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真香火葬场 作 者:皎皎星月 世人皆知,乡下来的哑女虞鱼是摄政王沈宴的救命恩人,桀骜不驯的摄政王唯独对她百依百顺,其盛宠连当今小皇帝都比不上。 - 沈宴有个秘密。 他千娇百宠着的小姑娘突然说喜欢他? 沈宴:使不得使不得,他只想把她当个乖巧女儿养来着。 表明自己的立场后,沈宴本以为能够一切如常,谁成想,他的小家伙不仅跟他生分了,还跟两只觊觎她的‘恶狼’走的亲近?! 属下:“王爷,小姐同苏公子去游湖了,就不回来用膳了。” 沈宴:“知道了。” 属下:“呀,筷子怎么断了!王爷您没伤到手吧?” 属下:“叶小将军说要教小姐射箭,小姐今日就同叶小姐住在一起,不回府了。” 沈宴:“嗯。” 属下:“王爷您脸色怎么这样差?属下去帮您请太医!” - 某日,沈宴正好碰到了殷切围着自家小姑娘的两头‘狼’,二人态度极好,“臣等时常邀请小姐出去玩,王爷没有生气吧?” 沈宴微笑:本王没有生气,只是想请二位看看本王的剑漂不漂亮:) - 女主的嗓子会治好,不会一直哑巴。 1v1,sc 日更,有事提前请假 - 内容标签: 励志人生 甜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虞鱼,沈宴 ┃ 配角:预收《将军怪我不疼他》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总想当我爹的王爷突然跟我表白了 立意:自强不息,才能成就更好的自己 第一章 小哑巴 清晨,缓缓升起的骄阳用它独特的橙黄光芒唤醒了沉睡中的虞家村。白茫茫的雾气逐渐褪去,露出了被隐藏在其中的翠绿山林。 本来就没怎么睡的虞鱼几乎在那抹橙黄的光照过来的刹那就坐起来穿好衣服,打算去给院里的小鸡仔喂食,房门刚被推开,院门就被敲响了。 听起来是个男人,他问:“虞鱼小姐在家吗?” 虞鱼愣了愣。 她是虞鱼没错,但可不是什么高贵小姐。 那男人继续:“小姐放心,我等不是恶人,是摄、是沈宴的下属。” 沈宴,是那个在她奶奶离世时突然浑身是血的出现在她家里,并且与她朝夕相处了半个月的人。 虞鱼立刻上前开了门。 门口站着三个年轻男人,身后几步外有一辆精致华美的马车,车身上不知镶嵌了什么,闪闪发光。 时隔五日再见到这安静的小姑娘,沈溪笑意温和:“属下代主子来接虞小姐回府。” 虞鱼闻言稍滞。 又有属下又是回府,沈宴他…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吧。 而她却只是个乡下的小哑巴。 见面前水灵灵的小姑娘竟发起了呆,沈溪无奈的笑了笑,拿出自家主子吩咐好的说辞,“主子说了,他还在等您吃晚膳呢,小姐再迟疑一会儿,只怕主子要饿肚子了。” 话音刚落,就见刚刚还有些迟疑担心的小姑娘握紧了小拳头,启唇道:“我收拾一下,很快就好!” 少女张嘴却无声,但是对于沈溪等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题。 沈溪笑着点头,并温和的说不着急,让她慢慢收拾。 可虞鱼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带了两身衣裳,再拿上供奉的牌位,虞鱼就出了门。 沈溪赶紧上前接过,怕她念家,安抚说:“小姐放心,主子交代了,这里的东西会有专人帮你看管。” 虞鱼倒无所谓,奶奶不在了,这里也只是个伤心地。 见她比想象中好对付,沈溪松了口气,请虞鱼上了马车,在村民们还没来得及八卦的时候就缓缓驶离了虞家村。 目的地,京城。 — 沧澜国位于地之东,有分明的四季和辽阔的疆域,历来的皇帝又及其勤政爱民,百姓们当真是衣食不愁、安居乐业,尤其是沧澜的京都,更是繁华至极。 衣食无忧了,京城的百姓们就得想法子让日子过得更舒坦,传播八卦自然是不可缺少的一项。 近日,应当说自小皇帝登基后,被讨论最多的应当是摄政王沈宴了。 沈宴何人? 先帝同胞幼弟,正正经经的天家人,只是这人性子太过放肆,办了许多的荒唐事,任谁说都不是当摄政王的料,甚至有些百姓都觉得这位祖宗什么时候心情一好就自个儿篡位称王了。 小茶馆中。 刘大正跟小声跟同桌茶客小声讨论着前段日子摄政王离京的事,就见窗户口突然多了个人,面生,可脸上的表情他们认得,茶客们的眼睛立刻锃亮。 有八卦! 那人也没叫他们失望,兴奋的压低嗓子叫:“有好戏看了!摄政王府门口站了个姑娘!” “姑娘?”刘大不可思议的问,“哪家的小姐还这么想不开?!” 摄政王可不懂什么是怜香惜玉,府里敢爬床的丫鬟一律发卖了出去,对于心仪他的娇小姐们也丝毫不留情面,上个月还当众羞辱哭了户部尚书之女。 “不是小姐,看模样是个乡下来的泥腿子!” 怕错过什么,那人说完也不管他们七七八八的问题,转身就急吼吼的往回跑,看他这反应不像作假,茶客们也顾不上喝茶了,将茶钱往桌上一放就赶紧追了上去。 这可是摄政王的八卦,这次错过了,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看到! 等刘大气喘吁吁的到了摄政王府前,周围已经聚了很多人,再待他好不容易挤到头里时,就见五十米外的王府门口,一个绑着双麻花辫,身着简陋麻衣的小姑娘无措的站在那儿。 这身打扮,的确是个乡下丫头。 此时,王府里正在往外出人,在道路两旁站成两队,他们一袭黑衣,面无表情,在众人打量之际突然齐刷刷的单膝跪地,气沉丹田的高呼:“恭迎小姐!” 单是气势都足够吓人了,再加上这响亮的恭迎声,让刘大这个糙汉都吓的双股战战,又何况是没有见过世面的虞鱼。 她吓得后退两步,眼圈控制不住的红了,眸中更是聚满了雾气。 她到底来了什么地方?沈宴呢?这群人又为什么跪她? 脑子问题一串接一串,可是却没法说出一个字,黑白分明的杏儿眼彻底红透了,雾气也凝结成了将落不落的泪珠。 啧,可怜死了。 躲在树杈上的沈宴纵身从大树上跳下来,他嘴里还叼着片叶子,青翠的绿和他的一袭红衣都格外醒目,像个放浪形骸的少年郎,举手投足间都是肆意随性。 然而,他一现身,围观的百姓连大气都不敢再喘。 “你们吓到她了。” 话语轻飘飘的,磁性好听,没什么生气追究的意思,却叫沈溪等人把头埋的更低,目露惊慌。 好在沈宴今儿心情好,没同他们计较,而是伸手,玉白的食指勾了勾,“乖鱼儿,过来。” 他本就生着张美人面,桃花眼一弯便是万种风情,配上这动作,简直就想藏在落魄古寺要引诱穷书生的妖精。 凡人哪敌得过妖精。 虞鱼小跑着过去,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在背后晃呀晃,在他跟前站定了,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有了动作。 “你哭什么?”沈宴啧了声,拿金线勾边的袖子给她擦脸,手劲很大,擦完虞鱼整张脸都变红了。 瞧着更可怜了。 周围人实在太多,沈宴没有给人当猴看的癖好,屈指敲了下小姑娘的脑袋,“进府里再说。” 进府… 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虞鱼有些迟疑。 眼前的府邸比整个虞家村都要大,她真要进去吗... 纠结的抿了唇想了想,虞鱼最后还是小跑的追了两步,从背后小心翼翼的捏住了沈宴的衣袖,在男人扭头看她时歪着头露了个小小的讨好的笑。 她没有家人了,现在沈宴是她唯一相信的可以依靠的人。 她得跟着他。 … 待王府门口空无一人了,几十米外的看客们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什么情况,这乡下姑娘得是什么来历才能让摄政王亲自把人领进去!?之前楚国公主来的时候可连门都没进去! 那楚国公主生的甚是妖娆妩媚,比这个矮瘦的看上去只有十来岁的小农女好上千百倍! 这样都能得到王爷的青眼,看客们神色复杂的想... 难不成,摄政王好这口? … 摄政王府内很安静,下人们走路都是静悄悄的,头都不敢抬起。 虞鱼没见识过,只以为京城的高门大户都是这般,不自觉的把自己脚步和呼吸都放轻了。 一直领着她到了南熏院,沈宴才停了脚步,“坐。” 虞鱼听话的坐下了,可小手还一直抓着他的衣袖不放。 看着她细小的手,沈宴掀起长睫,桃花眸在阳光下波光潋滟,他嘴上嫌弃,嗓音却带着笑意:“松手,抓那么紧做什么,我又不是金子。” 旁边的丫鬟们听了心道你可比金子值钱多了,若她们也能抓,那做梦都得死死的扯着才行! 被笑话了,虞鱼这才不好意思地松开手,本就被晒红的脸蛋如今更红的像枝头上熟透了的苹果,分外可口。 但沈宴看了,只觉得这小姑娘浑身的傻气,像池塘里的胖头鱼,傻傻楞楞,一口干粮就能给骗走。 不过京城是他的地盘,骗走了也不怕。 沈宴道:“以后你就住在这里,需要什么东西就跟红拂说,缺钱花了就去找管家要,遇见了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就来找我。懂?” 虞鱼立马点头,头顶上的碎发随着她的动作上下晃动,她一笑,酒窝也露了出来, “懂了,谢谢哥哥。” 沈宴起身,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叫叔叔。” 明明是个兔子胆,但在某些事情上,小姑娘就倔的像头驴,仰着头朝他甜甜地笑,一副‘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的样子。 没时间同她计较这些,吩咐让下人照顾了她,沈宴就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了。 他一走,下人们才终于敢喘口长气,他们是如释重负,然而虞鱼却紧张了起来,小手揪着衣服,无措地看向了身边的四个漂亮姐姐。 她在打量,红拂等人也在打量她。 典型的乡下打扮,但也看得出是个美人坯子。 弯弯的柳叶眉,宝石一样清透明亮的杏儿眼,秀鼻挺拔,粉嘟嘟的花瓣唇,皮肤也不像乡下人一样黝黑粗糙,只可惜脸蛋被晒得红彤彤,好在并不影响美观,反而让她多了几分少女的纯真娇憨。 见她有些紧张,红拂率先打破僵局,“小姐累不累,可要进屋躺一会儿?” 她一开口,剩下的三位也跟着道: “就是,奔波那么久想必小姐也饿了,绿莹去给您拿点心,王爷特地从江南给您请来的厨子呢。” “这是紫俏刚泡好的花茶,小姐尝尝喜不喜欢。” “蓝怡你也别干站着了,快拿把扇子来,小姐都出汗了。” “……” 她们真的好热情,让虞鱼都有些难易招架,心中的担忧和无助却随着她们的热情渐渐消退,笑出两个甜甜的酒涡。 她们都是很好的人呢,当然,最好的还是沈宴! 正在御书房成功用冷嘲热讽将小皇帝说哭的沈宴突然打了个喷嚏。 谁在骂他? 小皇帝沈尉羽听见动静也不哭了,眼泪汪汪的说:“皇叔你可要保重身体啊!” 他的关心一眼便可知晓。 沈宴很是欣慰:“只要你不再犯蠢,皇叔我肯定能长命百岁。” 沈尉羽想他好歹是个皇帝,绝对不会受这样的侮辱! 于是他抗议的哭的更大声了。 烦的沈宴将奏折丢了过去,“哭的跟杀猪一样,闭嘴。” 这绝对是以下犯上,必须得抓起来狠狠地教训一顿! 沈尉羽握紧胖拳头在心里叫喊着,然后…把哭声憋了回去,憋的太急没稳住,发出了一声猪叫。 “……” 殿内寂静无声,半晌才又响起了沈宴恨铁不成钢的声音,“皇叔不知道,原来在做猪这方面你这么有天赋。” “侄儿也没想到!”是兴奋的接茬声。 这傻小子乐呵呵的还以为是夸奖?! 沈宴一瞬间真想把他哥从皇陵里拽出来问问到底什么深仇大恨非要他辅佐这傻小子! 亡国算了,大家都不要过了! 头疼的掐了掐眉心,沈宴认命的叹息一声:“明天带你见个人。” “谁啊?” “虞鱼。” 是个陌生的名字,而且好像是女孩子,沈尉羽顿时来了兴致,“好啊好啊,她也要当侄儿的师父吗?” 第二章 虞夫子 作为皇帝,沈尉羽知道自然是学的东西越多越好,最近皇叔又给他寻了几个新夫子,不过这么多夫子中,还真没有一个女子。 沈尉羽顿时肃然起敬,“那她教侄儿什么?” 看着他期待的大眼睛,沈宴靠在圈椅上,懒懒地哼笑了声,“教你怎样哭才不会想让我把你塞回你母后的肚子里。” 沈尉羽:“!!!” 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师父,他一定要跟着女夫子好好学! 大抵觉得这是个保命的好技巧,沈尉羽一直惦记着,直到沈宴离开时,还满怀期待问:“皇叔,侄儿何时能见到虞夫子?” 沈宴当初只是随口一提,早就忘在了脑后,听他这样一问,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谁?” 沈尉羽急了,“虞鱼!虞夫子!” “哦。” 沈宴这才想起来,看着亲侄儿期待的模样,笑的惬意:“逗你玩呢,还真以为天底下有这种哭一哭就让我沈宴心软的好事?” 他嗤笑,“想的美。” 沈尉羽:“......” 欺君之罪,这是欺君之罪呐!!! 心里欢快地叫嚣着,可面上,沈尉羽还是非常恭敬且迫不及待的送走了沈宴。他一走,这天下才总算是他这个皇帝的了。 挺直的腰背肉眼可见的弯了下来,明黄的龙鞋被踢飞,袖子也被他胡乱的挽了起来。从端庄威严的皇帝到娘见打的小屁孩也就只用了两息。 沈尉羽坐回椅子上,两脚学着沈宴搭在桌面上,长长的舒了口气,“皇叔总算走了,可累死我了。” 明成偷偷笑着上前捏肩,“陛下,王爷这回比之前走的可早多了。” 沈尉羽一想也是,他大眼睛一转,好奇问:“皇叔走的那么早,是不是要去见虞夫子?” “这个小的也不知。”明成顿了顿,“陛下,王爷不是说跟您闹着玩的,您怎么还称呼虞鱼姑娘为夫子呢?” 沈尉羽:“这你就不懂了!” 他跟皇叔都认识这么久了,不至于连点小事都不了解他,但凡他说过的话,都是有真凭实据的!就算他后来否认了,沈尉羽也坚信,这位虞鱼肯定是在某一瞬让皇叔心软过! 可别小看了这个瞬间,他今儿是清闲还是忙碌,全都在皇叔这一瞬间的言语中! 念此,沈尉羽越发觉得这比学什么东西都有用。 他翘起来的脚丫子晃了晃,旋即猛地落下脚站了起来,“不行,我必须得去见见这位虞夫子!” 明成一听顿时苦了脸,“陛下...还是不要了吧...” 前些日子听皇后娘娘说过,虞鱼姑娘是王爷的救命恩人,被接来之后是要住在王府中的。 说起王府,明成就控制不住的想起门口高悬牌匾上的三个大字——焰王府。 焰,王爷自定的封号,单字看上去的确霸气桀骜,可连起来一听,就像是‘阎王府’,而他们的摄政王就是里边坐镇的阎王,这种地方,可轻易去不得。 他们上次偷偷跑去的时候,就差点被王爷养的狮子给吞了。现在想起来,明成还是一阵后怕。 沈尉羽也怂,但考虑了下利弊,他还是绷着小脸,长袍一撩:“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一个焰王府而已,朕去定了!” 明成:“......” 气势这块的确拿捏的死死的,但是陛下,请把你颤抖的腿绷直了再说话。 - 入夜。 黑色的夜幕之上悬挂着点点繁星,让仰头看天空的少女眼底都落满了闪烁着的小星星。 铺好床来请她回屋休息的红拂见状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大抵是从山林中来,红拂只觉得这位虞鱼姑娘的身上有一种旁人所缺少的气质,像是...一汪泉水。 清澈又恬静,在她身边,感觉心情都会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怕吓着她,红拂放轻了脚步走过去,柔声道:“小姐,床已经铺好了。” 虞鱼闻言赶紧回过头来,清澈的杏儿眼里满是不好意思,“麻烦姐姐了。” 先前在虞家村,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她什么事都是自己来,如今被这么多人伺候,虞鱼是真的很不习惯。 红拂轻笑:“小姐言重了,这都是奴婢们该做的。” 虽说以她们四个的本事伺候个小姑娘着实是浪费,可既然王爷吩咐了,她们就得用心办好才行。况且,红拂心道,她还挺喜欢这位虞鱼姑娘的。 进了屋。 虞鱼拘谨的同房中的紫俏等人道了声安,正想脱鞋子上床,就被绿莹给拉住手腕拽了回来。 绿莹道:“小姐这样直接睡可不行,忙了一日,怎么能不好好保养一下呢!” 说着,虞鱼就被她按在了镜子前。 这镜子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看上去无比清晰,虞鱼清楚地看见了自己那无措的表情。 ...好像呆头鱼。 愣神的功夫,脸上就被涂上了一块乳白色的膏体,不等虞鱼看的更仔细一些,膏体就被绿莹那双细白的手指给揉开,一股甜甜的奶香味萦绕开来。 奶是难得的好东西。 过去的时候,虞鱼一年也喝不上一回,这会子闻见了,就情不自禁的多嗅了几下,“是奶的味道,好香呀。” 她眼眸弯弯、酒窝深深的模样分外娇憨,让绿莹也跟着翘起唇角,“小姐喜欢就好!这是绿莹特地为您准备的柔肤膏,用羊奶和蜂蜜制成的,坚持涂上半个月,保准您的皮肤水当当!” 天底下没有不爱美的女子,虞鱼也不能免俗,听见这话后,心中的一点小别扭也登时消散,乖乖的坐在镜前任由绿莹捯饬。 中途抗议无果,被绿莹从柔肤膏从脸涂到脚后,甭说脸蛋,虞鱼的脖子都是红彤彤的。 看着床上抱着胸、水汪汪的杏儿眼泛着红的少女,绿莹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 “咱们都是女子,小姐您怎的这么害羞?”说着,她打趣的凑上来,“要不我也脱了,给您看回来?” “啊!” 虞鱼哪见过这样的女孩子,无声叫了一下,立马藏进了被子里。 “好了,你就别逗小姐了,小心被王爷知道了罚你。”红拂将绿莹拉开,“天不早了,小姐快睡吧,今儿是紫俏和蓝怡守夜,您若有什么事,就摇摇床头边的铃铛。” 对于红拂这种温柔的大姐姐,虞鱼向来是没有抵抗力。 她从锦被中冒出小脑袋,自顾自的说了声好,说完她才又想起自己是个哑巴,赶紧大幅度的点了点头。 虞鱼头发乱乱、眼眸亮晶晶的样子像个可爱柔软的小猫,一下就击中了红拂的心脏,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小姐好乖呐。” 这个语气...好像哄小孩子。 虞鱼皱了皱鼻子,无声反抗。 很快,房门被关上,因为是夏天,窗户并没有关的非常严实,一缕银白的月光透过缝隙,悄悄倾落在地面上。 虞鱼侧身看着,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早上醒来时,她还是个虞家村的一个农女,等到了夜里入睡,却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住在王府中的小姐? 简直像做梦一样。 这个想法一冒出心头,虞鱼就紧张和害怕的握紧了挂在脖子上的鱼形吊坠,好一会儿,心跳才终于恢复如常。 这不是做梦。 她真的来了京城,有沈宴保护她,她再也不用夜里的时候藏在地窖中提心吊胆的入睡,不用担心上山劈柴时会有人从草丛里扑出来害她... 虞鱼想,只要她乖乖的,不给沈宴添麻烦,以后虞家村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这样的念头让虞鱼份外有安全感,紧绷的唇角才渐渐的放松下来,噙了一抹笑意,而后,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迈入梦乡的刹那,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一定要好好报答沈宴才行。 - 翌日一早,虞鱼就从睡梦中惊醒,对着床帐顶看了许久,才终于回过神来。 她坐起来,扫了眼床边的铃铛,还是决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悄悄的穿上鞋子站了起来,自认动作很轻,却还是被门外的四朵“花”发现了。 房门被敲响。 “小姐,您起了吗?” 虞鱼挫败地抓了抓头发,最后还是无奈的拿起了铃铛,晃了晃。铃声刚响,房门就被推开了。 红拂四人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小姐怎么连衣服都快穿好了。”绿莹嘟着唇,“是嫌弃绿莹的伺候不好您吗?” 虞鱼听了赶紧摆摆手,“没有!姐姐别误会,你做的很好!” 只是她不习惯罢了,虽说被人叫着小姐,可骨子里的她还是个乡下来的农女,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绿莹还是不依不饶,虞鱼见状只好把自己当成了个控制不好手脚的婴孩,张开手臂任由绿莹摆布。 将她打扮好了,绿莹这才又笑了起来,眉眼骄傲地说:“小姐你看看,满意不?” 方才虞鱼一直在听红拂说话,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被打扮成什么模样,听绿莹一说,这才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镜中的少女略施粉黛,脸颊上的酡红在脂粉的遮盖下透出淡淡的粉,阴差阳错的透出一种天然的好气色。为了看上去协调,绿莹在虞鱼的眼角也刷了一层淡淡的粉,衬得那双明澈的杏儿眼带了几分少女初长成时的娇媚,唇瓣的颜色是枝头的海棠红,轻笑间露出了洁白的贝齿和两个可爱的酒窝... 连不善言辞的蓝怡看了都禁不住夸了句,“小姐这样真好看。” 的确是很好看,但是... 虞鱼抬起手在自己的脸蛋上捏了一把,用力太猛,小脸都皱了起来。 绿莹吓得握住了她的手腕,“小姐没睡醒吗?怎的还掐自己呢!” 虞鱼听了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试试我是不是在做梦...” 说实话,虞鱼做梦都想象不到自己看上去会这么美丽。 理解了她话里的意思,四朵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们的笑声清脆好听,又没有什么恶意,虞鱼听着,也情不自禁地笑出了酒窝。 一番闹腾过后,虞鱼就用上了早膳。她原想等着沈宴一起的,可红拂说,作为摄政王,沈宴是很忙碌的,每次都要午时才回。 怕饿得胃疼,虞鱼只得放弃了这个念头,安静的吃了起来。 早膳比过年时吃的都丰盛,虞鱼一个没控制住就吃撑了。怕她撑的难受,红拂赶忙道:“小姐,要不奴婢们带您在府里逛逛,就当消食了。” 虞鱼没什么意见,乖乖站起来跟着红拂和绿莹出了南熏院。 作为摄政王,沈宴自然是不会在衣食住行上委屈自己,王府不仅大的惊人,府内的摆设也都别具匠心。亭台楼阁、轩榭廊坊应有尽有,虞鱼的眼睛都看花了,腿也走累了。 察觉都她的步子放缓之后,红拂不动声色地建议:“前边的花园里有个秋千架,是先前王姑娘让下人们建的,小姐可要过去荡会儿秋千?” 虞鱼忙不迭点头说好。 如愿坐上秋千,绿莹在她背后轻轻晃着,一个疑惑突然冒上了心头。 王姑娘...是谁?沈宴的心上人吗? 虞鱼正想问一问,就听见有人在喊红拂,她刚走没一会儿,绿莹又被人给叫走了。 虞鱼从秋千上下来,看着绿莹的背影有些疑惑,但仔细一想又释然了。 这可是王府,红拂和绿莹有事忙也是理所应当。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在这里乖乖等她们吧。 这样想着,虞鱼就蹲了下来。 她其实不太喜欢荡秋千,忽高忽低的感觉很让她没有安全感,还是这样脚踏实地更让人放心。 虞鱼低头看了会儿蚂蚁,又觉得有些无趣,见地上有几块小石子,她红唇一翘,伸手捏了过来。 乡下长大的孩子没有什么闲钱去买好玩的玩具,所以玩具都是就地取材,比如这个名叫‘捡石子’的游戏,就是虞鱼幼时常玩的游戏之一。 虽然现在玩太过幼稚,但打发时间还是可以的。 玩着玩着,虞鱼突然听到身侧有个好奇的声音问: “你在玩什么?” 第三章 又没训你,你哭什么? 沈尉羽原不想这么快出来,但他看着那些个平平无奇的小石子在她的手心和手背上像是有生命似的,上下跃动,他的手也跟着痒痒,情不自禁的就走了过来。 虞鱼闻声看去,就看到了一张白生生的小脸蛋。 沾了父母的光,沈尉羽的模样也生的极好。大大的眼睛像是雨后的葡萄,又黑又亮,配上脸颊上的婴儿肥,看着很是可爱。 虞鱼一下就心花怒放,险些忘记自己现下是个哑巴,红唇张开又合拢,伸出手指指了下嗓子后,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沈尉羽想了下,顿时大惊失色,“你的意思的,你是个哑巴!?” 在看到蹲着的少女点了点头后,沈尉羽感觉天都塌了。 虞夫子是个哑巴,那他岂不是也学不成她的独门绝技了! 目睹了眼前的可爱的少年从板着脸到要哭不哭的样子,虞鱼心下很是疑惑,偏着脑袋看了眼他瘪起来的唇,伸手将手中的小石子递了过去。 沈尉羽蔫搭搭的看过去,就见少女将手往他眼前又伸了伸,她的眼眸亮晶晶的,两个酒窝露出了浅浅的弧度。 这一刻,她不说话,沈尉羽也懂得了她的意思。 “朕、不,我不玩。”他将头偏到一边,“小孩子才玩这种脏兮兮的东西!” 被拒绝了。 虞鱼失望的扑扇了下睫羽,不过她后知后觉的一想,觉得也是。这位小少年能出现在王府应当也是非富即贵,什么东西没见识过,哪还看得上这随处捡到的石子。 念此,虞鱼不禁小心翼翼地往一边挪了挪。 这个小少年穿着浅色衣袍,她怕给他弄脏了,惹来麻烦就不好了。 看着她的动作,沈尉羽心里那叫一个气! 这虞夫子怎的这么直性子,他说不玩她就放弃了?好歹也再邀请他一次啊! 抹不开面子,沈尉羽又实在是想玩,只能眼巴巴的站在那儿看虞鱼玩得欢快,许是他的目光太过可怜,虞鱼看了两眼后,纠结片刻,终于又发出了邀请。 她从怀里掏出红拂给她准备好的纸笔,在上边一笔一划地写好后,转过来让沈尉羽看。 “很好玩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玩?” 沈尉羽下意识的念完了,正要答应,又突然意识到什么,惊喜的尖叫出声,“你会写字!?” 虞鱼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见状,沈尉羽欢喜的不得了。 太好了!虽然虞夫子不会说话,但是用纸笔教他也未尝不是一种办法!只要能学到这项‘独门绝技’,用什么方式他都行! 心情大好的沈尉羽也不扭捏的要面子了,学着虞鱼的样子蹲下,期待又兴奋地问:“还请夫子教我,这东西怎么玩?” - 皇帝才八岁,很多事情还是得有沈宴来替他解决。 天不亮就进宫,早朝过后在御书房一直忙了巳时才终于得空,将最后一份奏折丢在一旁,沈宴往圈椅上一躺,一双脚大剌剌的搭在了书桌上,“陛下呢,把他叫来。” 头一次对着摄政王撒谎,小太监阿峰心都要不跳了,他强忍着心头恐惧,“回、回王爷的话,陛下今日身体不适,请太医看过后,就回乾清宫歇息了。” 话音落下,只见放肆躺着的红衣少年缓缓睁开了闭上的双眼,原本水波潋滟的桃花眼在他这里倒像是遇上了隆冬,水波都结成冰刃,闪着森寒的光。 他微笑着,嗓音也轻飘飘的,“哦,是吗。” 阿峰的手指甲都死死的掐进了掌心里,原以为能靠这个疼痛多坚持一会儿,可当触及到红衣少年的目光时,膝盖就不由自主的弯了下去,额头也紧紧地贴在了地面上。 “奴才该死!” 沈宴嗤了声,“说完再死也不迟。” 阿峰心都凉了,只恨自己倒霉接下了这桩苦差事,带着哭腔将事情一五一十告知。 “陛下他...去了您的府上,说是要去见虞夫子。” 以为他又躲起来偷懒的沈宴:“......” 这个还真是没有料到。 吩咐让小太监去领罚,沈宴就出了御书房,翻身上马,在近卫军们无可奈何的眼神下扬长而去。 今儿是初一。 照例是王诗雨进宫来向她的同胞姐姐,也就是太后娘娘请安的日子,只是还未进宫,就看到一阵红色的“风”从眼前呼啸而过,将她的精心打理的发丝都吹的凌乱。 然而,王诗雨却露出了一抹欢喜的笑意,“刚刚过去的,可是王爷?” 春柳道:“是与不是,小姐自然比春柳要清楚!” 但在心里,春柳觉得自家小姐这话很多余。 放眼整个沧澜,除了摄政王,谁还敢带着武器进宫,还在宫中策马奔腾的。 这话王诗雨听着满意极了,含笑嗔了春柳一眼后,又蓦地惆怅起来,“王爷这回怎得这么早就离宫了...” 她都还没来得及同他偶遇一次! “那...小姐,咱们还去太后娘娘那儿吗?” 王诗雨纠结片刻,重重的叹了口气,“去啊,怎么能不去。” 就算是姐姐,但人家也是沧澜最尊贵的太后,哪容的她撂挑子。 一路无精打采的到了寿康宫,王诗雨才终于露出抹笑容,叫着‘姐姐’甜甜的走了进去。 见到妹妹,王太后也露出了真切的笑容,“雨儿来了,快坐。” 亲昵的同王太后撒了会娇,王诗雨这才坐回了位置上,小丫鬟们手脚麻利的给她上好了果茶和糕点。 王太后笑道:“这是御膳房新出的口味,皇儿最喜欢了,你也尝尝。” 王诗雨闻言忙吃了一块,正要附和一番这糕点的美味,就见小太监急急来报—— “娘娘,陛下他偷偷出宫去了焰王府!” 王太后眉毛一挑,“王爷可知道?” “知道,王爷刚刚才离宫,御书房的阿峰也被送去受罚了。” 王太后点点头,“行,退下吧。另外知会一声,让他们下手轻点,别叫阿峰丢了性命。” 按照王太后的意思,阿峰也只是个左右为难的中间人,罚点月银就足够了。但沈宴都发话了,即便她作为太后,也是不敢驳他的面子,只能力所能及的让阿峰减少些痛苦。 小太监一走,席嬷嬷就担心问:“太后,陛下偷偷出宫,会不会被王爷惩罚?” 放在沧澜前几代,一个王爷敢惩罚皇帝,那简直就是活的不耐烦了。可如今,只要摄政王是沈宴,一切都皆有可能。 比起席嬷嬷,王太后就淡然多了,“那也是他活该。” 堂堂一个皇帝只想着偷懒哪行,即便沈宴不罚,她也是要罚的,否则都对不起先帝的信赖和嘱托。 按理来说这可不关王诗雨的事,但她听了后忽然就坐不住了,耐着性子又陪王太后说了会话后,就急匆匆提出了告辞。 她头一回走的这么早,王太后不免有些担心,“这就要回去?妹妹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给你瞧瞧?” 王诗雨忙摆手道:“多谢姐姐记挂。雨儿就是昨夜失眠了,今儿没太有精神,回去睡一觉就好了,不用麻烦太医。” 见她坚持,王太后也没多挽留,只说让她回去好好休息,王诗雨应了,起身离开。 出了皇宫,坐进轿子中,王诗雨就迫不及待地催促:“快,去焰王府!” 春柳呀了声,拧着眉问:“小姐是想...直接去见王爷?” 王诗雨道:“错,我是要去见陛下!” 陛下在王府,太后娘娘还说会惩罚他,这么好的一个能进入焰王府通风报信的机会,王诗雨怎么会放弃! 怕去晚了错过了好戏,王诗雨喝道:“走快些!耽误了本小姐的好事,看我怎么罚你们!” 这边急匆匆的赶,那边的沈宴已经看到了蹲在地上玩得不亦乐乎的两个小孩儿。 作为皇帝,沈尉羽的膳食自然是极好的,才八岁看着就跟十来岁的孩子没什么区别,反观虞鱼,明明都十四了,蹲在地上的样子竟和沈尉羽差不多。 太瘦了。 沈宴看着她玩石子露出的手腕,只觉得自己两个手指头轻轻一捏就能给她折断。 “我记得...”沈宴道,“府上是不是有个以前养猪的厨子?” 沈溪思索了下,疑惑点头:“是,主子要见他?” 沈宴道:“不见,就让他去南熏院伺候吧。” 沈溪:“...是。” 随口吩咐一句,沈宴又将目光放在了玩石子的二人身上。小姑娘不会说话,全程只能听见沈尉羽在那儿咋咋呼呼,吵得沈宴头疼。 他抬步走了过去。 “好玩吗?” 这东西两个人比赛玩最有意思,正玩得兴起的二人听见之后都下意识地给出了答复,虞鱼快速点了点小脑袋,而沈尉羽则是道: “当然好玩了!” 话说完了,他又突然觉得不对劲,抬眼就对上了沈宴似笑非笑的脸。 他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虞鱼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将他拉起来,转身看见沈宴后,两个酒窝欢快地露了出来。 “宴哥哥,你回来啦!” 纵使听不到她的声音,但只看这张全然的毫无杂质的笑脸,沈宴也跟着提了提唇角。 他看向沈尉羽,“臣帮陛下批折子,陛下倒好,跑这里玩来了,也罢。陛下玩得尽兴否,要不要臣陪您玩两局?” 这一本正经的‘陛下’,沈尉羽听着眼圈都红了,“皇叔...我错了。” 沈宴一开口就给虞鱼说懵了。 她虽见识少,但也知道陛下二字代表了什么,再一想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登时吓得小脸发白。 沈宴还在继续。 “瞧陛下说的,您是天子,天子怎么会错呢。” 沈尉羽听着他的冷嘲热讽,心想还不如被揍一顿来的痛快,又不敢反驳他,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一旁的虞鱼本就一直关心着他的动态,见皇帝都要哭了,心头更是无比绝望,眼泪控制不住地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她也不敢大声哭,就低着头,咬着唇瓣默默流泪,浓黑的睫羽都被哭的湿漉漉。 沈宴余光一扫就发现了她的异样,厉声戛然而止,盯着她看了一息后,嗓音无奈, “又没训你,你哭什么?” 第四章 腿断了还是耳朵聋了? 虞鱼哭什么?无非就是后知后觉的害怕了。 她让皇帝玩这种乡下人玩得游戏也就罢了,还因为这个让他挨了骂,这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呀... 念此,她哭的更凶了,睫毛被泪珠染成了湿漉漉的浓黑色,衬得眼睛也越发红了。 “都、都是我的错,是我请求陛下跟我玩的,不关陛下的事。”虞鱼抬起眼睛可怜兮兮的望向沈宴,“宴哥哥罚我吧,不要怪陛下。” 沈尉羽看不懂唇语,也不晓得这位虞夫子到底说了什么,但是自家皇叔的表情,沈尉羽可看的清清楚楚,心下突然有了一些期待。 皇叔是要放过他了吗? 定定的看了虞鱼两眼,沈宴头疼的挪开了视线。 原先他以为女子们的抽抽泣泣就够让人心烦,但如今见了这种默默流眼泪的,沈宴顿时觉得她还不如大声哭来的痛快。 她胆子又小,沈宴怕自己再训一句再给她吓出什么好歹来。 他只得作罢,低声说:“行了啊虞鱼,哭两下就得了,再哭下去小心我叫人把你送回去。” 沈尉羽眼珠子一转,亲昵的抬手拉住了虞鱼的衣角,“夫子别哭了,皇叔也只是嘴上说说,不会罚我的。是吧,皇叔?” 沈宴看看沈尉羽,又看看红着眼睛期待的看向她的虞鱼,终是妥协,皮笑肉不笑道:“是,我跟陛下闹着玩呢。” 见他发了话,虞鱼才终于放心,抽抽搭搭地将眼泪憋了回去。 正踌躇着要不要再跟身边的皇帝认罪道歉,就见沈宴身后,一个娉婷袅娜的身影走了过来。 她当即就看直了眼,张开小嘴喃喃道:“仙女姐姐...” 仙女? 沈宴看懂了她的唇形,转头望去,就看到了微笑而来的王诗雨,旋即他嗤笑一声,转头道:“就这?仙女?小鱼儿,你的眼光是真不怎么样。” 一步步靠近的王诗雨听到了只觉得一头雾水,但她也没细究,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那声慵懒的含笑的‘小鱼儿’身上。 王爷在叫谁?是...她吗? 怀着疑惑和丝丝的甜蜜来到近前,王诗雨笑音甜甜道:“诗雨见过陛下,见过王爷。” 对于王诗雨这个姨母,沈尉羽的态度还是极好的,“姨母不必多礼。” 王诗雨顺势站了起来,起身的同时上下打量了一番旁边站着的陌生少女。 衣料是上好的云锦段,首饰也是时下最流行的新款,只是这个脸蛋和气度,不像是名门大家所有。再一联想昨日的传言,王诗雨收起警惕,笑问:“这位姑娘是?” 虞鱼正想跟她介绍自己,就见沈宴眼眸半眯,“王诗雨,你什么时候入了户部?” “户部?” 王诗雨疑惑的看向他,眼眸扑闪两下,无辜问,“王爷在说什么,雨儿不懂。” “不懂就多读书,当花瓶是需要资本的,至于你...”沈宴看她一眼,“还差的远。” 这话王诗雨听懂了,秀美的脸蛋当即就泛了红,心中有些恼他的不给面子,可当触及沈宴的侧脸,又舍不得生气了。 沈宴生的一副妖孽长相。 肤白胜雪,唇若点朱,一双惓懒的桃花眼最绝,像是藏着湿漉漉的云雾,眼尾还带着三月桃花枝头的红。但因为他的轮廓深邃,棱角又很分明,尤其是通体的气度,像一把宝剑,即便是入了鞘,依旧锋芒不减,只要是有眼睛的人,就不会将他的性别认错。 王诗雨低下头,乖顺道:“王爷教训的是。” 沈尉羽自觉气氛不对,解围似的问:“姨母怎的来了?” “我...” 王诗雨才刚张开嘴,就被沈宴给打断了,“要说话出去说,焰王府不是给你们聊天的地方。” 怕他秋后算账,沈尉羽巴不得赶紧离开,闻言忙不迭道:“皇叔说得对,侄儿这就走!” 为表态度,他立刻往前走了两步,又觉得忘了什么,转过身来朝虞鱼道:“今儿跟着夫子受益匪浅,夫子辛苦了!” 说完,他立刻小步跑远了,跑了两步又发现王诗雨没跟上,赶紧回过头喊她:“姨母,走了!” “可是...” 王诗雨心道她都还没跟沈宴说两句话呢,正想着用什么样的借口留下来,就听见沈宴冷冷问:“你是腿断了还是耳朵聋了,磨磨唧唧,还要本王请你出去?” 眼见着这位漂亮姐姐的脸色从红转白,虞鱼心有不忍,抬手拉了拉沈宴的衣袖。 人家都还没说什么,他干吗这么凶呀... 察觉到她的动作,沈宴低头看过去,“怎么,你也想被请出去?” 明明同样的一句话,王诗雨却分明听出了沈宴两种不同的态度。 对她,厌烦不耐。 对那个瘦小的女子,就是玩味的打趣。 原本不屑的王诗雨心中立即警铃大作,然而不等她有何反应,沈尉羽已经跑过来拉她。 “姨母快走吧!” 皇叔都这种态度了,再不走就会像上次似的被丢出府的! 千百个不甘愿,王诗雨也不敢反抗皇帝,只得跟着他出了焰王府。 王诗雨绞着手帕问:“陛下,刚刚那位姑娘是谁?” “她啊,她叫虞鱼,是皇叔给我请来的夫子。” “夫子?敢问陛下,她教您什么?” 虞鱼是吧?看上去其貌不扬的,竟然还能教皇帝。王诗雨心道自己还真是小看她了。 沈尉羽年纪虽小,但还是很好面子的,不好意思说实话,只是清了清嗓子问:“对了,还忘了问,姨母怎么来了?” 没记错的话,焰王府是不许女子擅自进入的,尤其是他的这位姨母,上次可是直接被从焰王府赶出来的。 王诗雨笑了笑,“我是来给陛下通风报信的。” 事关陛下,都是大事,焰王府的侍卫们请示过后,也不得不给她放行。 但这回注定是没什么收获了,王诗雨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眼,心中暗暗祈祷,希望机会赶紧到来,好让她能和王爷正正经经地说上几句话。 然而她心中的设想极好,却不知,府内的沈宴已经下了命令。 “谁将王诗雨放进来的?” 管家上前一步,心情忐忑道:“会王爷,是老奴。王姑娘说,是事关陛下的大事,老奴这才...” 沈宴靠着椅背,将长袍一撩,左腿搭在右腿上,冷哼一声:“她能知道什么事关陛下的大事,以后她来,谁都不许放行。” 管家赶紧点头称是。 听着他们的交谈,虞鱼心中很是疑惑。刚刚那位王姑娘看着并没有什么不妥,怎的沈宴好像很厌恶她似的。思索间,红拂的一句话突然涌上心头。 虞鱼问:“刚刚的王姑娘,就是那位秋千架的主人吗?” “秋千架?”沈宴疑惑,“什么秋千架?” 原本松了口气的管家这会儿又提起了心,忐忑回:“王爷,小花园的那个秋千,是先前王诗雨姑娘让扎的。” 王府很大,沈宴很忙。 府内多个物件少个物件的事自然不会通知沈宴,而他也没有什么逛花园的闲情雅致,因而那秋千架都扎了一年有余了,沈宴还是头一回听说。 他当即就气笑了。这个王诗雨,还真把自己当成焰王府的主子了! “拆了。”沈宴冷声道,“还有什么她留下的东西,一并毁了。” 管家低着头连声称是。 沈宴这才满意,又笑了几句虞鱼哭花的脸蛋,这才起身,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他一走,管家就苦着脸道:“早知道当初就不由着王姑娘的性子了!” 虞鱼正好奇呢,听到这话忙问:“管家伯伯,为什么王爷这么讨厌王姑娘啊?” “我知道!这个我知道!” 绿莹迫不及待地举手回答,“还不是因为王诗雨她自命不凡,天天以王妃之态自居。王爷知道后很是生气,立刻就将人丢出了府,再也不许她进门!” “可是...”虞鱼忽闪着杏儿眼说,“王姑娘长的很好看呀,为什么王爷不喜欢她?” 这话太幼稚。 红拂听了止不住地笑,“咱们王爷是什么人,哪会这么肤浅。况且若说好看,红拂倒觉得她还不如小姐您生的好看。” 王诗雨是大家闺秀不错,可她实在太自命不凡了,眉眼间的秀气美丽都被傲气冲了个七七八八,看一眼还行,再多可就唬不住人了。 反观虞鱼,虽然容貌上尚不可与王诗雨一比,但她如清泉似的气质就足以完胜,再对上那双透亮的杏儿眼,红拂不由得嘱咐道: “王诗雨爱慕咱们王爷的事人人皆知,小姐住在焰王府,定然会成为她的眼中钉。以后见了她,小姐还是要小心些。” 只是住在这里就要被记恨? 虞鱼不可思议的咂咂嘴,最后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谢谢姐姐,我记住了。” 绿莹听了很不以为然,“小姐也不用太担心。有王爷在,甭说王诗雨,就是她爹国丈爷也不敢对您怎样!您放心便是了!” 管家听了也应和不已,跟他们聊了几句后,他就打算去清点王诗雨留在府里的东西。 临走时,他又想起一事,笑着问:“虞姑娘院里可缺什么东西,老奴可一并替您解决了。” 虞鱼摇了摇头。 南熏院东西一应俱全,她还真想不到缺什么,只是... 虞鱼道:“我想养几只鱼,可以吗?” 第五章 突遇拦路虎 养鱼这事自然好说。 “小姐喜欢鱼?那可真是巧了,咱们王爷也喜欢。后院的池塘里养着不少鱼呢,小姐喜欢也可以多去看看!” 这事虞鱼当然知道。 当初她救沈宴时,家中本就没有多少的粮食,他还格外的挑食,非要喝鱼汤。这可难倒了虞鱼。 倒不是说食材难找,而是她的名字里有一条‘鱼’,她就极其爱水,因而鱼在她心里就像是同伴。谁舍得去吃自己的同伴? 虞鱼拗了几天,看着沈宴日渐苍白的脸色,最终还是妥协了。去水里摸了鱼,一边哭一边道歉一边对它们下杀手。沈宴见了非但不领情,还笑她哭的丑。 现下想起来,实在是往事不堪回首。 此后三五日,虞鱼就没再见什么生人了,倒是焰王府已经让她逛了个遍。 沈宴听说后,倍觉不可思议,“你也不嫌闷?” 虞鱼杏儿眼无辜又真诚的眨呀眨,“不闷呀。” 焰王府比虞家村都大,况且有红拂她们陪她说话聊天,虞鱼真的没感觉到闷。 但沈宴觉得这样不行,桃花眼半眯地敲了敲桌面,而后命令:“用完午膳,你就出去玩,天黑之前回来。” “不要...”跟他熟了,知晓他不会伤害自己,虞鱼作为小姑娘的娇气劲就上来了,嘟着红唇道,“哥哥,我不想出去。” “这里谁说了算?” 虞鱼小嘴一瘪,“你。” “知道就行。” 沈宴拿起筷子夹了块鱼,唇畔浮起坏笑,将鱼肉在她眼前晃了晃,“鱼儿,吃吗?” 听听这是人话吗!? 虞鱼气到腮帮子鼓起,自以为凶巴巴地瞪了沈宴一眼,引来男子欢快的好听的笑。 认识他之后,虞鱼时常能看到沈宴笑,但这种开朗如无忧少年的笑声她还是头一回听,心中的怨气在这笑声中消散,酒窝也不由自主的显露出来。 被沈宴催着吃了整整一碗米饭,虞鱼都快撑死了,罪魁祸首看着倒是心满意足。 他道:“这样正好,就当去消食了。” 他如此热切,虞鱼也不好驳他面子,只得回南熏院换了身衣裳后,一路忐忑地走到府门口。 提步迈过门槛的刹那,像是冲破了什么枷锁,虞鱼心里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她露出个小小的笑容,正要大跨步融入人群中,就听见一声铿锵有力的高喝: “恭迎小姐!” 虞鱼吓得原地蹦了一下,眼圈唰的红了。 目睹了她的动作,红拂憋着笑安抚:“小姐别怕,是自己人。” 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虞鱼便瞧见右手边停着一个轿子,轿子两旁站着两排大汉,她人生的矮小,踮着脚都看不到头。 虞鱼疑惑地看向了红拂,对方笑着解释:“小姐头一回出门,当然得有排面,不能丢了咱们王府的气势!” “还可以给小姐壮胆!”绿莹笑嘻嘻地补充。 虞鱼:“......” 这是壮胆吗?这像是要撞破她的胆。 虞鱼赶紧道:“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就是随便去逛一逛!再说了,紫俏姐姐不是会功夫吗,有她陪着我就很安心了!” 在她背后恹恹地打着呵欠的紫俏闻言就来了精神,拍着胸脯道:“小姐您放心!有我在,谁都休想伤害您!” 虞鱼忙点点头,示意自己非常地信任她,而后又央求似的看向了红拂。 四朵花中,红拂的威信最大,求她准没错。 受不了她那双亮晶晶地杏儿眼和嘟着红唇的可爱模样,红拂软了态度,很是遗憾道:“好吧,小姐说了算。你们,都退下吧。” “是!” 又是一声铿锵有力后,人和轿子迅速消失在了虞鱼的视线中,过往行人的目光也终于消散了一半。 虞鱼松了口气,小手握成拳头,紧张又期待问:“咱们去哪儿?” - 自打从焰王府出来后,即便王诗雨时常‘不经意’地出现在沈宴回府的必经之路,依旧是毫无收获。 这就罢了,当王诗雨发现自己被晒黑了的时候,心里那叫一个委屈。当下就决定今天不等了,去买点东西安慰自己! 于是她就从胭脂水粉店一路逛到了首饰铺。 琳琅阁是京城最好的首饰店,有头有脸的贵女们都爱来他家买东西,王诗雨也不例外。 进门就碰到几个相熟的小姐同王诗雨打招呼,她提着唇角敷衍了几句后,就径直去了三楼。 琳琅阁是有明显的分区的。 一楼的首饰便宜,二楼的首饰昂贵精美,三楼的首饰则是限量款,价格更是贵的没话说。 但是对于王诗雨这种不差钱的人来说,唯有三楼的首饰,才能配得上她的身份。况且再过几日就是她的十六岁生辰了,不佩戴些京城独一份的首饰,怎能在贵女之中脱颖而出。 她满怀期待的爬上了三楼。 刚站稳,就碰见了右相家的嫡小姐苏妙。右相深的皇家信任,饶是王诗雨也不敢轻易交恶,她率先露出微笑,“妙儿妹妹,好巧,在这里碰见你。” 听见声音,苏妙回头看了眼,敷衍地点点头:“来了。” 春柳看着自家小姐僵硬地笑容,心想这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前有她家小姐对人爱搭不理,接着就碰见了对自家小姐爱搭不理的人,所以说这人呐,还是和善点好。 当然这话春柳也只敢在心里说说,等她回过神来时,两个女子已经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了。王诗雨也不是那种爱拿热脸贴冷屁股的人,见苏妙态度冷淡,她也加速结束了话题。 只是在末了礼貌邀请道:“五日后就是我的生辰,妹妹可有空,一块来玩?” 苏妙边下楼边回:“知道了,再说吧。” 待她没了身影,王诗雨的笑脸才蓦地夸了下来,咬着牙低声道:“不就仗着自家父兄得宠么,还真把自己的当个人物了?还给我甩脸色,呸!” 春柳眼观鼻鼻观口地劝,“小姐别同她一般见识,就她这个脾气,早晚会吃亏!小姐您到时候笑着看就好了!” 这话说到王诗雨心里了。 这个苏妙,虽然生的好,但脾气可不好,像个炮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点燃。这样就罢了,说话还很直,差不多已经把京城的贵女们得罪遍了。 想到这个,她心里舒服了些,深吸了口气,面带微笑道:“你说得对,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走,咱们去看看有什么好看的首饰。” - 虞鱼感觉自己是不缺首饰的,但绿莹执意要来,虞鱼只得同意了,跟着绿莹直接来了三楼。 她不知道琳琅阁的每一层都是有默认规定的,只觉得这里的首饰个个都太漂亮了,看得她心里痒痒极了。 看见她渴望又不敢开口的模样,红拂笑道:“小姐喜欢什么就同我说,奴婢让他们包起来。” 这搁旁人身上点头都还来不及的事,谁料小姑娘却像碰到了麻烦似的,连连摆手,飞速的看了眼旁边的店员,做贼似的用两只小手挡在唇边,涨红着脸蛋开口:“我没钱。” 家里所有的钱都用来给奶奶买棺材了,她是真的身无分文。 这下叫红拂都讶然了片刻,旋即和绿莹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姐真可爱!” 绿莹被小姑娘单纯的模样萌的一时上头,禁不住伸手掐了掐她的脸蛋,“哪用得着您付钱,您啊,就尽管挑就是了,咱们王府买得起!” 这么说就更不行了! 虞鱼义正言辞道:“宴哥哥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我怎么能乱花!” 结果刚说完,她扭头就跟一支鱼形发簪对上了面。 形状应当是照着锦鲤的模样做的,通身是用晶亮剔透的红玛瑙雕刻而成,鱼目的位置则点缀上了珍珠,其下还有白玉雕刻成的海浪纹样,简洁又不失灵动。 当然,不识货的虞鱼是看不出什么白玉或玛瑙,只知道一点—— 第六章 焰王府的风范 “我、我想要这个。” 刚说完就被打脸的虞鱼愈发羞红了脸,指着锦鲤发簪的手指头都不敢伸直,似是要挽回几分自己的面子,赶紧又挺起了腰板道:“就当是我借宴哥哥的,我会努力赚钱还给他的!一定!” 哪用她还呀。 不过红拂还是顺着小姑娘说:“好,那奴婢替王爷记着。” “嗯!”白吃白喝的负罪感少了些许,虞鱼这才又露出她那深深的漂亮酒窝,对着红拂重重的点了点头。 在旁边候着的店员将她们的对话尽收于耳,立刻看眼色的迎上来,“小姐选好了?哟,您眼光真好,这可是咱们店的独一份!正好,还有一对相配套的耳饰,一并送与您了!” 说着他就把一对白色鱼形耳饰拿到了虞鱼面前。 不比发簪精美,却胜在小巧玲珑,瞧着也叫人喜欢。 她禁不住感慨:“您人真好!” 不愧是京城中人,就是大方! 红拂看了眼,似笑非笑的说:“不愧是琳琅阁的人,真有眼光。” 店员讪讪笑说哪里。 红拂也没戳穿他,只道:“心领了,送就不必了,一并包起来吧,我们买。” 想借花献佛可没那么容易,他们摄政王的好处可不是谁都能沾的。 被戳穿了心思,店员不敢多言,陪着笑将耳饰放入了锦盒中,正要将那支锦鲤簪一同放进去,就听到了一句女子的声音。 “等等。” 琳琅阁三楼是个圆形设计,中间还有一根粗壮的雕花圆柱,所以王诗雨也是才发现,这竟还有一个‘熟人’。 嘴上利落地叫了停,王诗雨含笑上前,“虞姑娘,又见面了。” 众所周知,鱼的记性很差,虞鱼也不例外。 她只觉得眼前人似曾相识,却想不起到底从哪见过。小姑娘纯真,心里的想法全都写在脸上,杏儿眼里的茫然就要溢出来了。 王诗雨刚消下去的火‘腾’地又燃了起来。 这个虞鱼,不就是被皇帝称了一声‘夫子’,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竟连她都不认识!该罚! 原本盯着她的脸仔细回想的虞鱼,触及她的眼眸之后,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后退,与此同时,紫俏上前一步将她挡在了身后。 红拂也站了出来,微笑着说:“我家小姐初来乍到,不认得王小姐,还望小姐海涵。” “本小姐自然是不会和虞姑娘计较的。”王诗雨看着躲在丫鬟们身后怯生生看过来的少女,“但是嘛,这京城可不是人人都像我一样的大度,虞姑娘还是自己多掂量些。” 蓝怡性子内向又少言,自打虞鱼入府之后也没听见她说几句话,但听完王诗雨所言,蓝怡突然低下头,“小姐别听她的,京城就属她脾气不好。” 虞鱼想起先前爷爷在世时曾说过,话越少的人说出来的话才越靠谱。 于是她心下稍安,弯起杏儿眼同她道谢。 紫俏生的比一般女子要高挑一些,在她身后的虞鱼被遮得严严实实,王诗雨哼笑了声,“虞姑娘躲在后面作甚,出来咱们姐妹俩聊聊天。” 呸,谁跟你是姐妹! 红拂在心底啐了声,皮笑肉不笑道:“真不巧,我家小姐已经出来很久了,现下该回了。” 说着,她看向店员,“还不快把我家小姐的东西包起来。” “等等!”王诗雨板着脸喝道,“我同虞姑娘说话,哪有丫鬟插嘴的份!还不快退下,小心我替虞姑娘罚你!” 紫俏一听不乐意了,正要开腔骂死她,却不料被人抢了先。 方才像小鹌鹑一样躲在她背后的姑娘,竟一下从后边钻出来,张开自己细细的手臂挡在她们跟前。 虞鱼强忍着惧怕和紧张,绷着小脸说:“不许动她们!” 王诗雨:“什么?!” 这人怎么光张嘴不出声?难不成又在戏弄她! 刚要发火,王诗雨就看见虞鱼从怀里掏出了纸笔,在上面唰唰写了几个字,递到了她的眼前,上面写道: “我是哑巴,所以红拂才要替我说话,不是故意不尊敬你。” 这下王诗雨真的惊讶了,“哑巴?你是个哑巴!?” 她的第一句是疑惑,第二句则是浓浓地狂喜。 一个哑巴又有何惧! 王诗雨心底的恶气顿时消散,眉眼也变得柔和许多,她微笑道:“原来是我误会了。既如此,我也就不同她们计较了。” 虞鱼松了口气,在纸上写下‘谢谢’二字。 看着她纯澈的杏儿眼,王诗雨眼珠子一转,热情道:“既然是个误会,虞姑娘也不要往心里去。这样吧,作为赔罪,虞姑娘可愿来参加我的生辰宴?到时候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生辰宴,一听就很多人,可王诗雨并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就这么说定了。”王诗雨道,“这枚簪子虽是我先看上的,但虞姑娘喜欢,我就送与虞姑娘了。” 让春柳放下一个钱袋,她就转身离开,下楼前还不忘嘱咐:“一定要来哦~” 虞鱼:“......” 怎么还强买强卖。 但最后虞鱼也没用她的钱,红拂将钱袋收了起来,打算找机会还给她。 得到了喜欢的东西,虞鱼自然是高兴地不得了,可一听见价格,她惊得两眼漆黑。 一支簪子,竟要足足九十两银子! 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也就是吃了说不出话的亏,否则虞鱼定然要拦住红拂那付钱的手。 回府的路上,她摸着头上的锦鲤簪百感交集,这么多钱,她得还到哪辈子才能还完? 怀着这样沉甸甸地心情,虞鱼也没了再继续逛下去的心思,眼见着天色也逐渐暗淡,一行人便决定打道回府。 晚膳时,沈宴毫无意外地问起了她今日的经历。 听完后,他右手执着琉璃盏,嗓音懒懒:“既然她约你,那就去呗,还怕了她不成。” 虞鱼点点头,“好,正好到时候我把钱还给她。” 沈宴闻言看向她,颇为好笑地摇摇头,“你这条鱼儿也忒实诚,做事一点儿都没有我焰王府的风范。” 焰王府的...风范? 见娇小的少女满眼疑惑,沈溪笑着解释:“咱们焰王府有个规矩,只要进了咱们王府的东西,就绝对没有送出去的时候。” 说白了,就是扣。富甲一方的扣。 虞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很想融入府上的规矩中,可自小的教育又不允许她这样做,一时之间,虞鱼有些不知所措。 “行了。” 见她为难地饭都不吃了,沈宴道:“先前王诗雨也在府里捞了不少好处,这些钱就当是补偿了。” 一听这个,虞鱼就立刻让红拂将钱袋子递给了他,“那这些钱给你才对。” 这条傻鱼儿! 沈宴顿觉恨铁不成钢,可对上小姑娘那纯澈的眼神,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让沈溪接过来,“行,就当你还给我簪子的钱了!” 见这耿直姑娘又要张嘴,沈宴夹起只虾饺塞进了她嘴里。 “闭嘴吃饭,不然把你丢出去跟野猫过夜。” 他人生的明艳张扬,如今板起脸来,连桃花眼都像是藏着冰刃。 好嘛... 虞鱼看他一眼,怂怂地缩了缩脖子,委委屈屈地将虾饺吃了进去。 二人你来我往地很是自然,可一旁的红拂看的两眼发懵。 王爷他...不是有洁癖? 虽然没到人神共愤不能见一丝灰尘的地步,但和人共用一筷的事,可是从来都没发生过,连小皇帝都没得过这种待遇。 虞小姐的地位...实在是不一般。 用过晚膳,沈宴便去书房忙了,虞鱼则在院子里走了几步后,打算也早点歇息。不过在此之前,照例被绿莹一顿揉搓。 她还很骄傲:“小姐你看,你的皮肤比刚来时细腻多了!” 虞鱼倒没注意这个,听她一说,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入手的触感确实比之前舒服很多,虞鱼觉得一方面是绿莹保养有功,另一方面是... 第七章 当我在放屁 虞鱼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胖了。 说起来只能怪小厨房的伙食太好,天天都有不重样的点心和夜宵,不胖才怪。 她暗下决心,从今天开始,晚膳后再也不吃东西了! 然而她刚说完,红拂就端着个托盘来到近前,“小姐,刚蒸好的鸡蛋羹,您吃了再睡吧。” 刚要拒绝,虞鱼就和鸡蛋羹来了个近距离接触。 虞鱼:“......” 母鸡下蛋也怪不容易的,她还是不要辜负人家了。 - 五日时间一晃而过,眨眼就到了王诗雨生辰当日。 虞鱼还是头一回参加这种场合,又激动又紧张,早早地就爬起来了。 绿莹看见后那叫一个高兴,忙不迭进来伺候她洗漱,待她用过早膳后,连声催着她坐到了梳妆镜前。 “今儿是小姐第一次出现在贵人们面前,必须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行!”说着,绿莹的娇俏的脸蛋突然放大了,吓得虞鱼往后缩了缩。 “怎么了?”她问。 绿莹道:“小姐好像白了不少。” “是吗?”虞鱼对着镜子照了照,“还好吧。” 反正她天天看,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绿莹也没在这上面多纠结,笑容满面地拿起来胭脂水粉,在她的脸上肆意涂画着。 等她满意了,太阳也已经高高挂在了蓝天上。 怕错过时辰,虞鱼也没仔细看,就赶紧带着四朵花和准备好的礼物匆匆出了门。 这次的她很需要壮胆,没拒绝红拂准备好的轿子,只是把十八个护卫减到了八个后,就赶紧出发了。 国舅府离得不远,没多久便到了。 轿帘被从外拉开,虞鱼深吸口气,握紧小拳头,挺胸抬头地走了出去。 接引的下人并不认识她,但看着轿子上的金丝银线和一众剽悍的护卫,丝毫不敢怠慢,帖子都未多看,堆着笑就将人请了进去。 一路都是喜笑盈盈,虞鱼心中的紧张刚消散一些,就被人领到了王诗雨待客的厅中。 厅内已经聚了不少的少女,欢笑声不绝于耳,连空气都被染上了甜甜的香味。 王诗雨就在门口同人说笑,很轻易地就瞥见了走来的虞鱼。 她大喜,忙伸出手掌拍了拍,待场面略微安静下来后,她才大声道:“诸位,容我给大家介绍一位新人。” 朝虞鱼来的方向伸出手,王诗雨道:“这位是虞鱼姑娘,先前住在乡下,才到京城,不太懂咱们这儿的规矩,诸位都多担待。”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姐们一听这个顿时目露鄙夷之色,还未看清来人,就已经恨不得离得远些,免得被她土到。 她们的反应很好的取悦了王诗雨,在虞鱼走近时,她笑容得意的继续说:“对了!虞鱼姑娘不会说话,只能用纸笔同大家交流,姐妹们不会介意吧?” 京城中的等级制度向来森严,连名门小姐们的交朋友也是要先估量一下对方的身份的。 如今来了个农女不说,还是个哑巴? 众小姐们都很是不悦,只觉得自己被人怠慢了,但她们又不能同王诗雨发火,在发现王诗雨对这少女并无几分好感后,默契地把苗头对准了虞鱼。 “一个泥腿子哪来的脸面敢来参加诗雨的生辰宴。” “估计是想来攀高枝吧。” “唉,恕我直言。这野鸡就是野鸡,永远变不成凤凰。” “......” 一句句的嘲讽不必仔细去听就能够轻易地钻进耳朵里,虞鱼本就是鼓足了勇气才敢踏出这一步,如今遭了这样的对待,任她再怎样安抚自己,眼圈还是不争气的红透了。 不用看自家小姐的表情,光听这些话,紫俏这个暴脾气就忍不下去,刚要给她们来个‘紫俏暴打母老虎’,就听见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的声音。 “啪——” 场面随之一静,苏妙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突出,她冷笑着:“诸位,这嘴瘾过的可爽快?” 苏妙是右相家的嫡长女,性子又烈,除了皇家女,还真无几个敢同她叫板的。不过,阮淑君可不怕她,谁还不是丞相之女了? 她语气听上去温温柔柔的,“小姐们各说各的,又碍着你苏大小姐什么事了?” 苏妙最看不惯阮淑君这种装模作样的人,她翻了个白眼,“是,你说的对。这当然不碍着我的事。不过...” “你们知道她是谁带回来的吗?” 在场的小姐们生的虽好,衣食无忧,但相对的就付出了自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市井之间的八卦消息一无所知。 然而王诗雨的脸色却瞬间暗了下来,正要打个圆场把这事糊弄过去,就见红拂上前一步。 “虞鱼,当今摄政王的救命恩人,焰王府唯一的小姐。” 看着刚刚还自认为高人一等的少女们个个面如死灰,红拂终于觉得心中的恶气散了一些,笑容讥讽,“诸位可还认为,这地方,我们小姐来不得?” 来不得? 只要摄政王愿意,皇宫她都随意去! 而她们,竟将当今摄政王的救命恩人得罪了,这要是被家里人知道了,都不用王爷开口,父兄们都会直接扒了她们的皮去给虞鱼当地毯! 如此惊恐之下,立刻就有人哭丧着脸连声道歉:“虞小姐对不住,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小姐,在这里我给您赔个不是!” “是啊是啊,方才那些话、那些话您就当我是在放屁!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虞鱼听了感觉更难过了。 原来京城的小姐们也会放屁,她先前还以为京城的漂亮小姐们是不会有三急的。 有了开头的,后边的便纷纷效仿,好好的生辰宴倒像是个反省会,叽叽喳喳外加痛哭流涕,听得虞鱼头都疼了。 本着息事宁人的精神,虞鱼同红拂耳语两句,对方比了个放心的手势。 而后,红拂高声道:“诸位——” 叽叽喳喳的‘鸟儿’们瞬间被捏住了喉咙,个个眼睛瞪得像铜铃,紧张的看了过来。 红拂微微一笑:“我家小姐说了,不知者无罪,就不同诸位计较了。” 没想到她竟这么大方,诸位小姐们刚要庆幸,就听见一旁的苏妙幸灾乐祸地补充: “就是不知道王爷会不会跟你们计较了。” 正好戳中红拂的心思,她微笑着看向苏妙,满眼都写着‘少女,我很看好你’。 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诸位小姐们哪还有给王诗雨庆生的心思,任凭王诗雨再怎么活跃气氛,甚至目露不悦,她们都收不出笑容里的苦涩。 毕竟比起得罪王诗雨,她们更害怕得罪了摄政王,以他那个如风一般捉摸不透的性子,冲冠一怒为恩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念此,有小姐顿时悲从心中来,竟在宴席之上当着王诗雨的面没忍住地哭出了声。 王诗雨:恨不得时间倒流,回去抽死那个想要邀请虞鱼的自己。 史上最悲情的生辰宴最后不欢而散。 虞鱼本想同少女们一同离开,却被王诗雨给叫住了,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虞姑娘,你且稍等片刻。” 绿莹听了不服气的低声说:“等就等,咱们还怕了她不成!” 待姑娘们都走的干净了,王诗雨才原形毕露,红着眼恶狠狠地质问:“虞鱼,这下你满意了!” 虞鱼听了一脸的无辜和委屈,“王姑娘,我什么也没做啊...” 看着纸上娟秀的字,暴怒中的王诗雨登时一哽。 的确,虞鱼什么都没做,方才她甚至话都未说两句,一切是她自己弄巧成拙,才害的好好的生辰宴办成了‘赔罪宴’。 可像王诗雨这种骄傲到骨子里的人,怎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她只是死死地咬着牙,狠狠地瞪了虞鱼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今儿我记下了,咱们走着瞧!” 还怕她不成? 绿莹朝着王诗雨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她就是嘴上厉害,小姐甭理她,咱们回府吧。” 虞鱼抿了抿唇,“我...想等个人。” 第八章 学!学最好的! 苏妙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宴席上看着小姐们吃瘪,她的心情就好了,于是就从头吃到尾,酥茶喝的有点多,去方便的功夫就成了最后一个。 她倒也无所谓,闺中密友如今正在沙场上野,她自个倒也乐的轻松。只是没想到,出门就碰上了一张软绵绵的笑脸。 虞鱼一直等着她,想同她道声谢,见人来的,顿时笑的眉眼弯弯,忙不迭的从台阶下跑向她,结果一激动就忘了自己如今的裙摆很长,一脚踩上之后差点给苏妙跪下。 苏妙赶紧伸手扶住她,“你小心点儿!” “谢谢。” 后怕的虞鱼启唇说了句,又猛地想起对方根本听不到,忙抬起小脸朝她软软的笑,然后从怀里掏出方才已经写好的字条。 苏妙伸手接过,初初看上去就被纸上的字体惊艳,“想不到你竟还会写簪花小楷。” 根据自家兄长的讲述,农女能认字就已经不错了,更别说会写,但这个虞鱼不仅认识,字还写的这么好,实在是叫人惊讶。 被夸了,虞鱼的脸颊上不禁飘出两朵绯红,配上那双水汪汪的杏儿眼,说不尽的娇憨可爱。 看完了字体,苏妙才仔细地看了内容,不出她所料,就是一堆关于谢她解围的话。 她把纸递回去,“小事一桩,不必道谢。况且我也不止是为了你。” 说着,苏妙就下了台阶,迈到最后一个,她顿了下,转过身来,“不过看在你还很合本小姐眼缘的份上,提醒你一句。你的靠山是王爷,不需要跟她们这么客气,否则她们就会以为你好欺负,到时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另外,你既是王爷的恩人,那必然衣食无忧。有条件,就多学点东西。有了真本事,她们才不能轻易的笑话你。” 这话还是自家亲哥说的,不过正好很适合虞鱼此时的处境,苏妙便一同告知了。 虞鱼听了若有所思,目送苏妙远去后,才终于收回崇拜的目光,慢慢地走了下来,同四朵花感叹:“苏小姐人好好呀。” “小姐快收回这个可怕的想法,她要是人好,就不会没朋友了!”紫俏说完又补充,“哦不对,还有一个,威武将军的嫡女,不过现下跟着将军去了边疆,不提也罢。” 听紫俏的意思这位苏小姐并不招人喜欢?虞鱼仔细回想一下,发现也是。旁人都有小姐妹在身边,就她一个人在角落,头也不抬地吃,像是专门来蹭饭的。 “不过...”绿莹疑惑问,“她向来不爱管闲事,怎么会帮小姐说话?” 红拂想了想,“应该是想到了苏大公子吧。” 虞鱼露出了八卦的目光。 红拂见状一笑,拉开轿帘,“小姐先进去坐,咱们边走边说。” 苏妙的亲哥哥苏隐玉,是个可怜人。刚出生就被人狸猫换太子,打小就在乡下长大,长大之后虽然被找了回来,但那只狸猫却没被赶走,甚至还比苏隐玉要更得宠。 但是血脉里的天赋是骗不得人的,苏隐玉虽启蒙晚,但为人聪慧,颇有右相的风范。这才在右相府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虞鱼听了顿时心疼不已。 好好的一个贵公子,却因为一己私欲被耽误了这么多年,终于回归了亲生的家庭,却没有被认真的对待,那这位苏公子,得多伤心呐。 一片唏嘘中,轿子稳稳地停下了,绿莹拉开轿帘,虞鱼弯腰走了下去。 午膳时间已过,沈宴并不在府内,虞鱼左右也无事,便打算上床小憩一会儿,然而等她再醒来时,窗外已是彩霞满天。 睡得太久,骨头都软了。虞鱼也干脆一动不动地发起了呆,也不知怎的,苏妙的那句话突然就闯入脑中。 “有了真本事,她们才不能轻易地笑话你。” 听着好像...很有道理? 对于学习新鲜事物,虞鱼也并不排斥,甚至有些兴奋,只是不知道她该学什么好呢? 晚膳。 早就将红拂叫来问过了的沈宴一直等着小姑娘告状,却发现这丫头目光飘忽,心思都不知道飞到哪去了,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沈宴只得主动开口。 “怎么样,今天玩得开心吗?”他顿了顿,非常明显地暗示,“可有什么人欺负你?” 众所周知,摄政王沈宴特别护短,他认定的东西,自己可以嫌弃千百句,但决不允许旁人附和一句。 物如此,人更不例外。 只是他没想到,会得到一个这样的回答。 “这个不重要。” 虞鱼赶紧回神,漂亮的杏儿眼都是纠结,“宴哥哥,我想学点儿什么。” 沈宴:“想学什么告诉管家,他会给你安排的。” “好。可是...我不知道该学什么。” 就这事也值得纠结? 沈宴:“那就全都学了。” 虞鱼惊讶地张大了小嘴,“全、全都!?” 沈宴点点头,嗓音骄傲,“当然!不仅要全都学,还要学最好的!” 也许是自家侄儿太不上进? 在这样的衬托下,沈宴突然有了一种极其微妙的老父亲心态,看到自家孩子主动要求上进顿时欣慰的不得了,大手一挥道:“这事你就别管了,我亲自给你安排教习夫子!” 京城女子们该有的,自家孩子一样都不能少,还必须得找最好的! 打定主意,沈宴吃饭都不香了,桌上的红烧鱼看着也不诱人了,他随便吃了几口,起身道:“我好了,你多吃点儿,瘦的跟竹竿似的,也不怕被风挂到天上去。” 至于他么,得去找找京城最好的琴师是谁。 沈宴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昨儿刚提,今儿就有了消息。 虞鱼起床时就听红拂说沈溪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她赶紧套上衣服将人请进来,客套了几句后,沈溪微笑着说:“王爷让小姐准备一下,今日巳时浮生院等候,会有夫子上门教您学习绘画。” “这么快?!” “王爷做事向来利落。”沈溪说了句,又补充道,“另外您的每日课程王爷也已经安排好了,小姐请过目。” 红拂伸手接过,给虞鱼递了过来,她仔细地看了眼,顿时感觉自己以后的日子可能会很忙碌。 今日学画,明日是书法,后日是弈棋。 三日休息一次,休息过后便是琴艺和礼仪女红,而后便从学画开始循环往复。 这时沈溪道:“咱们王爷真的很重视小姐,连夜拟好了名单,并且教习小姐的夫子也都是京城中最好的,假以时日,小姐保准能从贵女之中脱颖而出!” 脱颖而出这种事虞鱼无所谓,毕竟她是中途开始学,短时间内肯定是撵不上她们的。只是沈宴这么用心,那她更是全力以赴地对待才行! 念此,虞鱼赶忙道:“绿莹姐姐快帮我梳妆,咱们早点过去等着夫子!” 头一回见面,得给夫子留个好印象才行! - 胡夫子来的路上一直在猜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够让摄政王亲自登门拜访,但是猜来猜去,也万万没料到,在院子里等着自己的竟是个娇憨可人的小姑娘。 留下来的沈溪负责介绍二人认识,他抱拳行了一礼,“胡夫子,这位便是虞鱼姑娘,王爷拜托您教导的人。” “是位...姑娘?” 胡夫子爱画成痴,无事就在书房中作画,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猛地见焰王府出现了个小姑娘,还有些震惊。 见他这样,虞鱼还以为是他对自己不满意,连忙表态:“虞鱼见过夫子!夫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跟您学习的!” 只张嘴不出声? 胡夫子越发惊讶,“姑娘的嗓子...” 第九章 预知梦 沈溪回道:“虞姑娘之前被大火所困,嗓子被烟熏坏了,无法出声。不过我等都会唇语,姑娘也会写字,相信不会影响和夫子的交流。” 不影响自然是最好,可就算是影响,胡夫子也不敢撂挑子走人。 一番客套过后,虞鱼的第一堂课便正式开始了。 鉴于这位是毫无经验的初学者,胡夫子便从最基础的笔墨讲起。这种原理性的东西枯燥无味,胡夫子原以为这小姑娘会仗着背后的靠山偷懒或者使点小性子,却不想,对方认真的很,边听边跟着念不说,手上还飞快的写着什么。 胡夫子不由得有些好奇,探头看了眼,“虞姑娘在写什么?” 虞鱼见状赶紧伸手捂了下,但她手小,还是被胡夫子看了去,看完之后他就忍不住大笑:“这些东西你了解就行,真正动手之后你就会慢慢都记住并理解了。” 胡夫子的笑声没有恶意,但虞鱼还是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我、我怕我忘记了。” 前些日子胡夫子刚得了个软糯的外孙女,只可惜不能时常相见,如今见到眼前的小姑娘神情娇憨,眼眸澄澈,做事又极为认真,比起初见时,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喜爱。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你有这份心也是好事,希望你以后无论对待什么,你都能有这样认真的负责的态度。” 虞鱼郑重地点点头,“是,多谢夫子教诲,我会努力的!” 谁不爱认真的学生? 胡夫子的笑容间多了几分喜爱,点头道:“好,那咱们继续吧。” 托了温和的胡夫子的福,虞鱼对于上课的恐惧骤然减少,甚至在红拂来提醒时间到了之后,还有些恋恋不舍。 一个时辰怎么过得这么快... 但不管怎样,这一次课程还是收获颇丰,而且还得了几句鼓励性的夸奖,这让虞鱼信心大增,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表现都十分不错。 眨眼间三天的课程就悄然过去,到了该休息的时候。 七月的天还是十分闷热,但一连认真学习了几日的虞鱼是真的想出门透透气了。 见状红拂建道:“小姐晕船否?不若明日去荷花湖玩上一圈,届时还可以尝尝新鲜的莲蓬呢。” 虞鱼听了感觉很新鲜,连忙答应了,又练了几张字之后,这才上床休息。 京城的夜晚也是静悄悄的,唯有窗外偶尔响起几声虫鸣。 虞鱼听着,不自觉的就进入了梦乡,然而没过多久,她就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床头边的铃铛也被她碰到了地上,紫俏立马担心地敲了敲门。 “小姐?您没事吧小姐?” 虞鱼赶忙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铃铛晃了两下。这是她们之间的暗号,一声有需要,二声则是无事,不用进来。 紫俏这才放心,低声道:“那小姐早点歇息,我一直守在这儿,您有什么事就叫我。” 虞鱼自顾自地说了声好之后,才抓紧薄被,缓缓躺了回去。 她做了个噩梦。 梦里是她在去荷花湖的路上,碰见了一对夫妇,丈夫像是喝多了,一直追着妇人打,引来许多人围观却并未有人上前,这时候,苏妙来了。 她保护了那个妇人,却不成想那喝多的丈夫身上竟带着刀子,一刀捅进了苏妙的心窝,登时血流如注。 苏妙痛苦的表情还历历在目,殷红的鲜血更是弥漫在虞鱼的眼间,像是...亲生经历过一般。 而这样的梦不是第一次出现。 她九岁时一直缠着爷爷教她游泳,缠了半个月,爷爷终于答应了。许是日有所思,夜里的时候她就真的梦见了自己在游泳。 当时河里还有虞家村的其他小孩子,大家你来我往的玩得好不痛快。接着,爷爷叫她回家吃饭,虞鱼本来很不乐意,但听说奶奶烙了她最爱吃的桂花饼后,才欢欢喜喜地从河里爬了上来。 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见背后传来的奔涌的水声和孩子们的尖叫,虞鱼回头时,正好看到河里的几个孩童被突如其来的大水冲走。 接着她就吓醒了。 小孩子心大,醒来之后虞鱼也以为是个梦,跟着爷爷学会游泳之后,她就时常和孩子们一起泡在水里。直到那一日,梦中的场景真实的发生了。 上游河堤崩塌,囤积已久的大水冲走了虞家村的四个孩子,和她梦中被大水冲走的孩子的数量一个不差。 因为这事,她还吓得生了一场大病。后来爷爷奶奶知道后,严肃的告诉她,千万不能把这事告诉其他人。 打那之后,虞鱼就再没做过这般真实的梦,直到今夜。 越想越紧张,将唇瓣都咬出了个明显的牙印,又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倒腾几圈后,虞鱼心道,明日看见苏妙一定要把她拦下! 后半宿都是在紧张中度过,一直到天亮虞鱼都没有丝毫困意,直到门外声音响起。 “小姐醒了吗?今儿咱们要去荷花湖哦~” 轻快的声音,是绿莹,在梦里,也是绿莹唤她起床。 虞鱼的心又是一沉,坐起来拿着铃铛晃了晃,绿莹立马笑着推门进来了。 洗漱之后,用过早膳,虞鱼就出了门。 王府门口已有轿子等着,但虞鱼觉得不行,万一她坐在轿子上没看到苏妙可怎么办。 于是她赶紧拿出纸笔写:“我想走过去。” “走过去?也好,反正也没多远。”红拂道。 虞鱼又赶紧低头写:“带四个护卫!” 王府的护卫个个身强体壮,四个应该够了。 红拂虽有些疑惑,但还是笑着答应了,一行人这才出发。 由于不知道苏妙是几时出现,虞鱼一路步子放的很慢,水灵灵的杏儿眼更是警惕地左看右看,去寻找梦中的那对夫妇。 然而路都走一半了,她依旧没看到,就在虞鱼纠结要不要原路返回重找一次时,终于听到了一阵怒骂声。 苏妙心情很不好。 她今年就及笄了,家里全然不听她的意见,又开始给她物色未来丈夫。一气之下,苏妙这才来到了这边。 她心情本就不好,结果走着走着还被人从后边猛地撞了一下,若非丫鬟拉着,这会儿只怕要破相了。 然而还不等她看清罪魁祸首,就见人从她身边哭嚎着冲了过去,背后还传来一阵浓郁的酒味和一声声污耳朵的唾骂声。 “臭娘们!还敢跑!老子今天非得打死你!” 苏妙眼看着醉醺醺的男人追上去一把薅住了妇人的头发,大手抽在她的脸上啪啪作响,围观的人不少,但却无一人上前帮忙。 苏妙看着更心烦了。 嫁个这种人,还不如绞了头发去做尼姑呢! 晃神的功夫,那妇人的脸颊已经被打的肿起,远远看去十分骇人。可这男人还是没有收手的架势,苏妙红唇一抿,抬步走了过去。 只是还没来到近前,手臂忽然就被人拉住了,她下意识的将胳膊一甩—— “小姐!” 毫无防备的虞鱼差点摔到地上,幸好紫俏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苏妙见状秀眉一蹙,“怎么是你?” 虞鱼也来不及解释,赶紧示意身边的护卫过去帮忙,而后才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朝苏妙弯着杏儿眼道:“苏小姐对不住,我方才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你又为何拉我?”苏妙反问道。 “因为...” 不等虞鱼说完,人群里就爆发出一阵惊呼。 “杀人啦!” 苏妙心猛地一提,循声望去,就见一名护卫正捂着胳膊,殷红的鲜血不断从指缝中流出,而地上还躺着一把染血的匕首... 见状,她身后的丫鬟流珠拍着胸口后怕道:“幸好虞姑娘拉住了小姐,否则...伤的可就是您了!” 苏妙也完全没想到,这人身上竟还带着利器!若方才虞鱼没有拉住她,就她一人上前,这会子伤的还不一定是哪里呢! 念此,苏妙目露感激:“多谢。” 虞鱼笑着摇摇头,“应该的,您之前也帮过我。” 第十章 交个朋友 眼前的小姑娘在京城实在称不上是什么数一数二的美人,可她笑起来时,酒窝浅浅的模样却带着一股天然的魔力,像是身处翠绿森林之中,让人忍不住就放松心神,心生亲昵。 解决了这桩难题,虞鱼终于能够安心的去游湖了,但眼前的这位苏姑娘似乎没有移步的意思,虞鱼迟疑一下,抿着笑小心地邀请:“听说荷花湖很漂亮,我想去看看,苏小姐要...一起吗?” 替她转述时,红拂的心里就有了答案。 这位苏大小姐独来独往,脾气又爆,才不喜这种游湖赏景的风雅事。 果然,刚说完就听见苏妙嗤了声,“游湖?无聊。” 虞鱼亮晶晶的杏儿眼登时暗淡了下来。 想来也是,苏妙是在京城中娇养着长大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一个湖而已,人家肯定觉得无趣。 收起心中遗憾,虞鱼正要同苏妙告辞,却听见她道:“不过你既然诚心诚意地邀请我了,看在方才的份上,本小姐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吧。” - 荷花湖不远,一行人没走几步路就到了。 红拂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船只,船舱之内,瓜果糕点应有尽有。 “苏小姐请坐。” 苏妙毫不客气地坐下来,四处打量一番,最后将目光定格到了果盘上。 盘中各种水果应有尽有,只是别的不稀奇,那个果肉是黄色、果皮上布满了网状纹理的水果吸引了她的视线。 她皱着眉,拿起一瓣嗅了嗅,感受到它的香甜之后不确定地问:“这是...鄯善瓜?” 见她的问题自己能够答上来,虞鱼的小脑袋点的欢快,笑容甜软道:“是呀!这个可甜了,苏小姐尝尝!” 说完了虞鱼又觉得不对,这种常见的东西苏妙定然是经常吃的,而自己却在人家面前说这个,实在是...班门弄斧。 正在她以为心中忐忑担心被嫌弃的时候,却惊讶看到苏妙竟然真的动作缓缓地咬了一口,而后嗓音惊叹道:“真的好甜!” 虞鱼听了一愣,大大的眼睛里更是写满了大大的问号。 然而苏妙也没空给她解释,一口气吃了三块后,才终于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爽!” 感慨完了她才注意到身边小姑娘眨巴着眼睛的呆萌模样,吃人手短,她连态度都温柔了不少。 “看来王爷对你是真好,连鄯善瓜都舍得给你吃。” 这话让虞鱼有些摸不着头脑,“鄯善瓜...很珍贵吗?” “很珍...” 苏妙被她无辜又疑惑的模样问懵了,哽了一下后才道:“就这么说吧,这种东西我也只是在国宴上吃过一回。” 就那一回,终生难忘。 虞鱼:“......” 她这个表情实在是耐人寻味,苏妙默了默,“你该不会时常吃到吧?” 虞鱼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红拂更是抿着笑骄傲道:“这瓜虽珍贵,但也比不上我家小姐珍贵。每次膳后,奴婢们都会给小姐准备几块,小姐说太甜,前几日都吃腻了。” 苏妙沉默了半晌,突然伸手拉住了虞鱼,“你觉得我怎么样?” 见她凤眸光泽灼灼,虞鱼一动也不敢动,“很、很好。” “那我们做朋友吧!”苏妙兴冲冲道,“以后在京城我罩着你,你只要隔三差五给我吃一块鄯善瓜就行!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 苏妙生的明艳,丹凤眸灼灼生光,红唇贝齿,粲然一笑的模样宛若盛开的红芍,只是她时常板着脸,加上有身份光环,虞鱼总觉得她看上去甚是威严。 所以她万万没想到,这样威严且娇美的少女,竟然是个不折不扣吃货。 见虞鱼不说话,苏妙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要求是不是过分了,思索之下,悲痛退让,“你别不说话啊,要不我半个月吃一块总行吧?!” 虞鱼这才回过神来,忍俊不禁地点头说:“当然可以!我虽不能同王爷多要,但是苏小姐喜欢的话,我可以把我的那份给你留着!” 苏妙闻言大喜,拍了拍她的手背,“那就这么说定了!” 虞鱼也被她的欢喜模样感染,笑着点了点头。 有了先前救人一事,再加上刚刚的鄯善瓜,苏妙看虞鱼越发顺眼,也不高不可攀了,拉着虞鱼说了一路子的话。 等二人分别之时,她还有些意犹未尽,奈何焰王府连她也不敢轻易进去,只能故作潇洒的挥了挥手,离开了。 她一走,绿莹就忍不住说:“没个说话的朋友是真不行,看把苏小姐憋成什么样子了,我听着她嗓子都快说哑了。” 紫俏也跟着附和,“可不是,要不是亲眼见着,我都感觉她好像是换了个人。” 虞鱼也觉得很不真实,但心里却是无比的开心。在这个偌大的京城里,她终于拥有属于自己的朋友了! 当然,在心里虞鱼也是把身侧的‘四朵花’当作朋友对待,可甭管怎么说,她们也是沈宴的人,有一些话总是不好说的,但苏妙就不一样了。 她越想越欢喜,以至于从东侧打马而来的沈宴一眼就瞧见了她那张红扑扑的宛若水蜜桃似的小脸。 沈宴羽玉眉轻挑,带着慵懒的笑音,“鱼儿这么开心,是看上哪家的公子哥了吗?” 他在说什么呀! 虞鱼气的雪腮鼓起,明媚的杏儿眼更是瞪的圆溜溜,像只软乎乎的试图凶起来的猫儿,可惜,连露出来的小爪子都是粉色的。 啧,可爱。 沈宴翻身下马,微微俯下身子盯着虞鱼看。 他多好看呐,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连眉宇间都是不可一世的肆意和潇洒,一双桃花眼盯着你时,好像看到了漫天飘舞的花海,美得心尖都在颤抖。 虞鱼看呆了,直至脸颊被他掐了一把,才终于回过神来。 罪魁祸首还甚是满意的点点头,“胖了点儿。” 说起这个虞鱼就不好意思了,她天天除了吃就是吃,不胖才怪,怕被念叨,她赶紧转移话题,“宴哥哥,我今天交了个新朋友!” 沈宴抬步往王府去,“还新朋友,你有老朋友吗?” 看这人,好讨厌! 被戳中了的虞鱼气的踩了他的影子好几脚,接着才听见沈宴问:“继续说啊,跟你做朋友的是何方神圣?” 虞鱼头一偏,不打算理他,但红拂她们可没这个胆子,见状赶忙道:“回王爷,是右相嫡女,苏妙小姐。” “苏妙?那个臭脾气的苏妙?” 红拂:“...是。” 虞鱼一听不乐意了,气的拿出了虞家村妇人们的架势,双手往腰上一叉,“妙妙才不是臭脾气!” ‘妙妙’是苏妙点名让她喊的称呼。 她自以为气势很足,可喊了半天连个声都没有,不过还是如愿吸引了沈宴的注意,只不过他这个眼神... 虞鱼下意识要溜,结果就被人一把拉住了衣领。 怎么说呢,感觉差点去世。 揉着脖子乖乖地转过身来,额头就被沈宴给弹了一下,还未来得及痛呼,就见沈宴的脸突然放大。 他那双摄人心魂的桃花眼半眯着,浓密长睫下的光芒危险地闪烁, “为了个刚认识的朋友凶我,嗯?” 虞鱼还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沈宴。 危险且充满无拘的野性,像是深藏于森林中的雄狮,慵懒又不失威风的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她一时间看痴了,连话都忘了回,惹得眼前妖精似的男人不悦地啧了声。 虞鱼这才回神,视线闪躲着回:“我、我没凶你...” 问题不在这儿。 沈宴扯了扯唇角,突然伸手撩起她鬓角间一缕碎发,在指尖轻轻摩擦着,“那你说,你新交的朋友重要还是我更重要?” 也不知是否是刻意为之,他的声音被压得很低,本就好听的声线顿时带了一股更加诱哄的意味,听得虞鱼耳根子都发烫了。 “当然是...” 她刚启唇,就被人给捏住了下巴,迫使她抬起了头。 看着那双小鹿般无措的杏儿眼,沈宴这才满意,“看着我说。” 虞鱼:“......” 为什么心跳突然加快了?她是不是得了什么心疾? 强迫着自己看着他那双令人轻易就可沦陷的桃花眼,虞鱼捂着心口道:“当然是宴哥哥更重要。” 是了,她的确是很看重朋友,但若让她在沈宴和友情之间选择,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沈宴。 像沈宴这种见多识广的人,自然是能够一眼分辨出虞鱼所言是真是假,平直的唇角也终于又翘了起来,心情好了,取乐的心思也就上来了。 沈宴逗她,“如果我不让你和苏妙结交,你当如何?” “自然是...”虞鱼瘪着红唇,杏儿眼里写满了遗憾,“自然是听宴哥哥的。” “当真?”沈宴扬眉问。 虞鱼点点头,“鱼儿不骗人。” 真乖。 有被眼前小姑娘萌到的沈宴忽的生出了一阵担忧,他认真道:“对我,你不能说谎,但是对旁人...该骗就骗,省的自己吃亏,懂吗?” 第十一章 童养媳 这话听着好像违背了爷爷对她的教导,不过看着沈宴殷切的眼神,虞鱼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这种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让沈宴心生满足,也不帮自家侄儿批折子了,将人领进书房,亲自检验她这两日的学习成果。 红拂等人在书房外候着。 房门一关,绿莹就忍不住小声道:“王爷方才是在做什么啊...” 她在一旁看着二人的动作,感觉像是个活了千年的美貌妖精在勾引天真无邪小少女,还非要比比谁更重要?小皇帝都没这么幼稚! 一向文静内敛的蓝怡也加入了讨论,“我感觉,王爷对小姐的态度很不一般。” “这还用说吗?!” 绿莹张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我都感觉王爷是给自己找了个童养媳了,你才感觉出他俩关系不一般?” 红拂赶紧抬手捂住了绿莹的嘴,“嘘,小声点!仔细被王爷听到了!” 绿莹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连忙眨了眨眼,又侧耳听了听屋里的动静,发现没有异样后这才松了口气。 红拂也放下了手,低声道:“看来是小姐最近把你们惯坏了,连王爷都敢议论!” 绿莹吐了吐舌头,“这不是太好奇,一时忘了么。” “你呀!”红拂无奈戳了下绿莹的眉心,“这回王爷没听到也就罢了,你们说话都注意些,可不能有下次!” 三人低声应了,红拂这才又规规矩矩地守在了门口。然而人在这儿,红拂的心思却跟着方才绿莹的话飞远了。 童养媳?按小姐的长相和王爷大她的年岁来说,这称呼...好像还挺合适? - 休息了一日,再醒来时,便到了学习琴艺的日子。 书画算是近亲,虞鱼本就会写字,学起来也就没有那么发怵,可琴艺不一样,她长这么大,别说摸了,见都没见过。心中忐忑,觉睡得也不沉,天一亮,虞鱼就起来等着了。 见她紧张的额头都开始冒汗,红拂便从书房中给她拿了本关于琴艺的书籍,虞鱼这才稳下心神,在书房中仔细地翻阅起来。 没过多久,虞鱼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听上去有个陌生的声音,是个女子,温温柔柔的,听着就让人心生好感。 她赶紧站起来迎了出去。 没见到人之前,虞鱼紧张无比,可真的见到了,却蓦地放下心来。 眼前的女子身着一袭水蓝色的散花百褶裙,云髻上只斜斜插着一支白玉嵌珠翠云簪,略施粉黛,笑意浅浅的样子看上去既优雅又随性。 看上去是个温柔又好相处的人呢! 虞鱼禁不住露出一抹笑意,迎上前去施了一礼,“虞鱼见过夫子!” 纵使来时设想过今儿所教徒弟的样子,但辛妙琴是怎么也没想到竟是个这般娇憨纯澈的,一双眼眸像是深藏于山林间未被污染的清泉,叫人挪不开眼。 辛妙琴也收回视线,翩然回了一礼,“虞姑娘。” 二人客套片刻,辛妙琴便主动进入了主题,让身后婢女放下了手中抱着的琴盒。 那琴盒看着又大又笨重,虞鱼想给夫子留下个好印象,下意识伸出小手想要帮忙,结果就被辛妙琴给拦住了。 她的眉眼间藏着几分骄矜,“小姐好意妙琴心领了,只是这琴珍贵的紧,实在容不得半点意外。阿音向来是负责这个的,让她来就可以了。” 闻言,虞鱼只好悻悻地收回了小手,捏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琴很快被架好了,辛妙琴也净手焚香坐在了古琴旁。许是因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格外自信的缘故,虞鱼都觉得这位夫子像换了个人似的,方才的温柔被骄傲所取代,浑身都散发着光芒。 调试了下琴弦,辛妙琴看向虞鱼,“虞姑娘的琴呢?” 绿莹眼珠子一转,“我去拿!” 她一路都是跑着,很快就回来了,将手中的琴盒重重地往桌面一放,“管家说先委屈小姐用着这把琴,等他忙完了王爷吩咐的事,就将最好的那把琴给您拿来。” 说着她就粗鲁的将琴从琴盒中拎出来摆在了架子上,动作虽行云流水但是毫不温柔,以至于辛妙琴看清琴上的标志时吓得指尖一抖,带出了一声刺耳的琴音,尖锐的声调让房中的人们都不由自主的缩了下脖子。 而辛妙琴却像没听见似的,眼眸死死地盯着被绿莹胡乱摆弄的琴,不可置信地问:“这是...古琴焦尾?!” 焦尾,排行第四的一把古琴,因尾部有被烧焦的痕迹才得此名。其音色悦耳动听,原料和制法更是难以复制,因而世间仅此一把,无法复制! 连她的师父,世人眼中的‘神音仙子’用的都是排行第六的九霄环佩,而这个丝毫不懂琴艺的小姑娘用着焦尾还说是委屈? 老天在上!她辛妙琴也好想承受这样的委屈! 虞鱼也不懂什么焦尾不焦尾,只知道夫子的表情看上去很奇怪,她不禁伸手晃了晃,试图将夫子的视线给拉回来。 辛妙琴也终于觉察到自己失礼,尤其想到方才夸赞自己的琴珍贵时的场面,让她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才是。 好在眼前的少女娇憨乖巧,对刚刚的事不提一词,辛妙琴将玉手搭在琴弦上,这才慢慢的安定了下来。 她强行勾出一抹笑容,“既然姑娘准备好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与书画比起来,琴艺一项并没有那么枯燥,还能时不时听到美妙的琴声,这让虞鱼对下一次的琴艺课都多了几分期待。 时间到,琴声戛然而止,虞鱼恋恋不舍地砸了砸嘴,露出酒窝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夫子的琴弹的真好!” 少女模样娇憨,说出来的话也比旁人看着要可信。 辛妙琴也展露了笑颜,“姑娘谬赞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了门外传来了磁性的笑音,“鱼儿说的不错。” 靠着墙壁偷懒的绿莹等人赶忙站直了,对着来人恭敬地行了礼,“见过王爷。” 沈宴摆摆手,顺势又在虞鱼的头顶上揉了揉,“虽说比起你师父神音仙子还差得远,但在京城之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头一日入府就能见到如妖孽般摄人心魄的摄政王已然是罕见,如今还得了他的一句夸奖,辛妙琴只觉得心都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了。 她红着脸忙行了一礼,嗓音也变得甜软,“能得王爷一赞,是妙琴的荣幸!” 这并非辛妙琴头一回见当今的摄政王,可距离这么近的相见,实在是头一遭。趁着他和虞鱼说话的功夫,辛妙琴大着胆子飞速地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男子。 只一眼,便是惊鸿一瞥。 那烈烈的红衣和他唇畔自信且放肆的笑意登时镌刻在了她的脑海中,让她的呼吸都乱了,甚至在走出王府之后,辛妙琴还未曾缓过神来。 丫鬟阿音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担心,“小姐可是发烧了,怎的脸这样红?” 辛妙琴捂着胸口,水眸染着羞怯,“你方才可听见了,王爷夸我了呢。” “可不是!”阿音与有荣焉地笑道,“小姐可真厉害,就连神音夫人都还未得过王爷的夸赞呢!” 是啊...连师父都不曾被王爷夸过... 辛妙琴先是觉得自豪和开心,可越回味,就越发地兴奋起来。 这只是个开始。 她想,她一定要做的更好才行! 但是她的琴艺已经停滞多年,师父说她如今到了瓶颈期,只怕要练上个三年五载才能顿悟。可这时间太长了,三年下来那位虞姑说不定就不需要她教了。 得想个别的法子才行。 就在辛妙琴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突然听到轿子外摊贩的吆喝声:“卖鱼了,新鲜好吃的鱼!” 这声吆喝如同天降甘霖,瞬间点醒了辛妙琴。 有办法了! 第十二章 是谁的瓜? 日子步入正轨,忙碌之后,虞鱼便觉得时间也过的快了,不知不觉间就又到了学琴的日子。 因为初次见面时的好印象,虞鱼本是期待无比,可当课程真的开始之后,她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几日不见,辛夫子严肃的像换了个人。 “手,不是这样放的!” “你这调不对,刚刚我弹的时候你没仔细听吗?” “又错又错!怎的每次都在一个地方出错!?” “......” 虞鱼自认不是那种娇气的人,但如今半个时辰都不到就被训了四五句,饶是她再坚强这会儿也不禁偷偷抹起了眼泪。 这可让红拂她们心疼坏了。 绿莹更是看不下去,在辛妙琴又要发火的时候出声打断:“辛姑娘,我家小姐这才是第二次学,您就别太苛刻了!” 绿莹替自家小姐打抱不平,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本就着急上火的辛妙琴听了顿时不乐意了,“绿莹姑娘这话是何意?难道在姑娘眼里,严格要求是一件坏事?” 绿莹道:“坏事自是称不上,可才第二节 课就想让个初次学琴的人学会一首曲子,未免太过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辛妙琴冷笑一声,“这首曲子我可是只用了一柱香的时间就学会了!再说了,小姐本就入门晚,若再慢悠悠地耽误下去,差距只会拉的更大!” 绿莹听了感觉她就是在找茬。 谁不知道神音仙子的徒弟个个都是音律方面的天才,而她们小姐则更擅长书画,用自己的长处和别人的短处相比还能够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敢在焰王府这么撒野! 眼见着房中的气氛变得□□味十足,虞鱼赶紧擦干了眼泪站起来,将绿莹等人推了出去,“这里不用姐姐们候着了,你们也快去歇一会儿吧!” 接着,她转身将门一关,又飞快在纸上写道:“夫子别生气,绿莹姐姐不是那个意思。” 她的态度还算好,杏儿眼忽闪忽闪的样子又诚恳又娇憨,辛妙琴看着怒火也不自觉的消了几分 辛妙琴道:“我也是为了小姐着想,你本就起步晚,若再不多加努力,怎能对得起王爷对你的良苦用心!” 这话可戳在了虞鱼的心窝子上,让她原先心里的一点儿委屈顿时烟消云散,在纸上唰唰写道:“夫子说的对!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懂事又好拿捏的小姑娘,辛妙琴最喜欢了,于是也终于露出了进门后的第一次笑脸。 “小姐能这样想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您的那些个丫鬟,未免有些不知好歹,小姐还是要多加管束的好,省的叫王爷知道了误会。” 误会? 虞鱼的杏儿眼有迷茫浮现。这有什么好误会的,绿莹她们本就是沈宴的属下,自己属下是什么脾气,做主子的能不知道? 见她不说话,辛妙琴以为她是默认了,满意的点了点头后,亲自拉起她的手放在了琴弦上,“这样吧,我引着小姐弹一遍,小姐可要用心记。” 闻言,虞鱼忙收回心神,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一定会好好学的! - 或许是被辛妙琴点醒了,又或许是被她的严厉给吓怕了,自打那日之后,虞鱼得了空就坐在琴椅上练习,一连几日下来,手腕酸痛不已。 红拂等人看在眼里很是心疼,趁她一曲作罢的功夫,忙上前劝道:“小姐歇一歇吧。您都练了好几个时辰了,再这么下去,您的手腕会受伤的。” 这一首曲子有些地方还不是很熟练,虞鱼有心继续,可两只手是真的撑不住了,手指酸软无力不说,连手臂都跟着隐隐作痛。 她只好遗憾的叹了口气,“好吧,那就先歇一会儿。” 候在一旁的蓝怡听了立刻走过来蹲下,抬手捏住了虞鱼的手腕,“小姐闭上眼睛休息会儿,蓝怡帮您按揉一下穴位,会好受一些。” 虞鱼感激的道了声谢后,乖顺的闭上了眼睛。 绿莹和紫俏在一旁说起了悄悄话。 “也不知辛妙琴给小姐灌了什么迷魂药,能让小姐日日练琴,昨儿的书法课,笔都快拿不稳了!” 紫俏拧着眉道:“这样下去小姐指定会累出个好歹来!不行,咱们得想个法子让小姐休息一下!” 绿莹也是这么想,可相处了这些时日,她发现自家这位小姐别看人小,但却随了王爷,心性坚毅,认定的事情极难改变,必须得想一个她无法拒绝的事情才行。 两个人正努力的想着理由,就见小丫鬟端着果盘过来了,绿莹登时灵光一现,“有了!” 她走了过去,“小姐,您都好久没跟苏小姐见面了。” 紫俏心领神会,上前道:“是啊,这些日子苏小姐还一直送些新鲜的玩艺给您,您是不是也该回点礼?” 她们一提醒,虞鱼这才想起来。 自打上次和苏妙分别之后,她们还未曾见过,但苏妙却一直差人送些小礼物过来,虞鱼老早就想去道谢,结果却练起琴来,给忘记了。 左右现在手腕酸痛也弹不好,还不如好好休息一下。 于是她笑着问:“那姐姐们的意思是,我回点儿什么礼物好?” - 右相府。 苏妙正逗着自家兄长的猫,就听见下人通传,说门外有位虞小姐求见。 虞姓在沧澜国不常见,因而苏妙的眼前一下就浮现了一张天真软糯的小脸,她将手中的逗猫棒一丢,唇畔笑意浮现,“快,请她进来!” 初次来相府,虞鱼还有些忐忑,好在路上并未碰到什么人,很快就来到了苏妙的碧落轩。 能与朋友相见,虞鱼自是欢喜不已,笑容间像是藏了蜜似的,甜的不行。只可惜,才刚看到苏妙,她眉眼间的笑容就被惊吓所取代。 “啊!” 她无声地叫了一声,跳着脚躲在了红拂身后。 苏妙见了一脸的茫然,“你怎么了?” 只见一个小脑袋慢慢从红拂身后探出来,才往她怀里看了一眼,就赶紧吓得移开了目光,“我、我怕猫。” “怕猫?” 苏妙看了眼怀里狮子猫,白白净净又吃的胖嘟嘟,眼睛又是纯澈的天蓝色,察觉到她的目光后还软软的‘喵’了声,主动露出了粉嫩嫩的小肚皮让她抚摸。 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她竟然会怕?! 苏妙不可思议地砸了砸嘴,但还是将怀里的猫递给了丫鬟,让她抱远了些,旋即朝虞鱼招招手,“好了,你过来吧。小小很乖的,不会伤着你的。” 话虽这样说,但虞鱼还是小心翼翼地确定了一下后,才终于从红拂身后走了出来。 示意她坐下,又吩咐丫鬟们端茶上糕点,苏妙才得空问:“你怎么过来了?” 虞鱼弯着杏儿眼,“我来给你送鄯善瓜!” 原以为听见这个苏妙会欢喜的高呼,谁料她却睁大了眼,几分惊讶道:“又送?上次你送的我还没吃完呢。” “上、上次?”虞鱼眨了眨眼。 上次游湖分别之后,她只叫人给苏妙送过一个鄯善瓜,如今都要过去十余日了,她还没吃完?! “对啊,但不是我说你,你也太豪气了!一下给我送了十个鄯善瓜,不怕王爷发现了教训你败家?” 纵使时隔几日,但苏妙一想起醒来就看到院子里摆着的整整十个鄯善瓜,还是禁不住笑的合不拢嘴。因为这十个瓜,她这几日的心情都美得不得了,甚至还被大哥夸了呢。 苏妙是美滋滋,但虞鱼可是听懵了。 十个鄯善瓜,还是她送的? 念此,她疑惑的看向了身后的‘四朵花’,却见她们齐齐地摇了摇头,示意此事并非她们所为。 苏妙也不是傻子,注意到虞鱼的反应后,笑容收敛了几分,“怎么,这事你不知道?” 虞鱼摇了摇头,“不知...” “那不对呀!”苏妙坐直了身子,“送鄯善瓜的人明明说自己是焰王府的人,还说是你让他们送来的!这么贵重的东西,他们不可能搞错才是。” 而且脱口便是知道自己喜欢鄯善瓜,这事,苏妙可只跟虞鱼说过。 可看小姑娘的反应,又并非是在说谎,那这瓜到底是谁送的? 正纳闷,一个可能性顿时涌上心头,苏妙吓得惊叫起来:“该不会是...王爷借你的名义送给我的吧?!” 虞鱼被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又是一愣。 沈宴送的?可他之前不是还说不想让自己和苏妙交朋友的... 她这边还有些半信半疑,苏妙却已经完全想通了,敬佩的朝虞鱼竖起了大拇指,“小鱼儿,真有你的!” 谁不知摄政王沈宴对外人向来是一毛不拔,甭说送鄯善瓜,就是棵长在焰王府里的草,都不会让王府以外的人薅走。 而现在,却为了虞鱼这小丫头,掩藏身份一口气送了十个新鲜的鄯善瓜给她。 怎么说呢,苏妙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一个走向人生巅峰的新门道。 正当虞鱼想再追问些个中细节时,却见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温柔的男声轻轻钻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妙妙,小白可在你这里?” 第十三章 被掐哭 虞鱼曾听爷爷说过,公子如玉,先前她还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可今日亲眼见着了,才终于相信爷爷诚不欺她。 眼前的少年郎,眉眼柔和,棱角也不似沈宴那般张扬锋利,唇畔笑意浅浅的模样,倒真像一块纯净的美玉,在阳光下闪着温柔又低调的光芒。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惹得少年郎开口时都带了清浅的笑意,“这位便是虞鱼姑娘吧?” 虞鱼忙用力点了点头,正纠结的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就听苏妙道:“这是我亲哥苏隐玉,小鱼你可以叫他玉哥哥。” 虞鱼点头说好,乖乖的站起来问了声好。 苏隐玉回了一礼,微笑道:“先前便听妙妙说虞姑娘娇小可爱,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虽知道这是客套话,但虞鱼听了还是忍不住害羞的低下了头。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回被男孩子这么温柔的夸呢... 在王府娇养了这么多日,虞鱼早就不是初来时那个不起眼的小农女,被丫鬟精心打扮后的她,宛若雨后的清荷、枝头的粉樱,通身都是小女儿家的娇憨,又因为打小生活在山脚下,她的娇憨中,又带了些京城女子没有的纯挚和天真。 苏隐玉看着,蓦地就想起了他幼时的日子,想起了邻居家的喜欢黏着他、天天喊着要嫁给他的妹妹,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但不管怎样,看着眼前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苏隐玉还是生出了几分喜爱和亲近。 他道:“同妙妙做朋友,真的是辛苦你了。” 苏妙刚喝进去的水,立马就给喷了出来,她一边咳着一边不敢置信地看向苏隐玉。听听,这是亲哥该说的话?! 虞鱼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去给她拍背,漂亮的杏儿眼里满是担心。 待苏妙咳的不那么厉害了,她才又转过头去,认真的看向苏隐玉,“不辛苦,妙妙人很好的!” 技多不压身。 苏隐玉闲暇时刻也曾研究过唇语,因而不用红拂转述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唇畔笑意越发深了。 方才苏妙咳嗽的时候他走近了几步,这时虞鱼才发现,他的眼睛的颜色似乎比常人要浅淡一些,在阳光的映射下,看上去像是透亮的琥珀。 只是不等她再细细的看上两眼,苏妙就已经气鼓鼓的把猫扔进他怀里将人推了出去。 “今天本小姐不想看见你,快走快走!” 苏隐玉任她推,被推出门外之后也不生气,反而还转过身来,微笑着同虞鱼告别:“那就不打扰你们小姐妹聊天了,虞姑娘就把这里当作自己家,别拘束。” 接着,他抬手摸摸苏妙的脑袋,被对方一巴掌拍开后,这才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开。 苏妙对着他的后背扬了扬拳头,这才又转身回屋同虞鱼闲聊起来。二人你来我往的聊的很是尽兴,一直到傍晚,在红拂的提醒下,虞鱼才同苏妙道别,回了焰王府。 她心思纯,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在晚膳时,被沈宴一眼看了出来。 “有话就说,怎么还学会藏着掖着了。” 虞鱼闻言将饭咽下去,“妙妙的鄯善瓜,是宴哥哥送的吗?” “不然呢?”沈宴羽玉眉轻扬,“除了本王,谁还舍得拿这种东西送人。” 猜测是一回事,听他亲口承认又是一回事。 明明简单的一句话,却叫虞鱼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酒窝更是完全的显露出来,“谢谢哥哥!” 沈宴平日里不少见笑容,笑起来比她美得更是不在其数,但这样全然的纯真和娇憨,让他看了也不禁唇角上扬的,还是头一位。 他笑着说:“谢就不用了,反正这些以后我都会跟你夫君要回来的。” 到时候应该加倍索要才行,他沈宴可不轻易吃亏。 - 眨眼便是新的一天。 可今日虞鱼死活也不想起床,仿佛这样就能躲避今日的考核似的。 绿莹见了趴在她床边出主意,“不如就说小姐病了,今日的课程取消?” “今日的取消了,那下次的呢?”虞鱼叹了口气,“总不能次次都以生病为借口。” 绿莹也跟着叹了口气,“要我说,就该换个人教小姐!无论是书画还是下棋,您都没有像今日一样懈怠过,归根结底,还是夫子的问题!” 虞鱼听了摇摇头,“辛夫子的琴弹得是极好的,只是我笨,不能叫她满意。” 弹的好不代表教的好。 绿莹正要反驳,就见赖床的小姑娘坐了起来,糯白的小脸上尽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萧瑟,“罢了,怎么着都逃不过,还不如赶紧起来多练习一会儿!” 见状绿莹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看着她皱着眉的小脸,心底暗下决心,一定得把这个事反映给王爷才行! 在夫子来之前,虞鱼连饭都没吃,一直练习着她要求弹熟的曲子,可任凭她再怎么努力,也总有几个地方弹得不流畅。 本就因此心情忐忑,在见到辛妙琴后,虞鱼越发紧张了起来。 夫子她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的确是不好。 任谁知道师父将珍藏许久的琴谱送给水平不如自己的人时,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见状,虞鱼亲自倒了杯菊花茶递给她,“夫子先润润喉吧。” 辛妙琴看了她一眼,触及她眼底的怯意后,突然恶从心生,抬手就将她手中的茶盏给打翻了。 “小姐莫非忘了自己的身份?您现在可是焰王府的小姐,不是乡下的贱丫头了,这种事怎能让您亲自动手呢!” 贱丫头就是贱丫头,再怎么学也改变不了自己卑劣的出身!就像萧沁那个死丫头一样,就算得了师父的青睐又如何,还不是师父从乞丐堆里捡来的野孩子! 虞鱼被她眉眼间的戾气吓到,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不知自己是哪里做错了。 她这般乖顺的模样,越发助长了辛妙琴的气焰。 就算你是焰王府的人又如何,还不是得恭恭敬敬的叫她一声夫子,听她的教训! 房内又只有她们二人,辛妙琴也不再多加掩饰,恶声道:“在这里站着作甚,还不快去弹给我听!” 闻言虞鱼也顾不得被打湿的衣裙,赶紧坐在了琴椅上,硬着头皮弹了起来。 门外。 刚叫人打扫完院子的绿莹和蓝怡回来静静地聆听着房内传来的琴声,一曲作罢,蓝怡小声道:“小姐这次弹得比之前好。” 绿莹赞同的点点头,“听上去很流畅,并没有像之前似的有所停顿。” 算起来是超常发挥,这下小姐可以放心了! 然而事情并不像她所预料的那般发展。 听完她的琴声,辛妙琴本就阴沉的脸色越发的黑了,她也怕被外面的人听到,就凑近了掐着虞鱼的胳膊小声说:“一塌糊涂!我上次白费心思教你了!学成这个样子,怎么让王爷另眼相看?真是丢我的脸!” 辛妙琴的手劲大,因为是夏日,虞鱼穿的又薄,轻易就感觉到了胳膊上传来的刺痛。这事若放在一个多月以前,她咬咬牙也就抗过去了,可是被娇养了一个的肌肤早就变得又白又嫩,一下就让虞鱼红了眼。 她也发不出声音来,捂着胳膊就想躲,却被辛妙琴给一把拉住了,“我是王爷给你请来的夫子,你竟敢躲我?!” 听了这话,虞鱼想起以前爷爷教导学生时,他们不听话,爷爷也会拿出戒尺惩罚他们。 可她没有不听话呀,难道学的慢也是一种过错吗... 虞鱼又思念爷爷又觉得委屈,一时之间哭的不能自己,眼圈红透了不说,连鼻尖也被哭红了,眼泪像珍珠似的吧嗒吧嗒掉下来,看着可怜极了。 她哭起来无声,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醒了辛妙琴,狰狞的表情也逐渐变成了后怕。 她都做了些什么? 竟然还伸手掐了虞鱼,那可是摄政王带回来的人呐!若是她向王爷告了状,那她定然是没什么好下场! 念此,辛妙琴赶紧伸出手想要哄她,结果吓得小姑娘往后撤了一步,朦胧的泪眼里满是害怕的望着她。 辛妙琴尴尬的收回手,“方才是我气懵了,虞姑娘你没事吧?” 虞鱼性子好,又被从小教导要对夫子礼貌尊敬,即便心里委屈,也没让辛妙琴难堪,轻轻地摇了摇头。 见状,辛妙琴道:“俗话说严师出高徒,我对姑娘期望高,要求也就严厉一些,姑娘不会怪我吧?” 还不等虞鱼回答,她就眼珠子一转,急急补充道:“姑娘别觉得我狠心,我也是挨了师父的不少打,才能到今日的高度。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便是如此了。” 听说她也挨过打,虞鱼就越发能够理解了,眼圈红红道:“虞鱼知道,是虞鱼学艺不精,让夫子费心了。” 辛妙琴看了她在纸上写的字都一愣,完全没想到她这么好哄,惊喜的同时又隐约萌生了一些想法。 这小女孩儿这般好哄,若是将她驯服,那焰王府岂不是就能成为她的靠山! 有了王爷撑腰,还怕师父不选她作为继承人!? 只是... 辛妙琴暗暗观察着低头抹眼泪的少女,心道该用什么方式把她收入囊中呢? - 沈宴本能地感觉,自家王府里的这位小姑娘,近日似乎不是很开心。 可任凭他怎么问,人家都只说没什么,是他感觉错了,气的沈宴把她柔软的墨发都给揉乱了。 当他眼瞎吗?明明笑起来都没有以前灿烂无忧了,还跟他说没有不开心。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沈宴甚是不满,趁着她睡午觉的功夫,将红拂等人都叫了过来。⑨⒑光真理 “说吧。” 他将长腿往桌上一搭,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处,桃花眼危险地看向四人,“小鱼儿最近是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她?” 红拂咬了下唇,“回王爷,我等近身伺候小姐时,并未发现有人欺负小姐。只是...” 未等她说完,绿莹就抢答:“只是每次练完琴,小姐的心情都很不好!” “练完琴心情不好。”沈宴桃花眼半眯的重复一遍,唇畔的笑带着危险和邪气,“你的意思是,辛妙琴欺负她了?” “这个属下们也不清楚。自打上次我们同辛妙琴起了一点争执后,小姐便不让我们在房内候着了。” 蓝怡小声补充:“这几次甚至叫我们离远一些,说是有独门秘笈传授小姐,怕我们听了去。” “哈。” 沈宴冷笑了声,“独门秘笈,当我焰王府稀罕?” “就是!”紫俏道,“只要王爷一声令下,就是神音仙子也得乖乖将自己的独门秘笈交出来,还稀罕她辛妙琴的了!” 沈宴听了不置可否,只是低低地啧了声,慢慢地抬起鸦羽长睫,“下次琴艺课,是什么时候?” “回王爷,就是明天!” “嗯,下去吧。” 四人低声称是,后退出去关上了门。 沈宴拿起桌上的笔在指尖转着,他的眼眸眯着,唇间还带着笑,明明是一副明艳动人的好皮囊,在他身上,却展露出了一身摄人心神的妖邪气。 伴随着一阵笔杆断裂的‘咔嚓’声,沈宴的鼻尖发出了一声冷哼。 他倒要看看,辛妙琴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独门秘笈。 - 昨夜睡得不好,软轿中的辛妙琴不禁打起了呵欠,轿外的阿音听见了,柔声道:“小姐先眯会儿,咱们还得一会儿才到王府呢。” 辛妙琴靠在软垫上懒懒地应了声,“也不知道虞鱼给我准备好水晶饺了么,若是忘了,看我怎么罚她!” 阿音听了有些忐忑,“小姐,她毕竟是焰王府的人,您这样做只怕太危险了。” 又是让人家端茶倒水,又是让准备糕点吃食,还时不时动手打骂,这要是让摄政王知道了,九条命都不够赔的。 辛妙琴倒是淡定,往垫子上一靠,“怕什么。这个虞鱼呀,好拿捏的紧。” 只要拿出夫子的派头来压她,再说几句好话,这丫头保准心软,任她怎么欺负都成。 况且她这么做都好几次了,不也什么事都没有,说明她根本就没把这些事告诉王爷,王爷不知道,她也就无需害怕了。 只是这段时间王爷都没再来听虞鱼弹琴,害的她也许久未曾见过那位妖孽一般的摄政王了。 辛妙琴叹了口气,心道如果这次能见到就好了,虞鱼最近进步那么大,她这个做夫子的一定会被夸的。 只可惜,到了王府,课程上到了尾声,也没听见外面有任何动静。 辛妙琴登时蔫了。 虞鱼弹完一遍,小心翼翼地看向辛妙琴,“夫子,我弹得对吗?” 辛妙琴根本没仔细听,但开口便是训斥,“弹得对不对你心里没数吗?手伸出来!” 虽然是预料中的答案,但虞鱼不免还是有些伤心。看来她在古琴这方面实在是没什么天赋,这么多天了,一句夸赞的话都没得到,反倒挨了不少的板子。 她苦着小脸,红唇紧抿地伸出了手,接着便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等着疼痛的到来。 然而等了许久也没有任何动静,虞鱼踌躇片刻,悄悄的睁开了一只眼睛,视线之中的辛妙琴凝固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话本中被点了穴道的人似的。 虞鱼不禁抬起小手晃了晃,刚晃了两下,就被背后伸过来的大手给握住了。 “这就是你说的没什么?” 虞鱼吓坏了,差点从椅子上仰过去,但立刻就被背后的男人给推了回来。 “坐好。”他沉声说。 只听声音便能察觉出他的心情不好,虞鱼不敢招惹,乖乖坐正了,两只小手搭在膝盖上,只有一双漂亮的杏儿眼随着从背后走出来的沈宴转动。 他走近了,辛妙琴才终于回神,猛地站了起来,将椅子都弄倒了。 “王、王爷。”她开口时已然带了哭腔,“事情不是您想的的那样,我方才只是...” “只是什么?”沈宴环着胸靠在墙上,嗓音慵懒又带着笑意,“只是想看看你拿着的板子打在小鱼儿手上时响不响亮?” 闻此,辛妙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王爷我错了!我不该对虞鱼姑娘动手!可是、可是我也是为了姑娘好!虞姑娘在古琴方面颇有天赋,民女也只是爱才心切,这才出此下策,还请、还请王爷明鉴!” “是吗?” 沈宴哼笑一声,一双桃花眸里满是冷冽冰寒,“你让小鱼儿给你端茶倒水喂你吃喝,也是爱才?” 辛妙琴本就吓得脸色苍白,如今听见这话,差点背过气去。 这么说来,王爷一直都在?! 辛妙琴赶紧回忆了下刚刚的所作所为,发现除了王爷所说的这两点外,也并没有太多出格的事。她正要庆幸,就听见沈宴问:“乖鱼儿,她打过你几次?” 虞鱼下意识的瘪了瘪小嘴。 她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最近的这四五回课程,没有一回不挨打挨骂,好在辛夫子打的也不重,忍一忍就过去了。 小姑娘天真无邪,什么事都写在脸上。纵使看不出是多少次,但沈宴也能看出,这显然不是头一回。 沈宴闭了闭眼睛,“我有话同她说,鱼儿你先出去。” 辛妙琴一听吓得眼泪都出来了,满眼哀求地看向了虞鱼,希望她给自己求情。可惜她高估了虞鱼的胆量,小姑娘自己都被沈宴的表情给吓坏了,哪还敢再多说什么,站起来就跑了出去。 红拂等人一直在外面等着,见她出来忙担心的围住了她,“小姐您没事吧?” 虞鱼摇了摇头。 她没事,但是她感觉辛夫子可能会有事。 见状,红拂将她引到了树下的摇椅上坐着,还放了一杯安神的热茶在她手边,接着,便开始套话。 “发生了什么事?小姐怎么跑出来了?” “我...” 虞鱼纠结的拧着袖子,原打算不说,可又想到既然沈宴都知道了,那她们也早晚会知道的。于是便耷拉着脑袋道:“我琴弹得不好,夫子想训诫我,被宴哥哥看到了。” “训诫?”四人疑惑的对视一眼,绿莹又问,“是什么样的训诫?” 虞鱼拉起绿莹的手,然后用自己的小手轻轻打了一下。 紫俏当即就炸了,“她竟敢打你!?” 虞鱼认真辩解,“是训诫!我爷爷做夫子时,也会训诫不听话的学生的!” “但是小姐不听话了吗?”绿莹气的叉着腰走了两圈,“你都那么努力了,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都是在练琴,都这样了她竟然还打你!” 这种自家孩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欺负了的感觉委实不好受。 可红拂也不得不压着心中的火出来安抚她们,“好了,有王爷在,用不着咱们操心,他一定会给小姐主持公道的。”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打开,沈宴脸色沉沉的站在门口,“虞鱼,过来。” 连名带姓的一声,让虞鱼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抓紧了紫俏的衣袖。可没办法,在这焰王府,沈宴就是天,紫俏也不敢惹,只得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后,拽出了自己的袖子。 虞鱼没办法,只得垂着睫羽一步步挪了过去,刚到门口,就被沈宴拉住胳膊一下拽了进去,撞进了他的胸膛间。 耳畔的心跳声清晰有力,头顶上的呼吸轻轻扑在她的发丝间,鼻尖萦绕着的好闻的龙延香味... 脸突然间就烧了起来,虞鱼赶紧从他的怀里跳出来,绞着小手不敢看他。 沈宴看着她这副胆小可怜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哑着嗓子问:“知道错了吗?” 虞鱼立马点头。 “错哪了?” “错...”虞鱼抬起头来,刚要诚恳的认错就愣住了,是啊,她错哪了?错在她太笨,不是学古琴的料子? 见状,沈宴甚是无奈的掐了掐自己的眉心。 这么傻,难怪会被人欺负。 他问:“辛妙琴打你为何不告诉我?” “因为...我学的不好,挨罚是应该的。” “应该?!”沈宴拔高了嗓音,“我焰王府的人,从来就没有应该被人欺负这一说!” 他恨铁不成钢的伸手揪住了虞鱼的耳朵,“虞鱼你听好了,我接你来京城,是让你享福的,不是让你被人欺负的!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理由,都不行!” “听懂了没有?!” 被他捏住的地方一点儿都不疼,只是莫名的有些烫,像她的脸颊和心脏一样。 眼圈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红了,虞鱼仰着头,巴巴地望着他,泪花闪烁的模样让沈宴看的心烦又心软。 “行了。” 他松开手,用指腹粗鲁了擦去她的眼泪,“我只是告诉你,又不是骂你,哭什么。” 辛妙琴本就心生绝望,如今看到摄政王低着头认真的给虞鱼擦着眼泪,更是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身子也不自主的晃了晃。 这顿时引起了沈宴的注意,原本温和下来的眉宇也瞬间被寒冰覆盖。 他手一伸,地上的木板就自动飞到了他的掌心,沈宴转身将木板递到虞鱼的面前,看向辛妙琴的眼神与死人无异。 “打回来,见血为止。” 第十四章 让出皇位 像辛妙琴这般以琴为生的人,把一双玉手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如今听见这话,她吓得又出了一身冷汗。 “王爷!王爷手下留情!我也只是为了让虞姑娘能早日在古琴方面有所收获和成就!” 沈宴听了嗤笑一声,流转的眸光透着腥红的妖冶,“照你这么说,打她还是为了她好?” 辛妙琴答不上来,只能祈求的看向虞鱼,希望她能够放过自己。虞鱼心里也纠结,她倒不恨辛妙琴,毕竟天底下没有不挨罚的学生,况且沈宴那句‘见血为止’的确是有些吓到她。 看了眼沈宴的反应,虞鱼接过木板,在辛妙琴发抖的掌心上拍了一下。 清脆的‘啪’的一声,却叫沈宴拧紧了眉,“就这?” 他早朝都没去,就为了给她撑腰,就得到了这个? 见状,虞鱼又用力在辛妙琴掌心打了两下,而后咬着唇怯生生的看向了沈宴。 明明是在替自己找回公道,可她表现的却像是自己在挨打。白净的小脸憋得通红,一双杏儿眼里包着泪花,哀求地不知所措地看向他。 责备的话到了喉咙里却说不出来了。 沈宴几分恼怒的垂眼掐了掐眉心,旋即又看了虞鱼一眼,终是妥协,“也罢,不难为你了。” 虞鱼正要欢喜,就见沈宴扬了扬眉,接着,背后响起了咔嚓一声脆响,凄厉的惨叫声在屋内回荡。 这声音实在是太过骇人,虞鱼忍不住想回头去看,小脸就被沈宴给捧住了。 他不知何时靠近了,本就如妖俊美的脸蛋越发具有蛊惑力,看着他的眼睛,虞鱼蓦地安静了下来。 沈宴用指腹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嗓音轻的像是低哄,“鱼儿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好孩子是不该被人欺负。既然这些事你做不到,那就交给我。” “但是鱼儿,你要记得,若是我去帮你报仇,那就不止是一个巴掌那么简单了。” 说着,沈宴按着虞鱼的肩膀让她转过身去。 只见辛妙琴已经忍受不了疼痛脸色苍白的昏了过去,而她的右手,正软趴趴的贴在地上,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而她的手臂,则以诡异的角度弯折着。 “就像这样。”沈宴道。 - 京城的八月尤为炎热,每次出门,虞鱼都感觉自己像是被端上桌的一道烤鱼,浑身散发着烤肉的香气,因而就算是有紫俏撑着的巨大遮阴伞,虞鱼也极少出门。 毕竟再大的遮阴伞,也抵不过冰块的凉爽。 绿莹她们正说着俏皮话,虞鱼弯着眼眸听着,小手却很不听话的朝桌边的冰葡萄伸了出去,然而指尖还未触到那抹冰凉,就被红拂给捉住了。 “逮到你了哦。”红拂笑着拿开她的手,“小姐已经吃过一串了,再吃下去,可要和上回似的腹痛了。” 提起这个,虞鱼就臊的不行。 她一个乡下女,夏日都是硬挨过去,哪里在烈日高照时见过清爽的寒冰和冰镇的水果,一个不留神,便吃多了。 若只是疼也就罢了,更丢人的是,她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马上就不久于人世,抱着沈宴的手又是哭又是闹,还说了一大通掏心窝子的话,结果服了药,第二日便没什么大碍了,害得她羞愧难当,整整五日不敢见沈宴。 眼前的小姑娘向来很乖,红拂对她的反应也毫不意外,只是在看到她吐了吐粉舌之后,还是禁不住跟着笑了笑。 难道这就是养孩子的乐趣?红拂心想。 与此同时,窗外炸开了骇人的雷声,连天地都跟着震荡了几分。 虞鱼赶紧趴在了窗檐上探出身子去看,这才发现原来在她偷凉的时候,天边已经聚满了黑沉沉的云。 “要下大雨了。” 蓝怡看着偶从院中路过的低飞的燕,蓦地想起什么,轻轻道:“小姐,若是明日还下,只怕萧沁姑娘就不好来了。” 萧沁,虞鱼新的琴艺夫子,同样师从神音仙子,但却比辛妙琴好相与的多。说话做事都是温温柔柔的,还毫不吝啬她的夸奖,让本对古琴丧失兴趣的虞鱼终于又活泛了起来。 因而听到这个,她不免有些遗憾,但还是赶忙道:“夫子柔弱,冒雨赶来肯定是要生病的。姐姐帮我差人告诉夫子,若是明日下雨,就不要来了。” “是。” 蓝怡应了,立刻便去找人传话,紫俏上来补了她的位置,学着虞鱼的模样托着腮道:“看这样子,只怕要下一场大雨。” 虞鱼赞同地点了点头,心道下雨也好,天气能够凉爽一些,百姓的日子也好过。 然而,物极必反。 当这雷雨一反常态连下了六日之后,虞鱼就有些慌了。 看着外面细密的水珠,虞鱼不禁伸出手去感受了一下,明明时间很短,可收回手时,白皙的手臂还是泛起了红,不以为然的拉起袖子遮住,虞鱼看向红拂,清丽的眉眼里满是担心。 “姐姐,下这么多雨水,会不会引发洪涝呀?” 先前在虞家村就是,洪涝可带走了不少的村民,连爷爷养在下游的羊群都给冲走了。 “小姐放心,咱们京城自然是不会的,只是...”红拂也担忧的蹙起了眉头,“沧澜南就说不准了。” 沧澜之南本就多河流,夏季又多雨水,若像京城似的一连猛烈的下上数日,洪涝是早晚的事,届时还不知道多少百姓遭难。 不过,红拂收回目光,笑容安抚,“小姐放心吧,有陛下和王爷在,沧澜必然能平安无事。” 这话像一剂良药,瞬间安抚了虞鱼的心神,她又露出了那两个可爱的酒窝,重重地点了点头。 有沈宴在,一定能够平安无事! - 连绵的雷雨,一直到第十日才终于停止,清透的蓝色终于战胜了那抹灰暗,连空气都分外的清凉沁人。 看着窗外,虞鱼跃跃欲试,“我们去院子里逛逛!” 绿莹道:“这会儿花草都被打折了,小姐纵使出去了也看不到什么好景色。” “没关系呀!”虞鱼的杏儿眼亮晶晶,“或许这就像夫子说的,别有一番风味!” 绿莹被她的可爱模样萌到,禁不住夸道:“小姐真厉害,这些个诗句如今都能脱口而出了!” 虞鱼又羞又开心,脚丫子在半空中晃了晃,而后鼓作冷静的从榻上跳了下来,接过蓝怡递过来的薄薄的披风,兴冲冲的跑了出去。 的确。 狂风暴雨后的景色并没有花团锦簇那般美丽,但许是接受的知识多了,虞鱼竟也奇异地从这些凌乱的树杈中,从破碎的花叶中,从勉强直立的枝条中,品出了一丝狂放和洒脱。 一幅画卷慢慢在脑海中展开。 怕她只看景色觉得无聊,绿莹瞥了眼先前新建的秋千架,建议道:“小姐荡秋千吗?” 虞鱼不爱玩这个,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被咽了下去。 “好呀!” 荡得高一点,看的就能更远一些,虞鱼想。 