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白月光是我娘》作者:姽婳人间 文案: 水听雨从小命途多舛,儿时死了养父母,被婶婶一家虐待,最后又被人贩子拐走,前半生真是惨绝人寰! 所幸被一女侠所救,从此水听雨便在命好的路上一路进击,终于成了当朝长公主。 结果没当几日长公主,突厥人就打到了长安,皇帝也改了姓。人们都说水听雨的出路只有和亲,水听雨偏不信,要她嫁给敌人,她不如去死! 后来她与救命恩人成了情敌,该拿爱情来偿还恩情吗?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爱情战争 平步青云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接档文《亲爱的欧若拉》 ┃ 配角:下一部古言《你重生你了不起》 ┃ 其它:种田文 第1章 雷雨 晌午,水听雨背着满满一木桶泉水走在林间,挥汗如雨,脸因为热被烧得火辣辣的,她婶娘的狗大黄则摇着尾巴一路跟在她的后面,哪怕它只悠闲的踱着步子,专心致志的做它的“监工”,却也热得舌头伸得老长,哼次哼次的揣着粗气。 这条路,水听雨光是背吃用的泉水一天都要走十次,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地上哪里有坑哪里有包。这一桶几十斤的水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也就是今天,浑身不得劲,走起来颇费力。 水听雨好不容易进了村口,就听到她婶娘正在用她的天生巨嗓骂她:“......这短命牲畜生下来的野种,指不定又是去泉水湾磨佯工去了,看她回来我不打死她。”她口中的短命牲畜自然说的是水听雨死去的爹。这个地方穷乡僻壤的,樊氏这样说话没有个避讳的村妇多了去了,但“短命牲畜”一般是用来骂晚辈的,像她这样骂自己“大伯子”的,恐怕她是头一份。 水听雨不由的瑟缩了一下,本来热烘烘的后背跟着是寒气袭来,不为别的,是怕她婶娘真的会打死她。樊氏是远近闻名的母老虎,打人骂人的时候,连村长都不敢来劝。 不过,水听雨那时候已经知道了她不是爹爹的野种,因为她压根就不是爹爹的种,她爹爹只是她的养父而已。但村里人都认为她是她爹和外面的女人生的。 水听雨知道她在水家不受待见,就因为她是爹爹水孝真从益州郡带回来的。自从她知道她本来就不是爹爹的亲生女儿后,她对水家人的冷眼也颇能适应。她又想起她爹去世前的情景了,爹爹拉着她的手告诉她,她的生父另有其人,爹爹那时候还说:雨儿啊,你还是姓水好,姓水才能活命...... 水听雨不明白为什么姓水才能活命,自从母亲胡氏也过世后,水听雨天天都在打骂中活命,并不觉得只是活命又有什么好的,却从来也没有想过要轻生,她不知羞耻的想过很多次了,她只要嫁了人,不管男人是聋子瞎子哑巴,保管日子过得比现在好。 水听雨腰酸背痛的,肩膀被水桶的细带勒得生疼,水听雨将木桶歇在田埂上,肩头突然一松,身上又起了一层汗,她用修长的手指刮了一下脸,脸上汗太多了,弄得她的眼睛因为汗水都看不见前路了。 樊氏正在苎麻地里割苎麻,一直拱着腰,累得腰酸背痛的,她想到大儿子每次从学里回来都对水听雨那小蹄子嘘寒问暖的,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揉着自己粗壮的腰身,哎哟着直起身子,看见水听雨正坐在田埂上歇息,便腾的丢下镰刀,三步并作两步的没几下就窜到了水听雨的面前,抓着她的头发又要打她。 在田里锄草的方寡妇看不过去,便上来劝道:“水二嫂,你看这孩子准是病了,并不是有意躲懒的。你快带她回去看看去吧,可莫打她。” 方寡妇几年前死了丈夫,因长得杏眼桃腮,肤如凝脂,性格又温柔,村子里的人都愿意多扶持她,樊氏早看不惯她了,没想到今日她却来送死。 樊氏冷笑了一声,两手一叉腰,颇有些理直气壮的架势,并用她尖细的嗓子骂道:“瞎了心的小娼妇,你一天到晚少编排老娘,老娘对咱雨儿好着呢!不像你这个贱人,一天到晚的勾搭汉子,粉头一样的下贱货色,不好好教养儿子,让儿子当响马祸害咱平头百姓……”方寡妇的儿子的确去巴陵投奔了反朝廷的徐封,并不见得有多受上峰重用,要不然她娘也不会还在这乡下地方受樊氏的欺负。 水听雨听着头疼,况她又不想拖累方寡妇,那方寡妇不会吵架,此刻正被气得又羞又怒,支吾不出半个字来,水听雨便去拉樊氏,劝道:“婶子,这太阳都快到正空了,大哥哥也要回来过晌午了,咱回家做饭吃去吧。” 樊氏的长子水听俊在村里的学堂里当先生,一般很少回来过午,但他早上专门说了他要回来的。 樊氏此刻正斗志昂扬呢,哪里肯依她,烦躁道:“你回去煮去,还安排起我来了,莫不是想躲懒。” 水听雨硬着头皮又劝道:“二婶,这样热的天,还是早些回去避暑吧,眼见着就要下雨了。家里晒了一地的绿豆和黄豆呢,要是下雨可就全都要坏事的!” 一听水听雨说要下雨,樊氏就赶紧看了看天——蓝天白云的,不像有雨的样子啊? 水听雨看出樊氏的心思,解释道:“泉水湾下面鱼塘里的鱼全都排着队在水面上透气呢?以前我爹爹说,雷雨前,天气闷热......” 樊氏烦躁的打断她:“你爹爹!你爹爹!你爹爹已经死了!”话虽是这样说着,人却风风火火的走了。 水听雨看见她终于走了,才松了口气,对方寡妇道:“方婶婶,您看麻柳树枝上的蝉都没有叫了呢,您也快些回去收晒着的粮食吧,不然等会儿就来不及了。” 那边樊氏见水听雨还没有跟上自己,一转身见她还在跟方寡妇说话,站在田埂上一声爆喝:“死丫头,还不快回来收豆子!”水听雨哪里还敢逗留,背起水桶就往家走。 方寡妇本身就怜惜水听雨没了爹,以前三天两头就听说她被婶娘樊氏虐待的事情,本想今日帮她说说话,没想到反而是这小姑娘帮自己,见她把那恶毒婆娘给支走了,心中愈加对她有了些好感,便信了她几分,三两下锄了这陇地的草,便也麻溜的回家收粮食了。 水听雨回家将水桶里的水倒入水缸,来不及擦汗,就赶快拿着畚箕去收豆子了。她婶娘这时候正在晒场上收着,本来她这么快就来收豆子,她心里的烦躁就已经减了几分了,却又见水听雨端着半畚萁的豆子就往粮仓那头去了,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就她这点子力气,猴年马月才能把这几千斤的豆子全搬到仓里去,正要骂她,却见她碎花布裙摆上赫然一片殷红,这是来葵水啦?她才十二岁呢!难怪这死丫头一天到晚的就像妖精附身一样,原来是成大姑娘了!樊氏想起当年自己十六岁才来这东西,愈加觉得这侄女子准是过早思春的缘故,蹭的一下起身,气势汹汹的把水听雨手中的畚萁夺过,往那晒场一扔,拉着她就往水听雨自己屋中走。 水听雨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婶婶不高兴了,正心下惶恐,却见她婶婶把她带到屋中,又转身出了她的屋子,不一会儿,她婶婶的屋子就翻箱倒柜的声音,待樊氏回到水听雨的屋中,见水听雨还傻傻的站在屋中,便将手中的月事带往水听雨身上一扔,骂道:“把你那身龌蹉衣服换掉,给你的这个骑在小裤里面。”说着又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这边水听雨换下衣裙才知道樊氏这样为了哪般,原来自己是来葵水了,衣裙上都污浊了一大片,难怪她总觉得身上那处湿漉漉,与夏日里的汗湿完全不一样,只觉得还黏腻得厉害。 她衣裙在胡氏病得快要死了的时候,也常常给她洗小裤,知道这个。 她换下衣裙,把它们放在一边等着有空再搓洗,便麻利的出屋,却见天已经彻底的阴沉下来了。樊氏急的不行,招呼:“死丫头,还不快给老娘过来收拾粮食,这雨、、、、、 ”“轰隆隆”天公打了一个炸雷,震的凶悍如樊氏也打了一个寒战。 水听雨赶快去拿起畚箕就撮豆子往粮仓里运,樊氏也觉悟到这时不是烦躁的时候,男人今天去了县里,大女儿今日也带着二儿子和小女儿去了自己娘家,家里就她和水听雨两个人,要在下雨前收完这些豆子够呛,这些个豆子磨成粉末,又能做人的粮食,又能掺在猪草里做猪的饲料,能让猪长膘,可是了不得的好东西。 尽管水听雨和樊氏闷头苦干,讨厌的雨还是一刻不停的下来了,豆大的雨点打在豆子上、晒场上、以及水听雨和樊氏身上,打得两人心疼得要不得。 樊氏对水听雨说:“这打湿了雨的豆子只能堆进里的屋里了。”樊氏又撮了两下,转念一想,这死丫头来了那事儿,怕不吉利,就又说道:“你屋里太窄了,堆进堂屋吧。” 水听雨一直不言语,樊氏说什么便是什么,这堂屋原先就是他们大房的堂屋,包括樊氏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住的屋子都是水孝真夫妇的屋子。胡氏的祖父以前做过县里的长史,胡氏的父亲也做过几年县令的刑幕,伯父还到长安做了大理评事,自然都比祖辈都是农夫的樊氏家里强,家具嫁妆这些都很体面。 等水孝真夫妇过世后,樊氏就撺掇着丈夫水孝全霸占了大房的东西,而水听雨作为大房唯一的孩子却被她安排到了二房最狭窄最破旧的后罩房。那时候的水听雨心中明镜似的,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是个女子,又失去了疼爱自己的养父母,能有个安身之所就不错了。该知足吧? 她以为她应该在这样的打骂中忍辱,希望等到年岁渐长以后,樊氏能大发慈悲将她嫁个好心的汉子,但人生的际遇老天爷冥冥中自有安排。 第2章 惊变 等豆子都收到堂屋里以后,樊氏就赶快张罗着换被淋湿的衣服,水听雨知道时辰不早了,水听俊非说要回来过午,也不知道有什么大事?管他呢,反正得赶快将午饭做好就是了,免得到时候被樊氏骂。 从堂屋到灶屋的短短路程,就有数声响雷碾过,风雨声也分外浑浊,水听雨甩了甩头,意图甩去心中莫名的焦灼,却似乎于事无补。 但无论心中多么焦灼,事情还是要继续:她先将粟米熬成粥,又将面粉和水揉成面团,等粟米粥半熟不生的时候,再将面团掐成小拇指大小加入粟米粥中,又将早晨就切好的泡菜放入粥中,又放上猪油和盐,最后再放了点韭菜花酱,一锅浓稠飘香的粥就做好了。 雷雨来的快去得也快,就做一顿饭的功夫,雨就停了,但夏日的雨后并不清新,依旧让人烦闷焦灼。 她正要将粥用大盆盛出来,好放在水缸上面的石板上等它放凉,就听见堂屋里水听俊已经回来了,正在和樊氏说着朝廷征兵的事儿。 水听俊咕咚咕咚的喝了很多水,他自诩是个读书人,一向温文尔雅,纵然樊氏是他母亲,也很少看到他这样,肯定是渴极了。 水听俊放下粗陶杯,蹙着眉道:“父亲都去县衙半日了,也不知道给新县令的礼送上没有。” 樊氏叹口气,烦躁道:“像我们这样的军户,若是不到县令大官人那里去寻点子门路,恐怕你们父子二人都得去从征,侏儿还小,你们都去打仗了,这一大家子要怎么糊口哟!” 水听雨知道她二叔拿着她爹留给她的嫁妆去寻县令大官人去了,本来她二叔和她爹一样都是要入伍的,自从二叔当年寻到了县令大官人的门路,就年年给原先的县令孝敬银两,这些年才免了去当兵的命令。 现在的县令才到任,说是从益州郡来的,二叔想与以往的套路一样去走新县令的门路,现在家里又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二叔就拿着她的嫁妆先去走门路去了。 樊氏用蒲扇呼次呼次的扇着风,心里焦虑异常,她埋怨长子道:“当年廖县令在任时,你就应该趁机会考中进士,只要是进士了,不管是入长安做官还是外放到州县,总是比现在还要去走门路的好。往高了不说,哪怕是从九品的县尉,总比去当兵强吧,要不然人们总是会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呢?!”樊氏絮絮叨叨,水听俊却只能忍耐着听着。 许是雷雨天气,堂屋里像蒸笼一样闷热,水听雨索性将那大盆粥端至八仙桌上放着,又拿了两个细瓷碗放在桌上,免得樊氏等会子又以她做事磨蹭为由将她自己的不爽利发泄在水听雨身上。 她正准备转身回自己屋中看书,留他们母子在堂屋里说话,还没有踏过堂屋的侧门,就听见外面有人在砸门。 陈年的木门被砸得摇摇欲坠,水听俊和樊氏愈加忐忑不安,还没有来得及去开门,门就被外面的官兵砸开,官兵们进来不由分说就将水听俊押着往外拖。樊氏急了,上前就要去厮打那两个拖水听俊的官兵,却不想其中一个官兵用提着的刀一挥,樊氏就被撂倒在了八仙桌边,磕到了腰,哎哟连天的直叫。 水听雨去扶樊氏,由着那些官兵屋里屋外的翻找了一番,心下已经有了猜测,二叔没有回来,却引来了官兵,想必是走错了门路,已经被关了起来。她扶了半日也扶不动樊氏,樊氏一个劲儿的叫着:“哎哟,老娘的腰啊!哎哟!哎哟!”眼见着这些官兵就要押着水听俊走了,樊氏也顾不得呼痛,大声骂那些官兵:“狗/日的,你们把我儿子抓到哪里去,我们乃年年纳贡的良民,犯了什么法让我们遭这样的罪?” 为首的官兵不由得冷哼一声:“哪个良民会逃兵役?哪个良民会为了逃兵役去贿赂官员?” 樊氏可是一个不识时务的,她可不管这些是不是官兵,当即乱骂:“你们这些砍脑壳的畜生,杀千刀的贼人,快些放了我儿!哎哟!我的腰啊!哎哟!” 水听俊在慌乱中喊了几声“母亲”,就被人提扯着出了院门。 樊氏始终站不起来,想去追那些个官兵也追不上,生生急出一身汗来。她推搡着水听雨,要她去拦下官兵,水听雨使劲将樊氏拉至竹椅上靠着,对她道:“婶娘,眼下若只是拦下那些官兵恐怕也是不中用的,不如等我去县里外祖家,托舅父去衙内打听,看这事还有什么转圜没有。” 樊氏虽一向凶悍,却是个没有主意的农妇,但她知道那短命妯娌胡氏的娘家还是有些门路的,这死丫头水听雨虽不是从胡氏肚子里爬出来的,但以前胡氏在的时候,胡氏娘家逢年过节都还会给水听雨封红。心想:让这死丫头去一趟县里,说不定自己那丈夫长子还能营救回来,免了服兵役。思至此,她勉强挤出丝笑来,摸着水听雨的头发道:“雨儿,你叔和你大哥哥可是家里的顶梁柱,你赶快带着你的行李去你外租家请他们帮忙,要是你叔和你大哥哥真进了行伍,我们水家可是没有什么活路了。”她虽急切,却分毫没有提营救水孝全父子所需的银两,没有银两怎么去走门路呀? 水听雨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对樊氏道:“婶娘,这世道没有银两可是打听不出来任何消息的,更别说……更别说营救打点了……” 樊氏本是个不讲道理的蠢货,她不懂水听雨的好意,反倒误会水听雨是想将她的银两骗走,劈头就想给水听雨一耳光,被水听雨躲过。 樊氏尤气不过,厉声骂道:“你个没良心的小贱货,你一天到晚哪里来那么多的鬼花样子,你是打量我男人和儿子都被抓去当兵了,我没有能力养你了是吧,尽动这些个花花肠子,想骗老娘的钱。” 被这么一骂,水听雨心凉了大半截,她虽还小,也知道是非的,便对樊氏道:“婶娘若信不过我,只将我爹娘留给我的嫁妆银子给我就是了,我娘跟我说过,我爹留下来的银子多数被她买药用了,但她专门拿出了五十两做我的嫁妆银子的,你把那个给我,我要用那个去救叔叔和大哥哥。” 樊氏脸色略变了变,才冷笑道:“我养你这两三年白养了吗?你的五十两早被你吃光了。” 水听雨被气笑了,被她吃光了?一两银子能买两百斗粟米,这两年她能吃一万斗粮食?但遇着樊氏这些道理是说不通的,她得赶快去县城打听叔叔的消息。 水听雨想定,便对樊氏道:“婶娘,你闪了腰,做饭下力也不方便,我让周堂婶去带个信把二妹妹叫回来,你好生休息,我这就去收拾行礼去县里。” 樊氏只一个劲将头扭到一边不理水听雨,水听雨见她这样,心里难受极了。她是真心想为了叔父水孝全去给她外租父磕头的,尽管可能她外祖父不一定会看她的面子,也不一定能想到办法,但是没有银两却是什么都不行的。 她边收拾行李,边听到樊氏在堂屋里骂骂咧咧:“……没良心的小贱货,杀千刀的畜生,短命的牲口……”这些骂人的话虽是每天必听的,但水听雨知道樊氏定是以为她见水家落魄,要去投奔胡家去了。 水听雨苦笑了一下,人在人情才在,疼她的胡氏都快过世三年了,谁知道她这个打秋风的还能不能进胡家的门呢? 她将她的双丫髻打开,将发束在头顶,用布包着,做男子打扮…… 刚把发束好,又听樊氏在外面唤她“死丫头”,她本不欲理睬,奈不住等会儿出门的时候也是要经过堂屋的,免得等会樊氏的火爆脾气上来,又要揍她,想到这里,她还是来了樊氏身边。 樊氏许是刚刚发泄了一通,好受些了,这会儿又换了一副颜色,对水听雨道:“雨儿,你是知道的,你二叔这些年为冯县令孝敬了很多银子,现在家里也没有银子了,你去跟你外祖父好好说说,让他看在你死去的爹娘份上帮忙救援一下你二叔,等你二叔回来了当牛做马的去报答他,他若是不答应,你就多在他面前磕几个头,求到他答应为止。” 其实樊氏知道没有银子是不成的,但家里仅剩的二十多两银子她是不可能给了水听雨的,她心里是觉得这次那个死鬼和她的宝贝俊儿是多半当兵当定了的。鬼知道水听雨拿了这银子还会不会回来呢,再说了,早先胡老太太还在世的时候,因着这死丫头长得水灵,硬是想等她长大了让她做孙媳妇呢,谁知道这次她去了胡家是个什么光景?总之,钱是不能给她就是了。 但她又不肯放弃一丝儿的希望,亲昵的拉起水听雨的手,悲戚道:“你外祖父若是救不回来你二叔和大哥,我可如何养得活你姐弟四个呀?”说着哭天抢地的哭了一场。 水听雨从小在她的哭戏中成长,自然知道她哭的有几分真了,只不过水听雨原本就是要去尽力打听水孝全的消息的,因此十分真心的安慰樊氏:“婶娘,我一定去给外祖父好好儿磕头,求他去救救二叔……”其实二人心里都很清楚,水孝全和水听俊去当兵当定了。 两人或真心或假意的哭了一场,樊氏又嘱咐水听雨自己去煎几个炊饼,让她带到路上吃,就这样,水听雨待到半下午才离开了水家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福气包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尚锦楼 水听雨一路爬山涉水来到鱼复县城时,早已经夕阳西下了,街上却是嘈杂异常。 鱼复县虽离都城长安有千里之远,但因向来是夔州的治地,又因雄踞瞿塘峡口,历来是巴蜀军事重镇、兵家必争之地,如今恰逢乱世,即使是入了夜,街上到处都可以看见三五成群的士兵。 离胡家越近,水听雨反倒越忐忑起来,她这样寒酸的来胡家请他们帮忙,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帮忙?要说这个巴东望族胡家,虽是以卖布起家,但因接连几代夫人都是落魄的官家小姐居多,渐渐的也有了些出仕为官的人,胡氏的大伯还在长安做大理评事呢,虽说官职低微,可到底是京官,在鱼复县这个小地方也是不寻常的人物了。 水听雨来到胡家所在的巷子,就看见巷子的尽头灯火分明,还未走近,就听到巨大的打砸之声,还有巷子里围观的人群的议论声,以及并不十分分明的咒骂声、哭叫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这是出了什么事呢?这事儿可是比大哥哥被抓动静大多了,他家的儿郎也不用去当兵吧?水听雨一壁如此这般的想着,一壁挤到人群里,渐渐的就听出些意思了。 一穿月白色圆领袍衫作书生打扮的年轻人道:“这胡家向来耳听八方,眼观六路,怎么也会有今天呢?”他摊摊手,颇不可思议的接着说:“不应该呀!这不应该呀!” 另一穿湖蓝色袴褶的年轻人马上就探过身去,对先前那书生打扮的人道:“应该是与二皇子私通柔然有关吧。这胡大老爷在长安做大理评事,是大理寺卿一手提拔的,大理寺卿向来是二皇子阵营的。” 那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忙来了兴致:“通敌叛国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没有确凿证据是不会被治罪的。” 湖蓝色袴褶的年轻人抱着胳膊肘道:“这细节我也不是很了解,只听说是二皇子的通敌文书被上柱国的次子尚锦楼截获了,这才有了二皇子一党的灭顶之灾。” 见这年轻人这么说,一拿羽扇的人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周围,故作高深道:“上柱国早有窃国之心,谁知道他家二公子尚锦楼是不是污蔑二皇子呢,毕竟诸皇子中,二皇子最才华横溢,琴棋书画皆通,他还瞒着陛下参加科举考试,得了个状元。若上柱国窃国,第一个要铲除的便是陛下诸皇子中最有能力的二皇子。” 听拿羽扇的人这一说,人群中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人提出了质疑:“若是这样,也绝对连累不到胡家乃至整个胡氏,应该还是有确凿证据的。而且胡二老爷本与开州义军首领离山仁是一挑儿,就他和离山仁这关系,又岂会被圣上所容?” 这时有人呸了一声,大声道:“就他,不被圣上所容?你们想多了吧?他一九品芝麻小官,圣上知道他是那根舂哪瓣蒜呀?还不被圣上所容?说话笑死人了,圣上哪里有空容他不容他呢?依我看呀,他多半是作孽作多了,现在遭报应了!” 人们惯会人云亦云,只要一有人说别人的坏话,其他的人全都来说别人的坏话来了,有人说胡家的家底儿是靠先祖宗卖。屁。眼得来的。 有人又说,胡家假仁假义,每到灾荒之年都拿参了康的粟米粥来给百姓吃,就为了博个乐善好施的名声。 还有人说胡家因为有官在身,常常抢占别人的土地…… 水听雨早就听得泪流满面了,这些人怎么这样颠倒黑白?别的她不敢说,就救济灾民这个事,明明那时侯人们端着胡家救济的粟米粥时,口口声声都是说胡家都是菩萨的!祖宗八辈都是菩萨的!怎么现在就是假仁假义了? 人们都说得义愤填膺,仿佛胡家的罪过罄竹难书,仿佛胡家的人都黑心烂肠,仿佛胡家人做的事都要遭雷劈遭天谴。唯有水听雨哭的稀里哗啦,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哭声尤其显眼,遭了某人的眼......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胡家的人就被抓光了,胡家的院子里到处都是劈劈啪啪的打砸声。水听雨都哭累了,她才发现人群早已散去,这会子天都黑了,年幼的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她在巷子里漫无目的的走着,一边走一边抹眼泪,这泪水有替胡家被抓的担忧,更是没有安全感的恐惧。她只顾着抹她的眼泪,并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此刻正有两个彪形大汉在后面跟着她。 眼下正逢中元之期,漆黑的夜晚皓月当空,水听雨凭着月光在青砖路上前行,突然被人捂住了口鼻,瞬间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牛车趁着月色一路沿着江边的小道急驰,那畜生许是被赶车人手中的厉鞭吓唬,脚下的步伐惊恐且焦躁且一点不敢缓慢。日间繁华的街市随着夏夜的风渐渐飘远,那巍峨的城墙也渐渐变得模糊。 赶车的人看了一下牛车上那女娃熟睡的面孔,嘿嘿的笑了起来:“冉老大,你怎么知道她是个女娃?” 被唤作冉老大的人瞄了一眼牛车上的水听雨,不屑道:“男娃娃若是这么爱哭,那就是娘炮了!再说了,哪个男孩子哭还要用手指去撩自己的头发呀?” 架牛车的人又是嘿嘿的一阵笑,笑得冉老大不耐烦道:“我说水牛,你究竟有事没事乐个什么东西?” 水牛瘪瘪嘴道:“这不眼见着就能卖个女娃子有钱拿了吗?我还不能心里先乐乐呀?” 冉老大蹙眉道:“现在世道不好,到处都是卖儿卖女的,我们手上的女娃子比人家卖亲女儿的价钱要贵,这生意不好做啊!谁知道这女娃子能不能卖出去呢?” 水牛粗鲁的摸了一把水听雨,满不在乎道:“哎!担心这个做什么,大不了把她卖到妓院去,她长得这样亮刮,卖到妓院也能卖出个好价钱!也不知道担心你究竟担心什么!” 许是觉得水牛说的有几分道理,冉老大默了半刻,然后不耐烦道:“哎呀!先不想这么多,还是趁夜色赶快赶车去白帝城,那里关着好十几个女娃子,等联络到下线好把她们一起卖了,也免得我们一个一个卖劳神费力的。” 水牛向来听冉老大的,听他这么说便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县里那些窑子里的老**。 第4章 被拐 半夜的时候,水听雨突然醒了过来,她的肚子一抽一抽的痛,但醒来的刹那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十五的月亮正圆,顺着木窗照射进来,通过这月光,水听雨能将屋里的一切看得很分明,她躺在一个大通铺上,这个大通铺是用木板砌成的,上面还躺了十来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大家都离她远远的,仿佛在防备着她什么? 水听雨一看这情景就大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大约她就是传说中的被拐卖了吧?但她这是被坏人给迷晕了准备去发卖呢?还是已经被发卖了呢? 她悄悄的下床,来到门边,试着从里面拉了拉木栓,果然不出她所料,外面被锁住了。她又来到木窗边,试着拉了拉,就听见身后有一个女孩子怯怯的说:“没有用的,都锁死了。而且他们很凶,你出去会被打死的。” 水听雨巡着声音望过去,看见说话的是个十五六岁大的姑娘,长的白白净净的,只是头上缠着白布,一看就知道是受了伤,要不然谁会在头上缠白布啊,又没有死爹娘。 水听雨走过去,轻声问她:“姐姐,你这伤是被她们打的吗?” 没想到那姑娘是个凶的,瞪了她一眼,嗔怪道:“谁是你姐姐?哼,小小年纪的不学好,净学些二流子的油嘴滑舌腔儿调,遇着姑娘就叫姐姐。呸,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弟弟?水听雨先是一阵懵圈,过后半天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她今天穿的男装,难怪大通铺上的女孩子都离她远远的,原来都把她当男孩子了。 她解释道:“姐姐,我不是二流子。不不,我是说我不是男娃子。” 那女孩子将信将疑的看了水听雨半天,不屑道:“算了,管你是男是女,关我什么事,总之滚我远点就是了,免得一身的臭汗把我熏死了!” 水听雨识趣的“滚”远了一点,她来到大通铺的另一边,也不上铺睡觉,只坐在铺的前面发呆,心里盘算着怎样打听出现在的处境。 过了一会儿,那姑娘自己下了通铺,挪到水听雨这边来,问她:“诶,你也是犯了错被府里的主子给发卖了的吗?” 水听雨呆呆的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是被人迷晕了……” 那姑娘惊道:“迷晕了那不是犯法的吗?切!这帮王八蛋!我还以为他们是正经人牙子呢?原来他们还干这样偷鸡摸狗的事啊!” 水听雨又呆了呆,问那姑娘:“人牙子还分正经人牙子和不正经人牙子?” 那姑娘哼了一声,不屑道:“真是个乡巴佬!” 被骂作“相巴佬”的水听雨求知欲很强,继续问道:“人牙子和人牙子还有区别的吗?” 那姑娘见水听雨低眉顺眼,和和气气的样子,这才勉为其难道:“人牙子在我们大。月。朝是专门倒卖犯了错的官奴和那种父母亲自愿卖儿卖女的,像你这种情况,他们可是犯法的......” 水听雨可不关心他们犯不犯法,这世道乱的说不清楚什么是不犯法的,她反而问那姑娘:“那你是犯了什么错呢?” 那姑娘又瞪了她一眼,却始终还是忍不住愤愤道:“都怪春燕那个骚货,她见不惯少爷摸了两下我的屁股就跑到少夫人那里去告状,说我勾引少爷,还想爬少爷的床,结果,你看,你看......”她麻利的扯下头上的白布,露出她额头上狰狞的伤口,才道:“那个母夜叉扯着我的头发就将我往墙上撞,我受了好些苦,好不容易爬到少爷脚边去求他帮我说句话......”把她如何被打如何求她家少爷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稀里哗啦哭个不停。 水听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会儿那么泼辣的姑娘怎么就哭起来了,她一边哭还一边重复的说着一句话:“是少爷说要将我发卖了!是少爷!嗝~是少爷说要把我发卖了!” 别人的痛苦都很难感同身受,水听雨眼睁睁的看着她哭得发抖,也想不出只言片语去安慰她。倒是她的哭声过于凄厉,惊醒了不少大通铺上的人,有人朦胧不清的责备道:“大晚上的不睡觉,哭什么哭!哭丧啊!” 那姑娘怒目圆瞪,立马尖利的骂回去:“贱人!闭上你的臭嘴!我哭我的!关你什么事?”刚刚说话的人许是被这姑娘的气势给压下去了,再也不吭声了,而这姑娘又继续沉浸与自己的情伤中,伤伤心心的哭个不停...... 等这姑娘哭够了,水听雨轻轻的拉住她的手,才问她自己想知道的:“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那姑娘用手擦了一下眼泪,摇了摇头,过了一下突然想去一般才补充道:“在鱼复的江左。” 水听雨又问:“那他们有几个人?” 那姑娘拿眼瞧了瞧水听雨,不屑道:“怎么,你想跑?哼,怎么可能跑得脱嘛?想得出来! 水听雨道:“跑不脱?你试过吗?” 那姑娘颇有些过来人的口吻道:“这之前我被卖过三次,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反抗什么时候不可以反抗。我劝你还是算了吧,逃跑?那是找死。”她将手指绕着大通铺指了一圈,对水听雨道:“要是那么好跑,这些人为什么不跑?这外面有两个壮实的鄂州汉子,还有好几个胖嘟嘟的肥婆子,凶神恶煞的,个个都是母老虎一样的人物。” 她又指着大通铺最角落的地方,对水听雨道:“大前天她还没有跑出一丈远,就被叫水牛的人给提回来了,有个牙婆拿着麻柳树的枝条往她身上招呼......”说到这里她还打了个寒颤,又继续道:“都三天没有给她吃东西了,啧啧啧,怕是要饿死了。” 水听雨听到麻柳树的枝条时,也打了个寒颤,背上亦起了一层冷汗,这两年樊氏也喜欢用那东西抽她,抽得她十天半个月还不了原。 不过这会儿她更深刻的感受是肚子饿,她在大通铺上来回找了两圈,始终没有找到她碎花布的包袱。 那姑娘又像看“乡巴佬”一样看了她一眼,嗤笑道:“你瞎找什么呀?你真是傻得可以,难道你以为你的东西还在呀?怎么可能嘛,那帮人没有将你身上的衣服扒了就是好的,你以为你的东西他们还会留给你吗?” 水听雨又回到她身边,可怜巴巴的说:“我倒不是非要找我的包袱,只是,只是我的肚子饿了而已。” 那姑娘烦躁道:“说的好像谁不饿似的!谁都饿!你饿你也不要喊出来呀!你喊出来只会让我们都更饿。” 水听雨讨了个没趣,只得乖乖的又换了个地方,这次她没有坐在通铺边了,而是爬上了通铺准备睡觉,她想睡着了应该就不会饿了吧?这个她以往有经验,胡氏死了以后,她能不能吃上饭一切都决定于樊氏的心情,挨饿是常有的事情,有的时候自己刚把饭做好,樊氏就打发自己去地理干活,干完活回来锅里就只剩一锅的碗没有洗了,自然是没有饭吃的。 水听雨闭着眼睛,脑袋空空的,过了好一会儿也还是睡不着,她逼着自己想点事情,希望通过这样能睡着。她一会儿想着胡家的事情,一会儿想着水家的事情,过后又想着逃跑回家的事情,终于渐渐的睡着了。 也许是太累了,当天亮后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她仿佛是刚睡过去就被惊醒了,就这一下,水听雨也惊出一身冷汗。不过,从来没有和这些人正面接触过的她可不是被门口那几个肥胖的凶婆子给吓到了,她只是有一个长期以来的后遗症而已,关于早起未成功会怎样的后遗症。 原先在家的时候每天公鸡打鸣她就得起床,但头一日高强度的劳作会让她在起床的时候挣扎着挣扎着就又睡着了,结果当然绝无意外的就会迎来樊氏的一通毒打,这长此以往的后遗症自然就是只要早上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水听雨就会流一身冷汗。 门口那个穿杏黄色小袖高腰裙的牙婆可能是领头的人,她边用手扇着风边往里走,还边四下查看每个姑娘的状况,过了一会儿她才道:“这大热的天就是水做的黄花闺女也一样,这身上的味儿太难闻了,啧,这味儿臭得人想吐。” 站在门口的那个讨好的笑笑,问她:“冉大嫂,要不等会儿让她们去河里泡泡,也好过等会儿在牛车上熏我们。” 冉大嫂冷笑道:“你怕不是想让我家那口子看这些女娃子的身子?” 门口那个舔着一张脸笑到:“怎么会呢,我这还不是怕她们太臭到时候不好卖吗?” 冉大嫂又是一阵冷笑,道:“是吗?你那些弯弯肠子别以为我不知道,还有别以为我眼睛瞎看不见你和那死鬼眉来眼去的,我奉劝你,不该惦记的别惦记,你也不看看你那副模样,肥头大耳的,就凭你也配想老娘的汉子。” 门口那个翻了翻白眼,可到底没有说什么。 这厢水听雨的月事带从昨天开始一直没有换过,到底有些不舒服,她看冉大嫂走到了自己跟前儿,就壮着胆子问:“姐姐,有没有那个?” 冉大嫂歪嘴一笑,这小嘴儿够甜的,她还是头一次被这么小的姑娘喊姐姐呢,因此语气柔了一分,问水听雨:“哪个?” 水听雨红着脸,小声道:“就是那个呀。” 冉大嫂乐了,这些小姑娘就是会装,不就是月事带吗?还跟她这个那个的,能是哪个嘛! 冉大嫂故意大声说:“啊!你是说月事带呀?没有!再说了,老娘又不是你的佣人,怎么可能还给你准备月事带呢!亏你想得出来!”说完继续往前走,去查看角落里那个人好了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会拉丝的兔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后宫男妃三千、朝霞与时雨、苦咖啡、Estella、福气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女王大人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逃跑 当江听雨和一众小姑娘被人牙子们押上牛车以后,她才发现逃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这牛车被设计成了四四方方的笼子,只有一个小门,那个叫冉大嫂的牙婆将她们一个一个塞进笼子以后,就给了她们一人一个馊了的馒头,并“好心”的言明:“别怪老娘没有提醒你们啊,这是你们一天的口粮,别一个个的饿死鬼投胎一样,一下子吃完了!哼!别到时候再来老娘这儿生事儿,若是那样,老娘非揍死你们不可!”说着她手中抽牛的鞭子还在牛车上狠狠的抽了一鞭子,发出清脆响亮的声响,有人光是听了那响声就会吓得瑟瑟发抖。 牛车继续向东行进,因着水听雨身上本身就不好受,兼之吃的也少,喝的水又是那两个胖婆娘从江里面用碗舀上来的凉水,没两下功夫,水听雨的肚子就更痛了,人也发起了高烧。 这样的日子才过了一天,她的意识就开始迷迷糊糊起来,她甚至觉得她将要死了,因此也分外想念起樊氏来。她迷糊的想,若是自己没有被人牙子迷晕,还生活在水家庄,樊氏这时候会给她弄点儿草药来给她吃吧?不会眼睁睁的让她病死的吧?也不会天天都给她吃馊了的馒头吧?这帮黑心肠的人牙子连馊了的馒头也每天只给一个,她越饿越没有力气,越喝那江水肚子越痛。高烧也烧得她越来越迷糊。 如此过了几天,她发现牛车上的人一日比一日少,冉大嫂和那天那个牙婆每天都领着那些没有生病的小姑娘出去,出去以后大半都没有回来,连第一晚和她说话的那姑娘也出去后再也没有回来了,应该是已经被人牙子给卖了吧? 要不说穷人家的孩子好养活呢,水听雨如此病了几日,别说吃药看大夫了,那些人牙子甚至都也没有管她,她的烧竟然也退了,人也渐渐精神起来。 这日晌午,水听雨阖着眼睛养精蓄锐,恰巧听到冉大嫂正在和赶牛车的男人说她:“没见过来了那事儿就要死不活的,真是晦气!要不然以她的模样至少能卖五两银子!” 那男人也颇不耐烦道:“谁说不是呢!这死丫头就是麻烦,那日我们在鱼复见到她的时候那精气神儿不是挺好的吗?才过了一晚就这样了!真是活见鬼了!要是依老子的德性,一把揪死她的心都有!” 冉大嫂也很烦躁:“昨天卖的那几个丫头还不如她水色好呢,人家大宅子的管事婆子来这牛车一瞧,病怏怏的,人家就嫌弃你晦气!我看呀,再观察两日,再不好就把她一两银子贱卖给泥腿子当老婆,我们也好去做下一车货的生意!” 那人重重的将鞭子往牛身上一抽,对冉大嫂道:“你这婆娘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个屁!现在这兵荒马乱的,泥腿子买老婆才不买这样的半大不小的姑娘呢!人家还不如买个大点好马上给他生儿子! 其实她模样生的好,年龄也小,要是养好了换身漂亮衣服,卖到那秦楼楚馆去也能卖出个大价钱来!这年龄,正合适那些地方好好**一番,等出来接客的时候年龄也小,又还颇懂风情,何乐不为呢? 冉大嫂啐了一口道:“得了吧,她长得这样干瘪瘦小,莫说是秦楼楚馆,能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就不错了。你看那个巧杏才是好苗子,我要十两银子,峡州总管府那个管事婆子硬是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买下了她。” 那男人道:“你还别不信,就总管府那婆子盯着这死丫头看了好半晌,若不是她病着,保管买她不买巧杏的。等会儿我们把她带去落脚的地方梳洗一番,换身细布衣裳,再带到解语招去给老鸨看,到时候让你瞧瞧看她到底值钱不。” 冉大嫂并不如这男人自信,仍然担忧道:“别到时候花了银子淘洗她,又还没有卖个好价钱!浪费了我们辛苦挣来的钱。” 听言男人很不耐烦道:“你个死婆娘,你不懂就算了,但我决定的事儿,你照做就是!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呢!” 那冉大嫂再不敢说什么,一路上倒是安静了许多,只听到车前那畜生发出一步三叹的浊气。 牛车在峡州城的小巷内穿梭,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一个院门口停下,水听雨偷偷虚着眼观察了一下周围,这个院门来看,这个院子并不大,但院墙还是很高的,若想翻墙而出,几乎是不可能的。 水听雨的心里焦虑得不行,她不能被卖到那种地方去,以前樊氏一骂别人就说别人是粉头,但凡樊氏能想出来的骂人的词儿,一定是最不好的。她不要做粉头,就要想方设法的逃走,怎样逃走呢? 这时冉大嫂来开了牛车笼的门,用脚使劲踢了一脚水听雨,水听雨这才作势醒来,假装被吓到了四处张望,刚刚虚着眼睛没有看真切,这会子借着这“惊吓”才看清院中长着一棵粗壮高大的千丈树,这就好办多了...... 冉大嫂让从另一辆牛车上下来的胖牙婆带着另外几个捆着手脚的小姑娘去院子另一边的屋子,她自己则拖着水听雨去了净房。 冉大嫂将水听雨推进房中以后,她顺手就把水听雨锁在了里面,然后自己则是去了灶屋内给水听雨烧洗澡水。 尽管自己觉得水听雨不算“好苗子”,但当家的说她是就一定错不了,既然是“好苗子”,为了银子花点儿力气把她淘洗干净当然是值得的。 她从后院的压机子井打了一桶水出来,将火烧上,这时候冉老大就从外面进来给了她一套浅碧色细布衣裙,并不言语就出去了。 冉大嫂追上他问:“这么好的料子给她换上糟蹋了吧?” 冉老大没好气的说:“你个没见识的婆娘,你舍不得这几文钱的细布衣服,等会儿恐怕要少拿三五十两的银子,别跟我废话!去去去,去干活去!” 冉大嫂一径声的没了言语,只拽着屁股将那套衣服挂在净房的门锁上,又拽着屁股又去烧火去了。 水听雨知道门被锁着,又屏气凝神的听了那二人的对话,心道:爹爹以前常说既来之则安之,不如等洗好了澡和头再跑吧,那时候自己身上舒服些,说不定还跑得快些。 她听见冉大嫂开锁的声音,就假装晕倒在地,想以此以降低冉大嫂的防备。 冉大嫂一进来就看到这死丫头又晕倒在了地上,便气不打一处来,这还没有怎样呢,就一副死样子,她风风火火的将水倒入沐浴用的木桶中便转身使劲踢了水听雨一下,嘴里还喷粪:“臭婆娘,少装死,快起来洗你的皮!” 水听雨“柔柔弱弱”的从地上爬起来,又作势要“晕”过去却被冉大嫂一捞便把她捞进了怀里,又被拨竹笋皮一样把皮给拨了就将她扔进了洗澡桶里。 被摔进浴桶的水听雨这下子不装晕倒了,而是迅速的将手挡在自己胸前,防备的看着冉大嫂,冉大嫂看她这样,暴喝道:“少跟老娘扭扭捏捏的,快点洗,小心老娘抽你!” 水听雨依旧用手挡在自己胸前,防备的看着冉大嫂,冉大嫂冷笑道:“行!体面东西!看在你明儿说不定就要服侍男人的份上,老娘今天就先出去,让你今天体面一下。” 冉大嫂出去以后,水听雨立马三两下将自己洗干净,又穿上冉大嫂拿来的浅碧色细布衣裙,然后轻轻的取下门闩,站在门后等着冉大嫂来开锁。 冉大嫂去灶屋里倒腾了点东西吃才又回来听净房里的动静,一听居然一点动静没有,她这下子慌了,刚刚那死丫头就是一副要晕死过去的模样,该不会她晕倒在澡盆里了吧? 而门的另一边,水听雨则心如捣鼓,她手颤颤巍巍的举着门闩,见冉大嫂推门进来,便使出浑身力气照冉大嫂的头敲下去,冉大嫂来不及反应就晕死在了地上。 水听雨出了净房,就死命的往千丈树下跑,来到千丈树下便用腿一缠,如猴子一般上了树了。然后借着千丈树的枝桠跳到了围墙上,结果到了围墙上往那下面一看她却害怕了,这么高?可怎么跳啊?她还来及细想就听见后面冉老大的声音:“站住!你个死丫头!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你敢逃跑?看我把你捉下来不拔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冉老大嘴上一壁这么说着,一壁手上就甩出了他那赶牛车的鞭子,水听雨经这么一吓,净被吓得重重的摔下来了围墙,摔了个狗吃屎。 她分明听见自己筋骨脱臼的声音,想爬起来却是徒劳,心中有声音在不断告诉她:不能被她们抓住!不能被她们抓住!要不然会被他们打死的。 冉老大等人这时也反应过来,迅速的从院子里面跑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会拉丝的兔子、夏天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stella、哎哎哎、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夏天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江司灵 水听雨无论怎样挣扎,想爬起来,终究还是徒劳,看来脚踝那处是不中用了,但就这么被抓回去,她终究还是不甘心的,一顿好打、一顿鞭子都还是其次,她受过,知道那滋味多么令人恐惧,但这种恐惧于她也只是家常便饭。只是挨打过后还要将她卖到妓院去?她宁愿嫁给泥腿子也是不愿的。 她忍着疼痛,死劲儿往巷子口爬,还一边大喊:“救命啊,拐子杀人啦!救命啊,拐子杀人啦!” 巷子里渐渐的有人探出头来张望,却也没有人来搭救。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水听雨的衣服都被汗湿了,加上头发还是湿的,狼狈的很! 她见那些探头探脑的人无动于衷,依旧使劲往巷子外爬,口中不停的喊着:“不好啦!拐子杀人啦!不好啦!拐子杀人啦!” 冉老大打开院门,一壁追水听雨,一壁喊道:“好闺女,你不要再跑啦,爹爹再也不打你了!” 没有两下子功夫冉老大就追上了水听雨,只需轻轻一提便把她一手提起来,待水听雨还没有站稳,便用手捏住了水听雨的后脑勺,并对张头张脑的人们说:“大家都散了吧,我家孩儿不听话,就打了她两下,她竟学着别人要离家出走,没什么大事情,各位街坊邻居都散了吧!” 水听雨的后脑勺被他扭住,好一会儿窒息的感觉,她挣扎着找回自己的声音,竟有些徒劳。 张头张脑的人们并没有散去,反倒明目张胆的围过来看热闹了,一提着菜篮子的妇女感同身受道:“这要是孩儿不学好,做爹娘的可操心了,快领回去好好教养教养,看样子这没两年就要嫁人了,到时候到了婆家还动不动就跑了那还了得!公婆不如爹妈,他们才不会苦口婆心的跟你讲道理,会被休的......” 另一妇女也过来搭话:“没错,到时候婆母还不是骂做爹妈的没有教好......” 冉老大才懒得听这些长嘴婆家长里短,而且在外面逗留久了变数就会多,他可不想到手的银子就这么飞了,不等这两妇女把话说完,他提着水听雨就往自家院子走。 水听雨难受极了,瞪着脚咳嗽了几声,才勉强缓过劲来,这一缓过劲来,就立马大叫道:“救命啊!他是个拐子!咳咳咳...” 冉老大一壁收紧捏着水听雨后脑勺的手,一壁对大家伙儿道:“她每次逃跑都这样乱说,你们莫信她,这都是她为了逃跑耍的花样,这孩儿皮得很......” 水听雨依旧大叫:“我本是夔州人士,是他用药迷晕了我,咳咳咳...”冉老大赶忙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愈加收紧,水听雨只觉得一阵窒息,仿佛将要死去。 先前那两位妇女连忙住了口,都面带疑虑,巷子里的人们也都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冉老大见大事不妙,提着水听雨加快了脚步,却感觉背后一阵劲风袭来,还来不及反应,脖子已被一剑锋遏住,再也不敢动弹。持剑之人厉声道:“放开她!”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持剑之人竟是一名女子,但见她:墨发高高束起,身着一身黑色劲装,手持一把七尺长剑,容颜绝世,美目冰冷刺骨,淡淡扫过众人,众人只觉天地间一股肃杀之气。 江司灵剑又近了一寸,声音更冷:“放开她!” 冉老大其实早被她气势吓到,但他平生都是在市侩中度过,只有“论力气女人永远不是男人的对手”的觉悟,哪里知道这世上有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硬是拿出平时吆喝冉大嫂那阵仗,瞪着眼睛骂江司灵:“碍人眼的臭婆娘,少管别人闲事!” 江司灵剑峰一转,砍下他右手,他左手一松,下意识就要去捉江司灵的剑,岂料江司灵的剑又马上回峰抵住他咽喉,冉老大立即识时务的一动不敢动。 水听雨趴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她看着地上那条血淋淋的胳膊,牙齿都开始打颤了。 江司灵看着小姑娘吓成这样,不由得心生怜惜,向人群中正在吃瓜看戏的阿贞命令道:“阿贞,把她扶到马车上去。” 众人这才发现巷子口停着一辆马车,那马车异常宽敞,在这地界怕是只有峡州总管府那样的人家才会有这样气派的马车。 那阿贞大约也只十一二岁,长得很是明朗,蹦跳着从人群后走上前去,抱起水听雨就往马车上走,仿佛抱着和她一般大小的水听雨是很容易的事情。 水听雨心下稍安,忙谢阿贞:“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阿贞淡淡道:“你不必谢我,要谢就谢我家姑娘,于我的心意,自然是不会救你的。” 水听雨被咽得呆住,一时不知如何与这阿贞说话,见她一步三回头的往巷子里张望,便问道:“你担心你家姑娘的安危?” 阿贞摇摇头,道:“我是担心我家姑娘把他们杀了。” 水听雨当场呆住,若是杀了他们这阿贞和她们姑娘不就麻烦大了吗,心里这么想嘴也担忧道:“那可千万杀不得。” 阿贞轻蔑一笑,似乎本想说什么,却突然顿住,打趣水听雨:“你这小姑娘真是的,你操心操心你自己才是正经勾当,你操心那帮贼囚做什么?” 水听雨道:“阿贞姑娘误会了,我是担心你们会吃官司。我水听雨本命如草芥,若不是得你们相助,恐怕今日会死在那帮拐子手上,心里自然是希望那帮拐子罪有应得的,只是因我水听雨给二位惹上麻烦,听雨到底心里是不安的。” 阿贞一听,语气才好点,道:“只要我家姑娘不将那帮人杀了,就不会有任何麻烦。”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马车边,阿贞将水听雨轻轻放在马车上,自己却坐在马车上向小巷子里张望。 水听雨也往马车边挪了挪,想看巷子里的动静,却见江司灵已经提着剑出来了。 阿贞忙迎上前去,问道:“他们没有死吧?” 江司灵用手一撑,立马跳上马车,这才答道:“本姑娘知道轻重缓急,不会杀了他们误了主公的韬略!” 阿贞仿佛松了一口气,她是知道的,若是依这位的武功,刚刚那个鄂州汉子早就被她一剑封喉了。她又问:“那姑娘把他怎样了?” 江司灵挥挥手,满不在乎的说:“我让福伯把他们送县衙去了。” 阿贞松了的那口气又提起来了,正要责备江司灵,江司灵先发制人,指着她训道:“你又要好为人师了?” 训完她,江司灵便掀起水听雨的裙摆自顾自的看她的伤势。哟!肿得老高,看来伤得不轻呢,得赶快找大夫给她瞧瞧。 她顺势坐在软垫上,问水听雨:“你家在哪里?告诉我们,我们先送你回家,也好赶快让你爹娘找大夫给你看看你的伤。” 水听雨目光一暗,如实相告:“姑娘的好意水听雨感激不尽,只是听雨的爹娘老早就去了,家也在遥远的夔州,如今在婶娘的打骂中讨生活,我失踪了这么久,家恐怕是回不去了……”她想想更是悲从中来,便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江司灵赶忙握住她的双手,安抚道:“即如此,你今天便随我回去,我让季大夫给你瞧瞧,以后的事情等你的病好了再说吧。” 水听雨暗道:她救我一命我本无以为报,不若给她当丫鬟以后伺候她,以报她的救命之恩。反正我在叔婶哪里也是当牛做马,他们又没有一个人在意我的死活,如今我被拐子拐了这一遭,回去后名声也坏了,恐怕也是嫁不出去了。若是真嫁不出去,到时候也不知道婶娘她如何搓磨我,倒不如就此求了这姑娘,以后为她当牛做马,一则报她今日救命之恩,二则也是我活下去的去处。 她忍着腿脚的酸痛,跪下拜道:“姑娘行侠仗义救下听雨,听雨感激不尽,此生必当当牛做马以报姑娘救命之恩……” 江司灵忙制止她,笑道:“别别别,这于我不过举手之劳!你就要为我当牛做马啦?这幸亏我是个女的,我要是男的,你岂不是要以身相许了!我跟你说,你大可不必把这事儿看的很严重,我也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水听雨依然很认真很诚恳:“无论刚刚那件事是不是姑娘的举手之劳,于我都是救命之恩,听雨理应知恩图报,请姑娘收下听雨,听雨必当当牛做马以报姑娘今日之恩。” 江司灵见她神情格外认真,心下吃惊: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品格,总算是没有白瞎自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冲动。况且她身世孤苦,恐怕自己不收下她,她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很难活命。 便道:“我看你身世孤苦,与我惺惺相惜,便收下了你,只是你得记住,既然是你自己决心要跟着我的,别的倒不重要,我要的无非就是你的忠心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哎哎哎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stella 4个;福气包、王在恋爱 2个;夏天、哎哎哎、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解语招 水听雨看着“解语招”那个牌子时,心里刚刚放下的石头又提起来了,这不是冉老大和冉大嫂口中要将她卖去的地方吗?这下好了,她没有被卖来这个地方,倒是自己死皮赖脸非要来的。 江司灵看见她一直蹙着眉盯着“解语招”的牌子,便知道她是个识字的,在这乱世,即使是富贵人家的女娃也不一定识字的,她一个农门之女,居然识字?当真令人惊喜,便问:“你在家都读什么书?” 水听雨听着解语招里面的靡靡之音,心下慌乱,但眼下是救命之人问话,她也不得不答,她故作平静道:“爹爹去世的那一年我正在读《文中子》,后来我和娘忙着活下来,读书的时间就只有黄昏一点点的时间了,现在《左氏春秋》都还没有读完呢。” 江司灵更是惊喜,原本以为她即使读书也只是略识得几个字,没想到她却是读到了《左氏春秋》,心中十分欢喜她,便一壁搂着她,一壁想着把她搀扶着进解语招。 水听雨扭了扭身子,抗拒道:“姑娘,我听那几个拐子说,解语招可是楚馆。您一个姑娘家还是不要去这种地方了吧。” 纵使还没有入夜,解语招里面也到处充满了淫。声。浪。语,听得她心肝都在颤。 江司灵哈哈哈哈的大笑了一阵儿,并且欢喜的掐了一把水听雨的脸蛋,逗她:“我不去这里呀,我就是把你送到这里去我就走了。” 水听雨脸色一白,这真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呀?怎么办?姑娘武功这么高强,如果自己现在反悔要回家,她会不会杀了自己? 阿贞看见这可怜虫惨白的脸蛋,摇了摇头,上前一把抱起水听雨就往解语招里面走,还埋怨江司灵:“姑娘也真是的,你明知道人家雨儿心思单纯,你还这样吓唬她,你非要把她吓唬跑不可吗?她这样孤苦无依的,离了你,她要到哪里去讨生活?”又安抚水听雨,好让她安心:“你放心,姑娘不是拐子,不会把你卖了的?” 江司灵张了张嘴:什么玩意儿?雨儿?这才一顿饭的功夫这死丫头就将人家小姑娘认作雨儿了?本姑娘天天让她唤自己为“月儿”她却不愿意,真是“狼心狗肺”的家伙! 她一边叉着腰,一边追阿贞:“阿贞,你给我说清楚,她是什么时候变成你的雨儿的?我怎么不知道她是你的雨儿了?” 水听雨没有听出来这话里的机锋,呆呆的说道:“以前爹爹和娘亲都叫我雨儿的。” 阿贞憋了憋嘴,这水听雨真傻,听个话都听不懂,嫌弃道:“是是是!没人说你不是雨儿,你是雨儿!是雨儿!” 水听雨懵懂的转了两圈眼珠子,又听江司灵道:“雨儿,要不你叫我月儿吧?” 水听雨一字一顿道:“阿贞叫您姑娘,我怎么能叫您月儿呢?” 阿贞被她这句话取悦了,笑道:“那我要是叫姑娘为月儿,你就叫她月儿了?” 水听雨想了想,很认真的说:“不,我还是要叫她姑娘!” 阿贞这下彻底满意了,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江司灵,赞赏道:“雨儿很有原则,我喜欢!” 几人刚进门,梅三娘就卸下她刚才还在的妩媚之色,面色严肃的对江司灵福了福身道:“姑娘回来啦?主公正在后院清风明月亭等您呢。” 江司灵点点头,指了指水听雨道:“她是我的人,你带着她去后院找个地方让她休息,把季大夫叫来给她看一下伤势。”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她应该肚子也饿了,让厨房给她弄点东西吃,好好照顾她。 这姑娘是跟着江司灵的人,梅三娘本来就不敢怠慢,加上江司灵又特别关照过,梅三娘更是心下吃惊,便问阿贞:“阿贞姑娘,你告诉三娘,这姑娘也是江姑娘救下来的?” 阿贞向来不喜梅三娘市侩,淡淡道:“你猜的没错,和我一样的,差点被拐子卖到了这种楚馆。” 这种楚馆?那种楚馆?梅三娘最不喜阿贞说话这腔调,正要发作,却被水听雨窃生生的声音打断了。 原来这厢水听雨生怕给梅三娘留下不好的印象,赶紧自我介绍:“三娘,我叫水听雨。” 梅三娘心下欢喜,都是一样的人,这小姑娘比阿贞讨喜,便喜笑颜开的奉承道:“这个名字好听,三娘喜欢。” 边说着边把眼来将水听雨细看:哟!可惜了她被江姑娘救下了,要是没被救下,凭她这气质,日后定是这峡州城的花魁。 都道美人在骨不在皮,这水姑娘虽小,但已经算是美到骨子里的小美人了,粗看并不会觉得惊艳,但却让人越看越舒服,麋鹿一样的眼睛像受过惊的兔子一样,让人无端生出一种爱怜来,这眼睛清澈见底,透亮生辉。 许是在拐子哪里受了许多苦,原本白皙透亮的肌肤此刻却是嚣张的苍白着,和那些个被拐子拐来卖的姑娘一样的惨白,却不一般叫人心生艳羡,这病态的美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大厅里有几个客官下。流的往他们这边瞟,阿贞见这梅三娘那双眼睛老是不停的打量水听雨,像“验货”一般,便不耐烦道:“快去找个妥当的房间把雨儿安顿好!” 梅三娘冷笑道:“阿贞姑娘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我这解语招还有不妥当的地方吗?”心里废了好大的劲才把她平时训斥姑娘的那气势给控制住! 她说完也不打算与阿贞继续计较,吩咐跑堂的小厮儿:“快去请季大夫到云凝堂来。”说完自顾自的在前面扭着腰肢领路,也不管后面抱着水听雨的阿贞。 作者有话要说: 浅浅昨晚太困了,不小心睡着了,就存了这么些稿,小可爱们不要打我啊,哈哈哈哈哈哈,我顶着锅盖跑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女王大人 2个;夏天、哎哎哎、Estella、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夏天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主公 季大夫也看过了,还开了些三七、丹参、当归、红花、桃仁等活血化淤的药给水听雨,水听雨现在倒是不把这伤放在心里的。 以前在水家庄的时候,这样的伤于她也不过是家常便饭,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去山里劈个柴都能从山坡上滚下来,这扭个脚也没什么的。 只是梅三娘这饭迟迟不给她吃,她的肚子饿得要不得了,她开始的时候怕阿贞嫌弃,也不敢问阿贞,阿贞正拿着本书在看,看得很认真,纹丝不动的跪坐在地上的矮几旁。 水听雨无法,就一个劲的倒放在架子床边的茶水来喝,这水喝下去,肚子也好受了一点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阿贞依旧像老僧入定一般的坐在哪里。 水听雨无法,唤她:“......阿贞?” 阿贞从书本里抬起头问她:“怎么啦?” “能去给我找个馒头吃吗?”水听雨可怜兮兮的问。 阿贞一拍脑袋,抱歉道:“对不起,我一看书就什么都忘了,我去看看梅三娘在干什么?怎么还不给你准备吃食过来?”说着就起身出了屋子。 不一会儿阿贞回来了,带着好几个小厮儿、丫鬟端了许多的鸡鸭鱼肉上来,梅三娘也跟着来了。 阿贞进来,指挥着那些人摆放好吃食就挥手让他们下去了,并气鼓鼓的将水听雨扶到八仙桌边来用吃食,像是又和梅三娘拌嘴了的样子。 水听雨看见这一桌的鸡鸭鱼肉简直热泪盈眶,她是有多久没有见到过荤腥了呀,在家里的时候但凡有荤腥,樊氏就要安排她去干活以便把她支开。被拐的这一路上拐子给她吃的都是干面馒头,喝的是长江里的生水,这样好的吃食她连做梦都不敢想,她端着饭碗,不管不顾的开吃起来。 梅三娘尴尬的笑笑,对阿贞道:“阿贞姑娘,你可是误会三娘了,三娘怎么会舍不得拿来吃食给水姑娘吃呢。......这三娘可是好意,要说这姑娘家家的大凡过了酉时,还是不要吃饭的好,这要是吃下去会长肉的,这涨了肉身段可就不好看了.........”她正说着,却是看到水听雨大口大口的吃着碗里的饭,活像个饿死鬼投了胎似的,便又来说水听雨:“水姑娘,你慢着些,吃点粥并菜叶子垫着点肚子就是,哎哟,你别吃那个鸡腿,你......” “oe~”水听雨吃得太快竟被噎着了,梅三娘脸色大变,这姑娘究竟是饿了多久了?以前不管是拐子还是人牙子,但凡卖到解语招来的,都没有她这样饿的。 梅三娘暗道大事不好:这要是真饿着了,可就不一样了,若是等会儿江姑娘追究起来,她可是交代不了,这水姑娘毕竟不是卖到她解语招来当童.ji的。这习惯思维可是要不得,因为解语招的童.ji晚上自然是不能吃饭的,她做这一行做久了,习惯性的以为小姑娘家家,晚上都是是不用吃饭的...... 这下可坏事了!这下可坏事了!这叫她等会儿怎么向江姑娘交代呀! 她赶紧换了一副面孔,虔诚的摆出一副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模样赶忙过去给水听雨抚背,并且无比自然的改了口:“你看看吧,阿贞姑娘,我就说要先给她先上熬烂了的流食吧,姑娘你年龄小,不晓事,不知道这饿极了的人不能马上给她吃大鱼大肉的,搞不好会噎死人的。哎哟,我的儿啊,这可可怜见的,差点被噎死了。这阿贞姑娘也是好意,你不要怪她,她也是怕饿着你......” 阿贞被气得不行,她梅三娘哪里是给雨儿熬流食去了呀,根本没有的事。还是她好说歹说的去厨房里让人端来了给恩客准备的下酒菜,她也确实不知道会把雨儿给噎着,便蹬着眼睛咬牙切齿的问梅三娘:“你说的很对,那你说的熬烂了的流食呢?你为什么不端来给雨儿吃!说得那样好听!” 水听雨被噎得眼泪汪汪的,能有吃的,她已经觉得很幸福了,管它是个什么东西。她眨巴着泪眼,对阿贞强颜欢笑道:“没事的阿贞,这些吃食很好的,只有这样我才能吃饱,要不然晚上饿了不好受,我会睡不着觉的。” 阿贞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也不好继续和梅三娘吵嘴,这样这傻丫头又要再中间调停,还是让她继续吃饭的好:“那你觉得这个也可以的话,就慢着些吃,再也别噎着了。”还拿起汤匙给水听雨舀了一碗大骨莲藕绿豆汤给她喝。 梅三娘也体会到水听雨的好意,兼之江姑娘确实嘱咐了她要好好照顾水姑娘,她刚刚却差点把人家姑娘饿死了,辜负了江姑娘的嘱托,便想着找补回来,因此忙笑道:“水姑娘慢慢吃着,三娘瞧你身上的衣服有些不成样子了,这便去给你找几套成衣出来穿。