要我能好吃好喝性命无虞......我当太上皇,你来其实也不是不行。 宋贞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就在此时,‘哗啦──’,屋外的花盆突然破碎,惊得二人内心俱是一颤。 门外福生连忙解释:“陛下,不知哪位贵人的猫躲在这里,碰碎了花盆,奴才这就处理。” 宋贞此刻无暇顾及猫不猫的,只觉得心中慌乱无比。 池景元他……难道真有造反之心?自己该如何是好,难道要向太后低头? 不,这行不通…… 前世,前世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想到这里,宋贞堪堪松了一口气,犹豫着要不要拿这件事去和他交涉时,却听池景元突然嗤笑出声,“臣不过是同陛下说个玩笑,陛下吓成这样?看来陛下胆子还是那般小,这么多年也没见长进些。” 宋贞:??? 眨了眨眼,她有些不大确定池景元话中真假。 鬼使神差跟着问了一句:“那.......池将军还想坐这个皇位吗?” 池景元:...... 他面色微凛,不复刚刚的笑意。 熏炉里的一丝烟气飘过,又缓缓散开在面前,趁得他那张脸宛若神砥修罗。 宋贞心中懊恼,她怎么脑子一热就问了呢。 但这事终会成为她心里的一根刺,不问出来,她日后恐怕难以安心面对池景元。 池景元垂眸,目光锁在宋贞交握的双手上,缓缓开口道:“陛下放心,臣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但有一件事陛下需要明白,人都有野心,也有逆鳞。” 顿了顿,他嗓音森寒又添了一句──“触之必反。” 宋贞心中了然。 他是想过的。 那她日后,是要与虎谋皮了? 抑着越来越快的心跳,宋贞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平静,声音却仍然有些颤抖,“池将军的逆鳞,是为何物?” 此话问出,书房中气氛顿时变得诡谲,一时间针落可闻。 池景元紧抿着薄唇,阴沉着脸看着宋贞。 顺着他的视线,宋贞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只见左手大拇指的指节处,如玉般瓷白的肤色衬得一摊月牙状的红痕,显眼又刺目。 宋贞连忙将手背到身后,有些慌乱的解释:“我,我只是有点紧张。” 她的心中却很疑惑,为何池景元频频盯着自己手,逆鳞与自己的手有关系?她的手对他做了什么? 见此,池景元墨眸微沉,闪过一丝暗芒,扯了扯唇角,语气颇为不善:“这个问题,陛下日后自会知晓,但陛下觉得……臣凭什么助你?” 第5章 她的妃子。 那一霎,池景元身上强势的气息陡然散发开来,迫得宋贞忍不住想要避其锋芒。 宋贞喉咙微动,后背已然生出了冷汗。 凭什么...... 说凭他从小和小皇帝一起长大? 还是说凭着先帝的抚养之恩? 以池景元这样的姿态,这些个理由怕是都说服不了他吧,或者直接说自己的前世救了他? 宋贞渐渐涨红了脸,声如蚊呐道:“池将军有什么要求,不妨提出来,朕自当竭力满足。” 池景元继而垂首盯着那道指印,眸色渐变得深晦,默了默,他冷声道:“若想臣答应此事,封臣做摄政王。” 宋贞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握有兵权,若是再加上政权...... 只见池景元的手指有节奏的点着桌面,周身散着的气场令人怖畏,丝毫未觉得他说出口的要求有多过分,甚至阖上双目在等她的回复。 宋贞咬咬牙,低声回道:“大将军的要求,朕需要仔细考虑一番,” “行。” 池景元淡然掀眸,扫了一眼宋贞背在身后手的方向,对上她那双略带惶意的目光,淡声道:“臣等着陛下的回复。” 临走时,池景元停在门口,背对着宋贞,道:“还望陛下好生考虑。我还记得陛下以前都称臣池三哥,既然今日说到如此份上,出了这个门,陛下与我便只是君臣,再无兄弟。” 身后,宋贞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久久未能回神。 从御书房回去之后,宋贞心中便烦闷难消,隐隐还有些不安。却又无人可诉,憋闷在心里,十分难受,午膳也只是草草用了几口。 侍立在身后的阿宛见宋贞眉头紧锁,食欲不振,不由也跟着叹气。 福生见此灵机一动,建议道:“陛下,要不咱们去兰妃娘娘那走走,散散心,往日您不是最喜欢娘娘院里的秋千和莲池么?” 兰妃? 女扮男装的皇帝还有妃子? 好奇之下,宋贞细问了不少关于兰妃的事情,越听越觉得惊诧不已。 兰妃明知小皇帝是女儿身,还自愿进宫为妃。她本是开国老臣陆国公最小的女儿,上面有三个哥哥,自幼受尽宠爱。 可偏偏,爱上了一个身份地位与她极为不匹配之人。 她进宫,一是为了家族荣耀,二是破罐子破摔,躲避家里让她再配门当户对的念头,索性躲进宫里,谁也奈何不得。 她与原主小皇帝本就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偶然识破了小皇帝的真身之后,非但没有告破,反倒和她成了闺中密友。 宋贞想了想,觉得这位兰妃应当也是自己人,便同意了福生的提议,放下筷子起身道:“去兰妃处。” 福生立即用尖细的嗓音传道:“摆驾若兰宫---” 刚刚行至若兰宫的门口,便看见一位妃色宫裙的美人等在门口处,梳着朝天鬓,腰间挂着银丝线绣莲花香囊,一双锦绣双色芙蓉鞋,风吹过时下摆微微拂动,远远看着便叫人赏心悦目。 这一定就是兰妃了。 见宋贞走来,亲昵的迎上前揽住她的手臂,浅笑道:“刚听到小太监的传话,我还有些惊讶,你可是好些日子没来我这里了,怎么,今日又惦记我池里那几尾青鱼了?” 走近处打量兰妃,宋贞看得更清晰了些。兰妃的五官娇美柔和,眸光清澈,隐隐带着女子特有的媚态,说话间笑容在脸上悦动,让人看着心情都轻了几分。 两人一路相携往宫内走,若兰宫的西边便是福生提到过的莲池,池边芦苇和莲叶交互摇曳,微风中带着绿绿莲叶的清香,让宋贞心中的躁闷少了许多。 她朝兰妃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兰妃的话。 见此,兰妃俏皮的眨了眨眼,凑近她的耳边,神秘兮兮地小声道:“我知你昨夜遇刺心有烦闷,今个儿你就放过池里那几个小可怜,我新想到了个去处,保准你会喜欢。” 宋贞狐疑,还来不及问是什么地方,就被兰妃拖着手臂往殿门走去。 不过从兰妃对她这份亲昵的态度来看,还真是好闺友。 看着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宋贞心中微暖。 前世的她只能抱紧自己,事事藏在心里,活的小心又谨慎。如今,她也有了一个可以无话不说的闺蜜。 兰妃边走边吩咐身后的宫人:“待会阿宛和福生就留在这里,守住门口,有人打听就说我同陛下在下棋,旁人不得打扰。其他人都守在宫门口,有人来就赶紧给里面报信。” 宫人恭敬回道:“是。” 福生却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大着胆子问道:“娘娘和陛下是打算做什么?” 兰妃头也不回,和宋贞一起进了大殿之后就关上门,隔着门嘱咐道:“你们守着就是,切记无论谁来问,我和陛下都没有出过这个门。” 宋贞被兰妃拉着坐在梳妆台前,面前摆满了胭脂水粉,她不解道:“兰妃这是要做什么?” “这都没人了还兰妃兰妃的叫,阿贞你今日有点奇怪哦,莫不是失忆把我也忘了?我们不是早就说过私下里你叫我希儿我叫你阿贞么,瞧你喊得多生疏。” 兰妃一边翻着梳妆台里的瓶瓶罐罐,一边朝宋贞投了个奇怪的眼神。 等到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之后,又用发簪的尖端将梳妆盒底层木板撬了出来,拿出几个暗红的小瓶子。 宋贞微滞,她险些忘了,福生之前说过,兰妃的全名,叫陆兰希。 她们自小一起长大,彼此叫着闺名也很正常。 “阿贞?” 兰妃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今个儿怎么魂不守舍的?” 宋贞回过神,连忙回了兰妃的话:“我没事,你这些拿的是?” “等会你就知道了。” 兰妃神神秘秘,开始往自己的脸上捯饬那几个小瓶子里的东西。 宋贞瞧着她画的模样,像是在伪装作男子,心中便隐隐有些猜测。 待到事毕,宋贞看着一身男装的兰妃,不由得觑了觑目,道:“咳咳,希儿这身打扮是打算出宫?” 兰妃眼里闪烁着激动,仿佛盛着星光点点:“是呀,阿贞你赶紧换衣服,你不想出去吗?” 高兴是高兴,比起皇宫,宋贞自然更喜欢宫外的自由自在,但有个问题…… 宋贞问她:“希儿可想好了如何出宫?” “额......” 兰妃顿时僵住,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最终有些沮丧道:“话本子里只写了偷偷出宫,说宫外好玩,可也没写怎么出宫的呀……” “要不阿贞,你让暗卫出来带我们飞出去吧?” 宋贞:...暗卫? 她还有暗卫? 厉害啊!宋贞心下一惊。 随机想到自古都有传言,每个皇室子弟或者帝王,都会拥有自己的死士或者暗卫在暗中守护他们的安全。 看来原主小皇帝也有,这正好解决了宋贞想要用人之困。 只是,暗卫若是知道自己成了人形交通工具,怕是心要呕血。 宋贞不忍扫了她的兴致,扶了扶额,语气颇为无奈道:“待会儿你听我的。” 偷出皇宫这事,她熟练的很。 前世她几乎天天干。 每个皇宫的偏僻角落里都有着几处年久失修的宫墙或者狗洞。 若兰宫地处西北,因为靠近冷宫,沿着宫墙没走多久,还真让她们找到了一处狗洞。 宋贞指着狗洞,问兰妃:“爬么?” “爬!” 出来后,兰妃兴奋的劲头还没有撤去,冲宋贞笑的不怀好意:“爬窗户,钻狗洞,阿贞你可以啊,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溜出来过?” 宋贞掸了掸身上沾染的灰尘,并未回答她的问题,低声笑道:“这已经出了宫,你可是男子,说话行事可得注意着些。” 兰妃点头如捣蒜,当即挺直了腰板,端着头故意放粗了声音道:“那是自然,阿贞你觉得我现在的声音怎么样?” 宋贞失笑,兰妃并不像她常年服用药物能抑制声线,纵使故意粗着嗓子,那话调中的娇意一时仍是无法抹去。 拍了拍兰妃的肩膀,问道:“希儿准备去哪儿?” 兰妃回道:“京郊马场,那里可以骑马,十分广阔。我想你肯定会喜欢的,马跑起来,没准就能冲散你的烦恼。” 不知怎的,宋贞的脑中突然出现一幅画面:黑衣男子笑着将自己扶上马背,他亦坐在她的身后道:“别为了点小事就皱着眉头,来,我教你骑马,马儿跑起来,所有烦恼都被冲散了。” 太阳穴又开始有些钝痛,这些......好像是她上辈子的记忆。 黑衣男子是谁? 她努力的回想,却始终记不起那人的面庞是长何样。 宋贞心中微微动容,想了想,她向着空气试探道:“暗卫何在?!” 片刻后,空气中传来两声略带暗哑的声音:“在!” 宋贞面前霎时出现两道身影,长相普通的两名男子垂首抱拳等着她的吩咐。她本不敢笃定暗卫一定就在,但既然真的出来了,她的目的也就达成了,护卫也就有了。 宫中的力量亦有了。 “你二人乔装一下,扮作护卫。” “是!” 她们二人偷偷溜出宫,虽然乔装改扮没有告诉任何人,却也难料是否会遇上危险。她还是谨慎些为好。 暗卫的动作很利索,不知在哪儿换了身普通护卫的衣服,还弄了辆马车,载了宋贞二人驶向郊外。 宋贞闭目,暗自思忖着,她有了一个新的疑问,既然小皇帝身边是有暗卫存在,那昨夜遇刺时,暗卫又在哪里? 第6章 京郊马场的调戏 马车内,兰妃像只莺雀,时不时唧唧喳喳同宋贞说上几句。 其余时间便是扒着窗边打量外面的街景,想来也是很少出宫走动。 这是宋贞第一次见识齐国的街市。 热闹不知繁几,车马如龙,人身鼎沸,比起川云国的都城繁华很多。 后面与兰妃交谈时她才得知,兰妃的兄长还有池景元此次回京的军队,马匹都寄养在京郊的马场中,兰妃也是先前得了兄长的传信,想私底下见一见兄长,才想起这么一个办法。 马车出了城门后,兰妃那股新鲜劲慢慢降了下来。她将车帘放下后,她同宋贞交代道:“京郊的马场素来是京都权贵子弟爱去的地方,不仅有宝马,还有人举办马球,诗会之类的,阿贞你等会还得做做遮掩,防止有人认出你来。” 宋贞依言点了点头。 兰妃见她的眸中似有浓愁,不禁面上一柔,温和道:“阿贞你也别太过忧心,太后专横独权,朝堂上的事情我说不上话,但兄长说过,那池景元是个好将军。他从不苛待士兵,也从未以权势欺人。再说,他也算是和我们一块长大的,你父皇于他有养育之恩,总不会对你的处境视而不见的,是不是? 此番他回了京,你可以试试请他施以援手,太后对他一向有所顾忌。” 兰妃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这些道理,宋贞心里早就清楚。 她抿了抿唇,犹豫片刻,问兰妃道:“若是池景元要做摄政王,我能同意吗?” 万一日后池景元大权在握,要篡位,不容自己呢? 闻言,兰妃大惊,捂着嘴压低声音道:“阿贞今日下朝后单独见了池将军,他当真说了要做摄政王?” 所以,阿贞今天心情烦闷是因为这个? 见宋贞面色不佳的点头,兰妃也不敢妄言,只好劝慰道:“等会我偷偷与兄长会面,届时我问问兄长,若是池景元真有要反的意思,那我们就从长计议。” 想了想,兰妃继续又道:“我陆家三代忠臣,阿贞你大可放心,若池景元真有不臣之心,我们陆家必然不会与之同流合污,我一定知会兄长与陛下配合行事。” 宋贞眸色微变,朝兰妃点了点头。 她并非贪恋权势,只是有人要害自己。好不容易重生有了再活一次的机会,这回她无论如何都会好好珍惜。 如果有选择,她宁可做个无忧无虑的普通人,安逸的过完一辈子。 只是她现在没有别的路可以选,要么与虎谋皮搏一搏;要么向太后妥协,然后在某一天不明不白的死去。 心好累,她只想做个衣食无忧的傀儡皇帝,好吃好喝的过一辈子。 权势什么的,谁爱要谁拿去罢。 她稍定心神了心神回道:“也不必太过紧张,船到桥头自然直,实在不行就让太后和池景元慢慢斗去。” 话虽这么说,可两人心里都十分清楚,四皇子得不到皇位,太后是不会罢休的。 一路行了大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目的地。 在马场入口处不远停车时,岁未进入,便能隐约听见里面的吆喝声,马踏声,还有些女子的嬉笑声。 兰妃递了若兰宫管事的牌过去子,守门的人看了一眼便将牌子还了回去,并未细查就给放了行。 京都这片土地上,随便一个招牌砸下来,砸中的都可能是权贵子弟。 像这种在宫里做了得力的差事,家里人借着名头出来潇洒的,在马场是常有的事。 宋贞在入口的杂货铺中随便买了个面具带上,跟在兰妃身后踏入门中。守门人见怪不怪,带着面具进去玩乐的人虽是不多,但也有过。 通常都是一些大人物,不便让别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才会做此遮掩。 同时,守卫也暗暗的捏了把汗,庆幸自己刚刚没做盘查。若是得罪了贵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马场极为广阔,西北的方向还砌有看台,应该是为了赛马而建。进门不远处便有马棚,里面拴着不少马匹,等着人去挑选。 兰妃见了马,顿时乐的像个孩子,拽着宋贞就往马棚一路小跑,指着不远处的白马,回头说道:“快些快些,阿贞,你选哪个,我喜欢那匹白的!” 宋贞失笑,顺着兰妃的手打量了几眼那匹白马,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那马看起来并不出众,有些瘦弱。 待她一路看过去,发现这儿的马都不算壮硕,不由得有些惊讶,便问了一旁跟随挑马的随从:“这里还有其它马么?” 那随从摇头回道:“没有了,贵人您放心,全京都最好的马都在我们马场养着,就连前两天大将军回京的战马也在我们这里歇着呢,您挑一头骑骑看,保准您喜欢。” 齐国马匹的情况让宋贞觉得有些奇怪。 她前世为了银钱在川云国的某个马场待过一阵,知道饲养的好马应该是什么样的状态。齐国地处川云国北方,养出来的马没道理不如川云国的肥壮。 若是士兵骑着这种马作战,根本没有办法发挥出全部实力。 宋贞又问道:“这些马平日里都喂些什么?” “自然是上好的精饲料。大豆,甘草,鸡蛋都有,我们这里常有贵人来往,做不得假的。”随从一脸认真的解释,生怕贵人误会了什么。 听罢,宋贞也没再多问,挑了一匹枣红马,让随从牵了出来。正巧兰妃也牵着中意的白马朝她这边走来。莹白的面容上挂着明媚的笑容,虽着男装,举手投足间,也难免让人心生动意。 兰妃淡笑道:“我已经很久没骑马了,上一次骑马还是没进宫的时候,阿贞,你能不能骑?” 兰妃进宫之后,宫内繁文缛节,是不可能允许宫妃行骑马这等有损女子淑德的事情。 原是这般烂漫的性子,却成了宫中的金丝雀,委实有些可叹。 而之前小皇帝一直病体孱弱,想来骑马的机会也不多。但身为皇家子弟,尤其是帝王,骑射可是必修课。 宋贞挑眉:“比比看?” “比就比!” 二人跨马而上,马蹄踏开,往马场深处冲去。 天高草阔,骑在马背上迎着秋风,真如兰妃所说,那些烦恼统统都被抛到了脑后。 两人一路奔骑,一路笑的肆意。 行至林中深处时,接引兰妃和她的兄长碰面的侍从已经在等着她。宋贞的身份不宜让他人知晓,告别了兰妃之后,便唤了暗卫随身跟着。 林中寂静,鲜有人迹,她无意多留,便沿着来时的路折回。打算还了马,去门口的茶坊中坐一坐,等兰妃回来。 宋贞坐定,点了一杯茶,抬看向两名暗卫,问道:“你们,都怎么称呼?” 暗卫一愣,却还是如实回道:“臣代号暗七,他是暗八。” 宋贞面色淡淡,道了声哦。 正想问问是不是还有其他暗卫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这位公子,一个人喝茶?” 一名身着玄青锦袍的小公子,摇着折扇坐在了宋贞的边上,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少年。 宋贞掀眸,扫视了他一眼,并未搭话。身后暗八想要上前赶人,宋贞却抬手制止了他,摇了摇头。 今日她在兰妃处换了一身月白缎裳,布料寻常,未配腰饰,墨发用一顶白玉小冠束着,衣饰十分简单,一眼看上去也就是个寻常的小公子模样。 她不想把事情闹大,只要不搭理,一般别人便会觉得无趣而离开。 见此,小公子不乐意了,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这是,看不起他的意思? 再次打量了一番宋贞身上的衣饰,很寻常。 可带着面具,身边还跟着两个训练有素,明显实力不凡的随从,胡二顿时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这时,身后的一名少年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二公子,这位看着不简单,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胡二心中也生了退意,可一想到刚刚那娇娇俏俏的小娘子,又不甘心。 京都哪家小姐闺秀他没见过? 却从未见过这般秾艳娇媚的美人儿,要他就这么放弃,难! 思忖半天,胡二还是有些不死心,对宋贞试探道:“刚刚瞧见公子随行的还有一位小公子,现下却没见到...... 啊,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见公子回来时孤身一人,对那位小公子有些担心,毕竟那树林里也是有些走兽的。” 宋贞眸色一沉,心中微嗤。 这是冲着兰妃来的,胆子不小,眼光倒还行。 她勾了勾唇,道:“无事,她巧遇故人叙旧,稍后便回。” 声音脆朗似少年,又带着丝丝软糯。 胡二听得心头一痒,再看向宋贞清秀的面庞,尤其是那双柔美温纯的眼,不由想到前几日在倌楼里宠幸的那个头牌。 这也是个极品啊! 他在心里仔细琢磨了一番宋贞的年纪和身形,京都权贵子弟中没有能对得上号的人物。 心思不由得又活络了几分,若是这个少年和刚刚的那个少女一起带回去,那滋味...... 色壮怂人胆。 胡二想到自己老爹的权势,在这京都城里,哪怕是王爷也是要谦让几分。 更何况这般年纪的世子、王爷压根就没有,就算有那那么一个符合的,也是宫里的贵人。 可若是宫里的贵人出宫,身边又怎会只有这么两个人? 胡二用余光瞥了瞥宋贞的面色,眼神色眯眯的,斗胆道:“小公子一个人喝茶多无聊,我们几个正巧这会儿有空,不如在这里陪陪公子喝喝茶,打打趣儿?” 第7章 不行。 宋贞面色平淡,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端着茶盏兀自饮着茶水。 她身后的暗八却是眉间一戾,大跨一步上前,拽着胡二的领口,甩手就丢出了茶棚,面色狠戾道:“滚!” 宋贞眸底掩着不易察觉的笑,并未追究暗八擅自做主的责任,一来保护宋贞是他的职责,二来...... 她刚刚已经给过这人机会。 前世她的处境艰险,她都不曾软弱。现在的身份是一国之主,她又怎会任人欺辱? 皇帝的女人都敢惦记,瞧他刚刚面上微露淫.色,怕是精虫冲昏了头脑,动了什么歪心思。 “你,你敢对我动手?!” 那人从地上哀嚎着爬起,捂着肩膀气急败坏的大叫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不知道。” 宋贞波澜不惊,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古丈毛尖,这马场的用度属实有些佘贵。 那人的小跟班都冲了上去,扶起他后,冲宋贞大声道:“你们完了,他可是丞相府的二公子!” 一听此言,刚刚听到动静围过来的人群不约而同地往后离得稍远了些。 丞相府的二公子的大名在这里可是响当当的,平日里除了鲜少露面的郡主郡王,就属他最为跋扈。 有些颇具同情心的人微带着怜惜,看了看宋贞的方向,暗道:可惜,惹了这位二世祖。 宋贞唇角微漾,‘哦’了一声,随即问身边的暗七和暗八,道:“丞相家的二公子,你们有印象吗?” 暗七和暗八均摇摇头,暗七往日跟着宋贞最多,便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丞相的大公子是宫中编撰,二公子......从未听人提起过。” 宋贞了然的点点头,她并不想将事情闹大,便吩咐暗八道:“去将马场的管事找来。” “是。” 胡二看着暗八离开,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可顾着面子也不好立即就走,便对宋贞说道:“找马场的管事有什么用,小爷告诉你,这事儿赔多少钱也不管用!” “就是,你也不......”一旁的小跟班刚准备说几句风凉话,就被胡二踢了腿,胡二脸色很不好,声音带着怒意道:“闭嘴,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见此,宋贞微一挑眉,故作担忧的拧了拧眉头道:“那公子觉得怎样才管用。” “你若是同我道个歉,赔个礼,这事儿就算完了。” 眼瞧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胡二现下也没心思再计较多少,只想用个最简单的法子息事,他才好脱身。 渐渐地,他心底的不安变得越来越浓。 有人啧啧称奇,往日冲撞胡二的人哪个不被他或折腾或勒索? 怎的今日转了性,让人道歉就完事儿了?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道:“‘他’的道歉,你要不起!” 说话之人的声音极冷,来势凌人,在场的所有人俱是一惊,人群缓缓让出一条路来。 胡二在看清来人之后,双目一滞,瞬间全身都失去了力气,直直的往后瘫倒,身后的几名少年险些没扶住他。 池大将军,他怎么会在这里…… 在齐国京都,有人不认识皇帝很正常,但没人不认识这位活阎王。 “拜见大将军!” 所有人都跪伏在地上,行着参拜大礼,除了── 宋贞三人。 胡二此刻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呆呆地的看着宋贞,面上布满了难以置信,更为自己的莽撞后悔不已。 他、他到底是何人? 见了大将军都不跪拜……难不成是某个王爷? 池景元冷冷地看着胡二,命道:“你留下,其他人都速速散去。” 众人顿时作鸟兽状,迅速四散开去,只留下胡二浑身无法自抑的颤抖,留在原地。 池景元突然出现,宋贞有些意外。随后她便想到马场随从说过,军队驻歇在此处,他在这里也算不上奇怪。 宋贞面色微僵,缓缓起了身。 她刚准备耍耍皇帝身份的威风,就被池景元给搅和了! 不、开、心。 池景元墨眸中蕴了几分深意,朝着宋贞的方向行礼道:“臣参见陛下。” 陛、陛下?! 这下,胡二彻底呆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父亲说的那个终日汤药傍身,体弱多病的小皇帝怎么会出现在马场。 宋贞垂眸,没有接池景元的话,反而看向胡二,问他道:“二公子想明白了?” 胡二不懂宋贞指的是什么,但他明白眼前二人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连忙磕头认罪,道:“小人该死,惊扰了圣驾,还望陛下和大将军饶命。” “想明白了就退下吧。” 宋贞并未打算与他一个纨绔公子多作纠缠,将他打发走。她更想知道池景元露面是为了什么。 明明马场管事就能解决的事情,他一个大将军却跑来亲自露面,宋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眼看着胡二走远,宋贞定了定心神,除下了面具,朝池景元伸手邀请道:“朕带着面具大将军都能认出来,属实厉害。有劳大将军帮朕处理琐事,可有时间一起喝杯茶?这儿的茶水不输宫里。” 池景元一身紫绯斜纹金杭绸公服,身躯颀长,眉宇间尽显英气,此时站在日光下,有些晃眼。 宋贞的目色一闪,竟觉着有些似曾相识。她不禁拧眉,被这没由头的感觉弄的有些茫然。 “谢陛下。” 池景元也不推辞,将宋贞那点微末的局促看在眼里,语带深意道:“陛下怎会来此地?” “兰妃想来看看兄长,朕顺便跟着出来松松筋骨。”宋贞镇定回道。 池景元眼目微垂,看向宋贞交叠在一起的双手,目光又深邃了几分:“陛下的行程自是无需向臣解释,只是,后宫嫔妃不得无故出宫,这个规矩陛下应当省得。” 宋贞一顿,声音也带了些许寒意,“人之思亲,乃是常情。陆将军征战四方,许久未见爱妹,应当甚是思念,朕体恤宫妃,算不得违规吧。” 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变得紧张。 男人身上的强势之气袭来,宋贞忍不住握紧了双手,率先转了话题道:“大将军,朕有一事不解。” 池景元微一挑眉,“陛下请讲。” 宋贞将今日看到的马匹之事提了出来,提着胆子问道:“大将军可有想过改良战马?” 她这番说辞,本是为了向池景元证明,她是有振作起来,处理国事的决心的。 池景元听完,却是心中微诧。 战马的事情他早先就注意到过,只不过他对比了其他各国的马匹,齐国的虽然不是最好,倒也不是最差。 而川云国虽然地处西南,但川云的马比北方草原部落要更强上几分,是最大的马匹交易国家。 他并非没有查过原因,细查之下才得知川云皇室有一种秘术,可以让马匹食之非但没有副作用,反而会长得更壮。 宋贞竟一眼就能看出齐国马匹的不足之处,实在令人惊讶。 据他所知,齐国境内还从未有过川云过的马匹。 川云国先前一直拒绝同齐国做马匹交易,而私下贩卖到齐国的川云马匹都被他的人收集之后,运至军中所用。 池景元问道:“陛下是如何看出来的?” 宋贞想借此向池景元表达与他合作的诚意。 她微微思索片刻,回道:“朕闲暇之余曾在宫中的杂书中看过,好马,可不是这样的。方才朕观棚中之马四肢的肌肉并不算结实,且马目无神,吃食的时候也无精打采,毫无灵气,作战时马匹若是也是这个状态,士兵估计会有些吃亏吧?” 听罢,池景元嗤笑,小皇帝拿他当三岁小孩儿呢? 光凭着书中所看就能一眼看出问题,那齐国众多学识渊博的大儒学士为何没人发现? 从军的士兵常年近距离接触过马匹,都未能指出不同之处,小皇帝仅凭着杂书的几句就能道出,他是不是还得夸夸她目光如炬? 不过池景元也并未戳穿,顺势问道:“那陛下所看的杂书之中可有拯救的良策?” 解决的办法,宋贞还真的知道,却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说。她拧着眉头,似在思忖,却没在意自己左手大拇指处的绯红。 池景元也不催促,黑眸紧锁在她摩挲的指节上。 如果不是很肯定面前之人是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小皇帝,他几乎都要以为是有人别有用心假扮的。 宋贞默了默,道:“书上说川云有一种碧竹草,叶形似竹,山中随处可见,明玉子晒干之后制成粉末,调和成汁水,泡上碧竹草。将泡过的碧竹草混在饲料中一起给马喂食。” 池景元听完却是垂眸不语,一时寂静。 宋贞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有些忐忑。按理说她方才所言也算是为大齐士兵着想,他应该挑不出什么错来,最多会觉得她这个小皇帝近来管的多了些。 半晌,池景元才缓缓抬眸。 一眼便看到宋贞那微微颤动的双眸,哑声道:“是么,不知陛下所看何书,不妨借给臣也研究研究?” 宋贞:...... “朕、朕忘记了。” 她挠挠头,有些后悔提起此事。池景元是不是看出来她在说谎了?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他迫人的视线扫在在宋贞身上,仿佛已将她看穿,她呼吸微滞。 只觉得自己的那颗心,怦怦直跳个不停。 气氛又变得尴尬而诡异,宋贞眼睫颤了颤,“池将军不会因为这点事,就生气吧?” “不会。”男人的语气冷冰冰的,“既然如此,那臣去谴人试一试,臣先告退。” 池景元走了,宋贞有些不明所以,她总觉得池景元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罪犯,好像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不就提了一下马不行吗? 还好心给他指了方子,她别的啥也没干啊! 第8章 他的未婚妻。 池景元离开马场之后,径直回了府中,沉声道:“来人。” 两名黑衣提剑侍卫立即跑了进来,恭敬道:“将军!” “传罗四。” “是!”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罗四便站在了池景元的桌前。 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桌案上玉佩,池景元冰凉凉道:“将今日小皇帝出宫之后的举动说与我听,事无巨细。” 罗四有些惊讶,将军这么着急把他叫回来居然就为了这事。他恭敬的把小皇帝带兰妃钻狗洞出宫,去马场的事情一应说的仔仔细细,末了还交代道:“将军您离开之后不久,陛下就带着娘娘回宫了,只是脸色似乎不太好。” 案桌后的男人端坐着,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罗四不敢继续说话,只能静静的等。 主子想事情的时候,旁人惊扰不得, 良久,他才听得主子再次询问道:“没了?” 罗四仔细想了想,才摇摇头道:“后来将军您来了,我便离得远了些,茶坊里的细节知道的不是太清楚。” 这纯粹是他们习惯使然,有将军的地方,若非有召,他们这些人会下意识的回避。 “不过,属下觉得陛下有些奇怪,也不知宫里怎么教的,陛下竟是从右边上马的,莫不是陛下是个左撇子?”罗四突然想起这事,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还是提了一嘴。 贵人们有点与众不同的小习惯,也是常见。 池景元微垂的双眸颤了颤,冷声问道:“看清了?” 罗四不敢撒谎,连忙跪地道:“属下不敢欺瞒将军,陛下确实是从右边上马的。” 男人蹙起了眉,一连串的巧合摆在面前,他不得不有所怀疑。 宋贞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他’私底下调查自己,模仿云蓁,意欲何为? 仅仅是为了让自己与‘他’合作? 头一次,池景元觉得这个他一直看不上眼的小皇帝,心思颇深,他竟有些猜不透。 “现在人在何处?” 罗四恭敬回道:“属下受到传唤时,陛下正在若兰宫,看样子是准备在若兰宫歇息。” 窗外日落西山,余晖照着窗格在地上印出一片片小格子,印在男人的脸上,一片阴沉。 沉默了一会儿,池景元吩咐道:“继续盯,有异常立即上报!” *** 凉月如勾,秋风习习。 若兰宫里比往日安静了许多,来往的宫人将脚步放到了最轻,做事也比往日谨慎了许多,生怕一不小心惊扰了殿内的贵人。 今日陛下要在若兰宫歇息,兰妃娘娘侍寝的大事,若是伺候的好了,他们这些人能得赏甚至高升。 殿内,重重藕色帘幔之后,两位墨发美人相对而坐。 兰妃将她兄长的话转述给宋贞:池将军刚正不阿,不是离经叛道之人,可以试着相信。 并且还告诉宋贞,池将军此次回京的原因确实是因为朝廷的钱粮没有到位,西凉因为川云之战在先,担心落得一样的下场,不战而降。 若是任何一个敌国知晓他们军队没有粮草后盾,那齐国就要乱了。 幸亏池景元当机立断,借着西凉投降,调了一半人马回京,打的是防止西凉使诈,回京护驾的口号。 兰妃得了消息,这会儿心情放松下来,调侃宋贞道:“阿贞,今天本来我要出面的,被池景元拦下了,亲自跑过去了,你说他图什么啊?” 宋贞此时刚定下了心,闻言,嗔了兰妃一眼道:“我为什么不能自己能解决?谁要你们出面,好不容易想摆一回皇帝的架子都没机会。” 兰妃抿唇一笑,突然一脸神秘,压低声音道:“我兄长让我提醒你,千万别想着拿池将军的婚事做文章。他有一个未婚妻,但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早逝了。之前颓废了好一阵子,有个副将想着巴结他,就让自家妹妹去了他的营帐里侍奉,你猜怎么着?” “未婚妻?!” 消息太过劲爆,宋贞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而后才下意识的问道:“后来怎么了?” 兰妃撅着嘴“啧啧”两声,道:“他直接把人家姑娘丢河里了。虽然才是初秋,水没得多凉,可那姑娘的心呐,我估计堪比寒冬腊月了。” 想到池景元那冷冰冰的模样,宋贞默默为那姑娘点了根蜡。 这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不过她更好奇的是他那个未婚妻。 “然后呢?”宋贞追问道。 兰妃摇摇头,“后面没了呀,那副将的下场不太好,否则兄长也不会特意让我提醒你。” 宋贞郑重地点了点头,记下了。 又问道:“那池将军的未婚妻是什么情况?”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听说他有未婚妻,心中居然滋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酸酸的,涩涩的。 “唉......” 兰妃颇为可惜的叹气摇头:“具体的,我兄长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川云国的一个公主,也不知是怎么死的,不过听说池景元为了她,将川云皇室都杀光了。” 川云国的公主? 宋贞心里“咯噔”一下,记忆里没有池景元和川云的哪个公主来往的印象啊? 奇怪,她好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竟从未与她提过未婚妻这号人物。 不过片刻,宋贞便释怀了,她不过是给他做了几天老妈子,人家没有必要把这等隐私的事情告诉她。 不知何时兰妃已然起了身,正坐在铜镜前梳着长发,透过镜子看见宋贞在发呆,“阿贞,你想什么呢?” 宋贞捏捏眉心,将事情抛在脑后,吁了一口气道:“没什么,有些饿了,传膳吧。” 她们打回来就未用食,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会用膳已经算是夜食了。 夜食,宋贞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没有晚膳是常有的事,饿了怎么办,忍着! 兰妃却蹙着眉摇了摇头,“算了吧,我不吃,会胖的。” 宋贞:...... 就这么一顿能胖到哪里去? 不过女子之爱美,她能够理解,并未强求。 只是,那豆腐羹居然送到这里来了,好在这回没有太后的人监视自己,宋贞偷偷倒了一半,假装用过了。 每一道菜她都小心翼翼地先尝一口,确定无碍才敢咽下去。 尽管如此,她仍是是有些担心,万一有什么她不认识的毒药怎么办? 不能畅快的干饭太痛苦了,愁! 饭后,宫人伺候宋贞洗漱了一番,便贴心的带上了门,嘴角还挂着暧昧的笑意。 宋贞:...她怎么有点背后发毛的感觉? 兰妃偷笑,“都盼着你能宠幸我,升位份呢。” 宠幸是不可能宠幸的,升位份倒是可以的,宋贞眨了眨眼,道:“行,明儿就升你为贵妃。” “别,千万别,”兰妃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我还想多活几年,万一你哪一天身份被戳戳,我想撇清关系都不成。 对了,阿贞,刺杀你的凶手找到了吗?” 宋贞摇摇头,这是她心底一直隐隐不安的地方。 太后这回吃瘪,肯定已经记恨她,虽然有池景元在,可太后在朝堂的势力没那么简单。 她担心,太后会对她再次下手。 除此之外,那个给她下毒的人也是一个未知的黑手。 宋贞皱眉,“主使应该就是太后吧,既然我已经决定了要与池景元合作,就把这事交给他,摄政王可不是这么容易就当的。” 兰妃虽有些惊讶,但也在她他的意料之中。 太后视宋贞为眼中钉,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奇了怪,你和老四都是她的孩子,她怎么能对你这么狠。” 宋贞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有什么可奇怪的,毕竟我是个假儿子。” 或许是太后怕有一天她身份曝光,会被牵连吧。 宋贞缩了缩脖子,决定在池景元把太后干翻之前,一定要小心再小心的苟命。 毕竟,她觉得当皇帝的日子简直就是神仙日子,太舒服了。 吃好喝好睡好...好像睡的不太好,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才熄了灯。 许是因为白天奔波有所疲惫,又或许是因为身边多了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多了些真实感。 闭上眼不久后,宋贞就入了梦。 梦里—— 她站在川云皇宫门口,眼前兵马穿行,却异常肃静,只有马蹄声和身穿盔甲的士兵奔走声。 他们好像看不见自己,归列到两边之后就再也不动。 宋贞又茫然转身。 身后跪着的,竟是川云皇室众人,包括川云皇帝云启。 这是……什么情况? “云文曜在哪?”阴寒至极的声音传入宋贞的耳朵里,她觉得有些熟悉。 是,池景元? 他在这里做什么? 川云帝云启道:“大将军找太子是为了何事……” “唰──” 一个抬手,池景元的剑已经刺在了丽妃心口! 丽妃瞪着双目,来不及开口就倒了下去,鲜血缓缓染红了地面。 池景元继续问道:“云文曜在哪?” 他的声音无情无欲,不含任何情绪,仿佛一块寒冰能将人冻伤,宋贞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 她微微偏头,就看到了被众人避让开来的云文曜,川云的太子。 此时面色惨白,抖得惨不忍睹,却不敢发出声音,□□一片湿濡。 “烧!” 她听见池景元命令道。宋贞面色微变,他疯了不成?自古投降不杀,池景元居然...!不怕被骂么? 宋贞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慎发出了声音。只见前方的男人忽然转身,阴鹜的眸子盯上了自己。 “你,也烧!” ...... 宋贞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红着一双眼久久没能平静下来。 她抬手拭了拭眼角,拭去湿濡,她居然......哭了? 第9章 陛下调查我? 宋贞被这突如其来的眼泪弄得有些蒙圈。 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哭过了。 小时候被川云皇宫那些人羞辱欺凌的时候,她也喊过,哭过。 可那有什么用呢。 眼泪是给在乎的人看的,谁又会在乎她的死活。 兰妃这儿的床幔遮光,屋内黑漆漆的也不知是什么时辰,此时她已无心睡眠。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总会梦到池景元,醒来时心口也总是揪揪的疼。 白日里,她对着他生出的莫名情绪又是什么?和她丢失的记忆有关,还是原身小皇帝的记忆引起的? 宋贞睁着略微惺忪的美目,怔怔出神。 忽然天空一道雷电划过,伴着炸响,轰鸣了整个皇宫,隐隐能听到外面宫娥的惊呼声。 宋贞回了神,想了想,轻轻摸黑起了身。 她忽然想起,今日便是早朝,既然觉得池景元可用,那就同意他的要求。 当朝宣读封王圣旨,怕是会引得太后一党不满。 不过,这就不是宋贞担忧的事情了。 反正摄政王一事,太后一党总会阻拦,朝堂定会掀起波澜,那就让风暴来得更猛烈些吧。既然池景元想坐这个位子,那就自己解决这些问题。 宋贞绝对不会承认,她就是故意的, 轻手轻脚出了若兰宫,宋贞带着人打算回自己的寝宫写圣旨。行至半路,天空中竟又响起一道炸雷,带着电光几乎照亮了整个皇宫。 那雷声仿佛就在耳边,宋贞只觉得浑身一颤,随后便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片刻后,她再睁眼,发现眼前躺着自己。不,应该说是小皇帝,几个宫人正围着急切的喊着陛下。 而自己,飘在半空。 宋贞大惊,本就惨白的面色此时几乎变得透明。 她这是又被雷给劈死了?! 难道这两日就是让她体验一下锦衣玉食,好闭眼上路? 不,刚享受了两天的好日子,宋贞岂能甘心就这么结束,想也没想就拼了命的往眼前的身体上扑去,却总是被一道力量拦截下来。 宋贞无奈咬牙,原来,灵魂是感觉不到痛的。 她是不是就要像戏台子上唱的哪样,要魂飞魄散了? 宫人着急,宋贞也着急,还是福生反应比较快,连忙喊了一个小太监,让他去叫御医,然后吩咐几个宫人,打算先将陛下抬回宫里。 正当几人摇摇晃晃将宋贞架起来时,发现身后竟站了一个人,面容阴戾犹如厉鬼。 有一名胆小的宫人没忍住,惊叫出声,手下一松,小皇帝的身体险险地就要滑落到地上。 对面之人身形一动,长臂已经将人揽在怀里。 “去哪?” 听到声音,阿宛才壮着胆子仔细瞧了瞧。 男人蹙着眉,眸色不悦地扫视着他们,英隽的脸上满是戾气,竟是池将军! 阿宛连忙行礼,同时为他手中的自家主子捏了一把汗,犹犹豫豫开口道:“将军还......还是把陛下交给奴婢吧。” 池景元双眼一眯,犹如鬼魅一般邪佞,“交给你,再摔了?” 阿宛一噎,为难的和福生对视一眼,却已经没有勇气继续与男人对峙。 宋贞:......阿宛你倒是争口气啊。 眼瞧着池景元的手臂从腋下穿过夹着小皇帝的身子,手掌离胸口只有短短几寸的距离,虽然她现在是灵魂状态,却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真怕那张大掌不小心模上去! 宋贞有些急,生怕池景元发现那具身体的秘密,想去扒拉他的手,她的手径直穿透了他,丝毫不起作用。 宋贞哆哆嗦嗦的缩回手,嘟囔道:“池景元,谁要你多管闲事。” 说完,她就懵了,她刚刚......好像碰到了小皇帝的身体? 她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宋贞心下一喜,闭着眼就往小皇帝的身体里撞。 与此同时,池景元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拧了拧眉,他方才觉得有一股奇异的冷意包裹着自己的手。 他微微舒展了两根手指,若有所思。 而此时,回到躯体的宋贞欣喜不已,她又又活过来了! 宋贞睁开眼时,自己正犹如死鱼一样垂着头。 耳边是池景元近在咫尺的呼吸,真、真刺激...... 瞅了瞅放在自己腋下的手,宋贞的四肢顿时有了力气,像一根弦似得瞬间绷直了身体,却因为起的太快直接撞到了池景元的脸上! 宋贞:唔,她要说不是故意的他信么? 论演戏,宋贞是熟手。 她求生欲爆棚,仿佛刚恢复知觉一般,浑然不知身后是谁。缓缓转过头,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向来人。 惊讶道:“池、池将军?” 然后手捂着头,‘咝’了一声,“阿宛,你快帮朕看看,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说来也巧,这一撞的位置正好碰在了宋贞的伤口上,而池景元被撞到了......鼻子。 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因为他——流鼻血了! 宋贞心里慌得一批。 小脑瓜子飞速运转。 她急中生智,决得自己只要表现的比他更严重,他肯定就不好意思追究她的责任了。 喏,你看,我比你更疼。 她咬了咬牙,捂着后脑伤口的手稍一用力,剧烈的疼痛感便已袭来,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汗,配着她咬牙凝眉的表情,十分狼狈。 宋贞顿时又疼又委屈。 为什么大半夜的池景元会出现在这里,她还这么巧的灵魂离体?! 她看了看池景元阴沉的脸色,小嘴一抿,像是就要哭出来。 池景元的手还未来得及抽回,就见宋贞这副要哭的表情,当即收回手,面色更沉:“不准哭!” “......哦。” 离了他的魔爪,宋贞往阿宛那边退了两步,哼唧道:“池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 池景元语气里带着森森寒意道:“查案。” 查案? 什么......案,喔,大概是她遇刺的案子。 果然厉害的人做什么都会赶在别人前面,不用她开口,人家就已经在做了。 宋贞心中对他的敬业甚为满意,面上却是十分乖巧道:“那、那朕回寝宫了,池将军要一起去么。” “......” 呸呸呸,宋贞后知后觉自己顺口说了什么,尴尬了咳了两声又道:“既然池将军有事,朕不打扰,好好查,朕一定要严惩这个凶手。” 说完,便打算带着宫人离开。 “遵旨。” 宋贞:??? 男人颀长的身躯拦在她的身前,英隽俊美的面容半掩在黑暗里,眸色中透着阴鹜。 半分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打算跟着她去寝宫。 宋贞看向池景元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变态。 懂不懂什么叫做客气话啊喂! 一个武将,大半夜的去陛下的寝宫,有点......不合适吧? 更何况她是女儿身啊! 这让太后怎么想,肯定以为他已经俩暗度陈仓了! 似是读懂了宋贞眸子里的意思,池景元又补充了一句:“查案。” 随后将目光瞥向宋贞身后的宫人,意思不言而喻。 宋贞:......好吧,拒绝不了。 她张了张嘴,将到了嘴边的那些拒绝的话又咽了下去,只得应了声“好”。 心中却是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出来了,哪里知道会遇上这么多事,还碰上池景元这个煞星。 到了承乾殿,池景元挨个询问了每一个宫人,话语由福生整理记录在册。 事了,池景元又道:“本将军有话单独询问陛下。” “这.....”阿宛和福生犹豫了,不约而同的看向宋贞。 宋贞不知道池景元要做什么,但她如果拒绝,肯定会显得她理亏且示弱,所以她也不好拒绝—— “池将军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朕实在是乏了。” 以前她认识的那个阳光开朗的池景元去哪了,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吓人的性子? 呜呜呜,她怂了,她害怕,还是觉得拒绝比较好。 池景元沉着脸,咬牙道:“臣只有两个问题,问完就走。” 不容拒绝。 宋贞缩了缩脖子,像只鹌鹑一样往椅子上一坐,“那、那你问吧。” “......陛下考虑好了,是么。” 说是问题,他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宋贞先是茫然的眨了眨眼,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合作之事,便点了点头道:“朕连夜回宫就是为了拟明日上朝封你为摄政王的圣旨。” 看,我多诚心,觉都不睡惦记着你的事。 男人的视线盯着她,目光太过冰冷,宋贞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又加了句:“真的。” 所以你能不能对朕态度好点......这句话她只敢偷偷放在心里说。 池景元看着宋贞游移的目光,冷嗤道:“陛下对臣,当真如此信任?” 为了表示自己诚意满满,宋贞立即点头,很用力的几下。 见此,男人目光转向门外,漫不经心道:“所以,陛下派人调查我?” 宋贞:....???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自己处境还没整明白,她哪里来的闲情去调查他?! 池景元微一挑眉,看着眼前之人的雾眸中透着明显的无辜和失措,仿佛还没消化他说的事情,又因为害怕紧张,紧紧握着双手,像一只受惊的小奶猫。 “我,我没有。”宋贞又紧张的忘记自称了。 除此之外,她一时想不出别的反驳的话语来。 第10章 原来皇帝的作业这么多。…… 池景元深吸了一口气,双眸盯着宋贞,微微蹙眉。 她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所以那些事,她不是故意做出来的,只是巧合? 他抿了抿唇,“陛下无需紧张,臣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宋贞面色难看:你的随便都这么吓人吗?呵,要不起! 她抬头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回道:“......池将军说笑了。” 虽然心里一直暗示自己不要怕他,可一见到池景元那双漆黑幽暗的眸子,她就无法控制的害怕起来。 且那恐惧随着见面次数的增多,与之俱增。 