绿莹在她背后轻轻的推着,虞鱼便在这轻柔的飘荡中静静的在脑海中构思着待会想落笔的画卷,只是没等她完全的构思好,就听见了背后的小男孩独有的声音。 “虞夫子!” 这个声音... 虞鱼差点直接从秋千上跳下来,好在绿莹眼疾手快抓住了绳子,不待秋千平稳,虞鱼就赶忙跳了下来,依照学过的行礼朝小男孩行了一礼:“虞鱼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尉羽伸出小手虚扶,明明嗓音还很稚嫩,说出的话却格外老成,“左右并无外人,夫子无需多礼,快快请起。” 虞鱼低头称是,顺着他的力道站直了身子。 沈尉羽看了眼还在轻微晃着的秋千,“夫子喜欢玩秋千?可真是巧,朕小的时候也爱玩。” 小的时候? 虞鱼不由得大着胆子抬眼打量了下沈尉羽,心道明明你现在都还是个小孩子呢。 说多错多,虞鱼本不想接话,但看着眼前像观音座下童子一样精致可爱的小娃娃,虞鱼很难不会软了心肠。 她的杏儿眼忽闪着,试探问:“陛下要...玩吗?” 放在往常沈尉羽定是一口回绝了,可现在,沈尉羽却一口答应了,“恭敬不如从命!夫子离远一些,朕玩秋千自是荡得越高越好!” 说着,他就坐在了秋千上,身后的小太监也麻溜的准备好推他了。 虞鱼便眼看着沈尉羽越荡越高、越荡越高,像是要从这高高的围墙里飞出去扑到蓝天上一样,可他还不满足,在快乐的笑声中不断催促:“用力!再推高一些!” 还要再高? 虞鱼听着都快哭了,不知道皇帝身边有暗卫保护的她,只后悔没有带紫俏出来,陛下荡得那么高,若是一不小心没抓稳,她十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正在她想让绿莹去叫紫俏的时候,就听见了沈宴的冷笑声:“陛下可真是好雅兴。” 这极具辨识度的声音叫沈尉羽吓得眼珠子都瞪大了,一个没抓稳,就从秋千上飞了出去,眼瞅就要一头撞在墙上,就被纵身而来的红衣一把抱住,免去了血浆四溅的下场。 落地之后的沈尉羽还很是惊魂未定,捂着嘭嘭直跳的胸口道:“多、多谢皇叔。” 沈宴将衣袖一甩,环着胸,挑着桃花眼讥笑说:“陛下言重了,臣还要多谢陛下,竟如此大方,将皇位让给了我。” 第十五章 鱼姐姐 这话一出,吓得虞鱼的心都要不跳了,然而沈尉羽却面上并无惊惧之色,反而...还有些心虚。 即便是在臣子面前初具帝威的皇帝,到了沈宴这里,也只得乖乖地低头认错。 “皇叔别生气...”沈尉羽对着胖乎乎的小手指,“这是我最后一次偷懒了!” 说着,他竖起三根手指,用闪亮亮的大眼睛望向沈宴,企图蒙混过关道:“我发誓!” 小男孩生的精致又可爱,再配上这样柔软的目光,很难叫人不软了心肠。但无奈,他撒娇的对象是沈宴。 对方只是定定着望着他,片刻之后,嗓音冷冽道:“沈尉羽,我对你很失望。”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沈尉羽耳中像是个闷雷,蓝紫色的电流顺着血液瞬间贯穿全身,他的手指头都开始发抖,眼圈也变得通红。 “皇、皇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累了,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大雨下了十日,他忙了七日,甚至有几次睡下时已经是凌晨,天不亮就又被叫起来议事,连黑眼圈都出来了。如今南方的洪涝好不容易得到了好转,沈尉羽这才如释重负,萌生了偷懒的心思。 然而沈宴听了只是冷笑,“累?陛下以为只有你累?六部和丞相谁不是天不亮就往宫里赶,工部尚书腿都摔断了不还是硬要拄着拐来同皇上议事。” “难道他们就是钢铁做的筋骨,永不会累?” 沈宴多说一句,声音便严厉一分,到最后吓得沈尉羽眼泪都掉了出来,哆嗦着唇瓣不知该说些什么。 虞鱼见状心急不已,再想到是自己邀请的陛下,更是站不住了。 她握着小拳头上前两步,“宴哥哥,都是我的错,这秋千其实是我让陛下玩的...” “行了,你个小丫头哪里指使得了一国之君。” 沈宴看向她时,那寒冰似的眸子里总算照进去了几分暖阳,他道:“去玩吧,这不用你管。” 的确。 这是皇帝和摄政王之间的矛盾,她一个小小的农女,连开口的资格都不配。 虞鱼刚鼓起来的勇气就瞬间消散了,含糊的点了点头,转过了身去。 然而没等她走出几步,背后就爆发了强烈的争吵声。 沈尉羽哭着大叫:“我知道我是皇帝,要对国家和祖宗们负责!我也没想逃避,我只是想休息一会儿,一会儿就行!” 沈宴的嗓音倒是冷静到冷清,“偌大的皇宫难道没有陛下休息的地方?还是说陛下看中臣的王府,想据为己有了?” 被亲近的人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任谁都受不了,何况还是个八岁的孩子。 沈尉羽哭的不能自己,连身份都忘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然而沈宴只是冷眼看着,继续道:“既然你已经坐上了这个位置,就应该知道你的一生不会有轻松的时候,这点程度都接受不了,当什么皇帝!” 沈尉羽虽是崩溃大哭,但还没有失去理智,他在心里当然是赞同沈宴的观点,可他也绝并没有要当逃兵,或者对不起国家和祖宗的意思。 只是想找个地方,能够让他忘记身份,像街上奔跑的欢笑的孩子一样自由的休息一下。 难道就这么一下,也不可以吗? 沈尉羽的痛哭声逐渐变小,眸中的光芒也慢慢的暗淡,濒临消失之际,余光中突然出现了一双小巧的嵌着珍珠的绣花鞋。 “做什么?”他听见沈宴问。 接着便是一阵沉默,沈尉羽吸着鼻涕,这才想起来,折返回来的虞鱼是个哑巴。他仰头看过去,就看到了虞鱼那张泛红的小脸。 她飞快地说着什么,还时不时关切地低头看他一眼,只可惜,沈尉羽不懂唇语,只能看向了自家皇叔,试图从他的反应中得出一些信息。 沈宴自是看得懂的,面对小姑娘鼓着勇气的义愤填膺,他又好气又好笑。 他道:“说再多都没用,他是皇帝,享受着世间最好的一切,就该付出一定的代价。” 虞鱼自是懂这个道理,但她还是很不服气,鼓着雪腮认真道:“鱼儿明白,但陛下既是君主,也是孩子,天底下哪有不贪玩的孩子?” 沈宴啧了声,环着胸几分玩味地看她,“你今天跟我杠上了是不是?” 虞鱼缩了缩脖子,低头看了眼坐在地上还眼泪汪汪的沈尉羽,硬着头皮道:“哪有杠上,就事论事而已嘛。再说了,陛下这么小就当了皇帝,连个快乐的童年都没有,长大了岂不是连点念想和慰藉都无。” 仗着沈尉羽看不懂自己说话,虞鱼又低头看向沧澜的皇帝,杏儿眼透着同情,“真是太可怜了...” 小的时候总觉得当官的人一定很幸福,吃喝不愁,还有那么多的银子花。可如今真的见到当官的,虞鱼才知道,他们也有他们的苦恼。 就像沈宴,位高权重的代价就是要比其他朝臣付出更多的时间。前些日子下雨时,虞鱼都找不到他的人,后来问沈溪,才知道他一直在御书房同大臣们商议对策,后来洪涝爆发,为减少损失,甚至连续两宿没合眼。 连他都是如此,何况还只有八岁的沈尉羽。或许他付出的精力不比沈宴多,但他身上的压力绝对要比沈宴沉重。 如此想来,虞鱼觉得她这般的生活,倒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正在心里碎碎念着,就见沈宴的脸色慢慢阴沉了下去,连薄唇都抿成了一条直线,看着像是生气了,虞鱼这下也怕了,正要悄悄离远些,却对上了沈尉羽可怜兮兮的眼神,她一愣,咬着嘴唇挪了两步,挡在了沈尉羽跟前。 沈宴见状恨恨地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白养你了,胳膊肘往外拐!” 虞鱼吃痛的嘶了声,揉着额头小声嘀咕:“就事论事...” 沈宴见了又给了她一下,旋即让沈尉羽站了起来,冷着脸说:“既然你要休息,皇叔我也不是冷血无情的人,准你在外玩三个时辰,时间一到,就乖乖给我滚回御书房去,听见没有。” 沈尉羽点头如捣蒜,“谢谢皇叔!” 看着他哭花的脸,沈宴哼了声,临走之前又看了虞鱼一眼,桃花眼里明确的传递出一个信息: “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账!” 虞鱼:“......” 沈宴走了,沈尉羽也又活过来了,拿过小太监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脸和手后,伸手拉了拉虞鱼的衣袖。 “谢谢夫子替我说话。” 虞鱼赶紧道:“陛下言重了!不过...” 她疑惑的眨眨眼,“陛下为何一直叫我夫子呀?” “这个...”沈尉羽直觉还是不要把实话说出来为好,就含糊道,“我也忘了缘由了,夫子不喜欢吗?” “自是喜欢的,只是民女配不上这个词。” 沈尉羽却是觉得她是配得上的,能够让自家皇叔让步,即便是宫里的夫子们都做不到,不过他也没多争辩,只是点了点头,仰着小脸笑道:“叫夫子的确生疏,听皇叔说你就比我大几岁,那我以后就唤你鱼姐姐吧。姐姐也不用同我见外,私下里唤我安安即可。” “安安?”虞鱼眨巴着杏儿眼,下意识地念了声。 看清楚了她的口型,沈尉羽笑道:“嗯,这是我的乳名,皇叔给我起的呢。” 虞鱼听了直摇手,叫皇帝的乳名,她何德何能!可沈尉羽一直坚持,甚至不惜以生气作为要挟,无奈之下,虞鱼只得妥协,顺着他的意思喊了几声安安。 沈尉羽这才满意了,托着腮端详了她片刻,“许久未见,姐姐比上次漂亮了很多,只是这个嗓子怎的还不好?可请太医来看过?” 虞鱼正要用纸笔回答,却被沈尉羽拦住了。小家伙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的好玩的游戏,兴冲冲道:“姐姐慢慢说,看我能不能猜出来!” 虞鱼很配合地说好,跟沈尉羽开始了你说我猜,一连好几遍之后,沈尉羽才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皇叔让人给你看过,但是并没有治好,是这个意思吗?” 虞鱼笑出两个甜甜的酒窝,用力地点点头,对着沈尉羽竖起了大拇指,“安安真厉害!” 明明是夸奖,看懂后的沈尉羽却是蓦地红了眼,在虞鱼的手足无措中哽咽道:“姐姐我没事,只是...我都好久没被人夸过了...” 所有人都在告诉他,身为皇帝要戒骄戒躁。即便是做得好,夫子和大臣们也只会提醒他不要骄傲,这几年,连母后都不再夸他抱他了。 念此,沈尉羽忽然明白了自己偷偷流出宫后,明明有那么多好玩的地方可以去,却鬼使神差的来了焰王府的原因。 眼前的少女,纯真娇憨宛若山林间未被污染过的清泉,呆在她身边,会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舒服和放松,以至于沈尉羽都打起了呵欠。 虞鱼见状催他去休息一会儿,沈尉羽也没硬抗,随便找了间房子就睡下了,但却一直拉着虞鱼的手。 少年眸光柔软又依赖,“等我睡着了,姐姐再走哦。” 虞鱼笑着说好,他这才笑了下,缓缓合上了眼,浓密的长睫轻轻颤了几下后,终于恢复了平静。 宫内。 王太后担心儿子会被罚的太重,特地在御书房等着,谁料却只见到了沈宴一人。 她惊讶问:“王爷,陛下呢?” 第十六章 入宫 这个节骨眼上将朝臣们丢下私自出宫,连王太后这个亲母都觉得儿子做的过分,当看见沈宴自己回来时,她的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发生了什么她控制不了的事情。 沈宴抬步进了御书房,嗓音淡淡:“他在我府上。” 没事就好,王太后松了口气,跟在沈宴身后歉意道:“陛下年纪尚小,不懂事,给阿宴添麻烦了。等他回来,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对这个皇嫂,沈宴心中还是敬重的,抬手示意她坐下后,沈宴拿起笔,又放了下来,桃花眼里罕见的出现了迷茫之色。 “皇嫂,这些年...我是否将陛下逼的太紧了?” 王太后讶然:“阿宴怎会这样想,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沈宴也是这样觉得。 可今日听了自家小姑娘的话,又觉得她说的并无道理。 当质子的这些年,每一天都是痛苦的,那时候他只能靠着在沧澜时的快乐的回忆过活,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这些回忆的力量。 沈宴在桌上轻敲几下,再抬起眸子来时已然又恢复了往日的轻狂,“皇嫂没什么事就先回吧,陛下天黑就回宫。” 王太后还想问些什么,但终还是忍住了,关怀了几句后就优雅地出了御书房。 回宫路上,王太后总觉得不对,低声吩咐道:“若陛下回来了,就让他来宫中一趟。” 沈宴他从来没有这么优柔寡断过,今日必定是发生了什么。焰王府她必然是插不进手,便也只能问问自家儿子,省的闹出不必要的麻烦。 而此时的沈尉羽还不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临,他刚被小太监叫醒,看到窗外已经泛起了金黄的霞光,还有些恍惚,“我竟睡了这么久吗?” 小太监应和一声,“是啊陛下,天都要黑了,咱们该回宫了。” 沈尉羽乖乖地哦了声,然后坐起来,小太监熟练地跪下来给他套上靴子。 沈尉羽打着呵欠问:“鱼姐姐呢?” “虞姑娘在外面候着呢。” 沈尉羽迫不及待的推开门跑了出去,“鱼姐姐!” 他睡之前的状态不好,虞鱼本还有些担心,但瞧见他睡得红扑扑的小脸和亮晶晶的葡萄眼后顿时松了口气,她正欲行礼,就被沈尉羽的小手给拉住了。 小家伙鼓起了腮帮子,“都说了私下里姐姐就不要同我客气了!” 不等虞鱼回答,他就又拉起虞鱼的手晃了晃,“我要回宫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是否有机会同姐姐见面。” 今儿皇叔必然是生气的,回宫之后肯定还有惩罚在等待他,这一个多月,他肯定是无法出宫的。 念此,沈尉羽忧愁的叹了口气,“姐姐你可别忘了我,若是得空了,进宫看看我也是好的。” 这事虞鱼不敢轻易答应,她低头写道:“等我问问宴哥哥,他同意,我就去。” 沈尉羽自然理解,用力点了点小脑袋,“好!那咱们一言为定!” 趁天色还未完全黑沉下去,沈尉羽赶紧回了宫,提心吊胆地来到了御书房,不出所料,沈宴在。 一路上大摇大摆的小皇帝登时又蔫了下来,低着头怯怯道:“皇叔,侄儿回来了...” 沈宴头也未抬,“跟鱼儿玩什么了?” “没玩什么。”沈尉羽想想也感觉挺遗憾,“跟鱼姐姐说了会儿话,我就睡过去了。” “睡过去了?”沈宴一听笑出了声,他摇着头,嗓音无奈,“你就这点出息。” 沈尉羽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将笔丢在一旁,沈宴站起来活动了下肩膀,大步走了下来,“剩下的折子交给你了,我走了。” 走了?就这么走了? 连句批评的话都不说,就这么走了? 沈尉羽登时有一种被放弃的心慌,赶紧上前拽住了自家皇叔的袖子,他的小脸上满是惊慌,“皇叔!侄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贪玩了!” 八岁的小孩在沈宴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低头看着,还能从这张稚气的脸蛋上找到皇兄的影子。 沈宴的眸光柔和了几分,抬起手来,在沈尉羽的头上轻拍两下。 “知道了。”他唇角笑容戏谑,“谁让我命苦,摊上了你们这对父子,只能忍着了。” 沈尉羽:“......” 沈宴前脚刚走,后脚沈尉羽就被叫到了永寿宫,以为自己是来挨骂的,沈尉羽进门的时候都格外的小心翼翼。 只是还没来得及请安,就听见自家母后问:“你今天去哪了?” 果然是来找自己算账的。 沈尉羽蔫搭搭地回:“回母后,儿子去焰王府了。” “哦?在焰王府做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沈尉羽苦哈哈的小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就是荡了荡秋千,跟鱼姐姐聊了会天,然后睡了一觉,就回来了。” 听着并不什么不妥。 王太后秀眉轻蹙,追问:“没见你皇叔?” “自是见了的。”沈尉羽想想还是很后怕,“皇叔很生气,将我骂了一通。” 王太后心道,知足吧,没揍你就不错了! 接着,王太后又听见自家儿子喜滋滋道:“不过好在有虞鱼姐姐帮我说话,皇叔就不生气了,还准许我玩到天黑再回宫!” “哦?”王太后眉毛轻挑,不着痕迹得问,“虞姑娘怎么替你说话了?” 沈尉羽偏着脑袋想了下,“我也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反正她说完,皇叔就不凶了。” 这么说来,还是要从虞鱼身上找答案? 王太后思索片刻,笑道:“这么说来,还得谢谢虞姑娘才是。” “嗯嗯!”沈尉羽兴奋道,“今日多亏鱼姐姐解围,不如母后把鱼姐姐召进宫吧!最好还能让她在宫里呆上几天!” 这样他们就能天天在一块玩了,有她在,还不怕被皇叔骂。 王太后正有这个意思,“也好。这样吧,明日哀家先同王爷说一声,若他同意了,嬷嬷,你就亲自去请虞姑娘入宫。” 她得亲眼看看,能够让阿宴妥协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当了太后,皇帝又小,没有后宫的杂事纷扰,王太后便把见虞鱼的事放在了心上。翌日刚下早朝,就差人将沈宴请了过来,说明了来意。 沈宴答应的倒是很痛快,抿着茶道:“皇嫂要见便见,只是这丫头胆子小,你们可别吓着她。” 王太后笑着说当然。 沈宴答应了,之后的事便是顺理成章,又过了一日后,席嬷嬷便来到了焰王府上。 虞鱼也已经从沈宴口中得知了此事,早就梳妆打扮好静静地等待着了。她原还很是紧张,但席嬷嬷是个面善的人,又得了王太后的授意,表现的无比的和蔼慈祥,渐渐的,虞鱼的心也就安定下来了。 坐着绣着‘宴’字的软轿,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宫门口,虞鱼才落了地。 席嬷嬷笑容歉意道:“姑娘见谅,这宫里除了陛下和太后,都得步行进入。当然,咱们王爷也是个例外。” 虞鱼自是没什么异议,微笑着点点头表示理解,而后便跟着席嬷嬷进了皇宫。 宫内,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处处都写满了精致和恢宏,虞鱼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看花了。 她本就生的一副纯憨的乖巧模样,让见惯了宫里假言欢笑的席嬷嬷很难不心生喜爱,见她好奇,便热切的介绍起来。 虞鱼听得入迷,也不觉路程遥远,只觉得不一会儿便到了永寿宫。 席嬷嬷笑着伸出手去给她打开帘子,“姑娘,进去吧。” 虞鱼听了,先是握了握小拳头,而后深吸口气,这才抬步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主位上的女子。 她身着太后华服,眉眼清丽大方,唇畔笑意温婉,略施粉黛的模样看上去很是雍容华贵,不愧是沧澜最尊贵的女子。 念此,虞鱼赶紧行了一礼,王太后笑着说:“好孩子,快起来。来人,赐座。” 虞鱼无声谢过,红拂又随之转述了,她这才在王太后温和的目光下落了座。 王太后道:“也不知虞姑娘爱吃些什么,正好小厨房送来了些糕点,姑娘尝尝。” 虞鱼乖巧地点点头,捏起一块送入口中。软糯的糕点立刻在唇舌间化开,带着一股花的芳香,甜而不腻,很合虞鱼的口味。 不过她记着红拂的提点,吃了一块后便住了嘴。 王太后又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这才回归了正题。 “前儿皇帝顽皮,偷跑出了皇宫,害的王爷生了好大的气。听皇帝说,还是姑娘求情,才免得他被王爷责罚。” 王太后也实在,直言道:“不过哀家很是好奇,姑娘到底说了些什么,才让王爷改了态度?” 都过了两日了,虞鱼也都快忘了那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不过大体的意思还是记着的,于是简单的复述一遍,托红拂转述了出去。 王太后本以为会自己会听到什么醒世名言,但是在得到真正的答案之后还有些难以置信,“就这些?” 有什么不妥吗? 虞鱼被问得有些忐忑,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是的,太后娘娘。” 王太后见她点头先是目露惊讶,而后这些惊讶便慢慢地被沉思和心疼所取代,而后她长舒口气,缓缓道:“原来如此。” 第十七章 跪下 在旁人眼中,沈宴性情乖张,喜怒无常,可在王太后眼里,他还是小时候那个酷爱跟在先帝后面糯声喊着‘皇兄’的小弟弟。 生在皇室,又是宠妃之子,深的帝心,沈宴的童年可谓是幸福无比。然而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正因为他的受宠,才导致了敌国选择了他作为质子。 从此背井离乡,苦难接踵而来。 个中详情王太后也并非全部知晓,只从先帝的口中大致听说过,身为质子,被欺负那是常有的事。衣食住行处处被克扣便罢了,甚至还有断袖的皇子试图欺辱于他。 生来便是人中龙凤怎能受如此折辱,王太后在得知此事后还设身处地的想了一番,担心沈宴会挺不过来,但他却做到了。 如今想来,王太后觉得,除了报仇的信念,便是幸福的童年在一直支撑着那时的他。 若真是如此,虞鱼的那番话能够打动他,也在常理之中。 见自家主子陷入了沉思,嬷嬷赶紧趁着低头倒茶的功夫低声唤了句,王太后这才回神,看向虞鱼的目光越发温和了起来。 明明眼界和经历截然相反的二人,却也抵不过眼缘二字。等王诗雨到时,远远的便听到了王太后那轻快的串串的笑声。 她好奇问:“宫中可是发生什么喜事了?” 引路的小宫女摇了摇头,“回四小姐,未曾。” 王诗雨闻言疑惑了,“那太后娘娘为何笑的这样开心?” 她的这位姐姐不是自持身份尊贵,向来都是情绪平和又内敛,每回见时都是一副笑盈盈的温柔模样,还从未听到她像近日这般放声大笑。 小宫女身份低微,自然是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可吊足了王诗雨的胃口,加快脚步走进了殿内。 “姐姐今儿怎么如此开心?可是碰到了什么喜事,也让妹妹听一听。” 她笑着进门,甜甜的笑容却在看清殿内之人之后顿时凝固在了唇边,“虞鱼,你怎么在这?!” 王太后不知二人其中的纠葛,但自家妹妹瞬间变脸的样子她还是收入了眸中,她眸光一转,笑说:“原来你们认识,正好,也省的哀家介绍了。来人,看座。” 王诗雨自是毫不客气的坐下了,有了太后当靠山,她显然没有掩饰眸中的恶意,“姐姐有所不知,虞姑娘是贫民出身,初来乍到的不懂规矩,没有冲撞到姐姐吧?” 王太后笑道:“虽是平民出身,但虞丫头天真可爱,正和哀家的心意,称不上是冲撞。”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王诗雨怎么听都感觉王太后是在偏袒虞鱼,登时不乐意地噘起了嘴,正想再说几句虞鱼的坏话,就见王太后已经偏过脸去,笑着同虞鱼说起了话。 一个说一个猜,好不融洽,反倒显得她像个外人。 几次插话无果后,王诗雨气的帕子都快扯破了,小表情更是愤怒的像下一秒就要出走似的。 王诗雨的确是有这个打算,然而她刚要站起来,就听外面太监尖锐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 皇上来了! 王诗雨脸上的‘黑云’顿时放晴了。对呀!没有姐姐,她还有皇帝这个外甥,照样能让虞鱼知道她的厉害! 拔高声音问了安,王诗雨屈着膝盖,就等着小皇帝亲昵的过来将自己扶起来。 明黄的衣服渐渐近了,用金丝银线勾着云纹的靴子更是来到了自己的跟前,然后,越过了自己。 王诗雨只觉得一根无形的鱼刺卡在的嗓子眼,她连礼仪规矩都忘在了脑后,扭过头直直地朝那身移动的明黄色身影看去,只见小皇帝伸出小手扶起了虞鱼。 “太好了!鱼姐姐竟真的来了!”小少年脸上的笑容灿若骄阳,“朕还以为皇叔又在撒谎唬朕呢!” 虞鱼也不太清楚沈宴同他说了些什么,见到沈尉羽,就只想起自己给他带的东西了。 红拂赶紧伸手递过来一个木盒,虞鱼弯着杏儿眼,慢慢说:“陛下上次不是说想尝尝东市的糖葫芦,来的时候正巧碰到,就给陛下买来了。” 她特地放慢了语速,沈尉羽也精确的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词,登时兴奋了起来,“真的?!” 沈尉羽立刻打开了眼前的木盒子,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清凉,红拂笑着解释:“小姐怕天热,糖衣会化,便让奴婢放了几块碎冰进去。” 既能保证口感,还不会让糖葫芦太凉无法入口。 将透着凉气的糖葫芦拿在手中,沈尉羽迫不及待地就想尝尝它的滋味,但是刚张开口,就被伸过来的手一下给打飞了出去。 咬了一口空气的沈尉羽愣了下,而后惊讶地看向王诗雨,“姨母你做什么!?” 王诗雨下巴微扬,理直气壮道:“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实在危险,陛下还是少吃为妙!” “可是...” 沈尉羽还想辩解,又突然意识到无论他说什么,这糖葫芦都已经摔碎不能吃了,气的他腮帮子都鼓起来,恨恨地跺了跺脚。 在意识到无法责罚王诗雨后,小皇帝袖子一甩,扭头就走了,小小的背影看上去怨气冲天。 王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看向了虞鱼,“这孩子又闹脾气,虞丫头,你和陛下合得来,去帮哀家哄哄他,可好?” 虞鱼自然忙不迭点头。 去哄生气的陛下,也比在这里无端受王诗雨的冷眼好。 屈膝行了一礼,虞鱼就赶紧追了出去,她的身影刚一消失,王太后脸上的笑容也荡然无存。 “跪下!”她看着王诗雨冷声道。 太后之怒可是极有分量的,王太后本就生的雍容华贵,如今板起脸来更是尊贵又威严,王诗雨下意识地弯下了膝盖,噗通跪在了地上。 “对哀家的客人都敢冷嘲热讽、举止轻浮,王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听着桌面传来的脆响,王诗雨情不自禁的闭了闭眼。从小到大,她还是被王太后这样呵斥,慌了神的同时,还不禁有些委屈。 “姐姐竟然为了个乡下女凶雨儿...”她含着泪仰起头,“况且方才,雨儿也是为了陛下着想。陛下平日里的吃食都要用银针仔细验过才能入口,如今从宫外带来的糖葫芦拿起来就吃,万一里边藏了什么,后果那是不堪设想!” 她的话不无道理,可王太后却不为所动,“那你出言提醒便是,陛下虽年幼,但也不是不懂分寸之人。再说了,虞鱼是摄政王身边的人,她带的东西,哀家和朕都放心!” 此话一出,惊的王诗雨瞳孔都晃了三晃,不可置信道:“姐姐竟如此相信虞鱼?姐姐可知,她并非什么善类,上次雨儿生日,都是她来搅局才惹的好好的生辰宴不欢而散!” 王太后听后摇了摇头,美眸中划过失望,“生辰宴的真相到底如何,哀家相信你比谁都清楚。” 她虽久居深宫,却不代表她眼盲耳聋,宫外的事,她比王诗雨清楚多了。 怕她以后再做出什么傻事,王太后沉声道:“虞鱼的为人,哀家很清楚。为了王家,也为了你自己,以后莫要再做今日这般的傻事。” “可是姐姐...” 王诗雨还有些不服气,刚一开口就被王太后给打断了,“没什么可是!雨儿,就算为了你自己,也得对虞鱼好一点。她是王爷的救命恩人,你若得罪了她,你以为,以王爷的性子,他会放过你吗?” 看着少女眼底的挣扎,王太后缓缓靠在了椅背上,嗓音幽幽地补充,“就更别提什么男女之情了。” 此话一出,原本悲戚地流泪的王诗雨登时脸颊泛红,看着地板娇声道:“姐姐说什么呢...” 王太后这才轻笑出声,“哀家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还会看不懂你的心思?” 说着,她站起来走到王诗雨面前亲自扶起了她,“王爷是个桀骜的性子,像是空中的雄鹰、山林里的猛虎,是不可能像平常男人似的被你玩弄股掌之中。雨儿,你得顺着他。” 王诗雨似有所悟,咬着唇想了想,又怅然道:“可王爷他根本就不想见我。” “这还不是怪你之前的方法不对,惹得王爷厌恶。”王太后慢慢道,“你得让他看得见你的好,你的与众不同,时间久了,王爷一定能看到你的好。” 一语惊醒梦中人。 王诗雨顿觉这趟来的值,心中的怨愤更是消散的无影无踪,像无事发生似的亲昵地抱住王太后的胳膊撒娇,“我就知道姐姐待我最好了!” “这是自然。”王太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叮嘱道,“既然你懂了,以后就莫要再去招惹虞鱼了。” 虽然还是感觉很憋屈,但王诗雨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姐姐放心,雨儿分得清轻重!” 只要她入了王爷的法眼,以后虞鱼还不是任她拿捏!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等得起! 刚刚的芥蒂随风飘散,姐妹俩又唇畔含笑地聊起了天。与此同时,虞鱼却在追赶沈尉羽的路上欲哭无泪。 “红拂姐姐,咱们这是到哪了呀...” 没想到沈尉羽人小腿短,跑的却快,追出来时还有个影子,这会子却完全消失不见了。 皇宫又大,路看上去也都差不多,别说找人了,虞鱼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从哪个方向来的了。 红拂也是头一回来皇宫,怕带着虞鱼走到了不该去的地方,便嘱咐道:“小姐先在这里呆着,奴婢去找人问问路,很快就回来。” 虞鱼点头说好,目送红拂离开后,站在原地百无聊赖的踢了两下空气,而后便观察起了周围的景色。 皇宫不愧是皇宫,哪哪都好,连花儿都生的比宫外漂亮。 看着枝头上娇嫩的海棠,虞鱼没敢摘,只是踮起脚努力的将鼻尖凑过去,想要闻一闻花香,然而还没碰到,就见树枝子突然抖了一下,一只狸花猫突然跃到了虞鱼眼前。 “啊!” 触手可及的感觉吓得虞鱼魂飞魄散,急急后退之时还非常不幸地踩到了裙角,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倒仰过去。 虞鱼吓得闭紧了眼,暗暗祈祷不要将脑袋摔出个大包,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从背后伸了过来,将她拉进了怀里。 第十八章 怎能不下手 苏隐玉刚从御书房出来,记着这条路上时常出现御猫,想过来碰碰运气,谁料猫还未看到,倒是先抱了个满怀的香软。 从未跟女孩子这样近的接触过,苏隐玉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脏猛地跳了两下,连手心都开始发烫,赶紧将人扶稳收回了手,垂眸抱拳道:“得罪了。” 纵使情况紧急,但同个妙龄女子这般亲密实属不妥,况且还是宫中的娇女,更是大意不得。 然而等他说完了两息,也没听到半点声音,正要抬眼看上一看,就见一张白嫩嫩的小脸出现在了他的手掌下方。 苏隐玉微滞,旋即唇边就扬起了惊讶地笑,“虞鱼姑娘,怎的是你?” 刚受了一番惊吓,小姑娘的眼圈还泛着红,笑出两个小酒窝的模样格外的清纯可怜,听见他的问题,赶紧从袖子里掏出了纸笔,“是太后娘娘叫我进宫的,刚才多谢玉哥哥救我!” 上次碰见时苏妙让她这么唤的,虞鱼便记在了心里。 她生的可爱娇憨,又有着京城女子没有的纯真,苏隐玉倒还真的愿意多一个这样的妹妹。 他微笑着说:“举手之劳。不过刚刚小鱼是怎么了,怎的这样不小心?” 虞鱼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小脸微红地抬手指了指树上,“我在看花,突然来了一只猫,被它吓到了。” 然而这时的树上哪还有猫的影子。 今天又不能撸猫了,苏隐玉在心里遗憾地叹了口气,笑着安抚道:“宫中的猫性情都很温和,小鱼不必太害怕。若是忍不住,下次就换条路走吧,这条路时常有御猫出没的。” 虞鱼一边乖巧地点着头,一边心想也不用这么麻烦,皇宫这种地方哪是她想来就来的。 怕她一个人在这里又碰到猫害怕,苏隐玉便决定留下来陪她一起等。 许是童年都是从乡下长大,二人竟也奇异般的能够聊到一起,一人说一人写,聊的好不热闹。 见二人都未曾注意到自己的到来,红拂有些无奈,只能等着自家小姐低头奋笔疾书的空档,小声提醒,“小姐,奴婢回来了。” 聊到尽兴时被打断,苏隐玉心下涌起三分不满,脸上的笑容依旧,只是却没有方才的爽朗,“既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嗯!”虞鱼弯着漂亮的杏儿眼,重重地点了下头,酒窝里像是盛着蜜似的甜,“谢谢玉哥哥陪我!” 她叫虞鱼,还怕猫,可苏隐玉总觉得,她一笑起来,就跟毛绒绒奶乎乎的小猫儿一样,可爱的不自知。 “不用客气。”他笑着说,“妙妙近来还总是念叨你,有空再来府上玩。” “好~” 虞鱼答应了,目送他离开后,这才跟着红拂和前来引路的宫女离开了这里。 最终还是找到了沈尉羽,好歹也是当了皇帝的人,气性也没那么大,等虞鱼找到他时,小家伙已经自我调节好了,只是心里还惦记着糖葫芦,跟虞鱼悄悄说让她下次再带来。 虞鱼笑着答应了。 晓得她在皇宫里不自在,午膳前,沈宴便将她带出了宫,也不知道他是怎的知道虞鱼被猫儿吓到的事,回去的路上还笑话了她几句。 “被一只猫吓到哭,你还真是一条笨头鱼。” 虞鱼听了不依地噘起小嘴,但又找不到言语反驳,只能气成了河豚模样。 沈宴看着觉得这丫头好玩极了,伸手就将她鼓起来的雪腮给戳漏了气,“今日救你的人可认识?” “嗯嗯,认识!”虞鱼忙不迭点头,“是妙妙的亲哥哥,苏隐玉公子!” 沈宴听了眉毛一挑,“哟,不叫玉哥哥了?” 虞鱼被问的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在沈宴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停留,垂下睫羽用大掌抚着衣袖道:“苏隐玉这人还可以,虽说经历坎坷了些,但心性颇佳,可以同他多接触几次。” 经过今日之事,虞鱼也觉得苏隐玉此人极好,性格温柔又体贴,是她想象中大哥哥的样子,只是... “我为什么要同他多接触呀?”小姑娘眨巴着水亮亮的杏儿眼,嘟着小嘴问。 纵使这些日子虞鱼长高了些,已经初具大姑娘的样子,但沈宴还是觉得她满身的孩子气,同沈尉羽没什么两样。 明明该为她着急,却不知为何,沈宴却觉得心下轻松了许多,连桃花眼都溢了笑,“没事,我随口一说。” “哦...” 早就习惯了他的性子,虞鱼也没往深处想,见沈宴闭上了眼睛,就乖乖地不再多说,趴在车窗边安静地看了起来。 她的呼吸都是轻轻静静地,像一片洁白的羽毛,在半空中飘呀飘~ 沈宴睁开眼,定定地看了眼她的侧脸,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孩子还小,有些事,还不着急。 - 转眼便是秋。 四季之中,虞鱼最爱秋日。因为每到这个时候,地里的庄稼就要成熟了,虽说收庄稼累了些,但当粮食堆满家中的小粮仓的时候,这种富足和充实感是任何东西都无法代替的。 只不过,虞鱼注定要和这种充实感无缘了。 “发什么呆?”苏妙抬手在她眼前晃晃,“玉米甜羹,不喜欢?” 虞鱼赶紧摇摇头,收起心中感慨,拿起汤匙舀了一勺。 苏妙这才又带了笑容,也跟着吃了一勺,“对了,你有没有收到成国公府的帖子?就是邀咱们去赏菊花的那个。” 帖子这东西,虞鱼还真是不少收,但她并不十分爱参加这种场合,因而都是让红拂处理。 可饶是红拂,也不得不想了想,才终于记起的确有这么回事。 见状,苏妙问:“你去吗?” 不等虞鱼回答,她就又迫不及待道:“你若无事就陪我一起去吧,我一人在那儿,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太无聊了。” 想和她交朋友的人不少,但看中的都是她的家世或者兄弟,苏妙才不想委屈自己去做别人的跳板。 虞鱼心肠软,见苏妙嘟着唇示弱便立刻缴械投降。 “好呀!”她道。 赏菊宴定在七日后,日子不长,眨眼就到了。 近日朝政平稳,沈宴也又叛逆了起来,早朝说不去便不去,让满朝文武又生气又羡慕。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叱诧风云的摄政王呢。 虞鱼也习惯了他的作风,早膳时看到他已然不吃惊了,弯着眼眸道了声好。 沈宴应了声,半眯着桃花眼懒洋洋道:“起这么早。” 虞鱼低头嗅了嗅下人刚端上来的小馄饨,两个甜软的小酒窝顿时浮现出来,“是呀,妙妙让我陪她去参加赏菊宴!” 沈宴从来不限制小姑娘的活动,今日也不例外,只是在她临出门时突然丢给她一个锦囊,“带着这个,谁若是欺负你了就把里边的东西砸在他脸上。” 看清锦囊上用金线勾勒出的火焰纹样,沈溪瞳孔骤缩,唇瓣动了动下意识地想要阻止,但虞鱼已然伸出了手。 放在白嫩的掌心里掂了掂,虞鱼发现这锦囊里的东西并不重,捏着像是个牌子。虞鱼心道可能是能证明沈宴身份的牌子,用来给她撑腰的,真的砸出去也闹不出人命。 念此,她顿时放心了,将锦囊递给了红拂,“谢谢宴哥哥,那我走咯,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说完,小姑娘也不看沈宴的反应,扭过头去,像只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沈宴看着,忍不住勾着唇角道:“顶多五岁。” 连沈尉羽都没她幼稚,不过...也可爱的紧。 沈溪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瞧见自家主子这个含笑的模样,登时收起了心思。 算了...主子心甘情愿的事,哪有他说不的份。 或许是小姐妹间的心有灵犀,虞鱼出门时,苏家的软轿正好停在王府门口。 “妙妙!” 当个小哑巴的好处就是你无论叫的多大声都不会扰民,虞鱼兴奋地叫了声后,提着裙摆就跑了下去。 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软轿身上,却没发现在轿子侧方,还站着两位翩翩少年郎。 “她就是虞鱼?”苏成玉惊讶问。 苏隐玉微笑着点头,“不错。” 闻言,苏成玉啧了声。 到底是摄政王看上的人,明明是个卑贱的乡下女,如今看着倒和京城的贵小姐无异。容貌虽称不上是天香国色,但却有种京城女子都没有的纯挚和娇憨。 眸光在虞鱼和她背后的王府之间流转片刻,苏成玉笑意更深,主动迎上前去。 “这位便是虞鱼姑娘吧?”他唰的将折扇一打,微微欠身,轻挑眉头道,“在下苏成玉,见过姑娘。” 苏成玉生的还不错,只是比起真正的苏家兄妹俩人来说要黑上许多,凑得近了,还能看到皮肤上的一些坑坑洼洼,让虞鱼想起了小河里的□□... 这个念头一经发现,虞鱼就顿时有些心虚和内疚,怎么能觉得妙妙的哥哥是□□呢... 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虞鱼的态度也明显的热情了几分。 小姑娘今日身着一袭嫩粉色的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云髻之上还簪着一朵玉海棠,晶莹的流苏从右耳边垂下,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荡漾,发出细微的悦耳的声响,看上去十足的娇俏灵动。 可当她抬起蝶翼般的长睫,一双眼眸却比泉水还要清澈,酒窝浅浅的模样让苏成玉感觉比蜜还要甜,原本娇娇的俏又染上了几分无辜的稚气,看的苏成玉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虞鱼见过二公子。” 没听到声音,但这也不重要了。苏成玉心想,这样京城独一份的娇憨,叫他怎么能忍住不下手? 第十九章 你不会...还没来过吧?…… 成国公府离得不远,苏妙也不是个娇气的性子,所以当她拽着自己上了软轿时,虞鱼就感觉很不对劲。 只是还不等她问,苏妙就揉着小腹道:“我估计是葵水要来了,近日腰酸痛的厉害,懒得走路了。” 看着她难受的样子,虞鱼的眉毛都皱了起来,忧愁问:“来葵水这么难受吗?” 苏妙道:“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但我命苦,摊上了。” 说完,她又睁大了眼睛狐疑的看向了虞鱼,“你不会...还没来过吧?” 虞鱼被问的小脸一红,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应该呐。” 京城的女孩子十一二都有来月事的,如今虞鱼都十三了,早该来了才是。越想越觉得不行,苏妙心想,等事情结束了,得给虞鱼找个女医来看看才是。 说了几句话的功夫,轿子就稳稳的停了下来。 轿帘被从外面拉开,露出了苏成玉的脸,他笑着伸出手:“到了,二位请吧。” 苏妙将手搭上去,率先出了轿子,虞鱼本想紧随其后,却见苏成玉又朝自己伸出了手,本就有些懵,在看到苏成玉突然眨了眨右眼时,虞鱼禁不住问:“苏公子的眼睛不舒服吗?要不要看大夫?” “噗——” 苏成玉或许看不懂口语,但旁边的红拂却瞧得真真的,忍不住笑出了声,上前道:“男女有别,就不劳烦苏公子了,奴婢来就行。” 苏成玉还在努力地理解刚刚虞鱼在说什么,听红拂这么一说,下意识地答应了。 下了轿子,苏成玉还想凑到虞鱼的身边,谁料他刚抬脚,就见苏隐玉已经走了过去。 他笑容温润,又身着一袭白衣,看上去真如美玉一般令人心生好感,看的虞鱼的杏儿眼都弯成了月牙模样。 “玉哥哥!”她笑道。 苏隐玉微笑着嗯了声,“上次分别之后,小鱼回府可有做噩梦?” “上次?”苏成玉挤过来惊讶问,“你们之前见过?” 他把苏妙挤的一个踉跄,大小姐本来就因为葵水将至心情不好,现下脸都黑了,回头一脚踢在了他腿上,“小鱼是我的好朋友,还来过家里许多次,大哥当然见过!” 苏成玉就怕这个暴脾气妹妹,挨了揍也不敢反抗,缩着脖子委屈说:“那怎么我就一次都没见过...”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苏妙抱住虞鱼胳膊冷哼一声,“天天在外面鬼混,能见到才怪呢!” 当着小美人的面被妹妹这样说,苏成玉多少都感觉面子上挂不住,刚要给自己找回点场子,就见苏隐玉已经站出来打圆场。 “好了,有什么事回家再说,人来人往的,叫人看了笑话。” 虞鱼连忙点头附和,“是啊,妙妙,咱们快进去吧。” 进了国公府,便有小厮领路,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菊园。 他们来的不算早,进去之后发现有许多人已经到了,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 未等几人站定,就已经有相熟的人寻了过来。 “阿隐,你可算来了。”一袭青蓝长袍,笑容爽朗的少年走了过来,熟稔地同苏妙二人打了招呼后,好奇地看向了虞鱼,“这位姑娘看着倒是眼生。” 苏隐玉见状介绍道:“这位是虞鱼姑娘,小鱼,他是林琢光,大理寺卿之子。” 这些个职位称号的,虞鱼听了也不懂,只当他是苏隐玉的朋友,屈膝问了声好。明明很普遍的动作,却见林琢光脸色一变,猛地蹦开了。 虞鱼疑惑地偏了偏头。 她身上又没藏暗器,林公子害怕什么? 看出她的疑惑,林琢光苦笑着解释:“虞姑娘的大名,林某早有耳闻,是万万不敢受这一礼的。” 摄政王是她救得,连陛下都得在心里感谢她,他这种无名小辈,又怎敢受这一礼。 虞鱼听了有些尴尬,好在苏隐玉及时解围,“阿烨来了,琢光,咱们过去吧。” 苏成玉就等着这句话,谁料苏隐玉竟将他也拉上了,“二弟一起吧,咱们在这里,小姑娘都不好意思说话了。” 苏成玉心里千百个不愿,但又不能强行留在这里,只得耷拉着脑袋跟着走了。 他一走,苏妙便说:“我二哥他向来就是这个性子,虽然贪色了些,但人还是好的。鱼鱼你别介意。” 第二十章 她不配有朋友 虞鱼自然摇头说无事,同苏妙寻了处阴凉又安静的地方呆着。 沧澜本就没有很严格的男女大防,自先帝登基之后,甚至还出现了几位女官,因而在这赏菊宴中,说说笑笑的姑娘们身边偶尔也会出现几个搭话的男子。 有了一例,其余人也会纷纷效仿。少女眉眼含娇的模样让虞鱼感觉今儿好像不是赏菊宴,而是个相亲大会。 再看看旁边试图将葡萄扔到半空再准确吃掉的苏妙,虞鱼总算明白她为什么不愿意自己赴宴了。 “气死了!” 试了四五次也没成功吃到葡萄的苏妙感觉喉咙里都能喷出火来,“叶灵昀明明每次都能轻易成功,怎么到我就不行了!” 虞鱼闻言轻笑了声,将手边的小碟推了过去,小碟之上,放着一颗颗圆滚滚又晶亮亮的葡萄果肉。 苏妙看的一愣,不可思议地伸手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虞鱼重重地点点头,带着可爱酒窝的笑容甜蜜又满足,好像给她剥葡萄吃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一样。 苏妙当即就被这双漂亮的杏儿眼和甜甜的酒窝给萌化了,嘤嘤着捧住虞鱼的脸蛋揉啊揉,“鱼鱼也太乖了吧!!!” 虞鱼也不晓得自己乖在哪里,迷茫地忽闪着大眼睛任由苏妙摆布。 三个多月的精心呵护,虞鱼的皮肤早就不像先前似的粗糙,被苏妙揉搓了几下后,娇嫩白皙的小脸蛋变得通红,知道的是被人沾了几下便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谁打了。 姚依柔本就在四处寻找着苏妙,正愁没理由找回面子,瞧见角落处,苏妙面目‘狰狞’地惩罚少女时,当即喜上心头,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去大喝:“住手!” 虞鱼本就走神呢,这一嗓子直接给她吓得哆嗦一下,这苏妙哪能乐意,偏过头一个眼刀射了过去,“叫什么叫,天底下就你嗓门大?” “你!” 姚依柔气的要翻白眼,但不知想到什么竟忍住了,换上了浅浅的笑道:“三年没见,苏妙你还是老样子,依旧那么令人讨厌!” 苏妙哼笑一声,“彼此彼此。” 这种时候,虞鱼向来都是把自己当成透明人,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处生怕被发现,然而姚依柔就是奔着她来的,跟苏妙短暂的过招之后,就同情地看向了她。 “你是哪家的小姐?瞧你脸红的,苏妙你也忒狠了吧?这位小姐哪得罪你了要这么对人家!” 这话一听就是误会了什么。 虞鱼赶紧摆摆手示意并不是她想的那样,但是却吃了说不出话的亏,否认的动作都被姚依柔理解成她害怕苏妙,不想惹事。 姚依柔握住虞鱼的手,温柔又迫不及待地说:“别怕,这是我家。有我在,定然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 听着是极好的,可是... 虞鱼苦着脸看向苏妙,对方显然也有些无奈,上前一下打掉姚依柔的手,“行了,你少在这自以为是,她是我朋友。” “朋友?!”顾不得手背上的痛,姚依柔惊讶问,“你这种人也有朋友!?” 苏妙也不气,笑嘻嘻道:“姚大小姐都能另寻新欢了,我怎么就不能有朋友?” “苏妙!”姚依柔被这话激怒了,指着她大叫道,“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可是未来的齐王妃!” 苏妙面不改色,甚至笑音更甚,“齐王妃,我好怕哦~” “你!!!” 姚依柔被她这种无所谓的模样气的失了理智,巴掌都高高地举了起来,虞鱼一直紧张地盯着她的动作,不等苏妙反应过来,就赶紧挡在了她的跟前。 但这巴掌终究是没落下来。 姚依柔的丫鬟香红紧紧的拉住她的胳膊,在她耳边低声道:“小姐且忍忍!今儿来客众多,您身为未来齐王妃,惩罚苏小姐事小,但若让丞相知道了,惹得王爷为难才事大,还请小姐三思呐!” 一语惊醒梦中人。 姚依柔的愤怒也登时被这盆冷水浇灭。是啊,她前日才刚回京城,和王爷连面都不曾见过,若是现在就惹出了麻烦,定然要留个坏印象,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将手一甩,姚依柔狠狠剜了一眼苏妙,“今天且放过你!” 说完,她又用凶狠的警告的眼光看向虞鱼,“虽然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小姐,但本小姐的还是警告你,苏妙这人不适合做朋友,劝你还是离她远一点,否则...” 话没说完,姚依柔冷哼一声,扭头走了。 虞鱼看着她婀娜的背影,眨巴眨巴眼,问苏妙:“她刚刚是不是威胁我呢?” 苏妙笑着点头,“怕吗?” 虞鱼歪着脑袋问:“国公爷应该没宴哥哥厉害吧?” “这是当然!”苏妙与有荣焉的抬起了小下巴。 摄政王在沧澜横着走,区区一个成国公,连在王爷面前嚣张的资本都没有。 得到答案,虞鱼便放心了,弯着笑眼回答:“那我就不怕了!不过...我怎么感觉这位小姐是故意针对你的?” 第二十一章 问心无愧就好 这赏菊宴是国公夫人举办的,真正的主人还未到,处处都是聚在一块聊天的少男少女,聊到兴头上,举止比她和苏妙过分的多了去。况且她们又藏在不起眼的角落,这样都能被发现,说不是有心的虞鱼都不相信。 苏妙更是嗤了声,“自信点,把感觉去掉,她就是跟我过不去。” 虞鱼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八卦模样。 她生的稚气娇憨,方才却像个女侠似的挡在自己的面前,苏妙面上不说,心里却是感动死了,丝毫犹豫都无,开始讲起了她感兴趣的陈年八卦。 “我娘和国公夫人是手帕交,我和姚依柔也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姚依柔虽为嫡女,但头上还有个同胞姐姐,琴棋书画样样出色,就衬得她这个妹妹平庸无能,所以姚依柔打小就自卑。 不过苏妙交朋友也不看这个,二人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直到二人十三那年,姚依柔喜欢上了户部尚书之子余少宁。 少女情窦初开,满脑子都是心上人,可面子又薄,不敢约人出来相见。于是姚依柔就央求苏妙帮她,帮她传话递信,亦或者让苏妙做东开个宴席,好让他们光明正大的见面。 事关朋友的终身大事,苏妙当然从不推脱,随叫随到,还打趣说自己像是他俩的媒婆。 国公府和尚书府也算是门当户对,这样持续了一年多后,两家长辈也把这事提上了日程,打算给他们先订亲。 “然后呢?”虞鱼托着左腮迫不及待问。 “然后...”苏妙想起这事就恨得牙痒痒,“这个余少宁竟然当着姚依柔的面说喜欢的人是我!” 现在想想苏妙都觉得十分可笑,不过当时,她可是笑不出来,满脸震惊地反问余少宁:“你有病吧?” 谁料余少宁竟然真的回答了,“是,我有病,我有相思病。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我也控制不了,总是忍不住去想起你、想见你、想...” 他没说完,就被苏妙狠狠地打了一耳光,接着,姚依柔也哭着跑开了。 最终两家不欢而散,而苏妙也将余少宁打入了‘见一次打一次’的名单之中。可即便是这样,有些东西也无法挽回。 姚依柔认为都是苏妙看不得她好,故意勾引了余少宁,最后二人大吵一场不欢而散,此后每每见到姚依柔都竖起满身的尖刺针对她,这也是为何官家小姐们都不愿同她交往。 按照姚依柔的话说,苏妙连最好的朋友的心上人都抢,又怎么不会去抢你们的? 再往后便没什么有趣了,姚依柔因为意外落水大病一场,被家里人送到了别院养病,一走便是一年有余,直至今日归来。 苏妙说的很平静,像是在讲述别人的见闻,可虞鱼看着总觉得有点心酸,情不自禁地握住了苏妙的手。 她道:“不要管旁人怎么说,我们问心无愧就好。” 别人都说她是个不好惹的小辣椒,可只有真正接触了,才知道苏妙是个很好的姑娘、很合格的朋友,不该被这样对待才是。 苏妙听了眼眶有些红,垂着睫羽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握紧了虞鱼的手。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姚夫人终于含笑到来,赏菊宴也终于拉开了帷幕。 在成夫人的招呼声中,一盆盆傲然绽放的珍贵菊花被下人们小心翼翼地端出来放在了雕刻精美的花架上,有白如冬雪的雪海、少女般娇嫩的飞鸟美人,还有那雍容华贵的墨菊,当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虞鱼哪里见识过这么多的菊花,竟也看痴了,想伸手摸摸眼前墨菊的花瓣是怎样的感觉,然而刚抬手,就被旁边人给制止了。 “劝你还是不要动。”姚依柔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这盆墨菊可是我娘的心头宝,碰坏了你可赔不起。” 被主人家当场抓包,虞鱼尴尬的缩回了手,寻找着苏妙的身影。 姚依柔哼笑了声,“别找了,她被我娘叫走了。” 虽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正好给了她一个机会。上下仔细打量了番虞鱼,姚依柔问:“你是哪家的小姐?” 虞鱼不欲与她多聊,抬手指了下喉咙后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会说话。 姚依柔懵了一瞬,惊讶问:“哑巴?” 虞鱼点了点头。 也不知这事哪里好笑,反应过来的姚依柔竟然娇笑不止,连眼角都笑出了泪花。 虞鱼趁机想离开,却被姚依柔给一把拉住了手腕,她看上去一脸的春风得意,“我就说嘛,苏妙这种人,怎么会交到朋友!原来,找了个哑巴充数。” 得知了苏妙的遭遇后,虞鱼本就对这个姚小姐心生不满,也没客气,一下甩开了她的手。 农活干多了,虞鱼的力气自是比姚依柔这个天生的娇小姐要大得多,不仅挣脱了她的桎梏,还让姚依柔的手一下甩到了花盆上。 “嘶——” 十指连心,姚依柔疼得倒吸一口气,狠狠地瞪向虞鱼,“你好大的胆子!” 她的眉眼太过狰狞,吓得虞鱼后退一步,可瞥到身后的红拂又登时信心倍增,骄傲地挺直了腰板。 有沈宴撑腰呢,不怕! 见姚依柔只是凶狠地看着自己没了动作,虞鱼就想着赶紧去找苏妙,然而刚一转身,背后就突然被人用力推了一把。 “小心——” 第二十二章 你敢发誓吗? 红拂及时伸手拉住了虞鱼,可还是晚了一步,虞鱼虽免了皮肉之苦,她身旁的一个花架却撞的倾斜,顷刻间,噼里啪啦地一阵脆响,将众人的视线全都吸引了过来。 虞鱼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姚依柔,对方冲她得意地挑了挑眉,眸底的快意更是一览无余。 与此同时,姚夫人匆匆赶来,“发生了何事?” 她眼光一扫,当即崩溃地大叫出声:“我的花!这怎么回事,谁干的!?” 旁边离得近的就只有虞鱼,再看她发白的小脸,其中因果便不必多说。一旁的姚依柔更是生怕自家亲娘看不到似的,上前添油加醋,“娘您别生气,女儿想这位小姐也不是故意的。” 这话简直定死了虞鱼就是罪魁祸首。然而她一开口,苏妙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赶紧走到了虞鱼身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没事,有我在,别怕。” 不是自己做的,虞鱼自是不怕。 但小姑娘哪里被这样冤枉过,满腹的委屈噎在喉咙处,恼的眼睛都红了,只恨自己怎么就成了哑巴。 一旁的红拂心疼坏了,站出来道:“姚小姐莫要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在背后使坏,趁我家小姐不注意偷偷推了她一把,才成了如今的局面!” “你这丫鬟说话好没道理!” 姚依柔佯装委屈道,“这些花都是我娘亲的心爱之物,做女儿的呵护都来不及,怎会毁掉它们?再说了,我才回京城,连你家小姐是谁都不认识,为何要陷害她?” 苏妙冷眼看过去,“因为她和我是一起的,你讨厌我,所以连带着讨厌她。” 两人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大家闺秀,她们之间的矛盾在场的人也都是知晓的,若按苏妙这么说,众人觉得似乎也并无道理... 眼见着风向要倒戈,姚依柔不乐意了,抬着下巴道:“笑话!这些陈年往事只有苏小姐才一直抓着不放吧?况且本小姐可是未来的齐王妃,怎会像某些人一样如此的小肚鸡肠。” 闻此,虞鱼红着眼问:“那你敢拿王妃之位发誓不是你推的我吗?” 红拂转述了,姚依柔轻笑一声,“当然!” 拿王妃之位起誓可不是小事,众人见姚依柔如此的落落大方,心底越发觉得这事与她无关,反倒是虞鱼她们一直咄咄逼人。 有人看不下去了,“做错了事便道歉,姚夫人向来大度,是不会同咱们这些小辈一般计较的。” “就是,几句话的事,非要硬着头皮不承认,闹的这么难堪,真是给家族蒙羞!” “......” 齐王妃的身份足够诱人,也足够让围观的众人们开口附和,句句都将虞鱼钉在了‘死不承认的罪魁祸首’的木板上。 苏妙气的恨不得跟姚依柔当场打一架,然而虞鱼拉住了她。 小姑娘的杏儿眼里泛着晶莹,许是太生气,拉着她的手都在抖,但还是倔强问:“你的丫鬟呢?她敢发誓吗?” 舆论都倒向她们这边,香红自是没什么不敢的,得意洋洋道:“敢!为何不敢!多说无益,奴婢还是劝小姐认了吧。” 主仆二人笑容得意,姚夫人脸色不善,周围的人更是看的津津有味。 委屈到极致,虞鱼突然冷静了下来,朝红拂伸出了手。 对方心领神会,从怀里掏出了临出发时自家主子给的锦囊放入了虞鱼的手心中。接着,只见小姑娘掂了掂,抿着唇将锦囊朝姚依柔砸了出去。 香红手脚也快,一把抓住了,姚依柔见状更加恼了,“大胆!你竟敢拿东西丢我!” “打开看看。”虞鱼说。 见她这么有恃无恐,姚依柔还真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香红适时递了过来,她伸手接过,轻笑道:“板上钉钉的事,既然你还要挣扎,那本小姐就成全你。” 说着,她低下头,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解开了锦囊,拿出了里边金黄色的牌子。 接着,姚依柔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将牌子给丢了出去。众人眼看着玉牌在半空划过后掉在了地上,露出了上面雕刻着的纹样。 霎时间,全场鸦雀无声,包括姚夫人在内的众人,齐齐跪了下去。 第二十三章 本王看上去像个傻子?…… 这个场面虞鱼是万万没有料到的,摄政王的名号虽大,但还不至于让众人齐齐跪下吧?除非...心底刚涌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众人的高声就印证了它。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虞鱼这才看清,那牌子之上竟是雕刻着九爪金龙的模样,这么重要的东西怎能躺在地上,她赶紧上前捡起。可捡完之后,对着这么多低着的脑袋,虞鱼又手足无措起来,不知该跟他们一起跪下还是该说些什么。 就在她踌躇无措准备随大流时,刚弯了弯膝盖,就听见了沈宴的声音: “站好了,你不用跪。”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叫虞鱼的眼泪泛滥成灾,她乖乖的站直了看向沈宴,也不动嘴,就拿一双泪眼朦胧的杏儿眼看着他,随着沈宴靠近,眼泪像珍珠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沈宴啧了声。 真该叫沈尉羽来看看,不是哭的大声才最有用,像他家鱼儿这样安安静静落泪的,才最叫人心疼。 “好了。” 沈宴用指腹给她擦着眼泪,放柔了嗓音哄,“又不是你做错事了,哭什么。” 越被人哄,虞鱼就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睛鼻子都哭的红彤彤的,憋着唇瓣委委屈屈说:“我不想当哑巴...” 被人误会之后连自我辩解的能力都没有,这感觉太难受了。 这话让沈宴有些猝不及防。 若小姑娘告状说被人欺负了还好解决,但为自己的嗓子难过,的确是有些棘手。派出去寻神医的人还没有消息,手底下的御医又解决不了,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也让沈宴颇为不爽,对将这念头引起来的人就更为不爽了。 冷冽地扫了姚依柔一眼,沈宴低下头,桃花眼认真又温柔的看着虞鱼,“回去再找太医给你瞧瞧,会好的,相信我。” 虞鱼吸着鼻涕重重点了点头。 沈宴见状又笑了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脏死了。” 被他这么一打茬,虞鱼心情好了,小女孩子的心思也上来了,接过红拂递过来的手帕,红着脸别过了头去。 二人相处的要多融洽有多融洽,叫鼓足了勇气悄悄抬起眼偷看的少女们羡慕不已。 世人皆知摄政王就是一团肆意张狂的火焰,只有他‘燃烧’别人的份,何时对旁人这么温柔过,桃花眼里满是笑意,连动作都是轻轻柔柔的,试问沧澜谁曾得过这样的待遇。 便是先前传言里要成为焰王妃的王诗雨都不曾有过。 旁人都能想到,王诗雨又何尝感觉不到,狠狠地咬紧了银牙。 摄政王不曾温柔时,还大可以为王爷就是这性子,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可今日见了,便知道不是不懂,而是不愿怜惜她罢了。 念此,王诗雨在心底大声质问:她到底哪里比不上虞鱼这个乡下女!? 她自恃清高,可在沈宴眼里,不过也就是‘花花草草’的一员,连个眸光都未曾施舍于她,反倒是看向了跪在最前瑟瑟发抖的姚依柔。 “未来的齐王妃,好响亮的名号。”沈宴勾着唇,桃花眸里泛着冷光道,“竟敢连本王的人都敢欺负。” 姚依柔悔死了!她才回京城,尚不了解京城局势的变化,但也被父母提醒过,说是摄政王带回来个姑娘,姓虞,日后若是见到了定要以礼相待才是。 摄政王的人,就算借姚依柔十个豹子胆也不敢冲撞!但问题是,对方也没说自己姓虞啊...还任凭自己威胁羞辱,这样软绵的性子,怎能让她和摄政王带回来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然而现下说什么都晚了。 姚夫人看女儿的冷汗都冒出来了,赶忙求饶道:“王爷息怒,这都是误会!” “哦,是吗?这么说倒是本王没弄清了。”他环着胸,微微低了低身子,眼尾随着角度看上去上挑了几分,染着危险的邪气问,“那你来告诉本王,是姚依柔故意推到鱼儿是误会,还是拿王妃之位起誓是个误会?” 姚夫人白着脸:“都、都是?” 沈宴:“本王看上去像个傻子?” 姚夫人忙低头说不敢。 没时间跟她们胡扯,沈宴冷着嗓音问:“最后一次机会,谁推的鱼儿。” 他笑着,姚依柔害怕,如今他面无表情了,姚依柔更是怕的要死,伸手把香红给推歪了,“回、回王爷,都是香红这个贱婢干的,与我没有关系!” 见状,沈宴挑了下眉,偏头看向不远处,“你听到了。” 第二十四章 躲远一些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众人这才发现齐王竟也来了。 姚依柔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似的,美眸含着莹莹的泪看向齐王,泫然欲泣的样子令人怜爱不已。 这样的容貌和身份,做他的王妃自是极好不过,只可惜...齐王默默叹了口气,他这位未来王妃得罪谁不好,偏要得罪这位‘阎王’。 齐王抬步走了过来,先朝沈宴行了一礼,才道:“既然做错了事,那便要挨罚,况且王妃之位乃陛下赏赐,拿来起誓实在太过儿戏!这种王妃,不要也罢!臣弟这就去秉明陛下,退了这门亲事!” 他说的铿锵有力,仿佛要处置的是个陌生人一般,听得姚依柔心都要碎了。 她哭着过来抱住齐王的腿,“王爷!王爷你不能这么对我!你说过很喜欢我的!” 平日里被个女子这样挽留,齐王倍觉有面,可如今在沈宴的眼皮子底下,听着他不屑的轻哼,齐王只觉着浑身都不得劲,赶紧道:“是,本王的确说过。可本王万万没想到你会这样狠毒,不仅去陷害虞姑娘,还随意拿王妃的位置起誓,如此行径,叫本王怎能放心将王府交给你?!” 命人将姚依柔拉开之后,齐王便匆匆离开了,说是要立马进宫将此事禀告陛下,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姚依柔竟眼白一翻,晕倒过去。 姚夫人见状又大叫起来,原本安静的园子也变得骚动起来。主角都晕了,这事也该过去了吧? 然而他们低估了摄政王的不懂怜香惜玉,只见这美人唇角轻提,声音又轻又冷,“拿水来。” 众人:“......” 得了,他们还是继续跪着吧。 如今天还热着,小姐们又爱干净,恨不得一天洗八次澡,可这样一桶凉水直接浇在脸上,垂死的人也的回光返照。 姚依柔被浇懵了,咳嗽着刚要撑着身子坐起来,就感觉下巴被人捏住了。 她呆滞地看过去,就对上了沈宴的那张脸。 这样近的距离,姚依柔甚至都能看清他那双桃花眼上的毛茸茸的长睫,漆黑浓密又纤长,甚至还带着微微上翘的弧度,这样漂亮精致的桃花眼,在女子中都难找出一个,却长在了这样一位煞神身上。 姚依柔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观察的到底是谁,呜咽一声赶忙往后退,然而下巴被人死死捏着,手劲大的仿佛能捏碎她的骨头,姚依柔不敢再动,满脸惊恐地看向沈宴。 “不用怕。”对方轻声道,“看在成国公的份上,本王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你听好了,以后鱼儿在的地方,你躲远一些,否则她‘不小心’出了什么事,别怪本王没提醒过你。” 说完,他也不管姚依柔什么反应,兀自站了起来,沈溪立刻递上了手帕。 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手指,沈宴还是觉得指腹无比的别扭,他挑了下眉,朝虞鱼勾了勾手指。 小姑娘乖极了,立马来到他跟前,仰着头,杏儿眼忽闪忽闪的望着他,满眼的依赖。 沈宴很是感动,但还是伸出了拇指和食指,一下捏住了虞鱼的脸蛋。 小姑娘被养胖了些,被沈宴这么一捏,嘴巴登时被脸颊的肉肉挤成了小鸡嘴巴的模样,再配上那双迷茫中又带着点羞恼的大眼睛,滑稽又可爱。 旁边那么多人,虞鱼怕被人笑话,赶紧伸手去扒拉沈宴,“干嘛呀!” 沈宴顺势放下手,指腹相对着搓了搓,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没事,走吧。” 虞鱼点点头,回头去看苏妙,对方约莫是怕沈宴,做了个你先走的手势,虞鱼也没强求,朝她笑了笑就赶紧小跑着去追沈宴了。 直到沈宴的身影消失不见,跪在地上的众人这才呲牙咧嘴的站了起来。 好好一场赏菊宴,本来是来散心的,结果却被罚了跪,加上姚依柔还在呜呜哭个不止,众人也没了呆下去的心思,纷纷告辞。 苏隐玉和苏成玉这才出现,他们方才被国公府世子,也就是姚依柔的长兄姚东宇拉去下棋,若非小厮急急过来禀报,他们还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着姚东宇上前拉起姚依柔,苏成玉摸着下巴问:“妹妹,他们说的可是真的,王爷当真来给虞姑娘撑腰了?” 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虞鱼是自己的朋友,苏妙现下也倍觉有面,骄傲道:“当然!” 比起苏成玉的若有所思,苏隐玉则是拧眉问:“小鱼没事吧?” 能让王爷亲自前来解围,这小姑娘别是被伤着了。 “没事,放心吧。” 虽说是没事,但苏妙心底还是有些愧疚的,姚依柔会针对她,完全就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念此,她叫住了被搀扶着离开的姚依柔。 第二十五章 金步辇 初初现身时打扮的清丽无双的美人,如今眼睛肿得像核桃,脸上的脂粉也被眼泪冲刷成一条一条,当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然而苏妙看着只觉得解气,盯着她红肿的眼睛道:“姚依柔,我告诉过你,我苏妙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也不欠你什么!你要是不信,就冲我来,别去迁怒我身边的人!今儿的事有王爷解决便算了,若是还有下次,我第一个不饶你!” 说完,苏妙也不管姚依柔作何反应,扭头离开。 国公府安静到死寂,焰王府却是热闹的很。 红拂将方才发生的事同姐妹一说,给绿莹她们气的都鼓起来了,要不是红拂和蓝怡拉着,紫俏差点挽着袖子冲出去。 好在最后听说王爷去了,绿莹她们这才慢慢平静下来,但还是心有余悸地嘱咐:“小姐,下回还是让咱们都跟着你吧。什么低调不低调的,也不如您的安全重要呀!” 虞鱼通过这事也是长记性了,赶紧点点小脑袋表示同意。 这边主仆愉快的达成了共识,另一边的书房内,沈宴还是觉得不行。 比起出事之后派人保护,他更喜欢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念此,沈宴看向沈溪,“去,把橙霖叫来。” - 虞鱼不是贪玩的人,又忙于功课,自打从那荒唐的赏菊宴回来,她便没再出门。若非昨日小皇帝突然邀请她参加他的生辰宴,虞鱼只怕还要在府里憋上一段时日。 平日里只在南熏院旁边溜达,走出来虞鱼才蓦然发现,现下竟已经是深秋,种在路两旁的枫叶红彤彤的,很是讨喜。 不过这会儿虞鱼可没时间欣赏这些东西。小皇帝通知的突然,后日便是他的生辰,昨日才告诉她,害得她昨夜都没睡好,绞尽脑汁地想送他些什么东西好。 可惜天都亮了,虞鱼依旧没什么思路,就想着出去碰碰运气,看有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 跨出门槛,外面的秋意越发浓了,往日入眼的青翠浓密如今都变成了枯黄和稀疏,一阵秋风吹过,枝杈上又有几片叶子打着旋掉落,虞鱼拢了拢衣领,心道自己得快去快回才是。 然而她还没抬脚,就见一架步辇缓缓驶来。 明明是个代步的工具,虞鱼却瞧着这步辇打扮的比人都光鲜亮丽。步辇上铺着雪白的虎皮,木头上刻着鱼戏荷间的纹样,也不知是出自哪位大户人家,这些鱼的眼睛竟然都是用珍珠做点缀,连木头都用了金子包边,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虞鱼不禁咂了咂嘴,就步辇上的这些金子珍珠,足够虞家村所有人一年的收入了,就更别说步辇后边跟着的长长两串的丫鬟们了。 这得多少个?虞鱼假装看天看树的样子快速数了数... 嚯,了不得,十八个丫鬟!再加上前边四个抬步辇的大汉,整整二十二个人呐!虞鱼心道也不知道是哪位姑娘被这么高调的宠着,着实令人羡慕。 不过羡慕归羡慕,虞鱼还是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下了台阶,只是...这步辇挡她面前是什么个意思?碰瓷? 背后就是焰王府,虞鱼丝毫不慌,正要好好地问上一问,就见步辇轻轻落地,四个大汉和十八个丫鬟齐齐行礼,“给小姐请安!” 虞鱼:“...?” 诸位好汉认错人了吧? 发懵之际,就见身后红拂惊喜道:“橙霖!怎么是你!” 被发现了,橙霖也不再伪装,笑嘻嘻的上前两步又朝虞鱼行了一礼,“小姐好,奴婢橙霖,是王爷派来服侍您的。” 有红拂在,很快就问清了事情的原委,虞鱼这才发现,她刚刚羡慕的好像是...她自己? 唇边的笑就和心底咕噜噜冒着的甜泡泡一样抑制不住,被这样用心对待着的感觉,简直叫人招架不住。 她在这儿红着脸激动的跺脚,红拂等人也倍觉满意。不说别的,光看人数她们也赢了,这下看还有哪个不长眼的过来招惹自家小姐。 绿莹急急地催着虞鱼坐上去,可虞鱼觉得这样实在是惹人注目了,别人肯定都不逛街光看她了,多不好意思呀! 听了她的担忧,橙霖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面纱,笑道:“小姐放心吧,王爷早就安排好了,这面纱一戴,谁都不认识您了。” 但是步辇靠背上那个大大的‘宴’字,足够说明一切。 拗不过她们,又不舍得浪费沈宴的苦心,虞鱼只好接过面纱坐了上去。深秋的天气带着寒意,底下铺一张虎皮感觉刚刚好。 待她坐稳,步辇就被稳稳地抬了起来,橙霖退回到自己的位置,红拂四人分居虞鱼左右两侧,明明只是去逛个街却摆出了去干架气势的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第二十六章 说不定这还是未来的王妃呢…… 自打之间皇宫碰见之后,王诗雨就再也没见过虞鱼,帖子倒是送去好几封。 但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帖子送去之后没有半点音讯,也不知是凭空消失了还是这小丫头根本没把她放眼里。 好歹自己也出身名门,王诗雨也拉不下这个脸一直追着她走,就想着等皇帝的生辰宴,也就是万寿节上碰碰运气。 毕竟王爷和小皇帝这么喜欢她,总不能让她错过这一盛事吧。 一想到这个,王诗雨就斗志满满,但交好归交好,别的方面可不能输给了她,王诗雨今儿出来就说去取自己定好的首饰,必定要在万寿节上大放光彩! 刚从琳琅阁出来,还未下台阶,就一眼看到了正朝这边来的步辇。 “呀!”王诗雨抬手挡了下,“什么东西这么晃眼!” 丫鬟春柳踮着脚看了看,“小姐,好像是那步辇上的东西在反光,看着好像是...金子?!” 说完春柳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能够造成这么强的反光,这得镶了多少金子上去。 “金子?” 王诗雨狐疑地放下手,眯着眼看过去,发现竟然真是金子,饶是她也不由得感叹:“谁家那么大手笔,拿金子来镶步辇,不怕王爷知道了下令彻查金子的来历。” “就是!”春柳附和道,“自打王爷辅政之后,先前的那些贪官污吏全都被一网打尽,就鲜少再有贪赃枉法的事发生,仅凭那些俸禄,是断断舍不得在步辇上镶金子的!” 这么一说王诗雨兴致上来了,“走,过去看看。” 她可要好好瞧瞧,到底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竟然比她的风头都盛,况且她正愁万寿节上没正经由头和王爷说话,这步辇来的还真是时候。 走近了,王诗雨才蓦然发现,步辇之后竟然还跟着许多个丫鬟,她们目视前方,丝毫不为周围百姓们都议论声所干扰,一看就是经过训练的。 看来这位千金小姐很不一般。 王诗雨都开始往公主和郡主方面联想,刚准备好措辞准备上前,就见稳坐在步辇之上的玲珑少女突然从袖中掏出纸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拿给左边的丫鬟看。她离得近,又在同侧,轻易的便看见了上面娟秀的字—— “我可以自己走。” 这一幕叫王诗雨呼吸一顿,接着便听见丫鬟带着笑音回,“不可,王爷会心疼的。” “......” 周围好奇看着的百姓们许多不识字,但丫鬟的话他们还是听得懂的。 王爷会心疼,哪个王爷?那必然是当今摄政王呀!除了这尊大神谁还敢这么招摇过市!这么说的话,步辇上的这位姑娘和王爷的关系不一般呀! 有人小声猜测:“说不定这还是未来的王妃呢。” 周围人听了纷纷露出‘你小子说的有点道理’的表情。 王诗雨本来就惊的头脑发懵,再看到步辇后面大大的‘宴’字,只觉得脑袋像是被天雷劈过,眼前直冒火星。 这怎么可能! 上面坐着的是虞鱼那个小哑巴?!而这个奢华的步辇和那么多丫鬟,也是王爷给虞鱼准备的?! 念此,王诗雨身子一晃险些晕倒,还好春柳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她,“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吧?事大了,她肺都要气炸了!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小哑巴能让王爷千疼百宠,就算她是王爷的救命恩人又怎样,谁还没为王爷付出过!若不是为了等王爷,她这会儿早成了诰命夫人了! 她急促的喘息声吓到了春柳,赶忙安抚道:“小姐莫气,不是有句话叫飞得越高摔的越惨。虞鱼现在越得意,以后就越绝望。等您成了王妃,收拾她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这个“大饼”画的很有分量,王诗雨握紧了拳头,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总算平复了下来。春柳松了口气,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小心问:“那...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回府?” 王诗雨目视前方,死死地盯着虞鱼的后脑勺,即便走远了,借了步辇的光,她的身影也一眼可以看到。 “回府做什么!好不容易碰到了,不得去打个招呼!” 王诗雨想的极好,但由于走的慢,等她找到虞鱼时,对方已经从书局出来,在丫鬟们搀扶下准备上步辇了。 这样一个闪闪发光还代表着摄政王身份的步辇,谁看了不眼馋?顾不得周围人的目光,王诗雨赶紧大声喊住了虞鱼,“虞妹妹!” 虞鱼动作一停,循声望了过去。 她认人的本事不好,等王诗雨笑盈盈地来到近前了,明澈的杏儿眼还满是迷茫。 王诗雨暗自磨了磨牙,脸上笑容却愈发灿烂,嗔怪道:“几日不见虞妹妹就将我忘了?” 任谁听到这个不得客套赔罪几句,唯有虞鱼杏儿眼忽闪两下,耿直地点了点头。 王诗雨:“......” 只恨自己刚刚非要追上来。 见她吃瘪,红拂她们先是低着脸偷笑了下,这才为之介绍,虞鱼这才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笑着点了点头。 王诗雨强压着火,笑问:“妹妹这是要去哪?” 虞鱼不能说话戴着面巾,红拂便回道:“回王小姐,我家小姐正要回府呢。” 回府? 王诗雨眼眸一亮,眼神更是在她身后的步辇上转了一圈,旋即笑道:“可巧,我也正要回去,不如咱们一起?” 正好她还能跟着享受一下王爷准备的步辇。 虞鱼没什么意见,反正这步辇宽大的很,坐三个人都没问题,然而她还没点头,橙霖便站出来一口回绝:“不可!王爷说了,这步辇是小姐的,其余人等一概不许坐!” 这话像个无形的巴掌一下抽在了王诗雨的脸上,抽的她脸上的笑都消失了,目光阴暗地看向了橙霖。 可橙霖是什么人,怎的会怕一个闺房小姐的眼光,秀眉一挑地直视回去,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眼见二人要打起来的样子,虞鱼赶忙在纸上写道:“既然王爷说这步辇归我,那就应该由我来支配,谁能坐谁不能坐,也应当是我说了算。” 橙霖一看犯了难。 王爷的命令是命令,可小姐的命令也是命令,况且人家说的也很有道理。 拿不定主意,橙霖求救地看向了红拂,红拂来的早,比她深谙在王爷身边伺候的道理,更比她知道哪些才是王爷的逆鳞。见对方也点了点头之后,橙霖这才退让,“但凭小姐做主。” 第二十七章 哪来的丑八怪 事情突然来了个大反转,让王诗雨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刚换上一副得意的神情,就蓦地冒上来一个念头—— 虞鱼一句话就能轻易违背王爷的命令,这得是多么受宠才能这般的有恃无恐。 念此,金步辇也突然不香了。 不过王诗雨很快就恢复了状态,因为她发现这样出门的感觉实在太好。所有人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的看过来,让她有一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只是这些目光要是不在虞鱼身上停留的时间更长一点就再好不过了。 她偏头看向了身旁的少女,惊讶地发现对方比起初见时似乎变化了许多。 不止是高挑了,连坐姿都变得极为优雅。腰背挺直,纤细的手指交握,乖巧的摆放在小腹前,连脚尖都微微向一侧倾斜。 这样的姿势和气质,一眼看上去哪还有什么乡下人的土气,说是宫里出来的娇公主都有人信!况且她还戴着一层乳白色的面纱,若隐若现的样子更增添了几分神秘感,也难怪少年郎们的眼神都止不住往她身上飘。 王诗雨不着痕迹地调整了自己的坐姿,旋即摸着自己的脸嘶了一声,身边的小姑娘果然疑惑地看了过来。 王诗雨道:“没事,就是前两天好像晒伤了,今儿又是个大太阳,晒得脸有些疼。” 先前在虞家村帮爷爷奶奶干活时,虞鱼也感受过被晒伤的滋味,火辣辣的很不好受,念此,她赶紧把自己的面纱取了下来,一字一句的慢慢说:“你不嫌弃的话,用我的面纱遮一遮吧。” 没了这一层面纱,王诗雨才发现眼前的这位真不是初见时浑身穷酸气的小姑娘了。 她的皮肤白的像冬日初雪,脸颊处却又透着水蜜桃般的微红,秀鼻小巧又不失高挺,一双红唇似雨后花瓣,殷红又水嘟嘟,再配上那双清澈明媚的杏儿眼,当真是纯的要命。 王诗雨下意识地先扫了下周围,果然发现少年郎们的眼神全黏在了虞鱼身上,连那些老妪们,看向虞鱼时的眼神都不自觉的带着慈爱。 体会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王诗雨很不服气,将面纱一带,试图用这种神秘感将目光给抢回来。 可由于她的目的性太过明显,眉宇间都带了个戾气,再加上她过度挺直到僵硬的身姿,没抢回众星捧月的目光,却把沈宴给吸引了来。 他坐在马上,挑眉道:“哪来的丑八怪,别吓到我鱼儿。” 沈溪:“呃...好像是王诗雨。” 沈宴毫不意外地呵了声,“别说,有她在,衬得我鱼儿跟小公主似的。” 沈溪在心中暗道:只怕小公主都没虞鱼姑娘都待遇好。 莫名的‘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得意叫沈宴唇畔染了笑意,可笑着笑着,桃花眼就冷了下来。 那群小崽子是什么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跟饿狼似的,小公主没受过这委屈! 身体快思想一步,沈宴策马朝虞鱼奔去。 一袭红衣似火耀眼,虞鱼和王诗雨一眼就发现了她,二人皆是喜上眉间,虞鱼更是忍不住朝沈宴挥了挥手。 小姑娘乖乖坐着的时候可爱,激动起来更是说不出的明媚生动,因为你的到来而绽放出的满心欢喜,即便是沈宴这个看惯了花花草草的人也在一瞬间禁不住乱了心神,但也只是一瞬。 来到近前,沈宴拉住缰绳,看着因为他的到来而欢喜到双眸亮晶晶的少女,羽玉眉轻挑,“上来跑一圈?” “好呀!”虞鱼立刻答应。 她还没在马背上坐过,心里虽然有些害怕,但是一想着有沈宴在便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沈宴伸出手,虞鱼也很自然的搭上去,被他一下拉到了马背上。 马儿很乖,但虞鱼还是有些怵,小手举在半空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沈宴笑了下,提醒她,“拉住缰绳。” 虞鱼应了声低头去抓,趁这个功夫,沈宴偏头道:“下来。” 看着二人互动的王诗雨本就心如刀绞,再听到他冷漠的声音,登时委屈的红了眼,“是虞妹妹让我坐的...” “本王怎么不知你们的关系已经好到鱼儿会主动邀请你了?” 毫不留情地戳穿王诗雨的小九九,沈宴低头问:“准备好了?” 虞鱼深吸口气刚要点头,身后的男人就露出个坏笑,双腿一夹马腹:“驾——” 白马和红衣如箭矢一般射了出去,空气中甚至还飘荡着得意的好听的笑声,而这些笑声,却叫与自己无关。 王诗雨双眼发红地盯着二人的背影,眸底满是恨意。 虞鱼,你别得意,这一桩桩一件件,本小姐早晚会还回去! - 万寿节。 这么一个普天同庆的日子,沈宴也难得睡了个懒觉,醒来之后神清气爽,看着外面光秃秃的枝桠都顺眼了许多。 他穿着衣服,“鱼儿那边准备好了吗?” 沈溪道:“方才差人去问,说至少还得一炷香的时间。” 沈宴惊讶,“她也刚醒?” “那倒不是。”沈溪道,“小姐天刚亮就起来了,但是姑娘家梳妆打扮总需要些时间的。” “不打扮就挺好,非要牺牲自己睡觉的时间。” 小孩子睡得少容易长不高的,念此,沈宴吩咐道:“待会进了宫你去找一间屋子,要僻静些的,鱼儿若是困了就叫人带她去睡,不用管旁的。” 这贴心程度叫沈溪都有些哑然,要是王爷以前也这么对他的追求者们,这会儿小主子都能打酱油了。 唉!同人不同命呀! 因为小姑娘的爱美之心,沈宴又破天荒的用了点早膳,才终于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轻轻的,却依旧逃不过他的耳朵。 沈宴望了过去,入眼的是一片娇嫩的薄粉,像枝头上那朵最嫩最俏丽的樱花,轻易便吸引了观者的心神。 小姑娘已经来到了近前,噙着笑转了个圈,闪亮亮的杏儿眼期待地看着沈宴。 对方认认真真地看了两眼,才点头说:“挺好。” 她穿粉色的确娇俏的不像话,就是越发显得年龄小了,先前自己可以当她叔叔,这会儿沈宴感觉自己都可以当她爹了。 这么看来,自己养孩子还是蛮有天赋的!沈宴骄傲想。 带好礼物,虞鱼便跟着沈宴出发了,跟着大佬有特权,她全程连马车都未下,直接被拉到了乾清宫。 虞鱼下了马车,看到高悬的牌匾一愣,不是说在福安殿举行盛宴吗,怎的带她来了皇帝的寝宫。 沈宴率先提步,“去了你也没事做,不如先和他玩一会儿,这臭小子吵吵了几次要找你玩了。天天就知道玩,腿都想给他打折。” 虞鱼闻言偷笑。 沈宴也就是嘴上说说,其实小皇帝都跟她说了,最近沈宴对他好了许多,至少让他没有一种被鞭子抽着前进的感觉了,连早起上朝都变得有意思了。 这也是一种进步,不是么。 乾清宫内,作为今日绝对主角的沈尉羽正四仰八叉的躺在贵妃榻上,闭着眼享受宫女递过来的吃食,畅想着自己未来的英雄神武之际,就听见宫女小声提醒:“陛下,王爷来了!” 沈尉羽猛的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皇...哇!” 沈宴:“?” 一天不见连人话都不会说了? 然而沈尉羽没时间理他,盯着他身后含笑走来的虞鱼发出了花痴的声音:“姐姐你今天好美呀!” 沈宴立马皱起了眉,“你什么意思,鱼儿她哪天不美?” 第二十八章 你吞口水是什么意思?…… 被他这么一问,沈尉羽也觉得不对,笑呵呵道:“每天都很美,今天格外美!” 可不是格外美,平日里的鱼姐姐不施粉黛,也不会打扮的太过精致,平日在府里见了顶多就是戴个珠花,今儿却不同了。 三千青丝挽着漂亮的发髻,发髻之上还插着樱花状的发簪和粉紫色的蝴蝶发钗,身着一袭淡粉色的广袖凤尾裙,外罩一层乳白色的轻纱,好像雾中赏樱,美的超凡脱俗。 凑近了看,沈尉羽才发现她的右眼眼角下被点上了一颗红色的泪痣,她眼眸澄澈如泉,配上这颗泪痣,轻笑间活像刚化形的小花妖,懵懵懂懂,妖媚而不自知。 “啪——” 后脑勺突然挨了一巴掌,给沈尉羽打蒙了也打醒了,捂着脑袋不明所以地看向沈宴,只见对方冷着桃花眼问:“你吞口水是什么意思?” “我...吞了吗?”沈尉羽看向宫里的小太监,只见对方一脸同情的点了点头。 不仅吞了,还超大声。 “哈哈哈哈。”沈尉羽干巴巴笑了两声,眼珠子一转过去挽住了虞鱼的胳膊,仰着肉脸蛋问,“姐姐给我带礼物了吗?” “嗯嗯!” 虞鱼点点头,递给他了一个大大的木匣子,“一些好玩的小东西,希望你喜欢。” 沈宴说了,沈尉羽贵为皇帝,什么东西没见过,与其绞尽脑汁松一些贵重的东西,还不如送些他喜欢的感兴趣的。 于是虞鱼就问了问与沈尉羽年龄相仿的孩子们都喜欢什么,按照他们的提议买了一些,就是不知道沈尉羽会不会喜欢。 好在她的疑虑很快就被沈尉羽欢喜的尖叫声给打消。 “哇,这个圆圈是什么,怎么玩?” “这是什么?怎么还有满是图画的书!?” “你你,过来陪我玩玩这个!” 男孩子爱玩的东西,虞鱼有的都没见过,听见沈尉羽高兴的咋咋唬唬,也好奇的蹲过去跟他一块玩。 沈尉羽边玩边夸,“姐姐你太厉害了!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是吗?”虞鱼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沈宴,好奇问,“宴哥哥,你送了什么?” 沈宴茫然:“我还要送?” 虞鱼惊讶的嘴巴都张大了。这真的是亲叔叔吗?! 沈尉羽过来人一般熟稔地拍了拍虞鱼的胳膊,包子脸上满是淡然,显然已经对这件事习以为常了。 他这个叔叔,美貌和抠门是成正比的,让他送礼物,不可能的。 不过,为了不让小姑娘觉得王府因为造了个金步辇就要破产了,沈宴忍痛道:“既然鱼儿都说了,那本王就送你...” 焰王府可有国库里都没有的好东西,沈尉羽期待地睁大了眼睛。 “送你一天自由。” 虞鱼:“......” 忍不住了一定要说,王府的家产都是被沈宴这样一点点抠出来的吗?! 沈尉羽保持微笑,“耶,这是我收过最好的礼物了,我好好高兴哦:)” - 一番闹腾过后,沈宴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带着虞鱼先去了福安殿。 “待会你跟着苏妙还是跟着我?”沈宴问。 好几天没跟小姐妹亲热了,虞鱼立马选了苏妙。今儿这场合也没人敢闹事,沈宴也没拦着,进殿之后在众人的问安声中对身边护卫道:“去把苏妙提过来。” 沈溪去安排虞鱼午睡的地方了,跟着沈宴的护卫是刚调上来的,一切以沈宴的命令为主。 这就可怜的苏妙,上一秒吃的好好的,下一秒就感觉被人揪住了命运的后脖颈给双脚悬空的提了起来,差点没把孩子勒死。 “照顾好她。” 说完,沈宴就自顾自地走上了高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苏妙看着虞鱼,“是不是好姐妹?” 虞鱼点头。 苏妙无声嘶吼,“是好姐妹就回去教一教王爷什么叫怜香惜玉!!!” 虞鱼:“......” 气归气,但苏妙还是谨记上次的教训,带着虞鱼去角落里坐下了,“来,边吃边聊。” 抓了把瓜子放在虞鱼手里,苏妙眉毛一挑,“听说我的好姐妹前两天又高调了一把,都坐着金步辇出门了。” 虞鱼不好意思地笑笑,酒窝浅浅的样子当真是乖到人心坎里,苏妙当即便理解了摄政王的奢侈。 谁能不舍得为小美人花钱! 小姐妹聚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不过由于条件有限,大部分时间都是苏妙在说,虞鱼在听,没过多久,就听见太监们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第二十九章 养女儿的快乐 小寿星来了,宴席也正式开始了,悦耳的丝竹管弦之声响起,漂亮的舞女们展示着她们优美的身姿,能在万寿宴上表演的,自是非同一般。 虞鱼鲜少看这些,不禁沉醉在漂亮姐姐们的一颦一笑之中。 真心的欣赏和那些鄙夷或者色咪咪的眼神自是不同,时间一长,连那些舞女们都注意到了这个看着她们跳舞满眼亮晶晶的少女。 能跳到进宫表演的程度,没有对舞蹈的热爱是根本坚持不下来的,然而舞女似乎天生低人一等,这些姑娘们已经许久没见过只因为她们的舞蹈而陶醉的观众了,瞬间多了几分喜爱。 大家不约而同的趁着变换动作的时候朝托着雪腮的小姑娘抛媚眼,起初虞鱼还以为是碰巧,后来发现这些漂亮姐姐们就是在逗她之后,羞得小脸都红了,假装口渴的低头喝了好几杯果酒。 杯子一空,身后的小宫女就立马给她添上,只是这次她刚弯下腰去,就被人给拦住了。 看清来人,小宫女忙行礼问好,“见过沈侍卫。” 沈溪点点头,“给小姐换成果茶。” 他的意思便是摄政王的意思,宫女不敢不从,忙领命去了。 虞鱼却看向高台上的沈宴,不依地嘟了嘟唇。这果酒多好喝呀,甜滋滋的,况且这里的姑娘们都喝的果酒,干吗让她喝果茶。 沈溪忙解释道:“小姐,这果酒的度数虽不高,但总归是酒,喝多了也会醉,王爷也是担心您。” 虞鱼立刻被这句‘担心’收买,乖乖地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朝沈宴弯起了杏儿眼。 谁不稀罕这样又甜又乖的小姑娘,沈宴终于露出了进殿之后的第一抹笑。 皇帝还小,不值得在场的小姐公子们关注,但是摄政王就不一样了,一抹鲜艳的红,就懒洋洋的坐在那儿晃着琉璃盏,时不时抬起长睫看一下右下方。 看的是谁,众人心里也有数,但是你看就看,这种带着宠溺的笑是什么意思呢? 现在面对救命恩人都要露出这样的表情了吗? 旁人都注意到了,走在八卦第一线的沈尉羽自是不会错过,趁着举杯的时候小声问:“皇叔,鱼姐姐以后会是侄儿的皇嫂吗?” 沈宴差点被他这话给呛到,不动声色的将酒水吞下去后,瞥他一眼,“大好的日子不要逼本王揍你。” 沈尉羽怂怂地缩了下脖子,“那你为什么对鱼姐姐那么好...” 若说是救命恩人,宫里的刘御医也救过皇叔的命,但也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时时刻刻把人带在身边,连吃喝这小事都要管,被人欺负了第一时间赶过去撑腰,要说这其中没点私心,御花园里养着的鱼都不信! 闻言,沈宴高贵冷艳地哼了声,“你懂什么。” 养女儿的快乐岂是他这个小屁孩能明了的。 他沈宴的女儿,煮茶用的是天山雪水,衣料用的是西域贡品,连鞋子都要镶珍珠,必得是举国独一份的尊贵! 沈宴的老父亲心态转变的倒是爽快,可落在旁人眼里,可就不是那回事了。 托了王太后的福,王诗雨位置比较靠前,就更能清楚地看到沈宴神情的变化,手心都快被指甲掐出血了。 察觉到女儿的异样,王夫人担心地低声道:“雨儿,冷静些,小心失了分寸叫人笑话。” “她们要笑便笑,我不在乎!”王诗雨红着眼眶无助问,“娘,我到底比她差在哪里,他怎么连一眼都不看我...” 王夫人见状暗自叹了口气。 作为旁观者,她心里清楚的很。先前自家女儿以王妃身份自居,显然是触碰到了王爷的底线,就算这次没有虞姑娘,雨儿也照样得不到王爷的青眼。 安抚地拍了拍女儿的手,王夫人道:“慢慢来吧,这种事情急不得。” 是,王诗雨也知道急不得。若是没有虞鱼,她可以慢慢等,反正王爷的眼里也容不下女子。可自打虞鱼来了,过去所说的王爷不懂怜香惜玉、不通风花雪月仿佛是个笑话。 他明明可以比所有的男子都体贴温柔,只是这些温柔,全都给了另一个女子,而那个女子,还是处处不如自己的哑巴! 王诗雨将酒杯执起一饮而尽,长睫遮盖下的眼眸明暗闪烁。 等不了了,她必须尽快搞定虞鱼! 还不知被惦记了的虞鱼吃饱了就开始犯困,沈宴命人给她准备的房间也终于派上了用场。今儿起的早,倒头睡下后一时半会竟没醒过来,最后还是被苏妙给晃醒的。 “鱼鱼别睡了,御花园要放烟花了,快起来咱们一起去看!” 第三十章 (一更) 虞鱼落水 烟花这种东西不常有,即便是苏妙,也鲜少见到,更别说是虞鱼了。 她登时来了精神,稍作整理过后便和苏妙急急去了御花园。 今儿来的可不止是文武百官,还有官员们的家眷,呜呜泱泱地挤在御花园将观赏的好位置都抢了去。 苏妙正犯愁去哪,就见荷花湖畔的凉亭上有人朝她们不断挥手,“妹妹,这里!” 定睛一看是自家二哥,苏妙大喜,拉着虞鱼跑了过去。 看见刚睡醒脸蛋还红扑扑的小姑娘,苏成玉笑容渐深,“虞姑娘睡得可好?” 虞鱼笑着点了点头,朝他身后微笑着看过来的苏隐玉问了声好。 苏隐玉弯了弯眸,“夜凉了,鱼儿刚睡醒,还是多披件衣服为好。” 他的体贴叫人心里暖洋洋的,虞鱼正要摆摆手示意自己没那么娇气,就被苏妙给搂住了。 她将脸蛋贴在虞鱼的脸上,“没事,咱们抱紧点就不冷了!” 虞鱼和她亲昵地蹭了蹭脸蛋,才猛地想起少了个人,“宴哥哥呢?” 三人之中苏隐玉的唇语是最好的,他回答道:“楚国的使臣突然到了,王爷便陪陛下走了,应当是去会见使臣了。” 苏妙闻言惊讶,“使臣?这个时候来?” “嗯,的确突然了些。”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们该操心的,苏隐玉看向虞鱼,忍住想捏一捏小姑娘红脸蛋的冲动,“咱们还是安心看烟花吧。” “嗯!” 头顶上的月光如水,湖面波光粼粼,衬得湖边的人也温柔撩人,远处的王诗雨冷眼看着,突然计上心头。 她晃了晃王夫人的胳膊,“娘,这里风大,我想去别的地方看。” 王夫人正和夫人们聊的正欢,不疑有他,摆摆手任她去了。 然而春柳读懂了她的心思,小心试探:“小姐,咱们去哪?” “去找虞鱼。” 春柳一听有些着急,“小姐三思!王爷虽然不在,但这么大庭广众的...咱们还是找个更合适的时机吧!” 这么多双眼睛,但凡有一个人看到了小姐对虞鱼不利,那结果绝对是毁灭性的。 王诗雨闻言瞪她一眼,“放心吧,本小姐没那么傻!” 虽然她更想让虞鱼彻底消失,但如今时机不允许,就只能换个法子。她不是王爷的救命恩人嘛,若是自己成了她的救命恩人,那王爷又会作何表现呢? 念此,王诗雨很是期待。 - 今儿的烟花是礼部负责燃放,原想等着正主回来再点燃,却收到摄政王那边的消息,说是无需再等,即刻点燃。负责之人不敢不从,赶紧点燃了火线。 “砰——” 随着一声巨响,一道‘流星’朝天空冲去,在众人的惊艳声中炸开,成为了一朵独特且绚丽的花。它就像是一个讯号,伴随着众人的惊艳声和呼喊声,数颗‘流星’齐齐冲上了天空,将夜幕染成了七彩的模样。 如此美丽的景象,却不是每个人都能看清楚,那些来的晚的宾客们这会儿也没了刚才的风度,伸着脖子直往前挤,连虞鱼这边也没能幸免。 “别挤了!”苏妙忍不了的回头瞪了一眼,“差不多就得了,把我们挤下去了有你好看的!” 为了让烟火更加显眼,御花园只留了几盏较暗的灯来照明,因而苏妙也没看清后边一直往前挤的到底是谁,只凭着头顶上炸开的烟火感觉出是几个年龄相仿的女子。 苏妙也没往心里去,见她老实了一些后就忙回过了头去。 许是被她吓到了,后半程的确安静了下来。随着最后一个烟花的炸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叫,接着虞鱼就感觉背后有人猛地推了她一把—— “鱼鱼!” 谁都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以至于苏妙只拉住虞鱼的衣袖,眼睁睁地看着人掉进了荷花池中。 她这声惊叫被烟花巨大的炸裂声覆盖,周围的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她是在欢呼,时机正好! 王诗雨惊讶地大叫一声,立刻跳入了池水中,深秋的池水不仅冰凉,还带着植物枯烂的腐臭,几滴池水溅到口中,王诗雨费了好大力气强忍住呕吐的冲动朝虞鱼游了过去,但她还是晚了一步。 苏隐玉不知何时跳了下来,已然搂住了虞鱼正把人往岸边带。 苏妙赶紧推开人群将人给拉了上来。 御花园就这么大,若是丫鬟小厮们也跟着,主子们赏烟花的位置就更少了,因而丫鬟小厮们都在外围侯着,红拂等人也不例外。 她们一直注视着虞鱼的方向,在发现苏妙的变动之后更是第一时间冲了上去。 “小姐!” “快,把披风拿来给小姐披上!” “都闪开,围在这里做什么,等着老娘发火吗!?” “......” 听着紫俏暴躁的声音,虞鱼一边咳着一边拉了拉她的衣袖,“我没事,别担心。” 村里长大的孩子几乎都会游泳,虞鱼这样喜欢水,更不例外,只是方才事发突然,她被吓得呛了几口水。 她越是这么说,红拂就越担心和心疼,“好好的怎么会落水,凉亭那儿不是有围栏么!” 就是担心这个,她还特意看过,那围栏接近小腹,轻易是不可能掉下去的,除非... “来人啊!救命!快救救我家小姐!” 第三十一章 (二更) 虞美人的虞…… 一声惊叫,众人才猛地发现池水里竟还有个人,只露出个手臂和头顶在上下挣扎,苏隐玉见状又赶紧跳下去将人给拉了上来。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春柳心想自家小姐不是说去救虞鱼,怎的却成了被救的那个。若非她在水里扑腾的太厉害,春柳险些都以为这又是自家小姐计谋里的一环了。 咳出一大滩水后,王诗雨脸都白了一圈。她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小腿会突然抽筋,别说救人了,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这样就更不能就此罢休了,王诗雨忙悄悄掐了下春柳,对方立刻心领神会,哭泣道:“太危险了!小姐,奴婢都跟您说了一定有人救虞小姐的,您还偏要下去,您若是出了什么事,叫奴婢可怎么活呀!” 她...是为了救自己才跳下去的吗? 虞鱼惊讶地看过去,就见王诗雨朝自己虚弱一笑,“我当时也是太心急了,不过虞妹妹没事就好。” 她这般表现,叫红拂她们可有些琢磨不透,好在这些事也不用她们来琢磨。紫俏早就去请王爷了,到底是好心还是刻意,王爷来了一查便知。 御书房内。 听完使臣的讲述,沈宴挑眉道:“所以你此次来,是想让沧澜助你的主子登上王位?” “是。”虞千秋道,“我们殿下也说了,只要贵国助他继位,愿割让百里土地作为感谢,殿下在位之时,楚国的铁骑绝不踏入沧澜半步。” 听着倒是诱人,不过沈尉羽心想,有皇叔这尊大神在,就算楚国的铁骑来了又能如何,也就是说起来好听罢了。只是这百里土地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叔侄二人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下视线,沈尉羽正要同虞千秋好好讨论一下土地的事,就听见外面沈溪求见。沈溪是贴身护卫,若无大事必不在此刻打扰。 沈尉羽忙让人进来了,果然就听见沈溪急急道:“王爷,小姐落水了!” “什么!”沈尉羽的反应最大,屁股着火似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救上来没有,人没事吧,太医去了吗!?” 沈溪回道:“救上来了,丫鬟说没什么的大碍,太医还没到,应该在路上。” 今儿是好日子,万民同庆,太医院素来又忙,于是沈尉羽便借此由头给他们放了一日的假,只留下了几个学徒值班而已。 一旁的虞千秋将沧澜两位主事的反应收入眼中,眼珠子一转,拱手道:“女子身娇体弱,深秋时节落水最易受风寒,处理不好很容易落下病根。虞某略懂岐黄之术,若陛下和王爷不嫌弃,虞某愿为小姐诊断。” 闻言,沈尉羽看向沈宴,对方已然起身,“沈溪,带路。” 除了沈尉羽这个小短腿,其余三人皆是习武之人,步速飞快,没多时便到了。 这会儿虞鱼落水的消息也已经传遍了整个御花园,纵使没人在出口堵着,在场的众人也无人敢先走,生怕被人说是作贼心虚。 因而看到沈宴时,被迫吃瓜的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王爷来了,那他们很快就能打道回府了。 虞鱼还在跟苏妙回忆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见一抹黑影快速走了过来,她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悬空了,吓得虞鱼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了沈宴的脖子。 即便有披风,沈宴也能清晰地感觉到怀里小人的湿漉漉,低头一看,漂亮的发髻也已经七零八落,不知是冻的还是吓得,小脸也发了白。 “自己不小心还是有人害你?”沈宴问。 虞鱼仔细地回想了下,仰着小脸道:“有人推了我一把,我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好,知道了。” 说完他看向虞千秋,“随本王来。” 找了间最近的屋子将小姑娘放下,虞千秋自觉地上前给虞鱼把脉,片刻的寂静后,他道:“没什么大碍,只是小姐的底子不是很好,这些日子还是少吹风,注意保暖。若王爷信得过,虞某也可为小姐开一些安神驱寒的药,免得小姐夜里梦魇。” 虞千秋有求于沧澜,自然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耍心机。不顾小姑娘可怜兮兮的眼神,点头答应,“好,红拂去准备纸笔,其余人守着小姐,本王去去就回。” 沈宴一走,屋里的气氛就正常了许多,虞千秋总算松了口气,看着虞鱼笑眯眯道:“小姐别担心,虞某的药都不是很苦,很好下咽的。” 虞鱼心道不是你喝你怎么说都行,但面上还是朝他笑了笑,乖巧的点了点头。 小姑娘笑起来眼眸弯弯、酒窝甜甜,可爱的紧,但虞千秋看着感觉竟有些不对劲,总觉得眼前的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虞千秋也没多想,只是他写药方时有个习惯,标注好姓名便于查访,于是随口问了句:“小姐贵姓?” 绿莹道:“回大夫,我家小姐姓虞,虞美人的虞。” 虞千秋落笔的手顿时停了。 第三十二章 (一更) 看来本王最近太宠…… 虞之一姓在楚国乃大姓,在沧澜是否属也是如此,虞千秋尚未可知,他压下心中疑惑,笑着说:“那还真是巧,我与小姐同姓!” 来京城之后,虞鱼还是头一回碰见与自己同姓氏的,顿时心生好感,同虞千秋闲聊了起来。在得知她无法出声时,虞千秋还极为热情地给她检查了一番。 “你的嗓子之前应该被烟熏过,但并没有那么严重,不至于到说不出话的程度。”虞千秋目露歉色,“真是抱歉了,虞某才疏学浅,不能替小姐解困。” 虞鱼赶紧摆摆手,“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您不必介意。” 虞家多儿少女,好不容易碰到位合眼缘又同姓的小姑娘,结果却帮不上忙,虞千秋心里是真不得劲,当即拍胸脯保证,“这样,等我回了楚国,一定帮你问问我师父,看他老人家有没有什么法子!” “好~”虞鱼笑着接受,“谢谢虞大夫!” 这边投缘的聊的起劲,御花园那边却是风雨欲来。 好歹是贴身侍卫,沈溪自是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不用沈宴吩咐,在他走后就已经掌握了事情大概,沈宴再次返回之时,在虞鱼身后推搡的几人已经被揪了出来。 就是几个小姑娘,被拉出来后还不等沈溪问点什么就开始哭哭啼啼,搞得外围那些看不到的人都以为里边已经动了私刑,给沈尉羽也哭的心烦气躁。 他这回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家皇叔不爱听人哭,是真烦! “行了!”沈尉羽小手在椅子扶手上一拍,“哭有什么用,有时间哭,不如先想想刚刚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谁把人给推下水的!?” 听见这话,姑娘们的哭声果然小了很多,接着一个女子颤巍巍的抬起了手,带着哭腔道:“回皇上,是、是臣女,但是臣女也是被人陷害的,是后边的人突然间推了臣女一下,这才连累了虞小姐!” 说着说着她又哭了,“臣女与虞小姐无怨无仇,就算借臣女几个胆子,也不敢去害虞小姐,还请皇上明鉴,还臣女一个清白!” 沈尉羽刚要开口,就被人抢了先,“有人借几个胆子都不敢招惹,有人却欺负人欺负到了本王的头上,这胆量真是让本王佩服。” 来到近前,沈宴环视众人,桃花眸内像是有雷霆闪烁,连唇边的笑都带着股狠戾的味道,“连我沈宴的人都敢算计,看来本王最近太宠你们了,宠的有些人都不知道天高地厚,更忘了生不如死这几个字到底是怎么写。” 听到这话,那些没参与其中的人都打了个寒颤,更别说作为始作俑者的王诗雨了。 她低着头,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在心底不住的安慰自己:没事,她已经做的很小心了,况且她为了救虞鱼还差点被淹死,怎么也不该怀疑到她的头上。 摄政王的威名还是足够有用的,方才还有心思的哭的姑娘们,这会儿连哭都不敢,问一句就乖乖答一句,很快事情的脉络就变得清晰起来。 “照你们这么说,是听见有人说凉亭那边的视线最好,你们过去之后还一直有人在后边挤你们,然后你们就有人摔倒了,虞鱼就成了倒霉蛋,被你们给撞了下去?”沈尉羽总结道。 “是、是这样的。”小姐们怯怯点头。 沈宴问:“谁在后面推你们?” “不知道...”小姐们懊恼说,“天太黑了,我们都没看清楚。” 王诗雨听了松了口气。看不清楚就对了,若非虞鱼在凉亭那儿,连个灯笼都无,她还不好下手呢。 苏妙一听秀眉都皱成了小山,难道这次鱼鱼就白受罪了吗? 就在这时,有位小姐突然举起手,她也不敢看沈宴,低着头小心翼翼说:“不过臣女闻到身后一直有股淡淡的香味,闻着像是桂花...” “嗯!这个信息很有用!来人呐,去查查谁的身上有桂花的香味,统统带过来!”沈尉羽兴奋道. 沈尉羽原以为这是个大工程,谁料没多久就将人都给筛选出来了,他看着眼前的几个姑娘,有些傻眼,“就这些?” “是,陛下。” 桂花并不是什么名贵之物,香气又份外浓郁,并不能贵小姐们的喜爱,因而用它做香料的人也极少,用的人也就更少了。 人找出来了,沈宴终于懒洋洋起身,“走吧诸位,本王亲自跟你们聊聊。” 被点名的诸位:“......” 大抵怕了这位‘阎王爷’,又是真的没做过,沈宴审问的极其快速。 “不是她们。”沈宴屈指敲了敲桌子,片刻后抬头道,“去查宫女和丫鬟。” 沈溪,“是!” 一番周折过后,又有三个宫女被带到了沈宴面前。他这会儿已经没了耐心,阴暗的眸光盯着跪在面前的三个宫女,一言不发。 他这般的注视连文武百官们都受不了,又何况是三个小小的宫女,很快三人就迫不及待地为自己辩解,吐露起了行踪,说她们住的地方就有棵桂花树,她们经常在那晾衣服,这才沾染了桂花香,又说自己并不知道御花园发生了什么。 听着都挺像那么回事,但沈宴却看着最中间的宫女笑了笑,“你说你没进过御花园?” 第三十三章 (二更) 不如就灭九族吧…… “回王爷,是、是的。奴婢一直在福安殿当差,她们两个也可以作证。” 另外两个刚要点头附和,就见摄政王突然往前俯了下身,“你们两个可要想好了再回答,她真的一直都在福安殿吗?” “……” 沉默片刻,左边的宫女迟疑道:“我们收拾桌子的时候,好像青果并不在,收拾完了她才过来的。” “我、我是去擦……” 不等她说完,沈宴就打断了她,“想好了再说,本王可是要人证的。” 一句话就让青果出了一身的冷汗,硬着头皮说:“回王爷,奴婢那时在擦地,又恰好肚子痛,去了趟茅厕,这才没和大家一起收拾桌子。” “是吗?”沈宴站起来围着三人转了一圈,“哪个茅厕?” 问、问的这么细致吗? 青果低下头,“是熙园那边的。” 熙园,和御花园的方向正好相反,不过,沈宴抬手指了指,“熙园的路都是青石板,周围也没种菊花,那你脚尖上的菊花瓣哪来的?” 这么一说,另外两个宫女下意识往后看,果然瞧见了青果的鞋底还沾着土。近日并未下雨,就算是走了捷径鞋底的土也能轻易甩掉,可青果脚底的土成块状,明显是踩了湿泥,而宫中能光明正大出现湿泥的地方,也就是御花园了… 二人惊讶,这事竟然真的是青果做的?! 可是,为什么呐? 知道自己躲不过,青果顿时有些崩溃,边磕头边道:“王爷饶命,奴婢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 “行了。”沈宴坐下,翘着腿道,“求饶的话就不必了,本王只问你一句,你是受了谁的指使。” “无...” “别说无人,鱼儿与你无怨无仇,又有本王罩着,若无人指使你一个宫女怎敢动她。” 想起小姑娘那惨兮兮的模样,沈宴心里就不痛快,他也懒得试探,直接道:“企图谋害主子,你此番绝对死罪难逃,但你既然做了,想必也做好了这个准备。” 青果低着头,不为所动。 沈宴嗤笑一声,站起来道:“本王今儿心里很不痛快,杀你一个也难以解气,不如就灭九族吧。” 青果闻言像被雷霆击中一般剧烈地抖了一下,沈宴也只当没看到,头也不回的走了。 青果慌极了,连滚带爬地追了出去,“王爷!我说!我什么都说,求求您放过我家人!” 沈宴脚程快,青果追出来时连他的人影都没见到,她直觉王爷回了御花园,想也不想的追上前去。 见沈宴回来,众人都一脸期待和八卦的看着他,沈尉羽更是忍不住问:“皇叔,怎么样,查出凶手了吗?” 沈宴将食指放在唇边,“嘘,你听。” 听?听什么?众人心里有些纳闷,但还是竖起了耳朵,一阵尖利的女声由远及近,众人也终于听清了她在喊些什么—— “王爷饶命!都是王诗雨指使奴婢这么做的!” 霎时间,一双双眼睛都看向了王诗雨。 只见裹着披风还有些狼狈的少女一脸震惊,双眸中泛起泪花委屈道:“不是我做的!王爷,我方才为了救虞妹妹险些溺水而死。若我真想害她,又何必冒险下水救她!” 这么说...也有点道理,王诗雨刚刚险些溺水可是许多人都看见的,众人心里又犯了嘀咕,难不成是有人诬陷? 王夫人也是这么想,看着跑来的青果,恨不得上前狠狠地给她两巴掌,“死丫头你胡说什么!我家雨儿心思纯良,怎么会害虞鱼!” “心思纯良?”反正都已经撕破脸了,青果也不怕王夫人了,指着还在装柔弱的王诗雨破口大骂道,“一个心思纯良的人能想到把我的妹妹卖去当军妓吗?她才十岁!王诗雨,你还配当人吗!?” “嘶——” 此话一出叫家里有女儿的夫人们倒吸口气。军妓,那对于女子来说还不如直接死了痛快,能说出这种话,得是多狠的心肠... 一个个异样的目光落在身上,明明没有形体,可王诗雨却觉得像被数把刀子刮过一般,刺骨的疼痛和耻辱。 她心里清楚的很,从今天之后,她在京城的名声—— 完了。 第三十四章 要跪到什么时候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了,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计划,更低估了王爷的能力,能让她爹都为之忌惮的人,她一个小女子又怎能玩的过。 王诗雨点头道:“是,我承认是我做的。” 说着,她便泪光戚戚地看向沈宴,“可我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让王爷您能看我一眼!” 沈宴当真看了过去,本就精致的容貌在月光的映衬下又多了几分脱俗之意,“满意了?” 王诗雨被问的一愣,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沈宴也并不在意,问道:“你可知本王现在看你是什么感觉?” 定不是什么好词,王诗雨痛苦的闭了闭眼睛,果然听到那双薄唇中吐出来的刺骨‘寒冰’。 “恶心。” 一个为了一己私欲就去谋害他人的人,除了恶心还能说些什么?沈宴当真是一刻都不想在看到她,“来人。” 话音刚落,王夫人噗通一声跪在了沈宴面前,“王爷,雨儿她也是一时糊涂,求您看在太后娘娘的份上,就高抬贵手原谅她这一回吧!” 说着,她又朝沈尉羽磕头道:“皇上,雨儿是什么样的人您心里也是清楚的,您就替打小看您长大的姨母说句话吧!” “这...” 到底眼前跪着磕头的是自己的亲外祖母,沈尉羽就算再不赞同姨母的做法,这会儿也不禁软了心肠,“皇叔,虞姐姐也没事,这次您就小惩大诫,饶他一回吧。” 沈宴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你以什么身份给他们求情。” 沈尉羽被他盯得心里发怵,但这么多人都看着,他也只能挺直了腰板,强忍着发软的腿,“当、当然是以一国之君的身份!” 沈宴闻言掀了掀唇瓣无声笑了下,明明月光下看上去像个谪仙,却笑出了沈尉羽浑身的鸡皮疙瘩。 接着,他弯腰拱手,“陛下之命,臣不敢不从。” 沈尉羽:“免免免礼!”哎呀老天爷,还不如不从呢,这也太慎人了! 说完,沈尉羽又面露几分讨好之色,“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皇叔想怎么罚?” 沈宴道:“跪下。” 等了片刻,沈尉羽惊讶,“没、没了?” 沈宴瞥他一眼,“陛下的家人,臣怎敢过分责罚。” 沈尉羽:“......”就算你罚了我也不敢拦你,倒也不必这么阴阳怪气! 朝沈溪挑了挑眉后,沈宴转身欲走,又想起了什么,笑着看向王诗雨,“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提醒你一句。鱼儿身边的丫鬟们脾气不好,出了这个事,估计以后见你一次打一次,日后出门记得多带几个护卫哦。” 还哦?众人心道王爷你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了,那些丫鬟们还不是有你撑腰才敢找茬的,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不亏是他们的摄政王。 沈宴一走,沈尉羽就让看戏的众人散去了。接着,他满眼无奈地看向了王诗雨,“朕也不多说什么了,姨母还是莫要再惹皇叔生气了,跪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想起方才自家皇叔的神情,沈尉羽深深为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感到担忧,也没有了安慰外祖母的心思,直言道:“外祖母,您在这儿也无益,还是回府等着吧。” “可是...”王夫人心疼地看着跪在池塘边的女儿,“雨儿要跪到什么时候?” 沈尉羽叹了口气,“等着吧,总会起来的。” 送走了皇帝,王夫人像是被抽光了力气,想再教训女儿两句都有心无力,恹恹地回府了。 有王爷的人守着,她倒不担心女儿的生命安全,只是一夜都过去了,女儿还未回府,这可让王夫人心疼坏了。 “雨儿还没回来,难不成还要再跪上一日,她打小就娇气,怎么受得了呀!” 贴身丫鬟闻言道:“夫人,要不您还是把这事告诉老爷吧。” “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多疼雨儿,况且老爷还在病中,身体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我实在是怕他又动了肝火。” “那...去求太后娘娘?” “也不成,太后也必定以皇上的意思为重,顶多就是赏点东西安抚一下,去了也是白去。” 好歹是自己的女儿,王夫人怎能不了解太后的想法和难处。 良久过后,王夫人捂着心口痛苦道:“罢了,再等等吧。” 然而这一等,又是一个明月当空,王诗雨还没有回来,国舅爷王平也已然起疑,“雨儿呢,怎么这两日都没见她?这两天没听见她在我耳边爹爹长爹爹短的念叨,还真有些想呢。” 王夫人转身铺床,“太后总说无聊,雨儿就留下了,陪太后娘娘解解闷。” 房内沉默片刻后,王平拧着眉道:“不对,娘娘从不让雨儿留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王夫人本想说没有,可一想到女儿此刻还在御花园跪着,眼泪就忍不住的流了出来,哭着说:“老爷,雨儿她闯祸了!” - 御花园内。 作为丫鬟,春柳自是要跟着主子一起跪着,已经跪了一天一夜,她只觉得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都如此,又何况是娇生惯养的王诗雨。 她原想着装晕了事,谁成想看守她的人如此铁石心肠,见她晕了就让医女来掐人中,丝毫不给她一点儿休息的机会,又加上落水,王诗雨只觉得头脑昏沉沉的,身上更是没有一处不酸痛。 然而这些酸痛和苦楚并没有让王诗雨有丝毫的后悔,全都化成了浓浓的恨意,反正都要受罚,她当时就不该多此一举,应当直接了当的弄死虞鱼,省的她以后再跟自己作对! 王诗雨正后悔着,就见夜幕中有人影朝这儿走来,远远看着就觉得熟悉,等人提着灯笼走进了,王诗雨嘴一瘪,当即哭出了声。 “爹——” 要不是她出声,王平都险些没认出这是自己娇养大的女儿,她狼狈又憔悴的样子狠狠地击痛了王平的心,像是看不见沈溪似的,上前就要将人拉起来,“雨儿受苦了,走,爹这就带你回家!” 沈溪抱着剑上前,笑嘻嘻道:“国舅爷,您爱女心切,沈溪懂得,可是没有王爷的命令,令爱哪都不许去。” 王平闻言大怒,“欺人太甚!雨儿就算有错,可虞鱼不也没事吗!跪几个时辰就得了,跪了整整一日两夜,当我王平的女儿跟那些乡村野丫头一样皮糙肉厚吗!?” 沈溪啧啧两声,“国舅爷所言,沈溪一定会一字不落地转告给王爷。不过在此之前,王爷也有几句话要属下转告给您——” 说着,他上前两步,凑近王平的耳边道:“王爷问您,江南的金矿挖的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朝廷帮忙啊?” 王平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含笑的少年,“你...” “国舅爷别激动,您大病未愈小心再晕过去,令爱又身娇体弱的,可背不回您去。”说着,沈溪让开路,一副‘你尽管走我不拦着’的模样,“国舅爷,请吧。” 眼前的路黑黝黝的,可王诗雨头一回有了冲过去的念头,奈何她如今腿酸痛不已,没她爹扶着根本走不了路,只能急不可耐地催促:“爹您还愣着干吗?快走呀!” 王平偏头看了眼女儿,咬了咬牙,撒开了手。 “啊!” 万万没想到亲爹会来这一出,王诗雨一下就摔坐在地上,疼得她眼泪都彪了出来。王平看着是又心疼又无奈,心底还有些莫名的怨气。 如果雨儿不搞这些幺蛾子,或许江南的金矿根本不会被沈宴发现呢... 念此,王平脸上的歉疚也随之褪去,他沉声道:“雨儿,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王爷让你跪着,那你就在这里跪着好好反省。” 想起金矿,王平就心疼的抓耳挠腮,看向王诗雨的目光也满是失望,“你也是个大姑娘了,爹不求你像你姐姐一样给家里争光添彩,但至少你也不能给家里添乱不是!爹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语落,王平像是赶着投胎一样,头都不回地走了。 王诗雨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从树上跳下来的紫俏给一把提溜起来按在了地上。 “跪好了!”少女竖着眉道,“害了我家小姐还想偷懒,门都没有!” 王诗雨:“......” 苍天,她到底还要跪多久! 这边的痛苦还在继续,阎王府的虞鱼早已经生龙活虎,许是虞千秋的那几碗药起了作用,虞鱼这小弱身板竟真的没生病,这可给她高兴坏了,恨不得去亲自谢谢那位好心的虞大夫,只是沈宴不同意。 “谢他做甚。”沈宴道,“交换利益罢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要真说谢,那虞千秋还得来谢谢她呢,不然这会儿他还在沧澜耗着等个答复呢。 “好吧...” 虞鱼无奈地鼓了鼓雪腮,虞大夫是没法当面道谢了,但玉哥哥是真的是得好好的感谢一番才成。于是虞鱼悄悄给苏妙写了几封信,问了问苏隐玉都喜欢些什么,又花了两天时间准备之后,才郑重地上前敲响了丞相府的门。 “是虞小姐呀!”认出来人,门卫热情道,“小姐都吩咐过了,流珠姑娘在里边等您呢,虞小姐直接进去就成!” 苏妙今儿要去看望外祖母,怕她来了找不到地方,于是便把流珠留下给她引路。一行人走了许久,终于到了。 “虞小姐,这就是行云院了。”流珠道,“大少爷喜静,奴婢就在这儿等您,不进去了。” 虞鱼看着她捂着小腹的动作,笑着说:“好,回去的路我记住了,你也回去休息吧,不必在这儿等着。” “这...”流珠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感激道,“多谢小姐体谅,那流珠就先回去了。” “嗯,去吧去吧!” 赶着流珠先行离开,虞鱼又让红拂检查了下自己有无不妥,正要提步进入,就听见身后有人笑着唤道:“鱼妹妹,是你吗?” 第三十五章 劝劝王爷 听说今儿虞鱼要来, 苏成玉连兄弟的酒局都推了,在这儿等了半个时辰终于把人给等到了。 好歹是好友的哥哥,虞鱼自是记得眼前人, 屈膝福了一礼。苏成玉哪敢受着, 忙道:“虞妹妹不必同我客气,快起来。” 开玩笑, 王诗雨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下不了床,有了她这个前车之鉴,苏成玉可不敢弄出幺蛾子为难眼前的少女。 他笑着问:“虞妹妹是来找我大哥的?” 虞鱼点点头。 苏成玉嗯了声,突然问:“虞妹妹觉得我大哥这人如何?” 虞鱼想了想,梨涡浅浅道:“自然是很好的。” 不仅人很温柔, 还能够救人于危难,除了沈宴,苏隐玉应当是她见过最好的男儿郎了。 听到这个,苏成玉赞同地点点头,眸中却流露出了几分羡慕和悲伤, “是啊, 即便大哥是在乡野之中长大, 可龙凤就是龙凤, 又怎是我这种人能比的了的。” 他这话让虞鱼听得摸不着头脑。虽说苏成玉不是苏家亲生,但依旧享受着正经少爷的待遇, 光这一点就够让多少人羡慕, 况且苏隐玉今日的成就也是自己努力得来的, 又关龙凤什么事呢? 小姑娘偏着头试图弄清楚这其中的关联,杏儿眼忽闪忽闪的模样,当真是可爱到人心尖里。 只是苏成玉显然将虞鱼的不解当成了同情,望着虞鱼深情款款道:“我与虞妹妹一见如故, 只可惜相识太晚,只怕以后没有多少次见面的机会了,如果可以,还请妹妹莫要忘了成玉。” 虞鱼听完更迷糊了,“什么意思呀?你是要离开京城了吗?” 她问的太过直白,关注点也比想象之中的有所偏差,苏成玉被噎了一下,叹息道:“差、差不多吧。我毕竟不是苏家的血脉,迟早会被有心人赶出去的。” ‘有心人’这三个字被咬的极重,虞鱼想不注意到都难,她秀眉皱了皱,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咽了下去,平淡道:“那虞鱼就先祝愿苏公子一路顺风。” 苏成玉:“...?” 看出自家小姐的不耐,红拂主动道:“王爷还在府里等着呢,小姐,咱们快进去吧。” “好。” 看着主仆一行进了行云院,苏成玉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了。他现在只恨自己当时晚了一步,又让苏隐玉捡了这个便宜,以王爷对虞鱼的宠爱,对她的救命恩人那不也得以礼相待! 苏成玉越想越亏,一脚踹在了旁边的树干上。 不行,他必须得想点儿法子,获得小美人的芳心才是! - 进了行云院,便觉得院里静悄悄的,也不见有下人,只能听到风吹竹叶发出的沙沙声,放眼望去,房门也都是禁闭的。 虞鱼正愁不知该怎么办,就突然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猫叫,明明是软绵绵的一声,虞鱼却像听到了什么狼吼虎叫一样,当即呆在了原地。 知晓她怕,紫俏就从地上捡了块石子丢了过去,然而这下却捅了‘马蜂窝’了,虞鱼眼见着那猫儿张着嘴朝自己扑了过来,吓得拔腿就跑。 那猫儿似乎也看出了只有她害怕自己,一直追着虞鱼不放。紫俏怕打死它不好交代,也不敢下杀手,只能在后边拦着,一来二去之时竟也被这白猫挠出了几条血痕。 院里吵闹不止,终于唤醒了沈醉在书中的苏隐玉。 他疑惑地推门而出,就看见了被自家猫儿追的到处跑的虞鱼。小姑娘这会儿狼狈极了,不知她跑了多久,发髻都乱了,雪白的小脸更是透出了绯色,杏儿眼也可怜的红透了。 怕她摔跤,苏隐玉忙呵道:“小白,停下!” 万物皆有灵性,猫儿自然也能听懂人的话,只是听懂是一回事,做不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看见苏隐玉,虞鱼可管不了什么三七二十一了,只想着那只猫应当不会害自己的主人,于是头脑一热,冲过去跳到了苏隐玉身上。 突如其来的馨香温软让苏隐玉瞳孔都放大了,低头看到小姑娘汪汪的泪眼,身体就先于思想一步,伸手将人抱在了怀里。 “喵!” 到底是怕伤了主人,小白停下了追逐的动作,尖利地叫了一声,听上去像是在发脾气。 “凶什么凶。”苏隐玉皱眉道,“你伤人还有理了?今晚没你的小鱼干了!” 众所周知,小鱼干是每一只猫猫子的挚爱。此话一出,小白像是被抽取了灵魂一般,瞬间蔫了,和方才凶巴巴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猫。 苏隐玉勾了勾唇,旋即低头看向怀里紧紧闭着眼的少女,想了想,将人抱进了书房内。 怕吓着她,苏隐玉的嗓音放的极轻,“没事了,小鱼。” 虞鱼闻言后怕地睁开一只眼睛飞快地看了眼,没有看到那抹白之后,这才松了口气,赶紧送开了抓着苏隐玉衣襟的手,见状,苏隐玉微微一笑,俯身将人放了下来。 “没事吧?”他低着头,长睫轻垂的样子愈发温柔,“有没有伤到哪里?” 虞鱼摇了摇头,小手捏着衣襟不敢看他,红唇飞快地动了几下。 红拂强忍着笑替她转达,“我家小姐说她刚才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被猫吓得没办法,才扑到了公子身上。” “我知道。”苏隐玉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嗓音带着轻柔的笑,“哥哥好歹是个男人,还怕你占便宜不成?倒是你的丫鬟,好像伤的不轻。” 紫俏一听不乐意了,‘伤的不轻’这四个字对她就是一种侮辱,她立刻反驳道:“公子言重了,就被挠了几道而已,哪有您说的那么夸张,抹点药过两天就好了。” 