也免得江姑娘还要操心你穿衣的事情!江姑娘现在可忙了。” 水听雨一听还有新衣服穿,更是高兴得要不得,立马甜甜的应道:“谢谢三娘。”语气格外欢快,声音也好听得要不得。 梅三娘更是对水听雨满意,同是江姑娘身边的人,这阿贞姑娘一天到晚耀武扬威的,哪怕是刚被江姑娘救下那会子也是那样,不把她梅三娘当个人物。她不过是运气好碰到人家江姑娘了而已,若是运气不好,被卖到了她们这种楚馆,还指不定被她梅三娘这样的人物给搓磨成什么样子呢!神气什么东西? 梅三娘心里只需这么一想,更是诚心诚意的去给水听雨准备衣裳去了,量身定做的需要好几天,就成衣也是好的。 她打开她的库房,一看要么太透要么太露要么太鲜艳,暗道:要是拿这些衣服去给水姑娘穿,怕是江姑娘不会瞧见我梅三娘的好意,瞧不见好意也罢,别瞧成了坏意,失了她的心,她可是主公心尖尖儿上的人,失了她的心,主公那里也得不了好。 梅三娘想定,便带着小厮儿亲自去了城东的乔氏成衣铺不在话下。 这厢水听雨就着这些菜吃了几碗饭又喝了一碗汤,还吃了两个鸡腿并几个枣泥糕,总算是吃饱了,只一个劲儿的抱着肚子问阿贞江司灵的底细,还有她们口中的主公是谁。 水听雨那是觉得姑娘和阿贞都是她的亲人了,既然是亲人,可得把自己的祖宗八辈的关系调查清楚,这一问才知道这江司灵是前朝武将之女,前朝灭亡时被主公收养,得以无忧无虑的长大。 她打了一个饱嗝又问:“那我们的主公是谁啊?” 既然水听雨已经被姑娘收留了,阿贞也并不瞒她:“主公就是江陵王孙文辉。当今圣上的十七叔。” 水听雨是读过书的,因此有些事情她还是知道一点点的。 她蹙着眉想:当今天子登基已逾二十载了,年轻的时候还是挺奋发图强的,只是这几年天下百姓骂他的多,各路豪杰之士反他的也多。 要说他的帝位也是来之不易,当年他可是靠杀光所有兄弟登基的,宗亲也被他杀得差不多了,江陵王可是唯一一位没有被杀的宗亲。 要说这个江陵王,水听雨也碰巧知道一些他的事,江陵王虽然很长一段时间都外居藩地,但爹爹去世前一年他却出任大司空了。若不是爹爹有一次在家中醉酒骂这个孙文辉,她水听雨是不知道什么劳什子大司空,更是不知道什么劳什子江陵王的。 水听雨清楚的记得爹爹从前咬牙切齿最恨的人便是当今圣上孙世宗和这个江陵王孙文辉了,至于为什么,水听雨不知道。但爹爹这样好的人恨一个人一定是原因的,这世上哪里有无缘无故的恨呢。 阿贞见着水听雨抱着肚子坐在架子床上发呆,生怕她不晓事,指点她:“姑娘救了咱们,就是咱们的再生父母,姑娘这辈子的荣辱就是我们这辈子的荣辱,咱们可一定要和姑娘一荣俱荣阿!。” 水听雨从善如流的点点头,理所当然道:“这是当然。” 阿贞捧着自己的心脏幻想道:“等以后姑娘成了江陵王妃,你我就荣光了,我们到时候可是江陵王妃的左膀右臂了。” 水听雨懵逼了:“什么江陵王妃?”莫非姑娘要嫁给江陵王世子? 阿贞见水听雨呆呆的,便为她答疑解惑:“我见主公是喜欢我们姑娘的,只要我们姑娘也愿意,那江陵王妃之位姑娘还不是唾手可得呀!” 水听雨眨了眨眼睛,蒙圈道:“那主公今年几岁了?” 阿贞不以为意道:“刚过五旬。” 水听雨道:“主公都年过五旬了?姑娘才十七岁呢,这?这不合适吧?” 阿贞怪道:“怎么不合适?江陵王妃可是多么至尊至贵之位,哪里还有合适不合适之说?” 水听雨不关心它是否尊贵,只关心:“这是姑娘的心愿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王在恋爱、石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尚锦楼 水听雨不关心它是否尊贵,只关心:“这是姑娘的心愿吗?” 阿贞道:“以前姑娘跟主公挺好的,常常担心主公有个头痛脑热的,今年不知怎的,姑娘有意和主公划清界限...”对于姑娘没能去笼络主公,阿贞惋惜不已,毕竟她能见到的最尊贵的人,这普天之下就属江陵王了,至于陛下嘛,她一辈子也见不到,自然也不会想她们姑娘嫁给陛下的事情。 水听雨倒是松了一口气,还好嫁给主公不是姑娘的心愿。若是姑娘的心愿,那可就不好办了。 说话间,梅三娘就回来了,她带了好几个托盘的成衣回来:一套湖蓝色短衫配月白色高腰长裙,一套淡粉色短衫配姜黄色高腰长裙,一套月白色为底秀荷花的短衫配湖蓝色的高腰长裙,一套淡绿色百蝶花的短衫陪靛蓝色的高腰长裙,一套水红色短衫配嫩黄色的高腰长裙。 水听雨看这些衣服都漂亮极了,心里自然是极高兴的,但阿贞就不高兴,这雨儿还没有来之前,无论是解语招的姑娘还是她梅三娘都会上赶着巴结她,雨儿一来,难道风向就这么变了? 水听雨向来在樊氏的脸色下过活,生存下去的本事还是有的,她又天生有可亲的力量,此刻阿贞的脸色她瞧的一清二楚。 梅三娘这厢刚道:“姑娘看这几套衣服喜欢不喜欢?”话音刚落,水听雨就笑道:“多谢三娘费心为我和阿贞制这几套衣服,阿贞喜欢雨儿就喜欢,阿贞,你看你喜欢不喜欢?” 梅三娘心下又是大赞,这水姑娘年龄虽小,却谦虚谨慎,不争强好胜,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差不了!就顺势笑道:“阿贞姑娘,你喜欢吗?” 阿贞自有一股傲气在,依然乔张做致的问:“你是问我喜欢哪一件?” 她这是问梅三娘哪一件是给她准备的,梅三娘听出来了。水听雨虽能看人脸色,那是生存使然,但这话里的机锋她却没有听出来,但她喜欢阿贞,这会儿凭本心行事,荡着梨涡笑道:“三娘诚心准备的,当然是问你喜不喜欢它们所有了。” 她这样一说,阿贞也不好再继续乔张作致了,将那三套最漂亮的挑走了:一套淡粉色短衫配姜黄色高腰长裙,一套月白色为底秀荷花的短衫配湖蓝色的高腰长裙,一套水红色短衫配嫩黄色的高腰长裙。 梅三娘默默看在眼里,又去看水听雨,见她依旧傻傻的荡着她的梨涡欢喜的比着那剩下的几件,挑了挑眉,心下更是肯定她了的不一般。 这边水听雨一件一件的比了大小,便雀跃的对阿贞道:“阿贞,三娘的眼光真好,你看看,每一件大小都合适的,刚刚好。” 阿贞切了一声,道:“你也不想想她是干什么勾当的?当然一眼能看清楚你身上有几两肉了。” 水听雨皱了皱眉头,觉得阿贞这话不对劲,就偷偷的打量了一下三娘,却见三娘笑看着她们,心里便稍稍的松了口气。 这时,外面有管事的禀报:“妈妈,主公让您过去一趟,您快赶紧去吧。” 梅三娘回了外面一句:“知道了,你去听差就是。” 又转过脸笑着对两个小姑娘道:“姑娘们早些休息,三娘先去了。”说着这才带着刚刚一起送衣服的小丫头们出去了。 梅三娘走后,两人又叽叽喳喳的聊了一会这几件衣服佩什么样的发饰好看,小姑娘们都爱美,倒是聊得很尽兴。 水听雨年龄小,凡事想得也少,聊累了这些才想着问:“既然主公是江陵王,为什么要让姑娘住在这解语招?而且主公不是应该在江陵吗?怎么会在峡州?” 阿贞用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才道:“姑娘没有说,我也懒得问。我只管跟着姑娘就是了。” 水听雨却要追问:“那你们是什么时候住进解语招的?之前也是住在这间屋子吗?主公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峡州?” 阿贞道:“我们是中元节前两天住进来解语招的,姑娘住在挽霞阁,我住在挽霞阁旁边的点蕊阁。在这之前我都是跟着姑娘一直住在王府的明月堂。说来也是奇怪,主公至从我进王府以来从来没有离开过江陵城呢。” 听阿贞这么说,水听雨总觉得这事情奇怪的很,但她也不知道哪里奇怪。 她又蹙眉问:“姑娘都去主公那里快三个时辰了吧,怎么还不回来?”这姑娘也大了,三更半夜的和主公待在一起总是不太好吧。 这一提醒,阿贞才猛的一惊,怪道:“是啊,从来没有这么久过。”她将那几件衣服放到床上,对水听雨道:“我得去看看姑娘,都这么晚了,往日这个时辰姑娘早睡下了。”阿贞一壁说着一壁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水听雨无端端的焦虑起来,她腿脚不方便,要不然也想跟着阿贞去找姑娘,她现在可是将姑娘当作了此生依靠的。 她在屋里又等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江司灵和阿贞也没有回来,水听雨更是坐立不安了。 她现在是饭也吃饱了,也有新衣服穿了,可到底是因着人家姑娘那一句“她是我的人”才有的这些照应,姑娘不会丢下她离开了吧?她毕竟在水家庄时常被人当作累赘的,一个萍水相逢的好心的姑娘当然有可能因着人家自己的原因丢下她的,人家有这个权利的。救下她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水听雨这样胡思乱想了好久,还是没有听见人的动静往这边来,她实在受不了煎熬便一瘸一拐的下了床,心里想着,去姑娘住的挽霞阁那边看看吧。 她从走廊里一瘸一拐的过去,后院都静悄悄的,只有前面临街的那栋楼人声鼎沸的。她远远的看见挽霞阁三个字,却是房门紧闭,她走上前去敲了敲房门,没有回应,又侧耳听了听,没有动静,应是没人的。这条走廊一直往后院深处延伸,她记得进解语招的时候三娘说江陵王在清风明月阁等姑娘,应是往这深处而去吧? 她沿着走廊一直走到底,便有一片竹林,然而幽院雅竹深处,间或传出丝竹之音,姑娘应是在里面吧? 她正要往那竹林深处去,却有两个身着黑色袴褶手持长剑的人拦住了。他们是从哪里钻出来的?这样吓人,水听雨被吓得抖如筛糠,却鼓足勇气求道:“侍卫哥哥(guoguo),我是江姑娘的小丫头,我是来找江姑娘的。”是浓浓的夔州口音。 那两个暗卫一脸漠然,不开腔也不让开,俨然两尊门神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水听雨心砰砰的跳着,又重复一遍:“侍卫哥哥(guoguo),我是......” 突然有一阵爽朗的笑声打断了她的求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月儿姑娘身边还有这样稀奇的人物,本公子倒是涨见识了。” 巡着笑声望去,只见一少年正在不远处的石壁上懒散的靠着,一眼望去最显眼的自然是那一身猎猎的红色袴褶和怀里抱着的一柄刻龙纹的宝剑。 他看上去大约十六七岁年龄,白皙的皮肤在明亮的月光下泛着柔柔的光,一双带笑的眼睛像皎洁的下玄月微微的弯着,浓密的眉毛此刻也微微的弯着,仿佛眉毛也能透出他刚刚那股子笑意。 他见水听雨望过去,边走过来边笑道:“你估计是还不知道吧?他们是你们主公身边的暗人,暗人只能回答主公的话,不能回答别人的话的。” 水听雨点点头,又问:“暗人是什么?” 尚锦楼又是哈哈一笑,道:“月儿姑娘身边的人居然连暗人是什么都不知道?这就更加稀奇了。” 水听雨被他笑得心里发毛,这话多少有些让她不舒服,可比起自己不舒服,她生怕给江司灵抹黑,福了福身,赶快解释道:“我是姑娘今天才从拐子手里救出来的农女,不晓事是我自己的事情,和姑娘无关。” 尚锦楼听言,赶快收敛了他的笑,略略正经了些,微微的作揖道:“姑娘莫怪,尚锦楼刚刚冒犯了。” 水听雨端端正正的福了福身道:“尚公子大可不必如此,不晓事就是不晓事,这个我水听雨还是不会狡辩的,我只是想说不晓事和姑娘无关而已。” 尚锦楼略略一笑便释怀了,这姑娘当真较真儿的很,和月儿姑娘那性格像得很,他有意逗她一逗,便弯着眸子问道:“你叫这些个暗人都叫侍卫哥哥(guoguo)呢?为什么不叫我尚(guoguo)”,他故意将(guoguo)两个字吐得又重又明显,自己却觉得没有这水姑娘说这两个字时的“憨”和骨子里面透出来的“可亲”。 水听雨蹙眉斜眼看了一眼尚锦楼,心想这尚公子莫不是在“调戏”自己,不过她又马上打消了自己的想法,这尚公子长得高挺贵气,身上的衣料看上去也很华美,人家怎么会调戏自己一个眉眼都还没有长开的农女呢?便又是端端正正的福了福身,一板一眼道:“您想必是主公的贵客,听雨可不敢将主公的贵客唤作哥哥(guoguo)。”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粗现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夏天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福气包、王在恋爱、梦见春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都护 水听雨又是端端正正的福了福身,一板一眼道:“公子想必是主公的贵客,听雨可不敢将主公的贵客唤作哥哥(guoguo)。” 尚锦楼听着她这话语愈加觉得她憨的可以:知道他是江陵王的贵客就应该知道他出身不凡,这世上的丫头但凡见着他这样的华服公子,没有哪一个不存着攀高枝的心,往他身前凑,若是叫那些丫头唤他哥哥,没有哪一个不是欢欢喜喜的立马娇声软语的喊出唱曲儿一样的声音,她倒好,本有着这样可爱的“哥哥”二字却用不敢为由拒绝了。 尚锦楼来了兴致,愈加想和她说话,便问:“你刚刚说你是你家姑娘从拐子手里救出来的?那你是从哪里被拐来的?又要将你卖到哪里去。” 水听雨觉得这个尚公子奇怪的很,他一看就是大官大爷家的纨绔公子哥儿,理她一个农女作什么?管她是哪里被拐来的作什么?当真是闲出来的毛病子。 她依旧一板一眼格外认真的福了福身,道:“听雨是从夔州那个山kaka拐来的。”说着立马拐了一个大弯:“请问公子,我家江姑娘在里面吗?”说着还格外好奇格外殷切的往里面张望。 尚锦楼从来被人捧着被人绕着转,见她就短短这么几个字就打发了他的问题,不免觉得有些没意思,只干巴巴的道:“不知道。” “你明明是从里面出来的,我们姑娘要么是在里面要么是不在,没有不知道这种事情...”她一时气愤忘了情,便劈劈啪啪的把自己的质疑说了出来,说了一半却发现十分不妥,赶快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刚刚已经表明了自己是江姑娘的人了,却说话这样不小心得罪了人,可不是替自己得罪了人,是替自家姑娘得罪了人。她越想越觉得不好,赶紧想法子找补:“公子不要生气,我是说,我家姑娘如果没有在里面的话我就去别处找我家姑娘,求好心的尚公子指点指点我。” 好心的尚公子本来就不是小气的人,正准备告诉她,就听见竹林深处有说话声传出来,便笑道:“你们姑娘来啦。” 那边江陵王打着酒嗝对尚锦梁道:“都这样晚了,大公子和二公子就不要回客栈了,我这解语招多得是地方招待二位。况且我这解语招的头牌玉玲珑还等着大公子这样英挺的美男子开。苞呢!” 尚锦梁笑笑,道:“既然王爷有意和我清河尚氏联姻,将您那宝贝的昭华郡主嫁给我为妻,锦梁怎么的今晚也要装模作样的走出解语招去,也好给王爷留下个好印象不是。” 他这托辞说的也忒好听了点儿,既不自诩多正经,也推诿了孙文辉。一个娇滴滴软绵绵的声音响起:“说的这样好听作什么,无非是尚大公子觉得玲珑蒲柳之姿,提不起兴致来罢了。” 这时几人已经走出了竹林,前面那个华服青年便是尚锦梁了,他侧身去看了看后面那个艳丽的娘子一眼才道:“玲珑姑娘又何必妄自菲薄,这峡州城谁不道玲珑姑娘乃绝色呀,只是锦梁带着二弟来这峡州奔波劳碌了这么久,着实累得慌,要是晚上在被你这妖精缠一宿,这身体恐怕吃不消啊。” 一路上,江司灵和阿贞始终跟在后面,并不参言。 尚锦梁应付完这边,就准备训斥尚锦楼的不是,这好好的出来吹个风就吹了大半个时辰,没得叫人家江陵王小瞧他们尚阀的郎君经不住事儿,正说着这么重大的事情呢,吹什么风啊! 结果一眼望过去,就见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片子站在他二弟身边,那眼睛又大又圆,又清又澈,此刻正探头探脑的望着他的后面。 然而他那不争气的二弟不知道是遇着什么欢喜的事情,此刻正眼睛弯弯,眉眼带笑。 见他望过去,尚锦楼懒懒散散的打招呼:“王爷和大哥谈好了?” 尚锦梁用鼻子“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他了,他望了望夜色,又对孙文辉道:“更深露重,王爷就此留步。” 孙文辉点了点头,作出一个请的姿势,却依然跟在尚氏兄弟的后面。 尚锦楼也来一句客套:“王爷请留步。” 孙文辉却依旧跟在尚氏兄弟二人后面,江司灵、玉玲珑、水听雨、阿贞等也浩浩荡荡的跟在孙文辉的后面,直到尚氏兄弟上了马车才止步。 待马车走远,江司灵道:“主公,我们江陵王府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孙文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要苟且,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江司灵仍是不解:“昭华郡主到底是您的亲女儿,年纪还那么小,她才七岁......” 孙文辉摆摆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责任,年纪再小,她也是孙氏女,也要尽孙氏女的责任。” 江司灵不死心:“陛下的宛华公主还没有成亲呢,主公何不上书让陛下赐婚将宛华公主嫁给尚大公子呢。” 孙文辉苦笑,想起长安的探子来报,说宛华公主自荐枕席上了上柱国大将军尚雄楚的床塌了,心里不免有些愤愤。 他捏了捏手掌心,勉强说道:“尚锦梁年轻英武,嫁给他总比倒时候国破家亡时委身给尚雄楚那个老贼强吧。” 说着背着手就要进解语招,玉玲珑马上识趣的去挽住他,如无骨之人一样靠在了他的身上,妖娆的跟了进去。 江司灵也累极了,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无意间抬眼才看到水听雨正瞪着双大眼睛看着她,便问:“你不躺床上歇息你跑出来做什么,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怕丢了。” 这副样子完全和刚才孙文辉面前深沉严谨的江司灵不同,但水听雨更喜欢这样的江司灵,觉得这才是一个十七岁姑娘应该有的样子。 这三个姑娘进了解语招,江司灵问了季大夫可曾来看过,开了哪些药等语,水听雨都一一作了答,末了还提了那么一句:“三娘给我和阿贞买了好些漂亮衣裳。漂亮的很。” 江司灵是个眉眼通透的,知道梅三娘这是看到主公待他视如己出才这样巴结的,便道:“既然她给你们俩都准备了衣裳,也省了我们不少事,你安心穿着就是。” 阿贞一直跪坐在房中不坑声,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江司灵便问她:“你今晚怎么这么安静,还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你怎么啦?” 阿贞烦躁的抓了一把自己的双丫发髻,忧怨道:“我们到时候真的要跟着郡主嫁到尚府去吗?” 水听雨现在可是将江司灵当作靠山,听了这话不免也要追问:“陪嫁?做为郡主的媵侍吗?” 这句话显然激怒了阿贞:“你个死丫头张着嘴巴胡说八道什么东西?什么叫郡主的媵侍?你一个乡下丫头知道个屁!是郡主府都护,郡主府都护懂吗?不懂就不要乱说话!” 江司灵道:“你这样凶雨儿干什么……” 水听雨蹙着眉头,却是不敢乱说话了,只暗暗想:这书上有西域都护、安东都护、北庭都护、参军都护、东曹都护,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什么郡主府都护的。 她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是主公给您争取的郡主府都护吗?” 江司灵喜笑颜开道:“是啊,本来没有郡主府都护这样的官职的,主公还是挺疼我的。原本我的出身和处境做个郡主的媵侍尚属勉强,如今不仅不用做郡主的媵侍,主公还以男子护卫郡主不方便为由让我去尚家军中做都护,尚锦梁既然金口玉言答应了,那么我的地位就有了保障,以后还有俸禄可拿,你们放心,就凭我这个都护之职,也足够护住自己和你们了。” 这边,尚锦楼和尚锦梁正坐在摇晃的马车上,尚锦楼依旧抱着剑,一副懒散的样子靠着马车车厢壁,尚锦梁则一壁揉着眉心一壁道:“我们行事如此小心,却还是被江陵王知道了我们兄弟二人来峡州的事,可见江陵王的探子无处不在啊!” 尚锦楼笑笑,无所谓道:“那又如何,他们孙阀到底气数已尽,你看他,还是要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给大哥你。” 尚锦梁用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训斥道:“你说得轻巧,他们孙氏虽然气数已尽,但这次我们到底没有带兵在身边,他若存了屠杀我们的心,我们只怕是麻烦得很。” 尚锦楼道:“无论给我们添多少麻烦我们兄弟二人也有能力自保。” 尚锦梁道:“武功再高强也架不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还是要谨慎行事,父亲现在控制着朝野,想要咱们兄弟二人脑袋的人多了去了。 孙文辉考虑得还是很周全的,不让峡州地界的官员知道我们的行踪,也是保证我们的安全,这份情我们得记住。” 尚锦楼道:“大哥说的是,我还是知道是非黑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梦见春色、Estella、石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王妃 因着孙文辉说江司灵马上就要和昭华郡主一起入长安了,这长江边南境内的景色不知哪年哪月才可再见,遂许了她在鄂地细致的游山玩水。 一路上水听雨见江司灵都纵情于山水,好吃好睡的,并没有像一般女子一样有对前路的担忧,便知自家姑娘是个豁达的女子,心下大安,也跟着一路玩了个畅快。唯有阿贞不怎么畅快,常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水听雨知道那是因为姑娘再也没有什么希望成为王妃了,她才会这样,因此也懒得理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她决定不了。 水听雨跟着江司灵和阿贞来到江陵王府时,已是两个月以后了。 上柱国府早向昭华郡主下了聘礼,择了吉日,定于十月初八日来迎亲。水听雨见着王府里四处张灯结彩、鲜花着锦、耀眼争光的,只觉得头昏目眩,心道:好一个气派的王府。 虽说府里个个喜气洋洋,忙忙慌慌的,但对于水听雨来说,初来的头两日,她和阿贞亦如往常一样跟在江司灵身边,该怎么玩耍怎么玩耍,该怎么厮混怎么厮混,日子那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潇洒自在加滋润。 第三日,江陵王妃身边的刘典司来请江司灵去王妃的宝华堂,傻傻的水听雨才知道江陵王妃原来还在世的。心中不免暗自思想:阿贞做梦都想姑娘成为江陵王妃,这王妃都还在世呢,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情?王爷将姑娘安排去尚家军做都护,这才是考虑深远的正经勾当,比留下来和王府里精于算计的妃妾姬婢要强上许多。阿贞只瞧见王爷的滔天富贵,没有瞧见王爷和姑娘那相差的三十几岁年龄,也没有瞧见姑娘自己的心意,更没有瞧见王爷都已经在为自己的女儿寻找出路了,姑娘真的如阿贞所愿成为王妃后富贵日子又能有几日? 那刘典司传完话出去后,阿贞嘟着嘴道:“自从那次以后,王爷都允了姑娘不用去给王妃请安了。姑娘刚刚可以随便拿个理由搪塞了刘典司的,干嘛还巴巴的过去,王妃不是个好相予的,指不定又要拿话来刻薄姑娘。”水听雨虽然不知道阿贞说的那次是哪次?又是个什么事?但立马如有神助般觉悟到去王妃那处或许就是个鸿门宴。 江司灵不屑道:“随她刻薄去,我还能少二两肉吗?”说完心里又不放心阿贞,对她道:“我知道你心里向着我,但你要记住,去王妃那里少参言,虽说这几年王妃性子大变,人人都道她变得越来越慈眉善目,如佛主一般了,但到底她是王妃,不是你我可以冲撞唐突的。” 阿贞绞着手帕,委屈道:“我像雨儿一样不说话就是了。” 江司灵这才放心的对着铜镜整理了自己的衣冠,又对阿贞和水听雨催促道:“快些拾掇干净了,我们准备出门。” 水听雨很认真的理了理头发,又洗手剃甲,确认自己乡巴佬的尘埃没有一丁点了才跟着江司灵去宝华堂。 在路上,水听雨便打听清楚了:这个江陵王妃宇文氏就是江陵王的结发妻子,只有江陵王世子是她所出,江陵王的其他子女皆是府中姬妾所出,但统共也没有几个,江陵王的女儿更是只有昭华郡主这一根独苗,子嗣确实单薄了些。 他们来到宝华堂时,屋中一派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宇文氏这次倒是慎重,特意在宝华堂的正厅见的江司灵三人。一进去,水听雨就觉得她满身香气扑鼻,好闻的很。不仅想到:王妃娘娘离得那样远这香气就这样浓,不知近了会是什么滋味 几人行礼以后,宇文氏倒是客气温和的问了江司灵路上可好,一路景点美食等话,弄得水听雨都差点以为宇文氏是个温和的菩萨了。 两人寒暄完,江司灵又像厅内坐着的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略拱了拱手道:“几月不见郡主,郡主长高了不少。”水听雨见那小姑娘长得玉团儿一样,只六七岁大,又听姑娘唤她郡主,便知她是昭华郡主无疑了。 昭华郡主孙丽华爽朗一笑,稚声稚气的礼尚往来:“月儿姐姐几月不见,越来越出挑了,这皮肤白得当真是赛雪欺霜,着实是迷人的很呢!”她年龄小,自然是实心实意的夸奖江司灵。 宇文氏见状作出一副慈母模样,微笑道:“我们丽华当真会看人,月儿可不是长得水葱一样的标志人物吗,到时候郡马爷见着我们丽华还给他带去了这样出挑的媵侍,定会因着月儿的缘故好好的款待你的。” 水听雨觉得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明明姑娘是去做都护的,怎么王妃要说成媵侍,王爷难道没有给王妃说清楚?她清楚的看到昭华郡主原本粉嫩的脸色一白,手也微微一抖,便知这话对一个七岁的小女孩还是有些作用的。 她想站出去纠正王妃的错误,可是又觉得王妃不可能不知道,果然就听到自家姑娘很吃惊的问道:“王妃怕是听茬了吧?我是入尚家军做都护的,不是郡主的陪嫁,更不是媵侍呢。这也不知道从峡州城回来的管事是谁?如此简单的话都给传错了,当真废物得很,活该捧杀了他!” 那宇文氏旨在让小小的孙丽华心里埋上一根刺,以报她母亲生前和她争宠之仇,故作无辜道:“是吗?居然不是媵侍而是都护呀?你说说看!这王爷也真是的,一点不为华儿的未来考虑,华儿还这样小,像月儿这样标志的人物儿就应该做华儿的媵侍,名正言顺的帮着丽华固宠,只有笼络住了尚公子的心,尚公子才不会去外面偷腥不是,才不会有别的女子将尚公子勾了去不是。你说说看,我们华儿还这样小,少说八年,一般人都要十年以后才能圆房。这!这!这尚公子那样英伟的男子汉难道还等着华儿长大不成……” 这话说的连事不关己的水听雨都脸色大变了,这王妃莫不是在人心窝子上伺候刀子?她说这些做什么?作为嫡母不是应该多说些宽慰的话给年幼的待嫁娘吗?怎么一句乐观的话没有,句句说来都是让人泄气的?水听雨想着这些,又偷眼望那昭华郡主,见小小的人儿此刻正瑟瑟的发着抖,想必也是听进去王妃的话了,为着自己的将来心生忧虑呢。 这宇文氏也是个出口成章的人物,此刻还在喋喋不休:“......若是尚公子是个良人,以后短不会宠妾灭妻,我们可怜的华儿还有一口饭吃......” “住口!”这时一个威严低沉的声音响起,众人皆大惊,忙向门口行礼:“参见殿下(父王)。” 水听雨心里松了一口气,主公来了以后,王妃那样刻薄的言语终于可以停止了。 孙文辉此刻眸中一片冰寒,边走进来边冷笑道:“我说王妃怎么突然改了性儿了,知道关心儿女了?原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宇文氏也冷笑一声,针锋相对:“王爷倒是性子一点儿没有变,平日怎么都不肯来我这宝华堂,只要跟您心尖尖儿上的人有关的来了这宝华堂,就立马着急忙慌的来了,好像我是那吃人的老虎一般。” 孙文辉咬牙切齿:“老虎?你配称为老虎吗?”说完一壁径直去正位上坐下,一壁招呼昭华郡主和江司灵,道:“来,华儿和月儿,你们都在本王身边来。” 等二人近至跟前,孙文辉一把将孙丽华抱至膝上,柔声细语道:“你母妃说的那些你不必放在心上,如今天下大乱,盗贼当道,父王觉得什么都没有活下来更重要。 你要记住,其他的都是其次,只要将来尚公子还肯让你周全,他便是个好的。父王替你看了,那尚公子是个可靠的,无论什么,只要打上他的标签,他一定会拼上全力护住,这就够了,懂了吗。” 孙丽华早就眼泪簌簌的往外流,听到父王问,忙点了点头。 那宇文氏被江陵王的话呛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气呼呼的往旁边次位上一坐,拿起旁边茶几上的茶来细细的品,也不知道品出个什么味道没有。 孙文辉又转首对江司灵说道:“月儿,你是个好的,以后去尚家军好好的当差,你和华儿一定要相互用心的扶持,切莫为了外人离了心了......若是将来尚公子真有宠妻灭妾的时候,你就......你就......”他终究还是没有将这句话说下去,但水听雨知道江司灵是听懂了的。 原先在峡州的时候,水听雨听说待嫁娘昭华郡主才七岁时,以为这主公一定和她爹爹长了不一样的心肝,不顾年幼的女儿多么无助害怕,硬是要将她嫁出去。如今看来,主公虽为皇室贵胄,也与他死去的爹爹是一样的爹爹,没有说不疼爱自己子女的。这言语之间的意味还有那么些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的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儿 2个;王在恋爱、梦见春色、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代迎 这几日府上的宫女内侍个个当差都十分的小心,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成了主公的出气筒。原因可不简单,不说北方,就只说南境,先是开州义军首领离山仁不断东进,眼见着攻下了秭归就要往峡州来了,然而祸不单行,紧接着就是巴陵的徐封屡屡来犯江陵。 这日,离昭华郡主嫁给上柱国大将军长子还有三日了,王府里虽然依旧张灯结彩,但到底没有人还有那个心情喜气洋洋。 阿贞边收拾行李箱笼边感概道:“若是和平年代,哪里有宗室郡主下降男方还不来亲迎的,上柱国府太没有体统了,太不尊重郡主了。听说昭华郡主为了这事儿呀,都已经哭了几场了。哎,可是有什么法子呢,谁叫上柱国大将军狭天子以令诸侯呢。” 水听雨将江司灵的一套兵书轻轻放在箱笼里,还抚摸了两下才道:“人家这不是让尚二公子尚锦楼代迎吗?上柱国也不容易,听说河北的殷负正嚣张着呢,山东的公孙茂也不消停,还要兼顾北境的鲜卑、柔然、突厥人,尚大公子是上柱国大将军的嫡长子,还不得领着尚家军抵御外侮、平定内乱啊,他也不是个神仙,到底是分/身乏术嘛。再说了,人家尚二公子能来代迎已属难得,其实依我看郡主她大可不必这样的。” 阿贞瘪瘪嘴,道:“依我看,还不是怪那日王妃说的那些话,郡主她年龄再小,也是会胡思乱想的。” 水听雨担忧道:“我担心她这样胡思乱想,以后会跟咱们姑娘有隔阂,那就正合王妃的如意算盘了。” 水听雨见阿贞将八宝阁里的瓷器摆件取了几件放在箱子里,忙阻止道:“那些东西就算了吧,这天高路远的。再说了,上柱国府上什么东西没有,缺了这几样去。” 阿贞道:“你是不是傻,咱们王府里的东西不比上柱国府上的东西值钱啊。我还不是想多带点去,也好有个依傍。” 水听雨去看了看门口,又将门掩上,才悄声道:“以我看呀,谁值钱的东西多还不一定呢,而且上柱国称帝只是早晚的事,这他要是称帝了,未央宫的宝贝儿还不都是他家的呀?天下到时候就是他家的哩。” 阿贞眼睛里金光闪闪亮晶晶的,忙问:“你可不要瞎说。” 水听雨笑道:“你看史书上不都是这样子写的吗?这叫司马昭之心 ,路人皆知!” 阿贞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她又神经兮兮的悄声问:“尚大公子以后也能当皇帝吗?” 水听雨想了想,这个可不一定,谁知道上柱国是怎么想的呢?以前村里的人动不动就说当今圣上是天命所归,既然是命的事情,那水听雨可不敢瞎说。她想定,慎重的向阿贞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阿贞却没有因为她这话而失望,依旧乐滋滋的,还不无惋惜的说:“王爷真是的,他怎么不直接让小姐做郡主的媵侍啊,还做什么劳什子都护,还要天天的去点卯当差,累死人,白白让姑娘浪费了成为尚公子的人的机会。” 水听雨心里暗想,阿贞跟着姑娘也有几年了,怎么姑娘的好一样没学会,只一味的想不劳而获,靠男人养活呢? 两人正按部就班收拾的时候,江司灵回来了,对二人道:“我看这些都不用收拾了,刚刚尚二公子来府上见了主公,说这路上不会安宁,不要等三日后了,现在将将就要启程了。” 江司灵问:“主公也答应了?” 江司灵点点头,道:“答应了,即刻就要启程。” 阿贞啧啧的感叹:“姑娘你看,这世道一乱,什么都不按礼仪来了。原先婚假从纳彩到成婚的六礼,至少需要半年,先前减省仪制,这两月许多礼仪都没有行,已经算是没个体统了,现在是怎样?连三天都不等了?” 江司灵就着桌上的茶水,猛灌了两杯,道:“不等了,也等不起了。现在郡主在沐浴梳洗,我这才得了闲回来通知你们,你们只带几套换洗衣裳,越轻便越好,我还要去等候郡主。等你们收拾停当以后立马去大门内等我,免得我再来回跑。”说完很快就出去了,想必是到郡主那处去了。 等水听雨和阿贞收拾停当,来到大门内时,外头正齐声举乐,催促新妇出门,府里面的仆从都探头探脑的看外面代新郎尚锦梁迎亲的尚锦楼。 他依旧如那日一样身穿猎猎的红色袴褶,里面是白绢单衣,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玉的紫金冠,腰系犀革带、佩绶,足蹬玄色白底朝靴,怀里依旧抱着那柄刻龙纹的宝剑。 王府外的大街上也多的是人群围着他看,他好像习惯了这种瞩目似的,并没有什么不适。玉色的脸上虽然没有那日所见的嬉皮笑脸,但水听雨瞧着他面皮上的严肃多少有些做戏的成分。 水听雨看完外面的那个人以后,才发现阿贞早不在身边了,心里知道她定是去郡主院里瞧热闹去了,也懒得管她,只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门口那几个宫人在那里不厌其烦的称赞尚锦楼的好皮囊,左不过就那么几句“器宇不凡”、“颜如舜华”、“貌比潘安”之类的。水听雨打了个哈欠,他们说着不累,她听着却很累了。 过了一会儿,阿贞过来找她,眉飞色舞的告诉她:“我说主公还是疼姑娘的吧,郡主的嫁妆是一份,姑娘的嫁妆是另一份,郡主有的体己钱姑娘也有,还不少呢,足足五百金呢,恐怕长安城里的贵妇都没有一个有姑娘这样富有的了。” 水听雨笑笑,总觉得主公疼姑娘是一方面,但还有另一方面,至于另一方面是什么,水听雨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清楚。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尚锦楼看了看天色,吩咐左右:“你们这些乐手都没有吃饭吗?给我使劲的吹。” 一时间外头乐声更燥,催促着新妇出门,孙文辉却是舍不得女儿,握着孙丽华的手不放,江司灵劝道:“尚大公子乃天下豪杰,主公万可以安心。” 孙文辉知道总是要放手的,便用力握了一下女儿的手,方才放下,又对江司灵嘱咐道;“以后照顾好华儿。”江司灵自是再三应承不必细说。 昭华郡主出城时,江陵王封地内的不少百姓都来相送,直到出城十余里,喧嚣之声才渐渐的归于静寂。 一路上,江司灵、水听雨阿贞在一辆马车上,她们三人这处境与郡主她们自是不同,因此生活与前几月游山玩水无多大差别。 那郡主和她的陪嫁大宫人是在另一辆马车上,水听雨后来在路上才看到,其中有四个姿色都很绝艳。她问了阿贞,阿贞说:“别说王府了,就是大户人家嫁女都会这样的,娘家自是要寻几个姿色上等的丫头一起陪嫁过去,若是婚后需要,到时候直接开脸了给姑爷玩耍,免得留不住姑爷的心,被其他姬妾分了宠。” 阿贞说这些的时候,江司灵脸色不免有些难看,但她只苦笑道:“我又比她们有什么不同呢。” 阿贞才知自己说错了话,忙宽慰她:“姑娘你是主子,她们无论如何都只是一个玩意儿而已。” 江司灵依旧苦笑着,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这还是水听雨第一次听到江司灵说这样丧气的话,过后她再也没有说过这种颜色的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梦见春色、王在恋爱、九儿、Estell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糖炒栗子 自从阿贞听水听雨说过上柱国有可能会称帝以后,阿贞就格外关注尚锦楼的事情,毕竟上柱国真的登基的话,尚锦楼和尚锦梁这两个嫡子到时候至少是亲王之尊。 一路上但凡歇息,她就和郡主身边那几个大丫鬟一样去打听尚锦梁和尚锦楼的事情。 今儿又去问尚锦楼身边的护卫他得上柱国欢喜些还是大公子得上柱国欢喜些,明儿又去问尚锦梁身边有几个姬妾之类云云。 江司灵觉得她太没有体统了,勒令她不许再乱跑,不许去打听别人的事情,这马车上才稍微安静点。 本来马车日行三十里已实在是太慢,加上郡主的嫁妆负累,就更慢了。 尚锦楼故意提前三天接亲,又未走官道,专走荒郊野外人烟稀少的小路,起初十几天倒还顺风顺水,但郡主娇气,再加上从来没有在马车上颠簸过这么久,免不了抱怨腰酸背痛的,便频频派人去要求尚锦楼走官道的,郡主身边的大丫鬟和尚锦楼身边的护卫难免会说得气鼓鼓的。 江司灵劝孙丽华道:“郡主出嫁,带了这么丰厚的嫁妆,还不知道有多少盗贼惦记呢。二公子他不走官道虽然让郡主多了疲惫,但到底避开了不少贼不是?现在官道上乱得很,别说离山仁那样的反贼,就是那些山匪强盗也是多得不得了,郡主不要动不动就派人去烦二公子,免得得罪了人,以后你们是正经叔嫂,郡主多拉拢他才是正经事儿。” 昭华郡主本没有姐妹,从小便把江司灵当姐姐看,经她这么一劝才勉强劝住。 没想到第二日,在驿站休息时,郡主身边的大丫鬟又闹起来了,这次却是和驿丞。江司灵这几日日夜翻看地图,眼见着脸色十分的疲惫,水听雨便自告奋勇的去打听原因,这一问,原因还真让人苦笑不得,居然是因为糖炒栗子。 水听雨过去的时候,郡主身边的大宫人名唤苏雪的正在耀武扬威的对驿丞道:“你们这些人俸禄也太好拿了吧,不就是糖炒栗子吗,让你们拿来,你们就麻利的拿来,摸摸索索的拿不出来也是真够废物的。” 若是在王府,糖炒栗子只是寻常零嘴吃食,可这个驿站只是大。月。朝千万个驿站中最普通的一个,而且这里还不知在哪个荒山野岭的,有没有栗子是一回事,有栗子了他们怎么吃又是另一回事。再则,水听雨下马车的时候看到这个驿站只有一个驿丞,两个驿卒,很普通的糖炒栗子也许真的会难倒他们。 水听雨习惯了看人脸色,见那驿丞脸色青白着,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这前不沾村后不沾店的,哪里去找糖炒栗子献给郡主呢?” 那苏雪冷笑道:“你可真够废物的,拿不出来你也配拿俸禄?” 那驿丞更是被气得不行,正要拿话来说,一个磁性的声音响起:“我大。月。朝的驿站是供传递文书的官员来往所用的中途暂息的地方,又不是客栈,也不是酒楼食店,没有职责替姑娘提供糖炒栗子吧。”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人不是尚锦楼又是谁? 苏雪一看是尚二公子,马上乖巧的笑道:“我这不是说天气冷了,给郡主吃点糖炒栗子暖和暖和身子嘛,就来问问有没有,也没有别的意思。” 尚锦楼冷笑一声道:“是吗?我记得昨儿下午郡主不是称吃干粮不消化要我的伙夫给熬稀烂的蟹肉粥吗?今天就要吃糖炒栗子了,怎么?胃消化好啦?” 水听雨心里觉得好笑,这荒山野岭的,即没有河流大川也没有小溪的,蟹肉粥?哪里有蟹可以熬蟹肉粥呢?她抿着嘴在那里偷笑,却见江司灵领着昭华郡主和阿贞也来了。 孙丽华先是大喝一声“好没有道理的奴婢!”接着待走进了才道:“我素日里尽不知你们这帮刁奴竟借着我的名义干这些事情,我何时要吃蟹肉粥了?我何时又要吃糖炒栗子了?体面东西!干些狐假虎威的事情也不分个时候,要搓磨死人不成?” 众人这才一脸惊诧的样子,不是郡主要吃这些东西吗?来不及细想,又见昭华郡主走到尚锦楼面前道:“刚刚的事情二公子别往心里去,我今天就把话说清楚,这刁奴向来不听我的吩咐的,我堂堂大月郡主,怎会不体恤人呢?”声音虽然有着七岁小姑娘的软糯,但态度却很威严。 苏雪脸色惨白,她没有想到在王府里任由王妃和她揉捏的小郡主尽不是个软柿子。 尚锦楼将剑杵在地上,蹲下身子才对孙丽华道:“奴婢不听话郡主就把她发落了就是,不能由着她奴大欺主吧?” 苏雪一听这话,吓得身体抖如筛糠,立马跪下求饶道:“郡主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求郡主饶了奴婢这一次啊!” 孙丽华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歪着脑袋,依旧用她软软糯糯的声音对尚锦楼道:“我在家的时候还没有干过这种发落奴婢的事情哩,不如二公子帮帮我吧。” 水听雨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么小的孩子心眼子这么多的,这几个大丫鬟想必都是王妃选的人吧,郡主想必是想借着尚锦楼的手处理掉一个是一个吧?处理了这些人,这样郡主她依旧是个天真浪漫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尚锦楼却是不上当,笑得“天真烂漫”、温柔可亲”道:“这种事情我不可以帮你处理的哩,郡主的事情郡主需要自己动手哩。”他的声音也学着孙丽华的声音一样,还故意加个“哩”将话变得软糯可亲起来。 孙丽华将嘴一撅,十分苦恼道:“这可怎么办才好,要是不把她处理掉,以后祸害的可是你的哥哥尚大公子哩。” 尚锦楼依旧笑得很欢畅:“我大哥才不怕任何人祸害哩。” 水听雨觉得看戏要有个度,免得看多了惹事上身,赶快给他家姑娘使了个眼色提醒她离开,她家姑娘不是没有接收到她的信号,只是郡主还太小,她不放心,想看看郡主怎么处置这苏雪。 结果孙丽华见尚锦楼依旧不接招,也不继续跟他磨下去,指着苏雪转身即对驿丞道:“大人在这荒郊野外的为我们大。月。朝当差不容易,我呢也是个体恤人的,就把她赐给你做奴婢吧。” 看样子郡主这个样子是不需要江司灵操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九儿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梦见春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五斤牛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遇匪 早在江司灵从拐子手里救下水听雨的时候,水听雨就盼望着能习得武功,她可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崇高的理想,她单单就是想在别人欺负她的时候能像江司灵一样打回去。 在去长安的路上,水听雨就又觉悟到习得一门武艺的重要性。她看着马车上正睡得香甜的昭华郡主,心里悄悄叹了一口气,她要是会武艺会骑马就不会沦落到她身边来当差了。 自从那日,郡主在驿站轻轻松松的将她身边的大丫鬟苏雪赏给了驿丞后,她就轻车熟路的以同样的方式在五天内处理掉了其他三个丫鬟,简单粗暴得令人发指。 她身边一时没有了得力丫鬟,就每天向江司灵唉声叹气:“月姐姐,华儿这两天病了,头痛得厉害,也没有人给我揉揉。” “月姐姐,二公子的那几个护卫太笨了,连洗脸水都不会打。” “月姐姐,晚上没人在塌前守着我,我睡不着觉啦。”” 话虽然没有明说,到底江司灵是个厚道人,没两下功夫就带着水听雨和阿贞纷纷搬到了她的马车上。 迎亲队伍进入秦岭南麓以后,江司灵变得忧心忡忡的,总担心有山匪拦路。果然,每前行一段路程,就会遇到一拨流匪,江司灵少不得要去帮着尚锦楼的人对付这些山匪,她一走,昭华郡主就想方设法的想些搓磨人的把戏,言语上说她和阿贞是“没见识的乡巴佬”也就罢了,因为她本来就是,那些细碎的折磨人的功夫,水听雨本来也觉得没什么,总比在水家庄刨土砍柴强多了,又不用下力流汗的,都能凑合。 可是没两天阿贞也借口要出去帮忙,堂堂正正的加入了抗匪的队伍以后,她莫名其妙有了这种想法:谁叫你水听雨不会武功不会骑马,活该被郡主搓磨,活该没有理由摆脱。 如果说这些想法都是因为小姑娘的“小心眼子”,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让水听雨觉得习武是生存下去的本事了。 这日一大早,天空中便飘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个不停,不一会儿便积起了厚厚一层,本来崎岖难行的山路更加寸步难行。士兵们因着这凛冽的寒风,个个佝偻着头,没精打采的。尚锦楼在驿站门口给他们敲了敲警钟,那时候他神情严肃、好看得眉头紧紧的蹙着:“今日便要入武关了,因着从楚地入长安无论选哪一条路线,武关都是必经之地,可以想见武关附近早有山贼生了根了,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警醒着些,别到时候丢了性命回不了长安。” 水听雨从小在南方长大,已是受不得这寒风呼啸,许是这江陵王府的马也和她一样是个没见识的“乡巴佬”,现在它们也舍弃了它们一贯的潇洒从容的轻快,搞起了“一步三叹”的腔调。 昭华郡主懒散的靠在马车壁上,叹了一口气道:“好无聊哩......阿雨,马上给本郡主讲一段关于武关的故事。注意,一定要生动有趣,不,必须得生动有趣!” 水听雨想了想尽量声情并茂道:“楚昭王二十六年,楚昭王为了抵御关中秦国人的抢掠,下令在山环水绕、险阻天成的少习山下设立关卡,因此关卡是在少习山下,武关起初的名字就叫“少习关”。依仗关隘......” 孙丽华一声厉喝:“停!”水听雨不得不停下来,无辜的看着她,哪知孙丽华先是用她的手指甲掐着她的手臂肉转了一圈,然后才道:“谁让你讲历史了?本郡主要听话本子,听演义,听传奇!” 水听雨苦着脸求饶:“郡主,你饶了我吧,我真的只讲得来历史,讲不来有趣的演义故事。” 孙丽华又用她的指甲掐着水听雨的胳膊转了一圈,掐得水听雨生疼。正在这时,马车剧烈的颠簸了一下,然后就听到其中一匹马悲鸣了一声,立即倒地而亡,另一匹马许是受了这惊喜,募地腾空而起,马车开始剧烈摇晃颠簸,水听雨和昭华郡主被颠得像两个球一样滚来滚去。 水听雨想着郡主年龄小,经不起这样的颠簸,便不顾身上的挫伤疼痛,便要去抱住孙丽华,不想不懂武功的她不但没有抓住孙丽华,反倒一头撞到了马车壁上,撞得她眼冒金星、头昏眼花。 正在此时,就听尚锦楼由远及近的声音:“月儿!你救郡主,我救阿雨。” 迷糊中,水听雨只见一个红色的影子裹卷着风雪的寒气将她抄到了马上,来不及细看郡主如何,她就被一口寒气倒灌入喉,呛得她咳嗽不止。尚锦楼将她调整好正常的坐姿,言简意赅道:“坐好了,那些山贼的刀剑可不长眼睛!” 他一壁这样说着,一壁挥舞着手中的宝剑,手起剑落间,一颗颗脑袋斩落于地。水听雨剧烈的咳嗽声也丝毫未影响到尚锦楼锋利的剑锋。 冰雪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的气息以及死亡的冰冷气息,还有震耳发聩的喊杀声。 水听雨前几日是见识过尚锦楼卓越的武功的,那是在马车上,于今日的身临其境大不相同。这样的武功此刻于她而言是多么充满希望和生机的鼓励,于看见尸体就抖如筛糠的她而言是多么有效的定心丸,渐渐的水听雨的咳嗽终于止住,只充满兴奋的看着剑起剑落间那些贼囚的颈项处喷出的血液喷溅在白茫茫的雪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九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艺儿、Estella、五斤牛肉、明天、梦见春色、九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罚跪 水听雨正沉浸在观赏尚锦楼屠杀山贼的快感中时,就听到阿贞骑着马边狂奔边大声呼救:“姑娘,快救我!姑娘!这里这里!哎呀!你个贼囚......” 原来阿贞虽会些拳脚功夫,不过也只是三脚猫的程度耳耳,自保都很是勉强。水听雨这才四处张望,却将他们刚刚那辆马车的马倒在血泊中,头部中箭,想来是被山匪的箭受伤,难怪马车会失控?那阿贞满身满脸都是血,骑着马四处逃窜,狼狈的很,却也不见江司灵来救,呼救了一场,也只好挥着刀自己去砍杀。 她又四处细看,才看见武关城墙边那头江司灵亦带着昏死过去的昭华郡主与山匪在厮杀,虽然完全能够抵御,却也无暇她顾。 水听雨便对尚锦楼道:“二公子,不如您把我放下来,带着郡主到上洛去等我们,你武功这么高强,想必定能护住郡主的。” 尚锦楼正杀红了眼,听到怀里的小姑娘居然让自己放下她去救他那个不像话的郡主大嫂,心想,哼,生死关头,装什么善良装什么忠心啊! 他又是一剑刺穿一山匪的胸膛,才冷笑一声道:“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万一将你放下你又被山贼杀了的话,到时候谁来伺候我那未来大嫂。” 原来他救自己是因为没有人伺候郡主?水听雨觉得自己当真命如草芥,不满道:“我又不是她家卖了生契死契的奴婢,凭什么要伺候她?” 尚锦楼忙于与人拼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凭什么?你这几天不凭什么不是也伺候得尚好吗?还用问凭什么?” 水听雨这时听到了什么破空而来的声音,来不及细想,立马指着东南方向尖叫一声:“冷箭!”,尚锦楼拿剑一格,那呼啸的箭矢便被打偏。好险!他大笑一声道:“没想到水姑娘耳力惊人啊!不过比起提醒箭来了,不要拿话来分我的心才是更明智的选择!” 这话的意思是刚刚她分了他的心?水听雨再不敢言语,俯身贴到马背上,这样可以尽可能多的躲过“咻咻咻”射来的箭。她也不敢四处张望,不知道阿贞此刻情形如何了?也不知道姑娘和郡主如何了? 山匪毕竟是靠打劫过活的流民和过不下去的山民落草为寇而来的,而尚家军却是战突厥战柔然战鲜卑的正规军,禁不起几厢厮守山匪那边的气势就渐渐弱下去了。那边领头的也不是个傻的,见打不过也不真的再打了,别劫不成财,反而丢了自己性命,见实在打不过便领着人夹着尾巴就跑了。 一行人直到出了武关才能安心说话,江司灵抱着郡主对尚锦楼道:“看来必须要去上洛县城了,郡主她发着烧说着胡话呢,治好她了再重新出发吧!” 尚锦楼毕竟也不希望孙丽华有事,便道:“上洛已经离长安比较近了,去了那里我们可以歇歇脚,也给郡主请个好大夫好好看看。” 一路上人困马乏,夜很深了才到了上洛县城,这次没有住在驿站,而是去了一个名唤“悦来客栈”的客栈住下。 昭华郡主额头烧得滚烫,阿贞和江司灵也受了点皮外伤,唯独水听雨还好好的,许是因为这缘故,阿贞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冷嘲热讽她:“见着你每天假正经,一副清纯的模样,竟不知是个骚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勾引了二公子去,引得他来救你,让郡主和姑娘都受了伤,你却好好的!你好意思吗?” 江司灵听她说的忒不像话,正准备训她,水听雨却抢先道:“你怕是以为二公子他愿意救我?你想多了吧,他救我还不是因为郡主身边的大丫鬟都被发落了,如果我也死了,谁来伺候郡主?” 江司灵便问她:“你说二公子救你是因为需要你照顾郡主?” 水听雨点了点头,又见江司灵蹙着眉头很专注很认真的看着她,水听雨凭本能凭直觉觉得这眼神不一般,便又肯定道:“是二公子亲口这样说的。” 江司灵轻笑了一声道:“他还跟你说这些?!”水听雨觉得江司灵今天很奇怪,可是怎么奇怪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了,便自顾自的去打水来给郡主擦脸。 她正擦着孙丽华的脸,尚锦楼便亲自领着大夫来了,水听雨领了大夫去给孙丽华把脉,就听尚锦楼对江司灵道:“我让属下去请了上洛最好的大夫,郡主这样也有我尚家军护卫不严之过,还请月儿姑娘好好照顾郡主。” 江司灵却不知哪里来的火气,冷声质问尚锦楼:“当时郡主的马车失了控,明明你救郡主更好,你为什么不救?” 尚锦楼默了一下才冷笑道:“月儿姑娘好生奇怪,我记得当初在峡州解语招的时候,分明就是你和王爷信誓旦旦的说要做郡主府都护的,你是郡主府都护,护卫郡主的安全不是你的责任吗?怎么?做都护是假,想以此来让我大哥高看你一眼是真?你和江陵王的如意算盘也打得太响了吧?领着俸禄在我尚家军享有一席之地,又挂着羊头卖狗肉的做着媵侍的梦,怎么什么样的好事都被你们占了呀?哼!算计我哥算计得真好!其实月儿姑娘如此美貌,安安心心的当个媵侍我哥也会怜香惜玉的,何必耍些标新立异的把戏,我哥他又不是傻子,怎会不知道你们的如意算盘呢?” 江司灵虽然不是江陵王的亲生女儿,但到底在王府里地位超然,还没有人敢这样说她,要是在王府,她恐怕早就让人好看了,更何况他一语道破了她和王爷曲线救国的计策,她的脸面哪里挂的住,被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厢水听雨那是将江司灵当亲人一样的存在来看,见她被气成那样,立马对尚锦楼道:“大夫要给郡主诊脉了,毕竟二公子和郡主以后是叔嫂,还请回避出去!” 尚锦楼刚刚才在口舌上赢得一城,不想却被这个小姑娘给秒杀了,讨了个没趣,盯着水听雨的眉眼看了一遭,一字一顿道:“行,你给我记住。”说完,抬脚便走了出去。 那目光泠冽刺骨,完全不似十几岁的少年郎会有的森然,看着他出去的背影,水听雨只觉背上起了一身冷汗,心也起了一阵寒栗,来不及舒解掉这身冷意,就听江司灵冷声道:“去门外给我跪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福气包、九儿、明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闲棋 若论起来,罚跪对于水听雨来说自然没有什么,以前在樊氏手底下讨生活的时候,樊氏要罚她自然不会选这么便宜的方式的。那时候樊氏一般都是拿着麻柳树的枝条扬起高高的幅度,在她腰肢背脊上抽出美妙的音调,那家伙多少和鞭子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同的是,鞭子留下的是外伤,麻柳树的枝条留下的是内伤、弄得人心肝脾肺肠子肚子都生疼的内伤。 水听雨跪在悦来客栈的雪地里,除了冷让她觉得没法忍受外,其他的都还行,又没有心肝脾肺的疼,她觉得没什么,自然也就没有求饶,就这么生生的跪在那里。 这期间她的脑袋里的思想却是丰富的,不断的想着:姑娘为什么会生这样大的气?生气应该总是有原因的吧?姑娘她那样好,不仅从拐子手里救了我的命,还收留了没有活路的我,让我有吃有穿的,还没有像对待丫鬟一样对待我。是是是,尽管她平时也会让我干些事情,但这比起在水家庄干的那类肩挑背扛的事情是多么不值一提的小事情呢。所以罚跪事小,得晓得姑娘因为什么生气才是要紧的事,不然姑娘把我扔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上洛可怎么好?搞不好又会遇到那些个杀千刀的拐子...... 她这样想着意识也渐渐模糊了过去,突然打了个寒战醒来,却是因为一个男子的声音:“这样天寒地冻的,月儿姑娘也是狠心,居然让你来这雪地里跪着。”水听雨一看,说话的不是尚锦楼又是谁?他的语气无比温柔可亲,眉宇之间也写着大大的关切二字。 但水听雨已经有些年没有被这样关切过了,多少对这份关切表示怀疑,再加上他前半夜的时候不是还说着:“你给我等着!”吗?水听雨记得那目光中分明有泠冽刺骨的冰冷和让人颤栗的森然,难道就过了短短几个时辰她就不用“等着”啦? 水听雨眨巴了一下自己的大眼睛,笑道:“二公子说笑了,我们姑娘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姑娘了,哪里狠心了?” 尚锦楼乐了,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真强,都冷得浑身发抖了还在说她的姑娘好,尚锦楼蹲下,调笑道:“水可爱,你家姑娘每月给你多少月银啊?要不,我给你五倍,你来陪我玩呀?”此刻他依旧笑得一副温柔可亲的样子,仿佛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写着真诚。 水听雨也笑了,不过是在心里偷笑,这个公子哥儿莫非是想把她弄到自己身边去折磨她?呸,想得还挺好!她清了清发痒的嗓子,才道:“我不要你的月银,我这辈子都跟着我家姑娘!” 尚锦楼笑容僵住,心里骂了声娘,他明明笑得很认真了,要是在长安城,他这一笑可是会骗过很多美貌的贵女的,这不应该呀?这丫头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他一时微觉尴尬,却还要死撑:“这辈子?你知道一辈子的事情多么遥远吗?再说了,你们姑娘也愿意你一辈子跟着吗?”他站起身,拍了拍手:“行吧?你若是愿意一辈子都跟着你们姑娘罚跪,你就跟着吧,我就不妄作菩萨不l打扰你了。”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走后水听雨又呆呆的想了一会儿,才见到阿贞兴冲冲的跑来喊她起来:“阿雨,姑娘叫你进去。”说着还来扶她起身,也没有上半夜那会儿那种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样子了。 她们来到江司灵的房间,江司灵先让阿贞回房休息,又亲自拿来一支药膏给水听雨擦拭,那动作多少有些心疼的感觉,不像是对她有气的样子,水听雨正心下奇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感觉有问题,还要细看她脸色,就听江司灵道:“你愿意做我下的闲棋冷子吗?” 闲棋冷子?什么是闲棋冷子?水听雨不知道,但姑娘是她的救命恩人,命都是人家救的,做什么不行呢?水听雨呆呆的点了点表示答应了,才问:“什么叫闲棋冷子?” 江司灵并没有给水听雨答疑解惑,而是苦笑道:“原本让我做郡主府都护就是主公下的闲棋,指望有朝一日我得了尚锦梁的高看能够保郡主一世平安。但是你看,这长安都还没有到,他们尚阀的人就已经道出了主公的招数。咳,我要得他的高看想来已是十分不易。” 她也是闲棋?那水听雨就懂了什么叫做闲棋了。她想问江司灵,是不是自己做了闲棋,也可以像她一样习武呢?是不是也会逐渐变得像她一样厉害呢那她肯定愿意啊,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为什么不愿意呢?她心中无比雀跃的想着做闲棋的好处,却见江司灵呆呆的望着屋子中摇曳的烛火,眼中却是水听雨从未见过的苦涩和烦恼。 水听雨想她是了解那份苦恼的,因为主公在姑娘心中的存在便如同姑娘在自己心中的存在一样,不能报答救命恩人的恩情,实在心中不是滋味。 她见江司灵转头看向自己,立马表态:“能为姑娘效力我水听雨求之不得,只是我实在愚笨,不知道要怎样做?而且你也知道的,我是一个乡下丫头,有些事情怕是做不好的。” 其实江司灵也是觉得她做不好的,而且在这之前江司灵也从来没有这个想法,但是那会儿阿贞骂水听雨的话提醒了她,万一她真的有魅惑人的独到之处呢?尚锦楼这一路上从来都没有跟她们江陵王府的哪个女子说过话,却还跟她说话,想来她于男子而言真的是不一般的吧?让她出去罚跪,虽然没有如愿引来尚锦楼的求情肯定自己的想法,但有尚锦楼去雪地里跟她说话,也是足够说明问题的。 而且在解语招的时候梅三娘看她的眼神不就是奇货可居的眼神吗?梅三娘能在那个行当做得那样好,自然有她独特的眼光。再说了,反正也是闲棋,就好好的下,只要能保郡主一世平安,还了主公的恩情,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江司灵如此三番的在心中做了心里建设才对水听雨道:“你能做好的!不是还有我教你吗?” 水听雨问:“那我要怎么做呢?” 江司灵道:“我原本想郡主身边的大丫鬟都被打发了,便派你去伺候她,现在想想,或许让你跟着我进尚家军会是更好的选择吧。” 