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娇》作者：猫九姑凉
    文案：
    陆霄这辈子没对谁低过头，直到班里转来一个沉默少言的小姑娘，她一笑，陆霄命都是她的，他这辈子第一次尝到什么叫欲壑难填，食髓知味。
    【轻微自闭小可爱X阴郁腹黑大魔王】
    接檔存稿文：《蜜糖情人》
    时遇活了二十二年才知道原来她还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
    网传这个未婚夫是个落难的公子哥，又传他常年病弱，可惜了那张脸。
    ***
    夜色撩人，时遇掐着酸软的腰肢逃无可逃，不死心道：“白清明，你妈说了你身体不好，要多休息……”
    却听见他在黑暗里一声轻笑，白清明握了她的脚踝，重新将人压回身下，嗓音暗哑，“我身体好不好，你会不知道？”
    尤物少女x深藏不露客栈小老板
    内容标签： 业界精英 励志人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词：主角：涂桑，陆霄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时值八月，正是云城一年中最闷热的季节，偏生昨夜又下过一场雨，空气更是潮湿。
    涂桑坐在车子后排，隔着水气氤氲的车窗玻璃向外看。
    不多时，挡风玻璃上便蓄起薄薄的一层水雾，涂伯秋打开雨刷，神色有些许的不耐。
    举家搬来云城已有小半个月，他还是没能习惯这里的气候。
    车轮行驶在汲水的柏油马路上，带起许多泥点，涂伯秋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涂桑神色如常的侧脸，眼神不觉柔和了许多。
    “桑桑，”涂伯秋看着女儿尖尖的下巴，语气带着商讨，“家里条件好，咱们别住校了好不好，让司机叔叔每天送你上下学。”
    涂桑把视线从远处收回来，反应了一会儿，摇头。
    她抿了抿唇，想起早上出门时，季沅怨毒的眼神。
    涂桑把视线重新投向窗外，那些带着水汽的或深或浅的绿透过车窗落到她的眼睛里。
    涂伯秋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说，他心里对这个女儿怀了歉意，却找不到突破口。
    车子行驶了一段距离以后，停在了云城一中的门口。
    一中有入校生军训的传统，高一新生提前半个月报到，涂桑因为要办转学手续，迟了两个周。
    下了车，没了冷气，水汽裹着热意涌上来，钻进毛孔里的躁。
    涂伯秋从后备箱里取了涂桑的行李，拍了拍女儿的肩膀，领着她去报到。
    高一年级组办公室，汪琳政看着面前乖坐的小姑娘，满意的笑起来，她是高一六班的班主任，涂桑的新班主任。
    汪琳政手里拿着涂桑的入学测试成绩，笑意更深几分。
    一中是云城最好的高中，也是省重点，每年想考进来的学生挤破了头，一中很少有转学生，转学生入学要经过比中考更为严苛的考试，能跨过这道天堑的学生少之又少。
    涂桑是个例外，她入学考试的成绩非常漂亮。
    这会儿是上课时间，办公室里零星坐着几个老师，偶尔朝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都说六班转来了一个小才女，刷新了转学生入学考试得分的最高纪录。
    涂桑乖乖的坐着，听涂伯秋和汪琳政寒暄，脸上没有一丝不耐。
    不过都是那些熟烂的客套话，末了，终于在涂伯秋的手机铃声中结束了这场谈话。
    涂伯秋摁掉了来电，脸上重新挂上笑意，“以后就麻烦汪老师了，涂桑这丫头嘴笨，还要麻烦您多照顾一下，有什么问题您直接联系我就行。”
    汪琳政笑起来，“哪的话，”又笑眯眯的看向涂桑，“去把行李放起来吧，中午休息一会儿，下午上课再过来教室就行了。”
    涂桑微微低头，“谢谢老师。”
    一中的宿舍有两人间也有四人间，两人间的条件要比四人间的好，当然费用也翻了不止一倍，涂伯秋怕涂桑住不好，定了一个两人间。
    为了营造一个安全的环境，女生宿舍是不允许外人特别是异性进的，涂伯秋被拦在了门口，不禁皱起了眉头。
    涂桑接过涂伯秋手里的行李，柔声道：“没事的，我自己整理就好了，你去忙吧。”