她虽这样说,可虞鱼还是不放心,拜托苏隐玉命人拿来了药箱,亲手给紫俏上药包扎之后才总算松了口气。 苏隐玉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小鱼对你的丫鬟们真好。” 虞鱼对他的感慨有些不明所以,“姐姐们对我好,我当然要对她们好。” 苏隐玉闻言垂眸一笑。 或许这就是她和别人的区别吧,真心换真心,在京城已经极少听到这种说法了。 安顿好紫俏,虞鱼这才又想起自己是为何而来,忙接过红拂手里的长长木匣递给了苏隐玉,“那日多谢玉哥哥搭救,一点儿谢礼,还请哥哥莫要嫌弃!” 苏隐玉下意识地想拒绝,但见到小姑娘忐忑的眼神后,到了唇边的话又被吞了回去。 罢了,她有王爷宠着,买点礼物应当也不会给她造成烦扰。 苏隐玉伸手接过,“那哥哥就不客气了,谢谢小鱼。” “应该的应该的。” 礼物顺利送了出去,虞鱼显然很高兴,杏儿眼都弯成了月牙,花瓣唇两边的小梨涡更是深深地陷了下去,“哥哥打开看看喜欢否!” “好。” 苏隐玉极好脾气的答应,骨节分明的大手搭在了匣子上,稍一用劲,匣子里的物件便映入了眼帘。 “一幅画?” “嗯!打开看看!” 看着小姑娘迫不及待的样子,苏隐玉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打开画卷的手更是无比的小心翼翼,片刻后,他震惊道:“这是...摩奘大师的画作?!” “嗯!我听妙妙说你喜欢画,所以就送了这个,应该是真迹。”礼物被人真心喜欢的感觉实在美妙,虞鱼托着雪腮满眼幸福道,“希望玉哥哥喜欢!” 岂止是喜欢!苏隐玉激动的脸颊都红了,他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这、这太贵重了...” 见他有反悔之意,红拂立刻拿出准备好的说辞,“我们王爷说了,什么东西都比不过我家小姐的性命更贵重,所以公子就安心收着吧。” 她都这么说了,苏隐玉自是恭敬不如从命,况且他是真爱这副画,还真不舍得就这么送回去。 见他喜欢,虞鱼就放心了,起身就要告辞,苏隐玉惦记着画,也没有多留,只是亲自将人送到了丞相府门口。 “哥哥回去吧!” 虞鱼摆摆手正要离开,就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虞姑娘留步!” 听说虞鱼来了,苏丞相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好,三步并两步的跑了过来,看着眼前娇小可人的少女眼泪汪汪,“虞丫头,您帮老夫个忙,回去之后好生劝劝王爷,让他别生气了!这朝廷没了王爷是真不成啊!” 自打上次皇上给王诗雨求了情,他们的摄政王就撂挑子不干了,既不上朝也不见人,皇帝去了都被拒之门外,说自己身体欠佳,怕过了病气给皇上。 身体欠佳?明明一个能打十个,这样要还算身体欠佳,苏丞相寻思明天他的棺材板估计就得封死了! 只可惜,这个谎,谁都不敢上前揭穿。 愿想着等着王爷气消了再说,可这一连五六日都过去,这位祖宗可是没有一点儿消气的意思。 如今因为楚国储君之位,沧澜之内也起了风波,没有这位阎王爷镇场,苏丞相是真担心朝堂的安危。 眼见着苏丞相说着说着都要哭了,虞鱼赶忙表态,“您、您别急,我会回去劝劝宴哥哥的,但是我不知道有没有用...” 关键是沈宴看着也不像生气的样子,天天检查她功课检查的可开心了。 苏丞相听了眼眸蹭亮,“有用!肯定有用!那这事就拜托虞丫头了!” 说完,苏丞相就催促自家儿子,“你还站在这儿干吗?快送虞丫头回府!” 小姑娘都爱逛街,若是路上再被花花草草迷了眼,耽误时间事小,忘了才是大事,想来想去还是让自家儿子亲自将人送回去才更靠谱。 苏隐玉哪能不懂亲爹在想写什么,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朝虞鱼笑道:“走吧小鱼,送你回府。” 第三十六章 饿死爹爹了 时值深秋, 天气正凉爽,没了头顶上毒辣到脸皮发烫的太阳,来来往往的行人也增加了许多。 感觉到周围男子们的或惊艳或垂涎的目光, 苏隐玉羽玉眉轻蹙, 上前多跨了半步。 “小鱼。” 身侧传来的嗓音温温柔柔,就像苏隐玉这个人一样, 温柔如春水、和煦似春风,阳光倾洒在他的侧脸之上,颇有几分脱俗出尘的谪仙之感。 “以后出门可以把面纱带上,你们女孩子都爱漂亮,若是偷懒晒黑了可就不美了。” 虞鱼倒不是很在意这个, 有些敷衍地点了点头,但一旁的绿莹可是认真的记在了心里。 她好不容易把自家小姐的皮肤呵护的白如雪嫩如脂,可不能被太阳给打回原形,于是绿莹立刻将面纱加入了出门必备清单之中。 回王府的路,说短不短, 说长也不长, 可若一句话都没有, 那未免太过尴尬。 好在身边的小姑娘与京城旁的小姐们不一样, 她的身上总有种让人放松下来的气质,于是苏隐玉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聊着聊着, 就说起了王诗雨的事。 苏隐玉道:“听说她回去之后就大病了一场, 这些日子更是连床都下不了, 不过善恶有报,这也是她自找的。” 说起来王爷是真疼虞鱼也是真不懂怜香惜玉,听闻王诗雨跪了整整四日,膝盖都肿的不行了, 晕厥了好几次都被守在一旁的医女给救回来了。 说来也古怪,她人都憔悴成了一朵枯萎的花,国舅府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没人来看望也没人来求情,最后还是太后娘娘看不下去了,亲自去将人给扶起来送回了府,事才算了了。 看了眼身侧少女天真烂漫的模样,苏隐玉竟也担心起来,想了又想,他还是忍不住嘱咐:“小鱼,京城的女子们同村里的不一样,她们的言行举止不一定都是发自内心的,所以你也要多留个心眼,别太信任她们,免得再陷入危险之中。” 少年眉眼温润如玉,浅褐色的眼瞳中的关切明晃晃,虞鱼仰头看着,忍不住抿了下红唇,“玉哥哥。” 她迟疑问:“你和二公子的关系好吗?” “嗯?怎么想起问这个?”苏隐玉些许讶然,但还是笑着回,“尚可。” 闻言虞鱼更不知道心里的这些话该不该说了,万一是她想多了,说出来再破坏了兄弟俩的感情怎么办。她不再多说,笑着岔开了话题。 不多时便到了焰王府门口,到底是随了主子的性子,苏隐玉瞧着连王府门口的石狮子都比旁人家的多了几分锋利和肆意。 “我到了,玉哥哥快回去吧。” 苏隐玉笑着点点头,“嗯,看你进去我就走。” 没人敢在焰王府门口闹事,可苏隐玉总觉得虞鱼还像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子,总得亲眼看着她到家才放心。 多温柔的人呐... 虞鱼转过身走了两步,还是觉得不行,扭头跑了回去,“玉哥哥,我想跟你说几句话,你、你听了别生气。” 只见她雪□□嫩的脸蛋都皱成了一团,可爱又滑稽的样子叫苏隐玉轻笑出声,“不生气,你说。” 虞鱼揪着衣角,“我去找你时碰到二公子了,他同我说了一些话,我、我觉得,他好像不是很喜欢你。” 说完小姑娘就飞快地低下头去,长如蝶翼般的睫羽快速的忽闪两下,大抵又好奇他的反应,悄悄地抬起眼睫看他,那双比宝石还要透亮的杏儿眼,藏着忐忑不安,也含着赤诚的关切。 苏隐玉睫羽颤了颤,情不自禁地抬手摸了摸少女柔软的墨发,“谢谢小鱼告诉我这些。” “你不生气吗?”他的反应让虞鱼有些琢磨不清,“还是说玉哥哥早就知道了?” 是啊,早就知道了,自打他回相府的第一天就知道了,只是没人相信罢了。 苏隐玉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见一声重重的刻意的咳嗽声,循声望去,便见他们洒脱肆意的摄政王下巴轻抬,半眯着桃花眼问:“手往哪放?” 苏隐玉被问的一滞,收手抱拳,“冒犯了。” 虞鱼朝他笑着摇摇头,示意无事,而后朝沈宴跑了过去,还没站定就被伸过来的纤长指节敲了敲头,“去这么久,想饿死你爹?” 又来! 若不是有人看着,虞鱼恨不得跳起来和他打一架。虽说她不知自己的爹娘是谁,可就算用脚趾头想,也决不会是沈宴!可这厮自打上次万寿宴结束,就老是以她爹自称,好像当她爹是什么天下第一美事一样,怎么说也不改。 打不过又说不过,虞鱼趁沈宴没防备,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后立马跑了。 她发髻上的红丝带随着动作飘荡在空中,隐约间还能听到璎珞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声响,再看那背影,多少有点窃喜的意思了。 殷红的唇微微翘起,沈宴负手跟了上去,目送二人的背影消失后,苏隐玉也含笑离开了。 照现在的形式看,不出几日,摄政王应该就能够重归朝堂了。 - 被沈宴抓到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试图为亲爹证明无果后,虞鱼彻底放弃了,爱谁谁吧,反正她不认!不过她倒也记着苏丞相的嘱托,笑着凑了上去。 “宴哥哥。” 沈宴瞥她一眼,先天条件太好,用眼角余光看人时都带着些波光潋滟,“有话就说,别笑得这么奸诈,爹爹害怕。” 虞鱼气成了河豚,鼓着雪腮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你最近怎么一直在府里呆着,不用上朝吗?” “苏老头跟你说什么了吧。”沈宴捏起颗枣子塞进虞鱼嘴里,“听爹爹的,别人的事少管,安心做你的大小姐就成。” 说完,他还拍了拍虞鱼的脑袋,一脸的慈爱,“乖。” 虞鱼:“......”她今年应该是十四不是四岁吧? 但甭管怎样,答应了人家的事情就得做到,至少得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做。于是虞鱼就采用了最简单的法子,早晨一睁眼就在沈宴身边晃悠,一会儿闹一个动静,力图烦死他。 终于,在沈宴午时小憩第三次被外面震天响的锣鼓敲醒时,他终于投降了。 “谢谢你,鱼儿。”沈宴捏住眼前小姑娘的脸蛋,咬着牙道,“谢谢你断绝了本王以后生个女儿的想法。” 奸计得逞的虞鱼笑眼弯弯,漂亮的眼眸中满是得意,“不客气哦,爹爹~” 沈宴:“......” 怎么就笑不出来呢? - 毋庸置疑,早朝是神圣的,但同时也是痛苦的,天不亮就要起床去上朝,搁谁谁也心烦。可近日,大臣们对早朝却有了一些激情和期待。 摄政王已经近十日没有踏入皇宫,又听说苏丞相将此事拜托给了虞鱼。王爷对虞鱼那小丫头的喜爱如今是人人皆知,现下已经有胆肥的官员偷偷开盘,赌王爷五日内会不会来上朝。 许是生活无聊,又许是忘了沈宴的手段,竟真有不少的官员下注,连苏丞相都忍不住参与其中。 趁着小皇帝还没来,苏丞相小声问:“隐玉,你下注了吗?” 苏隐玉好笑的摇摇头,“没有,爹,这不合规矩。” 苏丞相闻言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他这个亲儿子哪都好,就是太过刚正和克制,苏丞相倒也很欣赏这一点,可隐隐地又害怕这样非黑即白的性子会给他惹来麻烦。 不过好在还有他这个亲爹在,天塌下来也还有他顶着呢。 于是苏丞相低声道:“偶尔放纵一下也无妨,你呀,有时候也该跟你弟弟学学,别活着那么累。” “爹说的对。”苏隐玉垂着长睫,欣然接受他的建议,“只是儿子担心,若是这事让王爷知道了...” 苏丞相缩了缩脖子,嘴上倒很硬气,“怕、怕什么,反正这事也不是我挑起来的,法不责众嘛!” 话音刚落,久居官场的苏丞相就敏感地察觉到背后似乎不太对劲,像是被什么野兽给盯上了似的,充满着危险的气氛。 他心里咯噔一下,吞了下口水后才极其缓慢地扭过头去,就瞧见他们期盼已久的摄政王看着他,桃花眸里阴沉沉的,说话间更是带着股咬牙切齿: “好一个法不责众!” 苏丞相:“......” 再见了沧澜,今日我就要远航。 - 听说自家皇叔终于重返朝堂,沈尉羽心里那叫一个欢喜,上朝的路上都忍不住蹦哒两下,然而他高兴的太早,早朝一结束,沈尉羽就眼瞅着自家皇叔扭头走了,别说陪他批改奏折了,连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沈尉羽顿时蔫了,包子脸也皱了起来,委屈巴巴找娘去了。 “母后。”小皇帝委屈地都要哭了,“姨母也受罚了,鱼姐姐也没事,皇叔他怎么还生气呀...” 看着他这副无错的样子,王太后是又心疼又无奈,叹了口气问:“你还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沈尉羽仔细地想了想,“我不该驳了皇叔的面子。” 王太后:“......”亲生的,不能生气! “你皇叔性子的确骄横了些,可他从不做不利于沧澜的事。”王太后耐着性子道,“你是皇帝,沧澜大小事宜自是你说了算,你皇叔他懂得轻重,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个而生气!” 不是因为这个? 沈尉羽一脸纳闷,“那皇叔到底为了什么生气?” 第三十七章 给爷抱抱行不行 提起沈宴, 沧澜上下率先想到的便是‘不好惹’这三个字,王太后也亦然。 可他能在摄政王的位置上安稳的做着,能够让满朝文武信服, 让百姓又敬又怕, 就说明他是有真本事,所以断断不是因为一些面子上的东西就失了分寸。 王太后问道:“皇儿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沈尉羽点点头,“皇叔同我说过,太傅也时常说起,意思是王法是公平的,对任何人都有效, 皇室子弟也不例外。” “那母后再问你,威胁、谋害他人在律法中应如何处置?” “根据情节轻重,杖刑、关押或斩首。”沈尉羽恍然大悟,“母后的意思是,皇叔是因为儿臣处置不当而生气?可、可她是我姨母, 总不能...” 王太后平静问:“王爷说要斩首了吗?” “没、没有。” “既然没有, 你着急什么?” 看着儿子无话可说的样子, 王太后的眸中露出几分失望, “当初王爷问你以‘什么身份来求情’时,就是在给你提醒和机会了, 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回答以皇帝的身份。” “你这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在场的诸位:人, 只要有权势, 就算是律法也无法奈何于他!”伸手抬起儿子的脸,王太后看着他的眼睛沉沉道,“到这个时候,沧澜, 就完了。” 王诗雨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说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可错了就要受罚,否则怎能服众?都说摄政王沈宴心狠手辣,可王太后觉得,没人比他更懂得‘分寸’二字,否则那日她也根本不可能在沈溪的眼皮子底下带走王诗雨。 说到底,还是儿子还不懂得什么叫为君之道。 念此,王太后双手搭着儿子稚嫩的肩头,“皇儿,你要相信父皇选择你皇叔作为摄政王是有原因的,你父皇不会坑骗你,你的皇叔更不会,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够有出息。” “你要更相信他才是。” - 深秋一日日过去,冬季的第一场雪也来的猝不及防。 虞鱼只记得睡前还是月色朦胧、夜色深沉,醒来却发现外面成了一片纯白,她还以为自己在梦中,正对着窗户发愣,就听见绿莹推开门欢快地跑进来。 “小姐!下雪了!” 虞鱼这才反应过来,殷红的花瓣唇翘起好看的弧度,露出了两个深深的甜甜的酒窝,被娇养了大半年,本就没长大的小姑娘玩心更重了,迫不及待地就要跑出去踩踩雪,被进门的红拂一把拉住了。 “小姐别着急,先把衣服穿上,若是着凉了可就只能在屋里看着雪化成水了!” 虞鱼也晓得自己方才太过鲁莽,调皮地吐了吐粉舌。 也不能怪她,她记忆里的冬天都冷的刺骨,还时不时伴随着手上冻疮的又疼又痒,从来没有过像现在似的,屋里温暖如春,只穿一件薄衫都不觉得冷,手脚更是暖暖和和,让她都忘了曾经冬日里吃过的苦。 任由红拂给她换上夹绒又不失美观的衣裙,披上雪白柔软的大氅,抱着暖烘烘的手炉,虞鱼幸福的眼睛都弯成了亮晶晶的小月芽。 “红拂姐姐。”少女的脸颊上飘起绯红,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忽闪着杏儿眼认真道,“遇见你们,虞鱼好幸福呀!” 红拂见了禁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遇见小姐也是我们的福气。” 绿莹几人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她们都是在这个世上无牵无挂之人,是王爷收留了她们,给了她们一条活路,也给了她们重新开始的机会。当初听说王爷要招人照顾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时,大部分姐妹们是拒绝的。 她们更想像男儿郎一样为王爷出生入死,但红拂却觉得任务不分轻重,只要王爷需要,她们就应该回应,所以她才辞去了队长的位置,带着绿莹这几个志同道合的姐妹来了王府。 现在想想,红拂无比庆幸自己做了这个决定。有的时候平淡安稳比风浪中的刺激更为可贵,何况碰到的还是这么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伸手给她戴上毛茸茸的帽子,红拂笑着朝她眨眨眼:“小姐记得把这话也告诉王爷。” 虞鱼郑重地点点头。 是要说的,她现下所享受的一切,都应该感谢沈宴。不过现在还是先去打个雪仗吧~ - 天一冷,人便犯了懒,若非苏妙邀她,虞鱼足足半个月没出门了。 紫俏嗑着瓜子看绿莹给虞鱼梳头发,好奇问:“小姐,外面天这么冷,苏小姐约您做什么去?” 虞鱼打着呵欠说:“妙妙说叶姑娘今天会回来,让我陪她去城门口等一等。” “叶姑娘?”紫俏想了想,“威武将军的嫡女叶雪薇?” 虞鱼点了点头,停顿片刻后问道:“你们对叶姑娘熟吗?她...好相与吗?” 叶姑娘是妙妙的朋友,虞鱼有些担心如果叶姑娘不喜欢她,妙妙夹在中间会很难做。 “还好吧。”紫俏道,“说是叶姑娘,但她打小跟着将军在军营里长大,其实更像个假小子,性格比苏小姐还泼辣直爽,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小姐也不用太过担心。” 紫俏总不会坑自己,听了这话,虞鱼安心了许多,打扮过后就赶忙去了城门口。 她怕比叶姑娘来的晚留下个坏印象,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到了地方一放松下来,肚子就开始咕噜噜地叫了。 虞鱼赶忙伸手捂住,可这般就如同掩耳盗铃,并没有什么作用,连蓝怡都听到了她肚子的叫声。 红拂道:“这么饿着可不是办法,那边有个卖包子的,要不咱们过去买几个?绿莹不爱动,让她和蓝怡留下等苏小姐,这样也不怕人误会什么。” 这个主意极好。 解决了心头烦恼,虞鱼迫不及待地朝着冒着热气的香喷喷的大包子走了过去。 见有人来,老板被冻的发红的脸上笑意热切,“姑娘买包子?要几个?” 虞鱼伸出小手,示意要五个。红拂她们也还没吃呢。 店老板道:“好嘞!马上给您包起来!” 常年卖包子,这老板的手脚也麻利,很快就将鼓囊囊的油纸袋递到了虞鱼面前,红拂刚要伸手接过,就见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抢先拿走了包子。 虞鱼疑惑地偏头看去,就瞧见身着绛紫劲装的少年郎朝她粲然一笑,“小美人,这袋包子先让给我行不行?” 嘿!紫俏沉着脸开始挽袖子,说话就说话,还小美人?调戏谁呢! 眼前的少年郎虽生着一张好皮囊,可丹凤眸却很是干净,即便唇边挂着坏笑,也并没有给虞鱼带来任何不适。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虞鱼点了点头。 少年郎笑容更深,朝虞鱼扬了扬油纸袋,“谢啦。” 不等虞鱼反应,他转身就走,动作利落的叫久经‘沙场’的店老板都有些懵,“他、他还没给钱呢?!” 在看到少年郎将包子分给了一对小乞丐后,虞鱼偏头道:“没关系,我们付吧。” 又买了五个包子,虞鱼一人分了一个,边吃边等苏妙,结果苏妙还没等到,就先等到了方才那个少年郎。 “谢谢呀小美人,听老板说你替我付了钱。” 虞鱼笑着点头示意,几个铜板而已,权当自己做了个好事。 见小美人不爱说话,应当是个内向的,少年郎也没自讨没趣,又谢了一遍之后离的远了一些。见他并没有纠缠不休的意思,虞鱼等人也放下了警惕,安心等着苏妙。 一个包子都慢慢地吃了下去,也终于瞧见了苏妙的身影,虞鱼的小酒窝顿时浮现。 她正要挥手示意,就听见身后突然爆发的叫声:“苏!妙!” 接着虞鱼就感觉一阵风从身边刮过,眼睁睁地看着少年郎冲到苏妙面前将她搂腰抱起,欢笑着原地转了三圈。 虞鱼看愣了,这是...什么情况? 苏妙本人显然也愣了,但很快她也就反应过来了,眉眼间既欢喜又无奈,“叶雪薇你搞什么!吓死我了!”还以为大庭广众的敢有人占她便宜呢! 被放下之后,苏妙摸着下巴仔细看了眼,“别说,你这样还挺像那么回事。” 叶雪薇笑嘻嘻地一甩衣袍,“是吧,靠这身打扮,我一路上可迷倒了不少小美人呢!” “呸!臭不要脸!” 毫不留情地戳穿老友,苏妙也不忘了虞鱼,小跑过去将人拉过来,“喏,虞鱼,我在信里跟你提过的!” 这个缘分叫叶雪薇也有几分惊讶,“你就是虞鱼呀!” 苏妙嗯了声,“你们认识?” “刚刚才认识。”叶雪薇笑着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小虞美人,这么说咱们还真是有缘呢!” 虞鱼还没从少年郎就是叶雪薇的冲击之中缓过神来,听到这话后下意识地笑了笑。 “哟!还有酒窝呢!给爷戳戳!” 到底是军营里长大的,叶雪薇的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戳完之后还不忘捏一把,完事之后一脸满足,“果然还是女孩子捏着更舒服!” 眼珠子一转,叶雪薇又想到了个好主意,搓着手问:“小美人,给爷抱抱行不行?” 第三十八章 原来是鱼姐 叶雪薇生的一副驰骋江湖的女侠模样, 比女子更为浓黑的眉,上挑的丹凤眸不怒自威,红唇间的笑容也带着股公子哥的风流之感, 她又穿了一席飒爽劲装, 任谁见了都得夸一声公子好生俊俏。 因而就算虞鱼晓得同她说话的是个女孩子,但还是被叶雪薇逗的小脸绯红, 一双杏儿眼也羞哒哒的看向了地面,这般乖巧又娇俏的样子看的叶雪薇心痒难耐。 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军营里的汉子们都馋温温柔柔的美娇娘了! 仗着性别优势,叶雪薇也没给小美人拒绝的机会,张开手臂将人抱了个满怀,这样还不够, 还非要将脸凑过去蹭虞鱼的脸蛋,边蹭边发出痴汉般的感叹:“好香好软呀!” 虞鱼:“......”幸好她今日没上妆,不然叶姑娘得蹭一脸粉。 她性子软不好意思说,一边的苏妙可看不下去了,伸手将叶雪薇给扒拉开, “行了, 少占鱼鱼的便宜!” 她可看见紫俏在一边咬着牙活动手腕了, 初次见面的, 打起来可就不美了! 恋恋不舍地又深吸了口气,叶雪薇这才松开了虞鱼。 城门口通透, 寒风也格外猛烈, 站了这一会儿苏妙就感觉自己的鼻涕都要出来了, 她赶忙道:“咱们还是换个暖和的地方说话吧,冻死本小姐了!” 见她的脸蛋都冻红了,虞鱼担心地把自己的暖手炉递了过去,苏妙没接, “你这小身板还没我结实,还是你用吧,把你冻坏了我可赔不起!” 多年积攒的营养不良不是半年就能将养过来的,虞鱼也承认自己的身体不如苏妙好,可她现下的确不觉得冷,连脚丫都是暖和的。 一个执意要给,一个说什么都不收。叶雪薇看了两眼好笑道:“妙妙要不你就收了吧,我看小虞美人的披风是用虎皮做的,暖和的很,这点风是吹不透的。” 她这么一提,苏妙才发现披风里的毛茸茸,伸手一摸,果然又暖和又厚实。 见状,苏妙也不硬抗了,欣然接受了虞鱼的手炉,三人并排朝酒楼走去,进门之后要了个包间,又点了些吃食,这才安稳地坐下来聊起了天。 两个没出过京城的小可怜都很好奇大漠风光,因而大部分都是叶雪薇在说,听着她口中的大漠孤烟、雄鹰振翅,虞鱼都想象不出这是何等的壮观景色。 她忍不住低头写:“叶姑娘好厉害呀!” “不用这么生疏,叫我薇薇就行。”看着小姑娘真挚又崇拜的眼神,叶雪薇挠头笑道,“我也只是沾了父亲的光,真正厉害的还是那些常年驻守的将士们,他们可比我们辛苦多了!” 说起威武将军,苏妙想起个事,“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了?伯父他们呢?” 临近年关,边疆安定,将士们也该回来了才是。 “路上呢,我等不及,就先跑回来了。”抿了口茶水,叶雪薇突然想起个事,目光灼灼地看向虞鱼,“鱼鱼,你有心上人没有?若是没有,等我大哥回来了我带你见见可好?!” 虞鱼正吃着糕点,听到这话立马给噎了一下,红拂赶紧递上茶水让她喝了一口。 苏妙抬手给她拍着背,不赞同地看向叶雪薇,“看你给鱼鱼吓得,人家还没及笄呢,才不考虑这个。” 虞鱼正要给苏妙竖个大拇指,就听对方话音一转,“再说了,要考虑也得先考虑我大哥,一个温柔一个乖巧,郎才女貌,般配的很!” 虞鱼闻言,露出假笑。 她还是个孩子,姐妹们大可不必这么着急。 不过这么一闹腾,将三人的关系又不自觉的拉进了许多,虞鱼也终于能放开心扉,同叶雪薇打趣几句,三人一直聊到正午,午膳都是在酒楼里用的。若非叶雪薇困的眼皮子都睁不开,只怕三人还要再聊上一会儿。 “不行了,我先回去睡一觉。”苏妙打着呵欠、强撑起眼皮,“那个妙妙,你先把鱼鱼送回去,小美人长得这么乖,省的路上有不长眼的欺负她。” 苏妙憋着笑,“放心吧,没人敢欺负她。” 目送叶雪薇离开,苏妙才放声大笑,晃着虞鱼的手撒娇,“小虞美人什么时候有空了邀我们去焰王府呗!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薇薇惊掉下巴的样子了!” 这自然没问题,虞鱼立刻答应了,并将这事放在了心上,用心准备了一日后,才给苏妙递了消息。 苏妙立刻冲去了将军府,将床上四仰八叉躺着的叶雪薇给拉了起来。 “干吗?”整整睡了一日,叶雪薇骨头都软了,说话都带了股软绵绵的感觉。 苏妙拉起她的眼皮,“我去找鱼鱼,你去不去?” 叶雪薇立刻弹了起来,精神十足道:“去去去!” 她大哥这两日就要回来了,说什么她也得劝着小虞美人跟她大哥见上一面才成! 见好友又要拿起一身男装,苏妙赶紧制止了她,“还是别穿男装了吧,让鱼鱼家人看见误会什么就不好了。” 旁的也不怕,就怕被王爷看见还以为她是登徒子一掌拍过来,嗯...苏妙觉得自家好姐妹八成是扛不住的。 叶雪薇也觉得有理,从衣柜角落里扒拉出一件衣裙换上,迫不及待道:“走吧!” 京中的小姐们个个自持清高,看不惯她这个假小子,叶雪薇也懒得同她们唧唧歪歪,因而长这么大,除了丞相府,叶雪薇还是头一回以朋友的身份去旁人府上,心中既忐忑又期待。 路走了一半,叶雪薇才想起来,“对了,鱼鱼是哪家的小姐呀?” 能穿得起上好虎皮做的披风,自然非富即贵,只是在她的印象里,京城有头有脸的家族似乎没有‘虞’之一姓,应当是新起之秀吧。叶雪薇想。 苏妙只是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 估摸着她们也该来了,为了表示欢迎,虞鱼干脆直接来到了王府门口等着。冬日里出门的人少,因而虞鱼轻易就看到了苏妙二人,跳起来挥了挥手。 叶雪薇停下了脚步,沉默片刻:“...妙妙,是我眼花了吗?我怎么看着焰王府门口站着的像鱼鱼呢。” 苏妙怜爱地看着她,“傻姑娘,不是像,那就是鱼鱼。” 叶雪薇:“......”她现在打道回府还来得及吗? 见二人站在原地不动,虞鱼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忙提起裙子跑了过去,还不等她站定,就见叶雪薇突然抱拳,冲她弯腰行了一礼,掷地有声道: “失敬了,鱼姐!” 虞鱼:“......” - 直到顺利的进入了王府内部,叶雪薇还有点没缓过来,抱着虞鱼的胳膊问:“鱼姐,你确定我不会被王爷扔出去吧?” 虞鱼好笑地点点头,“不会的!宴哥哥脾气很好的,而且我早就跟他说过了,不用担心!” 说这话只是想安抚她,谁料叶雪薇又肃然起敬,竖着大拇指道:“鱼姐不愧是鱼姐!”竟然这么亲密的喊王爷,而且连王爷脾气好这种话都说的出来,真乃神人也。 见状,虞鱼又好气又好笑,“薇薇你别这样,宴哥哥真的跟传言中的不一样!” 是吗?叶雪薇不敢苟同。 当年先帝驾崩,太子登基时尚还年幼,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那皇位,她爹甚至都担心小皇帝活不过一月,可谁知沈宴手段如此狠辣,但凡查出对皇位图谋不轨的人,哪怕还只是萌芽,也一律斩首示众。 那一个月内,京城的血腥味就没断过。当然也有大臣们对此不满,冒死进谏,说沈宴杀心太重,不易辅政,沈宴知晓后立刻将这群人禁于府中,倒也不难为他们,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就是不准出府就是了。 直到他的铁血手段令文武生俱,令背地里的‘豺狼虎豹’悻悻地收回了爪子,令年幼的小皇帝安安稳稳地立于朝堂之上,这些被关押的大臣们才被允许出府。 面对这样安定的朝堂,胖了一圈的大臣们也不得不承认,鲜血换来的教训比什么惩罚都有力。 那时叶雪薇也刚十来岁,从父亲口中听说了沈宴的事迹后,心中既崇拜又害怕,直到现在,这种感觉也未曾消失过,如果却有人告诉她摄政王平易近人? 倒不如说是虞鱼胆子更大。 正想着,一抹火焰一样的红影步入眼帘,叶雪薇呼吸骤止,瞳孔也瞬间放大了。 这、这是... 沈宴原本没注意到她,可这姑娘的表情实在太过夸张,像是白日撞鬼一般,他不免问了句,“这谁?” “叶雪薇,我的新朋友!”虞鱼歪着头甜甜的笑,“昨天跟你说过的!” 沈宴哦了声,“想起来了,叶天的女儿。” 叶天是威武将军的本名。 既是熟人之女,沈宴也懒得计较太多,路过虞鱼的时候习惯性地拍了拍她脑袋,“不用等我回来了,午膳我在宫里用。” 说完他便大步出了门,看着他的背影,叶雪薇总觉得心中驻扎已久的信念隐隐有了崩裂之意,吞着口水问:“鱼鱼,王爷是在跟你交代行踪吗?” 虞鱼想了想,“这...不算吧。”就是侧面告诉她自己用膳而已,算什么交代行踪。 不用她说算不算,叶雪薇的心中早有了答案,她看向虞鱼,深吸口气,郑重其事道:“我决定了,还是不要让你跟我大哥见面了!” 连王爷都能降伏的小姑娘,就她哥,配吗? 第三十九章 老君山上的老虎 就冲叶雪薇打小在军营里长大的性子, 自然是一日都闲不住,日日想着去哪里更好玩,作为朋友, 虞鱼和苏妙自是要陪着的。 一来二去的, 虞鱼还真就长了不少见识,连骑马都学会了。不过她胆子小, 只敢拉着缰绳慢慢走,但好歹也是一种收获,沈宴知晓后立马就送了她一头浑身雪白、性情温和的小马驹。 虞鱼喜欢的不得了,去哪都想带着它。见状,叶雪薇提议不如去城外的鸣山遛一遛。 苏妙觉得很好, “好呀!我记得老君山上还有一片红梅林,盛开时可好看了,正好让鱼鱼瞅瞅!” 虞鱼一听当即杏儿眼闪亮亮,能赏花又能骑马,何乐而不为! “那我把弓箭也带上, 说不定还能射点猎物回来!”叶雪薇兴冲冲道。 三人一拍即合, 当即约定好明日出城。 叶雪薇出门时正好碰见自家哥哥, 见她背着箭, 顺嘴问了句:“去哪?” “去老君山看看有没有猎物。你也去?” 叶钧摇了摇头,“不了, 我与阿隐有约。” “那正好!”叶雪薇笑呵呵道, “我也就是客气客气, 你若想去我还不允呢!” 说完,她利落地翻身上马,“走了!” 目送妹妹的身影消失,叶钧这才去了丞相府, 他生的高大,双腿又修长,步速也比旁人快些,因而他到时,苏隐玉还没完全准备好。 但好歹是多年好友,叶钧又怎会计较这个,不等苏隐玉招呼,他就坦然坐下,长腿自然的舒展开,抿了口苏隐玉递过来的茶,“出门时碰见小薇说要去老君山,妙妙可是一起去了?” “应当是的。”苏隐玉落了座,眉宇间笑意温柔,“她俩打小要好,去哪都形影不离,如今虽然都长大了,但情分却没减少丝毫。” 叶钧闻言朝苏隐玉举了举杯盏,薄唇微翘,“我等亦然。” 他和苏隐玉的相识也是因为两个小姑娘,他们一个从文、一个习武,连性情都是天差地别,但架不住缘分二字,竟也成了极好的朋友。 苏隐玉眸光闪烁,举杯示意,以茶作酒一饮而尽。 接着,他问:“回来这几日可还习惯?” 叶钧点点头,“尚可。” “那就好。边疆总是不比京城,这段时日你正好也休息一下。” 说起这个,苏隐玉又想起来,“你这次还回去?” “要回的。” 虽说边疆不如京城,可他也不是什么娇贵的公子,比起京城的丝竹管弦,他更喜欢大漠的狂风呼啸,每每听到都会使他热血沸腾。 “但是...”叶钧捏起个核桃放在手掌里按碎,“就不让薇薇回去了,她年纪也不小了,可不能跟着我这么折腾下去。” 说到妹妹,叶钧又想起个人,将掌心里的核桃仁递过去一半,“这几日总听薇薇念叨虞鱼,那是谁?” “你不知道?”苏隐玉有些惊讶,但一想叶钧这不喜交际连洗尘宴都懒得去的性子又觉得理所应当,笑着解释道,“她是摄政王的救命恩人,如今住在焰王府,跟妙妙是好朋友。” 知道他担心什么,苏隐玉接过核桃仁咬在白皙齿间,弯着眉眼道:“放心吧,她是个很乖很讨喜的小姑娘,我还担心她会被妙妙带坏呢。” 听好友一言,叶钧心中的石头这才放了下来。 他这个妹妹,打小混在军营里,论武功尚可,可论眼力心机是万万玩不过京城的小姐们,他只担心她会吃亏,但既然那位虞姑娘是个好的,叶钧也就放心地和苏隐谈论起了他在边疆时的有趣见闻。 不多时,成管家突然前来,“见过大少爷、叶少爷。” 相府管家向来繁忙,若无要紧事定不会到行云院来,苏隐玉便开门见山问:“成叔,怎么了?” 成管家冒着冷汗道:“大少爷,老奴方才听到采买的下人说,老君山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只白虎,上山砍柴的农户们正巧撞见,死伤惨重。老奴想起小姐今儿似乎要去老君山,心里担心的很,老爷又不在,您看这事...” 老君山虽大,但谁都保不准这白虎在哪一块活动,必须尽快将三人叫回来才是。 叶钧也晓得此事轻重,他看了眼苏隐玉,嗓音低沉一如既往,听不出半分慌张,“别急,我去。” 到底是身经百战,看着他这般冷静沉着,苏隐玉心中的慌张也减少了几分。 命人备了马,又带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护卫,苏隐玉这才目送叶钧一行离开。 挑的府里最好的马匹,脚程飞快,不一会儿就看不见了踪影,苏隐玉又定定看了片刻,朝焰王府去了。 - 老君山。 虞鱼刚学会骑马,不敢太快,为了照顾她,苏妙二人也都放慢了步子,因而用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到了老君山。 三人都不常来,更不知道苏妙口中的红梅林究竟在何处,好在三人的目标也不完全是这个,干脆就放弃寻找,漫无目的的溜达起来。 叶雪薇跃跃欲试地寻找着猎物,“你们两个爱吃什么肉?我射箭的本事极好,待会看中什么了尽管说!” 比起吃肉,苏妙倒有个别的想法,美眸放光问:“薇薇,你说这里有鹿吗?我一直想在后院里养一只小鹿!” “这我也说不准。”叶雪薇抬手拨开头顶的树枝,“我在边城时倒是看见过不少小鹿,你该早些跟我说,我直接给你带一只回来。” 说完,她看向雪白马背上那个安静娴雅的小姑娘,嗓音都不自觉放的轻柔,“鱼鱼呢,你喜欢什么小动物?” “我?”只顾着和小白马互动的虞鱼闻言弯起杏儿眼,“嗯...小兔子。” 山里最常见的应该就是兔子,碰见的可能性也大些,虞鱼心想这样薇薇应当也不会觉得太扫兴。 随口一说的小动物,叶雪薇却觉得兔子配虞鱼正合适,兔子有双红眼睛,虞鱼有张经常飘起粉霞的小脸蛋,看上去都是软软乖乖的,只恨不得叫人抱在怀里蹭蹭。 叶雪薇的斗志立刻就上来了,“好!今天兔子和鹿,我叶雪薇必须拥有一个!” 于是等叶钧找到三人时,就看到了蹲在大树底下拿着木棍掏兔子洞的三个少女。 “这样真的能行吗?”捣的手都酸的苏妙忍不住问。 叶雪薇还很暴躁,“挖就是了,就你话多!你看鱼鱼多安静!” 突然被夸的虞鱼苦笑。 作为一个哑巴,她也没法不安静呐... 但不管怎么说,看到她们无事,叶钧才总算得空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他走上前去,“叶雪薇。” 叶雪薇下意识地摆手,“忙着呢,别烦我。” 叶钧捏住她束起的发,“狡兔三窟一词,你们三人真的没听说过吗?” 他声音平直,却架不住声色好听,磁性中带着边疆狂风中的沙砾,钻入耳畔时带来阵阵酥麻。 虞鱼下意识看了过去。 身后的少年郎有着浓密的剑眉和锐利的丹凤眼,分明的棱角宛若刀剑铸就,俊美之中散发着生人勿近之感,吓得虞鱼赶紧垂下了眼。 将这一幕收入眼中的叶钧睫羽轻动。 他认得苏妙,便知晓方才像受惊小兽一般不敢看他的少女应当就是虞鱼。光看面容,倒的确如阿隐说的那般,乖巧惹人怜。 这时,叶雪薇蹭的站了起来,大抵怕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犟嘴道:“本来能抓到的,都怪你说话吓跑了它!鱼鱼,让他赔!” 这可就不讲道理了,况且他们才刚见面,虞鱼可不好意思。 她握住叶雪薇的手轻轻晃了晃,杏儿眼弯弯,眸中闪烁着春日的光,“没关系的,我也不是非要养。” 有人给了台阶,叶雪薇‘连滚带爬’地赶紧下来了,抬着下巴哼了声,“好吧!看在鱼鱼的份上,这次我就先原谅你了!” 对于自家妹妹这种幼稚把戏,叶钧懒得开口,只是平淡地说明了来意。 一听说山上有只白虎,虞鱼和苏妙魂都要吓飞了,叶雪薇还算好点,但也止不住后怕,还好她们没遇到,否则以她的本事,还真不一定能保三人安全。 苏妙抱紧了虞鱼的胳膊,白着小脸道:“那、那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什么兔啊鹿啊的,哪比得上她们的小命重要。 虞鱼也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会儿她看着叶钧也不觉得高冷生惧了,只觉得对方宛若天神下凡,救她们于水火之中! 小姑娘的杏儿眼本就明媚可人,如今又被这样注视软乎乎的注视着,叶钧看了眼,别过了脸去,“走吧,送你们回府。” 身后跟着护卫,前面还有沧澜最年轻的将军叶钧,被围在中间的三个小姑娘也慢慢从惊恐中缓过神来。 叶雪薇向来没心没肺,走到山脚下时俨然都把暗中的白虎望忘于脑后,跟苏妙叽叽喳喳起来。 叶钧回头看了一眼。 先前听妹妹说过,新朋友不会说话,让自己以后碰见了说话小心些。那时倒也没觉得如何,可如今见了,叶钧 觉得有些可惜。 察觉到他的注视后,小姑娘肉眼可见的有些紧张,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惊慌的往四周看了看。 知晓她想歪了,叶钧沉默了一息后,无声道:“无事,别担心。” 待小姑娘放松下来,桃腮露出两个清浅可爱的酒窝后,叶钧回过了头去,不再多看。 有惊无险地到了山下,命护卫带着她们去百米外等候,叶钧突然扭头折回了老君山,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苏妙疑惑又担心,“薇薇,钧哥怎么回去了?!” 不是说山里有白虎吗?他这个背影看着却像是山里有宝藏一般。 叶雪薇哦了声,骄傲地挺起胸膛,“可能是去打虎了!害,我哥啊,就是责任心太重,见不得百姓受苦!” 虞鱼闻言肃然起敬,“薇薇,你哥哥太厉害了!” “还好啦!”叶雪薇挠着头嘿嘿直笑,“比起你的宴哥哥还差一点儿!” 相信自家哥哥的能力和分寸,叶雪薇丝毫不担心,率先带着两个小姐妹上马车等候。 没过多久,就听到有人轻叩车窗。 虞鱼正好坐在车窗边,随手就将窗帘拉了起来,一只红着眼的小兔子蓦地映入了眼帘。 第四十章 (一更) 小色狼 应当是只刚出生不久的兔子, 还没有叶钧的手掌大,它胆子倒也大,不仅不怕, 还用小鼻子不断地嗅呀嗅, 两只毛茸茸的小耳朵也随着动作轻轻摆动,真真是说不尽的可爱! 虞鱼的小心脏当即就被击中了, 杏儿眼都不自觉地睁大了,“好、好可爱...” 这会儿叶雪薇也凑了上来,伸手捏了捏小兔子的耳朵,“咦,哥你从哪里弄来的兔子?” “捡的。”叶钧盯着手掌心里的毛茸茸平静道。 的确是捡的, 他原想着是去逮一只的,走到半路就看见这小兔子被压在枯枝底下动弹不得,所幸就将它带来了。 念此,他抬头,丹凤眸看着兴奋到小脸泛红的虞鱼, 将手掌又往她眼前伸了伸, “赔你的。” 这...虞鱼咬着唇, 不知所措地看向了叶雪薇。 “看我干吗?你喜欢就收下!”叶雪薇道。 虞鱼闻言小拳头握了又握, 终是伸出小手,红唇染着笑, “谢谢叶公子。” “无事。” 叶钧应了一声, 看了看眼前的白皙手掌, 明明两只手并在了一起,看上去还是小小的,像她的人一样。 捏起兔子耳朵,叶钧将小兔子轻轻放在了她的掌心。 看着小姑娘满足又欢喜的笑颜, 叶钧喉结动了动,转身道:“走吧,送你们回府。” - 沈宴知晓这个消息是在回宫的路上,他也没担心,自打上次虞鱼被陷害落水之后,他就派了几个暗卫时刻跟着,有她们在,不至于斗不过一只老虎。 不过...沈宴还是道:“派几个人,去把那老虎解决了。” 临近年底了,家家户户都需要柴火和猎物,总不能让这只老虎坏了事。 沈溪领命下去安排,沈宴入府之后则直奔南熏院去了,没收到暗卫的消息说明这丫头没事,不过他还是亲眼看了才更放心。 唉,真是可怜天下慈父心。 刚到门,沈宴就瞧见小姑娘正蹲在地上拼凑些什么,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不断在她的脚边打转。 沈宴挑眉,“哪来的兔子?” 虞鱼正忙着没空回他,红拂忙道:“回王爷,是小姐去老君山时,小叶将军送的。” “叶钧?”沈宴提了下唇角,弯腰捏着兔子耳朵将它提起来放在了眼前,动物向来警觉,放在还在地上欢快地蹦蹦跳跳的小兔子,这会儿伸直了腿不敢乱动,连眼珠子都僵住了。 红拂道:“是,小叶将军担心小姐们碰见白虎,就赶了过去,正巧吓走了小姐的兔子,于是就赔了一只。” 这理由还算说的过去,只是... 沈宴用脚尖踢了踢小姑娘的脚,被长睫遮住的眸色沉沉,“下次少收别人的东西,想要什么跟我说,爹爹有的是!” 说完也不见虞鱼有反应,沈宴心里顿时不痛快了,随手将兔子一丢,屈膝蹲下去,伸手将小姑娘的脸给拨过来,皙白分明的指节捏着她的下巴,凑近了,低声问:“我方才说的,听到没有?” 这般动作,二人相聚不过三指宽,虞鱼甚至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热。原本昳丽如妖的容颜在这样近的距离下更是增大了百倍威力,让虞鱼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听、听到了...” 见她的瞳仁里映出自己的身形,沈宴这才满意了些,刚要松开手,却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 他轻勾薄唇,潋滟的桃花眸笑意氤氲,“乖鱼儿,你紧张什么?” 又是咕咚一下,虞鱼眼神飘忽,“我、我没紧张...” 是,没紧张,就是有点结巴。 沈宴唇畔笑意更深,桃花眸也越发的妖冶起来,他又凑近了些,压低了嗓音轻声问:“真的?” 随着他凑近,虞鱼的小拳头也随之握紧,这下连话都不说了,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样子,倒和方才装死的小兔子有些相像。 沈宴低声笑了,嗓音里满是得意和惬意,见小丫头的脸蛋肉眼可见的变红之后,他总算是良心发现,起身站了起来,“不逗你了,走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没了声音,虞鱼这才猛然惊醒一般,抬手捂住了薄粉的脸颊。 一旁的绿莹见了嗤嗤直笑,“看王爷给小姐迷的,小脸蛋都成水蜜桃了。” “你别笑话人家!”紫俏恢复了懒洋洋的舒服姿势,“方才要是换成你,估计鼻血都出来了。” 谁能抵得住王爷这么近距离的美颜暴击,只是脸红就已经够厉害了! 有她们二人在,南熏院从不冷清,趁着二人拌嘴的功夫,虞鱼悄悄转过了身,小手捂着心口,杏儿眼冒出星点的疑惑。 她的心,为何跳的这样快? - 临近年关,京城也越发的热闹起来,有的连红灯笼都已经挂了起来。这是虞鱼在京城度过的第一年,回想过去,已然是恍若隔世。 想起这些,虞鱼总觉得她应当用行动来表达一下对沈宴的感谢。 在红拂她们的提议下,最后虞鱼决定做一桌菜,毕竟沈宴不缺金银财宝,与其费尽心思,倒不如来点实际的。 打定主意,虞鱼就一股脑钻进了厨房里,她原以为会很轻松,但真正学过了才知道,会做菜是一回事,做得好又是另一回事。 不说旁的,光是那几口锅,她都掂不起来,因而每日的手臂都是酸胀不已。 红拂拿来药膏给她贴上,劝慰道:“小姐,咱们也不急于这一时,您慢慢学也成。” 这两日一累,她连饭菜都吃的少了,刚养胖的小脸又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透出几分独属于少女的精致。 虞鱼也觉得有理,可还是摇了摇头。 她在做菜方面没天分,就该多下苦工,不然怎么在除夕夜时给沈宴一个惊喜。 见她神色坚定,红拂虽心疼,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按揉起了虞鱼的手臂和肩膀,不一会儿,就见床上倦懒的少女合上了眼眸。 见状,红拂便轻手轻脚地退下了。 夜色已深,因是冬日,连月光也愈发清冷,光秃秃的枝丫倒影漆黑,在狂风呼啸下透出妖魔般的张牙舞爪,似乎是被外面的环境影响,床上小姑娘也不安稳了起来。 她眉头紧皱,小脑袋不安地晃动着,握着被子的小手骨节都泛了白,额头上更是冒出了大颗大颗的冷汗... “啊!” 短促的惊叫声过后,虞鱼猛地坐了起来。梦中的鲜红仍旧历历在目,刺痛了虞鱼的双眸,更乱了她的心神。 快速地穿上鞋子,随手披了件大氅,虞鱼打开房门,不顾蓝怡的疑惑和阻拦冲进了夜色之中。 不多时,床上熟睡中的沈宴蓦地睁开了双眼,从睡梦中醒来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即便听出了是谁,他的羽玉眉也皱了起来。 这丫头,大晚上不睡觉跑这里来做什么? 虞鱼也不想,但她没办法,梦里的场景实在是让她一刻都等不下去。许是夜已深,一路上都畅通无阻,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虞鱼想也不想地上前猛地推开冲了进去。 门推开的有多果断,虞鱼就有多懵。 这还是头一回来沈宴的住处,她完全不知该往哪里走,迟疑片刻,她正要摸黑前行,伸出去的小手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掌给握住了。 伴随着房门关闭的声音,一阵温热贴近,耳畔传来浅浅的呼吸声,“抓住你了,小色狼。” 刚睡醒的声音说不出的磁性诱惑,却叫虞鱼眼眶一红,在沈宴愕然的眼神中转身抱住了他。 像是怕他跑了,小姑娘的手臂搂的紧紧地,脸蛋贴在他的胸膛上,透着寒夜的冰凉,直到感受到胸膛上的湿润,沈宴这才反应过来,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又不送你见官,哭什么?” 然而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小姑娘并没有听进去,抱着他哭个不停。 沈宴没了办法,只能把人扛起来朝床榻走去,将人放下之后用被子裹上,而后起身点亮了蜡烛。 烛光昏黄,在深夜却给人太阳般的温暖和可靠,让大哭中的小姑娘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坐在一旁静静等待的沈宴这才伸手拨了拨她苦湿了的碎发,嗓音倦懒,“哭够了?” 虞鱼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好解释一下。”沈宴侧躺在榻上,左手撑着脸颊,眼尾泛着红的桃花眸带着懒懒的惺忪睡意,“大半夜跑来,该不是贪图爹爹的美貌吧?” 这张嘴呀! 本就哭的眼睛鼻头都红红的虞鱼这下脸蛋都气红了,将身后的枕头丢了过去,气鼓鼓地说:“我做噩梦了!” 梦里是在一个宴会上,沈宴坐在主位上喝酒,突然有一个男子走了进来,他明明是笑着,可看上去很是阴冷。他们没说几句就吵了起来,男子愤然离场后,整个宴会被士兵团团包围起来,屋檐上的箭尖比冬日的月色还冷。 大战爆发,即便被众多士兵攻击,沈宴依旧从善如流,就在虞鱼以为他将赢时,一人突然冲了上来挡住了士兵的长剑,血溅当场之时,此人竟要把手里的长剑刺入沈宴的胸膛—— 闻言,沈宴的睫羽颤了颤,看向她,似笑非笑,“怎么,还要我哄着你睡才行?” “什么呀!”虞鱼恨不得咬他一口,“我轻易不做梦的,但是每次做噩梦都会灵验!” 怕他不信,虞鱼便将之前的例子,包括苏妙的一一讲与他听。 “我真不骗你。”小姑娘打着喷嚏道,“那个和你吵架的人比你矮一些,穿着青色衣衫,腰间还带着一块镂空的云纹玉佩,长相嘛,倒是很一般。另外一个刺杀你的,应当是你的随从,他最好认,右脸上有一片黑色的胎记。” “另外,你们喝酒的地方好像不是京城,因为大家都穿的很少,不像是在过冬的样子。”虞鱼偏过头疑惑问,“宴哥哥,你最近有出行的打算吗?” 第四十一章 (二更) 变哑缘由 即便沈宴再不相信, 听了她这般详细的描述,甚至连他近日尚且在心中的打算都说出来之后,沈宴也只得承认, 他捡到宝了。 只是有些事比这个预知梦要重要的多。 他捻起小姑娘散在背后的一缕墨发, 眼眸含着笑,“叫我什么?” 虞鱼显然想歪了, 秀眉皱的紧紧地,“我是绝对不会叫你爹爹的,你死心吧!” 被这样拒绝,沈宴非但不气,反而还低低的笑了, 笑声好听的虞鱼耳朵都酥了,“确实,你还是叫哥哥更好听。乖鱼儿,再给哥哥叫一声。” 虞鱼听了气成河豚!她冒着寒风来跟他说正经事,他倒好, 还拿她开起了玩笑!好听不好听的, 跟她一个哑巴有... “!!!” 虞鱼僵硬的转过头去看向沈宴, 只见对方欣慰地朝她点了点头, “没错,你能发出声音了。”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是个哑巴, 虞鱼亦是如此。可当看了好多个大夫都没得到解决的办法后, 说实话, 她已经悄悄的死心了。 这样就很好了。虞鱼想,或许正是因为失去了声音,才得到了老天爷的垂怜,遇见了沈宴和苏妙她们, 这样的交换,值得。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的声音竟然回来了?!JSG “我...”试探地吐出一个音节,果然听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声响,刚止住的眼泪登时又涌了上来。 烛光之下,从泛红杏儿眼里流出的泪珠越发透亮,惊喜又不敢相信的小表情更是看的沈宴心中发软,“可怜见的。来,先喝口水,不然待会流不出眼泪了。” 这是劝人的该说的话吗? 虞鱼听了是又气又无奈,更是哭不出来了,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她突然又绷紧了身子,“宴、宴哥哥,我会不会是在做梦呀?” 她的声音是真的回来了,还是说睡醒一觉后,一切都恢复成了平日的模样。 虞鱼依旧是个小哑巴。 沈宴也不说话,伸手拽了下她的长发,在听到小姑娘倒吸气的声音后,笑道:“鉴定完毕,不是做梦。” 虞鱼:“......”还真是谢谢了。 闹归闹,见她还是心存忐忑,沈宴便打算叫御医过来瞧瞧,只是被虞鱼拒绝了,“太晚了,天又这么冷,就别折腾人家了,还是明日再说吧。” “确定?”沈宴挑眉问。 虞鱼咬了咬牙,“确定!” 既然她决定了,沈宴也就由着她去,又想起了方才的话题,“还有谁知道你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虞鱼摇了摇头,“没有...” 爷爷奶奶告诉过她,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可沈宴怎么会是任何人,告诉他,虞鱼反而觉得心安。 “乖孩子。”这种只有他知晓的秘密感让沈宴很满意,他微微笑着,桃花眸中跳动着烛光,“怀璧其罪的道理,爹爹相信你也懂得,所以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你才会越安全。明白吗?” 虞鱼下意识点点头,又突然想起自己能说话了,忙道:“嗯!我懂得的!” 许是太久没说话,她的嗓音听着还有些沙哑,但也不难听出独属于少女的娇甜。 沈宴眯了眯双眸,起身赶人,“事情说完了,你该回去睡觉了。” “可是...” 虞鱼抬起头,正要提醒他要警惕梦中的人,就看到了抬手拿披风的沈宴。 他的寝衣大敞,露出的肌肤如羊脂玉白皙,烛光就在他的一侧跳动,极好的衬托出了他美感与力量并存的身体... 看呆了的虞鱼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方才她的脸好像就贴在他的胸口上... 像是被雷电击中,虞鱼浑身抖了一下,手忙脚乱的掀起被子蒙住了她发烫的脸。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但是怎么沈宴的被子也有股香香的味道呢... 被沈宴送回房间之后,虞鱼就红着脸熬到了天明,原以为这种感觉会很煎熬,但托了胡思乱想的福,不知不觉间就看到了初升的阳光。 虞鱼忙不迭地坐了起来,听见房内有了动静,红拂等人更是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 绿莹捂着脸惊喜问:“小姐!蓝怡说你能发声了!?” 虞鱼重重地点了点头,在四朵花期待的眼神中启唇,“姐姐们早上好。” “啊啊啊!” 绿莹忍不住扑过去抱住了床上的小姑娘,“太好了!小姐真的能说话了!” 昨夜被蓝怡叫醒时,绿莹她们都觉得是在做梦,否则怎么可能突然出现了这样的奇迹?在蓝怡的再三保证之下,绿莹等人这才信了几分,但深更半夜的,她们也不敢贸然打扰,只能咬牙硬撑到现在。 这下南熏院的上上下下都知道主子能发声了,个个喜气洋洋,让被急急召唤来的赵老心情都平稳了许多。 天知道他刚睁眼就看到沈家侍卫时是何种心情,简直比任何一种药草都更加提神醒脑。唯一不好的,就是他这把老身子骨,受不了这惊吓。 “赵老。” 正在心底自嘲的赵老听见身后的轻飘飘一声,忙转过身行礼,“见过王爷。” “无需多礼。”沈宴道,“今儿叫您来的原因,沈溪都跟您说了吧?” “说了说了。” “既如此,就请您好好给这丫头瞧瞧,能找出缘由最好,找不出也没关系,重要的是...”脑海里浮现出小姑娘惊喜的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沈宴沉声道,“保持现状。”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若是一直得不到糖果尚且作罢,若是得到了却眼睁睁看着它掉在地上碎开,心里指不定多难受。 当爹爹的怎能忍心见女儿受苦?! 赵老先前同夫人一起寄情于山水,近日赶上外孙生辰,这才回京。虽只是寥寥数日,但他也从弟子们的口中听说了摄政王对救命恩人的宠爱,又怎敢怠慢。 他答道:“王爷放心,老朽一定全力以赴!” 赵老是沧澜的两朝元老,他的医术毋庸置疑,沈宴放心了些,亲自伸出右手,“请。” 得知眼前这个慈祥的老爷爷是大夫,原本笑脸盈盈的虞鱼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见状,赵老捋着胡子安抚道:“小姐莫要紧张,只是简单检查下而已。” 说是简单检查,但真正一套流程检查完毕,竟也过了一柱香的时间。 虞鱼本就紧张的手掌冒汗,在看到赵老眉头紧缩的模样后,害怕的眼圈都泛了红,直往沈宴那看,像是被欺负的小兽在向亲近的人寻求安慰。 小姑娘本就生的绵软可人,赵老又是有女儿的,自是见不了这种场面,忙道:“小姐别急,你的嗓子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他听弟子提起时也看过太医院的记录,现下情况与先前记录的并没有太大差异,虽有损伤但也不至于说不出话的地步。 “既然没什么问题,那为何她之前一直不能发声?”沈宴问。 “这...” 到底是经验丰富的老御医,加上这段时间游历的见闻,赵老问:“小姐是何时不能发声的?” 虞鱼睫羽颤了颤,“两、两年前...” “是嗓子受了伤,还是生了病?” “都、都不是。” 小姑娘浓密的睫羽耷拉着,像是被雨水打湿了翼的蝴蝶,既美又脆弱。 沈宴薄唇轻抿,伸手轻轻拍了下她的头,在这样显而易见的安抚中,虞鱼终于从心底翻涌的悲伤和愧疚中脱神,轻轻地讲述起来。 养育她的爷爷奶奶其实还有个儿子虞奋,只是虞奋打小就心气高,想去村外闯一闯。可他有多大的能耐,没人比生养他的父母更清楚,虞爷爷一直不同意,二人还为此争吵过无数次。 后来虞奋也不知怎的,干脆趁夜将家中的财产尽数偷走,从此便一去不回。虞奶奶伤心的大病一场,托了好多信都不见人回,好在村里人念情都伸手帮忙,这才救了虞奶奶一命,但老两口也从此寒了心,权当没生过这个儿子,就连虞鱼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号人存在。 直到两年前,虞奋终于回来了,他瘦的皮包骨,颧骨像是要飞出来,眼下更是乌黑一片,若非他出声,连虞家老两口都没认出他来。 当娘的心软,见到儿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后就忘了先前的不愉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可虞爷爷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对虞奋也没什么好脸色。 父子二人是怎么起的争执,虞鱼也记不清了。她只记得从睡梦中醒来时,听到了二人的争吵声,怕爷爷气坏了身子,虞鱼就想过去看一眼,谁成想,她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虞奋红着眼,一把拿起墙角的铁镐,狠狠地砸向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虞鱼从来不知道,人的身体内竟然能迸发出这样多的鲜血,染红了地面,染红了墙壁,更染红了虞鱼的双眼。 她想尖叫,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双腿也像面条一样软了下去,跪在了门口眼睁睁地看着丧心病狂的虞奋又举起了铁镐... 虞奋逃走了,大抵为了掩盖罪行,临走时还放了一把火。 火苗遇见房内存储的干柴,源源不断地烧了起来,直到那刺眼的火光要触及爷爷的鞋子,虞鱼这才回了魂,不顾汹涌的火势,拼命地朝没了生气的爷爷爬了过去。 爷爷说过,他不喜欢火,不能把他留在这里。 至少,不能让他孤孤单单地留在这里。 第四十二章 (三更) 情哥哥 再次醒来时, 虞鱼便看到了奶奶那双红肿的眼,她眼底因自己醒来的欢喜和庆幸深深刺痛了虞鱼的双眸。 她痛哭着跟奶奶道歉,却蓦然发现, 任凭她再怎么用力, 却依旧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镇上的大夫说是被浓烟伤了嗓子,吃点药, 过段时间就好了。 然而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她依旧是个哑巴。 “或许这就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吧。”虞鱼苦笑道。 方才还欢欣如枝头可爱鸟雀的少女,现下却成了一朵枯萎的几近凋零的花儿,任谁看了都不忍心。 看着她红透了的杏儿眼, 红拂连还有一位主子的事都忘了,忙俯下身安慰:“小姐别自责了,您那时还小,乍然见到这种场面怎么能不害怕不震惊,这些反应也不是你能控制的了的。 “就是啊!”绿莹吸着鼻子道, “再说了, 小姐您不是也努力去补救了吗?冒着火救人的勇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这种话奶奶也说过, 甚至还反过来夸她勇敢、夸她孝顺, 可虞鱼却认为她是天底下最不孝最胆小的人了,恶人对自己的至亲举起凶器时, 她却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起来, 怎配得上‘孝顺’二字。 想不到这可爱娇俏的小姑娘竟有如此遭遇, 赵老一边感到惋惜,一边抬头对沈宴道:“王爷,老朽大概知道小姐发不出声的原因了。” “哦?”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沈宴低声道, “赵老请讲。” “嗓子受伤只是表象,其实真正的元凶,就是小姐心中的愧疚。”赵老缓缓道,“说白了,就是心结。” 他这一段时日的游山玩水,也见过几个像虞鱼这样的例子。因为心结,所以身体也跟着心产生了抗拒,因为虞鱼一直悔恨当时自己没有出声制止虞奋,所以在醒来时,才会选择性地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这是一种愧疚,也是一种自我赎罪。 怕他们不信,赵老还讲了几个在游历过程中遇到的例子,他本就是医界大拿,如今又说的这么有理有据,叫人很难不信服。 只是,紫俏好奇问:“那依您这么说,小姐是因为解开了心结,所以才恢复了声音,可是...小姐昨夜明明没做什么呀?” “不!”蓝怡纠正道,“小姐做梦了,还是噩梦!” 噩梦?红拂咦了声,难道以毒攻毒,吓人的噩梦反而解开了自家小姐的心结? 比起疑惑的丫鬟们,沈宴就清醒多了,伸手揪了揪少女的发髻,“喂,你是不是还有些事情没告诉我?” 沈宴原本是试探地问一问,谁料小姑娘竟真的点头了,“确实...有一点。” 梦中,看着沈宴的部下反戈并且要刺杀沈宴时,像是时光倒转,虞鱼瞬间想起了惨死的爷爷,悔恨和痛心一起涌上心头,也不知怎的,在梦中一直以旁观者身份存在的她竟然冲过去挡在了沈宴的胸前。 钻心的痛楚随之而来,仰头看着沈宴不可置信地表情,虞鱼反而提起了唇角。 总算有一次,总算有一次她能够站出来保护她在乎的人了。 沈宴沉默了两息,正要说些什么,就被赵老抢了先,“这就对了。小姐当初的心结无非就是没能救下身边人,梦中一事,正好用行动破开了心结。” 她的嗓子本就没什么大碍,心结一除,一切自然顺理成章。 虽然听着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摆在这里,众人也不得不相信,好在原因也并没有那么重要,再三确定虞鱼的声音不会再次消失后,沈宴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赵老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放松下来之后,难免多说了几句,“多日未见,王爷也变了。” “是么。”沈宴懒懒道。 见他对这话题并没意思,赵老嘴上没多说,但心里却是叨叨个不停。 不仅变了,还变了不少。他离京之前,眼前的这位摄政王已然立在了权势之上,稳固朝堂的本事没得说,就是性子和手段着实令人胆战心惊,就像是随时都可能爆发的恶兽,靠的近些腿肚子都忍不住发抖。 今日再见就不同了,眼前人虽然还有着无可匹敌的‘尖牙利爪’,但周身萦绕的戾气消散了许多。这样的改变,赵老觉着府里那位小姑娘功不可没。 念此,他禁不住感叹,“王爷,虞姑娘对您用情颇深呐。” “用情颇深?”沈宴扭头看他,桃花眼里尽是迷茫,“你在说什么胡话?” 赵老捋了捋胡子,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虞姑娘多年的心结就因为王爷在梦中遇险就破解,这不是用情至深,是什么?” 当然是感人至深父女情! 不愿与他瞎掰扯,沈宴脚步一扭,“就到这吧,赵老慢走,本王回去了。” 头一回见人送客送一半的赵老嘴角一抽,“...王爷请便。” 世人常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赵老坚信,迟早有一天,摄政王会想起今日他们二人的对话,就是不知,到了那时,他又是何种心情。 “年轻就是好啊!”赵老感叹一声,转身离开。 另一边,沈宴也终于将虞鱼梦中一事放在了心上。他生来命硬,就算被人算计也并非无生路可寻,但府里的这个小姑娘就不一样了,娇娇弱弱的,这要是一刀进去,只怕命都没了半条。 到时候他再去哪找这么乖巧可人的女儿? 沈宴眯了眯眼眸,皙白分明的指节轻敲桌面,“沈溪,去请苏相。” “是!” - 沈宴在谋划什么,虞鱼一概不知,她还沉浸在声音失而复得的惊喜之中,逢人便想打个招呼,连苏妙都嫌她话多,说什么以前的娴静原来都是假象,她才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话唠。 偏生小姑娘被养的桃腮粉黛,嗓音也随了她这个人,云一样的绵软,糖糕似的甜糯,怎么听也听不够。 “鱼鱼,继续呀!”叶雪薇停了擦剑的动作,手上的青筋鼓起,冷着脸问,“你被人突然推进了池塘中,然后呢?找到凶手了吗?!” “嗯。”虞鱼点点头,“是王诗雨。” “王诗雨!?” 停顿了两息,叶雪薇靠着椅背,嗤了一声,“也对,除了她谁还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些年过去了,她还是改不了吃屎的毛病。” “啊?” 虞鱼听得发懵,苏妙却立刻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朝虞鱼挤着眼道,“你家王爷没回京之前,王诗雨一直爱慕的是叶钧大哥。她什么性子你也知道,把爱慕钧哥哥的其他小姐们祸害的不轻,导致京城的小姐们看见钧哥哥都躲,所以...” “所以我连个大嫂都没有!”说起这个,叶雪薇就恨得牙根痒痒! 她大哥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孝顺,亲事也只凭家里做主,当时家中长辈都物色好了一位小姐,媒人都请了,硬生生被王诗雨给搅黄了,还听到传言说皇上要给二人赐婚。 叶家一听不乐意了,娶个这样的媳妇进来,再大的家业也禁不起这么折腾。于是赶紧让叶钧跟着其父去了边关,虽然解决了王诗雨的纠缠,但却也断了叶钧成家的念头,一门心思扑在建功立业上,以至于到现在身边都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见叶雪薇气的剑都抓了起来,本就被擦的蹭亮的剑身,如今更是叫人不敢直视。 虞鱼忙拿起茶水递给她,“薇薇别生气,她也受到应有的惩罚了。” 听红拂说,被沈宴罚过之后,王诗雨一个半月都没能下床,名声也彻底坏了,过了这么久,连个探望的人都没有。 像她这般骄傲的喜欢被追捧的人,这种结果,无异于雪上加霜。 听完王诗雨的恶果,叶雪薇的心里这才舒服了些,又喝了口茶水压了压后,她又蓦地露出一抹坏笑,“我说鱼鱼,王爷也忒在乎你了吧。” 完全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呀! “这是当然!”苏妙与有荣焉的挺起胸脯,“咱们鱼鱼在摄政王那里可是天下独一份的恩宠!” “就因为你是他救命恩人?”叶雪薇摸着下巴啧啧两声,“我觉得不对,鱼鱼,王爷该不会看上你了吧?” 试问天底下有什么能让一个杀伐果断、乖戾肆意的男人突然转了性子?那必然是伟大的可歌可泣的爱情啊! 想起话本上的爱情故事,叶雪薇顿时做西子捧心状,“爱情的力量果然伟大,连王爷都能被改变!” 虞鱼听完哭笑不得,“你说什么呢!他顶多就是把我当女儿看,哪来什么爱情。” 看做女儿的话... 除了王爷这个年纪生不出虞鱼这样大的女儿之外,所有的宠溺似乎也都说得过去。 叶雪薇顿时泄了气,但也只颓靡了几息,她又突然想起什么,凑近了虞鱼,眼底放着八卦的光芒,“那你呢?你该不会也是把王爷当亲爹看吧?” “那怎么可能!”炸毛的小姑娘一下拔高了声音,鼓着雪腮道,“他休想占我便宜!” “让我来让我来,我想占这个便宜!”苏妙立刻举手道。 “你爹可还活着好好的呢。”叶雪薇冲苏妙翻了个白眼,又朝虞鱼追问,“不是爹,那是什么?你总得给王爷一个‘名分’吧。” 对于她的用词,虞鱼甜软的嗓音里尽是无奈,“当哥哥呀。” “哥哥也分很多种啊!”叶雪薇嘿嘿笑着,“情哥哥也是哥哥,对吧~” 虞鱼:“......” 正要反驳她,却见叶雪薇抢先一步,伸手捧着她的脸蛋,丹凤眸认真严肃,“别着急回答,你仔细想想,你把王爷真的当哥哥对待吗?” 第四十三章 (四更) 道歉 叶雪薇问这话还真没什么别的念头, 就是想看看她哥哥到底还有没有机会。毕竟京城里她看上眼的姑娘也就屋内两人。 苏妙老早就表达过自己的态度,不必多问,倒是虞鱼还有些希望, 只是这小姑娘看着还春心未动的稚气模样, 叶雪薇还真没对她的反应抱多大希望,但还是随口问了句—— “面对王爷, 难道你就没有些别的反应吗?比如脸红害羞,心跳加速,不喜欢看他跟别的姑娘走的近,还有...” 叶雪薇努力回想着话本上的内容,未曾注意到, 她多说一句,虞鱼的小脸就白一分。 这些反应...她多少都有一些,尤其是心跳。每次见了沈宴,都会不由自主地加快两分,跟他凑得近了, 更是不受控制, 咚咚咚跳个不停, 有好几次她甚至觉得自己生病了。 念此, 虞鱼掩饰般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难道...她真的像薇薇所说的那样,对沈宴有绮念?! “噗——” 入口的茶水被尽数喷出, 将一旁的二人吓了一条, 苏妙赶紧拍拍她的背, “怎么喝口水还能被呛到,鱼鱼你小心些呀!” 叶雪薇递上帕子,笑嘻嘻问:“慌慌张张的,该不会被我戳到什么心事了吧!” 连虞鱼都听得出她也只是开个玩笑, 可反驳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好歹三人一见如故,她的异样,苏妙二人又怎会瞧不出来。 叶雪薇蹭的站了起来,膝上的宝剑也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但剑的主人好像没听到一样,丹凤眸瞪的浑圆,不敢置信地大叫,“鱼鱼,你该不会真把他当情哥哥了吧!?” “嘘!”虞鱼吓得赶紧跳起来捂住她的嘴巴,她又羞又急,杏儿眼都变得水汪汪,“你小点声呀!” 幸好红拂她们都在外面侯着,否则事情又要一发不可收拾了。 叶雪薇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娘小小一只,伸手就能推倒的娇软样子,却有着如此大的手劲,一巴掌过来科德她牙都疼,赶忙用眼神示意。 又小心翼翼听了下外面没有旁的动静后,虞鱼这才松开手,还极为不放心地竖着手指‘嘘’了声。 水汪汪的杏儿眼配上这无措的神情,宛若薄雾间山林中失了方向的小鹿,打骨子里透出的无辜娇憨。 叶雪薇心一痛,小声问:“鱼鱼,你认真的吗?” 摄政王什么都好,就是不好对付,若鱼鱼真的跟了他,以后也只有被他拿捏摆布的份,万一要是被欺负了,连个能给她撑腰的人都无。 造孽啊!早知道就不提这茬事了! 虞鱼咬着唇瓣,眼波流转,“我、我也不确定...” 将自己的感觉同二人说了,虞鱼绕着手帕忐忑问:“这样...算吗?” “这问题很好!”苏妙郑重其事地点头,在虞鱼期待的眼神中一本正经地说,“但是姐妹也不清楚!” 这年头,谁还不是个春心未动的小宝宝了。 苏妙如此,脑子里只有女侠梦的叶雪薇更不必多说了,虞鱼叹了口气,惆怅地托住了脸颊。 唉,这可如何是好... 这样的纠结不便同人讲,虞鱼本想自己弄清楚,可谁知打那之后沈宴忙的连人都见不到,一直到小年夜,才终于在饭桌上看到了他。 还是一袭红衣,还是那张妖孽的脸蛋,明明同初见时并没有什么两样,虞鱼却清楚感觉到了心跳的加速。 “你发烧了?脸怎么这么红?”沈宴自然地抬手摸上了她的额头。 他掌心是温热的,虞鱼却像被烫到了似的,赶紧后退一步,眼神飘忽道:“没有,是这里太热了。” 因为她体质不好,所以府里的地龙都烧的很旺,觉得热也是难免。 沈宴看她一眼,没再多说,拍了拍身边软垫,“明儿有宫宴,去不去?” 虞鱼坐下,“妙妙和薇薇会去吗?” “自然。” “那我就去!” 初初能发声时她的嗓音听上去还有些沙哑,如今听着倒没了沙哑之感,入耳尽是甜软,听的人耳根发酥。 桃花眼略带幽怨地看向她,沈宴问:“她们去你就去,看来她们在你心里的地位比我都重。” 相处了这么久,虞鱼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又要开始‘爹式’发言,可即便这样,心还是猛地跳了两下。 她往外挪了挪,浓密的长睫轻轻垂下,“怎么会呢,你们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重要。” 一个是姐妹,一个是... 一只大掌按在了她的肩头,虞鱼下意识地看了过去,便见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专注的盯着她,清澈瞳仁上的倒影清晰可见。 是她,只有她。 不知为何,这样的念头让她的心底酸软一片,连眼眶都不自觉地湿润起来。 这时,她听见沈宴道:“但是爹爹我怎么也要比那两个疯丫头更重要才行!” 虞鱼:“......” 用最严肃郑重的嗓音来说这么幼稚的话,真的合适吗?王爷。 但不管怎样,宫宴是不能缺席的。 因为沈尉羽吵着要见她,虞鱼便提前进了宫,至于沈宴么,好不容有时间休息,是断断不会早一息踏入皇宫的。 在过年这样喜庆的日子里,沈尉羽也难得的放松,包子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拉着虞鱼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二人玩闹了一会儿,就有寿康宫的宫女前来传话,说太后娘娘想见虞鱼。 王太后地位尊贵,但却没有人上人的架子,每次见了都是笑盈盈的温柔模样,虞鱼一听,忙不迭的便跟着去了。 “虞丫头来了。” 见她走进,王太后的凤眸中闪过小小惊艳,“多日不见,你这丫头又长开了不少。” 以前就是个软糯糯的小姑娘,如今更是多了几分精致和娇美,再加上这通身纯真的气质,当真是京城难得的美人。 虞鱼只当王太后是在客套,露出甜甜的小酒窝道了声哪里,顺从坐下后接过了嬷嬷递过来的酥油茶,温声谢过后,虞鱼小口品尝了起来。 聊了两句之后,看着她抱着茶杯,雪腮微鼓的可爱模样,王太后心下安稳了许多。 先前她还担心虞鱼的胆小顺从是因为身有缺陷,亲眼见了几回后,才知温柔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本性。 低头抿了口茶,王太后眉眼慈爱,“鱼丫头,哀家有一事想拜托你。” 这话着实太重了。 她是太后,沧澜最尊贵的女人,竟有事拜托于自己? 虞鱼连忙站了起来,泛着红晕的瓷白小脸上满是惶恐,“娘娘严重了,您尽管吩咐便是!” 温柔还知进退,叫王太后怎能不喜欢。 念此,她的凤眸中多了几分歉意,“今儿是宫宴,也是家宴,诗雨是哀家的妹妹,哀家实在不忍心让她一人留在府内,所以哀家想...鱼丫头如果你愿意的话,哀家就让人把她带进宫里,让她好好跟你道个歉。” 她这么一提,虞鱼才猛然想起原来还有这么一号人物。说起来,也确实许久都没听说过王诗雨的消息了,只是以她那个性子,像是会道歉的人? 虞鱼对此表示存疑,但却没驳了王太后的面子,笑着点了点头,“道歉就不必了,但太后您说的有理,虞鱼没有意见。” 她答应的如此干脆,叫王太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当真?” “当真!” 宫宴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再者说了,经过上次一事,她和王诗雨注定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不诚心的道歉,她更是听都不乐意听。 不过是不想给沈宴惹麻烦叫他为难罢了。 确定她的回答是诚心的之后,王太后笑容更深,大抵觉得心中有所亏欠,虞鱼临走时还将自己腕上的翡翠镯子褪给了她。 “这枚玉镯子乃是哀家嫁入东宫时,先太后赏的,哀家老了,也不适合这种青翠的颜色了,今日就将它转赠给你,也算是不埋没它的风采了。” 目送小姑娘离开后,席嬷嬷上前低声问:“太后,诗雨小姐这事真就这么了了?” 王太后靠着软垫,“鱼丫头的话哀家还是信得过的。嬷嬷,你亲自去一趟,告诉诗雨,入宫之后收敛点儿,好好跟鱼丫头道个歉。” 怕耽误时辰,席嬷嬷赶紧拿着王太后的腰牌出了宫,紧赶慢赶地来到了国舅府。 此刻,王夫人和王诗雨已经在正厅等着了,见她来了,王夫人期待地应了上来,“席嬷嬷,怎么样,虞鱼同意了吗?” 席嬷嬷笑着点头,“虞小姐懂分寸,太后一提她便答应了,小姐也可以安心随夫人一同进宫了。” “太好了!”王夫人激动地拍了下手掌,看向背后侧身而坐的纤细身影,“雨儿你听到了吗?太后准你一块去了!” “果然还是姐姐待我最好。” 听见这熟悉饱含感激的声音,席嬷嬷眼底闪过惊讶。若非容貌没有太大的变化,席嬷嬷是怎么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瘦弱的,眉眼柔和的少女竟是王家千娇百宠的娇蛮小姐。 怕惹了她不快,席嬷嬷很快收拾好表情,微笑道:“太后娘娘是小姐嫡亲的姐姐,自然是最疼小姐了。只是...太后还让老奴转告小姐一句话。” 王诗雨微微颔首,“嬷嬷请讲。” “太后说,您见了虞小姐,还是跟她道个歉为好。” 按照王诗雨的性子,这是决然不可能的,来的路上席嬷嬷连劝她的话都想好了,谁料并没有派上用场。话音刚落,她就听王诗雨道:“这是应该的。” 这么痛快?!难不成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这位小姐真的就此改了脾性了?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让太后再为她烦忧。 主子交代的任务已经办妥,席嬷嬷便离开了。看着她的背影,王夫人依旧喜气洋洋,“太好了,雨儿!你总算能出去透透气了!” “是啊,娘。”王诗雨上前挽住王夫人的胳膊,靠在她肩头,嗓音绵软,“雨儿都迫不及待地要去见见她们了。” “那就别磨蹭了,快去梳妆打扮,咱们尽快出发!” 第四十四章 (一更) 吃醋了? “让王诗雨跟你道歉?”苏妙毫不客气地大笑两声, “这不是做梦嘛!” 她自诩比公主都尊贵,会诚心诚意的给人道歉? 虞鱼无所谓地耸了下肩,“我也觉得不会, 所以待会碰见了, 咱们还是就装作没看见吧。” 只要王诗雨不找茬,她也绝对不会拿之前的事做文章。 然而叶雪薇一听不乐意了, “为什么要装看不见?我非要和她‘切磋’两招不可!” 这女子不仅害的她大哥难娶妻,还差点害的自己少了个知心好友,叶雪薇怎能就这样轻易放过她。心神流转间,叶雪薇连待会的说辞都准备好了,保准能把王诗雨气出个好歹。 她陷入自己想象中的模样实在是太好懂, 原本在一旁同苏隐玉闲聊的叶钧见状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你又想惹什么麻烦?”他低声问。 叶雪薇满脸无辜地眨眨眼,“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妹妹这样装傻充愣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叶钧干脆放弃了同她交流,眼神在苏妙和虞鱼身上转了一圈后, 启唇:“鱼、鱼鱼。” “嗯, 钧大哥!” 府里的那只小兔子如今变得白白胖胖, 虞鱼光是想起来就觉得可爱, 如今又见到了送兔之人,不免也多了几分热情。 小姑娘一双杏儿眼弯成了月牙, 桃腮边的酒窝深深, 皓齿红唇间的笑意更是甜糯, 叶钧双手握拳,“可否借一步说话。” 叶雪薇眼珠子一转,将脑袋凑到二人中间,“哟~还借一步说话, 什么话这么神秘,连亲妹妹都不能听哦~” 虞鱼闻言笑眯眯,“当然是你的坏话啦~” 叶雪薇:“......”好有道理,但你们好像忘了她也是个习武之人,耳朵好使的很。 二人走远几步,叶钧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而后恳切道:“宫宴不宜生出事端,待会还请你多看着点小薇,别让她惹出祸端。” 以他们叶家的功勋,保一个叶雪薇绰绰有余。只是她也是大姑娘了,这急躁的性子本就难找个好人家,再惹出什么事来,叶钧真怕她跟佩剑相伴此生。 “好呀!”虞鱼一口答应,“钧大哥放心吧!” “嗯。” 叶钧看了她一眼,放远了目光问:“我...之前送你的兔子,还活着吗?” “当然!”虞鱼点头如捣蒜,“它现在可好了,钧大哥若是不忙了,可以来王府看看它!” 这算邀请还是约定... 叶钧想着,郑重地嗯了一声,“好,我会去的。你...” “在说什么?”苏隐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笑眼温柔,嗓音浅浅,“对了小鱼,上次你说的那个话本,我偶然间找到了,回头让妙妙拿给你。” “真的吗?!”虞鱼惊讶地小手握成拳头抵在了脸颊上,幸福的杏儿眼里落满了星星,“太好了!谢谢玉哥哥!” 苏隐玉笑着摇摇头,“跟我还客气什么。” 话音刚落,一边的苏妙和叶雪薇也不甘被冷落的挤了过来,苏妙好奇问:“你们在聊什么呢?笑得这么灿烂。” “没什么。”苏隐玉看向叶钧,视线从他的眼睛划过耳垂,“阿钧,咱们回去吧。” “嗯。” 他们一走,苏妙就迫不及待问:“鱼鱼,刚刚你们说什么了?” 虞鱼正要回答,就听见身侧传来了一声呼唤,“虞姑娘。” 听着是个女孩子,嗓音轻柔,让虞鱼想起了书中所描绘的江南女子的吴侬软语。 带着些期待地转过身去,看清来人,虞鱼的杏儿眼被瞪的圆溜溜,苏妙更是没忍住大叫,“王诗雨?!” 怎么是她?她怎么能发出这么温柔的声音?! 面对她们的惊讶,王诗雨垂眸一笑,笑容间带着些许的尴尬和羞涩,但这笑容转瞬即逝,待她再抬起眼里,唇边尽是苦涩。 “虞姑娘。” 她也知晓经过上次一事,哪怕是假情假意,也不能再姐妹相称,王诗雨目露悔恨,沉声说:“先前的事都是我不对,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才将你推下了水。” 说着,一行泪珠缓缓流下,王诗雨眼眸泛红道:“在府里养病的这些日子,我也深深地反思了自己,不该因为一己私欲就去祸害别人,想找你当面道歉,却一直没寻到机会。所幸虞姑娘大人有大量,诗雨今日才能入宫,才能碰到虞姑娘。” 说话间的功夫,已经有不少人看了过来,毕竟王诗雨身份在那,又有之前的风波,想不引起关注都难。于是许多双眼睛都瞧见,王诗雨正说着话,突然间屈下膝盖朝虞鱼行了一个大礼。 “虞姑娘,之前的事是我不对,诗雨在此给姑娘道歉,还请你原谅。” 她嗓音柔和又不失洪亮,足够叫周围看戏的人听到,毫不意外地收获了一圈诧异眼光,众人不约而同地想,这人...真是骄傲自负的王诗雨?! 虞鱼显然也没料到这一点,被她突如其来的大礼吓得后退一步,而后连忙道:“你、你快起来。” “虞姑娘可是原谅我了?”王诗雨抬起头期待问。 难得看到她这副样子,叶雪薇冷哼一声,“怎么,鱼鱼不原谅你,你就不起来?” 她语气里尽是嘲讽,然而王诗雨却没有半分生气,反而咬着唇又低下了头,远处的人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只看到王诗雨低下头时那为难又无措的表情,好奇跟周围人讨论。 “不会吧,还真有人敢欺负她啊!” “就是,能得到王大小姐的道歉都是个稀罕事了,还敢再为难她?真不愧是有王爷撑腰的人。” “嘘,你俩小点声,我都听不见那边说什么了!” “......” 叶雪薇听到他们的议论声,嗤之以鼻。 干吗,做错事还不让说了?说两句就是欺负,那之前她把鱼鱼推下水的时候算什么? 眼见叶雪薇有跟王诗雨好好‘讨教’的势头,虞鱼想起叶钧的嘱咐,赶紧拉住了她的手,冲王诗雨道:“你害了我,也受了罚,我们之间的事就算一笔勾销了。既如此,也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王小姐还是快些起来吧,省的让人以为我们欺负你,那就不好了。” 人家话都说到了这份上,王诗雨只好站了起来,她的脸上满是失落,又强打起精神,勾起了些笑,“那我就不打扰几位叙旧了,诗雨告辞。” 她静悄悄的来,又在众人的诧异中离开了大殿,好像来这里是专门向虞鱼道歉一般。 “不太对劲。”苏妙双手环胸道,“王诗雨怎么突然变了个性子?” 叶雪薇翻了个白眼,“装的呗。” “算了。”虞鱼小脸上盈着笑,“只要她不再来招惹咱们,是真的还是装的跟咱们也没关系,不用太在意。” 她这会儿说的淡然洒脱,可当看到殿门口的来人时,雪腮登时鼓了起来,大步迎了上去。 见她过来,沈宴下意识地提起唇角,看到她的表情后又有些茫然,伸手戳了下她的鼓起的小脸,“里边藏什么好东西了?” 被戳的漏了气的虞鱼皱了皱鼻子,看向了他的身后。 方才告辞的王诗雨,正跟在沈宴五步以外,见她看过去,还露出了柔柔的微笑。 王诗雨的笑容坦然,可依旧让虞鱼很不舒服,总觉得她像是在挑衅自己。于是虞鱼头脑一热,上前拉住了沈宴的手,“跟我来!” 对她这亲密的动作,沈宴倒没有太大反应,只是道:“外面冷,有话去里边说。” 还没来得及行礼问安的众人闻言赶紧让出了一条路,低眉顺眼地看着地面就等他过去了,谁知就听见拉着王爷的少女道:“不要!就去外面!” 这嗓音甜软,拒绝的话语说的却是干脆利落、叫人振聋发聩,连苏妙和叶雪薇都替好友捏了把汗。 王爷宠她是事实,可他毕竟是沧澜只手遮天的摄政王,又是这样乖戾的性子,真能容忍有人在他面前这般放肆?! 叶雪薇都已经准备好随时冲上去救人,却只见他们沧澜的摄政王只是用他那摄人心魄的桃花眼定定地看了眼虞鱼,而后啧了声,俊秀无双的脸上满是无奈。 “是,公主殿下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这种无奈的神情同他的嗓音结合起来,便是极致的令人嫉妒的宠溺。 王诗雨深深地看了眼沈宴的侧脸,低下了头。等她再抬起头来,已然没了二人的踪影。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想要议论些什么,又怕传到王爷耳中惹来祸端,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 “王爷方才称虞姑娘为公主殿下?难不成...” 先帝与太后伉俪情深,只可惜先帝英年早逝,只留下了陛下一子,因而沧澜并无公主。如今王爷这么一言,再加上整个皇室对这小姑娘的百般宠爱... 莫非虞鱼真是先帝之女? - 然而虞鱼本人并没有多想,或者说她甚至根本没注意到沈宴方才说了什么,只顾着想将他叫出来好好问一问,拉着人出了大殿走了几十步,虞鱼这才停了下来,猛地转过头去,鼓着包子脸问:“你怎么和王诗雨一起进来的!” “就这?!” 见她这么严肃,沈宴还以为有什么要紧事,没想到听到这么一句,禁不住笑了声,“路上碰到了而已。” 准确的说,是王诗雨恰好出现在他的来路上,还给他道了个谢,说什么感谢自己点醒她,她已经痛改前非,希望自己能看到她的改变。 可是她改不改变的关他屁事? 虞鱼听了并不满意,红唇都快撅上天了,“以前你不会让她离你这么近的...” 这倒是。 不过他的计划里多一个王诗雨也未尝不可,只是...沈宴突然低下头去,盯着小姑娘不满的杏儿眼问:“你这是...吃醋了?” 第四十五章 (二更) 闹别扭 方才还奶凶奶凶的少女听到这句气焰顿时消散, 连不自觉叉腰的手都赶紧放了下来。 “没、没有啊!我就是好奇,问一问还不行吗?” 着实有被她强装镇定的样子可爱到的沈宴伸手掐了下小姑娘软呼呼的脸颊,“我可没说不行。” 沈宴自觉手上并没有用力, 可瞧着指腹下的雪白肉眼可见的透了红, 他赶紧松了手,“不过你放心, 爹爹我就你这么一个乖女儿,再来多少个人都不会抢了你在爹爹心中的份量!” 除了称呼叫人别扭,其余的话对虞鱼来说还是极具诱惑力的。搅了下手帕,虞鱼仰头又追问一遍,“真的?” “千真万确, 童叟无欺。” “那...”虞鱼使劲握了下小拳头,耷拉着睫羽低声问,“以后你娶了王妃呢?” “王妃?关王妃什么事?”沈宴疑惑。 且不说他还没有娶妻的计划,就算有,那也是一个王妃, 一个乖女儿, 完全不冲突。 这不是自己所期待的答案。 虞鱼深吸口气, 死死压住心底不知何时冒出头来的酸涩, 嗓音幽幽,“你什么都不懂。” 但她懂了。 她应该真的喜欢上沈宴了, 所以看到王诗雨跟着他时, 才会那么的生气和...害怕, 害怕他的眼神会被另一个女孩子夺走。 即便这一切还没有发生。 太自私了呀,虞鱼。 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可沈宴精确捕捉到了眼前小姑娘散发出的悲伤,勾起的唇也被瞬间抚平, “怎么了?” 皙白纤长的食指微曲,轻轻地勾起她的下巴,沈宴桃花眼中藏着浓浓的担忧,他想了想,放柔了声音问:“王诗雨又欺负你了?” “没有。” 小姑娘偏着头不肯看她,连嗓音也闷闷的,接着后退一步,揉了揉眼睛,“对不起,你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问,我们回去吧。” 明明说的是我们,可她并没有我们的自觉。 沈宴盯着她独自离去的背影,歪头啧了一声。 怎么回事,明明来时还好好的,一会儿没见,他竟都听不懂这丫头在说些什么了? 念此,沈宴的眉眼顿时沉了下来。 刚进宫的齐王见他杵在主路上,忙笑着上前,“王爷怎...” 话还未说完,瞧见沈宴扫过来的眼神,齐王立刻敛了笑,“告辞!” 一边后退,齐王一边在心底不住嘟囔:他娘的,大过年的谁又把沉睡已久的“阎王爷’给招出来了!请问他现在掉头回去,还来得及吗? - 终于熬过了宴席,沈宴想等回去时跟虞鱼好好聊上一聊,谁料不等殿内人散去,红拂就已经迎了上来。 “王爷。”红拂低着头恭敬道,“小姐说今夜要跟叶小姐、苏小姐彻夜长谈,就不回府了。” 彻夜长谈? 沈宴看着不远处小姑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摆出来的侧脸,眯了眯眼眸,嗓音微冷,“知道了。” 单听这声音便晓得王爷是不悦了,可红拂也不敢多说,行过礼后回了虞鱼身边。 “小姐,奴婢已经告诉王爷了。” “他...”虞鱼咬了下唇瓣,努力按耐住想要回头的冲动,“他怎么说?” “王爷只说知道了,旁的便没再说什么了。”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红拂她们却是一眼看出了两人之间的变化,心下担心,当着外人面又不敢多问,只能压下疑惑,静待时机。 她小脸上的失落显而易见,苏妙和叶雪薇交换了下眼神,一人拉住虞鱼的一只手臂,笑盈盈地问:“那鱼鱼想好没有,今夜到底宠幸哪位姐妹呢~” 商量一番,三人决定还是跟着苏妙回去。 苏妙回头看了眼,缩着脖子问:“鱼鱼,你真的不用再去跟王爷说一声吗?” 她都感觉王爷的眼神要将她戳出几个窟窿。 “不用了。”虞鱼的眉眼间笼罩的淡淡的哀愁,轻轻摇了摇头。 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反而不能像之前一般坦然地面对沈宴。与其让他看出什么端倪,还不如她整理好情绪之后再相见。 眼看着小姑娘头也不回地离开,身边是两个少女,身后则跟着两个高大清俊的男子,纵使知晓他们跟着是理所应当,可沈宴的大掌还是情不自禁地扣紧了扶手。 看了眼自家主子发白的指节,原想劝慰两句的沈溪顿了下,闭上了嘴。 就在这时,满脸洋溢着快乐沈尉羽哒哒哒跑了过来,沈溪心中警铃大作,正要试图提醒他们的小皇帝,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沈尉羽晃着沈宴的袖子撒娇道:“皇叔,鱼姐姐呢?侄儿还没跟她亲近够,今夜就让她留在皇宫好不好?” 感受身边又瞬间下降了许多的低气压,沈溪无奈扶额。 陛下,新的一年,希望你察言观色的本领能够更上一层楼。 - 丞相府。 少女们洗漱过后,穿着亵衣,裹着暖和又毛茸茸的毯子,横七竖八地躺在苏妙柔软宽大的床上。 “所以...”叶雪薇这时候都不忘练功,劈着叉问,“你确定你喜欢王爷了?” 确定是一回事,可被别人当面说出来是另一回事,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好友。 虞鱼悄悄红了脸颊,强忍着羞涩点了点头。 苏妙见状,“唉!” 她底子不差,又被娇养了大半年,如今出落的何止是亭亭玉立,京城的哪位公子哥见了不得为她倾倒,有摄政王当靠山,还有她和叶雪薇两个帮衬,嫁谁都是绰绰有余! 怎的就偏偏看上了‘阎王爷’... 苏妙陷入了深深地担忧,拧着眉问:“那你打算怎么做?告诉王爷?” 虞鱼闻言也叹了口气,“我也还没想好。” 说是肯定要说的,几句话的事,虞鱼倒是没那么担心。她担心的,是说完之后的后果。 如果沈宴喜欢,那便是皆大欢喜,可若是他不喜欢,他们又该如何共处? 三人讨论来讨论去也没得到个好主意,叶雪薇头发都揉成了乱糟糟的‘鸡窝’模样,她是个舞枪弄棒的粗人,最不擅长动脑子,于是干脆道:“走一步算一步吧!马上就是年节了,有什么事不能过完年再说呢?” 虞鱼和苏妙听完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嗯了一声。 “对呀!过完年再说也不迟!左右王爷身边就你一个小美人,也不用太过担心!” 虽说是在逃避现实,但不得不说,虞鱼听了还是小小的松了口气。 “那就这样吧。”偏头看着桌上跳跃的烛光,虞鱼在心底轻声道,“等过完年,过完年一定要同他说!” 于是当沈宴满腔沉郁打算将人好好‘审问’一番时,惊讶发现二人之前的隔膜好像是他想象一般,从丞相府回来,小姑娘依旧甜甜软软的喊着宴哥哥,只是撒娇和脸红的次数更多了些。 不过沈宴对此很是受用,被拉着手晃了晃之后心里的烦闷就消散了一半,连他自己都惊异的不行,但也没再深究,只跟自己道这是当爹应有的气度。 眨眼就是大年三十。 往常沈宴都是自己过的,他不在意这些,府里的下人们便也随了他的性子,一切从简。哪像今日这般似的,府内不仅挂起红灯笼、贴上喜庆的福字,连下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和笑容。 沈宴穿红向来好看,如今更是应景,大抵也被府内的气氛所感染,精致如妖的眉宇间也染了几分平和与慵懒。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被下人们陆陆续续端上来的菜肴,羽玉眉轻挑,“你说...这些都是鱼儿做的?” 主子心情好,沈溪的嗓音也比平时上扬了几分,“正是!属下听说小姐为了这顿饭,准备了许久。” “怪不得人家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沈宴覆着长睫轻笑一声,“本王今日算感受到了。” 二十二年,还是头一回有人为他亲自下厨,这感觉...着实有些不一般。 陆陆续续端上来的菜放满了整整一桌后,虞鱼这才停了手,向给她帮忙的大厨们道了谢,赶紧去换了身衣裳来到了厅内。 沈宴的桃花眼里漾着笑,“辛苦大厨了。” 虽然手臂酸痛,但虞鱼看着桌上摆满的菜肴,顿时成就满满,小下巴也骄傲地抬了起来,“小意思,不用客气!” 沈宴见状低声笑了。 现在的虞鱼浑身散发着温柔和自信,与刚来时怯懦的头都不敢抬的小姑娘判若两人,而这样的改变,有自己的一部分原因。 这样参与并见证着一朵‘娇花’的成长和绽放,岂止是一个满足能说的尽的。 “坐吧。”沈宴看了眼立在他们两旁的沈溪他们,“乖鱼儿难得下厨,你们也坐下,尝尝她的手艺如何。” 虞鱼听了赞同地拍了拍小手,“对呀对呀!” 她扭头去拉红拂她们,“姐姐们今天帮忙也辛苦了,快坐下尝尝,味道如何!” 王府内主子的话比圣旨还有用,既然两位主子都发话了,几人也没多推辞,搬了凳子来坐在了下首的位置。 人一多,饭桌上也又热闹了几分。 “在开动之前,我有几句话要说。”虞鱼端起手边的琉璃盏,环视众人,“之前,我从来没想到自己能有这样奇妙的经历,能来到京城,认识诸位。” “感谢大家的照顾,这些日子,我过的特别特别的开心。”说着说着虞鱼的杏儿眼就泛了红,偏头认真地看向沈宴,“最最要感谢的,还是宴哥哥,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虞鱼。” 她所有的上进心,所有的希望,都有被沈宴用心呵护着。 这样的人,叫她如何不心动? 第四十六章 (一更) 喜欢我?…… 用过膳, 沈宴便在小姑娘的央求下跟着她围在火炉旁守夜,至于沈溪他们,则被打发到一边去打叶子牌了。 听着他们传来的热闹声响, 虞鱼深吸口气, 慢慢问:“宴哥哥,过了今夜你就又大一岁了, 还没有娶妻的打算吗?” “怎么?”躺椅上的沈宴偏头看她,嗓音懒懒,“迫不及待要给自己找个后娘?” 虞鱼无奈,这人怎么还当爹当上瘾了。 逗完了她,沈宴这才又看向房顶缓缓念了句,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他的前半生为活着奔波,等终于没人能够危及他的性命时,却也对儿女之情没了兴趣。毕竟当质子的那些年,他也见够了女子身上阴暗狠辣的一面, 纵使不能以偏概全, 但也足够叫他兴致全失。 这些年能够看上眼的, 也唯有身边这个软糯糯的小姑娘了。 经过这一年的不断学习, 虞鱼也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心下登时松了口气。 只要沈宴心里没有人, 她便还有机会。 “咻——” 伴随着巨响, 一道亮光蓦地冲向了天空, 炸开了七彩的‘花’。接着,无数道亮光不甘示弱地冲上了天,漆黑的夜幕顿时成了一片花海。 府里的下人们都从屋子里兴奋地冲了出去,虞鱼也不例外, 在院子里看着头顶上的绚烂激动地又蹦又跳。 沈宴坐了起来,看着院子里蹦跳着的小姑娘。她头上的发髻随着动作上下颤动,头上的流苏也发出了叮叮当当的脆响,这点声音在烟花带来的响声中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但他还是清楚地听到了。 唇不由自主的勾了起来,沈宴起身走了过去,夜幕中的烟花已经接近了尾声,沈宴甚至听到了街上传来的倒计时的声音—— “三、二、一。” “咚!” 古朴又响亮的钟声响彻京城,新的一年已然到来。 虞鱼回头正要去找沈宴,却发现一席红衣的男子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他发如墨、肤似雪、唇泛着樱红,本就精致的眉眼在月光下愈发俊美无双。虞鱼看着他桃花眼里的倒影,屏住了呼吸。 发顶被人轻轻拍了拍,虞鱼看着沈宴微微弯下身来,嗓音轻柔又不失磁性,“新年好啊,小姑娘。” 明年的你也要这样开心。 - 过完年,虞鱼本想赶紧找个机会坦白,谁料沈宴这么快就忙碌了起来,有时干脆住在了宫中,连见面的机会都少了许多。 虞鱼叹了口气,“还不如早点说呢。” 早死早托生,总比天天这样惦记着要好。 叶雪薇和苏妙对视一眼,默契安抚道:“哎呀,你就别想这么多了。悄悄,这样都不美了!” “就是。”苏妙道,“你呀,就是天天窝在府里太闲了才会想东想西。这样吧,明天咱们出去玩,权当散心了!” 虞鱼托着雪腮恹恹问:“去哪?” “嗯...”苏妙想了想,“最近好多人去白马寺上香,要不我们也去?” 白马寺是京城最出名的寺院,据说许愿很灵验,连皇室都要敬重三分,每年都有许多人前来上香祈福。 虞鱼一听也动了心思,要不...她也去许个愿? 说做就做,第二天,三人用过早膳后就坐着马车去了白马寺。透过车窗,一路上看到了许多前来上香祈福的人,让虞鱼对这神奇的白马寺又多了几分期待。 到了寺庙外,三人下了马车,缓步进了庙内。 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颗高耸挺拔且粗壮的银杏树,树上挂满了长长的红布条,看着很是喜庆。 苏妙道:“据说这颗银杏树已经长了几百年了,也算得上是镇寺之宝。” 几百年? 虞鱼仰着头感叹:“怪不得长得这么高!” 正说着,就见有几个女子往树上扔红布条,虞鱼疑惑,“她们这是...” “哦,这是白马寺的传统之一。”叶雪薇解释道,“据说银杏树已经生出树灵,将心愿写在心愿牌上,再系上红布条,将它们往上扔,若是能挂到树上,就说明树灵接收了你的心愿,会帮助你去实现。 “当然,这也只是传言,到底能不能实现可就说不准了。” 话虽如此,但虞鱼看着树上飘荡的红色,还是来了兴致,“不如我们也写?” 本就是陪她出来散心的,又岂有反对之理。 三人立刻去一边领了心愿牌,写上了自己的心愿,而后将红布条穿过心愿牌上方预留出来的孔洞后打了个结,接着捧着它来到了树下。 纵使知道这只是为了图个心里安慰,苏妙还是莫名的紧张了起来,“要是、要是挂不上怎么办?” “你应该这么想。”看了眼拿着心愿牌恹恹离去的几个女子,叶雪薇扬着笑道,“万一真挂上了怎么办。” 挂不上是经常的事,毕竟几百年过去了,树上的红布条也没比树叶子多,可见成功率并不是多高。 虞鱼也跟苏妙一样紧张,她深吸口气,柔声道:“没关系的,刚才薇薇也说了,就算挂上也不一定能实现,图个好彩头罢了。” 看着是在安慰苏妙,唯有虞鱼自己知道,她的这些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好吧!”打起精神,苏妙看着头顶的树杈,“我先扔!” 活动了下肩膀,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心愿牌往上扔出去—— “啪——” 心愿牌高高地飞起,也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苏妙立即蔫了,“果然,我的愿望就是很难实现。” 叶雪薇嗯了声,好奇问:“你写了什么?” 反正实现不了,也不怕说出来叫人知道,苏妙一边蔫蔫地捡起心愿牌,一边说:“成为绝世大美女。” 叶雪薇噗嗤笑出声,毫不留情地嘲笑,“你这不是难为树灵,怪不得挂不上!” 人家是树灵又不是女娲,哪能给她徒手换脸! 被她这么一闹,悲伤倒少了许多,苏妙哼哼两声,不甘示弱,“那你来呀!” “来就来!” 叶雪薇手腕一动,心愿牌就宛若箭矢一般地飞了出去,然后准确地避开树枝,啪哒一声砸在了树下的一个男子头上。 “哎哟!”男子被砸的脑瓜子嗡嗡的,捂着头大叫,“谁!谁暗算小爷!” 叶雪薇:“......” 苏妙:“哈哈哈。” 好在虞鱼反应迅速,赶紧小跑了过去,“抱歉公子,我朋友手劲大了些,没弄伤你吧?” 疼得龇牙咧嘴的程辉闻言大怒,“你没长眼啊!小爷都疼成这样了,还问弄伤没有?没有才、才...虞鱼小姐?” “嗯...是我。” 见她真是虞鱼,程辉也不觉得疼和怒了,笑容灿烂无比,“好巧!能在这里碰到小姐!” 他的情绪转变实在太快,虞鱼都跟不上了,小心翼翼问:“公子不疼了?” “嗨!”怕留下不好的印象,程辉忙道,“被砸了一下而已,不打紧!男人嘛,就不能怕疼!” 真不打紧?虞鱼肉眼见着程辉的头顶凸起了一块,但也不好意思拆穿,只能赔笑了两声。 此时叶雪薇也走了过来,见是熟人,更无所畏惧了,“对不住了程辉,你的医药费本小姐包了。” 程辉,兵部侍郎之子。 程辉听了很不乐意,这话说的,好像他家穷的连一点儿医药费都付不起,若是叫虞鱼误会了可就不好了。 他摆手道:“叶小姐客气了,既然是意外,程某不会放在心上。” “哦。” 意料之中的回答,叶雪薇随口应了声,低头捡起了脚边的心愿牌,看清上面的字之后,登时挑了下眉,“愿娶虞鱼为妻...看不出来呀程辉,你竟然喜欢我们鱼鱼。” 程辉惊得都要裂开了,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一把抢过心愿牌,“你、你这人怎么随意看别人东西!” 叶雪薇无辜耸肩,“我以为是我的。” “你!你!” 程辉被叶雪薇气的满脸通红,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眼前这个人打又打不过,骂又不能骂,旁边还有个忽闪着杏儿眼的漂亮姑娘看着,程辉真是不知该怎么办好。 这时,虞鱼伸出玉白的指节指向自己,疑惑问:“你...喜欢我?” 藏在狐皮大氅里的小姑娘越发的娇小可人,被她用这样水灵灵的杏儿眼盯着,程辉满腔的气顿时消散,小媳妇一样低下头嗯了声。 “可是...”虞鱼想了想,愈发的迷茫了,“我们好像并不认识。” “不!”程辉立即说,“我们见过的,在万寿节和小年夜的宫宴上见过!只是、只是没有说过话...” 这样说来就更离谱了,一个只见了两次面,连话都没说过的人,就突然说喜欢她,还想要娶她为妻?京城的人将嫁娶一事看的这般随意吗? 看出她脸上淡淡的不悦,程辉连忙解释:“虽然没有说过话,但是小姐的仙姿佚貌已然深深刻在了程某心中!” 打小他也见识过不少的姑娘,可没有一个像她一般清新的宛若一朵雏菊,每一寸都是娇憨纯真。 万寿节一见他便念念不忘,等到了小年夜的宫宴,程辉便发现,那朵雏菊随着时间悄悄长成了一朵娇嫩馥郁的白玫瑰,娇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这样的美人,又有摄政王这样庞大的靠山,谁不喜欢,谁不想娶? 第四十七章 (二更) 相遇往事 明明白白地拒绝了程辉, 对方尴尬离开,看着他的背影,虞鱼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能呀...” 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怎么不能?”看着她被毛领衬得愈发雪白柔软的脸蛋, 苏妙伸手掐了把,一手的软滑, 她满足地眯着眼回,“所谓好女百家求!我们鱼鱼就是这个好女!” 她苏妙若是个男的,肯定也会喜欢她。没有京城小姐们的倨傲,还生了这么漂亮的脸蛋、温柔的性子,金屋藏之都不为过。 她的吹捧还是很受用的, 虞鱼心中的不悦淡了些,花瓣唇间抿着笑,“好啦,你再夸我,我可就要得意了。” 说完, 虞鱼看了眼手中的木牌, 眉眼间的笑容又淡了下来, “这么一闹, 我倒不想扔了。” 也不知道方才程辉手中的木牌是扔了还是没有,若是扔了没挂上尚可, 若是挂上了, 倒是在明晃晃的告诉她, 树灵一事不可信。 毕竟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上人是谁,又怎会去嫁给程辉。 “别呀!”苏妙第一个不乐意了,“我们俩的笑话都被你看了,若是叫你逃了过去, 岂不是太不公平!” 知晓她不是这个意思,虞鱼迟疑片刻,放平了心态,“好吧。” 说完,她立刻抬手往树上扔了出去,那随意的动作和表情叫苏妙急得跺脚,“你好歹也对一下准...头?!” 看着树杈上飘荡的红布条,苏妙和叶雪薇的顿时瞪大了眼,还、还能这样?难不成是她们领会错了精神,其实动作越随意越有用?! 叶雪薇不信邪,将手中木牌随手丢了出去—— “哈。”她面无表情地扭头,“确定了,不关动作的事。” 这时候苏妙才终于回过神来,激动地抱着虞鱼一阵大叫,“啊啊啊鱼鱼你挂上了!树灵听到了你的心愿,一定会帮你实现的!” 虞鱼还有些懵,听、听到了吗? “哎,鱼鱼你许的是什么愿呀?”叶雪薇凑过来好奇问。 “我——” 苏妙一把捂住虞鱼的嘴,“打住打住!不能说,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对对对,怪我这张破嘴!不说这个了。”叶雪薇道。 - 挂了心愿牌,又上了香,三人在寺院内溜达了一圈,便打道回府。大抵是托了心愿牌的福,虞鱼的心情好了许多,更令她惊讶的是,沈宴竟然在府中。 “去哪玩了?”他翻着书随口问。 书房内靠窗的地方是她的位置,虞鱼一边坐下一边说,“去白马寺了,宴哥哥你有没有听说过白马寺的心愿牌。” “嗯。怎么?” 回答她的嗓音懒淡,透着的几分漫不经心都格外勾人。虞鱼深深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今天,我的心愿牌挂在了树上。” 沈宴这才从书中抬起头,桃花眼里有骄傲也有赞赏,“挂上了?不愧是爹的乖女儿!” 他对求神拜佛的事情不感兴趣,因而也没扔过什么心愿牌,只是听说不少的大臣们都扔过,连当今的太后娘娘都曾试过,人数众多,成功者寥寥。 但是他的乖鱼儿竟然成功了,沈宴骄傲地想,天底下有几个能像他一般幸福的爹爹呢! “跟你说了不要叫我乖女儿。”虞鱼试图挣扎,见沈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后,又顿时泄了气,噘着小嘴问,“你就不好奇我许了什么愿望吗?” “还能有什么,无非就是希望身边人健健康康。”沈宴突然朝她挤了挤眼,眉眼间的笑意带着几分少年郎的得意,“乖鱼儿,我太了解你了。” 当初他被人暗害,虽然成功击杀了追击者,可也在众多死士的围攻之下变得伤痕累累,凭着一口气摸进了山脚下的农户家中。 乡下的狗是守家的好手,听到动静后大声吠叫着朝他扑了过来。怕这狗叫引来后患,沈宴心随手动,匕首稳稳的插进了那狗的脖颈中。 世界再次安静下来,而沈宴这才发现,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手拿镰刀的小姑娘,她脸色煞白,正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沈宴想告诉她别怕,毕竟这是沧澜的地界,他还不至于疯到要杀一个无辜的百姓。 然而还不等他出声,就被胸口传来的剧痛击垮,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时,已是白日。 环视四周,是家徒四壁都无法形容的破旧。沈宴撑着身子坐起来,正好可以看到窗外的景象,那个昨夜见过的小姑娘,此刻正蹲在墙角处挖土坑。 大抵力气小,亦或是没吃饱,她挖的很是费力,好半晌才终于挖出个合适的宽度,将昨夜被他杀掉的狗给埋了进去。 他眼神好,小姑娘边埋边掉泪珠的伤心模样更是看的分明。 沈宴忍不住啧了声,惊动了院里的小姑娘,见她惊慌无措地看过来,沈宴勾了勾唇:“小孩,过来。” 小姑娘站着没动,抓紧了手中的锄头。 沈宴也没强求,只是眉眼诚恳道:“本、我不是故意要杀掉它的,但是它既然都死了,能不能割几块肉给我吃。” 狗对主人忠诚不二,沈宴也是极其喜欢这种生物。可再喜欢,也没他的命重要,他本就失血过多,再不吃点东西补补,只怕等不到沈溪他们来了。 沈宴说的理直气壮,然而院里的小姑娘听了却被他气的浑身发抖,本就泛红的眼圈更是像个小兔子似的。 看来是没得商量了。 “好吧,当我没说,那你能不能给我点别的吃的,我真的很饿。”沈宴遗憾地舔了舔唇,“不然,我就只能把你辛苦埋下去的狗再挖出来了。” 这样的威胁之下,小姑娘只得妥协去了柴房,不多时便端着一碗粘糊糊的东西进来了。 沈宴接过看了眼,虽然碗里的东西看着很没胃口,但胜在碗筷都很干净,比他前些年吃的好多了。 沈宴一边吃一边跟小姑娘套话。起初对方对他爱搭不理,但这个年纪实在太过单纯,被他三两句话就哄了出来。得知对方是个死过了家人的小哑巴之后,心里多少带了几分愧疚。 昨晚那只狗,好像不该杀。 将饭食吃了个精光,沈宴把碗筷交给身边的小姑娘,勾着笑道:“你叫虞鱼?太巧了,我最喜欢吃鱼。所以,你能不能弄点鱼来给叔叔补补身体?” 也不是让她白费力,等沈溪他们来了,必然十倍补偿。 大抵察觉到他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坏人,虞鱼瞪圆了眼睛,飞快地打着手语道:“你这个人好麻烦!” “嫌麻烦就不要救。”沈宴又想起了什么,笑问,“对了,我都把你最喜欢的狗给杀了,你为什么还救我?” 他身上的药草味很是浓重,还被干净的布条细心包好,方才他看了一眼,已经不流血了。若是没有这些,只怕他会失血过多而死。 只见虞鱼瘪了瘪嘴巴,“不救你,你就死了呀。” 况且爷爷奶奶从小就告诉过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多积德行善,才能有好报。虞鱼自是不在乎什么好报,但她想希望这些好报能够怜惜一下天上的爷爷奶奶,让他们轮回转世到一个不必受苦的好人家。 “你就没想过,万一我是个坏人,醒了就把你杀了呢?” 沈宴也只是玩笑,谁料却见小姑娘愣了下,接着神色淡淡地用手语道:“那也好。” 这下反倒是沈宴沉默了。 二人相安无事的呆了数日,沈宴都将吃鱼的事给忘了,叼着草倚在门框上看着山林上的云卷云舒时,见小姑娘浑身湿透的走了进来。 沈宴吓了一跳,“你掉水里了?!” 虞鱼也不说话,低着头背着手走近了之后,才蓦地仰起小脸,将背后藏着的草鱼递到了他的面前。 沈宴这才发现,她本就蜡黄的小脸被初春半寒不暖的风吹得惨白,却也衬得那双杏儿眼越发的明亮如星。 “今晚吃鱼。”她说。 沈宴手指蜷缩一下,“哪来的?” “上游放水,河里捡的。” 听到这话,沈宴呼吸一滞,立即抬手猛敲了一下她的头,“你不要命了!” 放水之时下游有多危险连三岁稚童都知道,她可倒好,非但不躲还去捡鱼,若是就被水卷走了,岂非他的过错?! 虞鱼打小没挨过打,况且这次冒险还是为了他,不仅没捞到好,还被责骂,当即便委屈的掉了眼泪,把鱼往他怀里一扔,跑进了房中。 沈宴:“......” 害,他不是那意思... 理亏的摸了摸鼻子,沈宴往房内看了眼,还是提着鱼离开了。罢了,给她烤个鱼就当赔罪吧。 然而鱼烤好了,人家小姑娘并不领情。 “你闻闻,太香了!”沈宴将鱼在她的唇边晃了晃,“真不吃?” 虞鱼坚决的摇了摇头。 这个人也太讨厌了!她去抓鱼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现在他还要让她吃?面对名字里的‘鱼’字,试问她怎么能吃的下去?! 哄了两次后,沈宴耐心也耗尽了,“不吃算了,正好一条鱼还不够我吃,晚上你可别喊饿。” 虞鱼确实没喊饿,但夜深之后,估摸着沈宴睡着了,她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悄悄地去了柴房中。 刚升起火想随便煮点东西吃,一双手突然伸了出来紧紧地勒住了她的脖子。 一个猥琐的声音从颈间传来,“鱼儿,乖侄女,好久不见。” 虞利是个鳏夫,妻子被自己打死之后,村里就没有女人敢跟他,因而已经大半辈子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原以为这辈子都是这样,直到今日,河边发大水,闲着无事的虞利就想过去看一眼。 他本是想过去捡条鱼回来打打牙祭,谁料鱼没捡到,倒是盯上了个小丫头。跟人一打听,才知道她就是虞束捡回来的便宜孙女。 虞利当即便动了心思。 一个小丫头,住在山脚之下,家中又没有长辈帮扶,又是个哑巴,这简直就是白送给他泄火的! 邪念一生,虞利就坐不住了,当夜就摸进虞家,看到了正在生火的虞鱼,迫不及待地上前制住了她。 这就是哑巴的好处,丝毫不用担心把人引来。 嗅着少女身上清新的体香,虞利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立马一只手掐着虞鱼的脖子将人反转过来,一只手急吼吼地去撕虞鱼的衣服。 第四十八章 (一更) 集体表白 不得不说, 山里的确是养人,才呆了接近半月,沈宴的精神已经修养过来, 皮外伤也愈合了大半。 最难处理的是体内的毒, 不过前些日子沈溪已经寻来,此刻应当在寻找解药的路上。 他原可以跟着一块走的, 但也不怎的,竟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 他睡眠浅,吱呀的推门声轻易便将他唤醒,听动静沈宴也知道,这丫头是去厨房了。 沈宴的桃花眸闪过得意, 打算稍等片刻,待小姑娘开始吃的时候再过去抓个现形,好好嘲笑、不是,交流一番。 他仰面而趟,双手交握垫在脑后, 正在他又闲着数着时间时, 羽玉眉蓦地皱了起来。 不对劲。 他立刻翻身下床大步朝柴房而去, 就听见了虞利得意的声音, “你这丫头□□的就去抓鱼,浑身湿透的, 是不是想男人了?!别急, 叔叔这就来帮你!” 这声音听着就恶心, 沈宴眉头紧缩,抬脚就将厨房门踹飞出去,借着炉子里的火光,轻易便看清了错愕转头的男子和被他掐着脖子泪盈盈的少女。 他怎么敢!? 沈宴自己也承认, 他很擅长折磨敌人,可这一回,他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送他见阎王。 捂住那双泪如珠落的杏儿眼,沈宴只一招就让来人断了气,重重的将人一脚踢开之后,他这才深吸口气,敛起眉宇间的煞气,温声安抚起了虞鱼。 他来的快,虞鱼的衣裳还是完好的,应该没受到太大伤害,但人肯定是吓坏了。 哄了半晌不见她停下眼泪,沈宴只得伸手按在了她颈后的睡穴上,把人抱回了房中。 他转身,抬脚又放下,最后认命的一掀长袍,坐在了她的门口。 死了人的夜里越发安静,唯有那张泪盈盈的小脸一直在沈宴的脑子里晃呀晃,她眼里的绝望让不可避免地让他回忆起了当质子的日子。 同样的孤独无依,同样的被人欺凌,非要挑出什么不同的话,只能说那些人全被他杀了,但门后的小姑娘显然与他是不同的。 夜风顺着破洞的木门钻了进来,沈宴垂眸拢了拢衣襟,突然轻笑一声。 罢了,这傻乎乎的小丫头,以后就由他护着吧。 - 打从白马寺回来,虞鱼就怀疑自己被什么人盯上了,若非如此,每次出门都会偶然碰到几位刻意同她说话的公子哥,言语之间,满是她难以招架的热情。 平日里尚且如此,更别说今日的元宵灯会了。 苏妙道:“这是第几个了?这一路说的我嘴巴都干了,鱼鱼你还是把面纱带上吧,姐妹真有点招架不住了。” 虽说虞鱼并没让自己帮她应付,但姐妹有难,她当然是义不容辞!因而每次不等虞鱼开口,苏妙就已经一连串的说完了,将人打发走了。 “谁不知道咱们仨形影不离,要戴啊,也只能一起戴才行。”说完叶雪薇皱起了眉,“不过这也太奇怪了,他们是约好的吗,怎么全都上赶着来跟鱼鱼表白?” “要不...”虞鱼看着正朝自己的走来的少年,“我问问?” 王翀看着湖边静静站立的宛若月神的少女,每走一步,心跳都愈发地加快一分,等到了少女跟前,未开口就先红了脸。 他出身并不高,只在书局见过虞鱼两次,有幸同她说过一句话。但这也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其中的细枝末节,王翀已经记不清了。 他唯一敢肯定的,便是眼前的少女,比上次一见,越发的娇媚动人了。 怕唐突佳人,王翀不敢多看,拱手道:“好巧,虞姑娘也来放河灯。” 经历的多了,虞鱼便不再像初次般无措,坦然回了一礼,小脸上笑意盈盈,“敢问公子是?” “在下、在下王翀,大理司直王远之子。” 王翀说完便抬起头看少女的反应,却见对方并未露出轻贱之意,心下又多了几分期待和欢喜。 虞鱼颔首表示了解,随后让开一步,“挡了公子的路,委实不好意思,公子请便。” “我...”手里的河灯早就被他捏的不成样子,含糊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王翀干脆闭上眼睛硬着头皮说,“比起放河灯,王某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小姐。” “哦?”佯装不知的虞鱼尾音上扬,眉眼真诚问,“何事?” 开弓没有回头箭,开了口,王翀心中反而轻松许多,他看了眼虞鱼身边的‘左右护法’,试探问:“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等虞鱼回答,叶雪薇便一口回绝,“不用,在这说就行。周围人多,鱼鱼身娇体弱的,若是被伤到了,王爷的怒火可不是你我能承受的起的。” 听到后半句,王翀顿时什么心思都没了,连忙低头称是,而后深吸口气,抬起了头,“先前书局一见,王翀的一颗心便落在了小姐身上。多日不见,相思更深,今日终于寻得小姐,王翀思忖之下,终是忍不住前来。若是唐突了小姐,还望小姐海涵。” 嗯,跟之前那几个人的说辞差不多,只是这些人同她见面的地方不同,但相同的是,虞鱼完全都不记得。 她熟练道:“多谢公子抬爱,只是虞鱼已有心上人,故而不能答应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即便再失望,王翀也还是保留了最后的体面,笑称是他唐突了,正欲赶紧离开这个伤心地,却听见身后少女的甜软的声音。 “王公子,虞鱼有一事不明,不知公子可愿为虞鱼解惑?” 这软绵绵的声音像跟羽毛轻扫心头,王翀立刻停下了脚步,扭头道:“小姐请讲。” 解惑的人有了,虞鱼却卡住了。 她该怎么问?难道问说今天有很多人跟我表白,王翀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这多少有点炫耀的意思吧... 她担心,叶雪薇可完全没这烦恼,甚至还用着颇为骄傲的语气问:“你们是约好的吗?为什么今天都来找我鱼鱼?” 约好?都?也就是说并非他一人被拒绝了?! 王翀心里顿时好受许多,脸上也带了两分笑容,“王某未曾同他们约好,只是小姐很少出门,大抵都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吧。” “这个机会?”苏妙插嘴问,“什么意思?” 王翀想了想,觉得这事说了也无妨,说不定还能打击一下后来者。 于是他道:“前些日子王某听说,小姐拒绝了程辉公子,还说自己已有心上人,所以才...” 已有心上人,但不说明是谁,这不就是说,只要同虞鱼见过的说过话的都有可能,虽然可能性极小,但是万一呢?万一就是自己,那岂不是祖坟冒青烟,撞大运了! 他没说明,但虞鱼已然领会了其中的意思。今日所来之人并不一定是喜欢她,而是想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搭上摄政王这条线罢了。 想清楚了,虞鱼顿时通体舒畅,方才拒绝他们的些许愧疚也顿时烟消云散。 同王翀道了谢,虞鱼便跟着苏妙二人离开了河边,耳畔是百姓们的欢笑声,眼前却不由自主地出现了沈宴的身影。 虞鱼叹了口气,小脸上的失落溢于言表,“这下好了,半个京城都知道我有了心上人,唯独他却不知道。” “不会吧。”苏妙咬着糖葫芦说,“京城上下没有王爷不知道的事,也许他知道,只是没说呢。” 沈家侍卫遍布京城,各个官邸之内也都藏着一二,这是所有大臣都默认却也无可奈何之事。连臣子们晚膳吃什么他都能知晓,自己最宠爱的小姑娘做了什么,他能不知道? 苏妙不信。 然而虞鱼一听更难过了,蝶翼般的长睫无力的垂了下来,“也就是说他知道,但他根本不在意。” 叶雪薇见状心道不好,赶忙搂着她的肩头说:“你先别急着难过,王爷是否知晓,你回去问问不就明了了。” 虞鱼听完立刻扭头,“那我现在就回去。” “这么急?!”苏妙恋恋不舍地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长街,劝道,“逛完了再说也不迟嘛。” 然而虞鱼现在满脑子都是沈宴,眼里哪还容得下别的,“你们先逛着,我先回去。有紫俏她们陪我呢,不用担心。” 话虽这样说,苏妙二人仍觉得不太好,好在没纠结多久,二人就看到了救星。 “哥!”叶雪薇疯狂挥手,“快过来!” 看清她身边的娇小,叶钧脚步一顿,很快便走了过来。 他拧着眉问:“你又惹什么麻烦了?” 叶雪薇一听跳起来打他,“你什么意思,我天天只会惹麻烦吗!?” 怕兄妹俩当场切磋起来,苏妙和虞鱼赶忙拉住上窜下跳的叶雪薇,苏妙讨好笑道:“是这样的,钧哥,鱼鱼有事想先回府,我们不放心,能不能拜托你把她送回去。你若是不方便也...” 不等她说完,叶钧点头:“好。” 苏妙:“...谢、谢谢。” 是错觉吗?怎么感觉钧哥有点迫不及待还有些小窃喜? 语落,叶钧就看向虞鱼,“走吧。” “好,那就麻烦钧大哥了。” 看着二人并肩离开的背影,叶雪薇痛心疾首,“你瞧瞧,他们多般配!” “般配有什么用?”苏妙唉声叹气道,“论先来后到,我哥和鱼鱼更般...” “般什么?”拿着兔子花灯的苏隐玉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后,笑着问,“你们在看什么?小鱼呢,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还有薇薇,你见你哥哥了吗?我买个东西的功夫就不见他了。” 叶雪薇答道:“玉哥不用找了,鱼鱼有事要先回去,我就让我哥去送她了。” 苏隐玉闻言轻轻‘啊’了声,垂着长睫看向了手中灵动漂亮的锦鲤花灯,轻柔的嗓音里掩不住的失落,“是我错过了。” 没听清他说什么,苏妙倒是看中了他手里的锦鲤花灯,伸手就要去拿,“好漂亮的锦鲤!哥哥送我的吗?” 第四十九章 (二更) 是你 虽是元宵节, 但漂亮可爱的东西照样讨喜,就比如姑娘们、稚童们手中提着的各式花灯,苏隐玉对这个倒不感兴趣, 只是看见一个小摊上摆着的锦鲤花灯, 就止不住想起了那个杏儿眼、小酒窝的小姑娘。 没有犹豫,他将那别致灵巧的锦鲤花灯买了下来, 只可惜... “别动。”苏隐玉侧身躲开妹妹的手,嗓音一贯的温柔,“这是送给小鱼的。” 苏妙恍然大悟,拧着眉看向虞鱼离开的方向,“可是鱼鱼已经走远了。” “要不玉哥给我, 我跑得快,我给鱼鱼送过去。”叶雪薇道。 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苏隐玉低头看着泛着暖黄光芒的锦鲤灯,抬眼笑了,“不用麻烦了,下次见了小鱼再给也不迟。” “好。” “我们去前边玩啦!” “去吧。”苏隐玉笑着摸摸妹妹的脑袋, “祝你们玩得开心。” - 还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的虞鱼, 正在脑子里组织着语言, 她想的入神, 完全没注意到身侧人飘过来的眼神。 眼看着就要到焰王府了,唇抿了一路的叶钧终于开了口, “咳。” 中气十足的咳嗽声立即唤醒了虞鱼, 她微微仰头看向叶钧, 杏儿眼在月光的照射下莹润生光,“钧大哥生病了吗?” 从叶钧的角度看去,虞鱼的脸蛋越发娇小,蝶翼般的纤长睫羽甚至还微微上翘, 像最温柔的小钩子,每上下翻飞一次都会带来酥麻的痒。 他动了动喉结,嗓音又压低了,“没有。” 虞鱼轻轻应了声,反应过来自己这一路只闷着头向前走也不好,赶忙抿着笑说:“谢谢钧大哥送我。” “无事。”叶钧立即回了,沉默一息后又说,“应该的。” 虽然又多说了几个字,但是虞鱼还是不知该怎么同眼前这个少年英雄交流,说的少了怕失礼,说的多了又怕惹人厌烦。 就在她纠结之时,叶钧又垂眼看了过来,“我听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虞鱼闻言一滞,小脸也肉眼可见地红了。 她是万万没想到叶钧竟会关心这个,目视前方不好意思地嗯了声。 “是谁?”叶钧的神情被额上掉落的碎发掩盖,只能听见他低沉沙哑的嗓音,“阿玉么?” “玉哥哥?”虞鱼讶然的仰头看去,只能看到叶钧流畅又分明的下颌线,她轻声笑了,“钧大哥你怎么会这样想。” 她嗓音听着又甜又软,笑起来更带着几分稚气未脱的糯,叶钧自认没有文采,也只能用特别好听来形容,若是非要再加上些旁的,那只能是—— 他特别喜欢。 僵硬的身体也在这笑声中柔软下来,叶钧抬手拨了下眼前的碎发,丹凤眸在月色下清亮又柔和,“我以为你们都会喜欢阿玉这样的人。” “也没错啦,像玉哥哥这种温柔的翩翩公子确实很讨喜,但是...”想起沈宴,虞鱼不自觉地笑弯了眼,“我喜欢的是和玉哥哥截然相反的类型。“ 截然相反... 叶钧想了下截然相反应该是哪种类型,越想,丹凤眸就越亮,心下便越紧张。很想仔细地问一问,又怕唐突了佳人,纠结之下,便听到身边的少女上前两步,背着小手好奇问:“钧大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呀?” “我...”叶钧头一回庆幸自己被大漠的骄阳晒成了麦色,否则脸上的红晕就掩盖不住了,清了清嗓子,他看着虞鱼,“娇、娇小可爱的。” “娇小可爱?”虞鱼嘟着唇设想一下,感觉还很般配,她兴奋地拍了拍小手,“我知...啊!” 太过得意忘形,虞鱼都忘记了自己在倒着走路,一不留神就倒仰过去,好在叶钧反应快,长臂一捞,就稳住了少女的身形。 怕她摔疼了,叶钧也顾不上其他,等反应过来时,才发觉自己的手掌贴在少女的盈盈一握的细腰上,掌心陡然烫了起来,连话都说不利落。 “没、没事吧?” 虞鱼正要回答,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的懒洋洋的嗓音,“有你护着,她能有什么事。” 