就这样,水听雨成了江司灵在尚家军的跟班,阿贞不可避免的成了郡主的贴身丫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梦见春色、五斤牛肉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stell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姬妾这个行当 且说昭华郡主也就是受了些惊吓,大夫的几剂良药下去,烧便退下去了,人也于第二日下午便清醒了过来。她到底只是七岁孩童,受了这些惊吓便变得很是脆弱,常常一点风吹草动就受不了,抱着阿贞哇哇大叫,也没有以前的牙尖嘴利和尖酸刻薄了。 在上洛又休息了两日,尚锦楼便带着大家又重新启程向长安进发,当这些人到了长安近郊时,尚锦梁到底还是亲自带了人马来亲迎。 郡主毕竟才七岁,亲迎的时候,尚锦梁虽然穿了爵弁,玄端礼服,缁衪纁裳,白绢单衣,纁色的韠,赤色的舄,郡主却没有头戴“纚”,只做寻常小姑娘打扮,等那日晚间到了尚府,只进行了拜了堂,这场婚礼便宣告结束了。 到了长安,别说水听雨了,就是江司灵也不断感慨长安的宏大壮丽。“据说前朝在此建都的时候参考了金陵城和邺城的规制:皇宫建在长安城的最北边,宫殿、衙署、坊、市分置,宫城居全城北部正中,为宫殿区,处于首位,象征着皇室的权威。街道分别为市、坊、柜,分工明确,采用坊市制,各坊之间界限十分明显。” 关于这些,初来乍到的水听雨当然不知道,这是江司灵为了训练她这个闲棋时才这样告诉她的。 只是她说完,默了好半晌才道:“上柱国大将军府的格局俨然一亲王府邸,比江陵王府还气派。”她虽说得很平淡,但水听雨知道她多少有些愤愤。 除了教导这些“死”的常识,江司灵还拿出了训练暗人和妓。生那一套来训练水听雨,认真程度完全不是把她当闲棋的程度。水听雨心中欢喜能学到自己想学的,每天必闻鸡起舞,刻苦异常,并没有伤春悲秋的一丝儿情绪。 为了实施这些,江司灵拒绝了尚夫人给她在尚府内安排的院落,在尚府所在的仁安坊对面的长兴坊另外租赁了一个两进的院子。 水听雨看来,尚锦楼那日的话显然让江司灵痛定思痛,她带着水听雨去校场上操练的时候除了做男装打扮外,还比其他兵将更严格要求自己和水听雨。虽说兵士们都知道她们的来头,也不敢明着轻贱她们,但毕竟是女子,言语上的怠慢也在所难免,这称呼上便可见一斑,称江司灵作“女都护”,水听雨为“水跟班”。这称呼上哪一个字都无甚毛病,但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 且说尚阀为何连皇上亲叔江陵王都巴巴的将最心爱的小女儿送来与之通婚呢? 原来清河尚氏才是真正的眼观六路 、耳听八方之族,这朝代都换了三朝、皇帝都换了八位了,尚氏依旧屹立不倒。尚氏虽代代家主都并未位极人臣,但好歹也是朝中一般贵族之家,富贵亦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到了最近十年间尚阀更加开始显山露水,现在的家主尚楚雄不仅位极人臣做到了上柱国大将军之位,更是把越老越昏庸的皇帝给架了个空,玩起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把戏,且隐隐有取而代之势。 这样人家的嫡长子尚锦梁,且业已成年,自然有不少女人的,房里人自然是热闹非凡的。每次郡主来找江司灵的时候,阿贞都会在水听雨房间里绘声绘色的讲那些个女人如何争风吃醋,如何不把郡主这个正妻放在眼里。 比如今日,阿贞一壁吃着水听雨给她做的桂花糕,一壁含含糊糊的讲:“云梦流产了,啧啧啧,是被人撞了肚子流产的。她也是个不中用的,大夫说搞不好她以后都不能生育了。” 云梦?水听雨在脑海里略想了一下,便想起来了,上次阿贞跟她说过,她是中书令孙康的儿子送给尚锦梁的姬妾,虽没有正式的名份,却是个得宠的,郡主和尚锦梁未成婚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身子的。 水听雨忙问:“她是被人害了吗?” 阿贞猛猛的点了两下头,又迫不及待的咽下糕点才道:“是思绿故意撞的,当时大家都在赏梅,站在云梦后面的就有思绿和妙柳,妙柳说她亲眼看到思绿推的云梦,还本想去救的,但已经是来不及了。思绿却声称她是妙柳推她过去的,可是府里谁信呢,她思绿历来都与云梦不和的。” 叫思绿的,水听雨还是映象很深刻的,因为她就是当初拐子手里和她夜聊的那位,那时候冉大嫂说她被峡州总管府买下了,嗨,原来是买来是送给尚锦梁呀?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水听雨本想问思绿会怎么样,但是想到自己的使命,便先问:“那大公子可伤心了吧?” 一向嘴快的阿贞却想了又想才道:“大公子好像忙得很,一天到晚的都在外面应酬,看不出来他伤心不伤心的。” 水听雨着急了,若是不了解尚锦梁,江司灵的心愿怕是难以实现了。这来了这么久了,江司灵明显也是有意不在尚锦梁面前出现的,哪怕尚锦梁巡查尚家军她也总能找到借口避开。 水听雨问了几次江司灵这么做的缘故,她也闭口不谈,想来她心中应该是有谋算的吧? 既然从阿贞这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水听雨还是要关心一下“故人”的,便问:“上柱国夫人会怎么处置思绿?” 阿贞明显对思绿印象不好,只淡淡道:“死了,打得皮开肉绽的。”水听雨打了个冷颤,看来姬妾这个行当不是那么好做的。 阿贞又拿了一个桂花糕,叹了一口气道:“昨日宛华公主来看郡主了,郡主不知道和她在屋里都要说些什么,把我们远远的打发出来了。宛华公主走的时候,她们两位眼睛都红彤彤的,肯定哭过了。” 她又叹了一口气才到:“你不知道府里那些婢子,个个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东西,她们表面上对宛华公主恭恭敬敬的,其实心里都看不起她。” 水听雨道:“宛华公主贵为一国公主,她们凭什么看不起呢?” 阿贞更是长吁短叹:“都说她不自重不知廉耻呗,以前她和上柱国做那事的时候还知道在客栈里,现在却是明目张胆的来了府里,大家都替夫人抱不平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九儿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梦见春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天 2个;五斤牛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上吊 水听雨喜欢吃肉,这在尚家军中常被当做笑话来说,本来行军打仗的官兵都爱吃肉,肉配着馒头吃了才能有力气上阵杀敌。因着正在吃长饭,水听雨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的饭量和肉量却和一个壮汉差不多,江司灵难免要控制,不为别的,这要是按这样吃下去,好好的姑娘长得肥头大耳的跟个冬瓜一样的形状,那就不是“闲棋”而是“废棋”了,就算五官再好那也是“废棋”。 其他的事情水听雨都听江司灵的,唯独不许他吃饱这件事情,水听雨还是觉得姑娘不讲道理的。以前在樊氏手底下过活的时候,吃不饱饭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可尚家军里吃饭是管饱的,有机会吃饱偏生不让她吃饱她就不能理解了。若是别人不让她在尚家军里吃饱,水听雨准还会骂他一句“有病”,但对着江司灵她还是骂不出来的。 于是她打着包票对江司灵说,只要让她吃饱饭,她就每天少睡一个时辰的觉,多吊一个时辰的身子。 吊身子这个法子水听雨还是从梅三娘那里偷学来的,在峡州解语招的那几日,水听雨看见梅三娘将白绫挂在高高的树干上,让那些个童。妓手握着白绫高高的吊在树上,不到点不许下来,梅三娘说这样训练出来的孩子即使吃饱了饭也能身段轻盈,腰肢纤细。 这日,水听雨照常去到长安郊外的营中点卯训练,因着今日营中有一个兵士偷懒被前来巡查的尚锦楼逮着了,整个军营的人都被罚多练两个时辰的砸木桩,练得人人都累得骂爹骂娘的,水听雨倒不会骂爹骂娘,只是晚饭的时候面条免不了多吃了两碗。 当她打着饱嗝儿和厨娘张妈妈一起收拾碗筷的时候,江司灵不咸不淡的宣布:“今晚你吊两个时辰的身子。” 水听雨抱着肚子讨价还价:“今天在营中多砸了两个时辰的木桩呢,想来睡前练一个时辰也是不会长肉的。” 江司灵道:“我要的效果不是“想来不会长肉”,而是一定不会长肉。” 水听雨又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儿,还想讨价还价,江司灵摆摆手忙阻止道:“再说就吊三个时辰。” 水听雨不敢讨价还价了,乖乖的拿着白绫去前院的老槐树上上吊。 这上吊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手臂握着白绫,没一会儿手臂都要累哆嗦起来。 水听雨练了半个时辰了,手臂酸疼的厉害,这种时候她习惯要干点别的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她分散注意力的方法就是“放声高歌”,唱得正是左思的《娇女诗》。 然而这世间的事情都是无巧不成书的,没想到她水听雨就上个吊唱首歌也能引来人驻足观看,观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尚锦梁也。 且说尚锦梁最近新升了四方中郎将,自然朝中无人不来巴结,平时他都不大爱理会,饮宴也都爱去不去,毕竟朝中之事都是他老子说了算,就算他不给人面子也没人敢把他怎样。 今日的宴饮却是表哥谢旭安排的,他们哥俩好,平日里没少在一起喝酒厮混,因此谢旭一请他,他就去了,毕竟最近忙得头昏脑胀的,有许久没有与这位兄长兼好友喝酒了。 入席的时候谢旭就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尚锦梁也没太在意,毕竟他们从穿开档裤就一起长大的情分在那里,没有什么事情是那么难开口的,也就没有刻意问他,想着他总是要说的吧。结果都快醉死过去了,谢旭也没有说,尚锦梁头痛得厉害,一抽一抽的痛,神志也恍惚了,便没在管他,只想就着身下的软榻睡一会儿。 迷糊中有人来给他宽衣,还刻意来弄他,弄得他心花怒放只想来一发的时候,胃里的酒菜作祟,突然就吐了,他吐完抬头才发现刚刚弄他的却是他那个美若天仙号称长安第一美女的表嫂。 尚锦梁不作他想,今晚谢旭的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就有了解释,他冷笑一声,又吐了一次将胃里的酒菜吐了个干净,走之前只对他那个长安第一美女的好表嫂说了一句:“谢谢表嫂照顾,只是以后表哥要送礼物可要揣度好人家的心思才是,别连自己最心爱的东西都送出去了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说完,他也不管美人的泫然欲泣,抬脚便出了谢府。 他是秉退左右徒步回的仁安坊,刚刚在谢府的酒吐已经令他十分的清醒了,越是清醒越是令他感到寂寞和空虚,这样清凉的春夜,空虚一旦来临,便如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他也不知他想了些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有想,走到尚府所在的仁安坊的时候,就听到对面的长兴坊有个姑娘在唱歌: 鬓发覆广额,双耳似连璧。 明朝弄梳台,黛眉类扫迹。 浓朱衍丹唇,黄吻烂漫赤。 娇语若连琐,忿速乃明集。 ......”唱得那可是鬼哭狼嚎,难听得很,尚锦梁听惯了余音绕梁、林赖泉动、鸾吟凤唱,他还没有听过这么难听的曲子。 他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把歌唱得这样难听,够新颖!够别致!”嘴里这样说着,脚步便不由自主的往那个方向走,这一路上歌声仍在持续:“ 执书爱绨素,诵习矜所获。 其姊字惠芳,面目粲如画。 哎呀!累死我了! 轻妆喜楼边,临镜忘纺绩。 举觯拟京兆,立的成复易。 哎呀!我的妈爷子啊! 玩弄眉颊间,剧兼机杼役。 从容好赵舞,延袖象飞翮。 上下弦柱际,文史辄卷襞。 哎呀,累死我了!哎哟,我的娘呀! .........” 水听雨就这么唱两句叫一声苦,突然树下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累就下来吧!还吊着干嘛!寻死吗?” 水听雨低头一看,吓了一跳,手一松就掉了下来,尚锦梁今晚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再加上此刻水听雨在他心中的印象可不是什么“香”更不是什么“玉”,所以尽管他能够接住他也不会去接的,水听雨不可避免的摔了个“屁股开花”,疼得她呲牙咧嘴的在那里叫。气得站在尚锦梁身后的江司灵牙都咬碎了,这死丫头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这下子真成了“废棋”了。 江司灵由着水听雨在地上嚎叫,向尚锦梁恭敬的打了一礼道:“不知四方中郎将驾到,卑职有失远迎。” 尚锦梁轻笑一声道:“我在街对面就听到了这院子里的鬼叫,也就过来看看,不想竟是江都护院子里发出的声音。”他指了指水听雨,问道:“她这是在干嘛呢?上吊不都是吊颈的吗?” 这嘴真够损的!但谁又敢说什么呢,江司灵忙笑道:“她这是练功呢。” 尚锦梁看了一眼已经爬起来的水听雨,她因为“上吊”的缘故,小脸红扑扑的,在月光下白的发亮,这脸色没的让他心情舒畅,心情一舒畅了,便有话聊了,他又道:“在军营里砸木桩、练石锁已经很耗体力了,晚上就歇歇吧,还练什么功啊,训练讲究劳逸结合,不是瞎折腾就行的。” 水听雨这会儿正被累得脑袋缺根筋,撅着嘴道:“这怎么能是瞎折腾呢!” 尚锦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这是在跟他顶嘴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梦见春色、明天、Estell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没那么简单 10瓶;梦见春色 3瓶;Estella、漫步云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水跟班 清晨,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了整个仁安坊尚府的宁静。发出惨叫的正是云梦姑娘身边的二等丫鬟秋翠,云梦姑娘最近失了大公子尚锦梁的孩子,神志有些恍惚,秋翠每天早晨必得经过这棵老槐树下的青石路去请大夫过去给云梦姑娘把脉,没想到不经意间抬头就见到一个白衣女子“吊死”在树上,吓得她惨叫连连。 也是这一连串的惨叫惊醒了睡熟的水听雨,她揉着眼睛放眼望去,树下乌泱泱的站满了人,全是丫头和小厮儿,她张了张嘴好心的安抚众人:“哎,大家别紧张,活着呢活着呢。” 一小厮儿名唤仁安的替众人问她:“你怎么在这里上吊,这可是大公子的院子。” 水听雨勉强笑道:“我也不知道大公子为何要把我吊起来...” 仁安想了想,指点她:“准是你做了错事,大公子惯会体恤人的,不然怎么会把你吊起来。” 水听雨脸一红,想起昨晚的事: 昨晚上她正边吊身子边唱歌,唱得“哭爹喊娘”的时候,四方中郎将来了,开始他还好好的,说话十分的可亲,还提点她道:“在军营里砸木桩、练石锁已经很耗体力了,晚上就歇歇吧,还练什么功啊,训练讲究劳逸结合,不是瞎折腾就行的。” 你说说看吧,人家好心好意提点你不是,自己怎么脑袋就被驴踢了呢? 对,现在这会儿想起来水听雨简直觉得自己脑袋就是被驴踢了,要不然怎么会顶嘴呢?这嘴就是犯贱,贱的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 其实那会儿她说完就后悔了,但这世上哪里有后悔的药啊。她分明看见四方中郎将眼中闪过一道光,然后对她的姑娘说:“你这跟班她还敢顶嘴,看样子是江都护没有操练好她,行了,本座平时最看不惯她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今天我就带她回去,以后她在我的手底下跟着,看她还敢不敢顶嘴!” 她于是被尚锦梁像提兔子一样提回了尚府,并一路提到了一个叫做卧云院的院子里。之后虽然不用她的手抓着白绫继续吊身子。但白绫吊在她的腰上一晚上也足够让她腰酸背痛腿抽筋的,这不光是腰疼,她还喝了一晚上的西北风,那感觉真正是从里到外的透心凉。 …… 水听雨正吊在树上悔恨过去的时候,终于听到了她一晚上以来梦寐以求的话:“把她放下来。”她入蒙大赦,看见那些丫鬟小厮儿对尚锦梁行了礼散去后,立马嘴甜道:“谢四方中郎将,中郎将早安!” 尚锦梁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什么表情都没有,也不待水听雨被人从树上弄下来他就没事儿人一样走了。 水听雨被吊了一晚上全身都痛,刚刚又因为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本来心情很不爽的,却听放他下来的来安道:“大公子吩咐了,以后你就是他的常随,今天先放你一天的假,一则你昨日吊了一晚上,想必浑身都疼,二则我等会儿带着你将府里的事情了解清楚,免得你替中郎将办事的时候不了解情况,到处抓瞎!” 水听雨知道她只有听命的份儿,既来之、则安之,所以她一壁从善如流的应着一壁打听她最关心的事情:“府里什么时候开饭?” 来安诧异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道:“我领你去。”心里在想这姓水的怎么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他领着水听雨走过青石路,拐过月门,又走了一段距离才来到一个很宽敞的房间,这个房间里一色儿的长随打扮。大家都训练有素,即使来了个陌生人也没有人东张西望。 水听雨正跟着来安拿着碗准备拿蒸笼上的馒头来吃的时候,来了一个穿水红色短袄配月白色梅花纹长裙的姑娘,她在门口望了望,来安便讨好的上去打招呼:“念薇姐姐,您怎么来了?” 念薇是尚锦梁书房里伺候的大丫鬟,人人都知道她是尚锦梁身边第一得力的丫鬟,自然个个讨好。 这厢念薇笑道:“你是不是觉还没有睡醒呢?你把一姑娘领到你们臭男人堆里来作什么?”虽然说着责备的话,但语气态度一派和气。 来安当然知道水听雨是个姑娘,他是梁大爷身边的常随,尚家军里的事有什么逃得过他的耳目呢,但刚刚梁大爷分明说了这水姑娘是常随,既是常随当然应该跟他们这些常随一起吃饭,便没有往别处想,现既然念薇姑娘这么问,他便知道念薇把水姑娘不一样看待了,忙陪笑道:“瞧我这脑袋,那既然念薇姐姐来找她,那就劳烦念薇姐姐带她去吃个饭,我过后再来找她。” 念薇道:“既然我来招呼她了,你就不用管了,快叫她过来吧。”来安忙唤了水听雨过来,又与她介绍了念薇一番。 念薇趁机好好的打量了一番水听雨:只见她穿着白色秀翠竹的袴褶,头上也是男子才会梳的发髻,虽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但与大公子屋里的那些姬妾完全不同,便暗自嘀咕:难道我揣测错了大公子的意?便又向水听雨细望了几眼,见她杏眼桃腮、脸色粉嫩,年纪看上去也还小,神态更是娇憨得很,心里便更是犯起了嘀咕,但她向来耳聪目明,心想:万一大公子的兴致变了呢?哪个男子愿意放不喜欢的女子在身边呀! 这厢水听雨刚要向念薇行礼问好,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噜噜的叫了好一阵儿,念薇听着好笑忙道:“快跟我回大公子院里用饭,饿了一晚上了,别饿出个好歹。” 水听雨心道在哪里不是吃饭呢,还这么麻烦做什么,但她是被四方中郎将像提兔子一样提回来的,有什么事情可以由着她挑三拣四呢,让她去哪里吃就去哪里吃吧。 心里这么想着,便跟着念薇往卧云院走,走了几步,就听到有人唤她:“喂,水跟班,你怎么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工作太累了,浅浅常常拿着手机码字、手机就会砸脸上睡着了,但浅浅必会每天坚持更新,请大家放心入坑。 感谢 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梦见春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漫步云端、九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艺儿 3瓶;漫步云端、福气包、明天 2瓶;九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梦见春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漫步云端、九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艺儿 3瓶;漫步云端、福气包、明天 2瓶;九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偷听 一看来人是尚锦楼和几个华服公子,水听雨便无比恭敬的拱了拱手,道:“属下见过内军将军。”要说内军将军原本品级并不高,但对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水听雨每次都羡慕尚锦楼有个那样的爹,要不然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郎怎会做到内军将军的军职呢? 水听雨又想到了江司灵的处境,要说都护原本必定会比内军将军品级高,但江司灵的郡主府都护的军职是古来没有、专门为她所设的,这就说不清楚她的官阶品级了,因此在尚家军的时候,江司灵每次见到尚锦楼必自称属下,恭恭敬敬的拱手,江司灵尚且如此,她水听雨哪里敢不毕恭毕敬。 行完礼,她又毕恭毕敬道:“四方中郎将昨日从江都护那里将属下调来,命属下先做个长随。”说完肚子又不争气的咕噜噜一顿乱叫,弄得几人都笑起来,只留一个穿玄色袴褶的俊俏公子抿着唇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念薇千娇百媚的对几人道了福,笑道:“刚刚大公子对婢子说,他昨天带了个长随回来,让我领着她去吃饭,你看看,我紧走慢走,还是抵不住她肚子里的饿死鬼脚步快。”众人又笑了一阵儿。 一白色圆领广袖华服的公子笑道:“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水四碗吧?果然名不虚传,当真不能少于四碗。妥妥的比四碗多一碗。” 水听雨被打趣的老脸一红,尚家军中的碗可不小,一般的兵卒吃个两三碗就已经饱了,唯独她一个人吃的了四碗。但她就奇了怪了,这水四碗的名号怎么会和水跟班一样这么出名呢,连这些贵公子都知道了? 尚锦楼看见小姑娘脸红彤彤的,一副羞愧的模样,原本也想笑话她的心思便歇了歇,对言栩道:“伯恩,你也是?拿人家小姑娘寻什么开心呀,走,放人家先去吃饭,我们去大哥书房找大哥去,大哥估计在等咱们呢。” 一听尚锦梁可能正等着她们,众人忙敛了笑意,都齐齐的跟着尚锦楼走了。 等他们一走,水听雨便以以后当差方便为由打听起那几个华服公子来,念薇倒是不嫌弃她瞎打听,和气道:“你以后在大公子身边听差,多知道这些人和事也是好的。首先,二公子自不必介绍你也是知道的他的……”便一一给她做了其他几人的介绍,说刚刚说话的那个言侯爷便是博远侯言栩,和府中大小姐尚静凝成婚,育有一子。另外两个相貌相似的华服公子均是尚楚雄的从子,一个唤作尚锦林,一个唤作尚锦桓。那个不说话的便是北亭伯府的大公子谢旭了,是尚夫人娘家的侄子。 一一介绍完后,念薇还推心置腹的补充了一句:“这些都是大公子最信得过的人,昨日大公子还去赴了谢公子的约,一般人的约他是不会去赴的...” 水听雨是个极会“入乡随俗”的个性,加之在卧云院内走了这两遭,心里也清明了许多,心知尚锦梁虽然是像提兔子一样将她提回来的,但从此以后她便再难回到江司灵身边,而且以昨晚上自己的表现,自己这颗“闲棋”是必定废了。她看得出来尚锦梁看自己的目光是惊奇但绝非惊艳,他是惊奇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顽石存在吧?她也没有错过江司灵对自己烂泥扶不上墙的失望目光。 其实自己这样的人只要有人能给个屋檐供自己挡雨再顺便赏口饭吃,那人便是菩萨慈悲了,因此心里便打定了主意,好好的当差,以后也能报了江司灵的救命之恩。 思索间,水听雨跟着念薇已经到了卧龙院,就看见尚锦楼、言栩、尚锦林、尚锦桓都出了书房,个个脸上都没了刚刚那副喜气洋洋,而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念薇忙迎了上去,问道:“几位公子怎么就走了?” 言栩咳嗽了一声,嘱咐念薇:“你在外面好好听差,别去书房打扰你家公子。”说完他和尚锦林、尚锦桓先走了。留着尚锦楼瞧着水听雨不动。尚锦楼心里正寻思这个水跟班现在成了大哥的跟班了,会不会知道大哥和谢表哥之间发生了何事呢? 念薇是个极有眼色的,马上笑道:“我临出去的时候在东次间里新泡了茶,不如二公子去品一品,由阿雨过去伺候。” 不待尚锦楼回答,书房内就想起瓷器脆裂的声音,尚锦楼要打听两位兄长隐私的心马上就歇了,心道:我自己只想做个纨绔,二位兄长却是各自家族未来的掌门,道不同也,他们的隐私还是少打听为妙,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便道:“茶就免了,你速去看看我大哥,我走了。”说完像鬼碾了魂似的一样溜了。 念薇也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心下担心自己公子会发脾气伤了和表公子之间的和气,哪里还顾得了水听雨肚子里的鬼?她快步走到书房门外候着,水听无法,也只能跟着,透过霞影纱,里面的情景依稀可见。却见谢旭指着地上碎裂的一套白瓷梅瓶吼道:“尚锦梁,你什么意思?” 尚锦梁冷笑一声道:“昨日我得嫂子照顾一场,怎能不知恩图报。怎么,你不满意这梅瓶?” 谢旭脸色绯红,气得指着尚锦梁只能将将说得出来:“你你你!”三个字。 尚锦梁还不罢休,接着冷笑道:“虽说表嫂花容月貌,又是长安第一美女,但我那箭在弦上不是还没有发吗?” 谢旭这下连“你你你”也说不出来了,甩袖欲走,尚锦梁却是收起了他的嘲讽之笑,问他:“你连心爱的结发妻子都愿献出来于我,连这两句话都听不得吗?还是表嫂与你而言不过是个不在新鲜的物品?你愿意将她献给谁你就献给谁?不是,表哥,咱能有点做男人的担当吗?” 谢旭终于苦笑了一声道:“你尚大公子怎么会知道我们这些人要撑起那么大家族的不易呢?” 尚锦梁道:“再不易也不能献出自己的妻子!再说了,你们北亭伯府怎么不易了?是揭不开锅了吗?” 谢旭讪讪的,苦笑道:“姑母当年做了那等错事,我们家又多次得罪宛华公主,我是真怕将来我们整个侯府的下场啊!” 尚锦梁冷笑一声道:“哼!错事又不是你们做下的,再说了我父亲要是迁怒你们北亭伯府,这么多年又岂会默许你与我兄弟二人来往呢?” 谢旭听言,心下稍安,许久他才又叹道:“其实为兄很后悔昨晚作出那样的丑事,你嫂嫂她现在也不理我,我难受得很!” 尚锦梁懒得管他们的破事,谢旭作出那件事一没有把他当朋友,二没有将结发妻子当个人,那个表嫂他也十分瞧不起,人家让你来你就来呀,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因此他冷笑道:“这是怪我吗?” 这时窗外一阵咕噜噜的叫声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的更新大家先看着,浅浅很快便会调整好节奏和进度的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九儿、五斤牛肉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Estell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九儿 5瓶;漫步云端 3瓶;福气包 2瓶;艺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受伤 原本水听雨以为那日书房外面肚子里的鬼叫会让她再次被吊在树上受罚,毕竟这尚府里的规矩严她可是听阿贞说过无数次,更何况她这肚子是在人家书房外偷听人家小叔子睡嫂嫂的私密时叫的,她呀是觉得自己倒霉透了顶,因此正颤颤巍巍的等着尚锦梁发话怎么处置自己的时候,来了几个身穿铠甲手握刀剑的将军打扮的人,随后尚锦梁也换了身铠甲急冲冲的进了宫。 一连数日,尚锦梁都未露面,念薇说是宫里老皇帝驾崩了,他才没能回来,水听雨也不知道她这个常随是应该去尚家军中点卯呢,还是应该就在这卧云院中当个米虫饭袋? 昭华郡主每日必去宫中参加丧仪,水听雨自来尚府后,还没有见到过昭华郡主和阿贞,好在尚锦梁的姬妾都住在闭月院和羞花院中,不用看那些姬妾们掐架的热闹,水听雨倒是松了口气。 水听雨卧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色,夜色中上柱国府的平静安宁与这整个长安城的人心惶惶格格不入。 从夔州到峡州再到江陵再到长安,水听雨见惯了人心惶惶、兵荒马乱,愈加觉得这种平静安宁多么的于这乱世不符,她心里惴惴不安了几日便勉强安慰自己:是了,原先那个昏聩的老皇帝上柱国都能架空,更别说是他自己拥立的新皇,他妥妥是那无冕之皇了。 她躺在床上打了一个哈欠,在黑暗中听着念竹担忧的对着念薇道:“宛华长公主这样天天的缠着上柱国,上柱国要是真被她迷了心,夫人以后怕是会贬妻为妾了,要是真那样,大公子的处境岂不是很尴尬。”新帝登基当日,就已经将胞姐宛华公主晋为宛华长公主了。 黑暗中,念薇很是认真的想了想,便宽慰她道:“不怕,大公子如今的地位虽说也有上柱国的原因在里头,但更多的原因在于他抵御突厥得力,免了我大月朝百姓被突厥人血洗,因此,夫人再不得势,大公子的地位也在那里。” 水听雨使劲的点了点头,才想起黑灯瞎火的,她们两个必定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便虔诚无比的表示了赞同并且说了几句尚锦梁英明神武、以后必定前途无量等话以后,才打听道:“大公子不知几时回来?” 听着念薇翻了个身,才道:“一般军务繁忙的时节,三五月不回家的时候也是有的,眼下新帝登基,宫中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子呢,大公子是上柱国长子,得陪在上柱国身边一起料理,我也说不清楚大公子几时回来。” 水听雨听后有些泄气,倒不是她多想念尚锦梁,而是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过过这样的清闲日子了,她过惯了寄人篱下听人使唤的劳碌日子,自是会在这清闲中有些不自在。再加上上柱国府里这诡异的平静更是令她惴惴不安,她总觉得有大事发生,为什么会有这么感觉,她自嘲的想,或许这都归结于她的“贱”。 果然,水听雨正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时候,外面来安着急忙慌的敲门,三人一惊,皆道,怕是出事了…… 她穿了袴褶就跳下床,因此是最快来到尚锦梁寝屋的,卧云院只在一刹那间便已经戒备森严了,除了平日里上柱国府的护卫,还有羽林军,看着她穿着尚锦梁长随的衣服,便也没有人拦着她。 除了尚锦楼和言栩在尚锦梁床边,还有一个御医模样的人正在给他查看伤势,他流了很多血,人早就已经晕死过去了。 水听雨和几个长随轮换着端着热水汤药进进出出,就见尚夫人谢氏一路哭喊着进了屋,身边还跟着长女尚静凝。 水听雨去把染红了的热水倒掉,进来就听到尚静凝惊呼一声:“你说什么?那个贱人是要杀父亲。” 尚锦楼眼眶红红的,哽咽着道:“若不是大哥替父亲这一挡,父亲恐怕......恐怕......” 尚夫人道:“我一直都说那贱人包藏祸心,你父亲偏不听,就因为她那张脸,就巴巴的什么都信了她,我倒成了坏人了!” 尚锦楼道:“旭表哥要上去斩杀公主的时候,父亲还不让,难道公主真是狐狸精转世不成。” 尚夫人闭了闭眼,叹息道:“不是她狐狸精转世,而是她那张酷似某人的脸是你父亲的七寸。” 尚静凝愤愤不平,难得说一句骂父亲的话:“父亲也是老糊涂了,难道公主的命还比梁哥儿的命重要吗?” 言栩早觉得几人在大舅子床前聒噪十分不妥了,便趁机制止自家夫人:“夫人,你别激动,别生气,你这样大声说话张太医还怎么诊治呀。” 水听雨直觉自己听故事听得差不多了,便端起又一盆染脏了的热水往外走。 这时候院子里乌泱泱的跪了一大片尚锦梁的姬妾,虽然据说只有一个叫云梦的姬妾真正伺候过尚锦梁,但这种时候有谁敢不哭的情真意切呢。 这时侯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这场哭戏:“都给我滚回自己屋子去,别再这里打扰大公子养病。” 说话之人不是昭华郡主孙丽华又是谁?那一片姬妾个个是朝中大臣送到尚锦梁身边来的眼线,有谁会是真心哭他的伤势呢,大都不过是来走走过场,关心关心尚锦梁到底死不死?但做戏也是不能做得太假,要不然她们就不配来做戏!因此个个都作出一副担心的模样,无声的抽泣起来,也不真的离开。 孙丽华哪里有心事继续管她们,见她们安静了些也没有再管了,便扶着江司灵的手往里面去,水听雨一看,忙迎了上去招呼道:“郡主,大公子还没有醒呢,您要不要等他醒了再来。”论起血缘来,她是宛华长公主的堂姑母,又与宛华长公主素日里有所往来,此刻进去怕是不好。 刚刚强装的威势像是被这一问轻易击垮,孙丽华颤着唇问江司灵:“月儿姐姐,反正我去也帮不上忙,要不...” 江司灵斩钉截铁:“不行,今日不进去,以后进去更难了。” 水听雨了解江司灵的性格,便不好再说什么,只提醒她:“屋里的人正在说长公主......” 江司灵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姬妾,果断的打断了她:“我知道。”水听雨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这种事情恐怕越少人知道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吾为峰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福气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福气包 2瓶;漫步云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加封 屋子里关了窗,浓郁的血腥味、淡雅的甜香、浓稠的苏合香和在一起,于这样的情形,更让人觉得格外窒息。 水听雨再一次进屋的时候,谢氏正拉着尚锦梁的手哭得撕心裂肺。水听雨心里一咯噔,莫非大公子他......?见旁边尚静凝却没有多少悲伤,只一直劝着谢氏要冷静,尚锦楼却是在和张太医低声说着话,水听雨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看来她的饭碗暂时无碍。 她又细看孙丽华,此刻孙丽华正站在霞影纱前,羽扇一样的长睫上挂着剔透的泪珠,小脸上的泪痕蜿蜒曲折的流淌———这是水听雨第一次看到她这样无声的哭泣。 水听雨忙端了杌子过去给孙丽华坐,见尚静凝用余光看了看她们这边,却并没有出声阻止,心道自己应该没有做错事。 虽然有张太医细碎轻微的再和尚锦楼嘱咐着尚锦梁的养伤事宜,屋子里沉闷的气息还是令人窒息的,这时仁安从外面跑进来,一壁跑一壁兴高采烈道:“夫人、夫人大喜阿!” 尚静凝大怒,上去就是一巴掌:“胡说什么!” 她是尚府嫡长女,想来也是习武的,这一巴掌抽上去,饶是仁安一个半大小子也被抽得摇摇欲坠,眼眶里眼泪汪汪的打着转转儿。 尚静凝厉声喝问:“什么事?” 仁安不敢忸怩更不敢哭,忙道:“宫里来人了,说皇上要封上柱国为监国摄政王,封大公子为镇国公,二公子为景阳侯,封大小姐为清河郡主...” 此时不表忠心更待何时,水听雨捞起袖子就要出去揍人的架势:“封个号就想抵消这一刀放的血了吗?他们想得可真好!”作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就要出去揍人,并打起全部精神观察众人的反应。 尚夫人虽然把她当小丑一样看了一眼,但是到底成功的有了这一眼。 尚静凝却是低吼道:“放肆!给我退下。”并给来安使了眼色,让他拉住水听雨。水听雨巴不得有这么一拉,要不然她还要真出去揍人不可吗? 尚锦楼却是乐了,心道:这个水跟班看来现在做大哥的跟班做的熟门熟路了。 江司灵挑了挑眉,暗道:和这死丫头相处这么几个月恁没有发现她是个眉眼通透的,以前觉得她憨厚老实,切,看来是自己瞎了眼了。她这一叫虽然像戏台子上的小丑,但到底让悲伤中的尚氏众人看到了尚锦梁身边有个忠心的长随,这对于她来说很重要。 …… 经过言栩的劝说,最终还是尚夫人领着所有人去接了旨,留下张太医、水听雨、来安、仁安、念薇、念竹等在房间内守着尚锦梁。 虽这份旨意带来了人臣前所未有的尊贵,但尚氏众人并没有谁感恩戴德,仍然一副如鲠在喉的样子,想来也是,宛华长公主和他那个六岁的小弟弟必定是为了平息上柱国一派的怒火才出此下策吧。 谢氏几人回来的时候已经不见江司灵了,想来她在此间身份尴尬,不便多留。 大家又守了一会儿,尚锦梁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尚锦楼便让母亲等另外几人先去休息,只留他守着兄长。 夜半时分,众人都昏昏欲睡,唯留尚锦楼和水听雨清醒着、各自瞪着大大的眼睛想着各自的心事。 水听雨当然是在想如何在尚锦梁身边当好这个长随,她不比那些个幕僚,能有九曲十八弯的脑子,只要一问计策,就能说出个上、中、下策或者三十六计来。 呸,她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声,想什么呢,长随不跟长随比,跟幕僚比什么,要是叫别人知道了,准会笑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她稍稍的责备了一下自己“高高的心气儿”,拿出长随的自觉来,若是跟来安、仁安这样的长随比,来安、仁安那也都是办事能力极强的人,且跟在尚锦梁身边多年,不是她这样的人能够比的,她在心里偷偷的叹口气,她原来一无是处啊! 她其实这几天也回过味儿来了,那夜大公子其实是给了她一个机会,一个生存下去的机会,虽然她不知道他给她机会的理由是什么,但是管它呢,她这样待在尚府肯定比待在江司灵身边安稳,只要她看准“大腿”抱。 她习惯性的摸了摸“大腿”的手,啊!太凉了,得赶快去换汤婆子,她轻轻的起身,拿着凉掉的汤婆子去换热的。 也就是这一个人之常情的动作,让水听雨又觉出另一个味儿来了:尚锦梁肯定没有把她当姑娘看,所以带回来不是让她做丫鬟而是做长随。念薇说,这尚府里有规矩,公子不能有通房,不管几等丫鬟都不能近身伺候两位公子。至于原因是什么,念薇也没有告诉她,所以尚锦梁伤得这么重也是她和几个长随守着,而不是那几个丫鬟守着。 水听雨倒是觉得长随好啊,长随可以天天跟在他身边学本事,这样她以后即使流落在外,想来也不会饿死吧? 饶是在昏睡的兄长塌前,尚锦楼依旧抱着那把宝剑,兀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父亲目下不会称帝,但父亲手握兵政大全,父亲和我们兄弟二人以后怕是会遇到不少今天这样的事,时刻保持警惕是我们尚氏男人生来就有的觉悟,但到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后要更注意些才好。 宛华长公主之前肯不要脸面自荐枕席赢得父亲的信任,她无非还是做着孙家天下延绵万代的梦,可父亲肯留她真的超出了他的预计。父亲真的被美色迷晕了头吗? 此番他们个个被封爵是宛华长公主和皇上的主意呢?还是他们另有高人指点?哦,不对,她若是有高人指点,也不会亲自动手刺杀父亲,万一失败,岂不是...... 咕噜噜...... 尚锦楼是被水听雨肚子的叫声拉回现实的,见她面不改色的给兄长换汤婆子、又将兄长的手放在汤婆子上、然后又将被子盖好,一点不怕自己笑话她的样子。 尚锦楼却是不肯放弃笑话她的机会,道:“一般姑娘连吃饭都生怕弄出声响来,你倒好,顿顿胡吃几海碗不说,还恁是让你那嚣张的肚子乱叫,生怕别人不知道它是饿鬼投的胎似的,没得让人笑话。” 水听雨将尚锦梁的被褥盖好,坐下来后才道:“二公子有所不知,于我这等寒门孤女来说,被人笑话事小,饿死了连被人笑话的机会都没有了才是令人害怕的事情。” 尚锦楼的笑容僵住,不免有些自责,原来他方才在笑话别人的无助啊?想来衣食无忧的姑娘是断不会就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五斤牛肉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梦见春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儿、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艺儿 3瓶;梦见春色 2瓶;明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摄政王 长安乃至整个大月朝对尚楚雄的传说大约都与暴虐脱不了干系的,因此在没有见过尚楚雄之前,水听雨一度以为他长得青面獠牙、面带凶光。 虽说已经升为监国摄政王了,尚楚雄却也一点没有水听雨心里预想的那么讲究派头,他贴身也就两个护卫。虽然水听雨只做了暗人的入门修炼,却也凭借那两个护卫的呼吸便可判断他们一定是绝世高手。 尚楚雄来到卧云院的时候是第二日午时刚过,那时候水听雨正在院子里熬药,远远望去,他还不到四十,因时值国丧,他全身缟素,愈发衬得他玉面朱颜、儒雅风流,俨然神仙中人,唯有他所戴进贤冠上的九个玉珠彰显了他的地位和权势。 门开着,水听雨依稀也能看到屋子中的情形。 也许因着尚锦楼正在塌前打盹儿,他进去并没有出声,而是轻轻的撩开衣袍坐下,饶是这样,尚锦楼也还是惊醒了,忙欲起身迎他,却被他及时制止:“不用。”俨然一副慈父语气,仿佛水听雨那死去的爹。 尚楚雄问尚锦梁的情况:“张太医说只差分毫就伤到了心脉,他可醒来过?” 尚锦楼摇摇头,很疲惫的样子:“不曾。” 尚楚雄又问:“午膳过后,锦林就来接你的班,你们俩可以轮流守着你大哥,这样你才能休息到。” 尚锦楼道:“现在局势紧张,二哥还是跟在父亲身边保护父亲罢。”尚氏虽繁荣昌盛数百年,子嗣却并不昌茂,到了尚锦梁这一代嫡系总共就尚锦梁兄弟四人,尚锦梁行大、尚锦林行二、尚锦桓行三、尚锦楼行四,他如今称的二哥是按嫡系一脉的行第来算的。 尚锦林和尚锦桓均是尚楚雄的二弟尚楚维的儿子,他们因为父亲早逝,一直由尚楚雄教养长大,又因二人均已及冠成家,现已各自在兰陵坊和靖安坊置办了宅子。 尚楚雄知道幼子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但他统共就这么两个儿子。他又何尝不心疼他们呢? 他叹了一口气,道:“是为父的不是,轻信了宛华公主,才让你大哥遭了这么大的罪。” 既然说到这个问题,尚锦楼难免有些忍不住,便道:“宛华长公主怕是早就想要父亲的命了,要不然她又何必处心积虑的和父亲往来呢?她这样的蛇蝎女人,留着她终究是个祸害,父亲不如早早的杀了她,免得以后她又要杀父亲。” 他以为父亲会因他这话生气,却发现父亲正弯着唇角望着门口,巡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水听雨正用红托盘端着大哥的药往里走,来安和仁安则端着盛着热水的铜盆跟在后面。父亲这是在看几个小厮儿才没有听到他刚刚的话,所以没有生气?他被自己的想法下了一跳,又仔细再看,父亲就从刚刚的失态中缓过了劲儿,对他道:“宛华长公主的事情为父自有打算,你不必多言。”这是听到了?那刚刚为什么失神呢? 来安和仁安将尚锦梁扶起来,水听雨很快就将药尽数喂进去了。 她又将热水中的巾帕绞起来,细细的擦洗了尚锦梁的颈项、脸和手,这些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尚锦楼发现父亲正盯着她的眉眼仔细在瞧,心道:水跟班才十三岁,父亲她该不会后前朝太。祖一样。连女童都不放过吧? 终于,待水听雨忙完这一切,尚楚雄指着她道:你留下,其他的都退下去。 水听雨两腿一软,心道:我天天认真当差,没有犯什么事吧?摄政王这是要做什么?心里这样担惊受怕,面上却沉静如水,恭敬的向尚楚雄拱了拱手道:“小的见过摄政王。” 一听声音,尚楚雄肯定道:“果然是个女娃。” 这话说的尚锦楼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原来父亲是怕大哥身边有狐媚子魅惑啊?那就好,那就好,不是父亲看上了这个女童就好。但他马上又意识道,他是不是要替大哥解释一下呢?水跟班不是狐媚子,他就是一个靠做跟班谋生活的可怜虫。 他正心念百转的时候,就听自己父亲却以他从未听过的柔和语气问:“你不是长安人吧?告诉本王,你是哪里人?” 水听雨觉得这个监国摄政王和自己预想的太不一样了,却面上不显,恭敬答他:“小的的确不是长安人,小的是夔州鱼复县人氏。” 尚楚雄依旧很有耐心,继续温言问他:“你父母可还健在,是他们把你卖出来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梦见春色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五斤牛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Estella 9瓶;艺儿 3瓶;明天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番外(一) 尚楚雄回到书房还在想刚刚看到的那个姓水的姑娘,若她不是晚娘亲生的,又怎会如此之像?可晚娘当年和益王被污蔑谋反而死,以那位的性格又岂会斩草不除根呢? 想起益王、晚娘还有庆国公府,尚楚雄只觉得胸口钝痛、那痛如穿肠的毒药、令人窒息。 当年庆国公曹贯的女儿个个都长得极其相似,一样的美若天仙、一样的万人求,可就算是再如何倾国倾城,又有谁敢与天子相争呢?先帝先是抢了已为成国公士子妻的庆国公长女曹照为安妃,没两年的光景安妃便病了,先帝又下诏宣时年才十四岁的庆国公次女曹晴入宫为淑妃,同时也成功气死了安妃,淑妃生辰宫宴那晚又强幸了进宫赴宴的庆国公三女曹明,并封为宸妃,宸妃进宫后淑妃倒是没有被气死,反而还愈渐得宠,后来先后生下了宛华公主和当今天子。只是陛下幸曹家女已经幸上了瘾,没有适龄的便幸幼女,庆国公府对此敢怒而不敢言。 偏偏长安人人都道曹贯一心想着曹家的荣华富贵,因此但凡是女儿都要送到龙塌上去,只有尚楚雄知道曹照的无奈。他若是贪慕虚荣,岂会将年幼的晚娘送到他呢,又怎会让本该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女扮男装在尚家军中摔打呢? 每到傍晚长安城中总是歌舞升平、热闹非凡,世家公子们个个都在秦楼楚馆里逍遥,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这是士族公子的日常,除了他。父亲三年前殁了,去年二弟也在和他一起抵抗突厥时牺牲了,尚氏一族延绵光大的重担自然而然落到了他的身上,他不能和所有氏族公子一样,因为他要上奉慈母、下养子侄。 那是一个夏日的傍晚,蝉声吵闹不休,他如往常一般打马从军中归来,想到瑜儿新生了楼儿,正在月子中,他就又猛抽了**的俊马几下,想着早点回去陪着他们,路上却被曹贯的长随拦住,说庆国公邀他去泛舟夜游。父亲当年在朝中差点遭人陷害获罪,曹贯上书力保才得以有机会翻案,这个人情父亲去世前再三叮嘱一定要还,所以他将不愿赴约的烦躁精心藏好,作出一副受宠若惊的姿态赴约。 那夜的汉城湖波光粼粼、风荷正举,远近的画舫或琴声呜咽或歌声绮丽,自父亲殁后,尚楚雄很少有机会于这湖中泛舟。 他在来的路上想过很多种庆国公邀请他的理由,但无论哪一种都不会是眼前这样的情景:他坐在画舫内品茗,没有美女环绕更没有酒池肉林,唯有一书童打扮的郎君端坐在身后,与长安士族以及他自己平日里的做派完全不同。 他心中精心藏着的烦躁去了一大半,坐下后才有心情一壁细赏这画舫中的雅致和画舫外的星河灿烂,一壁等着庆国公说明来意。 二人品茶细谈,先是谈到历代书法,他分明有备而来,知道他喜欢楷书,先和他谈论钟繇在楷书领域的开创性贡献,又说王羲之将隶、草、楷、行各体,冶于一炉,摆脱了汉魏笔风,自成一家,影响深远。 交谈非常融洽,以致于尚楚雄一度以为曹贯只是约他来谈书法谈人生看星星看月亮。 直到书童走至小几另一端的香炉旁“添香”,曹贯才状似无意般问他:“我这书童如何?” 尚楚雄细看那书童:大约十三四岁,明眸皓齿、柔嫩的脸颊和亮泽的唇畔都有鲜活可爱的颜色,让人忍不住想亲吻,尚楚雄被自己这感官惊呆,暗骂了自己一声“龌蹉”以消去自己不合时宜的想法。 又见他轻轻拈取小小的香饼,放置在“隔火”上,动作优雅舒缓,行为一起呵成,倘是被庆国公和武卫将军同时观看,他也分毫未乱,动作依旧从容不迫。那香料借着香炉里埋着的炭火微微薰烤,缓缓散发出香气,尚楚雄早就练就了以淡漠的情绪掩饰内心悸动的能力,决意不让对面这个朝堂上摸爬滚打数十年的庆国公看出自己的异样,笑着答道:“公爷好雅兴,竟然连身边仆童也作此等高雅之事,当真让人羡慕。” 焚香过程繁琐复杂,却很富情趣和技巧,如品茶一样,被士族士大夫当成高雅纯粹的享受。大月朝的贵族们甚至认为“此非僮仆之事,皆必主人自为之。” 曹贯悠悠笑道:“曹某今日一行便是准备将此子献于将军。” 刚刚儒雅的笑容僵在脸上,尚楚雄有一瞬的尴尬,莫非庆国公看出了自己对这书童的那点子旖旎心思? 只是这长安城多的是官员之间相互赠送姬妾,但赠送男倌还没有这么明目张胆过。庆国公这是要做什么?他们曹氏一族接连出了几个备受宠爱的妃子,可谓贵盛之极,完全不用赠送一个男倌给尚楚雄来拉拢关系的。 他正不知如何拒绝才好,就听曹贯道:“让他做个长随也罢,让他在你们尚家军做个兵士也罢,总之,我将他送给你。” 尚楚雄支撑门楣不易,朝堂之上更是会习惯性的推敲别人的意图,渐渐的也修炼出了章法,但庆国公此举着实令他感到困惑。 庆国公看出了他的犹豫,直言:“就当报当年我为令尊仗义执言之恩吧?” 尚楚雄渐渐品出些意思,便问:“他是谁?国公爷都保护不了,楚雄安能相助?” 庆国公道:“将军定能救下她的,只要隐藏她的女子身份,在尚家军中或者你的家中,无论哪里,我想将她托付给你,替我留下这个干净的血脉......” 尚楚雄听到这里,竟毫不犹豫的打断他:“好!楚雄定不辱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琴歌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儿 3个;福气包、五斤牛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漫步云端 3瓶;福气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番外(二) 曹贯见尚楚雄依然答应,便拍掌笑对曹晚道:“晚娘,快来见过将军,以后他就是你的主公了。” 话虽如此说,尚楚雄却认为曹贯除了想让他保护这个血脉外,更是已经将他视为自己女儿的归属了。 他习惯性地藏起自己的欣喜和甜蜜,再细看曹晚,见她与宫中几位贵人确实多少有几分相似,与淑妃娘娘更是足足有八分相似,但却没有淑妃那么妩媚动人,而是多了几分清丽出尘,尤其她以络头束发做男子打扮,衬出她柔嫩雪白的鹅蛋脸庞更加清灵绝世。 她起身立于尚楚雄身前,先双手合抱,后俯身推手,将双手缓缓高举齐额,同时俯身弯腰,端端正正的行了天揖,的确是拜见主公时应有的礼节,但尚楚雄心里却莫名有些失落,那股淡淡的失落却随之被他精心隐去,他亦起身还了一个恭敬的天揖,而不是土揖。 要不然怎么说美色误人了,尚楚雄和曹晚都相互见完礼以后,他才想起来问庆国公曹贯:“曹家姑娘都进了宫,她怎么......?” 曹贯女儿多,坊间传言连五岁的幼女曹景都长得国色天香,让龙座上那人欲罢不能。 曹贯眸中酸涩异常,前日宫中传出景儿夭折的消息,纵八尺男儿的他也眼眶泛红,久久说不出话来。景儿要到冬天才满六岁,活泼可爱的她笑起来有甜甜的梨涡,让人心都能化掉。龙座上那人惯常以折辱臣下为手段来迫使人屈服,如今用折辱他的女儿们来折辱他这个做父亲的,过分的连六岁的孩童都不放过,当真是欺人太甚。 曹贯叹息着告诉尚楚雄:“晚娘的娘心性高,不愿入国公府与其他姬妾相处,我实在无法,便在外面给她置了宅子,亏得她这样,国公府没有人知道她娘俩的存在,晚娘如今才没有被那人玷污。” 尚楚雄不免要问:“国公爷继续让晚娘小姐与夫人生活岂不是更好?” 曹贯又叹了一口气,道:“她娘早几年就殁了,这孩子单独生活了几年,如今她渐渐大了,总有黑心烂肠的打她的主意,让她在外面一个人继续生活我这个做父亲的始终不放心啊......我也是没有办法,你不要看淑妃娘娘表面光鲜,其实她日日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那位疑心重,他要我等臣下死,我等臣下安能不死......” 时间太久远了,其他的话语尚楚雄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夜庆国公曾殷殷嘱托:“一定要隐藏好晚娘的身份,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恐怕以陛下乖张的个性,一定会认定你我二人有心欺他,欺君之罪便是灭门的理由。陛下他巴不得多屠杀几个士族门阀,以保他的江山万年。” 回家以后,尚楚雄巴不得将晚娘金屋储之,无论她是男是女,但他身边凭空多出一个人来,怎么都得让才为他产下幼子的发妻知道。 谢氏很是同情曹氏女子的遭遇,对曹晚颇多照应,并和尚楚雄商量着将她的名字改为谢万,“姐弟”相称,并默许了尚楚雄将她带在身边。 尚楚雄记得,变成谢万的曹晚,惯常穿的衣装是月白色为底的忍冬龟背纹圆领袍衫,从不施粉黛,她以为她这样就可以将自己的女子身份藏好吧? 她始终与他保持着远远的距离,并恭敬称呼他为“主公”,而不是“姐夫”。 尚楚雄起初还能将心中那股子悸动巧妙藏好,但随着晚娘一天天长大,那股子悸动疯狂蔓延开来,渐渐成了暗涌,直到梦中的痴缠旖旎完全变成了她,他才觉得这份情谊应该让她知道。 他将她抵在书房的角落里亲吻,她却褪去她惯常的柔顺恭敬,以从未有过的倔强态度抗拒着他的亲吻~~~~~~~~~ 然而此时书房的门亦被推开,谢氏猛冲进来,扬起她高高的手掌以迅雷之势打在了才从禁锢中解脱的曹晚。 曹晚衣衫凌乱的哭着跑出书房,尚楚雄本想去追,却被谢氏拦住,谢氏抚摸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哭着问尚楚雄:“你和她成了好事,她愿意做小吗?若是不愿,你让她做你的正头夫人,不可能不见人罢,见了人她的相貌便可泄露一切,你是想延绵了两百多年的尚氏一族灭门吗?” 谢氏没有问将置为他生儿育女的她于何地,尚楚雄反而愈加愧疚于自己的负心,她的话又让他认清现实,龙座上的那位本来就是靠不断杀戮士族高门来巩固他的皇权的,富贵滔天的庆国公府尚不能保住他家的女儿,自己区区一个武卫将军又凭什么守得住她呢? 谢氏的话于尚楚雄无异于数九寒天的一盆冷水浇下来,冻得他手脚冰凉,同时亦失去了去追曹晚的最佳时机。 当他猛然间惊醒,想着去追刚刚被打的曹晚时,曹晚早就不知所踪了,无论他翻遍长安的大街小巷,始终找不到她,谢氏亦担心不已,更是叫上她娘家的人一起找。 曹晚失踪几日后,龙座上那人突然以逆谋罪下令查抄了庆国公府,淑妃被打入冷宫,其余曹氏女子全都遭杀害,尚楚雄更是急得满世界找曹晚......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有一章番外,这三章是男主爹的回忆,因此把它处理成番外,但是他们是整个故事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哦。 男女主的感情线还没有开始哩,这个故事还很长很长~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梦见春色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五斤牛肉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儿、琴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梦见春色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番外(三) 后来宫中终于传出消息,庆国公府遭满门抄斩的原因竟然是宸妃密谋弑君,并意图伙同庆国公府拥立大皇子益/王孙栋为皇帝。 原本宸妃的弑君之计是如何暴露的,尚楚雄不得而知,然而此事后益王依然是益王,答案便呼之欲出,若不是他自己告密的,他又怎么会好好的呢?不过尚楚雄那时曾想,这样的人皇上就这么容忍了吗? 此事过去两个月后,尚楚雄依然未能找到曹晚,命运弄人的是,突厥的再次来犯阻碍了尚楚雄继续寻找曹晚的计划。 再次见到曹晚是在来年三月,彼时尚楚雄大败突厥归来。 一日,从未有过往来的益王却邀他去欢喜楼宴饮,尚楚雄本不喜与他往来,再加上那些个世家子弟的纸醉金迷总是令他疲于应付。 来送信的长随却道:“我家王爷即将带着家眷去益州封地,此番相邀是受紫薇夫人所托,还望将军勿要推辞。” 尚楚雄一直不欲与益王有任何交集,仍推辞道:“尚某并不认得紫薇夫人,且益王姬妾岂可与我等外男相见。” 那长随仍不放弃,又道:“紫薇夫人乃将军府上所献,将军怎会不识,还请将军切勿再推辞。” 尚楚雄大惑不解,赠送姬妾本是官员中礼尚往来的常事,但他何时赠送过姬妾给益王呢? 他想到谢氏嫁给他以后为他操持着尚氏一族与其他门阀的人情往来,便想或许是谢氏自作主张送姬妾给益王的吧? 他带着这样的疑问来到欢喜楼,那日的欢喜楼不似平日里热闹,想来必定是被益王全包了下来。 欢喜楼是长安城少有的高楼,顶楼便可俯视整个长安城,故是长安生意最好的酒楼。 引路的堂倌领着他上了顶楼,走廊上一行紫薇花样的窗子密密排开,还没有走进屋子,便可听到莺莺燕燕的女子的靡靡之音,尚楚雄记得当时他还在心中嗤笑,果然有那样的父皇便有这样的儿子,这孙家的男人要是什么时候怀里不抱几个女子日子便过不下去一样。 这样的促狭心思却在入屋后的第一眼便嘎然而止,因为屋中虽有数名艳绝女子,这些女子依偎在几个士族公子怀里,个个都柔软的一塌糊涂,但益王怀里搂着的却是尚楚雄朝思暮想的曹晚,曹晚亦是完全脱去了尚楚雄惯常所见的清灵爽目,而是一脸妩媚的倒在益王怀里,仿佛生来便是无骨。 曹晚见尚楚雄进来,娇嗔的对益王道:“王爷且放了奴,姐夫来了,你还这样搂着奴,让奴如何有脸?” 她这一笑一嗔仿佛令益王大为意动,益王反而搂她更紧,并放荡的吻了吻她的耳垂,说着那不堪入耳的荤话:“你怕是以为你姐夫在,本王就不敢办你,你还是莫把本王火撩起来了,要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那几个士族公子听言无不痴痴地笑起来。 曹晚更加软弱无骨的歪在益王怀里,嗔道:“王爷,你尽知道欺负奴,奴可是不依的。” 益王似乎并不将尚楚雄放在眼里,依旧油油腻腻的和怀里的美人调笑道:“本王心里疼你还来不及,如何舍得欺负你,要欺负那也是等着到床里去欺负。” 那几个世家子弟仿佛听到了更兴奋的事情,全都笑得更大声了。 尚楚雄平生修炼的忍耐功夫大约都在那日消失殆尽,他们两这样的打情骂俏无意于凌迟于他,他多想抢过那畜生怀里的晚娘,并狠狠的打那畜生几耳光,可晚娘之后的话却提醒了他,他不可以任性行事,晚娘道:“王爷,你放了清清,清清好跟姐夫辞个行,姐夫急着回去带两个哥儿玩耍呢,梁哥儿和楼哥儿想必正等着姐夫回去教他们练习击剑哩。” 尚楚雄悲哀的想:她是担心我忍不住和益王起冲突吧?也是,他一个区区武卫将军如何和益王相争?