面对他,她就像是面对一道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只有暗沉无光的黑暗,令人怖畏。 然后,宋贞的脑瓜子就开始不好使了。 好、好艰难啊! 她现在开始担心,等池景元干翻太后之后,他一人称霸朝堂,她还有活路吗? 宋贞欲哭无泪,只觉得进退两难。 她以前的脑子怕是有些不太好,居然会觉得池景元是个阳光善良的小伙子? 分明是个披着羊皮的大野狼好不好! ...... 外面天光渐白,虫鸣声逐渐小了下去,不知不觉已到了寅时。 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池景元道:“时辰不早,臣先告退。” 他终于要走了,宋贞差点高兴地从座位上跳下来。 他这一走,等在外面的太医才敢进来。 一番检查之后,给她开了安神补气的方子。阿宛却觉得自家主子都晕厥了,怎么可能只是身体虚弱,肯定有什么问题没有检查出来,拉着老太医不让走。 老太医回想起陛下刚是从兰妃那儿出来的,想了想又给她开了一副强身健体的方子,小声叮嘱道:“陛下现在虽无阳虚之症,但架不住身体虚,此药侍寝前来一副,保准叫娘娘服服帖帖的。” 宋贞:......朕谢谢你哦。 阿宛惊愕地张了张嘴,待反应过来后,连忙尴尬地将人请了出去。 老太医:......这小宫女怎么回事,一会儿不让老夫走,一会儿又催着老夫走? 人刚退下,外面又是一道雷声,只不过比先前的阵势小了很多。 宋贞感到自己的魂魄又是一阵震颤。 心下一紧,难不成自己离魂和打雷有关? 紧接着又是几阵密集的闷雷,她咬着牙关,攥紧了拳头,纤细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额头上已经再次生出了一层薄汗。 见她状况不对,福生连忙问道:“陛下,你怎么了?” 宋贞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 直到雷声彻底消失,她才渐渐缓了过来。 她捂着心口大口喘息着,仿佛溺水的人儿忽然得到了空气。 身上已经汗湿,眼眶也泛着嫣红,阿宛一回来就见到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连忙吩咐了宫人为她备水。 “陛下这是怎么?刚就不该让太医走的......” “阿宛,要到梅雨季了吧?” 阿宛一愣,下意识点了点头。 宋贞:要完...... 若是打雷真的会引起她魂魄离体,宋贞已经可以预想接下来的日子有多难熬。 想到刚刚那种深入骨髓的痛,仿佛肉骨分离一般。 洗着洗着,宋贞眼眶愈红,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衬得她双眼似琉璃,透着股仙气。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为什么自己总是活的那么艰难?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国将军池景元乃逸群之才,平川云有功。才貌双绝,足智多谋,文武双全,今特封为摄政王,应天命,领诸臣,辅圣人,钦此!” 早朝刚刚开始,福生就捏着圣旨站了出来。 宣读完毕之后,在场众人的脸色更是五颜六色,十分精彩。 唯有池景元站在那里,雷打不动,微垂着眼,毫无波澜。 “陛下!”太后率先发问,厉声道:“选举摄政王一职兹事体大,你怎么能如此草率?!” “朕不觉得草率呀。”宋贞一脸无辜地看向太后。 “你!” 太后的脸色十分难看,恨不得立马下去把宋贞这个蠢货个踢出去。 可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力拦截此事。 为了表面的和平,太后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语气缓了缓,劝道:“陛下年岁尚小,这么重要的事情该同哀家和诸位大臣商量才是,这般儿戏的圣旨,应当做不得数的。” 宋贞面色白了白,心虚的看了一眼下方池景元的脸色,硬着头皮道:“朕同大将军商量过的。而且......”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接了去。 “陛下今年二十有二,放在寻常人里,得是做父亲的人了,太后还觉得他小么?” 池景元目光淡淡,丝毫不惧太后的脸色。 本想附和太后的人顿时闭了嘴。 太后是厉害的,但好像池景元更加可怕些,他们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的得罪。 宋贞忙不迭的点头,大将军说的对,大将军说的有道理。 看着宋贞的窝囊样,太后气不打一处来。 看样子,这个小畜生,真搭上池景元这颗大树了,妄想着脱离自己的掌控。 天真。 以后她就会知道,自己引了多大的一头狼入室了。 圣旨已下,她眼下确实拿不出别的理由反对。否则就是蔑视皇权,蔑视先祖。 小皇帝她瞧不起,但那个皇位还是有分量的。 太后心思百转,突然想起近日探子汇报的一件事,心中顿时有了一计。 “既然陛下圣意已决,那便将秋禾宴挪到明日吧,一为池将军接风洗尘,二为恭贺池将军封王之喜。” 太后突然态度一变,话音软了下来,让人摸不着头脑,宋贞亦是如此。 该不会又有什么坑在等着自己吧? 宋贞有些后怕的缩了缩脖子。 “臣谢过陛下和太后。”池景元的声音沉稳,眼神凌厉如刀。 被池景元的目光一刺,宋贞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退,随后发觉自己坐在御座上,又硬着头皮清了清嗓子道:“全凭母后做主。” 太后嗤笑一声,甩袖转身道:“陛下此番引狼入室,日后可不要后悔。” 宋贞:......还不是您给逼得。 摄政王,天子近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少人梦寐以求。 池景元由一个异姓养子入武,当上执掌全国兵力的大将军,如今又入了仕,可谓是权势滔天,再加上手里兵权,可谓是一步登天,皇帝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了。 “恭喜摄政王!” 不知是谁起了头,朝臣纷纷朝着池景元行礼祝贺。 ...... 太后正在气头上,憋着一股气,下朝便去了皇陵祭拜先帝去了。 宋贞知道,她其实是告状去了。 不过宋贞也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先帝的魂儿真的寻来了,她也能理直气壮的说一声,她是被逼的! 不过,先帝应该不会来找她吧...? 宋贞这个鬼,其实有点怕鬼...... 所有的奏折都被搬去了皇帝专门处理政务的地方,政务堂。 池景元身为摄政王,自然是要处理那些的,可就苦了宋贞了。 她看着堆成小山一样高的小本本,直觉往门口退了两步。 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她只想当个好吃好喝的废物皇帝! 勤政爱民什么的,都是屁,放完了,就没了! 池景元身形笔挺的端坐在桌案前,微侧着头露出一边修长的脖颈,提笔在做批注。听到动静,抬眸看向门口,目光落在宋贞身上,微微蹙眉。 “陛下来了。” 宋贞咬了咬牙,挪着小碎步踱进去,“池将军真是勤勉。” “这边是陛下要处理的,什么时候处理完,什么时候结束。” 男人已经收回了目光,又恢复了方才的姿势和动作,一手指了指桌边的地上,告诉宋贞她的工作量。 宋贞惊恐,那么多! “池、池爱卿......”宋贞小跑到案桌前坐下。 男人侧首,对上那双雾蒙蒙的眸子,带着希冀,似氲繁星。 “何事?” “有点太多了.......”宋贞紧张地抱紧了双手,大拇指互搅着,哼哼唧唧道:“能不能,少点?” “......” 正值巳时阳光正好,光束穿透窗柩,从缝隙透照进来,衬在宋贞茭白的脸上,眼睫清颤,水汪汪的眸中映着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池景元将她看成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也总会用这样湿漉漉的眼神看着自己,然后问他,“池景元,可不可以这样......” 或是那样。 池景元抿了抿唇,止住神思,面上仍是一副风轻云淡,“一半。” “啊,那也很多,能不能再......”宋贞苦着脸,十分纠结。 池景元:“不能。” 宋贞:......行吧,那今天谁都别想休息。 她白嫩的脸皱成了包子状,撅着嘴碎碎念道:“原来当皇帝要写这么多课业,早知道就让给四皇子好了。” 池景元黑了脸,阴鹜的双眸盯着宋贞,看着她打开第一份奏折,然后嘟嘟囔囔念了半天,什么也没做。 “哒——” 他突地将手中的笔放下,修长的手指夹过奏折,指着上面念道:“这份折子,陛下觉得,横县出现难民,是因为什么?” 宋贞:“那里.....太穷了?” 男人面无表情的提笔在奏折上杠出几句话,瞥向她,“横县是有名的经商重贸之地,南北交通的枢纽,道路通达,怎么会穷?” 宋贞被他满身的戾气,迫得直想抖。想了想,她小心翼翼道:“那他们吃得太多没粮食.....吃穷了?” 池景元斜瞪她一眼,恨不得将她的脑子盯出个洞来。 亏得他之前觉得小皇帝敢主动找自己联手,有些长进,那都是错觉。 宋贞‘他’就是个草包! 第11章 池爱卿,吃包子吗。…… 男人有些烦躁的点了点奏折,墨眸中溢满不耐,“以前先帝教你的那些,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宋贞:...... 是不是学到狗肚子里她不知道,但她很确定,自己肚子里没有。 “池、池爱卿......” 宋贞略带忐忑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试图挽回自己肚子的名声,“这里,受伤忘了。” 池景元微怔,想起先前手下禀报说小皇帝失忆的传言,沉眉道:“都忘了?” “嗯、嗯。”宋贞眨巴着眼连连点头。 心存侥幸:是不是可以不用看这些小本本了? 池景元冷哼一声,“......那就劳烦陛下再学一遍。” 宋贞:??? 于是,新上任的摄政王又给多了一份兼职,从此兼任帝师。 太后得知此事之后,大骂荒唐,“池景元那样的秉性,做帝师?哈哈哈,他是想把宋贞那蠢货教成一代明君吗?可惜啊,他看错人了!” 那是个女子,女子怎么可能成为明君? 当然,太后不认为池景元会真正的做个帝师,教导皇帝的。 全天下人,包括宋贞自己也带着怀疑,都认为这是摄政王想要控制她的一种手段而已。 却没想到,在那之后的日子里,他虽然身缠公务和军务,却每隔三日便会在御书房,检查宋贞的课业和授课,教的也是正儿八经的如何理政。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宋贞当场就被池景元揪着学习处理奏折,非但没有因为她完全不会而减轻任务,反而连先前说好减免的那一半都给算上了。 直到戌时,夕阳落山,夜幕降临,屋内燃起了盏盏油灯。 看了一下午折子的宋贞开始犯困。 她只觉得眼前密密麻麻爬满了各式的笔迹字体,脑瓜子嗡嗡的,完全记不住池景元之前给她讲了些什么。 渐渐地,呼吸变得轻了许多。 “好多字啊.....” 她笔端抵着鼻尖,小声嘀咕了这么一句。 再后面,就没有动静了。 男人偏了偏头,垂眸看向一点一点的小脑袋,唇角微微勾了勾。 以往被太后揽政,小皇帝没处理过这些,能做到这样,确实尽力了。 正准备给‘他’提点两句,加快进度时,池景元的唇角僵住了。 烛火摇曳,宋贞那张巴掌大嫩白的脸缓缓歪了过来,上面沾着几滴墨汁,樱唇微张着,一吐一吸之间,竟起了鼾声。 满室寂静,池景元眉间一戾,忽然将手中的奏折一丢,‘啪’的一声落在桌上。 宋贞猛地一下弹起身子,举起双手道:“别打我,我什么都没做!” 话毕,她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喘着气,目光游离的看了一圈。 看见池景元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不禁小脸一白。 “朕,朕不是故意的......” 真的是她太累了,她还是个病人啊。 池景元阴沉着脸,心口跳的很快,方才宋贞起身的那一瞬间,他恍惚将她又看成了那个人。 这次,连话语......都一样。 听到‘朕’,池景元瞬间回神。 他展了展僵硬的指节,敲击在桌面上,冷声道:“今日,就到这里,明日陛下务必将这些都处理完” 宋贞瞬间垮了脸,还来......啊。她歪头看了看池景元的面色,抿唇把想讨饶的话给咽了下去。 “好、好的......有劳池爱卿。” 然后,垂着小脑袋回去了。 ...... 直到宋贞的身影消失不见,坐在那里的男人才动了动手指,捂住心口,面色渐白。 小皇帝伤了脑子之后失忆,像是变了一个人。 骑马的习惯是凑巧,握手的习惯是碰巧,那川云秘术呢? 方才那句话呢?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 他不信。 *** 原来当皇帝有这么多‘课业’要写,太不容易了。 她现在放弃还来得及嘛? 最主要的是,现在池景元也太可怕了,再也不是那个耐心温和同自己说话的小哥哥了! 呜呜呜,天爷呀,把以前的池景元变回来吧,虐的她简直想哭了! 一回寝宫,宋贞就直接瘫倒了,草草用了晚膳,洗漱之后就睡了。 这一夜她睡的很香,可能是脑袋消耗太大,没有做梦。 但心里总惦记着明日还要继续这样的事情,压根不想醒来...... “陛下,摄政王在门口等您了,该起了。” 耳边是阿宛轻柔的叫唤声,宋贞砸吧了两下嘴,翻了个身,抱着被子仍然睡的香甜。 看着主子瘦弱纤细的胳膊和腰肢,想到后脑还有伤口,阿宛心有不忍,同福生小声道:“要不,你去同摄政王说一说,上午就算了,陛下好几日都没睡好,这还带着伤呢。” 想起门口那尊煞神的脸色,福生果断摇了摇头。 不不不、不敢惹...... “你去,我、我害怕。” 阿宛:...... 她也不敢! 两人苦大仇深的看着床上的宋贞,同时叹了口气。 算了吧,没准儿,摄政王他等不到人,就走了呢? 刚这么想着,阿宛抬头看到门帘下那个身影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死——摄政王他、他怎么进来了! “陛下,陛下快醒醒!”阿宛连忙去喊宋贞,却丝毫不见效果。 无奈,她只好转身硬着头皮朝摄政王道:“参见摄政王,陛下她、她太累了,之前又受了伤,能不能让她......多睡会儿?” 男人瞥了她一眼,皱眉,“这点伤,就不能起身了?” 这边他刚一开口,床上的宋贞就有了反应。 唔,好像听见了那个煞神的声音...... 她若有所觉,缓缓坐起了身,揉了揉朦胧的双目,睡眼惺忪的看了过来。 男人双眼一眯,继续道:“战场上的伤比之严重百倍,将士仍在作战,陛下不觉得惭愧么?” 再次听到男人清冷的声音,宋贞的瞌睡虫一瞬间全跑了。 池景元怎么来了!!! 她立即爬下床,对上男人严肃的表情,咽了咽口水,“这就起,这就起,劳烦池爱卿久等了。” 池景元的黑眸觑了她一眼,出去了。 “呼......” 宋贞松了口气,拍拍心口,朝阿宛和福生道:“吓死我了,你们怎么不叫我。” 阿宛抽了抽嘴角,吓死的是她们好不? 摄政王不能拿陛下怎么样,对她们这群奴婢可是随意拿捏的! 不过她不敢对主子说抱怨的话,只得催促道:“陛下赶紧吧,摄政王还等着呢。” ...... 等宋贞穿戴整齐站在池景元面前时,一手握着一个包子,右手的那只刚被咬了一口。 池景元:...... “池爱卿,你要吃吗?” 见男人面色不明的盯着自己手里的包子,宋贞脸一红,忘记带他的份了,只好将那只没咬的递到他跟前。 毕竟人家身为授课老师,还得亲自跑来叫她这个学生起床,尽心尽责,没准儿早膳都没吃。 “不必了。”冷冰冰地拒绝了她,池景元扭头就走,“跟上。” “噢噢。”宋贞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边走边啃包子。 远远看上去,池景元更像是皇帝,而宋贞像是个智力不太健全的傻子。 太后从假山后走了出来,金丝尾甲深嵌手心,面带阴毒,“宋贞这个蠢货,真是什么人都能牵着她鼻子走!” 身侧的刘嬷嬷恭敬道:“娘娘,探子来说,池景元今日一大早就抓了御膳房一个厨子。奴婢方才去打听了一下,听说是那个每天给陛下炖豆腐羹的,好像是因为给陛下下毒,才被抓的。” “哦?” 太后凤目一眯,沉思了片刻。 她在这深宫里斗了一辈子,瞬间便明白了这里面的曲折。冷笑道:“哼,除了我们,居然还有人要那蠢货的性命。好,好啊!那蠢货早点死了,皇位就是安儿的了!” “娘娘慎言!” 刘嬷嬷赶紧提醒她,双眼紧张的打量了一圈四周,见四下无人,才算是放下心来,劝道:“当今圣上毕竟是女子,也瞒不了几年,四殿下登基是天命所归,娘娘不必着急,徐徐图之才是。” “嗯,”太后点头,“你说的对,不过哀家还是觉得高兴,那蠢货居然还中毒了,估计也活不了多久,对了今晚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吗?” “娘娘,都安排下去了,保准万无一失。” 太后了然,心情舒畅的回了宫。 *** 宋贞跟着池景元一路走着,发现去的地方不是昨日的政务堂,而是一个阴森森的地方。 一开门便是刺鼻的腐臭味。 宋贞立马觉得手上的包子不香了。 她把最后一点包子全部塞进嘴里,艰难的咽了下去。 眼尾因为咽的太急卡到了嗓子有些泛红,鼻子上带着一点细腻的汗水,停在门口,勾着脖子向里面看了看,“这是什么地方啊?” 池景元脚步一顿,侧眸,“敬事房。” 宋贞一脸疑惑。 敬事房,是干什么的? 见宋贞一副傻子似得表情,池景元又道:“下毒的人抓到了,陛下亲自去审。” “噢。” 原来是关犯人的地方。 第12章 喜欢男人。 跨入院子后,走过前堂,他们来到一处空旷的院子,中间的刑架上绑着一个人,嘴里塞着布团,看见他们走近,“呜呜”地摇着头。 抬手让卫兵拿了布团,池景元道:“陛下想知道什么,去问便是。” 那人嘴巴一恢复自由,连忙叫道:“冤枉啊陛下,奴才冤枉!” 宋贞问他:“你是什么人?” “奴才是御膳房的帮厨,一直尽职尽责,从来没有犯事啊陛下。” 宋贞回头指了指池景元,又问:“那他为什么抓你?” 那人看了一眼摄政王,面色一白,“奴才、奴才不知......” “哦,”宋贞后退了两步,又指了指自己,“那你为什么给朕下毒,谁指使的?” “......” 见那人不说,宋贞回头,咧嘴一笑,“池爱卿,他不说,接下来是不是该用刑了?” 池景元:...... 没理宋贞,他盯着那人的眼睛,沉声道:“你的母亲是北罗人,还有一个妹妹在太后处当差。” 那人猛地抬起头来,惊恐地看着摄政王,嘴唇颤抖。 他们都调查清楚了...... “你在宫里有一个相好,也是太后宫里的。她已经死了,想想你妹妹和宫外的老母亲。” 男人凉薄的声音将那人的软肋说的一清二楚。 那人摇着头,突然大喊道:“我说,我说,求摄政王放过妹妹和母亲......是红玉,她是北罗国的人,是她拿了药给我,说这药只会让人身体虚弱,不会致命,还说、说陛下不得太后喜爱,迟早是要死路一条.....” 呵。 宋贞笑了笑。 可不是死路一条了嘛。 都换了主了。 “她给你什么好处?”这是宋贞最好奇的地方,得有多大的利益驱使,才敢对一国天子下手。 那人忽然变得有些羞涩起来,“她说,等她满了年份出宫,就嫁给我,带着我娘回北罗去,然后她就、就委身与我了......” 宋贞:......以为碰上了高端奸细,原来是个拉皮条的。 好吧,就算拉皮条也是奸细。 “你说谎了。”池景元面色阴沉的接了他的话,“你才是北罗的奸细。” 那人一颤,低下了头抿唇不语。 宋贞疑惑,回头看了看池景元,他怎么知道这人说谎了? 男人俊美的脸上带着冰冷的神色,朝一边的卫兵吩咐道:“剁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剁,什么时候开口,什么时候停,手指头不够,还有脚指头。” 卫兵手起刀落—— “啊——”那人凄惨的大叫,浑身颤抖。 刚目睹了血腥场面的宋贞险些吓晕过去,惊慌失措的躲到了柱子后面,捂着眼睛哆哆嗦嗦的念着“太吓人了”。 那人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惨,宋贞抖得一阵比一阵厉害。 她错了,她就不该让池景元调查。 什么劳什子毒药玉门春,她吃就是了! 最终那人晕了过去,断了四根手指头。 宋贞也已经蹲在了地上,手里紧紧抓着柱子上垂下来的布条,瑟瑟发抖像只鹌鹑。 “陛下看完了吗?”男人淡漠无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看、看完了......池爱卿,我们可以离开了吗?”宋贞紧闭双目不敢睁眼,生怕看到头破血流的场面。 仿佛她梦里的那个‘池景元’走到现实中来了一样。 “那好,我们该谈谈陛下的事情。” 他一动,宋贞才发现她躲得哪里是什么柱子,抓的那布分明是池景元的衣服! “谈、谈什么?” 宋贞使劲咬着牙,让自己说话时不那么抖,可那股子惧意却怎么都散不去。 男人冷哼一声,“陛下伪装的很到位,可臣想不明白陛下为何要这么做?” “伪装......什么?” 完了,池景元知道了什么?不会是发现了她的身份吧? 男人峰眉一蹙,垂眸看向缩成一团的宋贞,音色沉冷:“呵,陛下难道不是因为调查了我在川云的事情,调查了云蓁吗?” 啥? 宋贞疑惑地抬头和他对视上。 乍一听到自己之前的名字,宋贞一个脑子的顿时一个激灵,在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之后,怀疑自己听错了。 模仿......她自己? 不是女扮男装被发现了? 男人的视线冷飕飕的,她下意识的摇头,“朕,朕不明白。” 还在装?池景元轻嗤,面上露出嘲讽的笑。 “陛下黔驴技穷,想让臣与你合作,如今臣已如你所愿,何必再装呢?” “没有,没有装。”宋贞还是没明白,一会云蓁一会说她装,到底什么意思? “陛下难道不是刻意在模仿云蓁,吸引臣的注意力?否则,陛下给臣解释解释,为何陛下会有那么多云蓁的动作?” 男人压低了声音,明显已是不耐至极。 宋贞此时才明白,池景元是看到自己的一些小习惯,以为自己在模仿云蓁。 这、她要怎么解释? 明显他不相信这是巧合。 等等,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那么多小习惯? 他习惯研究别人的小动作?变态啊! 但眼下,宋贞明显不敢指着他的鼻子说他变态,而是急着要把这事圆过去。 要不,直接告诉他小皇帝死了,自己就是云蓁? 男人身上气势太盛,如黑云压顶一般裹挟着戾气,盯着她的目光深邃犀利,宋贞往后退了两步,缩着脖子道:“其实,朕、朕就是,就是......” 。"够了!。" 池景元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严肃道:“陛下日后莫要再这般行事,娘里娘气,成何体统!” 宋贞一怔:??? 娘.....里娘气?她有吗? 好吧,她有,她就是个娘们...... 见宋贞仍是一副懵懂纠结的神色,池景元握紧了拳头。重重的吐出胸口那团浊气,皱眉道:“罢了,既然臣身为帝师,也有一份责任,陛下回去换身常服,随臣出宫。” “噢。” 宋贞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跟不上池景元这种狠人的思维,反正他不追究了,对她来说是好事。 只是不知,突然出宫又是要做什么。 为了以防万一,宋贞暗地里把暗卫全部叫上了。 如果要动手,她也能争取个喘息的机会不是? ...... 宋贞迷惑了。 看着眼前花枝招展的花楼,哦不,姑娘们,她张大了嘴巴。 池景元居然带她来青楼! 她看着池景元熟练地同老鸨打了招呼,叫人牵走了马车,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这,这......” 宋贞的话还没说完,池景元就转头看向了她,“走吧,这些庸脂俗粉有什么好看的。” 宋贞:......不是你带我来的吗? 眼下还是上午,花楼还没营业,楼内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宿醉的酒客拉着姑娘在说话。 看样子池景元是这里的熟客,轻车熟路的摸到了顶楼挂着天字号的房间,朝身后跟着的老鸨吩咐道:“去把最好的头牌叫来。” 老鸨笑眯眯的看了宋贞一眼,“唉”了一声退下了。 池景元穿着玄色常服,往那一坐,周身气场凛冽,与这儿的氛围格格不入,好似这里不是花楼,而是刑场。 “池爱卿常来?”宋贞走到他身边坐下,试图找到话题。 男人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道:“这是臣的产业。” “哦。” 又冷场了。 她好想问他为什么带她来这里,但答案其实很明显啊。 青楼,自然是来找女人的啊! 两人相对无言了良久,姑娘才姗姗来迟。 “爷,这是我们最好的姑娘,身段好,嗓子好,干净的还是个雏儿。”老鸨满脸得意的给他们介绍着。 自家主子身份高贵,邀请的客人也不是凡人,自然不会用那些污糟货色来伺候。 池景元‘嗯’了一声,道:“这位是宫里的,伺候好了,有重赏。” 这话不止是对那老鸨说的,更是对进来的姑娘说的。 老鸨一听,顿时两眼放出精光。 这就是天上那位吧?! 真是斯文秀气,模样也顶好,身材.......身材也........嗯?怎么这么瘦弱,像个姑娘家似得,那腰比姑娘家还要细啊! 原来......嗐,难怪宫里的娘娘这么久肚子里都没个动静,竟是个不怎么中用的。 不过嘛,她们云香楼的姑娘可不是一般的姑娘,手段也不是一般的娘娘能比的,保准伺候的圣人舒舒服服,以后心里还惦记着。 回头她还得记得叮嘱水仙,弄几副强身的房子给圣人用下。 若水仙能怀上个子嗣,那地位可就不一样了! 老鸨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这边水仙的心也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幸好,自己眼光高,看不上那些俗人,否则哪里来今日的机会? 她,她就要进宫当妃子了! 妈妈说过,黑着脸的那人她们不能惦记不能碰,可皇上也是天底下顶顶尊贵的男人了,不比那人更好嘛。 那人饮了一口茶,放下茶盏看着水仙道:“把你会的那些都使出来,要那些庸脂俗粉不会的。” “是,奴记下了。” 见事已经安排妥当,池景元也不打算多留,当即起身,往门口走去。 “等等.....”男人的衣摆突然被一只凝白的收抓住。 宋贞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池、池爱卿......” 好吧,她摊牌了。 “其实我喜欢男人.......” 第13章 我当太上皇。 房间里的空气突然凝固。 水仙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帕子紧紧地捂在口鼻上。 天、天爷呀! 她都听到了什么呀! 圣人‘他’,‘他’居然是...... 男人的步子猛地一顿,沉下了眉目,回首道:“陛下不喜这儿的姑娘同臣说便是,这种话岂是随便乱说的?” 先前他就觉得小皇帝行为诡异,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所以带‘他’来了青楼试图勾起‘他’对女人的兴趣,没想到宋贞‘他’居然真的有断袖之癖! 想到‘他’模仿云蓁,竟是对自己怀了那样的心思,池景元心中顿恶。 “额.....那、那我确实不喜欢这儿的姑娘。”宋贞只好顺着台阶下。 她捂脸。觉得自己的形象已经彻底被毁没了,以后还怎么在池景元面前抬头? 虽然好像她一直处于弱势,也没什么架子可言,可她也是要脸的! “你,出去。” 池景元对着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水仙命道:“管好你的嘴,否则......” 水仙忙点头道,“奴明白!”随后快步离开了这个惊爆的现场,并帮他们关好了门。 ...... 男人的面色已然泛阴,他沉声,恶狠狠地问宋贞道:“陛下这位子是不是不想坐了?” 宋贞摇了摇头,随后想到什么又点了点头。 池景元:......草。 此刻他只想跟军中那些士兵武将一般,爆几句粗口来发泄心中的愤懑。 他本也只是想吓‘他’一下,‘他’这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是什么意思? 真不想要皇位了? 看着池景元不善且阴鹜的眼神,宋贞想了想,决定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如果,池爱卿有意这个位子,朕可以给你的。” 男人一怔,“这是何意?” “就、就让我当太上皇,这件事也不是不行的。”宋贞非常的不好意思,总觉得这样好像占了池景元的便宜。 池景元:...... 他是在说这个吗? 他分明是想告诉宋贞,身为皇帝,喜好男风这件事情是会引起皇位不稳的! 算了,他也不指望和这个草包兜圈子,隐晦的提醒‘他’压根儿就听不懂。 “若是陛下继续勤勉,臣自会继续辅佐陛下。今日之事,陛下莫要再提,也请陛下日后不要再刻意模仿别人。” ‘别人’二字,他特地加重了几分。 “哦......”对于自己暂时当不了太上皇这件事,宋贞表示有点失望,但他说的模仿别人,她真的没有。 “池爱卿,朕真的没有模仿,真的。” 池景元见小皇帝一脸诚挚,仍旧不信,语带怀疑道:“陛下当真不知云蓁?” 宋贞肯定的点了点头,见池景元满脸不信的神色,她灵光一闪,迟疑道:“其实,也算不上认识......就梦里有个小姑娘。” “...???” 宋贞继续解释道:“最近梦里有个小姑娘,会同朕说话,好像就叫云蓁。”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池景元的脸色。 嗯.....有些扭曲? 默了片刻,男人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她......同你说什么了?” 唉?真信了? 宋贞摸了摸鼻子,为自己瞎掰的本事感到庆幸。 不过,她有些疑惑,池景元为什么对自己的事情这么上心? 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么重情重义的吗? 沉吟片刻,她胡诌道:“也没什么,朕记得不太清楚了,好像梦里的是她的身世之类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几天前,朕伤了脑袋的那天。” 房间内再次陷入沉静。 宋贞悄悄瞥了池景元一眼,他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又赶忙补充道:“梦里我好像变成了她,你说的模仿大概......是受了这个影响吧?” 这个解释应该还算合理吧? 宋贞瑟瑟地抿了抿唇。 他们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啊......此时池景元的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可气场也太摄人了。 感觉......要在她身上盯出个窟窿来。 男人突然低声呢喃了一句,“为什么......是你呢?她为什么不来找我?” 宋贞一愣,什么找他? 这时屋外响起了脚步声,池景元回神,眸色陡然变得幽深晦暗,声音也恢复了冷然,起身道:“既是误会,那便回去吧。” “噢。”宋贞终于松了一口气,跟在他的身后。 不料男人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下次若再梦见她,记得及时告诉我。” 宋贞:“......好。”心中却越发疑惑,为什么他对上辈子的自己这么在意,连她的胡诌都愿意相信? ...... 傍晚,太阳还未完全落山,皇宫里就已灯火通明。 秋禾节本该举国欢庆,今日宫里的秋禾宴提前举行,也已颁下了圣旨,宴请百官,十分热闹。 大宴设在承元殿,帘卷彩凤,珠宝熠熠生辉,来往的宫娥内官俱是衣饰鲜亮。 京中皇室宗族济济一堂,诸王公和公主女眷们按位份列坐在大殿两旁,坐在最上头的太后慈眉善目,一派祥和的看着底下觥筹交错。 宋贞微微侧头看了看太后,暗暗撇了下嘴——饶是美人面,却是黑心肠。 今日的宴席,太后肯定要搞事情。 她端起手边的酒杯饮了一口。听宫人说,这是龚州新供的石冻春,入口后甘冽悠长,熨烫的她十分舒爽,忍不住又多喝了几口。 “陛下--” 身畔传来轻呼,宋贞微微侧身,视线看向站在她身旁的阿宛,目露疑惑。 阿宛想提醒今天是特殊日子,但殿内人多耳杂,只好改口道:“陛下病体初愈,饮不得酒,若是口渴,奴婢给您端些热茶来可好?” 宋贞看看她关心又殷切的神情,又看看手中的杯子,这酒后劲十足,喝点茶解解酒也好,便拂拂手道:“去吧。” 阿宛这才稍稍放心的离开。 宋贞单手支颐,看着眼前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大殿和衣饰华美的众人,轻叹了一声。 到现在,她都觉得这是一场梦魇,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华贵又刺激的梦而已。 借尸还魂,说出来,别人可不就是以为她在做梦么。 她的目光偷偷瞥向太后,若是没有太后,小皇帝也不会死,她也就不会过来。 说起来,她还得感谢太后? 不料,太后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突然侧头朝她看了过来,问道:“陛下的身子可有好些了?” 猛地和太后的视线对上,宋贞心下一跳。 虽然和太后撕破了脸皮,但今日这样的宫宴,还需得维持皇室表面上的和谐。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笑着回道:“劳烦母后挂念,儿臣早已无碍。” 太后依然端着那副端庄的笑容,只是嘴角的笑容又深了些:“陛下何须同哀家客气,听说摄政王在追查凶手?哀家一早就派人调查,至今也没查出什么,陛下这几日可有想起什么新线索?” “太后费心费力,自然是要谢的。”宋贞陪笑,心却沉冷如冰。 太后这是在探她的口风。 或许是上次刺杀未遂,怕她知道些什么。 又或是准备再次下手…? 她稳了稳呼吸,撑起笑容道:“儿臣伤了脑袋,很多事情都记不清,还请太后见谅。” 太后蹙了蹙眉宇,顺势打量了番宋贞。 见她那副失忆的神态不似作假,缓缓勾了唇角,等着吧,你的摄政王护不了你多久。 “方才听闻陛下想要喝酒,石冻春后劲大了些,陛下可尝尝这壶川云的果酒,甘甜可口,还带着果香。” 太后突然命人送了一壶果酒过来。 听闻是川云的东西,宋贞才勉强有些兴趣。川云的果酒她没喝过,自己酿的桂花酒倒是年年都会喝。 “多谢太后。阿宛,倒酒。” 阿宛有些担心,但看着太后在这里,终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给宋贞斟酒。 宋贞举杯小酌了一口,口感确实不错,酒水微浊,有酒香,带着些酸甜。 一杯酒饮完,阿宛说什么也不愿意继续给她斟酒,宋贞知晓她是为自己着想,便也作罢。 台下歌舞升平,宋贞却兴致缺缺。扫视一眼,发现池景元竟还未到场。 这样的盛大的宫宴迟到,明显是不给主局者面子啊。 当然,她很有自知之明,她可当不了主局者,而是太后。 正想着,就听门口宫人尖细的嗓音喊道: ——“摄政王到!” 男人依旧穿这玄色镶金蟒袍,腰间系着白玉潮纹腰带,墨发和身上的袍子融为一色,眉眼俊朗 ,身躯挺拔,周身气势威仪冷肃。 他负手进殿,双手缚拳道:“参见陛下,太后。” 他声音清冷,礼仪并不算恭敬,但摄政王的身份在这里,却也无人敢挑出错处来。 “既然摄政王已到,那宴会就开始吧。”太后一改昨日朝堂上与他争锋相对的凌厉,温和道:“来人,上节目。” 宋贞疑惑地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池景元,这么......平静啊? 乐声想起,一名女子从门口缓缓步入,腰肢纤柔,身姿轻盈如燕,面上遮着素白的面纱。 直到对上那双眸子,宋贞倏然一愣。 那双眼...... 像极了一个人。 第14章 又当了一次救命恩人。…… 宋贞的发现,池景元自然也注意到了。 他面色一冷,露出一抹嘲讽的笑,身姿纹丝不动的坐在原位,不急不缓地抿了一口酒。 殿下女子身着白纱随乐而动,长袖善舞,魅惑如妖。随着乐声迭起,身如弯月,楚腰如柳,最后,面上的素纱随动作而落。 在看清她的容貌之后,宋贞瞪大了双眼。那女子,竟和前世的自己长得有八分相似! 太后找这样一个女子过来,是想干什么? 她的视线兜转一圈,所有人的神色都还算正常,唯有池景元的脸色冷沉如冰。 一曲舞毕,女子施然弯腰行礼。 太后愉悦的笑道:“跳的不错,赏!” “谢太后娘娘。”女子的嗓音如同她的人一般,柔柔的,像是江南水乡的微风,轻轻飘过每个人的心尖。 太后突然话锋一转,看向池景元道:“摄政王,哀家瞧着这女子像极了一个人,不知道你觉得像不像?” 男人冷冷勾唇,并未作答。 见他那副态度,太后也不气恼,继而又道:“池爱卿,听哀家一句劝,逝者已矣,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不如,哀家将这女子收为义女,封为郡主,你将她收了,睹物思人如何?” “不必。” 池景元换了个姿势,单腿盘坐,一手搭载膝盖上,带着戾气回了简短的两个字。 太后似乎早已料到池景元会拒绝,轻笑了一声又道:“摄政王不必急着拒绝,你定是尚未发现她的好,不如先让她伺候你喝几杯,再做决断。” 说完,便向那女子使了个眼色。 女子立即挪着小碎步往池景元那边走去,接过了男人身后宫女手中的酒壶,轻轻柔柔给他倒了一杯酒,嗓音甜美的喊了声‘大人’。 池景元歪着头,看向那女子,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狗。 而宋贞此时脑子就像是飞在云端,完全理不清现场的状况。 长得像自己的女子、池景元的未婚妻?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池景元的未婚妻是...... “陛下,”阿宛突然俯身在她耳边小声道:“摄政王的酒好像有问题,方才奴婢出去给您沏茶时,看见刘嬷嬷鬼鬼祟祟的拿了一壶酒给一个宫女,那个宫女奴婢认识,正是摄政王身后那个,叫秋丽。” 宋贞一惊,低声问道:“你看清楚了?” 阿宛点点头,“奴婢瞧的清楚,只是那酒奴婢不敢确认。” 摄政王可是要帮自己扳倒太后的,若是出了什么事,好像不大好...... 看着那女子在池景元身边婀娜娇柔的模样,宋贞突然觉得烦躁不已。 池景元和自己上辈子到底还有什么特殊渊源?总觉得她好像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情。 “太后真是厚此薄彼,如此美人,怎么不先来伺候朕呢?池爱卿既然不喜欢,那朕拿美酒和你换美人,这也是太后赏赐的,川云的美酒。” 说到这里,宋贞拎着果酒站起了身。 几步走到池景元的桌前,放下酒壶,随后端起了女子刚倒的那杯酒。 看到宋贞朝他眨了眨眼,池景元瞬间明白酒水有问题,脸上原本就微末的笑意瞬间敛起。 太后反应过来,厉声道:“陛下,不可胡闹!” 举着酒杯递到鼻下闻了闻,宋贞轻笑一声,“美人倒的酒,果然很香。” 说完还瞧了一眼下首的美人,举止轻佻的勾了勾她的下巴。 太后正要阻止,恍然想起这是宋贞自己在找死,怨不得自己! 她冷哼一声道:“既然陛下喜欢,那喝了酒就回来吧,这美人对于摄政王来说可不是一般意义,陛下莫要搅了摄政王的兴致。” 闻了酒宋贞:......牺牲大了,这酒真有毒。 虽然这里面的迷心蛊她很熟悉,但怎么说也算是个毒药啊,她和池景元的交情还没到可以替他服毒的地步呢..... 不过,算起来,这是她第二次救池景元。不提前世,这个救命恩人她也当定了。 迷心蛊换一个保命符,不算亏! 说喝就喝,宋贞含笑饮了杯中之酒,勾唇道:“果然是好酒。” 池景元没想到宋贞竟然喝了有问题的酒,一时怔住。随后,他蓦地捏住那个女子的喉咙,猛地将人丢了出去。 □□撞击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同时还有女子的尖叫声。 动静极大。 男人上前几步,一脚踩在女子的脸上,碾压,踩碎。冷笑道:“太后怕是不知道,川云国的皇室为何会死绝吧?虽然自古投降不杀,但他们碰了本王的逆鳞,所以本王将他们一个个丢进火里,一箭一箭地射杀。” 他的逆鳞? 宋贞的耳朵竖了起来,那日在御书房中,她问过池景元,可惜他那时候没有告诉她。 池景元弯腰,将脚底已经断气的女人提起来,指着那张脸道:“这,就是本王的逆鳞。川云的人都称本王叫活阎王,太后今日碰了本王的逆鳞,想不想试试,本王配不配这个称号?” 大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女子的鲜血一滴一滴流到地板上,四散开来,给每个人的心上都蒙了一层血色的阴影。 太后的庄严险些维持不下去,她咬着牙道:“疯子!” 男人丢了手中的尸体,看了一眼呆愣在一旁的小皇帝,语气阴寒道:“对自己的骨肉都能下手,疯子这个称呼还是留给太后自己吧,本王更喜欢当收人性命的阎王。” 说完,他咧嘴一笑,配着黑沉的脸色,真的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阎王。 太后的面色铁青,她怎么也没想到,池景元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人杀了。 池景元突然身形一转,看向宋贞道:“陛下,走吧。” 宋贞:...??? 她连忙小声解释,“朕,朕没碰你的逆鳞,这事跟我没关系......” 男人一愣,嗤笑一声:“陛下不要解毒?” “......噢。”宋贞的心放了下来,“那去太医署。” 外面不知何时起了起了风,刮得到处绸幔纷飞,宋贞小步跟在池景元身后,几次想将心里的疑问问出来。 她这一路都在梳理刚才大殿上的事情。 前世她和池景元一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他的未婚妻同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先前听说是川云的公主,该不会就是自己的吧? 这么一想,她浑身一个哆嗦,不不不,绝对是她想错了! 两人一路无言到了太医署,古太医诊出了迷心蛊,却无法解毒。 “解药里最重要的一味药材,是长在川云的迷心花,必须要是新鲜刚摘下的入药,方能完全解毒。” 宋贞心里‘嗯’了一声,和她解毒的方子一样。 上辈子,她给医馆那个老头打杂时,弄的最多的就是这迷心蛊的解药。迷心蛊在川云是很常见的一种毒药,大多用于男欢女爱之间。 如果一个人不爱你,给他下了迷心蛊的子蛊后,在他的眼里,你就会变成他眼里最喜欢的那个人,渐渐地被控心智。 若母蛊受伤,子蛊得不到安全感,就会渐渐地食人心肺,获得能量。 这才是眼下最棘手的。 母蛊恐怕就在那女子身上,可惜她被池景元杀死了。 宋贞服下的时候还想着,把人扣下,找个机会解毒就是,压根就没想到池景元会这么狠,直接把人给弄死,现在她必须得七日之内,把这蛊给解了。 宋贞:......两辈子都是极难模式? 好好活着这么难吗?就离谱! 池景元皱眉问道:“这毒需要去川云解?” “正是,七日之内不解,陛下就会被食心肺而死。” 男人默了默,果断道:“古太医一起,去川云。” “老臣......”古太医为难的摸了摸胡子,“年纪大了,怕是经不起这么远......” 男人面色一沉,古太医的话又咽了下去,苦哈哈的皱着脸。 宋贞心有不忍,小声道:“其实,这毒朕也会一点,古太医不妨把方子和注意事项写出来,我们带着便是。” 古太医闻言,如蒙大赦地松了一口气,“老臣多谢陛下体谅。” 说完便赶紧去找纸笔。 “也是梦里的?”池景元突然问了一句。 宋贞睁着无辜的大眼点了点头,“有那么一点儿印象的......” 男人默了默,忽然轻咳了一声,声音小了许多,问道:“有没有......关于我的?” 宋贞以为觉得自己肯定听岔了,她居然觉得他有些忐忑。她迟疑了一会,好像是在仔细回想,然后才点头道:“好像,有的。” 这次,她清晰地感觉到男人身体一颤,声音也带着嘶哑的味道,“是什么?” “她救了你,还有......你杀了很多人,还要杀了她。” 这真的是她梦里的。 男人意外侧首,漆黑的眼眸紧盯着她,“当真?” 宋贞点了下头,认真道:“真的,梦里......就是这样的。” “怎么会呢?”男人垂眸喃喃自语,“怎么只有你梦到她......为什么她从来不到我的梦里。” 其实,宋贞很意外,池景元这样的人居然会相信托梦这种事情,还坚信不疑。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少年,也在这样漆黑的夜晚,对她浅浅的笑着,而她在灯下缝着衣物,是男子的衣物。 那个少年长着池景元的容颜。 这是......她的幻觉吗? 她连忙甩了甩头,将画面从眼前甩开,告诉自己,一定是迷心蛊的作用,她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池爱卿为什么这么在意她?是因为救命恩人吗?” 男人仰首轻叹,哑声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第15章 我是女... 宋贞懵了。 她不可置信的后退了几步。 这还是......她的幻觉吧? 怎么可能呢? 她和他......? 她完全一点印象都没有,是忘记的那些记忆吗? 宋贞呆呆的站着,心脏砰砰直跳,一时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男人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神色,顿时想到了白日里‘他’在青楼里说的话,面色阴沉。 小皇帝对自己,果然怀着别的心思。 看着小皇帝的草包样,池景元恶声道:“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好好坐你的皇位。” “什、什么?”宋贞不明所以,还沉浸在刚刚的事件里无法自拔。 看见池景元阴沉的面色,和恶狠狠的话语,宋贞突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她以前不会是做了什么得罪池景元的事情吧? 以至于他一直记恨自己,看见和自己相像的脸都要弄死。 想到今日大殿上那女子满脸是血的样子,顿时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危险起来。 宋贞想了想,决定给‘死去的’自己争取一点机会,小心劝道:“......池爱卿,太后说的对,逝者已矣,既然云蓁已经不在了,你该向前看,那些事过去就过去了......” 言下之意,别跟一个死人计较那么多啊。 闻言,男人倏地压低了眉眼,戾气横生,薄唇轻启,“本王就是要记她一辈子!陛下还是不要白费功夫了。” 那些负了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包括他自己。 宋贞:“......” 缩了缩脖子,自闭了。 这下没法拿救命恩人的身份保命了。 莫名其妙多了个仇人未婚夫,危! ...... 宋贞回去时,脑子里乱糟糟的。今天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她的小脑瓜子险些要被挤断片了。 前殿的宴会仍在举行。 后殿中却是极静,只听得歌吹阵阵,丝竹隐约,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飘飘渺渺的听不分明。宋贞心中烦闷,那繁华热闹的盛景此时看在眼中,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愁然。 西凉来使在即,他们时间紧迫,明日就要启程去川云了。 可自己不知何时成了池景元未婚妻一事,始终是她心里的一个梗。 这事,太后都知道,她这个当事人居然不知道?! “阿宛,池......摄政王的未婚妻,你知道吗?” 阿宛闻言摇了摇头,“陛下,奴婢闻所未闻。” 自己记忆不全,宋贞一直是知道的。只是她之前并未在意,能再活一次已经是神迹,又何必在意已经成为过往的记忆。 但现在她很想知道,她和池景元到底怎么回事,她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以至于把人家气成这样。 看来,以后她在池景元面前得小心一些,免得不小心露了马脚,被他踩死...... 见自家主子愁眉苦脸,阿宛扶着她在软塌上坐定,和福生对视一眼,挥退了宫人。 只余福生守在门外,阿宛方才柔声道:“陛下可觉得身子不适?这样的日子,陛下怎可饮酒。” 宋贞本是无所察觉,听她这么说,先是一愣,随后才感觉到自己的小腹有些坠坠的痛意。 难怪今日碰到胸口会这样刺痛,早晨起身时阿宛是提醒过她的,她竟把小日子给忘了。 “想来我今日一直觉得烦闷,也是因为这个。” 她不由得自嘲一笑,不仅要穿着繁琐沉重的冕服参加宴会,胸口还裹着一层有一层的白绫,缠的她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更何况还有个想要取自己性命的太后在边上坐着。 阿宛摇摇头,安慰道:“陛下身子还虚着,近几日吃着补药,若不是怕药性相冲,不好再吃那药,陛下也不必有这等烦恼的。” 宋贞她长叹一口气,抬头,指着自己平平的胸口:“阿宛,我这里......好像越来越大了。” 阿宛一时哑然,好半晌才劝道:“这,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陛下在长身体,去年又来了葵水,自然会变大些,等过些日子,陛下身体好些了,那药多喝一些,兴许会好点.....” “只能如此了.....”宋贞耸着肩,愁下眉脸。 想到宴会上的那壶酒,阿宛终是放心不下,问道:“陛下,那酒里的毒解了吗?” 宋贞摇摇头,想到要和池景元一起去川云,她更烦躁了。 一事接着一事,真的好累啊。 ...... 第二天一大早,池景元就带着宋贞出发去川云,宋贞怕死,又叫上了全部暗卫。 池景元察觉到暗处的几抹气息,眯了眯眼。 小皇帝还算有远见,知道太后不会放过他们,一路上不会太平。 他们为了赶时间,走的是林间小路,也因为林间更方便隐藏行迹。 果不其然,刚出城门后的第一个树林里,他们就遇上了第一波杀手。 准确的说,是宋贞一个人遇上了一群。 假男儿宋贞自然不会和一群大老爷们一起解手。于是,死活不让人跟着的宋贞被一群杀手盯上了。 “好、好汉,等一等,我、我有话要说!”她抖着腿,结结巴巴的。 蒙面杀手一愣,相视一眼,凶狠道:“废话少说,杀狗皇帝!” “好汉!你们认错了!我不是狗皇帝!”宋贞急忙大叫,“真认错了!” 杀手面面相觑,犹豫了片刻。 宋贞抓住时机,掐着细嗓子道:“我是幌子!真的,我其实是个女的!” 说着她拍了拍胸脯,手下是一片平坦...... 她尴尬的咳了一声又赶紧道:“你们看我刚刚尿尿,蹲着的!真的!男人都是站着的,而且、而且我要真是皇帝,我身边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你们现在杀了我,我一叫不就打草惊蛇了?摄政王的厉害你们是知道的,可能你们小命都没了!不如这样,” 宋贞顿了顿,声音小了几分道:“你们假装抓住我,威胁摄政王,我再偷偷告诉你们小皇帝是谁,你们再悄悄把他杀了,不就好了?” 杀手们迟疑。 他们确实看到面前这人蹲着嘘嘘,有人还在心中嘲笑了一番,没成想竟是个女的。 不过,这摄政王果然阴险狡诈,竟让个女人做诱饵,他们差点就上当了。 见他们犹豫不决,宋贞又苦着脸哭诉道:“我只是个苦命的宫女,被迫委身于狗皇帝......你们杀了我,对他来说不痛不痒,不如我们合作,我也能逃出生天......” “那行,你带路。”那杀手头领终于答应了。 宋贞佯装欣喜,主动凑了上去,道:“来,你们拿刀架着我,逼真点。哎哎哎,大哥,轻点轻点......你的刀太锋利了,我皮嫩着呢。” 杀手心中嗤笑,心道这小娘子倒是个妙人儿,若这一单做得顺利,不妨把她带回去,做个伴儿。 “若你乖乖听话,我倒是可以考虑把你带回去,做个小妾。” 宋贞:“......” 所以在他眼里,她连皇帝的女人都不想当,想去给他一个杀手做妾? 她尴尬了笑了笑,面无表情的带路。 走到他们安营的地方,正巧碰见池景元在擦剑。剑身锃亮,翻转时映着日光反射到她的脸上,刺的她眼睛一虚。 同时,投过来的还有男人冰冷的目光。 她咽了咽口水,继续掐着嗓子道:“池......摄政王殿下,救命啊!” 那杀手抵着她的刀一紧,狠声道:“别耍花样,说,狗皇帝是哪一个?” 面对摄政王那强大的气势,众杀手已经做好了随时撤退的准备,只要知道狗皇帝的真身,他们下次直接找准目标下手就行。 宋贞颤着嗓子道:“大、大哥,狗皇帝估计在马车里呢,没看见啊.....你看,那摄政王的目光好可怕,据说他能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大哥,要不你们还是逃吧?把我丢在这里,现在就走,我给你们拦着,说不准你们还能走得掉的。” 那杀手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冷笑两声道:“臭娘们,你故意的?你是不是在耍我们?” 宋贞连忙否认,“真没有,我是为你们着想啊大哥!” “哼,我们出手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既然杀不了狗皇帝,杀了狗皇帝的女人也不错——” 他得话还没说完,一道刺目的剑光划破了空气,在宋贞的身后留下沉闷的闷哼,鲜血近距离喷了她一身。 宋贞眼疾手快的推了一把脖子执刀的手,险险的避开了刀口。 杀手头目一死,其余杀手便被暗卫包围了。 池景元飞身而出,将宋贞护在身后,眸色暗沉沉,“陛下特意出去给杀手带路?” “......” 宋贞被吓得心尖颤颤,到现在都没归位,眼睛里只有自己满身的鲜血,丝毫没有听见男人说话。 她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杀人,只觉得鼻尖满是血腥味。 “池爱卿,朕想换衣服......” 池景元等了半天,才得到宋贞这么一句话,不由皱紧了眉头。但在看到宋贞那一身的血之后,突然理解了几分。 这位陛下是自小在宫里长大的花朵,想来还没吃过这种苦头,便淡声道:“陛下自己去马车里换吧。” 等了半天,不见身后动静的池景元转身,就见宋贞紧张地抱着一双小手,含羞带怯的看着自己。 “池爱卿能不能......在马车外面帮朕守着?” 池景元:......草! 你他妈能不能不要像个女人一样? 第16章 极像一个人。 宋贞换完衣服之后再出来,发现池景元看向她的眼神,似乎比之前更加嫌弃。 宋贞:? 好歹也是为了他才中毒的,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天色渐黑,一行人围着篝火坐了下来。 到底是皇帝出行,即使在是野外,在吃食上也丝毫未受委屈。 侍卫们拿出刚打的兔子和刚捕的新鲜鲫鱼,开始动手烹制晚膳。 宋贞兴致上来,亲自动手采了一些菌菇回来作汤。 回到营地时,大家都已歇息,颀长伟岸的男人安静地靠坐在石头旁,玄衣随风摇曳,眉间一抹浓愁,俊雅飘逸,如月下画中人。 池景元居然在喝酒。 在宋贞眼里,池景元是个自律且冷傲的人,跟喝酒这件事情是挂不上钩的。 况且她以前认识池景元时,他还是个一杯就倒。 她暗自摇了摇头,闭眼三个月,这人的变化太大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居然把自己当成他的未婚妻。 他持着酒壶,仰头喝了一口,动作熟练切自然。 余光瞥见宋贞盯着自己,池景元微一挑眉,将酒壶往她面前伸了伸,“怎么,陛下也想喝点?” 宋贞一愣,摇了摇头,她这几日不便饮酒。 “池爱卿怎么突然喝起酒来?” 他掀眸看了她一眼,神色淡然道:“习惯了,微醺好入眠。”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起了身,朝宋贞说了句等着,就走开了。过了一会儿,他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只碗,往她手里一塞,二话不说给她倒了一碗酒。 宋贞:......她、摇、头、了! “坐。”他挑了一块离宋贞比较近的石头坐了下来。 宋贞坐下后,他便开了口,语气比往常温和了几分,透着亲近感:“你自□□生女相,打小就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长大了越来越像娘们,真该跟我去军营里练一练。” “......”宋贞茫然的看着他,骂人不带脏字,绝。 “你忘了?以前,你不是最喜欢跟在我屁.股后面,我做什么你便也要做什么。”他举着酒壶和她的碗碰了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宋贞这才会过意来,他这是在怀旧呢,说的是原先的小皇帝和他小时候的事情。 虽然意外,但她也不知该如何应话,只好低头闻了闻酒味,感觉不是很冲,便抿了一小口。 只听池景元语重心长地又道:“我们都长大了,身为男儿,肩上都有男儿该担的责任,也都有想要守护的人。” 宋贞:“.....?”他这是要说什么? “臣已经找到了,陛下还小,哪怕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但......那个人肯定不该是臣。” !!! 宋贞嘴里的酒还没咽下去,听到这话直接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这下是真的觉得,池景元怕是脑子不太好,得了癔症。 不仅把前世的自己当成未婚妻,还总觉得自己想同他断袖! 她不就让他帮忙盯下哨吗? 朕的龙体岂是一般人可以看的?换衣服这种事情,讲究一些,隐秘一些不是很正常吗? 宋贞抬手擦了擦嘴上的酒渍,十分诚恳地解释道:“池爱卿误会了,朕对你真的真的真的,没有特别的想法!昨日朕是胡诌的,池爱卿真不必放在心上。朕......确实娇气了点,朕以后一定改,行不行?” 池景元觑目:“所以陛下方才盯着抓鱼的侍卫看了半天,只是在研究鱼新不新鲜?” 宋贞:“.......” 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她不就赞叹了一句‘真壮’吗? 人侍卫收获一句来自上司友谊的赞美,不行吗?! “这酒后劲有些大,朕有些累了,先休息了。” 宋贞放下碗,决定离他远一点,以示自己丝毫没有想与他断袖的想法。 池景元又冷回了脸,“陛下,去川云路途遥远,以后出行切莫再像今日这般任性。” 宋贞“哦”了一声。 下次她一定带自己的暗卫,她还是很惜命的。 ...... 可能是受了贼人的刺激、再加上酒的后劲有些大,宋贞再睁眼时,已经日上三竿。 马车快速疾驰,一路颠簸都没影响宋贞睡的香甜。 她揉了揉被颠的发麻的屁·股,掀开帘子看了眼外面。 还在野外,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她问驾车的侍卫道:“到哪了,怎么这么赶?” “摄政王吩咐说天黑之前要赶到兴城,夜里可能会有大雨。” 宋贞了然,点了点头,有些迟疑道:“那会……打雷吗?” 侍卫尴尬的挠头,嘿嘿一笑:“这个......属下不知,陛下要不问问王爷?” 她抬头看了看天,浓云聚拢,天色暗的仿佛到了黄昏一般,又缩回了马车里。 算了,反正雨是要下的,问了也改变不了什么,索性继续躺平吧。 骑在前方的池景元听了两人的对话,微微侧了侧首,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幸好他们一路快马加鞭,在天还没完全黑下来时到达了庐阳。 庐阳是一座典型的南方水乡,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方县城,但因三面环湖,水路发达,人口也算是比较密集。 由于这里渔产丰富,在城门外不远处就有一个渔民自发组建的一个鱼市,里面不止有鲜鱼,还有腌制好的咸鱼,或是一些稀奇的鱼骨等,不少外地的有钱人来此购买一些野货,花大价钱运回去。 这些,都是到了城内的客栈后,宋贞打听出来的。 于是,宋贞很开心的派了暗七去买了一包咸鱼。 她怀念咸鱼炖肉了。 那一大包咸鱼,隔着大老远就能闻见咸鱼的腥臭味,池景元自然也闻到了。 “陛下,摄政王过来了,您快点把咸鱼藏起来吧。” 一个小侍卫冒着生命危险给宋贞通风报信道。 宋贞一脸懵,为什么要躲起来? 吃咸鱼犯法吗? 不经时,男人肃着一张脸踏进了屋子,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麻布包。 “陛下打算带这个上路?” 宋贞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不行。” 她立即抱紧咸鱼:“为什么?” “味太大,路上有杀手。” “......” 宋贞想了想,万一自己被杀手追着咸鱼味一路追杀,不小心死了,那可能是要被载入史册的。 遗笑万年。 呃...... 她冷不丁哆嗦了一下。 算了算了,自己只打算做个咸鱼皇帝,不求高功厚绩载入史册,但求碌碌无名,无功无过。 可不能被几条咸鱼阻挡了自己咸鱼人生的道路。 “那我们今天把它吃了吧?”宋贞提议。 男人瞥她一眼,“随意。” 宋贞立即喜笑颜开,抱着咸鱼去找客栈的厨子去了。 咸鱼挺多,而庐阳也是个鱼类美食丰富的地方,宋贞让厨子做咸鱼特色菜之外,自己也寻了一口锅,炖起了咸鱼。 渐渐地,锅里飘出了鲜香。 闻着熟悉的香味,宋贞开始怀念自己的小竹屋。 她的小地窖里还藏着最后一只咸鱼没吃呢。 也不知道大黄还在不在,她养的小鸡小鸭是不是已经被人偷光了? 没有人在,她的屋子会不会被别人霸占了? 趁这次来川云的机会,兴许......她能回去看一看? 她眼珠一转,心里有了主意。决定先去讨好一下她的摄政王大人,把这位哄好了,事情也就差不多了。 天空乌沉沉的,像是马上就要落雨。 宋贞又害怕下雨之后会打雷,便端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咸鱼炖肉进了房间。 当然,她没忘记给池景元送去一份。 她让传膳的小侍卫带话,一定要记得强调:这是她特地给摄政王准备的。 于是...... 看着满桌的咸鱼菜宴,和宋贞送来的那盘卖相极为凌乱的炖肉,池景元默了半晌。 垂眸动筷。 众人见主子开食,也都跟着吃了起来。 吃饭间,外面落起了雨点,雨势夹杂着闪电,逐渐变大。 第一道雷声响起的时候,吃着咸鱼啃馒头的宋贞小脸一白。 果然又开始了。 她周身开始逐渐变凉,毛孔一根根竖了起来,灵魂震颤,像是有很多手在拉扯她的身体。 她放下东西,艰难的挪到了床榻上,裹着被褥小声祈祷着雷声快点停止。 可老天爷像是故意要与她对着干一般,雷声一阵比一阵密集。 很快,她的身上就被捂了一身汗。 她双眸视物已是艰难,仅余最后一点儿神志。 更是觉得,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 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救自己...... 楼下,池景元正在用膳,听着一声比一声大的雷声,想起先前宋贞在马车上问的话,微微蹙了蹙眉。 那小子胆子小,怕雷? 那这会一个人在屋里......‘他’该不会哭鼻子了吧? 想到宋贞那有些娘气的性子,池景元越想越觉得可能。 他索性放了筷子,起身上楼。 宋贞的房间屋门紧闭,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竟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揪揪的紧崩感。 他绷直唇角,伸手推开了门。在看清屋内情况之后,瞳孔骤缩。 此时,宋贞窝在榻上,面色苍白,已经不省人事。 暗卫的气息就在屋顶,屋内也无挣扎打斗的痕迹,桌上还残留着啃了一半的馒头。 并非人为。 池景元快步走向宋贞,莫不是......毒发了? 他试着叫了宋贞几声,没有反应。立刻出门叫了侍卫去传大夫,回头将宋贞的身子挪平躺了下来。 宋贞的嘴唇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紫,脸上还挂着泪痕,即使是在昏迷,眉头也紧皱着,似乎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池景元盯着盯着,突然觉得,‘他’长得极像一个人。 第17章 你自己来。 庐阳县最有名的大夫被找了过来,一番诊治之后只道是身体虚弱,有些阴虚,需要多休养滋补。 池景元明显不信。 他不相信只是身体虚弱便能让一个人痛到如斯地步,不仅咬伤了嘴唇,手上会弄出那么深的伤口。 方才大夫诊脉,池景元才看见,宋贞的手上,有一道很深的月牙印,几乎见血。 是她紧张时用力所致。 他隐隐觉得,宋贞似乎隐藏了什么秘密。 宋贞这次连带着灵魂都昏迷了,但在池景元进屋时,她便有了感知。、 仿佛一瞬间,所有撕扯她的外力都消失不见。 后来,在池景元搬平她的身体时,那种灵魂震颤的感觉也消失殆尽,仿佛他是一道枷锁,定住了她的魂魄。 随着他的手放开之后,她的灵魂又开始重新震颤,但比起之前要轻的多。 她忽然想起那一晚灵魂出窍时,似乎也是因为他抱着她的身体之后,阻拦她的那股力量才消失。 池景元.....竟还有这种能力? 雷声渐弱,没了奇怪的痛感后,宋贞渐渐苏醒。 她眨了眨眼,对上池景元那双深邃黑眸,嗓音有些沙哑,“池爱卿......咸鱼吃完了吗?” 池景元脸一黑:......闭嘴吧你。 宋贞:“我还没吃完,我还饿.....” 池景元:“......” 还有心思惦记咸鱼,估计也没什么大碍。 “那陛下继续吃,臣不打扰了。”他转身欲走。 宋贞这会儿恢复了些力气,手脚麻利的从床上爬了下来,“池爱卿留步!” 男人回首,目光沉沉。 她搅着双手,小心翼翼道:“池爱卿不妨留下,一起吃吧?” 她现在之所以还有力气下床蹦跶,是因为池景元还在屋里,她几乎可以肯定,池景元是可以舒缓她离魂之症的‘良药’。 男人直接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俯视她道:“陛下怕打雷?” “怎么会......”宋贞嘴硬。 “臣告退。” “欸?等等......”宋贞连忙伸出手拉住他的袖子,“是有些怕的......” 感到自己的袖摆一紧,宋贞睁着一双微红的双眼望着他。‘他’脸上还沾着被汗水浸湿的头发,眼眶因为先前哭过显得湿漉漉的,眼睫上还沾着残留的泪珠,在烛光下闪闪发光。 看着那张与云蓁几分相似的脸,触动了心底那些年少时的亲情,池景元眼中的戾气渐渐消散。 说到底,宋贞其实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年。 他依言停下身形,坐了下来。 “臣等陛下入睡再走。” 宋贞一喜,他竟然答应了! 碰着他的衣服,她通体的不适感都消失了,宋贞有些不舍收回爪子,“不打雷了再走。” 男人瞥了一眼自己袖摆,低低“嗯”了一声。 宋贞这才发下心来,就那么拉着池景元的衣袖吃完了剩下的半个馒头。 池景元的目光从那盘咸鱼炖肉上掠过,滚了滚喉咙。 这味道似曾相识。 她做的咸鱼炖肉好像也是这样的。 曾经,云蓁也为他做过一次咸鱼炖肉,耗尽了她全部的肉类存粮,被她絮絮叨叨念了好一阵子。 后来,他拿了一块玉佩作为感谢,才算平息了她的怨念。 她不知,那块玉佩是他作为定情信物给她的,如今......却失了踪迹。 他紧了紧自己被扯到床边的袖口,问道:“你......梦见她了吗?” 宋贞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摇了摇头。见男人有些失神,她忍不住问道:“她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吗?” 让你这么记恨? 池景元斜睨她一眼,看着她好奇的神色,有心打击她对自己断袖的妄想,淡淡道:“嗯,她对我始乱终弃。” 宋贞凌乱:“......” 打扰了。 她以后绝对不在他面前提自己的前世。 但是! 始乱终弃这个词......真是形容自己的? 她真的做了这档子伤天害理的丑事? 宋贞左思右想,始终觉得那不是自己能做出来的事,肯定是池景元瞎掰的,她怎么可能会是池景元的未婚妻? 她不信,哼! 这会儿拉着池景元,并无不适感,她的精神缓缓松懈下来,窝在榻上很快睡了过去,手里紧紧地抓着男人的衣袖。 看着她噘着嘴还有些不服气的睡颜,男人微嗤。 就这么睡了,不怕自己弑君夺权? 真是心大。 不过,这性子倒是和云蓁很像,想到这里,池景元皱紧了眉头。 宋贞身上和她的相似点太多了。 ‘他’说的梦,真的只是梦吗? 烛光摇曳,光影朦胧。 看着宋贞那张与她极为相似的侧脸,池景元的心里缓缓浮现出一个极为不可能的猜测。 会不会,是他想多了? ...... 昨夜还是雷电轰鸣的大雨,一大早却已能见日光。 日头刚刚升起,带着一抹昏黄。 宋贞醒来,手里还抓着摄政王衣袖......上的那块布,而他本人却不见踪影。 也不知池景元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她这一觉睡的很安沉,连梦都没有做,醒来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 这次出行跟着的都是小侍卫,耳力极好,一听到屋里的动静,立刻推门而入。 “陛下醒了,要传膳吗?” 宋贞歪了歪头,“有温水吗?” 昨天咸鱼吃多了,现在只觉得齁得慌,嘴里发干。 小侍卫立即殷勤的给她倒了一杯茶,看着她饮了半杯之后,却突然低下头去,不敢再直视龙颜。 听闻这位陛下一直龙体孱弱,几乎是个被架空的空壳子。 以前未曾有过机会这么接近陛下,如今凑到近处一看,再结合陛下这两日与摄政王的交涉,便觉得传言一点儿也不虚。 果真是个空架子。 他们这位陛下生得面若桃粉,腰若柳竹,瞧着那水渍顺着嘴角流下,一路滑到喉结处停下,连那喉结都比寻常男子小上许多。 小侍卫咽了咽口水,又瞥见了一截白皙的手腕伸到自己跟前,手里拿着一只碗。 “拿走。” “是。”小侍卫立即低头拿着碗走到了一边,面上赤红一片,“陛下是要起了吗?” 宋贞‘嗯’了一声,“你出去吧,朕不喜别人伺候。” 侍卫立即恭敬的出了门,关上门后,默了默,将那只碗放进了怀里。 正巧回屋的池景元墨眸眯了眯,随即面无表情的的走了过去。 “告诉陛下,用完早膳就启程。” 路过门口时,给小侍卫留下了一句话。 “遵命。” 等宋贞穿戴整齐,一番洗漱之后,众人已经整装完毕。 为了赶时间,马车上已经备好了给宋贞的早膳:咸鱼炖肉配馒头。 宋贞:.....真贴心。 池景元站在马旁,慢条斯理地掀眸看了她一眼,“第二批杀手就在城外,还打算在这里过夜么?” 随后,便见少年帝王手脚麻利的爬上马车,龇着一口大白牙:“不必了,池爱卿上路吧!” 马车仍是一路疾驰,不过这次是为了甩开身后的杀手。 被颠的快要散架的宋贞有些担心,他们总不能一直不休息吧,晚上他们休整时,杀手会不会又追上来吗? 这个担忧一直持续到天快黑,侍卫们开始寻找晚上可以歇脚的地方。 宋贞犹犹豫豫不敢下车,“要不我们连夜赶路吧?” 她很惜命的! 池景元盯着她看,随后目光下移,落在她下腹的位置,笑了一笑:“陛下屁.股不疼?” “......” 宋贞的身下垫了三层软垫,甚至连桌上防震的布垫都用上了。 “下来吧,后面的杀手已经解决了。”男人顺势伸出了手,搭她下车。 宋贞眨了眨眼,坚决不承认被他看穿。她一本正经的看了看天色,“既然天色已晚,那便先休整一晚吧。” 池景元:“......” 前方的侍卫已经找到一处空旷的高地,作为他们今晚扎营的地方。 宋贞体力孱弱,时不时搭着池景元的手才能爬上去。 到地方后,她抽出手,耳尖微红。 她的手心微微湿儒,是因为紧张浸出的汗水。 也不知道为什么,与他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心跳会如此的快,像是要蹦出她的胸口。 ...... 负责打猎的侍卫已经出动,池景元和宋贞两个主子自然是不用干活的。 两人围着火堆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天黑后气温渐凉,宋贞往火堆前挪了挪,对面的男人拢了拢袖子,换了个双手交握的姿势继续盯着她看。 然后宋贞便看见了那只少了一截的袖口。 她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块与男人身上的衣料一样的布块。 宋贞:“......”要不还给他? 池景元瞥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冷哼一声,侧过头没有说话。 可看在宋贞的眼里,只觉得对方的气场愈发不悦,嫌自己碍眼的样子...... “那个,这,实在对不住......”宋贞犹豫着开口。 见他仍是不动,抿了抿唇,决定再补救一把,“要不......再给你缝上?” 男人闻言看了过来,盯着她片刻,突然冷笑出声,“好啊。” “......” 宋贞没想到他真会应下,“那,那摄政王先等一等,我先去问问谁会针线。” 说着,便起身往外围值守的侍卫走去。 “站住,”池景元揉了揉额角,凉飕飕的看着她道:“你要是有些诚意,就自己来。” 宋贞歪了歪头:“......哦。” 自己来就自己来,他以为这就能难到她? 第18章 你是云蓁吧? 马车的暗格里居然真的有针线这种东西...... 而池景元居然真的把手伸了过来,让她动手。只是,他那眼神轻飘飘的,似乎在等着她的笑话。 她有些紧张的走到池景元身边蹲了下来。 刚拿出针,便听头顶男人的嗤笑声传来:“宋贞,这些年你就学了这些?是不是想让我帮你扳倒太后,然后你在朝堂上绣花?” “......” 宋贞面色一白,随即黑了脸,她猛地一下站起身,沉声问道:“那你到底缝不缝?” 柿子再软,也是有脾气的。 要缝的是他,嘲讽的也是他,横竖都看自己不顺眼是吧? 只见男人微微眯起眼,看了看宋贞,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 正打算告诉‘他’明天傍晚就能抵达川云,对方一甩袖子,带着怒气道:“摄政王好大的面子,对朕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朕不伺候了。” 池景元:? “那太后.....” 宋贞硬气:“朕自己斗!” 呵。 男人冷笑一声,还真来脾气了。也不是完全没脾气的软包子,还不算完全没指望。 “成,那后面的杀手......” “......” 宋贞踏出去的那只脚又收了回来。 她的暗卫只有十二人,怕是抵不住一波又一波的杀手吧? 那万一...... 算了,缝就缝,不就一个袖口么。 她憋着气咬牙又蹲了下来,扯过池景元的袖子就开始动手。 火光明灭在她的手指间投下阴影,忽明忽暗。池景元盯着宋贞的发顶,仿佛时间一瞬间回到了竹屋。 云蓁在烛光下缝补衣物。 他正想得出神,整个袖子突然被人拽了一下。 池景元皱眉。 宋贞明显还在生气,头未抬,语气不善道:“看不见,往前边去。” 他低头看了一眼袖口上熟悉的梅花针脚,心下一动,脱口而出:“云蓁?” 宋贞动作一顿,瞳孔骤缩,他认出来了? 她不敢抬头,害怕看到他慑人的目光,只能佯装若无其事,继续缝着针线,只是那手,止不住的颤抖。 而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池景元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该死,宋贞这副小媳妇的样子,自己居然又把‘他’看成了云蓁。 “不要弄了!” 池景元一甩袖,打算抽回手,却不小心碰到了一处柔软,让他呼吸猛然一滞。 宋贞一脸茫然的捂着唇,只觉得他性情真是反复无常,好像有什么大病。 在池景元眼里,月下少年捂着唇僵硬的站在那里,就像受了委屈一样,不由地皱紧了眉头。 娘气! “臣谢过陛下。”他轻飘飘的撂下一句话。 然后,便踏着轻功飞走了。 对,飞走了! 留在原地的宋贞咬牙,说什么自己前世始乱终弃,他这样才是活生生的提起裤子不认人的负心汉做派! 一定是他觉得死无对证,胡乱瞎掰。 哼,阴险! 她拿着帕子用力擦了几下唇,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别让我逮到机会......”她目露凶光的想着,若是让她抓住池景元的弱点,一定要狠狠的压榨他一番才可! ...... 第六日下午,他们一行人终于到了川云境内。 因着池景元有要处理的政务,他们直奔川云都城而去,这也给了宋贞故地重游的机会,说不准,她还真有机会去看看她的小竹屋。 自打缝袖子事件之后,她和池景元就没说过一句话。 他到底什么心思,宋贞不知道,但她一个皇帝,再怎么没权势,也不可能跪舔一个权臣。 她是一条有尊严的咸鱼! 池景元并没有把她安排在皇宫,而是找了一个环境相对舒适的客栈让她住了下来。 宋贞对此并无异议,但对于池景元一到川云就撇下自己去处理政务,她多少是有些怨念的。 毕竟她才是正经皇帝吧...? 刚用完晚膳,门就被敲响了,小侍卫压了一个蒙着眼睛白胡子老头过来。 “陛下,摄政王吩咐,为了以防万一,他给您找了一位解毒圣手。” 这老头宋贞越看越觉得熟悉,在小侍卫拿掉他眼睛上的黑布之后,宋贞认出了他—— “老白头?” 对面的老头闻声一愣,上下打量了几番宋贞,有些惊讶。 陛下?齐国的皇帝? 认识自己? 经他这么一提醒,宋贞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换了身份,不该那么叫,便清了清嗓子改口道:“朕口误,白胡子老头,你速给朕配一副迷心蛊的解药来。” 白胡子老头盯着宋贞看了半晌,总觉得有些眼熟,可一时又想不出来像谁,刚应了声好,就被侍卫拖了出去。 “哎哎哎,你们这些官兵小伙子就不能温柔点?老头子我一把老骨头能走这么快嘛?”老头朝小侍卫嘀嘀咕咕的说着。 小侍卫冷笑:“陛下的龙颜岂是你等可以直视的?” 屋内听到对话的宋贞轻笑出声。 这老头,还是这么皮。 他那身子骨硬朗的一口气可以爬两座山头,她这个年轻人都敌不过他那精气神。 老白头是宋贞前世时,在宫外找生计时遇见的药堂掌柜,算是她的半个师傅。性子有些古怪,寻常的病症不治,沉迷解毒无法自拔。 所以他那儿的病人都是中毒患者,宋贞帮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配置解药。 起初,他招宋贞是为了试毒,虽然他脾气怪又毒舌,但在了解了她的身世和处境之后,就再也没有让她吃过毒药,反而偶尔还会教她辨别毒药。 宋贞清楚,他是在教她自保的手段,她心里是很感激他的。 老白头其实年岁也不大,四十岁刚出头,因为自己尝毒,结果一头乌发成了白发,两人处熟了之后,宋贞便开始给他起了个称呼叫老白头。 渐渐地大家都这么跟着叫了。 没想到,这次来川云,第一个见到的熟人居然是他。 ...... 第七日。 一大早,宋贞刚起,老白头就已经等在门外了,一直等到宋贞用完早膳才被放进屋。 他在看着宋贞的时候,满脸都是怨气。 他是个有起床气的人,因为经常研究毒药到很晚,所以一般情况下,他上午是不营业的,今天一大早也真是难为他了,宋贞甚至有些好奇,侍卫是怎么把他从床上叫起来的。 她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然后,老白头的怨念更深了...... 他用力的捣着迷心花,一边偷偷地对宋贞释放自己怨念的目光。最后好像不服气,将还没完全碾碎的残渣丢进解药里,端给了她。 宋贞:......真当自己什么都不懂呢? 不过,这样并不影响药效,宋贞也没戳穿他。 她端起碗,入口。 “咳咳咳.....” 第一口药入嗓,直接把她呛咳了,太苦了! “老白头你个小气鬼,甘草都舍不得放啊!又不是不给你钱。” 老头一脸惊讶,盯着她半天,才道:“你懂药理?你怎么知道能放甘草?” “放肆!”小侍卫大喝一声:“陛下岂是你能直呼的?还不跪下!” 宋贞摆摆手,示意小侍卫出去,又对老白头道:“朕懂一些,所以,甘草汁带了没?” 他从药箱里倒腾了一会,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宋贞。 宋贞勾了勾唇,打开瓶塞,全部倒进了碗里,末了,舔了舔瓶塞和瓶口。 好甜。 然后,端碗,喝药,抹嘴,一气呵成。 老头还在盯着她看,目光里满是疑惑和不解,宋贞眨了眨眼,问道:“药有什么问题?” 老白头摇了摇头,“既然陛下已经解毒,那草民就退下了。” “那甘草汁,你若是有,再送几瓶过来。” 宋贞噬甜,老白头的甘草汁提炼的极为浓厚,用来中和苦味最合适不过了。以前她想要,老白头小气不给她,现在她身份变了,自是有人会付钱给他。 “你是......云蓁吧?” 宋贞身形一顿,诧异的抬头。 老白头摸着胡子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迷心蛊的解药服下之后半个时辰里,陛下会陷入昏迷,届时心中所念所想都有可能会不受控制的说出来,陛下心里若有什么秘密可要注意一些。” 宋贞:...... 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老白头好像有些怀疑她的身份了,她该怎么办? 她蹙着眉,一时有些纠结。 老白头意味深长道:“你身上的味道和她一模一样,有些事,若是有心还是会发现破绽的。草民先行告退,吾皇万岁。” 他留了一句话后,行了个礼,躬身往门口退去。 即使他垂着头,宋贞也能听出来,他的语气似乎是已经笃定了猜想。 “等等!” 宋贞叫住他,有些无奈道:“老白头,我是不是该叫你老滑头?” 老白头眼睛一亮,登时抬起头,“真是你啊,瘦猴!” 宋贞:......注意下身份好不好! 她连忙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朝他招了招手:“保密!小声点!” 老白头觉得不可思议,他本想找机会好好调查一下,毕竟眼前这人跟云蓁太像了。他的鼻子异于常人,可以闻到别人闻不到的味道。 每个人的味道都是独特的独一无二的,所以他在嗅到她的味道时,便觉得有些疑惑,后来听到她开口叫他老白头,他差点以为是云蓁,直到看到她舔瓶盖的习惯,他才大胆有了猜测。 没想到,居然真的是! 可怎么一转眼,云蓁就换了副模样,变成皇帝了? 还有......“瘦猴,你怎么变成男人了?” 宋贞:!!! 第19章 云文曜这个人渣。 宋贞十分用力的强调不能再叫自己瘦猴这个称呼,老白头可算是改过来了。既然老白头已经识出是她,她也就不必再端着了。 她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老白头的药箱,眼带渴望,“带百还丹了吗?” “你要百还丹干嘛?”老白头一脸警惕的紧了紧药箱,这可是他的宝贝! “我给钱的,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老白头瞥了瞥她的面色,扯了下嘴,“什么毒,我帮你看看?” 宋贞面无表情道:“玉门春。” “......”老白头一愣,连忙放下了药箱,搭起宋贞的脉象来。 “难怪......”老白头凝眉想了一会,忽然朝宋贞那边靠了靠,小声问她:“借尸还魂?” 宋贞一愣,没想到他这个都能猜出来,抿着唇点了点头,“切记保密。” “我知道的皇家秘辛还少?你见我说了么。”老白头瞥她一眼,努努嘴:“唯独有些可惜,竟然换了具男儿的身子。不过也不错了,虽然我听说,齐国的小皇帝是个傀儡,到底比你之前强。” 宋贞:“......”后面那句话你可以不说。 “女的。” “女儿身?!”老白头一惊,从位子上弹跳起来,随后意识到自己的太激动,捂着嘴小声道:“不可能啊,我诊脉明明是男脉。” 宋贞也小声道:“我喝了一种药,可以让脉象和嗓音像男人。” 老白头一脸惊喜,“什么药?我能不能看看?”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神奇的药方! 宋贞看着老白头兴奋的样子,眼波一转,“想知道?” 老白头连连点头。 “跟我走吧。” 老白头:??? 宋贞:“我有钱。” 金钱诱惑..... “.......” 宋贞:“宫里有各种珍稀奇缺药材。” 物质诱惑...... 老白头:“可是......” “封你为皇帝首席御医。” 老白头咬牙,自己一把年纪了,岂会被金钱名利所惑,肤浅! “好,我跟你去!” 宋贞满意的勾唇,她身边很缺向老白头这样精通医理的人,更缺能够信任的心腹。老白头等同于她半个师傅,他能答应,真是太好了。 老白头想起过去的事,道:“说起来,你还有个东西在我这儿。” 宋贞疑惑,“什么?” “一块玉佩,我没带在身上。你什么时候回齐国,我好收拾出来给你。”说着,老白头从药箱的暗格里掏出自己的宝贝,倒出一颗给宋贞。 玉佩? 宋贞茫然的眨了眨眼,完全没有印象,在看到百还丹之后,立刻笑了起来,疑惑也抛之脑后,她失了很多记忆,习惯了。 老白头又道:“这药等你明日蛊毒解了之后再吃。若是不急着走,找个时间去竹屋看看,不过最好挑晚上,那里一直有卫兵把守。” “为什么? ”宋贞没听明白。 老白头算了算时间,瞥她一眼,又开始收拾药箱:“你的屋子,我怎么知道?药效快到了,我就先走了,最好不要让人进屋。” 宋贞点了点头,这事不用他提醒,她也是知道的。 人都走后,宋贞闭紧房门,放下床幔,一个人坐在床上。 渐渐的,神志开始昏迷,倚靠着床栏入了梦。 宋贞在自己的梦里醒来。 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身为云蓁时的自己。 ***** 眼前的云蓁刚刚醒来,满身大汗。她抹了把脸,擦去面颊上的汗水,有些惶然。 宋贞意外,她竟能读懂梦中之人的心中所想。 云蓁定了定心神,穿上衣服后走出房门,看见李嬷嬷将烙好的饼子用帕子拖着,放在门前的石桌上。 宋蓁打了些水,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就着冷水啃着饼子。 她打算窝在小院里,哪也不去。 连日的噩梦提醒着她不该出去与那人见面,她想,只要她避而不见,日子久了那人就该走了,他是齐国将军,不会一直呆在川云都城。 李嬷嬷不在院子里,往日给隔壁的疯妃送完早食她就会回来,今日辰时都快过了,她竟然还没回来。 云蓁转念想到,今日初十,是宫女领月例的日子,嬷嬷八成是去领月钱了。 这么想着,可一直等到午时都没见人影,云蓁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她去冷宫门口张望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李嬷嬷的身影。 莫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心下有些不安,顶着烈日,云蓁沿着冷宫去尚宫局的路一路找了过去,终在尚宫局西边的偏花园处停了下来。 李嬷嬷在那,周边围了几位衣饰繁复的年轻人。 云蓁的手不自觉抖了抖,三皇子,四公主和太子...... 不用多想便知道,他们多半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们只要是闲的无趣,就会拿一些太监宫女找乐子,手段残忍,辱人至极,而云蓁在这皇宫里,则是连一般宫女都不如的存在。 若是哪个受着欺辱的宫人知道她的下落,定会毫不犹豫的出卖她换得自由,然后云蓁就成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那个。 所以打小,她就习惯了在宫里东躲西藏,逃避别人的视线。她更多的时间是偷溜到宫外,过自由自在的生活。若不是怕自己消失的时间太久引起宫里人的怀疑,拖累李嬷嬷,她大抵是不会回来的。 此刻,李嬷嬷跪在地上,不停地朝着几人磕头,头上的鬓发凌乱,身边撒了一地铜钱。那狗太子,还抬腿踹了李嬷嬷一脚。 李嬷嬷倒到了一旁,云蓁再也忍不住了,捏着拳头就冲了过去。她扶起李嬷嬷,帮她把地上的铜钱捡起。 还没拾几个,一只踏云穴便踩在了自己的手上。 云蓁一言不发,忍着痛猛地将手抽出,往后退了几步,怒视着靴子的主人,川云的太子殿下。 “呦,我们的六公主还来脾气了,怎么?你还想护着这老东西?” 云文曜低晲着比自己矮了将近一个头的云蓁,嘴角勾出三分笑意。这贱种,出落的倒是越发勾人了,几日不见,身上又多了几分媚意。纤薄的身姿,五分病容五分娇,此刻微微娇喘,当真应了一句玉软花柔。 云文曜的目光越发邪狞,云蓁心下不安,忙趁机和李嬷嬷耳语了几句,让她先走。李嬷嬷犹豫了一下,却也知道自己留下来起不到什么作用,甚至会拖累云蓁脱身,就点了点头,先行离开了。 几人见状,并未作拦,左右他们想找的就是云蓁。 太子冷笑了两声又道:“本宫问你话,你居然不答,该罚!罚什么呢......不如,” 他顿了顿,又朝云蓁走了几步,“罚你喝光这池塘的水如何?” 云蓁的目光颤了颤,咬着牙就是不张嘴。云文曜一把提起云蓁的脖颈,推着她就往池塘那边走。 失控的感觉袭来,云蓁闭上了眼,随后自己就掉进了水里。 这个池塘本是个鱼池,挖的不深,云蓁是知道的。她扑棱了几下爬起来,抹去了脸上的水,心中却满是绝望。 她不是不想反抗,她只是知道,若是反抗只会换来他们更多的兴趣,换更多的法子折磨自己。 她这样一声不吭,过一会儿他们便会觉得无趣,放了她。 云蓁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了,淅淅沥沥地往下低着水。巴掌脸配着有些苍白的面色,在烈日下看着只叫人觉得肤如凝脂,夏日的衣物本就薄少,此时紧贴在她的娇躯上呈现出一种若隐若现的诱惑来。 云文曜喉头一紧,朝云蓁招了招手,“过来。” 云蓁犹豫了一下,没有动。 “云蓁,你是想让我找人把你弄上来?” 云蓁眼珠子转了转,缓缓动了身。上岸时,故意将动作放大了几分,一部分的泥水甩了出去,逼得太子三人往后退了退。 四公主怒道:“你干什么!?” 云蓁声音平淡,毫无感情:“四公主恕罪,脚下比较滑。” 云文曜眼睛眯了眯,指着云蓁道:“你跟本宫走。” “太子哥哥这是要做什么?”四公主问道。 云文曜抿着唇没有回答。 三皇子看了看自家皇兄有些不悦的脸色,又看了看云蓁。都是同类,三皇子立马就明白太子打的什么主意,“四皇妹,皇兄的事情岂是你能管的?姑娘家成天跟着我们在外头乱跑,还不回去!” 四公主咬唇,看见太子确实面露不悦,也不敢造次,含着气离开了。 “皇兄,臣弟知晓你的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还请皇兄容许臣弟多一句嘴,父皇虽不喜她,容忍她在宫里,说明心里对她是有打算的。”三皇子对着太子恭敬说道。 这话戳到了太子的心坎上,正是忌惮父皇,他才一直没下手。川云皇室从不养无用之人,这云蓁八成是父皇打算用来送人或是和亲的棋子,他若是碰了,往大了说是有可能引起两国邦交不合的。 云文曜皱眉道:“本宫打死不承认就是了,怎么,你难道打算揭发我?” 三皇子连忙回道:“臣弟自是不敢,只是提醒皇兄一句,没有阻拦皇兄的意愿,臣弟这就告退。” 说完,三皇子便急急告退了。 听完全程的宋贞此时已是面色煞白,云文曜这个禽兽!他居然想枉顾人伦...... 云蓁想也不想抬腿就跑,却被云文曜追上,掐住了脖子,“想跑?” 云文曜拖着宋蓁往假山从走,云蓁拼命挣扎却抵不过他的力气,“云文曜你禽兽不如!” 走进假山从里,云蓁被云文曜抵在石头上,云文曜阴笑:“没人会来救你,除了父皇,别人就算是看见,也只会当本宫在临幸宫女,谁敢管本宫?” 云蓁大声喊着救命,可这个偏花园本就地处偏僻,鲜有人迹,就算真的有人,恐怕也会像云文曜说的那样,不敢管。 她很绝望,甚至想一头撞死在这里。 而宋贞目睹着一切,内心也恶心到了极点。 这世上怎么会有云文曜这种人渣?! “陛下驾到——” 第20章 养狗..... 梦中的一切,她身临其境,太监尖细的尾音仿佛就在耳边,宋贞猛地一下睁开双眼,长吐了一口气,松开了一直紧咬的牙关。 她知道,方才的一切都是她真实发生过的记忆。 她想起来了。 在那之后,有个小太监假装报信,她得到喘息之际,狠下心,抬腿踹了云文曜的命根处,趁他无力,转身跑了。 她那时便决定,她要出宫,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再也不要回来。 她找到李嬷嬷,想要带她一起走。 云蓁是李嬷嬷一口一口米汤喂大的,她娘是个宫女,不甘寂寞勾引了醉酒的皇帝,后来一个人躲起来,生下了云蓁,想要借着孩子,在皇宫里讨一个位份。 可川云的皇帝是什么人,一朝天子,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宫女威胁? 他留下了云蓁,却将那个她娘分尸处死。云蓁的存在似乎就在提醒着川云皇帝,他被一个宫女给算计的黑历史。自此,云蓁就成了川云皇宫里最大的笑话,顶着公主的名号,却无人照顾。 皇帝的意思便是让她自生自灭。 李嬷嬷是云蓁娘的老乡,看云蓁可怜,就把她养了下来。李嬷嬷的差事是看照冷宫的妃子,冷宫偏僻,鲜少有人,云蓁这才能够还算安稳的长大。 只是云蓁越长越惊人,宫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长相美艳的孩子,很快便传开了,云蓁的身份也就瞒不住了。好在皇帝并没有什么表示,好像从头到尾都知道一般,就让云蓁一直在李嬷嬷这处住着。 宫里最缺的就是新鲜事,云蓁的身份,引起了其他皇子公主的兴趣。 羞辱宫人哪有羞辱公主来的痛快? 他们开始时常逮着云蓁捉弄欺辱,看她哭,看她求饶。 后来云蓁学聪明了,她开始躲着那些人,宫里不行,她就钻狗洞到宫外去。 日子久了,云蓁在宫外也造了一个小家,在京郊的山里,原是别人舍弃的破屋,她每次出宫都会修葺一番,渐渐地成了样子。 那里她长了菜,有她养的大黄狗,有她自己孵出来的小鸡小鸭...... 她急急忙忙跑回小院,拉着李嬷嬷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听闻太子的行径,李嬷嬷眼里一湿,“公主受委屈了,早日离开这吃人的皇宫也好。老奴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老奴已经活了一辈子,不怕死,留在宫里还能给你拖延些时间。” 李嬷嬷看得明白,六公主聪慧,在宫外学了不少本事,偶尔回来还会给她看病抓药或是弄些好吃的,她在宫外比在宫里快活。李嬷嬷虽然嘴上说着让她少出去,可心里还是希望她能活的自由些,也一直很清楚,她迟早是要走的。 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她私心想要她多留几年,可太子竟起了那等龃龉的心思,云蓁不走怕是不行了。 “嬷嬷,我们赶紧走,我路熟的,他们不会抓到的。”云蓁心里难过,但还是放不下李嬷嬷。 李嬷嬷攥了攥她的手,“好孩子,你带着我这个老婆子能走多远?嬷嬷不能拖累你,你快走吧。” 可最终,谁也没能走成,云文曜来了—— “拿下这个逆贼!” 李嬷嬷大惊,连忙拦在云蓁身前:“她是六公主,可不是犯人!” 云文曜冷笑着走近,幽幽道:“身为公主私逃出宫,这是一罪;出宫与男人私会,这是二罪;私会之人乃齐国少将军,此乃通敌叛国之罪!” 李嬷嬷吓得瘫倒在地上,云文曜厉声道:“拿人!” 自此,她上一辈子就结束了。 她从来没有那么惊慌凌乱过,直到被人压上火刑台,她还在想:如果她早日下定决心出宫、若是她没有救那个人,会不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回忆中的烈火依然灼热,宋贞勾起一抹苦笑,其实,就算没有那个人,云文曜也不会放过自己吧.... 这么一想,她救池景元,或许也是救了自己。 只是,她总觉得还缺了什么 为何云文曜会说自己与池景元私会? 池景元又为何说前世的自己是他的未婚妻? ...... 因为那些记忆,宋贞的心头始终萦绕着一股郁气,闷闷不乐。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立即带着暗卫,叫了老白头,乔装后秘密前往都城郊外的竹屋。 此时的竹屋里,池景元正在简陋的案桌前看着文书。 “王爷,罗四求见。” “宣。” 不多时,一身劲装的罗四快步走了进来,单膝跪地恭敬道:“主子,陛下乔装往这里来了。” 池景元动作一顿,蹙眉问道:“一个人?” “还有您找的那个大夫。” 男人沉思片刻,起身吩咐道:“全部撤离。” 随后,男人身形一闪,轻功飞至屋前的一颗大榕树上。 侍从动作迅速的整理东西,隐蔽到了暗处。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一切都归于平静,毫无人迹。 良久之后,黑暗中响起了一阵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你不是说有重兵把守吗,怎么黑灯瞎火的?”宋贞捅了捅身边的老白头,小声的说着。 老白头探着脖子,“我怎么知道,我还是前一阵子过来的。” 宋贞侧头看了看老白头,眯了眯眼,狐疑道:“我还没问你,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你不是说你养了小鸡小鸭吗?我怕它们饿死,来看看。”老白头一脸正色。 来看看还有什么能吃的吧? 宋贞斜睨他一眼,“多谢你嘴下留情。” 老白头谦虚道:“不客气,你该谢谢守你院子的人。” 宋贞:...... 话说到这里,她也有些好奇,这处屋子知道的人鲜少,能出动官兵的人.....难不成是池景元? 两人轻手轻脚靠近了屋子,正打算进屋,就听边上的耳房里传出一声细微的呜咽,随后一声嘹亮的犬吠,吓了两人一跳。 “汪汪汪!” 一条威武的大黄狗蹿了出来,对着两人一阵狂叫。 “大黄!” 宋贞惊喜,没想到大黄还留在这里! 听见有人叫它,狗子明显一愣,瞪着狗眼歪头瞧了宋贞好一会儿。 “嗷呜~” 它走近宋贞,嗅了嗅鼻子,终于认出了她,激动地呜咽了几声,摇着尾巴围着宋贞转了好几圈,最后咬着她的衣摆往耳房里拖。 在看到耳房里那几小团后,宋贞的心蓦地就软了。 好可爱! 大黄她居然生宝宝了! 宋贞惊喜的蹲在几只狗宝宝前,伸出手指戳了戳其中的一小只。 白白软软的,奶萌奶萌的。 “你这狗子挺通人性啊。”老白头看了看几只小狗,摸着胡须道:“刚出生大概半个月的小狗崽,还知道把它们排开,防压。” 经他这么一提醒,宋贞才反应过来,这耳房好像是有人特意整理过的。 她想起来正事,拍了拍大黄的脑袋,“乖,我一会儿再来看你。” 大黄呜咽了一声,摇摇尾巴蹲到了小狗崽边上。 宋贞走到正进正屋,拿出火折子,点亮油灯。 她动作一顿,灯盏还有热度,像是刚灭不久的样子。 随着灯光,屋内的一切景物皆在眼前,纤尘不染,明显是一直有人在打理。 宋贞在屋内走了一圈,最后停在床榻前,那上面,竟是一床大红并蒂莲金绣踏花被。这明明是成亲用的,她从不记得自己拥有这样一床被子。 究竟是谁在住这间屋子? “对了,这是你的东西。”老白头见她盯着床榻出神,以为她时在念旧,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佩,“你当初押在我这儿的,还说会来赎,哪知道后面......” 接过玉佩,冰凉的手感,竟让宋贞感到有些窒息。 这好像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可她记不清了。 她摩挲着玉佩,恍然看见窗外站了一个人。 男人身着玄衣,面色有些苍白的看着自己,神色凝重。 宋贞一愣,忽然觉得眼眶热热的,一串眼泪顺着她的眼睫砸了下来。 她伸手,擦了擦脸,有些怔神,她怎么哭了......? “池景元,他怎么会在这里?” 虽是疑问,可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一直在她竹屋里的人,就是他。 男人身形一闪,出现在屋内,冷着脸,“这不是我该问......陛下的吗?” 宋贞张了张嘴,一时有些磕巴,“他带我来的......” 她手指老白头。 无辜躺枪的老白头瞪眼,可也知道宋贞是为了保密身份,只得点了点头,“陛下说想养狗,草民想起这里有条失去主人的狗,就带陛下来看看。” 男人抿唇,明明是再拙劣不过的演技,他却不舍得戳穿她。 她好像把自己忘记了......又好像还记得。 “这里是我未婚妻云蓁的家。”男人的声音有些暗哑,顿了顿,又继续道:“若是陛下喜欢那狗,就带回去养着吧。” 宋贞看着面前的池景元,一双小手紧紧的揪在一起。 明明池景元不追问她在这里的事情,本该高兴的,可她的心却揪揪的疼,像是一把刀子,时不时的戳她,磨她,仿佛又在经历一遍生死。 她紧张的颤了颤双睫:“朕......想留下来看看。” 第21章 吾妻云蓁之墓 本以为池景元会拒绝,她已经做好了要与他黑脸的打算,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 男人神色依旧冷淡,“陛下随意。” 