虞鱼的眼眸登时亮了,在叶钧的帮助下站了起来,仓促的道了声谢后就朝沈宴跑了过去。 “宴哥哥!” 小姑娘眼底的雀跃与欢喜连月光都要为之让步,沈宴心中的烦躁消散了些,嘴上却依旧不饶人,“慢点,小心再摔个跟头,你钧大哥可来不及救你。” 明明话是对虞鱼说的,可沈宴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看向了叶钧。 到底也是经历了大风大浪,叶钧不为所动,抱拳行了一礼,“叶钧见过王爷。” 沈宴像是没听到似的,看向身边的小姑娘问:“怎么这就回来了?” “不好玩。”虞鱼咬了下唇瓣,“而且我有事要跟你说。” 沈宴挑眉,“说。” “在这儿说?不行不行,我们回去再说!” 虞鱼迫不及待地拉着沈宴要回府,谁料人家却稳若泰山,带着笑音问:“这里又没有外人,什么话不能说?还是说...” 沈宴看向叶钧,恍然大悟,“鱼儿你根本没把你钧大哥当自己人看?” 要是都这种程度,虞鱼都还没听懂沈宴是在挑事的话,就白和他朝夕相处了。 “你干嘛这么阴阳怪气!”扭着沈宴的胳膊小声嘟囔一句,虞鱼看向叶钧赔笑说,“钧大哥你别听他胡说,多谢你送我回来,你回去的时候也小心些!我们就先回了!” “呵。”话音刚落,就听沈宴嘲笑道,“他小心些,应该是别人小心他才对吧。” 加快速度把人推进王府里,虞鱼这才敢搭话,“你和钧大哥有仇吗?” 沈宴回头瞥她一眼,“本来没有。” 虞鱼一愣,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也容不得她细究,看见沈宴已经走远了,赶忙追了上去,“等等我!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 “说什么?”随着夜风而来的嗓音也透着一股森森凉意,“说你喜欢叶钧,要跟老父亲我划清关系?” 这什么跟什么呀! 虞鱼一听气笑了,见他走的太快撵不上,头一热就弯腰脱下鞋子,朝沈宴扔了过去,“你今晚怎么老是胡说八道!” 随手抓住之后,沈宴这才发现这小姑娘应当是真生气了,竟然把鞋子都扔了过来。 叹了口气,沈宴认命地转身折返回去,“下次偷袭人也用点厉害的东西,哪怕你随手捡个石头也比扔鞋子好,怎么,穿鞋影响你发挥了?” “你还说!”虞鱼越听越恼,又斗不过,杏儿眼都气红了,晶莹的泪珠在里边打着转,下一秒好像就要落下来。 “好好,我不说了。”沈宴终是妥协,抬手给她抹着眼泪,“你这条鱼呀,越养越娇气。” 现在连说两句都要生气,哪还有刚来时候那怯生生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 虞鱼一听眼泪也不要他擦了,“嫌我娇气你就送我回去好了!” 沈宴:“少胡说。” 他哪里嫌弃,他明明就很喜欢她娇气,他沈宴养的鱼儿,哪怕是娇蛮,那也是旁人无法比拟的可爱! 怕这丫头再离家出走,沈宴哄了一路才终于又把人给哄好了,享受够了,虞鱼也终于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办。 “刚刚,有好多位公子过来说、说...” “说心悦你、爱慕你、想娶你为妻?”沈宴快速补充道。 虞鱼讶然,“你怎么知道?” “很难猜吗?”沈宴反问,“摄政王救命恩人的身份,还不够让他们心动?” 当然,沈宴相信,只凭他鱼儿这个人也足够让他们喜欢,但京城的小姐公子们的嫁娶往往不是自己能够做得了主的,背后没有家族的掺和是绝对不可能。 虞鱼点了下头后又觉得不对,“所以你其实知道,我之前跟人说我有心上人的事。” “嗯。” 虞鱼的心顿时沉了下来,嗓音也变得闷闷的,“除了嗯,你就没有别的要说的?” “说什么?”沈宴垂眼把玩着手中的杯盏,“喜欢谁是你的自由,我总不能棒打鸳鸯吧。” 所以他不问,因为他知道,虞鱼说谁他都瞧不上,有了答案之后肯定会忍不住地去做一些棒打鸳鸯的事。若是再因此惹了小姑娘的怨恨,单是想想,沈宴都烦的要命。 这话太体贴了,若是虞鱼喜欢上别的人,定会因为此而感动的无以复加,可她喜欢的,偏偏是眼前这一人。 察觉到眼泪又涌了上来,虞鱼赶紧低下头,指尖一圈一圈的绕着落在胸前的长发,半晌后,她才又开口道:“宴哥哥,我该怎么办?” “不喜欢的就拒绝。” “可是他们会问我的心上人到底是谁。” 沈宴抬眼看她,“不能说?” 小姑娘摇着头轻轻道:“不能。” 沈宴闻言心中一紧。他的小姑娘到底对谁心动了,怎的连名字都不能说?难不成...她喜欢的是寺里的秃驴?! 震惊之下,杯中滚烫的茶水也溅到了手上,沈宴将杯子放下,不动声色道:“那你先找个关系好的随便说一下,叶钧、苏隐玉,都可以。” “这种事怎么能随便说...” 怎么不能。沈宴心道,他感觉那两个人还巴不得呢。 他说话,虞鱼心中烦躁又难过,他不吭声了,虞鱼反而更心慌。 回府路上想好的计划也全都被打乱了,虞鱼紧紧地闭了下眼神,而后抬起头,看向沉思中的沈宴。 “是你。”她轻声道。 第五十章 (一更) 不是这种,是她…… 沈宴一愣, 显然没明白她在说些什么。开弓没有回头箭,说出来了,虞鱼反倒没有不紧张了, 直直的看进那双迷茫中的桃花眼, 认真又郑重地重复: “我说,我的心上人, 是你。” 沈宴明显地懵了一瞬,旋即桃花眼里的迷茫被浓重的得意取代,接着放声大笑,欢喜的好像是统一了天下一样。 虞鱼被笑恼了,又羞又慌地拿绣着珍珠的鞋子去踢他, “你笑什么?不许笑!再笑我不理你了!” 这话显然没有威慑力,沈宴依旧是笑个不停,虞鱼感觉自己的脸热的都能烫熟一颗鸡蛋,无奈之下,只得扑过去伸手捂住了沈宴的嘴。 “别笑了。”小姑娘羞得眼底都染了晶莹泪花, 声音轻的像小动物的呜咽, “求求你...” 看到她这般, 沈宴终于停下, 但眉眼间的得意和欢喜却怎么也掩藏不住。 “我就知道,没有人能够逃过本王的飒爽英姿!” 颇为得意地摸了摸下巴后, 沈宴这才大发慈悲地去安慰羞恼不已的小姑娘, “乖鱼儿, 你也别害羞!爹爹的风采在沧澜上下都是有目共睹的,你也沦陷其中,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但是...” 沈宴痛心疾首,“我是你爹, 我们两个是不能在一起的!” 听到这话,虞鱼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心口,猛地抬头反驳道:“宴哥哥你清醒一点,我们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是没有。”沈宴抬手拍了拍虞鱼的肩膀,“但在我心里,你我关系就是如此。” 见小姑娘一直低着头不吭声,沈宴还以为她是羞的,正要说几句俏皮话安慰一番,就见方才还笑盈盈的小姑娘,在抬眼时小脸已经满是泪痕。 “沈宴。”她连哥哥都不叫了,嗓音里带着哭腔道,“我是认真的,我真的很喜欢你。” 说句话的功夫,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一颗颗往下掉,沈宴下意识伸出手,掌心的冰凉让沈宴也没了打趣的心思,翘起的唇线也慢慢地抚平了。 “鱼儿。”沈宴目露悲悯,连嗓音都是温柔的,可说出来的话却毫不留情,“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你喜欢错人了,知道吗?” 她应该是知道的。虞鱼想,可喜欢这种事,不是她能做得了主的。 从前她还是个小哑巴时,哭起来就足够叫沈宴心疼且烦躁,如今嗓子好了,听着她强忍着的呜咽,沈宴拧紧了眉头,后悔刚刚把话说的这么重了。 “好了。”沈宴叹息道,“摄政王沈宴的名号能止小儿夜啼,朝中更不知有多少人恨我至死,还吃了好多你最爱的鱼,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况且你还小,或许是把喜欢和崇拜给混...” 不等他说完,虞鱼轻声问:“我最喜欢吃的菜是什么?” 沈宴被问的一头雾水,但还是下意识回:“粉蒸肉,怎...” “我最喜欢什么颜色?”虞鱼打断他,又问。 “紫色。” “我最讨厌的一种动物是什么?” “讨厌的?”沈宴抿唇想了下,“那种软趴趴的肉虫子?你讨厌的太多了,丑的凶的你都说不喜欢。” 搞得别人送他几个月的花豹都没敢要,生怕把这小姑娘给吓坏了。 虞鱼这才抬起了头,泪眼迷蒙间,笑容无奈,“你看,让我怎能不喜欢。” 沈宴闻言沉默了。 今夜的风格外冷冽,冻的虞鱼打了个寒颤,哭的昏昏沉沉的脑袋也总算恢复了几丝清明。 “一时没忍住,希望没有吓到你。”强忍着心头间的酸涩,虞鱼仰头笑了笑,“宴哥哥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沈宴又沉默几息,低声说好。 怕再多呆一会儿自己又会不争气的掉眼泪,虞鱼忙转身道:“那你忙,我回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沈宴全然没了方才刚听到时的得意,颇为疲惫地伸手掐了掐眉心。 先前不知道,原来太有魅力也是一种苦恼。 小丫头也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了大姑娘,看来以后,他还是要得多避嫌,免得再将人给耽误了。 正想着下次相见说什么才能让虞鱼不觉得尴尬,就听见门外紫俏求见。 “王爷,小姐说这几日就在丞相府住,不回来了。” “不回来?”沈宴下意识就要拒绝,但又念及二人如今的尴尬境地,只得点头道,“知道了,照顾好小姐。” 紫俏:“是。” - 元宵节会一年一次,热闹归热闹,但每年也就那样,没有什么新意。逛到一半,苏妙和叶雪薇就失了兴致,带着哥哥们各自回府。 丞相府近又顺路,叶氏兄妹自是贴心地将人送到了门口,只是还未走近,就见门口旁的石狮子那儿站着几个黑影,隐约还能听到细碎的哭声。 看多了志怪杂谈的苏妙立即抱紧了叶雪薇的胳膊,“不、不会吧,真有小鬼啊...” “什么小鬼!”叶雪薇好笑地拍拍她的手,“我听着像是女子的哭声,哥哥,你听...” 不等她说完,跟在她身后的叶钧突然脚步一顿,而后箭一般地冲了过去。 叶雪薇看的一头雾水。 她哥没拔剑,就说明远处之人没有危险,没危险还跑的这么快? “嘶——”苏妙倒吸口气,“薇薇你掐我作甚?!” 叶雪薇像是没听到,掐完还又啪啪拍了两下,“快,那好像是鱼鱼!” 苏妙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哥也快速跑了过去,叶雪薇不甘示弱,轻功一提飞速掠了过去。 苏妙:“???” 全员欺负她跑不快? 叶钧还是头一回见这小姑娘哭,她总是笑盈盈的,酒窝深深,粉颊软软,让看着的人都忍不住勾唇。 可如今,那双明澈的杏儿眼早已红透,大抵哭了太久,都微微的肿了起来。 右手不自觉地放在了剑柄上,叶钧问:“谁欺负你了?” 欺负? 虞鱼摇了摇头。有沈宴在,哪里有人敢欺负她。 心头的酸楚无法同他讲,沉溺在悲伤之中的虞鱼也未曾发现眼前少年郎狭长丹凤眸中的愤怒与心疼,直到叶雪薇和苏妙到来,她才扑进了二人怀中,带着哭腔道:“今日我想跟你们睡。” “好好好。” 苏妙都心疼死了,别说和她们睡了,就是虞鱼今日想把别人睡了,她们都会想方设法地把人给弄过来。 当然,沈宴除外:) 待三人进了府,苏隐玉想目送好友离开,却见对方只是看他一眼,而后抬步跟了上去。 “阿钧?”苏隐玉讶然。 叶钧头也不回,“命人收拾个房间出来,我去你那里睡。” 苏隐玉:“......”大可不必。 纵使二人再担心,大晚上的,也不好冲进苏妙的闺房里问上一问。 但那张哭的惨兮兮的小脸一直在脑海里晃呀晃,叶钧还是忍不住道:“你猜,她怎么了?” 不等苏隐玉回答,叶钧又立刻道:“是不是有人欺负她?” 苏隐玉默了默,“...阿钧你先把剑放下。” 叶钧‘啊’了声,像是才发现似的,“抱歉。” 苏隐玉笑了笑,给他倒了杯热茶,“你很关心小鱼。” “我明白你的意思。”叶钧偏头看他,向来冷峻的脸上突然绽放了一抹笑容,“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他的坦然直爽也不是一两天,苏隐玉也没有丝毫惊讶,只是笑着说:“没想到你喜欢的是小鱼这样的女孩。” 叶钧听完摇了摇头,“不对,不是这种,是她。” 他叶钧自诩什么类型的女子都见过,如虞鱼一般温柔纯真、模样娇俏可爱的也不在少数,可没有一个能让他乱了思绪,心脏更是咚咚跳个不停。 分明那日老君山初见,虞鱼什么都没做,只是拿她那一双明媚的清澈的杏儿眼看了他一下,万般柔情便涌上心头。 叶钧非常肯定,如若那日她想要的是猛虎而非兔子,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为她猎了来。 或许这就是他爹说的,感情就是一转眼的事,缘分到了,便什么都挡不住。 他话音里藏不住的喜欢叫苏隐玉一愣,也只是一瞬,他便又笑了,“在我面前说的这么直白,怎么在小鱼面前,也不见你说上几句话。” 叶钧闻言尴尬地别过了脸,月光之下,他脸上的薄红一览无余,“我、我不知道说什么。” 他生长于军营,常年与刀剑相伴,若说杀敌破阵他自能侃侃而谈,可跟女孩子,还是他在意的女孩子,叶钧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怕惹恼了佳人,又怕人家觉得自己无趣。 念此,叶钧有些恼,眼角余光瞥到静坐品茶的好友时,又突然有了主意,“阿玉,你和她认识的久,可知晓她都喜欢些什么?” 投其所好的道理,他叶钧还是懂得的。 “我...”捏着杯盏的指节紧了紧,苏隐玉抱歉一笑,“虽比你早相识,但我同小鱼,也并没有太多的接触,只知道她害怕猫儿,其余的...便不知了。” “哦。” 少年郎显然有些失落,也不管身处何处,一下躺在了地上,看着窗外的月亮,他抚着心口慢慢道:“现在我更想知道,她到底为什么难过。” 苏隐玉的唇张开又合上,最后还是忍无可忍,伸手拍了下叶钧的手臂,“把剑放下,我桌子很贵,谢谢。” 第五十一章 (二更) 太过娇羞 听完虞鱼的复述, 苏妙和叶雪薇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这个、这个...”无意义地呢喃了两句,苏妙才想起自己到底要说什么,“只是让你去问一下王爷是否知情, 你怎的一下子全都吐露出来了!” 任由红拂用热鸡蛋给自己滚着眼睛, 虞鱼哑声道:“我也是一时没忍住...” “好了。都说完了,再讨论那些也无益, 只是...”叶雪薇担忧地看向虞鱼,“鱼鱼你是怎么打算的?” 这也是最让虞鱼头痛的地方。 垂着睫羽思考良久,连唇瓣都被贝齿咬的发白,虞鱼才终于抬起头,忽闪着泛红的杏儿眼, 可怜兮兮问:“你们能不能先收留我几日?” 现如今,她实在不仅没有勇气,还更不知道以何种态度去面对沈宴,只能选择下下策,避而不见。 “当然没问题!”苏妙一口答应, “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叶雪薇也点头附和, “我也是这个意思, 只要你高兴, 焰王府不回都成,我们两个养你。” 虞鱼一听鼻子一酸,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眼泪差点又涌了出来, 拉着二人的手感激道:“谢谢你们...” “朋友之间可不讲这个!”苏妙扑过去抱住虞鱼, “你且安心住着,好男人遍地都是,咱们不缺这一个!” “对啊对啊,我哥就很不错, 鱼鱼你考虑一下!” 叶雪薇见缝插针的本事着实叫人敬佩,看着她生怕自家哥哥没人要的样子,虞鱼的小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几分笑容。 大抵今日哭累了,虞鱼竟很快便睡着了,只可惜她满脑子都是沈宴,连做梦都无法逃脱,以至于清晨被叶雪薇一脚踹醒时,虞鱼的眼角还挂着水珠,再摸摸枕头,已然湿了一片。 时间还早,苏妙二人还未睡醒,虞鱼睁着眼躺了会,终是小心翼翼地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红拂和紫俏在门口守着,见她出来忙迎了上来。 看见她眼尾的红晕,红拂便知道这小姑娘是又哭过了,禁不住道:“小姐,您和王爷都是主子,奴婢也不好说些什么,但不管怎么说,身体是自己的,您还是要看开才是。” 虞鱼闻言笑了下,“我知道的。只是一时难过而已,姐姐们放心,过几天就好了。” 她不笑,红拂和紫俏感觉心疼,如今笑了,二人依旧是心疼不已,甚至都有些后悔,当初听见虞鱼和苏妙她们说起此事时,就不该偷偷瞒下,应该提前告诉王爷一声。 或许结局并没有什么改变,但至少王爷能有时间想一下措辞,说出的话没有那么伤人。 木已成舟,说什么都完了,红拂暗自叹了口气,问道:“小姐起的这么早,可是饿了?” 虞鱼摇摇头,“不饿,只是睡不着了,想出去走走。” 正月的清晨还带着寒冬凛冽的冷意,连下人们也不愿早早出门,虞鱼就是贪图这一点,想安安静静地在外面走上两圈,谁知还是碰到了人。 “钧大哥,早。” 方才还将树枝当作利剑耍出了一身飒爽与豪气的男人,这会儿却咔嚓一下捏断了手中的树枝。 “早。”叶钧道。 虞鱼微微一笑,“只是路过,就不打扰钧大哥练剑了,虞鱼走一步。” “等等!”叶钧下意识喊住了她,而后抿着唇上前,看着少女尚且红肿的杏儿眼问,“为什么哭?” 他的关心叫虞鱼有些惊讶,但还是笑着说:“没什么,遇到了一件烦心事而已。” 叶钧不是很相信,但也没再追问,只是拧着剑眉道:“有人欺负你,跟我说,我帮你报仇。” 好像怕她不信,不等虞鱼开口,叶钧又急急补充,“我打架很厉害,不信你可以问薇薇。” 所以,一定可以帮你出气。 他丹凤眸亮晶晶,迫切希望得到肯定的样子透着几分莫名的憨,虞鱼被他的神情逗笑了,笑靥明媚的样子让叶钧晃了神,原本要咽下去的心里话一不留神也跑了出来。 “你真好看。”他道。 虞鱼闻言愣了下,接着弯起了杏儿眼,“谢谢,钧大哥你也特别的英姿飒爽。” 叶钧一滞,背过了身去,“你走吧,我要练剑了。” 他的态度变得实在太快,虞鱼只当是少年将军同她客套的耐心耗尽了,赶忙应了声,转身离开。 殊不知,等她走出几步后,叶钧突然又转过了身,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 他神色如常,可躲在不远处偷看的叶雪薇却满脸担忧地冲了过来,劈头盖脸地一顿教训,“是谁跟我说生病了就不要逞强的!你看看你脸都红成什么样了还敢在外面吹风?也太不让人省心了吧!” 叶钧:“......” 他该怎么解释才显得没有那么...娇羞。 - 今日朝霞明媚,适宜赶路。 沈溪打点好行李,望着枣红大马上的红衣少年郎,迟疑问:“王爷,此去江南,咱们至少半个多月才能回,您...真不跟小姐说一声?” 若是虞姑娘回来发现府里空荡荡的,肯定又要掉金豆子,届时心疼的还是他家主子。 沈宴用指尖捻着马儿的毛,黑鸦羽般的长睫在眼睑下洒下淡淡的阴影,“不必了。” 这会儿那小丫头估计都不想见他,他呢,也自觉些,就不去惹人烦忧了。半个月也不长,有什么事回来再说不迟。 打定主意,沈宴一拉缰绳,迎着熹微的晨光策马而出。 - 相府的日子比在焰王府还要清闲自在,趁这段时间,虞鱼也想了很多。 沈宴不喜欢她也是理所应当。毕竟他乃天之骄子,又是这样肆意洒脱的性子,若真要找个王妃,那必定也是找个旗鼓相当、惊才潋滟的女子,不管怎么算,那也是轮不到她的。 所以当初沈宴也没说错,她喜欢错人了。 眼看着小姐妹一会儿的功夫叹了第五次气,叶雪薇忍无可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虞鱼!你不是说你想通了吗?想通了干吗还一直唉声叹气,唬我呢?!” 苏妙一边哎呀着一边过去给她顺气,“好了好了,孩子还小,别跟她置气!那就算想通了,也得有个时间慢慢接受不是。” 虞鱼吓得也不敢抬眼,绞着手指委屈巴巴道:“我在努力了。” “你努...”叶雪薇竖着眉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被猛然出现在门外的苏丞相和御前伺候的小太监阿峰给打断了。 看清屋内情形,阿峰如临大敌,三步并两步跑到虞鱼身前张开手臂,“叶大小姐,有话好好说,您可不能打人呐!” 叶雪薇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打人了?再说了,我打谁?” 苏丞相见状忙上前解围,“公公误会了,她们三个同吃同住的,好的跟一个人似的,雪薇又怎会欺负自己人呢。” 阿峰不常在外行走,对这些事也不是很了解,但看在苏丞相的面前上,这才一收拂尘,换了副笑脸,“原来是这样,是咱家误会了,还请大小姐恕罪。” 话虽这样说,但虞小姐柔柔弱弱的跟御花园水塘中养着的漂亮鱼儿一样,苏叶两位小姐又都是出了名的暴脾气,阿峰多少觉得虞小姐在这儿有点狼入虎口的意思了。 于是他忙转身谄媚笑道:“小姐,今儿咱家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请您即刻入宫一趟。” 虞鱼一听登时抓紧了手下衣裙,心中更是紧张又期待,“这么急,可是、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姐宽心,没什么事。”阿峰笑道,“只是您许久未进宫,皇上想您了。” “哦...” 心底的失落无法忽视,虞鱼努力地勾起唇角,佯装自然地同阿峰走了出去。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苏丞相的笑就消失了,握着拳头紧张问:“你们刚刚是在闹着玩吧?!” 叶雪薇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当然是闹着玩,我怎么可能欺负鱼鱼!” “就是啊,爹你什么意思嘛!”苏妙也不高兴地噘嘴抗议。 见状,苏丞相这才长舒口气,“没什么意思,爹就是问问,毕竟王爷临走前可嘱咐了,叫咱们一定照顾好鱼丫头,千万不能磕...” 不等他说完,苏妙突然一声尖叫,“王爷临走前?爹,王爷去哪了?” “去江南啊,怎么,你们不知道?”苏丞相疑惑地眨了眨眼,“鱼丫头没告诉你们吗?” 虽说虞鱼这几日在他府上住着,但就凭沈宴每次下朝之后的询问,苏丞相也没往二人闹别扭这方面去想,只当小姑娘之间关系好,你在我家住几天,我去你家玩几日,正常的很。 苏妙和叶雪薇听完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惨叫一声—— “坏了!快追!” 然而等她们追出的时候,虞鱼已然上了马车,这时候再把人弄下来显然不现实,二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渐行渐远。 一路上,虞鱼也不知自己想了些什么,只感觉很快便到了皇宫,进了养心殿。 见她来了,原本端正坐着批奏折的沈尉羽兴奋地叫了声,立刻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噘着小嘴佯装生气道:“鱼姐姐,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虞鱼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沈尉羽那噘起的小嘴已然变为了笑容,拉着她边走变说:“我最近又收集了好多宝贝,姐姐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别看沈尉羽年纪小,但却极有眼光,而且还很喜欢收藏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每次都会让虞鱼大开眼界。但这次,她却没什么心思,一边欣赏着他的藏品,一边故作淡然道:“陛下,王爷怎么没来帮你批奏折?” 此话一出,就见沈尉羽将脑袋凑过来,一脸古怪问:“鱼姐姐,你跟皇叔...吵架了?” 第五十二章 如果你去陪我,我会很开心…… 虽然无人跟他说些什么, 但沈尉羽还是敏感察觉到他皇叔和鱼姐姐之间必定闹了矛盾,旁的且不说,就单从他皇叔下江南不带着鱼姐姐这一点, 就足够让沈尉羽怀疑了。 那可是江南! 他都巴不得跟着去玩一趟, 结果鱼姐姐非但没去,还问皇叔为什么不在这里批奏折, 这不是闹矛盾是什么? 虞鱼低着头嘴硬,“没有啊...” “没有?”沈尉羽撇撇嘴,“要是没有,你怎么可能不知道皇叔他已经下江南了。” 虞鱼心里咯噔一下,小脸也唰地白了, 愣了片刻后才又颤着声音问:“宴哥哥去江南了?” “对啊,走了好几天了,这会估计已经到了。” 沈尉羽说完便后悔了,“鱼姐姐你别哭呀!”他一边手忙脚乱地给虞鱼擦着眼泪一边道:“兴许、兴许皇叔他只是忘记了...” 他这么一说,虞鱼的眼泪掉的更凶了。 沈宴的记性极好, 只要他想记住的人或事, 就断然没有忘记这一说。所以, 下江南一事不是忘记, 而是沈宴根本不想告诉她。 他讨厌她了。 这样的认知让虞鱼喘不上气,捂着胸口大颗大颗地掉眼泪, 连唇瓣都被贝齿咬出了血。 沈尉羽见状吓坏了, 他完全没想到虞鱼的反应会这样大, 看着像是要昏厥过去似的,赶忙大声道:“快、快叫太医!” 蓝怡等人就在外头候着,闻言也顾不上旁的,赶紧冲了进来。 “陛下, 奴婢略通医术,让奴婢来吧!” 知晓她是皇叔的人,沈尉羽很放心,立刻让开了位置,方要去摸虞鱼的脉搏,就见小姑娘仰起惨白的带着泪痕的脸,“他去江南了,我不知道...” 旁人或许听着一头雾水,但蓝怡和红拂等人同虞鱼朝夕相处,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记得有一次王爷回来到深夜,虞鱼便等他到深夜,就因为他随口的一句‘等我回来’,连饭都顾不上吃,饭菜热了又凉、凉了又热,反复折腾了三四次才终于等到了人。 打那起,他们王爷回来晚了都会派人先来知会一声,更别说去江南这样的大事... 红拂心中暗叹一声,安慰道:“小姐别多想,王爷他不是心胸狭窄之人,或许是他吩咐过,但下人忘记了呢?” 这是宽慰她的话。 虞鱼心里清楚的很,沈宴的一举一动在焰王府来说,比皇帝的命令都重要,他吩咐下去的事,下人们又怎敢忘记。 心里的钝痛和酸楚交织缠绕,让虞鱼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她脸色差的要命,沈尉羽看着自责又内疚,只恨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上前拉着虞鱼的手可怜兮兮道:“鱼姐姐对不起,羽儿不是故意的。你别难过了,等皇叔回来,我一定帮你好好教训他!” 少年郎年纪小,尚未开窍,还不知道男女之间的曲曲绕绕,只当自己喜欢的姐姐被人欺负了,挺着胸膛想为她撑腰。 虞鱼心下微暖,却也更呆不住了,待她好的人本就寥寥,又怎能让小少年平白替她担忧。 “我没事,而且这事也不怪陛下,是我太小题大做了。”虞鱼擦了擦眼泪,露出抱歉的笑容,“对不起呀,让陛下担心了。” 她故做坚强的样子才最叫人心疼,沈尉羽急得小手握拳,就是不知该怎么安慰,最后只憋出来一句,“姐姐不舒服就先回去歇息吧,下次羽儿再找你玩。” 虞鱼也是这个意思,又同他说了声抱歉后,转身离开。 沈尉羽站在殿门口,一直目送着她,直至她背影消失后,小少年才袖子一甩,“太过分了!皇叔也太过分了!不行,我要写信好好谴责他!” 阿峰看着像炸毛的小狮子一样的陛下,弱弱问:“或许是虞小姐做错什么了呢...” “怎么可能!”小狮子听了气的跳脚,“鱼姐姐这么乖巧可爱,能做错什么事!再说了,就算她做错了什么,皇叔就不能多包容一下吗?天天说着把人当女儿养,那他这个当爹的,不应该更加大度才对么!” 阿峰见状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您还是王爷的亲侄子呢,也没见王爷对您有多大度啊。” 闻言,奋笔疾书中的沈尉羽动作一停。 对哦,他皇叔好像也不是那种大度的人,睚眦必报说的就是他。 于是阿峰便见自家主子凝滞片刻后,伸出小手把那张写着‘皇叔大坏蛋欺负人’的宣纸揉成一团丢掉,重新提笔写道: “皇叔安好,一别数日,侄儿分外想念皇叔。不知...” 阿峰点了点头,放心地收回了脑袋。 甭管王爷和虞小姐怎么样,反正皇上的屁股蛋子逃过了一劫。 - 且说虞鱼出了门,眼泪就又控制不住地吧嗒吧嗒往下掉,走了一路,她便哭了一路,等到了相府门口时,一双杏儿眼都变得红肿。 原想出门的苏隐玉见状立刻停下了脚步,“小鱼你不是进宫了,怎的哭着回来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没有。”虞鱼这才后知后觉,泪眼迷蒙问,“我的眼睛...很明显吗?” “很明显。”苏隐玉打趣道,“最好不是有人欺负你才哭成这样,不然别说妙妙她们,连我都要去找那人讨个说法了。”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绣着青翠修竹的手帕,微微弯下腰去,看着虞鱼的眼睛微笑道:“喏,擦一擦,哭花脸就不漂亮了。” 苏隐玉本就自带温润清雅的气质,叫人禁不住的心生好感,如今被那双褐色眼瞳温柔地注视着,虞鱼禁不住咬了下唇瓣。 “玉哥哥你要出去吗?” “嗯,闲来无事,我想去城外的镜湖钓个鱼。” 虞鱼想了想,“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当然。”苏隐玉抬手轻轻拍了下虞鱼的发,嗓音带着轻柔笑意,“如果你去陪我,我会很开心。” - 镜湖就在城门的两公里外,因湖水干净澄澈宛如镜子,才得此名。如今天气回暖,湖水上的厚厚冰层也逐渐融化,加上周围农户为了改善伙食砸出了许多叉鱼的冰窟窿,倒还真让苏隐玉寻到了一处合适的钓鱼地点。 虞鱼裹着披风坐在小板凳上,看着苏隐玉为了钓鱼而忙碌,他不让下人帮忙,什么都是自己来,忙活了一阵后,才终于将鱼线甩出去,坐在了虞鱼旁边。 他偏头冲她笑着,“钓鱼很枯燥的,你若觉得无聊,可以去周围转转,说不定还能碰见几只小松鼠呢。” 虞鱼应了,却没动,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绣花鞋上的珍珠,踌躇片刻后,才闷声问:“玉哥哥就不好奇吗?” 苏隐玉看着在阳光与微风之下波光粼粼的水面,勾着唇角道:“当然是好奇的。” “可你没有问。”虞鱼皱了皱小巧秀鼻,相府的主子们只要碰见她,明里暗里的都要打听一番,唯独苏隐玉,什么都不问,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你不想说,我就不问。”苏隐玉又偏头看她一眼,褐色的眼瞳在阳光下如琥珀一般,“况且我怕问了,你会难过。” 虞鱼闻言唇瓣微张,心中的感慨油然而生—— 苏隐玉真是好温柔的人呀。 又缓缓低下头,盯着脚尖看了一会儿后,虞鱼才终于翁声道:“我喜欢一个人,但是他不喜欢我,所以我很难过,总是想哭。” 苏隐玉顺着她的发顶看下去,目光停留在她的纤长睫羽上,了然道:“那个人是王爷。” 虞鱼慢慢地嗯了声。 发顶又被人摸了摸,动作轻柔的感觉就像她在给小兔子顺毛一样,不过今日,她才是那只小兔子。 苏隐玉道:“别难过,是王爷不懂欣赏。小鱼特别好,有好多人喜欢你呢。” “是吗?”虞鱼兴致缺缺地抬眼反问,“谁?” 苏隐玉但笑不语。 虞鱼轻哼了声,不依道:“玉哥哥你就算安慰我也想好了再说嘛。” “我的错。”苏隐玉极好脾气地道歉,并将一朵黄色的小花递到了虞鱼面前,“送给你,别生气。” 大抵他笑的太温柔,脾气又太好,让虞鱼莫名感觉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 她脸颊一红,不好意思地接过,小声解释道:“我没有生气。” 苏隐玉看着她泛着樱粉的指尖,嗓音柔若憨哄,“嗯,我知道,小鱼最乖了。” 明明听来应该欢喜的一句话,却叫虞鱼唇边的笑意又垮了下来,乖有什么用? 她停顿片刻,忽而仰起小脸凑近了严肃问:“玉哥哥,你是男子,应该更懂宴哥哥在想什么。你说,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这个...”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花香,苏隐玉捏着鱼竿的手紧了紧,“很难说。有人能够一见生情,有人却相处再久都无法契合,情之一字,本就是世间最难说。” 好有道理。 虞鱼又蔫了下来,长叹一声,“那该怎么办...宴哥哥他应该是生气了,连去江南的事情都没有告诉我,等他回来,会不会把我从王府里赶出去啊。” “不会。”苏隐玉斩钉截铁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唯有他们这些旁观者才知道,摄政王沈宴到底有多在乎眼前这个小姑娘,又怎舍得把她赶出去。 看着少女疑惑的杏儿眼,苏隐玉没解释,只是道:“与其担心这个,你不如想想,等王爷从江南回来,你该如何面对他。” 虞鱼听着,默默又缩成了一团,低着头好像是要把地上盯出一朵花来。 苏隐玉也没再出声打扰,过了良久后,才听见身侧少女说: “我知道了。” 第五十三章 江南的礼物 她先前还觉得不甘心, 沈宴如今不辞而别,倒如一记警钟狠狠地敲醒了虞鱼。 比起喜欢,失去能与沈宴朝夕相处的机会才更叫她难以接受。 所以, 虞鱼握着小拳头想, 她一定要趁这段时间调整好状态,平静且自如地同他再见, 让沈宴觉得她已经想通了并且放弃了才行。 这时,苏隐玉偏头看她一眼,“小鱼就没考虑过试试别的人吗?” “别的人?” 虞鱼惊讶的红唇微张,像是才知道原来还有这种选择,接着她摇了摇头, “没有。” 虽然这世间男子繁多,但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既然认定了沈宴,又何必再去考虑旁的人。 苏隐玉默了默,才微笑着说:“王爷运气可真好。” 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虞鱼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她心中既有了主意, 也没有方才那般茫然无错了, 一些姑娘家的心里话也不便同苏隐玉讲, 于是便出声岔开了话题。 - 入夜。 江南的夜色也比京城要温柔几分,银色的星月辉光轻轻地洒在大地上, 连黑色的影子都变得温柔。 然而外头的夜色有多么静谧, 屋里的气氛便有多么低沉。 “王爷真是料事如神, 尤尔果然进了王庆金的门!” 说这话时,沈溪分不清自己是佩服更多,还是愤怒更多。这尤尔也是王爷打乞丐堆里救出的人,他脸上虽长着丑陋的黑色胎记, 但是王爷见他能力出众,又踏实肯学,训练了一段时间后便让他来了江南,做了江南分管。 谁成想这厮竟是如此的狼心狗肺,来了几年竟和王国舅的儿子王庆金勾搭上了。 沈宴看着却并不生气的样子,反而带着股沈溪看不懂的骄傲,“可不是我料事如神,是有小仙女在帮我。” 仙女? 虽不知自家主子啥时候信鬼神一说了,但沈溪还是立刻道:“也得是王爷有福气,才会引得贵人相助。” “跟着鱼儿,你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提起小姐,沈溪突然想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对了王爷,这是陛下给您的信。” 沈宴下意识地太阳穴一痛,看着沈溪手中薄薄的信封,目露嫌弃,“这小子,又闯什么麻烦了。” 沈溪忍着笑道:“既然王爷临走时说过,若非必要之事不要打扰您出游,想来陛下一定是有要紧事同陛下商量的。” “他最好是。” 话虽这样说,但沈宴还是懒得接过,伸手掐了掐眉心,倦懒道:“你来看看,究竟何事。” “是。” 沈溪低头将信纸展开快速浏览一遍,神色复杂道:“王爷,这封信...是关于小姐的。小姐听陛下说您来了江南,哭、哭了。” 大抵是见小姑娘哭的次数太多了,沈溪话音刚落,沈宴的脑海里随之出现了虞鱼哭的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 沈宴以手抚额,低哑又无奈的“啧”了声,“小姑娘家家的,真麻烦。” 明明是她先使小性子离家出走,如今一哭,倒全都成了他的错。 他的神情隐藏在阴影中,沈溪摸不透他的意思,试探问:“那这信...还回吗?” “烧了吧。” 沈溪应了声,将信条放在烛火上,看着它一点点被火光吞噬殆尽,房内又恢复了沉寂后,沈宴才又缓缓开口:“挑几样江南的新鲜玩意给鱼儿送去,告诉她,我再过几日就回。” 沈溪这才松了口气,连嗓音都轻快了许多,“是,属下这就去办!” “另外...”沈宴桃花眼半眯着看向了不远处跳跃的烛光,“吩咐下去,调整计划,明日收网。” “明、明日?!”沈溪惊讶了,“可是有些环节还没布置好,属下担心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再伤了王爷您。” 沈宴闻言并不答话,只是唇角轻勾地看向了沈溪。 这样的角度之下,房内的烛光只能照亮沈宴的半张侧脸,本就潋滟的桃花眼,此刻又染上了几分妖冶和不屑。 沈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话有多好笑。 受伤?主子他最不怕的便是受伤。尚未成年时就敢把碎瓷片藏在血肉模糊的伤口里,静待一个报仇的时机,就更不必说成年后的手段了。 除了这张脸,沈溪觉得王爷他身上大抵是没有一块无疤的皮肉了。 念此,他低下头拱手道:“明白了,属下即刻去办。” “嗯。” 关门声随之响起,房内又恢复了平静。 沈宴盯着房内唯一的一点烛光看了片刻,指尖微动,橙黄色的烛光顿时化为一股飘动的青烟。接着,距离十步之外的禁闭的窗户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推动,蓦地打开,银白色的月光顿时倾泄满地。 沈宴看着,突然想起了自己方才的形容,桃花眸里满是笑意。 仙女?明明是个小哭包才对吧。 - 作为贴身侍卫,沈溪的眼力见绝非常人能比。 他清楚的很,虞鱼高兴时,王爷不一定高兴,但虞鱼不高兴,他们王爷心里指定是不爽快的。主子不痛快,遭殃的还是他们这群属下。 所以,沈溪连夜敲开店铺的门,搜罗了一些女孩子喜欢的新鲜玩意,叫人披着星光,快马加鞭地赶往了京城。 一路换了三五匹骏马,送礼物的沈十七终于在第二日落日熔金之际,将东西送到了虞鱼手上。 彼时虞鱼还在相府之中,听说王府有人来找,心里还咯噔了一下。 她还记着之前自己做的梦,虽说不一定应验到江南一行中,但虞鱼还是害怕王府送来的是不好的消息,也顾不上和苏隐玉尚未完成的棋局,提起裙摆便跑了出去。 苏成玉终于物色好了一对自己觉着不错的手镯,正想给虞鱼送过去,走到一半便看见自己惦念的小美人儿正朝这儿跑过来。 他心下一喜,赶忙往前迎了两步,“虞——” “麻烦让让,我有急事!” 少女错身跑开,臂弯间的粉紫色披帛随风飘荡,宛若游仙,即便跑远了,还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 只可惜... 苏成玉木着脸看了眼地上被碎成几瓣的手镯,今儿的礼物怕是送不出去了。 目睹了全程的苏隐玉走过来道:“小鱼她不是故意的。” 苏成玉心情本就不好,听见这话更是白眼一翻,“就你知道?本少爷又不是看不出来,用不着你来装好人!” 比这再难听的话,苏隐玉也是听过的。 于是他也没再多说,提步朝虞鱼的方向又追了过去。 逐渐走远的男人,身量高挑、腰背挺拔,单看背影都是说不出的霁月清风,一看便知其出身非富即贵。 反观他,哪怕花了千百两的银子在穿着打扮上,依旧是一股小家子气。 苏成玉磨了磨牙,恶狠狠地盯着苏隐玉的背影看了片刻,也提步跟了上去。 他得去看看虞鱼到底怎么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总不能让苏隐玉把所有好事都占尽了! 到底是男子,大步走起来也是比虞鱼跑的要快的,因而二人一前一后到时,虞鱼也是才跟沈十七搭上话。 只见沈十七忙单膝跪地,掷地有声地恭敬道:“见过小姐,属下沈十七,奉王爷之名,给您送了些江南的新鲜玩意。” 不是噩耗,还有沈宴送她的礼物!? 虞鱼雪腮上的小酒窝立即显露出来,连尾音都快乐地上扬着,“宴哥哥让你送来的?他在江南可还好?” “小姐放心,王爷一切都好,不日就能回京。” 太好了! 虞鱼兴奋地拍了下手,杏儿眼更像落入了夏日的星子一般,闪耀且明媚,让随后而来的苏家二兄弟不约而同的目露惊艳之色。 将沈十七送来的木匣子放下,虞鱼来不及细看,就咬了下唇瓣,慢吞吞问:“宴哥哥他...可还说什么了没有?” 沈十七仔细回想了下沈溪交代下来的话,确定没了遗漏,摇头道:“回小姐,王爷没旁的话了。” 其实虞鱼问完便后悔了。 那日沈宴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样的期待,注定只能成为泡影。 “知道了。” 见她没有旁的吩咐,完成了任务的沈十七便又急急回去复命了。 虞鱼低头摆弄着沈宴送来的礼物,精致眉眼间的失落和愁思一览无余,苏隐玉在她对面坐下,嗓音温柔的调笑道:“收了礼物还不开心,小鱼儿好难伺候。” 虞鱼闻言抬起头不依地噘起了红唇,“玉哥哥别笑我了。” 他明明知晓自己为何不开心。 “我怎么敢笑你。”苏隐玉夸张地拧了拧眉,“王爷知道了,不得把我扔进王府的暗牢里,到时候,哥哥可就指望这小鱼来救我了。” 他这话听着叫人开心,虞鱼果然翘了翘唇角,又飞快地恢复到噘嘴的样子,“我哪有这么大本事。” “你若没有,那天底下就没人有了。” 小姑娘口是心非的小得意也招人喜欢,苏隐玉笑着伸手将她歪掉的蝴蝶发簪扶正,旋即嗓音温柔又笃定地说:“小鱼,王爷必然是在乎你的。” 所以,别想太多。 虞鱼看着木匣子里透亮的鱼形玉佩,红唇间的笑渐渐漾开,她抬头俏皮道:“谢哥哥吉言!玉哥哥放心,你若进了王府暗牢,小鱼一定去把你救出来!不过...” 明媚的杏儿眼俏皮地眨了眨,虞鱼道:“这暗牢,当然还是不进最好~” 说完,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弯着眼眸笑了起来。 在一旁如摆设般站了半天无人问津的苏成玉,缓缓攥起了拳。 第五十四章 (一更) 小白惨死 虞鱼在相府也有五六日了, 而自己和她说过话才寥寥数句,连叶钧这个偶尔来往的外人都比他要得意。 反倒是苏隐玉,也不知如何得了虞鱼青眼, 二人相谈甚欢, 还不知道苏隐玉明里暗里跟虞鱼说了多少他的坏话! 苏成玉越想越气,伸手就将桌上的动作一扫而空, 房内顿时响起噼里啪啦的脆响。 动静太大,惊得窗外树上的鸟雀都惊叫地飞了一起,余光之中,苏成玉看到树上一条白色的尾巴晃呀晃。 定睛一看,是苏隐玉养着的那只白猫, 正趴在树杈上,懒懒地舔着爪子,时不时还看他一眼。 明明是个不懂感情的畜牲,可苏成玉总觉得这猫是得了苏隐玉的指使过来看他笑话的。 他心里本就有气,这会儿脖子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咬着牙恶声道:“你!去把那猫给我抓过来!” 被点名地小厮一看是只白猫, 目露难色, “少爷, 这、这是大少爷的猫...” 听说这猫是大少爷刚入府时,夫人送给他的生辰礼物, 论资历比他还老, 叫他如何敢抓。 “不是他的猫, 本少爷还不要!”苏成玉啐了声,一把抓住小厮的领子,恶狠狠问,“怎么, 现在本少爷使唤不动你们了是吧?一口一个大少爷叫的这么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苏隐玉手下的狗!” 小厮被他突然的发飙吓坏了,哆哆嗦嗦一个劲求饶,没骨气的样子看着也分外没劲。 苏成玉看着碍眼,将人猛推出去,“都是废物!本少爷亲自来!” 说着,苏成玉就回了里屋取来了弓箭,挽弓搭箭一气呵成,瞄准树上还在悠闲舔着爪子的小白送来了指尖。 “喵!” 尖利凄惨的猫叫声又惊起一片飞鸟,树上的白猫也随着一声闷响砸在了墙头上,滚了一下后掉在了墙外面的冬青丛中。 苏成玉几乎都已经看到苏隐玉心碎的样子,他心情大好,尾音上扬的吩咐:“去,把那畜牲拿过来。” 杀都杀了,何不做的再干脆些。这猫虽小了些,但架不住被养的好,皮毛柔软有光,剥下来当个坐垫,想来也是极好的。 连用途都已经想好,谁料前去拿猫的小厮竟空手回来了,他慌慌张张道:“少爷不好了,那猫跑了!” “跑了?不可能!” 他射箭的准头向来很好,一箭过去那畜牲应当当场断命才对! 一把将人推开,苏成玉快步跑了过去,扒开冬青树,果然只见到了一摊血迹。 他不敢置信地想,难道是自己近来疏于练习,失手了? 苏成玉反手甩在身侧小厮的后脑勺上,“愣着干嘛,还不快去追!” 苏隐玉正得父亲宠爱,又有虞鱼撑腰,同他正面起冲突绝非明智之举。 院里的小厮去了好几个,只可惜,全都是空手回来的,哭丧这个脸说:“少爷,那猫…进行云院了!” 苏成玉提脚便踹,“一群废物!” 来不及一一教训,苏成玉拔腿便走,小厮见状忙问:“少爷您去哪?” “菡萏院!” 猫进了行云院,被苏隐玉发现是早晚的事,他得赶紧去找个靠山才是! 到了院门口,苏成玉就换了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等进了门,他便噗通跪下,“娘亲救命!” ˉ 小白进了行云院,便软软的倒在了地上,行云院的下人们见状都吓坏了,赶紧派人去找苏隐玉,却还是晚了。 苏隐玉来时,小白的尸体都有些凉了。 它原先白净的皮毛被血染红,又沾了土,看着脏兮兮的,再触及它那双未闭上的蓝色眼睛,苏隐玉登时红了眼。 随之而来的苏妙见状更是控制不住的大哭出声,“谁干的!谁干的!我要杀了他给小白报仇!” 虞鱼虽怕猫,但看到小白的死状还是为之心痛,她伸手抱住苏妙低声安抚,“不看了不看了,妙妙乖,你冷静些…” 苏妙尚且如此,作为小白主人苏隐玉心里又该多难过,虞鱼看着苏隐玉僵直在原地的背影,目露担心。 过了许久,苏隐玉才终于动了,他蹲下身子摸了小白的头,大手顺势下滑,合上了那双蓝色的眼睛。接着,他伸手将小白腹上的箭矢拔了出来。 “哥哥,是谁的箭?”苏妙一边流泪一边咬着银牙问。 苏隐玉没说话,转身将箭矢递给了她。这时虞鱼才发现,苏隐玉的眼睛已经红透了,连红色的血丝都冒了出来。 正要安慰两句,虞鱼就感觉怀里的苏妙突然僵住了,嗓音颤抖又不可思议地说:“这、这箭…” 苏隐玉深深地看她一眼,扭头吩咐下人将小白放入窝中后,他抬步走了出去。 虞鱼看看苏隐玉,又低头看看苏妙,迟疑问:“妙妙,这箭怎么了?” 苏妙像是才缓过劲来,将手中的箭扔在地上猛踩几脚后,才又哭着说:“鱼鱼,这是我二哥的箭。” 虞鱼听完也是大惊,“什么?!会不会你看错了?” 无冤无仇的,苏成玉为何要杀玉哥哥的猫?! “不会看错的,这箭上刻着一只狐狸头,那是二哥自己选的标记!” 京城的少爷们最忌讳一模一样,因而连箭矢上都会刻上标记和姓氏。 虞鱼低头一看,哑口无言。 像是想起了什么,苏妙抓住虞鱼的手腕忙道:“不好!快,咱们快去追哥哥!” “去哪?”虞鱼跟着她小跑问。 苏妙笃定道:“去菡萏院见我娘!” 二人急急到时,就见苏成玉和苏隐玉一跪一站地立于苏夫人面前。 这还是虞鱼头一回见好友的娘亲,听苏妙说,她娘生下她之后身子一直不好,在她七八岁时,便深居简出,日日与佛经相伴。 还不等虞鱼再多观察一分,就听苏隐玉沉声问:“母亲的意思,是要偏袒他。” “这话说的,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哪来的偏不偏袒。”苏夫人温声说,“你弟弟方才不是也跟你解释了,他是想打鸟,谁成想你那只猫儿扑了过来,这才误伤了它。要我说,还得怪那畜牲不长眼。” 虞鱼闻言眉头一皱,苏妙更是不赞同地喊了声娘。 且不说小白是生是死,明知道这是自家儿子的爱宠,却一口一个畜牲称呼着,难道苏夫人就不怕寒了儿子的心吗? 苏隐玉果然被伤到了,再开口时,嗓音都变得沙哑起来,他红着眼看着苏夫人,几近哽咽道:“这猫是您送给我的第一个生辰礼物。” 苏夫人闻言眸光微闪,很快便被覆下的睫羽挡住了眼底的光芒,她笑着说:“没事,你若喜欢,娘再送你一只就是了。” “不。”苏隐玉一口回绝,强忍着眼泪说,“我就要小白。” 苏夫人笑了,“你这孩子,都多大的人了,还使小性子,叫人看了笑话。” 说着,她看向虞鱼,笑容温和道:“想来这位便是虞姑娘吧?兄弟俩闹了点儿误会,让姑娘见笑了。” 虞鱼行了个晚辈礼,垂眸道:“夫人客气了。只是...” 她直视苏夫人,嗓音轻柔又不失力量,“猫易送,情难得。玉哥哥他在乎的是和小白多年的情谊,而非一只逗乐的猫儿。” 看了眼苏隐玉握紧的双拳,虞鱼还是没忍住说:“请恕晚辈直言,不管这事是不是误会,夫人的态度,着实令人心寒。” 苏夫人脸上的笑容慢慢消散,“此乃家事,就不劳虞小姐费心了。” 说完,她又看向了苏隐玉,“阿玉,娘再问你一句,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你弟弟?” “放过?” 苏隐玉重复一遍,唇边笑意苦涩,所以现在倒成了他在难为人了是么。 他抬起眼,看着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上去乖巧无比的苏成玉,冷声道:“让他给小白磕头认错,我就原谅他。” “放肆!”没想到他竟如此说,苏夫人气的猛拍了下桌子,“他是你弟弟,是相府的二少爷,你怎能让他给一只畜牲下跪!” 苏隐玉目露讥讽,“相府真的有二少爷吗?” “你!” 苏夫人气的指着苏隐玉站了起来,大抵起的太猛,她眼前一黑差点歪到过去,苏成玉赶紧伸手扶住了她,满眼担心问:“娘!娘你没事吧?” 苏夫人没说话,手掌却在苏成玉的发上轻轻抚摸两下 眼前好一副母慈子孝。 苏隐玉闭了闭眼,一滴泪珠顺着脸颊快速滑下,砸在了地上,再睁开眼时,他道:“既是误会,就这样吧。儿子告退。” 就、就这样吗?! 虞鱼惊讶地看着苏隐玉转身离开,这时,衣袖被人扯了下,苏妙在她耳边小声道:“鱼鱼,帮我去安慰一下哥哥。” 想到那滴泪珠,虞鱼点了点头,转身朝苏隐玉追了过去。 她前脚刚出门,后脚门就被关上,房内传出了苏成玉的鬼哭狼嚎和苏夫人头疼的劝架声,虞鱼翘了翘唇角,心里没忍住说了声活该。 或许苏成玉真不是故意的,可就算不是,他也当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可方才,他却连一句话都未曾说过。 默默为苏妙叫了声好,虞鱼这才又扭头跑出了院子。 苏隐玉走的并不快,只是他的背影看着太叫人心酸,虞鱼追过去同他并肩前行,却一句话都没说。 一直走到了行云院前,苏隐玉才红着眼看她,“陪我埋了小白吧。” 看着他难过不舍的表情,虞鱼跟着鼻头一酸,“好。” 第五十五章 (二更) 苏隐玉的身世…… 二人出城来到了镜湖, 苏隐玉将小白从马车上抱了下来,走到湖边的一颗柳树下。 看着湖面上的涟漪,苏隐玉道:“小白应当会很喜欢这里。” 他笑着, 褐色眼眸中却是化不掉的悲伤。 虞鱼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踟蹰片刻,干脆转身拿出了马车里的铁锨。 苏隐玉见状忙伸手道:“给我吧, 小鱼。怎么能让你做这种粗活。” “没关系的。”虞鱼熟练的将铁锨插进了泥土中,仰脸笑说,“你忘了,我是从乡下长大的,这种事我以前经常做。” 说话的功夫, 她已经利落地将土坑挖好了,“玉哥哥你看这样行吗?” 心底的悲伤有片刻的停顿,苏隐玉看着她,轻轻道:“小鱼,谢谢你。” 谢谢你之前的维护和现在的陪伴。 虞鱼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值得他道谢的事, 随意摆摆手后, 就蹲下去, 小脸凝重的看着他将小白放了进去。 先前碰见, 她总觉得小白张牙舞爪的很吓人,如今她倒宁愿自己再被它吓一吓, 哪怕被抓两下都是值得。 苏隐玉和妙妙那么喜欢它, 就这样走了, 实在太可惜。 想起身离远点,给他们留出道别的时间,谁知还不等她站起来,苏隐玉就已经摸了摸小白僵硬的身体, 沉默地捧起旁边的泥土洒在了它的身上。 直至白色皮毛被泥土覆盖,他都没说一句话。但是他这样,反而更令人心疼。 虞鱼将手帕递到他面前,低下头小声说:“玉哥哥,难过的时候就哭出来吧,心里会好受一些。你放心,我不看你,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不想哭。”苏隐玉就这湖水洗了把手,这才接过小姑娘递来的手帕,眉眼中浮现着悲伤和迷茫,“我只是不明白,明明我才是她的孩子,为什么她却要一直偏袒苏成玉。” 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又要将他从镇上接回来,就为了让他看看她是怎么宠爱别人的孩子吗? 虞鱼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干巴巴地说:“至少苏伯伯还是很疼你的,还有妙妙,她也很敬爱你。” 苏隐玉闻言轻扯唇角,“或许吧。” 虞鱼本就不是能说会道之人,听完这句更是支支吾吾地接不上话,小姑娘为难地皱成包子脸的模样娇憨可爱,苏隐玉下意识地提了提唇角,而后偏头看向湖面道:“小鱼,你说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吗?” “我不知道。”虞鱼伸手将面前的小土包拍平整,“我没有父母,我是爷爷奶奶捡来的孩子。” 苏隐玉呼吸一滞,旋即目露歉色,“抱歉小鱼,我不知道...” “没关系呀。”虞鱼不在意地弯起杏儿眼,“爷爷奶奶对我很好的,有他们在,没有父母也没关系。” 阳光下的她笑靥如花,一双杏儿眼弯成了可爱的月牙,在粼粼的湖水下闪闪发亮。 苏隐玉想,这就是在爱中长大的小孩吧,像一颗小太阳,永远炙热生光。 心里说不上是羡慕更多还是苦涩更多,苏隐玉垂下睫羽道:“其实,我之前的爹娘对我也很好。” 他是在一个小县城长大的,那时他还不叫苏隐玉,叫刘念。他的父母也非高高在上的相府主人,而是一对扎进人堆里都找不出的普通夫妻。 刘氏夫妻两个虽没上过学,但也是勤勉上进,开着一家小面馆,因而苏隐玉幼年的记忆里,充斥着都是一股面香。 他从没怀疑过自己并非二人亲生,因为他们对他真真是极好不过,但凡买了肉,总是先紧着他吃,夫妻二人就只喝口肉汤沾沾腥味。 一家三口也称得上是其乐融融。 那时苏隐玉总觉得自己是镇上最幸福快乐的小孩,但现在每每想起,倒觉得不如被他们苛待打骂着长大,至少这样在真相到来时,他不会心如刀绞。 他身上散发出的低落和悲伤,让虞鱼这个局外人瞧着都有些鼻酸,正想劝他不要再回忆,就听见苏隐玉说:“那日,雨下的特别大。” 当时他正在外面同伙伴玩,见下了雨,便立刻折了荷叶当伞,兴冲冲地跑回了家。 因为每逢下雨天,他都可以吃到他娘亲手做的热汤面。 然而这次等他跑回家,没闻到汤面的芳香,反而听到了一声声悲戚的求饶。 “大人饶命!”他爹哭着说,“草民也是一时糊涂,才做出了这种傻事!可孩子是无辜的,恳求苏大人看在养育多年的份上,放过草民的儿子吧!” “是啊!大人!我们夫妻二人自知愧对大人,这些年来一直将公子视为己出,并无半点苛待!苏大人若不信,可以去问,可...” 回头的功夫,他娘就发现了他,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似的,连连招手让他过来,“大人你看,小公子真是好好的!我把他还给您,求求您,饶我儿子一条性命吧!” 苏隐玉从未见过他们哭的这般伤心,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掉了眼泪,直到椅子上的那位大人将他抱了过去,他才终于缓过了神。 “孩子,这些年让你受苦了。”苏丞相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眉眼欢喜道,“来,快叫爹爹。” 他听了,下意识去看自己叫了七八年的爹爹,只见对方像是撞了鬼一样,摆手尖叫道:“别看我,我不是你爹!你是我偷偷换来的孩子!” 那时他还不懂,什么叫换来的孩子,后来回了相府,上了学,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夫人是在九个月回京途中生下的他,当时事出意外,便随便找了户人家落脚,而选中的,正好是刘氏夫妻一家。 谁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意外,苏夫人突然早产,又是从寺里回来,因而并未带稳婆,身边的丫鬟们又都是未经人事的,因而接产的任务就落在了刘妻头上。 孩子有惊无险地落了地,刘妻看着怀里白生生的小婴儿,不知为何就突然想起了自家孩子。 她的孩子明明是足月生下来的,而且都已经养了一个月,依旧不如怀里的这个孩子重。 于是她就起了邪念,趁人不备,偷偷将孩子换了过来。 这一换,便是七年。 “七年,足够改变很多事。”苏隐玉平静道,“即便我娘知道我才是他真正的儿子,可养了七年的孩子,她又怎么忍心拱手送人。” 对于相府来说,再多几个孩子都养的起,然而他们却忘记了,对他来说,这件事到底有多残忍。 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全被苏成玉抢去,还要接受他时常的欺负和骚扰,他不仅要看着要受着,还要听他娘说—— ‘阿成被宠坏了,你这个当哥哥的,多让着他些。” 你听,当哥哥的。为了给苏成玉一个合适的名分,连他们的年龄都要调换,爱子如斯,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念此,苏隐玉自嘲地轻笑一声,“我也真是傻,这么多的前车之鉴还不够吗?何必还要再去被人羞辱一次。” 虞鱼全然没想到苏隐玉的经历竟如此坎坷,听得眼泪汪汪还不敢哭出声来。 这下她总算明白苏隐玉为什么这么温柔,为什么要说温柔无用。他的温柔都是被逼出来的妥协,这样的温柔,不要也罢。 “看你。”总算从回忆中抽出神来,苏隐玉伸手给小姑娘擦了擦眼泪,“我还没哭,你哭什么。” 虞鱼这下更憋不住了,眼泪像断线的珍珠,吧嗒吧嗒地砸在苏隐玉的手背上。 苏隐玉还是头一回知道女孩子能够一下子掉这么多眼泪,惊讶之际,就见虞鱼白净的小脸上多了几道泥印。 心里的沉闷和怅然蓦地消散几分,苏隐玉笑出了声,“快别擦了,手上都是泥,好好的小美人儿都弄成个小花脸了。” 将手帕浸湿递给她,苏隐玉盯着小姑娘哭红的眼睛,突然问:“小鱼,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看着她猛然张大的杏儿眼,苏隐玉不动声色地抿了下唇,又笑着补充,“我的意思是,喜欢同你来往。” 虞鱼这才松了口气,摇头说不知道。 “因为你是头一个在我面前说苏成玉不是的人。” 谁都看得出苏成玉比他这个正经嫡子受宠,而苏妙,他的亲妹妹,也被这许多年的情分牵绊,并不是完完全全地向着他的。 唯有虞鱼,这个才有几面之缘的小姑娘,会担心地小声同他说,二公子好像不喜欢他,希望他能小心些。 成日里喝着琼浆玉露的人,必不觉得甘霖爽口;而他长于烈日炎炎的荒漠,甘霖于他而言,是他在这风沙之中活下去的希望。 虞鱼于他,犹如甘霖。 只可惜这些话,还不能一字不落地讲给她听。 出神之际,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腕上的手指细长如葱段,白皙若凝脂,隔着长袖都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热,抬眼看去,便瞧见那张娇俏小脸上藏不住的关切和心疼。 接着,他听见虞鱼说:“玉哥哥,你别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他听过好多人同他说过好多次,可唯有这一次,他选择相信。 “嗯。”苏隐玉垂眸,看着少女指尖透出的薄薄粉意,心里的郁结也逐渐软了下来,“小鱼说得对,都会好起来的。” 虽然不知道以后如何,但至少现在这一刻,这世间于他,的确美好。 第五十六章 (一更) 沈宴回京…… 回去的路上与来时并无差别, 苏隐玉还是很沉默,只是眉宇间的忧愁淡了许多。 到了相府门口,刚下马车, 苏妙就拉着苏成玉过来, 说是苏成玉想要跟苏隐玉道歉,然而苏隐玉看都没看他一眼, 兀自走开。 苏妙和虞鱼只当苏隐玉是彻底伤心了,唯有苏成玉心下难安。 “好自为之。” 这是二人错身之际,苏隐玉低声说的,他越想越觉得心慌,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不行, 苏成玉心道,这几日还是多去跟娘亲请安才是。 这边暗潮汹涌,而江南挂着鎏金牌匾的金府,更是血流如注。 王庆金看着主位上捂着胸口的男子,心口恶气终于一扫而光, 控制不住地仰天大笑:“大名鼎鼎的摄政王, 也不过如此嘛!” 他还以为令父亲忌惮的摄政王是什么能够上天入地的厉害人物, 还不是被他的‘一杯仙’给灌倒, 被自己的手下捅了一刀。 闻言,主位上的红衣男子眉头紧皱地呵斥, “王庆金, 你、咳咳...你好大的胆子!” 大抵血流的多了, 说话也没什么气力,这呵斥落在王庆金耳朵里更是不疼不痒。 毫不给面子地嗤笑一声,“好大的胆子?” 王庆金拍案而起,“我看王爷才是好大的胆子!竟然为了个哑巴责罚我小妹, 害得她年纪轻轻就饱受腿疾之苦,这笔账,本公子还没跟你算呢!” “哦,她活该。” 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激怒了王庆金,王诗雨是他打小看着长大的妹妹,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都不为过,如今却因为个哑巴落下了病根,叫他怎能不生气。 “拿剑来!”王庆金咬着牙怒目道,“我要亲自杀了他给小妹报仇!” 尤金闻言,沉默地递上了腰间的佩剑。 “尤金你!” 沈宴看着震惊又失望,像是还不敢相信自己的手下能做出这种事,接着又见王庆金持剑而来,眉宇间的失望化为恐惧。 他努力地想撑起手臂躲闪,却在酒力的作用下无法挪动丝毫。 沈宴终于怕了,额头冒着冷汗说:“王庆金,本王劝你冷静些。本王南下京城人人皆知,杀了本王,你们王氏一族也休想逃脱!” “哟。” 他眼中的恐惧极好地取悦了王庆金,提着剑在他的脖颈上比划两下,王庆金得意笑道:“没想到王爷也会害怕,不过晚了,你的狗命,今儿本少爷要定了!” “等等!”沈宴立即道,“你想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你!金、金矿一事,本王也就当不知道,再也不会跟陛下提起!如何?” 他小心翼翼讨好的样子看的王庆金通体舒畅,他故作思忖之色,“王爷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 “王爷的提议本公子甚是心动,只可惜...”随手在男人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感受着剑下男人的惊恐和颤栗,王庆金笑意渐深,“已经有人许了本公子滔天的荣华富贵,王爷呀王爷,你终究是晚了一步。” “是谁?!” 见他双手握剑高高举起,沈宴的声音里满是绝望,“告诉本王,就算是死,本王也要死的明明白白!” “也罢。” 这一剑下去,沈宴总归要死的,死人最会保守秘密,王庆金也不介意让沈宴死的明白。他手臂用力猛地劈下,“当然是你的好兄弟,肃王殿下!” 怕喷溅出来的血迹弄脏了衣服,王庆金还特意避开两步,然而想象中的殷红并未出现,连剑...都未拔动。 “啧,这就说出来了?” 方才还狼狈惊惧的男人如今像换了个人,指尖轻轻用力就折断了他劈下的剑刃,而后气定神闲地擦了擦颈间的血迹,轻掀薄唇,不屑道:“有你这种队友,老三还真是倒霉。” 王庆金惊得后退两步,“你、你没事?!” 沈宴伸手拔出插在腰间的匕首,他连眉头都未皱一下,薄唇间甚至还噙着无所谓的笑,“托小仙女的福,本王的确没事。不过...” 随手抛出的匕首,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直直地插进了王庆金的腰间,突如其来的疼痛让王庆金倒仰过去砸在了身后的桌子上,桌上的东西顿时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沈宴挑挑眉,“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一把匕首而已,王大公子不至于叫的跟杀猪一样吧。” 说着,沈宴走到他面前蹲了下去,他一靠近,王庆金便嗅到一股浓稠的血腥气,再看他腰间红衣上干涸的血迹,王庆金这才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 方才尤金那一下,必然是用了十成的力气,而沈宴全程不仅连哼都未哼一声,还能挪出心思来同他逢场作戏... 这时,王庆金才终于明了,为何爹爹的来信上写的是千万不要与沈宴为敌,他要什么便随他去,先把命保住才最为要紧! “啊——” 愣神之际,一阵剧烈的绞痛感传来,王庆金惨叫着看过去,就见沈宴不知何时捏着他腰间的匕首转了一圈,莫说是血流如注,只怕连肉都生生给绞了下来。 然而始作俑者却是一脸的无辜,耸肩道:“专心一点,不然本王可是会生气的。” “你、你卑鄙!”王庆金咬牙切齿道。 “话可不要乱说。”沈宴不高兴地把匕首拔了出来,听着王庆金痛苦的尖叫,笑道,“明明安插奸细的人是你,还反过来倒打一耙?王大公子,技不如人这种事,承认了也不丢人。” 话音刚落,沈宴就蓦地松了手,指尖的匕首直直向下,王庆金这下连尖叫都不疼,蜷缩着身体闷哼出声。 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连磕磕绊绊都少有,如今受到这样的折磨,王庆金真恨自己当初在京城只待了半年便回了江南本家,不知道这魔王的手段和威力。 他疼得倒吸气,血水也顺着嘴角淌了下来,“要杀要剐随你便,但、但我爹他们是无辜的,他们并不知晓此事,还请王爷看在、看在太后的份上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说起太后,沈宴还有几分疑惑,“你既是那小笨蛋的亲舅舅,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竟帮着外人去夺他的皇位?” 王庆金闻言,艰难的转动着眼珠子看向沈宴,讥笑道:“这沧澜,难道真的是我的外甥说了算?” 单听沈宴的称呼,小笨蛋,这是臣子对陛下应有的称呼和态度吗? 他的外甥纵使贵为天子,也不过是沈宴掌权的傀儡和棋子,况且有他在,沈尉羽根本都不亲近王家,连太后的态度都甚是平淡。 这样的天子,这样的外甥,又怎能保全王家的荣华富贵,怎能让他不另寻他处! 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沈宴又低低地啧了声,“真当我稀罕。” “什么?” 王庆金没懂,非常好学的问了句,然而沈宴已然没了耐心,伸手打了个响指。 方才还醉倒在一旁动也不动的沈溪立刻来到了沈宴跟前,身手敏捷,神色清醒,就算王庆金再傻,这下也反应了过来。 从一开始,从沈宴夸赞他的酒清香甘醇之际,一切都都落在了他的股掌之中。 “尤!金!”王庆金咬牙切齿道,“你竟敢骗我!?” “可不能这么说。”沈宴回到主位上坐下,朝一旁凉透了的尤金努了努嘴,“人家对你可是忠心耿耿,落得这么个下场,只能说明你们运气不好。” 谁让他的鱼儿做个梦都能预知未来,也不知是他们运气不好,还是他的运气太好。 “沈溪。”沈宴突然道,“这里交给了,收拾好了再回京。” 沈溪讶然,“那王爷您...” “备马,回京。” 他迫不及待地想看见那张软软甜甜的可爱笑脸了。 一路快马加鞭直奔王府,下了马沈宴便直直朝着小姑娘的南熏院去了,却意外地扑了个空。 “什么?她还在相府?” 上次明明让沈十七同她说了,他不日就会回京,这丫头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还是... 眯了眯桃花眼,沈宴转身就朝相府去了,结果,又扑了个空。 “回、回王爷,虞小姐她同我家公子和小姐去西郊马场打马球了。”被叫住的管家小心翼翼道,“他们一早便出门了,应该也快回来了,要不...王爷进去坐着等?” 烦躁地抬手掐了掐眉心,沈宴道:“不必了,备马,本王过去瞧瞧。” 他的踏雪已经到了极限,必须得换匹马才行。 到底是相府的管家,手脚麻利的紧,立刻就叫人牵来了一匹好马,摸摸马儿的鬃毛,沈宴翻身而上,双腿一夹,“驾——” - 说起来,马球这东西,虞鱼着实陌生的很,但架不住好姐妹们感兴趣,便也就跟来凑个热闹。 看着在马场上驰骋的苏妙二人,听着周围的欢呼声,虞鱼都跟着激动了起来,原本嫩白的小脸也透出了绯红。 叶钧看她一眼,将手边的葡萄推了过去,“吃。” “嗯?谢谢钧大哥。”虞鱼莞尔一笑,伸手捏了颗,看着叶钧好奇问,“钧大哥,你怎么不去场上跑一跑?” 连苏隐玉都被苏妙给拉去了,最适合这项运动的叶钧却岿然不动。 沾了葡萄汁水的红唇愈发饱满,叶钧偏头看向场内,声线平直,“没意思。” “也是。”虞鱼笑道,“我早就听妙妙她们说过,钧大哥的马球打的是最好的。你若上了场,那指定是钧大哥赢,这比赛也就没什么看头了。” 虽是事实,但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叶钧只觉得份外动听。 努力克制住上扬的唇角,叶钧握着拳头,神色自然问:“想玩吗?我教你。” 第五十七章 (二更) 贪图本王美色…… 对于马球, 虞鱼说不上有多想玩,但人家一片好意,虞鱼又怎能拒绝。 她笑着点头:“好呀, 不过我胆子小, 人也笨,钧大哥莫要嫌弃才是。” 本就是俏皮的客套话, 虞鱼却感觉叶钧好像当了真,一本正经地同她道:“我不会嫌弃你。” 他的神情看着太过郑重,让虞鱼看得一愣,好在叶钧很快就转过身去,“走吧, 去给你找匹马。” 马场里备着多匹马,叶钧很快就为她挑了匹性情温顺的小黑马,扶着虞鱼坐了上去。 上次骑马已经是一两个月以前的事了,虞鱼不免紧张了起来,“钧大哥, 我、我害怕, 要不先不学了吧。” “放心, 有我在不会让你摔下来的。”叶钧看着她, “相信我。” “好、好吧。” 人家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虞鱼也不好多说什么, 深吸口气, 在叶钧的指令下慢慢前行。 等沈宴到时, 透过人群,一眼就瞧见了边角处马背上的小姑娘。 她低着头,看着底下为她牵着马的少年郎,笑靥明媚灿烂, 无比开心地模样。而那个少年郎,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却一眼就能看到他红了的耳朵。 “呵。” 他才走了几日,就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觊觎他家的小姑娘?当他死了不成。 沈宴立即策马奔去,风一般的红色身影立即吸引了众人的视线,连正在打马球的苏隐玉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这是...”伸手遮住阳光仔细地看了眼,苏妙大叫一声,“啊!王爷回来了!” “王爷?” 叶雪薇定睛一看,果然是,再顺着王爷前进的方向仔细一瞧,叶雪薇蓦地发现自家哥哥也在那,她赶紧拉着缰绳调转方向,“走,咱们也过去看看!” 听见那声“乖鱼儿”时,虞鱼顿时僵在了马背上,过了两息才慢慢地扭过头去,“宴、宴哥哥。” 说着,虞鱼便情不自禁地红了眼,浓稠的思念和欢喜将她紧紧包裹着,连自己身处何地都忘了,直起身子就想往前,踩空了马蹬,竟一下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好在叶钧离得近,一把抱住了她。 满怀的馨香绵软,叶钧的耳朵越发红了,正想问她有事否,怀里的小姑娘就被伸过来的大手抢了过去。 叶钧抿了抿唇,慢慢放下了手。 “不会骑马就别逞强。”扶着她站稳,沈宴这才松了手,“摔疼没?” 虞鱼摇摇头,“没有。” 说完,她又看向叶钧,弯起了眉眼,“多亏了钧大哥,相信你果然没有错。” 方才的失落登时消散,叶钧提着唇角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见沈宴嗤笑一声,抬手捏住虞鱼的下巴,强行占据了她的视线。 沈宴道:“才走了几日,鱼儿就把我忘了?” 感觉着他微凉的指腹,虞鱼垂着蝶翼般的长睫,闷声说:“没有。” “那你为何不看我?”沈宴挑眉道,“还因为我不辞而别的事生气呢?” 他磁性的嗓音里满是打趣和玩味,好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好像她的表白、她的难过、她的紧张都只是一场笑话。 笑过,便忘了。 虞鱼退后一步,慢慢抬起睫羽,笑容甜美又疏离,“宴哥哥去哪里本就与我无关,我…” 待看清沈宴的脸色,那强撑出来的疏离顿时消散,虞鱼双手握拳紧张问:“你、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想起梦中所见,她连呼吸都屏住了,“你受伤了?!” 一点儿小伤而已,不打紧。 沈宴本想这样说,但看着小姑娘紧张的神情,抬手捂住了胸口,还假意咳嗽了两声,“是啊,我都受伤了,某些人还在外面拈花惹…” “你在说什么呀!”虞鱼又气又心疼,也顾不上自己的那点纠结,赶紧上前扶住他,“快回府,找大夫、不,找太医给你瞧瞧!” 揽着她小小的肩膀,沈宴翘着唇,看着对面沉默着的叶钧,“不骑马了?” “还骑什么马!”虞鱼恨不得掐他一把,“骑马有你的伤重要吗!” 见苏妙等人也过来了,虞鱼忙道:“妙妙,马车借我一用!” “用马车做甚?”不等苏妙回答,虞鱼就感觉眼前一花,再回过神来时,已然稳坐在了马背上。 “抓紧了。”沈宴道,“走,回家!” —— 伤势如何,没有人比沈宴还清楚,依他的意思是找个大夫包扎一下就成,但拗不过虞鱼,只得叫人去宫里请了太医。 等太医来的功夫,被迫躺在床上的沈宴用左手撑着脑袋,看着在屋里来回踱步的小姑娘,微笑道:“都说女大十八变,这才半个多月没见,乖鱼儿就又不一样了。” “是吗,哪不一样?”虞鱼随口道。 沈宴骄傲地说:“更漂亮了!” “你…”虞鱼嗔他一眼,“你少哄我开心了。” “这哪是哄你开心,你不信就算了。”沈宴又平躺下,“不过你还是长点心眼,离叶钧他们远点。” 虞鱼闻言停下脚步,疑惑问:“为何?” “为何?” 沈宴忍不住笑了,“连叶钧他喜欢你都没看出来,还说喜欢我?鱼儿呀鱼儿,我当时说的就没错,你根本就是把崇拜和喜欢混淆了!” “你、你胡说!”虞鱼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小脸肉眼可见的红了,“我和钧大哥就是普通朋友!我对你…” “对你什么?” 一个小脑袋突然从门口冒了出来,沈尉羽好奇问了句。 待看到床上直挺挺躺着的红衣身影时,沈尉羽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小嘴一瘪,嗷地一声哭了出来,“皇叔你不要死啊皇叔!侄儿舍不得你啊!你走了谁来替侄儿批奏折啊!” 小皇帝哭的是情真意切,沈宴听着感动极了,抬手揪下床头挂着的穗子砸在了沈尉羽的脑门上。 “好侄儿,滚远点哭,皇叔怕一个忍不住把你也带走。” 沈尉羽的哭声戛然而止,而后默默缩回了头,假装焰王府查无此人。 郑太医强忍着笑进了门,听见动静,沈宴闭着眼睛道:“鱼儿你先出去。” 虞鱼却不想动,“我、我想看看…” 她实在担心他的伤势。 沈宴闻言偏头看她,“没想到你竟也贪图本王的美色!” 虞鱼:“……” 倒也不必说出来。 关上门出来,虞鱼和沈尉羽蹲在墙角数蚂蚁。 沈尉羽拿着随意捡到的木棍摆弄着,“姐姐,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呀?” 虞鱼有些心虚,“没、没聊什么。” “我是三岁小孩吗!”沈尉羽站起来气呼呼叉腰,“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肯定是在说情爱之事!” “什么、什么情…小孩子家家的别乱说!”怕他又说出什么惊世之语,虞鱼赶紧转移话题,“你怎么突然来了?” “听说皇叔病了,还有就是有个消息要跟皇叔说!” 说起这个消息,沈尉羽的八卦之心蠢蠢欲动,迫不及待地同虞鱼分享道:“之前皇叔不是帮了楚国皇子,现如今他已经是国君了,自然是想维系好两国关系,于是…” “于是怎样?” 沈尉羽激动的说:“于是他们想把公主送来和亲,而那公主也点名要嫁给皇叔!” “不行!”虞鱼立即道,“维系关系的法子多了去,凭什么、凭什么就得让宴哥哥娶他们公主!” “我也是这么想,不过这事还是得跟皇叔说一声,万一他想通了,想添位王妃呢?”沈尉羽搓搓手,“那我岂不是也有弟弟妹妹了!” “这不可能!”虞鱼一口回绝。 沈尉羽不死心,“万一呢?” 万一… 虞鱼等不下去了,“我这就去问宴哥哥!” 说着她就过去推开了门,明亮的阳光照亮了沈宴身上的伤疤,也照亮了他腰间渗着血的纱布。 虞鱼呆在了原地,眨眨眼,眼泪就掉了下来。 没想到她会进来的沈宴啧了声,给太医使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的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过来。”沈宴道,“帮我把纱布系好。” 虞鱼慢慢走了过去,跪坐在他的脚边,深吸了几口气才终于控制住颤抖的指尖,将他腰间的纱布细细缠好,又系了个蝴蝶结。 沈宴看着蝴蝶结,又看看吧嗒吧嗒掉眼泪的小姑娘,终是妥协了。 幸好是伤在腰上有衣服挡着,这要是伤在脸上手上,他凶狠毒辣的硬汉形象可就保不住了。 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沈宴用指腹擦掉她的眼泪,“又不是伤在你身上,你哭什么。” “疼吗?”虞鱼不答,泪眼迷蒙问。 “一点小伤,不足挂齿。” “那…” 看着他胸膛上密密麻麻的疤痕,虞鱼伸出手,指尖轻轻擦过,“这些疼吗?” 当时自然是疼得,牛皮的鞭子抽下去疼得人只想死,然而现在,沈宴抓住胸前的小手,忽视掉心里细碎的痒,嗓音轻快地打趣,“小姑娘,少占我便宜。” 他的掌心微凉,从手背上传过来,让虞鱼也清醒了些,想抽回手,又不舍得,只能仰着头,颤着嗓音说:“陛下说楚国公主想要嫁给你,你…愿意吗?” 第五十八章 你懂什么? “这还需问, 你说我愿不愿意。”沈宴不屑道,“本王还没打楚国的主意,他们可倒好, 先惦记上本王的王妃之位了。” 虞鱼听他这样说, 小脸终于又露出了笑容,不知又想到什么, 又捏着手帕道:“可那是公主啊...” 天底下数一数二的贵女,沈宴都瞧不上,那他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虞鱼刚思及此,沈宴便给了她答案,“公主又如何?只要我沈宴喜欢, 就算是个平头百姓,我也能够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地迎她进门!” 他的嗓音倦懒,听着像是随口而言,然而虞鱼却知道,沈宴说到做到。 刚萌生的一些些窃喜也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 酸楚之际, 也不由得嫉妒起了那个现下还莫须有的人。 有沈宴的喜欢, 未来的焰王妃一定会很幸福吧。 看着她的神情, 沈宴着实是摸不到头脑,“你怎么了, 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 中邪了?” “什么中邪!” 也不知他到底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不懂, 虞鱼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瞪他一眼,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在门外等候的红拂和紫俏赶忙跟上,一口气跑回南熏院, 虞鱼这才停了下来,撑着墙壁大口喘息。 伸手给她顺着气,红拂问:“小姐,咱们还回相府吗?若是不回,奴婢就去把行李给收拾回来。” 沈宴负伤而归,虞鱼自然是不放心再回相府。 她原先离开也不过是被沈宴拒绝后觉着尴尬,如今事情都过去了半个多月,沈宴看着也丝毫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虽然酸楚,但虞鱼也不由得心生庆幸。 总归,沈宴是没有因此厌烦她的,至于其他的,虞鱼苦笑着低下头,还是不要奢求太多了。 “小姐?” 虞鱼嗯了声,抬起头来,“走吧,咱们一起去相府收拾东西。” - 见到沈宴回来,苏妙就知道好姐妹指定是要回王府住了,可看着她的物品摆件一一被收拾起来,她还是叹了口气。 “我跟你都住习惯了,你走了,我今夜定要失眠。” “哪有这么严重,没了我你睡起来反而更自在。”说着,虞鱼拉住苏妙的手道,“这些天,多谢你收留,否则我还真不知该到哪里去。” 苏妙闻言皱了皱秀鼻,“这种客气话就不要说了。鱼鱼,如今王爷回来了,你真的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想好了,就是怕...做不好。” 既然沈宴认定了她混淆了喜欢和崇拜,那她就顺水推舟,做出想通了的样子,绝口不再提起此事。 苏妙听了点头嗯了声,“这的确是个法子,只是对你来说,并不是上上之策。” 说完,她犹豫片刻,终是拉着虞鱼的手道:“王爷虽好,可世上的男人多了去,依我看,鱼鱼你还是收收心神,莫要陷得太深了。” 她说的虞鱼又何尝不明白,可世上有些事,并非想一想就能得偿所愿。 感受着好友的关切和担心,虞鱼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妙妙。” 东西不多,片刻的功夫就收拾完了,苏妙亲自送她出门,却见门口已然有人守着了。 “小鱼。” “玉哥哥,你怎么在这?” “猜到你要回去,过来送送你。”说着,苏隐玉看向自家妹妹,“对了,爹爹找你,你去了没有?” 苏妙惊讶地啊了声,“去哪?也没人同我说爹爹找我呀!” “是吗?”苏隐玉惊讶道,“许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不过你还是先去一趟吧,免得爹爹着急。” “好吧,那哥哥你帮我送送鱼鱼,鱼鱼我先去找我爹,明天再去王府找你玩。” 怕是急事,苏妙也不敢耽搁,不等虞鱼搭话就提着裙子一溜烟跑了,急匆匆地到了书房连门都来不及敲,哐当一声将门推开就蹦了进去。 “爹,我来了!” 这推门声、这一嗓子,吓得苏丞相一个手抖,还有几字便大功告成的扇面顿时前功尽弃。 苏丞相气到摔笔,“哎呀!你来干什么!我好好的一副字全被你给毁了!” 苏妙愣了愣,脾气也上来了,叉着腰吼道:“你这老头子好没道理,不是你叫我来的么!” “我叫你?我什么时候叫你了!”苏丞相气到亲自撵人,把苏妙从屋里给推了出去,“这扇面要紧的很,你一边玩去,若再无缘无故地过来烦我,明日爹就随便找户人家把你嫁出去!” 说完,他就又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苏妙都懵了,她哥明明说了爹找她,结果她爹却说根本没这事,那这事...是谁在撒谎? - 焰王府。 虞鱼停下脚步,“多谢玉哥哥送我回来,这些日子也麻烦玉哥哥了。” “你唤我一声哥哥,再说麻烦,可就太见外了。”苏隐玉笑着说,“相府的大门永远对小鱼打开,只要小鱼想,尽管再回来住着。” “还有...”抬眸朝王府内看了眼,苏隐玉眸色温柔,“若是再碰上什么烦心事,也尽管找我诉苦便是。” 他口中的烦心事,二人都心知肚明。虞鱼也不扭捏,笑着应下了。 门口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二人也没再多说几句,各自转身离开。 只是苏隐玉前脚刚走,后脚沈宴便得了消息。 将手中的奏折往桌上一摔,沈宴道:“这个苏隐玉,果然心思不纯。” “心思不纯?”沈尉羽疑惑道,“我瞧着他挺好的啊,温文尔雅有见地,不像皇叔所说的那种人。” 沈宴瞥他一眼,“你懂什么,我们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不是一回事,那究竟是什么事?”沈尉羽好奇极了,“皇叔你就别跟我打哑谜了,快说快说!” 拗不过小皇帝的骚扰,沈宴只能道:“我是说,苏隐玉对你鱼姐姐心思不纯。” 沈尉羽先是愣了下,反应过来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皇叔是说,苏隐玉喜欢鱼姐姐?!” “不错。” 沈尉羽不敢相信,“真的假的?鱼姐姐同皇叔说了?” “她?” 想起方才小姑娘不可思议的小脸,沈宴轻笑一声,“她哪能想到这些,还傻乎乎的以为人家就是把她当妹妹看呢。” 既然不是本人说明,沈尉羽觉得这事不大可信,见此,沈宴哼了声,又重复一遍,“你懂什么。” 苏隐玉的确是温文尔雅,待人处事也很是规矩,挑不出一点儿毛病,可以算是京城贵女们最想嫁的公子哥之一。 然而这种人才是最为无情,他的言行举止不过是出于礼貌。 出于礼貌,他或许会送妹妹的好友安全回府,可在府前相谈甚欢,却不是他礼貌的范围之内,况且,这也不是第一回 了。 想想自己的年龄,沈尉羽觉着自己的确没什么发言的权利,只是他一想,觉着这事似乎也不错。 “苏隐玉是相府嫡子,生的俊秀,脾气又好,依我看,和鱼姐姐还是很般配的!” 刚说完,沈尉羽就觉得后背一冷,像是有无形的风刃穿过了他的胸膛。 转头一看,就瞧着他家皇叔阴沉着脸,“还有别的事?” 沈尉羽吞了下口水,“没、没了。” “哪来哪回,不送。” 这嗓音听着冷冰冰的,跟冬日里窗外挂着冰棱子似的,生怕被掉下来的冰棱子误伤,沈尉羽赶紧站起来走了,连句贴心话都没敢多说。 直到走到阳光底下,那冷飕飕的感觉才终于消散,沈尉羽这才来得及纳闷。 奇了怪了,他又哪里得罪皇叔了? 思来想去也没发现自己到底哪出了问题,沈尉羽干脆也放弃了,既然皇叔无事,他还是赶快回宫修书一封,同楚国说个清楚的好。 把它当做要紧事,沈尉羽的书信自然也快马加鞭地送到了楚国国君楚阳弘手中。 沈尉羽随了沈宴的性子,说话做事也是言简意赅,一目了然。 费了三两息的时间看完,楚阳弘面色淡然地将书信递给了一旁的虞千秋,“果然不出舅舅所料,沧澜没答应。” 虞千秋低头细细看过,“沧澜的摄政王向来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儿,他若答应了才稀奇。” 对沈宴,楚阳弘也是有所耳闻,这个被送入敌国的质子,面对宫内上下的折磨和侮辱,非但没死,还不知从哪里学来了一身高超的武艺,回国后更是带领三千骑兵杀入敌营,生生割下了敌国将军的人头。 至于以前欺负他的那些个皇子公主,更是无一人生还。其兄去世之后,他便更没了顾忌,早朝之时都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血刃不敬之人,这般性子,委实不是个好相与的。 蓦地,楚阳弘想起了什么,偏头道:“朕记得,上次舅舅从沧澜回来时,曾说过沈宴身边多了个小姑娘?” “不错,臣还记得她叫虞鱼。” 虽然相别半年有余,但奇异的,虞千秋竟还记得那落水小姑娘的样子,眉眼也不禁软了三分,“她的确是个乖巧的小丫头,只可惜嗓子坏了,说不了话。不过我瞧着王爷并不嫌弃,依旧疼她得紧。” 闻此,楚阳弘顿时来了几分兴趣,“是吗?那丫头长什么样子,可是貌美如仙?同朕的三妹妹比又如何?” 第五十九章 找到囡囡了 楚国三公主楚阳灵承袭了父母的好容颜, 一双剪水秋瞳顾盼生辉,任谁见了都会情不自禁地看直了眼。 虞鱼生的自是不如楚阳灵惊艳,然而她那双清澈的杏儿眼和乖软的笑靥, 虞千秋至今都难以忘怀, 也不知怎的,每每想起, 虞千秋总觉得少女身上总带着几分熟悉。 听完他的描述,楚阳弘不在意地笑道:“她也姓虞,舅舅觉得熟悉也是应当,或许你们几百年前就是一家呢。” 楚阳弘不过随口一提,谁料刚说完, 对面拧着眉头的虞千秋突然瞪大了眼睛,急急追问:“陛下方才说什么?!” 还从未见过他这般失礼,楚阳弘愣了一瞬,才将刚才所言重复了一遍。 话音刚落,就见虞千秋蹭的站了起来, 连行礼都忘了, 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往外飞奔, 差点将前来送甜水的楚阳灵给撞了出去, 幸好她的贴身宫女司云及时扶住了她。 “公主,您没事吧?” “没事?方才差点把本公主的脚给崴了!”碍于对方的身份, 楚阳灵也不好多说什么, 鼓着雪腮跺了跺脚后, 又换上了甜美的笑容进了御书房。 “皇兄,灵儿来给您送甜水了!” 皇室公主的作用本就非比寻常,又何况是这样貌美的公主,即便二人并非一母同胞, 但楚阳弘待她还是要比其他公主要更好些。 他笑着,“灵儿送来的甜水,皇兄定要好好品尝才行!” 楚阳灵亲自给他盛了甜水,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他喝,见他喝完了一碗后,才甜声问:“皇兄,灵儿听说沧澜那边来信了。” “你消息来的还挺快。”楚阳弘打趣道,“先前不是还哭着闹着不想嫁,这会儿又赶着来问,怎么,灵儿又想通了,改主意了?” 想起自己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楚阳灵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贵为楚国公主,最想嫁的自然还是楚国的儿郎,结果前些日子皇兄突然说要把她送去和亲。 楚阳灵得知后自然是一万个不答应的,可胳膊怎能扭得过大腿,和亲的消息还是被送了出去。 太后娘娘也前来游说,同她详细描述了沧澜的摄政王是何等的风华绝代,最重要的是,他性情桀骜、眼光也极高,寻常女子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就冲这一点,楚阳灵心动了。 世人都称她宛若仙女下凡,寻常女子自是不能同她相比较,再加上对方的权势和地位,嫁过去她便是高高在上的焰王妃,连皇室都要敬她三分。 这样的亲事,似乎也不错! 楚阳灵垂下睫羽,羞哒哒道:“皇兄莫要再取笑我了,之前都是灵儿不懂事,还请皇兄不要放在心上。” 羞怯的美人自是格外赏心悦目,何况对方又是自己的妹妹,楚阳弘哪里还能有一丝不悦。 “皇兄当然不会生灵儿的气。只是...”楚阳弘笑着摇摇头,“怕是要灵儿失望了,沧澜那边,并未答应。” 楚阳灵当场愣住,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美眸,“皇兄你说什么?沧澜不同意和亲?!” “正是。” 葱白的玉手狠狠地掐住了椅子扶手,楚阳灵咬着牙问:“为何,他们为何不同意?皇兄你有说和亲的公主是我吗?!” “自然是说了,不过沧澜沈宴的性子,想必你也听说过一二,他并非贪图美色之人,不答应也是情理之中。” 看着眼前的小美人眸中的震惊和不甘,楚阳弘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这样正好,灵儿就安安心心地在宫内住着,等皇兄再给你找一个更合适的人选,保准叫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肩头的力道提醒了楚阳灵,她低下头轻吸口气,再抬眼时便又是一副天真烂漫,“那灵儿就先谢过皇兄啦!” 兄妹二人又闲聊几句,楚阳灵便乖巧告退,一出御书房,她小脸上的灿烂笑容荡然无存,顺着路走了几步后,她便按捺不住内心的惊讶和怒火,抬脚踢在了路边的柳树上。 “公主...” 司云怯怯开口,正欲劝慰几句,就听自家公主阴沉沉问:“司云,去替本宫查查,沧澜、不,沈宴他为何拒绝和亲!现在就去!” “是,公主。” 看着司云小跑着离开,楚阳灵咬着牙想,她倒要看看,沈宴到底因为什么拒绝她! 楚阳灵气急败坏地同时,虞千秋也终于策马回了国舅府。 “大哥!大嫂!有人在家吗?!” 在后院练剑的虞奕然听见动静跑了过来,“二叔,爹娘他出去了。” “快,快去把你爹娘叫回来!”虞千秋说着说着就红了眼,“我好像有囡囡的消息了!” 见他神色急切,正欲往外跑的虞奕然听见这话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顿时僵在了原地。 “二叔、二叔你可别拿这事开玩笑。”虞奕然握剑的手都在抖,“妹妹都丢了七年了,咱们、咱们也找遍了整个楚国,她...” “不在楚国,在沧澜!” 虞千秋打断他,伸手一个劲地把他往外推,“行了,有什么疑问待会再说,你先去把你爹娘、对了,还有你弟弟,把他们都叫回来!” 见他这般笃定,虞奕然的心里也腾升起了几丝期望,箭一样的冲出了府。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虞家大房的三个男人齐齐冲了进来,将路两旁开着的花儿掀翻了。 还未进门坐下,虞申鸣就忍不住高声问:“千秋你说你找到囡囡了!她在哪?!” “大哥别急,欸,大嫂呢,大嫂怎么没来?” 虞澄澈闻言温声道:“我怕这次又找错人,就没有告诉娘。” “也是,还是澄澈心细。”虞千秋赞赏地夸了句。 虞申鸣听不下去了,揪着自家弟弟的领子竖眉问:“少说废话,快说,我女儿在哪!” “沧澜!”被大哥揍怕了,虞千秋下意识地缩着脑袋举手投降,“去年我替陛下去沧澜时,曾意外救过一个落水的小姑娘,她叫虞鱼,模样很像嫂嫂!” 虞澄澈闻言抿了抿薄唇,眸色难掩失望,“容貌相像的之前我们也见过几个,并不能完全认定她就是妹妹。” “我后来还打听过,人家说她是沧澜摄政王从乡下带回来的孤女,小时候随着河水飘来的,被一户人家救起,许是受过伤,并不记得自己来自何处,父母又是谁。” “也就是说,她也不一定就是妹妹。”虞奕然失望地将剑往桌子上一扔,“还好没告诉娘,不然她又要伤心了。” 虞千秋见状急了,“你们先别泄气啊!万一呢,万一她就是囡囡呢!是,之前是有过几个类似的例子,可之前那几个,就算长相相似,你二叔我也没觉着她们看着眼熟,唯独虞鱼,我看着就喜欢,就是特别合眼缘!” 虞澄澈看了父兄一眼,微笑道:“二叔说得对,未曾见过,谁也不能说她就一定不是。我们必得亲眼看过才行。” “行。既如此,我去走一趟吧。”虞奕然站起来道。 虞澄澈想了想,“我跟你一起。爹你就别去了,我们若都走了,娘肯定是要多想的,你就在这里稳住娘亲,等我们消息。娘身体刚好一些,委实不适合听一些坏消息。” 原本想跟着一起的虞申鸣闻言只得点头,“好吧,你们查仔细些,快去快回。对了,做事小心些,也别吓着人小姑娘了。” “嗯。” “爹放心吧,我们心里有数。” 简单收拾了行装,兄弟二人就快马加鞭出了楚国,向着沧澜方向前行。一连走了十余日,才终于到了京城。 看着街上姑娘们给自家弟弟送出的猛烈秋波,虞奕然脸色越来越臭,让原本看上眼的姑娘们悻悻地躲引来了虞澄澈的一声轻笑。 “大哥别生气,是她们不懂欣赏。” 被弟弟明明白白地戳破,虞奕然也不好再表现地太明显,他无所谓地哼了声。 “谁生气了,我在想正事。既然二叔说虞鱼住在焰王府,那咱们什么时候才能碰到,总不能一直干等着。” “大哥放心,我有办法,你先去前边的东篱客栈歇一歇,我随后就到。” 自家弟弟办事,虞奕然向来再放心不过,立刻服从安排,率先停下马,进了东篱酒馆。 点了桌好饭菜悠闲吃着,不到一刻钟,就见自家弟弟推门进来了。 “安排好了。”虞澄澈笑着坐下,眉眼平和又温柔,“三日后是长公主的生辰,虞鱼已经收到了请帖,到时候我们一起过去。” 纵使知晓自家弟弟的办事能力,虞奕然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番,“这么会儿功夫,你就都安排好了?” 吃了口酒,虞澄澈掀唇一笑,眉眼弯弯的样子当真如他的名字一般,干净澄澈。 “嗯,明日一早户部侍郎之子就会带着咱们进公主府,若是外人问起来,就说是表兄弟,跟着来长长见识的。” 听着倒是可行,只是虞奕然疑惑问:“你不是没来过沧澜,怎么连户部侍郎的儿子都认识?” 第六十章 你也姓虞? 虞澄澈闻言笑道:“经商之人, 自然是有些门道。” 户部侍郎之子公奇好赌,耳根子又软,在他的赌场里欠了不少银钱, 而带他们去一次公主府, 这些欠款一笔勾销,绝对划算的买卖, 任谁听了都无法拒绝。 涉及弟弟的小本生意,怕问多了伤到他的自尊心,虞奕然哦了声,没再多说。 赶路辛苦,兄弟俩吃饱喝足后就回房睡了, 翌日天刚蒙蒙亮,二人便顶着相同的黑眼圈爬了起来。 “没睡着?”虞奕然打着呵欠,“我也是。” 虞澄澈握着拳头,绷紧下颌,“哥, 我紧张。” 他既想现在就去见那个叫虞鱼的小姑娘, 又怕真的见到她。 理解的拍拍弟弟的肩头, 虞奕然道:“横竖都是一刀!行了, 旁的就别说了,快去洗漱, 咱们赶紧出发。” 随便吃了几口早膳, 二人便来到了公主府的拐角处等待, 他们来的太早,过了半刻钟才陆续有人赶来。 虞奕然认真地盯着停在公主府门口的每一顶轿子和马车,才终于发现了那个红色的张扬的‘宴’字。 他握着拳头,开口时嗓音竟有些颤抖, “来了!” 兄弟俩屏息凝神地忘了过去,只见丫鬟上前拉开了轿帘,一个蓝衣少女走了出来,她身量高挑,唇畔笑容灿烂,眉眼明媚又张扬。 少女生的美丽,可兄弟俩还是拧起了眉,这姑娘长得跟他娘也不像呀... 纳闷之际,就见蓝衣少女笑盈盈地伸出手,一只葱白纤细的小手随之搭了上去,接着,一抹粉紫色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二人眼前。 少女身量娇小,小脸不过巴掌大,一双杏儿眼明媚清澈,花瓣唇间噙着浅浅笑意,雪腮上,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 兄弟俩看直了眼,直到少女进了公主府,才终于回过了神。 “二叔说的对,是真的很像。”虞澄澈神色复杂道。 这会儿虞奕然可没了等下去的耐心,“那人来了没?不行我先偷溜进去,咱们待会在府内汇合。”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虞澄澈正要答应,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眼眸一亮,“不用麻烦了,走,咱们进去。” 公主府。 见过长公主,说了几句吉祥话,虞鱼二人就随着一众客人们来到了花园。 此时的花园已经聚集了数位适龄的少年少女,作为小主人的凝安郡主,也不得不被母亲赶出来应酬。 “虞妹妹、苏妹妹,你们总算来了。”凝安郡主热情地上前挽住二人的手臂,“上次二位妹妹不是说喜欢我用的胭脂,正好,我又得了几罐新的,你们来看看,喜欢哪一个。” 虞鱼和苏妙听着一头雾水,她们和凝安郡主只见过几面,每次相见也都是友好且疏离,胭脂水粉这种事,可是从来没有提起过的。 苏妙下意识问:“什么胭脂,郡主你...” “郡主你还记得?太好了,我正好缺盒胭脂呢。”虞鱼笑着打断苏妙,“那我们可就不跟郡主客气了!” 凝安郡主偏头看她,笑容灿烂,“同我还客气什么,走,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拿。” 三人手挽着手,有说有笑地走过了游廊,又过了拐角,笑闹声渐渐远了,凝安郡主这才舒了口气,松开了手。 她目露感激,“多谢二位替我解围。” 后知后觉的苏妙摆着手哈哈两声,“郡主客气了,你谢鱼鱼就成,我刚刚都差点搞砸了!” 她后怕地表情惹得凝安郡主轻笑一声,“无事,好在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只是要辛苦二位,陪我在这儿呆上一会儿再出去。” “郡主客气了。”虞鱼弯着杏儿眼软声说,“我们正愁没地方躲着呢。” “躲?” 凝安郡主惊讶地眨了眨眼,“一位是皇舅的掌中娇,一个是苏丞相的心尖肉,这京城还有能让你们也躲着的人吗?” 苏妙闻言解释道:“躲着的人自然是没有的,只是郡主你也知道,鱼鱼她性格腼腆,最怕这种场合。一个个表面上笑脸相迎热情无比,心里还不知道盘算什么主意,与其和她们虚与委蛇,还不如躲起来,清净又自在。” 这话说到凝安郡主心坎里了,拉着二人坐下,她笑道:“要我说还是虞妹妹你脾气太好,有皇舅做你的靠山,你尽管给她们甩脸色就是了。喜欢的就敷衍两句,看不上眼的就别搭理,何必难为自己。” “我...”虞鱼低下眼眸,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怕这样会给宴哥哥惹麻烦。” 少女眉眼间的关心明晃晃,这下凝安郡主也总算明白,为什么桀骜不驯的皇舅会对一个乡下来的小农女青睐有加。 怕她再说出什么‘掌中娇’之类的话,虞鱼赶忙岔开话题,“不说我了,郡主刚刚是在躲什么人吗?” 说起这个,凝安郡主的笑脸顿时垮了下来,“别提了,你说我娘她过生日就过呗,非要把生日搞成个相亲宴,满京城的公子哥都快被她邀请来了,一会儿的功夫,笑得我脸都僵了。” 实在是笑不下去,她这才不得已拉住了并不相熟的虞鱼二人,借此脱身。 “不说这个了。”凝安郡主头疼的揉了揉眉心,突然想起什么,抬眸道,“对了,虞妹妹,今日王诗雨也会来,你小心一些。” “小心?”虞鱼不解地眨眨眼,“近期我并没有得罪她呀。” 凝安郡主道:“这事倒也与你无关,是皇舅去江南时收押了她的亲哥哥,她不敢找皇舅,只能拿你来撒撒气。这事被太后压了下来,你我心里有数就好。” 虞鱼苦笑不得地点了点头,原来她还有被沈宴连累的一天。 谢过凝安郡主,三人又说了会话,就有小丫鬟寻了过来,三人只好又回了花园。 人比走时又多了一倍,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眼见有人朝她们走过来,苏妙想想就心烦的很,正要拉着虞鱼去角落里说悄悄话,谁知转身就碰了人。 “哎哟!” 额头像是撞在了硬邦邦的石头上,疼得苏妙小脸都皱起来,她一边揉着脑袋一边抬头凶巴巴道:“走路看着点!想撞死本小...姐吗...” 看清眼前人宛若小山一般魁梧的模样,苏妙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连眼神都飘忽了起来。 火爆的小辣椒瞬间成了温顺的小绵羊,这样的转变惹得虞澄澈轻笑一声,少年郎温柔又独特的笑音,让苏妙不由得抬眸多看了眼。 虞澄澈道:“抱歉,我大哥他不是故意的,还请小姐原谅。” 眼前的少年郎皮肤白皙、眉眼温柔,唇畔笑意清浅又不失礼貌,不卑不亢的气度让苏妙不禁想起了画上的墨兰。 她开口,磕磕绊绊道:“既、既然不是故意的,那本小姐也不追究了。但是...” 苏妙双手叉腰,“你大哥明明撞的是我,你看我朋友做什么?!” “抱歉。”虞澄澈显然没有被抓包的羞涩,直视那双明媚的杏儿眼,笑容温柔似三月春风,“虞某只是觉得,这位姑娘很眼熟。” “虞?”虞鱼迅速抓住了重点,“你也姓虞,虞美人的虞?” 虞澄澈点点头:“正是。我是虞澄澈,这位是我大哥虞奕然,姑娘...也姓虞?” 京城难得碰到同姓,虞鱼红唇边的疏离消减三分,弯着杏儿眼道:“嗯,我叫虞鱼。” “虞鱼?”虞澄澈轻声重复一遍,旋即笑道,“姑娘的名字倒是有趣,想来令尊必定是位爱鱼之人。” 名字的来由虽不是什么秘事,但也不至于同陌生人讲。 可眼前的这两人,虽是初次相见,但是却让虞鱼心生亲近之意,于是她摇了摇头,“公子猜错了,我没有父亲,是爷爷将我从河里捡来的,因为身上带着块鱼形的玉佩,所以才起了这个名字。” 闻此,兄弟俩的瞳孔骤缩,虞奕然更是瞬间红了眼圈,感觉到兄长的动作,虞澄澈赶紧伸手拉住他,不动声色道:“没想到姑娘的身世竟如此坎坷。只是容澄澈再多嘴问一句,小姐既然被人救起,为何不想法子寻回家人?” “是啊。”虞奕然握紧拳头,“你的家里人找不到你,肯定很担心很着急!” 这也是虞鱼的一块心病。 她敛下睫羽无奈地轻叹一声,“我醒来时什么都不记得,就算想找,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或许、或许我们可以帮你!”虞奕然迫不及待道,“只要小姐把玉佩给我兄弟俩看一眼,我们帮你找!” “对,哪怕是玉佩的画像也是可以的。”虞澄澈补充道。 闻言,苏妙可算是明白了,不等虞鱼回答,就像护崽的母鸡把人拉到了身后,“不必了!我们鱼鱼想做的事,有的是人帮忙,就不劳烦二位了!鱼鱼,咱们走!” “等等——” 虞奕然下意识地想跟上去,就被自家弟弟给拦住了,“让她们走,大哥,欲速则不达。” 初次见面,虞鱼能同他们说这么多已然是在预料之外,若是再贸然追上去,反倒会弄巧成拙,再惹得小姑娘生了戒心,以后可就更难办了。 这个道理虞奕然自是懂得,但他依旧急得直挠头,“那你说,怎么办!” 第六十一章 给我哥一个机会 虞澄澈自认主意多, 可如今却感觉脑袋里装着一团浆糊,乱糟糟的想不出一个主意,只能干巴巴道:“不着急, 我们回去从长计议。” 认亲之事急不来, 可感受着周围好奇的目光,虞澄澈道:“咱们别杵在这了, 走,过去吃酒去。” - 另一边,苏妙拉着虞鱼往外走,一直走到花园外的拐角处,她才终于停下。 看着她的表情, 虞鱼无辜地眨眨眼,“怎么了?” “怎么了!?”苏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刚刚那两个人咱们从未见过,你怎么能把你的私事都告诉他们呢,多危险呀!” 虞鱼后知后觉地啊了声,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知道了也没什么吧。再说...” 她话说一半, 急得苏妙追问道:“再说什么?” “再说那两个人, 看着也不像是坏人。”虞鱼停顿两息,奇怪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看着他们总觉得很亲切, 所以才没忍住都说了出来。” 苏妙对此不以为然,“许是那兄弟俩生的好看,迷惑了你。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朋友的关心总是像一壶温热甘甜的酒,轻易就让人弯了眼眸。 虞鱼笑容甜软地嗯了声,正想问叶雪薇怎么还不来,就见对面走来的两个高挑身影。 “钧哥竟然也来了。”等人走近,苏妙打趣道,“钧哥你要小心哦,今儿可不只是长公主生辰那么简单。” 叶雪薇一边抱着虞鱼蹭她的脸颊,一边问:“什么意思?” 苏妙凑近她小声道:“没发现今日来了特别多的公子哥吗?” 兄妹二人自是一点即透,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有个嫂嫂,叶雪薇登时兴奋起来,而叶钧看着冷冷淡淡。 “与我何干。”叶钧道。 叶雪薇第一个不同意,“怎么与你无关!哥你除了性子不讨喜,其余的都是一顶一的好,依我看,选谁都不如选你!” “对啊!”苏妙附和道,“钧哥你自信一点!” 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地在为他加油打气,叶钧却像没听见似的,丹凤眼看向了虞鱼,缓声问:“鱼鱼觉得呢?” 他一出声,叽叽喳喳的两个小姐妹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不仅没了一点声音,眼神也变得古怪起来。 虞鱼还兀自沉浸在方才与虞家兄弟的对话中,被叶钧这么一问,下意识地露出软乎乎的笑,“我也觉得钧大哥是很好的,谁若嫁了你,一定会很幸福。” “你...” 开口嗓子竟有些哑,叶钧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你真这么觉得?” “当然!”虞鱼斩钉截铁道。 就如叶雪薇所言,叶钧除了性子沉闷了些,其余可以称之为男子典范。不赌博、不喝花酒,一心保家卫国连通房都没有,单是这几点就足够让人放心了。 “嗯。” 叶钧应了声,转身就走,“我去看看阿玉来了没有。” 他前脚刚走,后脚叶雪薇和苏妙就把虞鱼给围住了。 小姑娘玉白小脸上尽是忐忑,“是我说错话了吗?”叶钧怎么说走就走了。 苏妙道:“没有,你说的很好!但是...” “但是你们很不对劲!”叶雪薇立即接上,“我哥他个闷油瓶,怎么会突然主动地询问你的看法?” 虞鱼想了想,一本正经道:“或许、或许钧大哥也知道你们不太靠谱。” 话音刚落,就见叶雪薇和苏妙对视一眼,默契地伸出手来挠虞鱼的痒痒,一只手都很招架,如今突然来了两双,虞鱼笑得花枝乱颤,小脸都憋红了。 她拔腿想跑,却被眼疾手快的叶雪薇一把拉了回来,见逃不过了,虞鱼正想为自己的一时嘴爽道歉,就见两个被提着领子揪了起来。 叶钧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一手提着一个,拧着剑眉沉声道:“不要欺负她。” 叶雪薇:“哦豁。” “哦什么?”叶钧问。 “没,就是隐隐约约的一些小想法突然就确定了。”叶雪薇喜气洋洋道,“快放我下来,不然我今日一定要把鱼鱼弄哭!” 虞鱼闻言惊得张大了美眸,关她什么事呀!姐妹之情怎么说淡就淡了呢。 招架不住自家妹妹打趣的目光,叶钧只得照做,而后红着耳垂一言不发地又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叶雪薇就和苏妙迫不及待地拉着虞鱼跑到了一边,叶雪薇眉飞色舞道:“没想到哇!鱼鱼,我哥竟然喜欢你!” 虞鱼像是听见了个笑话,“薇薇你胡说什么,小心被钧大哥听到,又要教训你了。” “你别不信呀!”叶雪薇严肃道,“你问妙妙,我哥他什么时候对人这么上心过,又是送你兔子又是送你回家,妙妙认识他这么多年了都没这待遇!” 苏妙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认识钧哥这么多年,他就送过我一次,还是被叶伯伯拿着红缨枪给撵出来的。” “我和薇薇闹着玩时,他只嫌我们两个吵,让我们滚到门外边去闹,没有一次像刚才一样站出来为我解围撑腰!” 不说还好,一对比苏妙就觉得份外心酸,她咂着嘴感叹:“妹妹的朋友和喜欢的女孩子,待遇也忒不一样了。” 一个信誓旦旦,一个又现身说法,虞鱼小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这、这怎么可能,钧大哥和我才认识没多久。” 叶雪薇道:“许你对王爷日久生情,就不许我哥对你一见钟情了?” 虞鱼身形一滞,接着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行不行,这不合适!” “哪不合适了!”叶雪薇拉着虞鱼的手晃啊晃,“只要你给我哥一个机会,我保证,他一定会比王爷对你还好!” 若是旁的事,虞鱼定然不会让好友失望,可这种事她又怎能轻易答应。 反握住好友的手,虞鱼眸光坚定,嗓音轻柔,“抱歉薇薇,我不能答应,这样对钧大哥太不公平了。” 她的心已经被那个人占据的满满当当,实在是不必要去招惹旁的人了。 虞鱼道:“这件事我就当没听到,你们也不要再说了,况且这都是我们的猜测,钧大哥也许并没有这个意思,若是就这样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那未免太尴尬了。” “可是…” 叶雪薇还想再多为自家大哥争取一下,刚开口,就见长公主含笑走了过来,三人赶忙笑着行了一礼。 “好孩子,不用这么客气,快起来吧。”长公主笑容慈爱道,“你们仨怎么在这儿聊起来了,可是下人们招待不周?” 苏妙忙摆摆手,“没有没有,公主误会了,我们只是想出来看看,我哥来了没有。” “哦,隐玉还没来?”长公主热切问。 苏隐玉可是京城少年郎中的翘楚,无论是人世还是样貌品行都是极好的,可以称得上是她理想中的女婿之一,他若不来,长公主还心里还真是有些着急。 苏妙点点头,“嗯,可能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我二哥也还没来呢。” 说起苏成玉,长公主就淡淡的嗯了声。到底是被抱养来的孩子,即便是养在龙窝凤巢里,也成不了真正的龙凤。 他不来也就不来吧。 收起心思,长公主笑着招呼,“好了,不管他们,咱们先进去吧。” 主角来了,园子里也安静了几分,如今时辰尚早,长公主想了想道:“这样玩也是无趣,不如我出个彩头,不拘是小姐还是公子们,都别藏着掖着,给大伙展示下你的才能。” “呼声最高的丫头么…” 长公主笑着褪下腕上的翡翠镯子,“这只镯子就是你的了。至于呼声最高的公子哥,就让我家夫君收你为弟子,时限一月,可好?” 闻言,在场的公子哥顿时兴奋起来。长公主的丈夫自然不是平常人,那可是弱冠之年就夺得魁首的状元郎,能得他教导,哪怕只有一个月,那也是绝对的前途无量! 有这样的彩头,让原本兴致厌厌的公子哥们都摩拳擦掌起来。 这正是长公主想看的的场面,她满意的莞尔一笑,“既然诸位都没意见,那谁先来?若是没有的话,凝…” 本来就是为自家女儿物色夫婿,长公主自然是想着自家女儿头一个亮相,谁知还不等说完,就见一只素白小手举了起来。 “殿下,我来。” 长公主笑容一僵,但瞬间又恢复了正常,循声望去,定睛看了两息后,才笑道:“原来是诗雨丫头,好,就你先来吧。” 方才长公主已经命人准备好了乐器和笔墨纸砚,王诗雨上前扫了眼,在琴边停了下来。 她拨弄两下琴弦,满意地坐在了琴凳上,“献丑了。” 悦耳的琴声随之响起,有它做掩护,虞鱼三人放心的咬起了耳朵。 苏妙道:“前几天我在街上看见王诗雨,她的气色好了许多,怎么今天又病怏怏的了。” 虞鱼不动声色地寻找着虞家两兄弟,“可能听说了她哥哥的遭遇,难过吧。” “小鱼说的不错。” 轻柔如水的嗓音响起,苏隐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二人身后,虞鱼下意识回头看去,发现叶钧竟然也在! 想起刚刚叶雪薇的话,她赶忙回过了头,她动作太快又太猛,一下就将脖子扭了。 “嘶——” 这感觉实在酸爽,虞鱼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眼泪也控制不住地瞬间涌了上来。 “没事吧?”看着歪着头泪眼汪汪的小姑娘,苏隐玉自责道,“是不是把你吓着了?抱歉小鱼,我不是故意的。” 虞鱼见状忙道:“不关玉哥哥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 扭伤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可当下总归是要难受的,叶钧抿着薄唇看她几眼,终是没忍住伸出了手。 第六十二章 一个都不放过 虞鱼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就听见叶钧沉声道:“别动,我给你按一下,很快就好。” 如今的沧澜虽不像前几代一般的男女大防, 但按摩这种事, 总归是不太合适,何况她又才听了一些话。 虞鱼往右挪了一步, 避开他的手轻声道:“不麻烦钧大哥了,我自己揉揉就好。” “这个时候就别害羞了。”苏隐玉劝道,“阿钧最懂穴位,让他给你揉三下也比你自己揉一百下要有用。” 她这样捂着脖子,不光自己难受, 他看着也难受且内疚。 虞鱼还想再坚持坚持,谁料叶雪薇一下就把她推了回去,笑嘻嘻道:“就是啊,鱼鱼,我哥他又不是外人, 给你揉一下没事的。”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 再推三阻四, 反而会引人生疑。 虞鱼只好妥协, 垂着睫羽轻声道:“那就麻烦钧大哥了。” “嗯。” 怕小姑娘反感,叶钧也不敢和她有过多接触, 手腕悬空, 只有两根手指捏在了她的脖颈一侧, 轻轻按揉着。 这般举动,任谁看了也不会有所遐想,然而对面的虞奕然还是忍不住咬紧了牙关,还将手递过去, “澄澈,拉住我!” 虞鱼十有八九就是他早些年丢失的宝贝妹妹,虽说少年郎的举动并不过分,可他心里就是不得劲!特别的不得劲! 虞澄澈闻言苦笑一声,“大哥,要不咱们还是闭着眼听琴吧。” 大哥看不了这场面,难道他这个做二哥的就能了?一想到还没和妹妹相认,她就要被外面的野狼给叼走,虞澄澈简直杀人的心都有了。 兄弟俩苦涩又无奈的对视一眼,正打算强迫自己闭上眼听琴声,结果像是跟他们作对似的,琴声也戛然而止了。 长公主鼓掌道:“诗雨丫头的琴艺又精进了。” 王诗雨福了一礼,“殿下谬赞了,诗雨不过是跟着妙琴娘子学了些雕虫小技,说起弹琴,还是虞鱼小姐弹的最好。” 闻言,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虞鱼,这一看可不得了。 只见叶家的那位冷面公子突然缩回了手,而在他身前的虞鱼的小脸更是如朝霞映雪、粉光若腻,人人都以为是虞鱼害羞,然而只有她本人知道,这是她疼又不敢喊,生生把脸被憋红了。 但周围人可不管是何缘由,只从她酡红的小脸上想起了前些日子传言,他们暗暗想,难道虞鱼的心上人就是叶钧? 长公主也不免产生了这种想法,顿时庆幸叶钧并不在她女婿的人选中,否则她还真不好跟摄政王的宝贝抢人。 可王诗雨的话,长公主却无法苟同,倒不是看不起,只是女子的琴棋书画是打小就开始学的,以虞鱼的出身和来历实在是没有这个条件。 入京后,就算王爷有心培养,一年的时间,能谈的有多好? 姑娘家脸皮薄,还是莫要她丢脸了。 念此,长公主笑道:“鱼丫头的琴艺,我自是信得过的。不过凝安的琴艺就不是那么好了。凝安,你去弹一曲,正好让诗雨给你指点指点。” 凝安郡主自是明白母亲的用意,正要亲身,就听见王诗雨道:“殿下说笑了,郡主师从殿下,比诗雨强千百倍,诗雨哪里担得起指点二字。” 说着,她又看向了虞鱼,“还是让虞鱼姑娘来吧。” 接二连三被点名,还真是没有枉费凝安郡主刚刚的提醒,她都做到了这个份上,虞鱼又怎好不吭声。 “王小姐过誉了,指点二字,虞鱼更是担当不起。” 她平静地看向王诗雨,莞尔一笑,漂亮的眉眼似有光芒闪耀,“但王小姐都这么说了,虞鱼若是不弹一曲,未免有些太不懂事。” 她缓缓走出来,朝长公主福了一礼,“殿下,虞鱼献丑了。” 虽相见不多,但这种安静温柔的女子总是最得人喜爱,又有摄政王的关系在,长公主笑着解围道:“鱼丫头若是不方便就不弹了。” “不。”虞鱼摇了摇头,轻笑着看向王诗雨,“如王小姐所言,我的琴艺,还不错。” “这...好吧。” 没想到也是个倔的,见劝不动了,长公主只好作罢,靠在椅背上,随她去了。 方才的琴声虞鱼也听了,声音虽不如她的那把清脆,但也称得上是把好琴。坐下调试一番,虞鱼闭上眼睛,弹奏起来。 在场不乏有好琴之人,虞鱼才刚谈了几下,就有人惊呼道:“这是...阳春白雪?!” 叶雪薇听得一头雾水,转头问苏隐玉,“玉哥哥,阳春白雪怎么了,他怎么这么惊讶?” 看着不远处的粉紫色的身影,苏隐玉道:“阳春白雪乃十大古曲之一,旋律清新,节奏明快,仿佛能让人感受到冬去春来时的美妙。” “那不是挺好吗?谈这种轻快的曲子,正好应了今日的景。”叶雪薇还是不明白,既然曲子好听又应景,包括王诗雨在内的这群人干吗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叶钧看她一眼,嫌弃道:“笨,阿玉都说了,这是十大古曲之一。” 既然是古曲,那便就像传世的武功秘籍一样,不是谁都能学会的。 叶雪薇茅塞顿开,激动地拍了下手,“这么说,虞鱼岂不是很厉害了!” 她没见识的样子着实可爱,苏隐玉轻笑一声,又很快看向了琴声来源,“小鱼一直很厉害。” 他的嗓音太过温柔,让叶钧都不由得侧目多看了眼,薄唇动了动,终是没有多问,静静地扭过了头去。 一曲作罢,掌声雷动。 虞奕然把手拍的啪啪响,也不生气了,一脸骄傲道:“囡囡好厉害!弹得可真好听!” “是啊,还要感谢那位王姑娘呢。”虞澄澈鼓着掌道。 打小一块长大,虞奕然哪听不出弟弟话里的意思,他道:“你悠着点,我听说她是国舅的宝贝女儿。” “她是宝贝,囡囡就不是宝贝了?”虞澄澈面如冠玉的脸阴沉下来,眯着眼睛厉声道,“欺负囡囡的,我一个都不放过。” 虞奕然:“......” 虽然他才是战场上厮杀的虞将军,但虞奕然不得不承认,他这个温润公子一样的弟弟,心其实比他还狠。 不过话是在理了,虞奕然回过头,“随你,但是别被人盯上了就成。” 兄弟俩说完悄悄话,掌声才慢慢停了。 长公主放下手时掌心都是红的,“没想到鱼丫头的琴技这么好!” 长公主本就是爱琴之人,她都如此夸张,众人更是随之附和,赞不绝口。唯有王诗雨,脸色灰白,瞪大的眼眸中满是不可思议。 辛妙琴不是说,虞鱼的琴技很是一般,能流畅地弹出曲子就不错了,再好的琴给她都是白瞎。 怎么、怎么现在她连阳春白雪都能弹出来了?到底是辛妙琴骗她,还是虞鱼有所隐藏?! 看着王诗雨的模样,苏妙觉着份外解恨,骄傲地抬着小下巴道:“那是,我们鱼鱼可是跟着神音仙子的继承人,萧沁姑娘学的琴,水平自然是不一样的!” 闻言有人就问了,“神音仙子的继承人不是辛妙琴姑娘吗?” “她?”苏妙嗤笑一声,“为人师表不想着怎么好好教导学生,反而去做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惹得王爷生气将她从王府里赶了出去。就这种人,也配当未来的神音仙子?” 苏妙此人虽难相处,但胜在直爽,向来有一说一,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自然能够让人信服。 得知真相的王诗雨脸色越发难看了。 苏妙说的这些,辛妙琴从未和她说过!一个虞鱼不要的琴师,如今却在教导她,还被她处处以礼相待奉为座上客,这让别人怎么想! 感受着周围人异样的眼光,王诗雨银牙都快被咬碎了,偏生虞鱼还一脸关切道:“王小姐,这些事我们从未往外说过,你不知道也是正常。只是...” 小姑娘露出两个酒窝,笑容甜软又无辜,“辛妙琴虽然琴艺颇佳,但人品实在是不敢恭维。王小姐还是多注意一些,免得被她给带歪了。” 话音刚落,不知是哪个看不惯王诗雨的小姐躲在人群里嗤了一声,小声嘟囔:“还用别人带歪?她自己就够正的!” 接二连三地受辱,王诗雨已然忍耐到了极限,胸中的火已经到了喉咙,烧的她恨不得撕烂这群人的嘴。 可是她不能。 哥哥如今被关入暗牢,家产被查封了大半,若非还有太后和皇帝还顾忌着几分血肉之情,就冲他哥哥刺杀摄政王的罪名,早就被诛杀九族了。 王诗雨死死地握着拳头,笑脸僵硬道:“虞姑娘说的是,我会注意的。” 虞鱼笑而不语,朝长公主又行了一礼后,回了自己的位置。 在长公主的圆场下,气氛又渐渐热络起来。 苏妙和叶雪薇喜滋滋地朝虞鱼竖起了大拇指,“好样的,鱼鱼!就得让她知道咱们的厉害!” “是啊,你说完那几句话,我瞧着王诗雨的脸都要绿了!” 虞鱼无奈道:“谁让她老是针对我。” 爷爷打小教导她要与人为善,但也跟她说过,一味的忍让只会让欺负你的人更加嚣张。 她又不是个软柿子,怎能任由王诗雨拿捏。就算她这个软柿子乐意,沈宴这颗大树也不同意呀! 虞鱼勾着唇角暗搓搓想,今天总算是没给沈宴丢人。 念头刚起,就听到了那由远及近地熟悉声音,“哟,这么热闹。” 第六十三章 (一更) 乖鱼儿,给个解释…… 看清来人, 长公主起身惊喜道:“王爷怎么有空过来了,快请坐。” 沈宴从容入座,朝底下仰头看过来的小姑娘眨了眨眼, 这才回道:“今儿是长姐的生辰, 本王这个做弟弟的,自然是要来的。” 长公主配合地感动一笑, “难为你还记着。” 沈宴敷衍地勾了勾唇角,“本王可是来晚了,怎么都不热闹了。” “没有,王爷来的正是时候!”笑着回了句,长公主朝自家女儿挤挤眼, 凝安郡主只好又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丝竹管弦之声随之响起,只是这场面却大不如前,静悄悄的连个小声说话的人都没有,哪还有庆祝生辰的喜庆。 沈宴倒并不在意这个,他抿着茶, 桃花眼不动声色地扫视着人群。 沈溪来报, 说楚国虞将军的两个儿子秘密进入了京城, 还设法来了长公主的生辰宴。 沈宴本欲派人盯着, 可一想自己左右也无事,家里的小姑娘又在宴席上, 这才亲自跑了一趟。 凝安郡主一舞作罢, 众人下意识地抬起手, 又齐刷刷地凝固在半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做第一个出声的,直到—— “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只见虞鱼用力地拍着手,漂亮的小脸上满是羡慕,“郡主的水袖舞跳的可真好!” 这一声无异于是午夜惊雷,吓得几个胆小的小姐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急忙扭头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 哦,没事了,原来是虞鱼。 众人赶紧跟上,手掌拍的啪啪响,总算是没让场面冷下来。 沈宴也跟着拍了两下手,冷漠的桃花眼也终于染了几分暖色,看着虞鱼打趣道:“凝安确实比你跳得要好多了。” 虞鱼闻言不服气地皱着小鼻子朝沈宴哼了声,“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弹琴还比你好呢!” 她话音刚落,有人就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么跟王爷说话,真的…不要紧吗?! 然而只见沈宴翘着唇角笑了声,嗓音和眉眼不仅没有半分不愉,还妥协道:“是是,你说得对。” 众人:…好吧,真的不要紧。 找到了人,沈宴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席,差人将虞家兄弟给引了过来。 “见过王爷。” 虞奕然行过礼,脸上全然没有被发现的惊慌,笑容爽朗道:“王爷消息果然灵通,这就发现我们兄弟俩了。” 示意二人坐下,沈宴道:“虞小将军,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不见了,自打上次围赵一战后,就没再见过王爷。”虞奕然笑问,“王爷近来可还好?” 皙白的指节捏起茶壶,沈宴亲自给二人满上茶水,“这种客套话就不必说了,说吧,你们兄弟俩来沧澜,所为何事?” “不瞒王爷,我们这次来是...” 寻亲一事,虞奕然觉着告诉沈宴也无妨,可刚一开口,就被自家弟弟给打断了。 “不怕王爷笑话,我们兄弟俩此次前来就是为了长长见识。先前二叔回国,同我们说了沧澜的繁华,我们兄弟二人都很是向往。这不新帝登基,我们也终于得了空闲,适才来了京城。” 眼前的少年郎言辞恳切,笑意真诚,一双眼眸如小鹿般澄澈明亮,倒让沈宴想起了自家的小姑娘。 沈宴羽玉眉轻挑,“你就是虞澄澈?” “正是。” 虞奕然见状好奇问:“王爷认识我弟弟?” “虽不认识,但潜鱼公子的名号总归是听说过的。”沈宴看向虞奕然,似笑非笑,“奕然,你弟弟可比你聪明多了。” 虞奕然像是没听到似的,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向自家弟弟,“潜鱼公子?你?!” 他二傻子一样的表情着实令人发笑,沈宴好奇问:“你不知道?” “不知啊!” 潜鱼公子是何等人物?生意场上说一不二的人物,手底下的生意遍布周边五国,简直可以说是富可敌国一样的存在。 结果这种生意上的传奇人物竟是自家弟弟? 虞奕然越想越激动,站起来猛拍了一下桌子,“你不是说做的都是...” “宴哥哥!” 粉紫色的小身影突然冲了过来,像护崽的小母鸡一样张开双臂,斜腰挡在沈宴跟前,明媚清澈的杏儿眼里满是警惕。 虞奕然的嗓音登时弱了下去,“...小本生意。” 说完,他面不改色地坐了下去,心底的小人却在崩溃的挠头大叫:啊啊啊要死了!妹妹都还没认他呢再给人吓跑了怎么办!! 沈宴也被这突然窜出来的小姑娘吓了一跳,伸出手指戳戳她的后背,好笑又宠溺道:“大人说话呢,你出来做什么。” 虞澄澈就在她对面,看到她对身后男人的袒护,心下酸得要死,强撑着勾起唇角,“虞姑娘别误会,我大哥只是一时激动,没别的意思。” 虞奕然更是用力地点点头,小声说:“囡、不是,虞姑娘,我只是看着凶,其实人还是挺好的,你别紧张。” 虞鱼闻言,这才放下了手,忽闪着大眼睛不好意思道:“抱歉,是我误会了。” “没关系没关系!”虞奕然连连摆手,“怪我,长得太凶了!没吓着你吧?” 虞奕然又高又壮,生来便是习武的好苗子,板起脸来能将小孩子吓得哭昏过去,如今却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沈宴看着,眯了眯双眸。 他伸手拉住虞鱼的手腕,“怎么过来了,前边结束了?” 一边问,沈宴一边不动声色地扫了兄弟二人一眼。 虞澄澈少年老成,喜怒不形于色,可虞奕然就太好懂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咬着牙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给他的手背开个洞。 哈,有意思。 “我...”虞鱼努力忽视着腕上的温热,“我是说,结束了,我来问你要不要一起回去。” “你的好朋友们呢?”