所以他才提醒我我还有孩子要抚养,不可以轻举妄动。 益王像是突然良心发现一样,到底还是放开了曹晚。曹晚先令另两名美艳的姬妾去给益王敬酒,自己则聘聘婷婷的走至尚楚雄身边,到了一杯浊酒,道:“此去益州千里迢迢,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与姐夫相见,祝姐夫福寿绵绵、松柏齐肩。” 说完有意避开尚楚雄探寻的目光,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尚楚雄依旧去寻找她躲闪的目光,见她固执的躲避自己的探寻,不得不压低声音问她:“你可知道。你父......” 许是怕他将话说出泄露了天机,曹晚斩钉截铁的回答:“知道,是我自愿的,所以我才去求了姐姐......” 也就这么两句话没有说完的功夫,益王便推开了身边美姬,催促道:“贱人,你当着本王的面和你家姐夫说什么呢?快给本王回来。” 曹晚无法,正欲起身,却被尚楚雄一把抓住手腕,他道:“跟我回家!” 益王正欲发作,曹晚却笑道:“姐夫真是的,姐姐再是如何想我,你也不能叫我回娘家不是,这不合皇家规矩的,况我现在怀了王爷子嗣,在外面住着,伤了皇孙如何是好?”这番话下来自是消了益王疑虑。 但这对尚楚雄而言,无异于数九寒天的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浇得他凄婉决然,之后更是只知一味的枯坐,既不说话亦不举杯痛饮。 这之后的数天,尚楚雄曾多次派暗人去益王府搭救曹晚,但都有去无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安安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九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琴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明天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毒计 (一) 三日了,尚锦梁依然未醒,尚锦楼和尚锦林轮流着来守护兄长。 府里难免有些人心惶惶,丫鬟婆子们都在偷偷说:“镇国公看样子是个没有福气的,这一关怕是熬不过去了。” 这府里谁都会拍马奉承,加封的诏书刚下,所有人立马就改了口,唤尚锦梁为镇国公,尚锦楼却是只简称侯爷,二房里那两个公子没有得到加封,便按着行第来,分别称呼他们为二公子、三公子。 水听雨拿着长嘴儿的大壶站在廊庑边给山茶花浇水,心里不免有些不安,她也担心她的“大腿儿”熬不过这关。 云梦的侍女红袖垫着脚尖在月门外探头探脑的,又轻手轻脚走了几步,离远些了才撒丫子飞奔回闭月院。她向云梦汇报道:“镇国公应是没有醒,卧云院静悄悄儿的,只有那姓水的提着个长嘴儿壶在浇花呢。” 云梦点了点头,吩咐道:“你这几天拿着吃食多去和她亲近,把她拉拢到我这边来,以后也是我的助力。” 红袖道:“婢子晓得。只是婢子有句话是一定要讲的:姑娘也要多备条路,万一镇国公这一遭没有挺过来,以后你也是回不去孙府的,不如多去摄政王面前漏漏脸,没准儿也会受到摄政王的青睐呢? 婢子听说摄政王前日里去卧云院,单独留下姓水的那丫头说了好些话呢,婢子瞧着她那么不起眼呢,又整天一副男人婆的打扮,赶姑娘差远了。” 云梦知道她这侍女是为了她好,便十分诚恳的接受了她的意见,道:“我自有谋算,你办好我交给你的差事儿就是了。” 这云梦原是中书令孙康之子孙科送给尚锦梁的姬妾,孙科送她来便是让她在尚锦梁身边做暗人的。 原先她在孙科身边也是付出了真心的,却没有想到男人与她一起却是逢场作戏,只想与她在床上颠龙倒凤,下了床便把她送了人,还指望她帮着探听消息。 原本她心里只是伤春悲秋的骂孙科负心,不想见到尚锦梁时看到他却是个龙精虎猛、意气风发的郎君,她的心思便活了。心道:只要得了尚锦梁的心,还怕摆脱不了孙氏父子吗? 于是她入府先是使了些些儿风月手段,并在尚锦梁招她去问话使了些儿迷香,就这么成了好事。 平日里更是着意拉拢尚锦梁身边的念薇、念竹等丫鬟和来安、宝安、顺安、福安等长随,没想到他们个个都训练有素,尽无从下手。正苦于无法时,尚锦梁拎回来个水听雨,她顿时精神一震,这个好,看上去蠢蠢的,应该没有从小在尚府里教养的那么忠心吧?便吩咐她从孙府里带来的婢子红袖多去拉拢水听雨,以备他日之用。 水听雨并不知道自己被别人惦记了,只一壁浇着水一壁透过窗户看尚锦林在屋里的动作。心道:公爷遭了这样大的罪,我好好的把这焚香学了,以后自己给公爷焚香,也是我的一项用处。于是便格外仔细的看尚锦林焚香。他这两日每日临着尚锦楼要来的时候就先把苏合香焚上,对来安说:“苏合香具有开窍、辟秽、开郁、豁痰的功效,眼下你们公爷正受着重伤,多点点总是好的。只是你们侯爷一向没有耐心,他才没有闲心干这事儿呢。” 尚锦林先将特制的烧透的红螺碳,放入香鼎中,然后用特制的细香灰填埋。再在香灰中戳些孔,并用手“拈香”,他轻轻的从香盒里拈取麝香、檀香、沉香、丁香、香附、木香、乳香、白术、诃子、朱砂、芝麻等,放置在“隔火”上,动作优雅舒缓,水听雨知道他这配制的是叔和香的配方,江司灵以前训练她时说过。 这些个香料借着炭火微微薰烤,缓缓散发出香气,那香气怪好闻的,水听雨喜欢得要不得。 她正皱着鼻子陶醉在叔合香的温馨香气中时,尚锦楼来了。 他轻声对尚锦林道:“......巴陵邢峰称帝了,定国号为良,岳阳为国都,年号政盛……朝廷里一片讨贼之声,陛下也劝说父亲出兵讨伐。” 尚锦林冷笑道:“无知小儿,他知道什么?先帝施行**,本来就已四面楚歌,眼下岂可轻易出兵?” 尚锦楼道:“陛下刚刚登基,本来突厥就虎视眈眈,如若出兵伐良,必将腹背受敌,正中胡马下怀。” 这时候念薇用红托盘端了茶来递给水听雨,水听雨便进屋里上茶给二人。 她将茶放到二人跪坐的小几上,尚锦林摆了摆手道:“我去找伯父,你看着点大哥,等会儿又该张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尚锦楼道:“二哥你尽管去就是,这里有我看着大哥呢。” 尚锦林走后,屋子里面的人都觉得头昏沉沉的,这时候尚夫人也来了,水听雨等人忙见礼问安。 谢氏一进屋,皱着眉头道:“你们一个个的没精打采的,好生奇怪。” 尚锦楼道:“刚刚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些头晕眼花的。” 谢氏忙吩咐道:“莫不是吃了什么东西不妥,快去把张太医请来。” 来安忙欲去请,还没有走两步就栽到了地上,口吐白沫,满脸通红,还全身抽搐的。众人大惊,顺安和福安立马走上去查看,没走两步,也栽到在了地上。 水听雨心念百转,心道:这怎么跟当年村子里的方寡妇当年误把醉仙桃的种子当作芝麻来吃的时候中毒的样子一模一样啊。 于是她由着谢氏的侍女们去查看昏倒的二人,自己则歪歪倒倒的跑去小几上去看香盒里的香料。一看大惊失色,立马抱着正焚着香的香炉仰手就丢进了院子里。 谢氏厉声责问:“放肆的小儿!你这是做什么!” 尚锦楼摇摇欲坠,刚要问水听雨,就也栽倒在了地上。 水听雨急道:“有毒,香炉里有毒......”说完也软倒在了小几边,不醒于人世。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一回来就睡了,哈哈,今天努力码字!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五斤牛肉 2个;石头、明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琴歌 10瓶;五斤牛肉 3瓶;明天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毒计(二) 尚楚雄刚进万卷堂书房,就有尚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抱蕊来禀报说卧云院的事端。 那抱蕊说:“......毒下到了熏香里面,若不是镇国公身边新来的长随发现了醉仙桃,恐怕夫人和镇国公、景阳侯都必死无疑。” 尚楚雄惊出一身冷汗,这是要灭他满门吗?这些年,谢氏料理府中事务一向雷霆手段,凡事运筹帷幄、挥斥方遒,如今怎生出了这么大的事来?刚刚林哥儿看上去也还好好的呢?他换来自己的长随名唤书童的对他道:“你去将二郎叫回来,不要告诉他有什么事。” 他让蒙帅黎、苗章、江博涛等幕僚在万卷堂的廊庑上喝茶等着他,他却带了镜童、灵童、兴童等四个长随去了卧云院。 卧云院里乱糟糟的,张太医、李太医、胡太医,方太医个个都围着谢氏、尚锦梁、尚锦楼几个正经主子转,水听雨、来安、福安、顺安都还在屋中横七竖八的躺着,卧云院中一应人等全都忙着伺候正经主子,没有人肯费心管他们。 且说尚楚雄那日见了水听雨,便留了心,当日便派了暗人去夔州调查水听雨的身世。今又听抱蕊说是她发现的毒物,更是对她心存了赞许,若不是她,自己妻儿很可能此时已下了九泉。 他一进来,屋子里的人便乌泱泱的跪了一大片,他一眼就看见窗前的小几旁倒着的人儿,那谢氏便要让人扶起来,想将自己母子此间险些丧命的凶险告诉他。尚楚雄将手一摆,招来几位太医问道:“粱哥儿和楼哥儿可有什么不妥?” 这时尚静凝也得了信赶了来,就听张太医对她父亲道:“镇国公中剑一连数日未醒原来本就凶险,关键是此等毒物我们几位御医也不是很懂,要懂得毒物的人来解了毒才能判断镇国公的伤势。 景阳侯历来身体康健,之前也没有受伤在先,想来开点汤药让他醒来再催吐便可。 王妃刚刚已经服食了汤药催过吐了,虽然现在仍然心悸、发热,但只需修养几日便可无事。” 尚楚雄道:“先让人给楼哥儿进些汤药让他醒了再说。”他又指了指胡太医:“你去给刚刚那个发现毒物的长随诊治一下,务必把她治好。” 尚静凝道:“长随由我们尚府的医女来诊治即可,我来的路上看见她们都在院子里等着呢。” 尚楚雄坚持道:“胡太医,你去诊治那个发现毒物的长随。” 长随当然没有资格让他们太医来诊治,只是这人是摄政王让诊治的,胡太医不敢怠慢,立马让他的药童将水听雨扶到碧纱橱里,尚楚雄也跟了进去,谢氏原本以为尚楚雄坚持让胡太医诊治这个长随一是因为她发现了毒物,二是因为和她一样指望着那长随知道关于解药的事,她于是也让抱蕊扶着进了碧纱橱来。 她从胡太医的肩膀这么一看过去,因为角度问题将将能看到水听雨的眉眼,这一眼看得她惊心动魄,她又疑心自己看错,她又仔细的辨认了一番,没有错,这幅眼睛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前几日没有发现一是长子重伤生命垂危,她心系长子安危自然没有在意这个长随的样貌,二是这一副五官放在这一张婴儿肥的脸上并不觉得十分像,如今光看这一双眼睛却是十分的像了。 长子带回来个小姑娘做长随他是知道的,以长子的出息,要放个女人在身边自是不用知会她这个母亲,他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把这个女子放在卧云院,不会有任何人反对,既然带回来的是长随,那么,说明长子没有将她当作女人看,可是若是长了这一张脸,长子是否真没将她当女人看,谢氏心里便没有底了。长安街头的三岁孩童都知道唱“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谢氏又偷偷看了一眼尚楚雄,见他脸上神情淡淡的,心里自嘲一笑,自己何必再去猜他的心思呢,自己当年把晚娘送至益王府中换来了十四年的冷落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胡太医开了副药让念薇去煎,尚楚雄却看了一眼谢氏,谢氏立马知道了他的意图,便让自己的大丫环抱竹亲自去看着煎,他这是将这小丫头片子的生死算在了自己头上呢! 安排妥当后,尚楚雄问谢氏道:“凡与卧云院来往的人等都控制住了吗?” 谢氏道:“自然,除了跟着林哥儿的几个长随以外,其他人都拒起来了。还没有时间查问呢。” 尚楚雄肃着一张脸,点点头道:“敢下毒到咱们府上来了,我非将他们碎尸万段不可。” 这时尚锦林一壁大喊着:“伯父,这是出了何事?”一壁跑了进来,谢氏看了他一眼,见他满脸潮红,也有中毒的症状,心中对他的怀疑便少了些许,对他道:“你也让张太医给你诊治诊治。免得留了余毒在体内于你身体总是无益的。” 尚锦林看了看尚楚雄,尚楚雄道:“香炉子里的香料有毒物,你也在这屋里呆了许久,让太医给你看看也好。” 尚锦林听后心里自是一惊,他本来自告奋勇的来守着堂兄就是想让伯父看在这血缘亲情的份上以后多提携他。 父亲当年因为抗击突厥牺牲,伯父原是为他们二房上书讨了个县公的爵位来的,但嫡母元氏说,爵位从来都是传给嫡子的,他虽是长子,却是庶子,无权继承爵位,元氏的娘家如此显赫,他和他娘也不敢和他们争,因此县公的爵位毫无悬念的给了他弟弟。 他一贯小心讨好伯父伯母,就是将以后的官运爵位全都寄希望与自己的殷勤上。 况那香是他亲自焚上的,若是查不到下毒之人,自己的嫌疑便无法洗脱,他立马跪倒在尚楚雄的跟前,道:“香每日都必是我亲手焚的,只是我每日都是捡那香盒里现成的焚,并不认识什么毒物。还望伯父莫要疑我。” 尚楚雄看着他这个侄男,心道:他虽然嫌疑最大,但却不会做这么表面浅显的坏事,一旦事发,自己马上就会暴露,何必呢。 因此尚楚雄亲手去扶了他起来,声音里也是他一贯的平静:“你说这些做什么,伯父还会疑了你不成。” 这时水听雨喝了念薇熬得汤药以后也醒了过来,她由念薇扶着过来,刚要跪,尚楚雄道:“你站着回话便可。” 水听雨拿过念竹手里捧着的香盒,抓出几粒醉仙桃籽递给尚楚雄道:“这个像芝麻一样的毒物叫醉仙桃籽,是醉仙桃的种子。 以前村子里的农妇误将它当作芝麻,做麻饼给家人吃,差点将家人全都药死了。” 尚楚雄让人叫来张太医,将手里的种子给他,问道:“这是什么?” 张太医并没有听见刚刚水听雨的话,见摄政王拿给他芝麻,却问他是什么,他心下奇怪,便要仔细来看,还是像芝麻,心下更觉得奇怪,就听摄政王道:“看来连太医都能瞒过,下毒之人功夫做得很细致呢!” 胡太医冷汗淋淋,水听雨却怯怯的问:“王爷可是疑心小人?” 尚楚雄叹了一口气,心道:这小姑娘看着傻气,其实心思敏感得很。 他道:“本王是想,如果太医认得这个种子便可很快想到对策将梁哥儿救回来。” 水听雨想了想才道:“这种子本来就能使人昏迷,麻痹人头脑的功效,公爷若是迟迟不醒,也许正是每日的熏香里面有这毒物的缘故。” 张太医不满这个长随将自己的风头抢了去,下了自己的脸面,因此鼻子里笑了一声,道:“太医院里的人都知道这个道理,还用你这么说。” 说完发现摄政王无波无澜的看了他那么一眼,他又是出了身冷汗,摄政王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可怕。 水听雨也是出生牛犊不怕虎,呛道:“那你可知道这种子在地里长出来的花便可做华佗做的麻沸散!” 张太医嗤笑一声:“你这小儿信口胡说什么,麻沸散的主要成分是一种叫曼陀罗的花。” 水听雨哦了一声,道:“原来她还叫曼陀罗呀?”像是刚知道醉仙桃又叫曼陀罗的样子。 尚锦楼醒来后便看到珠帘外的小姑娘正红着脸与太医在争辩,此刻她柔嫩的脸颊和亮泽的唇畔都有鲜活可爱的颜色,粉嘟嘟的脸蛋儿水色正好。 他坐起身,隔着老远嘶哑着声音道:“是不是同一种你们两个画出来不就行了吗?” 几乎是同时,水听雨和张太医道:“声嘶便是醉仙桃(曼陀罗)的症状之一,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症状。” 水听雨和张太医惊讶的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确定。 水听雨讪讪的说:“我们村子里的人都叫它醉仙桃的,谁知道它还叫曼陀罗的。要怪也怪你们连它的种子都不认识。” 听言,尚楚雄一锤定音:“既然知道了是曼陀罗的毒,你们太医院就着手解毒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琴歌、Estell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毒计(三) 知道中了什么毒,太医们也就能有的放矢了。他们在东次间里商量处方,自有尚静凝和尚锦楼拿主意,尚楚雄则亲自带着谢氏、尚锦林等在花厅里查香料的来源,都由谁经了手。 水听雨因为催吐的原因,气闷的厉害,便在院子里透风。昭华郡主却是这时候才由阿贞和清桐苑的婢子婆子众星捧月的扶着过来的,水听雨拉着阿贞去廊庑下说话,恨铁不成钢道:“出了这样的事儿,你也不知道早些把郡主劝过来。” 阿贞努努嘴,无奈道:“你以为我不想早点劝郡主过来呀?郡主她就这时候来也还是我劝了老半天了才来的。” 她又将声音压得很低:“郡主她现在胆小得很,天天就想窝在清桐苑不出来。她今天又听府里多嘴的婢子说了邢峰在巴陵建立良国的事,哭了好几场,哎,还不是担心江陵王抵抗不住邢峰的攻势。” 水听雨叹息道:“到底是年龄太小,凭她是谁也会害怕。” 两人还想说几句,郡主身边的小丫头银耳悄悄的过来找阿贞,水听雨只好跟着阿贞一起进了花厅。 花厅里除了有平日里在卧云院当差的小厮儿、婆子、婢女以外,还有闭月院和羞花院的小厮儿婆子婢女等,加上郡主身边的几个人,统共加起来有百八十人,密密麻麻的垂手站在花厅里,个个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水听雨原本想悄咪咪的去站在来安身边,还没有走近,就听尚楚雄道:“阿雨,你到本王身边来。” 水听雨并不知道尚楚雄叫的阿雨就是自己,依旧呆呆的站在来安身边,来安无法,用手肘碰了一下她,她抬起头见到尚楚雄正专心的看着自己,心道:“莫非摄政王叫的是我?” 果然就见尚楚雄指了指她道:“莫不是被毒傻了不成,叫你到本王身边来。”出了这样的事儿,几乎是本能,尚楚雄就想把水听雨放在自己的羽翼下护着,若她是晚娘的孩子,他理应将她护着,即便她不是晚娘的孩子,看在她的五官与晚娘这样像的缘分上,自己也应该将她护着。 水听雨乖乖的走到尚楚雄身边站着,却发现所有人都在偷偷看她,除了谢氏,谢氏这会儿正端着黄鹧鸪斑的茶盏喝着茶,并不往这边看一眼。 虽然有了这么个小插曲,尚楚雄对站出来的秋翠道:“你接着说,前晚你看到了什么?” 秋翠瑟瑟发抖了一下:“……看到了妙柳姑娘的婢子红玉正在和福安厮混......” 水听雨在脑海里回忆了一番,她听念薇说过,妙柳姑娘与其他姬妾不一样,其他姬妾都是官员们送给尚锦梁的,唯这妙柳是尚锦桓送给堂兄尚锦梁的。难道这事与尚锦桓有关?据说尚锦桓天天跟着尚楚雄,以护卫他在宫中的安全,所以这几日他才没有在卧云院出现,若是他包藏祸心,尚楚雄会无所察觉? 秋翠还没有说完,红玉就尖叫着跑出来跪下道:“胡说!她血口喷人!她血口喷人!绝对没有这样的事!一定是云梦姑娘示意她撒谎的!” 顺安也跪下道:“王爷,没有这样的事!前日我和来安轮换下来早早的就睡了,没有见过任何人。” 见他们这样吵闹,秋翠没有办法将想说的话说完,尚锦林立马叫上书童、镜童、灵童、兴童四人去将红玉和顺安压住,并亲手给他们把嘴巴塞上,不让他们说话,免得秋翠说不下去。 妙柳却是这时候才站出来道:“王爷明鉴,红玉可是回事处拨给我使唤的丫鬟,她和这些小厮儿的龌蹉与我无关。” 云梦冷笑道:“你的丫鬟与人不干净与你无关难道还与我有关不成?” 妙柳鼻子里笑了一声,争锋相对:“谁知道与你有关没关呢?” 谢氏把茶盏“啪”一下砸在桌上,厉声喝道:“都给我闭嘴!” 云梦虽被震慑得微微抖动了一下,却不忘提醒道:“王妃,我的婢子话还没有禀报完呢。” 谢氏看向秋翠,秋翠说:“当时分明红玉与顺安说不要忘了他家姑娘交代的事情。至于交代了什么事情,婢子就不知道了。” 妙柳扑上去就要打秋翠,却被来安制止,她哭喊道:“你这是污蔑,你这是污蔑……” 红玉眼里包了一包子的泪,因为嘴被布条包住,只呜呜呜的叫个不停,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尚锦林却是到尚楚雄和谢氏面前跪下:“大伯,你不要听这些婢子挑拨,这事定与桓哥儿无关!” 水听雨心中暗笑,这人真会演戏,这里有谁说这事与尚锦桓有关了吗?他却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将祸水引到弟弟身上。 尚楚雄将尚锦林扶起来,对书童道:“去将三公子请来。” 一语未了,却听院子中有人进来,人未到声先至:“大耶耶,出了这样的事,你也不唤侄儿来。” 众人一见,不是尚锦桓又是谁?他母亲是前朝皇族,这称呼就随了母亲的习惯,称呼父亲为耶耶,大耶耶自然就是大伯父。 尚锦林立马扑上去就要打他,口里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生……” 尚楚雄喝道:“林哥儿,住手!凡事不可只看表面!” 尚锦林不敢违背尚楚雄的话,只怒目瞪着尚锦桓,尚锦桓虽躲过了他哥哥的打,却觉得莫名其妙。他看了一眼书童,书童就附耳如此这般的将花厅中的事情给他讲了一遍。 尚锦桓蹙眉想了一遭,上次大哥让我示意妙柳除掉云梦肚子里的孩子再栽脏给思绿,莫不是妙柳这个蠢货做事不干净,让云梦起了疑心,现在云梦为了报复故意栽赃毒是妙柳下的,或者毒本来就是云梦下的?他想毕,就去取下顺安嘴里的布条,问他:“妙柳姑娘让你干什么了?” 顺安忙跪倒在地,咚咚咚的磕头,都磕出了血才道:“小的确实与红玉两情相悦,也经常偷偷的见面,但再借小的一百个胆子,我们也是不敢做毒害主公的事呀,求王爷明鉴!求王爷明鉴!” 尚楚雄道:“你只要供出妙柳姑娘让你做什么事,本王就将红玉许配给你,另赐你一个二进的院子,若是不说,你们俩都得仗责五十。”任谁身体再好,仗责五十,不死也得残废。 秋翠面露得意之色,以为王爷必是信了她的话才会给顺安抛出这样的条件,却被谢氏一点不差的瞧清了她的神色。 顺安却没有丝毫犹豫,依旧咚咚咚咚的磕头,求道:“王爷赎罪啊!王爷赎罪啊!小的绝对没有做背主的事情,求王爷明鉴!” 这时候谢夫人适时开口道:“如此就没有办法了,拖下去各打五十大板,打完碾出府去。”听言立马就有几个护卫上来拖起二人便出去执行。 她又看了秋翠一眼才道:“秋翠无中生有,仗毙!” 秋翠脸上的得意之色还未完全消退,就听到了这样的噩耗,唬得他脱口便道:“二公子,救救婢子!二公子,救救婢子!婢子只是按照您的吩咐说的事情,并没有做谋害公爷的事情呀!” 尚楚雄心里一跳,他没有想到这一剂猛药却是试出了自己从小养大的侄男。 谢氏也是一惊,她原本要仗毙秋翠也是因为她无中生有,确实也没有想到这事与尚锦林有关。 这事绕来绕去都在自己两个侄子身上,尚楚雄干脆让这花厅里乌泱泱的一大票人下去,只吩咐护位将这些人拘在各自的院中,不许交头接耳,不许各自往来,只留下尚锦林、尚锦桓、云梦、妙柳以及各自的婢女长随等。 云梦这时候后悔得只想抽自己耳光、打自己的嘴,她其实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官司,况且随他进府的贴身婢女是红袖,这个秋翠是回事处拨给她的丫鬟,至于秋翠是什么来路,她其实也不清楚,刚刚见秋翠指认妙柳身边的婢女,她以为是落井下石的好机会,结果没想到这死丫头是无中生有,这下子生生把她自己给陷进去了。 尚锦林却是急得眼眶都红了,他知道这下子他这些年的奉承全都赴诸东流了。 他跪在尚楚雄身前,手捏着膝盖骨,过了好半晌才到:“大哥的毒不是我下的,只是那会儿事发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前天晚上看见红玉和顺安在后院假山后面私会的事情,想着妙柳的婢女即与顺安有往来,若毒是妙柳让顺安放的就好了,反正现在大哥也平安无事,是妙柳放的,就必与桓哥儿脱不了干系。我刚刚趁着大伯不注意偷溜了出去,将我的意思说给秋翠听,让他指认妙柳......” 尚锦桓被气笑了:“所以二哥你便让秋翠冤枉妙柳,就因妙柳是我举荐给大哥的?好让大耶耶联想到我。二哥!你糊涂呀!你我是亲兄弟,你怎么可以如此害我!” 尚锦林却像是忍到了极致,咆哮道:“你别整天装着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母亲从来没有将我当人看,凭什么我是长子,爵位却是由你来继承!” 尚楚雄叹了一口气,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他们哥俩矛盾这么大,他也是第一次知道林哥儿的格局这么小。 眼下大敌当前,他却想着内宅里的算计争斗,还算计起自己的兄弟来了,尚氏一族延绵几百年完全是因为知道兄弟团结,才能一致对外的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九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山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毒计(四) 搞了这么大阵仗,下毒的人也没有查出来,结果只是攀咬兄弟的事情,尚楚雄站起身,转首对谢氏道:“这里就交给你了,蒙先生他们还在万卷堂等我呢。”他又看了看尚锦林,对他道:“锦林,你对你兄弟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今次虽然没有伤到人,但到底令人寒了心,你回家中禁足半年,等什么时候把脑子想清楚了就什么时候再来见我。锦桓你也回家中休息,明日早朝前再来仁安坊。” 他看了看一直坐在那里像一缕清风一样的昭华郡主,又看了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云梦和妙柳,这才指了指水听雨道:“她以后就跟在我身边了,她这样笨,也应付不来梁哥儿身边的许多事。” 谢氏鼻子里笑了一声,但她心里那句质疑到底没有说出来。她现在人老色衰,防得了这个防不了那个,而且这阿雨和夫君心里的白月光长得太像了,她更是不能反对。好在这个阿雨无根无基,对付起她来比对付蝼蚁都更容易些。若是夫君真和她有了什么,总比继续和宛华公主来往的好吧? 尚锦桓一向纯良,见着大耶耶前次还因为宛华长公主的原因害大哥受伤,不免要质疑了:“她一个小女娃子怕是更应付不来大耶耶身边的事情。”以为他的大耶耶是把水听雨当女人看了。 水听雨不知道这些人心里有什么官司,只知道谁肯收留她她就去哪里,尚锦梁把她收留了他就留在尚锦梁身边,尚楚雄要收留她她就跟着去尚楚雄那里好了,难道她还能挑三拣四不成? 谢氏看了尚锦桓一眼,道:“你大耶耶身边尽是些臭小子,让他带个小女娃子也好,小女娃子总比那些臭小子细心。” 尚锦桓想到自己府里都还有六七个姬妾,身边伺候的人也是婢女比长随多,大耶耶身边却是清一色的男人,想着想着多少有些羞愧,便觉得自己刚刚的质疑很过分,大耶耶现在的身份身边要什么样的女子不能有呢? 水听雨跟着尚楚雄出花厅的时候,就听谢氏吩咐抱蕊道:“……多带着几个得力的仆妇去给我把咱们府上的所有房间都搜查一遍,既然没有把我们母子三人毒死,我纵使是上天入地也要将他揪出来……” …… 尚楚雄带着水听雨到了东次间里,太医们已经商量妥当,尚静凝正亲自绞帕子给尚锦楼擦汗,见到父亲进来,都从软榻上站起来见礼。 尚楚雄问了问兄弟俩的情况,便对尚静凝道:“你大弟媳才七岁,照顾你大弟弟的事情看来还是要你每天都往这边跑。” 尚锦楼马上道:“不是还有我吗?大姐姐来回的跑也累。” 尚楚雄道:“明天你的任命文书就要下来了,是枢机房长吏。这样一来你大哥身边就没有人盯着了。”大。月。朝实行三省六部制,尚楚雄把持朝政以来,朝廷的政令都要经过中书省起草、门下省审核,再交由他过目,等他盖了掌印,尚书省再去执行。 原先立朝之初建立“三省制”的目的是为了减少施政错误,但现在效率低下的缺点越来越严重,先帝在位时,中书令孙康起草好文书后,门下省董兴带领的那批官员常常提出质疑,审核便不能通过,孙康的部下不得不去取回文书,等孙康再次起草后,又交由门下省审核,往往一条政令要如此反复数次才能交到尚楚雄手中,效率格外低下。 因此早在先帝在位的建宁十七年,尚楚雄便主张设立了政事堂,让孙康当着董兴的面起草文书,尚书左右仆射轮流参加议事。并有吏房、枢机房、兵房、户房、刑礼房等五房各房堂后官观政并分理各政事。 如今尚楚雄让尚锦楼做的枢机房长吏目的便是让他早早的进入核心政令区。 尚锦楼听了以后喜出望外,父亲始终是父亲,知道为他的未来考虑谋划。他信誓旦旦的对尚楚雄道:“请父王放心,孩儿一定好好的学习理政。” 尚静凝也喜上眉梢,尽管以现在父亲的权势地位,楼哥儿想要什么样的官职都有,或者只凭他景阳侯的爵位整日吃喝玩乐也是极好的,但同样作为尚家人的她知道,什么都没有学了本事将权柄握得更紧的好。 姐弟俩自是一派喜气洋洋,尚楚雄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休息,好好调养身体等话才出了东次间。 水听雨则是全程低眉顺眼的垂手立在尚楚雄身后自不必多说。尚锦楼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水跟班高升了,从大哥的跟班升为了父亲的跟班。 尚楚雄刚要跨出东次间,突然想起一事,便问长女:“为父有段日子没见到博远侯了,改天叫他来陪为父下下琪。”尽管女儿女婿在他面前表现的很恩爱,为人父母的还是不放心。 尚静凝笑道:“父王放心,他宠着我呢。”尚静凝想到夫君都将近而立之年了,身边干净得一个姬妾都没有,心里就美滋滋的,她觉得天底下没有比自己夫君更完美的男人了。她不知道的是,她的马车刚出了博远侯府,言栩就乘着另一辆马车出了侯府,此刻的言栩正在宛华长公主的温柔乡里呢。 一直以来,尚楚雄都不喜欢女婿对女儿的甜言蜜语,但女儿喜欢女婿,他也不好说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 尚楚雄住在仁安坊前面靠街的毓善院,他的书房则叫万卷堂,水听雨还是头一次来这里,她那日被尚锦梁像提兔子一样提回来以后哪里都没有去,一直乖巧的待在卧云院没有出来。万卷堂外面的廊庑上放着几个圈椅,坐着几个穿着华服的中年读书人,他们看见尚楚雄进了毓善院,远远的都站起来。 尚楚雄停下来低声对书童道:“去告诉赵福,将阿雨安排在万卷堂后面的庆晚堂住着,让赵福请了绣娘来给她裁衣服,另新买几个婢女伺候她,他是办老了事的,我很放心。另外阿雨的月例按大小姐当年的月例发,她的开销就从我的头上出,不走公中的账务。” 书童眼皮一跳,他以为这个阿雨也是和他们一样的长随,结果这哪里是长随的待遇啊,这是分明是公侯小姐的待遇。 并不是所有人遇着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都会喜出望外的,水听雨就是其中一个,她觉得她现在有些晕乎乎的,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她被这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砸的七上八下的,而且她觉得她一个山野村姑当尚锦梁的长随都是修了几世的福,更何况这是什么?这是把她当侍妾还是小姐呢?无论哪一样她都觉得承受不了。 她红着眼眶,怯怯的说:“王爷,这个小的做不来的,真的,这个小的真做不来的,您倒不如安排小的干点别的。” 书童在心里“呸”了一声,这阿雨真会装,他只听说过不会写字、不会背书、不会当差的,没有听说过不会当小姐的。要是王爷突然说让他按公子的份例住在这尚府,他做梦都会笑醒。这样想的人不只书童一个人,尚楚雄身后的镜童、灵童、兴童也完全是这样想的。 尚楚雄也是心里很奇怪,但他很快就想通了,阿雨从来生活在乡野,做不来金枝玉叶的小姐也是很正常。想到她有可能是晚娘的孩子,尚楚雄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当年自己若是把晚娘护的好好的,晚娘又岂会去益州呢?又岂会死于非命呢? 尚楚雄心里感伤了一番,又对书童吩咐道:“你拿着我的令牌去见齐尚宫,让她派个可靠的教习尚宫过来。” 水听雨依旧眼眶红红的,道:“王爷,小的以前跟着江都护的时候学过很多东西的,您可不可以安排点其他差事给小的。”比刚刚那个可怜虫更可怜。 尚楚雄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孩子,心底的怜惜更甚,他柔声道:“你以后不用在本王面前自称小的,你是阿雨,在本王面前就自称阿雨就好了。” 镜童狠铁不成钢道:“阿雨姑娘福份大了,还不快谢谢王爷。”这一个个的都跟人精似的,不用尚楚雄吩咐便知道自己改口。 见镜童这就巴结上了,其他几个童也唯恐落了后,一个个的都劝上水听雨了,兴童道:“可不是吗?姑娘,您的福份大了。快谢谢王爷吧。” 灵童道:“我的姑娘耶,您快给王爷磕头吧。这是多好的事儿啊。” 书童更绝:“我们姑娘多半是高兴傻了,王爷,你看她多半是高兴傻了。”仿佛刚刚心中的鄙夷从来没有过,他打心眼里为水听雨高兴,毕竟水听雨现在已经成为他们的姑娘了。 水听雨自然知道这是好事,可是这样的好事怎么会被她遇见,她“热泪盈眶”的给尚楚雄拱了拱手道:“多谢王爷大恩。” 这一举动更是勾起了尚楚雄的伤感,晚娘当年为了隐瞒女子身份,也是不得不打扮成男子,给她行的礼也是拱手礼。他道:“以后你见着人行福礼就好。” 水听雨又流了一场泪,方福了福身道:“阿雨知道了。” 芜廊上面的幕僚都探头探脑的,不知道摄政王对几个长随再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九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石头、五斤牛肉、安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九儿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毒计(五) 时近黄昏,屋子里暗沉沉的,孙新柔披衣下床,身体的疲惫和身上的酸痛令她微微蹙起了眉。她推开房门,意图让这春日的风吹掉她身上令人作呕的味道。开房门的动静惊动了屋外守着的宫女,她们纷纷福了福身,等着她的吩咐。见她久久没有动静,为首的绿萼终于忍不住问道:“长公主殿下,是否现在要梳洗?” 是了,曾经的她觉得和阿栩云雨过后馨香异常,并不是现在这样恶心的,她都不记得那是多久以前了,每次和言栩云雨以后,他都要缠着她再来一次,她要沐浴,男人就会说:“我喜欢公主身上有我的味道,这是爱情的味道。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味道。”久而久之,身边的宫女就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要沐浴了。 她转身看着凌乱不堪的床榻,不觉悲从中来。计划失败了,他说计划失败了,昨日也是在这里,他还抱着她信誓旦旦的对她说:“……尚锦梁兄弟二人必死无疑了,哈哈哈,是被谁毒死的呢?当然是同为尚氏子弟的尚锦林毒死的,哈哈哈哈哈哈哈,柔儿,我的计划是不是很完美,到时候尚楚雄必定方寸大乱,等他再入宫时,我们就找机会刺杀他。”昨日的欢愉言犹在耳,怎么今日他就不耐烦了呢?她要多问上几句,他就不耐烦,冷笑着说:“毒是我下的,天塌下来自有我顶着,你担心什么?你只需要洗的干干净净等着本侯来伺候你就行了。” 许是被这句话刺到了,她再也忍不住问出心中所想:“不知博远侯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本宫呢?还是为了你自己?” 他连敷衍的脸色都不愿意给她了,抬起她的下巴狠狠的啃咬了一通她的唇以后,才讽刺道:“公主若是和本侯好好的,本侯就是为了我们,若是有什么不好,那自然就没有公主的份儿。” 她狰狞的笑起来,她怎么这样傻,信了这样的男人。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茫然的看着门外...... 门外有棵老杏树、粉红的花、扇形的瓣,很美,她记得她和言栩第一次就是在这棵老杏树下。那时候言栩是肯花心思的,专门令人在树下铺了满满一地的杏花,她欣喜若狂,倒在杏花瓣上任由他吻遍自己全身每一个角落,那时候她相信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男人了。 绿萼见她呆呆傻傻的望着那棵老杏树,四月的晚风依旧很凉,担心她受不住这晚风的凉薄,便拿来一个披风给披上,劝道:“公主,奴婢早就劝过你了,博远侯靠不住。” 孙新柔心中一刺,扬起手就给了绿萼一巴掌,狰狞着面目道:“要你马后炮!” 绿萼被打的脸上立马红了一片,即使是这样,她依旧慷慨陈词:“博远侯怂恿您亲自动手去杀摄政王也是,这哪里是为了您好呢,明明是知道摄政王对您没有防备,利用您。” 孙新柔被刺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抬手又是猛扇了一下绿萼,骂道:“贱婢!谁需要你假猩猩的现在才说!” 绿萼是个忠心的,她老早就觉得博远侯惯会花言巧语,爱耍些骗人的把戏,她捂着脸也不避让,哽咽着道:“婢子要是事前知道,死一百次也会劝着您。我们虽为婢女,但您的荣辱即是婢子们的荣辱,您不信我们,凡事瞒着我们,我们要如何劝您?” 听言,孙新柔倒是没有再举起她高高的手,二是捂着嘴更伤心的哭着,她想起刚刚言栩在床上的暴力,一次之后她只是觉得今天实在没有心情和他再来一次,没想到他居然打她!他居然打她!她可是堂堂大。月。朝的公主,父皇没有打过她,母妃没有打她,他一个区区博远侯既然敢打她?她想着想着就觉得心中的悲愤再也无法承受,撑在门上呜呜呜的哭泣出声。 她的哭泣吓坏了院子里的宫女,她们纷纷跪在地上劝道:“殿下,看开些吧。” 看开些?多么苍白无力的劝说啊,她苦笑着想,除了看开些她还能怎么办呢? 绿萼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跪在孙新柔的面前,抱着她的腿对她道:“博远侯这样欺您骗您,您何不死心塌地的去投靠摄政王,将来说不一定还能报今日之辱。” 孙新柔恨声道:“你这该死的奴婢!尚楚雄他明明要窃我大月。朝,你还要我死心塌地的去跟着他?你疯了不成?” 绿萼将她的腿抱得更紧,分析道:“婢子没有疯,婢子完全是为殿下着想,您仔细想想看,若不是摄政王,长安早被突厥人占领了,若不是摄政王,河北幸勋早就逐鹿中原了。 您再看看,大月朝现在还离得开摄政王吗?现在巴陵的邢峰蠢蠢欲动,益州的离山仁虎视眈眈,即使摄政王不篡位,他日也会有别人篡位,若日后这天下是摄政王的,以殿下和摄政王的情分,他日殿下还能保住陛下的命,若是这天下是别人的,殿下和陛下安可活命?” 听言,孙新柔不确定的问:“可是前次我伤了镇国公,摄政王还会原谅我吗?还会信我吗?” 绿萼道:“殿下,您要知道,摄政王除了是个父亲外,他更是个政客,娶了您,可以得到许多忠臣的支持,他又何乐不为呢?再则,依婢子看来,当初博远侯让你去接近摄政王时,他那时那么有信心,依婢子看,想必除了您是公主以外,您还有摄政王看重的东西。” 孙新柔哭得更厉害了,她哽咽着问:“绿萼,难道本宫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绿萼叹了口气道:“难道你还相信博野侯的承诺吗?就算博野侯对您有几分真心,此番他下毒失败,以后他还有这样的机会吗?婢子不相信他还有这样的机会。” 她看见孙新柔仍然抽抽嗒嗒的哭着,爬起来扶住她,道:“婢子服侍你沐浴吧,要不然您该病着了。” 尚锦楼被身边的长随仁显偷偷的叫出了卧云院,兄长没有醒来,尚锦楼很不耐烦:“快说什么事?” 仁显很纠结,支支吾吾道:“这事儿不说,小的又觉得怕错过什么,说了又怕说错了!” 尚锦楼最讨厌婆妈的人,怒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要跟本侯啰嗦!” 仁显就是那种蟾蜍一样的货色,老是需要抽一下才动一下,他经尚锦楼这么一喝斥,心一横才道:“昨晚大小姐和姑爷一起来看公爷的时候,小的正好在院子中等您,当时小的看见过姑爷去过香炉边……” 尚锦楼打断他:“你是说毒是姐夫下的?这种话你可不能乱说。” 仁显忙摆了摆手道:“小的没有这么说过,小的只是看见过姑爷去过香炉边。” 尚锦楼抱着剑在廊庑上来回走了好几圈,心道:姐夫从小看着他们哥几个长大,若毒真是他下的,那他太阴险太狡诈了! 他稍微稳了稳心神,吩咐道:“你去把凌剑给我叫来,我有事交代他......不要惊动其他人。” 凌剑是尚楚雄专门拨给尚锦楼用的暗人,仁显一听让他去找凌剑,他便知道他家侯爷心里定是有了怀疑的种子,不敢怠慢,立马去了。 这时卧云院中沸腾起来,尚锦楼一喜,心想,定是大哥醒了,果然,远远的就见福显兴高采烈的跑过来。 赵福办事得力,当天先拨了几个得力的婆子来伺候水听雨,第二天就买了十六个婢子带了来给水听雨先过目。 吴妈妈看见赵福来,老远就迎了出去,殷勤道:“您来啦。” 赵福淡淡道:“我亲自去买了婢子来,先给阿雨姑娘过目。” 吴妈妈笑道:“宫里来的沐尚宫正在教她行礼呢,咱们姑娘可勤快可亲近人了。”边说着边慎重的打了帘子让他进去。 沐尚宫正在教水听雨宫廷礼仪:“......左手按右手上,拱手于地,头也缓缓至于地,对,像我这样,缓缓的、端庄的,对了,然后头点在手背停留一段时间,对,阿雨姑娘真聪明,一点就通......这便是我们古礼九拜中最隆重的拜礼了……” 她见着赵福来也没有停下来,依旧将这一段讲完才停下来。等她停下来后,赵福先向她拱了拱手,才向水听雨拱了拱手,向水听雨说买来的婢子:“都是在东市里买的,您放心,她们都是父母拿着路引来卖的,来路清白得很,暗人们还会去一一排查这些人的身份是否干净,万不会带点任何不干不净的到阿雨姑娘身边的。” 见水听雨不吭声,赵福知道她是怕露怯,所以不说话,免得说错话,笑容便更深了些:“咱们府里的规矩严,不是所有买了的都真的能来主人身边伺候,那也得经过考试,得优者方能来伺候姑娘,等真的通过考试了,老奴再领她们来给姑娘磕头,由姑娘给她们一一赐名,这期间这十六个人都会留在回事处的……另外昨日来的吴妈妈、陆妈妈、安妈妈以后都是姑娘身边的管事妈妈,有什么姑娘只需吩咐就是。” 赵福说的口干舌燥,这些事原不用赵福亲自出马,但即是摄政王吩咐他亲自去做的,那就说明摄政王很看重这个阿雨姑娘,借他万万个胆子他也是不敢怠慢的。 水听雨昨日就开始懵圈了,现在依然是懵圈不真实的状态,她一个山野村姑,怎么就突然有了屋子住,还有了婢子仆妇伺候了呢? 赵福又吩咐吴妈妈:“等会儿你去回事处将姑娘这个月的月银领了来,她的月银份例是每月三十两银,与以往大小姐在咱府上时一样。”他把数量说的明明白白就是瞧着这个阿雨姑娘人小又老实,怕这几个府里的老妈妈奴大欺主。 一直在旁观的沐尚宫挑了挑眉,她原本以为她是来替摄政王教习姬妾的,来了以后才发现是个眉眼都还没有完全长开的少女,那眼睛虽十分好看,却还是稚气未脱,所以心里便存了疑虑。现在见摄政王居然让她得府中大小姐一样的份例,天啊,这姑娘的福份竟这样大,摄政王府的大小姐虽说没有被皇帝亲封为郡主,可哪一样的吃穿用度又比郡主差了呢。 说到月银这个实际的问题,水听雨不懵圈了,不但不懵圈,心里还盘算起来:一两银子能买两百斗粟米,也就是二十石粟米,三十两......那她可是不择不扣的小富婆了。等会儿等王爷回来她要去给王爷磕头,要不是他大发慈悲、菩萨心肠,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好日子,以前觉得只有江司灵是神仙下凡,不但救了她一命,还给了她一条谋生之道,现在想来,王爷也算是神仙下凡了,可见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回过神来,却听赵福还在说:“王妃昨晚遣人来吩咐了,这些妈妈婢子的月例自有公中出,另外阿雨姑娘每季可裁新衣十二套,钗环手镯这些夫人那里自会给你置办......” 怎么和昨日的态度不大一样了?水听雨暗道:王妃那里的态度一下子变得这样的分明,也是因王爷的态度才变的吧,不过,无论如何等晚上去定省的时候也得给她好好的磕头。她心里欢喜极了,首饰衣服都没有什么打紧的,关键是她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 赵福走了以后,她发现沐尚宫对她说话更客气更轻声细语了,她知道这都是沾了摄政王的光,摄政王对她的态度决定了她的一切。 为了见到尚楚雄,孙新柔已经在大兴殿前等了两个时辰了,今日是他皇帝弟弟视朝听政的日子,要在今日见到尚楚雄,等在这里一定错不了。她反反复复的温习了一遍绿萼让她说的话,虽然记住了,心里还是很忐忑,摄政王是她永远也看不透的人,她不知道她向绿萼说的那样说会不会有什么事,她实在是害怕。 一会儿,三三两两的大臣从大兴殿出来,人们见到她都纷纷行礼,却并不唱吉,行完礼还都快速离开,仿佛她是什么妖魔鬼怪一样,她知道,这都是因为她刺杀摄政王的缘故,自从昨日在床上被言栩打了以后,她已经深有体会她这个公主可以被很多人踩到尘埃里。 绿萼突然在身后提醒她:“殿下,摄政王出来了。” 孙新柔立马向汉白玉石阶上看过去,见他被一帮大臣簇拥着走出来,依然全身缟素,但今日的孙新柔却觉得他玉面朱颜、儒雅风流,仿佛神仙下凡一般。 那群大臣看见宛华长公主在石阶下等着都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纷纷向尚楚雄拱了拱手就离开了。唯有尚锦楼像没有看见她一样,依旧跟着尚楚雄。 孙新柔别扭了一下,主动走上前去,尚锦楼这才不情不愿的略拱了拱手,却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尚楚雄是九珠摄政王,自然不用给她行礼,双方就这么僵持了一下,她便先败下阵来,不得不开口道:“本宫有话对摄政王说,请锦阳侯回避一下。” 她只比尚锦楼年长一岁,虽故意端着架子,拿着气势,但尚锦楼又岂会被她的气势所迫,只眉眼带笑的看着她,并不像会听她话的样子,她无法,只得用求助的眼光看着尚楚雄。 尚楚雄人很高,微微垂着头看着她,道:“公主有什么话当着犬子的面说也是一样的。” 他这样冷淡,她便急了,拉住他的手道:“你让锦阳侯避开,我真的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尚楚雄一寸一寸扳开她的手指,不容拒绝:“公主说就是了,本王听着。” 孙新柔又去拉他的衣袖,却被他强硬的甩开:“你说就是了,本王能听见。” 孙新柔只觉得酸楚难当,绿萼说博远侯敢这样对她,还不是笃定自己定是爱死了他言栩,而且摄政王有了行刺之事也不会再理她了,才敢那样辱她。不行,她一定要让摄政王和她和好如初,这样才没有人敢辱她。 她心一横,再一次去抓住尚楚雄的手,眼泪就这么掉下来了:“我也是听人怂恿才会出手行刺的,那人说王爷和母妃......和母妃......” 果然,尚楚雄扳她手的动作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九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仔仔、琴歌、明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毒计(六) 尚楚雄气笑了:“我和你母妃?你母妃当年从冷宫挪到无漏寺后,全靠本王搭救才能重回掖庭,才会有后来的皇上出生,你居然听信他人之言,简直可笑!”诋毁尚楚雄的人可多了,他不在乎谁诋毁他,这无关紧要,但他和孙新柔到底发生过关系,他将孙新柔当作自己的女人?他的女人也这样想多少令他恼火。 因为下毒之事影影绰绰,尚锦楼和父亲的关注点就会不一样,他问孙新华:“是谁在殿下面前污蔑我父王和淑妃娘娘?” 孙新柔脸上的泪蜿蜒曲折,她刚要开口,旋即又作罢,道:“算了,反正他也是看不惯本宫,才会说出此话、来为摄政王出气的,本宫又何必再说一次,自取其辱呢。” 刚刚幼子这么一问,加上宛华公主又扭扭捏捏的,呵!说有人给他出气,尚楚雄倒是想知道除了儿子女儿,谁还会为他出气?便问:“你倒是说说看,谁为我出气的?” 孙新柔偷瞄了一眼尚楚雄俊美的侧颜,心想,看来绿萼的招数不错,他有可能还是会原谅自己的吧?于是她哭得更厉害了,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博远侯说,王爷根本一点都不喜欢柔儿,只是将柔儿当成母妃的影子而已......” “胡说!你行啊,公主!你还挺能想的!你一天到晚想什么呢?我和你母妃从来没有单独相处过,怎么会有你主观臆测的那种事情呢?” 孙新柔听尚楚雄一言,马上破涕为笑,又巴巴的去挽尚楚雄的胳膊,尚楚雄皱眉道:“公主,这里是大兴殿,请你注意仪态。” 孙新柔一向脸皮挺薄的,可她再笨再单纯也知道现在可不是讲究脸面的时候,她假装毫不在意道:“柔儿只要能挽着王爷就好,怕什么,又没有怎样......” 尚楚雄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他儿子还在这里呢,她要做什么? 尚锦楼可没有心情看父亲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想到自己姐夫还说了这样的话,便觉得他更可疑了!他对尚楚雄和孙新柔略拱了拱手,道:“我还有事,先出宫了。” 尚楚雄拿开孙新柔的手道:“我也要急着出宫去,犬子刚醒,我这个做父亲的理应早点回家陪他。” 听言,孙新柔刚刚收起的泪水又流了下来,问道:“柔儿做下这等错事,王爷要怎样才肯原谅柔儿。” 尚锦楼冷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公主差点害我兄长命丧黄泉,差点害我父亲痛失长子,你的原谅怎么来的那么容易?”说完懒得再看他们在那里拉拉扯扯,径直走了。 孙新柔一噎,又滔滔不绝的掉起了眼泪,她用手绢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哭道:“倒不如让镇国公也往我这心窝子里捅一刀,只要王爷能原谅柔儿。” 尚楚雄叹了一口气,道:“公主先回芙夏宫吧,本王有空会再来看你。”说完也不理她了,紧走慢走的去追幼子。 出宫的马车上,尚锦楼一直很沉默,尚楚雄接过书童递过来的茶,对幼子道:“为父为了霸业,有许多对不起你们兄弟二人的地方,此番更是让你大哥受了这么重的伤,又差点害你们中毒身亡,但你要知道,宛华长公主还有大用处,为父不会轻易把她怎么样的。” 尚锦楼回过神来,才知道父亲多半是误会他了,自己走神当然不是因为对父亲有气,也不是要宛华长公主怎样,他只是在想姐夫的居心而已。他忙笑道:“儿子知道父亲用心良苦,父亲的韬略即是为了这江山更是为了我们尚氏一族的荣光,儿子又岂会错怪父亲呢。” 尚楚雄一眼就看出来儿子有心事,知子莫若父,楼儿从来都没有这么沉默过,若不是为了自己和宛华公主的事,他肯定是有别的事情。 他拍拍儿子的肩膀,说道:“回府了先去看看你大哥,晚上去陪我用膳。” 尚锦楼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陪父亲用膳了,内疚道:“父亲常常早出晚归,儿子有三个月没有陪父亲用膳了。” 尚楚雄想起昨日晚上水听雨吃饭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便笑道:“昨晚上是阿雨陪为父吃饭,看到她吃饭吃的香喷喷的,为父难得胃口也好了许多。” 尚锦楼没有母亲消息灵通,他听父亲这么说,才知道父亲把水听雨支到身边去,不是去做长随,长随可不能和父亲一起同桌吃饭。 他不免有些惊讶,问道:“父亲准备怎么安置阿雨?” 尚楚雄道:“你姐姐出嫁了,我身边也没有女儿承欢膝下,想将她当女儿养在身边。” 尚锦楼惊道:“父亲要收养女儿,尚氏旁支就有很多女孩,收旁支里的女孩就可以了,干嘛收她呀?” 楼儿怎么是这种反应?尚楚雄笑问:“认不认她作养女都是其次,只是为父想把她当女儿养在身边,以报她对你们娘仨儿的救命之恩。不过,这事不急,也得等地下宫的人查清她的底细了再说。”地下宫便是尚楚雄手里的暗人组织。那日第一次见到水听雨后,尚楚雄便找来了地下宫宫主荀具,让他亲自带人去夔州和益州查访水听雨的身世。 若查出来水听雨是晚娘和益王的女儿,到时候就对外公布她的身世,并让皇帝亲封这个侄女为公主,找到合适的时机再让皇帝给楼儿和阿雨赐婚,既可以收拢人心,又可以将晚娘的孩子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两全其美。 若阿雨不是晚娘的孩子,看在她发现毒物、救了妻儿的份上,也看在她这一张脸的份上,自己也可以收她为养女,对她多加照拂。只是若她不是益王的女儿,就不能戳和她和楼儿了,楼儿的婚事还大有用处。 不管怎样,先让两个孩子多接触也没有坏处的。 他喝了口茶,感叹道:“自从你姐姐出嫁后,林哥儿和桓哥儿也置办了宅子出去单过,我们这个家越来越冷清了,为父想享受天伦之乐也觉得是奢望。” 看到父亲落寞的眼神,尚锦楼心中愧疚,他陪父亲的时间还没有两个堂兄多,自己这个儿子做得十分不孝。大哥不长陪伴父亲左右,那是因为他要助父亲打下万里江山,不仅要出外打仗,还要与朝中重臣周旋,实在是没有时间多陪父亲。而自己作为幺子,至今为止对父亲的江山毫无益处,又没有承欢父亲膝下,实在是不孝。他跪到父亲膝前,保证道:“儿子以后从政事堂下朝回来一定多去毓善院找父亲。” 尚楚雄满意的点点头,又语重心长的对他道:“今日你的任命旨意已下,你现在政事堂多用心观政,什么都要用心学,为父对你的心和对你大哥的心是一样的。” 说话间,马车已经进了安仁坊尚府,父子二人刚入正门,就见凌剑在影壁处等尚锦楼,尚锦楼知道凌剑一定查到了什么,便对尚楚雄道:“父亲,我让凌剑去查了一件事,不如父亲和儿子一起听他怎么说,也免得儿子不知事,有些事情判断错了。 见父亲点了头,他便对凌剑说:“去父亲的万卷堂回话。” 几人沿着长长的抄手游廊往万卷堂走,却见一身穿水红色妆花高腰长裙的少女站在门口,尚锦楼一看,不是水听雨又是谁? 待两人走近,水听雨福了福身,便欢欢喜喜道:“王爷回来啦?今天沐尚宫教了阿雨如何行稽首之礼,阿雨想着王爷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那就先来给王爷行个稽首之礼吧。” 尚锦楼笑道:“你刚刚不是行了福礼了吗?又来行什么稽首之礼,也不嫌累赘。” 水听雨道:“王爷让我好吃好喝,还专门让皇宫里的教习尚宫来教我,就行几个礼哪里能报王爷的大恩大德呢!” 尚楚雄想到稽首之礼也可用于子拜父,便应允道:“别理他,你先进来吧,本王看看你学的怎么样。” 说着自顾自的进了万卷堂的正厅,水听雨待他在正位上坐下后,望着他,心里默默的想:你待我恩重如山,我要用一生去孝敬你。一壁想着一壁屈膝跪地,然后左手按于右手上,拱手于地,头也缓缓至于地。心里默数了几下,才慎重其事的慢慢起来。 尚楚雄看得差点泪目,心里也默默的想,若她是晚娘的孩子,他不会介意她的父亲是谁,余生一定为她的将来好好筹谋。 水听雨行完礼,才乖巧道:“阿雨看王爷和锦阳侯这架势,一定有要事要说,阿雨就先退下了。” 尚楚雄点点头,道:“晚上陪本王一起用膳。” 水听雨道了一声“诺”才袅袅婷婷的退下,心想:那暗人呼吸都几乎感觉不到,可见品级一定很高,他汇报的事情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吧?只是不知道与下毒之事是否有关? 她还没有走出万卷堂的廊庑,就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像是有人砸了茶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仔仔、九儿、安安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石头、琴歌、五斤牛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五斤牛肉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毒计(七) 凌剑跪在地上,面露犹豫之色。 尚楚雄拿着镜童新奉上的茶碗静静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催他。凌剑也是地下宫的人,他办事能力极强,虽然还年轻,才二十岁,尚楚雄已经内定他为旬具以后的接班人了。万卷堂里十分的静谧,能听到前街上马车行进的声音,尚锦楼坐在尚楚雄下首的圈椅上,他可没有父亲沉稳,追问道:“你说不止下毒之事,这都要灭我满门了,难道还有比这个更严重的......” 凌剑觉得自己脊背发凉,这都叫什么事啊,公主和岳父与女婿都有情?凌剑看了看尚锦楼,声音更低了:“是与公主有关的事情。” 尚锦楼立马觉悟到凌剑的迟疑是因为自己在场,便站起来道:“我去后面花园里转转,父亲有事再找我吧。”说完转身欲出去,却被尚楚雄叫住:“你去庆晚堂看看,阿雨初来乍到,为父担心下面的人安排不妥当。” 尚锦楼不免心中有一丝烦躁,父亲这是让他多照应水跟班吗,当妹妹一样照料吗?虽然水跟班救了自己,但报答的方式有很多种,现在怎么这事儿这么别扭,为什么非要当妹妹一样照料呢?他边想着边不情不愿的出了书房。 凌剑本来还想斟酌两天再来汇报给王爷的,却又觉得今天若是不说,恐怕会影响王爷决断。 他觉得自己喉咙里干巴巴的,极难启齿:“属下查到一些宛华长公主和博远侯的事情,他们在一起很久了.........四年前,博远侯为了和公主私会,在永安坊置了一个两进的宅子,当然,大小姐并不知道这处宅子。” 凌剑这时候想象不出摄政王的表情,他也不敢抬头看。 想到摄政王在朝堂上纵横捭阖,翻云覆雨,除了发妻之外,就宛华长公主这一个女人,却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是和自己的女婿,这传出去实在太荒谬了,哪个男人受得了。 尚楚雄闭了闭眼,似笑非笑的问:“刺杀之事,下毒之事都是宛华长公主的主意吗?” 凌剑马上否认:“不是,以属下查到的蛛丝马迹来看,公主她只是少不更事又轻信他人,将博远侯当作初恋......”他觉得自己越说越糟糕,越说越会伤王爷的心。 他抬起头发现摄政王是前所未有的淡漠,仿佛自己所说之事与他毫不相关,他不知道摄政王都在想什么,也许他是把这些情绪都压在心里,凌剑丝毫不敢再想,便又说言栩:“昨日博远侯从永安坊出来后,又去了百花阁。” 百花阁是长安最富盛名的秦楼楚馆,尚楚雄其实心中很不是滋味儿,他的长女怎会遇到这样的相公:假装和她恩爱异常,实则处处留情、到处风流。 却没想到言栩并没有说完:“百花阁是老博远侯在世时就建立的暗人组织,因为生意十分兴隆,一直都很隐秘,里面的姑娘专门打听朝中官员的隐私,现在还不清楚有多少官员的七寸握在博远侯的手中......而且,博远侯每次去都是进头牌念奴娇的房间……” 尚楚雄苦笑道:“这么多年来,他把本王父女当傻子一样玩弄呀。”他的笑在凌剑看来十分令人心酸。作为暗人,本应该在主子面前表现出毫无感情的,但凌剑很想安慰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博远侯府老早就落魄了,若不是言栩娶了大小姐,他们哪里会有如今的荣华富贵。 言栩还没有想好怎么安慰他家摄政王时,就听他淡淡道:“除了他和宛华长公主的事情,你把对本王说的事情全部去告诉大小姐,然后你听候大小姐的差遣。” 凌剑迟疑道:“若是大小姐不肯让博远侯死......” 长女一向喜欢博远侯,尚楚雄很清楚,但尚氏一族到如今的地步已然不允许他们一家任何人出任何失误,交到她手里吧,尽管对长女很残忍,但是这事能让她迅速成长起来,现如今长子受伤,幼子还未及冠,正是需要她成长的时候。 凌剑又问:“百花阁也交给大小姐处理吗?” 尚楚雄道:“交给她处理吧,但你要告诉她,处理百花阁最好是通过京兆尹狄磊的手处理。” 凌剑心中暗自惊讶:这京兆尹狄磊年方二十五,只比大小姐大两岁,当年求娶大小姐未果后至今未婚,难道王爷此番一边铲除博远侯一边又在为大小姐的未来铺路? 尚楚雄见凌剑依旧在那里磨磨蹭蹭,蹙眉道:“你还有什么事?” 凌剑这才回神,忙恭声退下。 这时候灵童进来禀报:“蒙先生在廊庑下等您召见呢,是关于河北幸勋的事情。” 尚楚雄略一思索便知,多半是幸勋称帝,请大儒写“讨贼檄文”的事。他难得露出了一丝疲惫,摆摆手,道:“让他先回去,明日再来找我。” 灵童出去了,尚锦楼却敲门进来了。 他边走边问:“父亲准备怎么处置姐夫?” 尚楚雄道:“等你姐姐自己来处理,这涉及到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也可以让你姐姐通过这些事情认清现实,将来才不会再被男人的花言巧语所骗。”又问他:“你去过庆晚堂吗?” 尚锦楼摇摇头道:“我过去的时候,大嫂正在里面说话,我听到大嫂在里面哭哭啼啼的,我就没有进去。” 