宋贞总觉得他今日有些不太寻常,有些忐忑的问他道:“你......不问问为什么吗?” 闻言,男人突然俯身凑近,直视她的眼眸,眸色黝黑深沉,“不是云蓁入梦让你来的?” 宋贞一愣,随即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她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大红被,心沉了沉。或许,她前世和池景元之间真有些不寻常的羁绊。 难不成,做了他的未婚妻后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想到这里,她立刻被吓得一机灵。 想了想,试探道:“摄政王一直留在这里......缅怀故人吗?” 男人简单回了个‘嗯’字,看着她的眼神愈发深邃而幽暗。 宋贞却觉得,他留在这里的目的没那么简单,但也不敢细问,只能存着疑惑假装参观,实则是检查她那些‘遗产’还留存多少。 这里的一切都还是她原来布置的样子,基本没什么改变,只有菜田里没了菜,全被种上了花草。 是她喜欢的格桑花。 竹屋的后面也被开辟出一大块空地,空地的尽头孤零零地躺着一个小坟包。 宋贞走近后,看清了墓碑上的字,瞬间惊得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居然是她自己的墓! 虽然不可思议,但宋贞心里基本可以肯定,她前世真的和池景元有过一段□□,所以池景元才会一直对自己前世的事情,格外上心。 吾妻云蓁之墓——池景元。 这一刻,宋贞格外迫切的想要找回自己丢失的记忆。 她想了想,问身边的老白头道:“有没有什么能恢复记忆的方法?” “你失忆了?”老白头皱眉,下意识的想要替她把脉,想了想又停住了手,“不对,失忆的是你,并不是这副身子,用药也不一定会奏效。” 宋贞面色一变,压低声音道:“那可能永远都想不起来了?” 老白头点了点头,“这事也说不准,灵魂之事玄之又玄,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以前肯定不会相信。你也别太执着,如今你已经换了身份,就算想起前世那些事,于你又有什么用?你现在是男人,和他不可能了,忘记对你来说应该是好事。” 宋贞:....... 好像说的也有道理。 她前世和池景元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时也无法得知,若是真的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得罪过他,那对她现在的处境来说只会更加危险。 宋贞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但她向来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老白头说的对,她现在该在意的是新的人生,前世的那些事就都随着这堆土,埋到地下去吧。 她微微垂了眼睫,整个人变得沉静下来。 “都过去了,走吧。” ...... 宋贞两人离开之后,池景元从暗处走了出来。 男人眼眶微红,细看之下,藏在袖中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眼眸中暗如死灰,犹如深渊,毫无光芒。 他本刚刚适应了黑暗,如今又看到了光。 那个匪夷所思的怀疑并不是他的臆想。 手指,骑马,那些习惯,那些话并非是她刻意—— 宋贞......真的是她。 重新站在他的眼前,他却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将她拥入怀中。 他怕,再次失去她。 池景元伸手捂住胸口,这颗心,从宋贞叫出大黄的名字开始,便开始重新跳动起来,一下比一下沉重有力,提醒着他还在人间。 他的空洞和孤寂,还有满腔悲凉,如今统统消失殆尽。 ...... 三个月前,池景元在竹屋内,终于等到了川云皇宫里的探子,当即撇下尚在书写的文书,面上不自觉也带上了些许笑意,问道:“如何,她何时出宫?” 探子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开口。 池景元的笑意少了几分,低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姑娘她没了。” ‘啪——’ 手中的竹笔变成了两半,刹那间,池景元面上笑意尽褪,失神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声道:“......你再说一遍。” 探子一直跪在地上没敢起来,隔着距离他便能感受到上头之人传来的冷意。 听到问话,颤着身子将事情交代了一遍:“骆十二那日为了救公主,谎报陛下驾到,被太子的人捉住,威胁拷打之下说出了六公主与您的事情,六公主她......她被处以火刑,尸体就丢在都城外的雾山.....” 池景元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他眉间阴鹜,带着极盛的愠色看向探子,声音冰冷迫人:“骆十二呢?” “......死了。” 池景元眸色渐寒,想起半月前云蓁娇娇弱弱地窝在自己怀里,求着自己一定要带她走时,眼中祈求之意极浓,那时她心中就已经对这里充满了绝望吧? 若是自己足够强大,他们岂敢对她如此。 川云太子...... 想到他对云蓁做的事情,池景元便忍不住浑身颤抖,身上涌出浓厚的血煞之气。 云蓁,我帮你报仇。 池景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眸色沉冷无澜,对跪在地上的探子命道:“传令下去,所有人做好准备,三日内,攻城。” 探子走后,池景元面色沉静的收起桌上的文书,心中反复着一句话: 云蓁死了。 他知晓她并非对他有意,之所以愿意委身于他,多半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他想着,不急,待日后看到他的好,她总会动心的。 她的身份她的处境,他早已打听了解过。明明自己过得那么艰难,却还要救他。 她一定还不知道,她为了帮他降温,昼夜不眠帮他敷帕子时的碎碎念有多可爱; 也不知道她为了给他熬粥,拿着仅剩的一点米纠结的时候有多令人发啼; 她一边喊着没钱,一边咬着牙拿养的鸡鸭去换药,嘀嘀咕咕要自己十倍偿还时有多财迷; 那天,她拿着他故意漏给她看的信件,得知自己心悦于她,她的表情又是惊讶又是庆幸,好像找到了救命的良药一般。 后来她买了酒,他们都有了醉意,她半推半就将自己许给了自己...... 屋内寂静的可怕,池景元的墨眸逐渐变得湿濡,他轻声低喃:“为什么不来找我,是信不过我可以保护你吗?” 可惜,空旷的竹屋里再也没有她的声音。 池景元似在自言自语,又道:“你不来见我,是不是后悔了?” 无人回答。 但池景元清楚的知道,他要让那些欺负过她的人,知道什么叫做人间炼狱。 一夕之间,齐国所有的将士发现,他们的少将军像是变了一个人。 以往虽然对他们严厉,训练时不苟言笑,但私下里偶尔也同他们一起喝酒打诨,比武说笑。 如今的少将军整个人都散发着极其森冷的气场,面色阴郁的像是要吃人。 齐军以极快的速度直取川云都城,沿途斩杀无数,川云国人心惶惶。 川云帝本想带兵抵抗一番,却没想到有人直接给敌军开了宫门。 大势已去,川云帝只好领着一众宫眷在殿前的广场上投降。 马蹄声响起,不消片刻,众人终于看到了此役的主战大将军——池景元。 远看还是少年郎,银色盔甲衬托得那张年轻面庞品貌非凡,俊美无双; 近了才看见,那人脸上崩着骇人的森寒,看上去阴恻恻的。 池景元下了马,走到川云帝面前站定,看着他不说话。 川云帝道:“朕带众人归降大齐,还望......” “云文曜在哪?” 他的话未说完,便被池景元打断。 川云帝一愣,不明池景元为何突然提到太子,正欲询问,就见池景元抬手一剑刺死了身边的一个宠妃。 鲜血从剑端滴落在地上,正好落在川云帝的身前,那一滴一滴的血仿佛落在他的心头一般,吓得他整个人说话都不利索,“太子,太子在后面......” “站出来。”池景元抬手又是一剑,又死了一个宫妃。 所有人都抖着身子离云文曜远了一点,周边空了一大块,这位太子殿下心尖颤颤,眼瞧着池景元朝自己走来,云文曜两股一颤,竟是尿了! “你?” 池景元垂目,嗤了一声,“就这么个东西。” 云文曜颤抖着不敢言语。眼前的池景元双目腥红,仿佛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周身更是寒气逼人。 “就是你说要烧云蓁的?” 闻言,云文曜眸色登时一变,他是在为那贱种报仇! “说话!”伴随话音的,还有池景元手中的剑划破空气的声音—— 一缕缕发丝从自己的头顶飘落,云文曜止不住的浑身颤抖起来,哭丧着回道:“饶命啊,大将军饶命,我不知道她是你的人,若我早知道我肯定把她送给你。” “送?” 池景元双手持剑而立,微抬着头看向上方的天空,声音森冷而平静:“你把她当作一个东西?” 第22章 臣自荐。 自知说错话的云文曜赶紧摇头,不敢开口,生怕自己再说错。 池景元冷笑一声,对身后侍从命道:“把他架起来,烧。” 侍从立即应是。 云文曜惶恐万分,惊措之际拉着川云帝的衣袍哭道:“父皇快救我,父皇救我!” 川云帝见状忙道:“池将军,自古投降不杀,为何你还......” 池景元听罢,眉间却是一戾,森森道:“云蓁向你求饶的时候,你怎么没饶了她?投降不杀?你们投降了吗?谁看见你们投降了,本将说你们没投降,那就是没投降!” 川云帝大惊,池景元这意思是不打算放过他们了? 当即也不管不顾的怒骂道:“池景元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扭曲事实,不怕你们齐国皇帝降罪,百姓诟病于你吗?为了一个贱种,你居然敢!” 池景元垂首看向川云帝,神色狠厉:“你骂她是贱种?” 川云帝大笑:“她娘就是一个贱婢,她不是贱种是什么?朕当年好心让她留在宫中已是恩德,若要是真追究起来,她是不是朕的种都不一定,指不定是她那下贱的娘在哪里留下的孽障,否则,怎么会那么巧,朕就幸了那贱人一次,哪那么容易就能怀上龙种?” 池景元已是暴怒至极,他的长剑挥向川云帝身后的青玉砖,割断了川云帝的龙袍一角。 川云帝却是吓得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他才不会让这些人死的这么痛快,他捡起地上那龙袍的一角,擦拭剑身,犹如索命的恶鬼,一字一句道: “放火,烧!” 身后怒骂声和哀嚎声交织交错,池景元充耳不闻,凝睇着不远处缓缓驶来的马车,沉沉道:“蓁儿,我为你报仇,你看到了吗?” 马车渐近,他的心跳逐渐加快,面上却还是一片阴郁。 卫兵在他面前停了车,有些犹豫的开口:“将军,姑娘她......” 见卫兵神色闪躲,面露惋惜之意,池景元心一沉,语气颇重的追问道:“她怎么了?” 莫不是尸身没找得到? “姑娘她......有了身孕,那孩子......” 自是也没了。 卫兵没敢继续往下说。 “你说她......有孕了?” 此刻池景元的脸色带着明显的难以置信,他咬着牙,发出几乎是从牙缝挤出来的声音。 卫兵将仵作验尸入殓时的情况又说了一遍: 云蓁身孕极浅,只有十几日的样子,本来这样的孕况哪怕是活着的时候也极难确认。 可偏偏,云蓁的尸体被丢在雾山,那里雾气环绕,阴暗潮湿,毒属蛇虫数不胜数,等他们找到时,云蓁的尸身已经算不得完好了,仵作心有不忍,帮她整理了一番,这才发现云蓁体内只要蚕豆大小的孕囊。 卫兵没敢说的是,马车里云蓁的尸体,已经被破坏的看不出人样了。 池景元看着马车,默然不语,只觉得心肺似被利刃贯穿,钝痛浸入四肢百骸。他脚步虚浮的往马车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艰涩道:“吩咐下去,全部烧死,一个不留。” 随后他架着马车离开了皇宫。 云蓁,我带你离开。 上天给了他对女子生出爱恋的情丝,可他没有保护好,时至今日,被生生斩断。 ...... 哪怕是在回忆,池景元至今都会如当初一般觉得喘不过起来。 当时,他构筑的那一方世界里,所有的美好都随之轰然坍塌,他的眼中只有黑暗。 他去了护国寺,想要远离红尘,空了大师却告诉他,此生尘缘未了。 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他的情丝又回来了。 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会护她一世无忧。 区区皇位,又有何难?哪怕她要一统天下,他也会毫不犹豫,挥剑四方。 只是......她成了男儿身。 男人有些痛苦的仰头望天,双拳握的用力青筋□□。 罢了。 那些往事,她不知道也好。 只要她还在,就好...... 池景元抬手抚了抚墓碑上的尘土,默立良久,敛起所有的情绪,又恢复到之前冷漠的样子,吩咐暗卫道:“往陛下身边加派一组护卫,她少一根汗毛,提头来见。” “是!” 回屋后,宋贞已经走了,带走了大黄和那几只小奶狗。 想到日后皇宫里鸡飞狗跳的场景,男人勾了勾唇。 确实像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明日他们便会启程回宫,人已经在身边,竹屋也就没有严防的必要了。池景元留了几个侍卫负责日常打理,把其余的人都撤了回去。 ...... 亥时,客栈外面突然起了不小的动静。 宋贞抱着小狗崽站在房门口,很懵—— 池景元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将客栈给围了。 明儿都要走了,整这么大排场干啥呢? 大半夜的,扰民好不好? 只见男人仍是那副冷冰冰的神色,不急不缓的走上楼梯。走到她面前时,停下道:“陛下早点睡,明日回程。” “......哦。”宋贞迟钝的应了一声,见池景元还在往里走,问道:“摄政王今天也在这里休息?” “嗯。” 宋贞眨了眨眼,没有话题可聊了,她伸手冲他摇了摇,“哦,那祝你好梦。” 后退,关门,一气呵成。 前(世的未婚)夫成了自己的臣子,还是随时可能谋权篡位的那种,宋贞现在对人世的眷恋又少了一点。 不过片刻,正在为人间值不值得而纠结的宋贞,听到身后传来了敲门声。她将门打开一道小缝,露出了一只圆溜溜的大眼。 见是池景元,登时布满了防备。 池景元心头倏然一软,她还是这么可爱。 但他的脸上却未流露丝毫的情绪,“听闻陛下还未用膳,臣吩咐人安排了夜宵。” 宋贞探了探头,将门开的更大了些,想看看是什么。可被他高大的身躯挡着,什么都看不见。 男人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宋贞抿了抿唇,不情愿地敞开门。 池景元抬腿步入,身后跟着小厮端着餐盘。 咸鱼炖肉加馒头。 宋贞:...... 咸鱼这个事是过不去了是吧? “朕现在委实不饿,要不留着明日再吃?”她扯了扯嘴角,委婉的表达自己的抗拒。 男人抬头看了她片刻。 然后,在宋贞殷切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太好了!明天估计这菜都馊了..... 她前几日被咸鱼齁住之后,一直没缓过来,这几天只想吃些清淡的。 小厮退出去后,池景元毫不客气的在房中坐下,没有丁点儿要出去的意思。 宋贞:? “摄政王还有什么事要交代?” “嗯。” 男人应了一声,嗓音低沉,他慢悠悠的抬起右边的手放在桌子上,“劳烦陛下,把它缝完。” “......” 宋贞这会儿才发现,之前在竹屋,池景元穿的是玄色滚着金边的将袍,而此时,他又换上了先前破了袖子那只。 大半夜的,就为了让朕给你缝袖子?! 宋贞深深地吐了几口气,压下胸口的火气,在池景元对面坐下,“没针线。” “臣带了。”只见对方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摸出一个针线包,放在桌上,眯了眯眼道:“明日就上路了,若是遇到杀手,臣这袖子打起架来恐怕不太方便。” 宋贞磨了磨后槽牙。 不就是杀手么,她也有暗卫的!再说了,她是皇帝,整个大齐都是她的,她有什么可慌的! 脑子里想的义愤填膺,可是她的手好像不听使唤。 它居然自己打开了针线包,拽过对方的袖子,开始缝起来。 宋贞:......我在梦游。 衣袖上次缝了一半,这次很快就缝好了。 池景元看着细细密密针脚,勾了勾唇。 “臣多谢陛下。” 然后,实实在在行了个鞠躬大礼。 宋贞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幕弄懵了,回过神来连忙摆手道:“池爱卿不必如此多礼。” 男人身形未动,依旧维持着弓腰的姿势。 她一时猜不出他究竟是何意。 莫不是......想让自己扶他? 宋贞歪头窥了窥他的神色,并未看出什么异常。只好试探着伸出手,拖了拖池景元抱拳的双手。 “池爱卿当真不必如此,你和朕之间无需讲究这些虚礼......” 男人随着她的动作直起了身。 然后......还握住了她的手腕。 宋贞:......? 手中纤细的手腕犹如女子不盈一握,男人的眸色深了深,“陛下在宫中接触世人甚少,许是有人误导,让你走了歪路。” 宋贞不明所以,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太后虎视眈眈,朝堂于陛下压力过大,臣尚能理解,只是这断袖龙阳之事——臣实在难以苟同。” 宋贞皱眉:“我没有!” 男人继续说道:“但这几日臣仔细想了想,陛下也许只是好奇,兴趣所致,可能一时无法转变,既然如此,也许陛下试上一试,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宋贞再次强调:“朕真的没有想断袖!” 池景元仿若未闻,看着宋贞继续道:“臣向陛下......自荐。” 宋贞:??? 第23章 人不如狗。 对面男人的神色一如往常, 如果不是手腕上德细微疼痛感,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她先前就同他解释过,他不信, 今天突然又是抽什么风? 旧事重提就算了, 犯得着拿他自己来讥讽么。 对,这就是活脱脱的讥讽,若她真同意了, 那他未婚妻的颜面何存? 由此可见, 自己前世同他的关系委实不太好,否则他也不会说出今日这般话来, 她现在很庆幸, 之前没拿上辈子说情。 “摄政王说的对,朕先前只是受了误导好奇而已, 朕错了,朕以后一定改!”宋贞低头,十分诚恳。 既然他怎么都不信,她索性就认下, 但她坚决不会做断袖的事儿! 她不信池景元这样的人真会做断袖。 男人看着她的发顶片刻,松开了她的手。 先前他担心受前世性别的影响,她会喜欢男人, 既然她真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他也就放心了。 “如此, 陛下休息吧。” 池景元简单的行了一礼,退出了屋子。 宋贞:......果然是在嘲讽自己。 在川云接收的信息量有点大,她还没完全消化,一想到明天还得赶路,她直接倒在了床上。 “算了, 睡了睡了,明早还得吃百还丹呢。” ..... 翌日,宋贞难得主动起了个大早,把老白头从床上挖了起来。 百还丹她以前看过,但自己还是头一次吃,怎么才能发挥最大药力,她没经验呀。 老白头的生活习惯还没改过来,早晨正是他睡眠最好的阶段,此时被宋贞拖着,半眯着眼,全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这个需要什么药引吗?早膳前吃还是吃完早膳再吃?”宋贞摇着老白头的胳膊,努力想让他清醒一点。 老白头:“......吃就行了,没那么多讲究。” “哦......” 宋贞把药丢进嘴里,抿了一口甘草汁,咽了下去。 她想了想,又摇了摇老白头:“吃完了有什么要注意的,需要休息吗?” 老白头:“......呼.....” 宋贞:...... 她拍了拍他的脸,但又不敢用太大的力气。 “唉?醒醒!” 这一幕落在门外的池景元眼里,便不是那么个意思了。 他看着宋贞搭在老白头身上的手,蹙紧了眉头。 等看清后面的动作之后,他眉头更紧了,她看上去像是在摸老头的脸,如果不是他耳力极好听见宋贞说的话,他可能要怀疑宋贞的眼光了。 此时,客栈的小厮正巧提着水桶路过,池景元一把拎了过来,冷冷地走了进去。 “哗啦——” 老白头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谁!哪个不长眼的拿水浇我!” 在看见池景元手里的桶和那张冷脸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后退了两步,顿时改了口风:“正好昨晚没洗澡,草民多谢摄政王。” 池景元斜睨他一眼,抬手就着宋贞的衣摆擦了擦手,沉声道:“给陛下解毒。” “是。”老白头立即狗腿的捧起宋贞的手号脉。 他擦了擦脸上往下滴的水,朝宋贞挤了挤眉眼:你前夫太厉害了! 宋贞朝他翻了个白眼:你连我这个陛下都不放在眼里,你更厉害。 诊断完,老白头嘿嘿一笑,“陛下解药已服,日后只需多强身健体,将药力发挥到极致,便可百毒不侵。” 池景元冷睇着老白头说道:“怠慢陛下,罚你一天不许吃饭。 ” 啧,真惨。 宋贞给了他一个怜惜的眼神。 老白头老嘴一抿,要哭了。 睡不好,还吃不好...... 有这么一个煞主做上司,他已经后悔答应宋贞去齐国了。 接着,男人的目光移到宋贞的脸上,淡淡道:“咸鱼炖肉,陛下还吃吗?” 宋贞:“......昨夜的都馊了吧?” “没关系,可以再做。” “不,不必了......”宋贞连忙拒绝,“一大早吃这么重口,不太好......” 为什么总跟咸鱼过不去? 他微微垂首,眸光里带着些许笑意,对上了宋贞有些心虚的眸子,“那就上路吧,马车里备了栗子酥和松露。” 他还记得有一次,云蓁兴高采烈的的给他带了一小包东西,用帕子包的严严实实的,告诉他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帕子里面躺着一块半栗子酥,那半块,显然是被她啃过的。 “嬷嬷从御膳房的剩菜里偷偷带回来的,我觉得好吃,带来跟你一起分享。” 那个时候,小姑娘会笑眯眯地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分享给他。 那个时候,他还笑她傻。 后来,就再也没有人和他分享,哪怕是快简单的栗子酥。 “哦,好。” 宋贞有些意外他会突然这么好说话。 她疑惑的看了看池景元,一大早跑过来就是为了泼老白头一顿水? 显然,老白头也是这么想的,他委屈的抖了抖衣服上的水,小声道:“草民还有东西没收拾,要不,就不随陛下去了?” 池景元侧头睨了老白头一眼,慢条斯理的走过他身边,“无妨,自会有人帮你收拾。” 宋贞抿唇偷笑,上了皇帝老子的贼船,哪有那么容易下的? 一行人在老白头满怀哀怨的气氛中启程了,可怜他没吃早膳,连衣服也没得换。 他不会骑马,本想蹭宋贞的马车,享受一把皇帝的待遇。却没想到,马车的确蹭到了,只不过是被护卫拎到了车夫的位子上。 他和赶车的小侍卫尴尬的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宋贞身边舒适的大黄和几只小奶狗,泪目了。 人不如狗啊! 可怜老白头坐在外面吹了一天的风,成功把自己吹成了风寒。 夜间休整时,老白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喝着自己熬的风寒药,小声控诉宋贞,“瘦猴你误我!” 宋贞一脸无辜:“天地良心,我可是好心,虐待你的是摄政王。” 老白头不甘心,“.....你是皇帝,为啥要听他的?” “唔......这个问题问得好,”宋贞歪着脑袋看了看不远处的池景元,反问老白头,“要不,你试试反抗他?你能成功,我就不用听他的了。” “......” 老白头翻白眼,“我一介草民怎么反抗?” 宋仔细贞想了想,“要不,你试试毒死他?” 不远处,耳力极好的某个男人,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他是不是不该偷听? “算了,我们换个话题。”老白头没什么指望了,压低了嗓子又问道:“说真的,他这么强势,你不怕他谋权篡位?” “怕呀。” 宋贞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谁让我废柴呢?说不过打不过,权利也压不过,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权利压不过?他一个摄政王难不成还能比皇帝大?”老白头不相信。 宋贞幽幽的看他一眼,“他有四十万兵权,我没有。要不......你还是去试试毒死他?富贵险中求,成功了封你为国师。” 未来国师.老白头:“......” 没得聊了! 而一直被人惦记要毒死的主人公,微微挑了挑眉,叫来小侍卫,把手里烤好的兔腿交给他,“拿给陛下,盯着老头,他不许吃。” 呵,毒死自己,好大的威胁。 收到兔腿,宋贞很意外,这是池景元亲自烤的哎!她赶紧晃了晃老白头,“老头,别睡了,快来看看这里有没有毒。” 小侍卫:..... 老白头闻着香味,肚子早就咕噜噜直叫了,听到宋贞的呼唤,立即一个挺身坐起来,“给我尝尝、尝尝就知道了。” 宋贞看他口水泛滥,说话都打结,于心不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递给他道:“池景元问起来,就说只是试毒,我可没有主动给你吃啊。” 横空一只手挡住了老白头,小侍卫看着宋贞有些腼腆道:“陛、陛下,摄政王说......不许他吃。” 宋贞:......收回手。 老白头:......咽口水。 “瘦猴你没人性啊!” 宋贞摇了摇头,“非也,朕能把马车分给你睡已经很仁慈了。” 小侍卫抬头望天:瘦猴.....嗯,他什么都没听见。 大黄也被滋滋冒香的兔腿吸引过来了。 “嗷呜~”叫着蹭了蹭她的胳膊,讨好的摇着尾巴。 宋贞把兔腿给了大黄。 “......” 老白头自闭了,嘴里不停嘀咕着:“人不如狗啊,人不如狗啊。” 对于老白头的怨念,宋贞深表同情。 本着人之初性本善的原则,她还是决定为他求求情,毕竟,人家还病着呢。 她走到池景元那里,道了声谢。 男人站起身,气势凛冽,幽暗的视线往她身后转了一圈,最后在宋贞身上停留。 “有事?” 宋贞小心翼翼的点点头,酝酿着语气道:“老白头生病了,毕竟年纪大,饿了一天,多少让他吃点吧?” 男人顿了顿,“陛下都开了金口,臣又岂会不同意。” 宋贞一愣,感觉今天池景元是真的好说话,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正打算回去告诉老白头这个好消息,就被池景元又叫住了。 他对马车边的小侍卫招了招手,等人到身边后,吩咐道:“问老头,睡马车还是吃饭,二选一。” 宋贞:“……” 合着自己白跑一趟,一点面子都没有的。 什么好说话,都是天边的浮云! 不一会儿,小侍卫又回来了。 “他说,为了不加重病情,他选择睡马车。” 男人勾唇一笑,“很好。” 宋贞莫名其妙。 反正白跑一趟,走了走了。 正迈出一只脚,就被人抓住了胳膊,险些摔倒,好不容易抓住一件东西站稳了脚,抬头就对上了池景元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原来陛下和臣想的一样,今晚留在臣这里休息?” 第24章 衣服什么的..... 宋贞已经发现了手中抓着的是一片衣领。 而池景元的胸口因为她的拉扯, 露出了大片的肌肤,润白一片。 她慌乱的松开手,小心的凑上去帮他打理好衣领。 她拍拍被她整理平整的领口, 缩了缩脖子, 小声道:“没、没扯坏......” 池景元垂眸看着她,微一挑眉,“陛下技艺高超, 坏了再缝就是。” “......”宋贞尴尬的笑了笑, 低头缓缓后退。 嗯,他在说什么她听不懂。 看着缓缓后移的小脑袋瓜, 池景元蓦地一咧嘴, 露出一抹邪笑,带着宋贞轻功飞上了枝头。 “啊啊 啊啊啊——” 众人闻声看过来时, 空气中只留下了宋贞的尖叫。 宋贞:!!! 升天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 心肝儿都被吓飞了。 现在他们脚下踩着的是一根粗壮的枝桠,宋贞小心翼翼的往后挪了挪,颤着声音:“到这里,做什么......” 池景元一脚踩在旁边的树枝上, 扶着她后退到树干处,“陛下难道要跟一个老头子和几条狗挤一辆马车?” “为什么不行?”宋贞一脸疑惑。 在池景元眼里,眼前少年男生女相, 说话时不经意间也带着几分娇糯,一双大眼懵懵懂懂, 像是随时要同人撒娇一样。 现在,他有些理解那些断袖之人了。 英气与柔美的结合,这样一个美人少年,他看到了都只想把他摁进怀里,好好呵护起来。 撇去‘他’极致的美貌不谈, 即使同是男儿,宋贞就是云蓁,他怎会让她去与一个老头共挤一车? 池景元哼了一口气,心中憋了一团郁气。他退回到一旁的树枝上坐下,双手枕在脑后道,“陛下龙体金贵,岂能屈尊?” 宋贞:所以,睡树枝就不屈尊了? “我们,可以睡下面的。” 池景元淡淡瞥了她一眼:“我不喜欢睡地上。” 宋贞愣了愣,随即琢磨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喜欢睡地上,所以她也得跟着睡树上。 可为什么啊? 万一半夜掉下去怎么办? 而且这个树枝硬邦邦很硌人的样子。 宋贞十分不情愿,可再看看旁边的池景元已经闭上了眼,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她忍了忍,叫出了暗卫。 宋贞:“快,带我下去。” 暗卫正要动手,便听身边之人道:“若是杀手来袭,臣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池景元不悦皱眉,“陛下难道想杀手一上来直奔你而去?” “......” 有过一次阴影的宋贞脑子里立马出现了一副画面,一群杀手争先恐后的朝自己冲过来,池景元冷冷的看着,暗卫和侍卫拼命阻挡,可最终还是没能阻止的了杀手,自己的头和身子被迫分了家。 她一身的汗毛惊恐的竖起,小命要紧,睡树枝算什么,麻绳她都可以睡! 只好改口:“那、那你们在底下看着,万一朕睡着了不小心掉下去,你们一定要接住。” 暗卫默了默,不知主子和摄政王在玩什么把戏,应了声“遵命”。 于是,宋贞和池景元睡觉的大树底下多了一圈黑衣暗卫。 远看,像一群抱团的黑母鸡。 池景元无声勾了勾唇,这里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他的人,哪有什么杀手来袭,不过是唬她而已。 他只是想离她近一点。 没办法,她怕自己,总想躲着,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拘着她,才不至于让她怀疑。 他甚至出现了一个特别疯狂的想法。 觉得和‘他’一起做个断袖,也没什么不可以。 可他不能不顾宋贞的想法,不顾及宋贞这个皇帝身份在世人眼中的名声。 比起自己被人指指点点,他更担心宋贞会因此而受到伤害。 只要她能安好,其余的事情他替他顶着。 身边的宋贞已经小心翼翼躺了下来,侧身背对着自己,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从池景元的视线角度来看,对方细细的手臂枕在莹润的脖颈之下,蜷缩着后背,小小的,软软的像个小姑娘。 一遍的耳垂露在外面,在月光的映衬下,如同泛着水光一般。 最漂亮最勾人的,就是她那处腰窝,深深的凹了下去,再接着,就是耸起高峰。 他在她身上看到了魅惑...... 池景元滚了滚喉咙,闭上了眼。 他不能吓到她。 ...... 宋贞还没睡着,正眯着眼看不远处的大黄。 老白头这个没人性的,鸠占鹊巢,睡她的马车睡的如此心安理得,居然把大黄赶了出来。 大黄一边啃兔腿,一边还不忘给小狗崽喂奶。 当初,她落魄不堪,满身狼藉,在垃圾堆里遇上了同样可怜兮兮的大黄。惺惺相惜,大黄带着她找到了后来的竹屋,渐渐有了一个家。 如今,大黄都当母亲了。 宋贞有些感慨,仿如大梦了一场,醒来物是人非。 “初一,初二,初三,初四......”她凌空点着几只小奶狗,给它们起了名字。 也不知为何,她忽然对新生命怀满了期待。 她是不是也会有一个孩子..... 可以自己如今的情形来看...... 宋贞叹了一口气。 她就算坐稳了皇位又能如何,无法拥有皇嗣,皇位后继无人,估计一样要被大臣弹劾....... 若是她哪天被人发现了真实身份,说不准连保命都成了问题。 想到这里,她恍然想起,身后的池景元,似乎是关乎她性命的一个重要人物。 他若是支持自己,估计没几个人敢多说什么...... 至于子嗣,以后说不定会有办法,领养一个宗室子或许也能行。 宋贞仔细忖了一番,越想越觉得池景元是必要关键,决定日后一定要他的抱紧大腿! 这么一想,她忽然觉得睡树枝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向大腿看齐! 她单手抱着自己,一手搂着树枝,渐渐睡着了。 ...... 睡到凌晨,林中更深露重,寒气袭人,睡梦中的宋贞情不自禁搓了搓身子,嘤咛了一声。 “唔......好冷......” 一直警醒的池景元听到动静立刻睁开了眼,看到对方的动作后,脱下了自己的外衫,帮她盖上。 触及温暖,宋贞条件反射伸手拽了拽,全然不省人事的她忘了今天睡得是树枝,顺便还想翻个身。 池景元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落入怀中的人还是没醒,反而像是睡得更沉一般,原本有些微拧的眉头都舒展开来。 男人沉默片刻,微微抿唇。 太瘦了,抱在手里轻飘飘的一团。 宋贞丝毫没有感觉到异常,甚至在贴近池景元之后,身上所有的上、沉重和不适都消失了,仿若飘在云端,通体舒畅。 尤其是,身边还有一个火炉,寒意消散,暖暖的,软软的。 她忍不住往里钻了钻,想更加贴近温暖,意识里觉得梦里真实太好了,舒服极了,只想着梦长一点,再长一点。 不愿意醒来。 池景元垂着头看着对方靠近的动作,宋贞甚至把手伸进了他的领子里取暖。 此时他只觉得自己浑身僵硬,有一团火迅速燎过他的四肢。 他抱着人落了地,走到马车前,对值夜的小侍卫道:“去,把人弄出来。” 小侍卫瞅了瞅他怀里的陛下,又看了看马车里的老头,毫不犹豫将人拖了出来。 睡得正香的老白头突然感到一阵天翻地覆,下了一跳,刚想叫出声,就被人捂着嘴巴拖到了别处。 “呜呜呜——”瘦猴你有没有良心! 大黄听到动静也支起了身子,见到宋贞,摇着尾巴就准备凑过来,却被男人一个眼神定在了原地。 “嗷呜~”哼唧了一声,又趴了下来。 池景元小心翼翼地把宋贞放了下来,替她盖好了软毡。 正打算抽身离开,腰却被人缠上了。 “火炉,你别跑呀......我不要你走。” 池景元:...... 叹了口气,把她的手慢慢拿下去,放进毛毯里,低声道:“睡着了还撒娇,宋贞你丢不丢人.....” 谁知少年的手又缠了上来,抓住他的衣摆嘟嘟囔囔砸吧了几下嘴,也不知是想说些什么。 抓到东西,脸上溢出了满足的笑,梨涡浅露。 看着‘他’娇憨的睡颜,男人心一软,只好留了下来,倚着马车陪了她一夜。 宋贞这一夜,仿佛在云上睡了一觉,格外香甜。 初醒时,她还在想,原来在树上睡觉这么舒服,以后她一定多试试。 一睁眼,入眼的就是马车顶。 她眨眨眼,不是.....睡树上的吗? 眼珠一转,四下打量,很快发现了坐在她旁边的池景元,闭着目,似乎还没醒的样子。 她呼吸一滞,怎么他在马车上? 男人睫毛颤了颤,似乎要苏醒的样子,宋贞连忙闭眼装睡。 “醒了就起吧,臣还有诸多事物要安排。” 宋贞眼睛悄咪咪眯起一道缝。 果然对方正看着自己,只好睁开眼笑着打了个招呼:“摄政王早啊,既然有事赶紧去忙吧。” 为啥要等自己醒来? 池景元的视线移向她的手,宋贞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她又拽着人家的衣服睡了一夜! 第25章 我是你的..... 宋贞对于自己睡觉喜欢拉人衣服的事情十分苦恼, 真挚的同池景元道歉加道谢,好在他似乎心情不错,并未同她计较, 轻飘飘说了句‘无碍’就去安排人马了。 小侍卫早已备好了早膳在等她。 宋贞刚坐下, 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喷嚏。她一回头,就见老白头裹着一件红色披风蹲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宋贞:。"......在那干什么呢,来吃啊。。" 老白头拉着一张脸, 周身散发着近乎实质化的怨气, 嗅了嗅鼻涕,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她再凝神一看, 对方身上披着的红披风, 不是侍兵穿的那种吗? 到底是自己没守信用,大半夜抢了人家的位子, 宋贞抿了抿唇角,拿了份干粮凑到他的身边,“喏,皇帝的早餐, 朕亲自送来的,给点面子嘛。” “哼,我要回去, 我反悔了!”老白头气的头发都差点竖起来。 大半夜啊! 被人拉着脚就丢到了石头上,这是人干的事? 老白头委屈的眼泪汪汪, 宋贞颇费了一番气力才将人劝到了马车里。 正当她和老白头开玩笑说他孩子气的时候,她的笑僵在了嘴边—— 池景元居然安排她接下来的行程骑马! “西凉使臣差不多已经抵达京城,臣需要提前回京安排事务。” 宋贞:......你提前回去就好,带上我干嘛?! 男人笑容淡淡,似乎预料到她想说的话, 又道:“陛下呆在臣身边才是最安全的,我们离京城越近太后越是着急,后面的杀手只会越来越多。 况且,昨日臣的手下发现,还有另一波人马想要对陛下动手。我们分成两路,可混淆敌人视线,陛下正好可以.......强身健体。” 宋贞:神特么强身健体! 其实最后一句才是池景元真正的目的。 早上宋贞和老白头的对话他一直都在留意,老头坐马车,他自是不想让宋贞与老头一起的。 昨夜他抱着宋贞时便觉得她实在太过瘦小,没有一点儿男子该有的气概,甚至连男儿该有的喉结至今都未长出。 虽说他会护着她,会帮她消灭于她有危害的獠牙,可总会有起战事的时候。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不会冲着一直狮子发脾气,只会为难一只兔子,他不想宋贞因为自己不在,成为那只仍人宰割的兔子。 于是宋贞被迫骑了一天的马,期间无数次叫停休息,把原本半天就能行完的路程硬生生拖成了一天。 ——并且成功把大腿磨破了皮。 虽说只是皮外伤,但大腿内侧皮肤薄,痛感十分强烈。 宋贞疼得龇牙咧嘴,怎么也不准别人帮她上药。 池景元靠着马车外壁,听着里面宋贞是不是发出的闷哼声,微垂了眼睫。 暗道是自己有些太过心急。 ‘他’一直在宫里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哪里能和他们这些从小就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的糙汉子比。 还是得徐徐图之。 宋贞涂完药,掀开车帘就看到了外面的池景元,吓了一跳,脚下一个不稳,跌坐在车板上,疼得又是一阵蹙眉,软绵绵的哼唧出声。 男人皱了皱眉头,止住了宋贞还要起身的动作,“别下车了,在里面歇着吧。” 想到自己刚上完药,走动时会剐蹭到药膏,宋贞点了点头。 池景元走后,老白头蹭过来坐在车板上,看着面色有些发白的宋贞,‘啧’了两声:“男子娇弱成你这样是要受嘲笑的。” 宋贞白他一眼,“那也得是男子才行。” “也是,”老白头摸了摸胡子,笑眯眯的,“你这样的娇娃娃,老头我把马车让给你。” 宋贞看了看不远处的士兵,小脸一皱,咬牙道:“不,朕可以的。” 她重重的咬着‘朕’这个字。 老白头看了她半晌,摸着胡子叹了一声,“得,那今晚马车让给你,你都这样了,他总不会又让你去睡树枝吧。” 事实证明,老白头猜的一点都不偏。 池景元还是懂得‘爱护弱小’的,不仅没让她睡树枝,第二天还也不让她骑马了。 宋贞有些傻眼,他意思是要撇下她先走一步了? 那杀手...... “不,朕还可以坚持,别人能做到,朕也可以!” 她信誓旦旦的当着众人的面梗了梗脖子,以示自己帝王之威。 池景元蹙眉,扫视了一番宋贞,停留在她的腿侧,沉声道:“别闹。” 男人气势凌厉,宋贞只觉得对方的目光里带着浓浓审视和蔑视,就像是在嘲讽她不行一般。 她攥了攥拳头,坚定了自己在他面前不能输了气势的决心。 若是现在就让他看低了,日后还怎么获得他的支持? “朕意已决,摄政王不必再劝。” 随后,她果断的走到之前的马匹前停下,提脚翻身上马。 动作间,腿上刚刚结痂的伤口收到了拉扯,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宋贞两腿一软,往后仰去。 男人眉头一紧,身体已经蹿了出去,及时扶住了宋贞,“逞什么强!” 宋贞咬了咬牙,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 不就是骑马么,她就不信这点小事她都做不成。 “刚刚失误,再来!” 说着,她手搭着缰绳便打算再次登马,然而下一刻,她的腰间一紧,人已经随着男人的动作飞上了马背。 没错,真的是飞上去。 之后便发现自己......横坐在了马背上。 男人孔武有力的手臂还停留在她的腰间,她的鼻尖萦绕着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清淡幽香,宋贞愣了愣。 男人低声道:“既然陛下执意要骑马,那就如此吧,这样脚程还能再快些。” 宋贞的脸蛋几乎贴在他的胸前,就连他说话时带出的呼吸她都能感觉的一清二楚。 她抬首,对上对方意味不明的眸光,推了推他,表示拒绝,“朕想自己来。” “......” 男人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翘着唇。 呵,还能让你跑了? 池景元一拍马屁股,马便撒开四蹄狂奔起来。宋贞因为颠簸和紧张,下意识的抓住了池景元的胳膊,“你,你怎么......” 后面的话她也不知该怎么问。 是自己执意要骑马的,他这样带她确实是最快赶到京城的选择。 可是这样的姿势也太暧昧了吧! 宋贞忍不住红了脸。 耳边竟是呜呜的风声,偶有飞扬的飘叶,她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池景元,明明棱角锋利,却让她忽然生出一种安全感。 她曾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大抵就是池景元这样一个无所不能的大将军,或者是权倾朝野的王爷,可后来,那些人都嘲讽她,她是要被当成东西送去外邦的。 后来,她便放弃了。 她的夫君,纵使不爱自己,只要能护她无虞,给她一处安身之处,便也足够。 于她来说,恩宠那些,都是会令她身陷囹圄的毒药。 想来,自己前世会救他,也有这样一层原因在吧。 宋贞微微垂眸,盯着横在自己身前的手,突然萌生出一个大胆又变态的想法—— 想勾.引他,让他成为裙下之臣。 这样,她便可以再也不用担心太后,抱着他的金大腿高枕无忧了。 可自己现在是男儿身份,会被他当作断袖吧? 她懊恼的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把她当断袖好多次了,还嘲讽自己要自荐。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甘愿为一个人而活,怎么可能呢? 宋贞自嘲一笑,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抛诸脑后。 池景元的余光一直停留在宋贞的脸上,见她又事叹气,又是自嘲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疼吗?” 宋贞回神,意识到他问的什么,有些磕巴的回道:“疼的。” “疼还嘴硬要骑马。”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觉得丢人?” 宋贞被他笑得心里发毛,也看不出他的喜怒,抿了抿樱唇,不愿意认怂,“摄政王不是说时间紧急吗,朕不想拖后腿。” 男人垂首轻笑,“那臣是不是该夸陛下懂事?” 宋贞默默摸了摸鼻子,尴尬一笑。 少年乖乖巧巧的,窝在他的怀里。生怕自己掉下去,手指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袖。一双猫儿眼,睫毛纤长浓密,看向自己的时候总是怯怯的。 男人复又问道:“你怕我?” 宋贞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点了一下脑袋。 纵使骑着马十分颠簸,池景元还是看出了她的动作。他挑眉一笑,往她的耳边凑近了几分,“有什么可怕的,你是陛下,我是你的......臣子。” 宋贞心跳蓦地一滞,耳边低沉的声音穿透耳膜一路顺着血肉流到了心里。 她怎么觉得,他好像只想说那四个字? “可他们都说你、你会......” “说我会谋反?” 宋贞小心翼翼又点了一下脑袋,好怕对方一个不开心,让她脑袋跟身子分家。 男人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信么?” 这次,宋贞想点头,可她不敢。 她真的怕脑袋没了。 所以她摇了摇头,可眼里地怯意依旧十分明显。 男人眸色一深,猛然拉了缰绳,让马停了下来。 耳边风声乍止,一切声音都变得清晰起来。 他看着宋贞,将她整个人都嵌入自己的目光之中,眸光十分认真,随后薄唇轻启,“陛下可以相信我,我是属于你的......” 希望......你也是我的。 第26章 祸不单行 不可否认, 池景元带着宋贞骑马这件事确实大大提高了他们行程的效率,原本三天的行程,他们两天就到了目的地。 半夜, 丑时一刻, 两人一马飞驰到了城门口。 怀里的宋贞睡了一路,察觉马突然停了下来,迷迷糊糊的支起身子。脸上还印着衣服的睡痕, 一脸懵懂的左右看了看, “到了?” “嗯。” 守城的士兵走近,看清来人后, 立即恭敬的行礼道:“参见摄政王!” “开城门。” “是!” 士兵连忙快步跑回去, 对着城楼上的人做了几个手势,不一会儿, 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 直到进门之后骏马再次疾驰,丝丝冷风吹面,宋贞才完全清醒过来。 她居然......就这么进城了? 在池景元怀里....? 丢死人了! 自打从川云回来,宋贞就觉得, 他对自己好像跟以前有些不太一样。 似乎,是在向她明示前几日他话里的意思,让自己相信他? 这一路上, 池景元用披风帮她把风遮得严严实实,处处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 他的身上透着温暖和莫名的安全感, 在他身边,只觉得浑身轻松,什么不适的感觉都没有了。 往往在她觉得困的时候,他还会特意放缓速度,等她入睡。 可他图什么呢? 除了皇位, 剩下的就是她这个人......尚有几分姿色,皇位他不要,莫不是......看上自己了? 难道是自己女子身份被识破了? 不能吧,她好像没有漏出什么马脚啊? 宋贞悄悄抬头看了看身后之人,以她的角度,只能瞧见他线条分明的下颚和紧抿的薄唇。 总不能他真是个断袖,想同自己发展断袖之情吧? 她越想越觉得离谱,忍不住搓了把脸,顺势将脸埋进了掌心里。 池景元这样的男人,她是真的摸不透。 “陛下偷看出什么来了?”男人沉闷的嗓音自头顶响起。 偷看被抓包的宋贞:“......就是想谢谢摄政王。” “不必了,陛下只要多仔细留意些太后,保证自己安全无恙,就可。” “......哦。”嫌她笨呗,怕她拖后腿呗。 呵,果然,看上什么的,都是浮云。 嫌弃,还是一如既往的嫌弃。 ...... 他们穿过漆黑无人的街道,一路往皇城方向进发。宋贞以为他会把自己送回皇宫,却没想到他把自己带回了将军府。 这是池景元以前在宫外的宅子。 自打他做了摄政王之后,为了方便处理公务,已经在宫里挑了一处宫殿作为寝宫,这处宫外的宅子已经搁置了。 知道宋贞疑惑,男人简短的解释道:“现在进宫目标太过明显。” 宋贞想说,其实他们这样进城,目标也很明显啊! 不过在这种事情上,她是不会同他争辩的,他说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虽然担心他会行凶篡位,可宫里也有个阴险的太后啊! 池景元若要动手,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回了京城,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动手。 这不等于送话柄给太后吗? 宋贞心安理得的在将军府落脚,她刚才清醒,白天路上睡了一路,这会儿正精神着,跟在池景元身后东看一眼,西看一眼,充满了好奇。 池景元也不避讳她,径直把人带到了书房。 宋贞以为他要处理公务,忍不住问道:“摄政王不休息一会儿吗?” 这一路上总共两天,他们只换了三次马,每次在换马的时候他才会趁机休息一个时辰,就又出发了,几乎可以说是彻夜未眠。 不像自己,困了就睡...... 这么一想,宋贞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他也是为了自己的事受累的。 男人瞥了一眼宋贞略微心虚的表情,扯了下唇角。 又不知道‘他’那小脑袋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了。 “臣一会儿就去沐浴小憩片刻,陛下还请自便,若要休息,管家会帮你安排。” 宋贞有些懵,这么......随意的吗? 以前她听说,一般大臣的书房都是重地,里面多少藏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不允许外人随意进出的。 池景元居然把自己带到了这里,让她随意...... 究竟是隐藏的太好不怕被发现,还是太过坦然一点都不担心? 男人进了书房之后,丝毫没有避讳,提笔写了几个纸条,唤来信鸽传了出去。随后自顾脱下披风和外袍置于一旁的衣架上。 宋贞看见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万分珍重的挂到了书桌的摆台上,她看着有些眼熟。 做完这些,池景元看着有些出神的宋贞,问道:“陛下要沐浴么?” 宋贞还没想起了那东西在哪见过,听到池景元的问话,连忙拒绝,“不必了,这儿没有朕合身的衣服,还是明日回宫再说吧。” 男人‘嗯’了一声,便出门了,留下宋贞盯着那个物件发呆。 四下无人,她又往前凑了几步,看仔细之后恍然大悟:这不就是老白头交给自己的玉佩嘛! 