沈宴松开手,随口问道。 虞鱼正欲回答,就听见虞澄澈笑着说:“是啊,方才那位给虞姑娘揉肩膀的公子不送你回去吗?” “揉肩膀的...公子。”沈宴笑容冷了下来,“乖鱼儿,给个解释?” 怕他误会什么,虞鱼连忙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把脖子扭了,实在疼得厉害,玉哥哥他们说钧大哥最懂穴位,就让他帮我按了一下!” “确实,我和大哥可以为虞姑娘作证。不过...” 虞澄澈低头抿了口茶,抬眸轻笑,“我瞧着,那位公子应当是对虞姑娘有兴趣的,甭管上场表演的是谁,他都一直在盯着姑娘看,倒有几分痴情。” “呵。” 沈宴冷笑一声,“鱼儿不稀罕。” 虞澄澈垂眸,笑而不语。 沈宴原想再跟兄弟俩聊上几句,这会儿也没了兴致,毫不客气地开始赶人,“既然是来玩的,那就玩够了再回去,有事就来焰王府找我,不送。” “是,那我们就先谢过王爷。” 虞家兄弟一走,沈宴就情不自禁地伸手捏住虞鱼软乎乎的小脸,“乖鱼儿,离叶钧远点。” “为什么?”虞鱼眨了眨眼,艰难问,“我、我和他走得近了,你不高兴吗?” “当然!” 他回答地掷地有声,没有丝毫地犹豫,虞鱼闻言一愣,心跳瞬间加快,然而惊喜还未在眉眼间散开,虞鱼就又听见沈宴说: “叶钧这个人,一心扑在练武上,哪里懂得什么怜香惜玉。”说着,沈宴伸手点点虞鱼的鼻尖,“鱼儿这么娇气,爹爹可不放心让他照顾你。” 杏儿眼顿时暗淡下来。 虞鱼苦笑地提了提唇角,原来他不高兴,只是因为这个。 蓦地,沈宴又想起一人,随手捏着小姑娘的脸颊,“对了,除了叶钧,你也和苏隐玉少来往,他对你也心思不纯。” 虞鱼偏过头,躲开了沈宴的手,看着远处摇摆的树枝,嗓音低落,“你想多了,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沈宴迷茫地看了眼自己的指尖,收回了手,“不信就算了,也不指望你能听话。罢了,待会本王去和他们说。” “说什么?”虞鱼扭头问。 沈宴理直气壮,“当然是告诉他们离你远点!” 如果这句话,他是站在另一个角度上去说,她该多高兴。 虞鱼站起来,笑容清浅且疏离,“不用了,王爷您日理万机,这点小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沈宴罕见的懵了一瞬,精致的桃花眼眨了两下,“你叫我什么?” 眼泪已经在打转了,虞鱼握着拳头强忍着不让它掉出来,她低着头,“没什么,我还有急事,先回去了。” 说完,她就提步往外走,任凭沈宴怎么叫怎么威胁,也不回头。 一口气小跑一般地走出数十步,虞鱼才放慢了步子。身后静悄悄的,没有沈宴的声音,也没有他的脚步声。 他没跟来。 也是,他可是能够呼风唤雨的王爷,怎么会来追她呢。虞鱼呀虞鱼,你太痴心妄想了。 记着自己还在公主府,虞鱼强忍了一路没敢哭出声,眼见就要出府了,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第六十四章 (二更) 不要恃宠而骄…… “小鱼?” 苏隐玉追上来, 惊喜道:“真的是你?你怎么自己在这儿,王爷呢?” “他还有事。”虞鱼随口说。 她的嗓音听上去闷闷的,苏隐玉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劲, 上前两步挡住了小姑娘的去路。 “怎么哭了?”苏隐玉的手抬起又放下, 轻柔的嗓音里透着疼惜,“跟王爷吵架了?” 虞鱼垂着眼眸, 摇摇头,“他才懒得同我吵。” 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跟小孩子吵架不是他摄政王做出的事。 不是吵架,那她还这般难过, 苏隐玉也猜到了与什么有关。 没再多问,苏隐玉撤步与她并排,“不说那些了,小鱼猜猜,长公主找我什么事?” 方才宴席结束, 苏隐玉就被长公主给叫走了, 直至现在才得以脱身。 虞鱼跟着他往外走, “肯定是因为凝安郡主夫婿的事。” 苏隐玉夸张地朝虞鱼竖起了大拇指, “小鱼果然聪明!” 长公主虽言辞隐晦,只说希望两家能够多多来往, 但大家都是聪明人, 又有凝安郡主在场, 苏隐玉哪能不明白。 虞鱼敷衍地勾了勾唇角,“那就先恭喜玉哥哥了。” “恭喜?” 苏隐玉脚步顿了顿,可惜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虞鱼并未发现,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是啊,无论是出身、相貌还是性格,凝安郡主都是上乘,和玉哥哥你还是很般配的。” 说到这儿,虞鱼倒真心为苏隐玉感到高兴,偏头笑道:“这下妙妙总算能放心了!” 偏头不见人,虞鱼讶然转身,就见和她并排前行的苏隐玉不知何时落在了她身后,神色复杂地望着她,嗓音低沉,“小鱼,你...真这么觉得?” 他眉眼之中的受伤让虞鱼迷茫地眨了眨眼。 她说错话了吗? 想了想,虞鱼小心翼翼道:“我只是随口一说,玉哥哥你别生气。” 面前的小姑娘大抵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紧张的小手都握成了拳头,明媚灵动的杏儿眼无辜的眨呀眨,纤长浓黑的睫羽像羽毛,优雅又残忍的掠过他的心尖,不管他心尖荡起的涟漪,兀自离去,不做丝毫停留。 苏隐玉突然提步靠近,停在了虞鱼两步以外,俯下身,用温柔的褐色眼瞳看着她,很快,就在那双清澈的杏儿眼中败下阵来。 “罢了,走吧。” 苏隐玉无奈地直起腰身,看着远处的湛蓝天色轻叹一声,有些话还是烂在肚子里最为妥当。 他走走停停,神色又如此奇怪,看的虞鱼是满头雾水,连自己的难过都忘记了三分,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件好笑事,正好缓解此时的气氛。 虞鱼小跑着追上去,“玉哥哥,我跟你讲个笑话。” “嗯,你说。” 虞鱼弯着眉眼笑呵呵道:“妙妙她们非说钧大哥喜欢我呢!” 苏隐玉挑眉看她,“这是笑话?” “对啊!”虞鱼认真的点头反问,“不好笑吗?我跟钧大哥才认识多久,他怎么可能喜欢我。” 苏隐玉停下脚步,好笑地扶了下额头,“小鱼,我终于明白王爷为什么不相信你对她有男女之情了。” 连旁人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都发现不了分辨不清,若是被表白的人是他,心里定然也是不相信的。 虞鱼被他笑得有些发懵,“什、什么意思?” 同情地拍拍小姑娘的脑袋,苏隐玉笑着说:“阿钧的确喜欢你,他亲口同我说的。” 虞鱼...呆若木鸡。 另一边,叶钧记挂着小姑娘被扭到的脖子,回府就拿了军中特供的药膏送去了焰王府,结果守门的却说虞鱼还没回来。 思量之下,叶钧还是决定亲手给她。 心里有了盼头,等待也成了件甜蜜事。好不容易将人盼了来,叶钧兴奋地迎上去,却见小姑娘跟见了鬼一样,杏儿眼瞪的浑圆,就差躲在好友背后了。 叶钧看了好友一眼,无声询问,趁这功夫,虞鱼提起裙摆就往府里跑。 “等等——” 心念一动,叶钧就挡在了虞鱼跟前,将手里的瓷瓶递了过去,“回去把这个敷上,脖子就不痛了。” 若是放在之前,虞鱼定然要大呼贴心,可如今她既然知晓了叶钧的心意,又怎好在平白且安心的收下他的东西。 “不用了!”虞鱼错身跑开,惊慌的嗓音在空气中颤啊颤,“府里有,谢谢钧大哥!” 粉紫色的身影像小兔子一样蹦跳着消失不间,叶钧停顿了片刻,才终于收回手,转身看向了好友。 苏隐玉道:“她知道你的心意了。妙妙和薇薇先提的,她觉得是在说笑,我就实话实说了。” 顿时顿,苏隐玉垂眸道:“抱歉,我不知道她会躲着。” “那她可知道你的心意?”叶钧眯着眼问。 苏隐玉猛地抬起了头,只见叶钧扯了扯唇角,“别否认,阿玉,我不是看不出来。” 苏隐玉动了动唇,终是败下阵来。 叶钧见状唇角一勾,嗓音得意,“哈,还真是。” 他原本只是想诈一下苏隐玉,没想到还真得到了答案。这下就算苏隐玉反应过来,也已经为时已晚。 “抱歉。” 思来想去,苏隐玉也只有这一句话。他心里很清楚,这声抱歉,不是因为自己的心意,而是因为自己卑鄙的做法。 用好友去做‘探路石’,试探虞鱼的反应,这种行为实在称不上是磊落。 叶钧将瓷瓶放入袖中,神色淡淡,“我明白,你不用道歉。”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喜欢的女孩这么特别,有再多的人喜欢她也很正常,只是... 叶钧抬眼看进好友眼底,“阿玉,咱们各凭本事。” 苏隐玉闻言失落地摇了摇头,“没用的,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谁?” 苏隐玉没说话,朝焰王府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顿悟的叶钧登时心里立即不平衡了,“你怎么知道,她跟你说的?!” “嗯。” 轻飘飘的一声落在叶钧耳中总觉得像是在炫耀,再对比一下二人和虞鱼接触的时间,叶钧顿时焦灼起来。 虽然是各凭本事,但是若从一开始就不公平,那他还有什么胜算可言! 不行,得赶紧想个法子才是。 - 听闻叶雪薇约自己在东篱酒馆见面,虞鱼立马答应了。 见她开始换衣裳,红拂道:“小姐不用过膳再去吗?王爷还在等您呢。” “不去,让王爷自己吃吧。”虞鱼扯着衣带气鼓鼓道。 红拂缩了缩脖子,“还是小姐您去跟王爷说吧,奴婢实在是不敢。” 听管家说,王爷从公主府回来后,状态就不对,连沈溪都被骂了好几次,这种节骨眼上,红拂实在是不敢去招惹王爷。 红拂她们待自己极好,虞鱼看着,也不忍让她们为难,颓丧的把披风又借了下来,“好嘛好嘛,我吃完再去。” 厅内。 沈宴早早地就入了座,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虞鱼进来看他一眼,没吭声,安安静静地坐下了。 饭菜上齐了,沈宴也睁开了眼,拿起了碗筷。 王府厨子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既然来了,虞鱼也不为难自己,红唇张开又合上,就是不发一言。 沈宴漫不经心地瞥了她好几眼,终是忍不住了,将碗筷往桌上重重一放。 “你这丫头到底在闹什么脾气?” 虞鱼夹菜的手顿了顿,“我没闹。” “没闹?”沈宴气笑了,“闹没闹你心里清楚。” 虞鱼将筷子一放,偏头看向他,“是,我心里清楚,王爷心里清楚吗?” 又来了又来了,之前一口一个宴哥哥叫的这么亲,现在都叫他王爷了,这还不叫闹脾气?! 被小姑娘气的头疼,沈宴心烦地低呵一声,“够了!我之前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对你没兴趣。 他抬眸,布着血丝的桃花眼里暗藏警告,“虞鱼,恃宠而骄的后果,你承受不起。” 沈宴说完便想收回,然而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对面的小姑娘已然被吓得红了眼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鱼儿...” 沈宴嗓音顿时又软了下来,下意识地想伸手去给她擦眼泪,就见小姑娘往后躲了躲。 “王爷说的对。” 她的嗓音轻轻的,眸光也是轻轻软软的,唯有眼泪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是我错了,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虞鱼想擦干眼泪体面的走出去,可这眼泪就像在跟自己作对,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气恼之下反而流的更凶了。 没办法,虞鱼深吸口气,努力地控制住大哭的冲动,“我吃饱了,薇薇还在等我,我先去找她了,王爷慢用。” 说完,她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沈宴站了起来,“鱼儿...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他只是被气昏了头,一时口无遮拦,并没有要生气惩罚她的意思。 沈溪在一边看着着急,小声提醒,“王爷您过去跟小姐解释解释啊!” 站在这发愣做什么,有什么误会说开了不就好了! 沈宴闻言追出去了一步,就被外面刺眼的阳光给唤醒了,咬着牙看看虞鱼的背影,又看看四周的下人们,生气地将袖子一甩,走了。 第六十五章 (三更) 原来你这么讨厌我…… 出府的路上, 虞鱼一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她眼眶憋的通红,连唇瓣都被贝齿咬出了血痕。 红拂看着心疼, 小心劝慰:“王爷他只是在气头上口不择言, 小姐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别往心里去吗? 虞鱼苦笑地扯了扯唇角,好像不能呢, 她已经牢牢地记在心里了,而且沈宴说的也没错。 她的确恃宠而骄了。 明明沈宴下江南时,她就想好了以后应该乖巧温顺地呆在沈宴身边,不去贪图其他,可沈宴回京后毫无芥蒂的宠爱, 纵的她又失去了分寸。 抬头望了会天,虞鱼才又低下了头,恹恹道:“好了,咱们快去东篱酒馆吧,薇薇该等急了。” 与此同时。 酒馆内, 叶雪薇大咧咧地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 叶钧则不住着从窗台上往外看着。 “怎么还没来?”叶钧看向自家妹妹怀疑问, “你到底跟鱼鱼说了没有?” “当然说了!你的婚姻大事, 妹妹我还是很上心的好吧!” 将瓜子皮随意一吐,叶雪薇正色道:“趁鱼鱼没来, 咱们再复习一遍。待会虞鱼进来, 我就佯装有事出去给你们腾出空间, 然后你就进来,对吧?” 叶钧点了点头,“出去之后你就在门口守着,别让人进来, 也别偷听。” “知道啦,说了八百遍了。” 话音刚落,叶钧就从底下的流动的人群中一眼瞧见了虞鱼,惊得赶紧缩回了脑袋,“来了,我先出去了,你待会装的像一些。” 叶雪薇本来还挺淡定的,一听人来了,不知为何竟有些慌张起来,以至于虞鱼进来看到叶雪薇的表情都愣了一下。 “薇薇?”虞鱼轻轻地唤了声,走上前摸着她的额头担心问,“你不舒服吗?” 感受着额头上的柔软小手,叶雪薇顿时心虚起来,眼神飘忽道:“没、没有啊。” 虞鱼顺势坐下,杏儿眼盯着她仔细看了看,“真没有?可是你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叶雪薇还想为自己的钢铁一般强壮的身体证明,话到嘴边时突然灵光一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伸手捂着肚子,叶雪薇道:“我昨夜吃坏了肚子,跑了一晚上的茅厕,现在还想去...” 虞鱼闻言忙道:“那你快去呀!” 叶雪薇没有带下人的习惯,虞鱼赶紧伸手去扶她,生怕她虚弱的摔倒在地,“来,我陪你过去。” “不用了!” 中气十足的声音震得虞鱼耳朵疼,惊讶又狐疑地看了叶雪薇一眼,只见对方捂着肚子,不好意思地赔笑道:“我怕熏着你,还是我自己过去吧。待会回来我肯定饿了,你在这儿给我点点儿吃食,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她执意如此,虞鱼也不好让好友难做,只好答应了,担心地目送她离开。 想着她肠胃不舒服,虞鱼便唤来店小二,点了些养胃的粥和好消化的糕点,然而吃食还没上,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 “这么快?!” 虞鱼惊讶地回过头去,结果看到了叶钧,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钧、钧大哥。”虞鱼站起来磕磕巴巴道,“你来找薇薇吗?她、她身体不舒服出去了,要不我去叫她?” 说着,也不管叶钧答不答应,虞鱼低着头迈着小碎步就往门外冲。 错身而过的瞬间,叶钧伸手拉住了她,而旁边的红拂却被无形的大手给一把推了出去,接着,房门被关上了。 虞鱼心里咯噔一下。 叶钧不会伤害她,但这样的独处一室对她来说实在太有压力。 虞鱼赶忙挣开叶钧的手后退两步,低着头不敢看他, 房间内安静极了,过了一会儿,虞鱼才听见叶钧道:“原来你这么讨厌我。” 印象里,叶钧向来都是一副冷若冰霜又强大无比的样子,听出他话音里的沮丧和些许委屈时,虞鱼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有没有!”虞鱼赶忙摆了摆手,“钧大哥你误会了,我怎么会讨厌你呢!只是、只是...” “只是知道我心悦你,你不知如何处理了,对吗?”叶钧接话道。 虞鱼咬着唇正要点头承认,就听见叶钧又说:“那如果我说,阿玉同样喜欢你,你当如何?” “啊?”眨了眨眼,虞鱼无奈道,“钧大哥,这种事不能开玩笑的。” 叶钧闻言,一言不发,只是拿眼睛静静地望着她。 他素来不是幽默风趣之人,如今狭长明亮的丹凤眼里更是没有一丝的玩味和笑意,虞鱼看着,唇边的笑渐渐凝固。 “你说的...都是真的?!” 叶钧嗯了声,“真的。” 虞鱼:“......” 看着她生无可恋的表情,叶钧提了提唇角,又飞快抚平,“没想到?” 虞鱼无力地摇着头,“没有。” 岂止是没想到,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她也没什么过人之处,怎会突然得了他们两人的青眼。 “你现在知道了。”叶钧抬脚,逼近一步,“你要如何解决,像躲着我一般的躲着阿玉?” 他进一步,虞鱼就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后背已然贴在了墙上,这种实实在在的触感却没给她任何的帮助和安全感,她迷茫地说:“我、我不知道。” 小姑娘茫然无措的样子,像极了幼时跟着父亲去山中打猎时遇到的小鹿,湿漉漉的眼睛,连鼻尖都还是粉红的。 叶钧喉结动了动,又往前挪了半步,还觉得不够似的,右手撑在了虞鱼耳侧的墙上。 少女完全笼罩在了他的阴影之中。 叶钧盯着那双清澈的眼睛,放软的嗓音里透着委屈,“我不管,同样都是喜欢,就算躲着,你也要一起躲。” 俯下身平视少女。 “可以吗?”他轻声问。 叶钧凑的很近,虞鱼甚至都能看到他睫羽的轻颤,见她不说话,唇角便不高兴地垂了下去,连眸中的光芒都逐渐暗淡下去。 她连忙道:“可以!我答应!你...” 不敢直视他眼里的光芒,虞鱼又低下了头,小声嘟囔:“你别这样。” 好像是她在欺负他似的。 “哪样?”叶钧疑惑地偏头问,也不知是装傻还是真不晓得。 虞鱼彻底无奈了,抬头瞪他一眼,唇也不高兴地嘟了起来,“不知道就算了。麻烦让一让,我要回去了。” 叶钧倒是听话,站直了身子,只是等少女从眼前走过时,他才慢慢跟上。 “我送你。” 虞鱼惊道:“不用了!” 被拒绝了,男人的嗓音又低沉颓靡下来,“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跟你多呆一会儿。” 说着,他掀起眼皮幽怨地看向回眸的少女,“你愿意同阿玉呆那么久,却不愿与我同行,果然还是讨厌我的。” 服软的硬汉别有一番滋味,可虞鱼看着,只觉得头都要大了。 她无奈道:“我真没这个意思,只是薇薇不舒服,你还是去看看她比较好。” 叶钧立刻说:“不用管她!” 他回答的快极了,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虞鱼回过头,狐疑地看了叶钧一眼,“你们是不是商量好的?” 叶钧张了张唇,本想狡辩,最终却只能吐出两个字。 “...抱歉。” 他果然还是做不到欺骗她。 虞鱼闻言气的鼓起了雪腮,重重地哼了声。 难怪叶雪薇刚刚的神情那么奇怪,原来根本就是在骗她。虽说不上有多生气,但虞鱼总归是有些不高兴。 她看着叶钧,“我有点儿生气,你还是不要跟着我了。” 说完,她推门而出,叶钧果然没有跟上来。 迈着急急地小碎步快速冲回了焰王府,进了门,虞鱼就止不住的哀嚎一声,飞身扑在了绵软的床上。 “啊啊啊!”少女把床铺当做了泳池,烦躁的划动着手臂,“怎么会这个样子!” 绿莹几人看着疑惑,“小姐怎么了?” “对啊,出去的时候好好的,怎么回来就成这副样子了?”紫俏瞪着眼问,“可是被人欺负了?!” “别胡说,谁敢欺负咱们小姐。”红拂笑着看了眼在床上打滚的虞鱼,笑道,“明明是桃花运来了,小姐正发愁呢。” 绿莹一听来劲了,跑过去拉着虞鱼的手直晃,“什么桃花运,小姐快说来听听!” 虞鱼烦躁的要命,想着说出来或许会好受一些,于是就坐了起来,将方才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们。 说完,虞鱼抬手扶了扶紫俏和绿莹的下巴,“收一收,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紫俏这才反应过来,吸溜了下口水,不可思议道:“大公子和叶小将军竟然都喜欢小姐?!” 虞鱼下意识地点点头,又觉得不对劲,小手叉腰道:“什么意思嘛,什么叫竟然,我有那么不好?!” “不是不是!”紫俏赶紧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赔笑道,“小姐的魅力毋庸置疑,只是我没想到,二位公子看着表现都挺自然的,没想到还存了这种心思!” “是你没发觉。” 蓝怡难得开口,声音虽小,但里边的得意却是藏不住的,“自从叶小将军送小姐兔子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那你怎么早不说!”紫俏拔高声音道。 蓝怡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你们也没问啊...” “好了好了,争这个有意思么。” 红拂出来打圆场,旋即看向虞鱼问,“小姐是怎么打算的?” 第六十六章 (一更) 沈宴吃醋…… 说实话, 虞鱼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若是两个不相熟的人,干脆拒绝了也就算了, 可这两个都是她好朋友的哥哥, 单凭这一点,就足够让她进退两难。 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个法子, 虞鱼烦躁的把头埋进了被子里,无奈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大不了以后她躲着他们两个就是了。 说躲着,虞鱼就是认真的,对外就说自己病了,连叶雪薇和苏妙都不见, 连沈宴都纳闷起来。 晚膳之时,看着安静喝粥的小姑娘,沈宴欲言又止。 既想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又不想听见她那声冷冰冰的疏离的‘王爷’。纠结之下,沈宴干脆 夹起一块鱼肉狠狠的咬了下去。 不说就算了, 他还不想知道呢! - 入夜。 沈溪像往常一般汇报着今日京中要事, “王国舅近日和肃王来往密切, 听闻还想将王诗雨嫁与肃王, 他们这是铁了心要与您和陛下过不去,王爷, 您打算如何处理?” 话说完等了一会儿, 也不见垂眸作思索状的男人有反应, 沈溪见状提高音量又唤了声,“王爷?” “还没死,不用叫魂。” 男人嗓音冰冷,入耳更是冰的人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知晓自家主子这几日心情不好, 沈溪也不去想缘由,立马低头认错,只是没等他开口,就听见沈宴咳了一声, “鱼儿近日怎么了?为何连府门都不出了?” 沈溪一听目露难色,“这个···属下也不知。” “不知?!”沈宴震惊问,“这事都不知道,你平日里都在忙些什么?” 沈溪想了想,掰着手指头一样样数,“属下确实还挺忙的。监察百官、传递消息、审讯犯人···” 说到后面沈溪就更委屈了,他这么尽心尽力,竟然还要被数落! 于是他低着头嘟囔道:“还不是王爷您说不让属下管小姐的事了。” 那日午膳虞鱼离开后,沈溪就记得王爷回书房里发了好大一通火,连最喜欢的青玉砚都摔了个粉碎,还放狠话说以后不管虞鱼了,有关她的消息也一律不准上报。所以他也是领命行事。 沈宴闻言也有些尴尬。 这话的确是他说的,可那时他也是正在气头上,一时脱口而出罢了,谁知道这小子竟然就当真了。 “行了,知道你能干。”沈宴安抚一句,“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查出来我就把橙霖许给你当媳妇。” 沈溪闻言双眼放光,“真的?!” 他傻小子般的模样将沈宴逗笑了,“骗你做甚。不过本王只能给你们俩牵个线,一切都还得人家姑娘同意才行。” “同意同意!她一定同意!” 想起橙霖,沈溪就干劲满满,激动的像猴子一样蹦着就出去了,“王爷,我马上回来!” 跟了自己这么多年,沈宴还是头一回见沈溪这么孩子气的模样,不过是娶个媳妇而已,至于这么激动? 无奈地摇摇头,沈宴拿起桌上的信封,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刚看没两封,沈溪又跳着冲进来了,“王爷,大事不好了!红拂说,叶小将军和苏大公子都喜欢小姐!” 沈宴听了一点儿不惊讶,悠闲的拆着信封,“她才看出来?” “不是看出来的!是叶小将军把小姐堵在包间里自己说的!” “堵?” 瞬间掀起的桃花眼顿时变得冷冽起来,沈宴沉声问,“还说什么了?” 沈溪道:“对了,红拂还说小姐不出门,就是不知该怎么办,在躲着他们呢。” 这话听得沈宴心里又闷又烦。 他是死的吗?不知道该怎么办倒是来找他啊! 越想越气,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沈宴站起来就往外走,快步来到了南熏院,哐当一声推开了房门。 “怎么了怎么了?!” 听见声响,虞鱼擦着头发、光着脚丫从内室跑了出来,看见沈宴薄怒到眼尾发红的样子,笑容一僵地停在了原地。 “王爷怎么来了?”虞鱼垂着睫羽轻声问。 又是王爷,沈宴眉间的‘小山’又明显了两分,但还是没再计较这个称呼,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我听说,你被叶钧堵在了包间里?” 他是为这事来的? 努力忽视心底腾升的丝丝喜悦,虞鱼轻轻地嗯了声。 即便已经提前知道,见她承认了,沈宴还是觉得胸口闷得慌,他倒了口凉茶一饮而尽,接着看向了虞鱼。 “这事你怎么不和我说?” 虞鱼擦着头发的手顿了顿,杏儿眼无辜地看了过去,嗓音绵软,“为何要同你说?” “你——” 轻飘飘的一句话,气的沈宴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茶盏多瞬间被捏出了几道裂痕,指尖的刺痛提醒了沈宴,他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反复几次后才闭着眼睛问: “不告诉我,难道你要一直躲着他们?还是...”沈宴掀起长睫看她,“你也喜欢他们?” 毫不避讳他的目光,虞鱼道:“王爷多虑了,我不喜欢他们,但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事,就不麻烦王爷了。” 沈宴刚要提起的唇角又瞬间落了下去,“什么叫不麻烦?!” 他突然站起来走到虞鱼面前,拧着眉头很不理解的问:“鱼儿你到底怎么了?是,我承认那日我说话重了些,可你应该知道,我说的都是气话!这都五日了,你还没消气?” 熟悉的龙延香萦绕在鼻尖,苦涩却慢慢爬上了心头。 虞鱼慢慢后退一步,低着头说:“王爷又多虑了,我没生气。” 这般明显地动作,让沈宴怒极反笑,“抬头,看着我的眼睛再重复一遍。” 闻言,虞鱼用力地握紧了毛巾,悄悄地深吸了口气,才抬眼看向了沈宴。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沈宴这几日似乎没怎么休息好。 漂亮的桃花眼里布着红血丝,眼尾也是红的,眼下也浮现了淡淡的乌青。 “说。” 男人紧紧地盯着她,嗓音毫无起伏。 虞鱼心想,说句话而已,简单的很,然而等她真的看进了那双桃花眼,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眶也渐渐的红透了,不过眨眼的功夫,连眼泪都不争气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其实好生气。 既气自己不争气,又气沈宴不懂她的心意,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沈宴于她犹如罂粟,要么被他迷惑到疯狂,要么远离保持距离,她已经没有第三条路可选了。 越想,虞鱼就越发地难过,禁不住背过身去,捂着脸小声啜泣起来。 “鱼儿...” 以为是自己方才太凶吓到了她,沈宴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伸出手去想把人拉过来给她擦干眼泪,又想起了刚刚小姑娘无声的拒绝,骨节分明的大掌在半空停顿片刻,终是收了回来。 罢了,由她去吧。 沈宴无奈想,她想怎么称呼他就怎么称呼,闹脾气也不要紧,只要别再掉眼泪,一切都好说。 方才还闷闷的胸口,这下犹如被把钝刀子一点点的割着,不见血,却依旧难受闷痛的很。 想起她还光着脚,沈宴抿了抿唇,还是选择将人打横抱起,放在了椅子上。 这段时间虞鱼长高了不少,可脚丫依旧很是小巧,脚趾看着都是粉嘟嘟的,鬼使神差地,沈宴伸手握了握。 入手的肌理滑腻又冰凉。 “别贪凉。”随口嘱咐一声,沈宴起身道,“我走了,你早点休息吧。” 虞鱼还处于他握自己脚丫的震惊中,连哭都忘记了,直到沈宴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才终于回过神来,慢慢地抱着膝盖缩成了一团。 与此同时,疾步离开南熏院的沈宴突然在墙角停了下来,昏暗的月光下,垂眸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明明掌心空无一物,可沈宴总有一种奇怪且陌生的感觉。 候在一旁的沈溪走了过来,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王爷,您在看什么?” 沈宴罕见的慌张了下,立刻将手放在袖子里,轻咳一声,“没什么,但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王爷吩咐。” 袖下的右手握成了拳头,沈宴眯了眯桃花眼,“去约叶钧和苏隐玉,就说本王要见他们一面。” 沈溪道:“是,明日一早属下就去通知二位公子。” “不,现在。” 沈溪惊讶地张了张嘴,“现在?王爷,现在马上亥时了,只怕二位公子已经睡下了。” “就现在。” 沈宴偏头,温柔的月光在他的睫羽上跳动,衬得他的侧脸也变得温柔,然而说出的话却与此刻风景大相径庭,“就算是扛,也得把他们给本王扛过来。” 沈溪:“...是。” 行吧,反正这种活他之前也是常做,只是后来虞鱼姑娘来了,王爷的脾气也好了许多,他这才少了做‘夜行侠’的机会,今夜就当是回忆过去了。 用最快的速度到了相府,怕耽误了王爷的正事,沈溪干脆□□而入,相府的守卫与他是小菜一碟,轻易就进入了苏隐玉的寝室。 对方果然已经睡下了,沈溪在心底小声道了歉,而后捂住苏隐玉的嘴将人给唤醒了。 “苏公子别害怕,我是沈溪,王爷他要见您。” 被迫从梦中惊醒,苏隐玉头脑还有些昏沉,掐着眉心坐了起来,困顿不解问:“王爷此时召见,可是有什么急事?” 第六十七章 (二更) 因为她喜欢的人是…… 沈溪如实相告, “倒也不是要紧事,只是王爷听说了一些流言蜚语,想找大公子和叶小将军问清楚罢了。” 苏隐玉闻言轻轻啊了声。 懂了。 沈溪也不再多言, “大公子快准备下, 属下还去找叶小将军,咱们王府见吧。” 说完, 他便跳窗而出,一路疾驰到了将军府,报了名号,顺利的见到了叶钧。 对方还未睡下,倒也省了沈溪的一些功夫, 告知来意后,叶钧便沉默地站了起来。 “走吧。” 沈溪咦了声,“小将军不好奇王爷找您所谓何事?” 叶钧平静道:“定然是和鱼鱼有关的。” 自打上次东篱酒馆一别,他就再未见过虞鱼,她久不出门, 王爷追究缘由也是应当的, 只是比他预料的要晚一些。 想起一会儿就要去到她生活的地方, 叶钧眉眼柔和了两分, 看向沈溪问道:“她这几日可好?” 沈溪立即点头,“有王爷的照顾, 小姐自然很好!” 虽说俩人闹了些不愉快, 但奇珍异宝、山珍海味依旧流水一样的往南熏院送, 说句不好听的,沈溪都觉得这是自家王爷变相的讨好和服软。 只可惜,虞鱼看着好说话,但人家丝毫不吃这一套, 也难怪王爷整日里跟吃了□□似的,一点就炸。 叶钧闻言不说话了,抿着唇不知想些什么,步子也迈快了许多。 两个都是习武之人,轻功一提便很快到了王府门口,恰好碰见了提着灯笼从夜色中走来的苏隐玉。 沈溪挑眉,“都来齐了,二位,请。” - 书房内。 百无聊赖的沈宴正擦着自己心爱的宝剑,本就光洁的剑身被擦拭过后越发的锋利闪亮,反射出的光芒照亮了沈宴的右眼,眸中的凌冽锋芒令宝剑都失了颜色。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沈溪的声音传来,“王爷,二位公子到了。” “进。” 伴随着推门声,苏隐玉和叶钧出现在了沈宴面前,二人规矩的行了一礼,面容之上窥不到丝毫的慌张。 沈溪看着,掀唇嗤笑一声,“苏隐玉,相府嫡长子,面如冠玉,才情出众,连长公主都属意你做她的女婿;至于叶钧,战场上的新秀,沧澜不可多得的将领,以你们二位的家世,无论是看上京城的哪家的小姐都是她们的福气。”⑨⒑光真理 他的嗓音顿时冷了下来,眸光阴鸷道:“唯独鱼儿不行!” 话音刚落,就见叶钧抬眸反问,“为何不行?” 不知是叶钧的眸光太坚定,还是这句话触动了他,沈宴的心猛地跳了下,但面上依旧神色不改。 “或许鱼儿的出身不好,但只要本王在一日,她就是沧澜最尊贵的小姐。” 扫了眼屋内站立的一黑一白,沈宴道,“你们配旁人的确绰绰有余,但本王的鱼儿,还不是你们能高攀得起的。” 苏隐玉道:“王爷的意思,我等明白。但下官还想问一句,依王爷看,到底什么人才能配得上小鱼?” 不等沈宴开口,他又说道:“尊贵之人自然要更加尊贵的才能配得上,莫非王爷是属意陛下做鱼儿的夫婿?还是说...您。” 沈宴下颌绷紧,紧握着宝剑的手指节都发了白,“你在胡说什么!” 摄政王一怒,百官惊惧,连苏相都不敢硬抗,又何况苏隐玉。 他抱拳弯腰,垂眸道:“王爷息怒,下官只是猜测而已。” 见惯了血流成河的大场面,叶钧尚且还有‘一战之力’,“王爷为了鱼鱼好,我等心里都清楚。但说到底,这是我们三人之间的事,与王爷并无关系。” “你们逼的她连门都不敢出,这还与本王无关?!”沈宴厉声问。 这下叶钧和苏隐玉沉默了。 闭着眼睛深吸口气,沈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王明白,但鱼儿她不喜欢你们,二位也识趣一些,不要再纠缠她,否则...” 有些话不用说完,聪明人自然是懂得否则之后代表了什么。 叶钧默了默,抬眼问:“王爷今日找我们来,是鱼鱼的意思?” “与她无关。” “既如此,恕下官不能从命。”叶钧腰杆挺直,抱着见血的决心坚定道,“况且王爷又怎知道她就不喜欢我们?” 没想到他竟然还敢同自己犟,沈宴眯着眼脱口而出,“因为她喜欢的人是本王!” “可王爷您并不喜欢小鱼。”苏隐玉嗓音温和,眸色带着几分心疼,“她已经因为您哭过好几次了,一二再再而三的难过,一颗心都伤透了,王爷又怎能保证,小鱼她现在喜欢的还是您呢?” 这个角度好! 赞赏地瞥了眼好友,叶钧立即附和道:“是啊,或许这几日小鱼不是不敢出门,而是在思考日后怎么跟我们相处。” “你们——” 自打回了沧澜,沈宴还从没受过这种委屈,桃花眼都气的发红,生怕他脾气上来直接手刃了二人,沈溪赶紧冲上去拦着。 “王爷息怒!二位公子也只是随口猜测,并没有顶撞您的意思!” 说完,沈溪又小声道:“他们都是小姐好友的哥哥,王爷杀了他们可解一时之气,但小姐夹在中间可就难做了!” 闻言,沈宴微滞,握着剑的手缓缓放松了下来,表情才终于没有方才那般阴鸷狰狞,挡在苏隐玉面前的叶钧暗暗松了口气,但手臂和腰腹的力道一直未松懈。 谁都不知道沈宴的武功师从何人,刁钻又毒辣,即便他能在战场上以一敌百,但是对上沈宴,他只有三五成的逃生把握,他不得不小心应对。 过了半晌,那双闭着的桃花眼才终于张开,冷漠地看着底下二人,“该说的本王都说了,二位好自为之,以后若真出了什么事,别怪本王没提醒你们。” “沈溪,送客。” - 沉默的出了焰王府,直到听到背后沉重的关门声,苏隐玉和叶钧心中的大石才终于落了下去。 背后已然全被冷汗给浸湿,苏隐玉苦笑着擦了擦额上的汗,“我还以为咱们要横着出来。” 叶钧扯了扯唇角,想起方才二人的配合,他感慨道:“没想到你这么会说,把王爷都问的哑口无言。” 苏隐玉无奈地看他一眼,“你以为这是好事?你就不想想,王爷他为何哑口无言,又为何要勃然大怒?” 叶钧疑惑问:“不是因为我们忤逆他?” 苏隐玉摇摇头,边走边道:“你还是不够了解王爷。” 摄政王沈宴虽顶着许多残暴、凶恶、不近人情的名声,但从政事上就可以看出,他并非一意孤行的人。 他下手的确狠辣,也斩杀了朝中的许多官员,但细究下去就知道,死在他手下的都是罪有应得之人。 说完,苏隐玉停下脚步偏头问:“你可还记得,从哪句话开始王爷对我们动了杀心?” 叶钧立即说:“是我们说鱼鱼或许已经不喜...” 话没说完,他戛然而止,惊讶地瞪大了眼。 苏隐玉轻叹一声,“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或许王爷刚开始真的不喜欢虞鱼,但这日日的相处下来,就算是块冰冷的石头,也该被小姑娘给捂热了。 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叶钧闻言拧起了眉,“那岂不是没你我的事了。” “别急。”苏隐玉安抚道,“看样子,王爷还没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只要他还没醒悟,我们就还有时间。眼下最重要的,是我们要见到小鱼。” 说到底,他们的对手不是摄政王,而是那个躲着他们的小姑娘。 叶钧沉默地想了想,扭头就走。 “阿钧?” 叶钧背着他摆摆手,“各回各家,各想各法。” 毕竟他们也是竞争对手,天底下哪有给敌人帮忙的道理。 苏隐玉:“......” 真是过河拆桥的好兄弟呢。 无奈地轻笑一声,苏隐玉也转身走了,很快,王府面前空无一人,月色清浅如波,微凉夜风轻轻穿过街巷,自由又无忧。 然而此刻书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气压低沉。 沈溪已经被支了出去,也顾不上什么风度,沈宴喘着粗气在书房中来回踱步,连束起的墨发都被挠的乱糟糟。 他们两个怎么敢这样同他说话!要不是怕小姑娘难做,他们早就血溅当场了! 竟然、竟然还敢说什么鱼儿是在考虑怎么同他们相处?! 呸!好大的脸! 沈宴咬着牙想,他的鱼儿才不是这种见异思迁的人! 来来回回走了几十圈,书房内的青石砖都被他踩裂了几块,沈宴发红的桃花眼才终于恢复了正常。 苏隐玉质问的话又蓦地出现在脑海中,沈宴停了下来。 是啊,他总说要给鱼儿物色个更好的人,可到底哪样才是好的? 身份最尊崇? 沈宴嫌弃地撇了撇嘴,他的好侄儿毛还没长齐,娶什么媳妇。 又或者是长相、品行都是极佳,对她也能如掌中娇、心头宝的? 沈宴想了想,沉默了。 这说的不就是他么,怨不得苏隐玉误会。 可他...不行吧? 第六十八章 囡囡 又是一个艳阳天。 绿莹轻轻地梳着手下乌黑柔顺的秀发, 好奇问:“小姐,你还打算在王府里闷多久?” 红拂叠着被褥附和道:“是啊,苏小姐和叶小姐都来找您许多次了, 您一直不见也不是个办法。” “对!”说起这个, 紫俏突然想了起来,“昨儿我出去给小姐买话本, 还碰见了叶小姐,她说这几日东篱酒馆请了杂耍班子来表演,问小姐要不要一起去看。” “杂耍班子!”绿莹眼睛一亮,“我好久都没看过杂耍了!小姐,要不您带奴婢们去开开眼!” 虞鱼私心里还是不太想去的, 这几日在府里,她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生怕一出门就撞见了叶钧和苏隐玉,可是... 看着四朵金花央求的眼神,虞鱼顿时软了心肠, “好吧, 吃完早膳咱们就去。” “耶!小姐真好!” 在欢呼声中洗漱打扮, 又在绿莹的眼神催促下快速用完了早膳, 戴上红拂递过来的乳白轻纱,虞鱼这才深吸口气, 踏出了院门。 “走吧, 出去玩。” 紫俏脚程快, 早膳的时候就去告诉了叶雪薇和苏妙,因而虞鱼到了东篱酒馆时,俩人已经翘首等着了。 “鱼鱼!” 十几日未见,二人没有丝毫的芥蒂, 反而欢快地朝她飞奔过来,看到她们的笑脸,虞鱼心中的担忧登时消散了。 “妙妙!薇薇!”握住她们伸过来的手,虞鱼不好意思地低声道,“对不起呀,这些天一直躲着你们...” 叶雪薇笑容爽朗地撞了撞她的肩膀,“哎呀,说这些做什么,你没生我的气,我就很开心了!” 苏妙也附和地说了几句,不过三言两语,许久不见的小姐妹又热络了起来。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感受着过路人投来的眼光,叶雪薇赶紧挽住了虞鱼的胳膊,笑盈盈道:“别在这儿站着了,走,咱们先去酒馆占个好地方!” “还需要占地方?”虞鱼好奇问。 苏妙立即道:“你不知道,这杂耍班子是店老板从楚国请来的,手中把戏个个了得,和咱们沧澜的很不一样,说是花了大价钱请过来的。若是随便谁都能看,那老板岂不是亏大了。” “听闻前几日馆内处处爆满,不知道今儿有没有空位留给我们。”说着,叶雪薇唤住来店内的跑堂,“小哥,还有包间吗?” 跑堂道:“小姐们来晚了,包间早就被定完了。要不三位厅里坐?” 眼神询问了下姐妹的意思,叶雪薇正要答应,就听见了个温和男声,“怎好让小姐们坐大厅。” 虞澄澈看向十几日未曾得见的小姑娘,眸光越发温柔起来,“又见面了,不知姑娘可还记得我?” 虞鱼点点头,面纱下的红唇轻启,嗓音甜软,“记得,虞澄澈公子。” 虞澄澈笑意越发深了,“我今日恰好有事要出去,包厢空着也是空着,若是小姐们不嫌弃,可去在下那里。” 跑堂闻言也附和道:“虞公子的包厢正对着杂耍台子,看杂耍没有比这更好的位置了!” 三人一听顿时心动了。 苏妙悄悄用胳膊肘捅了下虞鱼,虞鱼这才笑着点头,“那就多谢了。” “不必。”虞澄澈笑着转身,“我带三位过去。” 上了楼梯,到了二楼包厢,进去之后三人发现跑堂小哥果然没有说谎,的确是极好的观赏地点。 招呼三人坐下,虞澄澈道:“杂耍班子还有一会儿才开始表演,小姐们先喝着茶、吃着点心等一等。” 说着,他就招呼店小二将店里的精美吃食都来上一份。 他如此豪爽,又生的一副澄澈的少年相,三人的好感度顿时蹭蹭上涨,怕耽误了人家的正事,虞鱼忙道:“公子不必客气,您去忙您的就成。” 虞澄澈笑着抬眸看她,“不打紧。原就是和我大哥约好的,他还要一会儿才过来,小姐们不介意我在这儿坐一会儿吧。” “当然不介意,这本就是你的地盘!”说完,叶雪薇好奇道,“听公子口音,不是本地人。” 虞澄澈嗯了声,“我和大哥是从楚国来的。” 叶雪薇闻言眉毛一挑,作为军人的职责让她不免又多问了几句,“公子大老远过来,来游玩还是经商?” 虞澄澈摇了摇头,“都不是,我们是来寻亲的。” 叶雪薇一愣,寻亲这个理由她倒是没有想到,可以记下来备用。 苏妙对这少年郎印象极好,一听说是来寻亲,想着自己也可以帮上一把,于是问道:“公子找的是何人,若是没找到,我们可以帮忙。” 虞澄澈垂眸喝了口水,缓缓道:“我们找的,是失散多年的亲妹妹。算算年纪,如今应该十五岁了。” “十五?那就和鱼鱼一样大!” 可光凭年龄依旧是大海捞针,苏妙又问:“可还有别的信息?” “嗯,她走失时七岁,身上穿的衣裙是我娘亲手绣的,衣服是粉色的,衣角上绣着一个‘虞’字,脖子上还带着一块锦鲤样式的吊坠。” 话音刚落,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瞬间吸引了几人的视线。 “小姐没事吧?” 在后边安静站着的红拂赶紧上前抓住她的手,想看看她有无受伤,结果却发现自家小姐的手竟然在发抖,那双杏儿眼里更是聚起了一层水雾。 “鱼鱼你怎么了?”察觉她的异样,叶雪薇担心问。 眨了眨眼,眼泪就顺着脸颊划了下来,虞鱼垂下睫羽,“没什么,眼睛里进了个虫子。” 虞澄澈看着她的反应,心里酸痛又欢喜,顺着她的话说:“夏天马上来了,蚊虫确实多了些,虞姑娘没事吧?” 伸手擦去眼泪,悄悄地吸了口气,虞鱼才抬起头来,杏儿眼直直的看过去,“没事。” 苏妙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再多问,正想再问些细枝末节,就听见背后传来的低沉声音。 “澄澈?” 看清房内众人,虞奕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盼了好几天的妹妹怎么突然出现了?! 虞奕然大喜,正要坐下和妹妹聊聊天,就被虞澄澈拉住了胳膊。 他笑着看向三人,“我大哥来了,就不打扰小姐们了,三位请自便。” 虞奕然:“???” 他才刚来! 生生被弟弟拽出包厢,走过了拐角后,虞奕然才崩溃问:“你拉我做什么!囡囡还在里面的,这大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虞澄澈道:“大哥别急,我已经把消息透露给囡囡了,你总得给她一些反应的时间吧。” 听着也有理。 虞奕然只好作罢,“好吧,那我们之后怎么办?” 想起方才那张震惊到杏眼泛红的小脸,虞澄澈轻轻吐出一字,“等。” - 杂耍班子已经开演,叫好声欢呼声震耳欲聋。 虞鱼三人趴在窗边看着,有人情绪高涨,有人却心事重重。 脑子里不断响起虞澄澈的话,她被爷爷奶奶救起时,根本记不得什么,连年纪都是爷爷奶奶后来告诉她的,所以这个不能作数。 可衣服的颜色,衣角上的‘虞’字,脖子里的锦鲤吊坠,却是她从未和旁人提起过的,这些连沈宴都不知,虞澄澈又怎会说的如此准确... 难道,自己真的是他们丢失的妹妹? 她的家,在楚国? 心脏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给捏住了,随口编了个理由,虞鱼就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透透气,冷静下来仔细地想一想。 然而门刚推开,就看见了叶钧和苏隐玉。 二人见了她皆是眸光一亮,刚要热切的打个招呼,就见小姑娘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从他们中间走了过去。 叶钧看着她的背影,“她心情不好。” “但不是因为我们。” 苏隐玉说完,和叶钧对视一眼,默契的走进了包厢,去问里边的明白人,然而他们以为的明白人好像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妙眼珠子直直盯着窗外的杂耍台子,“也没怎么着啊,刚刚鱼鱼还好好的,你们是不是想多了。” “也可能是想歪了。”叶雪薇毫不留情道,“人家或许就是看见你们心情才不好的。” 一个比一个离谱,叶钧没了耐心,上前将二人一拉,猛地关上了窗子。 苏隐玉接着道:“说说,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哎呀烦死了!” 苏妙吼了一声,语速极快将她们和虞鱼见面时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听完,苏隐玉摸了摸下巴,“所以,问题出在虞家兄弟身上。” “什么问题啊!”苏妙不依道,“人家虞澄澈好好的,可有礼貌可有风度了,比你们俩可好多了。” 苏隐玉起身欲走,闻言又看了自家妹妹一眼,“死心吧,你将他夸成一朵花,爹爹也不会让你嫁到楚国去的。” 苏妙闻言倒吸一口冷气,神情愤怒,脸蛋却肉眼可见的红了,她大叫,“苏隐玉你胡说什么!再拿我开玩笑,我就告诉鱼鱼,让她永远不理你!” “那我就把你掉进马圈的事告诉虞澄澈。” “好哥哥。”苏妙微笑着用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个爱心,“祝你和鱼鱼早日喜结连理。” 叶钧:“我这就去告诉虞澄澈。” 苏妙:“???!” 她做错了什么?! 第六十九章 滴血验亲 好歹也被苏妙叫了多年的哥哥, 叶钧倒也没有赶尽杀绝,出门就随着苏隐玉一块去找虞鱼,最后在二楼最西边靠窗的地方找到了她。 人是找到了, 可二人却不好意思上前了, 还是虞鱼先发现了他们,起身平静的问了声好。 这态度不算糟糕。 苏隐玉笑着上前, “小鱼怎么在这儿坐着,杂耍不好看吗?” “还是她们两个太吵了?”叶钧补充道。 虞鱼摇了摇头,“都不是。” “那是为何?”苏隐玉淡褐色的瞳仁满是关切,“小鱼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虞鱼闻言,垂眸不语。 事关她的身世, 未确定之前还是少同人说的好。 满脑子都是虞澄澈的话,对上苏隐玉和叶钧,虞鱼竟也奇迹般的没了想象中的尴尬和局促,平静问道:“二位哥哥找我有事?” 苏隐玉温声说没事,叶钧却直白的点点头, 他沉声说:“上次是我太心急, 吓到你了, 抱歉。” 虞鱼说:“没事的, 况且那日钧大哥说的也很对,要公平对待, 今日恰好二位哥哥都在, 咱们不妨还是讲清楚吧, 也显得公平一些。” 她看着面前的两人,轻垂睫羽,莞尔一笑,“其实现在我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二位哥哥都是人中龙凤,自当有更好的姻缘,虞鱼自知是配不上的,所以...” 屈膝行了一礼,虞鱼道:“感谢二位哥哥对我的认可,但很抱歉,我心里已经有人了。即便他不喜欢我,我的心意也不会轻易改变的。” “所以还请二位哥哥不要将精力浪费在我身上,天涯何处无芳草,哥哥们该看看看别地方才是。” 说完,也不管他们作何反应,虞鱼低着头说:“哥哥们慢聊,我先告辞了。” 又被拒绝了。 苏隐玉和叶钧对视一眼,唇角带着相同的苦笑。 这小姑娘说的干脆,可她忘了,同样都是喜欢,她不能轻易改变,难道他们就可以? 念此,苏隐玉追了上去,笑意温柔道:“仔细想想,小鱼说的也有理。” 没想到他还会追上来,虞鱼脚步一顿,“玉哥哥想通了就好。” 苏隐玉嗯了声,又问:“想通了,咱们是不是还能做朋友?我的意思是,像从前一样。” 虞鱼启唇无声了啊了下,旋即才懵懵地点了点头,“当、当然了。” “那就好。”苏隐玉松了口气,主动停下了脚步,“那小鱼去玩吧,我们先走了。” 虞鱼:“好...”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她说不出,一边的叶钧可急得拳头都握了起来,楼梯下到一半就忍不住问:“你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你想通了,我可没有!” “你急什么。”苏隐玉无奈道,“你忘了,咱们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多找些机会和小鱼相处。” 刚刚她都那么说了,他们何不顺梯而下,让小姑娘放下对他们的戒备心,这样以后才能多一些相处的机会,胜算也能更大一些。 叶钧垂眸一想,总算明白了过来,赞叹地竖起了大拇指,“你该跟着我一块儿行军打仗。” 这算计人心的手段,不当个军师都浪费了。 “得了,我可见不得血腥。”说完,苏隐玉又回归了正题,“小鱼既然答应了,以后只要咱们别表现的太过分,她应该也不会刻意躲着我们。但还有一事,咱们得查清楚。” “虞家兄弟。”叶钧心领神会,立即补充道。 苏隐玉颔首道:“不错,我回去就着人开始调查,你也叫人盯紧一些,这时候,可容不得岔子。” “好。” 二人信步而出,过了许久,虞鱼三人才手挽手走了出来。 苏妙还沉浸在杂耍班子震撼的表演中,她喜滋滋道:“今日看的真痛快!虞公子选的包间位置可真是妙,而且他走时还把账给咱们结了,也太细心了!” 叶雪薇也是这样觉得,“他们人确实很不错,但是也不好总占人的便宜。鱼鱼你和他们熟吗?下次见了别忘了还他们钱。” 虞鱼默了默,“我们...不熟。” “不熟?” 可叶雪薇总觉着他们的神情不像是只有几面之缘的,不过她也没深究,点头说:“好吧。那日后有缘再说,反正看他们也不像差钱的人。” 说完,二人又热烈地讨论了一路杂耍班子的表演,唯有虞鱼一路沉默地回了王府。 看到她复杂的神情,绿莹和红拂小声嘀咕了起来,“小姐明明早上走时还好好的,怎么出去玩了一趟,人更蔫了?” 红拂将今日的事都过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唯有一处,就是自家小姐摔掉杯盏的事儿。 可当时都是虞澄澈和苏妙在聊,并不关她们小姐的事呀。 百思不得其解,红拂干脆也就不想了,“也许小姐是累了,休息一夜也就好了。” 要是再不好,她也只能去求见王爷了。 - 入夜。 沈宴还在皇宫未归,虞鱼就简单吃了些东西,也没练琴习字,早早的就洗漱睡下了。 南熏院静悄悄的,偶有鸟叫虫鸣传来,打乱了虞鱼的思绪。 她坐起来下了床,光着脚来到了镜前,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吊坠。月光之下,吊坠的形状清晰可见——一尾漂亮精致的小锦鲤,和虞澄澈的描述分毫不差。 至于衣物... 奶奶说将她从河里捞上来时,她身上的衣服就破了许多个口子,好在衣角上依旧完好无损,就单独将那个字给裁了下来,给她保存着。 后来爷爷去世,这个带着‘虞’字的衣角就随着棺木深深地埋在了地底。 握着吊坠在镜前坐了半晌,直到外面响起了打更的声音,虞鱼才恍若初醒,将吊坠重新挂在了脖子上。 明日,明日她一定要去问清楚。 睁着眼挨到天明,晨光刚洒进屋子,虞鱼就迫不及待地坐了起来,早膳也未吃,就带着红拂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在饭厅等着的沈宴听到这个消息愣了一下,“她这么早出去干什么?” 紫俏摇摇头,“小姐只带了红拂姐姐去,不告诉奴婢们。” 果然长成了大姑娘,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了,性情也越发的让他捉摸不透。 性格会变,是不是...心也会变。 “啪——” 沈宴将筷子一摔,“不吃了。” 沈溪无辜地眨了眨眼,这又是在闹哪门子的脾气。 不过不吃就不吃吧,近日为了陪虞小姐用膳,他们王爷都成了早朝迟到专业户了。 见自家主子站起来迈着大步往外走,沈溪忙小跑跟上:“马已备好,王爷可要现在去上朝?” 只听见男人冷笑一声,“上朝?上个屁!” 沈溪眼观鼻鼻观口,“...王爷说的是。” - 与此同时,东篱酒馆。 问清了虞家兄弟的所在,虞鱼一鼓作气的上去敲响了他们的房门,等待开门的功夫,虞鱼偏头对红拂道: “一会儿我自己进去,红拂姐姐你在门外等我就行。” 红拂听了惊道:“这怎么能行!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姐你一个女孩子,怎好...” 她话还没说完,门就被打开了。 “来了。” 虞澄澈眸光清明,衣冠整齐,丝毫没有被吵醒的迷茫和狼狈,反而像早就知道她会来一样。 点头回应了虞澄澈,又坚定地看了红拂一眼,虞鱼抬步走了进去。 “小姐!” 红拂还是不放心,想冲进去,却被虞澄澈给拦住了。 少年郎看着风度翩翩,无情起来也是要命,捏的红拂手腕生疼。 他笑容温和,“放心,你家小姐不会有事,我保证。” 说完,虞澄澈就将红拂给推了出去,利落地关上了房门。 房内。 虞奕然一脸憨笑地热情招呼着,“这么早过来还没吃东西吧?想吃什么,哥哥给你买!” 他眉眼里的关切和疼爱都要满溢出来,虞鱼看着,眼眶微酸,松开了紧咬着的唇瓣问:“你们怎么确定,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因为一切信息都能对的上。” 她没出门那几日,他们兄弟俩也没闲着,回了趟她的老家,问遍了村里的知情人,所得到的消息都能对的上。 想着,虞澄澈轻轻擦去了她眼角的泪珠,“还因为,你和娘亲很像,她也有这样漂亮的眼睛和酒窝。” 虞鱼嗓音都颤抖起来,“这世上长得相像的人很多。” “但是他们没有这个吊坠。” 虞澄澈看向她玉白的天鹅颈,眉眼越发的柔和起来,“这锦鲤吊坠是你五岁那年,爹爹亲手打磨的,世间唯此一条,我们的妹妹,也只有一个。” “可...” 虞鱼红着眼还想说些什么,虞奕然却受不了这样的‘慢刀子’,随手倒了杯清水,抽出腰间的匕首就在手心割了一刀。 殷红的血珠滴答滴答地掉在了杯中。 “囡囡不信,滴一滴血验一下就知道了。” 道理虞鱼都懂,可既然只滴一滴血,她看着虞奕然血淋淋的手掌,担心地小脸都皱了起来,“你、你对自己怎么下手这么狠,快包扎一下。” 这点伤对习武之人来说就是被蚊子叮了一下。 但看着自家妹妹那张担心的小脸,虞奕然装出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可怜兮兮道:“想让囡囡给我包扎。” 眼前这人十有八九就是自己的大哥哥,虞鱼又怎能忍下心拒绝,刚要点头,就见一边的虞澄澈撕下一截衣袖,用力地拍在了虞奕然的伤口上。 行云流水的做完这一切,也不管虞奕然的鬼哭狼嚎,虞澄澈拿起匕首,看向虞鱼,“要验吗?” 第七十章 回楚国 看着那小小的杯盏, 虞鱼抿着唇沉默片刻,伸手接了过来,坚定道:“验!” 验一下, 大家都安心。 她对自己可下不了手, 当然就算她狠的下心,守在她身边的虞家兄弟也不舍得看着自家妹妹流血, 只是轻轻划破了指尖,虞奕然就开始大呼小叫。 “够了够了!我这有金创药,快敷上!” 虞鱼看了眼自己比针眼大不了多少的伤口,无所谓的甩了甩手,“不用, 一会儿就好了。” “不行!” 虞奕然已经拿出了金创药,瞪着眼看着虞鱼,大有你不伸手我就硬来的架势,虞鱼看着无奈,只好伸出了手。 手指头已经不流血了, 可虞奕然依旧十分慎重地洒着药粉小心对待着。 虞鱼看着心中暖洋洋的, 又不知想到了什么, 翘起的唇角顿了一下, 她轻轻移开眼,看向了面前玲珑的杯盏。 殷红的血珠已然融合在一起, 几句话的功夫, 就分不住到底哪滴是她的了。 哪怕早就料到是这种结果, 虞澄澈还是禁不住红了眼。 抬手将小姑娘搂进怀里,虞澄澈泪流满面,几近哽咽道:“囡囡,咱们一家总算可以团聚了。” 一家团聚... 虞鱼在眼眶里打转的晶莹顿时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小声的呜咽也渐渐化为了发泄的痛哭。 没人知道,每当她看到别人家的小朋友在父母膝下撒娇时,心里到底有多羡慕。 以前爷爷奶奶怕她伤心,总说不是父母亲不要她,而是她和家人失散了。 虞鱼起初也是坚信不疑,还憧憬着有一天亲生父母会来接自己,然而她等了许多年,等的只剩了她自己,也没等到这一天。 这样的失望,她实在是不想承受第二次。所以哪怕跟着沈宴,她也没提过想找寻亲生父母的事。 她害怕,害怕自己会像苏隐玉一样,是不受欢迎的那一个。 可今天,她突然间有了两个亲生哥哥,还有了一直在找寻自己记挂自己的父母亲,让她如何能不喜极而泣? 多年来的委屈,突如其来的惊喜,哭的虞鱼嗓子都沙哑了。 虞奕然听着心疼,倒了温热的茶水凑过来,小声劝慰,“囡囡先喝点水,润润喉再接着哭。” 虞澄澈闻言,一边给妹妹拍着背,一边无奈地看向自家大哥,“你就不能劝她不哭了?” 还润润喉接着哭?虞澄澈心想,这也得亏是他爹没跟来,否则大哥又要挨揍了。 被兄弟俩一打岔,哭够了的虞鱼这才从虞澄澈怀里出来,她哭的久,又被虞澄澈紧紧抱着,小脸被闷的通红,一双水汪汪泪蒙蒙的杏儿眼更是红的像兔子眼睛,当真是可怜又可爱。 伸手接过虞奕然递来的水,在两个哥哥的殷切注视下,虞鱼小口小口地抿着。 喝完后,她垂着湿漉漉的睫羽小声道:“谢谢...大哥哥。” 这声音虽有几分沙哑,但也挡不住其中的甜软,虞奕然听着顿时红了眼,“都是哥哥该做的,囡囡不用客气。” 递杯水算什么? 她出生时,摸着她软软滑滑的脸蛋,被她肉嘟嘟的手指紧紧地握着,虞奕然就发誓,这辈子一定好好守护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然而他食言了,过了这么久,在她受尽了委屈后,了才终于找到她。 那个软糯糯的粉团子也已经褪去了稚嫩,成了娇俏的令人心动的少女了。 自家大哥心中的愧疚和遗憾,虞澄澈何尝不懂得,抬手拍拍他的肩头,虞澄澈低声说:“好在已经找到囡囡了,以后尽力弥补吧。” 说完,他又看向了虞鱼,“囡囡。” 虞鱼等了一会儿,见他只是微笑着盯着自己,也不开口,便疑惑的眨了眨眼,“二哥哥?” “哎,囡囡乖。” 如愿听到了心中所想,虞澄澈眉眼温柔的不像话,“哥哥们见了囡囡,可是爹娘,还有叔叔婶婶们还没有,他们还一直惦记着你的。” 顺手将妹妹耳侧凌乱的发丝别到脑后,虞澄澈道:“回家吧,咱们回楚国去。” 听见‘回家’二字,虞鱼的杏儿眼都亮了几分,可一听到‘楚国’,唇边的笑僵住了。 “楚、楚国...” “嗯,那才是你的家,你本该生长的地方。” 虞澄澈看着她,目光温柔又坚定,“你不是乡野间的农女,而是楚国国君的小表妹,是威武将军唯一的女儿,是楚国尊贵的小姐。” 这些名号虞鱼一个都没听进去,只是紧皱着眉头,为难问:“那我、那我还能再回来吗?” 虞奕然立即点点头,“当然!只要你想回来,大哥一定陪你回来玩!” 所以,是回来玩。或许可以玩半月,玩半年,但最终还是要回去的。 她...依旧见不到沈宴。 想到这儿,虞鱼就心痛不已,她伸手拉住哥哥们的手,央求道:“能不能、能不能晚些时候再走?我舍不得。” 一边是亲人,一边是沈宴和朋友们,虞鱼只恨自己不会□□之术,无法做到两全。 “没问题!” 好哥哥的第一条法则就是不能让妹妹伤心! 虞奕然一口答应了,又猛地反应过来,小心问:“囡囡,晚些时候是多晚?” “三、三个月?” 虞澄澈立即叹息一声,“娘为了找你,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这次来,我们也没敢告诉她,若是时间久了,爹爹那边恐怕瞒不住。” 虞鱼一听担心地小脸都白了,在心里练习了无数次的称呼终于光明正大的说了出来。 “娘亲没事吧?请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 虞澄澈道:“楚国的名医快找遍了,大夫都说,是忧思过度导致的。” 忧思过度... 说起来,奶奶也是因为过于思念去世的爷爷,才逐渐憔悴了下去。 想起床上奶奶那皮包骨一样的身体,虞鱼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娘亲的身边去,她急急地站起来往外跑,差点被自己的衣裙绊倒。 “走!咱们现在就走!” 大不了等她娘亲身体好一些了,她再回来找沈宴。 “囡囡!” 虞奕然吓得赶紧伸手拉住她,不赞同地瞪了弟弟一眼,“澄澈说的虽没错,但娘的身体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再活几十年也没问题的!” 这样的大起大落,虞鱼怀疑的看向虞澄澈,“真的?” 被这样漂亮的杏儿眼看着,虞澄澈哪还能说出一句谎言,“真的,只是三个月实在太久了。囡囡,一个月可好?” 以他的意思,恨不得明天一早就将宝贝妹妹带回楚国,省的在这里被旁的人给惦记。 可他的宝贝显然是舍不得的,在他怀里痛哭的事,一次就够了。 一个月... 虞鱼咬着唇思量片刻,终是点头展露了笑颜,“好!就一个月!” 陪着两个哥哥用了早膳,虞鱼哼着小曲出了东篱酒馆。 来时忧心忡忡急不可待,走时欢喜的眼眸弯弯,红拂又好奇又担心,“小姐跟虞家公子都说什么了?怎的这么开心?” “不是开心!”虞鱼喜滋滋的偏过头,杏儿眼里的光芒灿若繁星,“是开心的都要飞起来了!” 她再也不是被人捡来的野孩子,她有疼爱她的父母和哥哥们,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孩子! 红拂被虞鱼眉眼间的欢喜感染,心情也轻快了几分,不动声色地开始套话,“小姐开心就好!方才您进去时,奴婢可是担心极了!” 虞鱼笑着说:“我知道姐姐的意思,不过里边的事儿,我不能说。姐姐只要知道他们不会伤害我就可以了。” 临走之前,虞澄澈特地交代过。在一月之期到之前,这件事对谁都不要提起。 虞鱼当时也很好奇为什么。 虞奕然告诉她,这些年虞家为楚国新任国君立下了汗马功劳,眼红他们的人不计其数。 所谓明刀易躲,暗箭难防,他们家实在是不能再经受一次失去至亲的痛苦了。 红拂是个通透人,闻言果然不再多问些什么,二人有说有笑的回了王府,进门就碰见了愁眉苦脸的管家。 管家一见到她,像是看见救星一样,喊着‘小祖宗’就过来了。 “小祖宗,小救星,您可算回来了!”管家道,“您快去看看吧,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王爷,这会儿王爷正在书房里发脾气呢!” 他就是过去上报这月的账本,就被狠狠地骂了一通。这样也就罢了,就连过路的下人,王爷都嫌人家脚步声吵。 天地良心,在焰王府当差的谁敢拔尖冒头,听见王爷心情不好,都把鞋给脱了光着脚在地上走,若是这样还嫌吵,那这差事实在是办不下去了。 管家头疼的扶额,“总之,小姐您还是过去看看吧。” “好,我这就去。” 想不到沈宴发脾气的样子,虞鱼迈着小碎步快速前行,生怕错过了这出好戏。 等她刚到书房门口,刚迈进去一只脚,一把椅子咚的摔在她面前,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虞鱼缓缓地眨了眨眼,非常虚假地‘啊’了声。 “滚出...鱼儿?” 第七十一章 下次不敢啦 沈宴很烦躁。 这两日府里的小姑娘一个劲地闹脾气就算了, 如今连人都寻不到,一睁眼就往外跑,难道外面有比他好看的人? 都说女大十八变, 依沈宴看, 自家的这个小姑娘不仅是越变越漂亮,还把性格都变了。 明明初来时那么粘着她, 用膳时若他不来连筷子都不动,现在可到好了,别说不等他用膳,只怕连跟他同桌都不稀罕了! 可这怪谁? 一是怪他给了她足够的胆子和底气;二怪...怪她交的那堆朋友!对!就是怪鱼儿交友不慎! 一个小辣椒似的苏妙,一个混在军营里的叶雪薇, 京城里就这么两个‘女中豪杰’,全被鱼儿给搜罗来了,日日厮混在一起,不被带坏了才怪! 可怜他乖巧软糯的鱼儿,明明是个漂亮精致的小仙女, 生生成了惹他生气的小魔女, 简直生来就是克他的! 沈宴羽玉眉紧拧, 心中暗道:不行, 他堂堂沧澜摄政王,怎么能任由一个小姑娘拿捏, 等鱼儿回来, 他一定要狠狠地责罚她, 重振一家之主的雄风! 这边刚下了决心,下一息,就听见背后传来的甜软又干巴巴的叫声。 沈宴眉眼一亮,下意识地扭过头去。 “鱼...” 看着背后小姑娘清亮的明眸, 沈宴终于又反应了过来,唇角一拉,又扭头看向了窗外,嗓音平淡凉薄,“你来做什么。” 虞鱼忽闪着睫羽看着,心想沈宴不愧是连公主都想嫁的人,哪怕只有一个侧颜,也俊俏的不像话。 自己的眼光可真好! 偷偷地翘了翘唇角,虞鱼走上前,伸手拉住了沈宴的衣袖,轻轻晃了下,软糯的嗓音里尽是撒娇。 “宴哥哥,你怎么啦?” 猛地扭头看向小脸含笑的少女,沈宴的桃花眼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几分,“你、你叫我什么?” 见鬼了!怎么这丫头出去一趟就不再闹脾气了!? 看清他的表情,虞鱼有些不好意思,颤着睫羽软声道歉,“之前都是鱼儿不好,宴哥哥别生鱼儿的气,好不好?” 一月之后还不知要分别多久,如果把相聚的时间都用在闹脾气上,实在是太不划算。 眼前的少女杏眼明亮,眸光绵软,她就这样专注的微笑的望着你,好像你就是她所关心的全部。 她的全世界。 沈宴喉结滚了滚,偏过头去,薄唇中吐出的字音几分沙哑,“我没生气。” “没生气”虞鱼好笑地松开了手,指了指满地的狼藉,“那这些是怎么回事?莫非还有不知死活的小偷偷到宴哥哥这里来了?” 袖侧的压力骤然消失,沈宴莫名的有些失望,再听着小姑娘打趣的话音,沈宴是又好气又好笑,转身就捏住了她软软的脸颊用力地揉捏着。 “你这个鱼儿呀!”沈宴咬着牙无奈道。 难道是因为他吃了太多的鱼,所以老天爷就派她这条‘鱼’来惩治自己?打不得骂不得,真成了他沈宴的小祖宗了。 脸颊虽有些痛,可这样近距离的亲密的接触,让虞鱼心底腾升起了小小的甜蜜,于是一动不动,任由沈宴拿捏。 小姑娘皮肤娇嫩,没揉捏两下,指腹下的滑腻皮肤就开始泛红发热,沈宴赶紧松开了手指,只用掌心捧着她红苹果一样的小脸。 “虞鱼,我警告你!”沈宴咬着牙,努力做出一副狠辣的模样,“下次再敢这么折腾,看我怎么教训你!” “知道啦。” 虞鱼一口答应,鼓起勇气抬手覆在了沈宴的手背上,“下次不敢啦。” 怕下不来台,她也只是短暂的贴了一下,接着轻轻拉下了沈宴的手,揉着自己的脸颊嗔怪道:“宴哥哥是把我的脸当面团捏了吗?” 沈宴哼了声,“再有下次,把你都裹上面团放进油锅里!” 说完,沈宴又不放心地偏过头来,“没事吧?” 这么漂亮的小脸蛋,被他揉坏了确实可惜。 虞鱼笑着摇摇头,“没事~宴哥哥也没事了吧?” “只要你不折腾我,本王就一点儿事都没有!”戳了戳她的额头,沈宴又想起来,“你今儿一大早干什么去了?” 虞鱼眨了眨眼,笑嘻嘻道:“保密!宴哥哥你也不要派人去查哦,这是我的秘密,以后再告诉你。” 沈宴闻言嗤笑一声,“本王才不稀罕知道呢。” 说完,他就开始撵人。 “行了,快出去,书房本就乱,你在这儿显得更乱了。” 撵走了小姑娘,将门一关,沈宴抬手揉着眉心,片刻后,低笑出声。 在门外侯着的沈溪看到虞鱼笑靥如花的从书房里出来,就知道今儿这事妥了。果然,再次听到自家主子的召唤时,只听他尾音都是上扬的。 “沈溪。” 大抵骨子里天生的尊贵,即便是处于个乱糟糟的场景之中,一袭红衣、三千墨发,只是懒懒的坐在那儿,都是说不出的绝代风华。 沈溪垂下眼眸,“王爷您吩咐。” “去帮我查查,鱼儿今日去了哪、见了谁、说了什么,事无巨细,查的越清楚越好。” “是!” 沈溪领命就要出门查探,然而左脚刚迈出去,就又被人给叫住了。 “算了,回来吧。”沈宴轻叹一声,精致的眉眼间尽是妥协和宠溺,“让她知道又要闹脾气了。” 他是真的怕了。 - 书房一事后,俩人又恢复了往日的和睦,看着他们重修于好,没有比王府的下人们更开心的了。 天知道前些日子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虽然虞小姐没来时,他们也是这么过的,但是俗话说的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享受了王爷好脾气的日子,哪里还能承受这样的狂风暴雨。 众人只恨不得把虞鱼供起来,毕竟有她在,不愁没好日子过。 在秋千架上晃呀晃的虞鱼听绿莹这样说,顿时好笑不已,“我哪有那么厉害,他们说的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吧!” 闻言,绿莹还没说什么,在一旁侍弄花草的小丫鬟青青就说:“在咱们王府里,小姐可是比观音菩萨都厉害百倍千倍呢!王爷呀,就听您的!” 世人都知王爷不信神佛不信命,就信自己。一个连神佛都管不住的人,她虞鱼却能轻易‘降伏’,这难道不是比观音菩萨都厉害? 被人这样说,虞鱼心里难免生出一些小小的优越和甜蜜感,不管沈宴是将她当女儿看还是当旁的,至少他心里都是有自己的。 或许... 虞鱼卑微地设想着,丑陋的种子都会开成一朵鲜艳娇嫩的花儿,或许时间久了,她在沈宴心中的位置也能有所变化呢? 想着,虞鱼也不顾旁人的眼光,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诚恳的祈祷,希望满天神佛能够垂怜,满足她小小的心愿。 闭上眼时,眼前只有茂盛的花花草草,再睁开,就看到了叶雪薇笑眯眯的脸。 “薇薇!”虞鱼惊喜道,“你怎么来啦?” 完全长开了的小姑娘漂亮又温柔,杏儿眼弯弯的样子当真是乖的要命,叶雪薇忍不住俯身掐了下她软滑的脸蛋,“摘莲蓬,去不去?” “去!” 虞鱼眼眸一亮,立马站了起来,这个时候的莲蓬最清甜,她和沈宴都很爱吃。眼下沈宴入宫了,等他回来用晚膳时正好可以拿来当零嘴。 对了,还有她的哥哥们,不知道他们爱不爱吃,反正也要摘些给他们尝一尝的! 说走就走,虞鱼进屋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只带了个紫俏,三人就有说有笑的出了门。 到了仙女湖时,苏妙已经在船上翘首等着了,见她们来了兴奋地挥了挥手,“这里!” 走进了,虞鱼还没来得及跟她打招呼,就见苏妙为难又小心翼翼地说:“鱼鱼,他们俩也在,你不介意吧?” 说完还怕好友生气,苏妙委屈的对着手指,可怜巴巴说:“我本来不让他们上,可他们威胁我!说如果我拒绝,他们就把虞澄澈的事告诉我爹...鱼鱼...” “好啦好啦。”虞鱼安抚的拉住她伸过来的手,“没关系呀,上次我已经跟二位哥哥讲清楚了,我们就还是朋友,你不用担心。不过...” 虞鱼八卦的挤挤眼,“你真喜欢虞二公子?” 少女心事总是令人羞怯。 哪怕是苏妙这种大大咧咧的女孩子,也忍不住双颊绯红,看向湖里的莲花扭捏道:“也说不上是喜欢啦,反正我觉得他人还是蛮好的。” “对,我也觉得很不错!”有人夸自己的亲哥哥,虞鱼高兴还来不及,竖起大拇指发自内心地夸赞道,“妙妙你的眼光真好!” 苏妙一听得意地尾巴都甩了起来,仰着头傲娇道:“那当然,我可是苏妙!” 眼瞅着两个小姐妹都有了心上人,原本对这方面根本没意思的叶雪薇也羡慕了起来。 “唉,要是我也有个心上人,那该多好。” 苏妙见状随口道:“有啊,你还记不记得虞澄澈他哥哥,就那个壮汉,一看武艺就很高强,准能制服你,你要不找他试试?” 第七十二章 还我哥哥 努力回想了下虞奕然的样子, 叶雪薇竟真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他的武功的确很高强, 改天找机会同他切磋一番!” 赢了, 这事还能继续往下聊;若是输了,不好意思, 她叶雪薇不嫁打不过她的男人。 虞鱼听着倒还挺开心,姐妹变嫂子,美事一桩,何乐而不为呢? 三人说笑着上了船。 船舱内,苏隐玉挽起袖子往杯子里添着花茶, 闻声笑着看了过来,“什么事这么开心?” “没什么。” 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涩,苏妙装出一副嫌弃不满的样子说:“你们两个大男人,做什么不好,非要跟我一起摘莲蓬。” 叶钧闻言冷哼一声, “天底下有那条规定写着男子不许摘莲蓬?” 一句话就将苏妙给堵的哑口无言, 可她又不甘心认输, 情急之下拉住虞鱼的手就控告道:“鱼鱼, 你看他们!太欺负人了!” 虞鱼看戏的笑容一滞,苏隐玉见状慢条斯理道:“你别拉小鱼当挡箭牌, 明明是你先挑刺, 还怨得了旁人了?” “你——”苏妙气的上前捶了苏隐玉两下, “你还是我哥哥吗?快把我温柔好脾气的哥哥还给我!”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苏妙就觉得她这位端方雅正的哥哥就开始变了。以前好脾气到旁人刻意挑刺,他都会微笑着说你说得对。 可现在,虽然外表上毫无变化, 但明眼人都看出了他性格上的改变。谦和还在,野性也渐渐凸现,好像只要对自己好,一切都是值得的。 比如,告发她二哥赌博,害的他差点被爹爹生生打死,连腿都被打折了。 “妙妙?想什么呢,开船了,咱们去船头那里!” 被好友晃了晃,苏妙这才回过神来,胡乱的答应了一声,神色复杂的看了自家哥哥一眼,提步跟了上去。 叶钧可是没错过苏妙的神情,待几个小姑娘都出了船舱,这才懒懒问:“就不怕妙妙疏远你?” 苏隐玉垂着睫羽,唇畔提着三分淡薄笑意,“我怕与不怕,都左右不了她的选择,由她去吧。” 叶钧默了默,捏起茶杯,苏隐玉见状轻笑一声,端起杯盏同他碰了一下。 二人以茶代酒,一饮而尽,而后叶钧用指腹擦了下唇角,起身道:“走,出去看看。” 船头,虞鱼三人探着身子很努力地掰着莲藕。 三人之中,就属虞鱼身量最为娇小,平日里不觉怎样,但摘莲蓬时就格外吃亏。 苏妙她们伸伸手就轻轻松松摘下来,而她必须得踮起脚尖、探出半个身子,将手臂和指尖伸的笔直才堪堪碰到。 叶钧出来看到这副场面,吓得呼吸一顿,立马上前把人给拉了回来。 “不要命了?小心掉下去!” 虞鱼闻言无所谓地笑道:“没事,我水性很好的!钧大哥不用担心!” “知道你水性好,但还是要多小心才行。湖水脏,若是你呛了水,指定是要生病的。” 苏隐玉说着,伸手折下她方才想摘下来的莲蓬,“想要哪个,跟我们说。” 被温柔的褐色眼瞳盯着,虞鱼心中的不对劲又出现了。朋友之间,真的有这样的特殊对待? 这念头刚起,就见苏隐玉偏头对苏妙她们说:“你们两个也是,看上那支跟我们说,掉进湖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真的?!”没想到她们也能有这待遇,苏妙和叶雪薇对视一眼,默契地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容,“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说完她们就毫不客气地支使起了苏隐玉和叶钧,大抵感觉出来被怼的恶气,苏妙笑得无比开心。 虞鱼听着,悄悄松了口气,笑眼弯弯地加入了二人的行列之中。 男子的力气自是比女子要大一些,也多亏了叶钧二人的帮忙,一会儿功夫,虞鱼带来的小背篓里就放不下了,苏妙和叶雪薇也直呼够了。 莲蓬摘够了,虞鱼就迫不及待地想送去给哥哥们尝一尝,因而下了船,她就急急地告辞了。 “今日多谢二位哥哥帮忙,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苏妙闻言挽留道:“什么事这么急,不能一起吃个饭再说?” 虞鱼笑容甜蜜,重重地嗯了一声,“很急,所以还是下次吧!” “好吧。” 无奈地应了声,目送虞鱼上了马车离开,苏妙偏头问:“她走了,你俩还吃不吃?” 苏隐玉收回目光,微笑着说:“你请客,我们为何不吃?” 苏妙惊讶地啊了声,“谁说我请客了?” 苏隐玉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她,几息地功夫,就给苏妙看毛了,她登时蔫了下去。 “好嘛,我请就我请。” “去哪?”叶雪薇偷笑问。 不知想到了什么。苏妙又瞬间活力十足,“东篱酒馆!” - 东篱酒馆。 王诗雨进门时,就听见几个错身而过的一对夫妻抱怨,“让你早点来订个包厢,这下好了,别说包厢,连大厅都没位置了。” “我这不是也没想到这儿生意会这么好,相公别生气,大不了明日咱们早点来。” 她的丫鬟春柳自然也听到这对夫妻的对话,笑着道:“自打东篱酒馆换了大厨之后,这里的生意就越来越好了。奴婢听说,近一月的包厢都订满了呢!” 瞥了眼自家小姐的神情,春柳继续说:“要说还是咱们王爷对小姐好,知晓小姐爱吃这儿的菜,立马给小姐备下了包厢,由此可见,咱们王爷是真真心疼小姐!” 虽说此王爷不是她心中最想嫁的王爷,但听到这种话,王诗雨的嘴角还是止不住上扬起来,眉眼也带了几分得意。 以后她就是正儿八经的肃王妃,京中的女子们对她就算再不屑一顾,见了面也要恭恭敬敬地尊她一声王妃。 哪怕是虞鱼那个小贱人,也不例外! 见来了新人,店小二连忙上来招待,“不知小姐可有预订?小店人满了,若是没有预订,恐怕要请小姐等上一会儿了。” 春柳骄傲道:“当然有预订!肃王殿下亲自来给我们小姐订的露华间!” 说完,主仆二人都等着店小二那谄媚的嘴脸,谁料对方淡然的眉头都没再抬一下,只做了个‘请’的手势,“有预订那就好说了,小姐请随我...虞小姐来了!” 话还没说完,就见店小二的脸上迸发出强烈的喜意,脸上的笑容比见到她们时浓烈百倍,甚至还丢下她们朝门口走了过去。 王诗雨的双手顿时紧握成拳,染着花汁的粉色指甲都深深地插进了肉里。 虞!鱼! 她黑沉着脸转过头去,只见店小二一脸谄媚欢喜地问:“小姐来了,今儿想吃点什么,小的让厨房先给您做!只是不巧,今儿啊人都满了,可能要委屈小姐带回府用了。” 闻言,王诗雨的心情瞬间由阴转晴。 她虞鱼来了又怎样,照样不是连个包厢都没有?摄政王对她的宠爱也不过如此。 然而看清虞鱼的样子,她的心情又顿时跌落谷底。 虞鱼是妖精变得吗?怎么每次见都会美上几分,雪肌玉肤、明眸皓齿也就罢了,如今背光而立,连阳光似乎都为之倾倒,心甘情愿地在她的发丝间起舞,凭添了几分神圣与明媚。 莫说那些好色的男人,连她都要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王诗雨咬着牙、挤着笑上前,“这不是虞小姐么,小姐也来这儿用膳?不知定了包厢没有?” 每次和王诗雨碰见都没什么好事,虞鱼警惕地看她一眼,诚实的摇了摇头。 “没有定包厢?!”王诗雨惊讶地叫了声,旋即露出副了然模样,“也是,王爷日理万机,自然记不得这种小事。” 将人贬低完了,王诗雨心里的恶气才消散两分,笑着邀请:“现下东篱酒馆没有预订可没法用膳,小姐若不嫌弃,去我的包间坐坐?” 春柳适时补充,“是啊,这可是肃王殿下为我家小姐订的包厢,里边宽敞的很,十个您也坐的下。” 一间包厢而已,虞鱼不明白主仆两人为何要如此的得意洋洋。她正要说话,就被人给打断了。 “不必了。你的露华间,她还看不上。” 看清来人,虞鱼眉眼弯弯,乖巧地唤了声二公子,在外人面前,她只能这么叫。 忍住想要揉揉妹妹脑袋的手,虞澄澈眸光柔和似水,“翠微亭已经准备好了,小姐请。” “翠微亭?!” 大堂里边吃边看热闹的人一听炸开锅了,“翠微亭那可是东篱酒馆最好的包厢!” “是啊!有钱都订不上,估计比露华间好上百倍!” “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的是翠微亭不外订?!” “......” 给了店小二一个眼光,对方心领神会,立刻赔笑道:“各位稍安勿躁,小店的翠微亭不是不外订,是不会随意外订,只有足够尊贵的客人才能享受我们翠微亭的招待。” 足够尊贵的客人?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站在门口的少女,虽然只有一个侧颜,但也能够看出其倾城之色,周身气质更是娴静优雅,绝非小门小户能够养出来的。 莫非...是皇宫里来的?可以,这够尊贵了。 目的达到了,虞澄澈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虞鱼走了两步,又突然想起什么,笑着扭头问:“王小姐要不要去我翠微亭坐坐?” 第七十三章 (一更) 有钱鱼 得饶人处且饶人。 虞鱼本不想和王诗雨一般计较, 可几次三番的被她挑衅,就算是只兔子也该咬人了。 王诗雨一听脸都快气白了,刚要一口拒绝, 就听见大堂内有人自以为热情地大喊:“去去!小姐快去!千载难遇的好机会啊!” “就是, 这次不去可能就没有下回了!” 这下王诗雨脸直接成了铁青色,恶狠狠地盯着虞鱼, 话音像是从齿缝间吐出来的,“不!用!了!” “唉——” 堂内顿时憾声一片,好像她不去,是一件多么不识抬举又遗憾的事。 她的回答在意料之中,虞鱼笑着嗯了声, “那就不打扰王小姐了。” 说完,她跟着虞澄澈上了楼,走到人少的地方时,她仰着小脸道:“二哥哥怎么知道我来了?还说我预订了翠微亭,要是店小二不配合你, 咱们岂不是就穿帮了!” “不配合我?” 虞澄澈眨了眨眼, 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忘告诉妹妹一些事, 笑着揉了揉她柔软的墨发, “我是老板,他怎么敢不配合。” 虞鱼闻言, 杏儿眼都瞪大了几分, 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家哥哥, “老板?你是东篱酒馆的老板?!” 她惊讶的样子跟小时候一模一样,杏儿眼瞪的圆溜溜,小嘴也不自觉地张开,可爱的要命。 虞澄澈好笑地点了点头, “这么惊讶,怎么,我不像吗?” 不能说是不像吧,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她的二哥哥任谁看都是琼枝玉树般的读书人,无论是谈吐还是气质,没有半分商贾之气。 若是他不说,虞鱼想破脑袋也猜不出,京城酒楼中的后起之秀竟是她二哥哥的杰作! 念此,虞鱼竖起大拇指,真心夸赞道:“二哥哥真厉害!” 他人在楚国,却能让生意开在沧澜,并且办的这么有声有色,绝非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 “这就厉害了?”拉住妹妹软软的小手,虞澄澈道,“走,哥哥带你开开眼。” 他说开眼,虞鱼下意识地以为是让自己见见他积累的钱财,谁料他拿出个袋子,噼里啪啦地从里边倒出了一堆东西,都是一些牌子之类。 形状不一,颜色不一,上面的字也不一样,唯一相同的是上面刻着一条鱼。 仔细地研究了一番,虞鱼轻轻放下手中的牌子,眨巴着杏儿眼无辜道:“二哥哥,我看不懂。” “没关系,哥哥跟你说。” 拿起一块墨色玉牌,虞澄澈道:“这是长乐坊,也就是赌场的牌子;这个代表的是东篱酒馆;这块红木的是呈祥当铺的牌子,还有这块...” 虞澄澈介绍完了,问:“记住了吗?” 虞鱼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一个都没记住。” 这也不怪她,实在是虞澄澈的产业涉猎面太广,行行业业几乎都有接触。 “没事,记不住也没关系,到时候掏出来慢慢试就好了。”说着,虞澄澈将这些牌子放回袋子里,将袋子放在了虞鱼的面前。 “二哥哥?”虞鱼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虞澄澈笑着说:“当初从商也不过是想多些找你的路,没想到一来二去,也折腾出了一些名号。不过这些,同囡囡你比起来,一文不值。” “拿着这些牌子,无论到任何地方,都不愁没地落脚,更不愁没钱花。当然...” 虞澄澈嗓音郑重,“有哥哥在,你永远不用操心这些。只是女孩子处处都要用钱,这些就当哥哥送你的见面礼,拿去随便用。” “不不不!”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虞鱼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我有钱的,哥哥还是快收起来吧!” 她一点儿经商的天赋都没有,二哥哥把这些产业交给她,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有钱?”虞澄澈挑了下眉,“摄政王给的?” “嗯!” “多少?” 虞鱼啊了声,“我也没算过,反正够花了。” 虞澄澈一听更不乐意的,他的妹妹凭什么要花别的男人的钱?当她哥是个穷光蛋吗? 虞澄澈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两块红玛瑙的牌子,不由分说的放在了虞鱼手里。 “剩下的哥哥先替你保管,等你以后出嫁了送给你当嫁妆。这两块,你必须拿着,一个是首饰店一个是绸缎店,都是你平常能用到的。另外...” 虞澄澈说:“明日我就让老板来见你。别担心,账本我替你看,赚的钱都存在你的名下,随便花。至于摄政王的钱,就别要了,毕竟你们非亲非故,怎么说都不好。” 凉凉的触感就在掌心,虞鱼眨巴着眼看了看手中的玛瑙牌,又抬头看了看虞澄澈,傻傻呆呆地问:“二哥哥,那我现在是不是很有钱了?” “对。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去钱庄取出一袋子铜钱,砸死他!” 这画面好美,虞鱼只是想了一下就觉得好爽快! 她激动了一下,又好奇问:“那我现在有多少钱?” “这个...”虞澄澈粗略地估计了下,“不是很多,也就够买三个东篱酒馆。” 这么一说虞澄澈又觉得钱好像不够多,低头又想从袋子里掏出两块,虞鱼见状赶紧拉住了他。 “够了二哥哥!真够了!” 费了好大一会儿,虞鱼才终于劝住了眼前的这位‘财神’哥哥,怕他一言不合又送钱,忙岔开话题问:“为什么叫每块牌子都刻着条鱼呀?因为我吗?” 说起这个,虞鱼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哥哥,我以前叫什么呀?” “虞娇。”意为虞家的娇娇宝儿。 至于为什么刻条鱼,虞澄澈温和的眉眼中露出几分回忆之色,“你打小就喜欢鱼,不懂事的时候,往池子里跳了好几次,可将我们吓坏了。你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吵着嚷着要和鱼儿玩。” “怪不得!”虞鱼感叹道,“怪不得我说我水性这么好,原来是打小锻炼的!” “嗯,怕你溺水,我和大哥和爹爹陪着你在池子里泡了好几日,皮都泡白了。” 后来小姑娘学会了游泳,一家子又怕池水不干净,紧锣密鼓地寻了块温泉,用了半多月地时间挖了池子,让她在温泉里游泳。 可惜,才游了几年,这温泉就失去了它的主人。 想起当年,虞澄澈还是心有余悸,伸手将妹妹搂到了怀里,感受着她的馨香和温热,心中的恐慌才终于消减几分。 “还好当年你水性好,否则我们只怕要遗憾痛苦一辈子。” 静静地窝在哥哥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虞鱼小声问:“哥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会从楚国到了沧澜?” “等回了楚国,娘会亲口告诉你的,囡囡乖,再等一等。” “好~” 软声应了,虞鱼抬手摸了摸肚子,从虞澄澈的怀里出来,“我给哥哥们带来了一些新摘的莲蓬,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囡囡送什么,哥哥都喜欢。” 虞鱼闻言弯了弯眸,起身道:“那就好!等大哥哥回来了,二哥哥不要忘记给大哥哥也尝一尝。我就先回去了。” “马上午膳了,大哥也快回来了,不留下一块用膳?” 闻言,虞鱼有些迟疑,但还是摇了摇头,“不了,我答应了宴哥哥要陪他一起吃的。” 虞澄澈唇畔笑容顿时僵硬了几分,但他很快调整过来,起身道:“好吧,那我送你出去。” 前脚刚送走了妹妹,后脚去武馆踢场子的大哥就回来了。 虞奕然还不等说话,就见弟弟冷着一张脸问:“大哥,你和沈宴谁厉害?” “论功力,他。论带兵打仗,我。” 这么说,痛扁沈宴的计划落空了,虞澄澈颓然的叹了口气。 难得见到弟弟蔫蔫的样子,虞奕然乐了,“你问这个做什么?他得罪你了?” “嗯!我烦他!” 虞澄澈重重点头道:“就因为他,囡囡连陪我们吃顿饭都不肯。依我看,她舍不得离开沧澜,十有八九也都是因为沈宴。” 虞奕然闻言一拍桌子,“还有这种事!娘的!我这就给爹写信,他能打过沈宴,让爹来揍他!” 自家大哥一根筋,向来说到做到,虞澄澈赶紧拉住他,“一个月就快到了,还是别折腾爹娘了,吃点儿囡囡送来的莲蓬,泄泄火。” 轻松哄好了自家大哥,虞澄澈托着下巴想,他得再找人打听打听,沈宴在他乖囡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且说另一边,虞鱼出了东篱酒馆,就直直回了王府。 此时沈宴还没回,虞鱼就一边剥着莲蓬一边等他,剥了整整一碗的圆溜溜后,终于看见了走路带风的飒爽红衣。 “宴哥哥快来吃莲子!”虞鱼热情招呼道。 莲子当然不是从莲蓬里蹦出来的,再看看小姑娘发红的指节,沈宴道:“这种事还要自己做,我白找那么多人伺候你。” 知晓他是心疼自己,虞鱼笑容甜软,“反正闲着也无事,就随手剥了点儿。好吃吗?” “嗯,好吃,很新鲜。” 虞鱼道:“当然新鲜了,这可是才摘回来的!” 听着小姑娘兴致勃勃的语气,沈宴不免多问了句,“你摘的?” “有几个是我摘的,其余的都是玉哥哥和钧大哥摘得。” “你——” 沈宴呸的一声吐出嘴里的莲子,扭头质问,“你怎么还跟他们一起?!” 第七十四章 (二更) 本王的剑漂不漂亮…… 没想到沈宴会有这么大反应, 虞鱼眨巴着杏儿眼,缩了缩脖子无辜道:“就是碰巧遇到了而已。” 又不是她非拉着叶钧他们同她一起,这么凶做什么。 “你去哪, 他们两个在哪, 这叫碰巧?”沈宴冷笑一声,“还真是好巧!” 虞鱼听完就不高兴地嘟起了嘴, “你干吗这么阴阳怪气,就算不是碰巧,那我能怎么办,从船上跳下来游走?” “你你你!” 沈宴气的站起来,指了她好一会儿也没说出句狠话来, 最后恨铁不成钢地用力戳了下虞鱼的额头,“你爱怎样就怎样,本王才懒得管你!” 说完他扭头就走,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身回来, 一下拍掉虞鱼手里的莲子, 还把桌上的莲子全都洒在了地上。 “吃什么吃, 难吃死了!呸!” 做完这些, 沈宴这才满意了,袖子一甩, 大步离开。 虞鱼看看地上自己辛辛苦苦剥好的莲子, 又看看沈宴那气鼓鼓的背影, 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 天天嘴上说着不管她,现在可到好,吃个别人摘得莲蓬都气成河豚。这样...真的合他自封的‘爹爹’身份吗? - 沈尉羽总觉得自家皇叔最近好像很看不惯叶钧和苏隐玉,但凡碰到他们, 总要冷嘲热讽的为难几句,吓得他都不敢轻易将三人凑在一块。 然而事情总有不凑巧的时候,这天的御书房偏生就剩了他们三个。 沈尉羽自己还是很喜欢这两个年轻有为的臣子,因而也不想他们下不来台,简单说了两句就要将二人给支出去。 “两位爱卿若无旁事,就可先回了,朕与皇叔还有要事商议。” “是,陛下。” 二人都已经退到了门口,沈尉羽刚要松口气,就见身旁坐着的红衣身影懒懒的站了起来,“突然想起府内还有事处理,陛下,臣也告退了。” “哎皇叔——” 沈尉羽还想挽留,被沈宴瞥了一眼后,悻悻地收回了手,“朕、朕的意思是,皇叔自便。” 最终还是三人一同出了门。 沈宴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面,漫不经心问:“近日二位都在忙些什么,陛下交代的差事可办妥了?” 苏隐玉含笑点头,“回王爷,都办妥了。” 他们两个本就不是朝廷要臣,交代给他们的任务也都没什么难度,虽然琐碎了些,但多用心总是能办完的。 “这么快就办妥了?难怪这么有空闲,时常和鱼儿偶遇。” 沈宴将最后两字咬的极重,不用看他的表情,苏隐玉二人就知道这尊大神心里又不爽快了。 苏隐玉面色不改,“王爷说笑了,我们不过偶尔邀小鱼出去玩上几次,王爷...不会因此生臣等的气吧?” “本王可没那么小心眼。” 话音未落,就见沈宴突然转身,腰间的佩剑也瞬间被抽了出来。叶钧下意识地挡在苏隐玉身前,右手去拔腰间的佩剑,然而却摸了个空。 他这才猛地想起来,宫内除了侍卫外,是不能携带武器入宫,当然,眼前的摄政王是个例外。 看着紧张的二人,沈宴缓缓露出个笑容,他本就男生女相,美丽又不失男子的飒爽英气,如今薄唇间抿着几分玩味笑意,更是平添了几分妖气。 “别紧张。”沈宴轻声道,“本王只是想请二位看看,本王的剑...漂不漂亮?” 叶钧绷紧身体,“王爷的剑自然是上上等的好剑。” “还是叶小将军识货,本王的这把剑削铁如泥,人头嘛,自然也是不在话下。所以...” 沈宴笑得人畜无害,“二位一定要小心,千万别一个不留神,撞到了本王的剑刃上,到那时,本王可不负责。” 说完,沈宴收起佩剑,大步离开。 待他走出几十米,叶钧和苏隐玉才无奈对视一眼,重重地舒了口气。 方才这一出,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可即便知道,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这种‘一不留神’的事儿,只要沈宴想,就一定会发生。 卸去手臂的力道,叶钧垂眸感叹,“真刺激。” 回京之后实在是太过悠闲和安全,这种命悬一线的紧张感,叶钧已经很久没体会到了。 苏隐玉闻言简直是哭笑不得,“你们习武之人也太可怕了。” 沈宴拔剑的那么一瞬间,他连遗言都想好了,叶钧竟还觉得刺激?真是合该属于战场。 再抬眼看去,那抹红衣身影已然消失不见,苏隐玉定了定神,正色道:“王爷对小鱼的态度越来越明显了,只怕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发现自己心中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叶钧嗯了声,“所以更要抓紧时间。” 就算最后他们两个都失落而归,能多留一些美好的甜蜜的记忆,对他们而言,也不算太糟。 至少努力过,总比后悔一辈子要好。 打定主意,二人便匆匆离宫想法子去了。 许是时间紧迫,二人也顾不上之前的‘朋友’伪装,不再循序渐进,而是想尽了一切法子,用上一切能利用的人或手段,将虞鱼约出来相处。 开始时还有叶雪薇和苏妙相陪,后来每每见面叶雪薇和苏妙都找出各种理由让二人独处,虞鱼就算是个傻子,这会儿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小鱼在想什么?”苏隐玉将糕点往她面前推了推,“这是府里厨子新研制的糕点,尝尝看,喜不喜欢?” 虞鱼没动,只是看着苏隐玉那温柔的眉眼问:“妙妙呢?她怎么还不回来?” “你还不知道她,估计又惹了什么事,在书房里挨骂呢。” “那——” 虞鱼起身,微笑着说:“玉哥哥待会帮我跟妙妙说一声,我就先回去了。” “这么快?”苏隐玉默了默,旋即又笑着说,“好吧,我送你。” 虞鱼温声拒绝,“不用了,玉哥哥你去忙吧,府里的路我熟的。” “知道你熟,可府里才换了批下人,他们对你不熟,我怕他们冲撞了你。” 说完,苏隐玉也不给虞鱼拒绝的机会,抬步走在了前方引路,虞鱼无奈地看了眼他的背影,犹豫片刻后也只得跟上。 一路上苏隐玉态度一如既往地同她闲聊,虞鱼面上自如地回着,心里却是感慨万分。 苏隐玉和自己都身世波折,也算是同病相怜,彼此也都很合眼缘,对虞鱼来说,苏隐玉可以算是不可多得的知心好友。 只可惜,朋友终归是朋友,掺杂了旁的的友情也注定无法安然处之。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相府门口,虞鱼刚要让苏隐玉留步,就见对方已然走下了台阶,见她没跟上,还笑着扭头催促,“走呀,我送你回去。” 虞鱼抿了抿唇,走下台阶,仰着头看向他的眼瞳,轻声道:“玉哥哥,留步吧。” 苏隐玉笑着说:“刚吃过午膳,送你回去,我也正好消消食。” 虞鱼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两双眼瞳,一双明亮清澈毫无波澜,一双却渐渐变得哀伤。 苏隐玉败下阵来,低下长睫,嗓音也低沉了下来,“小鱼,我只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平日里这样光风霁月的人物,如今却露出一副委屈伤心的样子,虞鱼静静看着,心里也着实不太好受。 “玉哥哥,及时止损。”她温声说。 “可对我而言,这不是损失。” 苏隐玉抬眸,褐色眼瞳里的痴恋将虞鱼都烫了一下,他的嗓音听上去更是几近哀求,“小鱼,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也只是想多留一些念想,仅此而已。” “可...” 虞鱼拧着眉还想拒绝,就看见苏隐玉竟不知何时红了眼,悲伤的像是下一秒就要落泪一般。 虞鱼顿时慌了,“玉哥哥你别...我、我让你送就是了!” 可千万别哭啊!相府门口可还有好些守卫,让他们看见倒也无妨,若是再传到了苏妙的耳朵里,定要将她的南熏院闹个天翻地覆。 光是想想虞鱼就头疼不已,她赶紧往前走了几步以示自己的态度,又转身看了眼苏隐玉,见对方红着眼跟上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一路上二人都沉默无言,直到到了王府门口,虞鱼都谢过苏隐玉准备上台阶,袖子就被人给拉住了。 虞鱼疑惑扭头,“玉哥哥?” “小鱼,我想问你一件事。” 苏隐玉说着,眼尾又渐渐泛了红,虞鱼生怕他掉下泪了,点头如捣蒜,“玉哥哥你说,虞鱼知无不言!” “如果,我是说如果——” 台阶下的少年郎眼睛越发红了,神情也变得脆弱和复杂,嗓音低的虞鱼都要听不清,“没有王爷,你...会喜欢我吗?” 虞鱼闻言神色一滞。 没有沈宴?如果没有他,现下的一切都是不成立的。 她还是虞家村的孤女,根本没有机会入京,也没有机会结识这些天之骄子,更别说被他们放在心上了。 但看着苏隐玉的样子,虞鱼还是认真的想了想,片刻后,她软声说:“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宴哥哥就在这里,所以这个假设是不存在的。” 看着苏隐玉逐渐暗淡的双眼,虞鱼又心有不忍,走下台阶,软声补充,“只能说,我很喜欢跟玉哥哥相处,跟你在一起很轻松也很自在。碰见宴哥哥之前,你是我一直想要嫁的那种人。” 温柔又有力量,也是她一直想成为的那种人。 只可惜,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虞鱼轻轻扯回自己的衣袖,看向苏隐玉的杏儿眼坦荡又抱歉,“玉哥哥,谢谢你之前的陪伴,但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第七十五章 (一更) 柔嘉郡主 没想到她会说的这样决绝, 苏隐玉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薄唇轻颤,泛红的褐色眼瞳更是布满了伤色。 虞鱼看着又何尝忍心, 可不这样做, 她只怕苏隐玉跟自己一样越陷越深无法自拔,与其耽误了他, 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虞鱼还想再狠下心来多说几句重话,就见苏隐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过了身去。 接着,便听见苏隐玉用他一如既往的温柔嗓音道:“快回去吧,外头太阳毒, 小心被晒坏了。” “我先走了,再见,小鱼。” 虞鱼沉默地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又无措又内疚,终是没忍住, 躲在红拂身后偷偷抹起了眼泪。 红拂拍着她的背轻声道:“小姐别难过, 您这样做也是为了大公子好。”就是这过程着实残忍了些。 虞鱼闻言眼泪掉的更凶了。 苏隐玉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她也从心底里不愿见着他伤心难过, 可如今,他的难过和哀愁都是由自己造成的, 这才是虞鱼最无法接受的地方。 她越想心里越难受, 回府之后还哭了好一会儿, 好好的杏儿眼都哭得红肿起来,尽管红拂赶紧拿了冰块给她敷上消肿,但晚膳之时,还是引来了沈宴的侧目。 “哭了?” 虞鱼低头吃着饭, “没有。” 没有?嗓子都哑了还说没有。 “脸都要埋碗里了。”沈宴眯了眯眼,伸手就揪住了小姑娘头顶上的发髻,“让我看看,是不是又哭成了兔子眼。” 凑近一瞧,果然是,别说眼睛红红的,连鼻头都泛着红,显然才刚刚哭完。可美人儿与普通人到底是不一样的,就算杏儿眼还红肿着,也不失其美丽,反而还带了股叫人心尖儿发颤的楚楚可怜。 沈宴扯了下衣领,“又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惹了我们虞鱼大小姐?” 虞鱼闻言,又默默的将脸埋进了饭碗里,“没人惹我。” 不想再提起这件事,虞鱼接着说:“我就是心情不好,没什么事,宴哥哥别问了,快用膳吧。” 若是以前沈宴听见这句,定然是当做耳旁风,不仅要打趣几句,还必须打破沙锅问到底。 然而现在看着小姑娘兴致厌厌的样子,他竟也没了打趣的心情,将食不言的规矩发挥到了精髓,直到小姑娘蔫搭搭地离开,沈宴才将沈溪叫了进来。 还不等他问,沈溪就说:“属下知道王爷想问什么,属下都已经问清楚了,小姐是因为苏大公子才不高兴的。” “苏隐玉?”沈宴眉眼一冷,“他做什么了?” 沈溪道:“这才是蹊跷的地方。王爷,大公子他只是送小姐回府,到了门口就停下了,守门的看见他们说了几句话,大公子就一副伤心的样子走了,接着小姐就哭了。” 沈宴屈指轻敲了两下桌面,“他们说了什么?” “主子说话,守门的兄弟们没敢多听,只隐约听见了...” 他支支吾吾的样子引来沈宴侧目,本该多情的桃花眼如今也像是索命的利刃,看的沈溪后背发凉,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只听见了大公子说什么喜欢,小姐说、说大公子是她一直想嫁的那种人。” “咔嚓——”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断裂的脆响,沈溪讶然抬头,就见自家主子竟将椅子的扶手生生掰了下来。 沈溪莫名的感觉脖子一痛,赶紧道:“王爷息怒,或许、或许是守门的兄弟们听错了。若小姐真这么说了,叶大公子应该开心地离开才对啊!” “又或许...”沈宴垂着长睫,睫羽在眼睑下洒下了淡淡的阴影,他的嗓音极轻,听着却叫人不寒而栗,“人家两情相悦,只是碍于本王在中间阻拦,所以才伤心离开。” 沈溪感觉手臂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不、不能吧,王爷,小姐她一直是心悦您的。” “一直?呵,谁知道呢。沈溪,人心都会变的。” 将扶手随手丢出,沈宴漫不经心地拔出插在里边的木刺,没了阻碍,殷红的血滴立即冒了出来。 真奇怪,明明那么细小的伤口,竟也能让人这么痛。 抬手舔走了指腹的血珠,感受着口腔中弥漫开来的铁锈味,沈宴皱了皱眉,站起来朝内室走了过去。 “退下吧,本王要睡了。” 睡醒了,伤口就好了。伤口好了,他就不会再觉得痛了。 今夜月光似水般轻柔明澈,有人辗转反侧,也有人已然进入了梦乡。 处处都贴着喜庆的红绸和喜字,轻快嘹亮的唢呐声也随之响起,来来往往的人个个喜气洋洋,俨然一副大婚的热闹场面。 虞鱼也被周围的喜气感染,忘记了白日里的忧愁,脸上终于又挂上了笑容。 是谁要成亲了?难不成是妙妙和她二哥哥的? 虞鱼好奇想着,跟着来往的下人们走了出去,没走出几步,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住了。 这里是焰王府,是焰王府要在举行婚事,是...沈宴成亲了。 虞鱼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个没站稳就摔倒在了地上。 在地上坐了半晌,也没人发现她,虞鱼低着头在地上坐了许久,这才扶着墙又站了起来,沉默地往外走。 她要去找沈宴。 许是她心不在焉,又或许是因为做梦的原因,虞鱼只觉得没走出几步,就如愿看到了她的心上人。 沈宴素来爱穿一袭红衣,新郎官的婚服穿在他身上更是令人惊艳不已,然而更让人惊叹的,是沈宴那发自内心的欢喜的笑脸。 他本就生的好看,只是平日里的笑容总带着暗芒,漂亮也被说成了妖冶。 可今日,大抵是因为娶到了中意的新娘子,他宛若得了至宝的少年郎,桃花眼干净澄澈,连笑容都是那样的单纯且满足。 虞鱼贪恋地看着他的笑脸,轻轻眨了眨眼,两行清泪随之流下。 她真可笑。 平日里总以为沈宴还是有一点儿喜欢自己的,可这样的笑容,沈宴从未对她露出分毫。 耳畔传来宾客的哄笑声。 “恭喜王爷,喜得嘉人!不过王爷您也护的太紧了吧,看都不让咱们看一眼!” 人逢喜事,沈宴的脾气也变好了,不仅任由他们打趣,还极为傲娇道:“本王的媳妇,凭什么让你们看!” “咱们这不也是好奇吗?听闻柔嘉郡主生的一副仙姿佚貌,不知性格如何?王爷可否拿捏的住啊?” “性格?”沈宴眉眼中的宠溺都要满溢出来,“性格就算了,娇气的很,眼泪说掉就掉,好像本王欺负了她一样。” 明明是抱怨,但明眼人都看得到,沈宴是多么的甘之如饴。 虞鱼再也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 多听一句,她就忍不住多对比一次。 她也在沈宴面前哭过许多次,他虽没厌烦,可总归是不像现在似的,用这般甜蜜的心甘情愿的口吻说出来。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 有些梦,该醒了。 虞鱼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剩下的梦境,只知被外面的雨声吵醒时,枕头已然湿了一片。 她不长做梦,所做的梦向来是有所预兆和警示,每一次都会灵验,这一次...也不例外。 明明心里清楚的很,可虞鱼还是忍不住咬着指节呜咽地想:或许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梦呢? 世上的事都有例外,谁又能保证昨夜的梦,不是她的一个例外? 在床上坐了良久,直到将指节都咬出了血痕,血腥味才终于唤醒了虞鱼。 她抬眼看了眼窗外,天色阴沉,落雨嘀嗒,院里的花也被雨水打的七零八碎,落在了地上,成了一滩烂泥。 “红拂姐姐。”轻唤一声,红拂就推门进来了,“小姐醒...” 看清床上小姑娘的样子,红拂担心地快步走到床边,“小姐做噩梦了?怎么脸色这样差?” 虞鱼垂眸,轻轻嗯了声,“做了个噩梦,我有点担心,红拂姐姐,我想去趟白马寺。” “现在吗?”红拂看了眼窗外,“小姐不若明日在去,这雨估计要下一整天呢。” “不,今天,现在。” 没想到这噩梦对自家小姐的影响这么大,红拂看看窗外,又看看小姑娘憔悴的脸蛋,想到了一个主意。 “白马寺离这里太远,小姐想求个心安的话,不若进宫去。”红拂道,“太后娘娘是信佛之人,又疼爱小姐,莫说上香,就算小姐想做场法事,想来太后娘娘也是答应的。” 虞鱼想了想,“好,那就进宫。” 洗漱过后,在红拂几人的监督下仓促吃了几口,虞鱼便拿上小皇帝给的腰牌进了宫。 就如红拂所言,太后娘娘是不会在这点儿小事上难为她,不仅陪着她上了香,还让宫内的住持们给她念了几遍清心咒。 一番折腾下来,虞鱼的心才安稳了几分。 她原想弄完之后就回府,然而前脚刚从太后那儿出来,后脚就被叫到了御书房中。 沈尉羽兴致勃勃的朝她挥着手,“鱼姐姐快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第七十六章 (二更) 我要回家啦…… 沈尉羽瞧着很是兴奋, 虞鱼也不好驳了他的兴致,随口问:“什么好东西?” “待会你就知道了,姐姐先把眼睛闭上。”沈尉羽跑过来牵住她的手, 还神神秘秘地补充, “姐姐你不要偷偷睁眼哦~” 虞鱼嗯了声,在沈尉羽的帮助下缓缓走到了书桌前, 接着她听见沈尉羽欢快又期待的声音,“好了,姐姐睁开眼睛吧!” 入眼的是书本一般的东西,可封皮上未着一字,虞鱼疑惑地看了沈尉羽一眼, 只见对方兴冲冲地做了个翻开的手势。 她照做,翻开看清里面的东西后,登时哭笑不得,“这是什么呀。” “京城适龄公子的花名册啊!”沈尉羽搓着手道,“我特地让阿峰挑的品相家世和性格都极佳的, 姐姐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架不住小皇帝的热情, 虞鱼只好顺着他的意思, 往后翻了几页, 边翻边疑惑问:“你怎么想起弄这个?” 沈尉羽拖着肉嘟嘟的下巴,“不是我想的, 是皇叔让我弄的。” 虞鱼翻页的手一顿, 猛地看向沈尉羽, 不可思议问:“谁?” “皇叔呀。”沈尉羽道,“他说你就要及笄了,也该考虑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他——” 到唇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就像嗓子里凭空出现了一座大山, 堵的严严实实,让她发不出一丝声音。 虞鱼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才缓缓地低低地问:“他真的这么说的。” 明明是件高兴事,眼前的漂亮少女却难过的像要落泪,双眸紧闭,睫羽颤抖,隐约都能看到睫羽之间的晶莹。 沈尉羽看着,总觉得真话都变得烫嘴起来,“是、是啊。皇叔还说任你挑,若是这些都不满意,就再让人替你找。” 晶莹的泪珠终于从睫羽之中滚落下来,明明心里难过的要死,唇边却扬起了一抹笑。 “他还真是贴心呐。” 虞鱼甚至都要怀疑,沈宴是否也具有预知的能力,知道他将来要娶一个喜欢至极的王妃,就赶紧将她这个麻烦精给打发出去,省的将来惹了王妃不悦。 “鱼姐姐...”沈尉羽手足无措,皱着包子脸道,“鱼姐姐你别哭呀...” 漂亮姐姐一哭,沈尉羽就知道自己办错事了,可是这事明明是皇叔亲口说的,怎么会... 握拳的右手猛地砸了下左掌心,沈尉羽蓦地恍然大悟。 他就说嘛,关于鱼姐姐的事儿,皇叔向来是亲力亲为,这回突然把事交代给了自己,原来是早就知道会惹得鱼姐姐不高兴,让他来背着个黑锅呢! 念此,沈尉羽抬手就想把桌上的册子给扔出去,“姐姐别哭,我这就扔了它!” “等等。” 虞鱼看着桌上的册子,缓缓露出抹空寂的绝望的笑,“你们的一番心血,怎么能浪费呢。陛下若不介意,我想带回府慢慢看。” 沈尉羽惊讶地啊了声,“我当然不介意,但是姐姐也不要为难自己,不想看就丢掉吧。” 明明伤心的连眼圈都红透了,沈尉羽真不明白她为何还执意要看。 虞鱼避而不答,只是屈膝行了一礼,“多谢陛下。若无旁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抱着沉甸甸的册子,虞鱼上了回府的马车。 马车内,红拂看看她,又看看她手里紧捏着的册子,担心道:“小姐,要不奴婢帮您拿着吧?”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她的手直接都用力地发了白,红拂真担心伤了她的手。 “不用了,不重。”虞鱼垂眸,抚摸着册子轻声说,“陛下还真用心,连画像都附上了,待会回了府,我可得仔细研究一下。” 小姑娘红着眼逞强的样子令人瞧着也跟着心里发酸。 红拂温声道:“小姐别多想,或许王爷并没有这个意思,是陛下他会错意了。” “是吗?” 虞鱼抬眸朝她笑了笑,笑容间再无往日的明媚,嗓音轻若呢喃道:“待会就知道了。” - 沈宴从军营中回来时,就瞧见厅内的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坐着,时不时的还在翻着什么。 下意识朝她走去,刚走出几步,沈宴又猛地反应过来,抿了抿唇,正欲扭头,就听见了小姑娘的轻唤。 “宴哥哥,你回来了。”虞鱼道,“正好,茶刚沏好,宴哥哥来尝尝。” 长袖下的手握了又松,沈宴终是转过了身,神色自如地朝虞鱼走了过去,“在看什么?” 虞鱼盯着他的桃花眼,“陛下给的花名册,说是让我选一下未来的夫君,陛下还说...是宴哥哥的意思。” 接过红拂递过来的热茶,沈宴垂下黑鸦羽般的长睫,轻轻吹了下茶水的浮沫,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啊,果然。 虞鱼不再吭声,低头安静地翻看起来。 她心里难过,根本不在意手上的动作,连翻了几页、看了什么人都不知道,直到听见沈宴说: “叶钧和苏隐玉都是这些人中的佼佼者,确实难选了些。不过...” 又低头抿了口茶,沈宴道:“你不是更喜欢苏隐玉,选他倒也不错。” 虞鱼这才发现,她停下的位置左右两面分别放着叶钧和苏隐玉的画像。 她看着册子中间的折痕,颤抖着嗓音轻声问:“宴哥哥真觉得,我和玉哥哥更合适?” 沈宴紧紧捏着手里的杯盏,看着里边悠悠沉底的茶叶,“比起叶钧,他更是你的良人,何况...” 何况你最想嫁的人不就是他。 然而沈宴还未说完,就见安静坐着的小姑娘突然站了起来,他讶然望去,就见那张漂亮的小脸上已满是泪痕。 “鱼儿...” 不知为何,沈宴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狠狠地抽痛一下,巨大的恐慌感也随之袭来,像是要发生什么不可控制的事一般。 虞鱼嗯了声,抬手擦了下眼泪,红彤彤的杏儿眼看向沈宴,抱着最后的期待问:“宴哥哥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只要、只要他随意解释一句,哪怕是谎话是敷衍,她都可以当作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然而那个令人欢喜也令人心痛的人,张了张唇,没发一言。 虞鱼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她走到沈宴面前,在他惊讶的眼神中伸手抱住了他。 “宴哥哥,谢谢你这一年多的照顾,我要回家了,我们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松开手,虞鱼眨着湿漉漉的睫羽,流着眼泪,笑着说:“祝你以后一切都好。” 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虞鱼说完就要走,然而没走出两步,就被沈宴给拉住了手腕。 他的力气极大,捏的虞鱼感觉自己的腕骨都要碎裂了,她吃痛地往回缩了缩,却被沈宴捏的更紧。 “你在胡说些什么。” 男人的嗓音低沉又沙哑,“这就是你的家,你想去哪?” “她要回楚国。” 时间刚刚好,虞鱼回头望去,就见她的两个哥哥迎着太阳走了过来。 “哥哥...” 家人不在时,虞鱼尚且还能忍住痛哭的冲动,可如今见了他们,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 怕伤了她的胳膊,几乎是她用力挣脱的同时,沈宴就下意识地松开了手,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小姑娘扑进了虞奕然怀里。 怀里的妹妹香香软软,虞奕然生怕自己的蛮力伤了她,轻轻地环抱了下就赶紧将她交给了虞澄澈,自己则看向沈宴怒目问:“不知我妹妹做错了什么,王爷要让她哭的这么伤心!?” “妹妹?”沈宴艰难地将视线从虞鱼身上挪开,“虞奕然,你什么意思?” 虞奕然道:“就是王爷听到的意思。虞鱼是我丢失多年的妹妹,我们兄弟入沧澜,就是来接她回家的。” 虞奕然声音不高不低,落在沈宴的耳中却宛若一阵惊雷,震得他眼前突然漆黑一片。 她和虞家兄弟是亲兄妹?她...是楚国人? 楚国与沧澜相距万里,所以她才说,以后不会再见了。 心里依旧觉得不可思议,可看着小姑娘哭到颤抖的背影,沈宴的桃花眼逐渐红了,额头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俨然一副濒临癫狂的状态。 虞奕然握紧拳头做好同他一战的准备,偏头低声催促,“澄澈,带着囡囡先走。” “你敢!” 沈宴低喝一声,背后的墨发无风自舞,一袭红衣烈烈,配上他脸上疯狂的神情,倒真震慑住了虞澄澈。 他抱着虞鱼没敢乱动,警惕地看着沈宴上前两步,朝自家妹妹伸出了手,嗓音轻柔若憨哄,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鱼儿别闹。”沈宴的手掌微微颤抖,微笑着说,“我是在跟你开玩笑,以...” 话还没说完,就被抽泣着的小姑娘打断,“你、你是在开玩笑,可我、我不是,我跟你说的一字一句,都是发自肺腑。” 只可惜,并不是所有的发自肺腑都能让人满意。 最后深深地看了沈宴一眼,虞鱼拉住两个哥哥的手,深吸口气,哽咽道:“咱们走吧。” 三人刚走出几步,十几个黑衣人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十几把利刃折射的光芒,刺得虞鱼眯了眯眼,但她的脚步一直未停。 她进,黑衣人们便随之后退。 没有沈宴的命令,谁都不敢伤到虞鱼一根发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虞鱼拉着虞家兄弟一步接一步地走远。 眼看他们都要走出去了,也不见自家主子下命令。 沈溪着急道:“王爷您说句话啊!小姐她、她可要走了!” 第七十七章 备马! 她要走了。 抛下自己, 跟着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哥哥走了。 沈宴死死地盯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薄唇紧抿,桃花眼红的骇人, 血丝都已经从紧握的指缝间流了出来。 只要、只要她回头, 哪怕只是一个侧脸,就算付出天大的代价, 他也要把她留下。 她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她留下,留在他身边。 然而... 沈溪颓然又不解地说:“王爷,小姐...走了。” 是啊,她走了。 沈宴扯了扯唇角, 真是狠心的丫头,连看他一眼都不肯。 “要走就走吧。”沈宴转过身去,抬手按住酸痛的胸口,咬着牙痛苦道,“本王...不稀罕。” 跟着虞鱼一直到了东篱酒馆, 红拂还处于懵懵的状态, 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进了趟宫, 回来就变天了呢。 “小、小姐。”红拂艰难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怎么自家小姐就突然成了楚国人, 还跟王爷分道扬镳了?! 虞鱼想接过二哥递过来的毛巾, 就被对方温柔的拒绝了, 看着他心疼的眼神,虞鱼也只好作罢,任由他用温热的毛巾给自己擦着脸,歉疚且不舍的看向了红拂, 缓缓将一切告知。 听完了,红拂依旧觉得不可思议,“所以小姐您其实是楚国虞将军的嫡女?” “是的。抱歉,红拂姐姐,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和姐姐们的。” 想起还没跟另外三人告别,虞鱼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待会姐姐回去时,还请帮我跟她们说声不是。” 红拂握住她的手,红着眼恳切道:“小姐跟奴婢一起回去吧,一是告别,二来就算走,您也总要带点行李在身上。” 这三嘛,当然是再给王爷一点儿时间和机会。 虞澄澈一听就心道不好,知晓了妹妹对沈宴的心意后,虞澄澈深知他们多见一次就是多一分风险,正要拒绝,就见自家妹妹摇了摇头。 长睫遮住了眼底的绝望,虞鱼苦笑着说:“不了,我们今夜就走。” 回王府的路上,她就已经想好了。今日若是个好结果,她就央求着哥哥们再留一段时间,若是相反,就立马启程,不给自己一丝一毫的后悔机会。 “今夜?” “今夜!” 同样的一句话,红拂是震惊,虞奕然则是惊喜,他立刻满脸喜意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我这就去备马车!” 红拂也赶紧站了起来,“小姐,那我也先回去了。” 这一别怕是不会再相见了,虞鱼眼泪汪汪地拉着她的手又说了几句话,这才不舍得将人送了出去。 房内只剩下了兄妹二人。 虞澄澈心疼的擦掉妹妹的眼泪,捧着她的小脸温声说:“囡囡乖,不哭了,咱们马上就回家、马上就能见到娘亲了。” “嗯。” 大抵这是唯一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了,只是... 虞鱼看向虞澄澈,“哥哥,我想见见妙妙她们。” “好,哥哥帮你安排,囡囡想要的我们都会给你,所以...”将妹妹轻轻揽入怀中,虞澄澈抵着她的发顶,眼眶微红,“不要再为别人掉眼泪了,二哥心疼。” 生怕自家宝贝后悔,虞家二兄弟飞速打点好了一切,就连最后的相见,都定在了城外百米。 看清那抹粉紫的身影,知晓了一切的苏妙呜呜大哭着扑了过去,抱着虞鱼泣不成声。叶雪薇心里也难受的很,但好歹也是见多识广,看着比苏妙还体面些。 她拉着虞鱼的手,哽咽道:“鱼鱼,就不能不走吗?” “抱歉。”虞鱼红着眼,强忍着大哭的冲动说,“爹娘还在等我,我不能不走。” “那...还回来吗?”叶雪薇含着眼泪期待问。 虞鱼重重地点点头,“有机会我一定回来看你们!” 当然他本人是非常希望没有这个机会的,虞澄澈笑着说:“也欢迎二位小姐去楚国找囡囡玩,权当出门散心。” 原本要止住泪的苏妙,听见这个温柔的声音又嗷的一声哭的更惨了。 虞鱼想了想,求助般的看向了虞澄澈,“二哥,妙妙好像要哭昏过去了,你快帮我把她扶过去,给她喂两口水。我还有话想跟薇薇说。” 虞澄澈不疑有他,一口答应,道了声得罪后将苏妙接了过去,也真是奇怪,方才还哭的要死要活的姑娘一到他手里就顿时没声了。 生怕她是哭的昏厥了,虞澄澈赶紧扶她去马车那儿坐下了,亲手倒了杯热茶递过去,温声劝道:“以后还有的是相见的机会,苏小姐还是不要太伤心了。” 苏妙握着茶杯,眼泪汪汪,“我不是伤心这个。” “那是?”虞澄澈疑惑地眨眼问。 缓缓流下两行热泪,苏妙呜咽道:“我哭我还没开始就结束的春心。” 虞澄澈:“......”不好意思,不是很懂。 收回视线,叶雪薇叹息道:“你这一走,除了我哥和玉哥,对妙妙的打击是最大了。” 说起两个哥哥们,虞鱼迟疑问:“这件事,你跟钧大哥说了吗?” “我哥去了营中,玉哥他被陛下召进宫了,应该都不知道。” 临走时她派人去通知自家哥哥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叶雪薇抿了抿唇,正想跟好友商量再多留一段时间,就感到一阵迅猛‘狂风’从背后快速袭来。 一旁喜滋滋等着回家的虞奕然笑容一收,飞速拔刀迎面而上。 “大哥不要!”看清来人,虞鱼忙大声制止道,“他是我朋友!” 好在俩人都是练过,虞奕然快速收回了刀,叶钧也稳稳的停在了虞奕然的三步之外,直直地盯着她。 不知是被风吹得,还是因为旁的什么原因,叶钧的丹凤眼通红,锐利的眉眼间满是脆弱之色。 叶雪薇又叹了口气,拉了拉好友的手,低声央求:“鱼鱼,你去跟我哥好好说一说吧,他真的挺喜欢你的。” 虞鱼默了默,提步走了过去,“钧大哥,借一步说话吧。” 叶钧一言不发,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走到一颗柳树下,虞鱼才终于停下脚步,回身望去。 “钧大哥,你应该也都知道了吧?”虞鱼强撑起唇角,努力的让自己看着开心一些,“我终于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我也和你一样,是有爹娘、有兄弟的人了!” “所以,你非走不可。”叶钧启唇,发出的嗓音沙哑地令人心疼。 虞鱼垂眸,轻轻嗯了声,“是啊,我非走不可。” 小姑娘脸上的落寞一闪而过,可叶钧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唇瓣,“王爷呢?王爷同意你走?” 虞鱼轻轻啊了声,抬起杏儿眼,目光穿过叶钧看向了他的身后,“他呀,当然同意了。” 距离她离开王府已经有一个多时辰,若沈宴想追来,早就来了,到现在都没见到他的身影,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们真的到此为止了。 眼前的少女漂亮又纤细,杏儿眼和鼻尖都透着红,晶莹的眼泪顺着眼角无声滑落,掉进泥土中,瞬间不见了踪迹。 叶钧张了张唇,做了个自己也没想过的举动,伸手将少女抱进了怀里。 “别哭。”他说,“我会去找你。” 虞鱼僵着身子不敢乱动,心却酸软一片,“不要了,钧大哥,有些事不能一错再错,你应该往前看,不要因为人海里的一粒尘埃就耽误了自己的前程和未来。” 虚虚环抱着自己的手臂陡然缩紧,颈间突然落了一滴湿润。 “我乐意!”男人的嗓音沙哑低沉,带着股难控的狠劲,以及...脆弱。 虞鱼默了默,不再多说,而是抬手轻轻拍了下叶钧的背,“钧大哥,我该走了。” 手臂紧了又松,叶钧终是红着眼放开了她,回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身后,他道:“可阿玉还没来。” “是啊,不能当面和玉哥哥告别了。”虞鱼苦笑着偏了偏头,“就拜托钧大哥,和玉哥哥解释一下了。” “好。” 叶钧话音刚落,就听见了自家大哥的催促声,“囡囡,时间不早了,该出发了!” “来啦!” 挥着手回了声,虞鱼眨着湿漉漉的双眼看向叶钧,片刻后,莞尔一笑,“我一直觉得我是一个极不起眼的人,所以特别感谢钧大哥和玉哥哥能喜欢我。遇见你们我感到特别幸运。” 上前轻轻回抱了叶钧,虞鱼道:“再见啦,钧大哥。此后山高水远,祝你们一切都好。” 最后看了眼城门,虞鱼痛苦地闭了闭眼,转身上了马车,在哥哥们一左一右的保护下,踏着缤纷的落日余晖,渐行渐远。 城楼之上。 