尚楚雄蹙眉问:“她哭什么?可是你大哥身边的姬妾不安份?” 尚锦楼道:“她们哪能啊。且说大哥一向很严厉,她们根本不敢生事,再说了,大嫂年幼,还有母亲帮着操持呢。我听到江都护也在里面,应该是在说江陵王抵抗邢峰失利的事情。” 尚楚雄道:“你大嫂年幼又懦弱,是早该让你大哥再娶位夫人回家帮着管他府中的事。” 尚锦楼道:“我真是搞不懂,当初直接让江都护作大嫂的媵侍不是对我们双方都有利吗?江陵王何必让江都护去营中受这许多苦。” 尚楚雄一针见血:“媵侍永远都是姬妾的一种,这到底有些委屈了江都护。江陵王还是想让江都护做别人的正头夫人吧,这样既可以照应郡主,她自己也是正妻,不用看正妻的脸色,江陵王的心思其实不难猜。”他上前揽住幼子的肩膀,道:“走吧,咱们先去看看你大哥,为父也要跟你母亲说说博远侯的事情。” 谢氏听说了女婿做的事情后,真是一佛出世、二佛生天,想将他剁成肉酱的心都有,枉她一向疼爱这个女婿,常常教导女儿要多关心多体贴女婿,没有想到他做的事情样样都是要灭尚氏满门的事情,哼,这是想谋反不成?再说了,就凭他们言氏也敢眼热那个位置,凭他们也配? 她不由有些埋怨尚楚雄:“王爷何不亲手处理掉言氏,免得凝儿下不去手。” 尚楚雄肃容道:“做我的女儿岂容她下不去手。” 谢氏叹息了一声,道:“也好,她总要长大成熟才行,我们也不能替她做一辈子的主,也不能一辈子替她打杀那些该打杀的人。” 尚楚雄搂过谢氏,柔声道:“是为夫不好,让你们母子受了这许多罪。” 谢氏却是大吃了一惊,他这是多久没有抱过自己了? 尚楚雄却是抱了很久也不放开,谢氏惊喜过后才觉出了他心里的感伤。 忙问:“王爷,您今儿是怎么啦?” 尚楚雄道:“宛华公主若不是因她的公主身份,本王也是不会留她的。” 谢氏不知道宛华长公主和言栩之间的事情,以为夫君只是因为对长子有愧,忙出言安慰:“王爷,这其中的道理我和三个孩子都懂。” 妻子的话尚楚雄却是没有听到,他心里只有对宛华长公主的失望,若说自己对她有情,那也不尽然,那份情到底也没有多少吧,自己只是看在庆国公和晚娘的份上想好好照拂她一番而已。 去年她主动投怀送抱时,尚楚雄想着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也好,至少那些想杀了她谄媚于自己的人会就此作罢。那时候还以为她有多聪明呢,知道选择庇护她自己的人,现在看来,她接近自己,不是在选庇护她自己的人,而是伺机想帮助言栩置自己于死地!她以为她是谁呀,置自己于死地,笑话!若不是自己给她机会,她又怎能进得了自己的身? 三日后,博远侯府的管事四处报丧,博远侯言栩于头日夜里中毒身亡。 同时,博远侯夫人尚氏敲响了京兆尹府的鸣冤鼓,她要状告小叔子毒杀自己夫君之事。 这事一时引起了长安城的巨大轰动,长安城百姓的茶余饭后都在谈论这件事情。但很快长安城的热闻又变了:隔日,京兆尹狄磊亲自在百花阁搜到了突厥奸细,因此百花阁一夜之间被查抄,昔日开得千娇百媚的百花都被斩首示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剧透一下:水听雨就是晚娘和益王的儿子,益王是先帝的长子,所以宛华长公主即是水听雨的姑母又是她的表姐,现在的小皇帝即是水听雨的小叔叔,又是她的表弟,就酱!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儿 2个;琴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安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晕倒 那日江司灵临走之前,拉着水听雨的手,很替她高兴:“没想到你才是福分大的,恐怕公主也比不得你了。” 水听雨很感激江司灵的救命之恩,不由得眼泛泪光:“若不是姑娘当初救了阿雨,阿雨指不定被拐子卖到哪里去了呢。姑娘的大恩大德阿雨以后一定会回报的。” 江司灵却是个骄傲的:“我救你也没有指望你回报,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她想了想,实在不放心水听雨,嘱咐道:“你不要以为现在就万事大吉了,其实你要知道一入侯门深似海的道理,所以一定要处处留心、万事谨慎。无论何时你都要记住摄政王是你一生的依傍,只有得了他的心你才能安然无恙。 对尚夫人你只需足够恭敬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也不是你能把握的......最后说说过阵子你选婢子的事情吧。这婢子不需要有多少,但贴身伺候你的一定要忠心,头脑也要机灵,切记切记。”水听雨觉得除了养父母以外,对她最好的就是江姑娘和摄政王了,对于她的话自然会牢记。 赵福买的那十六个婢子经过一个月的训练后遣回家了两个,剩下的十四个中,水听雨凭着自己对她们的印象挑了八个出来,又各自赐了名。因着江司灵的提点,不了解这八个婢子之前,水听雨自然不敢让她们贴身伺候。 水听雨照旧每日跟着宫里来的教习尚宫学大家闺秀该学的本事,这期间,教礼仪的沐尚宫功成身退了,教她“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的何尚宫也完成了任务,掌管尚宫局的齐尚宫又派了钟尚宫来教她绣艺。 安妈妈照旧苦口婆心的提点她:“钟尚宫以前是掌管司制房的司职女官,技艺精绝,姑娘好好学,将来嫁了人也不会被婆家的人笑话。”虽然每次安妈妈的话都大同小异,但水听雨是每次都比上一次更热心向学。 水听雨还是胡氏去世前学过绣艺了,后来在樊氏手底下过活整天都忙着干活下苦力,这期间根本没有时间做不需要下力的绣活,因此很珍惜这个机会。 钟尚宫入府以后,先是让水听雨自己绣了一片水仙花叶子,拿着她绣的水仙花叶子,钟尚宫很欣慰:“针脚虽然还有些稀疏,但是不难看出姑娘还是掌握了蜀绣的精华。” 水听雨心生佩服,单单从一片叶子就可以看出她绣的是蜀绣,钟尚宫的功力果真不凡。钟尚宫斟酌了一下才决定:“我擅长的是苏绣,蜀绣却不是擅长的,但我看姑娘绣蜀绣能绣得极好,咱们还是一起学蜀绣吧,这长安城的大家闺秀估计也没有几个会蜀绣的,咱们要么就不学,要么一学就学到无人能及。” 水听雨被她的好胜心所触动,心道:难怪她能做司制,难怪她能升为教习尚宫,时刻保持这样的好胜心并不是坏事吧? 接连练习了几日撒针后,这日水听雨正坐在西次间临窗的绷架前绣芙蓉锦鲤图,远远的却传来请安唱福的声音:“长公主殿下万安!” “给本宫让开,我要看看那个贱婢!”自称本宫的自然是宛华长公主无疑。 钟尚宫和水听雨忙迎了出去,宛华长公主已经进了正厅,水听雨忙福了福身:“民女水听雨参见长公主殿下。” 孙新华衣袂带风的行至正位上坐下,方才扯高气扬的下令:“转过身来,抬起头给本宫看看。” 言栩死后,孙新柔到底放不下这几年的感情,很是伤春悲秋了一段时间,这期间她也没有心思去找尚楚雄,只一味的顾影自怜。直到有一日她晕倒,太医给她诊出了喜脉,她才惊慌失措的去找尚楚雄,结果尚楚雄淡淡的问:“公主,你忘了吗?我们之间每次行完周公之礼都是你自己执意要喝绝子汤的。怎么?你忘了吗?除了本王,你还和别人行过周公之礼。” 孙新柔望着他淡淡的神情,听着他冰冷的话语,前所未有的惊慌,无助的问:“那本宫的孩子怎么办?本宫还没有大婚,怎么能有孩子呢?” 尚楚雄淡淡道:“不能有就把他杀掉,反正本王不会认这个孩子,有本王在,任何人也不敢娶你,这个孩子即使生下来也没有父亲,何必让他出来遭受世人的嘲笑呢?” 那日,孙新柔才知道摄政王知道了她和言栩的事,她心里慌得要不得,害怕自己已经失去了摄政王的心。 大抵人的求生欲望都很强,孙新柔知道,若没有摄政王给她撑腰,她这个公主就是个摆设,谁都能不把她放在眼里。她于是忍痛打掉了言栩的孩子,试图挽回摄政王的心,可每日宫人去请摄政王来看看她都无功而返。 渐渐的,有那学舌的宫人在她面前说,摄政王府养了一个和她有几分像的姑娘,而且摄政王十分的宠爱她,不仅把她放在自己院中养着,还每日与她一同用膳。 今日是孙新柔小产后头一天下床行走,她便迫不及待的跑来看这个贱婢。 水听雨抬起头,先是一愣,心道:宛华长公主的确如人们传扬得那么美丽,且那眉眼五官怎么看怎么眼熟?只是她看上去异常憔悴,这份憔悴与这份美丽一样的嚣张跋扈,咄咄逼人得仿佛这是她与生俱来的气质。 孙新柔高高的坐在主位上,也同样在打量下首站着的少女,她的确与自己有几分像,只是眉眼分明还没有长开,哪里会有自己美丽嘛?她一壁这样想一壁又细细打量她的衣着,只见少女穿着橘红色秀凌花纹的对襟束腰上衫,下着玄色坠地长裙,裙长七尺,分明是郡主以上爵位才可服用的尺头。孙新柔那个恨啊,当即就走上前去扇了水听雨一耳光,打得水听雨泪眼汪汪。 倒不是水听雨没有挨过这样的打,而是这个打挨得莫名其妙! 水听雨摸着高高肿起的脸,看向孙新柔,只冷冷问:“不知民女犯了何罪,竟惹得公主亲自动手打我?” 孙新柔冷笑道:“本宫打你还需要理由吗?本宫就打你这个贱婢了,怎么了?你这样的贱婢本宫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你能奈我何?” 连日来的幸福感觉此刻烟消云散,水听雨闭了闭眼,心道:没错,不管她拿多少月银、穿多好看的衣服、有多少人伺候,在宛华长公主面前都是任她宰割的鱼肉,她要将自己怎样就能将自己怎样,只凭她心情。 许是好日子过久了,水听雨越想越伤心,哭着福了福身道:“民女见公主憔悴不堪,定是病得不轻,断不会无缘无故来打骂民女,还望公主不吝赐教,民女一定知错就改。” 孙新柔冷笑道:“好啊,你改呀,你的错就是不该住在这王府,所以你给本宫滚出王府啊!” 钟尚宫旁观了半天,上来劝道:“阿雨姑娘可是摄政王悉心养育在身边的孩子,公主万万不可对她无礼。” 孙新柔蛮横霸道惯了,讽刺道:“眼见着摄政王的心来了这里,所以钟尚宫就来这里谄媚了,这风向也看得太准了。” 水听雨听她越说越不像样,忍不住反驳道:“民女和摄政王情同父女,不是公主想得那样。” 孙新柔一眼憋过去,就见她两只大眼里包了满满的泪水,被她打的那半边脸高高肿起,说不出的我见犹怜、娇羞怯怯。 孙新柔恨极了她的“我见犹怜”,只道尚楚雄定是被她的这番狐媚魇道迷了心思,扬起手又想给她一巴掌来给她脸上来个对称,却被一人稳稳的捉住手腕。 孙新柔心下一沉,电光石火间以为被尚楚雄瞧见了自己的飞扬跋扈,转首却发现来人却是尚锦楼,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其实私心里,孙新柔对尚府里所有人都存了忌惮,只是公主的骄傲不允许她自己承认而已,却偏偏对尚锦楼的忌惮最小。 孙新柔将手从尚锦楼手中抽出来,讥诮道:“莫非锦阳侯和王爷有聚麀之癖?” 尚锦楼素日不喜宛华长公主勾搭父亲,又有她刺杀兄长在前,此番她更是污蔑他们父子至此,当下便毫不客气的冷笑道:“别把天下人都想得和你们皇家一样龌蹉!” 孙新柔一噎,颤着手指指着尚锦楼道:“你放誓,居然敢对本宫出言不逊!” 尚锦楼却像是惹到了极点,怒道:“小侯说便是说了,怕公主咋的尚府不欢迎公主,请公主出去!” 孙新华长这么大还没有谁敢明目张胆的骂她,更没有人敢把她从什么地方撵出去,气得满脸通红,胸口之气更是一寸一寸的往下掉,呼都呼不上来,两眼一白,便直挺挺的晕倒在了地上。 尚锦楼俊脸一白,他并不知道宛华长公主小产之事,心道:哪里有人吵架吵不过就装晕倒的呀?忙上前查看。绿萼一看自家公主晕倒,一把将尚锦楼推开,指着尚锦楼道:“大胆锦阳侯!你居然敢害公主晕倒。”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脑袋突然短了一下路,将水听雨说成晚娘和益王的儿子了,哈哈哈哈哈,当然是女儿啦,怎么可能是儿子呢!脑子偶尔一抽也是有的……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琴歌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安、艺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议事(修) 太极殿后的一间官署内,小小的义兴帝正摇摇欲坠的打着瞌睡,尽管尚书省的官员们议事的时候总是声如洪钟。 官员们亦自动忽略掉他的存在,他仿佛壁画中观音菩萨座前的那个善财童子......也就一摆设。 但尚书左仆射张世安看着小皇帝这样更加忧心如焚,现在内忧外困如此,天子却在酣睡! 兵部尚书杨俊正悲愤的讲述前方战报:“右翊卫将军颜良率领七万精锐刚到上谷,就被佯装害怕逃窜的幸勋部折返围剿……当时碰上遍地浓雾,两军辨认不清,朝廷的部队撒腿就跑,自相践踏,死了三万多人,颜良带着两千人逃走,剩下的部队全被打败......” 张世安用眼角余光看看坐在侧边的尚楚雄,故意暴喝一声:“败类!” 义兴帝被这一吓,惊恐万状的从睡梦中醒来,忙问:“怎么啦?” 张世安咳嗽了一声。拱手道:“臣张世安奏请皇上任命镇国公尚锦梁为左武卫大将军,带兵一万围剿幸勋。” 尚楚雄正经危坐,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张世安向来是他的政敌,尚楚雄一直留着他可不是因为要保持自己不杀忠臣的好形象,而是他在政令的推行上确实精明强干。他今日如此低级的“打压”尚氏一族,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尚书右仆射袁光冷笑道:“幸勋骑兵就有两万,步兵也有七万,区区一万兵力是去围剿幸勋呢还是被围剿呢?” 张世安却不慌不忙,分析道:“幸勋的主力是河北各路盗匪,他聚集这些盗匪沿路屠杀抢劫当地百姓,焚烧房屋,很不得民心,想来诛杀他难不倒镇国公。” 义兴帝稚声稚气道:“镇国公重伤未愈,安可领兵出征?” 张世安假装才想起来,又建议道:“既然镇国公重伤,那就请皇上下诏让其弟景阳侯尚锦楼领兵一万前往河北平乱。” 杨俊道:“锦阳侯才十七岁,且从未上过战场……” 张世安鼻子里笑了一声,道:“我朝还没有过从未上过战场的公侯,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众人一时沉默,尚楚雄总算明白张世安的意图,这才发话道:“陛下,张大人所言极是,臣附议。” 公主晕倒一事非同小可,吴妈妈立马遣灵童去请谢氏,谢氏听说后一壁去请了张太医一壁来到庆晚堂。 张太医虽是宫中太医,但早已被尚府收买,且他并不负责照顾公主身体,因此并不知道公主用药打胎这种隐秘之事。待他搭手把脉后,心下一惊,对谢氏要求只对摄政王道出公主病情,神色战战兢兢,措辞异常委婉。 谢氏闭了闭眼,暗暗深呼吸一口气,面色已恢复波澜不惊,随即转首对尚锦楼道:“你去宫中将你父亲请回来,就说公主晕倒在庆晚堂了,让他赶快回来一趟。” 尚锦楼领命正欲动身,转首却看见水听雨肿着一张脸站在房中,一边脸高高肿起、另一边却卡白卡白的,神色战战兢兢,想是被公主晕倒之事吓坏了。 谢氏循着幼子的目光看过去,才看到水听雨此刻的狼狈,经过这一个半月以来的观察,谢氏确定丈夫对水听雨没有男女之情,只是将她当女儿看待,加之水听雨每日去斜霄院晨昏定省甚是恭谨,俨然一副乖巧模样,心里对她的那些不喜渐渐的便少了许多。 此番见到她脸颊高高肿起,知她定是被宛华长公主所打,心想:“我乃尚楚雄的正头夫人都没有将她怎样呢,你宛华长公主是个什么东西,居然再尚府撒起野来了!” 加之她从太医委婉的措辞中已然猜到宛华长公主为何躺在床上,且并不知宛华长公主与女婿的那一桩辛秘,只以为与丈夫有关,但这足以让她觉得宛华长公主打水听雨便是不将她放在眼里。心里竟生出荒诞的鄙夷念头:公主她说到底只是自己王爷丈夫在外面的野花,凭什么来这家里撒野,凭什么责罚这家中的任何人? 她柔声对幼子道:“你速速去请你父王回府,我带着阿雨去我的斜霄院中擦药,你父王回来后将他先请到斜霄院去,我有话对你父亲说。” 尚锦楼这才放心的出去了。 当着钟尚宫和绿萼等宛华长公主身边宫人的面,谢氏上前无比亲昵的捧着水听雨的脸,眼里的泪也是说来就来,一瞬的功夫竟在脸上汇聚成河,她哽咽道:“我的儿啊,眼下公主占了你的屋子,快和我回斜霄院去吧,瞧你被打成这样,再不上药恐怕这脸就要烂了。”如此这般的边抹眼泪边领了水听雨去到斜霄院中。 尚锦楼骑马入了宫城,过了太极门,平日这时候早到了官员们出宫回家的日子,因此朝区的大多数官署都已闭门,唯尚书省的官署还灯火通明,尚锦楼知道父亲定于大臣们再商议河北的战局,他不敢造次,远远的站在廊庑下等父亲。 大约等了小半个时辰,尚楚雄才由六部尚书簇拥着走出来,他们纷纷拱手称:“祝侯爷早日凯旋而归。” 尚锦楼一头雾水,看向父亲,希望父亲替自己答疑解惑,尚楚雄却揉了揉太阳穴道:“上了马车再说。咦?你今日早该回府,为何现在又在宫中?” 尚锦楼亦道:“等上了马车再说。” 父子二人上了马车,尚锦楼三两句就把事情说了,他并不畏惧父亲折罚,因此也并没有避重就轻,将他对宛华长公主说的话一字不差的说了,尚楚雄沉吟片刻,拍了拍幼子的肩膀:“她晕倒不关你的事,倒是阿雨可怜,无辜招她的打骂,她本来就敏感胆小,为父怕她留下什么阴影。” 他又沉吟了一下,道:“明日皇上就会下圣旨派你领兵一万去河北平定幸勋。” 尚锦楼:...... 他半响才反应过来,少年郎谁不希望建功立业,他踌躇满志立马开始在心中筹谋如何打幸勋的事了,早忘了家中那些烦人的事。 父子二人进了斜霄院,丫鬟仆妇全都围在东次间里,谢氏正在亲手给水听雨抹药膏子,这已经是她第三次给她抹药膏了,她柔柔的对水听雨道:“这药膏是宫里的圣人和贵妃们用的,顶好用的,你若是脸上疼,你就让人给你抹上一层,切忌不要沾水,很快你的脸就会好。”水听雨觉得脸上清凉滋润,有淡淡的药草香,心里也知道这定是个好东西。 尚楚雄看到这么一幕,想起谢氏当年对晚娘也是这么照顾,尽一时有些恍惚。 她一直以来都可尽正妻的本份,当年即使明知道自己已经情不自禁的爱上了晚娘也没有争风吃醋。 其实尚楚雄一直以来都很清楚,她设法将晚娘送到益王的身边,也是成全晚娘一心想报灭门之仇。没能将晚娘营救出来也是因当时自己的权势所限,不应该迁怒于她。 谢氏看见尚楚雄进来,眼眶里立马又包了两包泪,将哭不哭,拉过水听雨给尚楚雄看,哽咽着道:“王爷,你可算回来了,你看看公主她将我们娘几个欺负得好惨,这可是咱们府上,她也太过分了。” 尚楚雄一眼望过去,看得十分分明,水听雨的左脸高高肿起,脸上还挂着泪,神情又惊又怕,尚楚雄顿时心疼起来。 那年,他将晚娘抵在书房的角落强吻,谢氏闯进来打了晚娘一巴掌以后,也是这副无辜的可怜模样,他顿时心疼起来,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心疼当年的晚娘,还是心疼此刻的水听雨,总觉得心里一剜一剜的疼。 尚楚雄面色冷然,谢氏将他眼中的冰寒看得分明,又要加一把火,抱着水听雨几乎是捶胸顿足:“她既然这么看不惯我们娘几个,王爷不如将我们娘几个撵出去单过,让她来这个宅子里爱怎样就怎样吧。” 尚楚雄忙上去宽慰:“夫人你言重了,你才是这个宅子的女主人,没有人能将你撵走。” 听到这话,谢氏的哭声小了些,水听雨的哭声却突然高了好几分,像是什么促动了她的伤心事一般。 谢氏只以为水听雨是想引起尚楚雄的怜惜,然而此刻的怜惜于谢氏却是无害,因此十分轻柔的安抚她:“快别哭了哦,我的儿啊,有什么委屈尽可以跟王爷说,王爷会为你做主的。”这字字句句说的仿佛水听雨真的是她的儿一样。 水听雨是真担心自己会被撵出去,因此哭得十分真情实感,她一抽一抽的不肯说话,吴妈妈却不是个傻的,跪到在尚楚雄身边,将尚锦楼没有听到的话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尚楚雄听:“宛华长公主一上来就狠心的给了姑娘一巴掌,姑娘问她缘由,她也不说,只一个劲的要撵姑娘出府......” “岂有此理!”尚楚雄直到这时才觉得自己的好心给了不该给的人。他转身出了斜霄院,一壁出去,一壁吩咐书童:“让皇上来把她接回宫去,我去见孟太后。” 是该早点公布她的身份的,自己一直忙于政事,心想反正有自己护着,别人也不能把她怎样,竟不想却让她受今日之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太后大喜 不过今日之事正好提醒了尚楚雄,向世人公布阿雨的真实身份对她也十分不利,且不说她父亲益王当年是谋反获罪的,就算益王好好的,她这个郡主行第和身份也比宛华长公主矮了几截。得把她的身份切切实实拔高得超过宛华长公主,到时候又有自己将她护着,就万事大吉了,将她再嫁给次子,次子再在战场上立下功勋,无论如何都算是在朝堂上立住了脚,亦是对尚氏一族有百利而无一害。 淑妃娘娘已过世四年,此时的太后既不是淑妃娘娘也不是先帝的皇后,而是一直在先帝的淫。威下活得战战兢兢的静妃孟夏菡,孟夏菡一非美貌进宫,而非才德进宫,只因她是先帝原配皇后孟傲凝的嫡亲侄女才得以进宫,而益王正是孟傲凝所出。算起来,先帝的所有妃嫔中,若有谁还希望益王的骨肉好好的,那个人只会是孟太后。 新帝两个月前即位,上个月御史们上书说:“陛下年幼,不能没有母亲照料。”因此小皇帝便将静妃孟氏尊为皇太后,此前,孟太后因十二年前受益王案连累被废除出宫别居。 孟太后被尊为皇太后一事当然都是尚楚雄谋划的,那宫里头被先帝搞得乌烟瘴气的,的确需要人主持大局,另外,先帝的所有嫔妃中若还有谁对益王的骨肉心存善意的话,那么恐怕也只有孟太后了。 这会儿,慈安宫里的孟氏正在听宫人们向她汇报宛华长公主近日来的反常。 彩云道:“娘娘,那日吴太医给她诊过脉以后只道她偶遇风寒,御药局却没有给公主开过任何风寒之药,隔天,绿萼就亲自出宫去了......她每日让宫人去请摄政王,摄政王都不肯来见她......” 这时,有内侍进来通禀:“监国摄政王求见。” 孟太后一惊,莫非摄政王他有顺风耳,宫人们才头一次说宛华公主的事呢,他就来了,她忙道:“快请他进来。” 孟太后如坐针毡的坐在凤塌上,幸亏她今日没有早早的脱下凤袍和凤冠,勉强能虚张声势的撑起她岌岌可危的气势,要不然,活像尚楚雄才是君,她只是个臣而已。 尚楚雄衣袂带风的走进来,到了凤塌前只略拱了拱手,便唱道:“太后大喜啊!” 孟太后尽量端庄从容的斥道:“王爷请慎言,哀家新寡,何喜之有?” 尚楚雄道:“先帝在天有灵,将您失散多年的女儿让微臣给找到了。” 孟太后实在接不下去这话了,先帝一生只爱美人,她样貌平平,先帝一年到头连她生辰之日都不会来她宫中,更别说平时了。无宠哪里来的女儿?她将将要把“哀家没有女儿”这句话说出口时,才想起她现在是太后了,先帝的所有女儿都是她的女儿,包括宛华长公主。 她稳了稳心神,自以为仪态万千的问道:“不知是哪位姐妹为先帝生的女儿流落在民间呢?” 先帝御女无数,她这样问并没有什么不妥。 没成想,尚楚雄却道:“非也非也,并不是别人的女儿,是太后娘娘您的女儿。” 太后真的被气笑了,他尚楚雄要一手遮天、指鹿为马到何种程度? 孟太后胸口剧烈起伏,暗暗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笑道:“我的女儿从何而来?” 尚楚雄看了看殿中的内侍宫人,故作为难道:“这涉及到太后和先帝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请太后屏退左右,微臣才能细细道来。” 孟太后点点头,宫人们见此都行礼后全部退了出去。 尚楚雄待人都出去以后,才开门见山的对太后道:“她是益王的女儿。” 太后很惊讶,以为自己听错了,马上确认道:“你是说她是房表哥的女儿。”说完,才发现自己甚是失态,忙改口道:“哀家是问,她是大皇子的女儿吗?那她怎么会还活着?”孟太后是先皇后的侄女,入宫前一直都称呼益王孙广房为表哥,少女时期还很是迷恋了一段时间她的益王表哥。 尚楚雄对她的反应很满意,肯定道:“没错,是益王的女儿,如假包换!益王当年因谋反获罪,府中幼子皆遭先帝捕杀,只有这一个女儿被益王府的亲兵参将水孝真偷偷带到了夔州山野。” 太后不是鲁莽的人,质疑道:“皇家血脉不可混淆,摄政王可不要被他人蒙骗。”说是怕摄政王被他人蒙骗,其实是不敢说你休想蒙骗我这个太后而已。 尚楚雄从袖兜中掏出荀具从水孝真墓中搜出来的金字斋戒腰牌,递给孟太后后才冷笑道:“多一位公主对微臣可没有任何好处,微臣不会在此事上作假。而且益王当年的党羽全部被诛杀,她背后没有一点背景,自然不会是微臣利用的对象。” 太后拿着手中写着“益王府郡主”几个字的金字斋戒腰牌,暗道:以他尚楚雄的手段和权势,连皇帝都是他立的,立谁当公主本来他也不用知会我这个傀儡太后,只是因为他说那个姑娘是房表哥的女儿,所以我才生怕有什么错,私心里希望她是千真万确的房表哥的女儿。 人总是贪心的,太后亦是如此,当她看着这个金字斋戒腰牌时,太后又偷偷的想,会不会房表哥还有其他的子嗣流落民间呢。 尚楚雄看着太后变幻的表情,像是知道太后在想什么,故作自言自语道:“说来也奇怪,益王殿下在长安的时候每年都有数名子女出生,出去就藩那一年也有数名姬妾怀孕,可从他去了益州后,皇室玉蝶上竟没有一名来自益王府的新增人口。” 太后听言,沉默了片刻,才又问道:“即是益王的女儿,就是哀家的皇孙女,刚刚摄政王为何要说她是哀家的女儿呢?” 尚楚雄道:“微臣见太后寡居孤苦,心想,若是太后十四年前一朝被宠幸,怀了此女,太后晚年岂不是就有了依靠。再则,益王当年可是因谋反罪被诛杀,若是让世人知道此女是益王的女儿,岂不是枉费了益王当年的苦心吗?” 太后知道尚楚雄的意思了,却还是摇了摇头,觉得此事不大可行,苦笑道:“虽说十四年前哀家有没有被宠幸,内侍省的敬事房怎么记载肯定是摄政王说了算。且十三年前,哀家受益王谋反案牵连的确被先帝次第别居。可哀家觉得此事还是行不通,哀家在外宅待罪独居时,分明有宫人戍守,那么多耳目呢,哀家有没有为先帝产下此女安可作假,且即使当时哀家产下此女,世人又会问,为何不上报先帝......” 尚楚雄平静道:“当时戍守的宫人好解决,知道太后产下长公主者可活,不知道的必死无疑。 那么再说另一件事,朝臣世人都会问,为何不让先帝知道?这个更好说,先帝恼怒起来杀了那么多皇子公主,太后作为母亲,且当时又是待罪在身,岂会把自己的骨肉交出去任先帝处死呢? 当时的太后分明是这样的:出宫不久,您便发现自己怀了龙胎,心里又惧又怕,生怕先帝给您赐下落胎药,因此买通贴身伺候的宫人,和他们联合起来瞒着戍守的宫人,千辛万苦才产下公主。但是当太后看着襁褓之中的女儿时,心里更是愁苦不已,当时的太后悲戚的想:不知道自己此生还有没有机会重新回到宫廷,亦不知此生何时会因先帝的雷霆之怒而身首异处,于是太后只能流着泪让贴身侍婢抱着襁褓之中的公主走的越远越好。 直到新帝即位,您被新帝尊为皇太后,太后娘娘您才肯让世人知道亲生女儿的存在,太后您想想看,到时候太后的舐犊情深一定会感动天下所有人的。” 太后也不是愚笨之人,尚楚雄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哪里有不愿意的,他摄政王是想把此女养在她名下,且把所有将会有的障碍都一并扫除。这事本来也容不得她拒绝,更别说这个女儿是房表哥的女儿。 她对那年老的先帝没有丝毫感情,却与房表哥亲梅竹马,那就让她抚养这个女儿吧,她相信这个女儿总比兴华、广华、令华、宛华几名公主要更亲近吧。 太后想定,颇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那哀家何时能见到哀家那苦命的女儿?” 尚楚雄脸色变换了一瞬,马上就悲戚道:“微臣保护公主不利,竟让她被宛华公主给打了,实在是微臣罪该万死。” 太后闻言脸色大变,但心里仍然活动了一番,心道:摄政王应是与宛华长公主闹掰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天都不去见她,这才口出责备之言:“长公主言行无状,是哀家这个母后管教不严之过呀。” 尚楚雄尤嫌不够,担忧道:“我担心太后认回公主后,她这个妹妹太软弱了,会被宛华长公主欺负呢!” 太后拍着胸膛道:“有我这个母后在,谁敢欺负她!” 尚楚雄欣慰道:“有你这个好母后是长公主的福气。” 太后摇摇头,颇自责道:“都怪我这个做母后的不好,让她流落在外这么多年,还请王爷让我们母女俩早日相见。” 尚楚雄道:“明日微臣就护送长公主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仔仔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身世 尚楚雄回到仁安坊尚府时,已是华灯初上,赵福马上迎了上去,遥遥向北作了一揖,对他道:“皇上的銮驾戌时三刻才回了宫。” 尚楚雄点点头,道:“长公主回宫了吗?” 赵福道:“回了,皇上年幼,压不住长公主,初时,她不肯随皇上回宫,还是皇上发了好大一通火,皇上说若长公主不立刻随他回宫就降旨将公主废为庶人,公主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去了。” 这一天累得尚楚雄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痛,他习惯性的往庆晚堂走,赵福忙提醒道:“阿雨姑娘在斜霄院呢,刚刚府中众人拜别了皇上和长公主后,王妃又将阿雨姑娘带回了斜宵院了,估计这会子王妃已经摆饭了。” 尚楚雄又问道:“楼哥儿何在?” 赵福道:“王妃说男女授受不亲,让景阳侯回前院了。” 尚楚雄将手背在背上,信步在院中来回踱了几回才对赵福道;“去将凝姐儿、粱哥儿、楼哥儿、还有郡主请到斜宵院中。” 赵福不敢耽误,立马去了。 斜霄院中种了好些柳树和梧桐树,即使是这样的夏夜也能清风徐徐,谢氏是典型的北方大族出来的闺秀,审美教养自然不凡,单看这太湖石做成的假山都可见一斑,旁边还种了许多翠竹,掩映着院中宫灯斑驳陆离。 此时,谢氏和水听雨在东次间里进晚膳,想起刚刚宛华长公主被皇上“请”回去的那情形,谢氏心里别提有多解气,连带着看水听雨就更顺眼了。 这厢不仅留了她一起用膳,还一并问了她吃穿用度等都是否合心意等语,其间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仿佛母女共享天伦。 饭毕,谢氏拉着水听雨的手安抚她:“千万别把长公主的话往心里去,安心在这王府里住着,等过两年你大些了,我和王爷再给你许个顶好的人家,你这一辈子就妥了。” 这时尚楚雄的声音响起:“她恐怕明日就要进宫了,不能在咱们府上常住了。” 谢氏和水听雨忙起身相迎,谢氏嗔道:“宫里有宛华长公主在,王爷这是让她去送死吗?” 尚楚雄不接她的话,他在上位上坐下后才道:“颜良兵败,明日就会有圣旨下来,楼哥儿将会领兵一万去平定幸勋。” 谢氏脸色一白,身体也摇了摇才将将稳住,她的楼儿才十七岁,就要上战场了吗?大月朝这么多将领,为什么非要她儿子去战场,还只有区区一万兵力,那幸贼可是号称有雄兵十万的! 谢氏泪水涟涟的扑倒在尚楚雄面前,求道:“趁皇上还没有下圣旨,您可不可让皇上收回成命,让别人去平定幸贼?” 尚楚雄拉起她,柔声道:“夫人,我尚氏儿郎哪个不是战场上厮杀出来长成的铮铮铁骨,平定内乱、抵御外侮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谢氏流着泪哭道:“自从嫁给爷以后,妾身整日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爷年年为国尽忠,妾身就年年在家担惊受怕,爷,咱能不能就自私这一次,让别人去打幸勋。” 说话间,却是尚锦楼先到,那会儿他本想陪着水听雨多说会儿话,想到她今天被宛华长公主欺负,肯定又惊又怕,他想陪着她,开解她。他却被母亲“撵”回了凌云堂,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父亲还经常让自己去庆晚堂呢,有什么好“授受不亲”的? 他刚进东次间,就听到母亲在求父亲不让他出征,他上前劝道:“母亲,好男儿志在四方,儿子愿意为国出征。” 谢氏不理他,继续求尚楚雄:“楼儿才十七岁,若是再过几年让他出征,妾身绝不阻拦。” 尚锦楼道:“母亲,你不要为难父亲了,再说父亲当年头次出征抵御突厥也才十八岁,大哥三年前也是十七岁出征,母亲,你放心,儿子一定能打胜仗归来。” 谢氏还要再求,尚楚雄却是知道每逢他出征或者长子出征她都有这一个过程,但若是他已经决定,她也绝不会在阻拦,便指着水听雨转移话题道:“夫人,此事为夫计议已决,休要在长公主面前造次。” 她的身份像变魔术一样,尚锦楼看了看站在母亲身边微垂着头的姑娘,她这样乖巧柔顺,与那个飞扬跋扈的疯婆子长公主怎么看怎么不像一家人,他问道:“她怎会是长公主呢?” 谢氏边擦眼泪边道:“王爷,妾身只是觉得楼儿还小,并不是不赞成他为国效力。”果然也不再扭捏哭求。 尚楚雄指着水听雨道:“这是太后流落民间的女儿,是皇上之姊。” 谢氏边擦眼泪边想:若阿雨是太后的女儿,夫君才不会这样殷切的怜惜她、关心她,我自己的夫君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 尚锦楼道:“既是长公主,为何会流落民间?” 尚楚雄道:“为父觉得阿雨和皇上及婉华长公主长得极其相似,便对她的身世存了疑,因此安排荀具去彻查 ,荀具走访了益州、夔州等地,查到了阿雨的身世,她确确实实是太后当年获罪在宫外私邸产下的公主。” 他掏出出宫前太后才给他的玉佩递给尚锦楼看,太后说这是她进宫前她的父亲安国公孟维琪给她的东西,是孟氏极其珍贵的传家玉佩,他道:“这是荀具从水孝真的墓穴中找到的玉佩。当年太后让贴身宫人带着阿雨离开时,给的信物就是这枚玉佩。只是那个婢子现在去了哪里,水孝真已逝,现在已无从查证。” 尚锦楼拿过那枚玉佩,那是一枚雕刻着海东青的青玉玉佩,而海东青正是太原孟氏的图腾。尚锦楼也十七岁了,他虽然觉得阿雨就养在父亲身边便很好,却也知道,若她真是公主,自然要回到太后身边去。 这一个多月是水听雨最幸福的时光,她觉得再不会比现在更幸福了,她慌张的跪到尚楚雄膝前,哭道:“王爷不要让阿雨进宫,阿雨只想留在王爷身边。” 尚锦楼也觉得阿雨进宫十分不好,至于为什么不好,心里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好,只胡乱的找理由:阿雨这样软弱可欺,宫廷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实在不适合她。虽然他并不报多少期望,却还是争取道:“父亲不是想把她养在身边当女儿一样宠爱吗?还是不要把她送进宫了。” 尚楚雄将水听雨扶起来,也不理儿子,妻子一直将幼子保护得很好,他的心思单纯,有许多事情想法都很简单,他只安抚水听雨道:“太后娘娘是你的亲生母亲,是比本王这个外人更亲近的血亲,你安心随本王进宫,有太后在,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 水听雨从小只对养父养母有亲情可言,对太后这个母亲她没有丝毫感觉。再加上她过了几年任人辱骂受人驱使的日子后,乍然遇到尚楚雄这样好的人,只觉得他是和水孝真一样的人,再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因此私心里便不想离开他。而且她在这摄政王府有摄政王给她撑腰,又有尚锦楼嘘寒问暖,还没有人敢打骂她、驱使她,她觉得何必进宫去一个不熟悉的“母亲”身边呢。 她再三请求尚楚雄道:“阿雨一定在王爷身边乖乖的,请王爷不要将阿雨送进宫去。” 她毕竟还小,想事情比较片面,而且连续遭遇变故,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接连换了好几个依附之人,对未来的不确定自然令她惶惶不安,尚楚雄柔声道:“你还是回到亲生母亲身边比什么都强,太后娘娘和你失散了这么些年,一定会好好疼你的,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弥补你的。再则,你现在还小,等再过个两年,你就到了说亲的年龄了,到时候你还住在我们王府,你可就嫁不出去了,本王是可以让皇上给你指婚,可哪里有公主下降来得体面。” 这时候尚静凝、尚锦梁、昭华郡主都来了。 尚楚雄便把和太后商议好的水听雨的身世之谜说给了众人听,除了谢氏,尚锦梁也是一个字都不信,他看了看此刻站在父亲身边的少女,想到即是父亲说出来的话,父亲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而且无论她是谁,都影响不了他的权势地位,因此他选择沉默、并不表示丝毫质疑。 尚静凝遭遇了言栩的背叛后,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这几天偶有水听雨去陪她作伴,心绪才渐渐好起来,加之她并不知道宛华长公主与言栩的事,对于宫里头是否多一位公主也并不关心,对于她的感官来说,无非就是最近常陪她玩耍逗她开心的阿雨要搬到宫里去住了而已。 倒是七岁的昭华郡主难得有些雀跃,她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以前我总觉得阿雨和宛华长公主很像,原来是因为她们本来就是姐妹呀。” 尚楚雄和蔼道:“郡主,你以后也要叫阿雨为长公主才是。” 孙丽华乖巧道:“儿媳知道了。” 尚锦梁看着自己七岁的小妻子,想到父亲前些日子跟她说的要为他再娶一房妻子管家的事情,目光便不自觉的看向水听雨,心想,她若是一直在宫里长大的就好了,从小严格培养的公主想来管家是没有问题的,这样一想,他又想到了那个荒唐的宛华长公主来,便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从来英雄不问出处,还是不要以出生来决定一个人的长短吧。 尚楚雄最后挥挥手,对他们道:“今天先到这里吧,明日为父还要亲自送长公主回宫呢。” 众人散去,尚楚雄也带着水听雨回了毓善院不在话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琴歌、九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排揎(修) 皇帝孙广扈回到寝宫不久,孟太后就找他去了慈安宫。 孟太后一壁哭哭啼啼的说他那失散多年的“皇姐”找到了,一壁告诉他,他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皇姐”明日便由摄政王送进宫。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只求老天爷别再给他弄来个柔姐姐,当皇帝一点都不好玩,他明明还小,“日理万机”不说,还要管柔姐姐的荒唐事,要是又来一个柔姐姐那样的皇姐,他要气死。 他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皇姐”一点期待都没有,倒是太后找来了内侍省的押班舒茂凌和尚宫局的齐尚宫,要给他那个“皇姐”安排宫殿居住。 尚楚雄把水听雨带回毓善院,才把水听雨的真实身份给她说了一遍,他道:“本王是你母亲的故人,所以想一直替她照顾你。” 她看着那个“益王府郡主”的金字斋戒腰牌,脸上并无许多喜悲,她道:“想必阿雨的父母当年也是为了留下阿雨的性命才让爹爹把阿雨带回夔州的吧?” 尚楚雄柔声道:“他们已为你做了最长长久久的打算,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养你的爹爹会生病会死去,更没有想到,你会遭受那几年的虐待。” 水听雨想到,既然她不是真的长公主,不是太后娘娘的亲生女儿,谁知道进宫以后是个什么光景呢,还不如留在尚楚雄身边来的安稳。 尚楚雄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柔声缓语道:“我原本也沒有想過這麼快把你送進宮,可今日你平白無故遭宛華長公主折辱,本王才想到,讓世人承認你的身份並讓你得到應有的尊重才是真正的保護你。” 水听雨摇摇头道:“王爷对阿雨恩同再造,阿雨不想进宫当什么公主,只想在王爷膝下敬孝。” 尚楚雄柔声道:“宫是一定要进的,但阿雨你放心,本王让你进宫只是让你去走过场,只要你的身份昭告天下后,你愿意住在宫里你便住在宫里,你愿意回来尚府,本王会名正言顺的让你回尚府。您就相信本王一次,安安心心的去宫里,有太后和本王护着你,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水听雨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夜,一会儿想着尚楚雄对她说的话,一会儿想到那个凶悍的宛华长公主,一会儿又是想还从来没有见过的太后,迷迷糊糊的仿佛才刚刚睡过去便被吴妈妈早早的叫起了床:“殿下,王妃在外面等着呢,她带了人来给你梳妆。”昨夜尚楚雄回到毓善院便下令所有人要尊称水听雨为“长公主殿下”,因此毓善院所有人都立马纠正了称呼。 水听雨瞌睡立马就醒了,马上吩咐道:“快请进来。” 谢氏带着一群端着朱漆托盘的婢子鱼贯而入,笑道:“府中没有公主的礼服,我在储衣阁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么一套适合你今天入宫穿的衣裳,是比照着凝姐儿的身型做的,她和你身量相似,想来也是合身的。” 水听雨福了福身以表谢意,谢氏却忙侧身躲过。 婢子们忙开始伺候她穿衣,谢氏想必废了一番功夫,婢子伺候她穿的宫装与宛华长公主昨日所穿的常服样式很接近,是广袖宽幅的深衣,下摆部分还接上了重重叠叠的三角形稠布和上好的丝绸围裳,并在围裳下面连接了许多颜色清新的飘带,蜿蜒飘逸,仿佛仙女的衣裳。 待穿好衣裳,谢氏便问水听雨:“我让人准备了漆纱笼冠,但若是公主不愿戴冠,我就让她们给你梳个堕马髻,也是一样的。 水听雨沉吟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漆纱笼冠。 而另一边孙新柔却是早上起床才从绿萼口中得知了她有个“妹妹”的事情,这个“妹妹”是孟太后所出,今天将由摄政王亲自送回宫中,而这个“妹妹”便是昨日被他打的人。 孙新柔心里一咯噔,想起昨日皇帝弟弟对自己的不耐烦,心里就忍不住想,他若是知道了自己昨日打的人就是他的另一位皇姐的话,会不会对她更不耐烦? 想到昨天那个只知道装可怜的狐媚子,孙新柔心里的嫉妒就熊熊燃起,她是孟太后的女儿又如何,自己要打她还不是一样的打,凭她是谁。 如此这般想了一朝,便吩咐绿萼安排宫人找出她那件最好看的长公主礼服。还仔细的装扮了一番,势要将水听雨这个“假想敌”给比下去。 水听雨的车架进了朱雀门,一路向北,就有太后带着小皇帝并内侍省和尚宫局的人浩浩荡荡的等在临光殿前。水听雨被吴妈妈扶下了车,孟太后不等尚楚雄介绍,就上前将水听雨拥入怀中。 孟太后眼泪汪汪,哀切的注视着水听雨,悲戚道:“我可怜的儿啊,母后总算找到你了。” 水听雨蹙了蹙眉,孟太后哭的这样哀切,水听雨却在想,她的生母若活着,也会这样悲戚的抱着她哭得死去活来吗? 待孟太后哭够以后,才想起要给她引见小皇帝:“来见过你的皇帝弟弟,你们还没有见过吧。” 水听雨昨日倒是远远的拜过皇帝,只是她不知道昨日那个对着姐姐凶巴巴的皇帝,今日也成了她的弟弟。 待见了礼后,皇帝才细细打量水听雨,却从样貌中很轻易便得出了这便是他的姐姐这个结论:她不仅长得颇像柔姐姐,更是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水听雨待皇帝打量她的时候,也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皇帝:他今日穿着玄黑龙袍,外着白纱,显然是为表为先帝服丧之意,这样黑白分明的装束更衬得他面容迭丽,眉眼如画,若说他是女孩子怕是也不会有人怀疑。 “姐弟俩”行了礼后,内侍省的内侍监、内侍、内常侍等长官和尚宫局掌级以上女官都纷纷对水听雨行了礼,大部队这才浩浩荡荡回了太后的慈安宫。 慈安宫内的宫人又是浩浩荡荡的跪了一地自不在话下。 太后左手拉着小皇帝,右手拉着水听雨进了东次殿,她道:“母后想着等你们来了再一起用早膳,便命小厨房备了几样精致点心并爽口小菜,来,坐这边来,咱们母子三人一起用膳。” 早膳用的吃食与摄政王府的吃食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是因小皇帝在此用膳,东次殿里还另设了看桌。 孟太后一会儿亲自给小皇帝布菜,一会儿又给水听雨布菜,并着意逗着“姐弟俩”说话,仿佛她就是姐弟俩的亲生母亲一样。 孟太后给小皇帝夹了一筷子的马鲛鱼脯,眉开眼笑道:“哥儿以后常到母后这里来用膳,现在你皇姐回来了,母后光是看着你们吃,这肚子就已经饱了。” 义兴帝从很小就开始自己独自用膳了,太后也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因此今日刚好也是他第一次与太后一起用膳,一个六七岁的小娃娃,自然是希望母爱呵护的,他想都没有想就满口答应了,却并不动马鲛鱼饺,他偷偷的看了水听雨,发现但凡到了她盘里的菜立马就一扫而光了,便心下吃惊,这个“皇姐”是没有吃过东西吗? 水听雨看见她的皇帝弟弟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本想劝她几句,想到她这个假“皇弟”真“皇叔”有可能心里和宛华长公主一样不待见她,便试探道:“皇上,你昨天见过阿雨的,你还记得吗?” 昨天?义兴帝歪着头想了一下,昨天是大朝会的日子,他下朝后是去过摄政王府的,可他昨日并不知道他还没有认祖归宗的“皇姐”也在摄政王府,所以对这个“皇姐”并没有什么印象。他摇头道:“昨日朕去接皇姐,并没有见过阿雨。” 太后不乐意了:“哥儿好不晓事,你怎么能直呼阿雨的名字呢,阿雨是母后的女儿,和柔儿一样的,所以皇上应该叫阿雨为皇姐。”水听雨心想,正经算来皇上本来就比自己大着辈份,叫“阿雨”没有什么不妥。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笑道:“昨日宛华长公主去摄政王府就是为了去打阿雨呢……” 太后像是第一次听说一样,拍案而起厉声问道:“你说什么?她打你了?简直岂有此理!就算她不知道你是她妹妹,就算你是别人,她也不应该动辄打骂,一个公主应有的礼仪体面都不要了吗?” 小皇帝也觉得他的皇姐很没个样子,更何况宛华长公主这些年确实没有着意照顾她这个弟弟,因此姐弟俩的感情也就一般。 昨日,小皇帝以为她那个荒唐皇姐只是去摄政王府装晕倒想赖在摄政王府,并不知道她是去“作威作福”的,也是一脸震惊道:“她为什么要打你......那什么?打皇姐”听了太后刚刚的责怪,小皇帝也在试着慢慢接受他这个新“皇姐”。 水听雨见小皇帝这番表现,便知道他对自己没有什么印象,便也不可能不待见,她笑笑:“没什么的,阿雨从小便颠沛流离,宛华长公主一定以为阿雨不配住在摄政王府,她只是不知道阿雨也是母后的女儿,摄政王只是想让我们母子团聚而已。” 太后怒起:“这怎么能叫没什么呢她一个公主却没有公主的体统,随意打骂人怎么行?” 义兴帝虽然还小,也知道随意打骂人是不对的,心里先是对自己的胞姐摇了摇头。 这时候,宫人进来禀报:“太后娘娘,婉华长公主求见。” 孟太后冷冷道:“正说她呢,她就来了,宣她进来吧。” 宫人遵命退出,孙新柔衣袂带风的走了进来,那长长的披帛随着她的步子如烟罗付水流。尽管她涂了厚厚的胭脂,可依然掩盖不了她苍白的病容,她很瘦很憔悴,公主礼服的广袖长裙显得格外宽大隆重,露在杂裾垂髾服外面的脖颈纤细苍白,细微的血管尤其明显。 太后心想,她果真猜得没错,她这病病得十分“蹊跷”。 她略福了福身向太后行礼,刚站起身,太后便寒声道:“凝光,婉华长公主她不会行福礼,哀家觉着甚是失仪,你来教教她,免得让别人笑话我这个母后不会教导女儿。” 孙新柔苍白的小脸一红,她还没有将水听雨怎么样呢,自己却被太后认为失仪,僵在了当场。 凝光是太后慈安殿的押班,亦是太后的心腹,她当然知道太后这是有意排揎宛华长公主。她缓缓行至孙新柔身前,将她纤细白嫩的右手轻轻放在左手上,两手轻轻握拳,再放于腹前正中央。然后右脚款款向后微微撤一小步,两膝微曲,颔首低眉,微微伏身,亦翩翩而起,笑道:“长公主万福。” 孙新柔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却傲然屹立于殿中,只用眼角余光扫了扫孟太后,心里恨道:当年父皇的后宫何止三千,她孟太后若不是宣皇后之侄,以她如此平庸的姿容,焉能入宫为妃?还跟我摆谱,当真是以为她就是我的母后吗? 凝光见孙新柔纹丝不动,知她素来行事乖戾,便柔声缓语道:“许是奴婢做的太快了,公主没有看清楚,来,跟着奴婢一起做,殿下这么聪明一定能做好。” 孙新柔依然纹丝不动,傲然之色不减分毫。 太后压下心头的怒气,换了一副悲戚神色,对义兴帝道:“哀家当年尤其敬佩淑妃娘娘,每每见她待众嫔妃都谦恭有礼,不像宛华......哎……” 这言下之意,连小义兴帝都听懂了,他劝道:“柔姐姐,你就好好学习礼仪吧,你是公主,不是市井小民,要仪态万方,作出万人表率。” 孙新柔知道今日这个福礼终究是躲不过去了,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行礼后冷笑道:“儿臣听说母后新认了个女儿……” 义兴帝打断她:“不是新认的,而是她本来就是母后亲生的……” “她是不是太后亲生的可要查清楚,别被她骗了。” 水听雨本来一直等着要与她行礼,听言却僵在了那里,太后却从容道:“阿雨是不是哀家亲生的自有内侍省敬事房查,不劳你费心,现在孙氏江山如此飘摇,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做好一个长公主才能不至于皇家因你而蒙羞吧。” 孙新柔在太后这里碰了壁,恨恨的回宫去了。 太后望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心里暗暗感叹:想当年淑妃心机城府如此深沉,怎会生出个如此胸大无脑的公主来,她这样说好听了是直率单纯,说得不好听就是一个字:“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儿、梦见春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出征(大修) 慈安殿中“母子三人”正在述说离愁别绪,而摄政王府则刚刚收到让锦阳侯尚锦楼出征平乱的圣旨。 晚上,尚静凝一扫平日的阴郁,找到尚楚雄道:“二弟年纪尚幼,我要带上亲兵三千与二弟同去杀贼。” 面对长女的主动请缨,尚楚雄欣然应允,朝庭正是用人之际,别看凝儿只是女子,他这个父亲却知道她定能巾帼不让须眉。 谢氏又是哭哭啼啼了一番后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作为母亲哪个不心疼自己的儿女呢,只是时局不容她自私,她除了无可奈何的接受以外,每日必吃斋念佛乞求儿女凯旋而归。 姐弟二人自是紧锣密鼓的筹备出征事宜自不在话下。 隔日,大朝会上,宗正寺卿刘逸春提交了《太后私邸起居录》,切切实实证明了太后出宫别居后有怀过身孕,并产下了一名女婴,当时私邸的宫人们可怜太后母女无辜遭祸,害怕先帝会屠杀他们,都装作不知。但摄政王认为这些宫人虽保全了太后母女无恙,立下大功,却因此犯了欺瞒先帝之罪,欺君之罪理应处死,于是他泪流满面的赐下鸩酒给那几个宫人,并给予每个宫人的家属一百两纹银感谢他们救下皇室血脉。 既然水听雨的身世已被证实,水听雨便正是更名为孙新雨,她亦从一个山野村姑变成了当朝长公主,义兴帝更是从礼部拟的几个封号中选择了“金华”二字做了她的封号。 金华长公主自从锦阳侯出征那日遥遥在城楼上相送以外,鲜少出现在世人和朝臣们面前,甚至贵女们组织的赏花、游园等大会亦不见其身影,渐渐的长安城里的贵女们都听说了金华长公主与郡主府都护江司灵一同操练禁军的事,人们才知道原来这位长公主不爱红妆爱武装啊。 就在人们的猜测中,水听雨的确是在勤练武功、熟读兵法,自从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后,更加感念尚楚雄对自己的大恩,亦是受他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思想熏陶,更加不敢偷懒。再则,随着她一日一日的长大,她亦渐渐明白,尽管她有摄政王给她撑腰,但摄政王终有老去的一日,自己必要勤学本事,才能不任人鱼肉。 另一方面,尚锦楼领着一万精锐打着平定幸勋的旗号,却不直奔幸勋上谷大本营,而是攻打河北其他州县。起初幸勋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还在自己的军帐中大宴兵将,嘲笑尚锦楼:“他奶奶的,尚童定是惧了老子威势不敢来正面对敌老子,想着虚晃几枪便回去和他老子交差,真是个孬种!” 然而,尚锦楼却以迅雷之势先后收复了被幸勋占领的魏郡、武阳郡、清河郡、信都郡以后,幸勋再也笑不下去了,赶忙集结全部兵力,意图将尚锦楼斩杀在信都。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然而此时,突厥再次来袭,义兴帝年幼不能亲证,只能下诏令镇国公尚锦梁领兵十万,前去抵御突厥扰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琴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胜利 义兴帝元年八月,尚静凝和尚锦楼领着精兵一万和亲兵三千来到河北障水,此时正是手下兵将越战越勇的时候,尚锦楼却下令在障水边安营扎寨等待战机。 一日姐弟俩正在营帐中商议策反幸勋嫡系董睿之事,以及如何策反原大月朝在河北的地方官员之事。 营帐外却有将领吵吵嚷嚷,细细一听,却是行军左右前锋高玉成和张正平。 尚锦楼忙令左右将他们请进来。 高玉成是行军左前锋,本来由尚锦楼做主帅已令他十分不服,今又见他刚刚“侥幸赢了几仗,又侥幸收复了几个郡县,就想停滞不前”,更是对他意见很大。 而张正平虽不及高玉成那么急性子,却也不明白尚锦楼的打算,因此也跟着一起来了。 高玉成进来略拱了拱手,请命道:“请锦阳侯调集三千甲士给末将,末将要去上谷斩了那幸贼头颅。” 尚锦楼似笑非笑道:“幸勋这两日便要到障水了,高将军莫不是想去上谷抢两个他的美妾来自己收用?” 高玉成一噎,一时无言以对,张正平脸色变幻了一瞬,他们并不知道幸勋的大军已经开拔行,且将到达此处,只以为这个小侯爷是鼠辈纨绔,不敢前进与幸勋正面遭遇。他略消化了一下,还是问道:“侯爷此话可当真?” 尚锦楼正色道:“行军打仗之事岂可儿戏?”对他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则先走到舆图边才道:“你们来的正好,我正有一个妙计要与二位商议。” 二人来到舆图旁,才看到舆图上是密密麻麻的标记和旗帜,心里对他的轻视便少了许多。 尚锦楼指着舆图上的一点道:“这里是巨鹿之战的古战场……” 话还没有说完,高玉成便嗤笑道:“幸勋又不是王离,莫非侯爷要做楚霸王?”态度极其傲慢,语气格外不敬。 尚静凝这些天见高玉成对幼弟甚是不恭敬,早欲发作,此番便冷笑道:“幸勋当然不是王离,因为他根本不如王离,倒是高将军欲做谁呢?我听说高将军行军打战已有十数年,却公然对主将不敬,高将军的军纪何在?” 高玉成不服:“末将是没有执行侯爷的军令怎的,别给我戴这么大的高帽子!” 尚锦楼凉飕飕的问:“你们还要听我讲战术布局吗?不要听就请出去!” 语气虽不似一般将领一样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高玉成和张正平却听得背脊里凉飕飕的,张玉平忙陪罪道:“但听侯爷之妙计!” 尚锦楼指着作战图的巨鹿道:“我们还是在巨鹿之战的古战场上遭遇幸勋,先佯装打那么几个回合,然后理所当然的败了……” 随着尚锦楼的讲述,高玉成开始心里鄙夷的想:“果真是来徐晃两枪就想回去给他老子交差的!”后来他脸色越来越严肃,听得越来越用心,到了最后竟忍不住叫了一个“好”字。 到了夜间,尚静凝领着亲兵三千绕过幸勋军必经的临彰,悄悄的隐入太行山中,预备伺机策反邯郸的幸勋嫡系董睿,并想方设法绕到幸勋军后部烧毁幸军粮草。 果然不出所料,幸勋带着他的主要兵力来到彰水边,就在三日后,在尚锦楼的精心策划下,没两下尚锦楼就被打得带着人马“落荒而逃”。 幸勋军乘胜追击,长驱直入,经过两个月的战斗,尚锦楼一路败退,已逃命到黄河北岸,再“退无可退”了!幸勋眼见着就可以手刃“尚童”,这日他却收到手下来报,粮草被烧了!且董睿投降了!而且做成这件事情的却是他幸勋从来都看不起的女流之辈尚静凝。 幸勋知道大事不妙,严令禁止左右封锁粮草被烧的消息,欲速战速决,要不然形势对他及其不利。不想,此时敌军鼓声震天,左前峰高玉成在阵前喊话:“幸孙子,你的粮草已经全部被我等烧毁,若想活命,速速来老子跟前磕头认爷爷,如若不然,爷爷们杀你个片甲不留!” 幸勋心道不妙,尚静凝那娘们想来已经把她烧了粮草之事通知了“尚童”。 这时,幸军的不少兵士也听到了敌军的喊话,已然人心有所动摇,却依旧还心存侥幸,这幸勋却是个从来不把尚氏姐弟放在眼里的人,当即就在阵前回话:“尚童!老子就算是没有粮草也能在半天之内将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打得屁滚尿流!” 幸军一听,人心更是惶惶,幸勋的主要兵士都是他盘踞河北后强征来的农民,这些兵士们私心里一想:黄河北岸的郡县早已被尚锦楼牢牢把握在手中,幸军被包围在“孤岛”,且无粮草可继,这还打个什么?不如早早投降,以求活命。 因此,两军再次对垒时,势头就大不一样了,尚锦楼方是且战且休养的正规精锐部队,幸勋方是拼尽全力“追击”敌军了两个月的临时部队,且人心已散,真的只用了半天,一方就开始节节败退,当然这一方不是尚锦楼部,而是幸勋部! 在接下来的一天内,幸勋部多次失利,人心惊恐不安,上到将帅,下到士卒,越打越想回上谷大本营种地,可是后路已断,将士们越杀越心酸,越打越疲惫饥饿,渐渐的便有士兵偷偷逃跑。 幸勋一看,怒从心间来,逃一个便被他射杀一个,幸勋的谋士见这也不是个办法,便提议说:“应当全军渡过彰水北上,抢回邯郸,安排主将镇守。邯郸城乃粮草之仓也!有了粮草再稳定人心,人心大定后,再以邯郸为根据地,北可收复河北全部地区,东可图河东地区,跨越太行山可图山西大部,主公霸业可成也!”在有些情况下,这绝对是个不错的作战策略。 幸勋于是下令后退北上,那么问题来了,尚锦楼的“节节败退”是全军上下商量好的一出群戏,自然无损军心,败得“众志成城”!幸勋撤退却是临时起意而为之,兵士们并不知道幸勋有图邯郸之志,只以为他是下令撤退逃跑,人心更加惶惶不安!士兵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向北“仓皇而逃”,那阵势仿佛慢了一步就会被敌军斩下头颅,尽有踩死同僚的情况发生! 这时候尚锦楼领着他的一万精锐追赶上来,斩杀幸军兵士们的头颅像砍地里的冬瓜一样容易! 尚锦楼穷追不舍,幸勋自认为武功盖世,便回马欲与尚锦楼一决雌雄,以保全他此番失利的颜面,没想到才十个回合,他便被尚锦楼的宝剑所伤! 他戎马一生,并不将这点小伤放在眼里,又不顾一切再与尚锦楼厮杀,又过了数十招,一招不慎,他的头颅便被尚锦楼斩于马下! 主帅已死,幸勋军一时群龙无首,残军更是四下逃窜,尚锦楼下令手下军士活捉幸军其余将领,并不对急着逃命回老家种地的幸勋军低阶兵士赶尽杀绝! 长安城此时亦是人心惶惶,自从尚锦梁出征以来,形势一片暗淡,多有“不敌”的消息传入宫中。 水听雨听着宫人们说突厥的战事,忧心忡忡,连带着饭食也吃不下去了! 孟太后看在眼里,劝道:“两军对垒,胜负乃兵家常事。” 义兴帝也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道:“皇姐,你又何必忧心如此呢,反正打突厥是他尚氏一族的责任,胜负又关我们什么事!” 水听雨的嘴抽了抽,尽管入宫几月,小皇帝的奇葩言论已经多不胜数,但听到像今日这样的,水听雨还是忍不住想狂揍他,这是什么奇葩思想!合着你就天生该当皇帝想清福,别人尚氏父子就该给你当牛做马! 水听雨把筷子“吧嗒”一声扔到桌上,头一次倔强的、任性的发起了脾气:“我吃饱了,回宫了!” 她也不行礼告退,便扬长而去! 义兴帝无辜的望着孟太后,委屈巴巴的问:“母后,我哪里说错了吗?皇姐的脾气好像越来越大了!” 孟太后一是觉得义兴帝孺子不可教,二是觉得她这个傀儡太后不知能当多久,也懒得教育他,只笑着说:“她许是担心前方战事吧,咱不理她哈!” 义兴帝瞪着明亮的眸子点点头,看在臭皇姐经常亲手给他做点心的份上,决定不与他这个喜怒阴晴不定的皇姐一般见识! 水听雨从慈安殿出来,一路往大兴殿而去,江司灵跟着尚锦梁出征以后,她除了每日依旧亲自训练禁军外,便每日都来大兴殿听消息。因为有尚楚雄的默许,不管是尚锦楼打幸勋的消息,还是尚锦梁打突厥的消息,她都能如愿听到。 