    手机好巧不巧的又响了起来，涂伯秋敛了神色，面上有几分歉疚，“送送爸爸？”
    “恩，”涂桑从宿管阿姨那里取了钥匙，把行李拖到靠墙的地方，跟着涂伯秋朝校门外走。
    ——
    “喂，陆霄，刚刚蒋瑶拦着你跟你说什么呢？”宋子游一把攀上陆霄的肩膀，神色暧昧。
    穿着一身黑色球衣的少年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瞥了宋子游一眼，语气凉凉，“想知道？”
    宋子游忙点头，陆霄勾了勾嘴角，“不告诉你。”
    宋子游是了解陆霄的，他淡漠的神色说明他并没有把蒋瑶放在心上。
    宋子游：……
    “陆霄，求求你做个人吧，校花诶，你就一点感觉没有？真是暴殄天物。”
    陆霄停下脚步，斜睨了他一眼，把手里的篮球丢给一旁的林深，眼睛却看着宋子游，眼皮子抬了抬，淡淡道：“欠揍是不是？”
    这会儿正是吃午饭的时间，安静的校园一下子变得热闹。
    六班刚上完体育课，三个男生并排朝校门外面走，几个人打完球一身的汗，即便是这样，也惹得路过的小女生频频往这边看。
    宋子游重新攀上陆霄的肩膀，问出了深藏他心底多年的疑问，“我说兄弟，你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女孩啊，贫乳？御姐？小清新？”
    陆霄懒得理他，宋子游见他没反应，不死心，“一中这么多美女，你就一个没看上？”
    然而还是没有人理他，宋子游埋头想了半天，突然露出一个便秘一样的表情。
    “陆霄，你不会是……不喜欢女的吧，兄弟一场，你让我好好考虑考虑。”
    一旁一直安静的林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闻言，陆霄偏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宋子游，薄唇轻启，一字一句道：“滚，立刻。”
    宋子游嘟囔了两句，不情不愿的放开陆霄去缠林深。
    陆霄的视线落在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上，那女孩子低着头，尖尖的下巴，一双手紧紧捏着连衣裙的裙摆，露出来的手臂和小腿白的不象话。
    陆霄注意到她抿着的唇角，她在紧张。
    宋子游去缠林深讲话，林深没心情理他，宋子游这才反应过来，好半天没看见夏路骎那货了。
    夏路骎跟林深是青梅竹马，从幼儿园就开始的情分，一直到高中，成天都跟林深混在一起。
    宋子游看了看身后，问林深，“就说怎么感觉少了点什么，夏路骎呢？”
    林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给周礼送奶茶去了。”
    “卧槽，周礼？八班那个？”
    林深白了他一眼，点头。
    “不会吧，”宋子游笑得不行，“林深你怂不怂啊，你跟夏路骎穿一条开裆裤的情分，竟然让她给别的男生送奶茶？你也太没用了吧。”
    那道小小的身影越走越近，陆霄把视线从女孩儿的身上收回来，轻笑一声。
    宋子游觉得自己应该拯救一下这倒霉的兄弟，“要我说啊，你就直接给她来点强硬的，比如给她堵教室墙角狠狠的亲一顿，一般的女生早服服帖帖了。”
    闻言，林深咧开嘴角，露出一个假笑，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夏路骎？强吻？”
    宋子游点点头，突然反应过来，讪讪一笑，“算了，夏路骎不是一般女生啊，那是女土匪啊。”
    “滚，”林深抬腿踢了他一脚，把手里的篮球丢向他。
    两人忙着斗嘴，并没有注意到已经走到他们身边的涂桑。
    宋子游朝旁边闪了一下，球绕过他直接飞向了涂桑的脸，等到两人注意到一旁的小姑娘时，已经来不及了。
    涂桑还低着头，根本没有意识到将会发生什么，听到呼喊声，抬起头，下一秒就被一双手扯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惊慌，一双琉璃色的眸子对上陆霄漆黑的瞳仁，陆霄看到自己的脸清楚的映在这双一尘不染的瞳孔里。
    无辜又干净。
    篮球啪嗒坠地，滚到一边。