红拂等人心急不已,紫俏更是忍不住道:“王爷,您再不去,小姐真要走了!” 沈宴嗓音平直,不为所动,“本王去了,她也会走。” “可是、可是您难道就不去和小姐道个别吗?她这一走,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红拂急急地说,“也许她会嫁给楚国的一个公子,会和他举案齐眉、相夫教子,会...” “够了!” 一声低呵,让红拂身体一颤,惊慌地对上那双红的几欲滴血的桃花眸,红拂才明白,王爷他也并非像表面所展示出来的那样冷静。 偏头看着那已然化作一个小点,即将消失不见的马车,沈宴紧握双拳,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沈溪,备马!” 第七十八章 快停车! 耳畔是哥哥们的谈笑声, 单听上扬的音调便知他们此刻欢愉的心情,可马车里的虞鱼,却耷拉着睫羽, 抿着唇笑不出来。 沈宴没来。 以他的权势和地位, 决不是不知道她要走的消息,而是...他不想来。 虞鱼苦笑一声。 是啊, 他都急着给自己找夫婿了,那便是铁了心想要抛开她,如今她走了,只怕沈宴高兴都来不及呢。 这样也好,至少他们之中有一个人是快乐的。只是遗憾, 没有和他、和照顾她的姐姐们好好的道个别。 “小姐——” 念头刚落,虞鱼就隐约听到了女子的呼喊声,听着像是...紫俏的声音! 她赶紧伸出头去看向马车后,果然见到了几个策马而来的身影。 杏儿眼张大了几分,虞鱼惊喜的大声道:“停车!快停车!” 马车还未停稳, 她就迫不及待地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差点就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好在虞奕然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小心点!”虞奕然后怕道, “地上都是沙石,这要是磕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事, 大哥你不是接住我了嘛!” 随口回了句, 虞鱼就赶紧看向了她的身后, 兴奋地朝来人挥着手,“紫俏姐姐!蓝怡姐姐!你们怎么都来了!?” 绿莹马术不好,虽然被落在最后,但没谁能比过她的大嗓门, 只听见她带着哭腔大声道:“怎么能不来!小姐你太没良心了!说走就走,你都不要我们了吗?!” 蓝怡本就心思敏感细腻经不起招惹,听见这话下了马就拉着虞鱼的手在呜呜的哭,听得虞鱼内疚极了。 “姐姐们别哭了,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绿莹她们与自己朝夕相处,论相处的时间那绝对是连沈宴和苏妙都比不上的,如果事出突然,她们四个又是沈宴的手下,说什么虞鱼也是要将她们四个一同带回楚国的。 “谁说没有办法!”紫俏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小姐带我们一块走不就是了!” 虞鱼惊讶地红唇微张,“这、这不行吧?你们是焰王府的人呐...” 红拂抬手擦去小姑娘脸颊上的泪珠,温声道:“现在不是了。我们来王府的任务就是伺候小姐,现在小姐走了,那咱们自然是要跟着一起走的。” “可、可是...”虞鱼抿了下唇,看了眼她们空无一人的身后,“宴哥哥他同意吗?” 绿莹道:“王爷说随我们,反正王府也不差我们四个。” “只要小姐别嫌弃我们就好。”蓝怡小声说。 虞鱼闻言赶忙道:“当然不嫌弃!有姐姐们在,我才更心安!” 她是没有意见,可一边默默听着的虞澄澈不由说了句,“楚国与沧澜相距万里,这次一别,诸位可能就回不来了。你们真舍得离开自己的家乡?” 不等几人开口,虞澄澈又笑着补充:“当然,虞某知道你们是真心疼爱我这个妹妹,但我虞家也不是没落之流,顺手的丫鬟小厮之类还是请得起的,诸位大可放心。” 虞鱼一听,小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了。 是啊,若非必要,谁舍得离开生养自己的故土,去一个陌生的环境从头来过呢?她在楚国尚且还有家人,可红拂她们就是彻底的从头开始了。 念此,她苦着小脸道:“二哥说得对。姐姐们一心为我好,我自然也是盼着姐姐们一切都好,所以你们千万不要因为我就委...” 不等虞鱼说完,红拂就拉着她的手温声道:“小姐说的,我们都明白。只要去了楚国,小姐别冷落了我们,那咱们几个就一点儿都不委屈。” “对!以后可全靠小姐罩着我们了!” “到了楚国小姐你可不要喜新厌旧哦~” 她们都这样说了,虞鱼也不好再说什么,况且她私心里也是极其舍不得这四朵金花,闻言当即拍着胸口保证。 “姐姐们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成为姐姐们的□□的!” 只是这样说,虞鱼总觉得还差点诚意,黑白分明的杏儿眼转了转,她灵光一现大声道:“若我失约,就让我的哥哥们娶不到新娘子!” 虞家二兄弟:“......”这年头当哥哥的风险还挺高。 但不管怎样,这事算是敲定了,虞澄澈就是再心不甘情不愿,看着自家妹妹终于开心的小脸,也终是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马车停了又行。 虞奕然生怕委屈了妹妹,连马车都买的最大的,即便车内坐了五个人依旧是不觉拥挤,反而冲淡了虞鱼眉眼间的落寞。 只是,一路上她几次都欲言又止。 红拂看了出来,微笑着说:“小姐要问什么就问吧。” “我...” 虞鱼迟疑片刻,低着头小声说:“宴哥哥他...为什么没来?” 她低着头,自然没看到身边几个人的心虚的反应和眼神交流,只听见红拂轻咳一声,“宫里有事,王爷被陛下召进宫了。” “是吗?可真巧。” 小姑娘嗓音轻若呢喃,听不出喜怒,却叫马车内的四朵金花更加心虚和内疚了。 被紫俏皱着眉踢了一脚,红拂赶紧又补充道:“小姐别伤心,王爷他还是在乎您的,不然就不会同意让我们来伺候您了!” 虞鱼扯扯唇角,轻轻嗯了声,不再多言。 见状,心里本就有鬼的四朵花们赶紧转移虞鱼的注意力,叽叽喳喳地说起了别的。 夜色渐渐深了,头顶的繁星璀璨且闪烁,却丝毫照不亮夜幕之下的那双桃花眼。 王爷已经在南熏院里站了一个多时辰了。 沈溪叹了口气,低声问:“王爷既然舍不得,为何不亲自去见小姐,反而让红拂她们前去?” 去就去吧,还不让她们说实话。 明明是王爷他自己担心小姐去了楚国不习惯,才让红拂几人追上去伺候,还偏要她们说是自请前往,跟王爷没有半点关系。 这种操作,沈溪委实是不懂。 沈宴闻言神色未变,唯有黑鸦羽似的长睫轻颤两下,片刻后,他转过身去,“找人打理好院子里的花草,屋里的东西,谁都不许动,如有违反...” 暗哑的嗓音顿时变得狠戾决绝,“就地杖毙!” “...是,王爷。” - 走走停停五六日,终于看到了楚国的首都——涟江城。 一行人到时已是日上三竿,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热闹的很,不时有吆喝声传来,引得虞鱼禁不住拉开了马车窗帘看了出去。 涟江城作为首都,自然要比一路所经之地都要繁华,比起沧澜也不遑多让。想起沧澜,虞鱼原本激动的眼神又暗淡了几分。 好奇心最强的绿莹也凑了过来,兴奋地几眼,“小姐,这里就是咱们以后的地盘了吗?” 不等虞鱼开口,红拂就无奈地笑出声,“什么地盘不地盘,你怎么说话跟个土匪一样。这里是楚国,以后你们说话做事都注意一些,别给小姐惹祸。” 在沧澜时只要报上焰王府的名号,便无人敢放肆。但今时不同往日,到了别人的地盘上,就是得低调行事。 这边红拂话音刚落,窗边就探出了一颗脑袋。 虞奕然露着大白牙笑容爽朗道:“几位不用担心,咱们虞家虽不如焰王府只手遮天,但在楚国还是有些份量的。若是有人欺负囡囡、欺负你们,就尽管报上我虞奕然的名号便是,绝对不会让你们平白受委屈的。” 谁都爱忠心之人,尤其虞奕然这种带兵打仗的,更是极其在乎属下的忠诚。如今四个小姑娘能放弃故土陪着他妹妹,于情于理,虞奕然也决不会亏待了她们。 这话听得人心窝子发暖,红拂四人动荡的心也安稳了几分。 说话的功夫,马车就停了下来。 车帘被掀开,露出了虞澄澈温柔宠溺的笑脸,“囡囡,咱们到家了。” 到...家... 虞鱼心里又激动又忐忑,竟又往马车深处缩了缩,漂亮的杏儿眼陡然红了,“二哥,我、我害怕。” 虞澄澈愣了下,旋即勾唇轻笑,嗓音也越发软了,“别怕,二哥和大哥都陪着你呢。” 两个哥哥的照顾和疼爱不是虚的,听见这句话,虞鱼脸上的无措和恐慌果然散去几分。 她深吸口气,弯身下了马车。 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厚重的朱漆大门,大门紧紧地闭合着,和自己想象中的场面完全不一样。 虞鱼抿了抿唇,下意识地抓紧了二哥的袖子。 知道她想歪了,虞澄澈忙解释道:“我们想给爹娘一个惊喜,所以他们不知道咱们今日会回来。” 虞奕然也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囡囡你可别多想,爹就是怕人来人往的吵着娘休息,总是闭门谢客,可不是针对你!” 两个哥哥的解释听着也合理,虞鱼松开紧咬着的唇瓣,垂着睫羽软声说:“我没多想。” “那就好。” 也不拆穿她,虞澄澈只笑着摸摸妹妹的脑袋,牵起她的小手,神色温柔又坚定,“那走吧,哥哥带你去见爹娘!” 第七十九章 王爷还真是糊涂 鱼塘边。 乌菲儿气的将手里的鱼食全都摔在了丈夫身上, “虞申鸣,你一天天的就没点别的事?能不能给我一点独处的时间!?” 被砸了一脸一身的鱼食,虞申鸣也不生气, 乐呵呵地笑着擦擦脸, “能给,但是我离不开夫人。” 家有如此‘娇夫’, 当真是甜蜜的烦恼。 乌菲儿翻了个大白眼,就着丈夫的衣服擦了擦手,“随你吧,夫人现在要去睡觉了,你一边玩去。” 虞申鸣笑着哎了声, 屁颠屁颠地跟上去,“那我给夫人打扇赶蚊子!” “随你!” 嘴上嫌弃,但乌菲儿眉眼间的甜蜜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她这辈子虽过的坎坷多波折,但能得虞申鸣这般疼爱,以前吃的苦和成亲后的甜比起来, 倒也不算什么, 只是也不知何时能找到她的乖囡。 每每想到女儿, 乌菲儿就感觉自己的心跟刀割一样, 没走出两步就掉了眼泪,转身扑在了丈夫怀里, 哽咽问:“申鸣, 你说咱们还能找到囡囡吗?” “能!一定能!”想起儿子的来信, 虞申鸣坚定道,“只要夫人好好吃药,把身体养好了,我一定把囡囡带到你眼前!” 这种话听了无数次, 乌菲儿实在是不抱希望,反而越发埋怨起了自己,“都怪我,怪我当年没有保护好囡囡,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连她的一点儿消息都梦不到。” 即便做好了准备,乌菲儿还是禁不住揪着丈夫的衣襟痛苦出声,“申鸣,你说、你说囡囡她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别瞎想,囡囡她好好的呢!” 上次澄澈来信时说了,他们的乖囡跟她娘一样,生的又温柔又漂亮,连嗓子都治好了,叫起哥哥来软软甜甜的,可好听了! 刚露出个痴痴的笑,胸口就被猛捶了一下,虞申鸣低头便看见娇妻瞪圆了哭红的杏眼,不可置信道:“虞申鸣!你竟然还笑!?” “我没...” 还没来的及解释,耳朵就被人死死捏住,腰间的软肉更被狠狠扭了一把。 “你没什么没!你就是笑了!虞申鸣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老娘都这么难过了你竟然还笑!看我、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和那个狐狸精!” 这会儿耳朵就快被揪下来了,虞申鸣也顾不上什么秘密不秘密,连忙举手投降,“不是,菲儿你误会了!我笑是因为老大老二已经找到囡囡了!” “什么?”乌菲儿举起的拳头在半空停滞了下,接着又狠狠地砸了下去,“你少骗老娘!” “没骗没骗!” “没骗?那他们人呢,都走了一个月了怎么不回来!” 竟然敢拿这种事当借口,乌菲儿心想今天不给他揍个鼻青脸肿她都不姓乌,刚脱下绣花鞋举在手里,还不等抽下去,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软软的、小心翼翼的—— “娘?” 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乌菲儿顿时愣在了原地。 原本抱头四窜的虞申鸣看清来人后,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连手臂都肉眼可见的颤抖起来。 “囡、囡囡?” 这个时候,心里的惶恐和无措像被风吹走了。 虞鱼含着眼泪莞尔一笑,“爹爹。” 突然圆了多年的心愿,明明应该仰头痛痛快快地大笑一场,虞申鸣却背过身去,捂着脸痛哭出声。 自打丢了女儿之后,作为家里的顶梁柱,虞申鸣从未在家人面前掉过一滴眼泪。反而每次都积极乐观的说,囡囡一定就在哪个地方等着我们。 他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不知是安慰家里人,还是在说给自己听。都说谎话说多了,就变成了事实。 可事实是,他不止一次梦到一个小小的坟包,梦到他的乖囡哭着质问爹爹为什么不来救她。 每次惊醒,回想刚才的梦,他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身边丈夫哭的很惨,可乌菲儿连个余光都未给,慢慢地僵硬地转过了头去,一张玉白的小脸渐渐变得清晰。 漂亮的泛红的杏儿眼,挺拔又不失秀气的粉鼻,殷红柔软的花瓣唇,轻笑间脸颊上还有浅浅的酒窝,与她想象中的样子所差无几! 乌菲儿轻轻眨了眨眼,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如梦初醒一般踉跄的朝女儿跑了过去。 “囡囡!” 直到被温暖馨香的气息所包裹,虞鱼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小手无措的停在半空,直到听见自家二哥的小声提醒,她才终于意识到什么,环抱住了她的娘亲。 母女相认免不了又要痛哭一场,惹得刚止住眼泪虞申鸣又一次老泪纵横,好在虞家二兄弟还清醒一些,劝完这个劝那个,费了好大的功夫,终于让三人冷静了下来。 趁这功夫,虞澄澈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囡囡,让你受苦了。”乌菲儿紧紧拉着女儿的手,挂着泪痕的脸上满是自责。 手上有些痛,但心里却是温暖的。 虞鱼笑着摇了摇头,“不苦的,我运气好,救起我的爷爷奶奶待我很好。娘你不用自责。” 虞申鸣闻言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惜二老不在了,咱们也没法当面感谢人家的大恩。” “爹娘不用担心。”虞澄澈道,“确认了妹妹的身份后,我和大哥已经差人选了处风水极佳的位置,将二老的坟迁了过去,还将二老的牌位放在寺里供奉。妹妹虽回来了,但是逢年过节,还是会有人替她前去祭拜的。” 竟然还有这些事,虞鱼惊讶地看向自家二哥,“你们怎么没和我说过?” 虞澄澈朝她眨眨眼,“还不是怕你又多一份念想,更不舍得回来了。” “又多一份念想?”虞申鸣迅速抓住了重点,疑惑不解问,“什么念想?对了,既然找到了你妹妹,你们怎么待了那么久才回来,想害死你爹吗?!” “你怎么说话的!” 乌菲儿一拍桌子,了解了心事后只觉得通体舒畅,说起话来也更加中气十足,“我还能真打死你吗?!” 虞鱼哪见过这阵仗,被自家娘亲吓得哆嗦了一下,立即被拉着她手的乌菲儿察觉到了。 她赶紧弯腰将女儿搂进怀里,拍着她的背轻声道:“囡囡别怕,娘跟你爹闹着玩的。” 怕倒是不怕,毕竟她哥哥们说过,爹娘感情极好,拌嘴也不过是另一种方式的打情骂俏。 只是他们还说,娘亲温柔似水... 看了眼自家爹爹脸上的淤青,虞鱼偷笑着想,她的娘亲可能是来自大海汹涌海浪中的水吧。 “爹娘别怪哥哥,是我舍不得沧澜的朋友们,所以才耽误了一些时间。” 她话音刚落,虞申鸣就点头如捣蒜,“不怪不怪!囡囡顾念朋友是应该的,爹娘理解!” “是啊,回来了就好,囡囡回来了,咱们一家总算是团聚了!” 说到这个,虞申鸣突然想起来,“奕然,你快去通知你叔叔婶婶,澄澈去叫厨房做一桌好菜,我去准备几挂红鞭,咱们今晚好好庆祝一下!” 虞家喜气洋洋,沧澜的皇宫里却是要闹翻了天。 沈尉羽也顾不上什么皇帝尊严了,从御书房一路哭到了自家母后那里,将王太后都吓了一跳。 “皇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沈尉羽哭的顾不上回话,一旁的阿峰苦着脸说:“这不是陛下听说虞小姐被家人接回了楚国,心里难过,就哭了。” 王太后闻言也是一惊,“还有这事?!” 虞鱼是焰王府的人,王太后向来也不多打听,要不是阿峰说,她至今都还不知道。 赶紧将事情问了个清楚,王太后才恍然大悟地哦了声,“怪不得王爷这几日谁都不见,连早朝都不上了,原来是这样。” “什么这样那样!” 沈尉羽擦着眼泪哭喊道:“都怪皇叔!非的给鱼姐姐选什么夫婿,这下好了,把人惹生气了吧!” 王太后拿起手帕给儿子擦着眼泪,“你说话仔细点,什么叫把人惹生气了,分明是鱼丫头的家人找来了,人家这才离了沧澜,回家去了。” “才不是!”沈尉羽大声道,“我都听苏隐玉说了,鱼姐姐明明还想再多留一段时间,就是被皇叔给伤透了心,这才提前走了!呜呜呜她都还没跟我告别呢!” 王太后无奈地看向了阿峰,阿峰心领神会又把苏隐玉的那一段补齐了。 “所以...鱼丫头喜欢王爷,但王爷不喜欢她,还亲自让陛下帮鱼丫头找夫婿?”理清头绪,王太后失笑地摇了摇头,“王爷还真是糊涂啊。” 不得心上人喜欢已经是件够痛苦的事了,结果心上人还要亲自撮合你和别人的婚事? 莫说是虞鱼,换了她,她也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不过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法子,朝堂上暗潮翻涌,没有沈宴镇着着实不稳妥,王太后左思右想,决定还是亲自往焰王府跑一趟。 怕打草惊蛇,王太后特地乔装打扮了一番,悄悄进了焰王府。 也不知是许久未离宫,还是王府内的原因,王太后总觉得府里静的诡异,大夏天的别说蛙叫蝉鸣,连只细碎的鸟叫声都听不到。 动物如此,人更难得,王太后都要走到内院了,除了身边的管家也没碰到一个吓人。 她不由得疑惑问:“府里怎么这么冷清?” 第八十章 娃娃亲 听见她说话, 管家下意识地皱着眉头紧张地嘘了声,嘘完之后才想起对面的这位是尊贵的太后娘娘,这才暗松了口气。 他压低声音小声说:“回娘娘的话, 王爷近日心情不好, 怕吵着王爷,咱们这些人只得静悄悄地活动。” 白日里踮着脚慢慢走, 到了夜里就干脆躲在房里不出门,就算在外面伺候的,那也是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跟王府树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一样,被王爷一箭射死。 “原来如此。”王太后了然地说了句, 又问,“你们王爷心情不好,可是因为鱼丫头离开的缘故?” 事关主子的私事,即便他心里有些推断,可作为下人也不该在背后议论主子, 管家眼观鼻鼻观口地说:“这个...小人也不是很清楚。” 王太后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 “你口风倒是紧, 罢了, 不难为你,待会哀家就知道了。” 到了书房外, 在门口守着的沈溪立即迎了上来。 “太后娘娘?”他惊讶地单膝跪地, “不知娘娘驾临, 有失远迎,望娘娘恕罪!” “无碍,你起来吧。”王太后直奔主题,抬眸看向紧闭的房门, “王爷可在里面?” 沈溪面露难色,“王爷在,只是...现在恐不便面见娘娘。” “不便?”王太后挑了挑眉,“难不成王爷终于开窍了,房里藏着姑娘呢?” 沈溪一听眼珠子都瞪大了,“不不,这怎么可能呢!王爷他向来洁身自好,只是、只是王爷心情不好,在屋里喝闷酒呢。” “是吗?哀家进去看看。” 王太后还从没见过沈宴失落沉闷的样子,借此机会开开眼也是好的。 她贵为太后,沈溪等人都不敢硬拦,眼睁睁地看着她上前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刚一踏入,一股浓稠的酒味扑面而来,呛得王太后用手帕捂着口鼻咳嗽了两声,“呛死人了!快,快把窗子打开透透气!” 话音刚落,就听见了沈宴沙哑的声音,“鱼儿?” 不等王太后回答,对方又嗤嗤地自嘲地笑了声,“不,不是鱼儿,鱼儿她早走了。” 大抵人醉了,嗓音也变得朦胧软绵,没有了往日的锋芒,细细听来,王太后甚至还品出了几丝委屈。 她暗叹一声,抬步朝沈宴走了过去。 只见好好的一张书桌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空酒坛,原本在桌上的书反倒都掉在了地上,有的已经被酒渍给浸湿了。 再看椅子上的那人,一袭耀眼夺目的红衣,三千青丝自在的散落在脑后,他右手拿着酒坛子,闭着眼大口大口地吞咽着。 他眼尾染满了红晕,连脸颊都透着勾人的红,清澈醇香的酒水顺着殷红唇角一路向下,滑过他鼓起的喉结,一直到胸口处隐没不见。 不知为何,王太后看着脸颊一热。 这个沈宴喝醉了真跟个妖精似的,难怪连娇贵的公主都喜欢。 沈溪搬来了椅子,王太后坐下,偏头吩咐道:“去给王爷熬点醒酒汤,这么喝下去只怕要把胃都伤了。” 沈溪闻言惆怅道:“娘娘,醒酒汤早就备下了,都热了两三回了,王爷就是不喝。” 王太后想了想,“这样吧,你先去把汤再热一下,哀家来跟王爷说。” “是,有劳娘娘了。” 沈溪一走,王太后静静地看着横躺在椅子上的少年郎,“你现下就算把自己喝死了,也见不着鱼丫头。” “谁说本王想见她?”将酒坛往桌上重重一放,沈宴看过来的桃花眼都是红的,泛着水光的唇扯出个讥讽的弧度,“没有她叽叽喳喳地烦本王,本王开心的不得了!” “是吗?”王太后挑眉轻笑,“哀家还是头一回见到,因为开心要把自己给喝死的。” 沈宴装作没听到,大声唤道:“沈溪,拿酒来!” 端着醒酒汤进来的沈溪闻言进退两难,好在王太后及时起身,亲手接过来放在了沈宴的面前。 “酒没有,醒酒汤倒是有一碗。你喝了,咱们好好聊聊,怎么把鱼丫头给你抢回来。” 双眼通红的男人还在嘴硬,捏紧了酒坛口狠狠道:“本王...不稀罕!” 猜到他会这么说,王太后坐回去,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谁说为了你,皇儿他哭了一晚上了,再这么哭下去,沧澜就得有个瞎眼皇帝了。摄政王不管管?” 沉默了几息,椅子上放浪形骸的身影才渐渐坐正了,嗓音极为嫌弃的说了句:“真没出息。” 许是因为离了宫,王太后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也轻了几分,闻言竟罕见的翻了个白眼。 是,你有出息,有出息去把人给追回来啊,在这喝什么闷酒。 沈宴酒量好,本来就没醉,一碗醒酒汤下去越发清醒了几分,眼角眉梢之间的风流之气也淡了许多。 王太后终于敢正视他,勾着笑慢慢说:“想不到鱼丫头竟是楚国虞将军丢失的幼女,难怪生的这样娇俏可爱。” “可爱?”用舌尖舔了下上颚,沈宴恶声道,“可恨还差不多!” 说走就走,一点儿留恋都没有,她还记着京城的朋友们,连绿莹几个她都舍不得,唯独就舍得抛下他。 小白眼狼,真是白疼她了。 看着他恼怒又无奈的样子,王太后偷偷笑了下,“王爷这话就不对了,明明是你先伤了人家的心。我可听皇儿说了,人家本来要一个月之后再走的。” “我伤她?!” 这话就像热油,浇在沈宴心中的闷火上,瞬间成了燎原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沈宴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明明是她自己说最想嫁的人是苏隐玉,我那是在成全她!” 话音刚落,只听见咔嚓几声的脆响,沈宴手下的书桌顿时断成了两半,桌上的酒坛子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王太后默了默,“可是我怎么听说人家小姑娘一心为你,拒绝了叶钧和苏隐玉。” “你听错了。”沈宴坐回去抱着胸闷声说。 “王、王爷...”一旁的沈溪吞着口水瑟瑟道,“太后娘娘说的对,虞小姐喜欢的真的是您。” 都不用抬头,就能感受到自家王爷看过来的灼热又危险的目光,沈溪的头越来越低,“这两天我又派人打听了,他们说小姐的确说过苏公子是她最想嫁的那种人,可前面还有一句...” 心突突的猛跳两下,沈宴抓紧椅子扶手问:“什么?” “小姐还说,那是在遇见王爷您之前,也就是说,遇见王爷之后,她喜欢的,一直是您。” 看热闹不嫌事大,王太后像是看不到沈宴发白的脸色,感叹道:“瞧瞧,人小姑娘明明对王爷你是一片痴心呐。” 胸口的心跳如擂鼓,震得沈宴都听不清王太后在说些什么,只是红着眼死死盯着沈溪,咬牙切齿问:“怎么不早说!?” 沈溪恨不得把自己藏在脚下的酒坛子里,小声道:“是王爷您说王府上下谁都不许再提起小姐...” 他刚娶了娇妻,还没活够,哪能顶风作案呐。 “行了行了。”王太后出来打圆场,“既然是个误会,解开了就好。眼下最要紧的,是王爷打算怎么办?” 这事说起来她也是好奇的很,忍不住又多嘴问了句,“王爷到底喜不喜欢鱼丫头?” “我、我不知道。” 平日里纵情肆意、叱诧风云的男人罕见的露出几分迷茫,轻抿了下薄唇,看向王太后的桃花眼认真,“皇嫂,什么是喜欢?” 他生来命途坎坷,虽含着金汤匙出生,却受了连囚犯都不如的□□。短短二十余年,有大半时间都在想着生死,想着复仇。 男女之事,从来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闻言,王太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雍容大气的眉眼又柔软了几分,“简单来说,就是她会左右你的情绪。” “看到好玩的好吃的会想着她,遇见什么开心不开心的事也会想着告诉她;看见她难受你也不高兴,看见她开心你也会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只要她在,你的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别的人。” 说着,王太后的凤眸泛起了水光,也没了刚才好奇的心思,站起来道:“王爷你自己再仔细想想吧,我先回宫了。” 她想先帝了,想赶紧回去和他说会话。 送走了王太后,沈溪刚想跪下领罚,就被沈宴给赶了出去。 看着紧闭的房门,沈溪纠结的挠了挠头,王爷也不发话,那他到底要不要去领罚?受点皮肉苦倒没什么,就是怕家里的小娇妻看了心疼。 算了,沈溪想,还是等王爷下令了再说吧! 细碎的脚步声渐渐消失,焰王府安静的叫人害怕,与之截然相反,楚国的将军府到了此刻依旧是热闹非凡。 乌菲儿一直没放开女儿的手,拉着她温柔的说着话,“房间都布置好了,你去看看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娘再给你改!” 虞鱼笑着说好,跟着娘亲身边的大丫鬟朝宝珠院去了。 光是看女儿的背影,乌菲儿眼里的疼爱都要溢出来了,她失而复得的宝贝女儿性格绵软温柔,她既喜欢,又怕她因此受委屈。 想了想,乌菲儿朝坐在对面的虞二夫人商量道:“弟妹,如今囡囡回来了,我想着该好好办场宴席,让囡囡在众人面前露露脸,省的以后被不长眼的家伙冲撞了。” 虞二夫人赞同地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囡囡刚回来,大嫂你就别操心了,多陪陪孩子,这事就交给我办了!待我拟好的名单,再拿来给大嫂过目。” “辛苦你了。”乌菲儿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突然想起来,“旁的人不说,可这宋国公府是一定要邀请的。” “大嫂放心,你不说我也记得。”虞二夫人捂着嘴笑道,“那宋小公爷和咱们囡囡可还订着娃娃亲呢,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他呀!” 第八十一章 他的心上人 折腾了半宿, 热闹的将军府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雕花木床上,虞鱼亲昵地躺在母亲的膝上,感受着她柔软的指腹从发丝间穿过。 “感觉像做梦一样。”虞鱼呢喃道。 乌菲儿也赞同地嗯了声, “谁说不是呢。” 早上醒来时, 她还在为找不到女儿发愁,谁能想到, 到了夜里已经能和女儿亲密共枕了。 说到这儿,虞鱼从母亲怀里坐了起来,好奇问:“娘,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就到楚国了?” “这事说来话长,你先躺下, 娘慢慢说给你听。” 小姑娘很是乖巧,娘亲说什么就是什么,看着她躺下,眨巴着纯澈乌黑的杏儿眼依赖的看着自己,乌菲儿心软又愧疚, 眼眸湿润道:“还记得那是一年盛夏...” 楚国的夏日向来是热得很, 一家子便筹划着去外面避避这酷暑, 当时沧澜的一处避暑山庄名声大噪, 一家子就想着去沧澜玩上一段时日。 一路上安安稳稳,谁知刚到沧澜, 意外就发生了。 赵国的人追来了 虞鱼一听很是疑惑, “关赵国什么事?” “你有所不知, 其实娘亲是赵国人。”想起过去,乌菲儿就蹙起了姣好的秀眉,“娘的身上有一些赵国狗皇帝需要的能力,所以他们才一直穷追不舍。” 需要的...能力? 虞鱼想到什么, 杏儿眼蓦地张大了几分,乌菲儿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见她如此,心里也了然了。 “不错,就是囡囡你所想的那样,我们可以预知未来。” ‘乌’本就是‘巫’的谐音,是多年前祖先们为了躲避麻烦、保全族人才改了姓氏,从此隐姓埋名,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久而久之,巫族的血脉也变得杂乱,预知未来的天赋也逐渐消失了。到乌菲儿那一代,只有三人有此能力,而且极不稳定,只能被动的等待上天的旨意,再没了先祖时随意入梦的能力。 三人中天赋最高的那人做了赵国的宰相,另外一位容貌颇佳,便成了赵帝的宠妃。 赵帝虽有意将她也纳入宫中,但乌菲儿早就梦到过自己的真命天子,哪还能委身于一个糟老头子,就设计诈死,离开了赵国。 在天意的指引下见到了虞申鸣,并嫁与他为妻,此后生活幸福美满,是怎么也没想到,危机悄然到来。 赵国宰相造人暗害,宠妃天赋又极为平庸,也不知赵帝从哪里听说了她诈死的消息,就派兵追了上来。 她乌菲儿嫁的是楚国顶天立地的男儿郎,在楚国的地盘上他们不敢动手,所以一直埋伏着,等他们一到沧澜,这才下了杀手。 因为出来游玩,所带人手并不多,哪能抵挡过赵帝派来的百余死士。 虞申鸣勉力支撑,让她们母子先走。 可她一介女流,又带着三个孩子,本就逃不了多远,还被一条大河挡住了去路。 眼见着追兵就要来了,乌菲儿率先想保住的就是自己的孩子们,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幼小的女儿。 巫族虽没有什么传男不传女的说法,但的确巫族女子更容易预知未来。 虽然她的囡囡现下没有这种征兆,但不意味着以后没有。若是被赵军带走,那她就是赵国的傀儡,这一辈子就全毁了! 正不知该怎么办,就见河边放着一个木盆,盆里还装着几件衣裳,看样子是哪个粗心的妇人家忘记带走了。 乌菲儿咬咬牙,将衣裳拿出来,把吓得大哭的女儿放了进去。 她的女儿,哪怕死也要做一抹自由的魂魄。 虞鱼只是听着都觉得心惊胆战,连呼吸都放轻了,急切追问:“后来呢?” “后来...”乌菲儿苦笑道,“我本想将你的哥哥们藏起来,结果还没来得及,赵军就追上来了。” 那时她都想好了,就算死也不做赵帝的傀儡。 拔出发簪正要自戕,却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堆人,为首的是个英俊明朗的少年郎,将她们母子三人救了下来。 每每想起,乌菲儿又后怕又感激,“说来也巧,那个为首的少年郎就是沧澜先帝,当今摄政王的亲哥哥。” “竟然还有这回事?”虞鱼往娘亲怀里缩了缩,“我们家和他们兄弟俩好有缘啊...” 乌菲儿笑着点点头,“的确有缘,只可惜当时只顾着找你,还没和先帝好好道谢,他就去世了。” “好在摄政王还在,等一切安顿下来,爹娘还得带着你去沧澜,好生谢谢人家。” 虞鱼闻言蹭的又坐了起来,“回沧澜吗?什么时候?” 打见到女儿,乌菲儿便瞧着她一副安静从容的样子,还真没见她这般激动和迫不及待。 似笑非笑地看了女儿一眼,乌菲儿打趣道:“这么等不及,难不成沧澜有我家囡囡放不下的人?” “娘~”虞鱼赶紧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您别拿我开玩笑。” “好好好,不开玩笑。” 乌菲儿笑着抱住她,“囡囡这一路也辛苦了,快睡吧,明儿还有一堆亲戚要认呢。” “嗯!” 这一路的确是累了,母女俩又说了几句体己话,就渐渐进入了梦乡。 夜色深沉寂静,纸醉金迷的达官显贵们也都进入了梦乡,唯有沈宴,和衣躺在床上,桃花眼直直的盯着床顶,一脸的凝重纠结。 皇嫂的话一直在脑海里回荡着,沈宴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这样就算喜欢吗? 那他岂不是早就喜欢上了虞鱼这个又可爱又狠心的小姑娘!? 难怪每次见到叶钧和苏隐玉粘着她,他心里都那么不舒服。算不上生气,但心里又闷的厉害,总觉得自己的宝贝被人抢走了一样。 念此,沈宴忍不住嘶了声,难不成...这就是他们所说的吃醋? 罢了罢了,管它是不是吃醋,反正现在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沈宴翻身坐起来,拿出纸笔,就着月光认真的在纸上写了两个大字。 虞鱼。 说来也真是奇妙,明明只是两个普通的字,并不优美,甚至还透着点儿好吃,却看着他心尖酥软,连心跳都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摸着下巴满意缱绻地看了半晌,直到外面响起了第四声锣声,沈宴才终于如梦初醒。 小心翼翼地将桌上的纸折好,下意识想塞进抽屉里,沈宴又蓦地想起什么,红着耳朵将纸张放进了衣服里,贴着胸口的位置。 最多七天。 沈宴想,他最多在沧澜留七天,将那些秋后蚂蚱处理好,然后安稳地楚国,去追他的乖鱼儿。 他的...心上人。 - 一路上虞鱼也真是累坏了,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小兽一般地呜嘤一声,伸出细白的胳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囡囡醒了?” 在一旁刺绣的乌菲儿见状立刻笑着走了过来,一脸疼爱地捏了捏小姑娘睡得红扑扑的小脸,“饿了没有?想吃什么,娘叫人给你做。” “都行。”虞鱼坐起来就往乌菲儿怀里钻,“醒来就看到娘亲,真好!” 小姑娘本就生的娇憨可爱,再这么一撒娇,乌菲儿只觉得心都要化了,抱着女儿的脸蛋亲了好几口才作终于作罢。 一番洗漱过后,虞鱼正吃着粥,突然想起昨夜临睡前自家娘亲说的话,忙问:“娘,我是不是起晚了?亲戚们会不会等急了?” “别慌。”乌菲儿给她夹了筷子菜,“你二哥早就猜到你起的晚,跟亲戚们约了午膳后才见,还早着呢。” 虞鱼这才松开了蹙起的眉,笑着夸道:“二哥果然最懂我!” 乌菲儿正要说些什么,就见她房里的丫鬟青叶过来了。 “夫人,宋夫人来了,正在院里等您呢。” 听见好友来了,乌菲儿自然喜笑颜开,“她消息倒是怪灵通,囡囡你先吃,吃完过去找我,娘带你见见你蓉姨。” 虞鱼笑着说好,起身将娘亲送了出去,又回来安静的吃起了粥。 用完膳后,绿莹又给她打扮了一番,虞鱼这才朝着她娘的暖香阁去了。 有她娘的大丫鬟秋霜带路,一行人一路有说有笑。 秋霜道:“小姐的宝珠院和夫人的暖香阁最近,穿过前面的小池塘就到了。” 说起这个小池塘,秋霜还想起了以前的事,捂着嘴笑说:“小姐还记得吗?当年您还几次跳进池塘里,说要和里面的鱼儿们玩呢!” 虞鱼闻言尴尬地哈哈两声。 这事她也听哥哥们说过,而且听他们的意思,自己小时候的胆子大的很,人也很娇气,但凡遇见点儿不顺心的事就要哭闹。 正想着,她又听见秋霜问:“小姐可要过去瞧瞧?这些年少爷们将鱼儿养的都极好呢。” 既然是哥哥们的心意,虞鱼自然一口答应,只是鱼还没看到,就看见了池塘边立着的一抹红色身影。 束起来的墨发,一袭烈火般的红衣,身量高挑,背影清逸。 虞鱼停下脚步,瞬间红了眼眶。 “小姐?”不知情的秋霜见状吓了一跳,忙追问道,“小姐您怎么了?您可别吓奴婢啊!” 正在喂鱼的宋琢光听见背后的动静,扭头看了过来,便瞧见个漂亮少女,杏眼含着泪花,咬着殷红的花瓣唇,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宋琢光愣了下,星目中透出几分不可思议,试探问:“你是...虞娇?” 第八十二章 (一更) 两情相悦…… 世上有许多男子喜穿红衣, 也不乏穿的飒爽多情之人,只是再怎样穿,都不是她日夜惦记的那个。 看清少年的样貌, 虞鱼忙低下头擦了下眼泪, 再抬头时,酒窝浅浅, 嫣红唇边的笑意甜蜜软绵。 “我是虞鱼。”她轻声道。 昨夜她娘已经说了,虞家二老不仅救了她,还将她拉扯大,功劳苦劳都有,如今他们无以为报, 就保留了二老给她起的名字,也算是另外一种纪念了。 虞鱼。 宋琢光无声念了遍,说不清心里是可惜还是庆幸,垂眸之际,就听见秋霜偷笑道:“是虞鱼也是虞娇, 小公爷连自己的玩伴都不认识了?” 说玩伴的程度都太浅, 依秋霜的意思, 说二人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宋琢光闻言不知想到什么, 抱着胸,偏头哼了声, “她丢了这么长时间, 少爷我早忘了长什么样了。” 时间过了太久, 脑海里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的模样都渐渐模糊了,他唯一记着的,就是那双清澈明媚的杏儿眼和笑起来时雪腮上可爱的小酒窝。 宋琢光又瘪着嘴回头看了一眼。 嗯,都还在, 眼前这位确实就是可恶的虞娇! “喂。”少年郎臭着一张脸,扬了扬下巴问,“还记得我是谁吗?” 他态度虽差了些,可看着并无恶意,又见秋霜认识,想来也是家中的亲戚好友。 眸光流转间,虞鱼笑容无辜,嗓音软绵,“我的脑袋受过伤,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所以...” 漂亮少女垂下蝶翼似的长睫,不好意思地说:“还请公子莫要见怪。” 说完了,也不见少年吭声,虞鱼疑惑的抬起眼眸,就见对方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己。 “公子?” “宋琢光。” 虞鱼笑着点点头,“宋公子。” 少女笑盈盈的态度极好,但宋琢光怎么看怎么别扭,听见她还这么叫,嘶了一声大声道:“宋琢光!” 宋琢光就宋琢光嘛!这么一惊一乍做什么! 闹不清他到底要搞什么把戏,虞鱼沉默了一息,而后在少年隐隐期待的目光中试探道:“宋琢光公子?” “操!”宋琢□□瞪圆了眼睛上前几步,“虞娇你生下来就是为了克我的吧?!” 叫个屁的公子,谁不知道谁啊! 以前天天骑在他的头上撒泼,现在成了娇滴滴的小淑女了?莫说他,这满池塘里的鱼都不信! 宋琢光生的一副少年清朗模样,但他个子高,咬牙切齿的走近了令人顿时觉得压迫感十足。 虞鱼不知哪里得罪到他了,刚压下去的眼泪顿时又涌了上来。 她吓得赶紧躲在紫俏身后,只露出一双泛红的水汪汪的杏儿眼,嗓音颤抖道:“你、你干吗?这可是我家!” 宋琢光当即看乐了。 真稀奇嘿,小魔女也有怕的时候。 还想再嘲笑几句,但看着她泫然欲泣的可怜样,宋琢光又瞬间没了心思。 他扯扯唇角,“在自己家也害怕,虞娇你可真丢人。” 反正在场的都是自己人,丢人也没关系,不过虞鱼听着别扭,小声嘀咕道:“我叫虞鱼,不叫虞娇。” 虞娇是她的过去,可人都是要往前看的。 宋琢光一听又不乐意了,“虞娇怎么了?比你的名字好听多了!” 人就这么善变吗?她小时候多喜欢自己的名字,天天非要逼着自己喊她娇娇,喊的少了或者喊的不好听了,她都要闹。 眼下可好了,人家不仅改了名字,还嫌弃起了以前的名字。 真是没良心的小东西! 宋琢□□的胸口发闷,直想找人打一架,语气也重了下来,“懒得和你说了。既然你先把以前的事忘干净了,那就不算我食言。明白告诉你,我和云表妹两情相悦,希望你也识相点,别来打扰我们。” 虞鱼闻言眨巴了下眼睛,红唇微张的样子看着既娇憨又可爱。 “我为什么要打扰你们?”虞鱼不解道,“我又不喜欢你,你们两情相悦跟我有什么关系?” “虞!鱼!”宋琢光握紧了拳头,一字一句地咬牙说,“我真想掐死你!” 怕事情闹大,秋霜赶紧小声解释,“小姐,您和小公爷是订过娃娃亲的。” “娃娃亲!” 虞鱼吓得惊叫出声,“真的假的?还能退...” 话还没说完,软软的雪腮就被人给紧紧掐住了。 方才还在几步外的宋琢光竟突然到了她的跟前,他长得高,手臂也长,轻轻松松突破了紫俏的防线。 他也不说话,就咬着牙,拿一双星目恶狠狠地看着她,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虞鱼又脸疼又委屈,泪花也化成颗颗珍珠顺着眼角滚落下来。 她对着宋琢光又拍又挠,“坏蛋!放开我!” 被捏住了脸颊说话本就含糊不清,如今又带了股哭腔,听起来更加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儿的威慑力。 啧,做作死了。 宋琢光松开她,看了眼被她挠出血痕的手背,他不在意的甩了甩手,又不在意地说:“你想退就退,反正我堂堂宋国公府的小公爷,身边从不缺女人。” 虞鱼揉着通红的脸蛋,脾气也上来了几分,咬着银牙说:“是吗?那她们可真倒霉!” 宋琢光简直比沈宴还要喜怒不定。 明明是他自己说的和他的什么表妹情投意合,那退婚对他来说是个大喜事才对。结果还突然怒了? 神经病吧! 不想再搭理他,虞鱼气鼓鼓的提着裙子大步往前,“咱们走!” 一直走出去十余步,也没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虞鱼这才彻底放了心。 越想越委屈,虞鱼噘着嘴跺了跺脚,“待会见了大哥二哥,我非得把这事告诉他们!” “对!必须得说!”绿莹心疼的揉揉虞鱼红扑扑的小脸,“咱们在沧澜时,小姐可没受过这种委屈!” 秋霜见状忙赔笑着说:“小公爷此次的确过分了些,但严格说起来,也是...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虞鱼震惊地指了指自己的脸蛋,“秋霜姐姐,他都把我的脸捏成猴子屁股了!” “这个...”秋霜低头笑了笑,“小姐你幼时,可是把小公爷给剃成了光秃秃的小和尚。” 宋夫人和她家夫人一见如故,因为孕期又相近,所以早早就给二人订了娃娃亲。因而自家小姐和小公爷几乎是喝着一个奶娘的奶,睡着一张床长大的。 宋国公无女又爱女,把小姐当做亲女儿宠,加之小姐头上又有两个疼她的哥哥,所以小公爷根本是被自家小姐欺负着长大的。 被剃成小和尚,也不过是其中不起眼的一项罢了。 除此之外... 秋霜道:“小姐还不许小公爷和别的小姐们玩,连说句话都不行。” “要是说了呢?”紫俏好奇问。 “若是说了,小姐就一直哭,以两位少爷疼爱妹妹的性子,小公爷的结局,想来诸位也是能猜到的。” 虞鱼听得两眼发黑。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小时候竟然这么恶劣。难怪宋琢光见了她态度如此糟糕,完全是在报仇呀! 纠结的对了对手指,虞鱼叹了口气说:“好吧,一报还一报,我还是不跟哥哥们说了。” 这倒不是最要紧的。红拂提醒道:“那娃娃亲...” “退!必须退!” 想到这个,虞鱼赶忙往暖香阁去,刚进门,虞鱼都还没来得及问好,就听见一声悲戚的呼唤,接着就落入了个温暖的怀抱。 “囡囡!娘的乖女儿!你总算回来了!” 虞鱼看了眼在椅子上安然坐着,微笑着看过来的亲娘,满头问号。 乌菲儿见状笑着解释:“这是你干娘,国公府的宋夫人。” 宋琢光他娘是她的干娘? 虞鱼干巴巴地哈哈两声,“干娘好。” “好好好!”宋夫人抹了下眼泪,笑着拍拍虞鱼的手,“囡囡回来了,干娘就一切都好了!” 说完,她又想起什么,兴冲冲问:“对了,你见了琢光没有?他就在外面等你来着。” 等她?不是吧,明明宋琢光是在喂鱼。 虞鱼笑着点头,“见过了。” 宋夫人闻言朝她挤挤眼,“怎么样,他是不是长大了比小时候好看多了?” “你瞧你,又忘了不是。囡囡她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哪还能记得琢光小时候长什么样。”乌菲儿说完又满意地补充一句,“不过琢光这小子,的确是越来越有你家老爷的风采了。” 两家子都有结亲的意思,但想着虞鱼刚回来,女孩子脸皮薄,也没把话再接下去。 她们不说,虞鱼也全装做不知道。 直等宋夫人走了,虞鱼才一下扑到娘亲怀里,“娘,我不要娃娃亲!” “为什么不要?”乌菲儿摸着她的秀发问,“你和琢光自小青梅竹马,他又疼你,又有你干爹干娘给你撑腰,再也找不到比这还舒服的婆家了。” 虞鱼把脸蛋伸到母亲眼前,“他疼我?他都快把我脸掐肿了!” “什么?我看看!秋霜,这是怎么回事?!” 听完秋霜的描述,乌菲儿也有些惊讶。她虽然也听好友说过有个远房的姑娘前来投奔,却没想到短短两个月,就已经和宋琢光情投意合了? “娘,咱们还是取消这门亲事吧。俗话说得好,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呐。” 乌菲儿想了想,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道:“你干爹干娘这些年为了找你也费了不少心思。你才刚回家,必然是要再多留上几年的,这事咱就先不提了,以后再说吧。” 她得先看看国公府那边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与此同时,国公府。 宋琢光刚回了屋,就听见下人说表小姐来了。 鞠如云笑容浅浅地走了进来,落在宋琢光身上的目光温柔又亲昵,“表哥回来的好早,可见到虞小姐了?” 第八十三章 (二更) 她每次都是赢家…… 眼前的少女身着一袭浅浅的浅杏色的水仙裙, 衣领和裙摆上绣着淡粉色的木芙蓉,走起路来婀娜又灵动。浅笑盈盈间虽没有倾城之色,但也是说不出的清秀温婉。 宋琢光嗯了声, “回来了。” 少年的眉目间看不出有多么欢愉, 可鞠如云分明听出了他嗓音里上扬的尾音。 水袖下的拳头握了握,鞠如云如释重负道:“阿弥陀佛, 谢天谢地!虞小姐总算是回来了,表哥大可放心了。” 宋琢光闻言挑了下眉,一袭红衣本就衬得他三分风流,如今似笑非笑的样子更多了些风情。 “你很开心?”宋琢光走近了,捏起她肩头的一抹秀发放在鼻尖轻嗅, “就不怕她回来,我不理你了?” 鞠如云害羞的垂下长睫,红唇微嘟,“如云当然是怕的,表哥可是小公爷, 当然是想理谁就理谁。” 少女撒娇的软音变得低落, “况且表哥与虞小姐早就有了婚约, 如云又算的了什么呢。” 说起这个, 宋琢光的眼前就出现了那张明媚又无辜的小脸。 漂亮的杏儿眼一如幼时纯澈,可正因为纯澈, 才更能看出她发自内心的排斥和拒绝。 宋琢光眉头一皱, 扔掉了手里的发丝, “什么婚约,不过是小时候的玩笑话罢了。” “可是姑姑和姑父...” 不等她说完,宋琢光就一口打断,“我不想做的事, 谁逼都没用!” 说完,他就转身朝屋里走,“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忙。” “是,那如云就不打扰表哥了。” 即便对方看不见,鞠如云还是做全了礼数,笑容温婉地走了出来。 一路上同她打招呼的下人无数,鞠如云都笑容亲切地一一回应,给足了每个人的脸面。 直到回了屋,关上房门,鞠如云脸上的笑立即垮了下来,“该死的!这个虞娇命真大,竟然真回来了!” 丫鬟银杏见状忙安抚道:“小姐莫慌,回来了又怎样,奴婢看着小公爷瞧着也并不开心啊。” 鞠如云瞪她一眼,“你知道什么!” 有些人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根本就是两个样子。宋琢光表面上的确波澜不惊,可心里指定是松了口气。 否则这么多年过去,虞娇送给他的那些幼稚的破玩意早就被扔出去了,哪还能收藏宝贝一样地留到今天。 越想心里越慌,鞠如云心中暗道,她必须得找个时机好好会会这虞娇。 - 虞家如今在京城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虞大将军找回了丢失多年的女儿,在涟江城也算是件可喜可贺的大事,因而无人拒绝将军府的邀请,收到请帖的人纷纷应约前来。 乌菲儿亲自给女儿梳着头发,怕她紧张,温声道:“今儿就是让囡囡在大家伙面前露个脸,囡囡别紧张,爹娘都在呢,谁都别想欺负你。” 托了沈宴的福,这种场合虞鱼还真是见怪不怪了。 只是...不知道沈宴最近怎么样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的吃饭睡觉,有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脾气,有没有...想她。 “想什么呢?” 肩头被人轻轻捏了下,抬眸就从铜镜中看到自家母亲关切的神情,虞鱼心中一暖,“没什么,就是起太早,有些困了。” “做梦了?” 虞鱼摇摇头,“没有。” 乌菲儿闻言松口气,爱怜地摸摸女儿的秀发,“没有就好,若是做了梦,记得跟娘亲说。” 虞鱼轻轻嗯了声,就被母亲牵起手,二人相视一笑,朝外走去。 此刻的将军府已然聚满了宾客。 虞鱼跟着自家娘亲打了一路的招呼,的确没紧张,只是脸都要笑僵了。 涟江城中的小姐们对她也很热情,听说她从沧澜来,好奇地问个没完,而且这话题大多还都与沈宴有关。 “虞小姐真不是骗咱们?我怎么听说沧澜摄政王的美貌和狠心是成正比的,只要他看不顺眼,不论男女统统都给扔出去。” “这个...” 虞鱼想挽回一下沈宴的名声,但又蓦地想起被丢出府的王诗雨,只好讪笑道:“也还是分人的。” “对了,虞小姐可知道摄政王为何要拒绝两国和亲?”一位小姐愤愤不平道,“和亲的可是咱们的阳灵公主,女子中的翘楚!” 这话听着虞鱼秀眉微蹙。 阳灵公主是翘楚,她的沈宴就不是了? “阳灵公主的确很好,可男婚女嫁不就是个你情我愿,他们二位又是人中龙凤,委屈了谁都不好。” 几个小姐们听到这话又争论起来。有人觉得虞鱼说的在理,有人又觉得阳灵公主愿意和亲已经是沧澜的荣幸。 她们都是好友,虞鱼也不怕争出个什么麻烦,只是趁着这个功夫,赶紧偷偷溜掉了。 虞鱼原想道鱼塘边散散心,不成想就连这儿都已经有人了。 看着栏杆处的两个纤长身影,虞鱼本想悄悄离开,不想还是被人发现了。 “虞娇。”宋琢光环着胸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你跑这来干什么?” 虞鱼闭了闭眼,无奈地转过身去,笑容甜美又不失疏离,“宋小公爷,这里是我家。” 她的家,她想去哪就去哪,用得着他来问? “宋琢光。”红衣少年纠正道。 懒得同他多掰扯,虞鱼看向他身边的清丽少女,微微偏头,笑眼弯弯问:“这位姑娘是?” 少女身量纤纤、脖颈修长如高贵的天鹅,玉白的肌肤如凝脂,在阳光下散发着柔软的光芒。 一张小脸不过巴掌大,越发衬得杏儿眼明媚璀璨宛若天上星,星子清冷,可她嫣红花瓣唇间的笑意温软,冲淡了这份冷,反倒添了几分不谙世事的超凡脱俗,再配上一袭娇俏可人粉紫色的重瓣莲花丝缎裙,说是下凡的小仙子也不为过。 鞠如云的手掌心都快掐破了,面上依旧温温柔柔地屈膝道:“如云见过虞小姐。”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眸光在二人身上流转片刻,虞鱼终于想起来,恍然大悟道:“你就是小公爷的表妹!” “宋琢光!” 少年的嗓音听着都有些咬牙切齿,虞鱼还记着上次的仇,权当没听见,笑盈盈地等着鞠如云回答。 “是,小姐竟认识我,实在是如云的福气。” 虞鱼嗯了声,“倒不是认识,只是上次听小公爷提过,他说你们情——” “虞!娇!” 这一口一个小公爷,宋琢光实在忍不下去了,星眸死死地瞪着她,“你不要太过分!” 虞鱼无辜的眨眨眼,蝶翼似的长睫也随着扑闪两下,“小公爷气什么?你不也没叫对我的名字。” 宋琢□□的额头青筋一跳,最终还是咬着牙不情不愿地说:“虞鱼!” 虞鱼笑眯眯地点头,“宋琢光。” 人的样貌会随着年龄改变,声音多少也会有些变化。她幼时嗓音软糯的像绵糕,将人紧紧地包裹着无法挣脱。 如今长大了,虽然还能窥到幼时的一些糯,但更多的是一种梨子似的脆甜和少女独有的娇软。 宋琢光抬手摸了下耳根,扭头对着宽阔的鱼塘嘟囔:“这还差不多。” 虞鱼离得远,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可鞠如云听得一清二楚,甚至连他翘起的唇角都看的明明白白。 她的心又沉了一截。 不开窍时读不懂少女们眼中的情绪,但如今她就困在‘情’字中,自然看得懂鞠如云笑容里的不愉和拒绝。 于是虞鱼笑道:“二位慢聊,我先回去了,省的待会爹娘找不到我着急。” “等等。”宋琢光突然又叫住她,“大哥呢?我怎么没见他?” “他在后院。” 他大哥的朋友大多都是爱武之人,因而来了一行人就钻进了宽敞的后院,各自比试去了。 宋琢光闻言大步走过来,命令道:“你带我去。” “凭什么?” 许是真被沈宴给惯坏了,虞鱼就听不得他这种命令一样的话,立即瞪圆了杏眼怼了回去。 宋琢光就在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虞鱼清晰的看到少年喉结滚了下,而后歪头露出个邪气的笑,抬手捏住了她的脖子。 “不带我去,我就掐死你。” 脖子被捏的有些痛,虞鱼静静地看着宋琢光,不仅没恼,反倒用可怜的目光轻轻道:“宋琢光。” “你有病吧?” 还是脑子有病,病的不轻那种。 但不管怎样,虞鱼还是带他和他的如云表妹一起去了,毕竟面对两个人,虽然一个脑子有问题,但也总比应付一群人要好得多。 刚靠近后院,就听到了一阵叫好声,听着热闹的很。 进去时,正赶上她大哥长臂一伸,手中闪着寒光的宝剑搭在了对手的脖颈上,嚣张又得意地挑眉说:“你输了,下一个。” “我来!”宋琢光道。 虞奕然闻声看过来,眼眸一亮,立即收起钱挂着满脸笑迎了上来。 “囡囡!你怎么过来了!” 虞鱼闻言幽怨地看了宋琢光一眼,委委屈屈地嘟着红唇告状,“小公爷说我不带他来找你,他就掐死我。” 宋琢光一听都僵住了,星眸更是不可思议的看向虞鱼,似乎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把实话说出来。 看到小姑娘杏儿眼里的得意,宋琢光又瞬间有些晃晃。 小时候她也总是这样爱跟哥哥们告状,总说自己欺负她,可捏捏脸蛋揉揉小手就是欺负了?分明就是她太娇气! 可又能怎么办呢,宋琢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无奈想,反正她每次都是赢家。 正出神,怀里就被人塞了把剑,只见虞奕然眼睛瞪的像铜铃。 “拔剑!”他咬牙切齿道。 拔了会被暴揍,不拔更会被暴揍。 宋琢光叹了口气,只好照做,和虞奕然比试起来。 但说是比试,不如说是单方面的被虐,他和虞奕然学武本就是为了不同的目的,剑法自然也是不同,在涟江城的公子哥中,他是佼佼者,但在驰骋沙场的虞奕然面前,显然是不够看。 几招的功夫,他身上就挂了彩。 鞠如云看着怕极了,连声祈求道:“虞小姐,小公爷他是跟您闹着玩的,您快劝劝大少爷,让他住手吧!” 一连祈求了几次,虞鱼都只是盯着打斗的二人,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想理,鞠如云没了法子,刚想给她跪下,就见少女突然焦急地冲了过去。 “不要!” 第八十四章 (一更) 我好想他 宋琢光与沈宴身量相似, 又都穿着一袭骄阳似的烈烈红衣,一招一式之间发丝飞舞,看不清面容, 更多了几分相似。 看到哥哥的长剑朝宋琢光而去时, 虞鱼突然就想到了当时所做的沈宴遭人暗算的梦,心立刻揪了起来, 恍惚之际,她甚至觉得眼前的这个就是沈宴。 虞鱼想也不想地冲过去挡在了那抹红衣身影跟前,一如梦中的她所做的那样。 “囡囡!” 虞奕然惊得大叫一声,赶紧一扭手腕,硬生生将剑尖换了方向。 这时宋琢光也反应过来, 伸手搂住少女的杨柳细腰,脚步变换,将二人的位置掉转过来。 “嘶——” 虞鱼娇小,虞奕然的剑正好能从她的肩头擦身而过,可宋琢光就不同了, 剑尖直直的刺进了他的肩头, 疼得宋琢光皱着眉吸了口凉气。 也顾不上查看肩上的伤口, 宋琢光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女, “虞鱼你不要命了?!” “格老子的你凶谁呢!” 虞奕然本就惊魂未定,听见宋琢光这凶巴巴的声音气的一巴掌又拍在他流血的伤口上, “给老子撒手!” 当着他的面抱他妹妹, 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仔细检查了下妹妹确实没受伤后, 虞奕然这才松了口气,刚想不赞同地提醒两句,就见小姑娘被吓得杏眼都红了。 虞奕然见状哪还能说出一句重话,嗓音轻柔的像是在哄小孩, “你怎么突然冲过来了?下次要躲得远远的,知道吗?大哥有分寸,弄不死他。”JSG 周围好多人看着,虞鱼怕自己哭起来太丢人,就往前挪了两步,将小脸藏进了哥哥怀里。 “大哥。”少女带着哭腔的嗓音愈发软糯可怜,“我好想他。” 她声音虽小,可在场的大多都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轻轻松松就听清了她在说些什么。 想他?谁? 回想起刚才的事,众人或暧昧或羡慕或玩味的目光尽数落在了宋琢光身上。 宋琢光表情未变,像是没听到似的,唯有右手慢慢紧握成拳,看向地面的目光也渐渐复杂起来。 旁人不晓得,可虞奕然自然明白妹妹说的到底是谁,顿时心疼又无奈。 若妹妹喜欢的是旁的人,就算是绑,他也立刻给她绑来,可她喜欢的偏偏是沧澜不可一世的摄政王沈宴。 他实在不是个良人。 “好了囡囡,不想了,你刚刚也受惊了,哥哥送你回去休息。” 兄妹俩刚走两步,宋琢光抿了抿唇,不顾鞠如云的阻拦抬步跟了上去。 虞奕然扭头看他一眼,“你干什么?” 宋琢光捂着肩头可怜巴巴,“找大哥上点药,疼。” “矫情!”虞奕然翻着白眼大声道。 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杏眼也没方才那样红彤彤了,虞鱼想了想,还是跟宋琢光道了个歉。 “对不起啊,害你受伤了。” 大哥有分寸,不会真的伤到宋琢光,是她的突然出现,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她的表情歉疚,看上去很有诚意,只是漂亮眉眼间的哀伤令宋琢光晃了下神,静默了两息后才无所谓地撇撇嘴,“小伤。放心,不会讹你的。” 将她送回了宝珠阁,虞奕然又带着宋琢光回了自己的院子,找了金创药给他敷上。 估计他还记着仇,下手格外重,疼得宋琢光龇牙咧嘴,“大哥你轻点!” 上个药比挨一剑都疼,真是要了命了。 “废话真多,要不你自己来!” “我也想,可我也得够得着啊...”宋琢光小声嘟囔道。 虞奕然突然嗯了声,“对了,你的如云表妹不是也来了,让她来给你上药。” 宋琢光一口回绝,“男女授受不亲,这哪能行!” “你们不是两情相悦么,怎么不行了?”虞奕然笑着说。 宋琢光闻言只感觉脑海里突然有惊雷声响起,震得他浑身发麻,动也不敢动,讪笑两声,“大哥、大哥说什么呢。” 缠好纱布,虞奕然又拍了一下,这才坐回椅子上,气定神闲问:“不对吗?你前几日不是这么跟囡囡说的。” 宋琢光越发心虚了,“她、她都告诉你们了...” “不用囡囡说,宋琢光,这是我家。” 活动了下手腕,虞奕然看了眼紧张的浑身绷直的少年,笑了声,“你也别紧张,你和囡囡的亲事,我和澄澈本来就不同意。你有了喜欢的人正好,这亲事也可以作废了。” 明明这正和自己的心意,可不知为何,宋琢光听了反而心里很不舒坦。 “虞鱼同意?”他耷拉着睫羽问。 虞奕然闻言好笑道:“为什么不同意?是,囡囡小时候的确喜欢你,可她现在失忆了,你对她来说就是个陌生人,有什么好不同意的。” 宋琢光嗓音更闷,“那她刚刚说的...是谁?” 虞奕然狐疑地看他一眼,“关你什么事,反正不是你。” “哦。” 宋琢光站起来,“表妹还在外面等我,我走了。” 虞奕然快乐地点点头,“快去吧,早点成亲,到时哥哥们给你封个大红包!” 宋琢光磨了磨牙,加快了脚步。 与此同时,听说了消息的虞澄澈赶到了宝珠阁,亲眼见到妹妹无恙后这才放了心。 “以后别做这么危险的事。”他拧眉嘱咐道。 虞鱼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知道了,对不起二哥,让你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但二哥还是想问一句,你怎么会突然要去保护宋琢光?”想了想,虞澄澈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答案,“因为摄政王?” “嗯。”虞鱼咬着唇轻轻应了声。 果然。 虞澄澈无奈地低叹一声,摸着虞鱼的脑袋温声道:“忘了他吧,囡囡。你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一味地执着只会让你伤的更深。” 虞鱼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她苦笑地扯扯唇角,“我在努力了,二哥。” 她已经在很努力地不去想起他,虽然现在还没有一点效果,但时间久了,总会成功的,对吧? 迎着朝霞来,伴着晚霞归。 落日熔金之时,热闹了一日的将军府终于恢复了宁静,但此刻的焰王府,绝非一个热闹就可以形容。 沈尉羽下巴都要惊掉了,“皇叔你说什么?你要去楚国!那我怎么办!?” 许是要走了,沈宴的心情好的不得了,笑眯眯地看着沈尉羽道,“当然是继续安安稳稳做你的皇帝了。” 这些天他日夜不休,总算把朝堂上的‘蚂蚱’都串起来放进油锅里炸熟了,蚂蚱王虽然没现身,但没了兵卒,短时间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自己也可以放心离开了。 “不过你放心。”沈宴又补充道,“我已经安排好了,等我一走,就会有人装扮成我的样子留在王府,只是你平日里还是要多注意些,不要穿帮了。” “好吧。” 沈尉羽应了声,又仰起小脸蔫哒哒说:“我也想跟皇叔一起去。” 他已经好久没见过鱼姐姐了,她不在,他的心里话都不知道该跟谁说了。 沈宴闻言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沈尉羽就懂了。 他叹了口气,不知想到了什么,乌溜溜的大眼睛又带了光彩,“皇叔你见了鱼姐姐一定要态度真诚一点儿,该道歉就道歉,这样姐姐才能高兴,才会跟你回来!” “知道了。”好笑地应了声,沈宴就开始赶人,“行了,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宫了。” 撵走了小皇帝,沈宴嘱咐了一遍沈溪和替身,正要离开,就见下人通报。 “王爷,苏少爷来了。” 沈溪下意识问了句,“哪个少爷?” “当然是苏隐玉。”沈宴道。 如今丞相府已经是苏隐玉的天下,那个苏成玉被打断腿后落下了个残疾,性格里的恶也渐渐放大,动辄打骂下人,语言也极为粗鄙,要不是苏夫人拦着,这会儿早就被苏丞相赶出府了。 不过听闻今日苏成玉跟苏夫人也闹了别扭,沈宴哂笑一声,有些人还真是乐此不疲地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给替身使了个眼色,对方识趣地躲了起来,沈宴翘着二郎腿,气定神闲道:“请他进来吧。” “是。” 苏隐玉踏着夜色而来,进门之后规矩地行了礼,不等沈宴问,就弯着腰,双手奉上一封信。 “知道王爷忙,下官不多打扰,只请王爷把这封信带给她。” 沈宴挑了下眉,“你怎么知道本王要走?” “属下...猜的。” 摄政王做事虽然雷厉风行,但也擅长蛰伏,向来都是抓到了头目才会动手,这几日却罕见的处理起了底下小兵,让他不得不怀疑些什么。 虎父无犬子。 苏隐玉近来的表现也隐隐有了要超越其父之势,将来也绝对是辅佐帝王的好手。 沈宴也不辩驳什么,让沈溪将信拿了过来,“信可以带,但本王可不做免费的劳力。” 苏隐玉缓缓直起身子,眉眼低垂,嗓音郑重,“王爷放心,您离开的日子,相府会拼尽全力守护陛下和朝廷。”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 将信收好,沈宴道:“你可以回去了,本王也该出发了。” “是。” 苏隐玉又深深地弯下了腰,褐色眼瞳渐渐泛红,接着,他闭上双眼,艰涩道,“祝王爷...心想、事成。” 第八十五章 (二更) 沈宴赶来…… 那日宴席之后, 虞鱼忙的不可开交。 今儿陪这个小姐逛街,明儿陪那个小姐游湖。爹娘虽也说了不必为难自己,但这里终究不是沧澜, 不是虞家只手遮天, 虞鱼也不好拒绝,只得微笑着前去赴约。 今日也不例外。 绿莹一边给她梳着头发, 一边道:“奴婢都打听过了,常幼怡小姐是家中独女,性格的确娇蛮了些,但没什么坏心眼,算是可结交的人。” 虞鱼闻言眸光暗淡了几分, 失落道:“就像妙妙一样。” 涟江城的小姐们对她虽然很好,可她也看得出来,都是表面上的,真正愿意同她交心相处的却没有几个,让她越发地想念苏妙和叶雪薇。 绿莹见状正要安慰几句, 就见秋霜顶着大太阳来了, 见虞鱼还在, 她这才松了口气, 展露笑颜:“太好了,小姐还没走。宫里刚刚来信, 说三公主要见您呢。” “三公主?”虞鱼疑惑的眨了眨眼, “她见我做什么?”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了, 只是猜着许是三公主跟各位小姐一样,对沧澜都有所好奇,所以才请小姐过去。” 虞鱼抿了抿唇,“娘跟我一起去吗?” “不巧, 夫人去了宋国公府,奴婢已经差人去告诉夫人了,但宫里催得紧,恐怕小姐要自己去了。” “知道了,劳烦秋霜姐姐再派人给常小姐送个信,别让她久等了。” “是。”秋霜道。 - 沧澜的皇宫虞鱼是常去的,去的次数多了也没了头一回的紧张感,有了之前的经验做铺垫,这次去楚国皇宫,虞鱼倒也没那么紧张了。 这次进宫虞鱼只带了秋霜和紫俏,秋霜跟着她娘进出过皇宫几次,对这里也熟悉些,至于紫俏,一身的武艺总能给她一些安全感。 有三公主的宫女陪同,虞鱼一路上畅通无阻,顺利地进入了忘忧殿。 “公主,虞小姐来了。” 伴随着宫女的通报声,一抹纤纤身影出现在了几人眼前。 只见她穿着一袭粉白色对鸟吉字纹锦软缎,下身着了一件粉紫色绣百合的水仙裙,外罩一层雾白软纱,行走间灵动又不失优雅。 虞鱼敛眸屈膝,“虞鱼见过公主殿下。” 话音刚落,就见一双玉白素手伸了过来,楚阳灵笑容浅浅,“好妹妹,快起来。” 虞鱼是楚阳弘的表妹,她和楚阳弘同父异母,叫声妹妹倒也不过分。 眼前少女道了声谢,顺势而起,楚阳灵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唇畔笑容狠狠一僵。 这些日子她也从旁人口中听说了虞鱼的一些事,听闻她性格柔软温和,长的更是像朵花似的。 楚阳灵原还以为只是一种形容,如今亲眼见了才总算明白,为何要以花比拟。 眼前的少女素着一张小脸,皮肤光洁透亮宛若无暇美玉,一双杏儿眼清澈透亮,说是藏了一泓清泉也不为过,花瓣唇不点而朱,娇嫩的跟枝头上的花苞一般。 任谁看了都挑不出她容貌上的丁点错,可以说生了一张长辈怜爱、同辈喜欢的脸,用花形容,正好衬出她通身的娇憨无辜。 到底习惯了逢场作戏,楚阳灵很快就整理好了表情,热切的拉着虞鱼的手往里走。 “前几日的宴席,我原也要去的,谁成想身子不争气,感染了风寒,这才错过了。” “如今我身子大好,又想快快和妹妹见上一面,这才派人去了府上,希望没有吓到妹妹。” 虞鱼浅笑着摇了摇头,“殿下言重了。” “瞧你,同我还客气什么。”楚阳灵笑眼弯弯,一派大姐姐的温柔模样,“我比你虚长两岁,就叫我一声灵姐姐吧!” 虞鱼闻言顺从的喊了声姐姐,楚阳灵听了似乎很开心,接过了宫女递来的木匣子,“初次见面,总不能让妹妹空着手回去,一点小礼物希望妹妹喜欢。” 这也太热情了! 虞鱼正要拒绝,就被楚阳灵堵了回去,“妹妹别急着拒绝,你且先看看里边是什么。” 说着,楚阳灵就伸手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本书册。 “这是?”虞鱼双手接过,疑惑问。 楚阳灵道:“城中小姐公子繁多,我想着妹妹刚来,对他们定然不了解,所以就花了点时间,将城中有头有脸的公子小姐们都记了下来,妹妹抽空看看,也不用怕日后见了面尴尬。” 虞鱼闻言有些惊讶,低头翻看了两页,发现并没有像楚阳灵所说的那么简单。 这上面不只有一些基础的信息,还将他们与谁交好与谁有仇,甚至是一些癖好都记了下来,而且还给每个人附上了小像... 见她看过来,楚阳灵不好意思地用手帕掩住唇,“姐姐的画功不好,只有三分相似,妹妹可别笑话我。” 手里的书册不重,可心意却是沉甸甸的。 虞鱼心中的警惕和怀疑也顿时烟消云散,感激道:“让姐姐费心了,虞鱼实在过意不去。” “自家姐妹,说什么费心不费心的。” 楚阳灵笑着说:“妹妹若是心疼我,就多跟姐姐讲讲沧澜吧。我生长在宫中,还从未见过涟江城以外的景色,实在是好奇的很呐。” “好啊!”虞鱼立即答应,“姐姐想听什么?” 楚阳灵托着下巴想了想,“就从妹妹说起吧,妹妹在沧澜住在哪里?可有人照拂?” 虞鱼全都照实说了,楚阳灵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抛出几个新的问题,虞鱼一一回答了。 “想不到妹妹在沧澜的生活竟如此丰富。”楚阳灵感慨道,“我先前听闻摄政王是个杀人如麻的魔头,谁都制服不了,对妹妹竟如此温柔,真是没有想到。” 说完,她戏谑地看了虞鱼一眼,“妹妹,摄政王他该不会是喜欢你吧?” 想不到公主也如此八卦。 “什么喜欢,他不过是年长我几岁,把我当个女儿看罢了。” 少女说这话时没有丝毫迟疑,漂亮柔软的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淡淡的哀伤和自嘲,显然是没有说谎的。 楚阳灵终于放下了心。 虞鱼生的娇小可人,摄政王又的确到了改娶妻生子的年纪,把她当个女儿看,倒也还能说得过去。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楚阳灵也没了再做戏的心思,佯装困顿地打了个呵欠。 宫女见状心疼道:“殿下快去休息一会儿吧,您这几日忙着给虞小姐准备礼物,还没睡个囫囵觉呢。” 虞鱼这下更过意不去了,赶忙起身告辞,“让姐姐费心了,您快去休息一会儿吧,妹妹就不多打扰了。” 楚阳灵顺水推舟,亲自送虞鱼出了忘忧殿。 目送少女的身影消失,她转过身去,脸上没了笑容,还轻蔑地哼了声,“不过如此。” 长得的确是比她想象中要漂亮很多,但性格太过软弱可欺,上不了台面,也难怪摄政王只把她当个女儿看。 这下她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 另一边。 虞鱼出了忘忧殿就打算原路返回,谁料没走出几步,就被个小太监给拦住了。 对方笑盈盈地很是恭敬,“请问是虞小姐吗?陛下听说小姐来了,特让奴才请小姐过去一趟。” 国君有请,岂敢不从。 虞鱼只好又改道跟着小太监来到了御书房,听到轻轻的脚步声,楚阳弘便知道他丢失多年的小表妹来了,于是放下了手中的笔,微笑着看了过去。 “表妹来了,快,赐座。” 不等虞鱼行礼,楚阳弘已然安排好了,虞鱼想了想,还是依他的意思照做。 仔细打量了下眼前的少女,楚阳弘目露惊艳,“朕之前抱表妹时,你还是个肉嘟嘟的小团子,如今都长成大姑娘了,时间过的可真是快呐。” 虞鱼也不知道该同他说些什么,只局促地低头笑了笑。 好在楚阳弘事务繁忙,只同她闲聊了几句,又送了她几样见面礼,便差人将她送了出去。 御书房的门开了又关。 楚阳弘伸了个懒腰,“表妹看着是个乖巧懂事的,大舅舅他也可以放心了。” 小太监上前添茶,闻言笑着补充,“陛下也大可以放心了。” “嗯,不错。”楚阳弘重新拿起笔,“有她在,以后和沧澜谈判也能多些筹码。” 说完,楚阳弘又感叹一句,“希望沈宴是个长情之人呐!” “阿嚏——” 在将军府外等着的沈宴罕见的打了个喷嚏,他揉着鼻子嘟囔:“谁又在说本王的坏话。” 沈溪不在,如今贴身伺候的是当初从江南送信的沈十六,他递上帕子,大着胆子道:“许是小姐在念叨您。” 沈宴闻言立即不气了,反而觉得刚刚的喷嚏还很甜蜜,唇边的笑也明朗了几分,他抬头看了几眼,“鱼儿怎么还不回来。” 话音刚落,就看到了一顶绣着‘虞’字的软轿晃悠悠的过来了。 沈十六激动道:“王爷,来了!” “看到了。”沈宴边说,边嫌弃地撇撇嘴,“就给鱼儿坐这种轿子,太寒酸了。” 寒酸吗? 沈十六看了眼轿子上挂着的鸽子蛋那么大的珍珠,觉得还行啊!当然与金步辇相比,的确是拿不出手的。 软轿越来越近,稳稳的停在了将军府门口。 只是眼看着小姐都要进了将军府,自家主子也没动作,沈十六不免有些心急,“王爷,您不是来见小姐的吗?!” 沈宴抿着唇,沉默不言。 他当然是来见虞鱼的,一路上他将见面要说的话都在心中演练过无数次,可当真正见到了,却连喊住她的勇气都没有。 “算了。”沈宴转身道,“天色已晚,明天再说吧。” 然而他刚过身,就听见了背后传来了日思夜想的声音。 “等等——” 第八十六章 我喜欢一个人 在秋霜的提醒下, 虞鱼这才发现‘宋琢光’竟然在街对面,背对着自己,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虞鱼瞬间想到前几日大哥同她说的宋琢光要和他表妹成亲的事, 她立即喜上眉头, 赶紧叫住了他。 “等等——” 虞鱼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想起自己马上可以摆脱娃娃亲的苦恼, 顿时快乐的像只小鸟,连尾音都是上扬的。 “宋琢光!” 少女嗓音清甜又欢喜,听得沈宴下颌绷紧,额角青筋猛然一跳。 虞鱼还没发现自己认错了人,依旧欢快问:“你是来找我退...” 话还没说完, 就被眼前人打断,听到那个让她熟悉无比的声音。 “谁是宋琢光!” 恶狠狠地低问声,让虞鱼瞬间僵在了原地,不可思议地瞪圆了漂亮的杏眼,看着眼前人缓缓转过身来。 心里的嫉妒和不满, 也在看到他日思夜想的小人儿时随风飘散了。沈宴扬起笑, 桃花眼里盛着三月最明媚的春光, 朝虞鱼张开了怀抱。 “乖鱼儿, 我来找你了。” 沈宴满心欢喜地以为就要将温香软玉抱个满怀,谁知红着眼、看上去既惊喜又委屈的小姑娘冲他迈了一步, 突然又扭过头去, 提着裙摆小跑进了将军府。 沈宴彻底懵了。 他猜想过无数个二人见面的场景, 欢喜的悲伤的生气的都有,唯独就是没有她扭头就跑的。 这、这算什么? 难不成短短十几日,他的小姑娘就被涟江城的‘花花草草’迷了眼,厌弃他了? 不明所以的秋霜跟着跑了, 紫俏则是兴奋地原地跳了两下,“王爷!紫俏不是在做梦吧,您真的来了!?” “少说废话。”沈宴冷着脸问,“鱼儿怎么回事,怎么见了我就跑?” 紫俏无辜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啊,可能是小姐太激动了吧。” 这算什么理由。 沈宴头疼的掐了掐眉心,又问:“宋琢光是谁?” “宋国公府的小公爷,听说是小姐的青梅竹马。”说着,紫俏激动地拍了下掌,“对了,他们两个还订了娃娃亲呢!” “娃!娃!亲!” 眼见着王爷变了脸色,紫俏赶紧补充道:“王爷别生气!这都是长辈们订下的,小姐并不同意,还说着要退亲呢!” “真的?”沈宴死死地盯着她问。 明明说的是实话,但被王爷这么盯着,紫俏还是感觉浑身发毛,怯怯地低下了头,“紫俏不敢欺骗王爷。” 谅她没这个胆子。 沈宴心里的恶气和狂躁这才散了些,他哼了声,看向一旁,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问:“最近鱼儿有没有提起本王?” “这个...”紫俏认真想了想,“没有!小姐没提起王爷您,倒是一直在说想念苏小姐和叶小姐。” 说到这儿,紫俏期待问:“对了王爷,二位小姐可有跟来?要是见到她们,小姐一定会开心地跳起来!” 沈宴刚舒展开的羽玉眉瞬间又狠狠地拧在了一起。 什么意思! 虞鱼她什么意思! 见到苏妙和叶雪薇就开心的蹦起来,见到他就扭头跑?他沈宴到底是她喜欢的人还是她的仇人!? 沈宴气的脸都红了,眼尾也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引得过路的姑娘们不禁多看了一眼又一眼。 偏生紫俏是根直肠子,不仅没看出主子生气,还疑惑又真诚地问了句,“王爷,您来楚国干什么?” “我——”沈宴被她们主仆俩气的喉头腥甜,袖子一甩,没好气道,“我来杀人!” 紫俏:“......”杀人?不太好吧,这可是在楚国哎。 还想再劝两句,就见王爷大步走了,一副不爱搭理她的烦躁模样,紫俏无奈地耸了耸肩。 算了,杀人也杀不到小姐头上,她还是别操闲心了。 蹦跳着回了宝珠阁,紫俏刚一进门,就被绿莹和蓝怡给围住了。 绿莹满脸激动地说:“不会吧不会吧?王爷真的来了吗!” 紫俏嗯嗯地点着头,“来了!”就是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可是...”蓝怡担心地往屋里看了眼,“王爷来了,小姐该高兴才是,怎么哭了?” 绿莹哎呀一声,“你不懂,这叫喜极而泣!” 她们几个兴奋的叽叽喳喳,虞鱼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圈子又红了一层。 “小姐...” 红拂还想再安慰一番,就听见小姑娘低着头说:“红拂姐姐,你也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红拂想了想,还是照做了。 房内又安静下来。 虞鱼趴在桌上,雪腮上的软肉贴在手臂上,蒙着水雾的杏眼看向前方,连睫羽都变得湿漉漉的。 擂鼓般的心渐渐平稳下来,但虞鱼还是感觉很不可思议。 沈宴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是、是特地来找她的吗?还是说,因为政事而来,见她不过是顺路。 虞鱼越想越委屈,刚止住的泪珠子又一个接一个地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他怎么这样呀。 自己好不容易要下定决心要忘记他的。 正想着,关上的房门就被人猛地推开了。 “囡囡!囡囡!” 乌菲儿一回来就听守卫说小姐哭着回来了,她吓了一跳,赶紧跑了过来,推门看到女儿梨花带雨的那张小脸,疼得心都要碎了。 “乖囡!谁欺负你了!”上前一把抱住女儿,乌菲儿是又心疼又气愤,含着眼泪恶声道,“跟娘说,娘派你爹去打死那个鳖孙!” 鳖孙? 还是头一回听这种称呼。 虞鱼想想河里的鳖,又想想沈宴,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她依赖的抱住了娘亲的柳腰,软软道:“没人欺负我,只是、只是我心里难受。” “可怜见的。” 乌菲儿感叹句,低头捧住女儿软软的小脸,“碰到什么烦心事了?跟娘说说,娘帮你想办法。” 这事说来有些羞涩,但虞鱼现在的确缺一个给自己出主意的人。她想了一圈,比起哥哥们,在这一方面,好像还是娘亲更靠谱一些。 拉着娘亲坐下,虞鱼盯着自己的绣花鞋,小声说:“我、我喜欢一个人。” 话音刚落,虞鱼就听见自家娘亲笑眯眯道:“是沈宴吧。” 虞鱼:“!!!”她娘怎么知道的!? “怎么这么惊讶?”抬手合上她快被惊掉的下巴,乌菲儿好笑道,“摄政王沈宴惊才潋滟,你在他府上住了这么久,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听见沈宴被夸,虞鱼也跟着开心,仰脸傻傻的笑了一下后,才又跟娘亲讲起了前因后果和自己的疑惑。 乌菲儿听完一拍大腿,“这还用问吗?他当然是来找你的!” “可是...为什么呀?”虞鱼失落地低头揪着手帕,“他明明说不喜欢我。” “傻姑娘。”乌菲儿拉起她的手,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苦口婆心道,“男人嘛,看着成熟,实际上都是长不大的孩子,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你别看我跟你爹爹现在很好,当初你爹对我也是极力拒绝的。说什么男子汉志在四方,国家未定怎能安心成家,结果我一走,不还是屁颠屁颠地追上来了。” “我看你那个宴哥哥,跟你爹就是一个样子,总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这不,又屁颠屁颠来追你了。” 说起这个,乌菲儿顿时又惆怅起来,“都是娘不好,还没好好疼疼你,囡囡就又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娘~”虞鱼好笑地钻进她怀里撒娇,“什么嫁不嫁的,八字还没一撇呢。” 乌菲儿闻言眯了眯眼。 管它有没有这一撇,只要她女儿喜欢,这撇就算没有,她也必须给她画上,哪怕付出再高的代价也要让她可怜的囡囡得偿所愿! “好了,先不说这个。” 乌菲儿伸出玉指戳了戳女儿的酒窝,“王爷既然来了,咱们就得好好招待他。囡囡你该怎样就怎样,只是听娘一句话,见了王爷要表现的客套和疏离一点儿。” “为什么?”虞鱼不解地眨巴眨巴眼,“囡囡不懂。” “哎呀,不用懂,反正你就听娘的,保准把王爷治的服服帖帖,再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虽说她娘说的夸张了些,但不得不承认,有了娘亲出谋划策,虞鱼心里的确安稳明朗了很多。 只是她又想起了一件事,刚扬起的笑脸又顿时垮了下来,“娘,我梦见他以后是要跟柔嘉郡主成亲的。” “柔嘉郡主?”乌菲儿想了想,“楚国没这号人呀。” 虞鱼嘟着红唇,“沧澜也没有,但我就是梦到了。娘你说过的,我们的梦都很灵验。” 这的确有点儿棘手。 乌菲儿拧着秀眉思索片刻,“囡囡别担心,娘叫你爹和哥哥们去各国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这号人。若是没有——” 她女儿还不配当个郡主了? 乌菲儿向来雷厉风行,说做就做,立即出门找人去了。 与此同时,一封烫金请帖也送到了沈宴所在的蓬莱客栈。 沈十六拆开看了眼,“王爷,是虞将军的请帖,说是为了感谢王爷对小姐的照顾,邀请王爷去府里一叙。” 恹恹躺在床上的沈宴闻言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第八十七章 爱搭不理 伸手接过沈十六手中的请帖仔细看了眼, 沈宴才终于确定这不是玩笑。 也不知为何,他竟有些紧张。 在屋里来回转了三四圈,沈宴一脸凝重的回头, “十六。” 沈十六见他如此严肃, 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神色坚毅道:“王爷吩咐!” 沈宴郑重道:“去把我衣裳都拿来, 第一次见面不能失了礼节。” 礼节归礼节,关衣服什么事?况且王爷和虞大将军也不是头一回见了。 心里虽犯嘀咕,但沈十六到底不比沈溪胆子大,没敢问出声,赶忙去拿衣裳了。 一件件各色样式的红衣挂在眼前, 沈宴左挑挑、右看看,总觉得不满意。 好不容易挑了件顺眼的换上,沈宴在镜子前缓缓转了圈,偏头问沈十六,“这身怎么样?” 沈十六也没觉得这身跟之前的有何不同, 但还是顺从地点头夸道:“好看!王爷穿什么都好看!” 这也是实话。 俗话说的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可就沈宴这张脸, 就算脱光了再剃成光头都比寻常人要好看, 衣装于他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沈宴还觉得不满意,又将带来的衣裳挨个试了一遍后, 才终于死心。 “算了, 就这个吧。” 沈十六附和地点点头, “这个好,这个比第一件好看多了!” 沈宴闻言抬脚就踹了过去。 要命了!这他娘的就是第一件! 沈十六刚委屈地揉了揉屁股,就见主子又站起来,长袖一甩, “带上银票,出门!” 头一回见鱼儿的长辈,这礼也不能寒酸了。 从沧澜来的急没带,眼下就只能去现买一些,只希望涟江城能多些宝贝,千万不要叫他失望。 - 一夜悄然而过。 下了早朝,虞将军就和弟弟急急忙忙赶了回来,一路上片刻都没敢停留。 进门听守卫说沈宴还未来,二人这才放了心。 虞千秋扶了扶官帽,长舒了口气,“还好,咱们没来晚。” 虽然这是在楚国的地盘,但谁都怕疯子,这个沧澜摄政王狠起来比疯子又高上千百倍,叫他们不得不防。 走着,虞申鸣突然想起来,问道:“这事你告诉陛下了吗?” “还没来得及。” 虞申鸣嗯了声,“待会你就去跟陛下说一声,省的被有心人利用,扣屎盆子在咱们头上。” “大哥说的是,待会碰了面,我就再进宫去禀告陛下。” 虞千秋说完又好奇起来,“好端端的,王爷他怎么跑这儿来了?” 来就来吧,他大嫂还以大哥的名义给沈宴送了请帖,这不就是引狼入室么! “我哪知道!”虞申鸣没往深处想,无所谓道,“反正夫人说了,摄政王既然来了,咱们就应该好好招待着,待会见了面,你也放客气些。” 虞千秋撇了撇嘴。 他每回见了都很客气,不客气的人应该沈宴才对。 兄弟俩正说着,就听见背后急急来报,“将军,人来了!” 虞申鸣还未反应,虞千秋就一个激灵,“快,快去通知夫人们!” 此刻,虞二夫人和乌菲儿已经稳稳的坐在了大厅里。 听见通传,虞二夫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早就听说沧澜摄政王性情乖张、手段狠辣,生的一副美人面,长着一颗黑心肠。 虞二夫人都已经做好了待会厅内会打起来的坏打算,可当见到背对骄阳信步走来的少年时,虞二夫人都有些恍惚。 这个眼尾上扬、唇畔含笑的红衣少年,真是沧澜恶名远扬的摄政王? “王爷来了,有失远迎,还望王爷见谅。” 虞申鸣客套的话音刚落,沈宴就提着唇角,笑容真诚又不失灿烂,“将军客气了,冒昧前来叨扰,将军莫要见怪才是。” “王爷客气了,快请坐!” 众人顺势落座,沈宴低头抿了口茶,笑着看了眼厅内之人,最后目光停在了乌菲儿身上。 “这位想必就是鱼儿的娘亲吧?”沈宴笑着赞叹,“夫人瞧着可真年轻,走出去说是鱼儿的姐妹都有人信。” 这话换了旁人说,实在是有谄媚之嫌。 可沈宴本就是个英俊潇洒的翩翩少年,如今一双桃花眼满是真诚地看过来,像是在说什么肺腑之言,就算知道是奉承之词,乌菲儿也不禁老脸一红。 “王爷过奖了!我都是半老徐娘了,哪能和囡囡这种小姑娘比。” 终于说到正主身上了。 沈宴闻言顺势露出疑惑之色,“对了,怎么不见鱼儿?” “这丫头,估计又睡懒觉呢。” 乌菲儿朝二夫人使了个眼色,二人双双起身,“王爷先坐,我们去把鱼儿叫来。” 妯娌俩挽着胳膊出了大厅,拐过一个游廊,虞二夫人彻底绷不住了,震惊问:“大嫂,他真是沧澜摄政王?怎么、怎么和传言中全不一样!” 不仅温润有礼,说出的话还格外动听,若非他身份摆在那儿,虞二夫人甚至都感觉这摄政王隐隐有种要讨好他们的意思。 比起虞二夫人的震惊,乌菲儿倒镇静多了。 沈宴这番表现,越发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测。 她笑道:“传言嘛,向来就是不可全信的。抛开传言不谈,弟妹,你觉得摄政王如何?” 虞二夫人还没缓过神来,下意识地点点头,“蛮好的呀!尤其这模样,生的可太俊了!难怪三公主这么心高气傲的人,也愿意去沧澜和亲。” 提起三公主,乌菲儿面容冷了三分,不屑道:“她也配得上。” 虞二夫人见状咦了声,“三公主可是做了什么事,怎的大嫂一提起她就很是嫌弃?” 乌菲儿瘪了瘪嘴。 世人都道三公主温柔娴雅,乃女子典范。可她梦中分明见得,这女子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害起人来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没有的事。”乌菲儿又换上一副笑脸,避而不谈,“咱们还是快去把那个懒丫头叫起来吧,别让王爷等急了。” 若是虞鱼听见这话,定然又要委屈了。 她哪里是懒,分明是‘近乡情怯’,不知如何打扮的好了。 “小姐。”绿莹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您这都换了第三个发型了,还不满意吗?” 虞鱼不好意思地嗯了声,“总觉得差点儿什么。” 但到底差了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眼瞅着时间不早了,虞鱼干脆放弃了,“算了算了,先这样吧,我娘他们该等急了。” 说曹操,曹操到。 虞鱼刚出门就碰见了自家娘亲和婶子,看清小姑娘的样子,虞二夫人眼前一亮,“哟!这是谁家的闺女,这么漂亮!快过来,叫婶子好好看看。” 虞鱼弯着笑眼走过去,虞二夫人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片刻,自豪的点点头,“鱼儿不常上妆,如今略施粉黛的样子可要将三公主都比下去了!” “当然!我们囡囡自然是最好的!” 毫不客气地夸完了女儿,乌菲儿道:“王爷已经到了,这会儿就等你了,快去吧。” 说完,她又朝虞鱼挤挤眼,“别忘了娘昨天同你说的话!” 世间甭管男女,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反而不珍惜,就得是这种有难度的、让他每每想起就抓耳挠腮欲罢不能的,才更觉得宝贝。 哪怕他是尊贵的摄政王,也逃不出这个定律。 虞鱼嗯了声,整理了下表情,微笑着跟在了二人的身后。 离正厅越近,她越忐忑,表情也越发的紧绷,以至于在沈宴看来,小姑娘见了他之后似乎并不高兴。 “虞鱼见过王爷。” 好嘛,不仅不高兴,还一刀砍断了他们的旧情。 更要命的是,他连生气都不能。 几近贪婪地看着眼前的粉衣小姑娘,沈宴的漂亮的眉眼带着几分幽怨,“同我还客气什么,快起来。” 虞鱼也不难为自己,闻言立刻站直了,身侧传来娘亲的一声轻咳,她又蓦地想起来,敛眸道:“多谢王爷。” 乌菲儿微笑着嗯了声,“囡囡说的对,是该好好谢谢王爷。若是没有王爷,我们一家人还不知何时才能团圆。” “夫人言重了。论起来,应该是本王先谢过鱼儿才是。” 谢来谢去的,虞申鸣听得头疼,大手一挥道:“总之都是缘分!相识一场,我看王爷今儿就别走了,让下人们布好饭菜,咱们好好喝上一壶!” “这...”沈宴不由自主看向了旁边安静坐着的小姑娘,试探地说,“不太好吧?” 说到底沈宴也不过想听见小姑娘主动挽留他一次,谁料人家睫羽都不抬一下,反倒是一旁的虞千秋立即说:“若是王爷为难,下次也...” “不用!” 沈宴吓得赶紧抬手制止住了虞千秋的危险发言,“既然将军盛情邀请了,本王怎能不从!既如此,就麻烦诸位了!” “不麻烦,不麻烦。” 乌菲儿被他一闪而过的惶恐逗笑了,又怕把人给笑恼了,忙用帕子遮住嘴道:“离用膳时间还早,王爷又是头一回来。囡囡,不如你陪王爷在府里逛逛?” 虞鱼时刻谨记娘亲的提点,扬起小脸为难道:“这不好吧?我跟人约好了要出去逛街的。” “你这孩子!” 乌菲儿心里暗叫声好,面上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问,“王爷重要,还是你逛街重要?” 第八十八章 我错了 粉衣小姑娘慢悠悠地走在前面, 沈宴也慢悠悠地跟在她后面。 小姑娘显然不太想搭理他,背着小手往前走,不回头也不说话。知道的是在领着他参观院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毫无关系呢。 沈宴也不恼, 反而提着唇角,桃花眼漾着淡淡的笑, 静静地望着虞鱼。 说来奇妙,有些人只要出现在你的视线里,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让人心生欢喜。 有她在,一切看上去都很可爱生动。 不过, 沈宴上前两步同她并肩而行,“果然在鱼儿心里,还是我比较重要。” “当然。”小姑娘目不斜视,嗓音柔软,“您可是王爷, 我们家的贵客, 当然要比逛街重要。” 沈宴闻言扯了扯唇角, 放柔了嗓音问:“你还生气呢?” “生气?我为何要生气?”虞鱼漫不经心问。 “当然是因为花名册的事!” 不管她生气与否, 沈宴觉着还是先道歉的好,大步迈到小姑娘跟前, 挡住她的去路。 沈宴道:“这都是个误会!是下人传错话, 我误以为你喜欢的人是苏隐玉, 就想着成全你们,这才想了这么个馊主意。” 见小姑娘偏着头不想搭理他,沈宴心里着急,也顾不上什么面子和形象, 背着手探头过去,赔笑道:“我知道错了,鱼儿原谅我好不好?” 他的脸近在咫尺。 那桃花眼里的期待光芒几乎要将虞鱼的心给照化了,原先的那点儿小情绪也瞬间化成了一团水渍,蒸发不见。 一句‘原谅’已经到了唇边,可触及沈宴唇畔那轻微的略显得意的弧度,虞鱼又立即咽了下去。 他得意什么? 就那么笃定自己一句话就能化解她之前所有的不满和委屈? 嗯...虽然的确是这样,但她娘说的对,越来之不易,他才越懂得珍惜。 定定地看了沈宴一眼,虞鱼慢慢展露了笑颜。 她本就略施粉黛,原本白皙的肌肤在太阳下越显透亮,弯弯的杏儿眼清澈明媚,本就嫣红的唇更如花瓣一般娇嫩欲滴,再配上这身娇嫩的粉衣,当真是娇俏的都要掐出水来。 沈宴看的眼睛都直了,满心欢喜地以为虞鱼要原谅他了,结果就听见小姑娘笑眯眯地说: “好呀,原谅你了。本来就不是什么要紧事,王爷不用放在心上。只是...” 虞鱼后退两步,“男婚女嫁都是由父母做主,以后虞鱼的事,王爷就不用操心了。” 沈宴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你、你什么意思?什么叫父母做主,你要嫁给宋琢光?!” 关宋琢光什么事? 虞鱼本想解释,但看见眼前人气愤又竭力压制住的样子,挑了挑眉,“如果这是爹娘的意思,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 眼见着沈宴的脸色又阴沉一分,虞鱼越发得意了,掰着葱白的手指挨个数,“他是家中嫡子,未来的国公爷,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脾气也很和我意,而且...” 虞鱼强忍着笑,“我们可是青梅竹马,这情分可不是一般人比...”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草丛里就‘掉’出个人。 看清来人,虞鱼的脸腾的红了。 要死了!宋琢光怎么在这里!? 她难为情,宋琢光更是不好意思,他偷听人说话已经很不体面了,这会儿竟然还被人发现了! 宋琢光尴尬地哈哈笑了两声,“没事,二位继续、继续。” 说完他赶紧转身,提起轻功就跑,生怕慢一步就被人瞧出脸上飘出的两抹红。 一口气蹿出老远,宋琢光才终于停了下来,倚在墙上喘息着。 耳畔又响起了虞鱼那甜蜜软糯的声音,他骄傲地下巴一扬,轻哼出声。 这个虞鱼竟然如此口是心非。 嘴里说着不记得不在意,原来是在背地里偷偷喜欢他,还当着外人的面这么夸他,真叫人不好意思。 唇角刚翘起来,不知宋琢光想到什么,又飞快地抚平了。 既然喜欢他,那为何大哥说她喜欢的另有其人? 拧着眉仔细地想了会儿,宋琢光登时恍然大悟,激动地拍了下手掌。 他懂了! 一定是刚见面时,他说和表妹两情相悦的事伤到了虞鱼,所以哪怕她喜欢自己,也不好意思表露心迹!只能将这份喜欢偷偷藏起来,在夜深人静时独自舔舐内心的悲伤。 想着,脑海里就蓦地出现了一副画面。 漆黑的夜空,月光昏暗且凄冷,小小的人儿穿着素白单薄的衣衫,抱着双膝缩成一团,身边整齐摆放着幼时他送给她的玩具。少女秀眉紧锁,神情哀伤,樱粉的花瓣唇轻启,嗓音缠绵地吐出几字—— “宋琢光?” “啊!” 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将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幻境中的宋琢光吓了一跳。 他是实实在在的被吓了一跳,虞鱼分明见的宋琢光刚刚离地一指多高。 “你、你没事吧?” 谁能想到这么大的人竟然这么不经吓。 宋琢光轻咳一声,别过头看向远处,露出自己最完美的侧脸,“没事。” 说完,他还又补充一句,“不用担心。” 虞鱼无声地啊了下。 担心,她担心什么? 偷偷瞥了眼,只见身边的娇俏少女只是红唇微张,神情专注的望着自己,宋琢光越发笃定了心里的答案,开口时,嗓音也不自觉地放软了几分。 “你找我有事?” 虞鱼这才回过神来,点头如捣蒜,“有事!刚刚的话你都听见了?” 宋琢光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耳垂,“差、差不多吧。” “那是我说着玩的,你别介意,也千万别往心里去!”虞鱼真诚地眨了眨眼睛,“我对你没有一点儿非分之想!” 为了不让自己为难,她竟然能做到这种份上... 宋琢光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 当初虞鱼丢失,他也很难过,白日里跟着爹派出的士兵出去找,夜里成宿成宿的梦见她。梦见她哭、梦见她受伤、梦见她撒娇地说‘宋琢光抱抱’,可醒来什么都没有。 三个月过去了,半年过去了,一年过去了,依旧是杳无音信。 渐渐的,他的想念就化成了莫名的恨。 明明说好了要一起长大,凭什么她说不见就不见了? 纵使心里知道她是受害者,可宋琢光还是忍不住去这样想,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在大家面前掉眼泪。 再后来,他就变了个人。 虞娇喜欢文弱书生,他偏要习武;她喜欢温柔的男孩子,他偏要背道而驰;她说自己只能看她一个人,他偏要看遍了这世间繁华... 连宋琢光自己都想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他唯一清楚的,就是不这样做,日子是真的无趣又难熬。 眼前的少女大抵是跑着过来的,连精心梳好的发髻都散下了几缕碎发。 伸手想给她别到耳后,却见少女后退一步,不解地看着他。 宋琢光抿了抿唇,自然地收回了手。 “我明白。”他说,“你不用觉得为难,答应你的事,不会变。” 答应她的事?是说退掉娃娃亲的事? 虞鱼念此大喜,“那太好了!你一定要尽快办哦!” 宋琢光看着她的笑颜,低声说好。 误会解除了,虞鱼就打算回去歇着。 方才宋琢光一走,她还没来得及跟沈宴说句话,他就被宫里来的人给请走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想起他临走时那张阴沉到暴雨将至的脸色,虞鱼禁不住捂着嘴偷笑出声。 等沈宴回来,还是再哄哄他吧。 毕竟她是想让他尝尝吃醋生气的滋味,可不是要气死他。 她开心的低笑声没有逃过宋琢光的耳朵,见她这样开心,宋琢光一路都是哼着轻快的小曲回的国公府。 听说他回来了,鞠如云赶忙赶了过去,一脸期待问:“怎么样了表哥?将军他们可同意退亲?” “这个...” 宋琢光这才想起自己今日去将军府的缘由——退亲。 鞠如云看他一脸为难,心凉了半截,泪眼盈盈的坐在了椅子上,“将军果然不愿意。” 也是,宋琢光人品家世都是上乘,换做是她,她也是不愿意退掉这门亲事的。 “这个...” 宋琢光又支吾了声,没好意思说自己根本就没去退亲。 默了默,宋琢光道:“好了,别哭了。你我相识一场,我也不会亏待你。待会我就去跟娘说,让她在涟江城给你物色个好人家。” 鞠如云闻言大惊失色,“物色...表哥,如云心里只有你呀!” 还有什么好人家比他宋小公爷更好? 鞠如云泣涕涟涟道:“如云不求名分,只要能呆在表哥身边,哪怕做个外室,如云都心满意足!” 美人垂泪,又将姿态放的这么低。 宋琢光虽然心疼,但还是坚定拒绝了,“不行,她知道了会不高兴。” “她?”鞠如云停顿片刻,“虞小姐?” 宋琢光的星眸闪烁一下,“嗯。” 虞将军只有虞夫人一个妻子,没有通房也没有外室,那小姑娘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自然不允许她的、她的男人被旁人沾染。 不是没看出宋琢光神情的变化,鞠如云心里有数了,哭闹了一番后,‘伤心’地回了住所。 房门一关,鞠如云脸上的悲伤荡然无存,她用力地擦着眼泪,厉声吩咐道:“去查查虞鱼都喜欢去哪里!” 她必得问问,虞鱼到底给宋琢光下了什么迷魂药! 与此同时,皇宫内。 楚阳弘微笑着,正欲请沈宴品尝一番楚国的茶,就见对方阴沉着脸,丝毫没有在别人地盘上的觉悟,大手往桌上狠狠一拍,恶声问: “到底谁他娘的是宋琢光!?” 第八十九章 住在咱家?! 这是沈宴第二回 从虞鱼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头一回不在意, 不仅是因为紫俏说了虞鱼不喜欢他,还因为沈宴相信自己的魅力,也相信小姑娘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变心。 但今天, 听听那脱口而出的一连串夸赞吧, 让他怎能不生气、又怎么能不放在心上! 沈宴越想,眉眼间狠意越发显眼。 本有几分不悦的楚阳弘看了眼桌上的裂纹, 长袖下的手指勾了勾,让身后的侍卫离得更近了些。 “宋琢光?”楚阳弘说,“他是宋国公的独子,说来也巧,他跟王爷一样, 酷爱穿一袭红。” 宋国公是扶他上位的功臣之一,有功劳也有苦劳,决不能让他家的独子葬送在沈宴手里。 于是楚阳弘又笑着道:“可是宋琢光做了什么让王爷不悦的事?小孩子年轻气盛,不懂事,王爷还是看在朕的面子上, 别跟他一般见识。” 不跟他见识?恐怕不行。 按楚君这么说, 方才在将军府偷听的那个红衣少年就是宋琢光。 沈宴的桃花眼危险的半眯着, 舔着牙想, 难怪他跑的这么快,是憋不住要到一边偷笑了吧! “王爷?” 见他不说话, 垂着黑鸦羽般的长睫不知道想些什么, 楚阳弘正想再抢救一下宋琢光, 就见那双潋滟的桃花眼猛地看了过来。 这种感觉就像被黑暗里的阴毒恶兽盯上一般,楚阳弘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触及冰凉的椅背又蓦地反应过来,不高兴地冷了脸。 堂堂一国之君被个王爷的眼神吓到, 说出去只怕要让世人笑掉大牙! 楚阳弘冷着脸正要提醒沈宴这是在谁的地盘上,就见眼前的男人突然翘唇一笑。 他怒时都红衣烈烈、俊美无双,如今笑起来,更是不可方物。 只一眼,烦恼全消。 爱美乃人之本性,瞬间没了怒气的楚阳弘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沈宴道:“本王此次要在楚国小住一段时间,陛下不会不欢迎吧?” “王爷哪里的话,朕自然的欢迎至极。” “如此,本王就放心了。只是...” 沈宴皱起眉,眉心间的为难之色令周围大胆偷窥的小宫女看着心疼死了,“客栈和使馆本王都住不惯,还得请陛下给本王安排个合适的住处。” 不等楚阳弘张口,沈宴就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样子笑道:“陛下脑中所想正是本王心中所想!虞大将军的女儿和本王也有些旧交,住在他府上,再合适不过了。” 楚阳弘听了一头问号。 他明明想让沈宴住在太傅府上,怎么就成将军府了?! “虞夫人爱热闹,将军府未免吵了些,王...” “互市。” 沈宴把玩着面前的玉盏,骨节分明的大手在美玉映衬下越显修长,他笑容散漫,眉眼间却满是不容置疑,“本王来时听我那不争气的小侄儿说过,陛下想与沧澜开互市?” 楚阳弘不说话了。 沧澜在沈宴的扶持下,隐隐有成为第一大国的势头。如今他刚上位,国库空虚、人心不稳。 开互市、互通有无,对楚国来说利大于弊。 楚阳弘沉默半晌,试探问,“若是朕同意...” 不待他说完,沈宴就笑着点头,“同意开市的折子不日就会送到陛下手上。” 开互市一事来时他就同沈尉羽商量好了,只想着到了别人的地盘上,手里没点依仗可不行。 眼下倒正好用上了。 “好!” 互市这事楚阳弘都做好同沧澜长久抗争的准备,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解决了! 他激动的一拍桌子,红光满面地说:“将军府宽敞,将军又是骁勇善战之人,王爷住在那里正好同将军切磋交流!对了,还有宋琢光,王爷若是不喜,朕也可给他个闲差,让他暂且离开涟江。” 楚阳弘诚意十足,沈宴却笑着摇了摇头,桃花眸中战意十足,“不必。” 一个毛头小子而已,他就不信斗不过。 彼此心愿都顺利达成,二人也没了方才的暗潮汹涌,脸上带笑的说起了话。 与此同时。 楚阳灵带着刚煮好的莲子汤来到了书房外,宫人和护卫们对此见怪不怪。 三公主敬重兄长,关心陛下龙体,每隔三五日就要带着亲手做的小吃食过来看望陛下,这也是陛下默许了的,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 守在门外的太监道:“请公主稍等片刻,奴才进去禀告一声。” 楚阳灵勾起唇角,优雅又不失亲和,“有劳公公。” “殿下客气了,都是奴才分内的事。” 要说三公主合该就是楚国女子中的典范,待人礼貌温柔,哪怕对他们这种阉人亦是如此,给足了他们这群下人们的脸面。 小太监忙不迭的推门进去了,“陛下,三公主来跟您请安了。” “哦,阳灵来了,让她进来吧。” 接过宫女手里的食盒,楚阳灵笑容甜美地走了进来。 “这几日天热,阳灵特意摘了些莲子熬了些莲子汤,皇兄尝尝,喜不喜...” 话还没说完,楚阳灵就被殿内的红衣男人狠狠地占据了全部心神。 明明是在御书房,宫内重地,他却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原本不雅观的动作放在他身上,是说不出的不羁和慵懒。 再触及男人的面容,楚阳灵顿时心生惭愧。 椅子上的男人男生女相,一双桃花眼潋滟多情,只是淡淡地瞥了自己一眼,就叫楚阳灵的心不可控制的剧烈跳动了一下。 他、他是谁? 看见楚阳灵直勾勾的盯着沈宴,楚阳弘便知道这丫头准是被沈宴这张脸给吸引住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出声提醒,“灵儿不得无礼,还不快见过沧澜摄政王。” 沧澜摄政王... 楚阳灵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沈宴,果然是、果然是名不虚传。 轻轻的低下头,睫羽轻垂,脸颊也染上几分薄红,俨然一副小女儿家的害羞模样。 楚阳灵软声道:“灵儿见过王爷,王爷安康。” 沈宴抿了口茶,眉眼未抬,平淡地嗯了声。 楚阳灵见状咬了咬唇,旋即又笑着上前几步,“正好这次的莲子汤熬得多,王爷若不嫌弃的话,也请尝尝阳灵的手艺。” “不用了。”话刚说完,沈宴就站了起来,“既无别的事,本王就先走了。今日与陛下所说之事,还望陛下保密。” “这是自然。”楚阳弘笑着回道,“那朕就不多留王爷了,来人,送王爷出宫。” “皇兄——” 楚阳灵头一回觉得自家皇兄这么不看眼色,她才刚来,怎么也该留王爷多座一会儿,哪怕、哪怕是喝口她做的莲子汤呢! 楚阳弘警告地看她一眼,楚阳灵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待书房门被关上,楚阳弘才又放缓了脸色,眸色晦暗道:“朕知道你想为楚国效力,想和沧澜联姻。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灵儿还是莫要惦记这事了,以免惹祸上身。” 他又何尝不盼望能和沧澜联姻,可人家已经明确拒绝了,再折腾下去只怕要毁了两国刚建立的友好。 况且他这个妹妹绝非面上表现出的那么纯善,不敲打一下,楚阳弘真怕她给楚国惹来麻烦。 他话都说到这种份上,楚阳灵怎么可能不明白。 纵使心里不愿,但还是低眉垂眼地顺从道:“是,皇兄。灵儿明白了。” 伺候楚阳弘喝完莲子汤,楚阳灵神色如常的回了寝殿。 房门一关,楚阳灵的脸立刻拉了下来,想起方才楚阳弘的话,她阴沉着脸冷哼一声,“长这么大,还没有我得不到手的东西。” 她虽是妃嫔所出,又是个公主,可她娘争气的很,成了父皇最宠爱的贵妃。 耳濡目染之下,她自然懂得如何伪装自己、讨好别人。 父皇在时,可以说她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连皇后生的女儿都比不过她。 如今父皇去了,这一个个的竟都欺负到她的头上来了! “司云,你立刻去查,焰王他为何来此,又和皇兄做了什么交易。” 什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楚阳灵咬着唇狠狠地扯了下帕子,她偏要让流水为落花静止,襄王对神女有意! - 虞将军府。 虞鱼躺在床上,搭在床边的洁白小脚丫晃呀晃。 片刻后,她蹙着眉翻了个身。 沈宴被宫里的人叫走时,看着一副要杀人的凶狠样子,虞鱼还真有点怕他进宫后会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跟楚帝起了争执。 另外,下次该用什么样的理由和沈宴‘偶遇’呢? 正想着,门外就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囡囡!” 听到声音,虞鱼赶忙坐了起来,“娘,我在这儿。” 乌菲儿迫不及待地走过来,还未坐下,就满脸喜气洋洋道:“好消息!王爷这段日子要在咱们府上住下了!” 虞鱼闻言惊讶地瞪圆了杏儿眼,“住在咱们家?娘你没听错吧!” 乌菲儿嗔她一样,“这么重要的事,娘怎么可能骗你!还是陛下下的旨,王爷的东西都已经搬来了!” 虞鱼先是愣了下,接着竟激动地站起来在床上跳了两下。 孩子气的模样叫乌菲儿看的心都要化了。 待她在床上蹦哒完,满脸慈爱的乌菲儿这才又说:“娘本想着把他安排到你旁边的流云院,你爹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死活不同意,还把王爷给安排到离你最远的阳澄轩了。” 阳澄轩?那跟她岂不是一南一北,见面要跨越整个将军府。 虞鱼想了想,“没事啦,娘亲,甭管住哪,都是在家里,早晚都会碰见的。” “这倒是。”乌菲儿宠溺地伸手戳戳女儿的鼻尖,“这下可高兴了?” 虞鱼忙不迭地点点头。 岂止是开心,她只怕兴奋地晚上都要睡不着了。 这边母女俩拉着手亲昵地说着体己话,那边后院里,虞申鸣生生将院里的树都砍秃了。 砍完后,他还不解气,在满天落叶中握着大刀仰头怒吼: “狗日的沈宴!老子要杀了你!!” 第九十章 干一架 从收到陛下口信时虞申鸣就觉得纳闷, 涟江城这么多好地方,为什么偏要让沈宴住在他家? 起初他还以为陛下觉着他武艺高强能够压制沈宴,心里正偷着乐呢, 就被两个儿子给架到了后院的练功场。 虞澄澈开门见山, “囡囡喜欢沈宴。” “沈宴不喜欢她。”虞奕然接着补充,“可澄澈说他又追上来, 极有可能也动心了。” “什、什么?” 虞申鸣驰骋沙场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却被儿子们这短短几句话给震傻了。 怕他不信,虞澄澈还又说了句,“囡囡亲口说的, 她之前不回楚国,也是因为舍不得沈...” 话还没说完,虞澄澈就听见自家老爹大喝一声,拔出架子上的宝刀对着后院的树就是一顿‘狂舞’。 他的动作毫无章法,破绽百出, 只有下刀的力度是一下比一下狠。 虞家兄弟二人默契地躲远了些。 看着满天飘舞的无辜落叶, 虞澄澈遗憾的叹了口气, “要是空中飘着的是沈宴的脑袋就好了。” 好一个危险发言! 虞奕然不可思议地看了温润纯良的弟弟一眼, 小声提醒,“这种话在心里说说就行了。” 沈宴武功高强, 澄澈又只学了个皮毛, 若叫他听见了, 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虞澄澈闻言只是撇了撇嘴,“怕什么,他要是真喜欢囡囡,就不敢对我们下手。” 虞奕然愣了下, 喜滋滋道:“对哦!我们还是他的大舅哥呢!” “什么大舅哥!”喘着粗气的虞申鸣一脚踢过来,“他休想娶老子的乖囡!” 虞申鸣这一脚可不是虚的,踹的虞奕然嗷的一声捂住屁股,委屈兮兮道:“不娶就不娶,你踹我干什么!” 怕他俩又闹起来耽误正事,虞澄澈赶紧打岔问:“爹打算怎么办?我看娘的意思,好像对沈宴还很满意。” “怎么办?”虞申鸣提着刀就往前走,“老子这就给他赶出去!” “哎爹爹爹!” 虞奕然闻言屁股都不揉了,赶紧伸手拽住他,“把他赶出去可就是抗旨,爹你可要三思啊!” 虞澄澈也上前两步劝道:“大哥说得对,而且爹,你就算把人赶出去也是治标不治本,万一他约着囡囡在外面见面,岂不是更危险。” 虞申鸣瞬间被点醒,拖长尾音嗯了声,“澄澈说得对。这敌人就该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放心!” “就是这样。”虞澄澈眸光闪烁两下,微笑着说,“这段日子咱们就多盯着点儿,决不能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对!” 想抢走他们的囡囡,必得先过他们这关! - 阳澄轩内。 沈宴喜滋滋地看着沈十六将东西规制好,脑海里不由自主地畅想着和鱼儿日日相见的美好生活。 “王爷,都整理好了。” 沈宴嗯了声,看了眼沈十六的表情,嗤笑一声,“你这是什么表情?整理个衣柜就不乐意了?” 沈十六赶紧解释,“怎么可能!属下是觉得这地方偏远,委屈了王爷。” 他们王爷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的待遇,这阳澄轩虽然宽敞明亮,但是也是真的偏远,让王爷住在这种地方,虞家也真是好大的胆子! 沈宴闻言笑着摇摇头,“本王都不介意,你气什么。” 虞将军是个会来事儿的,若无事,定然不会如此轻待于他,眼下这样的安排,让沈宴不得不猜测虞家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想着,沈宴起身伸了个懒腰。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为了鱼儿,他都受着便是。 入夜。 在乌菲儿的张罗下,沈宴如愿同虞家人坐在了一桌用膳。只是... 沈宴扫了眼虞家的三个男人,尤其是虞申鸣,俨然一副随时掀桌子要跟他干一架的模样。 啊,他们果然知道了。 不过,沈宴再看了眼同虞鱼坐在一起的虞夫人,只见对方笑意温柔又慈爱,见他看过来,还热情地招呼他吃菜。 “家常便饭,比不上王爷府里的厨子们,还请王爷将就着用一些。” 沈宴闻言放下筷子,弯起桃花眼真诚道:“夫人客气了,贵府的饭菜很好吃。” 瞧瞧瞧瞧,可真会装! 虞申鸣捏着筷子想,明明是个恶狼,却把自己伪装的跟个小绵羊似的,糊弄谁啊! 愤恨之下,只听见‘咔嚓’一声,手里的筷子断成两半,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虞鱼见状吓了一跳,忙站起来问:“爹你的手没事吧?” 嘤,多贴心的小棉袄。 对上女儿,虞申鸣就满脸的慈父笑,“没事没事,囡囡别担心,好好吃饭。”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乌菲儿哪能看不出他的异样,思量一番,她起身站了起来。 “突然想起还有个急事没解决,王爷慢用,将军跟我出来一下。” “等...来了。” 看到妻子抛过来的眼神,虞申鸣就知道如果他拒绝了,今晚指定得睡书房,只好给了儿子们一个眼神,自己灰溜溜的站起来跟了出去。 一直走到凉亭处。 乌菲儿才终于停下来,看向身后憨笑着的虞申鸣,板着脸问:“你今日怎么回事?对王爷有意见?” 一听是关于沈宴的,虞申鸣脸上的笑立即消失了,他咬着牙愤恨地点点头,“很有意见!” 乌菲儿嗯了声,“因为他喜欢囡囡?” “夫人你果然知晓此事!”感觉被背叛的虞申鸣一脸伤心,“那你还让沈宴来,就不怕他和囡囡真的、真的...” 光是想想,虞申鸣就心痛不已,明明很喜庆的字眼,如今也说不出来了。 乌菲儿却是一脸坦然,“就算是真的,有什么不好?” “他沈宴就很不好!”虞申鸣大声道。 乌菲儿抱胸反问,“哦?那你说说,哪不好?” 虞申鸣道:“他脾气不好!” “但对鱼儿就很好,我都打听过了,当时鱼儿在沧澜,沈宴可谓是将她宠上了天。” 虞申鸣重重地喘息两声,还想再挑些沈宴的刺,却发现这厮除了性格和脾气张狂了些,竟也没有别的毛病。 家世、样貌、身份都是一顶一的好。 虞申鸣左思右想,终于想起个最重要的,“他是沧澜人!” “我还是赵国人呢。”乌菲儿伸手抚摸着丈夫气的都要发黑的脸,笑容甜蜜道,“不还是跟着你来了楚国。” 虞申鸣的眉间拢起小山,“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问完这句,乌菲儿又觉得多余,也没给丈夫说话的机会,就拉住他长着厚茧的大手,柔声问:“你还记得,当初咱们在佛祖面前是怎么说的吗?” 因为天赋,乌菲儿还是相信天命和神佛,但虞申鸣只相信人定胜天,所以从未踏进寺庙半步。 直到他们丢失了女儿。 此后的每一年,一家人都会在佛祖面前诚心祈求—— “希望囡囡平安健康。” 乌菲儿蓦地红了眼,“是啊,只求囡囡平安健康。哪怕这辈子我们找不到她,只要她是平安的健康的,也不算太糟。” “但现在,她不仅平安健康的长大了,还回到了我们的身边。鸣哥,我们已经欠了她太多了,不能让她连自己喜欢的人都得不到。” “是,沧澜是远了些,可咱们还是能相见的。”乌菲儿仰起脸,泪眼朦胧问,“难道你就忍心见囡囡遗憾一辈子吗?” 虞申鸣痛苦地闭上眼,浓黑睫羽间依稀有泪光闪烁,“我...不能。” “这就是了。” 乌菲儿将眼泪蹭在丈夫的胸前,“所以你,还有那两个小子,可以考验王爷,但别做的太过分。” “他那么骄傲的人,为了囡囡能不远万里的追过来,不仅道歉,还肯在我们面前收起脾气,已然是很有诚意了。” 虞申鸣闻言蔫蔫的嗯了声,“都听夫人的。” 看见他一脸了无生趣的样子,乌菲儿无奈地笑了声,“好了,别丧着个脸,为了补偿你,晚上...” 她踮起脚贴着虞申鸣耳语几句,刚才还被霜打过一样的虞申鸣瞬间支棱了起来。 “真的?!”他眼睛放光问。 乌菲儿害羞的别过头去,“我何时骗过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虞申鸣搂过娇妻,在她脸上吧唧一口,“夫人放心,我保证对王爷客客气气的!” 至于家里的两个小子,那可就不归他管了。 虞申鸣说到做到,再回到饭桌上时,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还客套的招呼沈宴吃好喝好。 他越是如此,虞家二兄弟的攻势就越猛。 一句接一句的冷嘲热讽,让沈宴不悦的活动了下手腕,虞鱼一直都关注着他的动作,见状心中一紧。 怕他和哥哥们打起来,虞鱼赶忙起身给哥哥们夹了菜,请求般的软声道:“大哥二哥先别说了,快吃菜吧,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她越护着,虞澄澈和虞奕然就越想怼死沈宴这个狗男人,可触及妹妹杏儿眼里的祈求,二人又顿时软了心肠。 虞奕然几乎瞬间倒戈,“好好,听囡囡的,大哥不说了。” “二哥?” 看着对面沈宴那亮晶晶的桃花眼和唇边抑制不住的笑,虞澄澈答应的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 沈宴瞧着更高兴了。 不是因为虞家兄弟们的无可奈何,而是他的小姑娘,果然还是在意他的。 用过晚膳,沈宴还想跟小姑娘说几句话,奈何他的哥哥们看得紧,一左一右地将她送回了宝珠阁。 沈宴见状挑了挑眉。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做个梁上君子了。 第九十一章 (一更) 换我来追你…… 夜已深。 梳洗完的虞鱼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 正准备安稳地睡个好觉,就感觉身侧一阵微风拂过。 时值夏日,虞鱼睡觉是不关窗的, 她下意识地以为风是从窗外吹进来的, 可当她转过身时,就赫然瞧见床边站着个黑乎乎的人影! “啊——唔。” 她吓得揪着被子惊叫出声, 然而刚开口,就被眼前的黑影给紧紧捂住了嘴。 “嘘,鱼儿,是我。” 耳畔响起的熟悉声音让虞鱼停止了挣扎,看清眼前人的样子后, 杏儿眼里的惊恐也逐渐褪去,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守门的小丫鬟被她的惊叫声吵醒,担心问:“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沈宴松开了手,朝床上吓得泪盈盈的小姑娘挑了挑眉。 他被人抓走还是留下, 全凭她一句话。 虞鱼哪能看不懂他的意思, 心里又气又恼, 嘴上还是禁不住服了软。扬声道:“我没事, 就是做了个噩梦,吓到你了吧?” “小姐无事就好, 奴婢一直在门外守着, 小姐别怕。” 虞鱼含糊的嗯了声, 这才瞪圆了杏儿眼,气鼓鼓地看向沈宴,气音听上去奶凶奶凶的,“你怎么在这儿!” 沈宴弯着桃花眼贴近小姑娘的耳根, 气音听上去格外的缠绵。 “想你。” 他吐出的温热气息轻轻扑在耳侧,像羽毛搔过一般留下酥麻的痒,虞鱼的耳朵瞬间红透了。 “你、你离我远点。” 她坐直了身子,羞得都不敢抬头与他对视,只是伸出手想将沈宴推远些。 伸过来的手指纤细,玉臂洁白,沈宴下意识地从她的皓腕处往上看了过去,就瞧见小姑娘身上的薄被也随着动作滑到了腰腹处。 皎洁月光下,她脖颈修长、锁骨纤细,身上的亵衣薄软如轻纱,勾勒着少女曼妙的身姿,也透出了轻纱下樱红的锦鲤肚兜—— 沈宴猛地站起来背过了身。 再开口时,他声音沙哑地不像话,“把、把被子盖好。” 虞鱼低头一看,这才意识到自己眼下有多么不妥,顿时羞得从脖子红到了脚趾,赶紧手忙脚乱地扯过被子盖好。 背后的窸窣声音停止,沈宴又沉默了两息后,才缓缓转过头去。 只见床上的小姑娘将自己包成了个蚕蛹,只露出个巴掌小脸,水汪汪的杏儿眼羞恼着望着他。 大抵是喜欢她这个人,所以哪怕露出凶巴巴的表情,依旧看的沈宴心软不已。 “我什么都没看见,别生气。” 虞鱼羞恼地捂住耳朵,“啊啊啊你别说了,快走!不然我就喊人了!” “好啊。”沈宴唇边噙着笑,丝毫没有‘采花贼’该有的觉悟,答应的极为干脆,“最好把你爹和哥哥们都叫来,他们早就看我不顺眼,正好有理由揍我一顿。” “你——” 虞鱼哪里舍得,又被沈宴磨得没了法子,软糯的嗓音里带了哭腔,“你到底要做什么呀?” 她小动物一般的声音惹得沈宴的眸色一沉,再看到小姑娘红红的眼圈和鼻头,情不自禁地俯身上前,隔着被子抱住了她。 “别哭,不做什么,就是看看你。” 锦被虽薄,但还是有些份量的,隔着它,沈宴根本感觉不到丝毫,可心里却依旧忍不住腾升起了浓浓的满足感。 他下巴搭在少女的肩头,眉眼低垂,唇畔含笑的样子温柔地要命,只是嗓音里染上了细碎的委屈。 “你的父兄将你守的那么紧,我话都没法和你说几句。还有你,对我爱搭不理的。小坏蛋,以前都白宠你了!” 虞鱼闻言强忍着笑,“什么白宠,今天要不是我拦着,大哥和二哥都要吃了你了。” “是啊。” 沈宴松开了手臂,盯着少女的杏儿眼,凑近了问:“你为什么要护着我?是不是还...” 不等他说完,虞鱼就伸手将他的脸推到了一边,“你少自恋了!我是怕你们打起来,吓着娘亲。” “口是心非。” 沈宴笑了声,反手握住了小姑娘莹白的皓腕,微热的指尖顺着细腻的肌肤滑了下去,在小姑娘惊愕的眼神中,与她十指相扣。 她的手又小又软,沈宴都不敢用力,生怕捏坏了他的娇娇。 “罢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宴抬眸看过去,桃花眼里的宠溺都要满溢出来,他喟叹一声,“之前是我不对,你闹脾气也好,真的不喜欢我了也好,都是我自找的。但是从现在开始...” 沈宴低头在少女的细滑手背上烙下轻轻一吻。 “换我来追求你。” - 翌日一早。 虞鱼醒来时,就瞧见了四朵金花们激动又八卦的笑脸,“小姐,你看这是什么!” 绿莹转身抱出来一个青花瓷瓶,里面插着许多鲜艳的花儿,不拘种类,五颜六色的点缀在一起,非但不显凌乱,还带了股活泼轻快之美。 昨夜沈宴离开后,虞鱼过了许久才睡着,现在脑袋还昏昏沉沉。 她揉着眼睛问,“这么多花,你们是不是把院子都薅秃了?” “可不是我们送的!”紫俏朝床上的小姑娘挤挤眼睛,“这是王爷亲自摘了送来的,送来时花瓣上还沾着露珠呢!” “是啊,也不知道王爷是打哪采来的,靴子上还沾了好些泥。” 虞鱼闻言再也控制不住上扬的唇角,看着一瓶子花甜声问:“花儿在这儿,那宴哥哥呢?” “害!别提了!王爷本想等小姐醒了亲手送给你,结果两位公子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来把王爷给撵走了。” 紫俏愤愤不平道:“小姐,奴婢觉着您该跟公子们好好说一说,咱们王爷可没受过这种委屈。” “紫俏,主子们的事你少插嘴。”红拂赞同地看她一眼,“王爷委屈,你忘了小姐在沧澜有多委屈?” 说到底都是人家两个人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说不了什么。 不过虞鱼还是把紫俏的话放在了心上,决定用过早膳就去找哥哥们谈一谈。 穿上衣服下了床,虞鱼爱怜地摸了摸青花瓷瓶里的娇嫩的花儿们,眉眼弯弯道:“我记得蓝怡姐姐对侍弄花草颇有心得,就有劳你照顾好它们了。” 蓝怡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姐放心!” 她一定想尽办法让这些花儿开的更久一些! 用完早膳,虞鱼还没来及出门,就见红拂领着个小丫头过来了。 “你是?”虞鱼疑惑问。 小丫头行了一礼,“见过小姐,奴婢是鞠小姐身边的丫鬟。” “鞠小姐?”虞鱼歪着脑袋想了想,“宋琢光的表妹?” 小丫头点点头,“正是!我家小姐有事要请教虞小姐,虞小姐若是不嫌弃,还请往淳和楼一叙。” 鞠如云找她有什么事? 该不会是要感谢自己主动退出成全她?这倒大可不必。 不过虞鱼还是答应了。 待会见了鞠如云,她也正好问问,宋琢光到底什么时候来退亲。 淳和楼。 鞠如云早早就在包厢里等着了。 她也不确定虞鱼会不会来,等待的时候也是忐忑的很,直到听见门外响起的轻盈脚步声,鞠如云这才松了口气。 “虞小姐来了,快请坐。” 虞鱼微笑落座,她心里地惦记着沈宴,也没了寒暄客套的心思,开门见山问:“不知鞠小姐找我有何事?” 话音刚落,就见鞠如云咬了下唇瓣,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还请小姐成全,我是真心喜欢表哥的!” 两行清泪随之滑落,鞠如云哀求道,“如云不求什么名分,哪怕做妾、做外室,只要能留在表哥身边,如云都心甘情愿,还请小姐给如云一条生路吧!” 虞鱼本就被她的动作吓得呆住了,听见这么一段话,扶她的手都僵在了半空。 她眨眨眼,清澈的杏儿眼里满是迷惑不解,“你在说什么呀?” 什么名分什么生路,这都应该跟宋家人说吧,关她什么事? 眼前的少女漂亮的像娇嫩的蔷薇花,杏儿眼清澈又坦荡,像是精心打磨的宝石,无一处不散发着光芒。 鞠如云用力攥了下手,再次后退一步,“小姐不用装傻,我知道小姐不愿与人共侍一夫,只要小姐别赶我走,在表哥身边为奴为婢,如云也是...” “等等等等!” 虞鱼伸手打断她,小脸真诚道:“我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宋琢光不是要娶你了吗,你找我说这些做什么?” “娶、娶我?”鞠如云的眼泪戛然而止,一脸错愕地看向虞鱼。 只见漂亮少女点了点头,“对呀,前两日我还催他赶紧来退亲的。