据说以前自己宝贝的紧,如今看来,这玉佩和池景元这个应当是一对。 她从怀里掏出一枚和眼前几乎一模一样的玉佩,两相一合,成了一片整的。 这该不会是......前世的自己和池景元的定情信物吧?!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的宋贞立即又摇了摇头。 天喏,怎么可能的。 池景元不是记恨前世的自己吗? 怎么会将两人的定情信物贴身放在身上。 这个,一定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她觉得,或许是自己前世偷拿的。 说不准,就是因为偷了这个东西,才让池景元一直记恨着自己。 她越想越觉得这才是最合理的解释,连忙把自己那块收回了怀里。 她手里的这块,千万不能被他看见,不然,他们之间估计也没什么交情可言了..... 宋贞带着轻微的冷汗退了几步,以示自己根本没有注意过这个东西,却不知道,屋里的一切都落在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 另一块,居然就在宋贞的手上。 ...... 宋贞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皇城里被人绑架了。 她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晕的。 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一个十分残旧的破屋里,除了呛鼻的霉味,没有其他任何线索。她只记得池景元安排了人送她回宫,走的还是街市官道,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居然就被人掳走了。 鹌鹑一样的宋贞哪里是那些杀手的对手,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装进了麻袋里。 好在,这些人似乎不是太后派来的,他们并没有杀她。 至少,目前看起来是不想的。 宋贞被绑着手脚,其他地方却是自由的,他们连嘴都没有给她堵上,说明这里是个鲜有人迹的地方,他们根本不怕她喊叫。 她向来是个惜力且识时务的,既然无用,她也不会白费力气。 他们抓她,总是有目的的。 “大哥,我们是不是抓错了?这狗皇帝怎么一声不吭啊?” 一名黑衣壮汉看着宋贞淡定的表现,有点不确定了。 穿着虎皮围裙的络腮胡男人似乎就是这儿的头头,他吸了一口烟枪,瞥了那黑衣小弟一眼,“你懂个屁,将军府里地人亲自确认的,怎么会错?这小皇帝自幼就是个废的,外面传言他体弱多病,我看八成还是个傻的。” 你傻,你全家都傻。 宋贞默默腹诽,同时也听明白一件事,池景元的人里出现了叛徒。 黑衣壮汉又问道:“那大......师让我们抓他做什么?能有用吗?” “上面的人要做什么,我们管不着,看好人就行了。” 络腮胡吐了一口烟气,瞥了宋贞一眼道:“别出什么岔子,误了大师的大事。” “哎!好叻!” 黑衣壮汉答应的干脆,在宋贞对面坐了下来,饶有兴趣的盯着她看了半天,自言自语道:“操,这狗皇帝长得真娇气,像个娘们,白白嫩嫩的。” 宋贞:“......” 就是娘们,谢谢。 风很大,太阳也很大,谁也没想到,这样的天气会下雨。 虽然没有打雷,可她已经觉得身子很重,像是披了几十斤吸满水的布帛一般,连眼皮都是沉沉的。 腿内侧的伤口因为此时跪坐姿势的拉扯,也有了崩裂的趋势。 宋贞暗叹:真是祸不单行,池景元会不会来救自己? 大半天过去了,这期间,宋贞问这些人要了水和干粮,他们都没给,甚至连茅厕也不打算让自己上。 她是女儿身,自是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小解。 于是,憋尿憋到脸红的宋贞头一次有了想死的心。 雨下这么大,来道雷劈晕自己也好啊! 破屋外的草棚里,池景元刚刚赶到。 彼时他正在军营里给宋贞挑选几名贴身的护卫,却听手下火急火燎的告诉自己,陛下不见了。 池景元拧着眉,看着对面带着面具的老头,青筋暴起。 他默了默,主动开口道:“你不该动‘他’。” “哈哈哈!” 面具人仰头大笑,带着狠戾道:“我不动‘他’,怕是你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就奇了怪,你怎么会甘愿做这样一个皇帝的走狗?” 第27章 有病? 男人闻言, 并未做怒,慢条斯理的抽出腰间的软剑,直指面具的脑门。 他咧了咧嘴, 眸色深沉晦暗, 似乎暗藏着狂风骤雨。 “那你觉得,我该做北罗的走狗?” 面具老头一惊,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剑锋, 急道:“别忘了你是北罗人!” 池景元毫不在意, 慢吞吞的把剑又往前移了一步,笑容肆意而嚣张, “那又怎样, 我想做什么事,这天底下恐怕没人拦得住我。怎么, 你忘了川云的皇宫了?” 面具老头刹那间浑身一抖,面具下的脸白了又白。 那个布满尸体焦味和鲜血的日子,他怎么可能会忘记。 “大国师,并不是所有人都奔着权利而活的, 人还是要有些感情的,不能总做个无情的畜生,你说是不是?” 男人的眼神带着明显的蔑视, 像是在看蝼蚁一般。 “那个女人死了,你把齐国的小皇帝当成替代品?”面具老头又怕又恼, 忍不住又问道:“你当真不想一统天下了?” “呵,”池景元冷笑一声,“谁说齐国就不能一统天下?北罗?不过是我现在不想取而已,你若是再敢动‘他’一根毫毛,老子就让北罗看一看当初的川云。” 面具老头面色几乎惨白, 气的快要晕了,他咬牙切齿的看着池景元,“你不要得意的太早,你就不怕我们联合西梁吗?!不怕我把你的身份告召天下吗?” “吆,你去啊,齐国的实权在谁手里你不会不知道吧?至于西梁嘛......”池景元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他不正是看到西梁投降所以才慌乱无路绑架宋贞的嘛。 面具老头一噎,气势上也弱了下去,“你当真要为了齐国,因为那个小皇帝?” 池景元冷冷地看着他,似乎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我处心积虑为你布局多年,难道你都看不见吗?” 面具老头的声音变得凄哀,像是为了配合他的心境,滂沱大雨中略过了几道闪电,同时还有一道惊雷。 “你让老夫现在放弃,何其残忍?!” 听着雷声,池景元的心里涌起难以掩饰的焦躁。 宋贞怕打雷。 “大国师可以换一种想法,把你的愿景放在齐国,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男人猛地收起软剑,走进了雨里。 他走进去时,少年蜷缩在角落里,面色惨白,紧抱着自己的双膝,整个人都在隐隐犯抖。 手臂上是自己用力抠出的血痕,衬在纤细莹白的肌肤上,显得无比触目惊心。 池景元走近宋贞,弯下身子抱起了‘他’。 “臣.....救驾来迟。” 男人的气场太过强悍,几名壮汉抖着手不断后退,光是眼神,就已足够让他们吓得两股战战。 面具老头站在门口,无声的看着这一切,叹了口气冲几人拂拂手:“让他走。” 池景元,你走的这条路布满荆棘,为世人所不容,希望你能让我见识到你的能力,届时,你要如何,我都不会拦你。 ...... 池景元是宋贞的救命良药。 此时,被他抱在怀里,打雷对她已经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宋贞觉得,最近自己呆在池景元怀里的次数委实有些多…… 这个接触距离十分危险,可她是真的馋他的身子。 雨势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满世界的雨声遮住了宋贞苦恼的喟叹。雨水冲刷在池景元那张俊美无涛的脸上,给他添了一层朦胧感。 宋贞默默垂眸,她和他,一切都交给老天吧...... 不知道过了大半天,有没有耽误正事。 她小声问道:“西凉来使的事情……咳、咳咳。” 刚一开口,雨水罐进了她嘴里,呛的她咳嗽起来。 男人微微弓起身子,替她挡住部分落雨,低撇了一眼她的面色。 还有精力关心别的事情,看样子无甚大碍。 “他们跟你一样,被人半路拦下了。” “啊?”宋贞有些惊慌的捂住嘴,“那、那是不是要起战事了?” 在她的记忆里,外交这件事出了岔子,就等同于要撕破脸皮了。 “是啊。”男人勾了勾唇角,云淡风轻的回道。 宋贞睁着大眼,面露惊恐。 “那你是不是要去打仗了?” “怎么,陛下舍不得臣?” 宋贞抿了抿唇,仔细想了又想,有些犹豫道:“你现在贵为摄政王,朕可以让下旨让陆将军去。” 男人发出一阵嗤笑。 好啊,原来还有备用人选呢。 “陆将军怕是暂时用不上了,臣已经派了人。有心思想别人,不如想想自己的事情,陛下的暗卫呢?出事时他们在哪?” 宋贞:“......” 对哦,她恍然想起,这次她出事,暗卫居然一个都没出来。难不成,这些暗卫已经被人收买了? 宋贞茫然的眨了眨眼。 看到她的表情,池景元眯了眯眼,加快了步伐。 池景元在来的时候,已经安排的马车在外面等着,宋贞这才看清,她们缩在的位置是一个荒废的村落,荒无人烟,难怪那群人有恃无恐。 本来是打算让宋贞坐马车,池景元自己骑马的,结果宋贞说什么也不愿意松开他。 男人沉声问道:“就这么怕?” 少年颤了颤眼睫,对上对方阴鹜的眼眸,渐渐松开了手指,“会死的......” 池景元一愣,随即嗤笑出声,怕雷怕成这样,这世上估计也是头一份了。 可就在下一秒,少年的面色缓缓转白,打湿的湿发贴在脖颈上,有一种苍白的美感。他渐渐想起,之前几次遇见宋贞虚弱的时候,似乎都和打雷有关。 “是病?” 宋贞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 离魂之症,应该算是病吧。 池景元又问道:“跟我有关?” 宋贞又点了点。 男人抿唇默了默,视线落在少年微粉的唇上,伸出了手。 “呵,命都在我手里。”他的手最终落在少年的肩膀上,拍了拍,见宋贞目露惊诧,又道:“放心,不会让你死的。” 我死,都不会让你死。 池景元留在马车里,让侍卫驾着马车回宫。 太后听闻宋贞安然无恙的回来,气得摔了自己最喜欢的那几只金凤甲,“这个宋贞真是命大,几次三番被她活了下来,要弄死她真不容易!” 刘嬷嬷闻言迟疑道:“娘娘......或许陛下就是真命天子,有真龙护身呢?” “胡说!”太后斜睨她一眼,厉声道:“女人怎么可能是真龙天子!” “可.......” 刘嬷嬷还想再说,却被太后拍桌打断:“够了!她这个位子是我争取的,她难道不该还给我吗?” 可您也还不了人家应有的身份啊...... 刘嬷嬷不敢再多嘴,默默将话咽进了肚子里。 “这次......事情安排妥当了没有?”太后似乎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抚了抚额边的碎发道:“一定要避开池景元,千万不要让他靠近宋贞!” 刘嬷嬷赶紧回道:“太后娘娘放心,西凉来使是大事,摄政王作为主要人员,肯定是要陪伴左右的,届时我们只要趁他不在,将陛下引到后殿即可。” “嗯,掐好时机,务必万无一失。”太后姿态从容的从铜镜前站起身,面上笑眯眯的,“外邦来使之际被爆出女儿身,看她还怎么躲得过去。” 这一次,她要跟宋贞鱼死网破。 皇位,只能是安儿的! ...... 宫里最关心宋贞的莫过于阿宛和兰妃了。 阿宛看见宋贞被摄政王扶进来的时候,登时便红了眼眶。 她担忧的看着宋贞,直到摄政王走了之后,才忍不住问道:“陛下受伤了吗?那些天杀的坏人,为何总跟陛下过不去,陛下也是她的孩子啊!” “嘘——”宋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乱说,这回不是太后。” “啊?”阿宛后怕的捂住嘴,四周望了望,缩下了脑袋。 兰妃自打宋贞进来便一直打量着她,见她真的无事,总算放下心来。 “阿贞长这么大第一回 走出去这么远,怎么样,好玩吗?” “好玩。”宋贞点点头,这可不是她瞎说的,虽然路上不太安全,可比皇宫里多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还故地重游了一番,自是有意义的。 兰妃笑道:“看来这一趟你挺开心的,不过西凉来使被截的事情,你一点都不紧张吗?” “唔,池景元说,一切交给他就好,让我提防太后就行。” 宋贞含糊的回了一句,实际上池景元告诉她,西凉的人早就被他安顿在京城的一处宅子里,但这事不让她往外说,兰妃也不行。 后来两日,宋贞过得还算安逸,满朝文武都在就西凉来使的事情使出浑身解数,该尽力的尽力,不想尽力又反对不了的就缩起头来,对此事不闻不问。 太后就是如此。 早朝称病不在,就连秦国公等人也都告了病假。 对此,宋贞呵呵一笑。 暴风雨前的宁静,大抵就是如此的。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时候见证池景元的信誉了。 既然要她相信他,总该有所行动嘛。 第28章 和亲公主 秋老虎尚有余威, 迎接使臣入宫的这一日,日头烈的简直有些打头。 前一天还是滂沱大雨,今日说放晴就放晴了。 皇宫里各处都被清扫干净, 做了一番迎宾的装饰, 派头十足。宫里的青石地板上多多少少还有些积水,映照着宫殿里处处的喜气洋洋。 人人都在忙碌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只有宋贞无所事事在寝宫里和兰妃玩大眼瞪小眼的游戏。 兰妃懒懒的打趣她道:“阿贞, 你事情都交给池景元, 这么信任他,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今日是重要的日子, 兰妃作为宫里唯一的妃嫔, 自是要随陛下出席的,她身着绛红色的妃制宫裙, 头上带着直逼后位的七头凤簪,莹润细腻的脸蛋上一抹红唇格外醒目,说话时尾音微微上扬,像只华贵慵懒的波斯猫。 任是谁见了都会忍不住看上一眼。 与她呆在一处, 寻常的美人儿都会被比下去。 可这一开口就让人哭笑不得了。 若是不知道‘阿贞’是谁,也就罢了,可周围的宫人都知道, ‘阿贞’是兰妃叫着陛下的小名。 还说陛下喜欢摄政王? 天呐,这是他们能听的事情吗?! 宫人纷纷默默低下了头, 眼观鼻,鼻观心,耳朵闭起什么都不听。 唯有阿宛忍不住道:“兰妃娘娘还请慎言,这话若是传到太后娘娘那里,可就麻烦了。” “本宫量他们也不敢说, 也不看看这宫里如今是谁当道。” 兰妃哼了一声,还是朝宫人挥了挥手道:“管好你们的嘴巴,否则有你们好看,都出去吧。” 众人松了一口气,连忙低头走了出去。有时候,故意不想听一件事也是很痛苦的! 宋贞这里已经没有太后的心腹了,池景元早就将人都换了一遍。所以这件事没能入阿宛所说的传到太后那里,而是到了池景元那里。 “‘他’是怎么回的?” 说这话的时候,池景元刚抓到太后的安排给宋贞下药的细作,男人的脸色晦暗不明,尤其是那双黑眸,犹如鬼魅般深沉。 报信的宫人害怕的低下头,小声道:“奴婢不知,后面兰妃娘娘就让我们出去了。” 男人皱了皱眉,挥手让报信的宫人退了下去。 沉默着思忖片刻后,问下首跪着细作道:“药呢?” 细作低头颤着身子不做言语。 男人冷哼一声,用剑峰托起对方的脸,迫她直视着他,威胁道:“不说,就先削去一只耳朵,一根根剁掉手指头、脚趾头......从这一半身子开始。” 说完,剑身又点了点细作的左边下颚。 细作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粗粗的喘着重气,终是禁不住男人凌厉的气势,忍不住哭出了声:“摄政王饶命啊,药、药在奴婢身上.......” “什么药?” “......春、春.药。” 男人身形一顿,周身气势更甚,细作在他面前抖得如同筛子一般,最后竟然晕了过去。 池景元冷冷地看了一眼,吩咐道:“把药找出来,还......给太后。” 门外迅速走近一个人,恭敬应是。 这是池景元自己培养的暗卫,只听他一人的话。 池景元又道,“找个人告诉陛下,没事别乱跑。” “遵命。” 收到传话的宋贞:“.......”她又不是小孩子! 刚准备反驳,在听到太后打算给自己下药之后,又默默闭上了嘴,选择了沉默。 不乱跑是对的,并且她更加恐慌了! 宋贞反应是有些迟钝,但她不是傻子。 既然是春.药,那就不难想象太后准备的是什么计谋了。 太后这是打算要和自己鱼死网破了? 不惜牺牲自己也要为四皇子谋到皇位。 宋贞惊恐的同时,更多的是心灰意冷。她现在也想问一问当初兰妃问她的那句话:为什么同是太后的孩子,她对自己就能这么狠得下心呢? 兰妃见她的心情有些低落,安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咱早习惯了不是?” “......你确定这是安慰吗?” “不是吗?” “......” 经兰妃这么一打岔,宋贞也不再钻牛角尖。这么做的是太后,不说她根本控制不了太后的做法,她不是真正的小皇帝,对太后其实也没多少感情,实在没必要为此不快。 虽然这么想着,可她的心口仍是有些揪揪的疼。 是因为用着小皇帝的身子吗? ...... 白日烈日炎炎,地上的积水悉数都被蒸发,傍晚的空气中散发着些许闷热气息。 二八月,本是乱穿衣的季节,为了防止宫宴上过度炎热,特意还用了稀缺的冰块。 兰妃一袭盛装坐在宋贞身边,仪态优雅。 宋贞也换上了金丝五爪金丝龙袍,头顶冕旒,坐姿端庄。 下首第一个就是池景元,而他的对面,就是太后。 太后今日破天荒的退让,让宋贞坐在了最上首。 宋贞本想拒绝,可池景元十分淡定的让她坐着。 行吧,坐就坐吧。 左右她也不是第一次了,虽说有点忐忑,但面子上也还能过得去。 人齐之后,丝竹之声响起,下首的西凉使臣贝起身举杯道:“西凉节度使乌贝代表西凉国主向陛下表示忠贞的诚意,愿大齐与西凉友谊长存!” 宋贞有些紧张的端起酒杯,“好、好,承你吉言。” 今日的酒有些辛辣,为了迎合西凉的口味,这次宴会特地选了口味浓烈的黄石酒,险些呛得她当场咳出来。 池景元一抬头就看见少年面颊微红的紧抿着唇,似乎憋得辛苦。 他沉了沉目,看着下首的西凉使臣。 “此番来齐,国主特意让臣献上西凉最大得诚意,”乌贝弯着唇笑道:“相信陛下一定会喜欢。” “哦?”宋贞配合的回了一声。 只见对方拍了拍手,大殿门口起了些动静。 一片片牡丹花瓣从空中飘落,一位红衣女子缓缓走了进来。 此情此前,宋贞觉得甚为熟悉......那日太后也是当众寻了一位女子,目标是池景元。而此时,大殿之下的女子已稳稳当当走到了台阶下方,对方看着的人,却是自己。 “都英见过陛下。” 宋贞:“......” 这不会是.....来和亲的吧?! 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免、免礼。” 乌贝见机道:“国主听闻陛下多年以来只纳了一位妃嫔,在我们西凉,男人的妻子越多,代表他的实力越强大,妻子的身份越高贵,男人越有面子,所以国主把他最心爱的二公主献于陛下。”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了两道笑声。 一道是太后的,一道是兰妃的。 兰妃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而太后......是讥讽。 宋贞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池景元,对方也正目光沉沉的盯着自己 怎么办,别人给她送媳妇,池景元之前也没说啊? 她是收还是不收?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下方的美人和使臣也有些不知所措。 自古敬献公主就是为了和亲,而和亲若是拒绝,那就是打了西凉的脸面,他们西凉再不济,也不会忍受这般羞辱。 宋贞急的几乎冒汗,兰妃小声道:“不行,你就先收了?” 宋贞:“.......”一个假妃子还不够吗? “既是西凉国主的美意,我齐国又怎会拒绝?本王替陛下谢过西凉国主,不日便为公主寻觅良胥。” 宋贞还未想清楚,池景元便已经帮她回答了。 西凉公主和使臣的面色有些难看,但说话的人是池景元——他们最不能得罪的人。 只好咬着牙勉强应下了此事。 同时也对齐国的陛下有些不满。 连一个女人的主都做不了,是不是有些太废了? 乌贝又偷偷看了几眼齐国皇帝,越看越觉得对方太过阴柔,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像个女人似得。 池景元居然甘愿效忠这样一个人,这让乌贝怎么也想不明白。 都英白着一张脸,不甘心的看了看池景元。 她原先听父皇说,要将她嫁给这世上最英勇的男子,她高兴了很久。 齐国的强大,她知道。 所以当她知道要嫁给齐国的皇帝时,她丝毫不觉得意外。 可现在她看明白了,齐国真正掌权的,是这个摄政王。 但她被拒绝了。 一个被拒绝了得和亲公主,她不知道以后还有什么脸面面对世人。 都英越想,脸色越发惨白。 这里,她一刻都不想继续呆下去了。 听闻都英身体不适,宋贞十分积极的叫了一个宫人带她去后殿休息。 太后默默注视着一切,无声的笑了笑。 真是天干缝雨露,这个都英公主,来的正好,还有比和亲公主发现陛下是女子更刺激的事情吗? 这事,池景元就算想压也压不住了。 于是,太后寻了个身体不适的由头,也退了下去。 宋贞不知她在想些什么阴谋,也未劝阻,维持着表面的和谐,由她去了。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个侍女来传话说,太后有事找她。 宋贞:绝对有坑,不去! 身侧的男人却突然起身道:“走吧,看看热闹也好。” 宋贞:??? 第29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阿贞, 你快掐一掐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兰妃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眼睛要瞎了。 宋贞同样震惊不已, 除此之外,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池景元一眼,是他做的吧? 男人见她回头,低低的嗤笑一声:“以牙还牙而已。” 宋贞站在那里, 只觉得浑身发凉, 若在这里的是自己......后面的事情,她根本不敢深想。 陛下和摄政王同时离开大殿, 惹出的动静不小, 自有好事者跟了出来,比如秦国公, 又比如本就在后殿的都英。 这么多人围在门口发出的动静,太后自然也注意到了,神智渐渐恢复一些清明。 在看清自己对面的人之后,太后气得一巴掌甩了过去, 怒骂道:“贱奴!” 她居然和一个太监......! 不对,不该是宋贞么?!怎么会是自己? 太后心中慌乱不已,同时也清楚的明白, 自己输了。 在这阴暗的皇宫里不知摸索了多久才爬到如今的位置,一辈子大风大浪都过来了, 没想到最后居然会败在自己女儿的手里。 太后微红着眼看向宋贞,顺势看到了站在宋贞身后的男人。 是他! 才让自己走到如今的地步! 男人站在那里,一半的脸庞隐藏在黑暗里,露出的那只眼里眸色晦暗不明,饱含了太多的情绪。 太后愣了愣神。 突然笑了。 她突然明白, 池景元为什么要帮宋贞了。 他居然爱上了一个‘男人’! 很明显,男人的看着宋贞的目光隐忍而自恃,他在隐藏,他害怕被宋贞知道? 哈哈哈,还有什么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 她居然输给了一段断袖之情! 刚才那一瞬间,她想了很多事情,打算曝光宋贞的身份,打算自尽....... 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她要让这两个人遗憾一辈子。 若是说出宋贞就是女儿身,以池景元如今的手段,岂不是成全了他们? 呵,妄想! 就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吧。 爱而不得—— 她要让池景元好好体会体会这个滋味! 只可惜,她没能为安儿争取到那个位子....... 太后尖锐的指甲,早已深深嵌入了掌心,满手的鲜血。 她强撑着清明起身,理了理身上的华服,走到宋贞面前:“哀家技不如人,认便认了,走到如今这一步,我和你之间也算有了一个了结。我们母子一场,全了最后一点情分吧,希望你放过你四弟。” “......好。” 太后笑了笑,看向宋贞身后的男人道:“先帝当年真是没有看错人。摄政王,还望你......专心辅佐陛下,莫要生了什么旁的心思。” 旁人包括宋贞都被太后这一出弄的有些茫然,一向嚣张跋扈的太后怎么突然开始为宋贞说话? 其实后宫妃嫔对食太监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太后年轻时,先帝便去了,哪怕是被发现这样的事情,最多也是被送到寺庙静修,虽说损了皇家的颜面,但罪不至死。 何况一直与陛下不合的太后,若是在意名声和颜面,也不会和陛下斗了这么多年。 唯有池景元听懂了她言下之意,眸色一沉,看了一眼宋贞的小脑袋,突兀笑道:“太后放心,臣自会尊守与先帝的诺言。太后.....慢走。” 太后深吸一口气,脑子已经无法维持清醒,为了维护自己最后的骄傲,她勾起了唇角,猛地向前走了几步,拔出了池景元的剑。 众人,大惊,纷纷后退。 “太后您要干什么!”兰妃惊喝道。 谁知太后拔了剑之后,站在原地未动,缓缓将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她看着池景元冷笑,就算是死,也要污了你的剑。 ...... 在这不平凡的夜里,太后死了。 原本欢喜交加的装饰迅速换成了大片白绫,整个皇宫弥漫着肃穆的氛围。 西凉使臣也没料到居然会有这么一出,国丧在即,和亲是更不可能了。 乌贝修书一封,立即传信回西凉,打算吊唁完后回程。 原本该松了一口气的宋贞却觉得心情有些沉重。 明明之中,宋贞对太后有着一股莫名哀伤的情愫,无法言表。 最后只能归结于这具身体与太后多少还残存着一些骨肉之情,毕竟前世时,母亲对她来说就已经是很奢侈的东西。 池景元见她闷闷不乐,皱了下眉,道:“她本就没打算放过你,若不是我,现在死的人就是你。” “我明白......” 宋贞心尖一颤,然后点了点头。 云蓁的父母缘线极浅,之前空了大师便告诉过他。 男人微一挑眉,见宋贞仍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有意岔开这方面的事情问道:“兰妃问你的事情,你怎么回答的?” “啊?” 宋贞不明所以,抬头看向他,目露迷茫。 “你是不是喜欢我?” 男人问这句话的时候,明明语调轻松,可他绷得笔直的身体和暗暗握成拳的手指,无一不在泄露着他的紧张。 “......” 现在这个时候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宋贞的脑子完全有点跟不上,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后意识到什么又赶紧摇头。 男人皱眉,这是几个意思? 宋贞小声强调:“朕真的不是断袖呢......” 所以真的别再拿这件事来讽刺她了。 她虽然不明白什么样才是喜欢,但她明白自己是不可以喜欢他的。 面颊上的红晕缓缓蔓延,她紧张的有些想逃跑,可明显,男人没打算放过她—— 池景元又问道:“那你喜欢女子?” 宋贞:“……作为一个正常男子,喜欢女子不是应该的吗?” 这么一说,好像成了自己不正常了。 池景元的面色霍然变得暗沉,眼底隐隐泛着红光,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一般。 他垂下眼眸,默默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眼下事务繁多,有些事情,他尚未考虑周全,无论怎样,他都不会强求宋贞。 “陛下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未来打算如何?” 闻言,宋贞首先想到的就是她那位四弟,迄今为止,她都未曾见过一眼,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全无头绪。 按理说,宋安早已及冠,有些场合早该出席了才是,不知太后一直将他藏着是个什么意思。 宋贞道:“毕竟是亲兄弟,四皇子并未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就让他留在京城做个闲散王爷吧?” 至少,什么事情,都在眼皮子底下。 池景元瞥她一眼,眼神带着寒意,“陛下就不怕养虎为患?” “那......毕竟是朕的手足,多少得顾念些亲情。” “他不是你父皇的孩子。”男人神色淡淡。 宋贞:“......这种话,摄政王休要胡说。” 她惊得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睁着一双大眼睛,控诉着池景元。 男人对上她的视线,缓缓开口道:“宋贞,他与你同母异父,他只是太后与一个侍卫生下的,你难道都没怀疑过吗?他为什么一直不愿意留在宫里。” “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想让朕禅位的......只有太后?” “没错。” “朕想见见他。” “可以。” 池景元说,宋安一直在护国寺里住着,这些年一直积善行德做些善事,从来不与官员私下往来,她可以问问他自己的意见。 太后薨逝的消息,也该由宋贞告诉他。 太后丧事在即,西凉使臣也留在宫中,池景元一时无法脱身,安排了一队精英和暗卫为宋贞陪行。 宋贞连夜赶到护国寺。 在见到后院的那个少年时,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宋安和他的容颜有七分相似,他们二人都是继承了太后的容貌多一些。 少年的目光无悲无喜,见到她时楞了一下,随后淡然一笑,叫了她一声:“哥”。 宋贞心跳一滞,这种兄弟亲情的感觉,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宋安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宋贞走近他,低声道:“她死了。” 对面的少年的身形明显的顿住了,面上的笑容也逐渐淡去,若不是他执棋的手不住的颤抖,旁人可能以为他只是面无表情的听了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而已。 “......什么时候?”少年的声音带着嘶哑和颤抖。 “昨夜。” “我知道了,我随陛下回去。” 宋安双手撑着石桌站了起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我......劝不住她,哥,对不起。” 宋贞沉默,没有说话。 “哥,其实我很羡慕你。”宋安背对着她,声音透着疲惫,“自打我记事起,父皇就一直陪在哥哥的身边,而我,面对的是母后无止尽的要求,就算我故意跑去父皇面前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他对我却总是淡淡的,不打我也不罚我,完全.....不在意我。” “......”宋贞默了默,半晌才开口道:“那算是扯平了,父皇不理你,母后不理我,我们一样惨。” 少年轻笑一声:“不,我觉得还是哥哥更苦些,毕竟父皇不曾想我死。” 第30章 愿为她舍弃天下。 宋安话落, 宋贞面色蓦然一僵。 “哈哈哈哈!” 宋安突然仰头大笑,如同疯魔一般,“那个蠢老太婆, 若是一开始就把你的身份说出来, 哪里还有后头这么多事情?!她不过就是为了保全自己,贪恋富贵罢了!宋贞你知道吗!” 少年突然转头,恶狠狠的看着她, 又道:“一开始, 她说父皇心里有数,你是女儿身, 父皇绝不会让你继承大统, 那个位子一定是我的;后来父皇突然就去了,还留了遗诏和辅佐你的大臣, 那个池景元他力保你,老太婆说等他出去打仗了,我们有的是机会,可没想到, 你居然命这么大!” “宋贞,你现在很得意吧?有这么一个男人替你卖命?天下人大抵都不知道,他们的陛下, 用自己的身子,那么龌龊的方式换得了这个位子!哈哈哈, 可笑,女人居然也能做皇帝,那我算什么!同样是先帝的孩子,我算是个什么东西?!” “老太婆死的好,都怪她!作死还害了本王, 本王在这寺庙里蛰伏这么多年,全都功亏一篑!宋贞,你知道我日复一日在这寺庙中,对着佛像都在祈祷什么吗?祈祷你早点去死!” 宋贞一瞬间面色惨白,樱唇血色全无。 宋安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她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你怎么.......” 事实上,宋贞此刻已经乱了阵脚,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该说什么。 四皇子宋安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先前的那些都是假象。 她一直庆幸,太后临死前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虽说心底觉得隐隐有些不安,却怎么都没想到,折在了这里。 该来的还是来了,她不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她会怎么样。 护卫和暗卫已经把这里围了起来,他们都是万千人中挑出来的精英,自是知道眼前的事件十分严峻。 “阿弥陀佛,施主,你命中本就无帝星,何必损己又伤人?” 就在宋贞六神无主的时候,身侧的假山上传来了一声佛号,随后,一个和尚飘然落在二人之间。 宋贞下意识一愣,这就是......空了大师吗? 和尚一手持单掌礼,一手持着佛珠,微垂着眉目,两缕长长的眉须垂落下来,整个人渡着一层佛光。 是的,宋贞真的在他身上看见了佛光,而且她并不怎么好受。 强大的压迫感似乎要把她的灵魂挤出这具身体,她攥紧了拳头,咬着粉唇,身体止不住微微颤抖。 为什么? 难不成因为自己是孤魂野鬼吗? “你这老秃驴,本王的事情,少管!”宋安眉间一戾道。 空了又道了一声佛号:“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以免酿成性命之忧。” “哈哈哈,你以为这就能吓到本王?哼,那你倒是说说,她什么时候死?”宋安手指宋贞,言语已经逐渐疯魔。 空了回头认真地看了一眼宋贞,摇摇头道:“阿弥陀佛,帝星所照,她暂时不会死。” 宋安被那句帝星刺激的红了眼,大笑道:“笑话,女人怎么会是帝星!” 空了看着他,嘴唇动了动,终是把所有的话换成了一句规劝:“施主,回头是岸。” “我不信,我杀了她,看她还算什么帝星!” 宋安猛地朝宋贞挥手,袖中暗器飞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宋贞应声而倒。 空了大师看着宋贞的身体倒地,深叹了一口气:“宋施主,帝星另有其人,你这番妄造杀孽,已难免血光之灾,贫僧言尽于此。” 随后,空了大师叫了身边的一个侍卫道:“劳烦将陛下抬进厢房。” 侍卫从惊变中回过神,连忙上前帮忙,宋安却不甘心,大声道:“怎么可能,老秃驴,难不成会有别人坐我宋氏的江山?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空了大师看着他身后的方向,微微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你也配算宋家人?” 男人的锋利的剑身和阴沉的声音同时落下,那剑则是刺进了宋安的身体里。 池景元冷着脸,微微垂眸,睥睨着宋安道:“这把剑,刚流了太后的血,如今用来杀你,再合适不过。” 鲜血从宋安的口中吐出,瞬间染红了他面前的月白长袍。 宋安瞪大了眼,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气息微弱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呵,”男人冷笑一声,“太后为你拼了一辈子,苛待了宋贞一辈子,到头来获得了什么?先帝为什么宁可选择宋贞也不选你,你难道没有想过自身的原因吗?” “因为你——根本就不是先帝的骨肉!” “不可能!” 宋安不可置信的看着池景元,忽然想到了幼时的那个男人。 那是个看上去十分普通的护卫,他的眼神看向自己时永远充满了怜爱,他那是觉得油腻无比,无数次的要求他离自己远点。 太后却总是对那人格外容忍。 那时他不知道原因......还以为这人有什么歪心思,趁太后不在处死了他。太后为此和他大吵了一架,说他总有一天会后悔。 现在他明白了。 他后悔吗? 不! 死了好,这么肮脏的人,死了有什么可惜的! 包括他自己,他这一生就是个错误,和那老太婆黄泉作伴一起走,也好....... 宋安的身子瘫软下去,渐渐没了气息。 池景元冷冷地看了一眼,对侍卫道:“处理掉,剑拿去丢掉。” 脏了。 问了宋贞和空了大师的去处,池景元来到他们所在的厢房前。 此时他的气息有些慌乱。 彼时他正在忙着处理这段时间积压下来的奏折,跟着宋贞的暗卫却突然闯了进来,他心中一紧,以为宋贞一行出了什么事情。 可暗卫接下来的话,令他的眸色霍然沉了下来。 他嘶哑着喉咙问那暗卫道:“陛下否认了吗?” “没有.......” 那一刻,他切身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做惊喜交加。 惊的是宋安居然将野心隐藏了这么多年,自己让宋贞与他见面,无异于是将宋贞置于险境。 喜的是——宋贞的身份。 这几日,他还没来得及完全说服自己做个断袖,也未狠下心掰弯宋贞让她也做个断袖...... 没成想,老天就给他送来了好消息。 池景元觉得,这是他这几个月来,听到的最令人兴奋的事情了。 幸好他从前线回来了;幸好他在川云认出了她,幸好她还是她。 只是他晚来了一步,令她受了伤。 “池施主,你来了。” 门内传来空了大师的声音。 男人推门而入,一进门,目光就紧紧地锁在宋贞的身上。 问空了大师道:“你为什么不救她?” 空了大师单手立掌道:“阿弥陀佛,看见贫僧时,陛下就已经濒危了,更何况,贫僧确实未料到宋施主身上带了暗器。” 池景元皱眉,“此话何意?” “陛下本就是异魂易体,经受不住贫僧的佛光洗礼。不光如此,陛下她寻常也会出现离魂之症,恐怕也不太好受,宋施主的毒针虽然厉害,但陛下先前应当服用过解毒的良药,此毒对她并没什么影响。” 闻言,池景元想到了宋贞几次打雷时的状况,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那时她抓着自己,似乎就缓和了不少,难不成自己对她还能有什么作用不成? “池施主,你可还记得,你三个月前来找过我一次,那时你欲舍弃龙气,放弃天下,可龙气为你寻得了这个女子,你可莫要再负这天下。” 池景元关心的却是宋贞的身体,若她都不在了,这天下要了又有何用? ——他承受不了再失去她一次。 “怎么才能救她?” 空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打算问问,为什么会是陛下的身体吗?” 男人凝眉,似乎也意识到了这里面的不同寻常,“为何?” “双生姐妹,她们之间,本就有灵魂感应。” “你是说,云蓁本就是齐国人,是太后所出?” 池景元的眼底渐渐泛起猩红,像潮水般汹涌翻滚着。 空了大师点头道:“没错。太后当年,应是产下的双生子。” 后面的事情不用调查,他也能猜出七七八八,太后怕人看出破绽,瞒着所有人丢了云蓁,阴差阳错之下,云蓁被川云的宫女捡到,宫女动了歪念,想母凭子贵,就了云蓁后来的处境。 一切归根结底,居然都是因为太后...... 池景元恨不得把她拉出来千刀万剐,可她已经死了,他再怎么发泄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 只是可惜,他的蓁儿本可以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救她。”无论如何,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救她。 空了大师皱眉:“要你舍弃天下你也愿意?” “愿意。” 空了大师叹了一口气,将宋贞的病因道出:“先陛下已去多时,身上龙气所剩无几,云施主又属孤魂,难以安魂所以才会畏惧一切光明属性的东西。想要救她,需要将你的气运转给她,日后你再也不是帝星。” “实际上,还有另一条路可选,池施主顺应天意坐实帝星,她也可依附你而活,食你精气便可。出家人不打诳语,如何选择,全凭池施主自己......和陛下。” 第31章 不影响臣喜欢陛下…… 登上皇位, 给宋贞换一个女子的身份放在身边,算不上什么难事。 池景元自知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在宋贞的事情上, 他舍不得让她受半分委屈。 “空了大师, 那个位子,她和本王谁来坐,又有何区别?” 他本自愿奉她为王, 只要他活一日, 这天下,为她而守又如何? ——他本就是她裙下之臣。 大约也是看出池景元的决心, 空了大师低低喃了一声佛号, “即使如此,劳烦池施主稍等片刻, 贫僧去准备一番。” “有劳大师了。” 男人低头回了一礼,再回头看向宋贞时,眼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她是女子,他再也不用纠结让她成为断袖了。 他很想狠狠把她锁进怀中, 紧紧的抱着,再也不放开。 可在狂喜之后,他又涌现出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曾经的那些, 变成了他一个人的回忆。 不过,在看到宋贞与云蓁那副极为相似的面容时, 又很快释然了。 只要她还在,一切皆可重来,他可以等。 来日方长。 ...... 宋贞觉得自己睡了很长一觉,做了很多很多的梦。 梦里光怪陆离,各种奇形异物, 如同仙境。 她不想醒来,也不敢醒来。 女扮男装的秘密已经暴露,不知道即将要面对的是一片怎样的腥风暴雨。 估计也是......活不成了吧? 她本就是借尸还魂偷活了一个多月,已是上天给她的好生之德,如此想想,她已比常人幸运很多了。 就是觉得有点儿遗憾。 她还没弄清楚她和池景元的纠葛,还未一尝世间情爱。 宋贞想着想着,突然就有了知觉。 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 再之后,她隐约好像看见了光。 她又活过来了?! 她先将眼睛悄悄眯出一条缝,迷迷糊糊看见边上站着两道人影,在认出那人的轮廓后,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完了! 是摄政王! 他肯定已经知道自己是女儿身的事情了,怎么办,怎么办? 她是不是要被篡位了? 历史上被篡位的皇帝都是什么下场来着? 沉浸在自己即将会是个什么死法的宋贞,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微微颤抖的身子已经暴露了自己已经清醒的事实。 空了大师看着她满脸祥和道:“陛下,你醒了。” 无法装死的宋贞:...... 原本背对着她的池景元此时也转过身来,看着她的目光漆黑暗沉。 宋贞惊讶的发现,男人的左鬓边,竟多出了几缕白发,眼底也隐隐泛着青黑。 外面天色已亮,不知什么时辰,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坐了起来,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屋内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空了大师无声的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二人。 男人的目光盯得她后背发凉,宋贞的脑子转了好几圈,依然不太好使,不知如何才能逃过一劫。 “陛下.......”男人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的凉薄。 宋贞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脑中已经闪过无数血腥的场面,吓得一张小脸儿煞白煞白的。 看到男人抬腿向她走近,并缓缓抬起了手—— “呜呜呜......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宋贞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抱着池景元的大腿哭了出来。 “我真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我一过来就已经是这样了,你要是怪,就去怪太后吧,是她起得头,我也是受害者.......” 池景元:...... 小姑娘扯着他的衣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时不时还抬头看看他的反应,又回去拿着他的衣服擦起了眼泪。 后面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哭的是什么,他也没听得清。 真是又可怜又好笑。 他无奈,弯着身子扯了扯她的胳膊,沉声道:“起来。” “呜呜呜,我不.......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池景元又道:“......起来,身为陛下,这般姿态成何体统!” 自觉头脑清醒的宋贞疯狂摇头:“......不,你还讽刺我,我已经做不了皇帝了,呜呜呜......你今天要是不答应放我一条生路,我就抱着你的腿不撒手,死也要抱着!” 还挺倔。 男人索性蹲下身子,托着宋贞的咯吱窝,将人抱了起来,直视着她的眼睛道: “陛下让臣放你一条生路,总得告诉微臣,此话从何谈起,先起来再说。” 小姑娘哭得可怜兮兮,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吧嗒吧嗒’还掉着金豆子。 “......你骗人,侍卫没同你说吗?说我、我是.......”宋贞还是难以启齿,总觉得说了会死得更快。 “说什么?” 男人一手托着她,另一只手纤长又有些微砺手指替她擦着眼泪珠子。 “本王没看到什么侍卫。” “啊?”小姑娘惊得张大了嘴巴,明显有些没反应过来,“怎么会,他们......” 男人神色淡淡:“他们都死了,宋安也有人在附近埋伏。” 宋贞:所以......没事了? 啊,不对,空了大师他.......也没说吗? 看池景元的样子,似乎还真不知道。 她仔细又看了几眼男人的神色,丝毫没有要杀她的意思,一颗心缓缓放了下来。 男人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无声的勾了勾唇。 指尖少女被泪水浸润过的肌肤柔嫩滑腻,让他情不自禁回忆起了过去。 男人喉结一滚,手上稍一用力,就将人压进到自己的怀里。 宋贞的神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吻住了。 男人的吻带着凶狠和浓烈的占有欲,像是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了。 自以为母胎单身的宋贞哪里见过这种仗势? 登时腿就软了。 她用力的推他,用指尖掐他,男人却未停止分毫,甚至将人压在了床榻之上。 唇齿之间混杂着泪水和两人的口津,在这庄严的寺庙里,硬生生扯出了一种暧.昧的旖旎。 池景元将她的两只手都禁锢在他打大掌之中,紧紧地握着。 宋贞满脸惊恐的被男人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虽然我馋你的身子,可、可这发展的也太快了! 池景元他......他居然是个断袖! 她闻着男人身上冷冽的幽香,虽然看不清他的全貌,但能感受到他难以抑制的灼热呼吸。 “唔......池、爱卿......”宋贞艰难的出声提醒:“男人......你不是最讨厌断袖的么.....” 闻言,男人止住了动作,片刻后换成了亲吻她的眼睛。 “陛下忘了,臣自荐了?” “那、那朕不是解释了好多次......朕不是断袖么。”宋贞委屈的抿了抿唇,被咬的有些痛哎。 “是么?” 男人低笑,声音沉沉的像是撞在她的心上,“嗯,臣知道,陛下只是欣赏猛男而已。” 被雷了一脸的宋贞:...... “臣的身材比他们更好,陛下要不要看?” 说着,池景元拉着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腹肌上。 被男人身上灼热的温度烫到的宋贞连忙想要缩回手,却又被人捉住放了回去。 “摸摸看,嗯?” 宋贞:这是腹肌的问题吗???问题是朕不想做断袖好吧! 这人以前拎着自己耳朵教训说不能做出格的事情,以免被天下人诟病,那他现在是在做什么? 新计策? 先勾引她犯罪,然后被人耻笑,趁机再把她搞下台? 果然,太后没了之后,他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只是这个计策代价是不是有点太大了?用得着他亲自上阵吗? “朕真的不搞断袖。” 宋贞一脸严肃。 男人神色淡淡,又啄了一下她的樱唇,道:“嗯,臣知晓,那也并不影响臣喜欢陛下。” 宋贞:??? 还能不能交流了? 她再次推了推他,“朕......要回宫......今日之事,朕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还望摄政王自重。” 。"好。。" 男人顿了顿,翻过身,任由她慌不择路的起身逃了出去。 而那双眼里,满是痴迷的狂热。 池景元慢条斯理的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饰,推门走了出去。 “今日所有跟随陛下之人,杀无赦。” “.......是。” ...... 坐在马车里,宋贞仔细想了想。 他和池景元之间,到底是谁救了谁? 几次三番遇险,都是为他所救,那算不算是扯平了? 