    陆霄啧了一声，语气有点不耐，“地上有钱？一直低着头。”
    怀里的女孩子娇娇软软的，只到他胸口的位置，小小的一只，陆霄都怕弄疼了她，不觉放松了手臂。
    那双眼睛的主人仍然看着他，眼睛里终于有了几分惊慌失措。
    陆霄别开视线，松开手后退一步，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不觉勾起嘴角，反应这么慢。
    涂桑紧了紧握着裙摆的手，又蓦地松开，裙摆被她揉的皱巴巴的。
    陆霄看她垂了眼，两排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她在紧张。
    陆霄见她一直不说话，心想，该不会是个小哑巴？
    终于，涂桑抿了抿唇，小声道：“对不起，”又补上一句“谢谢。”
    转身跑开。
    陆霄的视线落在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上，捻了捻手指。
    宋子游胳膊肘撑着林深的肩膀，视线追逐着涂桑的背影，一脸玩味。
    “新来的？没见过啊。”
    林深看都懒得看他，道：“我哪知道。”
    宋子游也不在意他的回答，摸了摸下巴，道：“小萝莉啊，太他妈可爱了，就是……有点小？跟个初中生似的，有点下不去手啊。”
    说完一扭头，看到陆霄的表情，立马变成一张哈士奇脸，“卧槽，陆霄你这是什么表情，要收人保护费啊。”
    陆霄把视线收回来，瞥了一眼宋子游，嗓音凉凉，“滚。”
    第2章 （捉虫）
    午后两点，日光最盛，涂桑锁了寝室门走出来。
    楼道里安安静静的，涂桑伸手揉了揉眼睛，因为中午没午睡，一张小脸恹恹的。
    这会儿出了太阳，地上的积水都蒸发掉了，阳光晃得刺眼。
    高一六班的教室在一楼的尽头，天井里种的银杏树已经几十岁了，阳光透过繁茂的树叶细细密密的洒下来。
    涂桑站在树荫里，叫了一声“汪老师。”
    午休刚过，所有人脸上都是将醒未醒的惺忪，这会儿都被这一声娇娇软软的声音吸引了，纷纷朝门口看过来。
    日光落在女孩子的白色裙子上，露出来一截羊脂白玉般的手臂，漂亮的像个玩偶。
    教室里有调皮的男生吹了个口哨，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汪琳政没好气的一拍讲台，“安静，像什么话，”说着又把目光看向教室门口乖乖站着的涂桑，脸上不禁多了几分笑意。
    好乖的小丫头。
    “来，”汪琳政伸手招呼涂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从G市转过来的，涂桑你给大家介绍一下你自己。”
    宋子游拿胳膊肘捣捣陆霄，冲他挤眉弄眼，乐的跟什么似的。
    “这不是刚刚那个小不点吗？还挺巧。”
    陆霄一双眸子盯着讲台上那个小小的背影，看她一笔一划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白嫩的藕段似的一小节胳膊。
    仍旧是那般不设防的模样，陆霄把视线收回来，喉头滚过一声低笑。
    涂桑在黑板上写完了自己的名字，把粉笔放回原处，两只手又不觉握上裙摆。
    “大家好，我叫涂桑，从G市转过来的，谢谢。”
    把汪琳政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就低下头去不肯开口了。
    汪琳政看着小丫头紧张的模样，不禁好笑，这小丫头会不会太乖了一点，会被男生欺负的吧。
    她们班那几个混世魔王，想想就头疼，这样想着，看了一眼教室里某个一脸无所谓的家伙，心下有点无奈。
    不抽烟不打架，就是整天吊儿郎当的，但是谁让他不好好学也能考第一呢，她也没理由管他。
    汪琳政也不再去强迫她，扫了一圈教室，看到那个唯一的空位，有点犹豫，扫了一眼周围坐的那几个魔王……整个一狼窝啊。
    咬咬牙，算了，坐两天再换座位好了。
    陆霄的视线落在数学课本上，感觉到自己被凉凉的看了好几眼，忍不住咧开嘴角。
    汪琳政拍拍涂桑的肩膀，柔声道：“你就坐夏路骎旁边去吧，夏路骎，举手让涂桑看看。”
    被叫到的女孩子立刻笑的跟朵花一样朝涂桑挥手，涂桑松开握着裙摆的手，跟汪琳政敬了个礼，去到自己的座位上。