鞠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看着虞鱼满身的坦荡,鞠如云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听错了,但仔细想想,就是没错! 鞠如云笃定道:“可是那日表哥回来,却说要迎娶小姐为妻,还说小姐不喜男人三妻四妾,要让姑母把我给嫁出去呢。” 虞鱼闻言猛地站了起来,不可思议道:“宋琢光在想什么!我又不喜欢他,他娶我作甚!?” 虞鱼越想越不对劲,伸手将鞠如云扶起来,“鞠小姐你先别哭了,这事情中间指定是有误会,我这就去找宋琢光问个清楚!” 第九十二章 (二更) 我对你没有非分之…… 国公府内。 宋琢光打睁眼之后还没闲着, 马上就是虞鱼的生辰了,以前她没回来时,他都会悄悄做几个小礼物, 然后埋在院里她种的梨花树下。 如今她回来了, 这礼物更是得好好准备。 宋琢光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去,最后决定给她亲手雕个小玩偶。摆在屋里既美观, 还能睹物思人,看见木偶就想起了他。 说做就做,宋琢光立即叫人送来了上好的木头和各种工具,在屋里埋头苦干起来。 他的木工不是多好,雕刻起来很是费劲, 好不容易雕出个像样的,宋琢光左看右看又嫌弃起来。 怎么都展现不出那小姑娘的三分美貌。 一早上的功夫不仅浪费了许多木头,还磨没了宋琢光的耐心,以至于听见外面的呼唤声时,他拧着眉扭头吼道: “滚!别烦小爷!” 头一回被他这样吼, 鞠如云吓得手抖了一下, 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 接着, 她求救般地看向身边的漂亮少女, “虞小姐...” 被这双泪盈盈的水眸望着,虞鱼实在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 硬着头皮敲了敲门。 “宋琢光, 是我, 我是...” 怕他听不出来,虞鱼正要自报家门,只是不等她说完,面前紧闭的房门已经被打开了。 迎着阳光的少年当真如他的名字一般, 宛若被精心雕琢的阳光,满身的灿烂与明媚。 “你怎么来了?” 宋琢光笑得洁白的牙齿都露了出来,不等她回答,又迫不及待地让开路,“先进来再说。” “...好。” 虞鱼回眸给了鞠如云一个鼓励的眼神,率先抬步跨了进去,鞠如云低着头正要跟上,就被眼前的手臂给拦住了。 宋琢光灿烂眉眼间漾着笑,也暗藏提醒,“我和娇娇说话,表妹就先出去吧。” 娇娇? 虞鱼听完就打了个寒颤,也顾不上旁的,赶忙纠正道:“我叫虞鱼!” 娇娇这个称呼太亲昵了,她可受不了! 宋琢光闻言立即回头,七分不满三分委屈道:“可是小时候我一直叫你娇娇。” “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是现在!”虞鱼立场坚定,“你还是叫我虞鱼吧,或者小鱼、鱼儿,都随你,反正别再叫我娇娇了。” “真麻烦。” 宋琢光小声嘟囔了句,星眸中的不高兴还没褪去,嘴上就已经服了软,“小鱼,行了吧?” 虞鱼松了口气,露出得体的微笑,“可以,谢谢。” 二人有来有往,为了一个名字争论不休,全然忘了还有一个自己在这里! 鞠如云恨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当时让虞鱼敲门就是为了试探她在宋琢光心里的地位,果然和她的猜测相差无几。 看着眼前少年郎薄唇边几欲绷不住的笑,鞠如云简直迫不及待要告知事实,击碎他所有的快乐和美梦。 “虞小姐...” 她泫然欲泣地看向虞鱼,少女果然中了计,亲自走过来挽住了她的胳膊。 “我有事要跟你说,这事也关系到鞠小姐,所以她不能走。” 宋琢光看着二人好姐妹般的动作,挑了下眉。 怎么?难道虞鱼真的改头换面,要准他纳表妹为妾了? 幸福来的太突然。 宋琢光啧了声,收回了手。 进屋落了座,又品了口下人送来的茶,宋琢光这才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问:“你有什么事?快说,我忙着呢。” 本就有些没组织好措辞的虞鱼闻言顿时轻松了,直言问:“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我爹娘说退亲的事?如果你不好意思,那我来说也可以。” 宋琢光一听懵了,“什么退亲?” 他一脸的无辜和迷茫,像是从来没说过没答应过这事一样,虞鱼急的站了起来,“你之前不是说跟鞠小姐情投意合,连我大哥都知道你们要成亲了。\" “还有上次,上次在将军府你还说过答应我的事不会变,这才过了几天就不记得了?” 小姑娘连珠炮一般的吐露出来,宋琢光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震惊道:“我的意思是,小时候答应了要娶你的事不会变!” “什么?” 虞鱼听了哭笑不得,“你娶我干什么?我都说了不喜欢你。再说了,你这样怎么对得起鞠小姐!” 初初相见时,虞鱼就记得宋琢光就警告过自己,说他和自家表妹情投意合,让自己不要掺和。 她不掺和了,宋琢光反过来说要娶她?玩笑也不能这样开呀! 大抵是事情变得太突然,她说什么宋琢光一概没听进去,最后只听见了一句不喜欢。 少年似乎被伤到了,嗓音微微发颤,面上却做出一副轻松模样问:“那前几日你为何还跟别人说,你喜欢的人是我?” 闻言,虞鱼惊讶地张大了杏儿眼,“我后来不是跟你解释清楚了,我是说着玩,对你并没有非分之想!” 心里强撑着的坚强瞬间被少女轻飘飘的几句话击碎。 宋琢光的眼睛瞬间红了。 这些话,她的确说过。 少女的杏儿眼里有不解也有担心,清澈的像一汪清泉,叫人在不经意间沉醉,心甘情愿溺死其中。 可清泉呢?宋琢光突然扯着唇角自嘲地笑了下。 清泉包容万物,并不在意他的死活。 他看着好像很难过。 可虞鱼并不太懂他到底为什么难过。 明明宋琢光自己都说了喜欢的是鞠如云,就实在是没必要拿小时候的一些承诺来捆绑自己。 虞鱼咬着唇正想着要不要开导他几句,就见宋琢光低着头,嗓音沙哑问:“既然不喜欢,当时为何要跟旁人这样说。” “啊这...”虞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事出突然,在涟江城我也只认识你一个男子,所以才...对不起呀,让你误会了。” 宋琢光低低地嗯了声,又缓缓抬头,通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虞鱼,“那日的红衣人是谁?” “沧澜的摄政王,沈宴。” 提起这个名字,小姑娘的杏儿眼下意识地弯了弯,宋琢光抿了下唇,声线愈发沉了。 “他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眼前的漂亮少女没说话,只是眉眼弯弯地点了点头。 “哈。” 宋琢光蓦地发出个气音,“知道了,你走吧。” 只见少女说了声好,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的不舍和停留。 心里说不上多疼,但一抽一抽的酸涩感还是让宋琢光咬破了唇瓣,沾了血,本就发红的星目更是叫人看着心疼。 “表哥...” 没想到虞鱼这么干脆利落,鞠如云心里窃喜,面上却作出一副痛心之色想安慰几句,然而刚开口,宋琢光凌厉的眼神就射了过来。 “是你叫她来的!” 少年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要将自己撕碎了才能解气。 鞠如云这下是真的害怕了,含着泪想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偶遇’说辞,就见宋琢光敛起表情,站起来转过了身。 他嗓音听上去又沉又闷,但说出的话却坚定地不容置疑。 “今日我就派人把你送回南康,离家这么久,你也该回去了。” 鞠如云闻言顿时慌了。 把她送回家?那怎么行!她家中遭难,如今只剩她一人,一个女子孤身回了南康,能有什么好下场! “不,表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你别送我走!” 宋琢光像是没听到,任由门外的小厮将哭闹的鞠如云拖了出去。 房间里变得寂静无声。 宋琢光背对着门一动不动,半晌后,才突然抬手捂着眼睛,嗓音艰涩: “为什么?虞娇。” 既然都忘记了,又何必还要给他希望;既给了他希望,为何又要再次残忍地剥夺掉。 他宋琢光难道就没有心吗? 难道铭记的那一方就活该要受尽折磨? 低低的冷笑声慢慢响起,若有人听见,定然会被这笑声骇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宋琢光的星目中满是疯狂。 虞娇,我说到做到! - 解决了一桩大事,虞鱼心头轻快的紧,笑眼弯弯地回了将军府。 一进门,就听下人们说沈宴和自家大哥在后院打起来了。 虞鱼闻言倒吸口气,接着提起裙子就往后院跑,她跑的太急,鞋子都差点儿掉了。 倒不是担心沈宴,反而是担心自家大哥。 他之前说过,论武力,唯有自家爹爹能与沈宴抗衡。 这两日大哥和二哥又频频找沈宴的麻烦,虞鱼真怕会出什么事。 紧跑慢跑地到了后院,虞鱼仔细地看了二人两眼,确定脸上都没挂彩,地上没血迹后,这才捂着噗通直跳的心脏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哥哥没事。” 小姑娘一来,沈宴便察觉到了,听见这话后不满的挑了下羽玉眉。 小白眼狼,就只担心虞奕然? 他不算人吗?还是说... 桃花眸闪了闪,在虞奕然一掌劈过来时,非但没躲,反而主动暴露出破绽,任由虞奕然拍在了他的肩头。 方才一直被他压制着的虞奕然见状大喜,不等沈宴反应又立即乘胜追击。 不知是不是他久居高位疏于练习,虞奕然明显感觉到沈宴没了方才的气势和速度,又被他连击几掌,连步伐都乱了。 “唔——” 又中一击,沈宴终于发出一声闷哼,脸色也瞬间白了。 他脆弱的样子看着虞奕然很是解气,正要趁机再来一掌,就听见自家妹妹生气的娇喝: “大哥住手!” 第九十三章 招架不住 虞鱼对切磋之事一窍不通, 看着沈宴挨了几下,虽然感到心疼,但还是没有出声制止。 一来怕伤了沈宴的自尊, 二来她也没感觉到沈宴处于下风, 甚至还觉得他这样简直是太潇洒了! 直到听见沈宴难忍地闷哼,看到他发白的脸, 虞鱼才觉出不对劲,赶紧大声制止了自家大哥,担心地朝沈宴跑了过去。 “宴哥哥!” 虞鱼刚靠近,沈宴就捂着胸口软了下去,还好虞鱼眼疾手快, 赶紧伸手抱住了他,一脸焦急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帮你叫大夫!” 沈宴气若游丝,“没事,旧伤复发了, 忍一会就好。” “忍?”虞鱼看着他苍白的脸和额头上冒得冷汗, 急得都要哭了, “你都这样了还忍什么, 快,快去找大夫!” 大夫哪里有她管用。 “不用, 我房间里有药, 回去吃一粒就好。” 说着, 他强撑着站起来往前走,步伐踉跄,背影透着虚弱,像是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 虞鱼这会儿也顾不上旁的了, 小旋风一样冲过去,搂住沈宴的腰,将他的右臂搭在自己肩头,“我送你回去。” 虞奕然哪舍得自家妹妹受累,上前两步刚要代之,然而话刚说出口,就被自家妹妹气鼓鼓地瞪了一眼,像是在控诉他下手太重。 虞奕然顿时停了脚步,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 他哪知道沈宴有旧伤!况且这又不是生死局,大家都点到为止,他旧伤复发了说一声便是。 这下好了,他沈宴不仅死要面子活受罪,还连累了自己平白惹来妹妹的埋怨。 “气死我了!” 虞奕然一拳捶在树上。 这个沈宴,真是越看越讨人厌! 背后的动静没能逃过沈宴的耳朵,他悄悄地勾了下唇角,又飞快放下。 见扶着自己的小姑娘时不时担心地看过来,沈宴干脆又控制着内力逆流,经络里传来的剧痛让他又白了几分。 虞鱼搂着他的手都开始颤抖,杏儿眼也顿时红了。 “宴哥哥、宴哥哥你没事吧?你别吓我,我害怕。” 听着她软糯的嗓音里都带了哭腔,沈宴这才发觉事情闹得好像有点大,他赶忙停止了作怪,安抚道:“鱼儿别怕,我没事,如果你把我抱得再紧一些,就好的更快了。”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空开玩笑! 虞鱼又好气又好笑,噘着嘴瞪他一眼,可惜小姑娘没察觉自己眼圈还是红红的,看着就像个小奶兔,这般看过来,实在是没有一丝威慑力。 不过,虞鱼还是听他的话又搂紧了几分。 到了阳澄轩。 沈宴虚弱地坐下,让沈十六随意掏了颗益补的药丸,当着虞鱼的面服了下去。 “好些了吗?”虞鱼迫不及待问。 见她这般担心自己,沈宴心里甜滋滋的,轻笑道:“哪能这么快,你当这是太上老君的仙丹吗?” 虞鱼失望地哦了声。 小姑娘失落的样子让沈宴恨不得将其抱在怀里,狠狠揉一揉她雪白的脸蛋。 想起她的着急和担心,沈宴就忍不住扬起唇角,满足中带着几分得意道:“原来鱼儿还是这么担心我。”真好。 虞鱼肉眼可见地紧绷了下,接着她猛地转过身去,逞强的声音听着有些磕磕巴巴,“谁、谁关心你了,我是怕我大哥挨罚!” “是是。”沈宴托着下巴,桃花眼里的笑和宠溺都藏不住,“我的鱼儿说什么都对。” 他的笑音狡猾的钻进虞鱼的耳朵里,留下一串酥麻的痒,虞鱼的耳根顿时飘了红,连想说的话都忘记了。 不过沈宴有空打趣,就说明身上的伤已经没那么疼了。 念此,虞鱼招呼也不打,快步走了出去。任由身后沈宴怎么呼唤,她就是不回头。 怎么回呀! 虞鱼无奈地捂住脸,回过头去好让沈宴笑她脸有多红吗? 将头埋进被子里,虞鱼咬着指节想,若是沈宴再这样下去,她可真的要招架不住了... - 七月二十是刘太傅的六十大寿。 刘太傅乃两朝元老,又曾是天子之师,他老人家的生辰,涟江城的达官显贵们是都不敢怠慢。 无论是收没收到请帖,各家都准备了厚礼送了上去。 虞家亦是如此。 “礼物都带好了吧?”乌菲儿一边说着,一边和虞二夫人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无误后这才上了软轿。 一大早就被叫起来梳妆打扮,虞鱼如今困的连眼皮都睁不开,见她娘进来,立即撒娇的靠过去,将小脑袋贴在了母亲的肩头。 妆扮后的小姑娘娇嫩的跟朵花似的,虞二夫人看着就喜欢,笑眯眯道:“瞧咱们囡囡,可爱娇俏,待会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的公子哥。” 说到这儿,虞二夫人想起来,朝乌菲儿道:“前两日我出门,还碰见了李尚书的夫人,闲聊了几句,她还问起囡囡了呢。” 李尚书家有二位嫡子,都到了婚配的年纪,只是李夫人是个严格的,在选儿媳妇这方面很是刁钻,如今主动问起虞鱼。 乌菲儿笑了声,“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李尚书是个勤勉正直的,有他这样的父亲,两个儿子想来也不差,只可惜... 都是一家人,乌菲儿也不瞒着,趁身边小姑娘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时,小声道:“以后再遇见,你也别理他们了。人家呀,心里已经有人了。” “有人了!” 虞二夫人惊得险些大叫出来,好在她及时捂住嘴,才没吵醒熟睡中的小姑娘。 她压低声音好奇问:“是哪家的孩子?大嫂可见过?” “自是见过。不止我,你也见了。”说着,乌菲儿朝她挤了挤眼。 多年的妯娌,虞二夫人不会连她这点暗示都看不懂,她倒吸一口气,嗓音里的激动都要压不住了。 “是、是沧澜的摄政王?!” 乌菲儿笑着点了点头。 见状,她心里所有的疑惑都可以解释通了。 沧澜摄政王不远万里来到楚国,还住进将军府,而且每次见了他们都是一副恭敬有礼的模样。 起先她还以为是传言不可信,如今想来,倒是沾了她们家囡囡的光了。 虞二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囡囡的眼光果然不错。” 不说旁的,就冲沈宴那张脸,她若年轻个十几岁,也要扑上去了。 乌菲儿也觉着是,想了想,又提醒道:“咱们自己人知道就行,尘埃落定之前,还是莫要张扬出去。” “大嫂放心吧,我省的。” 一行人到时,刘府已经是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眼瞅着来往的小伙子眼神都往自家女儿这飘,听着同僚们的呼唤,虞申鸣不情不愿地回头对儿子们说:“你俩今天寸步不离的跟着囡囡,绝对不能让那群臭小子们靠近她!” 兄弟俩也正有此意。 虞澄澈笑眯眯地点头,“嗯,父亲放心。” 虞申鸣这才离开。 有两个哥哥守着,虞鱼原还觉得安全感十足。 直到一个接一个的小姐们红着脸过来同自己搭话,眼神却止不住往哥哥们身上飘,连她说什么都不知道时,虞鱼是真的心好累。 看着小姑娘噘起的红唇,虞澄澈笑着问:“怎么了?” 虞鱼叹了口气,“没什么,就是感觉哥哥们太受欢迎了。” “再受欢迎也是你一个人的哥哥。” 少年边说,边伸出白皙的大掌轻轻揉了揉虞鱼的头,眉眼间的宠溺让一旁的小姐们羡慕的眼都红了。 连闻讯而来的楚阳灵也不例外。 她本来也有几个哥哥,只可惜并非一母同胞,表面上再亲近也终归隔着一层肚皮。 楚阳弘虽然也宠她,但这些宠都是有代价的,所以从头到尾,也没有一个兄长看她的眼神如虞家兄弟一样——发自内心的疼爱。 心里的妒忌因为一句话又多了几分,楚阳灵面上却越发开心,她惊喜的上前几步,“妹妹!太好了,我还担心你不会来呢!” 看清来人,虞鱼唇边抿起了柔软的笑,“灵姐姐。” 楚阳灵笑着点点头,而后朝虞家兄弟道:“二位不介意我借走囡囡说会话吧?” 不等二人开口,虞鱼就迫不及待地点头,“不介意不介意!” 快步来到楚阳灵面前,虞鱼笑问:“灵姐姐,咱们去哪?” “随我来。”楚阳灵笑道。 穿过几道游廊,一直走到一个小院中,楚阳灵才停了下来。 虞鱼打量着院里盛开的花草,好奇问:“这里是?” “这是我母妃曾经的住所。”楚阳灵招呼她坐下,“放心吧,这儿没人来,咱们可以自在的说会话了。” 虞鱼嗯了声,瞥见楚阳灵的欲言又止,关切问:“姐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烦心事是没有的,只是有件事,的确是要问问妹妹。” 楚阳灵秀丽的脸上一副好奇之色,“听说,沧澜摄政王来了涟江,还住在妹妹府上?” “是的。”虞鱼乖巧点头。 “那——能不能让我见上一面?” 虞鱼笑容一滞,就见楚阳灵漂亮的眉眼间露出几分不服气,娇气地嘟着唇道:“我倒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连本公主都能拒绝!” 第九十四章 不是好人 面前的少女鼓起雪腮, 灵动的凤眸中满是气愤,连水润的红唇都因此嘟了起来,叉着腰的样子像是恨不得跟人打一架。 虞鱼看着, 心下稍安。 也是, 楚阳灵贵为楚国最得宠的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突然碰上了个沈宴对之不屑一顾,换做是自己,那也是要瞧瞧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虞鱼杏儿眼弯弯道:“这有何难,灵姐姐若是想见,来我家见他便是。” “真的?”楚阳灵眼眸一亮, 旋即又想到什么,不好意思道,“会不会太为难你?” “这有什么为难的,姐姐放心便是!” 楚阳灵见状这才终于舒展了蹙起的眉头,“既如此, 那就谢谢鱼妹妹了!后日我正好有空, 你看如何?” 虞鱼笑着道:“那虞鱼就在将军府备好花茶水果, 等着姐姐了~” 目的达成, 楚阳灵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来展露自己的美貌和才华,同虞鱼闲聊几句后, 她就主动起身, 将虞鱼领了回来。 二人都是天之娇女, 一个优雅如兰,一个灵动娇媚,携手出现的画面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眼球。 贵女们个个含笑而上,热切地打着招呼。 至于公子哥们, 却只能眼巴巴看着,不敢上前。 户部侍郎之子舒学眼都看直了,一边的李子谦见状低咳一声,提醒道:“你注意一些,当心公主见了不悦。” “公主?”舒学咂咂嘴,“公主知书达礼,才不会和咱们一般计较。不过嘛,我看的可不是公主。” 不是公主,那就是虞将军的女儿了。 李子谦扶额低叹,“你倒不如看公主了。” 谁不知道虞家人把辛辛苦苦找回来的女儿看的跟心肝肉似的,打她的主意,只怕要被虞将军揍得满地找牙。 然而就这样,他娘还不死心,今日出门前还特地提醒过让他和弟弟多跟虞家姑娘说说话。 李子谦抬眸看了过去。 少女就站在三公主身边,即便丢失多年,没有锦衣玉食供奉,依旧是出落的亭亭玉立,站在三公主身边竟然没有被比下去。 只是...她要做什么? 被团团围住的少女大抵也知道自己并非主角,一边挂着温柔的笑,一边悄悄地往后退,像一只笨拙又小心翼翼的蜗牛一样,挪一下停一下,杏儿眼里的紧张将李子谦都感染,不禁跟着提了口气。 好在是有惊无险,漂亮少女终于逃出了包围圈。 像是被抓回去一样,她立刻提起裙摆闷头往前跑,墨发上的发簪发出清脆的声响,腕间的乳白色飘带也随着动作在半空中晃呀晃。 一口气跑到粗壮的柳树后,少女这才停下,捂着胸口长长的松了口气,小脸上的笑容当真是比花儿还娇嫩明媚。 李子谦抿了抿唇,这样的女孩,难怪母亲一直惦记。 正想着,手臂被人捣了下,舒学焦急道:“子谦,子风怎么过去了?待会虞家二兄弟回来看到,不得把子风给吃了!” 李子谦闻言默了默,抬步走了过去。 另一边。 虞鱼万万没想到她都躲到这里了,还有人发现了自己,玉白小脸上的讶然惹得李子风弯眸一笑。 “姐姐好呀,我是子风,李尚书的儿子。” 姐、姐姐... 虞鱼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少年,是怎么也没法喊出‘弟弟’二字,心里默流下两行热泪。 她果然是太矮了。 “公子好。”虞鱼强撑着笑,“公子找我有事?” 李子风孩子气地嘟了嘟唇,“我父亲同姐姐的父兄们同朝为官,姐姐不必同我客气,叫我子风即可。” “啊这个...”被眼前眉清目秀的少年郎殷切期待的目光直勾勾盯着,虞鱼只得妥协,“子——” “子风。” 刚一开口,就被突然出现的低沉声音打断,虞鱼偏头望去,就见又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过来。 他棱角分明,眉眼严肃,薄唇轻抿,让虞鱼脑海里瞬间出现了一个词——正人君子。 被少女水汪汪的杏儿眼这样看着,李子谦突然觉得脸上一热,赶紧低下头拱手道:“抱歉,虞小姐。舍弟年纪小,不懂事,唐突了小姐,望小姐见谅。” 虞鱼赶紧摆摆手,“没有没有,您言重了。” 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而且李子风生来一副讨喜的娃娃脸,笑盈盈的样子还真叫人怒不起来。 “那就不打扰小姐了。” 说完,李子谦也不顾弟弟的挣扎,抓着他的手臂大步离开。 “哥你松手!”李子风气的大叫,“你拽我干什么!” 这儿还算人少安静。 李子谦这才松开他,目光平静的看着自家弟弟问:“我问你,你刚刚想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李子风听了又好气又好笑,“我就是要跟她说几句话啊!出门前,娘不就是这么嘱咐的!” “但我也提醒你了,别打她的主意。”李子谦沉声道。 李子风闻言头一扭,“我不!我好不容易能找着个机会靠近虞将军!” “你——”李子谦头疼的掐了掐眉心,“你想习武,涟江城有的是师父教你,你非要拜虞将军为师作甚?” “当然是因为虞将军厉害呀!” 提起虞申鸣,李子风眼眸亮晶晶,一脸向往道,“既然要习武,当然是要找最厉害的老师,将军驰骋战场多年从无败绩,难道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 “确实没有,可...” 不等哥哥苦口婆心地说完,李子风就手一伸,做了个制止的动作,“哥你别说了,我心意已决!与其在这里浪费口舌,倒不如帮我多想想办法!反正娘也——” 李子谦受不了弟弟的满嘴胡话,拔腿就走。 “随你,吃了亏可别来找我哭。” 李子风不以为然地哼哼两声,“我能吃什么亏。” 没人再阻拦,李子风本想再回去跟少女套近乎,可等他再找过去时,树后已经没了少女的身影。 白白错失了一个机会! 李子风气的踢了下树,不甘心地扭头离开。 - 宴席结束后,回府的路上,虞鱼同自家娘亲说起了楚阳灵要来的事。 虞二夫人闻言很是喜闻乐见,“能和三公主交好是好事,届时囡囡可得招待好三公主,若是缺什么东西,尽管跟家里开口,切勿怠慢了公主。” “嗯,二婶放心,我晓得。” 虞鱼点头笑着应了,却发现身边的娘亲一直没搭话,正想问问缘由,就听见娘亲岔开了话题。 见娘亲是有意为之,虞鱼也没再多问。 直到到了将军府,只留下她们母女二人时,乌菲儿才沉着脸低声提醒:“鱼儿,楚阳灵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千万别被她骗了。” “不是好人?可我看着三公主挺和善的呀。”虞鱼疑惑道。 “傻孩子!” 乌菲儿无奈地戳了戳女儿的额头,既欢喜她历经挫折依旧心思纯良,又担心她以后会被这样的人蒙骗,叹息道:“那只是来欺骗世人的假象,我曾在梦里见过她真实的模样,不是一个狠毒就能形容完的。” 旁人的梦不可信,但她娘的梦,不得不信。 虞鱼心一沉,脸上的笑也敛了起来,“照这么说,三公主要见沈宴,也不一定是因为不服输。” “或许有这个原因。”乌菲儿眯着眼睛想了想,“但依她梦中的性子看来,最恨的就是事情脱离她的掌握之中。” “宴哥哥恰巧就是那个例外。”虞鱼低喃道。 乌菲儿赞同的点点头,怕女儿担心,她又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换个角度想,这也是个好事。正好考验一下,沈宴对你的心思到底正不正。” 旁人怎样她管不着,但她的男人、她女儿的男人,是绝对不能三妻四妾、左拥右抱。 若是沈宴真对楚阳灵有了意思,这样的人,不要也罢。 虞鱼也明白她的意思,咬着唇沉默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那日我会好好招待三公主的,娘亲放心吧。” - 宫内。 楚阳灵兴奋地一夜未睡,其实她每日都有空,但想着自己要以最好的状态出现,还是生生压住了心底的兴奋,拖后了一日。 要说虞鱼这小丫头也是真好哄,三两句话就信了她。 要不是有沈宴在中间挡着,楚阳灵倒觉得有这么个乖巧听话的小丫头陪着聊聊天,也挺好。 可惜呀。 她们注定不是一路人。 花了一日的时间保养皮肤、挑选衣服首饰,又起了个大早让宫女们挽了漂亮的飞仙髻,簪上华丽精致的发饰,仔细地上了脂粉、描了黛眉、点了口脂,对着镜子认认真真地检查了毫无遗漏,处处都光彩照人后,楚阳灵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出宫,去将军府。” - 翌日。 虞鱼一早就在起床等着了,得知楚阳灵真正的心思后,四朵金花干劲十足,尤其是绿莹,一下将虞鱼按在了椅子上。 “小姐放心,绿莹一定把你打扮的跟仙女似的,让王爷一眼过去只看到你!” 虞鱼心思一动,镜中的少女随之莞尔一笑。 “不用,绿莹姐姐,今日把我打扮的越朴素越好。” 第九十五章 关你屁事 沈宴这几日一直是痛并快乐着。 刨除为质子的那些年, 沈宴还从未被人这么使唤过,偏生使唤他的是未来的大舅子们,让他说也不能, 怒也不能。 不过渐渐的, 沈宴也从中发现了些好处,未来大舅子们越欺负他, 小姑娘就越心疼,总算愿意跟他主动说几句话了。 如此一来,倒是快乐更多些了。 念此,沈宴快速将早膳用完,接过沈十六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 起身道:“走了,今日该来信了,别忘了取。” 沈十六想着他待会要做的事,都忘了回答,不甘心地问:“王爷, 您真要去给虞澄澈帮忙抬木头?这可是、可是下人干的活!” 虞澄澈向来爱亲手雕刻些木制品, 近来又从南方寻了些好木。 昨日碰见时, 虞澄澈正吩咐府里的壮汉来帮他搬木头, 王爷路过时只是随口说了句,谁料对方竟然答应了! 沈十六每每想到都觉得不可思议! 虞澄澈他怎么敢! “什么下人不下人, 下人也是人, 我也是人, 是人就要干活。” 不知想到什么,沈宴唇角轻扬,潋滟桃花眸里满是期待,“再说了, 本王可不白干。” 沈十六还想再劝,却见王爷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全然没有一丝不愿。 他不由叹了口气。 为了虞小姐,王爷都不惜自降身价,当真是栽的彻彻底底。 念此,沈十六决定给兄弟们写封信,让他们看清局面,知道以后该找谁求饶做主才是。 沈十六说做就做,找出笔墨闷头写了起来。 与此同时,辘辘的马车也在将军府门口停了下来。 “来了!小姐,三公主到了!” 门房急急地来通报,虞鱼也赶忙笑着迎了过去。 只见楚阳灵一袭淡蓝色瑞鹊衔花烟罗裙,外罩一层月白色轻纱,轻纱上还有用银丝线钩织的暗色花纹,在阳光下的照射下散发着柔和的光。 她三千墨发被绾成了优雅的飞仙髻,云髻间簮着漂亮的琉璃海棠发簪,斜斜插着几支珍珠做成的流苏,随着走动轻轻晃动,平添了几分灵动。 这般光彩照人,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虞鱼睫羽颤了颤,面上却是一如既往地甜笑和亲昵,“灵姐姐!” “虞妹妹。”楚阳灵笑着握住她伸过来的手,“今日就麻烦你了。” 虞鱼笑着摇头,杏儿眼满是真诚,“姐姐说的哪里话,一点儿也不麻烦。来,快请进。” 带着楚阳灵去宝珠阁小坐,又奉上热茶糕点热情招待,虞鱼只字不提沈宴的事,就想试探下楚阳灵的态度。 楚阳灵左等右等都不见虞鱼主动提起,心下有些着急。 这死丫头,又不是不知道她为何而来,光让她吃喝有什么用,倒是带她去见王爷呀! 见她死活不提,楚阳灵只好耐下性子,吃了几块糕点后,才拿起手帕优雅地擦了擦唇。 “虞妹妹,你这儿的糕点比起宫内御厨做的也不遑多让。只是我吃多了些,坐着难受,不如妹妹带我在府里逛一逛?” 虞鱼闻言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好像刚刚想起什么,她赶忙站起来,不好意思道:“瞧我,差点把正事都忘了。姐姐快随我来。” 沈宴无事是不出府的,就算是出去,也会让沈十六来跟自己说一声。 今日没来,说明应该还在阳澄轩。 虞鱼私心并不想旁的女子踏入沈宴的住处,因而只想带着楚阳灵在出入阳澄轩的必经之路上多走几圈。 谁料,才刚走出宝珠阁没多远,虞鱼正扭头回答着楚阳灵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手臂被人狠狠地掐了一把。 她吃痛的嘶了声,就见一边的楚阳灵震惊道:“那、那是王爷?!” 沈宴? 虞鱼疑惑地抬眸望去,就瞧见一袭红衣的沈宴正朝自己大步走来,他的右肩上竟还扛着一根又粗又长的木头!? 他、他在做什么? 愣神的功夫,沈宴已经近在眼前。 像是没看到身边打扮的光彩靓丽的楚阳灵,反而上下打量着一身鹅黄衣裙,发间只用了几朵珠花点缀的虞鱼。 片刻后,他蹙起眉,嗓音不满问:“将军府养不起你了?连首饰都没给你买?” 虽然这样也很漂亮,配上她那双小鹿一般水汪汪的大眼睛,好似刚下凡的小仙女,素雅中又带着致命的纯真,但沈宴就是见不得他的娇娇受委屈。 在王府时,每月琳琅阁都会将新品送到王府,首饰太多,盒子放不下,就只能每月更换一批。 只是小姑娘心思都不在打扮上,只怕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现。 见他只是看着自己,对旁边的大美人熟视无睹,虞鱼的心瞬间轻松了,甜甜的蜜音也带了几分撒娇,“哪有,我爹娘可是很疼我的好不好。” “真的?” 其实沈宴心里也清楚是真是假,不过想跟小姑娘再多说两句话罢了。 “当然!”虞鱼骄傲地挺了挺胸,杏儿眼弯弯问,“这样不好看吗?” “你什么时候不好看?”沈宴轻轻挑眉,不答反问。 开了窍的男人撩人于无形,一句话就让虞鱼脸颊飘红,怕被他看出来,赶忙扭头介绍。 “对了,宴哥哥,这位是楚国三公主殿下。” 沈宴桃花眼都没眨一下,更别说正眼看,连那声‘哦’都是敷衍至极。 楚阳灵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 他的态度让虞鱼无比满意和欢喜,纵使心里已经跳起了舞,面上虞鱼还是不动声色的软声解释:“灵姐姐,宴哥哥向来如此,并非有意针对您,姐姐别生气。” 向来如此? 要是没见过他方才看着虞鱼时桃花眼缠绵宠溺的模样,楚阳灵还真要信了她的‘向来如此’! 沈宴还在,她也不好拉下脸来,强撑着温婉笑容点头道:“瞧妹妹说的,我可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只是...” 看着近在咫尺,即便像下人一般扛着木头依旧如天神似的沈宴,楚阳灵攥着拳头愤愤不平道:“王爷身份尊贵,怎能让王爷做这种事!虞妹妹,难不成将军府连下人都不够用,需要主子亲自做事了?” 还不等虞鱼开口,沈宴就不乐意了,桃花眼一瞥,“关你屁事。” “王、王爷,您说什么?” 楚阳灵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种粗鄙的语言,怎么能是出自尊贵的摄政王之口! 沈宴不满的啧了声,终于肯拿正眼看楚阳灵,如果那双桃花眼里不是满满的嫌弃和不悦,只怕楚阳灵都要高兴疯了。 “本王说,关你屁事。”沈宴唇畔笑意讥讽,“本王想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本王今日就是想扛木头,关将军府什么事?又轮得到你来教训鱼儿了?” “我——” 长这么大,楚阳灵还从未被人当着旁人的面这样嘲讽教训,眼圈瞬间红了。 本就姣好的面容,如今更加的楚楚可怜。 “王爷误会了,灵儿只是怕王爷在楚国受委屈。” “呵。” 沈宴毫不掩饰地冷笑一声,“这就更奇怪了,楚帝都不担心的事,你区区一个公主,跑到将军府来瞎操什么心?” 一句接一句的质问和嘲讽,让楚阳灵险些没哭出来。 眸中的眼泪已然滑了下来,她漂亮的脸蛋上尽是茫然无措,这般容貌这般身份,是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恨不得扑过来好生安慰的水平。 只可惜,沈宴眼里只有他的娇娇,旁的女人,还不如一只猫儿来的有意思,更别说安慰了。 虞鱼也没想到沈宴会对楚阳灵‘下手’这么狠,竟将人给弄哭了。 她一边安慰楚阳灵,一边眼神示意沈宴赶紧走。 沈宴无辜地耸了耸肩,还是顺从了小姑娘的心意,只是,有些步骤不能少。 “你二哥还等着用木头,去晚了他又要不高兴,我先过去了。” 看似交代行踪,实则嗓音里掺杂着丝丝的委屈和无奈。 敏感捕捉到的虞鱼咬了咬唇瓣,“好...” 她都跟哥哥们说了不要太欺负沈宴,他们怎的就是不听! 连扛木头这种杂活都要他干,去晚了还生气?太过分了! 虞鱼想跟过去找二哥理论几句,又突然想起身边还有个楚阳灵在,只好停下脚步,目送沈宴离开。 他侧过身去时,才能看清肩上木头的全貌。 又粗又长、两人合抱才勉强能抬起的木头,他却一派轻松从容,好像肩头放着的是一根轻飘飘的羽毛。 嘤,她眼光未免也太好了吧! “虞妹妹。” 默默流泪的楚阳灵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鱼儿形状的耳坠,“方才我来时,碰见了李尚书的二公子李长风,他托我把这个送给你。” 沈宴的脚步一顿。 “李长风?” 虞鱼还不知危险即将来临,只觉得这名字听着耳熟,很努力地回忆了下,才终于想起是叫她姐姐的那位。 她疑惑地看着在阳光下晶莹透亮的鱼形耳坠,杏儿眼眨了又眨,“他送我这个做什么?” 楚阳灵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李公子并未多言。妹妹若是疑惑,还是先收下再去找人问清楚吧。” “这——” 虞鱼总觉得收下就是个麻烦,蹙着秀眉正想法子拒绝,就见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掌伸过来,一把拽走了那对鱼形耳坠。 第九十六章 自食恶果 虞鱼偏头看去, 就瞧见沈宴额头青筋鼓起,话音像是从齿缝中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谁是李长风!” 怎么他天天守着, 还有烂桃花一朵一朵的开! 虞鱼莫名有些心虚, “我也不熟,只是在宴席上见过一面。” “长什么样子?”沈宴追问。 虞鱼歪头认真想了想, “这个...我忘记了。” 倒不是为了哄骗沈宴,虞鱼本就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对于不在意的人她向来不会费心力去记下,如今两日过去,忘记了也是正常。 听她这么一说, 沈宴的羽玉眉顿时舒展开来。 不过手里这东西还是碍眼的很,他掌心稍稍用力,琉璃做成的耳饰只留下几声脆响,待他再张开大掌,一堆细碎粉末滑落下来, 随风飘远。 “乖。” 满意揉揉小姑娘脑袋, 掌心传来的柔软叫沈宴的桃花眼都弯了起来。 虞鱼看着, 水润红唇也不禁翘起个甜甜的弧度, 但还是伸手拍掉沈宴的大掌,嘟着唇娇娇地埋怨:“发髻都要被你揉乱了。” 沈宴也不气, 只是大掌顺势滑下来掐了下小姑娘的脸蛋, 这才又扛着木头转身离开。 二人旁若无人的亲昵, 让楚阳灵将唇瓣都给咬破,尝了满嘴的腥甜。 这几日她一直派人注意着虞家人的动作,意外得知了李夫人对虞鱼有意,宴席那日又见李家二子同她说话, 心里就有了几分算计。 今日也是巧,路上就恰好碰见了李长风,见他手里拿这个小匣子就多问了几句,果然是送给虞鱼的。 她向来是个热心的公主,表示自己愿意帮李长风送给虞鱼,省的他再跑一趟。 对方本还有些不乐意,但经不过她的三言两语,这对耳饰就落在了她的手里。 方才看沈宴对虞鱼如此亲昵宠爱,楚阳灵还有些拿不准是因为他念及旧情还是因为旁的原因,正好拿李长风的礼物一试。 果然,沈宴折返回来,一切也都明了了。 看着身边笑容明媚的虞鱼,楚阳灵简直想不出沈宴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 除了一张清纯娇俏的脸蛋可以与自己平分秋色外,论身材、出身、阅历,她哪一点比不过虞鱼! 为何王爷对她就是青睐有加,对自己就是冷言恶语,毫无半丝怜爱之情! 楚阳灵越想越挫败,以至于连戏都不想再演下去,借口说自己身体不适,不顾虞鱼的挽留,匆匆离开。 一进马车,楚阳灵就已经控制不住地用力捶起了身边的软垫,原本美丽的眼眸也覆上了一层狠辣与恶毒。 “该死的虞鱼!”她低吼道。 宫女司云看见主子这般模样,心里也怵得慌,努力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听着她那些难听的咒骂声,司云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 说句公道话,她真不觉得虞家小姐有什么错。人家表现的一直很得体,丝毫没有怠慢之意。 非要怪的话,也只能怪沧澜摄政王不懂怜香惜玉。 她一个宫女都懂得道理,楚阳灵又何尝不明白,可她、她就是狠不下心去怪沈宴。 这般俊秀明朗、这般英勇神武、这般的地位尊崇...身边就该站着像她一样的人,而不是虞鱼那种被乡野莽夫养大的蠢丫头! 马车内已经被她破坏的不像样,眼见着‘战火’要蔓延到自己身上,司云紧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司云这才松了口气,“公主,到了!” 逃出生天的感觉让司云的唇角露出几分庆幸的笑,她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可还是被楚阳灵看见了。 她冷笑一声,眼神阴鸷道:“回去再收拾你!” 司云的小脸瞬间白了。 想起公主的皮鞭和银针,司云恨不得拔腿就跑,可是她不能。 她能做的,就是跟着已经调整好状态,看上去从容优雅的公主,在心中暗暗祈祷神明保佑。 许是她的诚心感动了上天,半道竟被陛下身边的刘公公拦住了去路。 “公主,陛下有请。” 楚阳灵脚步一顿,微笑问:“哦?不知皇兄找我所谓何事?” “不好说。”刘公公皱眉道,“奴才只瞧着,陛下的脸色不是很好。” 托了互市的福,陛下这几日心情很好,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日子也跟着好过了。但方才陛下突然收了封信,也不知何人寄来,上面写了什么,总之看完后,陛下脸上就顿时没了笑容。 念此,刘公公催促道:“公主还是快去吧,免得陛下久等了。” 到时,受罚的还是他们这些小喽啰。 楚阳灵听了不以为然,但还是顺从地朝御书房方向去了。 左脚刚跨进御书房,她一声甜甜的皇兄还未出口,就先听见了楚阳弘严厉的呵斥声: “跪下!” 楚阳灵一滞,以为自己听错了,“皇兄?” “朕让你跪下!” 这一声听着更凶了,楚阳灵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家皇兄,慢慢跪了下去。 若放在平常,甭管是不是自己的错,楚阳灵都会先服软认下。 皇帝吗,生杀大权掌于手,最讨厌的就是旁人忤逆不尊。 可今日她已经在将军府受了委屈和耻辱,还未发泄出来就又遭责骂,心里难受的很,也顾不上别人舒心,泫然欲泣问: “不知灵儿哪里惹到了皇兄,还请皇兄明示。” “不知?呵!”楚阳弘冷笑一声,“朕问你,你今日去哪了!” “我...虞妹妹与我一见如故,邀我去府中做客。” 楚阳弘闻言站起来猛地拍了下桌子,“在朕面前还敢说谎!到底是不是表妹主动邀请你,你心里清楚!” 楚阳灵哆嗦一下,挂着泪痕的小脸出现了几分慌乱。 见状,楚阳弘又越发恼了,“现在知道害怕了,你去招惹焰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当初朕是怎么提醒你的!” “招惹焰王?!”楚阳灵无辜的摆着手,“皇兄,灵儿没有!只是同虞妹妹在府中闲逛时突然碰到了焰王,并非灵儿有意谋之!” 楚阳弘闻言将桌上的信狠狠地扔在了地上,“如若你没做,这封信又为何出现在朕的面前!” 看着勃然大怒的皇兄,楚阳灵这会儿是真有些害怕了,她咬着唇膝行上前捡起地上的信纸,打开便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管好你妹妹,本王很烦。 都说字如其人,这信纸上的字体看着遒劲有力、挥洒自如,任何人看了都要叫一声好,可楚阳灵看着,缓缓流下两行清泪。 沈宴竟如此厌弃她。 “皇兄...” 跪着的少女哭的梨花带雨,全然没有了公主应有的风度和尊贵,她悲戚道,“灵儿只是想多看王爷一眼,真的没有做什么过分之事,难道灵儿连看他一眼都有罪吗?” 少女怀春的年纪,又碰见沈宴这般放浪不羁之人,难免会春心萌动。 楚阳弘虽理解,却也见不得旁人来挑战他的权威。 只是见宠了多年的妹妹如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心中的愤怒也消散了些。 负手走了几圈,楚阳弘也冷静了下来,走到楚阳灵身边道:“行了,别哭了。朕不过就是训了你几句,灵儿还要用眼泪淹了朕的御书房不成。” 说着,他伸出手,“好了,快起来,多大的人了,还在地上哭,叫人看见了笑话!” 见他不气了,楚阳灵呜咽着将手搭上去,正欲顺势站起来,就听见有人急急地冲进来。 “陛下不好了!沧澜把丰阳城的互市给了大燕国!” 楚阳弘闻言瞳孔骤缩,“什么!?” “本来连文书都写好了,就差盖章了,不知为何,城主又突然变了主意,还说是奉了摄政王的意思!” 来人越想越糊涂,“焰王不是同陛下都说好了,怎能出尔反尔呢!” 是啊,沈宴向来说到做到,怎么会突然改了主意。 楚阳弘猛地瞪向了楚阳灵,狠狠甩掉她的手,咬牙切齿道:“来人!把三公主带回去,没朕的旨意,不许踏出殿门半步!” 丰阳城是油水最多的地方,就这样白白便宜了大燕! 楚阳弘越想越气,“告诉太后,即刻给三公主物色驸马!公主年纪大了,也该嫁人了!” 禁足一事楚阳灵尚且还能冷静,可听见后面这句,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皇兄你不能这么对我!你答应父皇要好好照顾我的!” 父皇,呵。 楚阳弘闻言低呵道:“都是死的吗,还不快把公主送回去!” 听着楚阳灵被捂住嘴的闷哼声,楚阳弘冷笑一声。 那也只是她的父皇罢了。 - 还不知楚阳灵把自己给算计进去的虞鱼,这会儿正躲在房里偷着乐呢。 她刚才可是仔细看了,沈宴真的连一个余光都没有给楚阳灵,哪怕对方打扮的跟朵花一样,他的目光依旧只落在自己身上。 真的是...好乖呀。 这样乖这么贴心的沈宴,虞鱼就更不舍得让哥哥们欺负他了。 她赶紧站起来,朝自家二哥的清心院去了。 到院门口时,虞鱼就听见了二哥的声音。 “放这儿也不合适,他们都不中用,王爷帮个忙,把这大家伙挪到墙角去。” 沈宴眯了眯眼。 下人们的确没他中用,两三个人合抱的木头,他一个人来回扛了好几趟,就这样虞澄澈还支使他? 多少有点蹬鼻子上脸了。 正想扭头就走,沈宴就听见了院外熟悉的脚步声。 沈宴眉头一挑,兴奋地舔了舔上颚。 哟,机会来了。 第九十七章 色令智昏 看着沈宴桃花眼里的不悦, 虞澄澈的唇畔的笑意深了深,眸中也带了几分期待。 沈宴总算要忍不住发火了。 天知道他为了等今天,明里暗里安排了多少事去为难沈宴, 谁知道对方竟然这么沉得住气。 任凭他怎么无理取闹, 沈宴也顶多是看他一眼,然后去做。 好脾气到让虞澄澈都有些不好意思, 但一想自家乖乖软软的妹妹就要被他拐走了,虞澄澈又瞬间‘干劲十足’。 他笑容温和地问:“王爷天生神力,不会连这点小忙都不帮吧?” 沈宴微微一笑,眼尾也随着唇角扬起个好看的弧度,嗓音带着几分为难, “澄澈误会了,不是本王不帮,是本王的肩头似乎...” 院门外的脚步声戛然而止,沈宴也随之停顿,接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罢了, 一点小伤, 还是我来吧。” 他抬步朝巨木走去, 指尖刚触及,就听见背后传来的娇喝。 “别动!” 沈宴悄悄提起了唇。 虞鱼大步走进来, 护犊子般将沈宴挡在身后, 气鼓鼓地叉着腰看向虞澄澈, “二哥,你干吗呀!” 没想到被妹妹正好撞上,虞澄澈也有些心虚,但他面上还是一脸无辜和疑惑, “怎么了?” 虞鱼人虽小,气势却足,仰着小脸替沈宴撑腰,“那么多人呢,干吗非要让他来搬!他今日已经很辛苦了!” “旁人就不辛苦?” 虞澄澈指了指院里歪七扭八坐着的壮汉们,“你看看他们,站都站不起来,若叫他们来搬,非的伤到自己不可。” 嗯...一对比,确实没有比沈宴更合适的人选了。 回头看了眼沈宴,只见对方望着自己,桃花眼里水波荡漾,全然的专注和信任。 虞鱼瞬间又底气十足,扭头对自家二哥道:“既然这样,可以明日再搬呀!” “明日。” 虞澄澈淡淡地重复一遍,星目中染了几分受伤,“所以在囡囡心里,二哥就是在强人所难,我的事一点儿都不重要,对吗?” 见状虞鱼顿时蔫了,握着拳头手足无措道:“二哥,我、我不是那个是意思。” 虞澄澈已经转过了身去,似乎不想再跟她多说,“好了,今日多谢各位,王爷也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说完,他连头也不回,决绝的走进屋子,关上了门。 “二哥...” 头一回在哥哥们这里吃闭门羹,虞鱼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瞬间停止了思考。 她想过去跟二哥解释,可是又怕看到他伤心的眼神,一时间竟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嘶——” 背后又传来沈宴的吸气声,虞鱼下意识回过了头,杏儿眼满是担心,“你没事吧?” 沈宴看着她发红的眼睛,瞬间后悔了。 一块木头而已,给虞澄澈搬了就是了,这下好了,兄妹俩闹了矛盾,小姑娘又要难过了。 “没事,鱼儿不用管我,去哄你二哥吧。” 虞鱼抿着唇,纠结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又看看满眼期待的沈宴,终是低着头蔫蔫道: “我还是送你回去,给你找大夫看看吧。” 至于二哥这里,她还是先想好怎么说再来找他赔罪吧。 看着二人并肩离开,躲在窗边的虞澄澈强忍着追出去的冲动,酸的将窗子都抠下了一块漆皮。 都说红颜祸水,依他看,沈宴才是那个祸水!把他的囡囡迷的七荤八素,胳膊肘都往外拐了。 虞澄澈眯着眼睛暗暗想,看来以后他应该换种招数了。 - 回阳澄轩的路上,小姑娘一直安安静静,漂亮的眉眼耷拉着,一副不开心的模样。 沈宴瞧着心疼坏了,只恨不得将人抱在怀里好好哄,可又怕吓着她,只能放慢了脚步温声道: “你哥哥不会真生你气的,别担心。” “可是...”小姑娘抬起头,瘪着小嘴,眼圈红红道,“他都不理我了。” 靠近阳澄轩,下人也少了。 沈宴也没了旁的顾及,右手搭在小姑娘的肩头,左手轻轻拭掉她眼角的泪珠,“怎么会不理你,鱼儿这么乖,他怎么舍得不理你。” 指背上的泪珠凉凉的,沈宴侧眸看了眼,抬起手,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虞鱼,伸出殷红舌尖舔走了指背上的泪珠。 小姑娘没见过这阵仗,也顾不上难过了,惊得花瓣唇都微微张开,小脸更是腾的红了。 “苦的。”沈宴挑眉,笑里带着几分玩味和邪气,“还哭吗?再哭——” 他俯下身,凑近小姑娘的耳根低声道:“下次给你擦眼泪的,可就不是手指了。” 热气扑在耳根,又酥又麻,虞鱼只觉得脑袋越发昏沉了。 不用手指擦,那、那用什么? 眼前蓦地出现刚才沈宴舔去指背泪珠的画面,她蓦地反应过来,‘呀’的一声捂住了脸。 耳畔传来男人磁性的低低的笑声,“害羞了?” 岂止是害羞,她满脑子都是沈宴殷红的唇舌,现在只恨不得挖个地洞跳进去藏起来。 “你你让开,我要回去了!”虞鱼透过指缝小声道。 “不行。”沈宴抬手搂住她的肩头,强制性的将人带走,“你走了,谁给我上药。” 虞鱼还在做无谓的挣扎,“沈十六呀!” “他不在。” “你院里不还有别的伺候的人!” 沈宴停了脚步,看过来的桃花眼哀怨,“你真的愿意让别的女人看我的身子?” 当然不行!! 虞鱼咳嗽一声,偏头看向一旁,“关我什么事。不过这样确实不太合适,我就勉为其难的帮你一次吧。” 沈宴闻言又低笑了声,抬手捏了捏她发红的耳垂,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小丫头。 进了门。 沈十六果然不在,虞鱼对这里也不是很熟悉,问道:“药在哪里?” “枕头旁边的盒子里。” 虞鱼走过去翻了翻,从里边找出了外敷的消肿化瘀的膏药,刚想合上盒子,又突然想起什么,扭头问:“你需不需要内...” 沈宴赤着上身坐在椅子上,散漫慵懒地看着她,笑问:“怎么不说了?内什么?” 虞鱼这才猛然惊醒,尖叫一声回过了头。 “你!你不是只有肩膀受伤,怎么把衣服都脱了!” “出汗了,穿着不舒服。” 虽然听着很有道理,但虞鱼还是禁不住叫道:“你快把衣服穿上!” “太累了,胳膊抬不起来。”沈宴翘着唇角,嗓音懒懒,“要不...你给我穿?” 虞鱼感觉自己的脸烫的都要熟了,气鼓鼓的嗓音听上去也没了威慑力,软软的像是在撒娇一般。 “你别太过分!” 沈宴只是低低地笑,并不答话。 见状,虞鱼深吸口气。 不穿就不穿,反正吃亏的又不是她! 握着小拳头给自己打了好几遍气,虞鱼一边缓缓转身,一边在心底默念,只看肩膀以上、只看肩膀以上... 可当她真的转过身去,眼神还是不受控制地顺着他的肩膀滑了下去。 微微鼓起的健壮胸膛、腰腹间深陷的沟壑两旁是鼓起的肌肉,看上去手感极好,不知道摸上去是—— 虞鱼瞳孔一缩,捂着脸蛋呜嘤地蹲了下去。 她在想什么呀!羞死人了! 小姑娘一惊一乍的,沈宴还没想清楚她怎么了,就听见少女带着软软的哭腔控诉: “你别欺负我,我害怕。” 害怕自己色令智昏的扑过去。 而沈宴只当是自己做的太过,把人给吓到了,他敛起脸上的玩味,快速捡起衣服穿好,这才走过去蹲下,安抚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不逗你了,睁眼,我穿好了。” 虞鱼闻言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透过指缝快速的看了眼,确定沈宴没有骗她之后,这才扭捏地放下了手。 小姑娘的杏儿眼又红又水润,嘟着红唇,嗓音听着像撒娇,“你以后不可以这样。” “嗯。”沈宴低声应了,盯着她的眼睛保证,“成亲之前不会了。” 成亲之后的事可就不能保证了。 听见这个词,虞鱼先是下意识地害羞了下,又猛地反应过来沈宴在套她话,气鼓鼓地伸手推了他一把。 “你成不成亲关我什么事呀。” “是是。”沈宴顺势拉着她站起来,边说边走到椅子上坐下,“我沈宴成亲一点儿都不关虞鱼的...嘶...” 本就红肿的肩头被人狠狠地拍了一把。 方才还一脸羞涩的小姑娘这会儿看着像是要吃人,丝毫没有虐待病人的心虚,甚至还凶巴巴地说:“看什么看,拉开上药!” 沈宴丝毫不敢怠慢,赶紧拉开了衣服,露出了肩膀。 只见小姑娘剜出一块药膏,在掌心揉了揉,接着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沈宴是又好气又好笑,“小祖宗,你轻点!” “那你找别人给你上药。” “别别!” 沈宴赶紧拉住小姑娘的手腕,赔笑道:“我闭嘴,虞小姐随意。” 虞鱼原还想再装一会儿,可瞧着沈宴满眼的宠溺后,倒也不好意思在撒泼了。 “这还差不多。” 她嘟囔一声,又剜出药膏给他敷上,这回力道就轻柔了许多。 这点疼对沈宴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甚至还很享受那双柔软的小手抚摸他的肩头。 沈宴舒服的眼睛都闭上了。 过了半晌后,沈宴才又听见小姑娘忐忑的声音。 “我哥哥这么对你,你会不会生气?” 第九十八章 什么时候成亲? 在虞鱼的印象里, 沈宴向来是被人捧着供着,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担心会因此让沈宴心生嫌隙。 即便不回头,沈宴也感觉到了小姑娘的紧张, 他敛眸低笑, “生气?我哪敢。他们可是你哥哥。” 所谓爱屋及乌,当是如此。 只要虞家两兄弟不触碰到他的底线, 为了虞鱼,他都能忍。 “而且...”沈宴抬眸,“换做我是你哥哥,只怕比他们做的还过分。” 丢失多年的妹妹好不容易找回来,就要被别的男人给拐走, 光是想想他都恨得牙根痒痒,更别说日日要与觊觎他妹妹的人相见了。 虞家父子们没合起来揍他一顿,已经算是委屈他们了。 听他这样说,虞鱼就放心了。 不过看着他肩头的红肿,虞鱼还是小声道:“我替二哥向你道歉。” 话音刚落, 脸颊就被人掐了一把, 不痛, 但虞鱼还是瞪圆了杏眼看向了沈宴。 “我又不生气, 道什么歉,再说了, 要道歉也是你二哥来, 轮不到你。” 这种生分的话, 他一遍都不想听。 但有些话,他是很迫不及待的。 脸上的严肃郑重褪去,沈宴又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玩味模样,凑近了, 嗓音听着像撒娇。 “与其说这些,你还不如多疼疼我。” 沈宴本就长了一张惑人的脸蛋,如今眼尾上挑,红唇微翘,嗓音轻若呢喃,轻易就让虞鱼看直了眼。 她心里清楚自己现在应该扭头就走,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僵在原地,顺着沈宴的意思问: “怎、怎么疼?” 小姑娘这样看着傻乎乎的惹人怜,叫沈宴惹不住欺负她,捏住小姑娘柔软的小手与她十指相扣。 “多和我说说话、多冲我笑一笑、多喊我几声宴哥哥...” 垂眸在她柔嫩的手背上轻轻一吻,他掀起的桃花眼笑意灼灼,“这样我就开心了。” 虞鱼看着,涨红了脸。 这是他第二次亲吻她的手背,说来有些丢人,纵使经历过一次,虞鱼的心还是忍不住猛颤了下。 他亲吻的地方又麻又热,热度一直从手背顺着手臂向上蔓延,给她的脸蛋又添了把火。 沈宴看着她的红脸蛋,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小丫头也太不禁逗了,他若再打趣几句,只怕她头顶都要冒热气了。 男人的笑声虽好听,却叫虞鱼越发的害羞无措,情急之下扭头就跑。 “又躲。” 沈宴啧了声,笑音里满是无奈。 躲了这么多次,难道她还没发现,逃避是没用的吗? 虞鱼何尝不知道。 可她除了跑,也没有别的法子来应对眼下的...暧昧。 明亮的阳光就在两步之外,虞鱼心中一喜,正要加快速度大步迈出去,却没发现,腰间蓦地出现了一双大手。 截然相反的力道,让虞鱼的后脑勺实实在在的磕在了沈宴的胸膛上。 “唔——” 虞鱼呜嘤一声,杏眼中泪花涌动。 沈宴低下头,下巴轻轻搁在少女柔软的右肩,抬眼望去,就可以清晰看到少女漂亮的杏儿眼。 这个角度看去,她眼尾泛红,纤长的睫羽湿漉漉的,显得愈发浓黑,挂在眼角的泪珠待落不落,看着既可怜,又诱人。 沈宴舔了舔殷红的唇,努力克制住欲望,不去亲吻她漂亮的眼睛。 手下的纤腰不盈一握。 骨节分明的大掌不由得又收紧了,她柔软馨香的娇躯被迫与他贴的更近。 沈宴眸中欲色翻涌,喉咙里溢出一声喟叹。 “鱼儿好香。” “你——”这样亲密的接触,让虞鱼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他的滚烫,腿有些软了,嗓音里也带了细碎的哭腔,“你放开我。” “放开?那怎么行。” 她眼角那可怜的泪珠终于顺着脸颊滑落至脖颈,这样的透亮圆润,看的沈宴喉结轻滚。 他嗓音暗哑且坚定,像是在立下什么了不起的誓言。 “这辈子都不会放开的。” 就算是做白日梦,虞鱼也从未幻想过沈宴能对她说出这样缱绻郑重的话。 简短的几个字,叫她的心瞬间变得酸软,眼前更是迅速的模糊一片。 “你呢?”她听见沈宴问。 水袖下的小手握了握,虞鱼软声说:“你先松开我。” “不要。”腰间的大手又紧了几分,沈宴瘪了瘪嘴,桃花眼带着几分委屈,“松开手,你就又要躲着我。” “我不跑也不躲。”虞鱼举起手,“我保证。” 沉默了片刻,沈宴才磨磨蹭蹭地松了手。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虞鱼没有跑,而是转过了身,在沈宴震惊的眼神中将小脸埋进了怀中,伸手环住了他的劲腰。 “明白了吗?” 她的答案。 沈宴只觉得自己的理智都被抽空了。 这是两种完全截然不同的感觉。 抱着小姑娘的柳腰,他窃喜、满足;可被小姑娘轻轻柔柔的抱着,从心底腾升的强烈的喜悦和幸福感让他眼眶都跟着发酸。 沈宴没敢再抱她,只是垂下眼眸,盯着小姑娘的眼睛,认真严肃地追问:“鱼儿你...你不是在逗我吧?” 他忐忑的样子让虞鱼眼眸微弯,“你是吗?” “当然不是!”沈宴立即道。 虞鱼闻言,唇畔的笑再也憋不住,小脸在他的胸口蹭了蹭,闭着眼软声道:“那我也不是。” 在这一方面,她从未逗过他。 她所有的喜欢、所有的爱意,发自内心,真真切切。 自诩智力过人的沈宴,头一回用了那么长的时间仔细地反复地理解了她话里的意思,可即便如此,他仍觉得不敢相信。 直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环住怀里的娇软少女,没再听到她娇娇的不满的要自己撒手的声音后,一颗心才总算安稳下来。 “鱼儿。”沈宴的下巴抵着她毛茸茸的发顶,“我总觉得像是在做梦。” 虞鱼好笑地扯扯唇角,接着在他的后背上掐了一把,“疼吗?” 沈宴嗯了声。 “那就不是梦。”虞鱼仰头,忽闪地杏儿眼像藏着星星,“这回放心了吧?” 沈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接着大掌松开小姑娘的柳腰,转而捧住了她嫩嘟嘟的脸颊。 “我还有一个问题。”沈宴拧着眉,一脸凝重,“鱼儿,你能保证心里只有我一个吗?” 这、这算什么问题? 这是他沧澜摄政王该问的问题? 虞鱼疑惑的眨了眨眼,“能呀!” “别着急回答!”沈宴看上去有些急躁,“你想想叶钧、想想苏隐玉,对了,还有你那个什么青梅竹马。你真的确定以后只喜欢我一个?” “确定!” 虞鱼完全不明白他问这个的意义是什么,苏隐玉他们虽好,可在她心里,没有人能比得上沈宴。 她又怎么会喜欢上别的人呢。 看着怀里少女坚定的眼神,沈宴心中一软,紧紧地将人抱在了怀里。 说来可笑,他沈宴自诩执掌万人生死,从来没担心过自己的权势和魅力,可不知怎的,竟在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身上栽了个彻底。 她未表态时,他忐忑不安;她表态了,他反而更加的恐惧。 怕她有朝一日发现,沈宴并不值得喜欢,然后挥挥衣袖,就此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光是想想,他脖颈间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啊!”虞鱼皱着小脸抬起头,“你要勒死我了。” “抱歉。” 沈宴赶紧松开手臂,转而去握小姑娘的手,看着少女娇娇的笑脸,禁不住俯下身,郑重又急切地问:“鱼儿,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啊?” 虞鱼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地重复一遍,“成亲?!” 沈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嗓音都沉了下来,“你不想嫁给我?” “不是不是。” 他眯着眼的样子看着有些危险,好像她说个‘不想’,沈宴下一秒就会掐死她,然后殉情。 虞鱼撒娇地晃了晃手,“我只是觉得,有些太快了!我爹和哥哥他们会接受不了的。” “管他们作甚。” 话音刚落,手背就被小姑娘尖尖的指甲又掐了一把。 “好好,要管要管。”沈宴立即认怂,鼓足干劲道,“我再努努力,争取早日拿下岳父和大舅哥们!” 虞鱼笑眼弯弯地嗯了声,“祝你好运哦~王爷~” “多谢了。沈夫人。” - 从阳澄轩出来时,天色已然暗了下去,天际原本绚烂缤纷的晚霞也已经失去了光彩。 虞鱼站在原地纠结了半晌,决定还是迎难而上,去哄哄自家二哥。 不过在这之前,虞鱼先回了趟宝珠阁拿了件东西,这才又往清心院去了。 房门依旧是紧闭的。 虞鱼给自己鼓了鼓气,这才上前轻轻敲了下门。 “二哥,你在吗?” 话音刚落,房内就有声音传来。 “不在。” 这别扭的声音让虞鱼噗嗤笑出了声,心里的紧张和不安也消减了。 她背着手对着门撒娇,“二哥、好二哥,你开开门嘛,囡囡来给你道歉了。” 小姑娘的嗓音甜又软,虞澄澈几乎都能想象到她弯弯的眉眼和两颊上可爱的小酒窝。 这谁能抵得住呢? 虞澄澈一边暗骂自己不争气,一边上前开了门。 “要说什么?”他目视前方,冷淡问。 第九十九章 大舅哥 虞澄澈完全不敢低头看, 生怕看见妹妹那张可爱娇俏的小脸蛋,就举起白旗任她摆布。 虞鱼见状笑得越发乖软讨好,并且双手奉上了自己的礼物。 虞澄澈垂眸看了眼, 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问:“给我这个做什么?” “嗯...二哥你上次不是说荷包丢了, 我就自己绣了个,里边装了你喜欢的佩兰。” 说着, 虞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的女红不好,不如绣娘们绣的好看,还请二哥不要嫌弃。” 她一开口,虞澄澈就怔住了。 当时他只是随口一说, 毕竟荷包这种东西,他是不缺的。 任凭他想破脑袋,也不会猜到自家妹妹会放在心上,还亲手绣了个荷包送给他。 低头看去,那双白嫩小手里的荷包小巧, 花纹也称不上有多精致, 可在虞澄澈眼里, 简直没有比这再珍贵的东西。 虞澄澈沉默地伸手接过, 认真地将它挂在腰间,末了还伸手拽了拽, 确定它掉不下来后, 这才松了口气。 “二哥。”虞鱼趁机小心翼翼问, “你...还生气吗?” “生气?” 虞澄澈哼了声,接着伸手去掐妹妹的脸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道:“我若真生气,早就被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小丫头气死了!” 他都还没做多过分的事, 甚至连沈宴自个儿都忍得住,她却先心疼了。 虞鱼任由他揉捏,脸上的笑傻乎乎的,“才不会,二哥要长命百岁呢!” “你倒会说。” 把她捏疼了,心疼的反而是自己。 虞澄澈松了手,眉眼看着既无奈又宠溺,“好,为了你,二哥也得长命百岁。” 省的外面的妖魔鬼怪将她欺负了去。 “行了,别在外面站着了,进来坐。” 让下人上了她爱吃的果子茶点,虞澄澈看着自家妹妹吃东西时松鼠一样鼓起雪腮,可爱的心都软了。 默了默,他道:“囡囡,二哥也不是故意要跟王爷过不去,只是看见他,我就想起你之前受委屈的样子,心里就难受的很。” 这话听得虞鱼心里热乎极了,“我知道哥哥们和爹娘是最疼我的! ” 虞澄澈弯了弯眸,“你明白就好,可不要偷偷生二哥的气。” “怎么会!”虞鱼坚定道。 虞澄澈闻言也没多说,亲手倒了杯水放在贪吃的小姑娘手边。 “再过两日就是你的生辰了,女孩子及笈是大事,娘和二婶都会帮你准备好,不过你自己也记着点,一定要好好准备。 ” “嗯嗯!我知道,二哥放心!” 兄妹俩又说了会话,虞鱼这才被他送回了宝珠阁。 只是一路上,她还是没敢把已经和沈宴坦白了的消息告诉他,生怕刚哄好的人又炸了毛。 所以,还是挑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们吧! 虞鱼想的很好,只可惜她忘了,沈宴可不是这么低调的人。 以至于翌日一早,虞鱼还美滋滋地睡着,房门就被人‘咚咚咚’地暴力敲醒了。 “囡囡!囡囡我是大哥!” 虞奕然全然不顾婢女们的阻拦,紧握的拳头一下又一下地敲上去,若虞鱼再晚应几声,只怕门都要被敲烂了。 虞鱼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睡眼朦胧地开了门,“怎么了大哥?” 没睡醒的少女脸颊透粉、眼眸透着细微水光,连踩在地上的脚趾都是肉嘟嘟的,被修剪整齐的指甲像一颗颗漂亮的小贝壳,娇憨的不像话。 虞奕然有多骄傲,此刻心里就有多愤懑! 他强忍着大吼的冲动,握着拳头问:“你和沈宴是怎么回事?” 现下他连王爷都不叫了,要不是怕教坏了自家妹妹,沈宴这两个字,虞奕然都不会提起! “啊?” 虞鱼这才猛然清醒,看着自家大哥那双瞪圆的眼睛,缩了缩脖子,“就是、就是那个样子呀。” “什么这样子那样子!” 虞奕然气的脖颈见的青筋都鼓了起来,“你就跟我说,他今天是发的什么疯,竟然叫我大舅哥!” 当时他正在后院练功。 看见沈宴微笑着走进来时,他还很高兴,心想终于能有机会和沧澜大名鼎鼎的摄政王切磋一下了。 于是虞奕然停了下来,热情邀请,“王爷,过两招?” 接着,就见沈宴笑着走近,礼貌又不失亲切地开口—— “好啊。” “大舅哥。” 大!舅!哥! 虞奕然现在想起来都咬牙切齿,恨不得要把沈宴叉进池塘里喂鱼! “大哥,大哥你先冷静点。” 看着自家大哥头顶上冉冉升起的热气,虞鱼真怕他会把自己气死,赶紧上前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谁料虞奕然并不领情,反而抓住她伸过来的小手,眉头紧拧地问:“囡囡,你跟大哥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虞鱼放弃了挣扎,低着头小声道,“就是大哥想的那样,我和他,嗯...” 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明显,一个略带娇羞的‘嗯’,就让虞奕然的心‘咔嚓’一声碎成了两瓣。 他颤抖着嘴唇,不敢置信地后退了两步。 虞鱼瞧着他的样子有些担心,“大哥...你没事吧?” 只见虞奕然扯了扯唇角,那笑容苦的像是刚吃了黄连,嗓音也不似以往的中气十足,倒带了些深秋时枝条稀疏的萧瑟。 “没事。”他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你高兴就好,不用管大哥的死活。” 虞鱼:“......” 倒也没有这么严重吧。 托了沈宴的福,虞鱼还没睡醒,就被迫来了个三堂会审。 坐在最中间的虞鱼低着头不敢吭声,房间里也没人说话。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就瞧见了父兄们那咬牙切齿,看上去恨不得啖人血肉的可怕模样。 唯有娘亲,笑盈盈的投来鼓励的目光。 虞鱼见状唇角刚翘起小小的弧度,就听见‘啪’的一声闷响——她爹又成功的‘消灭’了一张桌子。 “爹的乖囡!”虞申鸣痛心疾首道,“你娘不是跟你说过了,要欲擒故纵,答应的越晚约好,你怎么就不听呢!” “爹教训的是,囡囡知错了。”虞鱼低着头乖顺道。 她都想好了,反正事情都已经成了定局,谁也无法改变。所以,她也顶多是听爹爹他们牢骚几句,忍一忍就过去了。 只是她能忍,沈宴可忍不了。 一脚踹开房门,沈宴带着笑大步走了进去。 “沈宴!谁让你进来的,出去!”虞奕然立即跳了起来,要不是虞澄澈拉着,只怕都要将沈宴给打出去。 沈宴也不生气,只是走到虞鱼背后,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接着,伸手接过了沈十六递过来的精致木匣子。 “本王在赵国做质子时,曾听说那里有一种名叫‘伴生’的蛊虫。” 沈宴慢条斯理道,“这种蛊虫对人体无害,但却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子虫可以感知母虫的处境和痛苦,母虫虽无法感应子虫,却可以...” 不等沈宴说完,乌菲儿补充道:“可以杀死子虫,子虫死,寄主亡。而母虫的寄主,却能毫发无伤。” 说着,她看向沈宴手中的木匣子,惊疑问:“莫非你手里的就是伴生?” 面对喜欢自己的岳母,沈宴的态度就恭敬多了。 他笑容灿烂地双手奉上,“夫人果然见多识广。” “王爷谬赞。”乌菲儿伸手接过。 巫蛊向来是不分家的,族中失去天赋的子弟们大都也投奔了蛊术,她耳濡目染的,也了解了许多。 轻轻打开手中的木匣,一大一小的玉白色蛊虫映入眼帘。 “不错,这就是伴生蛊。”仔细端详过后,乌菲儿又将木匣轻轻合上,疑惑地看向了沈宴,“王爷的意思是?” 沈宴道:“将军不想让鱼儿跟着本王,除了舍不得,无非也就是担心本王会做出始乱终弃之事。” 他垂眸看向小脸上还带着印子的少女,眉眼温柔,话语坚定。 “既如此,母虫给鱼儿,子虫归本王。若有朝一日本王真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他蹲下来,拉着少女软软的小手,偏头一笑,“沈宴的这条命,任由虞鱼小姐处置。” “......” 房内安静极了,就连一直处于暴走状态的虞奕然也沉默了。 虞鱼惊讶地呼吸都停顿了片刻,这才摇着头连声道:“不用这样,我信你!” 沈宴轻笑一声,“傻姑娘,人心隔肚皮,你应该只相信自己。” 虞澄澈死死地盯着二人交握的双手,“囡囡手无缚鸡之力,王爷就不担心,若囡囡遭遇危险,这伴生蛊会成为你的催命符?” “那又如何?” 沈宴羽玉眉轻扬,嗓音骄傲,“为心爱的人而死,何尝不是一种荣耀。” 虞澄澈不说话了。 人家二人情投意合,连他们担心的事都解决的漂漂亮亮,到了这种份上,还能怎么拒绝?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和沈宴对视了许久,虞申鸣才终于收回了目光。 “罢了。”他叹息道,“以后你们的事,我们就不掺和了。但囡囡还小,我和夫人还是想让她在家多待些日子的。” “应该的。”沈宴笑着点头,“那我也就再多叨扰一段时间了,岳父。” 第一百章 宋琢光的礼物 虞鱼及笄礼这日, 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及笄礼对女孩子来说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虞家又把她当心肝肉一样疼着,自然是办的漂漂亮亮, 令人羡艳。 涟江城中与虞家交好的今日几乎都到了, 连宫中都送来了一份礼物。真可谓是收礼收到手软。 礼成,送走了宾客们, 虞鱼迫不及待地想回房看看都收了些什么礼物。 刚走出几步,虞鱼就被人给叫住了。 她扭头看去,笑眼弯弯,“是你呀,宋琢光。” 自打上次国公府一别, 虞鱼就再没见过宋琢光,更不知道那日她离开后发生了些什么。 见他只有自己,虞鱼还颇为疑惑地问:“如云姑娘呢?你们怎么没一起来?” 宋琢光平静道:“她回家了。” “回家?” 虞鱼依稀记着听谁说过鞠如云是家中遭难才来投奔国公府的,眼下怎么又会突然回家? 抬眸再看看清瘦了几分的宋琢光,虞鱼还是将心里的疑惑给压了下去。 于是她仰头笑问:“你找我可是有事?” 宋琢光嗯了声, 将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 “礼物。” 虞鱼低头望去, 只见少年柔软的掌心中立着一尊小巧又精致的木娃娃。 “好可爱!” 虞鱼惊喜地伸手接过, 拿到眼前仔细打量。 这木娃娃显然是被人精心雕刻的,无论是眉眼还是唇边的笑容, 都显得很是灵动, 再配上头上两个花苞一样的小发髻, 显得很是娇憨可爱。 她欢喜时杏儿眼像是藏了亮晶晶的星星,宋琢光唇角也跟着勾了起来,星眸贪婪地盯着少女的笑脸。 “喜欢吗?”他问。 虞鱼立即点点头,嗓音脆甜道:“我很喜欢!” 少女灿烂的笑脸让宋琢光晃了晃神, 正想说她喜欢就好,就见到了从她背后缓缓走来的沈宴。 说起来,宋琢光同沈宴也只见过一次,而且那一次他心里只惦记着虞鱼说的话,根本没仔细看过她对面的男人,更不晓得对方到底长什么模样。 可即便如此,他也一眼认出了来人。 深邃的轮廓,潋滟的桃花眸,高挺的鼻梁,殷红的薄唇,是连许多女子都望尘莫及的绝世容颜,再配上一袭烈烈红衣,他所过之处,都宛如一副浓墨重彩的画卷。 宋琢光自认涟江城中的男子们都穿上红衣,也无人能比得过自己,可如今见了沈宴,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恐怕无人能将红色驾驭的如此彻底。 开头便输了。 宋琢光脸上笑意荡然无存,沈宴却笑得越发妖冶了。 他没走近,反而是停在了虞鱼身后的五步之内,气定神闲地唤了声,“鱼儿。” “宴哥哥!” 虞鱼立即扭头朝沈宴跑了过去。 她杏儿眼里迸发的欢喜,转身时的坚定和决绝,无一不刺痛了宋琢光的双眼。 沈宴只不过是叫了她一声,她有多快乐呢? 宋琢光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大抵是一百个木娃娃也比不上吧。 沈宴抬手揉了下她的发,这才看向她手里的东西,挑眉问:“拿的什么?” “宋琢光送我的礼物!”虞鱼真的很喜欢这个胖嘟嘟的木娃娃,总觉得它憨态可掬的样子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她抬高手好让沈宴看的清楚些,“看,是不是很可爱!” 沈宴不情愿地垂眸看了眼。 确实很可爱,但旁的男人送的东西,就算是真的可爱,他也决不会夸出来! “还行吧。”沈宴撇了撇嘴,“早知道你喜欢这种小东西,我就给你刻上十个八个了。” 虞鱼闻言笑眯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有这个就好啦!” 就因为有这个,才不好。 沈宴哦了声,没再多说,只是牵住了小姑娘嫩滑的手,“别在这愣着了,岳父在找你。” “爹爹找我?” 沈宴点点头,“不知道什么事,咱们还是去看看吧。” “好!” 二人牵着手有说有笑地走出几步,虞鱼这才猛地想起忘了个人,她停下脚步转过头去,就瞧见了一双阴郁的双眸。 “宋琢光?”虞鱼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唤了声。 “嗯?” 少年鼻音低沉,神情平淡,星目也一如往日般的明亮。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虞鱼疑惑了一瞬,旋即又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木娃娃,“谢谢你呀,这个礼物我真的很喜欢!” 宋琢光道:“那就好。” “好了鱼儿,快走吧。” 松开手,转而搂住少女盈盈一握的柳腰,沈宴满足地桃花眼都眯了起来,冲宋琢光露出了个灿烂的笑脸,“我们还有事要忙,小公爷自便吧。” 二人携手离开的背影瞧着和谐又甜蜜,叫宋琢光看的眼睛都红了。 难怪前两日虞将军突然来到国公府解除了他们幼时的婚约。 起先他还不明白,虞鱼既然认定了自己要和鞠如云成亲,应该也不急于这一时,怎的又会突然上门。 原来...是沈宴等不及了。 宋琢光闭了闭眼,脑海中两人携手离开的画面依旧挥之不去,再睁开时,那双本该明亮璀璨的星眸变得沉郁又阴冷。 二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宋琢光薄唇紧抿地朝二人离开的方向看了眼,转身离开。 另一边。 虞鱼咦了声,“我们不是去后院找爹爹吗?可这不是去后院的路呀。” 沈宴捏捏少女的柔软的小手,“当然不是,岳父根本没找你,我瞎编的。” 他嗓音轻快,丝毫听不出任何的愧疚感,甚至还带着些许得意。 虞鱼滞了下,旋即鼓起雪腮,用力抽出了自己的小手,“你骗我!” “是,是我不对。” 沈宴低着头,纤长的睫羽在眼睑下洒下淡淡阴影,“可是我一见你跟他在一起,就想起你以前跟我说过的话,想起你们是青梅竹马,想起你们的婚约。” 沈宴蹙眉的样子既美丽又脆弱,“鱼儿,我害怕。” 且不说虞鱼心里到底气不气,就凭沈宴的这句‘害怕’,虞鱼当真是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甚至还有些后悔先前的所作所为,让沈宴留下了心理阴影。 主动拉住沈宴的大手,虞鱼望着沈宴,杏儿眼真诚道:“宴哥哥你不要想这么多,我的心里是只有你的。” “真的?”沈宴低头看了眼她手里的木娃娃,“那你能不能把这个小东西送给我。” 虞鱼啊了声,不敢相信沈宴竟然会喜欢这种幼稚的小东西,“你要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不让她睹物思人! 沈宴没解释,只是垂下眸去,嗓音幽幽,“你不愿就算了,毕竟是宋小公爷的一片心意,你不舍得也是应...” 什么舍得不舍得,越说越离谱了! 虞鱼赶紧把木娃娃塞进沈宴手里,“给你给你,你快别胡思乱想了!” 东西到手,沈宴便笑了。 情不自禁地拉起少女的小手在她手背上亲了亲,桃花眼里明晃晃的得意,“鱼儿对我真好!” 他脸色变化之快,叫虞鱼无奈地笑出声,又忍不住在他腰上掐了把,“知道我对你好,就别想这么多。” 她和宋琢光明明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沈宴在紧张些什么。 不过他的紧张也恰恰说明了对自己的在乎,所以一点儿无关紧要的小谎话,倒也无伤大雅。 二人心照不宣地又说了会话,沈宴这才揣着木娃娃回了阳澄轩。 沈十六回来时,就见自家王爷随手扔了个东西过来,他立马伸手接住。 沈宴懒懒道:“随便找个地方收起来。” 嗯?这个嫌弃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沈十六低头看了眼,发现是个木娃娃后有些惊讶,但他没多问,一边摩挲着手里的木娃娃,一边想着该放到哪里才算随便。 指腹碰到娃娃的底部,触感有些不对。 沈十六下意识将娃娃翻过来看了眼,“王爷,这底下有字。” 沈宴翻看书信的手一顿,“拿来。” 憨态可掬的木娃娃又回到了他的手里,沈宴不得不承认,这小东西在雕工上的确没话说,显然是费了很大功夫的,连衣服上的花纹都清晰可见。 只可惜落在了他手里。 将木娃娃翻了过来,沈宴果然看见了底部的字迹——娇。 沈十六探头过来,好奇问:“王爷,这个娇字可有什么深意?” 结合送礼之人,沈宴轻扯唇角,“鱼儿本名虞娇。” “所以这东西是——” “宋琢光送的。”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就凭这一个字,就能看出宋琢光在乎的到底是谁。 一听是王爷情敌送的,沈十六立即道:“那还留着它作甚?属下这就把它扔到炉子里去!” “这怎么行,人家小公爷的一片心意。” 沈宴抬眼看了一圈,“就摆在那儿的窗台上吧。” “摆——” 沈十六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显然想不通自家王爷为何要把情敌的东西摆在房间里日日观看。 难不成...是以毒攻毒?借此来日日提醒勉励自己? 念此,沈十六看向沈宴的眼神越发崇拜了,“是,王爷!” 木娃娃被放到了阳光明亮的窗台边,沈宴翘着腿看着,心情又明朗了几分。 虞鱼,虞娇。 连名字都是不一样的,又怎会是完全相同的人? 连这个都拎不清,宋琢光呐,不足为惧。 第一百零一章 沈宴亲过这里吗? 及笄礼过后, 虞鱼就时常在家中碰见宋琢光。 这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听府里的人说,她没回府之前, 宋琢光就时常前来找两位哥哥切磋武艺、聊天品茶。 只是现在的宋琢光似乎变了许多。 不仅是穿着上, 从一袭红衣改成了淡雅的月白,连性格都沉稳了许多。 以前他们两人见面时, 宋琢光总是阴阳怪气的,惹得虞鱼忍不住跟他互呛;现在碰了面,宋琢光都是笑盈盈的,说话也不带刺了。 虞鱼自己分析了下,觉得是宋琢光终于明白自己不是他和鞠如云的幸福道路上的绊脚石了, 所以态度才温和了许多。 今日虞鱼去找沈宴,果不其然又在路上碰见了宋琢光。 “小鱼。”宋琢光微笑着走近,“大哥可在府中?” “大哥?”虞鱼想了想,“我昨天好像听他说过,今天要跟什么公子去山里打猎, 应该是不在的。” 宋琢光目露遗憾, “好吧, 那我明天再来找他。” 说完, 他转身欲走,又突然想起什么, 扭头道:“茶馆新来了个说书先生, 听人说他讲的极好, 我正想过去听听,你要不要一起?” 虞鱼闻言杏眼一亮。 她这些日子一直闷在府里,虽然有沈宴陪着,但时间长了还是觉得有些无趣, 出去听些好玩的故事也未尝不可。 只是...看着宋琢光明亮的星眸,虞鱼不好意思地说:“你先去吧,我还要去找宴哥哥,待会咱们茶馆见。” 沈宴同她一样,都是个小心眼,见不得彼此身边桃花盛开。 沈宴能约束自己不同旁的女子单独相处,她也应当如此,这样才显得公平。 看着少女唇畔的蜜一般的甜笑,宋琢光抿了抿唇,终是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他一走,虞鱼就拉着沈宴去了宋琢光所说的茶馆。 馆内门庭若市,吆喝声和掌声不绝于耳。 包间已经没了,虞鱼也不讲究这个,让店小二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去。 沈宴四处看了一圈,低头问:“不是说宋琢光也在,人呢?” “不知道呀。” 虞鱼已然沉醉在说书先生的故事中,回话也很是心不在焉,显然没把宋琢光放在心上。 沈宴对此喜闻乐见,没再多问,低头剥起了瓜子。 故事嘛,自然要和瓜子搭配起来才更有滋味。 二人就坐在靠窗的位置,街对面的宋琢光轻易就瞧见了里边的二人。 威名远扬的摄政王沈宴,如今就像个贴心的奴仆,仔细地将一颗颗瓜子剥好送到虞鱼的唇边,还时不时递上茶水让她润喉。 二人的相貌和气场很难不引起周围人的关注,甚至都有人在偷偷笑他,可沈宴就像没看见一样,动作未停,连眼神都是一如既往的宠溺缠绵。 扪心自问,换成自己,是绝然做不出来的。 但...他可以学。 长袖下的大掌已然紧握成拳,宋琢光闭上眼,喉结轻滚,片刻后才道:“阿旗,按计划行事。” “公子三思!”阿旗看着都要哭了,“公子您若是真这么做了,只怕虞小姐是要记恨您一辈子!您的前程也...” 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少年锋利的眸光给吓了回去。 阿旗缩了缩脖子,心底重重地叹了口气,终是低下头去。 “是,公子。阿旗这就去办。” - 听完故事,又同沈宴在街上逛了一遭,虞鱼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了府。 刚回宝珠阁,就听到绿莹说,刚才鞠如云身边的丫鬟银杏来了。 “哦?她来做什么?”虞鱼好奇问。 绿莹道:“银杏没说,只说鞠如云想跟小姐见一面,若是小姐同意,明日就去国公府找她。小姐要去吗?” 虞鱼想了想,左右明日也没事干,去见一面也无妨。 于是翌日吃过早膳,叫人跟沈宴说了声,虞鱼就带着红拂去了宋国公府。 她早,没想到银杏比她还早。 虞鱼到时,她已然在门口等着了。 “小姐来了!”见她来了,银杏似乎很激动,热情地将虞鱼往府中领,“我家小姐已经在等着了,虞小姐请随奴婢来。” 虞鱼随她往前走,“不知鞠小姐找我有何事?” “这个...”银杏为难道,“奴婢不能说,待会您见了小姐就知道了。” “好吧。” 走过了几个游廊,又穿过满园芳香的小花园,银杏笑着回头道:“小姐,马上就到了。” 虞鱼嗯了声,擦了擦额角的薄汗,“你家小姐住的还挺远呢。” “是,虞小姐应当也看出来了,我家小姐喜静,因而院子也离得远了些。”怕她中途停下,银杏忙道,“前面就是了,辛苦虞小姐再坚持一下。” “没事,你继续带路吧。”虞鱼道。 又走出一段路,终于瞧见了银杏所说的小院。 “到了!”银杏松了口气,笑容也变得灿烂了几分,“小姐就在里边等您,虞小姐快进去吧。” 她松了口气的模样太过明显,让虞鱼起了几分疑心,“你不同我一起?” 银杏愣了下,旋即笑着说:“猜到您要来,小姐吩咐厨房给您做了糕点,奴婢还要过去给您端来呢。” “…哦。” 虞鱼咬着花瓣唇往小院里看了眼,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想到这里是宋国公府,是她干爹干娘的地盘,应当也没什么危险。 她提步走了进去。 “鞠——嗯,宋琢光?”虞鱼杏儿眼眨巴两下,惊讶问,“怎么是你?鞠小姐呢?” 示意她过来坐,宋琢光低头给她倒茶,“我娘找她有事,她还没回。” 将果茶推到她面前,宋琢光抬起明亮的星眸望着她,“我娘最爱喝的果茶,你尝尝看。” “好。” 虞鱼不疑有他,端起来抿了口,果子独有的清甜顿时在口腔中溢开。 她弯着眼眸用力地点了点头,“好喝!” “喜欢就多喝点。”宋琢光又拿起茶壶给她倒上,漫不经心问,“你与焰王如何了?” “很好呀。”虞鱼道。 自打沈宴态度坚定地将伴生蛊‘种’在二人的体内,她的爹爹和哥哥们就很少找沈宴麻烦了。 算是在慢慢接受,慢慢变好吧。 宋琢光嗯了声,星目看向远处,“小时候你明明最喜欢的是二哥那种谦谦公子,没想到现在却跟焰王在一起了。” 虞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人总是会变的嘛。” 小时候的事她都不记得了,况且就算她记得,也不能代表什么。连树苗都会随着时间成长为参天大树,人又怎会一成不变。 少女羞涩的样子像是枝头上带着雨露的桃花,清丽又娇憨。 宋琢光睫羽轻颤,淡淡笑了声,“是啊,人总是会变得。但是——” 手腕突然被人紧紧攥住,虞鱼惊讶地抬眼看去,就撞进了宋琢光那双阴沉又疯狂的双眸。 “我的承诺不会变!”他低声坚定道。 不知是被他的眼神和话语吓到,还是因为些旁的什么,虞鱼总觉得脑袋有些发晕,眼前也有些模糊。 想伸手狠狠地掐自己一把,然而手臂却像绑上了千斤巨石,重的抬不起来。 意识到事情不对,虞鱼害怕的眼圈都红了,“宋琢光,你松手!” 明明是用尽全力喊出的话,听着却软绵绵的,像是在撒娇一样。 宋琢光竟真的放开了她。 虞鱼转身想跑,回头却看见了倒在地上的绿莹,她想尖叫,眼前却猛地一黑,不由自主地朝地上栽去。 虞鱼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接住你了。”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反倒听见了宋琢光近在咫尺的轻叹,虞鱼猛地睁开了眼。 将轻轻软软的少女打横抱起,宋琢光目视前方,大步朝房中走去。 即便没有低头,他也能猜到,怀里的少女大抵已经吓得泪眼汪汪。 想安慰她几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 她的恐惧、她的眼泪都是他亲手造就。 他能做的,就是加快脚步,将怀里娇软的少女放在了床上。 如果虞鱼能分出心思看一眼,就会发现房间内贴着大红的喜字,摆着果盘和红烛,一切都是按照婚房的样子去布置的。 然而她现在满心的恐惧,不断溢出的眼泪都把视线给糊住了,这时,一只冰凉的大手伸了过来,动作轻柔地帮她擦拭着。 “宋琢光。”少女带着哭腔软软祈求,“求求你,放开我。” 她的眼泪一滴接着一滴,怎么也擦不干净。 宋琢光干脆放弃了,大手下滑,贴在她泛白的脸蛋上,入手的滑腻让他喟叹一声。 “我怎么舍得放开我的娇娇。” 虞鱼努力地将头移到一边,泪眼迷蒙道:“我不是,我是虞鱼,不是虞娇!” 就算她的本名是虞娇,可她根本没有作为虞娇的记忆! 对虞鱼而言,虞娇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但对于宋琢光来说,是执念。 所以他根本不在意虞鱼说什么。 少女吓得小脸发白,花瓣一样的唇就显得更加嫣红。 宋琢光情不自禁的用指腹去摩挲她柔软娇嫩的唇。 “沈宴亲过这里吗?”他目光灼热问。 第一百零二章 娇娇,我不甘心…… 少女闻言哭的越发凶了, 身体都在抖,甚至还打起了小小的哭嗝,可怜的要命。哪还有心力去回答他的问题。 宋琢光也没恼, 只是眸色越发沉了。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二人情投意合, 沈宴又是这般纵情恣意、不受约束,千里迢迢追来, 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么个宝贝,又怎能忍得住。 “不过没关系。”他说,“娇娇最先亲吻的男子是我呢。” 虞娇自小古灵精怪,擅长用各种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被她糊弄的次数多了,宋琢光也不记得当初是因为些什么。 只记得那日杏花漫天, 扎着两个花苞头的小女孩笑眼弯弯如月牙,背着手凑过来‘吧唧’一下亲在了他的右脸上。 她的唇瓣软的像天上的云朵,轻轻柔柔的动作却叫他瞬间红了脸。 小女孩见了只是笑,甚至还拿肉嘟嘟的小手去勾他的手指。 “宋琢光,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哦!” 她快乐的像只自由的小百灵鸟, 话语里也少了些认真, 但这并不妨碍什么。 时至今日, 宋琢光依旧记得, 他握住的那只小手有多么滑嫩柔软,以及他那声低低的认真的—— “好。” 脑海中的少女与眼前人渐渐重合, 只是原本见了他满心欢喜和信任的杏儿眼, 如今却盛满了恐惧。 宋琢光脸上的淡笑也随之消失了。 将少女拉起来, 让她半躺在自己怀中,宋琢光捏着她的下巴迫使虞鱼抬起头,看着那双泪盈盈的杏儿眼,轻声问:“娇娇, 我对你不好吗?为何偏要选择别人?” 他明亮的星眸如今被深深地痛苦覆盖,好像自己不喜欢他是一件多么毁天灭地的大事一样。 虞鱼用尽全力去掐着自己的大腿,试图保持清醒,“是你自己说的,你已经有如云姑娘了。” 宋琢光闻言脸色一变,捏着她下巴的手指重了两分,“是你先忘记我的,娇娇。” 听到虞家找到丢失多年的小姐时,他那日兴奋的一夜都没合眼。 天刚亮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了虞家去,结果就听人说小姑娘还没醒。 宋琢光本想在她院子里等着,好让她醒来就能看到自己。但想了想,还是决定退而求其次,去她出门的必经之路上等。 免得小姑娘知道自己惦记她这么多年,得意地尾巴都要翘起来。 他在鱼池边来来回回走了一圈又一圈,才终于盼到了心心念念的小丫头。 然而人家却根本不记得他了。 一口一个公子不说,听到他们有娃娃亲之后吓得都要哭出来,还迫不及待要取消他们的婚约?! 那日宋琢光真的是要气死了,下手也重了些。看她眼角都挂了泪珠,自个儿又心疼的不行。 想哄一哄,看见她警惕的神情又气的要命,心里也委屈的很。 凭什么到头来,就他跟个笑话一样,把幼时的承诺和约定奉为圭臬。 于是他拿出了鞠如云当幌子。 他的本意是想让眼前的漂亮少女伤心难过,可人家根本不介意,一副‘你爱娶谁娶谁跟我无关’的小样,后面甚至还几次三番的提起退掉娃娃亲的事。 宋琢光心里气的要死,表面上却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试图用此来挽回一些男人的尊严。 然而他心里清楚的很。 他宋琢光是决不会同意退亲。 意识渐渐回拢,宋琢光轻轻拿开贴在少女脸上的发丝,温柔问:“娇娇,知道我为什么选鞠如云吗?” 想跟他扯上关系的小姐们不计其数,但唯有鞠如云符合他的心意。 她既是表妹,又解语花一般的温柔贴心,好似虞娇五岁那年,勾引虞将军试图做妾的远方表妹。 鞠如云的每一项,都是虞娇所不喜的,就如同他喜穿的红衣一样。 宋琢光日夜期盼着在哪一天,虞娇会突然出现,指着他的鼻子臭骂一顿,甚至还会拿白生生的小牙狠狠地咬他的手腕。 总之怎么都好,只要她回来,一切惩罚他都可以接受。 可当她真的回来了,宋琢光才发现,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额头上突然落上一滴湿润,砸的虞鱼有些发懵,抬眼望去,就看到了宋琢光那双红透了的眼睛。 唇瓣被咬破了,丝丝鲜血在舌尖蔓延开,意识也变得清醒了一些。 虞鱼强忍着眼泪,轻声唤他,“宋琢光。” 少年将她又抱紧了些,身体往下挪了挪,平视着她哭的红肿的双眼,“我在,娇娇。” 他们靠的太近,虞鱼都能感觉到少年急促的鼻息。 她垂了下眼睫,才又直视着少年的星眸,“对不起呀,我忘了很多重要的事,让你一个人难过了。” 虞鱼不是看不出来,宋琢光对她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执念。 日复一日的沉浸在他们的过去,一颗小小的种子也长成了无法撼动的参天大树,根系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宋琢光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流,简直比她哭的还要厉害。 虞鱼抿了下唇,“被爷爷奶奶救起之后,我偶尔脑袋里也会突然出现一个喜欢穿着白衣的小少年,但他总是背对着我,我也不知道是谁。现在想想,应该是你,对吗?” “嗯。”宋琢光用指腹擦去她唇瓣上的血丝,“你说过,我穿白衣最好看。” “难怪小时候我看到穿白衣服的小男孩就觉得亲切,原来是因为你呀。”想起什么,虞鱼不好意思地翘了下唇角,“你知道吗,我还因为这个闹出过笑话呢。” 她痴迷于穿白衣服的男孩,可白色不耐脏,就连村长的儿子都舍不得穿些白色的衣服。唯有村里有白事,她才能见到。 那时候有个小男孩穿着白色丧服,被她直勾勾的盯着,还被吓了一跳,加上亲人去世心情不好,虞鱼不仅挨了顿臭骂,还被小男孩扔过来的石头砸了腿。 “他好大的胆子!”宋琢光听完咬牙问,“把他名字告诉我,我给你报仇!” “好多年前的事了,我早忘了。” 虞鱼看着为她打抱不平的宋琢光,“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虞娇也真的很不想忘记你,可她没有办法。” “救她的爷爷奶奶年老多病,她要陪着他们在地里耕种,要忍受饥一顿饱一顿的痛苦,还要上山割草喂猪羊、给爷爷奶奶做饭。” “她也期盼着有一天家人们找来,给她和爷爷奶奶富足的生活。然而日复一日,村口无人寻来,虞娇也慢慢成了虞鱼。” 随着她缓缓的讲述,宋琢光脑海里出现了她那么小小一个,却要顶着大太阳在田里劳作,背着比她还要高的箩筐上山的场面。 她那么娇气,箩筐又那么重,身上肯定会被磨出一道道的血印子。 “抱歉,娇娇。”宋琢光都不敢再直视她明亮的眸,“是我没保护好你。” “这怎么能怪你呢,这是我的命。”虞鱼弯着眸道,“如果没有经历这些,我也不会结交沧澜的好朋友,也不会遇到宴哥哥。” 宋琢光呼吸一顿,片刻后才又抬起睫羽,用红红的双眼盯着虞鱼问:“他就那么好?” 不等虞鱼回答,宋琢光又迫不及待地补充,“娇娇,他能做到的,我也能。” 虞鱼轻轻嗯了声,“我相信的。娘说过,你对虞娇特别好,好到涟江城的小姑娘都羡慕她。” “可是宋琢光,虞娇是你的执念,沈宴就是我的执念。” 分别不过半日,虞鱼就想念极了那个鲜衣怒发的男儿郎,“人家都说是我救了沈宴,但那夜如果没有他在,我已经被人给强暴了。” 痛苦的回忆用平淡的口吻讲起,听得格外触目惊心。 宋琢光的瞳孔骤缩,死死地咬住了牙关。 虞鱼看着他发白的脸色,微笑道:“所以如果没有沈宴,就没有现在的我。爹娘永远失去了女儿,你也失去了虞娇。” “宋琢光,你觉得我还能放弃他吗?” 宋琢光垂下睫羽不敢再看她,连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他只想着自己的委屈和痛苦,却从来没想过,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孤身在外可能会遭遇些什么。 箍着少女柳腰的手渐渐松开,虞鱼刚要松一口气,他却又卷土重来。 “娇娇,我不甘心。” 他的鼻尖碰着少女柔软的鼻尖,一句话说的艰涩不已。 宋琢光心里也清楚。 除了幼时的感情,他根本没有立场和资格来指责和摆布虞鱼。 她又是何其无辜。 可有些事,不是嘴上说放弃就可以放弃的。 虞鱼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额头上已经冒出了薄汗,喉咙也干渴不已,她甚至觉得床铺是不是被火点燃,烧的她也跟着烫了起来。 “宋琢光。”少女细碎的哭腔里带着渴望,“我想喝水。” 她原本发白的脸蛋已经泛红,唇瓣也变得干燥,许是这样不舒服,少女伸出粉红的小舌轻轻舔了舔。 殷红的唇瓣沾染了晶亮的水光,宛若清晨带着露珠的蔷薇,娇嫩欲滴。 宋琢光喉结上下滚了滚。 “对不起,娇娇。” 他嗓音暗哑,紧紧地盯着她的唇瓣问,“让我亲一下,我放过你,好不好?” 第一百零三章 亲到了,嘻嘻 宋琢光知道这并不是个好建议, 也清楚虞鱼根本不会答应,他嗓音轻如呢喃,此刻浑身滚烫的少女根本没有听到。 融在茶水里的药效渐渐上来了。 “呜宴哥哥...” 少女眼角又挂上了泪珠, 脸蛋也变得绯红, 汗珠更是顺着额头滚落下来,红唇更是微微张开急促地喘息着。 如果他凑上去吻她, 一定没有任何阻碍。 说不定还会在药效的促使下,得到一些香甜蚀骨的回应。 “娇娇。” 他轻唤着凑了上去。 殷红水润的唇近在咫尺,宋琢光甚至能感受到她口中吐出的果茶清香,只要他稍稍凑近,就可以亲吻到梦寐以求的人儿。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 宋琢光还是认输了。 他还是做不到伤害她。 宋琢光直起身子,正想从怀里掏出解药,房门就‘砰’地一声被人踹开。 力道之大,连厚重的木门就生生被踹的四分五裂。 还没看清来人,只感觉到一阵狂风袭来, 脸上就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伴随着清脆的声响, 他被人捏着脖子扔到了地上。 鼻骨应该是断了。 剧烈的疼痛顺着鼻梁和脖颈蔓延全身, 明明疼得脸色煞白,宋琢光心里反而好受了一些。 “鱼儿!” 耳畔传来沈宴焦急的声音和少女难耐的呜嘤声。 宋琢光低头从怀里掏出个瓷瓶, 抬腿踢了踢沈宴的脚, “解药, 快喂她——啊!” 脚腕上传来的剧痛让宋琢光忍不住惨叫出声。 沈宴像是还不解气,又抬腿在他的断骨上踢了一脚,一双通红的饱含戾气的桃花眼死死地盯着他。 “你做了什么!?” 宋琢光疼得都有些喘不上气,额头的冷汗大颗大颗往下掉, 但他还是执拗地伸出手将瓷瓶递出去,“我、我要是真做什么,你已经来晚了。这、这是解药,你越晚给她,她越难受。” 沈宴不信他,可怀里的少女烫的像是要烧起来,受伤的猫儿一样呜嘤着。 咬了咬牙,沈宴终是接过来,将解药喂给了她。 外面乱糟糟的,怕打扰到他们,宋琢光强忍着痛站起来。 “我去外面等着。”怕他误会什么再迁怒少女,宋琢光道,“一切都是我对不起娇娇,要怎么惩罚我都接着。但是王爷,我没动她,你也别因此误会她。” 回应他的是一句烦躁的低呵—— “滚!” 宋琢光撇了撇嘴,扶着墙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没了他的打扰,沈宴的脆弱越发明显,他抱着虞鱼的手都在抖,眼睛更是红的骇人。 他不断低头亲吻着少女流泪的眼睛,“鱼儿别怕,我来了。”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和声音,虞鱼这才松开掐着自己大腿的手,在沈宴怀里难耐地蹭啊蹭。 她的嗓音又细又软,颤悠悠的尾音像是带着蜜钩子,直往人的心里钻。 “宴哥哥。”少女泪汪汪的仰头,“我好难受。” 沈宴哪能不清楚她这是什么反应,心里恨不得将宋琢光挫骨扬灰,嘴上却越发温柔,“再忍忍,鱼儿再忍忍,一会儿就好,乖。” 许是吞下去的药丸见了效。 身上总算没有了被巨石压着的束缚和沉重感,胳膊也总算能够活动。 “宴哥哥...”虞鱼缓缓地抬起手勾住沈宴的脖颈,雾蒙蒙的杏儿眼满是爱意,“鱼儿好喜欢你。” 她借着力道从床上坐起,整个人都依偎在沈宴的怀里,小小一只,灼热滚烫。 沈宴本就男生女相,比女子都要美丽。 如今中了药的虞鱼,更是觉得沈宴可口不已。 迷蒙的视线从他泛红的桃花眼缓缓下滑,定格在了他的薄唇上。 小姑娘的神情看着很不对劲,怕她清醒后觉得吃亏,沈宴刚想制止她,唇瓣就被轻轻地亲了一下。 沈宴顿时僵住了。 唇上残留的触感柔软又灼热,烫的他的眼底和心里都瞬间烧起了熊熊烈火。 “亲到了,嘻嘻。” 得逞后的小姑娘躲在她怀里痴痴的笑,药力催使下的小手也很不安分,在他的怀里四处点火,甚至还顺着衣缝摸了进去。 “鱼儿...”沈宴嗓音暗哑不已。 他倒是心甘情愿被她占便宜,就是不知道虞鱼清醒后,会不会羞得不敢见人。 才过了两息,沈宴就不得不换了个姿势抱她。 许是怕被丢下,虞鱼一只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一边仰头娇娇地可怜地问:“宴哥哥,你为什么不亲亲我?” 意识不清的虞鱼委屈极了。 她刚刚忍得好辛苦,极其用力地掐着自己的大腿才让自己没有朝宋琢光扑上去。现在沈宴来了,他却只是就这么冷眼看着。 晶莹的眼泪说流就流下来,虞鱼呜嘤着问:“难道你不喜——” 还未说完,就被男人伸出的大掌扣住了后脑勺,倒映在眼眸里的沈宴迅速放大,唇瓣也被人给含住了。 被湿润和灼热的触感包围,虞鱼感觉幸福极了。 可下一秒,她又吃痛的皱了皱眉。 沈宴用犬齿磨了磨少女娇嫩的唇,算是她说错话的惩罚,接着轻松撬开了她的贝齿,侵略一般地占据了她所有的意识和呼吸。 “唔...” 从交缠的唇齿间溢出的颤巍巍的甜音又很快被男人吞吃入腹,舌根也被吮的发痛。 但是这样的痛楚,在身心契合的幸福中不值一提。 房内充斥着暧昧的细碎低吟,墙上贴着的大红喜字也在阳光的照射下越发喜庆。 不知过了多久,头脑发懵的虞鱼才终于被沈宴给放开了。 药效已经褪去,眼下的头脑发懵完全是被人亲出来的。 都不用摸,虞鱼也感觉到自己的唇畔已经肿了。 然而这一切,都是她自己‘争取’来的。 回忆起刚刚所说的话,手上残留的肌理触感,虞鱼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可这哪里有地洞,她只好把通红的脸蛋埋进沈宴的怀里装死。 “现在知道害羞了?”男人低低地笑了声,透过胸膛传来的颤音,叫虞鱼听得耳朵酥麻一片。 虞鱼打定主意装死,咬着红肿的唇瓣不吭声。 沈宴也不戳穿她,低头将她胸口处的衣服整理好。 方才情迷意乱,差点占了小姑娘便宜。 静静地抱了她一会儿,沈宴这才将人打横抱起,站起来走出了屋子。 宋琢光竟还在门外守着。 见他们出来,在下人的搀扶下踉跄地站了起来。 怕被沈宴废了另一只腿,他没敢上前,只是擦肩而过时,宋琢光慢慢地艰难地说了句。 “小鱼,抱歉。” 虞鱼呼吸顿了下,没抬头也没回应,任由沈宴抱着她大步离开。 沈宴是骑马来的,等他们走到府门口时,已经有马车在门外等着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宋琢光吩咐的。 沈宴心里不愿,但看了眼怀里艳若桃李、眸光潋滟的少女,终还是不愿叫人窥见她丝毫的美丽。 抱着人上了马车,沈宴也没松开她,紧紧地将人扣在怀里。 虞鱼也甘之如饴,捏着沈宴的衣角,嗅着他身上好闻的龙延香,心里安稳极了。 沈宴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现在无比庆幸将伴生蛊种在二人身上,感受到她传来的强烈的情绪波动时,沈宴手中的热茶都没拿稳。 烫的腿上皮肉生疼也来不及管,直直地朝宋国公府冲了过去。 好在一切都还不晚。 沈宴眸中的凌冽一闪而过,接着他低头亲了亲少女的额头,“以后鱼儿去哪都要带着我。” “嗯...如厕也要?” 见她还有心思开玩笑,沈宴心安了许多,挑眉道:“我反正是不介意,你不觉得害羞就好。” 虞鱼被他逼的没话说,嘟着唇,在他腰间软肉上扭了一把。 听着沈宴的吸气声,她自个儿又心疼了,小心地轻拍两下后,抬起脸问:“宴哥哥,你打算怎么做?” 沈宴唇畔笑意一敛,又把她按回怀里,不叫虞鱼看到他眼里的狠辣。 “这个你别管,回去吃个饭,好好睡一觉,睡醒了我陪你去屋顶上看星星。” 虞鱼默了默,还是小声道:“惩罚归惩罚,你别把他给打死了。” 虽然宋琢光没对她做什么,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将她引来的,否则就不会在茶中下药。 幸运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可这不代表,虞鱼心里就毫无埋怨和芥蒂。 现在想想,她依旧觉得后怕。 沈宴轻易答应了,“嗯,我不打死他。” 不过虞家人就不一定了。 到了将军府,沈宴一路将小姑娘抱回宝珠阁,亲自拧了毛巾擦了擦她哭花了的小脸,抱到床上盖上薄被。 “睡吧,宝贝。” 很少听他喊自己宝贝,虞鱼又欢喜又羞涩,往被子里缩了缩,小手从被子里探出去,拉住了沈宴的手。 “等我睡着你再走,好不好?” 只露出一双杏眼的小姑娘也可爱的要命,沈宴看着,心都软成了一汪水。 他抿了下唇,干脆和衣躺在了她的身边,隔着薄被抱着虞鱼,大手一下接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我陪着你,睡吧,别怕。” 虞鱼出去这一趟真的是累极了,光是哭都哭累了,又何况受了这样的惊吓。 在沈宴的安抚下,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确定她短时间内不会醒后,沈宴这才蹑手蹑脚地站起来离开了。 沈十六已经将虞家人都叫到了正厅。 沈宴到了后也没废话,看着虞申鸣直言道:“宋琢光给鱼儿下了春/药。” 第一百零四章 真不能吗? 虞家人听完齐齐愣在原地。 首当其冲的虞申鸣更是脑袋嗡的一下, 反应过来后笑着摆摆手,“王爷你瞎说什么,琢光那小子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沈宴不说话, 抱着胸, 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虞澄澈率先反应了过来,急切地上前几步, “囡囡呢?” “人没事,受了些惊吓,我哄她睡下了。” 他的眉眼和言辞之间没有一点儿玩笑意味,虞申鸣心脏猛地抽搐一下,头脑一热就往外冲。 沈宴伸出手臂拦住了他, “岳父要去哪?” “让开!我去看看囡囡!” 虞申鸣颈间青筋暴起,连手臂都瞬间粗壮了两分,他半生戎马,手上鲜血染多了,人也带了几分狠戾, 如今怒目而视的样子当真可止小儿啼哭。 乌菲儿见状赶紧过来拉他, “阿宴都说了, 囡囡刚睡下, 你就别去吵她了。” 好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听说女儿无事, 乌菲儿还算冷静, 看向沈宴问:“阿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来龙去脉虞鱼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说了,沈宴将其和盘托出,果然看见气的脸都要黑了的虞申鸣。 他大手一抬一落,厅里摆着的梨花木桌瞬间七零八碎, “格老子的!他小子脑子里装的什么玩意,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囡囡!” 虞奕然更是气的直喘粗气,每走一步都将地面跺地咚咚响,“不行,我这就去打爆他的狗头!” “我也去!”虞申鸣紧随其后,父子俩所过之处,地砖都呈现了许多裂纹。 乌菲儿无奈扶额,却也没阻止他们。 没人比她更清楚,女子的贞洁到底有多重要。亏的是宋琢光最后良心发现,若是没有呢?后果不堪设想。 想了想,乌菲儿道:“澄澈,你去看着你爹他们,别真弄出人命了。” 虞澄澈冷冷地扯了下嘴角,“那也是他活该。” “你这孩子。”乌菲儿伸手戳了下他的头,“好歹人家也喊了你这么多年的二哥,快起来,这事闹大了,对囡囡也不好。” 听到最后一句,虞澄澈才微微动了下眉头,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路过沈宴身边时,他侧头道:“照顾好她。” “放心。” 虞澄澈大步走了,沈宴也没了留下的必要,“岳母,我去陪着鱼儿。” “好孩子,去吧。她刚受了惊吓,你多哄着她点儿。” 看着沈宴离去的背影,乌菲儿满意地弯了弯眸,这个女婿,她是越看越喜欢,就是不知道,琢光那孩子是怎么想的。 方才舒展开的秀眉又拧了起来,乌菲儿心道不行,她还是跟上去看看吧。 澄澈向来是最疼妹妹的,比起劝架,他更像是煽风点火的那个。 念此,乌菲儿也赶紧快步出了门。 将军府再次安静了下来,然而此刻的宋国公府,却炸开了锅。 沈宴一路冲进来,打伤了十几个护卫,还差点废了宋琢光,这样大的事不可能不传到宋国公夫妇耳朵里。 看到儿子断裂的鼻梁和脚腕,宋夫人心疼的差点昏厥过去,当听完事情的缘由,宋国公更是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你你你——”宋国公倒吸着气,指的宋琢光的手指都在发抖,“你这个混账!” 宋琢光低头不言,甚至觉得他爹骂的挺对的。 宋夫人瘫坐在儿子旁边,拽着他的衣服问:“囡囡呢?你不会真把她——” “没有。”宋琢光立即道,“我没把她怎么样,焰王已经把她接走了。” 宋夫人闻言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闭着眼,捂着心口正要感谢满天神佛,就听见了虞申鸣愤怒的质问声。 “这么说,要是王爷没来,你还真要伤害我的囡囡了!?” 宋国公最了解好友的性子,就因为这个,才越发的头疼和愧疚,可他就这么一个儿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打死。 宋国公赶紧上前拦住他,申鸣你先冷静点!这小子作了孽,你打他罚他都是应该的,可咱先说好,你得给我们老宋家留后啊!” “我两个儿子,你随便挑!都送你也行!”虞申鸣咬着牙恶狠狠道,“我今儿非的好好教训这个混小子!” 听见这话,虞奕然脚步一停,无奈地和弟弟对视一眼。 果然,女儿才是亲生的,他们兄弟俩就是破庙里捡来的。 无奈归无奈,但这也并不妨碍什么,谁不喜欢香香软软的小女孩呢? 虞澄澈脸色如常,眉眼温和地上前去扶地上的宋夫人,“干娘,地上凉,坐久了会生病的,我扶您起来。” “澄澈...唉!” 他态度越好,宋夫人心里越不是个滋味,拍着虞澄澈的手背,泪眼朦胧道:“真是对不起你们了。” 兄弟俩一人‘帮’一个。 待弟弟扶起了宋夫人,虞奕然则蹲了下去,目光像刀子一样从宋琢光的脸上刮下去。 “小子你行啊。”他皮笑肉不笑地伸手,一把捏住了宋琢光的脖颈,恶狠狠问,“老子他娘的教你武艺就是为了让你算计我妹妹?!” 脖子被人死死捏住,宋琢光努力地去扒着虞奕然的手,指甲都在他的手背上划出了血印,依旧不能撼动丝毫,甚至那只手还越收越紧,让他几乎都不能呼吸。 “爹娘救我——” 简单的四个字说出来时却无比艰难,宋国公听见不对回头一看,自家儿子都被掐的翻白眼,眼看就要不行了! 他心头一跳,吓得赶紧松开虞申鸣扑了过去,“奕然手下留情!” 虞奕然抿着唇还不肯动,直到脑袋被赶来的乌菲儿狠狠敲了一下,他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 “咳咳咳——” 宋琢光猛吸口气,捂着脖子猛咳不止。看了眼他脖颈间鲜红的手指印,虞奕然这才冷哼一声站了起来。 看到救星的宋国公这下真是老泪纵横,“嫂子,你总算来了!” 所以虞家父子在战场上战无不胜也是有道理的,沈宴是沧澜的疯子,那他们父子俩就是楚国的疯子。 相安无事时是依仗,可真出了事,那就是个随时爆发的火药。 偌大的楚国,也唯有乌菲儿能制的住他们。当然现在,还要再加个虞鱼。 乌菲儿闻言没接话,只是看了眼地上狼狈的宋琢光。 说实话,要不是自家儿子差点把人家捏死,乌菲儿是真没认出来,地上这个肿得像猪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黑一块的少年是宋琢光。 再看看他往诡异方向弯折的脚腕,乌菲儿忍不住啧了声。 不愧是沧澜的‘阎王爷’,阿宴下手的确也是蛮狠的。 “叫大夫来看看吧,万一成了跛子就不好了。”接着,乌菲儿朝宋国公夫妇道,“咱们聊聊?” 被刨除在外的虞家三父子死死地盯着宋琢光,老大不发话,他们也不敢再对宋琢光下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下人们把他抬走。 虞澄澈直勾勾盯着宋琢光的背影,第三次不死心问:“爹,真不能吗?” 他还没亲手揍过人呢。 虞申鸣也很遗憾,握着拳头道:“你娘不让。” “好吧。”虞澄澈抬手拍了下兄长的肩,失望道,“那我回去陪囡囡。” 虞奕然眸光闪了闪,“去吧,给她买点好吃的带回去。” “嗯,走了。” 房间内,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自知理亏,宋国公夫妇态度非常端正,知晓两家关系好,也不难为乌菲儿,自己就已经报出了惩罚方式。 乌菲儿听完惊讶地眨了眨眼,“你们舍得?” 宋国公深深地叹了口气,“总归是琢光的错,他都该受着。” “那就这样吧。” 乌菲儿站了起来,刚走出两步,又突然想起什么,回头不好意思道:“我家那俩小子你们也清楚,最疼妹妹,琢光这两日估计还得受个皮肉苦。” 宋夫人听着虽心疼,但也没办法,上前握着好友的手恳切道:“打个商量,你跟孩子们说一声,可别打要紧处。” 乌菲儿微笑着点点头,“放心,他们省的。” 果不其然。 夜里,第一遍打更声刚响,兄弟俩就齐齐推开了门。 虞澄澈平淡道:“我还是不死心。” “行了别废话,又不是不知道你什么意思。”虞奕然率先迈步,“走吧,哥带你飞一圈。” 轻松越过国公府高高地围墙,虞奕然又突然想起来,偏头问:“你会打人吗?别给自己伤到。” 虞澄澈缓缓摇了摇头,接着抬起了手,“我用这个。” 月光下,他指缝里的银针闪着阴寒的光,衬得虞澄澈的笑容都有些诡异。 凑得最近的虞奕然看着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他就知道,阖家上下就这个弟弟最不好惹,表面温温柔柔的公子哥,实则才是最黑心的那个。 不过能怎么办,自己的弟弟妹妹,哭着也要宠下去。 二人静悄悄地来,静悄悄地走,不带走国公府的一片落叶和云彩。唯有一声急切地惨叫响彻云霄—— “老爷不好了!少爷昏过去了!” - 大抵是有熟悉的气息相伴,虞鱼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时身体都有些酸软。 “醒了?” 额头被人亲了下,温热的触感让虞鱼立即弯起了眼眸。 夜色已深,怕吵醒她,房内也没敢点灯,但这并不妨碍沈宴看清怀里少女扑闪扑闪的蝶翼般的睫羽。 忍不住上手摸了摸,沈宴低声问:“饿了吗?岳母亲自给你做了菜,刚热过一遍,要吃吗?” 肚子适时咕噜一声,虞鱼摸着肚子,不好意思地坐了起来。 刚穿上鞋子,沈宴就俯身将她抱了起来,大步走到了桌边。 菜都是沈宴替她夹的,本就可口的饭菜更加美味了。 虞鱼一边吃,一边问:“宋琢光怎么样了?” 第一百零五章 沧澜生变,分别 沈宴哼了声, “放心,还能喘气。” 听乌菲儿的意思,宋国公府是诚心在处理此事。 道歉、赔偿一样都不会少, 只是宋琢光现在还不能下床, 所以只送来了东西做补偿,等他人好了, 再来跟虞鱼当面道歉。 “除此之外…”喂小姑娘喝了口水,沈宴才接着说,“宋国公会上书请旨,让宋琢光离开涟江城,三年内不可返回。” “啊?”虞鱼惊讶地眨眨眼, “干爹干娘他们舍得?” 沈宴撇撇嘴,“有什么不舍得,说是惩罚,但对宋琢光来说何尝不是一种锻炼的机会。” 一举两得,宋国公也是好心机。 虞鱼闻言这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左右她没受到太大的伤害, 有之前的情分在, 她也没必要把宋琢光往死路逼。 只是经此一事, 他们是注定不能回到从前。 念此, 虞鱼看了沈宴一眼,放下汤勺, 黏黏糊糊地钻进了他怀里。 主动投怀送抱?竟还有这种好事?! 沈宴对此又惊又喜, 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抱住了她, 嗓音轻柔若憨哄,“怎么了?小朋友。” 虞鱼奶猫一样蹭着他的胸口,“没什么,就是感觉我好幸运。” 幸运的碰到了沈宴, 幸运的化险为夷,幸运的能和他长长久久在一起。 杏儿眼随之眯了眯。 当然如果没有柔嘉郡主这个定时炸弹就更好了。 想着,虞鱼就要坐起来,“我去找一下娘亲。” 然而少女刚站起来,就被身后人拉住了手腕,踉跄地又坐了回去。 “宴──” 话刚说出口,就被人捏住下巴,沈宴的气息随之扑了上来。 被含住的唇瓣湿湿热热,舌尖被吮的又酥又麻。 虞鱼禁不住呜嘤出声,溢出的声音甜蜜,颤巍巍的尾音听着可怜又勾人。 沈宴情不自禁地将人抱得更紧。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小姑娘承受不住地掐了他一把,沈宴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她的唇。 也不舍得离开太远,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碰着她的鼻尖,眸光从她水润红嫩的唇缓缓上滑,看进了少女水光氤氲的眼睛。 “鱼儿。”他的嗓音沙沙的,带着细碎的笑音,“我才是最幸运的那个。” 人生短短数十年,他原以为要就此孤老一生,却没想到竟碰见了个如此娇软可爱又贴心的小姑娘。 更幸运的是,他们情意相投,相守不离。 这种缠绵好听的话,沈宴不是头一回说,可虞鱼每回听都忍不住红了耳朵。 心里甜滋滋的,脸上热乎乎的。虞鱼伸手去推他,“起来啦,我要去找娘亲。” 沈宴顺势往椅背上倒了倒,待她站起来走了两步,他也起身跟上。 “我陪你。” 本想顺便去跟未来岳母请个安,然而俩人刚出宝珠阁,就看到了快步而来的沈十六。 他面色凝重,欲言又止。 虞鱼见状松了手,“你先忙,忙完了去娘亲那里找我。” 沈十六也算上他手下的得力干将,露出这副表情就说明此事不小。 沈宴揉着虞鱼脑袋说了声好。 目送她走远,沈宴也懒得回去,就近找了个凉亭坐下。 “何事?” 沈十六递上一封密信,“沈溪来信,肃王应当发现了京中之人并非王爷,近日异动频繁。” “另外——”沈十六忧心忡忡道,“陛下中了毒。” 沈宴眸光一凛,“人如何?” “不是什么剧毒,有御医在,陛下龙体尚安,但总归是有些虚弱。” 说完,沈十六小心翼翼地试探,“王爷,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这话说出来,沈十六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他们王爷和虞小姐好不容易修成正果,整日甜甜蜜蜜的看的他都羡慕。 况且虞小姐刚受了惊吓,这会儿让人回去,实在是太过残忍。 沈宴抿着唇没说话。 过了半晌,他才冷着眸光道:“传令下去,让影卫同宫中死士一起保护好陛下和太后,若情况危急,无论何人,尽可先斩后奏!” “是!” 沈十六抱拳领命,想起自己那儿压着的丞相和将军府的来信,他又斗胆追问了句,“那王爷您——” 良久的沉默后,沈宴终是闭了闭眼,浓密长睫遮住了眸底的痛苦和不舍,“回去准备,明日…回京。” - 等沈宴安排好一切,准备过去找他的宝贝时,就见小姑娘已经笑盈盈地过来了。 见自己发现了他,还俏皮地挥了挥手,蹦蹦跳跳地小跑过来。 毛茸茸的奶兔子都没她可爱。 沈宴一边感慨,一边恨的牙根痒痒。 该死的肃王! 这个节骨眼捣乱,这不是在要他的命! 既如此,就别怪他下手太狠了! 他桃花眼中的狠辣一闪而过,却还是被虞鱼瞧见了。 她雪腮边的酒窝甜甜,心却跟着沉了下去。 看来爹娘说的,是真的了。 “站那儿做什么?”见她突然停住,沈宴挑了挑眉,笑容玩味,“莫非见你夫君太美,看呆了?” 虞鱼娇娇地皱了皱小鼻子,拾级而上,“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不害臊!” 沈宴对此笑而不语,拉她坐下,手撑着脸,桃花眸专注地宠溺地望着她,“鱼儿接下来想做什么?” “嗯…” 虞鱼拖长尾音想了想,“我们去逛街吧!” “没问题!” 沈宴一口答应,接过红拂手里的伞,在暖融融的阳光下,笑着朝她伸出了手。 “走吧,沈夫人。” - 虞家本就家底深厚,子孙后代又争气,又出了个自带赚钱天赋的虞澄澈,不说是富可敌国,也可以说是几辈子都吃穿不愁了。 虞鱼打回来收到了不少真金白银,可根本没地方去花。 胭脂水粉、衣物首饰,每个月都有专人送来,吃住就更不必说了。 因而平日逛街,大多是空手去,空手回,顶多就是买些吃的带回来。 但今日,她心里惦记着沈宴,也终于有了下手的目标。 衣物、配饰、吃食……但凡她能想到,路上沈宴能够用上的,都买了个遍。 起先沈宴还有些惊喜的受宠若惊,可到后来,他也渐渐察觉到了什么。 “老板,麻烦把那个拿来我——” 话没说完,就被人拉住了手,虞鱼疑惑地转头望去,就见沈宴抿着唇道:“鱼儿,够了。” 看见他眸中的失落和不舍,虞鱼唇边的笑也渐渐消失了。 二人来到安静的墙边。 沈宴靠在墙上,低垂的眉眼看着有些忧伤,“鱼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嗯。”虞鱼乖巧地立在他身边,眸光软软的,“爹都跟我说了。” “我……” 她不知道时,沈宴不知该如何开口;如今她知道了,沈宴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反倒是虞鱼先握住了他微凉的手指,小姑娘笑起来笑容又甜又软,忽闪忽闪地杏儿眼像是藏着星星。 “你不要觉得为难。你是摄政王,又是小羽的叔叔,于情于理都应该回去帮帮他。” “至于我…”她偏头笑了笑,“你就更不用担心啦,爹娘和哥哥们这么疼我,谁都不敢欺负我的!” “我知道。” 沈宴拉住她的手,低沉的嗓音听着很是委屈,“我就是舍不得你。” 说来有些丢人。 他向来是个随意散漫的性子,从来不觉得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够束缚住他。 可现在呢,人小姑娘只是随手用绳子挽了个圈,他就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甚至还埋怨这根绳子绑的不够紧。 虞鱼又何尝舍得,可不能用沧澜百姓的痛苦来换她一人快乐。 不顾旁人的眼光,虞鱼主动伸手抱住她,耳畔是他有力的心跳声,“那你就尽快解决,早点来陪我。” 想起什么,虞鱼不好意思地把脸往他怀里藏了藏,“只要你平安回来,我、我就嫁给你。” 沈宴眸光一亮,握着她的肩头问:“真的?!” “真的!” 沈宴狂喜! 干劲这不是说来就来! 马上就拥有名分的快乐冲淡了离别的痛苦,以至于沈宴做梦都是自己傻笑着娶媳妇。 翌日天不亮。 一行人就已经聚在了将军府门口。 乌菲儿递上自己亲手缝的披风和护膝,“我想着路上风大,怕你着凉,就把之前给将军做的披风和护膝拿出来改了改。都是新的,还没穿过,阿宴别嫌弃。” 沈宴看到后都愣住了,反应过来后有些手足无措地双手接下,“您言重了,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披风和护膝上的针脚密密实实,乌菲儿的眼下还有淡淡的乌青,显然是熬夜赶制的。 抛去这些东西不谈,光是长辈的疼爱,就足够让沈宴感动不已。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 虞申鸣快速往沈宴手里塞了个东西,“有事就说话,他们会帮你的。” 说完他又瞪起眼,“不过先说好,事成之后你可别倒打一耙!” 他往沧澜安些眼线也是很不容易的。 沈宴刚要表态,虞澄澈就递过来一个木匣子,神色淡然地说:“路上有空看。” “好。” 沈宴下意识地看向了虞奕然。眼下就他没吱声了。 虞奕然尴尬地哈哈两声,伸手拍了拍沈宴的肩,“加油!” 沈宴点了点头,真情实意地道了声谢。 最后,才是虞鱼。JSG 原以为自己会难过的哭出来,但真正分别的时候,虞鱼反而是笑着。 她踮起脚,轻轻吻了下心上人的脸颊,“我等你回来。” 所以你一定要平平安安,所向披靡。 第一百零六章 我是来道歉的 一路快马加鞭。 如今已是初秋, 天气不比盛夏,早晚的风中都带着微微的寒意,然而有了披风和护膝... 沈宴桃花眼弯了弯, 岳母对他可真好。 “王爷, 小姐买的这些糕点和肉干可真是好吃。”沈十六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道,“比起干馍可强多了!” “嗯。” 沈宴低头咬了口, 趁着休息的功夫打开了虞澄澈送的木匣子,一叠纸张映入眼帘。 “这是什么?”沈十六好奇地凑过来问。 沈宴拿起来粗略的看了眼,而后交给了沈十六。 他低头看了几眼,惊讶的嘴里叼着的肉干都掉了,“这都是与肃王有关的党羽, 以及肃王的一些弱点!?” 有一些甚至连他们手里都没有,虞澄澈一个楚国人,怎么会得到这些消息! 沈宴细细嚼着口中的肉干,“先前你们不是说找不到摘星楼的真正主人,他就是。” 摘星楼是京城最大的也是最有脾气的青楼, 只准身价足够的入内。这就意味着里边的消息网极为接近核心。 沈十六惊得吸了口气, “二公子看着柔柔弱弱, 没想到竟有这么厉害的手段!” 上面一条一条列举的清清楚楚, 甚至都已经联系好了肃王的红颜知己,随时可以为他们效力。 这种来自枕边人的刀子, 可向来是一砍一个准的。 沈十六蓦地想起来什么, 离远了些, 戏谑道:“也用不着雨霏姑娘,王诗雨虽已经是肃王妃,可心里还是惦记着王爷您的。您出面使个美男计,保准手到擒来。” 话音刚落, 沈十六就见自家主子一脸严肃地看了过来。 他笑容一僵,心道坏了。 现在日日看王爷和小姐在一起的笑脸和温柔,都忘了自家主子其实是一尊‘煞神’。 念此,沈十六哭丧个脸,忙不迭道:“王爷我错了。” “错哪了?” 沈十六苦兮兮道:“属下不该以下犯上。” “这不是最重要的!”沈宴朝他招了招手,一脸正色问,“本王问你,可有喜欢的姑娘?” 慢腾腾往那儿挪的沈十六:“啊?!” “啊什么?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个媳妇了。” 瞧见沈十六目瞪口呆的傻样,沈宴啧了声,很是为他的未来担心。 “本王今日心情好,就传授你几招。”沈宴迫不及待地往前挪了挪,好让他听清楚一些,“这个追女人呀,一定要记住两点。” “一是没脸没皮,就像我,要不是因为当初抹不下面子,也不至于千里迢迢地追到楚国来。” “这个确实!”