今日她才刚进尚书省的官署,就有不少官员主动上来报喜,她一听才知道,尚锦楼手刃幸勋,收复了河北之地。 官员们更是不吝溢美之词:彰水之战是注定要被载入史册的著名战役,更是是典型的以少胜多的著名战役!锦阳侯是又一位出自尚府的军事奇才! 作者有话要说: 注:本章的灵感并不是来自于文章中提到的巨鹿之战,而是来自于李世民与窦建德的虎牢之战。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石头、安安、九儿、琴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安安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和亲 尚锦楼在河北的好消息自然让朝臣们喜气洋洋,但这股子喜气还没有持续几日,尚锦梁抵御突厥失利的消息就连连传来! 到了十月末,尚锦梁退到朔方,不料朔方总管翟陈早与突厥私通,翟陈依计袭击尚锦梁后方,尚锦梁腹背受敌,只带了两千精骑突围而出,形势急转直下! 屋漏偏逢连夜雨,突厥吉利大可汗见时机如此之好,遂倾其全部人马,对中原发动更大规模入侵。吉利大可汗封原先与尚锦梁交锋的也没帖为可汗,命他全力南进,又封了其弟复利为可汗进攻雁门,封其弟图利为可汗,进攻上谷。 刚战胜幸勋的尚锦楼还没有班师回朝,即得到命令北上抗击图利可汗。 这一战,突厥从原先的只图掠夺边关财务和人口变成了如今的意图拿下中原。 尚楚雄见中原危矣,在京畿一带调兵遣将,朝政则有中书令孙康,尚书左仆射张世安,门下省侍中董兴共同主持。 这日,水听雨的内侍押班童贯正在向水听雨转述他让大兴殿当班内侍探听来的消息:“张大人看着我朝前线步步沦陷、节节败退,已经上书陛下,建议迁都襄樊,还连连指责摄政王无能,不断折损我月朝兵力,只知道一味退让,陷陛下于不利地位!” 水听雨气愤道:“他有能力怎么不去前线杀敌。” 童贯从未见过水听雨如此疾言厉色过,被她的气势吓得缩了缩脖子,接着禀报道:“另外中书侍郎宗翰建议在两位长公主中择一位前往突厥和亲,已有多名朝中重臣附议。” 水听雨厉声道:“和亲?突厥来势汹汹,势要拿下中原,岂是一两个女子就能解决之祸!” 童贯道:“孙大人和董大人亦是此话。” 水听雨分析道:“宗翰向来和张世安往来密切,这两人明显是商量好的。” 童贯道:“因孙大人和董大人反对的态度很坚决,今日朝会上还没有商量出结果。但以张大人的个性必定会想方设法达成他的愿望。” 水听雨蹙眉嘀咕道:“此番绝不是和亲就能退敌的,以张大人在朝堂上沉浮十数年的经验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他提议和亲又是想达到什么目的呢?” 童贯提醒道:“宛华长公主把皇上请到芙夏宫去了。” 水听雨想到宛华长公主平时对自己的敌视,直觉宛华多半是想游说皇上让自己去和亲。 水听雨暗道:皇上乃七岁孩童,他说的话反正也做不得数,更何况和亲大计岂是儿戏,关系到国家利益与尊严,游说他自然没有用,由着他去吧,爱咋的咋的。 这童贯感念水听雨一向体恤他们这些宫人,不忘更进一步提醒她:“近日,张大人与宛华长公主过从甚密,殿下可要当心啊!” 水听雨虽初来乍到,但书上看到的事情也不少,一听他提醒,便觉冷汗淋淋,自己差点因为心思浅犯了大错:她从听来的只言片语已然知道张世安是尚楚雄的政敌,且他不及尚楚雄磊落光明,是个私心极重的人,若是他有异心,后果不堪设想! 她略一思索,立马去慈安宫见太后去了。 原来,宛华长公主多次向尚楚雄示好,尚楚雄都未做回应,渐渐的宛华长公主越来越觉得她与尚楚雄破镜重圆已然不可能,便将心中的怨气化作对水听雨的仇视,多次使计预备好好搓磨她,岂知有孟太后在,安有她的歌儿唱?她不但未讨到好,反倒被孟太后吊打。没有依靠的她,便开始想自己的出路、想着把自己嫁出去,离开这对她毫无温暖可言的皇宫。 绿萼见她的名声已坏,嫁出去很难,朝中除了张世安,无人敢与尚楚雄抗衡,因此亦无人敢迎娶宛华长公主,加之,张世安素有好色风流的名声,便对她献计道:“张大人长得风流倜傥,且发妻早逝,身边并无大夫人主持中聩,不如公主向他示好,若能与他喜结连理,定能与他成就千古佳话。” 宛华长公主一听,觉得此事可行,便依绿萼之言主动接近张世安,她本是绝世佳人,那张世安平生最爱美人,故两人一勾对,便立马成了好事,一时之间如胶似漆,恨不能爱得死去活来。 此时,芙夏宫正阴谋密布。 张安世对义兴帝献计道:“现在摄政王一手遮天,不肯以和亲之法合议,不如派肃王殿下秘密出使突厥王庭与大可汗议和。若是突厥大可汗同意,微臣有计策可除去尚楚雄,到时候陛下实权在握,有何不可。” 小宜兴帝历来害怕尚楚雄威势,听完觉得甚为心动,却又怕尚楚雄知道后,与自己性命有害,惶恐道:“若是突厥人不肯答应,杀了肃王兄,到时候摄政王怪罪我等欺瞒之罪怎么办?” 张世安道:“只要陛下许下的条件足够有诚意,吉利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得到他想要的,他岂会不答应呢。” 小义兴帝迟疑了片刻,道:“什么样的合议条件吉利会答应停战呢?” 张世安道:“第一,许下金华长公主和亲;第二,奉突厥大可汗为皇叔;第三,割云州、朔方等十郡给突厥,每年进贡牲畜万头,丝绸万匹,黄金十万两......” 正在这时,殿外宫人唱道:“太后驾到!金华长公主驾到!” 众人俱惊,只觉大事不妙,来不及细想,已见水听雨提着刀冲了进来。 张世安来不及躲藏,脖子已被水听雨砍了一刀,水听雨虽日夜勤于练习,但终究是第一次杀人,这一刀并未马上令张世安毙命,他的脖颈一面汩汩的流着血,他一面挣扎着手脚并用的欲来夺水听雨手里的刀,孙新柔也反应过来,亦上前欲夺水听雨的刀,水听雨来不及细思,反手又给了张世安脖颈一刀,转身及将刀架在了孙新柔的脖子上。 水听雨见张世安的脖子如地里的南瓜一样在地上滚了几圈,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听孙新柔几乎是竭斯底里的嘶叫起来,不管不顾的往水听雨剑上撞过来,事出突然,水听雨反倒被她这举动一吓,下意识的丢了手中的刀。 这时候,太后已经走进屋中,立马吩咐左右:“宛华长公主受惊,快去扶她到慈安殿去。” 立马有几个五大三粗的老宫人上前架住宛华长公主将她拖出了芙夏宫。绿萼想起身去追,被太后的宫人死死按住。 太后又“慈爱”的走到宜兴帝面前,点着瑟瑟发抖的义兴帝的头柔声道:“扈哥儿不乖哦,都这么大了还尿裤子。”随后直起身吩咐童贯,“童内侍,伺候陛下回慈安殿去更衣。” 童贯领命而上,抱着义兴帝往外走,太后领着水听雨亦走出芙夏宫,她轻轻对跟来的内侍监赵景道:“所有人仗毙,封了这芙夏宫,将张大人的尸首处理干净,封锁他已死的消息!” 赵景道:“朝中重臣失踪,想瞒也瞒不了几日。” 太后看着随风飘下的鹅毛大雪,忧伤道:“恐怕没几日胡马就要打进长安了,到时候何须再瞒!” 水听雨亦看看殿前积攒的皑皑积雪,亦觉家国难以保全。 太后领着众人回了芙夏宫,将宛华长公主软禁在慈安殿的一间宫室里,对外宣称义兴帝偶感风寒,需要卧床静养,亦将义兴帝留于慈安殿中,并衣不解带的照顾义兴帝的起居。 果然,关中地区因连日冻雨暴雪交加,尚楚雄调集的京畿一带兵力因连日行军跋涉加寒冷刺骨,早已疲惫不堪,再加上河南、山东运往作战区的粮草运输被隔断、军需器械受潮,战斗力更是锐减,尚楚雄亦在京畿一带遭遇也没帖的埋伏,一时不得脱身,那也没帖留下重兵继续包围尚楚雄,自己却领着先锋部队兵临长安城下。 他日日在长安城墙外架炮攻城,孙康和董兴等朝中重臣亦有了和亲议和之心,天天在慈安殿前跪拜求见皇上,亦让小宜兴帝亲自出城去议和。 守城之月朝士兵亦纷纷叛逃。没两下功夫,也没帖就攻入了长安。 孟太后见家国已破,密诏宣尚锦桓入宫,让他拿着传国玉玺设法将其转交给尚楚雄,对他道:“只有摄政王做了这中原之主,中原才有复兴的那一日。” 尚锦桓看着传国玉玺,尽管这是他一直以来希望他的大耶耶拥有的东西,可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下拥有的,一时感慨万千,悲戚着出了宫。 太后这才冷静的吩咐童贯:“送皇上走吧,他若不走,摄政王岂肯称帝。” 童贯听命,颤抖着手将小小的义兴帝活活捂死在了床塌上。 太后温柔的握着水听雨的手,一遍一遍的翻来覆去的看,好半响才艰难道:“你是我月朝公主,若是被俘虏,只需冷静的要求嫁给吉利为妻,便可无性命之忧,切记切记!” 水听雨茫然问:“母后,若是那时候,你会怎么做?” 然后水听雨看见太后抿唇一笑,这笑绝美端然,是水听雨平生所见之最美。 第42章 自刎 安抚好水听雨后,太后便宣中书令孙康入宫,孙康不知宫中的变数,以为太后是与他商议如何戍卫宫城的事,便毫不设防的入得宫中来。岂料他刚入了慈安门,水听雨便把她那把杀过张世安的刀架在孙康脖子上,因此太后便毫不费力的“说服”了孙康写下了义兴帝的“罪己诏”。 “罪己诏”称:“朕以无德,忝居帝位。不明治国之务,不知强国之道,不懂世道之艰,不恤征戍之苦。致逆贼直逼京师,胡马度过阴山...... 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今朕自去冠冕,以发敷面,以死谢罪,并传位于监国摄政王尚氏,以传国玉玺为证.........愿大月朝渡过难关,恢复河山,朕死亦瞑目……” 写完,孟太后让内侍省识字的宦官连夜誊抄万份,并将一部分誊抄的“罪己诏”散布于长安的大街小巷,水听雨亦让她平日有所接触的禁军副统领寇绍良带领轻骑百骑突围出去,发往京畿一带郡县,这样一来,既有了“罪己诏”又有了传国玉玺的尚楚雄即帝位便可名正言顺了。 是日,长安城已破,但这份“罪己诏”却有着鼓舞人心的作用,百官重臣乃至长安百姓知道幼帝被胡马逼迫自杀后,先是执手相看泪眼,短暂的悲戚后皆都义愤填鹰道:“胡马逼迫我大月至此,我等应拼死抵抗!” 一时喊杀声四起,百姓们亦提着刀剑抵抗突厥人的屠杀,但这何以能抵住突厥人锋利无比的刀锋,一时之间,长安城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只需一日,也没帖便闯入了九重宫阙。 孟太后听着惨叫声越来越近,淡然对一直守在她身边不肯离开半步的水听雨道:“阿雨,你亲自去把宛华带来见母后,母后有话要对你们姐妹两说。”想起太后那抹绝美的笑颜,水听雨直觉此刻不应离去,太后看出她的犹豫,催促道:“快去,等会儿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呢。” 水听雨这才犹豫着往外走,才走几步,孟太后便叫住她:“阿雨,记得母后的话。”水听雨茫然的看着她,她又微笑着催促道:“去吧。” 水听雨这才快步出了慈宁殿,没走几步,就听殿内的宫人们惊呼:“太后娘娘!” 水听雨脸色一白,险将昏厥,堪堪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这才奔回慈安殿中,却见太后已经躺在了血泊中,她尽以剑自刎了! 水听雨哭喊着扑过去,太后的血在地上汩汩的淌开,那样鲜红艳丽,水听雨紧搂住她,忙呼喊着:“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太后捏了捏水听雨的手心勉强笑道:“不中用了,不要叫人来这慈宁殿送死!你快去把宛华放出来,让她也梳洗一番......记住母后的话,你们二人只要对也没帖说要嫁给吉利为妻,便可保性命无忧。” 水听雨胡乱着点着头,她的泪滴落在太后的发间,而太后像是被滴落的泪水冻得前身一震,猛的抽搐了一下,旋即便恢复宁静神态,蓦然这样躺着,连一点**都没有了。 水听雨悲声哭泣,拾起太后自刎的剑,并不关心那剑上滴落的血珠,猛一用力,决绝的引颈自刎,却被一有力的手截住她的手腕,童贯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求道:“殿下,不要像太后一样想不开呀!” 这时,那些悲伤的宫人亦围过来,有的抢剑,有的桎梏住她的手臂。 正在此时,一队突厥人闯了进来,个个凶神恶煞,提着弯刀长剑立时就控制住了慈安宫,为首的喝问道:“太后何在?还不快跪迎本汗!” 但见此人面庞宽阔且火红,眼睛虽细小,却射着寒光,正是突厥大军主帅也没帖。 他见殿中躺着一穿着华美宫装的女子,年龄不过三十出头,却双目半阖,无声无息,生命显然已然逝去,知道那定时太后无疑。旁边或坐着或站着的宫人都围着一绝美少女,那少女被众人抓住手腕,手里握着的剑意图十分明显。 因不堪众人拉扯,那少女已歪着身子,靠在了一年长宫女的怀里,这滑稽的姿势却丝毫不减她美丽的容颜。她穿着浅绿色长裙,外披一件白色对襟菱纱袄,形容样貌比也没帖见过的大可汗之妻虢国公主更美上几分。他走上去不废吹灰之力夺下那剑,此事虽与这帮宫人刚刚的意图相同,却奇异般的引起这帮宫人一阵瑟瑟,除了眼前这个美丽的少女。 少女的剑被他夺下,已无让她陷入危险的武器,他才又细看她,见她脸上不似这一路上他所获的众多美女那般充满恐惧和绝望,眸子里的光却从刚刚的决然变成了现在的愤恨?但这更在她绝美妍丽的气质上添上许多颜色,也没帖更觉欢喜异常,上前故作潇洒的问道:“在下也没帖,请问阁下是哪位公主?” 童贯瑟缩了一下,颤声回答:“是...是金...” 水听雨却沉声喝止他:“闭嘴!他一野蛮胡奴也配知本宫的名讳和封号!” 也没帖也不生气,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他悠闲的踱步细看她的每一寸玉色肌肤,悠悠道:“要知道公主封号再容易不过了,这大兴宫统共就有两位未出嫁的公主,一位是宛华长公主,还有一位便是金...,哦,对了,是更加尊贵无比的金华长公主!” 水听雨漠然扫视一眼他,却并不答话。 这时,有一穿金色铠甲的突厥将军赶进来,边走边笑着邀功:“可汗,末将在后殿找到了名满天下的宛华长公主,这南朝的女子真是如花儿一般娇嫩鲜艳,可汗的帐中又要添人了!” 水听雨忆起太后的话,一心只想着莫要让宛华被这丑陋的胡奴给糟蹋了,马上厉声喝止道:“我姐姐可是上朝公主,岂是尔等野蛮胡奴可以肖想的!” 那突厥将军顺着说话之人看过来,只觉又被眼前的人惊艳到,一时竟忘了言语。 也没帖嗤笑一声,不无讽刺的对水听雨道:“上朝现在已被我大突厥踩到脚下、亡国了!” 水听雨站起来,漠然无视周围指着她的刀剑,弹了弹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方才傲然道:“你们只不过是一次战役稍暂上风而已,我新皇的尚家军马上就会打到长安将你们这帮野蛮胡奴杀得片甲不留!” 她的信誓旦旦令也没帖的笑声更大,他轻慢道:“这就是你们中原人说的死鸭子嘴硬吧?尚楚雄已被我军团团包围,说不定现在早就死在我军刀下了。” 水听雨的心往下沉了又沉,她不是不知道尚楚雄被围困的消息,但她从来都相信他会英勇的突围,救下大月朝,还有她,只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前方传来的永远是噩耗和更严重的噩耗,唯独没有尚楚雄突围的消息。 这时,宛华长公主被两名突厥士兵押解着走进来,刚一进大殿,她那淬了毒的目光便射向水听雨,须臾她才对背对着他的也没帖问道:“这位可是来自草原上的英雄,也没帖可汗?” 也没帖转身,勾唇一笑,道:“正是。” 孙新柔自动忽略掉也没帖的体大腰圆,媚声道:“柔儿最喜欢可汗这样的英雄了,因此有好多珍奇异宝想献给可汗。” 也没帖先是被这媚声软语酥了半边身子,但他亦知道美人不会无事献殷勤的,眨眼问她:“那本汗要如何报答美人呢?” 孙新柔莞尔一笑,用手一指水听雨,更添几分妩媚道:“杀了那个贱婢便可。” 水听雨的脸色一白,虽然刚刚她抱了必死的心抹脖子,但现在被至亲“姐妹”出卖,心里却百感交集,刚要将那声贱婢骂回去,却听也没帖好笑道:“我的好美人,你们可是好姐妹,怎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呢!” 水听雨呸了一声,并不领这野蛮夷敌的情,大声嘲笑孙新柔:“柔姐姐的梦想真寒酸!他只是吉利可汗的一区区煅奴,姐姐居然想嫁给他,嫁给一丑陋的煅奴为妻,啧啧啧,当真是贱不可言!” 这话正说到也没帖的痛楚,也没帖的家族谢言陀氏正是世世代代为可汗阿史娜氏打铁的煅奴。 也没帖怒不可遏,赤红的面庞更添一层霞光,他拔出腰间的刀,只想让这个可恶的丫头永远闭上她那张恶魔一样的嘴。 水听雨傲然将脖子一仰,并不打算为即将到来的死亡给予除了傲然以外的任何情绪。 这时,一直旁观的那位突厥将军却站在水听雨的身前对也没帖笑呵呵道:“可汗息怒啊,杀了她您可是损失惨重啊!” 也没帖将手中刀握得更紧,肃容抬了抬下颌命令道:“曼罗顿,让开!” 曼罗顿并不移步让开,继续道:“此女在尚楚雄膝下养过多时,我们把她献给大可汗,到时候尚楚雄即使能苟且的偏安一隅,我们亦可将此女做要挟,令他交上黄金万两,牲畜万头!与我们突厥是一本万利之事啊!可汗想想,到时候大可汗会怎样赏赐可汗呢?” 也没帖的眯眯眼闪过一道金光,将要收了手中之刀,却没有想到水听雨突然爆发,撞了上来! 为了凝聚人心,义兴帝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尚楚雄在华阴称帝,立国号为“周”,人们称他为正德皇帝,这一天是他带领尚家军突出重围的第二天。 六天后,也就是第二年元旦,周朝改年号为复国。 因国难当前,尚楚雄又是前朝承认的即皇帝位者,登基以来自是得到原月朝文武百官以及各地官府的承认,甚至中原一带的江湖义士都群起响应尚楚雄,一时之间海内齐心,大家都卯着一股劲势要将胡马赶出中原。 尚锦梁和江思灵领着突围出来的两千精兵辗转来到云中雁门一线,一壁与复利可汗的人马打起了游击,一壁四处招兵买马,以图打败复利后杀回长安,将也没帖斩杀在长安城内。 复国元年一月初五,尚锦楼则在上谷取得了中原人的首次胜利,图利可汗本与也没帖有宿仇,本就不愿为他作嫁衣,他见败局已定,便不愿再损耗自己的兵力,于是顺势便撤了兵,回自己的封地去了。 一月十二,尚静凝、尚锦梁、尚锦楼在雁门会师,有了尚锦楼的兵力加持,复利可汗只坚持了七日,便被尚氏姐弟赶出了中原,屁滚尿流的滚回草原去了。 此时也没帖的兵将们正在长安城内烧杀抢掠,四处奸。淫。 芙夏宫中,孙新柔正躺在也没帖的胸膛上听他讲查抄尚府的经过。 她娇娇软软的问也没帖:“柔儿没有骗大汗吧?尚府的古玩珍宝大汗觉得还能入眼吗?” 也没帖哈哈大笑,这宛华长公主可是他的福星,有她的指引,长安城官员贵族家的好东西都被也没帖搜刮了个干净,他哈哈大笑,满意的点点头道:“有了宫中的宝物和官员贵族家的宝物,我就是天底下最富有的人了。” 孙新柔嘟嘟嘴,遗憾道:“若是捉住谢氏就好了。” 也没帖香了一口她柔嫩的脸颊,无所谓道:“一个半老徐娘,找到她有何用?” 孙新柔嗔道:“她是尚楚雄原配,若是捉住她,自然可以多为大汗争取点资本。” 也没帖想了想,觉得美人说的有道理,心里很受用,翻身又将她压在身下,一夜帐翻红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安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大红喜袍 次日清晨,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将半条大河染成微红,军营里人喊马嘶,动静不小。 主帐内,凌剑跪在地上正在汇报谢氏和尚锦桓之母元氏的近况:“谢娘娘、元夫人以及府中女眷都在莲花山上的佛寺内,安然无恙...”因尚楚雄受命于危难之间,因此还没有立后,因此官员们和暗人们都称呼谢氏为谢娘娘。 尚楚雄又问起水听雨:“金华长公主何在?” 凌剑面露难色,迟疑道:“公主自去岁自刎以来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也没帖把公主的丹秋宫防守得很严密。暗人们很难与丹秋宫的人取得联系。” 他偷眼看了一眼尚楚雄,只觉得后背冷汗淋淋,又赶紧补充道:“已经做好部署,一定在陛下攻回长安前救出公主。” 突然一声“报”有远及近,尚楚雄忙示意凌剑停下,宣进来“八百里加急”的传令兵。 那士兵进帐,清晰奏报道:“二位皇子与大公主已经屯兵于渭河北岸,等着陛下下令一起进攻长安,收复国都。另,大皇子有上书。”说着他掏出尚锦梁的奏折举过头顶。 尚楚雄蹙着眉看完了上书后,沉默了一会儿,立即对凌剑道:“必须在明早黎明之前救出公主,不然就难办了!” 凌剑顿首领旨退了出去。 又过了一日,也没帖和孙新柔正在芙夏宫中午嬉,曼罗顿打断了二人的郎情妾意,他在廊下大喊:“周军包围了长安,尚楚雄和其子已经在离长安城不远的渭水便桥上了。” 也没帖慌忙的穿好衣袍,还没有等他到达朱雀门,尚锦楼的先锋部队已经攻入了长安城,重新回到京城的大周子弟兵如破竹之势直逼皇宫,在长安城内肆意奸。淫了两月的突厥人早就脚下无力了,形式很快明朗,只用了一天一夜,周朝人就收复了长安,只有也没帖和曼罗顿带着少数精锐逃出了长安城,孙新柔也在混乱中被尚宫局的宫女斩杀。 回銮后的尚楚雄立即迎回水听雨、谢氏和元氏。先是封谢氏为皇后,尚锦粱为太子、尚锦楼为秦/王,孙丽华为太子妃。 次日,还在昏迷中的水听雨既被聘为秦王妃,得了爵位又得了媳妇的尚锦楼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周朝刚刚收复长安,只将将控制了关中、河南河北山西之地,山河依旧破碎,经过这一年多的洗礼,尚锦楼已经长成为铿锵的男子汉,外面山河残缺,家中娇妻卧病在床,他如何高兴得起来? 因原先与水听雨已经常接触,他倒是并不抵触这桩婚事,还时常去水听雨房中看她,只是水听雨一直未醒,不知道而已。 三月,尚楚雄下令尚锦楼经略巴蜀,就这样夫妻俩便分隔了两地,再见时却是尚楚雄为尚锦楼指婚纳侧妃的那一日。 …… 水听雨醒来的时候睁眼适应了很久才勉强恢复了清明,但眼前的一切陌生又令人不安,唯有塌边打盹儿的留香是她熟悉的,她“睡”过去前留香是丹秋宫的掌事宫女,虽然相处“不久”,但水听雨足够看出她忠心耿耿。 远处的院落依稀听得见咿咿呀呀的唱戏的声音,屋里的炭盆烧的暖暖的,水听雨哑着嗓子唤了一声留香,留香才从睡梦中惊醒,一时也未有反应,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长公主都昏迷两年了,怎么可能醒来呢,准是自己太希望她醒来了才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留香眼底的茫然水听雨看得分毫不差,她看了看金碧辉煌的屋中,因为不安,脸色愈加苍白如雪。又哑着嗓子文了一句:“留香,这是哪里?” 留香半响才反应过来,她惊呼道:“殿下,你终于醒了?” 水听雨急着要爬起床,她记得太后倒在血泊之中,突厥人已经占领了皇宫,她居然在这种时候躺在床上,太后的遗体去了哪里呢,突厥人现在又在做什么?她慌忙的爬起来,想要听屋外的动静,远处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更加分明了。 留香忙倾身扶起她,柔声道:“殿下,您刚醒,可别起急了......” 水听雨竖耳倾听了半晌,又一次问道:“这里是哪里?” 留香想到自家公主还没有过几天舒心日子就国破家亡了,后来更是受了重伤昏迷了两年,叹息道:“这里是**,也是殿下的家。” 水听雨疑惑道:“本宫的家?本宫的家怎会是秦/王府,秦/王又是谁?还有,这**再办什么喜事?本宫仿佛听到有唱戏的声音。” 留香不忍心告诉她现在的境况:她昏迷了两年,而且在昏迷中被聘为了秦/王妃,在睡梦中当了两年秦王妃,这真的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明白啊,更何况,现在秦王殿下正在娶侧妃。她想着打了一个激灵,赶快吩咐门外的人:“沉香,快去请王爷过来,就说王妃醒了。”再去晚了,王爷可要和江侧妃洞房了,可怜的公主以后可要怎么办啊? 水听雨立马反应过来:“所以本宫嫁给了秦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突厥人被摄政王赶出大月了吗?” 留香显然觉得十分头大,焦躁的解释道:“早赶出去了,周朝都已经建立两年了,摄政王也于两年前即位当了皇帝,秦王就是当年的锦阳侯,两年前陛下下旨让秦王殿下娶您为正妃......” 水听雨听得阵阵头痛,虽然野蛮的匈奴人已经被打败,尚楚雄也像她预料的那样登基称了帝,可是她就怎么成了秦王妃了呢,这事来得太“突然”,让她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她正在努力消化这些的时候,尚锦楼穿着大红团龙喜服来了。 此前他正被太子兄灌酒,父皇登基以来,皇室子嗣凋零,去年冬天以来,父皇开始广纳妃嫔,因此已过不惑之年的母后越来越担心自己的地位,越来越频繁的催促他们兄弟二人为她生下皇孙。 此时,宴席处的尚锦梁正悔不当初,刚刚他给他傻弟弟灌的酒里可是加了佐料的,弟妹大病初醒,可别出什么事才好。毕竟江侧妃身强体壮,受得了二弟的胡闹,没准儿还能正中红心,一遭有喜却不想弟妹却在这时候醒来截了江侧妃的胡,弟妹那身体可不行,昏迷了两年才醒来,可别整的永远醒不来才好。 尚锦梁想到这里,惆怅感席卷而来。两年前父皇临危受命,登基后即立他为太子,却不想造化弄人,他却在战场上伤了命根子,然而父皇并不知道他已不能有子嗣,这两年来还不断的给他这个东宫太子赏赐姬妾,每每叮咛他早日为他生下皇孙,他不知道他这个东宫太子的身子却是这样。尚锦梁叹了一口气,又强颜欢笑的和尚锦林谢旭等一起饮酒。 水听雨才刚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昏迷了两年了,还已经嫁人为妻了,她不免有些忐忑,正不安的盯着尚锦楼的大红喜袍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0-19 20:04:30~2019-11-19 06:21: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安安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stella 2个;揽月、安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安 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洞房 留香深深蹙眉,总觉得今天的王爷格外奇怪,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前年王爷去益州郡前也是每日必来看望,那时也已成婚,他总是大刀阔斧的坐在床榻前三尺开外的圈椅上,今日说突厥的内乱,明日说朝政,从没有挨得这么近过,总是十分的守礼克制。 初时,尚锦楼还面色如常的问水听雨“可有什么不妥”、“太医把过脉没有”等语。 大约没过多久,他坚毅如玉的脸上就渐渐染上酡红,眼眶里的猩红亦是越来越浓,不知不觉间竟抱上了长公主殿下,留香常听府里的婢子说秦王爷他千杯不醉,怎的今日却醉成了这样? 尚锦楼甩了甩头,单纯的将身上的燥热归咎为在喜宴上饮酒过猛的缘故。他将水听雨越搂越紧,水听雨凭本能想躲开,却不想她此刻微寒的身体却是男人燥热的解药,她越躲尚锦楼将她搂得更紧。 留香只觉得隐隐不安,可是他们夫妻亲密才是自家公主的前途所在,她应该给他们制造机会让他们更亲密才是。 留香福了福身,讨巧道:“王妃刚醒,王爷定有许多话要对王妃说,婢子去外面守着。” 尚锦楼点点头,留香这才躬身退出。 尚锦楼又如常一般的问水听雨:“心里可大安了。” 水听雨窃窃道:“并没有不妥。” 尚锦楼又问:“可要用点什么吃食?” 水听雨一板一眼道:“不用,并不觉得饿。” 渐渐的,尚锦楼只觉得身上的燥热越发的难忍,不似平常饮酒过后的感觉,甚至觉得水听雨身上淡淡的蔷薇花的味道亦对他是一种蛊惑,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像受惊的麋鹿一般,刚有血色的唇畔粉红粉红的,泛着令人心动的光泽,愈加令他心旌大摇。 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他不可以遵从本能的去亲吻她可爱的唇畔,他于是对水听雨微微一笑,露出极雪白的一口牙,绝对称得上强颜欢笑道:“阿雨身上好香啊,留香每日给你抹得什么香膏呢?这香气真好闻。” 水听雨才从昏迷中醒来,并不知道身边的人怎么打理她的,只咬着嘴唇怯怯的摇了摇头,并不动声色的想从他的怀里靠回身后的大迎枕。 她这样怯怯的表情却是令尚锦楼更加生出一股子尴尬来,他又顾左右而言他:“听说最近京中流行一种按古方秘制的“露华山茶膏”,我明日去东市里给你买点回来如何,相传,那“露华山茶膏”粉质净白幼细,芳香馥郁,一旦匀面,其芳香数月不散。” 水听雨知他不是沉迷于脂粉之中的人,和她说这些,也无非是想引她多说话而已,便极善解人意的笑道:“侯爷,你先放开我,这样抱着我会累到你的,而且胭脂水粉阿雨也用不着。”说着更是明目张胆的想往身后的大迎枕上靠。 尚锦楼体内的燥热更加强烈,他正在绞尽脑汁如何将谈话进行下去,外面的喧哗之声却打断了此间尴尬。 尚锦楼冷然问:“何人在外喧哗。” 沉香嘴快:“是江都护身边的冬菱,江都护估计急着和王爷洞房呢,让冬菱来请王爷过清桐院去呢。”她历来看不惯江都护嘴上说着与太子妃与自家公主姐妹情深的话,却一会儿和太子殿下暧昧不明,一会儿和秦/王殿下私相授受。 沉香这样锋芒毕露,留香蹙了一下眉,瞪眼对沉香道:“休得无礼!江都护今日开始便是秦王侧妃了,以后我等理应称呼她为江侧妃。” 尚锦楼却是将沉香的话听得分明,他微蹙了一下眉,江都护这两年同他一起经略巴蜀,常常一起讨论兵法和作战方略至三更半夜,他从未将她当作女人看。却不想有那好事的便在母后面前说他们定是郎有情妾有意才会时时“腻”在一起,因此母后去父皇哪里求了多次才会有今日的“喜宴”。 其实他心里别扭得很,明明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让他如何去和她洞房。 冬菱白了一眼沉香,对着屋中巧笑道:“皇后娘娘赏下了助兴的合欢酿,江侧妃请王爷回清桐院去和她一起对着景仁宫磕头谢恩呢。” 沉香嗤笑了一声,压低声音讽刺道:“真是好笑,对着景仁宫磕头谢恩,真不要脸。别以为侧妃娘娘有皇后娘娘撑腰就了不得了,我们殿下还是皇上属意的秦/王妃人选呢。” 冬菱鼻子里笑了一声,都护大人老早就喜欢秦/王殿下了,总不能把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洞房花烛夜白白让给屋里那个病秧子吧。皇后娘娘可带话出来了,让都护大人早日给皇家开枝散叶呢,屋里那位“死”了两年了,难道她还能为王爷“生儿育女”不成。 冬菱心里正想的得意时,却听屋里发出暧昧的声音,还有那个“病秧子”“欲拒还迎”的声音:“王爷,你冷静点。月儿姐姐她......王爷......” “阿雨,你好香啊……”屋外的留香、沉香、冬菱等人先是面面相觑,随着屋里的声音愈加热烈,几人都老脸一红。 还是留香老练,故作镇定道:“王爷明日定会亲自去宫中向皇后娘娘谢恩的,你且先回去,王妃刚醒,王爷定然还有许多话和王妃说。” 冬菱还是心里挺敬重留香的,再则,王爷和王妃在里面干“正事”,她还没有愚蠢到非要去打断他们的“正事”,于是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对“留香”福了福身道:“既如此,我且回去向我们都护…侧妃娘娘复命去了。” 尚锦楼虽身上热得难受,他的头脑却是清醒的,原本只想抱着阿雨故意做些暧昧的动静出来,好让冬菱自己回去,他就不用去跟“好兄弟”江都护洞房了,结果却是食髓知味,再难放开了,就连她身上暖暖的药味亦像是迷药一样令他心醉。 水听雨挣扎着推了推他,他却呢喃着说:“阿雨......本王知道你可能受不住。”他凑到水听雨耳边,呼吸扑得水听雨的侧脸痒痒的:“但是……本王知道分寸。” 水听雨迟钝的想:“这叫什么事啊,我可是昏迷了两年刚醒来。”她伸手要去推他,却被反手扣住,尚锦楼连哄带骗:“阿雨,本王很快就好。” 这个很快到底有多快,水听雨不知道,因为她很快就晕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19 06:21:49~2019-11-20 05:5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stella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翌日 第二日本该尚锦楼单独带着江司灵入宫请安的,江司灵虽然是侧妃,但到底是皇上、皇后指的婚,洞房花烛夜带着新妇入宫谢恩是应有的礼节,何况还有“合欢酒”这一茬。 但尚锦楼看着怀里熟睡的人苦笑了一声,成亲后,阿雨还没有给父皇母后请过安呢,何况昨日他们又做了夫妻之事,尽管没有到最后一步。想到昨日,尚锦楼又是一阵苦笑,难怪古人都道洞房花烛夜是人生得意时,原来沾染上这个的确会让人欲罢不能,只可惜,昨晚正渐入佳境的时候,阿雨她昏过去了,他只能大冬天的在净房里去洗冷水澡,但出来后一靠近她就又开始心猿意马的,总想做出点事情来,弄得他隔一会就要去泡个澡。 也不知道她早上能不能醒来,能醒来就好了,能醒来还是要做到最后一步的,毕竟她昏迷前被突厥人控制了几个月,有她的处子红就好了,以后在母后那里甚至整个宫中会少许多非议。尽管他自己是不在乎这些的,可是能为她避免一些非议也是好的,阿雨已经很可怜了,不能让她以后一直那么辛苦下去了。 尚锦楼正在如此这般为水听雨筹谋的时候,水听雨醒了,这情形就像瞌睡来了就有人递上枕头一样。 水听雨她感觉到有一个坚实的臂膀正搂着她的腰,顿时睡意全无,这个感觉太陌生了,她睁开眼,对上尚锦楼幽深的眸子,却又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立马躲开。 尚锦楼见她醒了,刚刚还用用麋鹿一样的大眼睛防备似的看着他,便扯唇勉强微笑道:“既然你醒了,昨晚没有做完的事情我们还是要继续的。” 水听雨凭本能抵住她的胸膛,这完全是因为想起昨晚昏睡过去前他对自己的“霸凌”。 两人从来没有挨得这样近过,近到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他的呼吸绵长厚重,渐渐的气流开始紊乱,水听雨已经完全搞不清楚了,这究竟是他的呼吸乱了还是自己的呼吸乱了呢? 水听雨完全没有时间细想,尚锦楼就扯开她的被子,一把把她捞到自己的被窝里,完全不容拒绝的说道:“阿雨,我会轻轻的,不会弄疼你的,你别怕。” 水听雨只能将眼睛闭上,感觉到他翻身压住自己,接着密密麻麻的吻落到发间和脸上,动作克制轻柔,却极滚烫,她紧张得浑身发抖,手紧紧的攥住枕头......剧烈的撕裂感,以及他大滴大滴的汗水滚落在她的脸上。 这完全没有什么快乐可言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昏黄的晨光变成明媚的阳光…… 丁香和墨香起床来替换值夜的留香和沉香时,仁显已经领了几个黄衣小内侍等在了花厅里,他们手里端着的托盘里放着尚锦楼入宫要穿的衣服,个个都躬身站着,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而江司灵和她的大丫鬟冬菱、冬梅亦站在人群中,丁香和墨香赶紧过去给江司灵行礼。 屋里轻声细语了好久,尚锦楼才穿着中衣出来叫水,丫头们鱼贯而入。他看到江司灵穿着斗篷站在廊庑下,倒是有些尴尬,掩饰似的咳嗽了一声,尽量热络的说:“江都护,你来了。”说完才发现这个称呼有问题,气氛一时更尴尬了。 江司灵笑吟吟道:“王爷恕罪,王妃妹妹昨日醒了妾身就该来奉茶行礼的,只是......”只是昨日本该是她洞房,她咬了咬唇,眼里尽是暗淡,脸上却强颜欢笑,笑得破绽百出,语气却是更加真诚自然地说:“只是妾身想王爷定有好多话要对王妃说,妾身来反倒是不好......” 听得尚锦楼多少有些自责和心疼,忙道:“今日你来的好,且今日来也是一样的......”刚刚升起的那份自责和心疼让他解释道:“只是昨日本王实在是喝醉了,才没有去你房中。” 江司灵看他穿着中衣,忙招呼仁显和那群内侍去给他宽衣,尚锦楼本来想说:“有他们给我宽衣就好。”可那些自责和心疼硬是没有让他把话说出来。 等一切收拾妥当,江司灵就给水听雨侍奉汤药,水听雨想推迟,留香忙给她使眼色,她也就没有推迟。趁着喝药的这空档,汤偷眼打量江司灵,看见她梳着妇人的发髻,更加趁得她肌肤欺霜赛雪,脖颈纤细修长,她记得刚刚她穿的斗篷是水红色如意纹的,现在取了斗篷,露出里面绣云纹的比甲,都挺好看的。 水听雨在看江司灵的时候,尚锦楼却在看她,早上起来的时候就说好了的,今日要带她一起进宫去,可是她此刻依旧穿着睡裙,尚锦楼咳嗽了一声:“今日阿雨初醒,我想带她一起入宫去给父皇母后请安。” 江司灵握着汤勺的手微不可见的一抖,笑道:“王爷真是个急性子,王妃初醒,哪里经得起马车颠簸......” 水听雨听出来了江司灵的不乐意,她也是十分为难,自己昏迷了两年,这府中和宫中是个什么情景都还不知道,她贸然入宫去请安,难免会有纰漏,忙弱弱的说:“我也想进宫去给皇上皇后请安,只是头晕的厉害,实在是不宜动身......” 听言,尚锦楼也只得作罢。 而景仁宫的谢氏则早早起身,喜笑颜开的让宫人们给他梳妆打扮。抱竹给她梳了个高鬟忘仙髻后,正准备给她戴“九凤花树”时,谢氏摇了摇头,冷然道:“就戴去年太子纳宋侧妃时戴的那个步摇吧。” 抱竹本想给皇后梳个隆重的妆给江都护多些抬举,毕竟江都护出手十分阔绰,光是因上次在皇后面前说江都护和秦王的暧昧,江都护就给了她五百两黄金,妈耶,这大方的真叫人心里服帖。 但再怎么想给江都护抬举,也得要顺了皇后娘娘的意,她只得乖顺的拿了那支翠鸟镶碧玺的步摇给谢氏戴上。 这时候,殿外的霍恩躬身道:“娘娘,老奴有事禀报。” 霍恩进来后,颇有些犹豫之色,谢氏看了一眼他,他才硬着头皮道:“恭喜娘娘,秦王妃醒了。” 谢氏端坐在上位,点了点头,十分端庄的点头道:“这的确是可喜可贺的好事。”但霍恩却听不出来皇后娘娘的喜悦。他正以为过关时,就听皇后娘娘发问:“霍内侍,那酒呢,楼哥儿喝下了吗?” 霍恩冷汗都下来了,他硬着头皮道:“老奴按照您的吩咐,要亲自看着秦王殿下喝了那酒才回来复命,可秦王殿下自从进了秦王妃的金华院之后一晚上都没有出来...” 谢氏那端庄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破绽,一晚上都没有出来,那个病秧子就那么好吗?这父子两都是一个德性。她扯了扯嘴唇道:“楼哥儿和金华长公主向来要好,想必她初醒,楼哥儿有很多话要和她说吧。” 霍恩讨巧道:“可不是吗,只是浪费了娘娘的好心,只能来日方长了。” 谢氏笑笑,就示意抱竹和抱蕊扶着她往正殿走,那里,嫔妃们正等着给她请安。 从去年开始,尚楚雄广纳嫔妃,无论是武将之女还是世家大族的女儿,前前后后纳了十几人之多,这无论是平衡朝中势力还是繁衍后代都是必须的。 谢氏看着那些妃嫔有好几个都大起了肚子,到底心慌了,梁儿的东宫一个子嗣也没有,楼儿再不争气点,她这个皇后怎么和这些年轻妃嫔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19 06:21:49~2019-11-21 06:43: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stella、安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歪歪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司寝 尚锦楼领着江司灵进宫请安去了,留香下去休息前特意提醒她:“虽说公主以前和江侧妃交好,但该有的礼节一定不能疏忽,等江侧妃出宫回府了,公主可要给她见面礼。” 水听雨茫然了一瞬,她昏迷前还是前朝长公主,无论是她拿份例自己让工匠打的,还是孟太后前前后后赏她的,那自然有不少好东西的,可一朝醒来,都改朝换代了,这实在是让她不知道拿什么东西给这个礼好。 留香似乎看出了她的茫然,笑道:“...公主依然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皇上登基以后,曾下诏,优待前朝皇室,保留前朝皇室成员的爵位,还单独给您赐了宅子和金银珠宝,这些奴婢都登记入库了。”说着拿了册子来给她过目,又说道:“府里还有两个司寝女官,公主看是否给她们赏下首饰。” 水听雨疑惑的问:“一般陛下宫中有八位司级女官,分别授予司账、司寝、司仪、司门四种职衔,怎么现在**也有司寝女官了?” 留香道:“陛下登基这几年来,东宫一直都无子嗣,太子妃年幼,自然没有侍寝,因此皇上又给太子爷赏了姬妾四人,并在女官中选了四名姿色艳丽的,分别在东宫和咱们**当差,这都是借了东宫的东风。”留香看了一眼周围,丁香和墨香都在盯着小丫头们擦拭桌椅,才压低声音道:“您放心,她们入了**后还没有侍过寝......私下掐架倒是厉害。” 水听雨傻乎乎的想:“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丁香这时候进来说:“两位司寝大人来了......他们要给您请安。” 留香下去休息的打算暂且搁浅,他低声对水听雨说:“您且随意应付着,若是有疑惑,有婢子在。” 水听雨点点头,对丁香道:“让她们进来吧。” 等她们都进来行完礼,两人俱是一惊,水听雨在宫中的时候,二人还是掌级女官,并没有什么机会见到水听雨,不知道她的真容。都以为当年的宛华长公主是世上难寻的美人,没想到这金华长公主并不比宛华长公主逊色,且因在病中,俨然一个病西施坐在那里。 倒是单颖洁先反应过来,笑道:“王妃生的美,把下官都迷住了。” 谢贤音冷笑一声,福了福身道:“单大人总是这样能说会道。王妃,下官闺名谢贤音,是皇姑祖母指给秦王殿下的司寝女官。” 水听雨蹙了蹙眉,喝了口留香递给她的热茶才问谢贤音:“你是皇后的侄孙?” 不待谢贤音作答,单颖洁便笑着解释道:“是皇后娘娘的侄孙没错,当年国舅爷做太原留守的时候,和时为卫尉少卿的谢大人之祖父连了宗,说起来是谢大人是皇后娘娘的侄孙没有错。”单颖洁这话说的高明,一个字都没有说谢贤音与皇后八杆子打不着,可字里行间都是这个意思。 谢贤音十分不快,直接呛道:“谢大人倒是礼数周全的给秦王妃介绍了我,只是谢大人既然来给秦王妃请安,怎的都不自报家门。” 谢贤音脸色变幻了一瞬,马上镇定道:“下官谢贤音,父亲曾经是雍州萨保。”水听雨了然,雍州萨保,从七品,还有曾经二字,难怪谢贤音的优越感爆棚。 水听雨懒得看这两人扯皮,遂让留香拿了两幅珍珠头面送给二人,便让他们退下。 二人行礼谢恩后却依然不走,水听雨疑惑道:“谢大人和单大人还有事?” 单颖洁就是不说她们的来意,等着谢贤音去得罪人,她启唇笑道:“下官一见着王妃就觉得格外亲切,想着以后每天晨昏都能来陪王妃说话......”啰啰嗦嗦的说了好大一段话儿。 谢贤音真的听不下去了,她最是看不惯单颖洁的巧舌如簧,咳嗽了一声,故意打断单颖洁。单颖洁疑惑问道:“莫非下官和王妃说话误了谢大人的事儿,你有事儿就说呗,王妃也不是不许你说。”把两人来做的事情推到谢贤音一个人身上。 谢贤音性子虽傲,脑子却是不好使,向水听雨福了福身便道:“听说王爷和王妃昨晚行了周公之礼,那么,不知事前有没有准备元帕。” 元帕?元帕是什么东西?水听雨和时下女子大婚的步骤不一样,并没有接受过成亲前的教导,自然不知道元帕是什么意思? 倒是留香向二人福了福身,拿出一个锦盒来,递给了谢贤音。留香早上带着人收拾拨步床的时候,尚锦楼红着脸偷偷塞了一个东西给她,让她用锦盒装着。等她走到耳房内一看,简直啼笑皆非,王爷也太细心了。 谢贤音接过锦盒,想着等会儿定要好好查验,水氏在突厥人手中那么久,难保不会被突厥人玷污,若是被玷污了,自己上位的把握就更多了一分,有皇姑祖母在,谢氏再出个秦王妃简直是轻而易举。 水听雨又不傻,看到几人的神色,又想起尚锦楼早上和她云雨的种种,便也猜的不差了。 当下她的脸就险些挂不住了,赤红着脸对二人下了逐客令:“二位大人今日就先退下吧......本宫乏了。” 单颖洁无比恭顺的作了作揖,后退着告辞,谢诗音却是略拱了拱手表示告辞。 等她们走远后,水听雨让留香准备了赤金的凤衔宝珠簪子准备送给江司灵。 然后又让丁香和墨香给她好好梳洗了一番,她要去这**里好好看看,她醒来后也就见了两个陌生人,那种铺天盖地的无助感就快要把她淹没了,得快快打起精神来,既然没有死在突厥人手里,就要好好活下去。 午膳还是按照太医的意思给水听雨准备的粥,可她执意要吃米饭,丁香又着意让小厨房给她添了清蒸鲈鱼、清炒时蔬,虫草猪肚等几样菜,水听雨足足吃了两碗米饭。 休息了一会儿就出来游园,金华院是个五进的院落,她住在第三进的正房里,东西次间分别连了两间耳房。**的院落和以前摄政王府很像,典型的扩大版的南方宅邸风格,堂堂清河尚氏的宅邸却不是北方大族普遍采纳的风格,这是水听雨一直纳闷的地方。 她沿着抄手游廊往前走,还没有走出金华院,就见尚锦楼进来了,跟着人显、来显等长随,并没有江司灵在一起。 看到她,山锦楼忙走过来问:“你可以下床了吗?” 水听雨点点头:“太医说,多走走反倒有利于恢复,何况我午膳吃了两碗饭呢,可见身体康健。” 尚锦楼本来是急着来和她一起用膳的,听言脱口问道:“你已经吃过饭了?” 水听雨点点头,又问他:“您吃过了吗?” 尚锦楼解释道:“本王以为你会等我一起来用膳,才没有在前院吃,以前父皇还在潜邸的时候你不是经常和我一起用膳吗?” 以前,好像是这样,但那是晚膳,再说了,你入宫前也没有说要回来一起用午膳呀。水听雨暗暗的这样想着,只得对丁香道:“让小厨房上糟鹅掌、翠绿五丝卷、杏仁佛手、燕窝鸡丝粥...” 等菜都上桌了,尚锦楼指了指他对面:“你不用给我布菜,坐到对面陪陪本王。” 他大约很久没有和家人一起用膳了吧,水听雨暗暗想,便笑道:“我午膳也没用多少,想再用点燕窝鸡丝粥。” 丁香福了福身,忙劝道:“王妃午膳用了两碗米饭......” 尚锦楼明显脸一沉:“她是王妃还是你是王妃?她的事由得着你做主吗?” 丁香忙请罪,再不敢劝了。尚锦楼吃饭吃得很忙,等用完膳,尚锦楼才道:“母后想把**的中篑交给江...侧妃。”他舌头捋不直,差点又说成江都护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20 05:59:53~2019-11-22 17:4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安安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歪歪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诱惑 等二人一起用过午膳,尚锦楼问:“那会儿你是准备去游园的吧?” 水听雨点点头,表示还不知道秦/王府长什么样子。 尚锦楼笑道:“元大人修建秦/王府的时候,本王正在益州郡打离山仁那个老贼,只看过图纸......直到前年我们大婚前夕,我才来这府里住过几天,成亲后本王又去了益州,很多地方也是不知道呢。”说着便让仁显去安排软轿,不让水听雨走路。 水听雨确实不愿意坐软轿,她在床上躺了两年,正好通过这次机会看看身上那些物件还是不是听她使唤,尚锦楼便也依了她,只让软轿跟在后面。 出了金华院,沿着抄手游廊就进了一个闲置的院落,名唤“半夏院”,院子只有三进,前院里的荷池里种了许多荷花,如今这样的严冬季节里难免有些萧条。 尚锦楼觉得水听雨太沉默了,心里难免觉得无趣,心想阿雨这是语言功能也退化了吗?江都护就跟他有说不完的话,是无话不谈的“兄弟”。这般想着,觉得江司灵也是被逼无奈,若不是那些误会,母后也不会去求父皇指婚,她也不用困在这内宅为自己管家主持中馈,尚锦楼如此这般的想着,便想着晚上还是去江司灵院里坐坐吧。 两人从抄手游廊往下一个院落走,就与单颖洁偶遇了,一顿饭的功夫,她就已经把司寝的官服换了,穿上了簇新的宫装。水听雨那几月的长公主可不是白当的,一眼就看出来她上身是用浮光锦做的海棠红的缠枝纹袄衫,价值不下百金,下身穿的越白色绣云纹的高腰长裙也不是普通缎子,她行礼的时候,水听雨看到她戴了一对儿颜色碧透的翡翠手镯,这样太奇怪了,她父亲是曾今的雍州萨满?水听雨分明记得几个小时前梁贤音那爆棚的优越感,但就单颖洁这身行头,恐怕梁贤音这个梁家若是没有别的收益,光靠俸禄也是不能日日穿这样的衣裳的吧。 单颖洁作出一副意外的样子,忙过来拜见尚锦楼,道:“......去江侧妃哪里商议三月送给太子妃的生辰礼,没想到碰上王爷和王妃,不如王爷和王妃也随下官一起去江侧妃的月华院坐坐,想来王爷该是还没有去过吧。” 尚锦楼看了看水听雨,像是征求她的意见,水听雨没有反对的理由,便也欣然赴约了。 在路上,单颖洁主动活络气氛:“早上梁大人也是执行宫里的规矩,王妃大人大量,不要生她的气。” 不提还好,一提水听雨就觉得羞愧难当,她用手把玩着手绢,才能勉强稳住心中的羞愤,尚锦楼不知道这些官司,便来看她,见她纤纤玉手上还有几个粉嫩的婴儿窝,心便软成一团,便下意识的牵起她的手,转首问单颖洁:“早晨梁大人怎么了?” 水听雨刷的一下脸上的粉红覆盖了满耳满脸,单颖洁也是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道:“......就是元帕的事情。”把梁诗音的嘴脸学了一遍。水听雨听得心中一刺,尚锦楼也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混身不舒坦,他将后牙床紧紧咬着,下颌骨都变得凌厉起来。 一时无话,几人领着丫鬟长随浩浩荡荡的往月华院去,走到门口就见仆妇们鱼贯而出,领头的正是安妈妈,她们行完礼后,安妈妈就道:“虽说雪是停了,可到底还是很冷,王妃可别受了凉......”安妈妈是仁安坊潜邸过来的老人,水听雨入宫前,她就呆在水听雨身边,言语间是满满的关心和亲切。 其他婆子都诺诺的站在那里不说话,水听雨心里还是觉得安妈妈挺亲切的,便道:“太医说多走动也是好的,况且我穿得多,也暖和...” 有王爷和单大人在,安妈妈也不好再和水听雨说话,便识趣的赶紧行礼让开。想到刚刚江侧妃娘娘对她们的凌厉气场,很是替绵羊一样的水听雨捏了一把汗,以前只听说江侧妃乃女中豪杰,只听说过她在战场上英勇杀敌的事迹,不想她对内宅里的事情也是熟悉的很。 一行人进了月华院,抄手游廊两旁正有园丁在移植绿萼,嫩绿的花萼衬着雪一样的花瓣,格外好看,冬菱正站在旁边指挥,远远就听到她训人的声音:“都小心着点,这是江侧妃往年在大兴坊亲自栽种的绿萼......”水听雨记得她以前在江司灵身边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她喜欢绿萼,倒是尚锦楼格外喜欢绿萼。 果然,尚锦楼道:“阿雨,是绿萼,没想到江都护也喜欢绿萼。”他心里便也暗暗的想,不知江都护是不是也喜欢绿萼的冰肌玉颜和傲骨呢? 水听雨勉强笑道:“可不是吗?真是没想到。” 江司灵听到声音早迎了出来,倒是很抱歉的请罪,只是语气中都是黯然和失落:“......昨晚没有睡好,这会儿正准备睡下,不想几位就来了,是妾身失礼了。”听得尚锦楼心里多少有些抱歉。 单颖洁看到她的打扮倒是很受教,明明是她示意自己引王爷来的,怎么这副打扮......屋子里面倒是烧了地龙,该是不冷的吧? 水听雨看了她的打扮也吃了一惊,仆妇们刚刚才出月华院,她这么快就要睡了吗? 男人和女人的想法不一样的,尚锦楼却是被惊艳到了,此刻她容晕双颐、笑生媚嫣,仿佛绿萼梅花间飞出来的妖精。 男人看脸,女人看打扮,水听雨现在满眼都是她澹澹粉色薄罗睡裙,和头上灵动的金累丝镂空雕花水晶钏,以及水晶耳坠,这些无不衬得她容颜无疵无瑕,熠熠生辉。 被江司灵惊艳到后,尚锦楼便忍不住多看她两眼......睡裙的系带松松垮垮的挽着,却灵动鲜活,粉色睡裙的衣领微开,露出莹白的脖颈和衣领下一大片暧昧诱人的阴影......他欣喜的想,江司灵是女人没错,是秀色可餐的女人没错!不是战场上和他出生入死的江都护。 几人入屋,江司灵又赶快让人端上两盆烧得正旺的炭盆,并亲自端到水听雨脚边放好,弯腰行动间前面那片阴影更是在尚锦楼面前袒露无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21 06:43:53~2019-11-23 20:3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安安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仔仔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争吵(修) 尚锦楼从来话不多,尚氏的男人们都信奉言不如行,她沉默的听着单颖洁与江司灵商议给太子妃孙丽华的生辰礼,发现单颖洁虽为正六品女官,却对江司灵态度谄媚恭谨,而水听雨的手紧紧的攥着裙摆,死一样的沉寂。 江司灵道:“我记得单大人去年就开始兼任这王府的司仪,不知我们府上去年给太子妃娘娘送的什么礼呢?” 单颖洁道:“除了金银珠宝,最特别的就是王爷从益州郡带回来的苴却砚,有石眼的。” 一听苴却砚,江司灵就如数家珍:“这礼物很合时宜,太子妃娘娘正在由几位女官教读书,送砚正合适,且这苴却砚石色沉凝厚重,石质细腻紧密,莹洁滋润,发墨如油,存墨不腐,石晶绚丽丰富,是砚中的佳品,特别是石眼,通透高洁、鲜活如神、形如猫眼、堪称一绝。单大人这个礼物选的好。不如,今年我们也选点从益州带回来的宝贝送给太子妃吧,天下太平了,以后去益州的机会就少了。”她边说边给单颖洁使了个眼色。 单颖洁笑道:“可不是吗,而且太子殿下和咱们王爷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送礼物更得多费心,要送到太子妃娘娘的心坎里。” 说着又像是突然想起一般,说道:“上次太子妃说她特喜欢王妃那架蜀绣的围屏,那瞿塘峡绣得巍峨峥嵘,峡江两岸壁立如削,不如王妃把那架蜀绣的围屏送给她吧。” 水听雨手攥得更紧了,那架围屏不是不可以送,只是她足足绣了两个月,眼睛都差点熬坏了。水听雨这些年依附别人过活,从来唯唯诺诺,她说不出来拒绝的话,心里无奈决定,那就送给她吧,正准备装出一副大方的样子说出口,却听江司灵叹了一口气道:“那围屏也有三年了,送给太子妃娘娘当生辰礼到底有些唐突,不如就让府里的绣娘再绣一架一模一样的吧。” 单颖洁讪笑一声,支吾道:“连钟尚宫都说以前只见过书法、绘画、雕填、镶嵌的围屏,直到王妃当年绣这架围屏时,她才知道围屏还可以用刺绣的方式来增加它的观赏价值。想来宫里也没有人会绣围屏了。而且太子妃娘娘想必是因为思念家乡的缘故才如此喜欢那架围屏吧,想她年幼离家,千里迢迢来到长安......不如请王妃为太子妃娘娘绣一架一摸一样的更好,而且这份情谊想必太子妃娘娘会更加珍惜。 水听雨虽然软弱可欺,却是知道她这是将自己当作绣娘来埋汰了,便惹着气道:“今日二月十一,太子妃娘娘的生辰是在三月初七,如何忙得过来。” 江司灵道:“单大人,王妃说的是,时间是来不及了。” 单颖洁笑道:“我听说王妃在江侧妃身边听差的时候手脚麻利着呢,不就是绣个围屏吗,熬个夜也没什么吧?想来王妃挑一担米都是很......” 尚锦楼将茶碗往矮几上一扔,声音寒冷刺骨:“单大人!刚刚你们不是在说太子妃的生辰礼吗?现在又是在说什么?而且让王妃亲自来绣生辰贺礼!亏你想的出来!我秦/王府是送不起礼了吗?要堂堂秦/王正妃亲自绣太子妃的生辰礼,真是闻所未闻! 单颖洁只一心想揭水听雨是乡野村姑的短,万万没想到尚锦楼这样护着她,吓得两腿一软,忙躬身请罪。尚锦楼心中更是不喜她,说到他的王妃身上来了,简直岂有此理。他拉起水听雨一句告辞的话都没有就出了月华院。 江司灵心中大惊,她以为尚锦楼该是对阿雨没什么感情的,他那样的天潢贵胄想来最是看重出身的,怎么动了这么大的火?还处处维护阿雨,他们有那么好的感情了吗?她之前的想法就是,从心理上击垮阿雨,让她自卑,她以后便会一蹶不振,那么她这个王妃就是个摆设了。 她送单颖洁浮光锦和翡翠手镯,就是觉得单颖洁比谢诗音有脑子,且出身微贱,好控制,只要阿雨以后一蹶不振,那么以后这诺大的秦/王府就再也没有人可以跟她争宠了。现在看来是她把事情想简单了,得想其他法子了。 尚锦楼拖着水听雨怒气冲冲的走出月华院,沿着抄手游廊一直往金华院去,他将水听雨的水听雨的手腕拉得生疼,水听雨窃窃的问:“王爷是不是也觉得阿雨配不上王爷?” 配不上?这是哪儿跟哪儿?尚锦楼被气笑了:“配不上?你堂堂前朝嫡出长公主,你配不上本王谁还配得上本王?” 水听雨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阿雨以前是山野村姑,若不是江侧妃行侠仗义救下阿雨,阿雨说不定早死在人牙子手中了。王爷看不起阿雨也很正常!” 尚锦楼被气得肝疼,冷笑道:“水听雨,你一天到晚还挺能想的!还有,他们商量事情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正妃,对这些事情就没有想法吗?难道你一辈子都要依仗人家江侧妃替你打理这王府,你就负责享清福吗?” 依仗江侧妃?还说不是看不起她!水听雨细心的发现他已经将“江侧妃”说得很熟练自然了,早上分明还别别扭扭的将江司灵叫做“江都护”,这么快就折服到她的美貌中了吗? 她的泪水溢满了满脸,哽咽着声音委屈道:“我没有要享清福,甚至没有要是正妃,你们把这一切强加于我,怎么能什么都怪我呢?”人一委屈,情绪就会被无限放大,她抹了把眼泪,愤愤的想:我一醒来,就成了这秦/王正妃,然后这男人就非要和我这样那样,我才从鬼门关里走出来,完全没有办法适应这些好吗!府里的这些女人也没有把我这个正妃放在心上,什么事情都让我来不及参与和适应就成了定局! 尚锦楼真的被这女人给气到了!她这是什么意思?她这是嫌弃我吗?我堂堂天子次子,她居然嫌弃我?尚锦楼只消这样一想,便觉得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冷声道:“大胆水听雨!你我是父皇指婚,容得了你嫌这嫌那吗?父皇好心让你嫁给我,你不知感恩戴德,你还怨恨他!” 这样的大帽子一扣下来,水听雨只觉得窒息,尚楚雄是如水孝真一样对她好的人,她怎么会怨恨他呢,她有些慌了神,走过去拉住尚锦楼的手,解释道:“阿雨没有怨恨父皇...” 尚锦楼却像是气到了极致,一把甩开她的手,冷声吩咐丁香:“好好伺候王妃回金华院。” 说完连眼神都不给水听雨一个,便出了后院,留给水听雨一个冰冷的背影。 尚楚雄虽忙于朝政,秦/王府的事情却是一个字不差的传到了他耳朵里,一个是他儿子,一个是晚娘的女儿,他操着两份心,女儿不被欺负的心,以及儿子能有个贴心人的心,希望他们两个好好的,早日为他生下皇孙,江山才能后继有人。 尚楚雄操碎了心,真想把他们两个关起来,直到他们为自己生下皇孙为止。可是自己总不能真这么做吧,得让他们自己慢慢培养感情,心甘情愿的生下孩子,父母关系和睦,孩子以后才聪明伶俐。但以阿雨那么被动的性格,这事儿得从长计议,现在当务之急自然是将她的身子养好才是。 尚楚雄想定,叫来童贯吩咐道:“你亲自去,去御药局拿两颗千年的人参送去给秦/王妃,并传朕的旨意,令太医院早日照顾好她的身体,朕会重重有赏。” 童贯笑道:“皇上对秦王妃真是恩同再造,皇上放心,王妃她从小身体康健,一定能早日复原的。” 尚楚雄叹了一口气道:“她也是个命苦的孩子,和她的母亲一样命苦。” 童贯自然道:“可不是嘛,孟太后因此丧了命,还好秦/王妃没有因此丧命。”他不知道尚楚雄说的人和他说的人不一样,他这么一说反倒令尚楚雄心中一痛,他苦涩的对童贯道:“当初是朕的过错,才让江山遭此劫难。” 童贯能够感觉到尚楚雄那股沉郁之气,爱国之心从来都是感同身受的,他一改往日的恭顺模样,咬牙切齿道:“当初若不是塑方主管翟陈与突厥人勾结私通,袭击太子爷后方,我们也不会遭此灭顶之灾。”他不忘安慰尚楚雄:“若不是陛下力挽狂澜,老奴和天下百姓此时怕是依然生活在突厥人的水生火热中。” 而尚楚雄的痛不仅有昔日山河破碎的痛,还有这些年东宫的秘密寻医问药给他带来的痛。 尽管他的长子将此事秘而不宣,但凡事又怎会瞒得过他呢?自从和突厥人之战后,太子没有宠幸过一个姬妾,没有进过侧妃的院子,赏下去的宫女也一个都没有宠信过,这岂是政事繁忙就可以说得过去的? 说来真是命运弄人,上天让他山河破碎时名正言顺的登基即位,却让他最看重的长子饱受断子绝孙之苦。 压下心中沉郁,尚楚雄再次对童贯吩咐道:“快去!