    隔着老远就看到有张似曾相识的脸在冲她挤眉弄眼，涂桑愣了一下，别开视线。
    又对上另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那双眸子的主人此刻正好整以暇的倚在后面同学的课桌上，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瞧。
    涂桑被看的有点不好意思，认出来是中午遇到的那几个男生，微微抿了抿唇，勉强扯出一个笑，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她的新同桌是个明艳的美人，一头长卷发海藻一样，一看到她，乐的就去捏她的脸。
    “天呐，小可爱，你长的好可爱啊，怎么会有这么萌的女孩子，白白嫩嫩的，像娃娃一样。”
    涂桑被她的自来熟吓到了，急的去握她的手，说话都结巴了，“你、你好，我叫涂桑。”
    汪琳政一记眼刀扫过来，“夏路骎，不许欺负新同学，涂桑的书还没有到，你把你的教材借她看一下。”
    夏路骎嘿嘿一笑，忍不住又在涂桑的小脸上摸了几把，这才乖乖的坐回去，用手比了个ok的姿势，道：“收到，领导。”
    教室里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涂桑有点窘，肩膀都塌下去了。
    陆霄盯着前面越缩越小的背影，眼睛里笑意更甚。
    也太好欺负了吧。
    高一要等到军训以后才正式开学，现在讲的知识都很浅显，涂桑看了一眼夏路骎推过来的课本页数，都是她提前看过的，稍稍放了心。
    趁汪琳政背过身去板书的间隙，夏路骎从课桌里掏出一张粉红色的信纸，伸手戳了戳涂桑的脸。
    “小可爱，听说你的学习成绩特别好，姐姐有个事要求你帮忙。”
    宋子游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一听这话，立刻伸长了脖子，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涂桑不会拒绝人，她身上好像没有安装拒绝别人这个功能，点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认认真真的看着夏路骎。
    “好。”
    夏路骎看她认真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又想揉她的脸，碍于汪琳政随时可能会转过身来，只好作罢。
    “我要写一封情书，你会写情书吗？”
    涂桑摇了摇头，有点儿为难，“我没有写过。”
    夏路骎顿时就跟打了霜的茄子一样，把信纸往课本里一夹，垂头丧气。
    涂桑抿了抿唇，小声道：“我没有写过，但是我可以试试。”
    夏路骎瞬间来了精神，一张脸又恢复了明艳如花，“好，那我写完你帮我看看。”
    涂桑点点头，微微弯了下嘴角。
    宋子游靠回去，扭头看向林深，拿下巴指了指前面乐的花枝乱颤的夏路骎。
    “哎，夏路骎都要给人写情书了，你不管管？”
    林深的视线从课本上移到他的脸上，语气凉凉，“我要是有那本事，我能让她这样？”
    林深咬咬牙，白了夏路骎的背影一眼，怨气深深，恨恨道：“真想打断她的狗腿，把她关起来，然后掐死她。”
    宋子游听的目瞪狗呆，嘴角抽了抽，“林深，说实话我挺同情你的，好好一个一米八的壮汉，生生被夏路骎逼成了变态。”
    几个人除了涂桑，谁的心思也没在书本上。
    宋子游见林深不理他，只好靠过来跟陆霄讲话，被陆霄一书拍了回去。
    下了课，涂桑把书包里的辅导书和文具一一拿出来，摆好。
    因为没有课本，只好把辅导书拿出来做题。
    夏路骎看她趴在桌上写写画画，忍不住凑过来看她在做什么，看了一会儿，肃然起敬。
    “小可爱，这是没学过的知识吧，你会做？”
    涂桑抬起头，认真的点点头，“会的。”
    夏路骎张了张嘴，半天吐出来俩字，“牛逼。”
    涂桑不跟她讲话，夏路骎闲的都要发霉了，她跟宋子游是一类人，都是不说话会死星人。
    想了想，转过身去，绕过宋子游的脸看向林深。
    “林深我要喝酸奶。”
    林深头都懒得抬，淡淡道：“自己买去。”
    “我没钱呀，我的钱都拿去给周礼买礼物了，穷的我连早餐都吃不起了。”