见证了这一路王爷所受的委屈,沈十六赞同地点点头,好学地追问道,“那第二点呢?” “第二点,最重要了!” 沈宴竖着手指一字一句认真道:“想她所想!” 想她所想? 沈十六摇了摇头,“听不懂。” “笨!难怪到现在连个追你的姑娘都没有,你看看沈溪,孩子都两个月了!” 嫌弃完了,沈宴还是决定秉着慈悲为怀的心肠教教他,“简单来说,就是推己及人。举个例子,鱼儿遇见一个难事,于是对苏隐玉使了个美人计,问题虽然解决了,但我怎么想?” 沈十六语气幽幽,“想把他埋到哪块地里好。” 闻言,沈宴满意地拍了拍沈十六的肩。 孺子可教也。 所以这个美人计不是不能用,是要想清楚用之后的后果。 埋在地里还是简单的,最痛苦的就是,到手的媳妇挥挥袖子跟别人跑了,你说气不气。 气?气也没法子,谁让你自己先不检点。 沈十六恍然大悟,抱拳感激道:“多谢王爷,十六受教了!” 只是又一个问题来了,他该去找谁实践一下呢? - 楚国。 乌菲儿叽里呱啦说了一通,也不见女儿回应,回头一看,这丫头果然又直愣愣的盯着前方发呆。 敲了下她的小脑袋,乌菲儿打趣道:“阿宴这一走不得了,把我囡囡的魂儿都带走了。” 虞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娘,我就是担心他。” 算算时间,沈宴已经走了七八日了,到现在她也只收到了一封报平安的信,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放心吧。”乌菲儿何尝不懂她的心情,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阿宴是个有主意的,况且还有你爹和二哥帮助,一定没问题。” “希望如此。” 虞鱼还是放心不下,抱住娘亲的手臂问:“娘,这里哪的寺庙比较灵验,我想去拜一拜。” “那必然是要去佛光寺了!” 作为巫族后人,乌菲儿比起旁人要更信神佛,而且她也许久没去寺中参拜了。 于是乌菲儿道:“这样吧,娘陪你一起去!” 母女俩说去就去,翌日一早,就坐上马车出了门。 虞家长长的护卫队跟着,领头的还是虞奕然本人,一路上畅通无阻,很快就在佛光寺外停了下来。 虞奕然对这些不感兴趣,刚想偷溜,就被伸出来的莹白皓腕抓住了手臂。 乌菲儿笑眯眯的,“滚进去磕头,求佛祖保佑你赶快娶妻生子。” “娘,许愿都讲求个诚心,哪有你这样逼着人发愿的。”纵使比母亲高出两头,在她面前,虞奕然依旧是连句反抗的话都不敢大声说,低着头小声嘟囔道。 虞鱼见状笑眯眯道:“哥哥不想要抱个软软糯糯的女儿了?不娶妻,可就没有女儿哟。” 虞奕然顿时精神了,“去!我这就去!” 母子三人虔诚的上了香,许了愿。 虞鱼头一回来,对这里也好奇的很,见自家娘亲跟庙里的师傅们谈起了佛经,她又听不懂,便跟虞奕然商量了下,二人一块在寺庙里逛了起来。 佛光寺也是底蕴深厚,光看那颗粗壮高大的松柏,便知其年份久远。 虞鱼正想再凑近看一下,就听见了一声轻唤。 “小鱼。” 虞鱼还没反应,虞奕然已经活动着手腕,扭过了头去。 宋琢光刚鼓起的勇气,就在他咔嚓的指节声中散了大半,他讪讪笑着,“大哥你冷静点儿,我今天是来跟小鱼道歉的。” “大哥。” 虞鱼伸手拉了他一把,虞奕然这才重重地哼了声,走到了一边,给两人腾出了空。 见宋琢光还拄着拐杖,虞鱼干脆主动迎了上去。 凑近了才发现,他脸上竟还有些青紫的印子,虽然很不合时宜,但虞鱼还是禁不住想起了沈宴。 原本冷淡的嗓音也因为思念柔软了几分,她看着宋琢光的眼睛,“你说吧。” “我...”准备好的话就在嘴边,宋琢光却停顿了几息才又重新开口,“小鱼,对不起。” 他几乎不敢直视那双明亮澄澈的眼睛,长睫微微颤抖着,“那日是我鬼迷心窍,冒犯了你,真的很抱歉。” 这些日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给足了他思考的时间。 有些事强求不得,有些人能遇见就已是幸运,并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就要强求彼此走完一生。 他心里喜欢的,是一起长大的、脾气有些娇蛮的粉团子虞娇,而不是...虞鱼。 眼前的少年郎比起初见时狼狈了许多,可眼眸依旧是真诚的。 虞鱼微笑着嗯了声,“我接受你的道歉。” 至于原谅,可能还要再等她平复一段时间。 宋琢光也明白她的意思,心里虽然还是有些失落,但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笑容灿烂道:“这几日我就要走了,陛下派我去安通府,短时间内是见不着了。你...别害怕。” 说完,他就在随从的帮助下飞速转过身去,背对着虞鱼挥了挥手,“再见啦小鱼,要是碰见好吃的好玩的,我会给你寄一些回来的!”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宋琢光头一回知道自己一条腿也能蹦的那么快,额头已经冒了汗,不知是跑的还是紧张的。 他在拐角处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地靠着墙,对身边随从道:“你去给我拿点水来。” “可小公爷您...” 宋琢光不耐地瞪他一眼,“我都瘸了,你还担心什么?快去快去!” “是...” 脚步声渐渐消失。 宋琢光的睫羽也慢慢垂了下来,掉落的碎发将他的神情拢在了阴影中,只看到唇角勾起的苦笑。 小鱼,祝你一切都好。 - 沈宴走后的半个月,虞鱼也收到了沈宴的几封来信,信上说他一切顺利,让自己不要担心。 可这种事情,只要没有亲眼见到沈宴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虞鱼心里始终不能安稳。 许是日夜惦记,久不做梦的她竟又陷入了梦境之中。 梦中,沈宴身着一袭银铠,稳坐于大马之上。他的身后,站着数百个同样身穿冷寒银铠的士兵,他们紧紧握着手中武器,一片肃杀之色。 虞鱼很努力地仔细地观察着沈宴。 只可惜银铠保护着他的身体,也阻挡了虞鱼的视线,好在沈宴的脸色一如往常,才让虞鱼松了口气。 接着,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他们身后的金銮殿。 思索片刻,虞鱼还是提步朝金銮殿走去。 金銮殿。 沈尉羽和王太后静坐在殿内。 小少年比她离开时长高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竟还有心思说些笑话来逗王太后开心,好像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只是他那双紧握的小拳头暴露了他。 殿内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虞鱼待了会儿,就听见了外面的兵戈交战声。 她担心沈宴,赶紧跑了出去。 来人虽多,可架不住沈宴这边的兵强力壮,慢慢地败下阵来。 随着为首的男子被沈宴一剑砍下了头颅,周围爆发了热烈的欢呼声。 虞鱼也情不自禁地为沈宴鼓起了掌。 正要迎上去看看他身上的伤,背后突然传来了激烈的惨叫声—— “陛下!” 第一百零七章 回沧澜 “啊——” 虞鱼尖叫着坐了起来, 满脑子都是胸口中插着箭矢、直直地躺倒在地的沈尉羽。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在门口守夜的蓝怡赶忙推门跑了进来,看到自家小姐额头上晶莹的汗珠和发白的小脸后,正欲给她把把脉, 就见小姑娘突然翻身下了床。 “小姐?”蓝怡疑惑又担心, “小姐您去哪?您先把鞋子穿上,当心着凉!” 虞鱼像是没听见, 抓着头发、光着脚在地上转圈,“我、我做了个不好的梦。” 明明都已经胜利了,沈尉羽却惨遭身边人暗害,他才那么小,怎么能早早地离开。 念此, 虞鱼急急道:“快,蓝怡姐姐,帮我拿纸笔,我要给宴哥哥写信!” “好,我这就去, 小姐您先把鞋子穿上。” 蓝怡匆匆地去拿纸笔, 微凉的夜风透过敞开的门吹了进来, 让虞鱼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思绪也随着慢慢冷静下来。 从梦中的情形看,这场惨剧应该不会很快发生, 若以飞鸽传书, 应该还来得及。 只是这次来得及, 那下一次呢? 若是下一次梦中预示的事来的又快又急,她该如何提示沈宴? 不行不行。 虞鱼咬着唇想,不能在这里等下去了,她要去沧澜! 这个念头一出, 虞鱼就迫不及待地想告诉爹娘他们,可如今才三更天,她不得不在床上抱着膝盖,睁眼到天明。 等天一亮,虞鱼就急匆匆去了爹娘那里。 娘亲还在睡,虞鱼只好先跟自家爹先说了一声。 “什么!” 虞申鸣刚喝进去的水又一口喷了出去,眼睛更是瞪的像铜铃,“去沧澜?不行!沧澜现在危险的很,你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去那里做什么!” “可是——” 虞鱼还想挣扎一番,就见虞申鸣板起了脸,“没有可是,囡囡。你说什么爹都能答应,唯独这事不行!” 自打虞鱼回来,还是头一回见到自家爹爹对自己一脸严肃的模样。 她既心急又无奈,一时之下杏儿眼都泛了红。 虞申鸣一看可吓坏了,手足无措地解释,“囡囡、囡囡你别哭呀,爹不是要凶你,爹只是、只是担心你!” 沈宴有能力有头脑,又有精兵强将做他的左膀右臂,此战十拿九稳,完全不必要担心他。 反倒是自家的乖囡囡,柔弱可爱,万一被敌人发现了拿她做人质,后果是怎样,虞申鸣想都不敢想! 虞鱼又何尝不明白,可她...也担心沈宴。 “真的不行吗?”虞鱼仰着小脸祈求般地问。 虞申鸣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没有在这双可怜兮兮地杏儿眼中败下阵来,“不行!爹可以再派几个帮手给沈宴,但是你不许去。” 虞鱼失望地低下头,“知道了,爹。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 小小的背影看上去是那样落寞,宛若被伤害了小奶猫,浑身都散发着令人心疼的味道。 天知道虞申鸣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没有向女儿的背影妥协。 待她走后,虞申鸣也没心思练功了,脱了外衣又回到床上搂住了娇妻。 乌菲儿被他的叹气声吵醒,打着呵欠问:“你怎么没去练功?” “没心情。”虞申鸣唉声叹气道,“刚才囡囡来找我,你猜她说了什么?” “嗯?”乌菲儿睡意朦胧地用鼻音回了一句。 虞申鸣也不在意,痛心疾首道:“她竟然想去沧澜找沈宴!” “什么?” 乌菲儿也被这话吓醒了,猛地一抬头,撞在了丈夫的下巴上,疼得她捂着额头龇牙咧嘴问:“那你是怎么说的?” 虞申鸣一边低头轻轻吹着娇妻的额头,一边理直气壮道:“我当然拒绝了!难不成还能答应啊?” 乌菲儿闻言幽幽地叹了口气,在心底默默道,以后迟早得答应。 果不其然。 才过了六七日,虞家上下都发现了自家宝贝的异样。 小姑娘整日闷闷不乐地提不起精神,人也跟着消瘦了一大圈,看的虞家人都心疼坏了。 虞奕然还以为妹妹生病了,非闹着要去请御医,只是还没出门就被乌菲儿给拦住了。 “行了,我知道囡囡生的是什么病。”乌菲儿道,“去把你爹、还有你弟弟叫来,咱们商量个事。” 在将军府,他娘的话比圣旨还圣旨。虞奕然忙不迭将人都叫到厅内。 乌菲儿开门见山,“最近囡囡的情形你们也都看到了,吃不好睡不香,说到底都是担心阿宴。前几日她同你们爹爹说过,想去沧澜,但是你们爹爹没同意。” “不同意就对了!”虞奕然高声道,“沧澜如今这么不太平,她去太危险了!” “那你们就舍得看着囡囡这样消瘦沉默下去?”乌菲儿反问道。 虞澄澈很快就明白了今日的主题,拧着眉问:“娘的意思是想让妹妹去?” 乌菲儿笑着点点头,“还是澄澈最懂我。” “可——” 虞申鸣第一个就要反对,然而话刚说出一个字,就被伸过来的一根手指给堵住了嘴。 “我知道你们担心囡囡,我又何尝不是?可与其担心一个可能发生的事,不如先让眼下的日子过的舒坦。” 乌菲儿继续说:“阿宴是个有能力的,我相信他能保护好囡囡,就算他不行,不是还有你们这两个当哥哥的?” 说着,乌菲儿上前拉住两个儿子的手,将他们的手交叠放在一起,笑眼中满是信任,“兄弟齐心,其力断金。有你们在,娘相信囡囡定能平安无恙。” 兄弟俩沉默片刻,对视一眼,而后齐齐点了点头。 “娘,我们会保护好妹妹的。” “对,一定会把她和沈宴平安带回来!” 兄弟俩说的情真意切,虞申鸣听得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完全不敢相信儿子们就这么倒戈了。 果然!臭小子们就是不靠谱,还是让他来守护他的乖囡! “我不——” 乌菲儿平静地看过去,“闭嘴。” “好的。” 又交代了些日常琐碎之后,乌菲儿就让兄弟俩去通知女儿这个好消息,自己则转身看向了椅子上的丈夫。 感觉到妻子的视线,虞申鸣壮着胆子哼了声,扭过身子不理她。 乌菲儿无奈地笑了笑,上前搂住了他的脖子,下巴搭在了他宽厚的肩膀上,缓缓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知道你舍不得囡囡,可她终究是要嫁人的。不要因为这些事,就跟女儿离了心。” “况且...”乌菲儿拉起他的手臂,坐到丈夫的怀里,“看到囡囡和阿宴,我就想起了当时的你我。” 那时新婚燕尔,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结果外敌入侵,虞申鸣不得不带兵奔赴前线。 乌菲儿也是无比的思念他,吃不好也睡不好,最后不顾虞家老两口的阻拦,偷偷追了上去,还险些在路上遇见土匪,可将虞申鸣给吓坏了。 虞鱼的身体里流着她的血液,乌菲儿太清楚女儿在想些什么。 与其将她逼的偷偷逃跑,还不如将一切都准备妥当,让她安安全全地抵达沧澜。 有例子摆在面前,虞申鸣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也只得点头妥协。 与此同时,听了哥哥们带来的消息,虞鱼是又惊又喜,兴奋地原地蹦哒了几下。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唇红齿白,像一轮明亮温暖小太阳,立即驱散了虞家兄弟心中的几片‘乌云’。 罢了罢了,妹妹就是用来娇惯的,至于其他的,就交给他们完成吧。 “好了。”怕她摔倒,虞澄澈赶紧拉住了她的胳膊,“不是急着见沈宴,快去收拾东西,咱们明日就出发。” “嗯!” 虞鱼用力地点点头,接着张开手臂给了哥哥们一个大大的怀抱后,这才蹦蹦跳跳地跑回去收拾了。 妹妹大了,这种主动拥抱的机会不常有。 兄弟俩一边为妹妹找到良人欣慰,一边又恨不得世上根本没有沈宴这号人。 这样的话,他们就能多疼妹妹几十年了。 - 虞家都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连夜备好了东西,翌日天不亮,虞鱼便在父母的注视下上了马车,渐行渐远。 有两个哥哥在,虞鱼舒坦的很。 她只消在马车里坐着,外面的‘风雨’再大,也刮不到她的眼前。 一行人就这样顺利到达了沧澜。 刚吃过午膳,虞鱼的困劲就上来了,靠在红拂肩头迷迷糊糊地要打个盹,就听见绿莹激动地声音。 “小姐!京城!咱们要到京城了!” 虞鱼方才还要闭上的杏儿眼顿时张大了,忙不迭地凑过去,将头伸出了马车外,“我看看!” 只一眼,就看到了京城那高大的城门,与她只相距百米。 虞鱼激动地想要欢呼,一个不留神,脑袋‘咚’地一声撞在了车窗上。 枣红大马上的虞奕然闻声看了过来,就见自家妹妹皱着小脸,捂着头吸气的样子。 他是又好气又好笑,“囡囡你当心些,京城就在那儿,又不会跑。” 虞鱼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另一边的虞澄澈也过来了,他看了眼不远处的城门,偏头朝小姑娘商量,“如今的情形,定有许多人盯着焰王府,你若去了定会被人发现,只怕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虞鱼也明白这个道理,乖乖地嗯了声,“我明白,二哥,我跟着你们。” 同在京城之中,她和沈宴在哪里不能见面,没必要非要拘泥于焰王府。 闻此,兄弟俩心里安稳了许多,加快速度朝京城方向前进。 第一百零八章 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 进城在东篱酒馆安顿下。 虞澄澈就派人去了趟焰王府, 结果扑了个空,沈宴并不在府中。 虞鱼闻言也没失望,又叫人去了趟丞相府和将军府。 当时苏妙和叶雪薇正凑在一块儿打发时间, 听见东篱酒馆的人求见还有些疑惑, 将人叫来一问后,二人都蹭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你说什么?鱼鱼回来了!?”叶雪薇不可思议地大叫出声。 来人笑眯眯地点点头, “是的。只是外头人多眼杂,小姐不方便出门,所以让奴才请二位小姐前往东...” 话还没说完,苏妙和叶雪薇就已经拔腿跑了出去,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东篱酒馆, 推开了店小二所说的房门。 看清窗前娇俏明媚的少女,苏妙哇的一声哭出来,朝她扑了过去。 “呜呜鱼鱼真的是你!我想死你了!” 熟悉的怀抱和气息叫虞鱼也不由得红了眼眶,一只手抱紧苏妙,一只手朝伸向愣在门口的叶雪薇, “妙妙、薇薇, 好久不见!” 叶雪薇也走过去, 伸手将人抱紧, 嗓音已然哽咽,“好久不见。” 三个小姑娘抱成一团, 个个眼眶红红, 亲昵的样子让虞家两兄弟觉得自己在这儿多少有些多余。 不告而别也不好。 于是待三人心情稍稍平复, 主要是苏妙的哭声小了些之后,虞澄澈才上前几步道:“囡囡,那你们先聊,我和大哥出去一趟。” 他嗓音温柔, 就算蓦地响起,也不会觉得突兀失礼,但苏妙听完僵住了,像被人点了穴道一样。 抱着她的虞鱼察觉到异样,疑惑地看过去,“妙妙?” 苏妙闭着眼,一脸悲壮地不吭声,直到关门声响起,苏妙才拉着虞鱼的手,嗓音颤抖问:“刚才、刚才你二哥一直在?” 虞鱼点点头,“是呀,我大哥也在。” 苏妙闻言,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痛心疾首道:“你怎么不早说,我刚刚哭的那么丑!” 看热闹不嫌事大,叶雪薇还笑嘻嘻地又补充一句,“可不是,鼻涕泡都哭出来了。” “啊啊啊!我不活了!” 虞鱼:“......” 嗨呀,忘了妙妙喜欢她二哥了。 好生安慰了一番,捶胸顿足的苏妙才终于慢慢平复了下来。 怕她再想起刚刚的窘态,虞鱼赶紧岔开了话题,“你们最近如何?伯父和二位哥哥们可还好?” 叶雪薇耸了耸肩,“老样子。” 她们俩是清闲的很,但是家中的父兄就不一样了。朝廷不稳,作为朝中要员,他们个个都忙到深夜。 虞鱼闻言担心的咬了下唇瓣,“肃王那边很棘手吗?” “倒不是肃王棘手。”叶雪薇打趣地挑眉道,“他有什么可怕的,你家那位分分钟就拧断他的脖子。” 苏妙随之说:“棘手的是肃王手里的圣旨。” “圣旨?”虞鱼不明白地偏了偏头。 苏妙嗯了声,“肃王说,先帝的先帝,就是王爷的父皇,曾经下了圣旨要立肃王为太子。” 继位之事向来要讲究名正言顺,弄死肃王是小事,可如此一来就会令百姓觉得是陛下心虚,流言蜚语之下恐怕会动摇国本,所以才拖到现在都还没解决完。 “这么说来,还确实有些棘手。”虞鱼不由为沈宴担心起来。 少女担心地蹙起秀眉,清澈的杏儿眼里透露着浓浓的担忧,一双殷红的花瓣唇也抿了起来,纤长浓密的睫羽像是雨中的蝴蝶,无助地颤呀颤。 谁舍得让美人忧心? 叶雪薇忙道:“鱼鱼你也不用太担心了,肃王现在就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两天。王爷这么厉害,肯定很快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看着好友关切的眼神,虞鱼翘着唇角,重重地点了点头。 - 皇宫内。 沈宴正同几个丞相等人商量着该怎么找到圣旨,就见门外的沈溪突然走了进来。 “王爷!” 他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嗓音更是轻快不已,在气压低沉的御书房中,显得格外突兀。 沈宴烦躁地看过去,“说。” 在场的都是心腹之臣,沈溪也没避讳,眉飞色舞地高声道:“小姐来了!” 沈宴罕见的愣了下,“什么?” “小姐来了!”沈溪兴奋地重复一遍,“就在东篱酒馆等...” 不等沈溪说完,沈宴就站起来,招呼也不打,提起轻功飞一般地出了御书房。 那一抹鲜红的背影,看上去要多决绝有多决绝。 反应过来的沈尉羽也忘了眼前的难题,高兴地拍了拍巴掌,“太好了,鱼姐姐回来了!” “是啊,还好虞小姐回来了。” 在场的老臣们几乎都要喜极而泣,更有人真的抬起手擦了擦眼角。 真是老天垂怜。 天知道这段时间他们日日看着王爷那张阴沉的脸,心里压力有多大,做梦都是沈宴掐着他们的脖子催他们赶紧想办法。 如今虞鱼回来,虽然问题还没解决,至少能有人去安抚一下他的脾气。 生存在沈宴阴影下的臣子们个个喜气洋洋,唯有苏丞相,担心地看向了身边的儿子。 “隐玉...”他欲言又止。 苏丞相还是后来才知道自家儿子对虞鱼的心意。 既惊讶,又有些心疼,但更多的还是无奈。 所以虞鱼离开后的那几日,就算苏隐玉喝的酩酊大醉,苏丞相也没加责备,只觉得他心里难受,发泄出来就好。 但没想到,这一喝便是七八日,到后来人都吐了血。 苏丞相才发觉儿子对虞鱼的感情,似乎没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面对父亲的担心,苏隐玉睫羽低垂,表情淡的看不清喜怒,嗓音听着也很平静,“爹,我没事。” 苏丞相看了眼他攥的发白的指节,叹了口气,没再出声。 另一边。 沈宴是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东篱酒馆,席卷而来的风将店小二的帽子都吹跑了。 他哎哟哎哟地想去捡,就被人给拽住了领子。 “她在哪?” 店小二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楼梯上传来的粗犷声音。 “三楼最东边。”虞奕然站在楼梯上抱胸道。 沈宴松了手,朝虞奕然扬了扬眉,用口型无声说了句,“谢了,大舅哥。” 虞奕然回了个白眼。 沈宴笑了笑,也懒得走楼梯,提起轻功一跃而上,直奔三楼,猛地推开了房门。 “鱼儿!” 看清房内情形,沈宴脸上的激动和欢喜慢慢变成了阴郁和烦躁,他狠狠地皱起眉,嗓音嫌弃的不能再嫌弃,“怎么是你们?鱼儿呢!” 苏妙嘴里的果干都掉了,她也顾不上捡起,忙解释道:“她、她去如厕了。” 话音刚落,沈宴就听见背后传来的轻巧脚步声,以及他日思夜想的—— “宴哥哥!” 刚转过身,就见小姑娘酒窝甜甜地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的怀抱一如既往地安全感十足,虞鱼深深地嗅了口他身上熟悉的龙延香气,才委委屈屈地撒娇,“鱼儿好想你。” 说实话。 就算是看到了虞奕然,沈宴心里依旧没谱,直到结结实实地被人抱住,听见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声音,他提起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眼眶竟有些发热。 情不自禁地低头亲了亲小姑娘的发顶,沈宴喟叹一声,“我更想你。” 当初虞鱼回了楚国,沈宴以为那是他最思念她的时候,直到这次回来,才明白当初的思念不值一提。 只要空闲下来,脑子里全是她。 想她可吃的好睡得香,想她有没有被人欺负,想她是不是同自己一样,望着头顶上银白的月,思念着自己的心上人。 相拥的二人侧身对着苏妙和叶雪薇。 虽然只看到了一张侧脸,也足够让俩人惊叹不已。 乖乖,这脸上写满了柔情和爱意,看着恨不得要将虞鱼揉进骨子里的男人,真是当今的‘阎王爷’沈宴?! 爱情的力量,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怕坏了人家的好事,叶雪薇和苏妙偷偷跑了,沈宴对此很满意,立即将小姑娘抱进屋里,关上了房门。 他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像是演练了无数次一般,虞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抵在门上,轻柔又急切地抬起了下巴。 覆上来的唇湿润又滚烫。 许是太久没见,沈宴这次比头一回亲吻时还要猛烈急切,他尖尖的犬齿将虞鱼的唇瓣都给咬破了。 腥甜的血腥气在二人口中交织,少女无助的呜嘤声惹得沈宴的眼尾都泛了红。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宴的动作才慢慢变得温柔。 柔软的舌尖轻轻舔舐着她被磨破的唇瓣,直到没有新的血滴冒出,沈宴才终于松开了怀里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 刚才被他紧紧抱着不觉如何,如今他一松手,虞鱼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沈宴赶紧伸手拉住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餍足后的笑容格外的诱人,“怎么了?宝贝。” 每回亲吻完,他的嗓音都沙沙的,带着些许的慵懒,好听的令人脸红。 虞鱼靠在他怀里喘息着,听到这话害羞的拽了下裙子,没说话。 沈宴也不在意,一只手搂着怀里的少女,一只手把玩着少女葱白的小手,嗓音慵懒又期待,“宝贝,今晚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 第一百零九章 好久不见 虞鱼被亲懵了, 听见这话后反应了几息,才慢慢瞪圆了杏儿眼,震惊地看向沈宴。 男人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 “我这些日子想你想的睡不着, 你看,黑眼圈都出来了。” 他把脸往少女面前凑了凑, 好让她看清自己眼下的乌青。 “你放心,我不做什么。”沈宴竖起三根手指保证,怕她还不答应,又赶紧退让一步,“或者我打地铺, 反正只要和你待在一个屋子里就成!” 虞鱼有些不知所措。 这样实在是不太合规矩,可再看看沈宴眼下浓浓的乌青,她又觉得心疼。 手又被人撒娇的晃了晃。 本就心软的虞鱼顿时缴械投降,“好吧好吧。” 她无奈答应,又想起什么, 小声道:“那你要悄悄的, 不要被大哥和二哥发现。” 不然哥哥们非得打死他。 沈宴也明白其中利害, 重重地点点头, “放心,我省的!” 二人又抱着甜甜蜜蜜地说了会儿话, 见外面已经天黑, 沈宴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离开。 如今京城中盯着他的人众多, 他匆匆赶来已经是不合常理,若是再久留下去,只怕会给虞鱼带来麻烦。 下楼的时候正巧碰见了虞澄澈。 对方见了他挑了下眉,沈宴还以为他又要对自己冷嘲热讽, 谁知对方只说了句。 “多吃点。” 突如其来的关心还让沈宴有些受宠若惊,但他又忍不住去想—— 要是虞澄澈知道他今夜要做‘采花贼’,还会关心的让他多吃点吗? 念此,沈宴好笑地摇了摇头,在周围若有若无的眼神中大步离开。 - 入夜。 因的沈宴要来,虞鱼早早地吃过晚膳,将人都打发出去,坐在窗边一边赏月一边等着沈宴。 以为他要再夜深人静的时候来,虞鱼甚至都泡了热茶提神,谁知她手中的话本才翻了三五页,一袭夜行衣的沈宴就出现在了她的窗前。 “美人儿可是在等我?” 男人桃花眼流转间尽是风流之色,虞鱼见状禁不住笑出了声,“不是哦,你快点走吧,小心我未来夫君来了将你打出去。” 小姑娘笑起来甜甜的,嗓音也是甜甜的,一声‘夫君’叫的沈宴心都快化了。 他自动忽略了前边的‘未来’两字,跳下来捧着小姑娘的脸蛋亲呀亲,“你怎么这么招人稀罕?” 外人面前暴戾狠辣的摄政王,如今像个大狗狗一样。 他又亲又蹭,弄的虞鱼脸上痒痒的,赶紧伸手制止了他,“好啦好啦,咱们还是早点儿睡吧。” 为了尽快抵达沧澜,一路上虞鱼都是在马车上休息。 马车虽然也宽敞,被褥铺的也厚,可总归不如床上舒服。 若不是要等沈宴,她这会儿早就睡着了。 沈宴一听这句话满眼放光,迫不及待地点点头,“睡!现在就睡!” 说着他就走过去开墙壁上的柜子,从里边抱出了备用的被褥。 虞鱼疑惑地眨了眨眼,“宴哥哥,你很冷吗?抱被子做什么?” 沈宴也被她问的有些懵,“我打地...” 接着男人意识到了什么,桃花眼亮的像是落了星星,“鱼儿!?” 虞鱼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揪着手帕小声说:“地上不舒服,你、你还是跟我睡床上吧。” 沈宴:“!!!” 今夜他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如愿上了小姑娘的床,怕吓着她,沈宴搂着她的腰不敢乱动,嘴角却止不住的疯狂上扬。 “鱼儿。”他动了动鼻子,感叹道,“你好香呀。” 那是当然了! 虞鱼在心底默默道,她今日沐浴时,可是放了好多花瓣呢! 但这话可是不能说出来,虞鱼佯装什么都没发生,额头抵着他的胸膛,“你别说话了,快闭上眼睛,明日还得早起呢。” 这会儿小姑娘就算要他的命,沈宴也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剑拔出来递过去。 他立即答应,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嗓音缱绻又温柔。 “晚安,宝贝。” “晚安。” 这是他们同床共枕的第一夜,两人都以为自己会激动的睡不着,结果没过一会儿,沈宴的呼吸就平稳了下来。 听着他规则有力的心跳声,虞鱼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一夜好眠。 等虞鱼再次醒来时,床上已然没了沈宴的踪影,怅然的转过身去,就瞧见了床头竟多了一瓶盛开着的粉色蔷薇。 虞鱼惊讶地坐了起来,发现蔷薇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露珠,可见摘它们的人起的有多早、摘得时候又有多么小心。 抬手摸了摸蔷薇花柔软的花瓣,虞鱼唇边漾起了幸福的笑。 怎么办,才一会儿没见,她就好想沈宴。 怕弄倒了花瓶,虞鱼穿上鞋子将它放在了桌上,接着穿戴整齐,出门找哥哥们吃早饭。 早膳刚用完,苏妙院子里的一个小丫鬟就过来了。 “虞小姐,我家小姐和叶小姐邀您到将军府一叙。”许是被授意过,小丫鬟特地补充一句,“我家公子和叶小将军也在。” 虞鱼啊了声,纠结的咬了下唇瓣,还是答应了。 “好,我这就去。” 说完,她看向身边的哥哥们,二人心领神会。 虞澄澈拿来帷帽递给虞鱼,笑意温柔,“外面不安全,我们跟你一起去。” 东篱酒馆离将军府并不是很远,不一会儿就到了。 门口已有下人在等着了,见他们来了,毕恭毕敬地将人领了进去。 苏妙头一个发现了他们,提着裙子就跑了过来,“鱼鱼,你来了!” 看着她滴溜溜的眼神,虞鱼打趣道:“我在这呢,你干吗看我二哥呀?” 虞澄澈闻言有些讶然,但还是礼貌的朝苏妙点了点头,“苏小姐。” 少年的笑容温柔如往昔,清澈如泉水,明亮若太阳。 苏妙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二、二公子。” 打完招呼,她赶紧转过身去拉虞鱼,飞速为自己的脸红找了个借口,“外面太热了,咱们快进屋里说话!” 粉紫色衣裙的少女越来越近,叶钧和苏隐玉不约而同地吞了下口水,双手更是紧握成拳。 她走了进来,旁边高大的男人为她取下了帷帽,少女软乎乎的笑容映入眼帘。 “钧大哥,玉哥哥,好久不见。” 苏隐玉几乎是瞬间红了眼眶,喉头酸涩的连句话也说不出。 叶钧尚且还好些,只是说起话来竟有些磕磕巴巴,“好久、好久不见,鱼鱼。” 虞鱼微笑着点点头,而后又介绍了下自家哥哥,这才坐了下来。 苏隐玉也渐渐平复了心情,几近贪婪地看着少女唇边的笑,哑声问:“小鱼在楚国过的可还好?” “嗯。”虞鱼重重地点头,“我很好!只是玉哥哥你看上去似乎瘦了不少。” 又想起什么,她眸光带着几分歉意,“上次离开的比较急,没来得及跟玉哥哥道别,实在抱歉。” 说着,她接过大哥递过来的礼物,起身送给苏隐玉。 “我记得玉哥哥喜欢摩奘大师的画,在楚国时正巧碰见了,就买来送给哥哥,当做赔罪礼。” 没想到她还记得。 苏隐玉受宠若惊地站起来接过画卷,盯着少女的眼睛认真道:“我、我并没有生你的气。” 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子。 若非伤心到极点,是不会这么仓促的不告而别。 知道她离开,他除了心疼,就是后悔,后悔自己当时为何要进宫、后悔自己不会轻功,不能及时追上去。 至于生气? 苏隐玉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怎么舍得。 见他这样说,虞鱼就放心了,察觉到身侧投来的幽幽视线,她赶紧又拿出另一份礼物递给叶钧。 “叶大哥,这是我爹早年间收藏的剑谱,也不知道适不适合你。” 叶钧看都没看一眼,就立即说,“适合,我很喜欢!谢谢鱼鱼!” “啊哈哈,你喜欢就好。” 把剩下的礼物分给叶雪薇和苏妙,虞鱼这才又坐回了椅子上,与他们闲聊起来。 真正的朋友就算许久不见面,也有很多话可以聊。 昨日她们还没说完,沈宴就来了,这会儿正好接上。 三个小姑娘渐渐搬着凳子围成一个圈,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根本没有几个男人插嘴的份。 外来是客,总不能四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看着。 叶钧不擅长同人交际,苏隐玉只好开口道:“京城如今暗潮汹涌,二位怎么放心让小鱼回来?” 虞澄澈朝虞鱼看了眼,嗓音无奈又宠溺,“没办法,她想来,我们也拦不住。” 他虽这样说,但在场的各位都心知肚明。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他们怎么可能拦不住,只是舍不得硬拦罢了。 望着虞鱼明媚的笑脸,叶钧郑重道:“我会派人驻守在东篱酒馆外保护你们。” “谢了。”虞奕然伸了个懒腰,“不过有我在,别人也伤不了她。” 这话有些狂妄。 叶钧不由得看向了虞奕然,视线在他手上的厚茧里停了下,跃跃欲试问:“比一场?” “来!” 两个好战分子一拍即合,大步朝练武场去了。 这里显然没有他们的地盘,虞澄澈下意识地想跟去看看,却见苏隐玉岿然不动。 “苏兄不过去看看?”虞澄澈笑问。 第一百一十章 这话听着有点儿酸 苏隐玉闻言下意识看向了被围在中间的少女。 她依旧是一副素雅的打扮, 奈何生的娇俏可人,衣物首饰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如今她心愿得偿,眉眼间的淡淡哀伤被幸福和欢喜所覆盖, 笑靥明媚的宛如一颗将落人间的小太阳。 许是察觉到自己视线, 藏着一泓清泉的杏儿眼望了过来。 少女浅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苏隐玉回之一笑,欢喜之余, 更多落寞。 他睫羽颤了两下,旋即微笑着站了起来,“我对这些一窍不通,不过看看也无妨。” 虞澄澈说了声是,二人并肩离开。 眨眼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叶将军也从宫内回来了, 他谨记着那位大神的命令,回府之后就直奔到了正厅,瞧见了有说有笑的几人。 叶雪薇发现了他,笑着起身,“爹你回来了, 马上要用膳了, 我正想叫人去找你呢。” 叶将军嗯了声, 眼神扫过虞家兄弟, 最后停留在了中间的小小少女身上。 他不苟言笑的脸上也带了几分慈祥笑意,“鱼丫头回来了。” 因为儿女们的关系, 叶将军先前也时常在自家看到虞鱼, 娇小的一个, 性情还十分软糯柔和,当听到她离开沧澜时,他还觉得有些遗憾。 如今人又回来了,叶将军也很开心, 留人吃顿饭自是应该的,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道:“伯父府上的厨子做菜的手艺一般,今日就不留鱼丫头和二位公子了,改日我换个新厨子,再请三位来品尝一番。” “爹你说什么呢?!”叶雪薇瞪圆了眼睛不高兴地问。 虞澄澈最先反应过来,笑着拱了拱,“将军过谦了,正好我们兄妹三人还有事,就不多叨扰了。” 虞鱼虽然还有些莫名,但见自家二哥都这样说了,也顺着他的话说笑了几句。 三人被叶氏兄妹送出了门。 叶雪薇挽着她的胳膊,边走边试探问:“鱼鱼,你没生气吧?我爹今日估计是吃错药了,你别搭理他!” “当然没生气!”虞鱼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况且我们真还有事,下次再来你家蹭饭。”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了有人飞速地说了声好。 虞家三兄妹齐齐看了过去,却见叶钧心无旁骛地目视前方,好像刚才的那句话不是出自他口。 见状,虞奕然在心底非常骄傲地感叹,自家妹妹的魅力就是大,而虞澄澈则是轻轻扯了扯唇角。 叶钧此人倒也挺好,只是在感情上实在太过沉闷。 他的宝贝妹妹本就是个慢性子,若是和叶钧在一起,俩人五天说的话,只怕都不如沈宴两个时辰说的多。 至于苏隐玉,感觉要比叶钧更好一些。 可奈何他前头有个沈宴,那人虽然没脸没皮了些,但不得不说,比较起来,他更适合做自家宝贝的归宿。 - 在叶氏兄妹的注视下离开将军府,随着人群回了东篱酒馆。 刚进门,店老板就迎上来小声道:“公子,摄政王已经到了。” “嗯。”虞澄澈毫不惊讶,“囡囡饿了,上菜吧。” “王爷已经点好了,咱们正要上呢。” 说到这个,店老板就不得不感慨一句,王爷点的那几个菜,跟公子吩咐的一模一样,全是小姐爱吃的。 他堂堂一个摄政王,能腾出心力来关心小姐爱吃什么,足可见其情意。 虞鱼已经等不下去了,即便戴着帷帽,虞家兄弟都能感觉到她的欢喜。 虞奕然无奈地说了句,“囡囡先上去吧,我和你二哥在下面吃。” “好~” 虞鱼立即答应,提着裙摆脚步轻快地上了楼。 推开房门。 沈宴果然已经在屋里坐着了。 他坐在窗子旁,明亮暖黄的阳光在他的身上跳跃,纤长的指节轻轻揉捏着花瓶中娇嫩的蔷薇花瓣,一副超凡脱俗的谪仙模样。 虞鱼很没出息地又看直了眼。 她一上楼沈宴就发现了,但他没动,任凭小姑娘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过了一会儿后,才嗓音懒淡问:“你夫君我是不是长的很好看?” 被他笑话的次数多了,虞鱼感觉自己的脸皮也跟着厚了些,闻言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对呀!” “比起苏隐玉和叶钧如何?”他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问。 咦,这话...听着可是有点酸。 “两位哥哥自然很好。” 话音刚落,那双桃花眼就‘凶狠’地看了过来。 虞鱼像是没看见,笑吟吟地走过去捏他的脸,“不过在我心里,没人比你好。” 小姑娘嗓音本来就好听,如今说起情话来更是甜到人心里去。 沈宴顿时通体舒畅,拉起那双柔软的小手,“行了,吃饭。” 店小二已经将饭菜摆好了,虞鱼走过去一看,皱了皱眉。 “怎么?”沈宴问。 “没有鱼。”虞鱼抬步往门口走,“我让人再多做条鱼,你想吃清蒸还是红烧?” 沈宴笑着上前拉住她,“别折腾了,我又不是靠吃鱼续命。快吃吧,我饿死了。” 大抵是爱屋及乌,心里装着一条娇憨可爱的‘鱼’,沈宴对旁的鱼倒也没了兴趣,也不像先前似的无鱼不欢。 见他已经迫不及待,虞鱼只好又坐了回去,给他多夹了几筷子菜。 用完饭,沈宴连打盹的功夫都没有,休息了一会儿就要走。 “我今夜不一定会来,你记得关好门窗,晚上睡觉别踢被子了。”沈宴揉着小姑娘的头细细嘱咐。 “好...” 虞鱼闷声答应,目送沈宴出了门。 他一走,虞鱼就失落地扑在了床上,心底暗暗叹息,要是她能帮到沈宴就好了。 念头刚落,虞鱼突然福至心灵,踢掉鞋子蒙头就睡。 她有预知的能力,多睡几觉,说不定就能梦到肃王将圣旨藏在了哪里! 打定主意,虞鱼这几日没事就睡,害的虞家兄弟差点以为她生了病,虞鱼费了好大力气才跟他们解释完。 只可惜一连过去三四日,她依旧没有梦见什么,气急之下,虞鱼偷偷在房里哭了好几次。 虞澄澈率先发现了她的异样,找了个时间跟小姑娘聊了聊。 “二哥知道你想帮王爷,可这种事强求不得。”虞澄澈道,“你不是也说过,先前做梦都是无意的,所以囡囡,若是想帮王爷,你要先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和心态。” 轻轻碰了下妹妹的眼角,虞澄澈道,“况且对王爷来说,你平平安安地站在这里,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最好的帮助。” 他的话语温柔又不失力量,一下就点醒了虞鱼。 沈宴现在已经够忙了,若是自己再出什么事情,他肯定会更烦忧,那岂不是在帮倒忙? 一下被二哥点醒,虞鱼心里轻松了许多。 不再强迫自己入睡,反而拿了些佛经抄写诵读,为沈宴和沧澜祈福。 - 入夜。 沈宴正抱着怀里娇娇软软的少女睡得正香,突然感觉怀里的小姑娘猛地坐了起来。 “宴哥哥!” “嗯?”房内没有危险的气息,沈宴睡意朦胧地回了个鼻音。 虞鱼伸手用力去晃沈宴,“左臂上有星月图腾、爱穿兽皮衣物的是什么人?” 沈宴打了个呵欠,“天罗国人。” “他们可是与沧澜交好?”虞鱼追问道。 沈宴还是困,眼睛都没睁开,回答的倒是很利落,“天罗国信仰巫术,国人又极其好战,不与任何国家交好。” “那...”虞鱼躺下去,试探问,“若是肃王和天罗国来往密切?” 沈宴默了默,旋即睁开了眼,他桃花眼清明不见一丝困意,“鱼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虞鱼咬了下唇,“我、我梦见肃王跟几个天罗人待在一起,为首的那个天罗人右眉上有一条长长的疤。” “天罗游。”沈宴挑了挑眉,“他脸上的疤还是拜我所赐。” 虞鱼闻言讪讪一笑,“难怪。” 难怪梦里天罗游十句里边有三句是在贬低沈宴,原来是有旧仇在的,这么一说,肃王和天罗游联手也是不无道理。 沈宴也坐了起来,疑惑问了句,“难怪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怕他问到底,虞鱼赶紧继续往下说,“肃王没提起圣旨,但是和天罗游说起了分割城池的事,用这几座城来换取天罗国的帮助。” 说完,她忐忑的看向沈宴。 男人一脸淡定,伸手捧着她的脸,眉眼认真且专注,“鱼儿。” “嗯…” 眉心被人响亮的亲了一口,沈宴尾音欢快地上扬着,“我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好事,这辈子才能遇见你!” 眼下圣旨不圣旨的已经不重要了,就算真的有圣旨,上面真的写着要立肃王为太子,就一条通敌叛国的罪名,足够让他永世不可翻身,眼前的问题也都迎刃而解。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的小姑娘带给他的。 沈宴恨不得好好亲亲抱抱她,可刚伸过头去,就被虞鱼的小手给推了回去。 “趁我还没忘,你快记一下其他的东西,方便找到他们。” 说完,虞鱼强行拉起沈宴,找出笔墨,她说,沈宴记。 很快就将范围缩小在了郊外的一座不起眼的小村庄里。 第一百一十一章 想和小鱼见一面…… 之后的事如何, 就不是虞鱼要关心的了。 只是她肉眼可见,沈宴的状态比起前些日子要好了许多,至少能腾出空打个盹儿, 陪她的时间也多了。 午膳过后, 二人和衣躺在贵妃塌上。 沈宴捏起少女胸前的柔顺发丝在指尖轻捻,“鱼儿, 这几日就先委屈你一下,先别出门了。” “嗯?”虞鱼仰头看他,杏儿眼里满是担心。 沈宴调笑道:“大鱼上钩了,该收网了,别再伤到你这条小鱼。” 虞鱼一下就懂了, 这是要收拾肃王他们了。 “好!”她一口答应,“我一定乖乖呆着,不给你添乱!” 虞鱼说到做到,打那之后,就呆在东篱酒馆内, 若非必要, 连房门都不出, 跟红拂她们悠闲地打起了叶子牌。 没过几日, 刚过三更,虞鱼就被外面的嘶吼声吵醒, 坐起来一看, 窗外已然是火光冲天。 房门同时被人轻轻敲响。 “囡囡?”虞奕然试探地小声问, “囡囡你醒了吗?” 虞鱼忙应了声,起身开了门,只见两个哥哥都立在门口,关心地看着她。 虞澄澈道:“怕你害怕, 我们过来看看。” 虞鱼闪身让他们进来,蹙着秀眉道:“我不害怕,就是...有些担心。” 纵使沈宴跟她保证了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听着外面的声响,虞鱼的心还是忍不住提了起来。 “放心吧。”虞奕然安慰道,“王爷心里有数,你就在这儿安安心心地等着就好。” 虞澄澈赞同地嗯了声,“我和大哥去榻上休息,你回去继续睡。” 虞鱼迟疑片刻,终是答应了。 夜色由浓到浅,外面的响声也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第一缕温暖的阳光斜斜照进屋内,房门又被人叩响。 兄弟俩交换了个眼神,虞奕然起身上前,警惕问:“谁?” “是我。” 这嗓音简直不要太熟悉! 虞奕然眼眸一亮,正要上前开门,就见自家妹妹已经冲了过去,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房门,就看到了沈宴以及他身上染血的银铠。 虞鱼刚扬起的笑脸顿时僵硬了。 察觉到她的异样,沈宴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才去拍了拍小姑娘的难带,“不是我的血,别担心。” 说着,他张开怀抱,脸上的笑比外面的朝阳还要明亮温暖,“抱一下?” “嗯!” 虞鱼也不管身后的哥哥们了,乳燕归林般地扑过去紧紧抱住沈宴,仍觉得不够,踮起脚来在沈宴脸上吧唧吧唧亲了好几下。 在心里怒斥沈宴不要脸的虞家二兄弟:“……” 真是…没眼看呀。 - 罪魁祸首解决了,沈宴立即撂挑子不干了,将最后的收尾任务丢给了其他大臣们,自己则悠哉悠哉地陪着虞鱼乱逛。 不知不觉间,二人就溜达到了焰王府门口。 时隔多日,没想到门口的守卫竟还记着她。 “虞小姐!您回来了!” 说完就看到二人交握的手,守卫脸上的惊讶登时成了浓浓的狂喜。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王爷抱得美人归!他们这些个下人的好日子也总算要回来了! 王府内的下人们也是这样想,一路上恭贺声不断,更有甚者,已经偷偷躲在人群里叫‘王妃’了! 虞鱼一听羞得脸都红了,但沈宴听着顺心极了,当即大手一挥,赏了府内的下人们三个月的俸禄,焰王府顿时更热闹了。 沈宴心情好,也由着他们去,只是将小姑娘拉到一边,摩挲着少女殷红的唇瓣,目光灼灼问:“到底什么时候成亲,我的焰王妃。” “这个嘛...”虞鱼笑眯眯道,“得先问过我爹爹和娘亲才行!” 沈宴立刻悟了,反手将虞鱼往门外推,迫不及待道:“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回楚国!” 沈尉羽是晚膳时听到这个消息的。 江山又稳稳的攥在他的手里,没有辜负父皇母后的期望,沈尉羽‘出走’了数日的胃口也终于包袱款款地回来了。 然而这消息一传来,他顿时觉得手里的大肘子都不香了。 小皇帝气鼓鼓道:“楚国哪里好,皇叔怎么还在那儿呆上瘾了!” 身边的小太监闻言笑道:“陛下,论国富民强,楚国自是比不过咱们沧澜,可谁让王爷的心上人是楚国人呢。” 能够抛弃金钱权势去哄心上人欢心,摄政王也是沧澜头一份的痴情了。 这话瞬间点醒了沈尉羽。 他丢下大肘子,油乎乎的手都忘了擦,就大步朝太后寝殿跑了过去。 与此同时,几位大臣也出现在了焰王府中。 沈宴丝毫没有临阵脱逃的愧疚感,甚至还尾音上扬地欢快说:“本王明日就要回楚国了,剩下的事你们看着办。” “明日?!”苏丞相震惊道,“这...会不会太急了...” “是啊,王爷,眼下朝堂上不能没有您呀!” 他们不是没料到这事,可怎么也没想到,沈宴会这么快离开。 前脚刚肃清朝堂,他后脚就要去楚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楚国的摄政王,来沧澜只是举手之劳呢! 沈宴义正言辞道:“朝堂上不能没有的是陛下!至于本王,早晚都是要退下来的,早点让陛下锻炼一番也好。况且...” “本王着急娶媳妇!” 合着他们一个个的都有媳妇孩子热炕头,他好不容易找到个娇宝贝,让他等? 大臣们闻言默了默。 王爷年纪大了,娶媳妇的确算是件要紧事,可到底还是国事更重要...他们还想再劝几句,就见一直沉默不语的苏隐玉突然站了出来。 “王爷放心,臣等一定会恪尽职守,保护好陛下和沧澜。”他低着头,神情隐没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唯有嗓音听着无比坚定。 苏丞相见状很是无奈,只得跟着站了出来,“臣等就等着喝王爷的喜酒了。” 丞相都表态了,其余的大臣们也只能跟上,抛去朝廷不谈,真心实意地说了几句吉祥话。 文臣惯会说话,如今这几句更是听的沈宴通体舒畅,态度也好了不少,让在场的大臣们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如沐春风。 最后交代了几句,大臣们满意而归。 苏丞相也正要离开,却发现儿子站着一动不动,他赶忙低声提醒了句,“阿玉,走了。” 苏隐玉摇了摇头,抬眸看向了沈宴那双玩味的桃花眸,“父亲先回吧,我有些话想跟王爷说。” “你——” 苏丞相想提醒他别做傻事,可一想到儿子的性子,又放弃了。 左右女儿和虞鱼是至交好友,看在这层关系的份上,王爷应当也不会难为阿玉。 想到这一点,苏丞相没再多说,行礼离开。 房内只剩下了二人。 一个邪魅如妖,一个清雅似仙,不同的眼眸中却有着相同的执念。 沈宴坐在椅子上,神情慵懒地等待对方开口。 苏隐玉又沉默了几息,这才弯腰朝他行了一礼,清冷的眉眼恳切,“我想单独和小鱼说几句话,还请王爷成全。” 沈宴闻言挑了下眉,“你想跟鱼儿说话,来找我作甚?” 苏隐玉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就听见沈宴轻笑一声,“鱼儿又不是我的奴仆,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不需要得到我的同意。” “你想见她,去就是了,只要她同意,本王又不会派人把你丢出去。” 沈宴也承认自己心眼小了点,可他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况且他很相信虞鱼对他的心意,这些并不是能够因为一两次相见而改变的。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说反话气话,沈宴还非常体贴地说:“这样吧,我派人去问问鱼儿的意思,她若同意,你就去东篱酒馆找她。” 苏隐玉眼中的讶然还未褪去,低头缓缓地说了声好。 沈溪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对着沈宴道:“王爷,小姐同意了。” 沈宴闻言看向苏隐玉,“那你快去,有什么话赶紧说,别耽误鱼儿收拾东西。” “是…” 苏隐玉也是说到做到,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到了东篱酒馆。 倒不是怕耽误什么,主要是想早点见到她。 等苏隐玉到时,虞鱼已经准备好了招待他的瓜果和热茶,见他来了,忙起身迎接。 “玉哥哥。” 沈溪将事情原委都跟她说了,虞鱼听了很是哭笑不得,“你要见我来就是了,何必还要兜个圈子呢。” 苏隐玉敛眸笑了下。 他实在是没想到沈宴会这么大方和洒脱。 或许…苏隐玉的眸色暗淡了几分,这就是知道自己被偏爱时的有恃无恐吧。 “玉哥哥,快来坐,常常我二哥从楚国带来的茶。”虞鱼热情招呼道。 再抬眼时,苏隐玉笑容一如往常的温柔,“好。” 二人坐下认真地品了几口茶,苏隐玉这才缓缓进入正题。 “小鱼,你…现在过的可开心?” 虞鱼放下手中的茶盏,重重的点了点头,“很开心!” 其实她不回答,苏隐玉也能从她唇畔的笑容里得到答案。 可他…还是想和她多说几句话。 “开心就好。”苏隐玉道,“人活一世,开心最为重要。” “玉哥哥……” 虞鱼不是看不出他眼角眉梢的失落和寂寥,可她不知该如何开解他,只能干巴巴地说: “玉哥哥也要开开心心的才好。” “嗯,会的。” 见小姑娘拧着手帕很是局促不安,苏隐玉便知道自己又给了她压力,按捺下心中的酸涩,与她说起了旁的事。 “小鱼,你应该知道妙妙对你二哥的心意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别太矜持了 好歹是亲妹妹, 苏隐玉哪能看不出她那点小心思。 如今虞家兄妹又要回楚国,估计这会儿苏妙正在府里哼哼唧唧。 虞鱼也想到了这一点,杏儿眼里漾着笑, “知道的。” “你也了解妙妙, 她难得碰上个喜欢的,我想着, 能不能让她跟你们一块回楚国?” 他已经要遗憾终身了,苏隐玉是真的不希望妹妹也是如此,嫁给个不喜欢的人了了此生。 虞鱼闻言很是惊喜,“当然可以!” 她在楚国没有知心好友,巴不得苏妙和叶雪薇去呢! 只是, 虞鱼担心问:“伯父会同意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来解决。” “好!” 虞鱼欢快答应,亮晶晶的杏儿眼真是连上好的宝石都比不上的透亮。 苏隐玉极力克制住眸底的贪婪,眼神飞速略过少女那张娇俏的脸。 “那妙妙就拜托你多照顾了。”他站了起来,“我先回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虞鱼起身送他, 下了楼梯, 到了酒馆门口。 苏隐玉回眸一笑, “我先走了, 你也快回去收拾东西吧,别落下什么了。” 虞鱼说了声好, 脚下却没动, 目送着苏隐玉走进人流之中。 眼见着他就要拐过街角, 虞鱼抿了下唇,朝他跑了过去。 “玉哥哥!” 苏隐玉闻声停下,疑惑地转过头来。 阳光下的少女肤若凝脂,即便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苏隐玉也只看到了她。 这个娇憨可爱的小姑娘。 从最初见到的唯唯诺诺,到现在的自信闪耀,苏隐玉打心底里为她感到开心。 “小鱼?”怕她跑的太急会摔跤,苏隐玉往前迎了几步,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虞鱼站稳了,玉白的小脸上笑意绵软真切,“玉哥哥,这次离开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所以,祝你未来一切都好!还有...” 虞鱼顿了顿,“你一定可以找到一个更适合你的女孩子!” “嗯。”苏隐玉对此不置可否,玉抬手轻轻拍了下她的头,“那就借小鱼吉言了。” 他也相信未来一定能找到个适合他的女子。 他会给她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会与她相敬如宾,会拥有几个孩子,会当一个合格的父亲和丈夫。 可他真正想要的,却再也得不到了。 虞澄澈直勾勾地望着小姑娘离开的背影,眼尾已然泛红。 如果他早一点发现自己的心意,早一点跟她挑明,事情会是另外一种结果吗? 然而世上没有如果。 苏隐玉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女的身影消失不见,红着眼眶转身离开。 - 听完自家哥哥带回的消息,苏妙一直处于震惊状态,眼珠子瞪的圆溜溜,叫人都担心它们是不是会飞出来。 一路上,苏隐玉已然掩盖好了自己的情绪,以至于大大咧咧的苏妙根本没有看出哥哥的异样。 他垂眸抿了口茶,“你不想去?” 简单一句话就把苏妙给‘吓’醒了。⑨⒑光真理 她点头如捣蒜,“去!我想去!可是爹娘那儿...” “我来说。” 苏隐玉打断她的话,看过来的神情温柔又忧伤,“有什么问题,哥哥会帮你摆平,你只要安心地去追求你的幸福就好。” 苏妙看着很不忍心,上前拉住了自家哥哥的衣袖,“哥...” 她想安慰几句,可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不能赞同自家哥哥去把鱼鱼抢回来吧? 看出她的为难,苏隐玉笑了声,“好了,与其担心我,你不如赶快去收拾东西,我瞧王爷的阵仗,最早今夜、最迟明早可就要出发了。” 苏妙大惊,提着裙摆就往外跑,“那我去收拾东西了!哥!一切都拜托你啦!” “等等!” 想起什么,苏隐玉又赶紧叫住她,“虽说女孩子应该矜持一些...” 不等说完,苏隐玉又蓦地想起自家妹妹曾经的一系列豪放举动,可以说完全与矜持背道而驰... 他顿时放了心,认真嘱咐道:“我的意思是,就算在沧澜,二公子也是不可多得的优秀男儿郎,所以你呀,多用点儿心思,别觉得不好意思,否则被人抢了去,哭都没地方哭。” 这也是他的经验之谈。 苏妙受教地点点头,“放心吧哥!” 矜持她不会,但论起不要脸来,她还是颇有几分心得的。 “嗯,去收拾吧。” “好嘞!” 兄妹俩各自离开。与此同时,虞鱼也叫人把这事告诉了叶雪薇。 她们三个都是好朋友,总不能悄咪咪地带着一个人走吧?不管叶雪薇答不答应,这个步骤还是不能少的。 叶雪薇一听激动地直拍大腿! 对啊!她一个女孩子,一没官位二没家庭,今年边陲小国又都安分,她怎么就没想到跟着一块去呢! 也没问问家里的意见,叶雪薇即刻叫人回去复命! 去!必须去! 虞鱼听到这消息当真是激动坏了,沈宴一进门就看到小姑娘握着拳头在屋里蹦啊蹦,跟只小兔子似的。 他倚着门静静地等她蹦完,这才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啊,你来了!”虞鱼哒哒哒地跑过来,笑靥如花道,“告诉你个好消息,妙妙和薇薇要跟我一起回去哦!” 太好啦!她终于不用拉着沈宴逛街了! 想起这个虞鱼就忍不住要在心里吐槽几句,明明一个身强力壮、武艺高强的大男人,每回跟她出去逛街,走到最后就一副半死不活的颓废样,看的她很是闹心。 于是...拉着他又多走了几圈。 虞鱼开心的不行,根本没发现沈宴的笑脸瞬间垮了下来。 叶雪薇和苏妙去干什么?沧澜不好吗?最重要的是,她们真的不觉得自己很碍眼吗? 事实证明,真的不会。 “王爷早!” “王爷你找鱼鱼吗?她还没下来呢!” 沈宴拉开车帘,就瞧见了车内的叶雪薇和苏妙,俩人笑容灿烂,很热情地同他打招呼。 沈宴唇角一抽,唰地放下了车帘。 好烦,好想把她俩给扔出去。 若放在以前,沈宴定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可现在,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说要陪她骑马的虞鱼欢欢喜喜地上了马车。 一旁的虞澄澈,“哈哈。” 出了城门,就看到了等候在路旁的苏叶两家,见他们来了,苏丞相赶紧挥手示意。 苏妙探出头来,一脸警惕,“爹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了别来送我,你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叶将军见状大笑两声,“妙丫头别紧张,是我叫你爹来的!” 自家女儿性子野惯了,又有武艺傍身,叶将军还真不担心她去哪,只怕她给王爷添麻烦。 奈何他一届武臣,口才不好,这才把苏丞相拉了来。 说完,他迫不及待地把苏丞相往前推了下。 其实就算他不推,苏丞相也难免多说几句,他最清楚自家女儿的性子,也生怕她缺胳膊断腿的回来。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谁才是里边当家做主的。 于是他笑眯眯地朝沈宴问了好,接着看向了虞鱼,“鱼丫头,去了楚国,妙妙和薇薇就拜托你照顾了!若是她们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别不好意思,尽管把她们撵回来!” 虞鱼闻言忙摆手,“您言重了!妙妙和薇薇去楚国,我欢迎都来不及呢!” 虞澄澈也笑着补充,“囡囡说的对,二位伯父尽管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两位千金的。” 他话音刚落,苏隐玉就突然说了句,“尤其是妙妙。” 嗯? 虞澄澈不明所以地看了过去,只见苏隐玉神情恳切地说:“妙妙打小没出过京城,娇气的很,还请二公子多照拂一二。” 同是当哥哥的,虞澄澈很明白苏隐玉此刻的心情。 他不疑有他,重重地点点头。 完全没想到自家哥哥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察觉到周围人戏谑的目光,苏妙脸都红了,低着头就往车里钻。 “好了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快出发吧!” 见女儿竟然害羞了,苏丞相真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得顺着她的话说了句,目送女儿上了马车。 苏妙还心思飘忽,根本没有注意到脚下,差点一头磕在车辕上。 “小心!” 虞澄澈赶紧伸手扶住了她,见她无事,心下很是庆幸。 还好他习惯了要把妹妹送上马车后才离开,要不然自己前脚刚答应了苏家人照顾好苏妙,后脚就眼看着人家磕破了脑袋,岂不是也太没面子了。 感受着掌心下的温热,苏妙的脸肉眼可见的爆红,她赶紧道了谢,飞速地钻进了马车。 目睹了全程的苏丞相无奈扶额。 好歹咱也是堂堂高门嫡女,摸个手就脸红,闺女你就不能有点出息?! 苏妙表示,真的不能。 辘辘前行的马车内。 叶雪薇一脸疑惑,“妙妙,你右手受伤了?” 怎么一直张开不动,吃个点心都要用左手拿。 “啊?”嚼着肉干的苏妙茫然的眨眨眼,“受伤?没有呀!” “那你的右手怎...唔!” 叶雪薇还没说完,反应过来的苏妙就一下扑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在她的耳边紧张地低声道:“嘘!别说!” 第一百一十三章 倒插门 虽然虞澄澈没有武功, 但外面不还是有虞奕然和王爷,如果他们听见了,那虞澄澈距离知道也不远了。 于是苏妙贴在叶雪薇耳边小声提醒, “隔墙有耳!” 马车外的虞奕然耳尖一动, 偏头好笑道:“这些小姑娘神神秘秘的。” 虞澄澈不赞同地皱了下眉,“你别偷听她们说话, 这样不好。” 被弟弟教训了,虞奕然也顿时觉得这样不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知道了。” 马车内。 叶雪薇把苏妙的手扯掉,戏谑道:“妙妙, 你眼光不错。” 不窥探别人的私事,已经是很难得的品质了。 苏妙闻言得意的挺起胸膛,“那当然!” 虞鱼捂着嘴偷笑,“妙妙,你别光在我们面前得瑟, 你倒是跟…他多说几句话呀!” 怕暴露了, 虞鱼特地没点明。 苏妙果然又泄气了, “我、我不敢…” 虞澄澈跟她哥一样, 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实则内心很是冷淡疏离, 像是生长在山巅云雾间的雪莲花,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有什么不敢的!”叶雪薇毫不客气地笑话她, “拿出你的厚脸皮,上!” 苏妙觉的很有道理,可心里就是发虚,含含糊糊地不敢答应, 心里很是庆幸自家哥哥不在,不然非得笑话她。 虞鱼见状安抚道:“别担心,妙妙,我们会帮你的!” 虽然她不能左右二哥的想法,但创造些机会还是能行的。 于是半路停下休息时,坐在最外面的苏妙刚要钻出马车,就被虞鱼拉了回去。 “你腿麻了,先等一等!” 说着,二人就先下了马车,留下一脸茫然的苏妙。 腿麻了?她怎么不知道? 而且…苏妙跺了跺脚,没麻呀。 完全没有明白姐妹良苦用心的苏妙正要钻出去,就听见了虞澄澈关切的声音。 “苏小姐,你还好吗?囡囡说你腿麻了,需要帮忙吗?” 这事明明可以让叶雪薇来干,结果那位大小姐下了马车就去找大哥切磋武艺去了,自家妹妹又这点儿小身板,总不能奢望沈宴来扶她。 虞澄澈只好来了。 苏妙小声吸了口气,拿出毕生演技装作一副痛苦的样子,探身出去也不敢看虞澄澈的眼睛,磕磕巴巴地说:“谢、谢谢二公子。” “不客气。” 让她扶着自己的手臂,虞澄澈小心翼翼将人引下来,让她坐在一旁安置好的小板凳上,接着又把水壶拿来,“渴吗?” “谢谢。”苏妙感觉自己就只会道谢了。 虞澄澈闻言笑笑,“不用这么客气,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同我和囡囡说。” “好…” 少年神情温柔,好像澄澈的清水一般可以包容万物,苏妙鼓起勇气问:“那我以后能和鱼鱼一样叫你二哥吗?” 虞澄澈立即说:“当然可以!” 他没拒绝,苏妙松了口气,顺势道:“那二哥就叫我妙妙吧,小姐小姐的,听着好别扭。” “好的,妙妙。” 另一边。 虞鱼眉眼欢喜,“这么看,妙妙和二哥还挺相配呢。” 沈宴也赞同地嗯了声,“不错。” 这样一来,苏妙就没心思缠着鱼儿了,正合他意。 要是……沈宴看了眼不远处比试的火热的叶雪薇。 要是这丫头也像苏妙一样省心就好了。 一场比试下来,叶雪薇可谓是酣畅淋漓,对虞奕然的印象更是直线上升,非常自来熟的改了称呼。 “然哥确实厉害,雪薇佩服!” 虞奕然笑着摆摆手,“你也很厉害,我不过是年长你几年,经验多一些罢了。” “然哥别这么谦虚!”说完,叶雪薇好奇问,“你都这么厉害,那虞伯伯的武艺岂不是更高强!” 虞奕然没多说,只是与有荣焉的点了点头。 叶雪薇见状更是一脸期待,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到楚国,立马和虞申鸣比试一场。 她心潮澎湃,再次出发时都不愿进马车了,骑上马和虞奕然边走边聊。 沈宴挑了挑眉,拉住了上马车的小姑娘,“里边多闷,天气这么好,我带你走走。” “好呀!” 虞鱼下意识答应了,又皱起了眉,“可是妙妙……” 苏妙听见后摆摆手,“没事,我也会骑马,能跟上你们的!” 如此一来,马车倒是空了下来。 虞奕然和叶雪薇又来了兴致,跑到最前头赛马去了。 沈宴和虞鱼同乘一骑,俩人有说有笑的,任谁见了都是要夸一句郎才女貌。 但对于‘妹控’对虞澄澈来说,这画面可就不是那么美丽了。 眼见着自己就要忍不住上去踹一脚沈宴,虞澄澈赶忙掉转马头,去找落在最后的苏妙说话去了。 就这样,一行人有说有笑,顺利到达了涟江城。 乌菲儿牵挂儿女,一大早就在府门口等着,直到日上三竿,才终于看到了高悬着‘虞’字的马车。 “来了!”乌菲儿激动的站了起来,“快,快去通知将军!” 虞申鸣来时,虞鱼正好下了马车,看到父母都在,激动地张开怀抱跑了过去。 “爹!娘!我们回来了!” 乌菲儿笑着上前接住她,眼眶泛红地拍了拍她的背,看向她背后的沈宴笑着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接着,她松开虞鱼,上前拉住叶雪薇和苏妙的手,热情问道:“妙妙、薇薇是吧?你们能来玩,我实在太开心了!以后就把这儿当自己家,千万别拘束!” 二人笑着道了谢,一行人这才进了府内。 乌菲儿边走边说,“听说你们要来,我就赶紧叫人打扫出了房间,就在囡囡旁边,也方便你们小姐妹玩闹。” “东西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待会你们去看看,喜不喜欢,若是还有什么缺的,尽管同菲姨我说。” “好的,谢谢菲姨!” 母女俩将叶雪薇和苏妙安顿好,这才去了宝珠阁说起了体己话。 “你们平安回来,我的心啊,总算是放下了。” 乌菲儿拍着女儿的手,欣慰中又有些疑惑,“对了,你们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说起这个,虞鱼就有些不好意思,“还不是宴哥哥他非要回来。” “哦?” 乌菲儿没听明白,可看见自家女儿那副羞怯的样子,恍然大悟,“阿宴该不会急着成亲吧?” 虞鱼羞答答地点了点头。 乌菲儿乐了,“他这个忒猴急了。囡囡你呢?尽快还是……” “我、我也不知道。”虞鱼纠结的低下了头,“我舍不得你们。” 她自然也是很想嫁给沈宴,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但这也意味着,她就要离开父母和兄长们。 可……她才刚找到他们。 乌菲儿看着心疼,赶忙将人拉进怀里,“傻孩子,这些我都同你爹、你哥哥们商量好了。” “你二哥陪你一块回沧澜,你爹呢,年纪大了,也干不了几年,到时候让你大哥顶上,我们再去沧澜找你。” 沈宴贵为沧澜的摄政王,没有让他抛下担子来楚国的道理,就只能彼此互相迁就一下。 虞鱼完全没想到他们竟替自己想好了一切,她杏眼一红,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娘……” 乌菲儿赶忙安慰道:“别哭,囡囡,只要你能幸福,爹娘做什么都是开心的。” 终是他们亏欠了女儿,只期望以后得闲,沈宴能多带她回楚国探望他们。 乌菲儿走后,虞鱼就把这事跟沈宴说了。 小姑娘边说边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纤长的睫羽也被泪珠浸的湿漉漉的,看上去分外可怜。 “好了鱼儿。”沈宴没办法,捧着小姑娘的脸蛋低声哄,“你舍不得走,那咱们就不走了,我陪你留在楚国就是了。” 虞鱼打了个哭嗝,呜嘤地说:“不、不行的。” “我说行就行。”沈宴斩钉截铁道。 他说的很是坚决,但虞鱼并没真的往心里去,毕竟沈宴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 沈尉羽年龄还小,身边不能没有得得力之人辅佐。 然而虞鱼却不知道,沈宴前脚将她送回宝珠阁,后脚就修书一封送回了沧澜。 收到皇叔的来信,沈尉羽还很激动,等他打开一看,顿觉晴空一个霹雳,直击他的天灵盖。 他手一抖,信纸飘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陛下?” 小太监上前捡起,试探地唤了声,正想问发生了什么,就见他们的小陛下一副天塌了的样子,拿过信纸惨叫地跑了出去。 一口气蹿到太后寝宫,沈尉羽放声大叫着冲进去。 “母后!不好了!皇叔要弃我们而去了!” 王太后闻言一滞,手里的燕窝啪嗒掉了,“什么?!” 接过儿子递来的密信,王太后一目十行,看完之后只觉得心口窝生疼。 为了让沈宴安心留在沧澜,她和皇帝刚拟好想同楚国联姻的密函,还没来得及寄出去,就收到了这样的噩耗! 沈宴竟然想撤去摄政王的职位留在楚国?! 要命了! 合着媳妇是亲的,侄子就不是亲的了? 难不成在楚国当个倒插门,比在沧澜当摄政王都香?! “不行!这绝对不行!”王太后一拍桌子,“快,快去请丞相和将军他们!” 这次就算说绑,也必须得把沈宴绑来! 可是…好像沧澜并无人能打得过他。 王太后喘着粗气想,要不……她突然暴毙?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的忠犬 听到宫人们传来的消息, 以苏丞相为首的大臣们先是不信,后又蓦地反应过来,那可是沈宴, 天底下没有他做不出的荒唐事! 念此, 几位大臣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着来的,官帽都差点掉了。 “爱卿们来了, 来人,赐座!” 这会儿沈尉羽还有个九五之尊的样子,待臣子们坐下后,他绷着小脸道:“想必爱卿们也已经知道了朕为何要叫你们来,对此诸位有什么想法?” 作为百官之首, 苏丞相自然是头一个开口的。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臣觉得,此事万万不能答应王爷。” 沈宴这个人,宛如丛林中的豺狼虎豹,想操控他就要做好被蚀骨剥皮的代价。 正因为如此, 他才能够震慑住底下那批心口不一的人。 况且他又武艺高强, 有他在, 对沧澜来说, 利远远地大于弊。 苏丞相是百转千回的想了许多,沈尉羽自个儿就简单多了, 他纯粹觉得没有皇叔陪在左右, 他心里不安稳。 “朕也是这样以为。只是...”沈尉羽惆怅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该怎样才能让皇叔打消这个想法。” 苏丞相道:“这个不难。鱼丫头向来是个有分寸的,让她劝一劝王爷即可。” 众人一听也觉得有理。 当初王爷匆匆离京,可不就是为了虞鱼,可见这小姑娘在王爷心里的份量有多重。她说话, 保准管用! 看着他们一副‘事情已经解决了’的样子,沈尉羽觉得很不靠谱,他看向了隐没在臣子中的苏隐玉,扬声问:“苏侍郎以为如何?” 按照苏隐玉的官阶,今日还轮不到他在场的。可他才行出众,又有苏丞相指点,不止母后,连皇叔都隐隐有种让他子承父业的意思,因而嘱咐了苏丞相,特地带上了他。 苏隐玉随之起身,“微臣愚见,以为丞相所言,不妥。” 他丝毫没有驳了父亲面子的意思,眉眼清冷,嗓音柔和又不失力量,“王爷素来不是心血来潮之人,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定然是被什么事所影响。” 他突然弯了弯眸,“而现在能影响王爷的,只有小、虞小姐,让她去劝,非但不会有用,甚至会让王爷觉得,咱们是在欺负虞小姐。” 可不就是欺负。 明明知道沈宴这样说是为了长久的陪伴虞鱼,结果他们反而捏准了虞鱼绵软懂事的性子,让她劝沈宴回沧澜,沈宴不生气才怪。 大臣们闻言都不说话了。 苏隐玉停顿了片刻,又在小皇帝鼓励和期待的目光下开口,“与其这样,不如开诚布公地和王爷谈一谈。王爷并非冷血之人,心里肯定也是记挂着陛下的,与其激怒王爷,不如顺着王爷的意思,退位可以,但是...” 苏隐玉微笑道:“要在五年之后。” 五年之后? 大臣们摸着下巴想了想,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陛下今年九岁,再过去五年,足够独当一面,届时王爷退位,也算是功德圆满。对于虞鱼来说,也不算太残忍。 刘御史更是赞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还是苏侍郎想的更为周到。” “大人谬赞。”苏隐玉浅笑着回了一礼。 他的周到,不过也是为了私心之人罢了。 沈尉羽也满意地点了点头,“既如此,就按苏侍郎说的办。朕也已经拟好了同楚国联姻的密函,丞相,你派人送去楚国,越快越好。” “是,陛下!” 圣上有令,苏丞相不敢有丝毫的耽误,即刻就派人骑着最快的马奔赴楚国。 一路跑死了几匹骏马,这封密函也终于送到了楚阳弘手上。 他打开一看,乐的笑出了声。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去年是朕想跟沧澜联姻,他不同意,这会儿倒眼巴巴地要替焰王求娶朕的表妹了。” “可不是。”小太监附和道,“奴才也真没想到,虞小姐竟还有这本事,让焰王都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 楚阳弘闻言骄傲地挺直了腰,“这有什么想不到的,她可是朕的表妹!自然是与旁的女子不同!” 上次沈宴突然前来,还直奔着将军府去,他心里就有了点想法,但一想到沈宴往日的作风,又有些拿不准。 如今看来,倒是他猜对了。 低头又细细读了遍手中的密函,感受着沧澜皇帝的恳求,楚阳弘的内心岂是一个爽字了得! “来人!”他眉眼飞扬地说,“去把国库的藏宝单子拿来,朕要好好奖励一下朕的好表妹!” 至于沧澜那边嘛... 楚阳弘笑眯眯地想,且晾他们几天再说吧! - 一箱箱的东西被抬进宝珠阁,虞鱼看的是眼花缭乱,脑子里也是一头问号。 好端端的,皇上为何突然赏了她这么些东西? 乌菲儿也很是惊讶,她熟练的将银袋子塞给领头的木公公,“公公,陛下这是何意?” 木公公笑着收下,脸上的笑容也越发谄媚起来,“夫人有所不知,小姐可是帮陛下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这些呀,都是陛下奖励小姐的。” “恶气?”乌菲儿就更不明白了。 木公公没再多说,“夫人就甭问了,反正您知道这是好事就成。” 说多了,岂不是会显得陛下很没有面子。陛下没了面子,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可就更难过了。 “好吧。”看着木公公祈求的目光,乌菲儿只好妥协,“有劳公公跑这一趟。” 木公公连忙摆了摆手,“瞧您说的,这都是应该的!” 见东西就已经摆放整齐,木公公就要回去复命。 路上好巧不巧地碰上了沈宴。 男人一袭红衣,眉眼间噙着淡薄的笑,逆光走来,威压更甚以往。 木公公原本头都低了下去不敢看他,又转念一想,怕什么呢? 他沈宴再厉害,不还是他们楚国的女婿! 虞鱼小姐可真是太给楚国人长脸了! 木公公一边再心里高呼着,一边挺胸抬头地朝沈宴走过去,行礼问好,大步离开。 木公公心理历程极为丰富,可沈宴却根本没正眼看他,满脑子都是沈尉羽差人送来的那封信。 他长大了,心眼子也多了,知晓该用什么方法来对付自己。 通篇从头哭到尾,好像他沈宴才是他的亲娘。 只可惜,就算当娘,他也是个心狠手辣、只顾自己享乐的后娘。 从背后搂住小姑娘柔软纤细的腰肢,沈宴将下巴搭在她的肩头,“这么些东西,楚阳弘送的?” “嗯。”虞鱼点点头,疑惑地眨着眼睛问,“宴哥哥,你说陛下为何突然送我这么多东西?还说是奖励,可我也没做什么事呀。” 她连皇宫都没去几趟,日日在府里和沈宴玩闹,虞鱼实在是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事,竟到了帮楚帝出了口恶气的程度。 她不知道,沈宴却是能猜的出来。 沈尉羽的来信上也提到过联姻的事,想必就因为这个取悦了楚帝。 但他也不愿将口舌浪费在这些无所谓的事身上,于是他答非所问道:“我找人算过了,十月初八是个好日子。” 还有一个半月,不算太长,但也足够他准备大婚的事宜。 提起这个,虞鱼难免有些害羞,“你跟我说没用,要先问过我爹爹和娘亲的。” “这是自然。” 小姑娘圆嘟嘟的耳垂近在眼前,沈宴爱怜地亲了亲,“但我想先听你的答案。” “我、我当然是愿意的!” 被他亲吻的耳垂发了烫,虞鱼伸手摸了摸,指尖就又被身后的男人轻轻吻了下。 虞鱼笑出了声,“你怎么跟小狗一样。” “对!” 沈宴竟然点头答应了,将虞鱼转了过来,多情潋滟的桃花眼真诚且坚定,“我就是你的忠犬。” 虞鱼闻言杏儿眼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几分,接着扑进了沈宴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 她嘴笨,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但是没关系,她会用一生来回答他。 - 虞申鸣这几日一直在躲着沈宴。 自打从自家夫人那儿听说了沈宴急着娶他的乖囡,虞申鸣干脆日日呆在军营中,等夜深人静了再回府,天不亮时再悄悄离开,煞费苦心地营造出一副‘很忙,勿扰’的状态。 可他躲得了沈宴,却躲不过宫中的召唤。 来传话的小太监神情严肃,说是陛下有大事同将军商议,虞申鸣见状不疑有他,立即进了皇宫。 御书房内。 一笔落下,完美无缺。 欣赏着自己的大作,楚阳弘的心情越发轻松起来。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连他的字都精进了不少。 这时,守门的小太监走了进来,“陛下,大将军来了。” “快请!”楚阳弘将笔搁下,笑着抬眼,“大舅舅来了,来人,赐座上茶。” 他脸上笑意分明,可见并没有发生什么要紧事。 可就凭在战场上多年摸爬滚打累积下来的直觉,虞申鸣觉得陛下笑得这么灿烂,对他来说不一定是个好事。 他眉头一皱,表情痛苦的捂住了肚子,“哎哟!不行了陛下,臣突然腹痛的厉害,陛下若无要紧事,臣明日再来!” 虞申鸣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却并不是个会演戏的人。 楚阳弘一眼就瞧出他是装的,好笑的戳穿他,“大舅舅你就别装了,就算今日朕放你回去,那明日、后日,你总是要来的。长痛不如短痛,您不如先忍忍,等朕说完了再走?” 第一百一十五章 联姻 被人戳穿了, 虞申鸣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甚至都懒得装,眯着眼睛想了想, 终是坐在了小太监搬来的椅子上。 楚阳弘对此很满意, 先是询问了一下军营中的情况,又客套了一番后, 这才步入正题。 “大舅舅,沧澜递来密函,想要同咱们永结秦晋之好。”楚阳弘顿了顿,微微一笑,“至于这联姻的对象嘛, 大舅舅心里应当也是清楚的。” 虞申鸣不情不愿地哼哼了声。 他白眼都要翻上天了,楚阳弘看着又好气又好笑,“大舅舅何必如此?朕先前听舅母说过,这门亲事您是同意了的。” 虞申鸣闻言嘟囔道:“同意归同意,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依他的意思, 乖囡和沈宴可以先将亲事定下, 让他乖囡在家多待几年再成亲也不迟。 现在可倒好, 明明是自家女儿的亲事, 他这个当爹的却说不上话了。 “朕知道您舍不得表妹,可您总不能因为舍不得, 就坏了他们的缘分吧?”甚至毁坏的, 还不止是二人的缘分。 楚阳弘的笑收敛了两分, “沧澜已经派人又来问了两次,表妹和焰王情投意合,朕实在不好再推脱下去,也请大舅舅明白朕的苦心。” 他的嗓音沉了下来, 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压迫和警告。 要是自家女儿不喜欢沈宴,甭说警告,就算楚阳弘真的跟他翻脸,虞申鸣也绝然不会让自家女儿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可她到底和沈宴情投意合,就像楚阳弘所说的,不能因为他一己私欲就坏了两人的姻缘。 重重地叹了口气,虞申鸣只好妥协,“一切都听陛下的。” 他的识相省去了不少麻烦,楚阳弘笑容又热情起来,“舅舅放心,鱼儿是朕的表妹,朕自然是不会亏待她的。” “表妹嫁往沧澜,也是为咱们楚国做了贡献,朕决定封表妹为郡主,出嫁时的排面就以公主的身份操办。朕也会以表哥的身份,再给表妹的嫁妆单子上添上一笔,总之,一定让表妹风风光光地嫁入沧澜!舅舅以为如何?” 虞申鸣起身,拱手一礼,“那臣就先替小女谢过陛下了。” “舅舅不必多礼!” 楚阳弘上前将他扶起,离得近了,更能看出他粗犷面容下那颗对于女儿的疼惜之心。 楚阳弘眸光暗了暗。 他也有父亲,可惜他的父亲是皇帝,眼里有国家和利益,楚阳弘从未体会过这样毫无条件的宠爱,也不得不承认,他从两个舅舅身上得到的关爱,比从亲生父亲身上得到的要多得多。 眸光也因为回忆温柔了几分,楚阳弘轻声安抚,“舅舅也别太难过了,朕瞧着焰王是诚心对表妹的。若是他以后真的变了心,不用舅舅开口,朕也一定会给表妹撑腰,让沧澜知道,咱们鱼儿可不是他们能随意欺负的!” 今日沈宴进宫时,还提起要在楚国举办大婚典礼的事,甚至还说以后就要留在楚国?! 后者楚阳弘是不信的,他是沧澜的摄政王,就算沈宴有心想要留下,沧澜那边也是不会同意的。 至于在楚国举行大婚典礼...他仔细想了想,也觉得不妥。 若是平常婚嫁倒也无妨,可他们两个代表的是两个国家的联盟,所以这一切事宜还是得按照规矩来。 谈妥之后,虞申鸣失魂落魄地回了府。 也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真的碰巧,正好碰上了沈宴,对方笑眯眯地喊了声岳父。 虞申鸣颈间青筋猛地跳了跳,“王爷!” 沈宴气定神闲的应了声,末了还补充一句,“岳父喊我阿宴吧,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叫王爷未免太生分。” 他说的理直气壮,好似没看到虞申鸣青黑的脸色一样。 人家说的在理,可虞申鸣就是忍不住生气,禁不住一把拉住沈宴,“走,去练武场!” 说起来他们俩还真没好好地比试一场。 这回虞申鸣心里窝着火,正好借此机会发泄出来。 除了没用兵器,其余的虞申鸣都是按照揍狗贼的架势来对待沈宴,可谓是拳拳到肉、虎虎生威。 与他一比,沈宴就显得温柔多了。 知晓虞申鸣是在发泄,他也只是躲避,并不进攻。 百余个回合下来,虞申鸣算不上是酣畅淋漓,但也算是出了口气,心情也渐渐平稳下来。 他停下了脚步,抬手擦了下额头滚落的汗珠,看向沈宴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赞赏。 抛去这人抢走他的乖囡不谈,就武艺方面,当真是无人能及。 “喂。”虞申鸣恶声道,“今天我先把丑话先放在这,以后要是你敢欺负囡囡,老子定要将你的头拧下来给囡囡当球踢!” 这话着实不太好听。 但沈宴竟然赞同地点了点头,“不劳岳父费心,若是真有那天,我自己来。” 虞申鸣不在意地哼了声,“话谁不会说啊。” 不过沈宴的态度他还是很满意的。 虞申鸣上前几步,走到沈宴跟前拍了拍他的肩头,盯着沈宴的眼睛,沉重的嗓音里带着期盼,“以后囡囡就托付给你了,阿宴。” - 沧澜那边催的紧,楚阳弘前脚刚跟虞申鸣通过气,后脚就将这一喜事昭告天下,封虞鱼为柔嘉郡主,二人的婚期则是随了沈宴的意愿,定在了十月初八。 虞鱼接到圣旨后,是又好气又好笑。 难怪在沧澜和楚国寻遍了也找不到‘柔嘉郡主’这号人,合着闹了半天,她就是,而那夜梦到的,则是自己大婚时的场景! 往日想起来就要心里就嫉妒地泡酸泡泡的虞鱼,这下再回忆起梦中场景,心里只有无限的甜蜜。 他们成亲时,沈宴真的很高兴呢。 若是沈宴听到虞鱼的心里话,定是要大声反驳,他何止是高兴,简直都要激动疯了。 他现在看花花更红、看水水更绿、看人人顺眼,就算现在有人狠狠地骂他一顿,沈宴也能笑眯眯地当他是放屁。 沈十六看着他眼角眉梢藏不住的笑,也跟着替他开心,他递上跨越千里送来的彩礼单子,“王爷请过目。” 沈宴接过,一边细细看着一边问:“府里如何?” “一切按照王爷的嘱咐在准备着了,王爷放心吧。” 说小了是两个人的亲事,但往大了说,关系的是两个国家的颜面,所以王府里可不光沈溪和管家在操持,就连宫中都派了人,誓要将二人的大婚典礼办的漂漂亮亮、举世无双! 沈宴嗯了声,把手里的单子又递给沈十六,“按照这些,再加一倍。” “再、再加?”沈十六看着自己手里长长长长的彩礼单子,简直不敢想象再加一倍的样子。 “对,再加!”沈宴斜眼看他,“你忘了鱼儿她二哥是做什么的?” 富可敌国的商贾,又是个十足的‘妹控’,光是他给自家鱼儿准备的东西,就够从城东堆到城西,再加上虞家和皇宫中出的,只怕是前所未有的份量。 人家陪嫁都是如此,他又怎能逊色! 这会儿沈宴是真庆幸,自个儿还算是家底丰厚,要不然定要让人笑话了去。 沈十六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给沈溪回信去了。 沈宴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打算去看看他未来的小王妃。 宝珠阁。 叶雪薇和苏妙挨在虞鱼身边,很是为自家好姐妹开心。 “太好了,以后咱们三个又能日日相见了!”苏妙开心地晃着脑袋说。 叶雪薇闻言似笑非笑,“你是为鱼鱼开心,还是听说澄澈哥同去沧澜开心?” 在场的都是自己人,苏妙也不扭捏了,摆了摆手说:“哎呀,一半一半啦!” 怕被她们打趣,苏妙赶紧转移话题,看向虞鱼道:“先前你为王爷伤心成那个样子,现在想想,那些眼泪倒是白掉了。” 虞鱼想想,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正想附和几句,就听见了沈宴的声音。 “怎么会白掉?” 沈宴跨步走了进来,一双含笑的桃花眼立即黏在了虞鱼的身上,“你们只当鱼儿难过,殊不知本王才是最心疼的那个。” 一颗颗泪珠子全都加起来也没多少份量,可落在他的眼中,一颗颗饱满晶莹的泪珠,倒是比一支支利箭的威力都大,戳的他的心酸疼不已。 与他见得时间久了,又有虞鱼这个保命符,两个小姐妹倒也不怎么怕沈宴了。 苏妙还打趣道:“没想到王爷说话还能这么酸。” 沈宴闻言挑了挑眉。 他可是好心好意提醒这丫头,谁知她脑子竟转不过弯来,沈宴只得又提醒了她一句,“你就没点儿别的感悟?” “感悟?”苏妙疑惑地眨了眨眼。 沈宴无奈扶额,不愿与她多说。 苏隐玉如此机敏睿智,怎的会有个这么笨的妹妹。 虽然不懂,但苏妙却能看得出来,摄政王看自己的眼神很是...恨铁不成钢,她求助地看向了自家好姐妹。 虞鱼见状,笑着解释:“宴哥哥的意思是,你可以多在我二哥面前哭一哭。” “啊!” 苏妙蓦地睁大了眼睛,“这、这不好吧?” “方法告诉你了,用不用随你。”沈宴无所谓地说。 苏妙咬着唇瓣想了想,终是握紧小拳头坚定道:“好!我试试!” 说完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沈宴,“王、王爷你怎么知道我对、对...” 她红着脸没好意思说完。 只见沈宴耸了耸肩,“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你以为虞澄澈自己不知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块心病 时间转瞬即逝, 虽还是九月中,但楚国与沧澜相距甚远,怕误了婚期, 一行人就准备早些出发。 若只是联姻, 只需虞鱼和使臣们同去即可,但宝贝女儿大婚, 若是不让虞家人同去,楚阳弘几乎能想象到自己未来有多倒霉。 于是他大手一挥,破例让虞家人共去。 如此一来,倒少了些离别的悲伤,多了种一家人出去游玩的感觉。 只是如此一来, 队伍拉的更长了。 楚国的百姓们一边鼓掌一边看着那望不到头的嫁妆,心底不由得暗叹: 这岂止是简单的一句十里红妆就能概括完全的。只怕百年之内,都无人能及虞家小姐出嫁时的场面。 这样多的嫁妆,虞家和沈宴还都派了不少人来看守,谁知一路上竟连个土匪都没碰到。 叶雪薇有些失望地活动了下手腕, “我还以为路上能大干一场呢。” 虞申鸣听见这话哭笑不得, “你这丫头, 比后边的这群男人都好战。要不这样吧, 我陪你打一场,也好借此机会松松筋骨。” 叶雪薇一听头摇成了拨浪鼓, “不了不了, 伯父您还是好生歇着吧。” 她刚到虞家的时候就找虞申鸣比试过, 结果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她的胳膊腿都疼了好几天。 怕虞申鸣执意要比,叶雪薇说完就看向了一旁正在处理野味的虞奕然,“然哥, 你跟我比一场呗!” 虞奕然手下动作不停,“行啊,不过你等我烤完这只兔子,囡囡这小丫头有点挑剔,就爱吃我烤得野味,别人烤得她总是吃不了几口。” 明明是在说虞鱼挑剔,结果他言辞之间的得意和骄傲都掩藏不住,仿佛会烤野味是多么光荣的事。 叶雪薇点点头,羡慕地说了句,“要是我哥也跟然哥一样就好了。” 她哥只会说‘你爱吃不吃’,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吃完看她饿肚子。 唉,果然是同人不同命呀! ... 一行人拖着长长的队伍走走停停,就算没遇见‘拦路虎’,也走了十余日才到达京城。 看着高高的城门,众人都禁不住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他们虽做了万全准备,但睡在帐篷里还是比不上睡在床上舒服。想到这儿,众人恨不得现在插翅飞进去,好尽快躺下休息。 在一群期待欢快的笑脸中间,苏妙那张蔫搭搭的小脸就显得格外突兀。 虞鱼见状关切问:“怎么要到家了,你反而更不高兴?” “唉——”苏妙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神幽怨,“回家之后,就不能日日见到二哥了。” 她虽然没跟虞澄澈有什么进展,但是好歹在虞家时,能天天见上几面、说上几句话,如今回了沧澜,都不住在一个府中,能见面的机会更是寥寥无几了。 虞鱼好笑地弯了弯眸,“你急什么,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二哥会留下陪我,不回楚国了。” 苏妙看着更愁了,“那更危险了。” 好男儿在哪都不愁没有姑娘喜欢,况且沧澜的民风比楚国还要开放一些,苏妙真怕虞澄澈会被京城的‘小妖精’们给吃掉。 念此,苏妙心中警铃大作。 不行,她得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做才是! 进了京城,一行人便分开了。 驿站简陋,沈宴本想邀请一家人住到王府,没想到被虞澄澈当场拒绝,“不用麻烦王爷了,我已经在京城置好了房产,就在王府后面。” 沈宴:“......” 大舅哥太能干了,也是一种烦恼。 - 如愿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虞鱼都舒服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忍不住喟叹道:“啊——还是床上舒服!” “可不是。” 被她拉到床上的绿莹闻言打趣道,“不过比起来,还是王府的床更舒服!” 王府的床... 虞鱼蓦地想起自己初入王府时,突然梦到沈宴遇袭的那一次。她只想着提醒沈宴,衣衫不整地就冲进了沈宴的屋中。 他的床铺柔软,沾染了他身上好闻的龙延香。 脸颊禁不住慢慢红了。 绿莹见她这般托着腮凑了上来,好奇问:“小姐,还有四日你就要成亲了,现在心情如何?” “嗯...”虞鱼小小地吸了口气,“有点紧张!” 现在想起来都有些恍惚。 沈宴拒绝她时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那日一别,她还以为自己跟沈宴的缘分就此断了,谁料兜兜转转,陪伴在身边的还是彼此。 绿莹对此不以为然,“紧张什么呀!王爷那么疼您,就算嫁了人,您也是咱们京城最幸福最快乐的夫人~” 虞鱼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拉着她的手说:“那就借姐姐吉言啦。” 她也会努力让沈宴成为京城中最幸福快乐的夫君! - 三日悄然而过,虞家人只觉得眨眼间,就到了自家宝贝要出嫁的日子。 夜里。 送走了父兄们,虞鱼在母亲温柔的注视下窝进了她的怀里。 乌菲儿轻轻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发丝,杏眼湿润地说:“时间过的可真快,我的乖乖都要嫁人了。” 她心里很为女儿开心,但同时也遗憾没有太多的机会和时间来弥补之前的错误。 察觉到她的低落,虞鱼放软了嗓音撒娇道:“嫁了人,也是爹娘的乖乖。” “这是自然!”乌菲儿斩钉截铁地说,“不论怎样,你都是咱们虞家的掌上明珠!所以囡囡,以后一定要挺直了腰板过日子!” 不知想到了什么,乌菲儿眯了眯眼,“成亲以后,甭管是阿宴也好,其他人也好,如果他们欺负你,你别害怕,尽管反击回去!让他们知道咱们虞家的女儿可不是好惹的!” 世上有太多女子在家做姑娘时被家中千娇百宠,成了亲却要日日忍受婆母的刁难、丈夫的冷眼、妾室的算计,乌菲儿是决然不会让她的宝贝女儿过这种日子。 怕自己表达的还不明显,乌菲儿又不放心地补充一句,“总之不管什么日子、什么境地,只要你一句话,爹娘就来接你,咱们一家人回楚国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爹娘养着你!” 沈宴如今看的很是可靠,乌菲儿自然是希望他能一直可靠下去,可人心是会变的。 从小到大,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了。 明明成亲前你侬我侬,好像你就是他此生唯一的挚爱,可成亲不过一年多,妾室一个接一个,再见面时连个笑脸都无,甚至还会怒声指责你变了!你再也不是之前那个温婉的姑娘。 他从不去想你为何改变,只是嫌弃地转头回了娇俏可人的妾室那里,徒留你自己暗自神伤,香消玉殒。 乌菲儿不希望自家女儿也会成为这样的牺牲品。 她言辞坚定,虞鱼听得更是眼泪汪汪,当即就竖起三根手指保证道:“娘,你放心,若是宴哥哥不疼我,我立刻跟二哥收拾东西回家!让他一个人自生自灭!” 乌菲儿闻言激动地鼓了鼓掌,“对!就得有这样的魄力!” 给女儿吃了颗‘定心丸’后,乌菲儿就又想起还有些正事没有嘱咐。 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小册子,放到虞鱼手里时,她自个儿都有些脸红,掩饰般的咳嗽了两声后才说:“这个你找时间偷偷看一看。” “是什么?” 母亲的脸色有些奇怪,虞鱼就更好奇手里的小册子是什么东西,翻开一看,她瞳孔瞬间收缩,脸蛋也腾的红了。 “啊——”虞鱼大叫一声,将手里的册子给丢出去,抬手捂住了脸。 乌菲儿偷偷笑了下,俯身拾起地上的册子,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都说了让你偷偷看。” 虞鱼都要哭了,“娘,我不要这个!” “那怎么行!”乌菲儿又给她塞回枕头下边,“你若不看,洞房花烛夜吃亏的还是你自己!别不好意思,新娘子都是这么过来的。” 眼见着时间来不及了,乌菲儿也不敢再多留,又嘱咐了几句后就匆匆离开,末了还不忘提醒虞鱼。 “囡囡,一定记得看哦!” “啊...” 回应她的,是少女苦恼又无措的呜嘤声。 房门被人轻轻关上,过了好一会儿,锦被之下才慢慢伸出一只纤细洁白的玉手,缓缓将枕头下的小册子拽进了被中。 虞鱼本想着看上几页就睡觉,然而她低估了这小册子上的一男一女,虽看了没几页,但...一夜无眠。 天不亮。 宫中负责给虞鱼梳妆打扮的嬷嬷就到了,虞鱼立即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在了镜子前。 霜嬷嬷看着少女眼下淡淡的乌青,了然一笑,“小姐昨夜没睡好吧?待会老奴轻些,小姐再打个盹儿也来得及。” 虞鱼嗯了声,透过镜子看着身后慈祥的老人,唇畔笑意甜软,“多谢嬷嬷。” “小姐您言重了。”霜嬷嬷说着,眼眶一红,“要说谢,应当是老奴谢谢您才是。” 知道少女不懂,霜嬷嬷擦着眼角解释道:“老奴原是圣慈皇太后身边的贴身宫女。” 圣慈皇太后,也就是沈宴的生母。 看着镜子里少女惊讶又不失娇俏的神情,霜嬷嬷是发自内心地为小主子开心。 她一边给少女绾发,一边叹息道:“王爷他,一直是皇太后和先帝的一块心病。”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婚 明明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皇子, 却沦为了阶下囚,圣慈皇太后日日夜夜惦念着幼子,忧思过度, 身子骨也渐渐虚弱, 几乎是吊着一口气在拼。 好在老天眷顾,长子成功夺嫡, 救回幼子是迟早的事儿,只可惜圣慈皇太后已经是油尽灯枯,还未撑到幼子回来,就早早地驾鹤西去。 先帝更是命苦,早年间夺嫡耗费了太多心血, 遭人暗害,身子落下了病根,继位没几年也跟着去了。 临走前,母子俩最担心的就是沈宴,生怕他走上歧途、万劫不复。 好在... 手中的墨发顺滑的像是上好丝绸, 让垂眸看去的霜嬷嬷眉眼又慈祥了几分。 好在如今王爷遇见了真心喜欢的姑娘。心中有爱, 又何惧生活苦楚? 霜嬷嬷笑着想, 若是皇太后和先帝泉下有知, 一定也会打心底里为王爷高兴。 “好了。” 即便十几年没伺候人,霜嬷嬷的手艺依旧出彩, 不多时就替虞鱼梳完了妆。 一边偷师学艺的绿莹心服口服, 忍不住对着眼前两人竖起了大拇指, “嬷嬷,厉害!小姐,真美!” 人人都说大婚当日是女子一生中最美丽的一天。 但依绿莹看,自家小姐都不能单单用‘美’来形容, 说是九天仙女下凡都不为过。 本就白皙的肌肤略施粉黛之后更是嫩的要掐出水,弯弯的柳叶眉,秀气小巧的琼鼻,嫣红饱满的花瓣唇,再配上那双水灵灵的杏儿眼和眼角眉梢间忽略不掉的喜悦和幸福,真真是叫人惊艳不已。 霜嬷嬷闻言抬手指了指衣架,“还没穿嫁衣呢,穿上它呀,更美!” 说完,她笑着看向虞鱼,“小姐,可准备好了?” 虞鱼看着衣架上火红的嫁衣,握了握拳,而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杏儿眼浮现期待,“有劳嬷嬷。” 待乌菲儿进来时,就正好瞧见了自家女儿凤冠霞帔,浅浅一笑的样子。 美的令人心惊。 可这样美丽的女儿今日就要嫁与他人,乌菲儿用手帕轻轻擦拭了下眼角,打趣道:“我的囡囡这么漂亮,可真是便宜阿宴了。” “娘~”虞鱼睫羽轻轻忽闪两下,不好意思地撒了个娇。 小姑娘害羞的样子越发娇俏,看的乌菲儿更是舍不得,怕弄花了她的妆,上前虚虚抱住她,哽咽地嘱咐道:“囡囡,一定要记着娘跟你说的话!若是在王府过的不舒心,就尽管回楚国去!” 一旁的霜嬷嬷闻言惊得眼珠子都瞪大了。 这、这虞夫人也太敢说了吧! 向来女子出嫁,做母亲的都是叮嘱女儿要做到妻子的本分,要尊敬婆母,体恤丈夫,还从来没人说不开心就回娘家的! 霜嬷嬷赶紧赔笑道:“夫人您别担心,咱们王爷不是这样的人。” 乌菲儿正要说些什么,苏妙就跑了进来,“鱼鱼,菲姨,王爷到门口了!” “娘...”虞鱼闻言,紧张的拽住了母亲的袖子。 乌菲儿刚擦干的眼泪瞬间又滚落下来,她顾不上擦,弯腰去扶女儿,“好孩子,别怕,快起来,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虞鱼顺势起身,走到门口时,发现自家大哥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楚国的习俗是新娘子出嫁那日双脚是不能落地的,由长兄背着新娘上轿。因而就算虞澄澈再不情愿,也没成功夺去这份美差。 虞奕然起先还很得意,可当瞧见一袭嫁衣、红盖遮面的妹妹时,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他娘的,亲手将妹妹送到别的男人手里,这感觉当真是比割肉还难受! 然而事已至此,虞奕然快速地用袖子抹了下来,在虞鱼身前蹲了下来,扭头轻声说:“来,囡囡,大哥背你。” 对虞奕然而言,俯身上来的小姑娘轻的像根羽毛,可他却无比的小心翼翼,生怕将她摔了下去。 “囡囡。” 虞奕然嗓音里带着细碎的哽咽,“记得常回家看看我们,若是实在不得空,就递个信,大哥来找你。” 沈宴先前同他们说了,沧澜的意思是让他在摄政王的位子上至少再呆上五年。 可沈宴哪是这种听话的人,生生把五年砍成了两年,最后架不住王太后的哭闹,只得又多了一年。 三年的时间,比起余生要短,但依旧是个望不见头的数字,尤其是对于一个失而复得的家庭来说。 虞鱼刚止住的眼泪又吧嗒吧嗒往下掉,“大哥,我不想嫁了……” 虞奕然闻言好笑地摇了摇头,“傻姑娘,沈宴都在门口等着了,你若不嫁,他定是要将咱们家都拆了。” 自家妹妹若是不喜沈宴,不用她说,他这个当大哥的也会拼了命让她留在家中。 可如今门口等着的是她的心上人,哪能因为自己的不舍就耽误了妹妹的幸福。 步伐缓慢且坚定地走到府门口,就看到了门外的沈宴。 他穿红本就好看,如今正逢喜事,俊秀的眉眼愈发的张扬惊艳。 “鱼儿——” 沈宴激动地上前想接过虞鱼,结果就被大舅哥给狠狠瞪了一眼,“让让!” 沈宴:“……” 行吧,谁让自己抢了人家的宝贝呢。 将妹妹送入花轿,亲手将帘子放好,虞奕然这才直起身看向沈宴,眼眶通红地说:“照顾好囡囡。” 沈宴敛了笑,重重地点了点头,“放心!” 虞澄澈也走了过来,安抚地拍了拍大哥的肩,看向沈宴道:“时间不早了,快出发吧。” 沈宴朝府内拱了下手,这才翻身上马,伴着喜庆的奏乐声朝王府去了。 他们一走,躲在墙边的虞申鸣更忍不住了,把头塞进夫人的怀里嗷嗷的大哭起来。 乌菲儿又好笑又无奈,一边慢慢安抚着丈夫,一边眼含热泪地看向府门外。 她的囡囡,一定要幸福。 - 今日是摄政王大喜的日子,百姓们都忍不住出来凑热闹。放眼过去,当真是人山人海。 阿山只觉得自己都要被挤成肉饼了,就这样他还没忘了自己的职责,努力的护着自家公子。 脚背快被人给踩肿了,阿山疼的倒吸气,不由问道:“公子,您既和虞小姐是旧相识,去王府里等着吃酒便是了,何苦来凑这个热闹!” 一袭月白衣衫的男子直直的盯着不远处的花轿,不答反问:“礼物可送去了?” “送了送了!”说起这个,阿山就更好奇了,“公子,您不表明身份,虞小姐哪知道是您送的礼呀!” 害得他被管家盘问了好几次,最后没办法,只得趁人不注意,偷偷溜了。 阿山想起来就觉得憋屈,世上哪有人送礼还送的这么狼狈。 男子又不答话了。 阿山也不介意,将视线放进了人群中,禁不住砸了砸嘴,“摄政王还真是大手笔。” 整个京城都挂满了红绸,红色的地毯从城东铺到了城西,他在这儿站了才一会儿,就已经‘被迫’抢到了好几个红包。 这样的人山人海,在百姓们蹦跳着争强的情况下,还有红包飘落在他的怀里,可见分量之足。 打开看看,红包里装着的钱币足够让个普通人家生活一月。 阿山总算明白。 为何这群围观的百姓们一个个都那么热情,就冲这些红包,也足够让他们真情实意地说上几句“百年好合”之类的吉祥话! 或许这就是沈宴的目的吧。 随着长长的迎亲队伍进了王府,伴随着司礼嘹亮高昂的声音,沈宴和虞鱼手握红绸,缓缓三拜。 虞澄澈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家妹妹身上,直到礼成,新娘被簇拥着送入洞房,虞澄澈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这时,他才听到身侧传来的呜嘤的哭声。 “二哥……”身边的少女眼睛已经肿成了‘小桃子’,仰着头,“我、我在哭……” 虞澄澈闻言沉默了下,他眼睛倒还是管用的。 少女湿漉漉的眸光里带着期待,虞澄澈好笑地提了提唇角,却也不知怎的安慰她,抿了下唇,干巴巴地说:“那……你别哭了?” “好!” 少女极好说话,立即点了点头,乖巧的像是圈养着的小松鼠,红肿的眼睛也弯了起来,看着可爱又滑稽。 原本烦闷失落的心情也被她这种傻傻的样子逗笑了,想揉揉她的脑袋,抬眼时却发现了个熟悉的身影。 “失陪。” 冲苏妙说了句,虞澄澈朝右手边挤了过去,停到了月白衣衫的男子身边,轻启唇瓣,“宋琢光。” 被发现了,宋琢光也没惊慌,唇边噙着温和的笑,平静的看了回去,“二哥。” 虞澄澈嗯了声,“你怎么来了?” 宋琢光闻言苦笑,“二哥别担心,我不是来闹事的。” 他不过是想亲眼看着幼时陪伴的小姑娘出嫁,送上他真切的祝福罢了。 虞澄澈还记着仇,听见这话哼了声,但也没多再多说:“那你自便吧。” 少年冷冷淡淡的离开,让一旁不知情况的阿山看的有些生气。 “公子!他是谁?怎能对您这样无礼!” 在安通府,无人不打心底里敬爱公子,他的到来就如同一缕冬日的暖阳,让被压榨的百姓们看到了希望,让他一家都捡回了一条命。 因而阿山决不允许有人这样轻视他们公子,他越想越气,甚至想过去同那人理论一番,却被人给拉住了。 宋琢光摇了摇头,笑容苦涩,“好了,到底是我做错了事,人家这般也是应当的。” 说罢,他最后看了眼贴着大红喜字的厅堂,转身道:“走吧。” “走?”阿山啊了一声,“都这时候了,您不留下跟新郎官吃顿酒再走?” “不了。我不是为这些来的。” “哦...” 见他态度坚决,阿山只得跟上了,心里却忍不住默默流下两行泪—— 又要啃上半个多月的干粮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结局上 还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的虞鱼, 乖乖坐在喜床上,红盖头下的杏儿眼直直的盯着前方,显然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红拂连唤了她两声, 虞鱼这才如梦初醒, “什么?” “奴婢说,小姐饿吗, 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这么一提醒,虞鱼的肚子像是也有了意识一样,立即发出了一声渴望的‘咕噜’声。 虞鱼苦了小脸,抬手掀起眼前的红盖头,“饿, 红拂姐姐,这有什么吃的?” “嗯...桌上的这些应该还不能吃,小姐若是忍不住了,可以先吃些床上的红枣和桂圆垫一垫,奴婢再去帮你弄些别的吃食。” 按照民间嫁娶的习俗, 大婚当日喜床上要洒满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 寓意着多子多福。 虞鱼只是犹豫了一瞬, 下一息就毫不犹豫的拿起了床上圆嘟嘟的花生。 她边吃边揉着脖子感叹, “当新娘子可真累呀!” 天不亮就要起床梳妆打扮,头上的风冠虽美, 但它也重的很, 虞鱼只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压弯了。 红拂闻言正想给自家小姐、哦不, 王妃揉一揉脖子,就听见房门被敲响了。 “王妃。” 是沈溪的声音。 红拂上前开门,就见沈溪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端着托盘的婢女。 虞鱼已经放下了红盖头, 只能看到些模糊的影子,倒是饭菜的香味率先一步进入了她的鼻腔中。 沈溪道:“知道王妃饿了,王爷特地派人做了您爱吃的东西,叫属下送来。” 示意婢女摆在桌上,沈溪又说:“王爷说,王妃您吃过后就先休息,凤冠霞帔若是碍事取掉也无妨,一切都以您舒服为主。” 红拂看上去比虞鱼都高兴,“那可真是太好了!王爷真体贴!” 沈溪闻言与有荣焉地挺了挺胸,“那是自然!” 不过说起来,这里边也有他的功劳。 当初橙霖同他成亲时,也被折腾的够呛,脖子疼了好几天才缓过劲来。他想着王妃的凤冠定是比橙霖的还要华美沉重,这才在王爷面前提了一嘴。 谁知王爷疼媳妇疼得这么彻底,直接让人吃饱了就先睡,不必等他。 如此行径,恐怕也是沧澜的第一人了。 细碎的咕噜声打断了沈溪的腹诽,他赶忙拱了拱手,“王妃慢用,有什么事您吩咐一声即可,属下先下去了。” 房门被轻轻关上,虞鱼这才又掀起了红盖头,嘟着唇戳了戳自己不争气的小腹。 怎么在这个时候咕噜响,太丢人啦! 她这动作还是有些孩子气,红拂偷偷笑了下,上前扶她,“王妃用膳吧。” 虞鱼嗯了声,想起身却又被凤冠压着坐了回去,险些将脖子给扭了,她赶紧伸手捂住,苦兮兮地说:“红拂姐姐,要不你还是先帮我把这些东西拆了吧。” 既然沈宴都发话了,她就更不用顾忌什么。 褪去这华美沉重的衣衫首饰,饱饱的吃一顿,再美美的睡上一觉,她的大婚之日才算完美! 虞鱼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用过膳之后就去床上补觉了,让原本担心她无聊偷偷跑来的苏妙和叶雪薇有些哭笑不得。 叶雪薇道:“哪有这样的新娘子!新郎官还没来,她自个儿就先睡了!” 虽然她参加的大婚场合少,但这些常识还是懂得的。 新娘子得一直坐在床上等着,等着新郎官亲自挑了红盖头,喝了交杯酒,才能卸妆梳洗。 虞鱼可倒好,吃饱就睡了,当真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红拂也跟着笑了笑,还不等她说什么,苏妙就先替虞鱼辩解开了,“谁让王爷疼她呢。既然鱼鱼睡了,咱们也别打扰她了,快回去吧。” 房内外又渐渐恢复了平静,虞鱼睡得更熟了。 而此刻的宴席上,岂是一个热火朝天就能概括完的。 “王爷好酒量!来,咱们再来一杯!” 在座的都是心眼灵活的人,一眼就瞧出了今儿他们的摄政王很是不一样。 非要描述的话,就好像是对人类嗤之以鼻的神突然下落凡间,跟他曾不屑的人类开始称兄道弟、相谈甚欢,甚至只要说几句吉祥话,谁敬酒都喝,真真是做到了来者不拒。 众人既讶然于成亲对于沈宴的影响,又直觉自己不能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几乎是排着队找沈宴喝酒。 一旁的虞奕然看着沈宴一杯又一杯,都有些替他担心,跟虞澄澈小声嘀咕,“他该不会是高兴傻了吧?这样喝下去,待会不就吐了?” 他当然是不心疼的,只怕自家妹妹知道了舍不得。 虞澄澈看都没看,抿着酒说:“不用管他,他心里有数。” 这家伙只怕是想早点将人撂下好去洞房花烛呢。 他想得美。 虞澄澈知道自己的酒量,将目光放在了自家大哥身上,“你也去跟他喝。” “哦,好。” 虞奕然丝毫不问缘由,弟弟说什么就做什么,端起杯子就朝沈宴去了。 叶雪薇和苏妙回来看到这一幕有些惊讶,同时也有些跃跃欲试。 “我能和王爷喝吗?”叶雪薇跃跃欲试。 她还从没和王爷喝过酒呢!而且那队伍里也没一个女子,她去了正好占头一份,以后还能拿出来炫耀炫耀! 虞澄澈闻言只是笑,“你可以去试一下。” 叶雪薇想了想,还是找了个干净酒杯,倒上酒就朝沈宴去了。 苏妙见状还想跟上,结果酒刚进被子,就被伸过来的大掌给拿起来倒掉了。 “二哥?”苏妙有些摸不着头脑。 虞澄澈微笑着说:“小姑娘还是少喝酒。” “小姑娘?”苏妙不服气地抬手指了指自己,“我比鱼鱼都大,她都已经嫁人了!” 虞澄澈:“......” 他沉默了一息,没跟苏妙犟,只是弯起笑眼,请求一般的问:“我酒量不好,有些头晕,你能陪我喝会茶吗?” 苏妙立即点头,“好!” 怕伤到了少年的自尊心,苏妙还立即补充道:“你别难过,我哥的酒量也不好,但他没你聪明,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喝还非要喝,上次都喝吐了!” 不远处的苏隐玉听完好友的转述,无奈扶额。 “原来这就叫胳膊肘往外拐。”叶钧轻飘飘的又补一刀。 苏隐玉瞥他一眼,不甘示弱地朝右手边举了举杯,“薇薇也真是女中豪杰。” 顺势看去,叶钧这才发现自家妹妹竟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挽着袖子跟人划起了拳。 他额角狠狠一跳,快步上前将人扯着领子拉走了。 今日宾客太多,即便沈宴有心尽快解决他们,也还是拖了几个时辰。 身上酒味太重,怕熏到他的夫人,沈宴还特别讲究的沐浴更衣后才回了房中。 外面是漫天绚烂的晚霞,却不敌喜床上小姑娘酣睡时泛红的小脸。 坐在床边看着她熟睡的样子,想到以后一睁眼就能看到她,沈宴的心顿时软成一团。 静静地看了她半晌,沈宴这才轻轻脱下外衣,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这不是他们头一次同床共枕。 虞鱼已然熟悉了他的气息,即便在睡梦中,也遵循了心中本能往他怀里钻,沈宴勾着唇角抱住了她,亲了亲她的额头。 “睡吧,鱼儿。” 男人轻柔的嗓音中带着缱绻和期待,等她睡醒,还有一件正经事要做呢。 虞鱼一口气睡了三个时辰,等她慢慢睁开眼时,发现眼前昏暗一片。 但这是在焰王府,虞鱼放心的伸出手臂伸了个懒腰。 莹白的皓腕被伸过来的手掌捏住,指腹在她的皮肤上轻轻摩擦,沈宴的声音愉快地上扬着,“醒了。” 虞鱼慢吞吞的嗯了声,尾音软绵又勾人。 沈宴盯着小姑娘慵懒的神情,舔了舔唇。 虞鱼还毫无察觉,软绵绵地问:“什么时辰了?” “还早。” 沈宴低下头蹭蹭她的鼻尖,“睡够了没?咱们还没喝合卺酒。” “啊!” 虞鱼一拍脑袋,赶紧爬了起来,贴身的亵衣顺着她的动作上滑,露出了半截柔软白皙的腰肢。 沈宴想伸手摸一摸,结果还没得逞,就被那只柔软的小手抓住了。 “怎么了?”他的表情有些奇怪,虞鱼狐疑的看他一眼,“不是喝合卺酒吗?” “喝!”沈宴立即站了起来,“马上喝!” 喝完才能干正事。 亲自将酒倒上,二人各执一杯,手臂相交,在爱意的包裹下慢慢饮尽。 头一回喝这样的酒,味道有些苦涩辛辣,但还能接受。 接过沈宴递来的水喝了口,唇齿间的苦涩就消散了,唇瓣上留下了些亮晶晶的湿润水迹。 沈宴呼吸重了两分,伸手抱住她的腰把她放在了桌上,俯身下去咬了咬她的唇。 虞鱼先是有些迷茫,接着想起什么,脸腾的红了。 沈宴浅尝辄止,沙哑缠绵的嗓音听着勾人极了,紧紧贴在她后腰的手蜷缩了两下,终是没忍住顺着衣服钻了进去,摸到了满手的柔软。 他嗓音越发哑了,“鱼儿,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没做?” 被他抚过的地方像是着了火,烫的虞鱼的轻轻颤抖起来。 之前同床时,沈宴每一次都很规矩,只是抱着她,从不做出任何越轨的举动。 因而这样的触感实在让虞鱼有些招架不住,杏儿眼也变得湿漉漉。 “怕?”沈宴停了下来,桃花眼尾晕染开一片殷红。 虞鱼看着他眼中小小的自己,微微一笑,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有你,我不怕。”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结局下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只是饿狼一旦尝到甜头是不肯松口的。 虞鱼醒来时浑身又酸又痛,昨夜的记忆也一股脑的冲了出来,羞得虞鱼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却被藏在被子里的手抓住了脚腕。 “呀!”她吓得叫出了声。 捣乱成功的沈宴这才低低的笑了出来, 探身往上,“醒了, 宝贝。” 他的嗓音里满是餍足,显然昨夜的‘大餐’让他很是满意。 怎能不满意? 上好玉脂般的肌肤,哭红的眼睛、纤细柔软的柳腰、从她喉咙里溢出的一声声甜腻的吟哦...无论哪一样,都足够让他疯狂。 沈宴情不自禁地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亲了亲她的眼睛, 。 “辛苦你了。”沈宴柔声问,“哪里疼?我帮你按一按。” 他昨夜的确太过放肆,她那么小小一个,又生的娇气,不说旁的, 胳膊腿也是要酸痛的。 于是在虞鱼熟睡时, 沈宴就已经帮她慢慢按揉了两个时辰。算是赔罪。 他有心帮忙, 虞鱼却不好意思说, 只是捂了捂空瘪的小腹,娇气地嘟了嘟唇, “饿了。” “饭菜刚热过一遍。”沈宴捏捏她的脸颊, 嗓音温柔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起来吃,还是...我喂你?” 虞鱼丝毫没犹豫,“你喂!” 她腿都是软的,下床也是叫人看笑话, 况且,她也是实在是不想离开这张柔软的床。 “好!” 沈宴立即答应了,拿来夜明珠照亮,又命人将热好的饭菜端了进来。 一个安稳地坐在床上小口小口的吃,一个蹲在床边甘之如饴的等着喂,即便二人不说话,也足够叫人感觉到他们周身的甜蜜,当真是羡煞了红拂等人。 可王爷只有一个,就算再有一个,她们也不是虞鱼,降伏不了这样的大神。 怕自己以后嫁不出去,几个小姑娘赶紧偷偷关上门溜了。 沈宴也不在意她们,只是等房门被关上后,才慢慢说:“待会用完饭,我帮你上药。” 虞鱼闻言差点呛到,“不、不用吧!” 沈宴看着满脸惊慌的小姑娘,好笑道:“都这个样子了,你还害羞什么?” 昨夜都是他帮她洗的澡,如此赤诚相待,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想起她身上的红痕,沈宴有些自责,但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必须上药,放心,我不做别的。” 他说到做到。 虞鱼羞涩地感受着他涂上来微凉的药膏,心里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等沈宴将手收了回去,虞鱼听见他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回头看去时,讶然发现他的额头竟然起了一层薄汗。 “怪不得人们常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沈宴凑过来亲她一口,桃花眼里深藏的欲望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唇畔笑意却很是苦涩,“早知道这么难忍,我就循序渐进了。” 虞鱼闻言又好笑又心疼,抬手给他擦着汗说:“要不你...” 不等她说完,沈宴就开口打断,眸光坚定道:“没事鱼儿,我能忍得住。” 昨夜的孟浪已经是不该,今日更不能再因为他的私欲伤了她。 想着,沈宴突然站了起来,“鱼儿,我今夜去书房睡。” “啊,不——” 她挽留的话才刚吐出个音节,沈宴就已经飞速地冲出了房门,速度快的好像房内有蛇蝎猛兽追他一般。 若是沈宴知道了自家王妃的心里话,定是要反驳的。 就算是蛇蝎猛兽,他自认也有一战之力。 可面对她,一个无辜娇俏的小姑娘,只用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丢盔卸甲、俯首称臣。 - 日月轮回,四季交替。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两年。 两年的时间,足够改变许多事情,也足够让一个家庭变得充满期待。 “王爷,小姐今日没吃多少东西,还吐了好几次。” 红拂迟疑了片刻,终是又补充一句,“而且、而且小姐又偷偷哭了好几次。王爷,这样下去,奴婢真担心小姐的身体会撑不住。” 孕妇的情绪本来就不稳定,加之最近虞鱼又吐的多吃的少,小脸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光听她说,沈宴自个儿就心疼的不得了,他愤然地捶了下墙,“早知道鱼儿这么难受,就不该留这个孩子!” 她满打满算起来才十六,人又那么娇小,沈宴简直想不到她挺这个大肚子是怎样的辛苦。 况且人们都说,女子生产都是从鬼门关上走一遭。 他可以不要孩子,但绝对不能没有媳妇,所以沈宴在房事上一直很注意。 谁料小姑娘自己先心急了,有一次竟然将他灌醉了,虽然只有一次,但竟然也真的怀上了。 大夫说是滑脉时,沈宴清晰地看见小姑娘脸上迸发的喜悦和光芒,他有直觉,如果他当时说出任何一个她不爱听的字,这一个月他都甭想在床上睡。 沈宴忍住没提,但现在却后悔不已。 别说睡一个月的书房,只要她别难受,三个月他也能忍! 可眼下说什么都晚了。 沈宴只得沉默地走进去,看着床上小脸苍白的虞鱼,心疼的眼睛都红了。 走过去跪在床边,沈宴摸着小姑娘的脸颊,低声说:“要是世上有男人生孩子的法子就好了。” 他皮糙肉厚的,可以帮她生八十个! 虞鱼听完,苍白的小脸上露出抹笑,“你在说什么呀。” 沈宴没再多说,脱掉靴子,上去抱住她,“大夫说,再熬过这半个月你就不会吐的那么厉害了,到时候我就带你回楚国去。” “回楚国?”虞鱼讶然又惊喜地抬眼看他。 “嗯,回楚国。”沈宴亲昵地低头蹭着她的鼻尖,宠溺的嗓音里透着心疼,“想家了怎么不跟我说,还偷偷躲起来哭,多大了,嗯?” 开始发现她哭,沈宴还以为是她吐的难受,后来听红拂讲,才知道小姑娘是想家了。 虞鱼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小脸往他怀里藏了藏,闷声解释:“我怕你为难。” 当年说好了沈宴要在沧澜呆上三年,眼下还有一年,虞鱼不想他因为自己失约。 “这有什么为难的!”沈宴道,“天大地大,也没有本王的媳妇大!” 况且为了早点离开沧澜,这两年他也够尽心尽力了。 如今沧澜稳坐第一大国的宝座,沈尉羽也已然有了帝王风范,就算他提前离开,也不会影响大局。 “所以...”沈宴笑着说,“只要你觉得舒服了,咱们立马出发,回楚国见岳父岳母!” 虞鱼还有些迟疑,“真的可以吗?” 她的疑问换来的是一个湿软的亲吻,沈宴眉眼缱绻,嗓音坚定,“乖宝,信我。” 成亲两年,就算日日看见他,虞鱼还是会一不小心就陷入他的‘美貌陷阱’之中。 脑袋不自觉地点了点,虞鱼听见自己说了声好。 - 大抵是有了期盼,虞鱼的情绪也不像往日一般低迷,虽然还是在吐,但吐完她就再坚持吃上几口,气色渐渐比之前好了许多。 大概过了半个月,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慢慢消退了。 沈宴也一如他承诺的那般,立即进宫辞官。 沈尉羽听完很平静,没有丝毫的不愿,甚至还有些期待地问:“皇叔还会回来吗?朕要是想见堂弟怎么办?” 钦天监算过了,皇婶肚子里是个男宝宝。 “我派人送画像给你。”沈宴道。 只是回不回,就不是他说了算的。 “好吧。” 沈尉羽有些遗憾,但还是没多说什么,立刻在沈宴的辞呈上盖了章。 初见时包子脸的小小少年也已经出落的风度翩翩,他笑着看向眼前男人,接着深深行了一礼。 “多谢皇叔这些年对我、对母后、对沧澜所做的一切。” 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何其不易,若是没有皇叔的指导和帮助,也不会有他的今日。 沈宴从容地受了他这一礼,接着上前扶起沈尉羽,在他的肩头拍了拍,“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见,我只有一句话,像你父皇一样,做个明君。” “是,侄儿谨记!” “我走了,有事书信联系。” 深深地看了少年一眼,沈宴转身,大步离开。 东西已经都准备好,沈宴一回府,就扶着自家娇妻上了马车。 虞鱼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宴哥哥,我早就通知二哥了,他怎么还没来?” “风大,你先把头缩回去,我过去看看。” 沈宴刚说完,就见虞澄澈出现在了拐角处,他的身后,还跟着红着眼看上去可怜兮兮的苏妙。 怕被妹妹误会自己欺负了她的好友,虞澄澈转身无奈地说:“妙妙,我还会回来的,你不要再哭了。” 苏妙才不信,低着头继续吧嗒吧嗒掉眼泪。 他是因为虞鱼来的沧澜,如今虞鱼要回去了,他肯定也不会再回沧澜了。 一想到再也见不着他,苏妙的眼睛像是决堤的大坝,泪珠子一串串往下掉。 虞澄澈甚至都擦不干净,只好叹了口气,当着众人的面伸手抱住了她,“别哭了,你不让我回楚国告知父母,我怎么来你家下聘。” 苏妙一听就愣住了,泪珠子也不掉了,仰着头傻乎乎的看着他,“下、下聘?!” “对。”虞澄澈笑着说,“你愿意吗?” “当然!”苏妙拔高声音立刻道。 她何止愿意,她是巴不得! 少女亮晶晶的眼睛很是可爱,虞澄澈揉了揉她的头,询问的嗓音很是宠溺,“那我能走了吗?” “可以可以,你快走,再走快点!” 少女伸手一个劲把他往外推,见他上了马后,乖巧地站在原地朝他挥了挥手,“我等着你哦!” 虞澄澈说了声好,而后才在苏妙的催促下掉头去追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大部队。 一路风平浪静。 担心路途颠簸伤到虞鱼,一行人的速度极慢,走了近一个月才到了涟江城。 还没到城门口,沈宴就已经发现了高高飘扬的‘虞’字旗帜。 他和虞澄澈交换了个眼神,没敢告诉马车里的少女,直到靠近了,看清了,沈宴才敲了敲马车壁。 “鱼儿,你看看,谁来接你了。” 虞鱼闻言心猛地一跳,车帘被人拉起,她一眼就看到了马车边站着的三人。 “爹!娘!大哥!” 在沈宴的保护下,她快速的下了马车,扑进了自家娘亲香软的怀抱里。 “娘...” 即便自己都要当母亲了,可面对乌菲儿,虞鱼依旧像个没长大的小姑娘,“鱼儿好想你们。” “爹娘也想我们的乖囡!”乌菲儿脸上也挂了幸福的眼泪,“不过没关系,以后咱们一家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 虞鱼闻言站直了身子,握住了沈宴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和家人们关切又疼爱的目光。 虞鱼笑容灿烂,重重地点了点头。 有他们的陪伴,以后的每一天她都将无比幸福。 所以...虞鱼低头微笑着摸了摸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腹,小宝贝,你也要平平安安地落地,给大家带来幸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