还有一个问题,她一开始明明无法承受空了大师身上的佛光,为什么睡了一觉就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还有池景元那头白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临行时空了大师的眼神里,好像她亏欠了他很多东西一样。 最后就是最令她抓狂的事情,一想到寺庙厢房里那一幕,宋贞便觉得浑身发烫的厉害。 若她是个正常女儿家,或许她是会偷偷欣喜一阵子的。 可问题是,她现在是男子身份,若是池景元喜欢自己,那他不就是断袖吗? 若是最后发现自己喜欢的居然是个女子,会不会气的杀了她? 若是另一种可能,那她就更不能回应了! 想骗自己跳坑上位,没门! 第32章 你有一个妹妹。 驾车的仍是先前一起去川云的那个小侍卫。 抵达皇宫后, 小侍卫弓着身子搀扶陛下下马车,就在陛下那双白皙的柔夷就要搭上他时,有人却比他快了一步。 摄政王径直拉着陛下的手, 连搀带抱的将人抱下了马车。 望着两人颇为暧.昧的姿势, 原本就在肖想的念头轰然在他的脑袋里炸开。 陛下,或许真是断袖...... 想到这里,小侍卫的心尖颤了颤, 绯红刹那间爬上他的双颊, 可想到自己,又忍不住变得失落起来。 如月中仙人一般的陛下, 怎么会注意到泥里的他呢?能远远的看着已是天恩了。 ——“把上次的东西留下, 自请去西疆戍守吧。” 突然,摄政王冰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将他那点虚无的旖旎瞬间击打的烟消云散。 小侍卫不可置信的白了脸,恍然想起那日在客栈里,摄政王他看到了.......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道:“遵命。” 宋贞仔细瞧了瞧那个小侍卫, 年纪不大,倒是与自己相仿,不禁疑惑的看向池景元, “什么东西?他犯了什么事?” 在摄政王迫人的气势下,跪在地上的小侍卫缓缓从怀中掏出一物。 一只有些发霉的碗。 宋贞一脸怪异的看向池景元, 他要人家的碗干什么? 男人俯身贴耳,低沉道:“他嘛......想跟本王争宠。” 咳咳、 宋贞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顿时羞红了一张老脸。 自从她今早醒来,池景元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莫不是他也被人借尸还魂了? 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 不要脸? 不过,在外身为男儿身的宋贞被另一个男人惦记上, 确实是件毛骨悚然的事情。 理智上,她也不可能为一个小侍卫反驳摄政王的决议。 她故意咳嗽几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随后她就看到池景元接过了那只碗。 “这碗什么来头?” “你喝过的。” “......?” 宋贞的鸡皮疙瘩顿时掉了一地。 ....... 宫内一片肃然,今日是太后丧葬第一日,宋贞理应是要守孝的,她回寝宫换了一身玄色常服,去了坤宁宫。 与以往宫里举行的丧事不同,这次的丧事显得格外冷清。 因为整个后宫,能为太后守灵的,除了宋贞,就只剩下兰妃了。 长公主宋月和二公主宋语早早被嫁去了宫外,如今还在赶来的路上。 只见偌大的坤宁宫灵堂前,只有兰妃一个人孤零零的跪着,若不是身侧站着她的大宫女紫玉,宋贞恐怕会把她误认成游魂。 她走到兰妃身边一同跪了下来。 “噫,回来了,去哪了?” 兰妃见是她,微微挑了挑眉,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宋贞抬头看着棺材,回答的同时似乎也在告诉太后:“我去见了宋安。” “那也不至于一夜未归吧?他人呢.......”兰妃见她的神色不对,小声问道。 “死了。” “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兰妃显然被这个消息惊到了,“怎么会,他不是一直在护国寺吃斋念佛......” 她不相信宋贞会是随意与人起冲突的人。 宋贞垂眸,神色平淡道:“母女情分都能有假,兄弟情深又算什么,何况,这些年他连演都没对我演过。” “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他?” “葬了,牌位供在护国寺,他入不了皇陵。” 宋贞将手中的纸钱一股脑丢入火盆里,吩咐紫玉又去多拿了些。 纸钱这些,给太后多烧点,她自己看着给宋安分点,他们母子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兰妃到底是宫里混了很久的老人,虽没经历过宫斗,但前朝后宫里那些腌渍往事多少还是听说过的。 宋贞这么说,她多多少少已经想到了几种可能性。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好事。 见此,兰妃也没再追问关于宋安的事情,而是转了话题道:“也不知太后是怎么想的,你好好的在跟前尽孝她不领情,非要追求那些没根没底的事情,硬生生折磨了三个人......” 闹成如今这样的局面,多少令人有些唏嘘。 宋贞烧着纸钱没有说话。 也许人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永远都觉得是好的。 别人用命趋之若鹜的,有人恨不得弃之如敝屐。 她在这皇位上日日胆战心惊。若是没有太后当年那个谎言,原主小皇帝或许可以做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又怎么会落得个早死的下场。 宋贞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罢了,那些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后面自己要走的路是怎样的,她还未可知。 总归,不简单就是了。 “逝者已矣,过往那些都一笔勾销吧。” 兰妃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盯着跳跃的火舌谁都没有说话,唯有外面风吹动白幡发出‘飒飒’的响声。 兰妃一早便在灵堂守着,宋贞体谅她,让她回去休息。毕竟这么长时间跪着,再年轻的身子骨也受不住。 后面还有好几天,她们俩得轮流交替,不能这么硬撑着。 这种时候,后宫稀少的劣势就看出来了。 关键时刻,她这个皇帝非但无法主持大事,还得在这里守灵。 不过,对于宋贞来说,与出去面对外面那群大臣相比,她宁可留在这里。 反正池景元说,一切有他。 她对皇室丧礼之事丁点儿都不熟,她哪怕想逞强,也开不了口。 国丧这种大事,一点儿疏忽都会被人拎出来讨论好一阵子的。 与其被人说不孝,不尊重先祖什么的,她宁可被人说无能,反正她的形象一直都是这样的。 直到下午时,解月长公主和解语二公主两人才匆匆赶到。 宋贞与这两位并不是很熟,听阿宛说这两位公主也不是太后所出,对宋贞这个皇帝表现的并不是很亲热。 只是和她客套了一番,规规矩矩参拜之后,便带着自己的婆家人安顿去了。 池景元是到傍晚才来的,同时还带来了一个消息:秦国公在家自缢身亡。 宋贞额角一跳,下意识地看向男人。 不会是他做的吧? 男人不急不缓的撩了衣袍,然后蹲在宋贞身边,往她膝盖下面多垫了一层软垫。 “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池景元对上她的视线,见她目露不解,复又问道:“你想知道?” 宋贞点点头。 男人伸手入怀,掏出一本奏折递给她。 宋贞接过,越往下看脸色越难看,无法想象,如果这份奏折被他宣读出来,她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奏折中的言辞十分激烈,道出宋贞女扮男装多年的事情,甚至有些不当用词辱骂宋贞如同青楼歌妓,以色侍人。 侍的那个人,自然就是池景元。 不过宋贞有一点不明白,宋安已死,他这般激烈声讨自己的同时也得罪了池景元,就算把她拉下台,那皇位除了池景元,还有谁敢来坐? 殿内一时陷入寂静。 宋贞张了张嘴,终究把疑惑问了出来:“若是毁了我,只有你有实力登基,他这么得罪你,不怕遭到报复吗?” “太后和宋安已死,他本就没想过以后。” “那、那秦家几百口人呢,他都不管了嘛?” “陛下还会重用秦家人?”男人目光透着狠戾,看着宋贞道:“陛下终究还是太年轻,帝王之道,可不该太过仁慈,该打该罚都要做到极致。” “可......” 宋贞还想说些什么,可此刻她又觉得言语是如此的苍白。秦国公都没有替秦家心疼,她在这里可惜个什么劲? 可那是几百条人命,不是地上的蝼蚁。 男人见她失神,大抵知道她心中所想,抚了抚她的发顶,道:“秦家满门,流放三千里。本王已是开恩,若秦家真有才能后辈,日后凭本事再入仕有何不可?” 哪有那么容易? 宋贞拿掉自己脑袋上的手,“那万一有人给他们穿小鞋呢?” 池景元失笑,“陛下这是求贤若渴,还是单纯对本王有意见?” 宋贞:“.......” 男人再次拍了拍她的头,“别乱想,累了就歇会儿,你这么尽职给她守灵,她也不曾对你好。” “哦,对了,一直忘了告诉你。”池景元忽然想起什么,又道:“你还有一个‘妹妹’。” “!!!” 池景元继续说道:“当年太后生下的是双胎,怕长大后被人看出破绽,丢掉了身子骨相对虚弱的妹妹。” 宋贞一脸惊叹,齐国皇室比川云还野啊! 居然亲生女儿都能丢! “那妹妹还能找到吗?” 男人深深地看她一眼,意味深长道:“本王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即派人出去找了,下午得到回讯说打听到了。” “她在哪?” “当年婴儿时被人卖到了花楼,没过多久那花楼经营不善,自觉养个奶娃娃浪费,就又卖给了人贩子,后来一番周折到了川云。说起她,你也算认识。” “啊?” 宋贞正觉得这个妹妹很可怜,一听自己认识,顿时就在自己认识的为数不多的人里过滤了一遍,没有啊,莫不是哪个小宫女? 她下意识地朝男人看去,目露疑惑。 “是云蓁,她死了。” 第33章 后宫吗?我可以! 宋贞觉得这个世界太玄幻了, 自己兜兜转转居然借尸还魂到了自己的姐姐身上。 她们姐妹俩可真是够命苦的! 一个都没逃得过早死的命运。 宋贞一想到自己前世过的那些日子,就想把面前装在棺材里地太后剖下来看看,她到底有没有心。 一双女儿折腾成这样, 有多想不开。 男人唇角微勾, 懒洋洋道:“当初这事,就是秦国公从中周转的,怎么样, 陛下还惜才么?” 宋贞神色一顿, 犹豫片刻,问他道:“他们千方百计的想要这个位子, 你不想吗?” “有我在, 谁也夺不走。” 包括他自己。 男人说话时的神色极为严肃,目光中似乎浸藏着骇人的汹涌, 让人忍不住被他说的话折服。 宋贞睁着那双猫儿似的大眼,仔细想要辨别出他话里的真伪。 她......真能相信他吗? 这么想着,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口。 她慌忙捂嘴,刚从自己问出的话里回过神, 就见池景元眸色幽深的看着自己。 “那你如何才能信?” 池景元看着她有些紧张的眉眼,心底有一股冲动,恨不得告诉她, 她比这个位子重要多了,谁都比不上。 宋贞心底有些不安:.......池景元不会真的是个断袖, 看上自己了吧!? 不对。 她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池景元既然能查到太后当年双生之事,想必也知道了太后当年生产的是两个女儿了! 怪不得...... 怪不得今日一大早,他对自己态度骤变,原来是知道自己是女子了...... 早上他是故意装作不知道的。 “你......都知道了?”宋贞小心翼翼的问道,声音小小的。 她是不是该夸他慧眼识姑娘? 池景元挑眉, 墨眸就那么看着她,也不说话。 灵堂里很安静。 幽黄的烛光映在男人的脸上,宋贞有一瞬间觉得,这样的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皱眉仔细回想了一番,那画面在她的脑中一闪而过,之后怎么都想不起来。 “我昨天向你认错了。” 宋贞低头抿唇,有些委屈,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故意骗她。 “指的是什么?”男人低沉的声音问她。 “我是......女子的事情。” 小姑娘的脑袋垂的更低了,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白腻又脆弱。 看着她微颤的眼睫忽闪忽闪,男人偏头凑近她,语气变得低沉又危险:“还有呢?” 还有? 宋贞面色一白,该不会连自己就是云蓁的事情也被发现了吧? 她开始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承认。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嘴硬,毕竟鬼魂一事玄之又玄,他怎么会知道? 她摇了摇头,“没了.....” “真没了?” “嗯!” 男人盯着宋贞的发顶看了半天,无声笑了笑。 嘴比以前严实不少,还挺硬气。 池景元决定逗一逗她。 他故意皱起眉头,沉声道:“那早上臣同陛下所说之事,陛下觉得如何?” 宋贞歪头,对上他的眸子,“什么......事?” 男人提醒道:“臣心悦于陛下,陛下难道忘了? “可、可我是陛下,你是臣子,表面上大家都是男子,我们、我们怎么......”宋贞想了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们的关系。 更何况,哪有这么莫名其妙的喜欢啊?! 他以前同前世的自己,该不会也是这样吧...... 然后,就成了莫名的未婚妻? “池、啊不,摄政王......我觉得你可能对喜欢有什么误解,咱们这样的不是喜欢.......” 宋贞努力想让池景元知道,喜欢一个人不该是这样的。 男人却忽然站起了身,垂目看着她,声音有些清冷道:“那陛下告诉臣,什么样才是喜欢?” “就,就......”宋贞张了张嘴,她也说不出来。 反正不是这样的。 但她看不懂池景元的意思,觉得他不是这么轻易会谈论感情的人,他对自己要么是有所图,要么是真心。 可自己除了身下这个皇位,还有什么值得他图的。 这么莫名其妙,该不会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吧? 以前老白头就和她说过,有些人,身体看着强壮,实际内里却坏了,不同于普通的脑子有毛病,这一类人大多都是心理上的疾病,比如一些特殊嗜好,喜食硬物甚至生肉的变态。 想到这些,宋贞更怀疑了。 对上宋贞那副“你这人脑子有病”的小表情,池景元突然觉得有点烦躁。 不知道她的小脑瓜子又在想些什么了。 她的脑子不算太笨,但也算不得聪明,只会一点浅显的小心机,还自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不知道就别想了,陛下现在觉得自己可以信我了么?” “你真不想要皇位?” 池景元:“......不会要你的皇位。” 宋贞面色颇为沉重的点了一下头,懂了! 他就是单纯馋我的身子—— 抱紧自己! 呜呜呜,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 池景元:.......好像有什么不对的样子? ...... 自从那日灵堂上与池景元稀里糊涂开始对话,然后莫名其妙转到奇怪的情感话题上之后,宋贞的心里头,比之前更加紧张了。 性命无忧,她便开始操心自己日后的生活。 朝堂上:她开始躺平。 政务上:她继续躺平。 战事外交上:就不是她能涉及的区域,无限躺平...... 她和池景元之间,由她单方面‘馋’池景元的身子,变成了双方互相馋对方的身子。 但她的‘馋’和他不是一个意思啊! 她由单纯的担心自己的小命,变成了——担心自己被始乱终弃,然后丢掉小命。 虽说,她以前也偷偷肖想过池景元,可那也只能脑子里想想,他那样的男人,岂是自己能够掌控的? 她不止一次怀疑,他这样做,是不是看穿了自己就是云蓁,故意报复自己前世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可每一次,他都能完美的避过她的试探。 并且还特别主动的给她一个完美的理由:又梦到云蓁了?下次继续努力哦。 在自欺和欺人路上左右摇摆的宋贞:敲里来来,随便吧,劳资就是条咸鱼了,爱咋咋地! ...... 咸鱼躺平的日子过得规律而平静,她安安稳稳的过上了无忧无虑的奢侈贵族的生活。 理所当然的觉得,以后养老的日子差不多就这样了。 然而那些大臣却不觉得。 当下齐国在诸国之中实力最强,正是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的盛世,虽说当今的陛下没什么作为,奈何他会御人啊。 最厉害的那个听他的,他们也只有听命的份。 但眼看着陛下和摄政王之间.......越发的诡异。 有些为朝廷的前程而担忧的大臣愁得掉了一大把头发:当今陛下正值青壮年,后宫稀少,且尚无子嗣,皇室后继无人,未来堪忧啊! 于是几个老臣一商议,硬着头皮当朝联名上奏—— “陛下,胡相大郎胡编撰和您相差一岁之余,膝下已有三儿一女,家庭和睦,其乐融融,如今齐国盛世,臣奏议陛下广纳后宫,颜面子嗣。” 这是光禄大夫谢德本奏议的。 被点名的胡相赶紧附和道:“臣复议,陛下年轻力胜,对稀奇之事喜爱臣等不敢干预,但龙嗣在历朝历代都是极为重要的事情,陛下不可不重视啊!” 意思就是,您有什么特殊癖好,咱们管不了,您把指标完成了就行! 宋贞端坐着,看着下面眼巴巴的臣子眨了眨眼,然后看向池景元。 这事.......怎么办? 池景元听到这事本是觉得这几个老东西是进来太安逸了,没事找事,转头便看见宋贞一脸兴奋,甚至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禁黑了脸。 看来,最近他是有些太惯着她了...... “陛下以为如何?” 男人抬眸,目光带着警告的意味,沉声道:“若陛下觉得有意,臣便照做就是。” 咦? 宋贞有些疑惑的看向他,居然......没拒绝? 然后她就......点头了! “好、准了......” 宋贞这段日子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后宫嘛......迟早是要扩的,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或者后天,亦或是未来的哪一天。 一个国家没有皇室没有子嗣确实是件很严肃的事情。 至于她能不能让嫔妃生下皇嗣这个问题,她确实没这个能力。 但她可以自己生呀。 没错,这个问题宋贞也早就想好了...... 自己找个男人生一个,然后再联合兰妃谎称是她的孩子就行。 就是这事儿办起来有些累,毕竟她自身就是一个谎言,以后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更多地谎言。 下首的池景元则是被气的面色黑沉得像锅底。 他一直觉得她忘记了以前的事情,自己不能操之过急,慢慢温水炖着。 没想到宋贞这只青蛙炖着炖着,居然有些飘了。 “呵。” 池景元低笑一声,“好啊,既然如此,那臣便好好为陛下准备准备。” 第34章 有还是没有 后宫这事宋贞是谨慎考虑过的, 但池景元眉宇间的阴鹜她也看得真切,他阴沉的气场笼罩了整个大殿,慑得在场的大臣没人敢出来说一个字。 坐在龙椅上的宋贞见气氛不对, 本能的绷直了身子, 低眉敛目,鹌鹑似得乖巧的坐在哪里,时不时偷偷用余光瞥一瞥下方的大魔王。 池景元挥了挥手, 示意下朝。 宋贞是第一个溜的, 径直去了兰妃的宫里避难,她就不信, 池景元还敢闯进宫妃的宫殿来。 听完她在朝堂上的英勇事迹, 兰妃直接给她竖起了大拇指,“厉害啊, 后宫都敢收了,脑子转得挺快啊。” 宋贞苦着脸,觉得这事儿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可摄政王好像, 不太高兴的样子......” 近来宋贞和池景元二人的互动,兰妃都看在眼里,她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了一番宋贞, 然后‘啧啧’道:“我觉得吧,池景元他是真的看上你了, 不然......” 她话还没说完,就感到视线一黯,门口出现一道人影。她眯了眯眼,就见池景元双手负在身后,眸色阴沉的看着她们。 兰妃吓得心中一凛, 连忙戳了戳宋贞,“人来了.....” “啊?”宋贞惊愕的回头,在看到近在咫尺的男人后,‘唰’地一下白了脸,紧接着,眼眶便红了。 池景元皱眉,他貌似也没怎么她吧? 怎么就委屈上了? 小姑娘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低着头,只能看见不停颤动的睫毛。 “你、你怎么来了哦......” 男人眉心又紧了紧,忍下了想要说出口的叱责,冷硬道:“今日是陛下独自处理政务的日子。” 宋贞想了想,纠结的搅了搅手指,“可我不想批折子。” “那陛下想干什么?选后宫?” 池景元挑眉,似是不耐道:“那也得折子批完了选,本王批折子哪有时间给你选妃?” 谁知对面的小姑娘眼眶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滴滴哒哒’就落了下来。 “朕不想批折子,批不好摄政王又要数落我,还不如你自己批......呜呜呜......” 池景元:....... 兰妃和阿宛都被宋贞突然来的脾气弄懵了,不由地替自家陛下捏了一把汗。 敢同摄政王发脾气的,上一个还是太后....... 现在坟头草估计都有半人高了。 大家都以为摄政王会不耐烦的教训陛下,却没想到,不可一世的摄政王居然会顺着她—— “行,不批就不批,本王来批就是。” 池景元有些烦躁的捏了捏拳头,“那陛下总得随臣回去拟一拟选秀名单吧?” 宋贞吸了吸鼻子,“行的。” 众人:....... 池景元阴沉着脸将人领了回去,周身气压极地,吓得宋贞离他好几步远。 本打算将人好好教训的一顿的池景元,被宋贞几滴眼泪冲的连个渣都没得剩,郁闷的将气自己咽进肚子里。 打不得骂不得,还能怎么办,忍着! “你、你消消气嘛。” 走在路上,宋贞纠结了很久,还是决定跟他解释一番,选妃这件事真的躲不掉,迟早都是要发生的,他不该为这件事生气。 池景元侧头看她一眼,没说话。 宋贞继续道:“宫里头一直没有皇储,那些大臣谁不想往宫里头塞人啊?我先应付他们弄几个人进来,安抚一下他们,然后我再去生个娃出来,说是兰妃的不就可以了?兰妃有子嗣,后宫独宠她,那些大臣也无话可说的。” 男人身形一顿,微微蹙起了眉头,“你打算怎么生?” “我可以自己生啊。”小姑娘搅着一双手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一个不够的话,我可以多生几个。” 池景元:.......他问的是这个吗?! “我是问你跟谁生。” 宋贞十分认真的的回答他:“就.......男人啊,总会遇到一个合适的人的。” 难不成她自己就能生? “呵,陛下还是别想了。”男人转身就走,一身的戾气,怎么都盖不住。 宋贞疑惑,怎么就不能想了,这难道有什么错吗? 她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就,如果不行的话,只要放我自由.....禅位也是可以的......” 若为自由故,万物皆可抛,皇位亦是如此。 男人阴沉着脸回头直视她,哑着声音道:“宋贞,你听清楚,没人可以动你的位子,至于生孩子这件事,除了本王,别人你想都别想。” 宋贞:....... 对哦,他好像馋我的身子。 怎么办,要不......牺牲一下? “选秀之事你不必担心,本王自有分寸,他们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哦.....” 宋贞低下头。 其实这段日子以来,她能感受到池景元对她的不同,她不是不信,只是不敢相信。况且,前世的事情,始终是自己心中的一道坎。 对于云蓁的事情,他总是避而不谈,所以她有点......不敢接受。 可若是她胆子再大些,撇开那些过往不提,是不是可以勇敢一点,正视自己的心意。 或许能让他......既往不咎? ...... 到了政务堂之后宋贞总算知道了池景元为什么一点都不慌了。 三年一届的秋闱就要来了,选秀的事情完全可以放到日后再提。 池景元拿过宫人送来的一捆卷轴,递到宋贞跟前,“陛下无事就看一看这些,一会儿告诉臣观后感想。” “......不是说不批折子吗?”宋贞皱了一张小脸,盯着万恶的卷轴。 最不喜欢看这么多字的东西了。 男人淡淡道:“折子臣来批,这是往年殿试三甲的文章,陛下今年要亲自殿试,不看一看,怎么知道学子学问的深浅?” 宋贞合上刚打开的话本子,打开面前的卷轴,长篇大论,满满都是字。 “......” 男人从容地坐到她的对面,拿起一份折子作批阅。 过了好久,对面的宋贞还是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看进去。他掀了掀眼皮,“你若是看懂了里面的意思,臣今日就允你一个要求。” 闻言,小姑娘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颠颠的把卷轴举了起来,认真的看着。 池景元无声轻笑,继续批阅折子。 文章又臭又长,宋贞看了半天,只能粗略的看懂里面的意思,至于能不能达到池景元的要求,她有些忐忑,想了想,决定先问清楚。 “这个要求,可以是出宫么?” “本王陪着,可以。” “可以去逛集市么?” “可以。” “可以去听戏吗?” “......可以。” 见宋贞还要说话,池景元打断道:“陛下看完了?” 宋贞摇头,“还,还没......” 池景元皱眉看着她,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宋贞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我想晚上逛一逛京城的夜市,只是这个,” 她手指了指那几章文章,“我看不懂,我觉得我不太适合考核殿试,真的。” 毕竟智力有限,宋贞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末了,她又加了一句:“反正一切有你嘛。” 一句话,瞬间浇灭了男人心底所有的怒火,陡然还萌生出些许久违的自豪感。 被自己喜欢的人依赖,竟是这样一种甜丝丝的感觉。 男人耳根微红,脸上却依旧面无表情。他崩着嘴角,淡定的‘嗯’了一声,“既然不懂,那就看些简单的吧。” 宋贞当即眼神一亮,瞪圆了一双大眼。 “那.......还能出宫吗?”她问的小心翼翼。 看着她可爱的小表情,池景元努力抑着不由自主想要提起的嘴角,硬邦邦道:“嗯,这些折子批完就去。” “那我帮你一起。” 宋贞殷勤的拿过一摞奏折开始挑,她极有规则,简单的小事,自己能解决的,放自己这边,大事或者自己处理不了的,放回池景元那边。 池景元双眼一眯。 嚯,这不就勤快了吗。 有了宋贞加入,效率确实快了不少,刚到申时,二人就处理完了所有的奏折,并且在出宫的诱惑下,宋贞还听池景元讲了一会儿课,关于殿试的。 “能带兰妃吗?” 苟富贵,勿相忘,出宫玩这件好事,她怎么会忘了希儿。 池景元默了默,点头同意了。 于是,他带着两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上路了。 宋贞和兰妃兴奋异常,因为这次是正大光明的出宫,而且单纯的只是为了玩唉! 兰妃偷偷瞥了一眼浑身冒着冷气的池景元,凑近宋贞耳边小声道:“他今天怎么这么大方,同意我们一起出宫?你该不会是答应了他什么不平等条约吧?” 宋贞疑惑:“什么不平等条约?” “就是那种的......床第之间的.....” “啊,”宋贞被她惊得脸和脖子红成了一片,连忙拉着她弯下身子小声道:“别瞎说,我们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呢。” 兰妃惊讶的扫了几眼宋贞,“长得也不差啊.....他居然没下手?” 她又偷偷看了看端坐的池景元,忽然想到了什么,附在宋贞耳边小声道:“他是不是那方面不行?你不用说话,行就点头,不行就摇头。” 宋贞见兰妃越想越偏,连忙捂住她的嘴,疯狂摇头:“他、他没有......” “没有?”兰妃倒吸了一口气,登时往池景元的下身看去。 瞧着挺壮实的一个人,怎么会没有呢?那不和太监一样了吗?! 池景元面色阴沉,眼看自己的一世英名就要被宋贞毁灭,忍无可忍地咬着牙道:“闭嘴!” 第35章 你很介意? 被凶了的两个小姑娘瞬间闭上嘴巴, 像两个学生一样规规矩矩地坐正了。 生怕摄政王一个不开心,给她们送回宫里。好在街市离皇宫并不远,马车行了约莫半刻钟, 就到了最热闹繁华的地段。 这个时辰, 已经有些勤快的小摊贩开始营业了。 池景元命人停了马,领着两个小姑娘下了马车。 第一次逛夜市,宋贞对各处都充满了好奇, 睁着一双大眼四处观望。 兰妃比她也好不到哪去, 若不是池景元在身边,估计两个人能激动的互相尖叫了。 “那边是卖衣服和首饰的吗?好漂亮哦。” 兰妃指着对面一家店, 两眼放光。宋贞顺着她的手势看过去, 顿时也被吸引了。 小姑娘都喜欢漂亮的衣服和首饰,宋贞也逃不过。 两人偷偷看了一眼后面的男人, 见池景元并没有要拦着的意思,两人开开心心地相携走了进去。 “呦,欢迎二位客官。” 店里的掌柜是个微胖的中年妇女,见到她们进店, 立即拥了上来:“这位夫人想买些什么?我们这里啊,什么都有。” 兰妃问道:“老板,你们这儿可以试么?” 老板娘眼尖的看了看她们身后的男人一眼, 气势不凡,一看就是有权有势的人家。 “当然可以!客官随便挑, 咱们后面还有单独给贵客准备的厢房,您需要试衣服还是休息都可以。” 厢房当然是要的,只是她们没有这么快就去,还是在外面逛着更好玩一些。 “阿贞。”看着那么多漂亮的衣服,兰妃悄悄扯了扯宋贞的袖子, 小声道:“你想不想穿女装?” 宋贞一愣,.....想的。 她想像正常的女孩子一样,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而不是一日复一日的缠着令她喘不过气的束胸,喝着刺鼻的汤药。 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 “池景元.....”小姑娘挪着小碎步凑到男人身边,一双黑乌乌的明眸看着他,“我今天可以不可以......穿女装?” 池景元微微垂首,对上她满怀希冀的脸,根本无法拒绝。 “我会带上面纱,别人不会认出来的,可以吗?”小姑娘继续努力道。 “好。” 得到首肯的宋贞开心的差点尖叫出声,几乎是蹦跳到兰妃身边的。 两人各自选了一套衣裙去了先前就要好的厢房,再出来时就变成了两个遮着面纱的纤弱小姑娘。 宋贞散了原先的男子冠发,没有梳任何发髻,墨发自然的垂散在身后。她选了一身樱草单罗纱,配着一件缥色曳地裙,束腰绫罗垂顺在臂间,衬出她纤细的腰线,葱葱嫩嫩地像只刚抽芽的花骨朵儿。 面纱之上,只余一双黑乌乌的猫儿眼,露着雀跃和些许忐忑。 男人的视线太过灼热,宋贞有些不自在的扶了扶面纱,无措的看向身边的兰妃,歪头小声道:“是我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兰妃上下扫视了一番宋贞的衣服,又看了一眼池景元,抿着唇转了转眼珠子,“没问题,是他有问题。” 宋贞:......? “走,我们去挑首饰。” 兰妃会心一笑,当即拉着还在蒙圈的宋贞跑到了前面,见离池景元距离远了一些,才小声道:“他真的没有那什么?” 宋贞:“没有什么?” 兰妃幽幽道:“他刚刚看你的眼神,恨不得把你吃了,如果不是他那方面有问题,我可能真的以为他是个太监。” 宋贞:“!!!别瞎说!” 池景元:我又听到了。 两人又买了一些首饰和胭脂水粉之后,才离开了这家叫做‘云意楼’的铺子。 虽说这家是京城最大最好的首饰店,可终究是比不过宫里的东西,能入皇宫的都是天底下最好的,她们买了一堆不过也是图个新鲜罢。 夜幕已至,京城依然万家灯火,街道上的游人比白日里多了许多,各种杂耍和节目都出来了,各种百姓和小儿的欢呼声不绝于耳。 池景元跟在两个小姑娘身后,像个老父亲一般,紧紧盯着自家的毛孩子。 “哎,借过借过,都让让啊——” 前方的人群里蹿出来一个推着独轮车的小商贩,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宋贞连忙把兰妃往一边拉,却没料到她身后也有人,一个不慎踩在了别人的脚背上,三个人像是叠罗汉一般摔到了地上。 几人连忙爬起来,被宋贞压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公子,站起来是发现自己身上是两个娇美姑娘,不但没生气,还羞红了脸。 “姑娘抱歉,是小生方才不查,没有及时扶住二位。” “公子客气了,是我们唐突了公子。” 宋贞的嗓子因为喝药的原因,仍是像变声期的少年,乍一听到这个声音从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口中说出来,小公子有些愣神。 宋贞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兰妃的袖子,打算离开。 一回头却见兰妃红了眼眶,眼眶里也是水濛濛的一片,顿时懵了。 “希儿?” 兰妃嗡嗡道:“是闻郎吗......” 宋贞:? 没想到对面的小公子亦是虎躯一震,震惊的看向兰妃,“你是......” 兰妃缓缓抬手,取下了面纱,面纱之下,已是泣不成声。 “希儿!” 小公子激动的上前一把抱住了兰妃。 宋贞:......被戴绿帽子了? 她有些紧张的看了看池景元,心道:希儿你给我戴绿帽子不要紧,关键你也不能当着摄政王的面给我戴啊,一会儿他要是生气了,我是帮还是不帮啊! 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没人注意到这边。只见池景元蹙着眉,看着两人,面色似乎不太好的样子,宋贞连忙干咳了几声,提醒兰妃。 “要不,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说?” 兰妃回过神来,自觉失态,有些羞恼的擦了擦眼泪,带上面纱后,手还紧紧地拉着小公子的手。 宋贞:.......行吧,朕就给你这个小妖精和奸夫找个地方,给你们叙旧! 恰好旁边有一座茶楼,宋贞进去要了一间相对隐秘的包厢,带着人坐了进去。 四人坐下后,有些尴尬,而池景元身上的气场太过凌厉,引得小公子频频侧首。 宋贞觉得,自己和池景元两个人杵在这,好像挺不合适的,想了想,又戳戳男人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 男人抬眸。 宋贞手指了指门口,用口型,指了指他和自己,手指做了个走路的姿势。 池景元定定看了她片刻,点了下头。 宋贞松了一口气,走到兰妃身边附耳小声告诉她,他们在外面等她,过半个时辰回来。 两人没有走远,听茶馆的小二说,后门不远处有处景致清幽的小园子,二人便去了。 等到的时候,宋贞哭笑不得,与其说是个小园子,不如说是处荒废无人打理的后花园,隐约可见几株月季,在月下盛开,杂草也着实茂盛,时不时窜过几只飞虫。 她有些犹豫地问池景元,“要不,我们回去?” “去那儿吧。”男人伸手一指。 她身后的不远处,有座景观用的石拱桥,桥洞中映着天上的明月,倒也有几分赏月的氛围。 “哦。” 宋贞依言往那处走,池景元跟在她身后。 走到桥上,她有些忐忑地开口:“兰妃她、她遇见了以前的故人,你要不,就当没看见可好?” “你怕我怪罪她?” “嗯。”宋贞点头,“我觉得她也挺可怜的......” 男人轻嗤,“又不是我的妃子。” 也对哦。 宋贞想了想,今日那小公子,估摸着就是兰妃以前的那个寒门老相好,否则她不会那么激动。 唉,两个人也真是够命苦的...... “你看,你后宫的妃子都有自己的相好,你还要选妃?”男人语气淡漠的问道,“你忍心让她们爱而不得?” “唔,我也不想......”宋贞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皱眉苦脸:“那怎么应付那些大臣?” 池景元觑目,看着小姑娘捧着脸,纠结成一团的样子,活像一只发愁的小奶猫。 他也蹲下身子,一手捧住她的脸,一手抚着她的眉心,直视她道:“你可以找我。” 小姑娘吓得往后一缩,眼睫忽闪,“找你.......做什么?” “帮你应付那些大臣,他们都怕我。” 宋贞仰头,戳了戳他的手,“我也怕你的。” 池景元身形一顿,捧着她脸的手霍然收紧力道,掐住宋贞脸上刚养出来的软肉。 “唔......疼。” 宋贞疼得蹙眉,身子本能的向后退,眼眶下意识的就红了。 见此,池景元无奈的深吸一口气,把手松开。 下一秒伸手一用力,直接将人摁进了怀里。 他劲瘦有力的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双眸浸着沉痛,哑声道:“在这世上,只有你不用怕我。” 宋贞呼吸一滞,纠结了半天有些磕巴道:“可,可云蓁不是你未婚妻吗?你不能喜欢我的,我也不能......喜欢你。” 池景元顿了顿,问她:“你想知道她的事?” 被勒得喘不过气的宋贞,艰难点头。 男人挑眉:“你很介意她?” 宋贞:? 我自己我介意啥,我只是怕你介意啊! 宁老不是一直记恨我吗? 第36章 别怕他 宋贞已经忘了那些事, 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记起。 池景元对云蓁的事情避而不谈,是不想让那些过去的事情影响她。却不曾想这个小傻子竟和以前的自己较起劲了。 “那若是我说了.......” 男人微蹙着眉,压低声音, 在小姑娘耳边道:“你是不是就信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宋贞耳边, 带着清冽的松香气。 宋贞只觉得耳边犹如羽毛在吹,耳朵瞬间变得滚烫。她歪头,想避着他的气息, “你你你你弄、疼我了。” “......”男人眯眸, 顺手将人箍的更紧了一些,“别怕我, 嗯?” 宋贞被勒得快要喘不过气, 听着对方饱含威胁的动作和话语,含泪点头。 见此, 男人这才将她松开了些。 看着小姑娘捂着胸口喘息的样子,池景元蓦地眉头一松。宋贞向来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他这般藏着掖着,她反而会心底不安。 不若直接坦诚了, 若她日后哪天想起,说不定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池景元看着小姑娘的目光,赤诚又疯野。 自从宋贞死后, 他的世界就只剩下无尽的黑暗,犹如一只没有感情的走兽, 唯有杀戮和占有才能让他感到快意。 那些曾经欺辱过宋贞的人都杀光了之后,他本欲一统天下。 然后,一辈子就这样了。 却没想到,老天又把她还给了他。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手, 就算她换了这身皮囊再也记不得他,他也要把她强留在身边。 至少,在他的范围内,没人能够伤害她。 男人的目光太过赤.裸,宋贞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其实,我就是想知道.......云蓁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让你一直记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补救的机会...... 池景元:?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之前,提到她的时候,脸色好吓人.....” 池景元回想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怪不得她总是故意试探自己对云蓁的口风,原来问题出在这呢? “你觉得我恨云蓁?” 宋贞一脸无辜的点头。 之前去川云,他不是还说记恨她一辈子嘛。 正想着,下一秒,她就被人端着抱了起来,扶着腰坐在了桥栏上。 她吓得惊叫出声,下意识就环住了男人的脖子,“你,你干什么?” 池景元低头,抵着她的额,唇角轻勾。 “小傻子,你以为我会突然同你说喜欢?” 她双颊酡红,如同醉酒一般,睁着湿漉漉的杏眼看着池景元。 听到这个答案,宋贞并没有自己预料的那般惊讶,反而像是突然坐实了心中猜想,有种舒了一口气的感觉。 他早就认出她了,只是故意避开她的试探而已。 他意思是他喜欢的还是前世的自己? 激动和羞恼同时在她的脑中叫嚣,一开口就变成了:“我以为,你真的是断袖......” 池景元:“......” 闭嘴吧你! 暧.昧旖旎的气氛瞬间被宋贞打破,池景元抿着唇看着面前清丽妩媚的美人,忍下心口那团郁气,一口咬在对方的樱唇上,一边私磨一边低沉道:“傻子。” 傻子被突如其来的啃咬震住,隔了好半天,才想起来一个问题: “等等,你......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喜欢云蓁......唔,就是我前世......” “——嘶——” ....... “呦,战况激烈啊姐妹。” 回宫的路上,池景元没有同她们一起坐马车,原因是宋贞害羞,硬是将人摄政王安在了车夫的岗位上。 兰妃看着宋贞有些红肿的唇,忍不住开始调侃。 宋贞伸手戳了戳她红肿的眼泡,回击道:“你也不赖啊,这眼睛都快赶得上御贡的大核桃了。” “我这跟你能一样吗?” 兰妃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酸唧唧的,“你那是男人的滋润,我这是伤心的。” “那个公子是什么情况?”宋贞压低声音,小声道:“之前不是说他离开京城了么?” “他这次来,是打算科举的,他离开京城之后回了老家,考了个秀才,这回打算直接参加秋闱。” 兰妃说着,眼里泛起了光:“阿贞,他说他是为了我而来的。” 宋贞替她高兴,“希儿,你很好的,你值得他这样。” 她替兰妃作安排道:“到时候,给你在宫外安排一个假身份,再给你们赐婚,你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兰妃看着宋贞,露出嗔羞的表情:“你是不是想的太远了,他能不能中试还未可知呢。再说,我若是这样出宫,父兄肯定不会同意的......” “那,那该如何?”宋贞皱着眉替兰妃开始紧张。 “该如何......” 兰妃叹了一口气,“算了吧,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世事无常,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她这些年也看淡了一些,谁又能保证闻郎他始终初心不变呢。 若是日后宦海浮沉,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闻郎了,他还会和以前一样对待自己吗? 就像......她父母。 年少时有多幸福,后半辈子就有多大苦。 两厢怨愤,不如不见。 人都是会变的,就像阿贞,以前黯淡无光,看什么都很悲观;而现在皎白如月,带着希望和明亮。 “哎,阿贞,你和池景元,谈清楚了么?” “嗯,虽然有些事情我还没弄清楚,但我觉我该大胆一点。” 宋贞垂眸,用力的搅着一双小手,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道:“我想试试相信他,那些过去的事情,说不定会慢慢弄清楚。” 兰妃抿抿唇,默了片刻才道:“阿贞,跟着你的心走。” 虽然她该告诉阿贞警醒一点,但感情这种事情,外人不该多管。 阿贞她会这样决定,说明多少还是有些心动了。 她怎能扼杀一段情窦初开的爱恋啊。 那不就像当初那些人对自己一样吗? 马车外,池景元听着里面的对话,弯了嘴角。 他的蓁儿,一点儿也没变。 认定了一件事,说做就做。 ...... 三日之后在朝堂上,池景元直接用秋闱之事把众大臣堵得哑口无言。顺便还把往年秋闱时的一些暗箱操作给抖了出来,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众人心里清楚的很,这位摄政王手里绝对有他们受贿的证据。 选秀之事顺势被拖延下来,而原本留在宫里打算与选秀宫人一起入宫的都英公主成了很尴尬的人物。 西凉使团已经走了,而皇帝暂时又不纳妃,她这位西凉的公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都英心里本就积了一肚子的怨言。 谁知她今日来御花园喝个茶,竟然一屁股摔倒在狗屎摊里。 “来人,来人!”都英的婢女大声喊着。 很快跑来一队值守的侍卫,婢女指着老白头,大声道:“抓住那个人,还有那些该死的狗。” 侍卫看了看老白头身上的官服和机制狗,有些犹豫。 “愣着做什么!难得本公主在你们齐国人眼里,还不及一个太监和几只狗吗?”都英捂着屁.股怒声道。 “你说谁太监呢?” 老白头一听人说自己是太监,顿时急了。本来狗屎拉在路上确实是他理亏,不,是狗理亏,但她这骂人是太监就有点过分了啊,他还没娶媳妇呢! “你,我说的就是你!”都英指着老白头怒骂,“你不是个老太监,你在这花园里遛狗?不过就是一个养狗的阉人,你还敢忤逆我?” “这位是宫里的白御医,不是太监。”侍卫解释道。 “.......”都英一噎,随即又指了指几条狗,“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我不与你计较,可这畜生到处拉屎,不该管管吗?” 侍卫咬了咬牙,犹豫片刻道:“公主息怒,小的这就去请摄政王来。” 都英一听是要去请那个英俊的男人,顿时收起身上的戾气,与其缓和了几分,道:“既然你们做不了主,那就去请能做主的来吧。” 都英在这皇宫里住了大半个月,早就打听的一清二楚。 这里能做主的就是摄政王。 至于那小皇帝,呵,就是摄政王的跟屁虫,傀儡罢了。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摄政王领着小皇帝宋贞,姗姗来迟。 “都英拜见摄政王。” 都英仪态端庄的行了一礼。 池景元目不斜视的走过她跟前,径直走到几条狗边上,扫视了几眼。 “咦——好臭哦。”宋贞捏着鼻子跟在后面,凌空指了指大黄道:“看看你做的好事。” “嗷呜~”大黄好久没看到宋贞了,兴奋的跑过来歪头蹭了蹭宋贞的裤腿,还咬着她的衣摆往后拖。 宋贞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头冲都英笑笑:“公主见笑了,朕捡来的土狗,规矩还不太适应。” 都英的脸都被气歪了。 这两个人分明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摄政王更是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它们弄脏了本公主的衣裙,既然是捡来的畜生,本公主杀一只想必陛下不会心疼吧?”都英面色不虞道。 这些畜生,不是全杀掉,已经够给小皇帝面子了。 宋贞连忙护在几只狗前面,伸手作护犊子状:“谁说的?我可心疼了!公主你不过脏了一件衣裙,朕赔你一件就是。” 衣服哪有大黄重要? 第37章 二修 你不和我一起睡吗 听到宋贞的话, 都英差点被气哭。 她憋着一口气,维持着表面的姿态优雅,看向一旁沉默的男人。 “摄政王, 你可要为本公主做主, 难道本公主的面子不如一条狗么?”都英语气带着些娇嗔地说道。 池景元站在那里,双眸阴沉的看着她,凉凉道:“公主想让本王替你作谁的主?” “自然是, 是.......”她忽然白了一张脸, 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忌。 她居然想让摄政王为自己开罪小皇帝,她这是以下犯上。 都英咬着唇, 试图解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惩罚不懂事的狗。” 男人嗤笑一声, “打狗还得看主人这句话公主没听说过吗?这狗的主人是谁,需要本王告诉你?” 那狗和小皇帝亲近如斯,傻子都能看出来。 都英没想到,齐国居然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为了一条狗,不惜与自己翻脸。 她此刻又气又羞,连话都说不出来。 “朕觉得吧, 公主还是先回去换身衣服为好。公主方才所说朕权当没有听见,回头让兰妃带你去司仪坊订几身衣服和首饰, 就当狗子的事情赔礼道歉的如何?” 宋贞见人被气成这样,心里头过意不去,站出来当和事佬。 西凉主动降和本是为了建立友好邦交,虽说实力不及齐国,但若真因为一摊狗屎坏了和气, 那她和大黄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都英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朝宋贞笑了笑,面容因为忍耐而有些扭曲。 “......谢陛下赏赐。” 池景元皱眉,西凉在他眼中根本不足为惧,宋贞本无需这般小心对待都英。 待人走后,他对宋贞道:“一个公主而已,不至于此。” 宋贞抱着奶狗初二摇头,“人家是来和亲的,要入宫的,关系太僵以后怎么处。” 还以后?还没放弃后宫的事情呢? 男人瞥她怀里的狗崽子一眼,拎着她的衣领把人往身边拽了拽,“你要带着它走?” “可以吗?”小姑娘一双黑乌乌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眼里带着希冀。 池景元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先前小姑娘穿着女装的样子,心头微动。 “可。” 宋贞很开心,大黄自打来了宫里,就丢给了老白头照顾,她一直没有机会照看那几只小奶狗,尤其是初二,一身白毛奶萌奶萌的,像只小狐狸一般。 “哎哎哎,你倒是问问我啊。”老白头不甘被无视,他来了宫里之后,就只有狗了,宋贞连个人影都没看见,今日好不容易见到,居然无视他! 宋抱着狗,又看了看老白头,想来自己确实有些不地道,把人拐到宫里,只顾自己快活,把他给忘了。 