你亲自去御药局领人参,并让朱太医每次为秦/王妃请完脉后都来回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23 20:33:40~2019-11-26 07:2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锦、Estella、福气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歪歪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群芳阁 尚锦楼自那日气冲冲的出府后,一连数日都不见踪影,水听雨心中忐忑,既然两人已经成亲,尚锦楼自然是她后半辈子的悲喜荣辱,是一辈子的依靠,他不来,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又养了几日,水听雨心里很没谱,便让书童去打听,才知道尚锦楼近日经常和寿春郡王尚锦桓、郑国公谢瑾一起去一个叫群芳阁的秦馆,心里更是着急。 这日傍晚,书童进来金华院禀报:“......王爷和寿春郡王、郑国公又去了群芳阁。” 水听雨一听,便着了急,赶快命丁香伺候她穿了件湘妃色绣八吉纹的高腰短袄并素色综裙,便领着丁香和墨香到了群芳阁。有**的腰牌,她们跟着引路的堂倌一路上了二楼,二楼和一楼里都满满的是客人和姑娘,水听雨便蹙了蹙眉,心想:即使是要干这种下三滥的勾当,也不讲究讲究,那也是…那也是应该包下来,再慢慢喝酒玩耍......” 沿着走廊走到最里间,推入金漆海棠花样的木门,上桌虽杯盘狼藉,却空了两个位置,另有几位华服男子,并莺莺燕燕的姑娘十数人,那些姑娘或柔弱无骨的倒在男人的身上,或口吐丁香、舌融舔唾,勾舌舔唇与男人玩耍做一处,好不香艳。 只看了一眼,水听雨便羞得满脸彤云,忙扭身欲避开,却被空座左边桌一个男子叫住:“慢…慢着,你过来伺候爷,**居然还有这么美的女人……”并不是长安口音,更像是异族人说的汉语。 水听雨知道这人是说她,更是不敢停留,紧走慢走了几步,就有一人如凌波微步一样迅速移动到她身边,抓住她的手腕,哦呵一声才道:“春秋公让你过去,怎么这么不知礼数。”说着便要把水听雨往那名唤“春秋公”的男子身边拉。 丁香见事态不是她想的那样,迅速升起一股后怕,忙欲阻止,就听人寒意深深的问:“你怎么来了?”问话的人不是尚锦楼又是谁呢? 金春秋见尚锦楼一掌劈开熔盛的手,只觉得脸上挂不住,便将酒杯一砸,怒问道:“尚锦楼,你什么意思!”情势一下剑拔弩张。 这一声将尚锦桓从醉酒中惊醒,他看见北翟那个好色的熔盛公正握着一绝色女子的手腕,那女子衣着素雅清秀,不如一般粉头一样涂脂抹粉,却漂亮得娇艳无比。她梳了一个夫人的圆髻,显得其脖颈儿纤细修长,却是十分的眼熟,他从美人的脸上移开,才看到尚锦楼的脸彻底阴沉下来了。他直觉大事不妙,心道:可别因为秦楼楚馆争风吃醋的事情影响两国邦交,忙笑着打圆场:“四郎,不就是个姑娘吗?你冷静点……”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尚锦楼那杀人的目光扫向他,并听他恨声道:“三哥,她是谁你不认识吗?”她是谁啊?尚锦桓莫名其妙。尚锦楼还没有说完,转眼却看见水听雨手腕上的红痕,心里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也不理尚锦桓的莫名其妙,也没有告辞的话,拉着水听雨就出了群芳阁。 水听雨下意识的抬头看尚锦楼,却被下了一跳,她从来没有见到过他这样的表情,尽管之前他们才吵过架,但他向来很好说话的,从来没有这么阴沉可怖过。 尚锦桓从二楼的隔扇里看着二人上了马车,才突然心中一惊,想起刚刚那个娇艳的女子是谁,被吓得一激灵,彻底醒了酒,她不是那个金华长公主,他一直昏迷着的堂弟妹吗? 那两位新婚后没有认亲缓解,她一昏迷又是两年,他更是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在这群芳阁中,以至于他差点让可恶的北翟人占了她的便宜!他不由得心里一阵后怕,怪自己没有认出她来。 尚锦楼简直气得心肝都疼了,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头脑,她跑来秦楼做什么,以为他是押妓的浪荡子,来劝他迷途知返的?还是来撒泼打诨的?恐怕在长安城上下五千年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妇人! 马车外又下起了雪,北风呼啸而过,尽管马车内烧着炭盆,水听雨脸色还是发白,出来的急,她连个汤婆子都没有拿,留香和沉香今日不当值,丁香和墨香压根也不在意她是否受冻,她是前朝公主又怎样,是秦/王正妃又怎么,只要没有尚锦楼的宠爱,没有人会把她当一回事,因为她是被皇上硬塞给尚锦楼的妻子,所以她才想早日缓解和尚锦楼之间的关系。 但从那个北翟人拉住她的手腕开始,她就知道她把事情搞砸了,可是现在怎么办才好?水听雨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她哽着声音解释:“王爷多日不来金华院,妾身只是想......想给您好好解释一下那日的事。” 那日的事尚锦楼早就消气了,而且那日也没有什么好生气的,他只是有时候觉得自己不甘心父皇给他安排好的一切,又不是不甘心她,瞧把她着急的,他解释道:“我不来金华院,你等着就是,巴巴的跑来做什么,做事一点分寸都没有......” 没有分寸?水听雨心里被刺了一下,眼泪哗哗的往外流,忍都忍不住,她原先是乡野村姑,没有见过世面,的确是不如长安城许多贵女,即使当年还是摄政王的皇上后来硬生生的让她做了长公主,她是村姑的事实也改变不了。 她却是像豁出去了一般,再也忍不住:“你说我是村姑,我就是村姑好了,你说我没有分寸,我就是没有分寸好了,我原先就是村姑,我们村里的相公即使是和娘子吵架拌嘴了,去哪里也会给娘子说,你为什么没有跟我说?何况还是去这种地方。” 尚锦楼更是受不了她,谁说她是村姑了?只是说她没有分寸!他烦躁到:“我说你是村姑了吗?你一天到晚瞎想什么?还哭哭啼啼的!我是说你不该来群芳阁,你看看刚刚多危险!而且你来群芳阁传出去怎么了得,你堂堂秦王妃,你来群芳阁做什么?” 水听雨犟嘴道:“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你还堂堂秦王殿下呢!” 这女人还讲不讲道理了!尚锦楼只觉得无语至极!怒道:“本王是来干正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26 07:26:17~2019-11-28 05:3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故梦 5个;艺儿、蓝簪龙胆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博浪(上) 尚锦楼去群芳阁还真是干“正事”的,周朝经过两年的不懈努力,终于统一了中原,平定了内乱,因此一直在外征战的尚锦楼才得以回到长安,尚楚雄短时间内还没有决定让他主管的事宜,恰正逢北翟与突厥交战,北翟女王为了得到周朝的武力支持,便将王位第二顺位继承人春秋公交与周朝做质子,春秋公初来乍到,因此赋闲的尚锦楼暂时负责接待事宜。 那春秋公爱好广泛,尤其爱好风月之事,因此初来乍到就要求去长安久富盛名的群芳阁饮宴,尚锦楼自然要作陪。 尚锦楼被水听雨哭得心烦,少不得要如此这般的和水听雨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水听雨听后这才勉强好受些。 且说尚锦楼是初开了荤的毛头小子,在群芳阁里受那些粉头撩拨了好几日,因平日里受他老子正德帝教诲:君子要洁身自好,这才将将将那些个博浪的念头忍住,没有将“清白”丢在那里,可心里是极闹饥荒的,闹得挠心挠肺的。因此夫妻俩才进了金华院,他便迫不及待的屏退了左右。 水听雨听他把那门“砰”的一声一关,就有种不详的预感,果然这人前面才对自己冷鼻子冷眼的,现在就突然来把自己抱住,三两下就把水听雨的斗篷解下,往旁边的金丝楠木矮几一扔。水听雨看这架势哪里有不着急的,以为尚锦楼和以前水家村里的相公一样要打娘子,便颤着声儿道:“尚锦楼,你干什么!” 从以前到现在,从来没有女子敢当面喊他“尚锦楼”,尚锦楼觉得从她嘴里喊出这声儿“尚锦楼”简直是格外诱人,并不言语一声,便抱着她往床上一放,并曲着腿继续去解她的衣裳,声音也不知道比先前柔了多少分了:“你再叫一声,刚刚叫的什么?叫得真好听。” 先前那一声将将喊出,水听雨已觉十分不妥,听他这么一说,水听雨更是窃窃的不敢言语了,她原先就胆小懦弱,惯常的看人脸色过活,这会儿只睁着她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尚锦楼,并下意识得向后躲。 尚锦楼却觉得她这样楚楚可怜的样子简直格外动人,更是迫切的用右腿将她的身子压住,不让她往后躲,身子亦直接压上她的。 水听雨哭着求他:“求你不要这样。” 她的眼睛简直能浸出水来了,尚锦楼便再也觉得不能等了,直接吻上了水听雨的唇,这个吻吻得相当激烈,滚烫滚烫的,吻得水听雨水一般瘫软了下去,才听得尚锦楼问她:“你是说不要怎样?”亲了一口她能滴出水来的眼眸,“是不要这样吗?”以及她的泪痣,“还是这样?”并故意用他那灼热的物件抵着她,博浪的问:“或者是不要这样?嗯,快说不让我怎样。” 水听雨躲也无处躲,退也无处退,只觉得全身上下哪儿哪儿都是热的,脸更是红的滴血,脑袋也是一片空白,哪里还能回答他这些岂有此理的问题。 尚锦楼更是觉得意气风发,只想快点继续...... 丁香看着王妃夫妻俩把那门一关,便找了个借口离开金华院,来月华院见江司灵。 江司灵常年习武,身子自然比水听雨好上许多,因此月华院里便没有炭火烧着,丁香看着上座上的江司灵面沉如水,更是觉得浑身都冷。 她比江司灵还大一岁,今年已经二十一了,因颇有几分姿色,原先还做过当尚锦楼的姬妾的梦,可尚锦楼一去益州就是两年,她岁数也大了,人本身也轻浮,和那书童眉来眼去了两回,便开始和他在无人处玩耍做一处。以前江司灵没入王府前,他们干这事儿格外容易得手一些,却不想江司灵入府第二天晚上就把他们逮着了。 她记得江侧妃“和蔼可亲”的对他们说:“这事儿要原谅你也十分容易,只是以后你们两便是我的人了。” 就这样他们为了保命,不得不故意将水听雨引到群芳阁去,好让她不识大体、悍妒的名声传到宫里去,若是能闹出影响两国邦交的事情就更好了,水氏的王妃之位恐怕更坐不稳。 江司灵坐在那里,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淡淡的吩咐冬梅去给她沏一杯热茶来,然后淡淡道:“说吧。” 丁香赶紧谄媚道:“侧妃娘娘果然料事如神,王爷和王妃回来的路上说得十分不愉快,刚刚王爷回来就把房门一关,说不定王妃正在受罚呢。” 江司灵冷笑一声道:“这有什么好料事如神的。”况且这两个狗男女以为这样就能扳倒阿雨吗,阿雨的背后可是皇上,哼,心思也太浅了。 丁香讪讪的抿了抿嘴,站在地上装死。 江司灵接过冬梅递给她的茶,掀开茶盖,十分优雅从容的喝了一口茶,才问丁香:“你把王妃大闹群芳阁的事情说给谢司寝听,知道怎么跟谢司寝说吗?” 丁香倒是惊讶了一下,不过她很快相通,通过谢司寝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再好不过了,便道:“婢子知道。” 丁香领命出去,走到抄手游廊的时候却被冬菱叫住:“姐姐等等,侧妃娘娘有东西要给你。” 丁香心里很不好受,便等着冬菱,也并不言语。她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以前在摄政王府里也是极有头脸的,若不是这江侧妃握住了她的把柄,她一个侧妃也不会对她呼来喝起。 冬菱上来,从袖兜里掏出来个描金的簪子,递给丁香,因笑道:“侧妃娘娘让我给姐姐的。” 丁香并不觉得欢喜,江司灵惯会收买人心,才入府几日,就收买了一干婢子长随,向她这等摄政王府的家奴,就会找她们的把柄控制她们,控制她让她背主才是主要手段,这些钱和物只是多一重保险罢了,你瞧瞧,都不屑当面给的。 她接过簪子,勉强笑道:“江侧妃娘娘向来大方,婢子们都很感激她呢。”说着又和冬菱家长里短的寒暄了几句,才回了金华院,今日本来就该轮到谢司寝当值,殿下又在金华院,去金华院找谢司寝找她准没有错。 果然,谢贤音正在寝屋外备受煎熬,先前屋里明明像是吵架求饶的声音,紧接着是男人低哑着嗓子哄女人的声音,以及女人嘤咛之声…… 丁香也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确定夫妻两正方兴未艾,这才走到谢贤音的身边,压低声音叫了声佛,道:“王爷和王妃琴瑟和鸣婢子就放心了,还以为王妃今日犯了这等大错,王爷一定不会原谅她呢……” 果然不出所料的是,谢贤音立马问道:“王妃怎么了?” 丁香突然像是意识到说错了什么话一样,无比“惊慌”的闭了嘴,这更加引起了谢贤音的兴趣。谢贤音再三追问与她,她才说:“谢大人可不要告诉别人……”便把群芳阁之事说给了她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28 05:37:59~2019-11-30 05:50: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安安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仔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揽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博浪(下) 谢贤音常常以谢皇后侄孙自诩,其实她与谢皇后并没有血缘关系,二十几年前,皇后之兄谢谦做太原留守的时候,谢贤音的祖父那时候是卫尉少卿,两人在官场上志趣相投,又相互扶持,因此便连了宗,这谢贤音就这样成了“皇亲国戚”。 前朝的时候,这谢贤音便进了宫,家世并不十分显赫的她一直只是一个正七品典珍,直到尚楚雄登基封了谢氏为皇后以后,谢氏一族才跟着水涨船高。 谢皇后并不知道太子命根子受损之事,原本还想将谢贤音这个母家出来的远亲遣去东宫做司寝女官,哪知这谢贤音早就被尚锦楼俊逸不凡的外貌所折服,暗许了芳心,每逢觐见皇后的时候便巧言转圜,如愿以偿的做了秦/王府的司寝女官。 但人心总是不足的,她到秦/王府后,看着那个从小在山野里长大的金华长公主就这样躺在床上当王妃,心里真的意难平,一个村姑,还是前朝的村姑长公主,凭什么当秦/王妃! 因此这厢丁香如此这般的把水听雨去群芳阁找尚锦楼的事情说了一遍,谢贤音就迫不及待要去宫里告状暂且表下不提。 且说尚锦楼把这几天群芳阁里惹出来的饥渴好好的疏/解了一番后,反倒食髓知味一般,仍然还想着这些事情。因此他也不起身洗漱,只躺着,盯着玄色的蒙尘和金色的幔帐发呆,想等着水听雨稍稍休息一会儿了再梅开二度。 今天水听雨将尚锦楼伺候周到了,尚锦楼原先那点对她的不耐烦也“巧妙的”变成了耐烦,他盯着着水听雨粉红的睡颜看,觉得哪儿哪儿都是好看的,这会儿羽扇一样的睫毛阂住她的眼帘,脸上未施脂粉也是粉粉嫩嫩的,看着看着尚锦楼就又开始动手动脚了...... 水听雨先是昏迷了两年,也就醒来第二天尚锦楼对她做过这些不三不四的事情,她身子弱,早累得睡了过去,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将她抱起,细细的啃咬她,咬的她心烦,她顺手就给了这人一巴掌,打得尚锦楼的狠劲都出来了,再也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只想把她好好的处置一番。 他的唇欺上她的,身体也翻了上去,水听雨这才醒了,看到他细嫩的脖颈间有红红的指印,其中有一处还有殷殷的血丝冒出来,便被唬了一跳,这难道是她打的?她挣扎着欲起来,却被他十分不容拒绝的将手轻轻扣在身后,水听雨感觉那东西正抵着自己,再也不敢乱动了,只哭着求道:“爷,我想起床洗漱了,我想洗澡......” 尚锦楼像是听到了什么提示一样,眼睛一亮,亲了一口水听雨粉嫩的脸颊,翻身下去,只简单的披了个袍子,隔着隔扇吩咐外面值夜的人给净房里送水。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留香和沉香指挥人将水送上来,便站在净房不动,准备伺候水听雨沐浴。他们看着尚锦楼半敞着寝衣,露出精壮的胸膛,不免有些局促,脸也红红的,知道他们天还没有黑就在屋里干夫妻之事。 尚锦楼也略有些不自在,便哑着嗓子吩咐她们下去,沉香有些犹豫:“王妃她身体才好,没有人伺候怕是不成......” 尚锦楼看了她一眼,见说话的人穿着银红色缎袄,细眉细眼的,是阿雨以前在宫里就用的婢女,便哑声道:“出去就是,明天你们俩记得去领赏......” 沉香依旧有些犹豫,她年龄小,一根筋,倒是留香谢了恩拉着她往外走。 等她们到了外面,留香才压低声音笑她:“我们在,王爷和王妃怎么恩爱呀?”听得沉香脸更红了。 这厢尚锦楼从净房过来,看见水听雨正在掂着手穿自己的衣服,那意态柔顺的样子,更是让他心里觉得酥软,便走过去把她打横一抱,就往净室走。 水听雨被他一唬,挣扎着要下来,哭道:“快放我下来,我只穿了肚兜,裤儿还没有穿呢。” 尚锦楼哈哈哈大笑,心情愉悦的爆了个粗口:“妈的,你这不是脱了裤儿放。屁,多此一举吗?明明要沐浴,穿着这些做什么?” 不穿这些,等会儿给她沐浴的人看了多不像话,水听雨简直觉得自己不想活了,这算什么?成何体统?便道:“留香她们还在呢......”,偷眼望去,一看才发现她们并不在。 尚锦楼觉得她简直笨拙得可爱,心里又柔软了几分,便一下把她放在水里,自己也麻利的脱了寝衣,往浴池里去,水听雨质疑道:“我洗澡你进来干嘛?你给我出去!”边说还边挡住前面。 尚锦楼看到她这样笨拙,笑意更深:“你现在挡是不是太晚了点,刚刚为夫哪里没有看过哪里没有亲过?” 水听雨脸更红了,啐了一口道:“你下流!” 尚锦楼自顾自的进了浴池,嬉笑道:“为夫哪里下流了,为夫说的是事实!来!好阿雨,为夫伺候你洗澡。”已经很自然的将称呼从本王改成了为夫了。 水听雨依旧挡住前面,催他出去,尚锦楼却一把将她捞到怀里来,一寸一寸的给她搓澡。见她粉腮红润,形容不知所错,更是心里服帖,手里边搓着,唇边往脸上印去。 水听雨边躲她的唇,边心里暗叹:所以说群芳阁这样的秦楼楚馆就是去不得,一回来就这样骚蹦蹦的,和那等登徒子下流货色有什么分别。 她在尚锦楼怀里扑腾,又是这样暧。昧的情景、如此坦诚相对,尚锦楼很快情动,对着她的小嘴儿又亲又吮,三下五除二便进入了正题...... 渐渐的她便开始很自然的回应,再也无暇顾及什么叫“骚蹦蹦”的。 且说谢贤音进宫的时候宫门还没有下锁,她来到景仁宫,正巧报蕊从寝殿中出来,见她穿了柠檬黄的正六品双钏绫的官服,又是赶在宫门下钥前星夜进宫,唬了一吓,忙上前福了福身问:“谢大人,可是秦/王殿下有什么事?” 谢贤音不敢在景仁宫造次,十分恭敬的拱了拱手道:“皇后娘娘若是没有歇下的话,下官有要事求见。”在这景仁殿她自然不敢称呼谢皇后为皇姑祖母。 报蕊听言忙进去回禀,出来就领了谢贤音进去。 谢皇后见她进来,甚至给她免了礼,忙问她:“谢司寝,楼哥儿可是有什么事?” 谢贤音拱手道:“秦/王殿下一切安稳,微臣进宫是想说说王妃的事?” 谢氏心下稍安,水听雨的事关她什么事?便往凤椅上略靠了靠,慵懒的问道:“她怎么啦?可是身体哪里不妥?” 谢贤音并没有注意到谢皇后的态度,只管告状道:“王爷今日在群芳阁与春秋公宴饮,王妃却跑去大闹群芳阁……惹得春秋公很是不快…微臣觉得王妃这样很是不好……恐怕会影响两国邦交,故来禀明皇后娘娘。” 谢氏听言很是失望,不是对水听雨失望,而是对谢贤音失望,心里暗道:阿雨她明显有皇上给她撑腰,谁能将她如何,她谢贤音以为抓了阿雨悍妒、不识大体的把柄就能撼动得了她的地位了吗?怎么可能!不过,倒是可以借机给阿雨穿个小鞋,与皇上那里也无伤大雅,又可以杀杀阿雨的威风,何乐而不为。 她看了一眼谢贤音娇媚的脸颊,以前因着她们八杆子打不着的远亲关系,还破格提拔了她,看来是自己看错了人,这事...到时候是她活该了。 谢氏向来雷厉风行,略想了一下,便对谢贤音道:“王妃孙氏不识大体,本宫很是失望,你回去传本宫的懿旨,令她禁足半个月,抄《女诫》、《内训》、《女论语》各十遍。” 谢贤音听言多少有些失望,水氏犯了如此大错,皇后居然只罚她禁足三个月,但她很快又安慰自己,总比不罚水氏好吧,若不是自己来揭发她,皇后还以为她多温良贤惠呢,其实无非就是个不识大体的乡巴佬。 她领着皇后的懿旨兴高采烈的预备出宫,却发现宫门已经下钥,她是秦/王府的属官,不能留在宫中过夜不得不去找长秋监的人给她开门,可是这下好了,她入宫告状之事便成了阂宫皆知的事情。 等入了府,她看见水听雨的侍女已换了班,她最不对付的留香和沉香正站在寝屋门口,便走过去扯高气昂的对她说:“本官有皇后娘娘的懿旨。” 沉香才听到她家公主惨叫连连以及也不知道是哭还是什么的求饶声,知道里面正进行到要命的时候,便冷声道:“谢大人等着吧!” 谢贤音觉得这些人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居然也敢让皇后娘娘的懿旨等着,简直岂有此理! 她上前一步,提高声音在那里喊:“启禀殿下......”沉香正欲上去阻拦,却被留香上来拉住她,对她摇头示意她不要阻止,因此没有能拦住,听得谢贤音继续高喊:“皇后娘娘的懿旨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30 05:50:18~2019-12-01 16:38: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仔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揽月、歪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自缢 且说夫妻俩出了净房,尚锦楼又按着水听雨恩爱了两回,此时,夜已深了,水听雨正被亲的七荤八素、头昏脑胀的时候,却听门外有人大声道:“……皇后娘娘的懿旨到了。” 水听雨听言打了个寒颤,便拼命挣扎起来,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抓包,又仿佛遇到一个救命稻草一般,她好不容易才挣脱出尚锦楼的怀抱,赤红着脸说:“是皇后娘娘的懿旨呢,我们赶快着点儿......” 尚锦楼一把把她捞回怀里,满不在乎道:“宫门都下钥了,母后怎么会有懿旨,好阿雨,再让我爱一回...” 水听雨看了看更漏,确实都已经子时末刻了,皇后娘娘这时候有懿旨,不会是有急事吧?她又挣扎起来,却被尚锦楼死死吻住嘴,屋外只听得见“唔...唔...”的呜咽声。 谢贤音听的里面的声音,简直肺都气炸了,心道: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竟然敢不出来跪迎皇后娘娘的懿旨,看你这个贱人能猖狂多久! 她故意拔高了声音咳嗽了几声,声音尤其高亢嘹亮的说道:“是皇后娘娘的懿旨呢!王妃水氏还不快出来跪迎!” 突然门从里面打开,尚锦楼蹬着眼睛提着剑就出来了,他怒喝一声:“大胆谢司寝,竟然敢假传皇后娘娘的懿旨!还不知死活的来打扰本王休息!”边说着剑已然架到了谢贤音的脖子上,那留香和沉香看这架势,忙避进了寝间替水听雨穿衣收拾,也免了这霸王一样的王爷真动起刀剑来伤了自己。 那谢贤音原本正在洋洋得意之时,且从没有见过尚锦楼如此霸气外露的时候,现吃了这一吓,身子早就抖如筛糠,勉强镇定着才能把自己的话说完:“……殿下,下官真有皇后娘娘的懿旨。” 尚锦楼一副欲求不满的臭模样子,质疑道:“哼,今日不是该你当值吗?你怎么会有皇后娘娘的懿旨?说!这个懿旨怎么来的。” 谢贤音抖着声音道:“下官刚刚入宫了一趟...” 尚锦楼一佛出世二佛生天,拿着剑正要砍下去,却被早就躲着廊庑下看着这边动向的江司灵飞出来阻止了,她紧紧握着尚锦楼的手柔声劝道:“一定要冷静啊王爷,谢大人是宫里指出来的女官,且携有皇后娘娘的懿旨,王爷还是将她交给尚宫局处置比较妥当。不如先这样,王爷现在先把王妃唤出来,我们且先听她宣读完皇后娘娘的懿旨再说。” 尚锦楼此时的脸黑得跟阎罗殿的勾魂判官似的,他想了想,晚一会儿让她去见阎王爷也无妨,反正方法多的是,用旁的法子结果了她,还不会得罪她母家之人。尚锦楼如此这般的想定,便顺手把那剑往屋里一掷,那剑却将将的插。入挂在墙上的剑鞘。 谢贤音听江司灵那么一说,仿佛又有了底气,故刚刚那些惧怕全都不见了,因此像模像样的甩了甩衣袖问:“水氏还不快来听旨!” 话音刚落,脸上就吃了一巴掌,她疼得眼泪汪汪,却发现打她的却是她从没有放在眼里的男人婆江司灵,又听江司灵道:“你好大的胆子,这王府里哪儿来的水氏!王妃她姓孙,是先帝亲封的金华长公主,谢大人这样打底是什么意思?” 这时,水听雨被留香和沉香扶着出来了,她走一步路便蹙一下眉,显然极为不适,加上她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绫袄,更衬出她病若西施,美若天仙,真是一股奇异的病态美。 谢贤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强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痛,以及泫然欲泣的泪水,对尚锦楼、水听雨、江司灵三人道:“各位请跪下接皇后娘娘的懿旨。”金华院所有人都跪下听她宣读旨意。 水听雨觉得腰酸背痛腿也痛,哪儿哪儿都是伤痛,跪下时不免发出“斯”的一声,弄得尚锦楼多少有些自责自己的“兽。欲”,却听谢贤音不识时务的打断他的自责:“宣皇后娘娘懿旨,王妃孙氏不识大体,即日起禁足半个月,抄《女诫》、《内训》、《女论语》各十遍...” 水听雨不敢置信的抬起头,她有些不知所错,谢贤音她原来不在府里好好当值,却是进宫去告状去了!尚锦楼却是利落的站起身,对江司灵道:“江侧妃,明日你亲自把谢司寝送回宫去,好好把谢司寝不坚守岗位、对尊位者不敬之事桩桩件件都说给钟尚宫听听!” 他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就把正欲行礼“谢恩”的水听雨打横一抱,欲跨过门槛进屋去。 这下谢贤音刚刚那些扯高气昂、狐假虎威全都不见了,她忙抱住尚锦楼的腿,哭道:“王爷,你不能将下官送回宫去呀,就这样回宫去下官全完了!”她直到这时候才意识到被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送回宫去,她的前途全完了,所以她不管礼仪廉耻,立马抱住了尚锦楼的大腿哭求。 对于谢贤音这样的人,尚锦楼觉得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必要,他腿一提,轻轻松松将谢贤音撂倒在地,迈腿进屋就将那房门一关,将众人再次隔绝在外。 江司灵的心里又岂会比谢贤音好受呢,她勉强稳住心神,对着房门柔声道:“殿下,王妃她在禁足呢,您不如暂且回麒麟堂歇息。”刚刚看着阿雨那副被宠爱过度的样子,有哪个女人不嫉妒呢,她也是女人,一个比阿雨更爱尚锦楼的女人,看着他们这样,心里不免钝钝的痛。 她看着月光下自己孤独的倒影,却听着尚锦楼不耐烦道:“莫非母后有不许我进金华院的旨意?” 江司灵心中溢满苦涩,她笑了,声音也更柔了几分:“启禀王爷,并没有这样的旨意......那王爷王妃早些休息,妾身就不打扰二位了。” 久久听不到里面人的回应,她才转身欲走,却见谢贤音歪坐在地上,眼里的泪簌簌的往下掉。 她冷笑着暗想:哼,自己真是枉做小人。不过,能除掉谢贤音这样的蠢货也能稍稍令自己好受些,她嘛,死一万次也活该!让你张狂,我就让你活不过今晚。 是夜,谢贤音死了,“自缢”于自己的房中。 夜了,江司灵辗转难眠,尚锦楼这样迷恋阿雨的身子是她始料未及的,她原先不知道尚楚雄着意让尚锦楼和水听雨培养过感情,想着阿雨当年入摄政王府只是一个普通长随,与尚锦楼这样的贵公子身份天差地别,不可能与他有所接触。后来阿雨虽然成了尊贵的长公主,但毕竟马上就入了宫,所以她以为她入了秦/王府,必定能一举得到独宠,毕竟这些年经略巴蜀时,她和尚锦楼出生入死,在行军打仗上无话不谈,她不相信尚锦楼对她毫无感情。 没想到,阿雨偏偏和自己作对,“挑”她和尚锦楼洞房前醒来,成功截胡不说,还一点都不让尚锦楼来她房中,她心里郁闷至极,辗转难眠不觉已经天亮。 卯时初刻,冬菱亲自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准备唤江司灵起床,却见江司灵穿了件藕荷色绣折枝梅花的短袄,站在妆镜前照镜子。 冬菱倒是没有放在心上,上去低声道:“侧妃娘娘放心,谢贤音寅时初刻就气绝了。” 江司灵从来没有不放心过,她这几年苦苦经营起来的暗人组织,都是办老了事的。 冬菱见她把窗开的大大的,便上去把窗开关上,嘴里劝道:“娘娘金尊玉贵的,别开着窗受了凉。” 江司灵道:“去通知各院的管事、媳妇子、婆子、丫头们,在回事处集合,府里该整顿整顿了。” 冬菱领命出去,江司灵自己着意打扮了一番不在话下。 且说尚锦楼将水听雨抱到屋中,兴致早被败的殆尽,又见水听雨泪儿在眼眶里打转,心里更是不好受,想着必要将那谢贤音给好好处置一番。又好声好气的心啊肝啊的宽慰了一番水听雨,才睡了下去。 夫妻俩因头日夜里太放纵了,这日直到日上三竿尚锦楼才起床梳洗,一看水听雨还睡得香甜,心里头甜丝丝儿的,便上前去细细的品味她的颜色,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用手一探,才发现滚烫滚烫的。 他忙出来让灵童拿着腰牌速速进宫去请太医,留香和沉香心中自然忐忑不安不在话下。 这边江司灵在回事处和一众丫鬟仆妇好好的立了一通规矩,又着意强调了一通不许将府里的事拿出去说,要不然她必将乱说之人的舌头给割掉。端的是处处为水听雨打抱不平,又大方又善良。 正将自己的良好形象粗粗的在下人们建立起来,就有书童前来对她说:“王妃该是病了,王爷着急忙慌的遣灵童哥去宫里请御医呢!” 江司灵听言立马回金华院换了一身脆粉色绣云纹的绫袄,腰上挂了一枚鲜绿欲滴的翡翠玉佩,雪白的挑线裙子,便马步停蹄的往金华院去,后面跟了冬菱冬梅两个大丫鬟并二等以下丫鬟仆妇数十人,可谓浩浩荡荡气势非凡。 经过长长的抄手游廊,江司灵无意间叹了一口气,冬菱便谄媚道:“水氏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狐媚样子......整天就爱拿那点子三病两痛去王爷那里邀宠,昨晚上不是还好好的吗?这又是装的哪门子的病和痛!” “住口!”江司灵冷声打断她,把冬菱唬得一跳,就听江司灵训斥道:“你是我身边的大丫鬟,凡事自当谨言慎行,怎可出言不逊!” 冬菱虽觉委屈,却仍笑着对江司灵道:“我还不是替侧妃娘娘抱不平吗,兴许她就是想躲皇后娘娘的罚呢?你没有看见她昨晚那副模样,红润的比谁的气色都要好!” 江司灵被她气笑了,心想冬菱这样子口没遮拦的迟早会给自己惹来祸事,又转念觉得她到底忠心耿耿的跟了这几年,还是再教导她一回吧,也是再给她一次机会,便道:“阿雨她不是这样的人,况且皇后娘娘罚她禁足三个月,她即使想躲也是躲不掉的。” 如此这般说了以后又觉得十分不甘心,心道:“阿雨到底不是以前跟着自己那个阿雨了,没准儿这真是她的谋划,要不然怎么偏偏王爷在益州的时候她就躺在床上一了百了,躲过夫君不在独自又必须每日去婆母那里请安的日子,却在王爷回来和我成亲当天就醒来了,没准儿这一切就是她的谋划呢。” 思索间,已然到了金华院。 尚锦楼正在细细问朱太医水听雨的状况,朱太医拱了拱手道:“……王妃许是夜间受了寒气,加之王妃历来肝气郁结,无法疏解,故而发烧...” 夜间受了寒气?岂不是谢贤音那个贱人害的,尚锦楼如此这般的想着,就见江司灵被簇拥着走近,便问她:“谢司寝可送回宫去了?” 江司灵像是突然想起一般,哎哟一声道:“妾身以为昨晚王爷只是在气头上,便没有放在心上,不如妾身现在就派人送她回宫去?......王妃还病着呢,妾身应留下来给王妃侍疾才是。”尚锦楼略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便不在多言。 不一会儿书童回来了,边跑边道:“不好了不好了!谢大人自缢身亡了。” 尚锦楼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训斥道:“王妃还在病中,你大声嚷嚷什么!” 江司灵却做出一副贤惠模样,镇定吩咐左右通知尚宫局以及太原谢氏云云,另赏了一千两吊唁金不在话下。 却说谢贤音本是“自缢”身亡,与水听雨毫无关系,却在后来给水听雨引来许多祸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01 16:38:19~2019-12-02 20:31: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琴歌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香草、仔仔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疑心 水听雨再次醒来已经几天了,江司灵床前床后衣不解带的伺候着,端的是贤良淑德,很是得了尚锦楼的高看。 尚楚雄赏了好些补品进秦/王府,皇后娘娘那里也略有表示,宫里头都这样了,东宫和平阳公主府也是有所表示的,倒是寿春郡王府的老王妃元氏和寿春郡王妃高暮雪时时过来和水听雨说话。 元氏一向眉眼通透,一直隐约知道尚楚雄和谢氏之间的矛盾点,她要是三年前就认识水听雨的话,老早就会为她儿子求娶水听雨了,可惜她知道水听雨这么个人时已经是孟太后认回她、先帝封她为长公主的时候了。 元氏看着江司灵低眉顺眼的给水听雨喂人参乳鸽汤,心想:昨天就看着她吃了一次,不知道今日为何又让她吃,这样大补的东西固然极好,也是寻常百姓吃不到的,吃的适量自然最好,吃多了反而虚不受补,是大忌讳。也不知道是她自己要这样吃呢,还是有人安排的呢? 元氏不动声色的看了一样江司灵,她穿了件水红色双喜纹的蜀绣短袄,更衬得她水葱一般的人物,只是她入这秦/王府都大半个月了,还穿着这侧妃嫁衣一样的颜色,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若是有意,那就有意思了,以前只听得她英勇杀敌、女中英豪的名声,不知这内宅里的阴暗她又有几成功力? 元氏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似是无意一般说道:“原先不知道侄媳喜欢喝人参乳鸽汤,早知道,我就把府里那颗千年的人参带来了。” 水听雨不善言辞,还没有作出回应,说她喝这个喝得都要吐了,而且头也疼,就听江司灵道:“那王妃可要先谢过婶娘了,我们王妃爱吃这个得要不得了,皇上赏下来的都快被她吃完了,我还说让府里的管事再去东市里最好的药铺多买点回来呢,她身子弱,多吃点这些总是好的。” 元氏暗道:“好个八面玲珑、面面俱到的江侧妃,她这样对水氏“好”,恐怕楼哥儿也是高看她的吧。”便笑道:“我们之间何必言谢,明日我和你们三嫂再带来。” 高暮雪自然笑着称是,水听雨看着高暮雪挺着的大肚子,便道:“婶娘和三嫂待阿雨这样好,阿雨都不知道怎么回报了,也不知道三嫂喜欢什么?” 高氏笑道:“妾身在太子妃娘娘宫里听江侧妃说过王妃蜀绣的围屏,不知......” 元氏适时打断高氏:“儿媳妇,不可造次了王妃...再说,太子妃娘娘都没有要到那架围屏...” 高氏红着脸急忙解释:“妾身没有想要那架围屏,妾身只是想为肚子里的孩儿要一个绣麒麟送子的肚兜......也不知道这孩子有没有这个福气......” 水听雨却是脸色发白,蜀绣的围屏?原来孙丽华不是无缘无故要那架蜀绣围屏的?原来都是江司灵在背后说嘴。 她看向江司灵,江司灵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避开了她的目光。她也不再看江司灵,笑着对高氏道:“当年我昏迷着,嫂子生贤哥儿的时候我这个做婶娘的没能为他做肚兜,这次给肚子里这个做的时候顺道给贤哥儿做个披风吧。”算是应下了,而且是两份...... 江司灵忙关切道:“王妃可别累到......” 水听雨生气道:“我的事轮的到你指手画脚吗!” 江司灵脸色一僵,心寒至极:她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在别人面前下她的面子! 元氏心下满意,高氏进门两年了,今天第一次做了件让她满意的事。这个事提得好,足可以挑拨离间,可以让她们狗咬狗,最好彼此陷害,用最恶毒的方式彼此伤害,闹得秦/王府不得安宁最好。现在的形势是,皇帝即使不传位给太子,也会传位给秦/王的,阿贞如果说的是真的话,太子是不可能会有子嗣了,若是秦/王再没有子嗣,无论他们谁即位,将来都要选养子为皇储的,这样桓哥儿的儿子们就会是所有尚氏旁枝中第一选择。 高暮雪却很抱歉:“哎哟,是我这个做三嫂的不懂事,江侧妃娘娘说得极是,王妃在病中,不宜操劳......” 水听雨摇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一定要为高暮雪的孩子绣肚兜,贵族女眷中所有人都因为她是在山野里长大的而看不起她,她很想结交高氏,而且高氏向她要孩子的肚兜和孙丽华向她要围屏不一样,孙丽华是高高在上的要,把她当绣娘,觉得她就应该给她这个太子妃绣围屏,而且绣那么一架围屏要熬更守夜两个月都不一定能绣好。做孩子的肚兜却不是,既不用几个月的时间,而且在民间,婶娘给侄子绣肚兜是寻常的事情,她摇了摇头,道:“不碍事的,我身体已经好很多了,能为孩子们绣东西,有点事情做也是好的。” 高氏喜笑颜开,忙替孩子们道谢,江司灵却像是再也忍不住,向三个人福了福身,道:“这个时候回事处的管事们该是来领对牌了,妾身先告个罪......”就这样避了出去。 她避出去后,元氏冷笑道:“她无非就是仗着当初救过公主,挟恩邀宠,自认为高人一等,说到底侧妃就是妾,妾就应该有个妾的样子……” 水听雨蹙了蹙眉,暗道:不好,刚刚上了这元氏的当,她明显是来挑拨离间的,虽然因她的挑拨离间自己能窥探江司灵对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但到底眼下跟江司灵正面为敌十分的不明智,她一刹那想清楚了这些,便笑着打断元氏,顾左右而言他:“婶娘,我已经不是公主了。” 元氏未发现水听雨的异样,高暮雪却瞧得分明,她立马奉承道:“在我和娘的心中,你永远都是公主,无论这江山姓孙还是姓尚。何况我这尚家的儿媳,更是不敢忘了大耶耶的教诲,不敢对公主不敬。”她特意将对尚楚雄的称呼改成“大耶耶”,完全也是套近乎。 元氏却是心中一刺,暗道:这江山在姓孙之前可是姓元的,若不是当年你们姓孙的狼子野心,窃国篡位,你又怎会是公主。 但她是何等人也,早就练得城府深沉,让人看不出喜怒,便也跟着高幕雪笑道:“我的好侄媳,你可是孟太后所出的嫡长公主,是千金之体,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高暮雪知道自己婆母的那些心思,但她和婆母不一样,她只是单纯的想与水听雨交好,丈夫尚锦桓姬妾成群,她后入府,后生嫡子,在这之前,尚锦桓宠爱的马氏已经生下了庶长子了,贵妇们也大都愿意结交独得恩宠的侧妃马氏,若不是马氏的嫡出妹妹是丽妃,皇后又与丽妃不对付,她这个王妃之位恐怕就是马氏的了。 刚刚提醒水听雨围屏之事,她纯粹是抱着得罪江司灵也要结交水听雨的目的,没有想到婆婆却是想挑拨离间,恐怕水听雨会以为她和婆婆是合计好了的吧。她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要从长计议了。 水听雨感觉高暮雪说话态度挺可亲的,便也想和她多说几句,又说道:“这几日却是越来越觉得痰气上涌,头脑混沌了。” 高暮雪道:“王妃若是觉得能下床走动,其实活动活动更有助于恢复。” 元氏看水听雨虚心听取的样子,也凑趣道:“我儿媳说的对,多活动活动对身子恢复自然是极好的,这是其一,这其二呢,你也别怪婶娘我小人之心,婶娘实在不知道江侧妃安的什么心,人参乳鸽汤是不能天天吃的,这样大补的东西就是大好的人天天吃也会吃出各种毛病来,何况你身子这么弱,怎能天天吃呢!” 高暮雪虽然看不惯自己婆母的挑拨离间,但她是通药理的,自然知道婆母说的是对的,便道:“娘,江侧妃娘娘常年在外打仗,不懂大夫的行当也是可能的。您别这么说。” 又转身对水听雨道:“王妃别听我娘的,但确实是再好的东西也要适量,水满则溢也是有道理的。” 水听雨觉得浑身冰冷,江司灵怎么可能不懂药理呢,江陵王从小把她放在暗人组织里面培养,药理医理是暗人必修的课程。她当年没有培养自己这些,完全是因为尚锦梁突然将自己带走。 人参是皇上赏下来的没有错,朱太医也说了可以喝人参乳鸽汤没有错。但是没有任何人说可以天天喝,小厨房天天的上人参乳鸽汤给她喝,昨晚她不想喝,江司灵还当着尚锦楼的面抹眼泪,说她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不懂得她江司灵和王爷为了她是夜不能寐,忧心得要不得。还哭着问她:王妃不养好身体怎么能为王爷诞下子嗣呢? 尚锦楼当时就有些冷脸,觉得她不懂事,水听雨才不得不忍着呕吐的冲动吃下那碗人参乳鸽汤。 等元氏和高暮雪走了以后,水听雨不停的想,江司灵也许已经不是几年前的江司灵了,几年前,江司灵救过她,要不然她将是何种人生境遇还不知道呢,可是江司灵现在对她是什么心情呢?还会像以前那样善待她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02 20:31:35~2019-12-04 05:4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安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政见 江司灵出金华院时面色早已恢复平静,冬梅在后面看着她水红色双喜纹短袄外面的湘妃色披风,心中十分不忍,她轻声道:“您这么做又是何必呢,会让她们觉得您是攻于心计的内宅妇人的。” 江司灵似笑非笑的看着抄手游廊外面渐渐融化的冰雪,和镶嵌在冰雪中的绿叶,麻木道:“你知道什么?我也并不能随心所欲,我也被许多事情牵制着。”做一个表面里忙于内宅争宠的妇人才能掩饰许多事情,主公的谋划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若是那个位置,江司灵只觉得多么不切实际,别的不说,光是他那身板都熬不过尚楚雄。难道靠世子爷吗?就他那些谋略和心机,做个守城之主都困难,郡主在东宫也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尚锦楼虽然待自己还算亲切,但也仅此而已,江司灵突然觉得无比的无力。不过今天在水听雨那里的一切让她觉得疲倦,她突然觉得让尚锦楼发现她不光是内宅妇人也许是解除此间困局的方法。 冬梅却是听不懂江司灵的话了,她虽然知道前朝的时候,江司灵为主公江陵王做了许多不光彩的事,但自从新朝建立后,主公先是辞去了皇上封的荆州大总管之职,后又上奏归隐田园,只领了靖郡王的爵位,不像是要争权夺利的样子。 冬梅笑着道:“婢子听冬菱说,太子爷前些日子去渭水边主公的居处探望过,两人还相谈甚欢呢?” 江司灵一惊:“冬菱又是听谁说的?” 冬梅顿时心中一紧,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声音也跟着一紧:“冬菱听东宫的内侍小邓子说的...” “你们好大的胆子!尽然敢与宫中私下通信!”这可是大忌讳。江司灵在宫中的暗桩已经渐渐形成规模,凡事都绝对隐秘,却没有想到她身边的蠢货会如此明目张胆的与宫中通信,这不是要害死她吗! 江司灵在廊庑下气得转了两圈,知道此事必瞒不过尚锦楼,便立即回到月华院,并让冬梅去寻来冬菱来,当着全院的人好好的责罚了一顿冬菱。 尚锦楼下朝回来时累得头昏脑胀。最近他新领了尚书令的职务,前朝这个职务长期被闲置,就是因为它权利巨大,直接管辖六部,在朝廷中的实际权力仅次于皇帝,一向是皇帝的忌讳,但是父皇却一举让他来担任尚书令之职,不知意欲何为?只是尚锦楼原本与太子兄兄友弟恭,最近他们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再加上太子兄宋侧妃的父亲尚书左仆射宋滕老是在都堂内和他唱反调,他在尚书省真的是寸步难行。 尚锦桓跟着他下了马车,一路上神神秘秘欲言又止的:“不知道我有个侍妾叫阿贞吧?”尚锦楼脚步顿了顿,阿贞是太子妃身边的人,以前还在江司灵身边呆过,尚锦桓半年前则纳了阿贞为侍妾,尚锦楼心不在焉道:“我知道她...”也不问他突然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尚锦桓发现尚锦楼兴致恹恹,又打了退堂鼓,不想告诉他太子那事了,免得他以为自己和他亲近是因为太子注定无后,便转而笑道:“阿贞说她与王妃和江侧妃情同手足,她一个侍妾,身份不够不便来探望弟妹,便求我来帮她来看看呢。” 尚锦楼听言却是精神一震,立马停下了脚步,慢慢打量起他这个堂哥来,他穿着一身紫色直裰,玄色狐狸毛的披风,腰间扎了条金边镶翡翠的腰带,黑发束起以噗头罩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果真是风度翩翩。 尚锦楼摇摇头,表示拒绝:“算了吧,这几日三嫂已经来看过了。” 尚锦桓莫名其妙,很不满他的拒绝:“楼哥儿!你怎么这样!我去看看她怎么了?难道我会把弟妹抢了去?”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便嘲笑道:“你该不是觉得哥比你长的好看,怕弟妹喜欢上我吧!” 尚锦楼冷冷道:“怎么可能,只是哪里有大伯子往弟妹房里钻的呀,你回你自己府上吧,我的娘子不需要你来看望!” 尚锦桓无语,不看便不看吧,那我也不告诉你太子那桩隐秘了,让你多被你太子兄忌讳! 两人分道扬镳后,尚锦楼进了金华院,他看着水听雨熟睡的俏颜,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一会儿留香进来,低声道:“侧妃娘娘遣人过来说,知道王爷还没有用膳,她备下了您爱喝的秋露白和糟鹅掌鸭信,并几道精致小菜,请您过去饮酒呢。” 尚锦楼听手下人说她的婢子和太子妃身边的内侍互通消息,心里本来就有些不舒服,不过今日实在是饥肠辘辘,也好,等会儿用膳的时候正好可以说说这事。 江司灵专门找来安妈妈为她梳了个堕马髻,簪了碗口大的绢花,更加衬得她脖颈细长,气质高雅温婉。。 林锦楼进了月华院,就看见她坐在廊庑下喝茶,看见他来,才笑着迎过来:“这样冷的天王爷怎么就把披风接下来了呀?小心冷着身子。” 尚锦楼大刀阔斧的歪坐在廊下的圈椅里,却是一点也没有看江司灵那身打扮,很自然道:“我回了金华院没想到还会出来,就解下了披风。” 江司灵还是很会咬文嚼字的,单凭一个“回”,一个“出来”便已经发觉尚锦楼潜移默化里是把金华院当成了“家”和“港湾”。但气馁不是她的风格,她不由斥道:“身边随侍的人也太不精心了,也不提醒王爷一句。” 尚锦楼看着门边站着的冬菱高高肿起的脸,嗤笑道:“你身边的人倒是精心,都和东宫的人互通消息了,简直岂有此理!” 江司灵心道,果然不出所料,什么都瞒不过他。她乖顺的跪下,委委屈屈道:“妾身并不知情,求王爷明鉴。”冬菱也立马上来跪下,抬起脸给尚锦楼看,并哭道:“婢子犯了死罪,求王爷打杀了婢子,但这些都不关侧妃娘娘的事,请王爷明鉴。” 尚锦楼垂眼看了主仆半晌,饶是江司灵被他这样盯着也很是不安,甚至觉得呼吸十分的困难,江司灵久经沙场,若是男人满面怒容,他一点也不会觉得害怕,倒是他这样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反倒令她没底,仿佛过了好半晌,才听他说:“本王累了,命人把饭食上上来吧。” 江司灵松了一口气,这件事就算这么揭过去了吧? 尚锦楼自己挑起秀绿萼梅的细布帘子进了房间,门口亦是尚锦楼喜欢的绘有绿萼的紫檀木围屏,但日间的操劳让他完全没有心情理会这些,他默不作声的看着江司灵为他张罗饭菜。江司灵从红漆托盘上拿了碗给他盛了一碗汤,又柔声吩咐冬梅:“......去把梅花酿筛些上来给爷喝吧。” 尚锦楼却打断她:“今晚本王不想喝酒,别忙了,你也坐下吃吧。” 不喝酒?本还想趁着喝酒的时候好好的联络联络感情呢,怎么就不喝酒呢。 江司灵笑着劝道:“今晚喝点吧,虽然桃花都开了,但到底春寒正盛呢……再说了,这酒可是妾身积了去年的初雪亲自酿造的梅花酿了。” 去年的初雪?尚锦楼记得去年的初雪那天他们正在嘉州的乐温和离山仁正面遭遇呢,她哪里来的时间和闲心收集的初雪?尚锦楼心里略略失望,但今日着实是累了,再加上他实在不忍嘲笑一个同他一起奋战的将士,便拉了拉江司灵的衣角,语气尽量听不出喜怒,道:“你坐下吧,梅花酿就算了。本王瞧着今日这鲫鱼汤鲜美的很,你也坐下喝点。” 江司灵却道:“王爷先用,妾身站着给您布菜。” 尚锦楼也不再勉强,默默的喝下了那碗鲫鱼汤,江司灵边给她布菜边温言道:“王爷多吃点,近日您为林路留的事情想必忧思过剩吧,多吃点,好好补补身子也好。” 那林路留和宋吉分别为尚书左、右仆射,且二人都在尚楚雄仓促登基时立有奇功。林路留的才能在宋吉之上,又屡建军功,但地位却远不如宋吉,因而心中忿忿不平,常在议论朝政时与宋吉对立,彼此之间矛盾极深。 前一段时间,偏偏那林路留却在醉后口出怨言,拔佩刀劈砍厅柱,表示定要斩杀宋吉。这本是醉后的激愤之言,但却被一个宋吉安插在林路留身边的姬妾听见,那姬妾将这事告诉宋吉后,宋吉通过尚锦梁告诉给了尚楚雄,尚锦梁主张他想要谋反。 尚楚雄知道后立即将林路留交付给了属吏,并命尚锦楼和宋吉一同审讯。经过这两日的审讯,尚锦楼认为林路留并非谋反,只是心中意难平而已,宋吉今日却在朝堂之上称:“林路留的才能、谋略确实在众人之上,但他生性猜忌阴险,忿不顾难,其丑言怪节已经显露。如今天下初定,外有突厥等北方列强,若赦免林路由,必贻留后患。”尚楚雄听后仿佛已经被隐隐说动,尽管尚锦楼据理力争,似乎依然没有挽回局势。 尚锦楼认为林路由杀不得的原因,其一便是这谋反之罪本就是无中生有。其二便是林路由在平定徐峰时立下了不下于靖郡王孙文辉的功勋,不可天下一定,就着急忙慌的想着鸟尽弓藏。 尚锦楼想着这些事情本就觉得遗憾,除了遗憾,还有对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感到无力。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动声色的问江司灵:“林路由的事情你怎么看?” 江司灵在政见上自然有自己的看法,她亦等着他这一问,便顺势劝道:“王爷还是不要一意孤行的保他了,妾身看陛下是早就猜忌他了,我们不如学着太子爷顺应君心的好......” 尚锦楼不待她说完,就将手中青花瓷彩釉的碗一扔便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04 05:45:45~2019-12-08 20:32: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香草、歪歪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stella、歪歪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献计 水听雨醒来后盯着红色的承尘和月色的幔帐发呆,想了一遭才想明白现在是晚上了,她叹了一口气,这样的生活状态实在不是个法子,可是她也无计可施。 她叫了留香的名字,过来挑帘子的却是沉香,沉香也是一等丫鬟,虽没有留香沉稳,却很是忠心,她先是说了留香的去处:“留香姐姐知道您要为寿春郡王妃做孩子的肚兜,替您去置办去了......” 水听雨点点头又问:“王爷回府了吗?”是该用晚膳的时间了,往日这时他也该回来了。 沉香憋憋嘴:“半个时辰前就回来了,被月华院那位请去用膳了,估计这会儿已经用上了呢......” 沉香边说着边和两位二等丫鬟服侍着水听雨穿了件藕荷色的比甲,乌发上梳了个小攥,还簪了朵绢花。 刚收拾好,尚锦楼就黑着脸进来了,众人都很吃惊,不是去月华院了吗?怎么这么快?那到底用过饭了吗?还是水听雨先反应过来,她笑着福了福身,关切道:“王爷可曾用饭?” 尚锦楼愣了愣,看到本该熟睡的妻子站在屋中,反复正等着他一般,而且笑容十分明艳。他回过神,上去拉住水听雨的手道:“你怎么不躺着?” 水听雨笑着道:“妾身想着这个时辰该起来陪王爷用晚膳了,王爷忙于朝政,妾身也没有什么法子能替王爷分忧......至少一起吃饭吧。”水听雨声音十分的婉转,只字不提她已经知道他去过月华院的事情。她其实清楚,很多时候尚锦楼都是迁就她的,她是做梦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好的夫君。她做为妻子也要多关心他,多体贴他,给他以安慰,毕竟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不知是水听雨哪里取悦了尚锦楼,尚锦楼看了她许久,才笑着道:“那赶快让人张罗饭菜吧...” 水听雨暗道,果然没有吃饭,又忍不住想月华院里发生了什么事。 尚锦楼一向和尚楚雄很像,信奉言不如行,虽然不至于寡言少语,但多数时候都很沉默,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沉默着吃饭,时不时给水听雨挟两筷子,次间里只能听到杯盘碗碟的声音。 水听雨能明显感觉到尚锦楼心事重重,笑着挑起话题:“我想替三嫂肚子里的孩子绣个肚兜,也为贤哥儿绣个披风。” 尚锦楼抬起头看向她,印象中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跟贵族女眷来往,他想了想,鼓励道:“你只要不累着自己,绣点儿小玩意也无妨。” 他看着水听雨埋着头将醋芹咬了几下才咽下去,好像很不喜欢的样子,不由问她:“等你好些了,天气也暖和了,你发些帖子出去,多邀一些女眷来府上玩。” 水听雨暗想:他倒是好意,只是他恐怕不知道,除了高暮雪,也没有几个人愿意和自己这个土气的村姑来往。 她如此这般的想,又笑着问尚锦楼:“要做给贤哥儿的披风花样子还没有想好,王爷可有什么建议?” 尚锦楼吃了一口鹅肉,慢条斯理道:“你绣的什么花样子三嫂都会喜欢的,都不重要,你有这份心意三嫂就会高兴。” 他觉得刚刚在江司灵那里惹出来的戾气也渐渐的平复下来了,这样的平淡生活一直是他的梦想。他至记事起,从来没有人因为这样的生活琐事和他唠叨,父亲忙于朝政,母亲操持中篑,他们一家从来都是忙忙碌碌的,哪里会一家人坐在一起聊这样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呀。而且阿雨不像江司灵那样做作,她不故作能干,也不会为了讨好他整些虚头巴脑的事情来,她就是俨然一副平民百姓家的妻子一样,和他说着有血有肉的菜米油盐酱醋茶,让他感觉真实。 晚膳后,水听雨拿着留香准备的小绷,准备绣一个婴儿戏莲纹的肚兜,尚锦楼则拿着一本《左氏春秋》在拨步床上发呆,想着林路留的事儿。 水听雨边绣着花样边小心翼翼问:“尽管妾身不懂朝堂之上的事,但是你也可以说出来我听听,或许会好一点。” 尚锦楼把书放到一边,背着手在屋里走了一圈,江司灵显然在朝中安插了暗桩,所以对自己的政见以及父皇和大哥的态度一清二楚,阿雨这个傻子却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叹了一口气,道:“阿雨,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这事牵扯复杂......怕你听不懂。” 水听雨一听就来了气,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她鼻子里笑了一声,忍气对尚锦楼道:“你说说看嘛,没准儿我这瞎猫便碰上了死耗子呢?” 尚锦楼在屋里又转了一圈,想着水听雨毕竟是会与她共度一生的妻子,有些意见当然要达成统一才是最好。 他坐到水听雨的对面,望着她水光盈盈的大眼睛道:“如果本王要据理力争保一个人,却会因此失了父皇的欢心,还会引起大哥的忌惮,我还保不保他呢?” 水听雨将绣花针别在绣崩上,问道:“那这个人是与王爷交好吗?” “并无私交。” 水听雨拿起留香递上来的茶喝了一口才道:“可见王爷救他并不是为了私心,那王爷为何会觉得救他会失了父皇的欢心呢?” 尚锦楼焦虑道:“是宋吉告发林路留谋反,宋吉此人很得父皇欢心,可以说父皇对他恩宠过甚,是一般臣下所不能及的......”他简单的将林路由之事说了一遍,又接着道:“现在的情形看来,林路留并无谋反之心,只是林路留的才能在宋吉之上,又屡建军功,但地位却远不如宋吉,因而心中不平,才醉后失言......可是看父皇的样子像是听信了宋吉。” 水听雨道:“可是妾身却觉得让林路留死是太子殿下的谋划,并不是圣心。你初为尚书令,尚书省原本除了林路留恐怕均是太子殿下的势力,此时若是除去林路留,便可以避免他与你连成一片,不会使他失了尚书省这个绝对实权中心。 尚锦楼大惊,他一直没有与太子兄挣权逐利之心,但照阿雨这么说,他立马也意识到了太子兄对他的忌惮。这份忌惮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父皇让他做尚书令以后才有的。宋吉与他处处做对自然也是受了太子兄的指使。 尚锦楼心中苦涩,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夺嫡,从来也没有想过要登上那个位子,甚至做不做尚书令都不是他能决定的...... 水听雨将他心中的苦涩看得分明,走上前去主动搂住他,轻声道:“您要将林路留救下来,不,或许您救不下来,但您要拼尽全力努力才是,不能让父皇枉杀功臣。” 尚锦楼看着正搂着他的小女子,心里服帖极了,看来他的妻子心性也是与他相似的,他突然将水听雨搂得更紧。 水听雨触不及防,仰起头茫然的看着他,还没有看清他的神色就见他整个人笼罩下来。 “阿雨,你身上的药味好香...”他凑到她的耳边,声音低沉沙哑,呼吸打得水听雨痒痒的,水听雨不觉全身酸软,伸手想去推他。 尚锦楼将他的手反手压住,哑着嗓子道:“为夫就亲亲你,不会累到你的。”接着吻一个一个的落下,滚烫热烈...... 月华院东次间待客的小厅堂里,单颖洁正坐在椅子上,身体前倾,与江司灵说着话:“......王爷是大度的人,不会因为娘娘今日的失言记恨娘娘的。下官倒是有一计可以令水氏永无翻身之日。”她今日退去了女官的服饰,而是梳了一个油亮的发髻,簪了一朵鲜花在头上,更加衬得她肤色莹白,妩媚动人。 江司灵歪坐在上位的圈椅里,莹白的手正在拨弄放在旁边的紫檀木花架子上的一盆绿萝,闻言道:“单大人好大的语气,永无翻身之日?别忘了她水氏的靠山可是皇上。” 单颖洁看着江司灵的脸色,依旧笑盈盈的:“侧妃娘娘,咱们就是要利用好这个呀?” 江司灵终于来了点兴致,便示意单颖洁说下去。单颖洁不敢卖关子,附耳在江司灵耳边道:“得赶快让水氏的身子好起来,让她有机会见到皇上......”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直到江司灵的脸上也有了胸有成竹之色。 本来尚锦楼搂着水听雨就会难以自持,更别说是如此这般的呼吸交缠的热吻了,他的呼吸渐渐热起来,越吻越难舍难分,越吻越不舍得放开,最可怕的是水听雨亦渐渐的回应起来,这就像飞蛾扑火一样,弄得尚锦楼更是不肯罢休,最后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他苦笑着放开水听雨,发现水听雨被他吻得软做一团,且衣襟凌乱,肚兜的系带亦被自己意乱情迷时解开,露出里面诱人的风景。 尚锦楼红着脸退到一边,不敢看水听雨,哑着嗓子道:“...阿雨,快把衣服穿好,你没有好之前为夫再也不做这种混账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08 20:32:03~2019-12-27 11:5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琴歌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安安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歪歪、福气包 3个;Estella、明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歪歪 3瓶;揽月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宫宴 在尚锦楼的精心呵护和江司灵的“衷心”照料下,不出三月,水听雨就活蹦乱跳的了。 这日正逢宫中家宴,水听雨既然病已痊愈,禁足也解,自然是要入宫赴宴的。 将近三年未入宫,水听雨头日夜里一夜都未曾沉睡,午睡一觉却睡到黄昏。 留香叫了几次都未曾叫醒她,她睡得太沉了,还是尚锦楼从宫中回来把她抱起来梳洗,她才猛然惊醒。 是安妈妈给她梳的头,今日是家宴,着常服就可以了,安妈妈熟练的给她梳了个望仙髻,更加衬得她婷婷玉立。 留香从二等丫鬟托举的红漆托盘里拿了一件大红遍地织金的短款上襦,服侍水听雨穿上,沉香又服侍她穿上了月白色挑线长裙。这时丁香进来禀报:“江侧妃在月门前等了有大半个时辰了,说王妃再不快点,恐怕进宫就迟了。” 水听雨心中不免有些慌乱,暗道:“我虽然与尚锦楼成婚也有两年多了,今日才算第一次见公婆,自己一向睡觉不沉的,怎么今日却是叫不醒呢。”一壁胡思乱想,一壁指挥安妈妈给自己戴上蓝宝石金累丝的步摇,并钗环珠佩不一而足。 来到月门前,水听雨特意看了一下江司灵的装扮:上着黄色窄袖短衫、下著绿色曳地长裙、腰垂红色腰带,是半裸胸的装扮,在水听雨昏迷的这两年,京中才慢慢时兴起来的,且寻常百姓家是不允许此等装束的,一眼望去显得上衣短小而裙长曳地,更衬得江司灵体态苗条修长,身材曲线完美。 江司灵忙过来行礼,柔声对尚锦楼道:“都是妾身考虑不周,以为王妃早早就收拾出来了,不用妾身亲自去叫她起床,不想,王妃却是被瞌睡虫缠住了魂儿,这下子恐怕不好,会迟到的。” 尚锦楼边牵着水听雨边往前走:“她身子才好,有时候身子惫懒点也属正常,快进宫去,不然等会儿父皇母后该生气了。” 江司灵望着前面亲密的背影,心里暗哼:“就是要让他们生气呢,不然也枉费我下了这么大功夫让她睡这一下午。” 至去年腊月平定所有内乱以来,国泰民安,尚楚雄也高兴,此番家宴便请来了所有皇亲国戚,大有团圆宴之意。 谢皇后看着除了幼子及其妻妾仍不见踪影,其余人都到齐了,脸色沉了又沉,唤来报蕊问道:“秦/王何在?莫不是还在都省里办公?” 报蕊素来得江司灵金银好处无数,自然能诋毁便使劲诋毁水听雨,便笑道:“秦/王妃大病初愈,少不得娇弱些,应是回府特特接她入宫了。” 报蕊虽然说的是事实,可这话也正摸准了为娘的心思,儿子被娘多么金贵的养大,却是去给儿媳“当牛做马”了,那个当娘的心里会喜欢儿媳。更何况尚锦楼现在为亲王之尊又兼尚书令之职,平日里处理政事就跟玩命一样,今儿却特特回府去接水听雨入宫,她越想越是不舒坦,便唤来霍恩吩咐道:“你去找个大点的车舆,快快去将秦/王一家接来,陛下都到了,他们还未到,成何体统!” 恰在这时,唱报官唱道:“秦/王、秦王妃入殿。” 尚锦楼牵着水听雨迎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千道目光,缓缓走入殿中。那些面庞或熟悉或陌生,但无论哪一种都令水听雨感到忐忑。 谢氏正欲对着水听雨发作,却听尚楚雄道:“老二媳妇还是婚后第一次入宫,快到自己位子上去。” 水听雨一愣,尚锦楼看了她一眼低声对她说:“愣着干嘛,老二媳妇就是你呢。”水听雨这才突然想起自己就是老二媳妇。自有女官来为他们领路,依着尚锦楼的爵位给他们安排了宴饮的位置。 江司灵微微有些失意,她原本故意使计让水听雨午睡起来过晚,好让皇后出面斥责与她,那时自己再出面替她领了责罚,也好在皇亲贵眷中博个贤良的名声。尽不想皇上却是轻松揭过,弄得皇后也不好发作。不过,只要她和皇上多见面,就多的是机会,来日方长。 人已到齐,一时之间礼乐响起,众人无非就是照着规矩跪、拜、叩、起。不需要有太多真情实感。只需要做个提线木偶就好。 即是家宴,也不免会有行酒令,席间内眷们便可随意走动,以示亲密。 高暮雪也来到水听雨的身边,给她讲正在行酒令的丽妃马氏的来历。 如今正得圣宠的丽妃马氏便是从小就开始学唱歌酒令,在一次宴饮上才在众多才人世妇中脱颖而出的。 故事讲来还挺浪漫的,前年一次酒宴,陛下行酒令道:“厌厌夜饮,不醉不归。”此句出自于《诗经·小雅·湛露》。令刚落,时为宝林的马氏面带娇羞行酒令道:“风雨凄凄,鸡鸣喈喈。”尚楚雄一听,大吃一惊,抬眸一看,那一排坐着的都是从教坊里选出来的低等世妇,当初选人的标准本来就低,不求有才,只求有德。这只因前朝立国以来民不聊生,平民百姓家的女儿有钱有心读书者甚少。且马氏这一句酒令的后两句为“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酒令出自于《诗经·郑风·风雨》,连起来的意思就是:“风雨凄凄,鸡鸣声声。风雨之时见到你,怎不心旷又神怡。”指相见时的欣喜若狂。 尚楚雄大喜,一为此女的教养,二为此女的胆量。一般妃嫔见到他都作出一副淑女柔顺的样子,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未曾表达过对他的喜悦之情,他虽为九五之尊,也是需要关心和呵护的,因此对马氏便开始另眼相看,第二天马氏便晋为昭仪,几月后又成了丽妃。 水听雨拍拍高暮雪的手,寿春郡王府的情形和秦/王府何其相似,高暮雪因为丽妃之妹马绿如烦恼,而她却是因为江司灵而烦恼。 尚楚雄与各亲王郡王谈笑间,还不忘给水听雨赏下她爱吃的清蒸鲈鱼,这本是如同父亲爱护女儿一样的事情,此前,他亦有给平阳公主赐下了佛跳墙。 菜刚放到水听雨桌上,江司灵即巧笑道:“陛下当真对王妃不一般。” 水听雨身上阵阵发寒,若是回答她陛下待自己不过如女儿一般,便会给人留下狐假虎威的感觉,且陛下毕竟没有承认过自己是她的养女,现在自己又是他的儿媳,这样说到底是不合适。周围都是皇亲国戚,水听雨知道多少双耳朵都听着这边的动静,她不知该如何作答才会毫无破绽。 高暮雪亦知道江司灵不怀好意,遂巧笑一声对旁边一直听她们说话的尚锦楼道:“殿下想必最近当差得力,大耶耶亦是对殿下刮目相看了,这不,赏菜的恩宠可不是等闲王爷家眷就有的荣宠。” 尚锦楼作揖道:“三嫂哪里话,楼不过是按部就班做自己份内之事而已。” 高暮雪笑了笑,压低声音道:“死谏保下林路留之事我家郡王和妾身都佩服不已。” 尚锦楼听得分明,却是无话可对,林路由之事令他和太子兄在政见上彻底对立,**在朝中与他处处做对,让他举步维艰,但他从不后悔保下林路留。 江司灵见言语上并没有让尚锦楼将尚楚雄与水听雨之间的关系往歪了想,便暂时偃旗息鼓,一心观看行酒令。 皇后看着丽妃刚生产完就迅速恢复原状的窈窕身材,又看了看水听雨、江司灵和宋映雪平坦的腹部,心气要有多不顺就有多不顺,一个个的,都不给她争气,这是要让她把皇后之位拱手让人吗? 一时雅令已毕,丽妃又起身奏请道:“陛下今日难得雅兴高涨,皇子公主郡王郡主又俱都到齐了,不如大家来一段击鼓传花令吧。臣妾今日就做一回传令官,督促鼓停持花者作诗。” 尚楚雄颔首应允,丽妃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体贴的询问水听雨:“若是秦/王妃不善于作诗,嫔妾大可以替王妃求了恩典免了这个击鼓传花令。” 江司灵暗哼一声“蠢货”,就见高暮雪弗然不悦道:“秦/王妃的诗词歌赋无不得陛下真传,您是质疑她读书不用功呢?还是质疑陛下的学问。” 丽妃这才发现自己失言,长安城里的人知道水听雨是前朝公主,更知道她是山野村姑,她原本想为她讨了这个恩典,也免得她在皇亲贵族中丢脸,不想假设她无才无学本身就是对她的不尊重。丽妃今晚上一直风头无二,把皇后和众妃压得死死的,不想一时得意忘了形,轻易就把好不容易得来的胜局给轻易葬送了。 她感觉自己手脚冰凉刺骨,尴尬的对着尚楚雄一笑,道:“臣妾孤陋寡闻,竟不知道秦/王妃已经学问好大能博得陛下亲自教导。” 尚楚雄原本对马氏期望很高,今却见她与某些贵族妇人一样嫌贫爱富,当真失望透顶,于是淡淡的吩咐侍女将她扶下去歇息,称她醉酒不适,需要修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27 11:55:56~2019-12-28 19:4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歪歪、安安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暧。昧 水听雨脸色泛红,完全没料到会有人在宫宴上提起她是村姑这件事,他忙碎步走到殿中对尚楚雄拜道:“陛下请息怒,丽妃娘娘想必也是为了臣媳着想,必定是以为臣媳在山野里长大不学无术,且昏迷这两年便将父皇的教导给浑忘了,其实父皇的教导臣媳岂敢忘记。不如就趁今日这击鼓传花令让大家看看臣媳并没有忘记父皇的教导。” 尚楚雄走下高台亲自扶起她,指了指周围的尚氏皇亲道:“长公主殿下过谦了,我尚氏一族虽然自称诗书传家,但岂可与公主这样的前朝皇族相提并论,我看今日这个酒令就算了,免得他们的粗鄙学问污了公主的耳朵。” 水听雨了然,尚楚雄这样的抬高她善待她自有他的政治目的,新朝刚立,多的是思念故主,质疑他正统之人,粗鲁的除去前朝所有血脉固然是巩固皇权的方法之一,但像他这样以德服人,尊重前朝血脉更加会令天下归心,更加会令前朝旧臣忠心服气。 虽然他有他的目的,但水听雨更加知道他对自己的关照和爱护,恐怕平阳公主尚静凝也不过如此而已了。水听雨隐约也知道了他对自己这样无非是因为他心中的白月光就是生自己的娘而已,但男人做到这样也是够绝对够纯粹够痴情了。他简直即宽仁大度,又心地清正,完全没有因为自己不是他爱的女人为他生的儿女而心存隔阂,也没有因为自己生父与他政见不合而对她加以迫害。 水听雨福了福身,再拜道:“家宴岂可因臣媳一人之故而扫兴,那样的话臣媳该如何自处......” 这时谢皇后适时出声:“陛下,臣妾原也备下了歌舞为陛下助兴,刚刚的酒令想来也玩得足够尽兴了,不如上些歌舞换换口味也可。” 水听雨寻声望去,谢皇后正看着尚楚雄扶着自己的手,宫灯照着她的侧脸,或明或暗,却看不出喜怒哀乐。 她不知道的是,尚锦楼亦看着自己父亲扶着自己妻子的手。尚锦梁亦是看着自己的父亲,他的眼睛里一道精光闪过,却被他刻意隐去。 尚锦楼正怔忪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就听江司灵笑道:“说起来父皇虽过不惑之年,但依然神采飞扬,身姿挺拔,风流儒雅,看着也不过而立之年而已。” 这话若是平日听到尚锦楼耳里他只会高兴,今日他却鬼使神差的感觉怪怪的。 他开始胡思乱想,他想起和阿雨极像的婉华长公主,他想起父皇和婉华长公主之间的风流情史...... 尚锦楼还没有继续往下想,就听水听雨问她:“王爷,你在想什么?” 尚锦楼侧身一看,才发现水听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位置上,尚锦楼笑笑,立马为自己刚刚的失态找了个合适的借口:“阿雨,为夫以后定不让丽妃之流再欺负你。” 水听雨展颜轻笑,嗔道:“傻王爷,你是父皇的嫡子,是堂堂的七珠亲王,又领了尚书令的官职,有谁敢欺负你。” 江司灵亦嗔道:“可不是吗?再说了,有陛下今日的态度在,谁还敢?不是找死吗?” 这话水听雨听着寻常,但却是在尚锦楼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余下就没有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一些宫宴上常见的歌舞,就这样家宴一直到深夜才结束。 人散去后,尚锦楼带着水听雨和江司灵行至宫门前时,就见各府的马车都在宫门外等着,尚锦楼一行人正欲上车,就见尚锦桓和高暮雪也出来了,后面跟着两个奶娘分别抱着一个男童,大的那个已经三四岁了,下的那个不足两岁。 倒是小的那个长得格外机灵,长得粉雕玉琢的,格外可爱。 几人走近,尚锦桓忙让自己的两个儿子给尚锦楼水听雨行礼,两人礼毕后,大的那个脆生生的说:“我喜欢秦/王妃婶婶,觉得天使的仙女也没有秦/王妃婶婶长得美。” 高暮雪对水听雨笑道:“是我们的长子,贽哥儿,怪不懂规矩的。” 高氏说话滴水不漏,说他是长子,水听雨便了然,高氏不过嫁进寿春郡王府两年多,哪里能生这么大的孩子,这孩子就是尚锦楼的宠妾马氏生的那个儿子了。水听雨摸摸尚修贽的头,从留香手里拿了早备下的金豆子两袋,先递给了尚修贽,就听尚修贤咯咯的笑道:“金...豆豆,金...豆豆” 水听雨道:“婶婶也有金豆豆给你呀。”将剩下的一袋就给了他。 高暮雪望着幼子满眼都是爱,道:“贤儿,你最喜欢的披风都是婶婶给你秀的呢,快亲亲婶婶。” 那孩子立马扑腾过来抱着水听雨就吧唧了一下,亲的水听雨满脸都是口水的。 尚锦桓笑着拍拍尚修贤的后背,嗔到:“臭小子怎么这么虎,小心你秦/王叔揍你。” 水听雨也看看尚锦楼,发现他从宫宴开始明显沉默了许多,看到她看他,才勉强笑道:“来日方长,你要是喜欢他们,就多去三嫂那里走动,三嫂的月份大了,今天就先让三嫂回去休息吧。” 水听雨又羡慕的看看高暮雪隆起的腹部,问道:“听说快临盆了,你可要多保重。” 高暮雪幸福的点点头,几人这才分道扬镳。 回府的路上一时无话,待尚锦楼和水听雨回到金华院的闺房中后,尚锦楼却突然孩子气起来,紧紧的抱着水听雨不放,水听雨觉得他今天简直莫名其妙,忙推推他的手,柔声道:“王爷,你去净房沐浴,妾身也去西次间的净房沐浴,你也累了,这样我们就可以早点睡觉了。” 尚锦楼把自己的头埋在水听雨的颈间,细细的闻她身上玫瑰花露的香味,半响才听他闷闷的说:“我们一起洗。” 水听雨更加觉得形式对自己不利,推推他,道:“不可以,这太不合时宜了。” 尚锦楼却不容拒绝的将她抱入净房...... 水听雨即已痊愈,身体感官自然敏感异常,浴池里的动静就会变得不可描述,留香和沉香远远的避在院子里,打发了其他下人避的更远,可是那些暧。昧热烈的声响却仍然声声入耳,两人不敢听见,避得更远了些。 开始的时候水听雨还有时间思考尚锦楼今日的反常,反复腹诽今日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为啥问她平日里重来没有问过的问题,比如,“阿雨,你觉得为夫和父皇比,谁的武艺高?”,比如,“你觉得父皇好看吗?”这都什么跟什么嘛,作为臣子,敢说天子不如别人吗?渐渐的,水听雨便觉得越来越疼,简直渐渐的气场都变了,男人也不再问了,只一味的发力,她也越来越没法思考了。 尚锦楼越听越上火,什么?我和太子兄的武艺都是父皇教导的,要想青出于蓝必得再勤奋练习数十年才可? 什么?父皇身姿如松,气宇轩昂,是大周第一美男子?好你个水听雨!父皇又不在,莫非你说的是真心话? 这一夜水听雨的悲剧自然不在话下。小醋自然怡情,但夫妻俩的甜蜜并没有阻止阴谋的慢慢发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28 19:42:41~2019-12-29 22:41: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安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上街 尚锦楼带着正妃孙丽华和侧妃宋映雪回了东宫后并没有马上歇下,而是坐在书房里沉思前事。 尚楚雄最近的一系列举措明显是有意加强尚锦楼在朝中的实力,好与他抗衡,不不不,或许不是抗衡,尚锦梁甚至觉得那是要让尚锦楼在朝中的影响力大过自己。若是真大过了,那他这个太子爷可就真的废了。 尚锦楼苦笑了一下,其实他知道这不怪尚楚雄,怪只怪他自己是个废人了,身为尚楚雄的嫡长子,上天让他在毫无准备的兵荒马乱下坐上了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却又让他毫无准备的开启了注定要断子绝孙的命运,这是多么的造化弄人啊! 尚锦梁越想越心神不宁,刚刚在宴会上他的确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计策,可以让父皇孤独的后半生能多少找到些慰藉,但同时亦会让二弟和父皇从此以后离心离德,简直是一箭双雕,但这是需要慢慢筹谋的,才能事半功倍,希望那么可爱的阿雨不要令他失望,他想着觉得此事可以搏一搏,虽然对不起二弟,但为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水听雨刚刚又收到了宫里送出来的东西,只是有些奇怪的是:像数十年的人参、上好的天麻、当归、红枣等琳琅的各式补药是以前每次都有的,这并不奇怪,只是自宫宴过后,除了这些,又多了许多女儿家喜欢的东西。 比如:前天是配有紫宝石额坠的金簪,并各色上等的金钗玉环满满的十几锦盒;昨天却是各色的上等蜀锦做成的绮云裙、凤尾裙、千水裙等各色襦裙,且这些裙子都是按正二品以上宫妃的行制做成的宫装,虽然说王妃是超品的,穿这样的衣服也不越制,但到底水听雨觉得这样怪怪的。 今天也是同样的奇怪,胭脂水粉?这该不是宫里的下人领会错了皇上的意思吧?虽然水听雨将尚楚雄当成父亲一样的存在,但到底现在她是他的儿媳,怎么会赏下这样的东西呢?可水听雨总不能因为这样的原因专门进宫去问尚楚雄这事儿是不是搞错了吧,她也只得把心里奇怪的念头按耐住。 她叹了一口气,表示很无奈,对墨香道:“将这些东西一一登记了入库吧。” 正在这时,尚锦楼亲自打帘进来了,正好看到红漆托盘里那些精致的小盒子里面装着的胭脂水粉。 他亦如往常一样大刀阔斧的坐在八仙桌旁的圈椅里,勉强笑道:“哟!父皇又赏东西下来了呀?”见满满八红漆托盘的赏赐把西次间的八仙桌都堆满了,心里实在也没有一丝高兴,毕竟马丽妃得宠的时候也未必得了这么丰厚的赏赐。 水听雨尽量使自己显得很平静,扯了扯唇角笑道:“都是赏的寻常物件,皇上还不是为了显示对王爷的荣宠才赏了这些。” 尚锦楼苦笑,暗道:恐怕这些与我毫无关系吧?便皮笑肉不笑的道:“是吗?”他其实心里笃定,分明这些琳琅满目的东西都是送给她的,与自己没有半分关系!但他又觉得心里那些自己不肯承认的想法实在不太好,很不好,毕竟一切都是他胡思乱想的。阿雨她又没有和父皇单独见过面,而且父皇若是对阿雨有别的心思,早干什么去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他于是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故作轻快的对水听雨道:“今天休沐,为夫带你出去逛逛吧,这些年长安的变化很大呢,阿雨你醒来后还没有逛过长安,趁这个机会去逛逛吧。” 尚锦楼一直觉得:既然父皇给他安排了阿雨这样好的姑娘为妻,阿雨和自己的夫妻生活又这样的琴瑟和鸣,那么自己是应该为经营两人的关系付出些努力的。 水听雨听言也吸了口气,想着刚刚或许是自己的错觉,其实王爷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些情绪,便亲昵的挽住尚锦楼的手道:“妾身今日觉得食欲大开,想去礼泉坊吃些新奇的食物。” 尚锦楼一听乐了,想着刚刚那些迷雾一样的玩意暂时也不想去想了,眼前这个小吃货居然还知道礼泉坊,也不知道是听谁说的,便忍着笑问她:“要说吃新奇的东西,你怎么就知道要去西市的礼泉坊呢?谁给你说的?” 水听雨眨眨眼睛道:“不告诉你。”又歪着头想起几天前沉香的话:“京兆尹最近两年着力建设东市和西市,已经建成了规模宏大的新长安,在新长安,如果您要出去游玩累了,您就可以直奔西市边上的一个坊叫礼泉坊。这礼泉坊就是一个专门吃周朝没有的食物的地方,尤其是西域各国的美食:大月氏的葡萄酒、瓦扎国的红烩牛肉、还有鸵鸟肉也不知道是哪个国家传过来的......”眼里满是兴奋和憧憬。 水听雨正想得吞口水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了,便眼神一暗,忙问:“今天王爷不用进宫处理公务吗?” 尚锦楼点了点她的鼻尖:“小糊涂虫,今天七月初一,休沐嘛!” 休沐?水听雨记得前几个月休沐他还不是忙得团团转,不过,他既然说了,那就是该好好休息了。可幸福来得太突然,她忍不住活蹦乱跳的。 但再兴奋,水听雨也不忘提些合理的建议:“不如今日妾身与王爷都打扮成一般的世家子弟,也好出去玩得尽兴。” 既然要好好经营,自然小妻子说什么都要极力配合,于是夫妻双双都换上了普通的圆领窄袖袍衫,但因两人生的极好,均是一副偏偏佳公子的模样。 出门的时候,他们对金华院下了封口令,尚锦楼只带了仁显,水听雨只带了沉香,两人便这样轻装上路了。 两人在西市里只走马观花的略逛了一圈,水听雨却买了许多许多的东西,例如青海的和田白玉,还有水晶云母、玛瑙珠翠、奇花异兽、独特的手工艺品等。又例如于阗国的羊脂美玉、康国的锁子甲、波斯的珊瑚、琥珀 、大月氏的玛瑙。虽然这些东西王府里应有尽有,还都是西域各国进贡的佳品,但自己花钱买来又是不一样的心情。尚锦楼也是有意纵着水听雨,他想:谁叫他的小妻子喜欢呢?就让她买吧,只要她高兴,随便她买什么都由着她。直到后来沉香低声提醒水听雨马车都放不下了,水听雨才和尚锦楼一起前往此行的目的地——礼泉坊。 买东西也是很累的,水听雨进了礼泉坊的第一家店便赖着不走了,就因为她看到了店里面的冰镇波斯蜜瓜和冰镇黑提,在这样的烈日下,吃这个正好好吗?于是尚锦楼赶紧示意仁显向店家各买了一盘上桌,开始的时候尚锦楼为了维持尊贵王爷的矜持只看着小妻子吃,到后来尽也忍不住食指大动,也慢条斯理的吃起来了。 等吃了波斯蜜瓜打底,西域的烤肉和烤包子在夏季也能吃得下去,亦是让人觉得相当的美味。只是水听雨边吃边悄声对尚锦楼低声说:“这个烤肉妾身吃过一次就会记得味道,到时候等冬天冷的时候,妾身会亲自下厨给王爷做的。” 尚锦楼被这句话愉悦到了,忍不住逗她:“本王倒是头一次听说本王的王妃竟会做烤肉。” 水听雨哼了一下,颇为不屑:“这有什么,本王妃会做的东西还多着呢,区区烤肉算什么,只是在夔州的时候,吃肉的机会并不多,妾身如果要做烤肉,多半是要放香椿的。对了,王爷知道香椿吗?长在树上的,我们夔州还将香椿叫做春天……”她说的兴奋了,手往远处一挑,又道:“你看那个鳕鱼,妾身也会做,虽说糖醋的鳕鱼不常吃,做起来却不难。还有呢,凡是府里的厨子做过的鳕鱼菜式,妾身都会了:香煎鳕鱼要先腌制,豆豉鳕鱼却是要先放些佐料......” 难得看她这样欢快又放松,尚锦楼也心情变得很好,不知不觉就吃了很多西域各式的美食。 他们俩逛了一处又一处,不过水听雨最喜欢的就是黄桃毕罗,这是她第一次吃黄桃毕罗。以前在宫中她也吃过毕罗,不过那都是蟹黄毕罗。御厨们当时用的是红红的带有小仔仔的大螃蟹,将螃蟹内如油脂一般肥嫩的蟹黄取出来,加入鸡蛋或者鸭蛋后蒸熟,白嫩的蛋白再铺上一层薄薄的肉片。淋以香辛料和蒜末,裹上细面,那的确是美味无比,只是有些重口味,而黄桃毕罗就不是那么重口味了,而是很爽口的水果味道。 吃饱喝足以后,水听雨也俏皮起来,她抱住尚锦楼的胳膊撒娇道:“妾身听说士子们都喜欢边喝胡人的酒边观看胡姬的歌舞,今天王爷也带妾身去看看吧?” 尚锦楼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拒绝道:“都不好看的,哪里能带你去看......”他怕他的小妻子看到那些舞娘以后瞎吃醋,以为他也是那等喜欢喝“胡家酒,嫖胡家姬”的登徒子。 水听雨却是知道他的心思,故意把话说得很直白:“妾身听说胡姬们一般都穿得很清爽:她们故意裸露着手臂和腰腹、在男人们面前摆动着犹如灵蛇一般的腰身、王爷你想想看,一群舞娘迈着整齐一致的舞步、将赤足上的银铃跳得叮当作响,王爷你快想想看,这样的一群舞娘多有异域风情啊......” 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真的吗?那爷可要去看看这异域风情。” 尚锦楼和水听雨均是一个激灵,顺着声音望去,发现说话的人不是尚楚雄又是谁?跟在他后面的还有同样做世家公子打扮的尚锦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29 22:41:11~2020-01-07 19:5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葡萄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番茄丸子 4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番茄丸子、梦见春色、Estella、歪歪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醉酒 水听雨虽然刚刚说的热闹,不过那都是夫妻之间的俏皮话,没有想过会被认识的人听了去,而且还是被皇上和太子爷听了去,她不觉有些尴尬和不自在,脸也跟着泛起了红艳艳的颜色。 她立马意识到不能这样胡闹下去,眼前的人,一个是她的夫君,一个是她的大伯子,一个是她的公公,她当然不能够跟他们一起去看波斯舞娘了,若是真胡闹着去,她以后还要怎样做人?而且也会被他们看轻。 刚刚在大街上,远远就能看见醉花楼的长廊上,一片热闹非凡,欢声笑语,魇魇生姿,那些舞娘们个个穿着暴露,娇声软语的躺倒在客人们的怀中,实在是不合时宜。 尚楚雄看着水听雨煞白的脸色,觉得还是不要逗她的好,于是问尚锦梁:“你让为父来西市里体察民情,你那所谓的体察民情,该不会真是来看波斯舞娘跳舞吧?” 尚锦梁笑道:“怎么会呢?即使没有遇到阿雨,儿子也断不会将父亲引到那些地方去的。儿子只是想带着父亲一起享受天伦之乐而已,遇到阿雨和楼儿不是更好吗?” 尚楚雄也笑道:“是许久没有和你们一起吃吃饭喝喝茶了,走,我们去那一家喝喝他们的葡萄酒去。”边说着边自己先走了进去,那家的西域商人异常热情的上来招呼尚楚雄。 尚锦楼拍了拍水听雨的手,笑着道:“父亲和大哥想必一定是来体察民情的,我们只管跟着吃好喝好就是了,不必有什么负担。”水听雨亦觉得自己刚刚反应过度了,尚楚雄历来洁身自好,又岂会去醉花楼那种地方呢。 且说尚楚雄和儿子媳妇坐在酒肆里喝了两盏葡萄酒,心里的意气风发不言而喻:试问有哪个君王能在短短两年时间内平定内乱,抵御外侮,迅速的将国家建造为屹立与民族之林的强盛大国。 又有哪个帝王能在短短两年时间内把都城建造的如此热闹非凡呢?现下万国来朝,人民安居乐业,阡陌纵横的长安街道和里坊制度,严整有序的坊市布局,遒劲开朗、气势宏大的宫殿,庄重肃穆、洒然出尘的寺观,宫城皇城居中,正对宽阔的朱雀大街的壮观景象,展现出高超的建筑工艺和规划水平,表现出统一而强盛的伟大气魄,这是大周的气魄,是他尚楚雄登机以来建造的气魄! 尚楚雄又拿起水听雨为他蘸满的葡萄酒,感慨道:“若没有当年突厥人血洗长安,如今的长安恐怕更繁荣吧。” 尚锦楼亦猛灌了一口酒,哑着嗓子道:“可不是嘛,若不是当年长安被洗劫一空,我们的建设也不会如此费力,那一段时间,长安千疮百孔,当真让人心疼。” 尚锦梁道:“好在父皇英明,领导我们很快度过了难关。” 水听雨一睡就是两年,倒没有这么真情实感的感觉,只一味的为几位盛酒了,突然她感觉有幽幽的寒光逼近,她不作他想,千钧一发之际便判断出那道寒光必来自于刺客,忙展开双臂,欲护尚楚雄于周全。尚楚雄乃是常年习武之人,反应岂止比她快上百倍,立马把她顺手一抱,脚下一瞪,即飞出一仗开外去。尚锦梁尚锦楼亦反应过来,立马去追刺客,却被尚楚雄喝止:“莫追莫追,不过是来教朕箭法的,也不是真要刺杀朕。” 他将水听雨轻轻放下,柔声道:“真是个孝顺的孩子,若是父皇需要你来救的话,恐怕父皇也没有这个福气能活到今日。” 原本他们是微服出巡,这一闹反倒暴露了身份,永泉坊里的人都来请安行大礼,一时山呼之声不绝于耳,几人不得不在京兆尹府的保卫下回到各自的宫殿和府邸。 天还没有黑,水听雨替圣驾挡箭的事情也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那日后宫里的赏赐更是络绎不绝,有皇上的赏赐,有皇后的赏赐。以皇上的名义下来的赏赐里面更是有许多女儿家喜欢的东西,尚锦楼看在眼里,心里的那一根刺亦从软趴趴的变得坚硬如铁。 尚楚雄亦经常宣尚锦楼水听雨进宫侍宴,一时之间,圣宠尤盛。 十月的一天,尚锦楼和水听雨正在两仪殿陪尚楚雄用餐,马丽妃求见,声称四皇子尚锦棉谛哭不已,定要尚楚雄亲自瞧瞧。 尚楚雄本来就很喜欢四皇子,自然召见马丽妃。 小小的尚锦棉倒是的确十分喜欢自己的父皇,尚楚雄一抱过来他就不哭了。 丽妃来了以后,尚锦楼和水听雨自然十分的不自在,便想着先告辞,尚锦棉却却挥着小胖手要来抓水听雨腰间的玉佩,水听雨叹了一口气,只得取下来任由他玩。 马丽妃逗拢尚锦棉:“你小子倒是知道你二嫂的东西是好东西,抓着就不放手了。” 尚锦棉挥着小胖手与水听雨说话,也不懂他母妃在说什么。水听雨本来也寡言少语,亦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话,倒是尚锦楼向尚楚雄拱拱手道:“丽妃娘娘说笑了,我们夫妻二人的好东西都是父皇的恩赐,并不比弟妹们好多少。” 丽妃尴尬的咳了一声,叹息道:“哟,瞧我这张笨嘴,二皇子误会了,嫔妾岂会教导老四和兄长争长短呢。……只是嫔妾前次看到江侧妃进宫赴宴的时候,打赏宫人的都是赤金的簪子和翡翠的镯子,因此才联想到作为正妃的长公主的东西更是不知道多贵重......也怪我不会说话,你可千万别误会,嫔妾真不是那个意思。” 江侧妃用赤金的簪子和翡翠的镯子打赏?她打赏这么大方的吗?尚锦楼还是第一次这样听说,自从她入府之后他向来很少关注到她,她这样高调,别人还以为秦/王府多么富可敌国呢? 丽妃十分满意的看到尚锦楼脸上变幻的神色,她其实也不知道太子让她说这些为了什么,但要保住棉儿和自己以后的荣华富贵,她也只能竭尽所能的为太子办事。 尚楚雄抱着尚锦棉玩飞飞,听了丽妃的话亦是冷下了脸,问尚锦楼:“王府里还是由她主持中聩吗?” 尚锦楼一直没有时间想这个问题,阿雨亦没有提过要主中聩,父皇不问,他都没有想过他们府里现在是非正常状态,他沉声道:“母后当初也是体恤阿雨在病中,才下旨由她主持中聩......” 尚楚雄哼道:“原先以为她是个懂分寸知进退的,却不想她是个喜奢华的?她想干嘛?拿那样贵重的东西打赏到底是为了替她自己收买人心呢?还是为你这个夫主拉仇恨?我朝建立以来,朕首先提倡的是节俭,她节俭了吗?她以你侧妃的名义公开与朕倡导的准则叫板,她这是想干什么?” 尚楚雄到底是动了气,沉默了一瞬又接着指责江司灵道:“朕看她亦不懂得妾妃之德,阿雨的身体早就已经复原了,她却不把内宅之权还给阿雨......” 水听雨被尚楚雄突然的凌厉气势吓到了,虽然知道皇上是为自己说话,但这到底有些奇怪,马丽妃突然这是唱得哪一出啊? 尚锦楼心里更是不好受,父皇他竟这样在乎阿雨了吗?说是江侧妃不懂分寸,若不是江侧妃所管的中聩本该阿雨来管,父皇会在意江侧妃的所作所为吗?会管她赏人的是赤金的簪子还是素银的簪子呢?他才不会管! 他心思重重的回到府中,虽雷厉风行的夺了江司灵在内宅里的理家之权,但到底心中对自己父亲和妻子的猜忌更加浓烈了。 人的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它天然就会疯狂生长,不需要任何养分。 等到再次要进宫中饮宴的时候,尚锦楼就会更加关注自己妻子的一举一动。 这日,谢皇后为了搏尚楚雄的欢心,特地在宫中的御池里准备了凌波宴。 因尚楚雄酷爱江南水乡的曲水流长,谢皇后在宫中专门令工匠凿出了御池,引水注入,虽已到初冬,凤荷已枯,但她更是费心的在岸边植了许多绿萼玉珠等稀品。 这夜月色正好,不须点亮多少宫灯,也能看到御池边的梅海凝云,更是暗香浮动,疏影横斜。有歌姬在梅树中和着乐声浅唱:“...... 风树离离月稍明,九天龙气在华清。宫门深锁无人觉,半夜云中羯鼓声...” 御池中有几艘画舫,尚楚雄与谢皇后尚锦梁尚锦楼在一艘画舫上,而东宫女眷单独在一艘画舫上,水听雨则是和丽妃在一艘画舫。 时下饮酒必例行七盏,等饮到第四盏酒的时候,水听雨已不胜酒力,茫茫然不知画舫内众人的言辞。 丽妃见她已醉得不轻,便笑着道:“秦王妃看样子实在醉得一塌糊涂了,嫔妾的宫殿正好离这里最近,不如先去嫔妾的宫里更衣稍作休息吧?” 水听雨本欲拒绝,却驾不住丽妃的软磨硬泡,便也带着丁香真就去了丽妃的华清宫,只留下墨香知会了尚锦楼一声。 等到宴会接近尾声,尚锦楼突然才发现父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席,他干笑着对尚锦梁道:“父皇看来不胜酒力,回宫歇息了罢?” 尚锦梁指了指华清宫的方向,道:“刚刚酒撒在龙袍上,据说去丽妃宫中更衣去了。” 尚锦楼这才想起自己小妻子还在丽妃那里,他不及细想,凭本能要去找水听雨。 尚锦梁拉住他,问:“你去哪里?” 尚锦楼道:“我去接阿雨。”不理尚锦梁的阻拦便要往华清宫去。 尚锦梁看着尚锦楼离去的背影,独自又满饮了一杯,眼中是运筹帷幄的锐光。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水听雨感觉到自己周身的血液有那么一刹那是停止流动的,甚至她都能感觉到血液凝结成冰块的声音。 她全身僵硬,不敢抬头。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这种恐惧不是因为看到父皇,而是自己现在赤身裸体的躺在被子下,出现的地方是她根本不认识的地方。 此间屋子是哪里,她和父皇怎么会孤男寡女, 独处一室? 他是君王,她是儿臣之妻。 这样的关系,若被人撞见, 足以惹来许多恶意的揣测。或者不用人撞见,那些恶意的揣测已经传开? 尚楚雄表情冷热,努力平息着体内的怒火。今日在御池中饮宴,他是吃多了酒,但他的酒量不至于让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来到这个偏殿的,而且他方才明明情涌翻滚, 血脉贲张,极需温香软玉的安抚,这一切足以证明他喝的酒不简单。 眼下那种躁动散去许多,取而代之的只有愤怒。 他眼越发的眯起,看着床上躺着的水听雨,她的模样,确实很像晚娘,有人谋划的就是他们俩能成事,若是真那样了,他和楼儿的关系就...... 门外传来异响, 童贯额头冒着冷汗, 低声唤道:“皇上......” “滚进来!” 很快,童贯的身影闪进来,一见屋内的情形,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若真是他来得迟, 发生了什么, 不说皇上饶不了他, 便是二皇子那里,恐怕他都难逃过去,以后他们父子恐怕也再难修复好关系了。 幸好… “皇上,老奴该死。” 尚楚雄微歪着头,酒气使得他的怒火旺盛,眼里闪过杀气。 “确实该死!” 童贯一听,慌忙跪下。 水听雨亦悟出一些事情,看样子,父皇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某种失误,至少不是他自己想到这里来的。 尚楚雄冷着声音问水听雨:“你的婢子何在?为何躺在丽妃的偏殿?” 这声音冷得水听雨打了个寒战,她抖着声音道:“儿臣醒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儿臣的婢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07 19:59:27~2020-01-08 21:3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番茄丸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巴掌 临出门之际,尚楚雄回过头来,定定的看了水听雨一会儿,蹙着眉道:“此事非同小可,你明白吗?丽妃是脱不了关系了,父皇要解决这件事情也很简单,但你怕是难了,老二肯定会误会你,你要想法子让他相信你和父皇之间的清白。” “儿臣明白,请父皇放心。”水听雨没有抬起身体回话,而是定定的躺着。父皇的意思她明白,她是清醒的时候来的这丽妃宫中,但还没有进这华清宫的正殿她就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是这样赤着上身躺在这里,映入眼帘的还有父皇暴怒的脸。 其实不用父皇说,她也知道这事不简单。 水听雨再抬头时,已不见了尚楚雄的踪影,连偏殿的门都关得好好的。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可是体内的洪荒之力和身体上升起的阵阵寒意告诉她,之前发生的事情都是真实的。 她唤了两声丁香,没有人应,想来丁香应是被他们控制住了,不然自己也不会是这幅光景躺在这里。她披着床被子下床,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自己的衣服,不得不把床幔扯下来蔽体,做好这一切,才算是稍微稳了些心神。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水听雨一个故意将屋中的梅瓶打碎,以试探来人是谁。 “秦/王妃!”墨香惊呼着,推门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大兴殿的宫女。 看到来人,水听雨稍稍放心:“刚刚一时手滑,打碎了一个梅瓶。”她说着,神色有一丝懵然。她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又问:“丁香呢?现在华清宫是什么情况?” 那几名宫女不敢说话,其中两个忙去收拾地上的碎片,一个去外面为她倒了一杯茶水,墨香瑟缩了一下道:“王妃恕罪,刚才奴婢没能跟王妃一起来更衣,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丁香也不见了,皇上在正殿龙颜大怒呢,正提着剑要杀丽妃娘娘,丽妃娘娘也早被吓得晕死过去了。” 那个宫女进来,将刚沏的茶递给水听雨,犹豫了一瞬才说:“秦/王殿下正在和陛下顶嘴呢,吵得可凶了。 水听雨接过茶水,凝着眉。今夜的一切看起来都很不寻常,如果说这些事情都是为了布局害她,那未免太大手笔。要说事情不是针对她,她又想不出所以然。 喝完茶,她起身理了下自己用幔帐做的衣裙,对墨香道:“走吧。” 一边走,她一边提着心。或许不是冲着她的,或许是冲着王爷的,不管怎样,先去看看王爷和父皇吵什么? 水听雨还没有进到正殿,就听见尚楚雄摔了茶碗,分明是暴怒的声音:“你这个逆子!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问为父什么!” 尚锦楼也提高了声音,再一次针锋相对的问尚楚雄:“儿臣问父皇将阿雨怎么了?” 水听雨进殿的时候,尚楚雄被气得咳嗽了两声,他指着丽妃道:“父皇也是被这个贱人给设计了。” 丽妃正哭得梨花带雨,委委屈屈的道:“臣妾也只是以为陛下的心思在金华长公主身上,臣妾也只是想讨陛下欢心,想成了陛下的好事......” 尚楚雄气竭,走到丽妃跟前提起她怒问道:“贱人!你究竟受谁的指使来挑拨我们父子关系的!” 水听雨管不了那么多了,上前拉住尚锦楼的手道:“你不要跟父皇吵架,你跟我回去,等回了府我再好好的跟你说清楚。” 尚锦楼看了一眼水听雨,她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而是......?他简直浑身发寒,他从小就敬重父亲,凡事都要做到最好以博得父亲的欢心,现在父亲和阿雨怎么会,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尚锦楼冷着声音问水听雨:“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还能回秦/王府吗?” 尚楚雄走上前,劈头盖脸就给了尚锦楼一巴掌:“尚锦楼,你混帐!丽妃这贱人是给为父下了药,但为父长年习武,那药效也只能控制为父一小会儿,不足以让为父做出违背人伦的事情!” 水听雨也哭着说:“是,妾身是被人下了毒,但是妾身是清白的。”她一旦哭起来,就有些不管不顾,事情怎么会这么莫名其妙,她中了毒,这死男人不关心她有没有事,反倒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尚锦楼被尚楚雄那一巴掌打的偏过头去,他本来就没有防备,被打得身子一晃,头也偏了过去。脸颊立即火辣辣的疼起来,他深深的吸气,也不敢去摸疼痛的侧脸,一股腥甜从嘴角溢出。 “是血!”水听雨颤着指尖去碰那冒血的嘴角,又心疼的直哭,转身对尚楚雄跪下磕头求饶道:“父皇息怒,求父皇息怒,王爷一定也知道自己错了,求父皇息怒。” 尚锦楼看着水听雨为自己求情,羞耻和悔意几乎将他淹没,父皇从来不打他的脸,直到他挨了打他才想过今日之事的其他可能,他才被一下打醒了,他才发现他没有调查查验就冤枉自己的父亲和妻子有染,伤了父亲的心,自己的傻妻子还在为自己的错误求情。 他并没有去擦自己嘴角的血,将自己的披风解下,为水听雨披上,才撩开衣袍跪下诚心请罪:“儿臣知错了,请父皇赐儿臣死罪。” 尚楚雄看到自己的次子终于冷静下来了,自己也闭了闭眼平静的问他:“知道父皇为什么打你吗?” 尚锦楼过了一会儿才说:“儿臣不孝,活该被打。” 尚楚雄看着他,苦涩道:“朕打你,一是因为朕是你的父亲,生你养你的父亲。二是因为阿雨是你的妻子,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失望二字不足以说清楚今晚朕的心情,你简直令朕太寒心了!”他原先以为次子太单纯太嫩了,现在看来岂止是太嫩了,简直是天真到蠢,他是非不分,拿着半截开跑,不管自己的礼义廉耻,也不顾他这个父亲的礼仪廉耻,更是不顾自己结发妻子的礼仪廉耻,只凭自己一时的冲动就什么话都敢说。 尚锦楼也完全冷静下来了,他觉得自己错得太离谱了,他也发现了这事的不寻常,分明丽妃是为了挑拨他和父皇之间的关系,可丽妃为什么这样做呢?难道真如她所说,戳和父亲和阿雨只是为了讨好父皇吗?那她即使成功了,又能得到什么呢?不管怎么样,好在事情都没有按丽妃的谋划发生,没有发生不该发生的事,他受父皇怎样的处罚他都愿意,一切都还来得及补救。 尚楚雄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冷冷的再一次问他:“现在知道错了吗? 尚锦楼道:“儿子知道了,儿子甘愿受罚。” 尚楚雄咬牙切齿道:“朕当然会罚你,在这之前你先带着阿雨回府好好想想这件事情,你的妻子不顾你对她的误解,在受到如此惊吓以后还为着你求情,你现在应该带他回去好好休息,像个男人一样好好的安抚他。” 天都快亮了,尚锦楼才带着水听雨回到王府。 在出宫的路上,水听雨一直重复的说着:“一定是丽妃给妾身下了毒,还有丁香,恐怕也遭了丽妃的毒害......” 尚锦楼听着很心疼,觉得自己太不应该了,弄得自己的妻子胡思乱想,她又有什么错呢? 他眸一垂,嘴角泛起安抚的笑意。 进了金华院,快速洗漱换衣后,水听雨的心还是七上八下的,她扑进他的怀中,用脸蹭着他衣服,闻着他身上清冽的味道,还是觉得惊魂未定。 此时的她,像一只流浪的小猫。 尚锦楼搂着她,安抚道:“放心,为夫一定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还你一个公道。” 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水听雨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她慢慢的分析道:“王爷,今天妾身这些奇怪的遭遇也许并不是冲着妾身来的,或许这一切就是为了挑拨您和父皇的关系,而且妾身觉得丽妃身后还有别人,丽妃她现在不得宠了,做这些无非就是为自己的未来打算......” “嗯。”尚锦楼闷闷的应着。他是太平日子过久了,只把父亲当一般的父亲,把自己当作一般的儿子,完全没有想过他们早就不是一般的父与子了,会有人为了权与势破坏他和父亲之间的关系。今晚他却令别人得偿所愿,亲自口不择言的毁了自己和父亲之间的关系,父亲该是对自己很失望吧? 过了好半响,水听雨仰起脸,与尚锦楼四目相对,再一次道: “王爷,妾身和父皇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你要相信妾身。” 尚锦楼将水听雨搂的更紧,生怕她不相信自己相信她一样,哑着嗓子道:“相信,为夫相信你,为夫再也不会怀疑你。” “不管您信不信,父皇今晚说,怕您误会我......您是妾身的天,您如果不相信妾身,妾身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完,水听雨便紧盯着他的眼。尚锦楼亦未躲避,眼里也没有惊讶,似乎这才是他知道的父亲一样,父亲始终是父亲,想了他会想到的事情,他暗沉的眼眸划过一丝心疼,轻轻地抚着水听雨的发。 “阿雨,相信我,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是宣誓亦是承诺。 “嗯。” 她听话地滑进被窝中,偎在他的怀里。 胡思乱想着,水听雨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晨曦中,尚锦楼的眼眸森寒一片。 低头看向怀中熟睡的女子时,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08 21:34:37~2020-01-09 19:1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安安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香草 2个;福气包、番茄丸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远调 晨光熹微, 秋风凉凉。 此时的谢皇后一脸倦色,手撑着头坐在桌子前。 “娘娘…” 身后的抱蕊轻声唤着, 眼底露出心疼。 半晌, 谢皇后身子一动, 手松开缓缓抬起头,幽幽地看看殿前飘落的雪花,问:“皇上从华清宫出来了吗?” “回娘娘的话, 还没有呢。” 谢皇后倚门而立,神色怅然。 “打听出来了吗?楼儿到底因为什么和皇上顶嘴?他到底怎么会这么冲动,他不知道皇上除了是他的父亲,更是他的君,他亦是他的臣,他怎么会如此任性,竟敢和皇上顶嘴。”谢皇后越想越不敢相信,她的楼儿一向很优秀,小小年纪就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亦是任了尚书令,从来没有令她操过心,现在又是怎么了? 抱蕊摇摇头:“华清宫都换上了大兴殿的人,打听不出来消息呢。” 抱蕊在谢皇后的身后,替她披上斗篷。谢氏拢了拢斗篷,觉得还是冷, 那冷从骨缝中透出来, 穿再多的衣服都不能抵御。 突然, 她似乎听到什么动静,对抱蕊说:“你听, 是不是有人朝这边走来?” 抱蕊认真听了一会儿,喜道:“皇后娘娘,必是皇上处理完华清宫的事,将将赶来了。” 谢氏脸上露出笑意,朝那边望去。果然见小太监在为尚楚雄打着伞,童贯的声音传过来,应是皇上来了无疑。 “臣妾见过陛下。”谢氏慌忙迎上去行礼。 尚楚雄并不意外她会在宫门口候着。一把扶起她的身子,拉着她的手道:“你的手如此凉,可是底下人侍候得不经心。” “哪里是他们不好,是臣妾心急,等着盼着陛下过来。” 若是从前,谢皇后根本不可能说这样的话。此一时彼一时,以前的她可以不用像妃嫔们一样讨好皇上,她虽也要小心讨好,可那种讨好与现在的讨好不一样。 以前她是皇后,就得有正宫的姿态。可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真的不知道,在形势没有明了之前,她这个皇后还是小心应付着比较好。 尚楚雄拉着她的手,一起进了殿。看到桌上的冷盘冷菜,他眼神微黯,“朕昨夜下了画舫一直在华清宫,让皇后久等了。” 谢氏一进殿就跪在尚楚雄身前,哭着问:“陛下和楼儿究竟为了什么起了争执?而且臣妾听说丽妃殁了,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尚楚雄扶起她,对她道:“丽妃她该死,设计挑拨我和老二的关系,老二他太年轻了,不长脑子,竟轻易就上了当。” 前两年因为丽妃十分得宠,谢皇后本就对她十分不满,如今听尚楚雄一言,不免气得发抖:“丽妃她怎么设计陛下和楼儿的?简直岂有此理!有什么事情又能挑拨得了你们父子的关系呢?” 尚楚雄沉默了一下,他当然不可能说丽妃设计他和阿雨的事情,那样会把事情越搞越复杂,他淡淡的说:“好在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也不要再问了,而且你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通过这事,朕发现楼儿还要好好磨练才行,他的心性还不可以担当大任。” 谢氏本来也没有指望尚锦楼能担什么大任,她只要她的皇后之位稳妥,只要她的梁儿能继承大任,她的人生便毫无遗憾了,现在听尚楚雄的意思,尚锦楼至少与性命毫无妨害,也不会因为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而影响她的皇后之位,所以其他的都无所谓了。她问道:“那陛下准备怎么处置楼儿……”也没有尚楚雄想象中的为儿子的将来担忧的情绪。 尚楚雄却不得不告诉她:“朕已经给他安排好了,下个月他就去兼任河间府总管,让他先去地方上总览军政大全。” 尚楚雄继续说:“朕原本想,这个时候让他去外任,确实不太合适。他应该再在尚书省锤炼几年,积累了为政的经验再去地方,现在却不得不提前了。是该让他出去锻炼一段时间了。也看看黎庶百姓,让他知道世道艰辛。人们总是因为阅历狭隘,心生痴怨。等看到外面的世界多大多深,就知道自己的狭隘了。” 他看到谢皇后并不关心次子的前途,不免很是失望,也为次子心疼,他这样幼稚不成熟是不是也是因为他们这对父母给他的关怀太少了呢?把希望全都寄托在长子身上,她以为她的长子就能子孙后代千秋万代了吗?还有昨晚的事情,虽然在逼丽妃开口的时候她自杀了,但尚楚雄就是怀疑这里面有尚锦梁的事情。尚锦梁在朝堂之上针对尚锦楼他不是不知道,尚楚雄明白尚锦梁的心思,他无非是担心自己的太子之位不保,但如果这次之事真是太子谋划的,那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他的。 尚楚雄低头看了一会儿谢氏绝美的脸,突然道:“再给东宫添些女人吧,他一个太子,没有子嗣可怎么行!” 谢氏简直莫名其妙,楼儿惹了你,我的梁儿又没有惹你,突然说梁儿做什么?谢氏笑道:“梁儿不是日夜操劳为您分忧吗……” 尚楚雄冷冷的打断她:“他如果因为为朕分忧而没有时间延绵子嗣,朕可以专门给他时间......” 谢氏一惊,他究竟突然为什么这样?但是她嘴上也再不敢乱言,立马福了福身道:“臣妾立马征集家世好的贵女入东宫……” 家世好的?东宫有太子妃和宋侧妃还不够吗?还要多少砝码压在东宫,尚楚雄再次打断谢皇后:“不用,掖庭宫多得是年轻貌美的女子,你在那里面选就是。” 谢氏不敢违逆,恭敬的应下。 下午尚锦楼入宫请罪,他是觉得这次自己是大错特错了,不管父皇怎么责罚他他都愿意承受,因此他在御书房跪下的时候多少有些悲壮的颜色在里头。 尚楚雄先是任由他跪着,自己只顾着批阅奏章,过了几个时辰他才放下手里的奏章,抬起头对他说道:“丽妃殁了,锦棉就这样没了母亲,当然丽妃是罪有应得,可你觉得父皇要把锦棉怎么办?” 尚锦楼觉得父皇很奇怪,父皇不直接处罚他,问这个问题做什么?他对锦棉毫无感情,锦棉对他来说无非就是父亲的妃嫔给父亲生的儿子而已。没错,昨晚的事他知道是丽妃设计想挑拨他和父皇的关系没错,但对丽妃的恨也只是针对丽妃,与锦棉毫无关系,即使是今日,他亦对锦棉无喜亦无恨,他与锦棉是兄弟没有错,但他除了觉得他有锦棉这个弟弟以外,便无任何真情实感了。 但父皇始终是父皇,不会平白无故心血来潮问任何问题的,他这么问必有缘故,他亦是不傻,知道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当然是需要表演一番兄友弟恭的戏码在父皇那里挣点表现。可是他尚锦楼不屑那么做。 于是尚楚雄看到自己的次子只是稍稍的愣了愣神,便伏下身拜道:“不知父皇要把锦棉交给哪位娘娘抚养呢?” 没有任何虚情假意的表演成分在,亦没有任何为人处事方面常见的圆融,但尚楚雄却并没有失望,这样的人固然显得不十分聪明,却意外的和他的心意。 尚楚雄道:“下个月你就带着锦棉还有阿雨去河间府主持军政大全......” “什么?我带着锦棉?”尚锦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被贬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可这事跟锦棉有什么关系?要他带着锦棉去河间府,这是个什么状况啊? “怎么,你不愿意吗?在寻常百姓家兄长抚养幼弟是常有的事情,难道你堂堂的大周秦/王殿下还不如寻常百姓吗?”尚楚雄蹙着眉,厉声问道。 尚锦楼冷汗淋淋,他能够感觉得到父皇这话语中的前所未有的威严,而且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知道父皇让他扶养锦棉是给他机会成长,而不是为了责罚他。 他又磕下头去:“儿臣遵命就是。” 尚楚雄默默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又接着说:“你要知道,锦棉在你手里一旦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将会被史官记载为毒害幼弟的人,你永远洗脱不了毒害幼弟的嫌疑,哪怕他本身就是被别人所害。” “儿臣明白。”尚锦楼再次磕下头去,他知道父皇的良苦用心。 现在他也确实需要锻炼,有父皇给他安排,自然已经是最好。 “您放心,等有一天您招我回来的时候。不管儿子有没有真的出息了,至少儿子能让锦棉好好的长大。”尚锦楼淡淡的笑着说。 尚楚雄这才柔和了语气:“我教导你原先也不愿这样严厉,你心里明白就好。你好好出去锻炼一段时间。也看看黎庶百姓,体会体会世道艰辛。人们总是因为阅历狭隘,才会心生痴怨,才会沉迷在自己的怨念中,等看到外面的世界多大多深,你就知道自己的狭隘了。记住父皇的话,即使没有父皇和你大哥在这世上,你也要明白你在天地间的责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09 19:18:43~2020-01-10 23:0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番茄丸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纳妾 地上有许多蚂蚁在爬,黑麻麻的一片。它们大多都顶着东西,黄白的小粒或是碎掉的树叶。 水听雨微卷裙摆,与小小的尚锦棉一起蹲下。 锦棉脸上更加欢喜,乌黑的眼珠子又去看那些蚂蚁。记得小人儿来秦/王府那天靠在尚锦楼的肩膀上哭,乳母尚宫要去抱他他也不肯,只一个劲儿的靠在尚锦楼的肩膀上哭,那日的尚锦楼和尚锦棉同样无辜,谁能想到,这个弟弟能给他们带来这么多的欢乐呢。 水听雨抬起头看着越发模糊的太阳,以及更加阴沉的天。自言自语地道:“这么多蚂蚁搬家,看来要下雨了。” 小人儿歪着脑袋,满脸的疑惑,“嫂嫂,蚂蚁在搬家就要下雨吗?” 水听雨想了想,替小人儿解惑,“嗯,蚂蚁的窝在土里面,但它们只喜欢干爽的家。每当快要下雨的时候,巢穴就会变得很湿。所以肯定是要下雨了。” 从锦棉黑黑的瞳孔中,水听雨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影子。果然孩子的眼睛是最清澈的,她心里软成一片,又帐然若失,自己为什么就不能为王爷生个孩子呢。 这几日京中来了旨意,说她和尚锦楼久无子嗣,因此宫里要给尚锦楼添新人了,明日估计那几个姨娘就要到河间府了。 锦棉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嫂嫂不要担心,崔尚宫对棉儿说,二哥最痴情了,即使有了新侧妃,他也是最喜欢嫂嫂的。” 水听雨的手忍不住去摸他的小脑袋,轻轻地揉了揉,笑道:“小娃娃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尚锦棉也学着水听雨的样子揉了揉她的头发,脆生生的说:“棉儿知道什么是喜欢,嫂嫂从小养育棉儿,棉儿喜欢嫂嫂,虽然不知道怎么表达这种喜欢,但是棉儿知道什么是喜欢。” 水听雨更是心软成一片,笑着抱起锦棉:“真是个嘴甜的小可爱。” “你们蹲在这里做什么?”头顶有声音响起。 锦棉一下跳起来,展开双臂求抱抱:“二哥,二嫂说要下雨了。” 尚锦楼边抱起他边弯腰去扶水听雨:“你怎么知道的?” 锦棉指着地上的蚂蚁脆生脆气的重复水听雨的话:“二嫂说蚂蚁的窝在土里面,但它们只喜欢干爽的家。每当快要下雨的时候,巢穴就会变得很湿,所以,一排一排的蚂蚁就会想要搬去干爽的家中......” 尚锦楼哈哈大笑,侧身对水听雨道:“他还真是活拨,记得当初我抱着他回府的时候,他整宿整宿的哭。” 水听雨叹了一声,道:“丽娘娘当初畏罪自杀,留下小小的他多可怜啊。” 尚锦楼敛了笑容,将尚锦棉交给身后的乳母尚宫,等他们都退出花园以后才道:“她也是糊涂,为了以后她和锦棉的将来就竟敢算计起父皇和我来了,殊不知没有现在,哪里来的未来,她死有余辜。” 这两年他一直不相信当初丽妃娘娘会无缘无故的算计他们,于是留下暗人在长安宫中查访,终于找到了真正的主谋,他知道人会变,只是没想到他一直尊敬的太子兄会因为忌惮他而设下如此恶毒的计策,暗人们虽说了大哥可能被伤了命根子,但他始终无法理解,难道没有子嗣就可以让人心思如此变态了吗?好在父皇舐犊情深,并没有因自己当初的鲁莽行为而对自己彻底失望,要不然他就不是被贬到河间府这么简单了。 两人沿着抄手游廊回东跨院,回廊周围隔几步就埋了一口石缸种睡莲,现在正是当季,那些睡莲开着一朵朵娇艳淡紫的颜色。 刚过了月门,就看见随事处、回事处的管事个个捶手站在那里等着水听雨。 几个管事看着王爷也跟在王妃身边,个个都上来拱手行礼。 水听雨淡淡的问站在最前面的管事:“西跨院可都收拾妥当了,明天新姨娘们都要进府了。” 尚锦楼则是坐去了一旁的石凳上默默的看着水听雨指挥他们。石凳石桌都放在葡萄架下面,都是水听雨精心布置的,这样的夏日,凉爽又舒心。 为首的货广道:“都按照王妃的要求布置妥当了。江侧妃的含烟榭除了地方宽敞,还着意布置了书房,另外添了几扇白玉和翠玉嵌成的百鸟锦屏进她的寝屋......” 尚锦楼抬起头看着水听雨莹白如玉的侧脸,岁月如梭,但格外眷恋美人,这两年她长得越发美丽娇俏,是他最喜欢的样子,只是她眼下的青黑也同样肆无忌惮。可能是因为他要纳妾的事情伤心忧虑了吧?只是这有什么法子呢,他虽然无心夺嫡,但他亦有他的责任在,总要为尚氏的传承考虑吧!如果大哥真没有子嗣的话,他也不会让他们父子三人打下的江山后继无人的。 货广仍在继续:“……各屋窗棂、廊柱都重新刷了黑漆,屋子里的家具都是按各自应用的仪制设计的。各屋的丫鬟仆妇小厮儿都是回事处新挑的,唯江侧妃的含烟榭只备下了粗使婆子,京城宅子里的赵管家来了信,说江侧妃的身边的丫鬟和小厮儿会一并跟着来。” 等一切安排妥当了,管事们鱼贯而出,尚锦楼便上来一把将水听雨抱起来,水听雨被吓了一跳,失声尖叫:“王爷,你干什么?青天白日的......” 尚锦楼招手对留香道:“带着所有人滚出东跨院,晚膳让烧厨房备着就是,本王没有叫就不要上。” 留香红着脸应“诺”,赶紧带着所有人避下去了,自家王爷这架势谁都知道他想干什么。 水听雨挣扎着想下来,却被尚锦楼轻松制住,他在她耳朵说出了那句他以为永远也不会说的话:“为夫明日定会宠幸别人,咱们今日就恩爱个够吧。” 水听雨一听,只觉浑身冰冷,她知道尚锦楼已经够优待她了,足足专宠了她两年,但她又觉得这远远不够,她希望这个男人一辈子都是只属于她一个人,可是为什么她就不能为他怀上孩子呢。 她于是不再挣扎,希望自己今日能为王爷怀上子嗣,就如同以往任何时候希望的那样。 尚锦楼将她轻轻放在石桌上,手向下滑,轻轻摸着她的脸,她的肌肤十分白嫩光滑....他却突然把水听雨拉到自己怀里,低下头亲了亲她的脸,水听雨却是一激灵,他难道想在这里?于是她哀求道:“王爷,我们进屋吧?” 尚锦楼低头看着她,哑着嗓子说:“也许换个地方你比较容易受孕呢。”看吧,他们之间永远绕不过去的就是子嗣。 就在这里?水听雨羞的不行,还要再说,却感觉尚锦楼的气息渐渐靠近,一下就堵住了她的嘴。 水听雨觉得这个吻十分滚烫,吻在唇上,那份热烈却落进心底,怀抱也变得滚烫起来,禁锢在她腰间的大手搂得更紧了,她都能感觉到尚锦楼的心跳,她的心亦跳动起来。 渐渐的下起了小雨,留香缩在院门外听葡萄架下面的动静,听见尚锦楼的脚步声往寝屋那边去了才带着其他人悄悄的到了游廊下面避雨。 寝屋那边的动静远远的也能听到,合着雨水的声音,格外暧。昧,只是留香也很担忧,未来这样的时光又有几许? 作者有话要说: 书由【泡泡TXT电子书小说全集免费下载】整理 《呐,心给你住》TXT下载(全本)作者:芭蕉分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