她朝老白头眨眨眼,“怎么会,走,请你吃小火炉。” 老白头闻言眼睛一亮,碍于池景元在场,他不好太放肆,问道:“什么时候?” “就现在。” 正巧宋贞到现在还没用午膳,也馋了。 宫里的御膳房效率极快,这边刚安排下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东西就已经备齐了。 幸好池景元临时有事,没有同她们一起,不然他这么一尊大佛坐在这里,谁都不敢敞开了吃。 一桌围了兰妃,老白头和宋贞三人,殿外都是池景元安排的亲兵,就连她原先那些暗卫,也都被他换了一遍。 她现在的寝殿可谓是固若金汤。 池景元给她的筑起一道坚固的城墙,也有可能是索命的囚笼。 浓郁的骨汤锅底,各式各样的涮菜,还有好喝不醉人的桂花酿。 没有外人在,三人彻底放飞了自我,行酒令,摇骰子,拉着阿宛一起推牌九,整整折腾了两个时辰。 酒过三巡,果酒的后劲上来了,三人终于停顿作休息状。 老白头打量了一番宋贞的寝殿,‘啧’了两声,“瘦猴现在混得不错啊,这菜,这酒......” “瘦猴?”兰妃好奇的看过来,“阿贞还有这个名字呢?” 宋贞瞪了老白头一眼,故作凶狠道:“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再瞎喊朕把你拖出去喂狗。” “喂大黄?”老白头一点都不怕,嘿嘿一笑,“你看它敢不敢,如今我可是它的衣食父母。” 对于把狗放养丢给他这件事,宋贞自觉理亏,她又叫宫人拿了几坛御供的兰陵酒来,“这是报酬,够意思了吧?” “够够够,哎呀,你现在是财大气粗了,老头子就跟着你混了!” 老白头豪气冲天拿过一坛酒,给宋贞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来,敬你现在一切安好!” 老白头是个好酒的,宋贞不忍扫了他的兴致,只犹豫了片刻,便端了酒杯。 兰妃见二人气势豪迈,看得眼热,也跟着加了进来。 在阿宛千方百计拦着不让喝的情况下,三人成功由微醺变成了烂醉。 待池景元赶到时,三人都已经不省人事了。 “怎么喝了这么多?” 看着桌子底下睡成一团的宋贞,男人皱眉,将人抱到了床榻上。 阿宛忐忑道:“摄政王赎罪,奴婢没劝住主子。” 池景元让阿宛去准备醒酒汤,随后让宫人把兰妃和老白头分别送回了住处。 小姑娘睡得很熟,脸上飘着两朵醉酒的红霞,像只熟透了的小苹果,真想让人咬一口。 没多久,阿宛端了醒酒汤进来。 “我来。”男人伸手接过玉碗,单手扶起了宋贞,摇了摇她,“陛下,醒醒。” 然而宋贞却一丝反应都没有。 虽说不喝醒酒汤,明日她起来必会头疼不已,但池景元想了想,让她吃些苦头也未必不好。 是该让她涨涨记性,身子不好还饮这么多酒。 宋贞就那么睡着。 池景元也没回去,拿了本书,就在宋贞的寝殿里坐着。 直到天黑,宋贞终于醒了。 她晃晃悠悠起了身,眯着眼睛也不知有没有看清路,就那么直直的往前走。 一直走到窗户跟前,撩起袍子就往下蹲。 “你干什么?” “尿尿。” “......” 池景元坐在离宋贞两步远的雕花椅子上,闻言,一个瞬步将人拎了起来,赶紧示意听到动静赶来的阿宛拿恭桶。 “别动!” 宋贞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她有些疑惑的摇头,“不能的。” 男人蹙眉:“为什么不能?” “憋不住了呀。” “......忍不住也要忍,等恭桶过来。” 宋贞立即抱紧双臂,压低声音道:“恭桶也能成精了?会自己伺候人了?” 池景元:......我觉得你也快成精了。 幸好,这个时候,阿宛已经拎了恭桶进来。 他将宋贞带到恭桶旁边,示意她可以解决了。 宋贞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手指向男人,“女孩子尿尿,不可以让男孩子偷看,虽然你长得很好看,但你也不能偷看哦。” 池景元脸一黑:......谁特么要看你小解。 男人二话不说,抬脚走了出去。 直到阿宛拎着恭桶出门,他才进去。 进去后就看见宋贞拿着他刚刚看过的书在研究。 “看出什么了?” “呀,好看的小哥哥你还在啊。”宋贞惊喜的回头,眼睛亮晶晶的。 “......我是谁?” 宋贞看了又看,摇了摇头:“不知道......” 池景元:......你还是睡觉去吧你! “过来把醒酒汤喝了。” “哦。”小姑娘乖乖走过来,端起碗就喝,喝完给他看了看空了的碗底。 池景元:“继续睡觉。” “好的。” 宋贞二话不说,直接往床榻走去,掀开被子,钻进被褥。 没想到他喝醉酒,居然这么听话。 池景元见她喝了醒酒汤,也没什么大碍,便打算回去。 “等等。”宋贞突然叫住他,又一骨碌从被子里爬了起来。朝他勾了勾小手,小声道:“我能问个问题吗?” 池景元:? 她双手拉着衣领往下一扒,露出一片白色缠胸,低着小脑袋左看右看。 “这是什么呀?我可以把它脱了吗,好不舒服呢。” “......” 池景元被她吓得一怔,墨眸中迅速涌现出一抹暗红,他滚了滚喉结,哑声道:“随你。” “那你帮我一下可以吗?”小姑娘软糯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她用手摸索了半天,却始终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池景元半天没反应过来。 “不可以吗?”小姑娘抬头,眼睛湿漉漉的,像只祈怜的小鹿。 根本无法拒绝。 男人鬼使神差的走近,坐了下来。 秋风摇曳着吹了进来,吹灭灯烛数盏。 愈发昏暗的灯光下,眼前这一幕旖旎至极。看着一层又一层的布条,池景元耳尖红的几欲滴血,心跳的一下比一下急促。 他发现自己的指尖居然在颤抖! 深呼吸。 僵硬地找到缠在她身后的结之后,他元迅速站了起来,眉目暗沉道:“好了,剩下的自己来。” 声音已是嘶哑。 “哦,好的。” 宋贞闻言埋头苦解。 男人快步走向门口,正欲关门,就听小姑娘又道:“咦,你不跟我一起吗?” 第38章 不够。 小姑娘的束胸刚解了一半, 此时正衣衫凌乱的看着自己。黑乌乌的双眸里反射着烛光,如同熠着星光,黑发如丝搭在她的肩膀上, 再往上是一片白腻的肌肤和诱人的锁骨阴影。 池景元几乎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 像是要跳碎他的胸膛。 他觉得自己热的快要炸开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拼命的抑制住想要冲上去扑到她的冲动。 “如果不是就算了,我自己也可以的。”宋贞略显失望的垂眸, 抿着唇继续拆解身上的裹胸。 池景元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 无声的合上了门。在外面吹了良久的夜风才平息了心口那团火。 深吸了一口气,他又来到了宋贞的床边。 小姑娘又睡着了, 眼睫上海残留着些许晶莹的水珠。 哭过了? 男人俯身, 微带粗粝的手指抚上她的眼睛。 真哭了。 他将带着眼泪的手指放入口中,有些咸, 有点甜。 漆黑的双眸盯着她的脸,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他不是能够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是个正常的男人。 所以面对宋贞几乎邀请般的疑问时,他害怕了。 在她还是云蓁时, 与他有了亲密之后,便开始躲着他,他不知道那时她是不是后悔了。如今她在醉酒意识不清的情况下, 他更不敢伤害她。 他愿意等,等她心甘情愿的那天。 ...... 再一觉睡醒时, 已是凌晨。 宋贞还是被尿憋醒的,只是这回醒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恢复了意识。 她扶着额下了地,拍了拍脑门,嘀咕道:“完蛋了,喝多了......断片了。” 走着走着, 她发现胸口一阵凉飕飕,低头一看,瞬间倒吸了一口气—— 宋贞:我的束胸谁解了! 她赶紧回头,看到了床上已经被她压得凌乱的布条。 谁干的! 屋子里只余门口一盏起夜的油灯,她的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男声:“醒了。” ‘扑通——’ 这次是宋贞结结实实摔到了地上。 “鬼啊!” 男人起身,皱眉走到她身边将人抱起,忍不住训责,“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陛下这是做了什么丧良心的事怕成这样?” 宋贞皱了一张小脸抬头,认出了池景元。 不是鬼,大半夜的待在人家房里干什么? 等一下,她是要去尿尿的,可屁股摔得也太疼了,她觉得估计已经成了三瓣了。 “我想出恭.....” 池景元将人抱到床边,刚一放下,宋贞就捂着腚站了起来。 “疼.....” “等着,我去叫人。” 池景元出去叫宫人送了恭桶进去,然后自觉的在外面等着。 等宋贞解决完了生理大事,池景元才进去。 这次小姑娘知道害羞了,披着被褥缩在床头。见男人又进来,忍不住羞红了脸。 “你怎么会在这里?” 池景元嗤笑,走近她,坐在床边与她对视:“不是你让我和你一起睡的?” 宋贞:!!! 我没有,别胡说! 她仔细回想了一番,隐约有了点印象......好像自己还哭了。 小姑娘顿时臊红了脸,避着他的视线不敢看他。 男人见状,墨眸又深邃了几分。 “现在臣可以走了么?” 宋贞连忙点头。 太好了,今天他居然这么好说话! 不料男人身形一动,不是起身,而是一把扯了她身上的被子,俯身贴近了宋贞。 他的双臂撑在她面颊两侧,与她几乎对抵着鼻尖。 宋贞清晰的看见男人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弧度性感又克制。 “可我不想走了。”男人启唇,声音暗哑。 他轻啄了一下宋贞的唇角,看着小姑娘紧张而羞红的脸,舔了舔唇。 “臣好像听说,陛下对臣的能力感兴趣?” 能力? 宋贞一懵,随后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脸瞬间爆红。 兰妃误她! “没有,绝对没有......”她矢口否认。 男人挑眉,勾出一抹邪笑,“那是我听错了?不过,臣还是证明一下自己.....” 他攥着宋贞宋贞的手放到他身上,“这回你可以肯定的告诉兰妃,别的男人有的我有,而且......更甚。” 宋贞猛地一下缩回自己的爪子,觉得自己浑身都要烧起来了,他怎么可以突然这么.......色? “你,你你怎么这样......”小姑娘红着脸结结巴巴的,不知该怎么指责他这种行为。 池景元改为掐住她的细腰,墨眸与她对视着,“臣还可以做些其他的。” “......” 眼看着小姑娘的眼睛里已经蓄出了泪花,池景元心中一软,瞬间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他原本也没打算怎样,就是想报复一下先前被她撩拨的□□,没想到把人吓成这样。 “那陛下亲我一口,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小姑娘瘪着嘴,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真的?” 男人蹙眉,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十分恶劣的事情。他抿了抿唇,从宋贞的身上离开,声音有些嘶哑:“臣只是惩罚一下陛下先前醉酒之事,陛下不必勉强。” 说罢,池景元站起身,背对着她理了理衣袍,“也许你不记得,但我说过,蓁儿,没人可以伤害你,包括我。” 一声‘蓁儿’让宋贞恍然间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前世的时候,他也这么叫过自己。 她看不清池景元的神色,可当她看见他即将走出这间大殿时,下意识的心口一紧,好像,如果他走出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一样。 她有些慌了。 池景元走到了殿门口,正欲抬手打开门,却突然感觉袖子一紧。他回头,小姑娘赤脚跑了出来,一直嫩手正抓着他的袖肘。 “不是的.......” 宋贞有些忐忑的开口,水润的黑眸中露着惊慌失措。 “不是什么?” 小姑娘咬着嘴唇,双颊变得更红了,“我只是......还没准备好。还有,阿宛说,我在饮药期间,不能......不能乱来的......” 池景元一怔,随后蓦地笑出声来。 他的傻姑娘啊...... 他转身又将人抱起,送回床上,低声道:“下地要穿鞋袜。” 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查探他的脸色,糯糯道:“你,你没生气吧......” 其实,她很清楚,池景元对自己真的很好。 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这么好。 她好像,有点依赖他了。 可她还是有点害怕......怕这一切都是假的。 男人替她整理好被褥,一挑眉,“生气了,你要不要哄哄我?” “那......” 宋贞仰起脸看着他,突然伸出颤巍巍的小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 然后亲在他的脸上。 “这样可以了吗?” 男人眉目一沉,盯着她的目光深晦如墨。 他倏地将小姑娘的脑袋捧了起来,重重地啃了上去。 “不够。” 怎么都不够。 ...... 等宋贞第三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晌午。 阴天,加上她昨日喝了那么多酒,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不想起床。 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 想到池景元,宋贞忍不住羞怯的搜到了被子里。 她现在有些相信他了。 他忍得那么辛苦,都没有强迫自己,最后还是她不忍心,用手帮他拒绝了。 阿宛早就在门口候着了,见她醒了,连忙伺候她穿衣洗漱。 虽然不在现场,但阿宛大抵也能猜到殿内发生了什么,犹豫半天终是开了口,“陛下如今同摄政王的关系,是想好了么?” 闻言,宋贞微愣,随即笑道:“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护得住我。” 她虽不是红颜祸水,可身居在龙椅上的她,比那红颜祸水更加令人觊觎。 阿宛叹了一口气,她又何尝不知这样的道理。 可那摄政王,真的是主子能够驾驭得了的男人吗? 她怕主子日后受委屈。 “摄政王留话说,今日他要出宫去京畿大营巡视,若陛下醒了,就好好休息,今日不必理政。” “他何时走的?” 阿宛回道:“刚派了宫人传话,估计没走多远。” 宋贞眼前一亮,京畿大营,负责京城布防的地方。 她想去看看,多了解他一点点。 “备车,我们追上去。” 谁知,池景元是骑马走的,而宋贞走到半路就被人声鼎沸的茶楼给吸引了。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正在说书。 上次出宫,她没有时间在茶楼体会,今日碰上了,要不,就听一会儿? 反正也追不上了...... 昨夜束胸解了,起床后索性就没有再绑,所以宋贞今日穿着上次出宫时买的衣裙。 宋贞进了茶楼,挑了最不起眼的一个寻常包厢。 坐下后,小厮十分周到的送来瓜子点心和茶点。 宋贞不禁有些感慨,她在前世时,曾经为了生计在茶馆做过粗活,那时候她就被这些故事吸引了,可那时的自己只能偷摸着听,而现在,自己成了座上宾。 不知不觉中,她在这里待了一下午,外面的天色渐渐黑了,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该回宫了。 殊不知,走廊的角落里,一双阴毒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门口。 第39章 想跑。 京畿大营里, 池景元正在查看京城巡防部署,听属下之人来报说宋贞出宫了。 男人眉头一皱,“去哪了?” 听闻是去了茶楼, 只当她是贪玩, 念着上次出宫没能听戏,借着机会去体验一回。 等他忙完了再去找她。 宋贞见天色不早,却又舍不得听到一半的故事, 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听完了再走。磨磨蹭蹭一直到了酉时, 才急匆匆急着打道回宫。 下楼时走的急,迎面撞上了一个端茶送水的小厮, 两方人仰马翻, 茶壶茶盏摔了一地。 宋贞的衣裙也被泼湿了一大片,面纱险些被撞落。阿宛紧张的将她扶起, 斥责那小厮道:“你怎么看路的?” 小厮唯唯诺诺地给她们躬身赔礼,颤颤巍巍地蹲下身子捡地上的碎瓷片。 管事的听到这里的动静连忙赶了过来,给宋贞道歉:“客官,真的对不住, 这伙计是刚刚新来的,不懂规矩。他原先是个落难的要饭的,我也是看他可怜, 还是个壮年,便收留了他, 实在不好意思。” 宋贞摆了摆手,垂首抖了几下衣裙上的水渍,随即视线便突然顿住了。 她猛然瞪大了双眼,抽了一口气,转身就跑。 “哎, 客官?”掌柜的一愣,阿宛也被她吓了一跳,连忙追了上去。 没人注意到,蹲着的小厮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瓷片,他的眼中淬着狠毒的目光。 见人离开,他崩着唇,双颊丑陋的皮肤顿时绷紧,垂在面颊上的长发遮住了那些令人恶心的烧伤。 宋贞没命的往外跑。 穿过人流鼎沸的一楼厅堂,直奔大门口而去。 一直在一楼关注她的池景元颦眉,快步追了上去。 她这么慌张做什么? 眼看她就要跟人撞上,男人长臂一伸,将人扯进了怀里,然后将人抱住。 “你跑什么?” 入鼻是男人身上冷冽的清香,宋贞一颗心才渐渐缓了下来。 她的脑袋埋在男人怀里,瓮声瓮气道:“我见到鬼了。” 那颗赤红色的红痣,云文曜也有一颗。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将那人看成了川云的太子,云文曜。 一想到那个人,宋贞就忍不住的颤抖。 男人蹙眉,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但看着宋贞有些苍白的面色,直接把人带到了马车里。 耐心道:“看到什么了?慢慢说。” 宋贞这会儿正好回过味来了,想了想,觉得应该是自己的想多了。 她摇了摇头,舒了一口气,“兴许是我想多了,以为看见了故人。” 故人? 池景元拧眉,见她不愿再提的样子,他轻拍了几下她的后背安抚,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马车。 “小厮?” 从阿宛那里了解完情况之后,池景元回想了一下刚才他看见的那个小厮,长发遮面,鬼鬼祟祟,确实有些形迹可疑。 他思忖片刻,当即安排了人去调查此事。 宋贞回程的路上情绪并不是太好,今天那个人勾起了她以前的回忆。 若是没有遇见池景元,她或许也会成为川云国众多亡魂中得一员吧? 还有李嬷嬷。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难道也...... “池景元。” 小姑娘抬头,“我有没有同你说过李嬷嬷?” “养你的那个宫女?” 宋贞点头,小心翼翼的问道:“她......后来怎么样了?” “挺好的,给了她一些银钱,回家乡了。”他没同她说实话。 实际上,那个老宫女,在她死后不久,也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宋贞原本阴霾的心情稍微好了些,盯着窗外的行人出神。 “今天怎么出宫了?” 闻言,宋贞的耳朵红了一片,小声道:“本来是想去找你的,想多了解一些政事.......看看能不能替你分担一点。” “呵。”男人轻笑,“怎么突然这么上进?” “......” 宋贞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就是想出宫,因为宫里实在是太无聊了。 就像一座精致的牢笼。 “对了,方才在茶楼我听到一些事情。” 宋贞赶紧转移话题,“在我隔壁的有几个公子哥,他们一边讨论故事,一边讨论鸟,然后一直在争论谁的鸟更大,吵得可凶了,我一时好奇,就是悄悄看了,没有鸟啊,他们为什么突然要说鸟。” 池景元:...... “那不是寻常的鸟,只有男人才会有。” “是吗?” 宋贞惊讶道:“那你也有吗?是什么样子,我能看吗?” “......” “不行吗?那就算了吧。”宋贞瘪嘴,小声嘀咕道:“回头我去问问老白头,稀奇古怪的事情他最懂了。” 男人冷声道:“不行!” 宋贞不解的抬头,“为什么?” 池景元盯着小姑娘黑乌乌的眼珠子,凶巴巴的:“你要是敢看别人的鸟,我就把他剁碎了喂狗。” 宋贞:她还有人权吗? 自己不给看,还不让她看别人, ...... 回宫后,才戌时,派去跟踪调查小厮的人就回来了。 “王爷,人......不见了。” 池景元抬眸,沉声道:“说清楚。” “一开始我们盯着他,他好像是乞儿一样,出了茶楼后就到处拣人家不要的东西,后来我们跟到城西的凌平坊时,他在一个酒楼后院翻东西,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池景元道:“找了么?” “到处都找了,突然就消失了,那家酒楼我们也翻遍了,酒楼说根本没看到什么人。” 池景元思忖片刻,挥退了侍卫。 看来,宋贞看到的这个人,确实是有问题。 只是不知对方有什么目的。 近来,不能再让宋贞到处乱跑了。 池景元直奔宋贞的寝殿。 承乾殿的宫人看到摄政王已经是见怪不怪。 这段日子,摄政王在陛下这里留宿的事情,宫里几乎都传开了。 但谁也不敢多做评论,摄政王可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 自打宋贞从宫外回来,就突然勤奋了起来,开始研究京城的布防图。 男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她身后,淡淡开口道:“陛下研究这个做什么?” “为以后做准备啊......” 宋贞紧拧着眉看着众多的排兵点,叹了一口气,“不愧是京城,想跑都不容易......” “跑?” 男人的脸瞬间阴沉,“你想跑哪去?” 宋贞后知后觉发现了站在身后的男人,顿时吓了一跳,白了一张脸,“你你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怎么也没人通报一声呢? 男人冷笑,他要是不来,她是不是都打算收拾包袱了? “说清楚,你想跑哪去?” “......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宋贞磕磕巴巴的解释道。 “那你告诉我这几个地方是干什么的。” 男人指着地图上几个标记的红点,面色阴沉的几乎能滴水。 他指的,正是宋贞标记出来的驿馆。 蠢货,逃跑还住驿馆,是怕自己找不到她? 宋贞哑口无言,其实这个想法是她回程的路上才有得。 她觉得自己太弱了,根本就不配这个皇位。 她本想同他说来着,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男人猛地向前一步将她圈住,捏着她的下颚,强迫她直视自己。 “为什么想走?” 宋贞:“我,我什么都不会......我不适合坐这个位子的。” 男人沉眉目道:““你不需要会,有我在就行。”” “可是我觉得你来做更合适。” 小姑娘一脸认真,“我知道宫里的那些传言都是怎么说的,很不好......我不想你因为我被人非议。” 男人心里霍然一软,她清丽的双眸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酥麻。 她居然是为了自己。 可是—— “小傻子,我不在意别人说什么,” 男人声音带着沙哑,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如果你心里过意不去,就补偿补偿我。” 怎么补偿? 小姑娘一脸迷惑的眨眨眼。 男人俯身,轻轻的啄住对方的唇,手腕一翻,将她发髻上的发簪拆掉。 青丝如墨般倾泻,小姑娘颤着眼睫,可怜又弱小。 “唔......” 直到她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池景元放开了她。 “想不想玩鸟?” 宋贞眨眨眼:“咦?” 男人邪佞一笑,将人拦腰抱起,轻轻的放在床榻之上。 “你不是好奇么?”池景元凑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我现在回答你。其实,你也看过的。” 小姑娘双颊若粉,嫩若桃花,满脸娇羞的看着他。 她知道了。 她真的看过的......不仅看过,她还摸过。 ...... 宋贞睡了一觉醒来,茶楼的事情都被她抛到了脑后。 一大早在朝堂上和大臣们商讨了秋闱的一众事宜之后,池景元又忙了起来。 各个地方的考生名单送报到京里,还有一些学士推荐的弟子,都得让大臣安排考试事宜。 宋贞看着一份又一份的卷宗一阵头疼。 只觉得做皇帝真的是太不容易了,真不知道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然而比她更辛苦的是池景元。 又当爹又当妈,还得文武兼顾。 “池景元,你累么?” “累。”男人一脸麻木道:“怎么,陛下不想咸鱼了?” 宋贞想了想,郑重其事道:“其实我咸鱼都是为了你。” 池景元露出一脸古怪的表情。 为了他? 小姑娘继续道:“你看,正是因为你帮我抗下了这些,别人才只会说我废柴,用美色勾引你,抱你的大腿,而不是说你狼子野心,谋权篡位。” 看着宋贞一脸,都是我为了你抗下了所有的表情,池景元冷漠转头。 嚯,我谢谢你哦。 第40章 身陷 也不知为什么, 先前来吊唁太后的大长公主并没有回到夫家去,而是在出嫁之前的公主府住了一个月。 宋贞的这两个姐姐也不容易,被太后为了笼络近臣下嫁了出去, 二公主嫁给了近臣之子后来迁到了偏远的闽越地区。 本来大长公主住在京城对宋贞来说也没什么, 也许人家是有什么打算,或是怀旧只是住上一阵。 可这突然说要在京中办什么赏菊宴,宴请京中名门贵女, 同时还邀请了两个重磅人物:兰妃和陛下。 宋贞:就离谱。 从来没听说过举行这种赏花诗会邀请皇上的...... 身为一朝天子, 每天很忙的好吗? 宋贞当然是不可能去的,但毕竟是大长公主, 兰妃这个妯娌多少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只是没想到, 兰妃这一去,竟还出了事。 人丢了。 戌时末, 宫里当值的守卫来汇报说兰妃一直还没回来。宋贞立即派了人去公主府询问,结果回来的人说,兰妃早在未时就和陆国公家的二小姐一起离开了。 宋贞连忙又让人去陆国公府询问,一打听, 两人在京华门前分了道,陆二小姐早已到家。 她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连忙找人通知了池景元。 巡防营的官兵都被派了出去。 直到深夜, 一个小队长带来了消息,有人给他们扔了一张纸条, 让摄政王明日午时去京城北郊的龙栖山赎人。 兰妃的下落是找到了,可对方是冲着池景元来的。 宋贞的心是一刻也没有放下。 她说不出问他去不去的话来,池景元肯定是要去的,她想一起去。 “我也去。” 男人眉心一皱,果断拒绝。 “可我会担心。” 宋贞小声道:“你和希儿都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我若不去,心里难安。” “我会把人带回来。” 池景元没有同意,他提前安排了人马去那龙栖山隐密,第二天准时带了一队侍卫和暗卫去赴约。 自打夜里开始,宋贞的心头就弥漫着一股浓郁的不安。她昨夜甚至做了噩梦,梦到池景元被一个浑身是火的人抱着,跳下了悬崖。 这股不安一直持续到傍晚,原先护送池景元去的那些护卫又护送着兰妃回来了。 宋贞看了一圈,没看到池景元,急忙问兰妃道:“他人呢?” 兰妃一身衣裙都染了尘土,灰头土脸,手臂还带了几处伤。她咬着唇,摇了摇头道:“他去了之后,那人就把我放了,池景元让人送我回来,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宋贞一惊,又问道:“你的意思是,池景元用自己换了你回来?” 兰妃点了点头。 她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了,池景元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这其中一定还有别的事情。 想到前段时间看到的那个小厮,宋贞心里一咯噔,直觉有些不妙。 云文曜不会真的没死吧?! “阿贞,有些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池景元他.......” 兰妃欲言又止,有些为难的看向宋贞:“虽然我知道这话有些伤人,可他好像真的只是拿你当那个未婚妻的替身。你可别陷得太深......” “为何?”宋贞一个机灵,听出兰妃话中有话,追问道:“他是做了什么吗?” 兰妃小心道:“我是听那贼人说的,那贼人手中有一封信,说是川云的六公主留下的,池景元为了那封信,不惜以身涉险,那人在自己身上涂满了火油,他会不会......” “不会!” 宋贞果断的打断她的话,吩咐左右道:“备马。” “你去哪?”兰妃惊讶问道。 宋贞沉着眉目,抿了抿唇,并未作答。 她要去告诉池景元,她并没有留什么书信,不管那天那个小厮是不是云文曜,她都不会放过他。 池景元早就同她说过,作为帝王,要有帝王的狠辣。 她着实不该继续这般软弱下去。 ...... 侍卫不敢违背天威,被宋贞抓着带路,一路前往龙栖山。 在山谷入口深处,他们遇到了驻守在外围的士兵。 “摄政王还没回?” 领头的将领是京畿大营的副官,见是宋贞,立即答道:“启禀陛下,小的曾偷偷进去侦查过,那茅屋四周布满了陷井,没有摄政王的命令,末将不敢轻举妄动。” 宋贞沉思片刻,吩咐道:“带我过去。” “啊?”副官惊鄂的张大了嘴,“陛下万万不可!” 但圣意已决,宋贞执意要入山,随行的侍从也无可奈何。 山中植被绵密,虫蝇飞舞,一行人走的极为艰难。 真是难以想象,这样的地方居然有人可以弄出那么多高难度陷阱。这一路走来,宋贞甚至看见了一些军事可用的石炮之类。 这绝对不是一个人可以办到的。 宋贞心下微沉,直觉这件事情背后恐怕还有别的隐情。 他们在距离目的地还有半里的地方停了下来,前方没办法再走了。 肉眼可见的各种机关便已经延绵几十步,更有一些隐秘在暗处的机关数不胜数,难怪池景元一直没有下令强攻。 宋贞寻了一个射术精准的侍卫,将临时写的一封书信,随箭射了出去。 ——朕乃齐帝宋贞,汝若有所求,皆可与朕提,顺便告诉朕的摄政王,云蓁的事情他还欠朕一个解释。 蓬头垢面的男子拿着宋贞送来的纸条哈哈大笑,“池景元,没想到你们齐国的小皇帝对你倒是钟情。你说我要与他提什么呢?让他把川云还给我好不好?或者......让他来换你,你说他会不会愿意?” 池景元淡漠的半阖着眼,对他的话并未起丝毫波澜。 “据说你和你们的齐帝之间,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对云蓁那个贱种一往情深,小皇帝他知道吗?”云文曜狰狞着一张脸,狞笑道:“还是说,池景元你其实根本就是个断袖?” 男人盯视了他几眼,冷声道:“信呢?” “别急啊。”云文曜往外面看了一眼,“你们的小皇帝似乎想进来,你说,若是他中途被利箭射穿,齐国是不是都指望你了?可惜,你也时日无多。” 他打开门,走了出去,“你死了,他也死了,齐国就乱了,哈哈哈,我的大仇也得报了!” 池景元勾唇,反问道:“所以受益的是北罗和西梁,我猜,你背后的人是北罗?” 云文曜一愣,被说穿了心思,当即有些恼羞成怒,“那又怎样?到时候你已经死了,你就是跟我一眼的失败者!” 男人反唇讥笑,“那人难道没有告诉你,我是北罗的二皇子?你以为他会同意你伤我?” 云文曜不敢相信,气怒道:“你少诓我!你怎么可能是北罗的二皇子?!北罗人怎么可能在齐国做摄政王!” “不信?”男人嗤笑一声,“你去问问与你合作之人。” 云文曜惊疑不定的想了一阵子,而后突然笑开了。 “那又怎么样,我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也没想过以后,就算是死,我能拉上你和齐国的小皇帝做垫背的,也死而无憾了!” 池景元缓缓起身,目光睥睨着他:“你这样的蠢货,北罗的人岂会容你伤我,你给我的根本不是毒药,而是舒筋散。” 男人面无表情的抬手将尚在震惊的云文曜一招锁住,“当年被你侥幸逃生,你就该夹着尾巴好好做人,可你偏要找死。信在哪儿?” 被池景元反扣着动弹不得的云文曜,彻底放弃了挣扎,他低低的冷笑起来,“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信,池景元你也很蠢你不觉得吗?你也被我骗了,从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信,我想要的只不过是你踏入这里,从你进了这间屋子开始,你就输了。” 原本动弹不得的云文曜突然发力,不惜自断了一条手臂,从池景元手中挣脱开来。 他咬牙跑开,挥袖将桌上的油灯打向门口。 火星子落在地上,迅速燃成一片。 云文曜早已在这所破茅屋周围洒满了火油,周围全是陷阱,他早就算好了人逃不出去。 “当初你火烧川云皇宫,可曾想过今日,你也是要被火烧死?” 池景元冷笑,他当真以为自己拿这些陷阱无可奈何? 抓着云文曜做肉盾都够自己轻功飞出去了,他只是一直在等那封所谓的信而已。他想知道当初云蓁最后写了什么,云蓁对他避而不见究竟是为何。 她就在外面。 池景元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封魔的云文曜,拿过放在门边的长剑,起身飞了出去。 看到里面突然燃起大火,站在外围的宋贞紧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看着那团火光,她仿若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无助、绝望、还有渴望....... 就在她忍不住要下令让人冲进去救人的时候,一道玄色身影飞速由远而近。 随着他的身影突破重重机关飞至她的身前,她脑海深处的一些记忆也仿佛冲破了枷锁,缓缓破土而出。 宋贞想,他好像没有骗她。 确实是她先动的手...... 第41章 你想起来了,对吗? 宋贞陷入了昏迷之中。 她似乎又变成了游魂, 飘啊飘,飘啊飘......穿过重重黑暗的时空,又回到七个月前的川云。 时逢盛夏, 炎热无风。空中浓云遮住了月色, 只留几颗黯淡的星光。 川云京都郊外的小竹屋里闷热不已,云蓁一边拿着衣服缝缝补补,一边擦着额角细密的薄汗, 唇角崩的笔直。 她心里藏了件事。 她连着好几日都做了同一个梦。 梦里, 熊熊烈火包围着她,热浪滔天。 太子说她救了敌国的将军, 是通敌叛国的祸害, 向陛下请旨公开火刑,以慑众人。 而陛下...... 准了。 她很怕, 总觉得这个梦就是自己的下场。亦或是...... 上天对自己的警示。 因为——她真的救了敌国的将军。 他不仅是齐国的少将军,更是齐国先帝的养子,手握重权,一人之下, 万人之上,连齐国的皇帝都要忌惮他几分。 她看得出来,这位少将军因为救命之恩对自己颇有好感, 为了加深同他的关系,她使了点小心机。 晚上的饭菜里, 偷偷加了一点老白头那里拿来的合欢散。 她在这川云皇宫待得太过艰难,一直生活在泥泞中。 突然遇上如烈阳一般朝气的他,忍不住心生向往。 她想离开川云。 哪怕是做他的妾室,也好。 ...... 屋里很暗,只有一盏油灯亮着。 身后的窗户外, 男人沉着眉,一瞬不瞬的盯视着她的背影。 他本以为淋一场冷水,身上的燥热便能纾解,可冷意之后,他却觉得心火渐燃,再笨的脑袋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他的双目渐渐泛红,像是一头狼看着猎物一样。 始作俑者就在眼前,他索性松开了因为克制而攥紧的拳头,翻窗而入。 云蓁听到身后细微的声响,突觉周遭的气氛不大对劲。 甫一回身,便看见男人那双阴沉的黑眸,吓得手中的针一个不稳,刺破了手指。 疼痛让她神志清醒过来,她忍不住往后退了几分,心中萌生出一阵悔意。 池景元他好像......不太高兴。 男人看着她眉目中流转的怯意,心火却叫嚣的更甚。 小姑娘靡颜腻理,身着素白的里衣,隐约可见那脖颈之下,一抹深深的春色。 身姿曼妙,倾国倾城。 是她先出手的。 呵,后悔了? 男人嘴角噙了丝玩味,“在想什么?” 云蓁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怯生生的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摇了摇头。 男人伸出双手,撑在她身后的小木桌上,引得油灯一阵晃动险些熄灭。小姑娘被他虚拢在怀里,被迫直视着他的眼眸,“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男人的声音又沉又暗,带着无限的隐忍。 云蓁小心翼翼往后躲了躲,“什,什么?” 男人面色晦暗不明,低笑了两声,“当然是你想要的。” 他身上气息灼热,云蓁似乎能够听到他快速而有力的心跳,她想要辩解,可就在她唇瓣轻颤想要言语时,对方似乎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唇已落在她的嘴角,像是轻微的试探。 云蓁轻挣,“唔”了一声。 这一声,像是信号一般,引发了一阵剧烈山洪。 男人双手捧住了她的脸,以吻封缄。 那吻强势至极,还夹杂着几分生涩。 不经时,云蓁已经溃不成军,被人抱到了床榻之上。 最后慌乱之际,她睁着那双盈盈美目,渴求道:“你会对我负责,带我走的,对吗?” 男人的声音已是哑极—— “我娶你。” 混沌中,想起这段回忆的宋贞,尴尬的整个人都几乎羞成了粉红色。 她以前怎么这么糊涂。 无媒苟合是为罪。 难怪当初云文曜说她与人私通。 难怪......池景元坚称自己是他的未婚妻。 在她心思恍惚之际,一阵天旋地转又回到了竹屋。 这次是白日,在她眼前是熟悉的玄色长袍,而男人背对着她,俯身趴在一口棺木上,缓缓跪了下来。 宋贞走了过去,看清了——那口棺木中躺着的是面目全非的自己。 他在颤抖。 他......是不是哭了? 这个权倾天下,挥斥方遒的男人居然......也是会哭的。 宋贞吸了吸鼻头,想过去安慰他,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他的身子。 “对不起......” 男人埋着头,雄肩轻颤,低声呢喃,“你和孩子在下面等我,等我处理完那些事,我就来找你们,来世......再做家人。” 孩子?!! 宋贞心中陡然惶恐起来。 她的面色登时变白,心中也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来。 就那一次,居然有了孩子。 她死了,那孩子....... “宋贞,醒醒。”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唤声,宋贞愣了愣,挣扎着从梦境中醒来。 她被揽人在怀里,在马车上。 池景元正一脸凝重的看着自己。 微粝的指腹拭去她面上挂的泪痕,嗓音低沉道:“怎么哭了?” 宋贞愣愣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擦了一下脸,湿濡濡的,哭了。 “池景元......”她声音沙哑,“我梦到以前在川云的时候了。” 男人怔住,似乎不知如何开口。 宋贞虚眯着眼,看到他鬓边的白发又多了几捋,伸手触了触他的发丝。 想起之前他从大火中冲出的场景,有些紧张的问道,“你受伤了?” “没有,你说看到什么了?”池景元看着她,眼神深邃而幽暗。 这样的目光让宋贞忽然间想起自己前世做的那件荒诞事,整个人羞得不行。 她的双眸渐渐泛起羞涩的莹润,细腻的绯红从面颊一直向下染红了原本白皙的脖颈,浑身燥热。 她闭了闭目,甩开脑袋里羞人的思绪,起身岔开话题,问道:“截走兰妃的是不是云文曜,他没死?” “嗯,现在死了。” 宋贞匀了匀气,嗔怪道:“哪有什么书信,就算有也不会被他得到,你是不是傻?” 池景元抿着唇,顿了半晌,低声道:“还不是你当初为何对我避而不见......” “嗯?”宋贞歪头,神色疑惑,一时没明白他的话。 “罢了。” 池景元突然俯身凑近她,鼻尖对着她的鼻尖,脸贴着脸,沉声道:“此事背后牵连甚广,陛下日后不可再如此鲁莽。” 宋贞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点了点头。 谁知脑袋一动,便碰到了男人的唇角,顿时羞得一把捂住了脸。 男人仿若未觉,拉下她的手捏在掌心,“这么危险为什么要来?不信我,嗯?” 小姑娘眼睫上依旧挂着泪珠,眨巴着眼睛认真道:“当然是因为关心你啊。” 而且这一趟,也不算没有白来,她好像找到了忘了的那些记忆。 池景元突然伸手捏住她的脸颊,眯眼瞧了又瞧,“这么说,你准备好了?” “嗯?”宋贞被扯了脸,声音含糊道:“什么准备?” 男人微眯着眼,令她霍然记起他问的事情,慌忙摇头:“没没没有......” 男人放开她的脸,语气沉了几分,用命令的口吻对她道:“那,就继续准备着。” 宋贞:....... 怎么感觉不太对劲的样子? ...... 池景元嘴上说着没有受伤,实际上后背被火舌燎去了一大块皮肉,看着就觉得触目惊心。 上药时,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引得老白头直呼是个狠人。 宋贞一边替他捏着汗,一边默默垂眸。 这么疼,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梦里看到他哭,应该不是真的吧? 先前经历了那么高度紧张的事情,池景元让宋贞回去睡觉。 宋贞却皱巴着一张小脸,犹犹豫豫不肯走。 “怎么,你打算留宿在我这里?” 男人若无其事的穿好衣服,开始调侃宋贞。 老白头:老头子我不是人吗,这是我能听的吗? “不不不,我没有......”宋贞连忙摇头,涨红了一张脸,“我现在就走。” 慌乱之下,险些被自己的脚绊倒。 池景元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皱了皱眉,“有什么事就说,躲躲闪闪做什么?” “你,你有没有哭过?”小姑娘瘪着一张嘴,问的小心翼翼。 池景元:? 见他一脸不快的表情,宋贞心里大致有了数,“我知道了,你不用回答。我我我,这就走。” 男人一把拽住她,皱眉道:“你知道什么了?” “你不会哭的......” “我为什么要哭?” 宋贞一脸委屈,又害怕,“我做梦梦到你哭了。” 池景元险些被气笑了,道:“那你梦里的我为什么哭?” “我梦到前世的我死了,你趴着我的棺材在哭,还说.....”宋贞吸了吸鼻子,继续道:“还说让我等你,你会来找我。” 死这个字,让池景元心跳一滞。 男人面上的笑意不见了,他睇着缩成一团的宋贞,神色莫测道:“如果梦是真的呢?” 宋贞的心跳的很快,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玩笑话还是真的。 她心虚的摇了摇头,“不会的。” 男人往她又走近了一步,声音放缓了几分,试探道:“宋贞,你想起来了,对吗?” 第42章 宋贞你真可以。 宋贞一想到承认自己恢复记忆, 就等于认下了那件荒唐事,下意识的便想逃走。却被池景元扯住了衣领子。 “跑什么?” 小姑娘哼哼唧唧地不敢抬头,“怕你找我算账。” 池景元看着缩成一团的宋贞, 咬了咬牙。 确实, 他现在很想跟她好好算算帐,可看她怕成这副样子,又怕把人吓跑了。 “不算账。” 池景元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聊什么?” 宋贞缩着脑袋, 对他的话表示强烈的怀疑。 他身上的气势可不像只是聊聊的样子。 池景元侧眸睨了一眼呈雕塑状的老白头,后者立即麻利的收拾起药箱, 屁颠颠的跑了, 还十分贴心的帮他们关上了门。 宋贞:完蛋。 男人像拎小鸡崽一般将人提溜到了桌子边坐下,“聊一下, 你以前为什么对我始乱终弃。” “我,我没有.....” 小姑娘像是个做错事等着大人训斥的孩子,低着头不敢直视他。偷偷瞥了一眼男人危险的神色,小心翼翼的扯了扯他的袖子, “我错了。” 男人一凝眉,“哪错了?” “以前的事情,我错了, 真的,我当时就后悔了。”宋贞一脸诚恳的忏悔。 池景元冷笑。 她果然是后悔才没来见他。 可惜, 迟了。 小姑娘纤长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的,透露着主人此时心里的恐慌。 看着宋贞怂怂的样子,池景元心里没由来的烦躁。 以前敢做的事情,现在不敢认了? 况且这辈子,除了他, 谁都护不住她。 她注定只能属于他。 宋贞两眼汪汪的看着池景元紧拧的眉峰,缓缓往门口挪了一小步,又挪了一小步。 好可怕。 男人墨眸一眯,微嗤了一声。 她这么怕自己......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所以呢,你欺骗了我的感情,认个错就完了?” 男人耐着火气,语气带了几分诱哄,“陛下不打算对臣负责?” 宋贞这次往后退了一大步,使劲摇了摇头,“那啥,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强的。” 男人垂眸,“哦,那身体就可以勉强。” 宋贞又摇了摇头,黑乌乌的大眼睛盯着男人小声辩解:“也不能的.....” 闻言,池景元勾了勾唇,微垂着眉眼冷哼一声,“你给我用药,难道还不是强迫?陛下这是不许百姓点灯啊。” 宋贞想了想,自己确实有错在先,池景元对自己也好,委实不该作践他的一番情义,况且自己对他也不是没有好感,只是惧怕多于那些好感,她不敢接受。 事情发展到这个份上,她的责任很大。 她决定先同他讲讲道理。 “我是,是要负责的。”小姑娘吞了一口口水,细声细气说道:“我们可以先试试看的,只是有些事情,我还没做好准备,你不要太急好不好?” 男人眉目微舒,淡淡‘嗯’了一声,“我可以等。” “唔。”宋贞沉吟片刻,又补充道:“若是你以后改变了心思,你,你也可以说出来的.....” 池景元刚舒展的眉头又拧了回去。 还望着他变心? 做梦呢。 “说完了?说完了我们来算一算你欺骗我的利息。” 哎? 宋贞怔住。 他们那事虽说是她心思不纯在先,可他不也是动了心才发生的嘛,怎么就成欺骗他呢? 她慌忙摇头后退,“你说过不算账,只是聊一聊的......” 男人攥住她纤细的胳膊,将人扯到怀里,“只是一点利息而已,陛下不会这么小气吧?” “利息?” 小姑娘委屈地缩了缩身子,软绵绵道:“你要银钱财宝吗?” 池景元抱着人,俯身压近她,目光深邃:“只让陛下亲我一口,不过分吧?” 宋贞想了想,和她的做法相比,好像不过分。 她紧张的舔了舔唇,盯着男人的薄唇左看右看好像不知道从哪里下口一般。 男人敛眸,目光自她的小舌头上略过,只觉得四肢百骸突然变得炙热无比。 他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暗自想,既然她同意试试了,那多要点利息,不过分吧? 随后,宋贞就被男人冷冽的气息包围。 “你你你你你冷静一点啊!” “我我我我我很冷静啊......张嘴,乖。” ...... 八月八,明日就是第一场秋试的日子,兰妃心情焦虑,连觉都睡不好。 近来她与闻修贤书信来往频繁,在信中得知他这些日子废寝忘食,十分担心他的身体。一大早便带着人在御花园里吹冷风,平复心情。 很不幸,宋贞成了陪吹的那一个。 她坐在亭子里,看着兰妃在眼前踱来踱去,更加昏昏欲睡。 “希儿你别晃了,要是真那么着急,就出宫看看他呗。”宋贞打了个哈欠。 兰妃摇头道:“我怕影响他,本来我进宫为妃的事情他就有负担,若是这个时候刺激到他,影响他考试怎么办?” 宋贞:“那你打算怎么办?就在这里转着?” 兰妃跺了跺脚,“这不是找你来了么,你看看能不能走个后门?提拔一下?” 宋贞面色一正,“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他的?” “我......”兰妃的声音小了下去,“我只是担心,他又离开京城。” 宋贞叹了口气,感情这事,果然还是旁观者清。 兰妃这是病急乱投医。 “你想过以后吗?就算他中试,你是妃嫔,他是朝臣,你们之间仍有鸿沟。今日这话若是他授意你提的话,那朕不建议希儿再与他有所来往,此人心术不正。若他凭本事中试,朕便一道圣旨放希儿离开。” 看着宋贞半晌,兰妃舒了一口气,心中也是明白,宋贞是为了她着想。 她摇了摇头道:“阿贞放心,这话他从未与我提过。只是我走了,后宫空无一人,那些大臣又该催你选秀纳妃了。” “怕什么,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让他们跟池景元急呗。”见兰妃想开,宋贞懒懒的往亭柱上一椅,对着冉冉升起的太阳,眯起了眼。 兰妃拿着帕子低头偷笑,余光瞥见不远处过来寻人的摄政王,立即清了清嗓子道:“阿贞,我想起今日出来的早,早膳还没用,我先撤了。” 宋贞闭着眼晒太阳也未多想,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衬得她如仙子一般梦幻,好似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男人悄无声息的靠近,轻轻将人抱起。 “石头这么凉,怎的不回去睡?” 宋贞晒得昏昏欲睡,一时有些迷糊,“唔,你怎么来了?” “不是陛下说今日要亲自去考场勘察的?” 男人的胸膛温热而震颤,宋贞忍不住蹭了蹭,勾住男人的脖子,软声道:“我现在有些困,能不能晚点再去?” “好。” 被平稳抱在怀里,更加犯困的宋贞用力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池景元。 这么好说话,她一时有些不适应。 从御花园一路回去,遇上了几波巡逻的侍卫,还有各处宫人。 众人看着摄政王怀中昏昏欲睡的陛下,再看看摄政王脖子上明晃晃的胳膊,齐齐虎躯一震。 原来宫里私底下流传的摄政王和陛下的传闻都是真的...... 他们真的是断袖! 心里议论完了,默默转身,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回避。 待宋贞的回笼觉醒来,已经接近晌午。 睡饱了的宋贞耳清目明,兴致匆匆的打算去找池景元一起去勘察考场。 阿宛却看着她欲言又止,宋贞眉头一皱,“怎么了?” “奴婢方才看见都英公主邀请摄政王用膳.......” 宋贞:“他去了?” 阿宛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要不,陛下先用膳再去?” 宋贞嘴角一收,神色淡漠道:“传膳。” 男人三妻四妾嘛很正常,她之前不是巴不得他转移注意力么。 有什么好在意的。 一边这么告诉自己,一边压下心口的不适,将那人抛之脑后。 ...... 刚过晌午,池景元从都英的宫殿出来,望着空无一人的承乾殿,眉头紧拧。 阿宛瑟瑟发抖。 太阳很大,摄政王的脸色很难看。 “陛下人呢?” 阿宛心虚的低头,“奴婢......不知。” 池景元面无表情,盯着阿宛冷声道:“是不知还是不说?” “陛下不让说......”阿宛连忙跪在地上。 “......” 池景元简直要被气笑了,这是故意不告诉他? “本王再问一次,陛下去哪了?” 阿宛颤颤巍巍的咬牙,抿着唇纠结了半天,就是不说。 男人一声不吭的走了。 宋贞的人,他动不了,难不成还叫不动自己的人? “来人,传罗四。” 不多时,就从罗四口中得知,宋贞她跟着兰妃出宫见男人去了。 而这所谓的‘见男人’,就是众所周知的秦楼楚馆。 哼,宋贞你真是可以。 池景元一脸阴沉的跟着罗四去找宋贞。 一抬头,便看见二楼凭栏处立着各式各样的公子哥,或读书或抚琴,正中央闪着金碧辉煌的几个大字:琉璃阁。 眉心直跳的池景元问:“这是何处?” 罗四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硬着头皮道:“回王爷,是.....鸭馆。” 第43章 就咬一口,不疼的…… 宋贞觉得自己应该自强不息, 不为池景元所影响,用完午膳便去找了兰妃,控诉她早上抛弃自己太没义气。 一番倾诉之下发现, 两人都不太争气, 彼此都在因为男人不痛快。 池景元和都英吃饭,宋贞心里不舒服;兰妃则是为了闻修贤科考之事忧心不已。 反思之下,兰妃给宋贞出了个主意。 “为什么要郁郁寡欢?咱们凭什么不能自己快活?” 她振臂一挥, 就带着宋贞出宫快活去了。 宋贞此时醉的有些迷糊, 看兰妃在眼前不停的晃来晃去,挥手道:“希儿你让让, 别跳舞了, 转得我头晕。” “我什么时候跳舞了?你醉啦?阿贞,你喝醉了吧?” 兰妃笑嘻嘻的指着宋贞, 同一旁的倌哥儿吩咐道:“你们给她弄点醒酒汤来,等会她男人发现她喝醉我们都得跟着倒霉。” 一名倌哥儿立即起身出去了,另外两个留在屋里。 其中一名倌哥儿柔声道:“两位娘子容貌艳丽,家中夫君应是极致荣宠, 定是舍不得苛责的。” 宋贞闻言,稀里糊涂地撇了撇嘴,“才不是夫君, 我可没有夫君。” 两位倌哥儿一时愣住,兰妃反应过来, 连忙捂住宋贞的嘴,解释道:“她刚新婚不久,这会儿喝醉了,已经忘了,还以为自己是个姑娘呢。” “这位小娘子真真是娇憨可爱。”倌哥儿笑了笑, 顺着兰妃的话头接话。 来他们这儿未出阁的小姐也不是没有,只是大家都隐着瞒着,不敢说出来。毕竟这是见不得人的事,传出去,于名声有损。 “谁成亲?我可没有成亲!这辈子都不会成亲!”宋贞不依不饶的胡言乱语。 “好好好。”兰妃无奈道:“不成亲,你说了算。真是造孽......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了,这么容易醉。” “成不成亲,她说了不算。” 蓦地,门口投下一道阴影。 宋贞眯着眼,努力瞧了瞧,看清来人影后眨了眨眼,嘟囔道:“咦,他怎么阴魂不散,......” 缓缓步入的男人眉目下压,身上气势强悍,迫人至极。 最令人注目的还是他身上那身黑金四爪蟒袍,无人不识。 那是当今大齐权利的巅峰——摄政王。 池景元居然穿着官服就跑进了鸭馆,兰妃震惊之余连忙扯了扯宋贞的袖子:“阿贞醒醒,池景元来了!” 宋贞一脸懵懂的看了看兰妃又看了看面前的男人,摇了摇头,“他不是跟都英吃饭了吗?才不会在这里,希儿你也喝醉了,看错了吧。” 她摇摇晃晃站起身凑到男人跟前,踮起脚尖仔细看了又看,直到对上男人那双漆黑看不见底的眸子,她猛然清醒了几分。 完蛋,还真是池景元! 她惊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池景元眼疾手快扣住了她的腰肢,薄唇一抿,直接将人扛到了肩上。 一阵天旋地转的宋贞反应过来后,连忙对着兰妃求救。 “希儿,快救我!” 兰妃:瑟瑟地抱住弱小的自己。 求救无门的宋贞改为拍打池景元的后背,“放我下去,我,我好难受.......” 男人不为所动,径直将人扛着骑上了马。 出来的太急,没带马车。 于是,宋贞就这样被池景元一路扛着,去了宫外的将军府。 等到了地方,好不容易脚着了地,一个没忍住—— “呕——”吐了池景元一身。 宋贞:....... 两眼一闭,这下真完了。 ...... 宋贞被池景元府上的丫鬟婆子压着冲了一把澡,然后就被丢到了池景元的床上。 其中一位年长的婆子冲她会心一笑:“姑娘先等等吧,王爷稍后就到。” 宋贞:??? “等等,你们搞错了,我不该睡这里啊!” 随后,屋内屏风后就传来一道男声。 “都退下。” 闻言,丫鬟婆子纷纷捂嘴偷笑着离开了。 宋贞虎躯一震,立即用被子裹紧自己,可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唯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池景元他他他他......不会在这里洗澡吧! 见此,宋贞蹑手蹑脚的摸到屏风后,悄咪咪探了探头,发现池景元果然在洗澡。 男人正对着她坐在浴桶里,雾气朦胧间,白皙的肌肤肌肉均匀,锁骨隐约可见。 好、好羞耻呀! 她缩着脑袋准备退回去。 “看完了?来搓背。”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吓得宋贞险些扑到在屏风上。 她漂亮的黑眸四处乱转,这屋子里没有别人,该不会是叫自己吧? 他发现了? 宋贞心虚的看了看屏风,想要假装自己不在,没听到他的话。 却不曾想池景元直接点了她的名字,“宋贞,还不过来?” “......” 见躲不过去,宋贞只好磨磨蹭蹭走到了屏风后头,低垂着脑袋,离他隔了好几步远,“你岂能直接唤朕,朕的名讳......” 她壮着胆子控诉他的行为。 池景元眯了眯眼,却没搭理这个话题,淡声道:“靠近点,你胳膊有那么长?” 宋贞小心翼翼往前挪了几步,却不小心碰倒了一旁的热水桶,水洒了一地弄湿了衣裙。 人也被吓了一跳,脸都白了几分。 池景元快被她蠢哭了,伸手扶住她,问道:“烫着没?” 宋贞摇了摇头,余光瞥到他光裸的臂膀,往后退了半步。 男人瞥见她的小动作,微微抿了抿薄唇,背过身去:“搓背吧。” “哦。” 宋贞拿起一旁的丝瓜瓤,慢吞吞地走到他后背处,开始搓背。 半刻钟后,池景元摁住自己肩膀上的小爪子,忍不住道:“陛下是想帮我扒下一层皮?” 宋贞小嘴一抿,有些不乐意。 这是嫌她力道大了? 她现在好歹是一国之主,屈尊给人搓背,他池景元也是头一个了,要求还这么多。 “陛下刚刚偷窥的时候,不是看得挺开心么,为什么不换一个地方搓?” 男人低笑一声,“怎么,陛下是觉得臣的腹肌不够好看?” “才没有......”觉得不对劲的宋贞下意识的想要后退,挣脱被人摁住的手,颤巍巍道:“前面你可以自己来,男女授受不亲,这不合适,不合适......” 说着,她急中生智,拎起一旁被她踢倒的水桶,“你水凉了,我帮你换水!” 小姑娘一边跑一边回头看,满脸都写着,惊恐两个大字。 面对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宋贞,池景元抹了把脸上的水,从浴桶里爬了出来。 这招美男守株待兔,对她不甚管用啊。 拎着水桶溜到门外的宋贞拍了拍胸口,舒了一口气。 好险。 总觉得再呆下去,场面极有可能会失控。 一想到池景元跟都英一起用膳的事情,宋贞便觉得心里酸溜溜的,更加不想理他了。 宋贞抱着水桶坐在门口,完全忘了自己说过要给里面加水的豪言。 她嘟嘟囔囔细碎的数落着池景元的不是,小声的,悄悄的。 突然,一只手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头。 紧接着,熟悉的气息便环了上来。 “吃醋了?” 宋贞缩了缩,坚决不承认,“没有......” 男人抿唇,将人抱进了屋。 “如果蓁儿承认是醋了,那我便不计较出宫喝酒的事情的。” 蓁儿? 宋贞顿时皱巴了一张脸,红了个透。 犹记得上辈子情动时,他好像也是这么叫她的..... “你怎么突然这么叫,我,我不适应.....” 池景元俯身,目光晦暗,直视着她,“陛下的名讳不让我叫,难不成让我叫夫人?” 宋贞只觉得浑身发烫,舌头都不利索了,“什么夫人......你不要瞎说。” “兰妃都看出来你吃都英的醋了,还不打算承认么?” “就是没有。”宋贞继续死鸭子嘴硬。 “蓁儿不乖,那便罚你.....”说着,池景元伏身吻住了那抹嫣红。 宋贞漂亮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呜咽着想要为自己辩解,可男人压根不给她喘息的空间。 情急之下,被压在身下的手大力的揪了一把男人的身体,可似乎效果不大。 宋贞没有放弃,一番摸索之下,扯住了一块软肉,用力一揪。 男人吃痛,‘嘶’了一声,放开了她。 宋贞借机连忙苟命:“我就是看你去都英那里,有点不开心,好像.....是有吃醋了,我认错,能不能....放开我?” 池景元咬牙切齿,绷着一身青筋,哑声道:“你知道你手里的是何物?” 宋贞此时也觉得手心烫的厉害,触电一般的松开手,捂住自己的嘴,睁着一双雾蒙蒙的大眼小心翼翼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都认错了。” 男人盯着她看了几秒,稍稍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行啊,你给我咬一口,我就放了你。”男人声音嘶哑,像是诱哄一般又道:“不疼的。” “真的吗?”小姑娘将信将疑。 “当然。” 宋贞想了想,一口换自由,可以考虑一下。 她缓缓放开了手。 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男人黝黑的双眸中渐渐染上了一抹赤色,他盯着宋贞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似乎在考虑着从哪里下口。 他俯身,用牙齿咬开了宋贞衣服上的系带...... 闭着眼瑟瑟发抖的宋贞,细声问道:“好了吗?” 男人喉结一动,声音嘶哑,“再等等,我还没开始。” 后来,那一口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 ...... 第44章 池景元与狗不得入内…… “陛下, 您快醒醒,时间来不及了!” 阿宛急匆匆的声音就在耳边,可宋贞眼皮重的不行, 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阿宛, 我不想动......” “陛下,外面都说您今日要亲自监考,您是金口玉言, 怎可失信呢!”阿宛苦口婆心的劝道。 监考? 宋贞的脑瓜停顿了一会儿, 勉强掀起了眼皮,思考了一会儿。 好像......她没说过这事吧? “陛下若是不方便, 臣可以代劳。” 一听声音, 宋贞顿时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一咕噜缩进了被褥里, 只露出半张脸。 这人怎么还在这里? 不对。 她明明不在宫里,阿宛怎么会在将军府? 池景元见她反应这么大,忍不住弯了唇角。 昨夜,他确实食言了。 小姑娘犹如美玉一般, 留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控诉他。 似乎对他的笑意很不满,还皱起了眉头。 “监考的事情是你说的对不对?” 见男人点头,宋贞的目光更加愤懑, “我几时......” 池景元:“陛下昨日醉酒说的。” 宋贞:有吗? 她记得后来很清醒啊! 昨夜那些事她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难不成是之前在鸭馆糊涂的时候说的? 当时她好像还说了什么成亲,夫君之类的, 监考......也真有可能是自己说的。 想到这里,她有些心虚的眨了眨眼,慢吞吞的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那,那就去吧。” 阿宛从宫里出来时就备好了一切。 换衣服时,看到宋贞身上那些暧昧的痕迹,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咬了咬唇,趁摄政王没注意时提醒宋贞:“主子,今日饮一副那药吧?” 宋贞不解,“前日不是刚喝了么,还不到七天呢。” “以防万一,若是不小心有孕,那后果......”阿宛担忧道。 “那药,日后便不喝了罢。”池景元慢悠悠的看了过来,显然两人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阿宛和宋贞的面色顿时一变。 那她的身份岂不是瞒不住了? 池景元大剌剌的坐在椅子上,单手支颐,“陛下不是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儿的顶着?本王个高,给你顶着。” 宋贞:......她说这话的时候好像不是形容这个的吧? 只是当着池景元的面,宋贞默默闭了嘴,反正等他看不到的时候,再喝吧。 ...... 考试巳时开始,此刻已是申时。 宋贞身着帝王专属的明黄色常服端坐在贡院的主殿里,整个人已经麻木了。 她微微撇头看了一眼,陪着她一直到现在的池景元,努力绷直了腰板。 好酸...... 她忍不住问向一旁的主使贡举,“这些学子,都不吃不喝吗?” 贡举偷偷瞄了一眼小皇帝边上的池景元,对上那双凌厉的墨眸,连忙躬身道:“回禀陛下,两门一休,这场巳时三刻就结束了。” 宋贞眼睛一亮,抿了抿唇,快了,再坚持一会儿。 突然,一双大手抚上轻轻抚上她的后腰,轻柔的按着。 男人低醇的声音就在耳边,“累了?” 宋贞顿时面色一红,连忙不着痕迹的用手抵了抵男人的胳膊。 “池景元,还有外人在呢。” 她小心翼翼的用气音提醒他。 “嘘。” 池景元掌心稍稍用力,也小声道:“动静小一点,他不会发现。” 主使贡举:没错,老夫眼瞎又耳鸣。 见劝说和推拒都不奏效,宋贞紧张地绷直了身体。 但不否认,池景元按的还挺舒服。 一直到考试结束锣声响起,宋贞赶紧从位子上弹起身。 坐的太久屁股,不仅屁.股麻了,脚也麻了。但她还是硬撑着在众学子恭敬的目光下发表了一段慷慨之词。 然后在一众学子感激涕零的目光下,颤着腿离开了贡院。 回程时为了刷存在感,宋贞特地让人准备了一个露天的御撵,仪仗队明晃晃的从贡院门口出发,晃晃悠悠地往皇宫里行去。 对于这位鲜少露面的年轻帝王,街市上的百姓纷纷投以好奇的目光,在看到年轻陛下的庐山真面目之后,迅速迷倒了一片芳心。 瞧,多么温润的美男子。 比那冷面的摄政王也不差嘛。 “听说当今陛下还后宫无主,只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兰妃呢。” “真的吗?好羡慕啊,深情美男子。” “哎哎哎,我听说啊,陛下这次秋闱之后要选秀呢。” “真的吗?好想去啊,这么英俊的陛下,若是爱上我.......” 周边闻言的人纷纷朝这个姑娘看去,在看到她那副鹰头雀脑的容貌之后,皆低头捂嘴偷笑,同时心中对自己信心更甚。 宋贞本是为了告诉世人她这个皇帝关爱朝堂科考大事,树立勤政爱民的形象,却没想到让一个月之后的选秀在民间大火。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艰难维持着明君形象的宋贞终于抵达了自己的寝宫,脑瓜子嗡嗡地,整个人好像脱了一层皮,软踏踏的倒在了床榻上。 “阿宛,我好饿,我腰好酸,我好困,腿好麻......” 阿宛心疼地替她脱了鞋袜,帮她揉着脚:“那陛下等会儿用膳后,奴婢就让人给您准备梳洗,今儿好好的休息一下。” 床上的小姑娘懒懒地‘嗯’了一声。 肚子很饿,但宋贞累得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就传人抬了个浴桶进来。 她已经懒得去汤池了,只想早点洗完把自己埋进被窝里。 然而这次,进被窝都是被人抬着进去的。 因为她洗着洗着睡着了...... “唉,药还没喝呢。”阿宛为宋贞的身体深感担忧。 她一直觉得,摄政王不是自家主子能够驾驭得了的人,万一日后有些什么事情发生,受伤的还是自家主子呢。 可看宋贞已经睡得香甜,她只好作罢,想着明日一定要提醒主子。 可她没等到第二天宋贞醒。 一打开大殿门,就见摄政王守在外面,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手中的碗。 阿宛当即吓得手一颤,碗从手里掉了下去。 男人不耐烦的将碗往她手里一扣,冷声道:“下次别再给她喝这个。” 被吓得一身冷汗的阿宛,连忙点头。 “她还没醒?” 阿宛再次点头。 男人眉心一拧,掉头走了。 阿宛一个踉跄,坐在地上,“呜呜呜呜,好吓人......” 摄政王一大早跑过来,就为了警告自己不准给主子喝药? 阿宛慢吞吞的转头看向自家还在睡梦中傻笑的主子,眼神悲悯。 主子您自求多福吧,阿宛尽力了。 要是主子自己想的话,阿宛就是拼了命也会安排上的! 宋贞不知道她睡着时发生了什么,但她睡醒之后的第一个命令就是:防火防盗防摄政王。 摄政王的人一律赶出去。 隐在暗处的罗四忍着笑,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自家王爷。 池景元闻讯赶到,对着殿门口的告示牌陷入了沉思。 池景元与狗不得入内。 思忖了片刻之后,他便转身离开了。 他去老白头那处,将大黄和几个狗崽子都带到了殿门口。对大黄道:“你主人在里面等你。” 不识字又好多天没见到主人的大黄闻言,立即兴奋的窜了出去。 宫人根本拦不住。 大黄身后的几个小狗崽见自己老娘撒脚丫子跑了,也立即叫着冲在了后面。 一时间,整个承乾殿全是宫人的尖叫和狗兴奋的叫声。 当大黄一路过关斩将扑到宋贞面前的时候,宋贞愣了。 “大黄,你怎么来了?” “汪!” 四小只也不甘示弱:“汪汪汪汪!”还有我们! 宋贞:...... 再抬头看到门口一众灰头土脸的宫人时,宋贞更加不解。 正当她要问怎么回事的时候。 就见她咬牙切齿嘀咕的那个人提了一块牌子走了进来。 正是自己先前挂在门口的...... 男人启唇:“不让进?” 宋贞红唇紧抿,拒绝和他说话。 男人又往前走了几步,纤长白皙的二指捏起桌上的一张,念道:“王八蛋?” 他轻笑,“骂我的?陛下何故如此生气?” 宋贞觉得这人脸皮子太厚了。 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依然不打打算理睬。她将桌上那些用来泄愤的纸张胡乱收起,狠狠瞪了池景元一眼,就领着阿宛走了出去。 “汪!” 大黄和四小只也跟了上去。 宋贞其实也不知道要去何处,左右这宫里冷清的几乎没人,只好又去了兰妃那里。 一人一仆,四条狗。 风风火火的穿过大半个皇宫,来到皇宫西北角的若兰宫。 兰妃本也是心神不宁,在胡思乱想,她一直拿不定她与闻修贤之间的事情。 听闻宫人的汇报,甚为意外,以为考试闻修贤出了什么事情,急忙迎了出去。 下一秒,她就笑了。 只见宋贞端着脸,像是逃难似得奔向她。 还有身后那几条狗,怎么看在么搞笑。 “希儿,救我!” 第45章 把你锁住。 旭日融融, 宋贞和兰妃坐在荷池边,一边烤鱼,一边闲聊。 两人原本垂散的头发此时高高束起, 在头顶挽成一个揪揪, 偶尔有风吹过,揪揪上的碎发扬起,衬着两张朝气的面庞, 恍然像两个贪吃的小黄毛丫头。 听闻宋贞被池景元套路的连渣都不剩的时候, 兰妃气的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 “你反击回去呀, 躲在我这里有什么用?” 宋贞撇嘴, 如果反击有用,她还会在这里? 她将自己已经失败的经历说了出来。 兰妃抽了抽嘴角:“要不, 阿贞你还是放弃吧。” “放弃什么?” 兰妃瞥了一眼宋贞天真的小脸瓜子,叹了口气,“咱脑子不够,斗不过, 还是省省力气吧。” “......” 宋贞垮下肩。 好像......是不太够。 阿宛说,他这样的男人,本应是属于天下, 不是一个女人就可以征服的。 若是有一天,他醒悟过来, 她是不是就变成他前程路上的畔脚石....... 兰妃不知她心中所想,突然凑到宋贞身边,挤了挤她,“对了,秋闱结束后, 那些大臣是不是又该为你的后宫操心了?” 宋贞想了想,十分肯定的点头。 这事之前她在朝堂上已经答应,只是被池景元用秋闱之事拦下,秋闱之后,那些老臣定会重提此事。 兰妃凑到宋贞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宋贞惊讶的捂住嘴。 “这样真的行?” 兰妃见清了清嗓子,似乎刚刚的话不是她说的一般正了神色,“试试呗,你若是不敢,那就算了,说起来这事风险挺大,指不定回头怎么对付你呢。” “那不行。” 宋贞立即握了握小拳头,“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我现在若是不反击,那我以后在他面前还怎么做人?我得让他知道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噗——” 兰妃笑出声,阿贞还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只兔子。 自那之后,宋贞就一直未曾给过池景元好脸色。纵使他再怎么软硬兼施,宋贞对他始终不苟言笑。 坚决要用行动告诉他,她这次真生气了。 哄不好的那种! ...... 很快就到了秋闱放榜的日子。 宋贞特地派人打听了闻修贤的成绩。 虽然没有进前三甲,倒也得了个二甲第一名传胪。他的文章被翰林院的老院首点评过,胸有鸿志,可堪一用,只是字里行间隐有妇人之哀愁,名次才低了一些。 他进士录考后分了个主簿的职位,被分进了户部。 能进户部是宋贞有意授意的。原因无它,户部基本都是文职,俸禄也丰厚些。 他在京城也有了自己的府邸,兰妃和他接触的机会也多了起来。 此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个东风,得宋贞来造。 十月初八,刚过立冬,一道圣旨昭告天下:兰妃忠心侍主,替陛下以身试毒,救治不及,被毒身亡,追封淳贵妃,厚葬入皇陵。 天下哗然。 齐国后宫唯一的一位嫔妃也没了。 怕是又要选妃了。 一时间,几乎整个齐国的老少都动了心思。 兰妃的丧事刚刚办完,朝堂上就选秀之事已经闹翻了天。 民间选秀和世家贵女选秀两派争得不可开交。 再加上都英公主还在皇城,最后支持广纳天下,民间选秀的胡丞相力排众议,取得了宋贞的首肯。 宋贞当然准了。 她同池景元僵持了一个月,做了那么多铺垫,可就等这一天呢! 礼部大臣得到消息立即动身开始操忙此事,大有将那后宫三千尽数招满的意思。 整个事件中,最淡定的便是摄政王。 这一个月来,他也曾向她示弱或是试图示好,可宋贞总用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她,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让他总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丧尽天良对不起她的事情一般。 事实上,他欺负了她,生气也是应该的。他理亏在前,只有受着。 可这都气了一个月,怎么还没消气? 男人皱眉,烦躁的挠了挠脑袋。 走了过去。 小姑娘看着他走近,有点着急。 连忙将桌子上的诏书盖上。 池景元登时眯起了眼,浑身戾气顿现。 “民间选秀?还男女同收?” 宋贞眼睫颤了颤,镇定道:“是啊,男的嘛不用多,两三个貌美英俊的就行,这样以后的皇嗣才会好看的。” 若不是还有大臣在场,池景元真想骂人,顺便把宋贞的脑瓜子掀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摄政王的面色阴沉的可怕。 下面大臣听不清两人的对话,只能靠猜测。 莫不是摄政王又要阻拦陛下纳妃之事? 看这气势,似乎要把陛下生吞活剥了。 几位老臣面如白纸,纠结了半天,也不敢开口,只能在心中腹诽。 摄政王,您有特殊喜好就算了,喜欢陛下咱也管不了,可好歹让陛下纳几个妃子,宠幸几次,怀个皇嗣吧? 池景元冷笑一声,抑着怒气道:“把男丁亦可参选删了,重写。” 大臣们:??? 陛下他也这么野? 众人心中直呼天爷,可无人敢吱一声。 只见他们瘦弱的小陛下过了半天,最终还是妥协,“好吧。” 这...... 胡丞相等一众老臣心碎,陛下,你到是再坚持一下,拿出你一国之主的气魄来啊! 大事定下,朝臣散场。宋贞当着池景元的面重新写了一道圣旨,便气嘟嘟的离开了。 男人一直跟在后面,直到寝殿门口被宋贞的人拦住。 池景元:“你打算生气到什么时候?” 宋贞脚步一顿,目光幽幽地回头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又继续向前走。 男人拧眉,挥退守卫,大踏步向前,伸出修长的臂膀径直将人圈在原地。 “宋贞,我看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宋贞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瞬间便红了眼,“你,你......又要欺负我吗?” 池景元将人转了个圈面对自己,看她那要哭的架势,直接将她拦腰扛起,强势又霸道。 “本来是想好好说话,但陛下太会顺杆子往上爬,本王没有耐心了。” 宋贞愣了愣,完了,完了,都开始自称本王了,这是真生气了。 她连忙锤打他的后背,略带讨好的和他商量,“那你,停,停下来,我们好好说......” “晚了。” 池景元扛着她带到后殿,放坐在凳子上,身体却没有离开,而是双手撑着桌面,将人框禁在身前。 “宋贞,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忘形了?” 宋贞努力抑下胸口方才因为头朝下而涌起的酸意,立即摇了摇头,软声道:“这件事是大臣们提议的,我,我也不想,你若实在不愿,那......便由你来做这个皇帝吧?” 池景元沉默了。 这不是宋贞第一次说这句话。 第一次是因为赌气,而这次...... “你真这么想?” 宋贞点头。 她并不适合这个位子。 一开始她想要保住皇位,是不得已,她若是不努力,就会成为太后的鱼肉,她只是想要活命而已;如今朝廷局势渐稳,池景元在朝中势力中天,大臣们对他无人敢说二话。 照如今的情况来看,他也不会伤害她。 她不想成为他的绊脚石。 但他做了皇帝之后,那些大臣也会像现在逼她这般,去让他充扩后宫。 她或许会成为他后宫众多嫔妃中的一员。 纵然他现在对她宠爱正浓,可谁也无法保证,在一场情爱里,能一辈子不变心。 各种嫔妃争宠的地方,或许就像曾经的川云皇宫。 充满了阴险、恶毒、绝望的气息。 而她,不愿在将来的某一天,因为争宠把自己变成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 所以..... 她想离开。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宋贞的面色因为紧张有些泛白。 与之相比的则是池景元那晦暗不明的黑脸。 “接下来,是不是打算离开?”男人说得咬牙切齿。 宋贞张了张嘴。 他知道? 池景元从她的眼睛里,已经得到了答案。 他缓缓走近,眼神像冰一样,恶狠狠地盯着宋贞。 “你骗我。你说过,试着接受我,宋贞,这就是你所谓的接受?” 宋贞颤着唇,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个男人残忍又嗜血,如狼一样,可偏偏对她,几乎是宠上了天。 男人冷笑一声,掐住她的肩膀,将她禁锢。 “别天真了,宋贞,这世上除了我身边,哪里都别想去!想走?好啊,我陪你一起走!” 说完,池景元转身就走。 可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拽住了衣摆。 小姑娘小心翼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我、我继续做皇帝......” 华贵的金丝衣摆被小姑娘捏在手里,就像他的心。 全都系在她的身上。 天天吊在那里,唯恐失了她。 可她居然要离开他。 “不是要走么?” 宋贞连忙摇头,“不走,我都听你的,别生气了,行吗?” 男人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宋贞紧张的又摇了摇他的衣袖。 池景元猛地转身,将人扯进怀里。 小姑娘身上清莹的奶香扑鼻而来,男人呼吸沉重,“下次,再敢说离开,就把你锁起来,哪里都去不了。” 第46章 很喜欢。 池景元告诉她, 她像一种慢性毒药,已经浸入他的骨髓,一旦剥离, 那便只有同归于尽。 他还说, 选妃的事情,由他来操办,旁人不得插手。 但那些大臣们可不会就这么死心, 明里暗里将家族贵女用尽各种手段塞进选秀大军里, 忙得他是防不胜防,好些日子没在宫里。 自打兰妃出宫以后, 宫里就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宋贞每天的生活就是吃、喝、遛狗, 养得她面色红润,身体倍棒, 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不过,她还是有上进心的,池景元忙于选秀的事情,没时间处理的奏折她都给批了。 近来举国上下都在忙着选秀的事情, 也没什么她处理不了的大事。 “阿宛,这蜜桔还有吗?” 没人管着,宋贞每次处理奏折的时候, 都会准备一些零嘴,边吃边看。 近日, 新进贡的蜜桔刚入宫,就被宋贞吃了大半,酸酸甜甜连带着她的胃口都变得无酸不食。 “陛下,桔子吃多了上火,您吃些别的果子吧。” 宋贞有些不开心的挠了挠鼻尖, 继续看折子。 阿宛看出她的小情绪,安抚道:“主子,现在天冷,果子又性凉,还是少吃些为好,不然小日子来的时候,您又该腹痛了。” 宋贞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看着看着,忽然想起自己的月事很久没来了。 上一次好像还是十月之前,眼看现在已经到了年底,竟是已隔了两个多月。 因为喝着那药的关系,她的月事一向不怎么准时,可从来没有拖延过这么久。 那药有避孕的效果,她一直没停,应该不是有孕吧? 还是回头找老白头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 池景元听闻宋贞传了太医,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问清楚宋贞近日的饮食起居之后,便一脸严肃地将她抱到了床上,传了整个太医院过来。 宋贞想,肯定是这么久没见,想她了,才会一见面就这么宝贝自己。 女人月事上的事情,她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只能劝道:“真的没事,就是一点小毛病而已,你看我能吃能睡,身体可好了。” 说着,她就打算下床蹦哒给他看。 却被男人一脸阴沉的呵斥在了原处:“不许动!” “.......” 宋贞不明白池景元为何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好像她得了什么绝症一般。 池景元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她的药,早就被换了,后来再喝的,是他请老白头特地配置的修改声音的药,对身体的副作用极小,更没有什么避孕的效果。 她近日嗜酸又嗜睡,十有八九是有了身孕。 老白头到了之后,笑眯眯地为宋贞诊脉,渐渐地,表情却越来越严肃。 他沉吟片刻,道:“摄政王,请他们都回去吧,陛下的病情,我需要单独跟您说。” 男人挥退众人,面色十分冷峻。 “陛下她,有喜了!” 满室寂静。 床榻上,宋贞呆呆的坐着,张着嘴一动不动。 被吓傻了。 池景元垂眸,看着宋贞的模样,暗暗拧眉。 “嗯,本王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哎?老夫话还没说完呢!” 老白头朝宋贞看了看,挤了下眼睛,傻孩子,这下傻了吧。 “快三个月了,胎还没坐稳,万事都要小心点。我观陛下的脉象有些浮,内火较大,回头我开个温和去火又安胎的方子,陛下按时服用就可。” 老白头走后,屋内只剩宋贞和池景元两人。 男人凝眉走近她,握住她的手。 “宋贞。” 小姑娘依然呆呆的不说话。 男人耐心的又叫了一遍。 “池景元。”这回换她叫他的名字了。 “嗯。” 小姑娘呆呆的问,“怎么会有孕呢?” 男人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说呢?” 小傻子,男欢女爱,阴阳相交,有孕不是很正常么。 “可是,我明明喝了......”宋贞想问她明明喝了药了,怎么还会有孕,却被男人截了话头。 “你喝的药,我换了。” 宋贞眨了眨眼,似乎还是接受不了这件事。 怎么就......有了呢? 她瞧了瞧池景元的面色,好像有些不大高兴,心里一咯噔。 “你.....是不是不高兴?” 男人面色沉沉,“你怎么知道?” 宋贞往后缩了缩,心情复杂。 他不会是不想要吧? 孩子是无辜的呀。 男人静默半晌,沉声道:“别胡思乱想,好好养胎。” “哦。” 宋贞的心悬着,但池景元没说不要孩子,算是小小松了一口气。 ...... 自打确认宋贞有孕之后,便对外称龙体不适,在皇庄养病。 当今圣上一直体弱多病,大臣们也未有怀疑。 实际上宋贞换回了女儿身,在宫外的别院中养胎。 池景元作为摄政王将朝中一应事务全部接手,一边还要忙着选秀的事情,整日忙得不可开交。 但他每日无论多晚,都会赶到宋贞所在的别院,看她一眼。 大多他来的时候,宋贞就已经睡下。 今日不知为何,太阳刚刚下山就来了。 男人身上裹挟着屋外的寒气,在门口脱了麾袍后停在了原地,怕冻到她。 “胃口如何?” 小姑娘穿着毛绒绒的对襟小袄,懒洋洋的斜靠在贵妃塌上,面色完全不见先前的红润。 这个时辰见到他有些意外,阿宛每天都会汇报一遍,她知道他每天都来。 “今日这么早?” 小姑娘朝男人温婉一笑,对自己害喜的窘状只字不提。 她的眼睛里酝着母爱的柔光,脸色苍白却透着惊人的美。 少女羸弱,为母则刚。 男人心头一软,拍了拍衣袍,才走过去。 伸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搓了搓,“下雪了,天凉,早些过来看看你。” 说完,他朝一旁的阿宛问道:“陛下今日吃的如何?” “回摄政王,主子吐的厉害,刚喝了点酸梅汁,刚打算休息,您来了。” 池景元原本严肃的眉目瞬间拧的更紧,看着宋贞愈发消瘦的下巴,轻声问她:“我还没用膳,陪我再吃点,嗯?” 小姑娘的小脸儿瞬间皱成一个包子,摇头。 她现在一闻见食物的味儿就不舒服。 男人见状也不勉强,捏了捏她的手,“那就休息,我陪你。” 宋贞想了想,有些犹豫,“那你的晚膳......” “等你睡了再吃。” “哦。” 睡着了,就闻不到味了,挺好。 她近来因为身孕嗜睡的厉害,靠着池景元时魂魄安稳通体舒畅,意识很快就变得迷糊。 但有一件事,她一直憋在心里。 难得他今天有空,终于鼓着勇气问了出来。 “池景元,你是不是不想要孩子?” 男人身体蓦然一顿,想了想,回道:“没有,别乱想。” 他的回答十分简短,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宋贞忍不住转过身面对着他,“每次见你都板着脸,我以为.......” “笨蛋。”男人伸手捏住她小巧的耳垂,细细捻动,“孩子,我很喜欢。” “哦......” 喜欢就好。 小姑娘的呼吸渐渐小了下去。 “贞儿,你还记得你上辈子吗,你也许不知道,那时我们便有一个孩子,只是他没有机会来到这世上。听闻女子生产是过鬼门关,当初我娘亲为生我而难产致死,我很怕你也会,所以我.......一直比较紧张。” 池景元的手指穿梭在小姑娘浓黑的青丝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似乎还沉浸在回忆里。 见小姑娘一声不吭,以为是被自己的话惊到,低头去瞧才发现宋贞已经像只猫儿一样,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甚至还发出微小的鼾声。 男人失笑。 以前的事,不知道也好。 只是,她大概不知道,这个孩子他盼了多久。 ...... 第二天,宋贞是被饿醒的,一睁眼,就是池景元的脸。 她的手搭在他的腰上。 她怔了怔。 今日初九,不应该要上朝吗? 男人还睡着。 闭上眼的他看起来没有往常那般锐利,只是眉心依旧拧着。 宋贞伸手,轻轻抚上男人的眉心,想要将它抚平。 男人缓缓睁开了双眸,漆黑的瞳孔颤了颤,似乎还未找到焦距。 “醒了。”男人低沉着嗓子开口,替她紧了紧被褥,“外面冷,要不要多睡会儿?” 小姑娘心虚地缩回手,“饿了,想吃东西。你......今天不忙吗?” “嗯。” 男人动作轻柔的起身穿衣,“今日秀女进宫,来往嘈杂,停朝。” 哎? 这么快? 宋贞眼珠子转了转,“那,是不是得要我去?” 池景元穿衣服的动作一顿,看向她,“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小姑娘的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眨着无辜的大眼,“我哪有。” 男人垂眸,点了一下她的脑门。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她这是无聊呆腻了,想出去。 “过几日,就带你回宫,选妃。” 闻言,小姑娘两眼一亮,立即弯了嘴角。 那些秀女若是知道皇帝是个女的,估计都会被吓傻了吧? 第47章 大结局 别人有的,都补给你。 寒雪初融, 又比往常冷了几分。 池景元一大早就差人送了一套皮货过来,看样子是按她的身形新作的。皮子已经用熏香处理过,没有半点熏人的腥气。 “阿宛, 这样穿会不会被人说不正式?” “摄政王送来的, 谁敢说。”阿宛把衣服理开,帮她穿上,“摄政王是花了心思的, 您看这衣服正好把您的肚子遮住, 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宋贞轻轻“嗯”了声。 自池景元离开之后,也许是心情变轻松的原因, 她这两日孕吐渐渐有所好转, 吃了不少,面色也比以前好很多。 那天夜里的话, 她听到了。 只是她困的睁不开眼。 另一个原因是,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孩子是她和他之间的一道枷锁,至少她没那么想离开了。 整装完毕之后,宋贞在池景元的警卫队互送下离开别院。丝毫不知, 就在离她十丈远的小山坡上,埋伏着一队黑衣人。 “没想到,齐国皇帝居然是个女子, 怪不得,怪不得他那么护着她......”戴着银色面具的黑衣老者喃喃自语。 “主人, 他们......快要脱离我们伏击范围,动手吗?” 老者叹了一声,“收兵,回北罗吧。” 下属一愣,“主人这是要.....放弃吗?” “不然呢?” 银面老者拍身而起, “你看不到那女子是什么身份?他既然甘愿让这个女人来坐皇位,可想而知这个女人在他心里的份量!你忘了半年前的川云是怎么被灭的了?” 下属想到那血腥的场面,顿时面色一白,跪了下去。 老者又是沉重一叹,“回吧,能维持表面的和平就好,哪日他若要来取北罗,你、我,谁都拦不住。” “是!” ...... 进宫那一路上,宋贞打听了一番。 那选秀的秀女里,一部分是池景元安排的女护卫,一部分是出自民间,还有一小部分是那些权贵世家贵女。 直到真正亲眼目睹储秀宫门前那可达三千数量的莺莺燕燕时,宋贞才真的被震撼了。 这么多人,让她一个一个挑过去,不得看花眼? 这要怎么选? 可不选也没办法给众人交代啊。 苦思良久,宋贞终于咬牙做了个决定,让阿宛亲自去找池景元递了个消息。 随后,她就躲进了御书房。 宋贞想,她的胆子被池景元惯的真是越来越大。 他一定以为她是在故意为难他。 可她居然还隐隐有点期待? 没过多久,储秀宫广场上的三千佳丽遭到了黑着脸的摄政王亲自遣散。 有贵女不甘问道:“陛下还没来见我们,为什么要回去?” 见有人开头,其他那些贵女也不甘示弱,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这叫什么事啊?大冷天的站了这么久就让我们回去了?” “是呀,就算他是摄政王也不能影响陛下充实后宫,延绵子嗣呀。” “......” 池景元眯起眼,看着这些烦人的麻雀,突然笑了。 “行啊,你们要留下来,本王不拦着,但,”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最先带头的那几个千金小姐,冷声道:“陛下可是喜好男风,你知道她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出现吗?因为她不喜欢女人。如果你们能够忍受日后独守空房的寂寞,那就继续等吧。” 话音一落,全场寂静,独留寒风阵阵吹过。 池景元冷冷看了她们一眼,大踏步离开了。 *** 御书房的门紧紧地关着。 男人气势凌厉,像只张牙舞爪的猛兽‘啪啪’拍了几下门,“宋贞,开门!” 宋贞在里面抱着肚子不吭声。 男人见没有动静,又敲了几下门。 还是没有动静。 池景元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推门。 即使是这样,他的手也不敢离开门,深怕力气太大,吓到宋贞。 门是如愿开了。 只见小姑娘捂着肚子,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他微一挑眉,扫了一眼她的肚子,“你出来,还是我进去?” 呵,现在不能动你,等他生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姑娘扯出一个笑,伸手,“啪嗒”又推上了门。 池景元:“......” 随即里面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出去,不吃也不喝。” 反正那么多人的选秀,也是很累的。 他答应的话,就选他一个就好啦。 宋贞在里面捂着嘴偷笑。 “我堂堂大齐摄政王,威震全朝,你居然让我女扮男装参加选秀?” 没动静。 门外的男人薄唇抿了又抿,“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池景元忍着气,伸手又推开门,看着站在门口的宋贞叹了口气,“陛下好歹给开个后门吧?” 宋贞惊讶地抬眸看向池景元。 他居然答应了? 只见男人烦躁的拧起眉,“现在我能进去了吗?” 宋贞抿唇努力憋笑,侧身给他让道。 池景元顺手关上身后的门,然后看着宋贞。 他在想这小姑娘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肥,居然也敢拿自己消遣。 “你这后门打算怎么开?” 宋贞一愣,茫然摇了摇头。她只知道他答应,选他就对了,对外怎么说还没想好。 男人看着有些懵的小姑娘,笑了。 “陛下要不先宠幸一下臣?” 宋贞:??? 男人逼近她,“这么做,陛下就有理由给百官一个交代了。” 还是没想明白的宋贞小心翼翼地发问,“为什么?” “陛下做了,自然就知道了。” 宋贞:...... 于是,在池景元亲力亲为的“教导”之下,宋贞终于明白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是如何给百官一个交代的。 ...... 声势浩大的选秀,皇帝只用了两天就结束了。 后宫之中仅多了三位嫔妃。 一位来自民间的美人,一位昭仪是五品小官家的千金,还有一位神秘的静妃。 进宫直接封妃位,历来是鲜有的事情。 但这位静妃出自摄政王之手,会有这么高的位分也不算奇怪。 只是这静妃,入宫之后便闭门不出,无人见过其面。 没过多久,就被送去了皇帝养病的别院,近身伺候。 年关将近,朝廷的事务也渐渐接近尾声。 大臣们很有眼力见,没有特别紧要的事情,尽量压着下一年再上报,谁也不想在过年当头惹了摄政王这个煞星。 要说这位摄政王,自打皇帝纳妃以后的脾气是越来越大。 都说是因为陛下找了女人,惹得他不高兴,批奏折那是次次挑剔的令人发指。 百官感觉自己每天都活在滚烫的油锅里,哪敢往他跟前递火星子? 有这种感觉的不止是朝堂上的大臣,还有别院伺候陛下的下人们。 “你们这是做的什么肉,味道如此腥膻?”男人一进屋就用手紧紧的捂住口鼻,皱起的眉头几乎能夹死一只蚊子。 宋贞疑惑的闻了几口,“没有啊,你不喜欢这个味吗?那就让人撤下去。” 下人立即上前撤下了所有的荤菜,只留了几道清淡素食。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池景元变得对味道异常敏感,一有稍重点的就会恶心作呕。 而宋贞,反而胃口越来越好。 并且,他变得越来越敏感,经常睡到半夜突然爬起来,一脸惊慌,摸到身边的宋贞,听到她说话,才会又睡回去。 宋贞以为他这是因为事事都积压在他身上,太劳碌,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直到某一天晚上睡觉时,不经意摸到男人平坦的腹部多了一点东西。 翻开衣襟之后发现是一道有一道的暗纹,衬着他原本纵横交错的伤口看起来格外吓人。 宋贞以为他中毒了。 池景元自己也是。 连忙叫来了老白头一看,居然是孕妇才会生出的妊娠纹。 “这东西消不掉,只能保养淡化它。” 池景元盯着自己肚子上的纹路陷入了沉思。 老白头走后,宋贞担忧的抚着那些纹路,不解道:“难道,你也怀孕了?” 男人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好像在看傻子。 自知说错话的小姑娘连忙补救,“额,我给你上药吧。” 池景元看了她一眼,拉下衣服,将人拖进被子里。 “睡觉!” “嘘——” “哦。”小姑娘乖乖闭上嘴巴。 男人闭上眼,搂住宋贞,就像抱着全天下。 以前,他在一本杂书里看到过,男子对女子爱到极致,便能替对方承受痛苦。 这些痕迹,他想留着。 他想,他这是爱惨了她。 ...... 顺元二十三年六月,静妃诞下一男一女,却因双胎难产而死,皇帝为表其功,追封为静元皇后,其子立为皇太子,其女赐号安元长公主。 在那之后,后宫再无嫔妃。 现下继承人都已有,再加上摄政王这位煞神,谁也不敢再提后宫纳妃的事情。 皇帝对太子十分宠溺,带在身边亲自喂养,就连摄政王对这位小太子也十分溺爱,亲自启蒙,授课。 顺元三十八年,一直体弱多病的皇帝薨逝。 在摄政王的扶持下,幼太子登基,年仅十五岁。 褪去皇帝身份的宋贞终于自由。 看着目光幽怨的新帝,宋贞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嘉熙乖,娘亲就在宫外住着,要是想娘亲了,就出宫看看,或者娘亲也可以到宫里来看望熙儿呀。” 宋嘉熙很清楚自家娘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他就是不开心。 做皇帝,很累的。 每天要学那么多东西,忙起来的时候只能看见爹爹那张臭脸,哪有时间看娘亲? 娘亲在宫里的时候都得不出空来,更何况娘亲去了宫外。 可娘亲的身份,太危险了。 爹爹说,他们都是男子汉,要保护娘亲的,他不能让娘亲被那些大臣伤害。 那娘亲的错误,就让自己来弥补吧。 “那娘亲记得多带妹妹过来看我,你的寝宫我会一直给你留着。” 宋贞笑了笑,眉眼弯弯,“当然会的。” 小皇帝看了看宋贞身后,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妹妹呢?” 宋贞回头一瞧,笑容顿时没了。 “宋嘉婉!” 这个小兔崽子又去哪里惹祸了?! 宋嘉熙十分沉稳的安慰道:“娘亲不急,孩儿这就派人去找。” 宋贞摸了摸他的头,“好,那我去找你爹爹。” 还没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呜呜’声,两人回头一瞧,池景元手中提着一个红衣小姑娘,扎着男儿辫,手舞足蹈的挣扎着,嘴里被塞了帕子,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细看之下,那小姑娘生的和宋贞极像,尤其是那双眼睛,黑黝黝的,满是无辜感,若不是她此时动作粗鲁,一定会觉得她是个软软乖乖的小姑娘。 “又跑去军营了?”宋贞问。 男人‘嗯’了一声,将人丢到宋嘉熙面前,淡声道:“交给你,好好清理一下,下次再发现,我先找你过问。” 宋嘉熙:...... 皇妹,对不住了。 爹爹的话,皇兄可不敢违抗。 宋贞朝男人投去自己鄙夷的目光,居然叫儿子教训妹妹,这是怕自己心软下不了狠心吧? 要说池景元对女儿那是真的宠。 小时候,只要是宋嘉婉的要求,无论多难,都会满足她。正是因为这样,才养成了她现在这样无法无天的性子。 男人好像没看到宋贞的表情一般,面无表情的朝一双儿女看一眼,给了个警告的眼神,然后拉上宋贞的手离开。 “哎,你怎么发现这丫头的?” 男人斜睨她一眼,“夫君。” “什么?”宋贞没反应过来。 “叫夫君。” 听清楚的宋贞老脸一红,虽然每次在床上欢愉之时,他也会迫着她叫夫君,可这大庭广众之下的,怎么能....... “我们又没成亲,才不是我夫君。” 池景元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宋贞,眼神很认真,“我们成亲吧,我给你一场真正的婚礼。别人有的,以后都会补给你。” 男人目光深沉,漆黑双眸中仿佛藏着无尽的情意。 宋贞一愣,忽然就红了眼圈。 他会在意她每一个想法,他们之间的每一个细节。 “好。” 第二日,齐国上下都知道了一个消息:万年不开花的老铁树摄政王要成亲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