    林深咬咬牙，这个人的脸皮怎么能这么厚，是不是缺心眼，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
    夏路骎等了一会儿，见林深不理她，瘪了瘪嘴，道：“狗子你变了。”
    陆霄和宋子游抱着胳膊看戏，宋子游捂着肚子憋笑，问夏路骎。
    “我说夏路骎，你到底喜欢那个周礼什么呀，论学习吧，没有我们陆霄好，论长相吧，没有我们陆霄好看，你怎么不喜欢陆霄，你是不是眼神不太好。”
    夏路骎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伸手招呼了他，“来，你靠近一点。”
    宋子游一脸懵逼，“干嘛？”
    夏路骎伸出两个指头，指向她的眼睛，手指头弯了弯，“你看着我的眼睛，我是脑子进水了吗喜欢陆霄？找虐？”
    陆霄虽然不想被cue，但是还是很不爽，眼皮子抬了抬，还没说话，就被林深从后面摁住了肩膀。
    “大佬，冷静，小孩子不懂事，我回去让她跪遥控器。”
    夏路骎一时嘴快，看自己捅了篓子，缩了缩脖子赶紧转回去坐好。
    任身边闹上了天，涂桑也一点不为所动，认认真真的趴在桌子上写写算算。
    陆霄看了会儿随着她的动作细细颤动的发尾，伸手用笔戳了戳涂桑的后背。
    涂桑愣了一下，转过来，一双眼睛澄澈又干净，又透着点儿无辜，静静的看着陆霄，等他说话。
    陆霄被这双眼睛看着，鬼使神差，问道：“恩？你多大了？”
    涂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还是耐心的回答：“十五，快十六了。”
    其他几个人在陆霄戳涂桑后背的时候就看过来了，这会儿个个顶着一张狗脸。
    “靠，陆霄你变态啊。”
    第3章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吃晚饭的时间，教室里陆陆续续的空了下来。
    夏季的白昼长，这会儿外面还是大白天，教室里电扇吱呀吱呀的转着，扇出来的风一点儿也不凉快。
    食堂里倒是有空调，但是这会儿人正多，夏路骎懒得去挤，托着腮看涂桑收拾东西。
    涂桑刚转过来，肯定还不熟悉。
    涂桑见她等自己，有点不好意思，把笔塞进文具盒里，小声道：“林深他们都走了，你不和他们一起吗？”
    夏路骎摆摆手，一脸不在意，“我才不要跟那群臭男生一起，走，姐姐带你办饭卡去。”
    涂桑点点头，两个人站起来，刚走出教室，夏路骎突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问她：“你带钱了吗？还有学生证。”
    涂桑摸了摸口袋，点头，一张小脸一本正经“有的。”
    夏路骎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好笑：“小可爱，你怎么能做什么都这么认真啊，太有趣了。”
    涂桑垂了眼，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
    办饭卡的地方在食堂的二楼，一中的食堂条件出了名的好，老校长声明要让孩子们吃的好学的好，两层楼修的特别阔气。
    一楼是普通的饭菜，二楼是专火专灶的小炒什么的，但是一般也只有有钱有时间的高一高二的学生上来吃，高三的备考生大多都在一楼，简单还快。
    涂桑把学生证和钱递给办卡的工作人员，把钱包塞回口袋里，涂伯秋怕涂桑住校不习惯，给她开了一张副卡，又塞了好多钱给她。
    涂桑根本就用不完。
    办完卡，食堂里的人就少了大半。
    夏路骎领着涂桑去吃一中最有名的煲仔饭，所有煲仔饭都是现做的，还好排队的人不多，两人等了十多分钟就拿到了自己的那一份。
    两人找了位置坐下来，刚准备吃，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吆喝。
    “哟，好巧呀。”
    夏路骎头都没抬，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宋子游，翻了个白眼，假装没听见。
    三个男生前后站着，陆霄的视线落在夏路骎对面那个小小的身影上，她背对着他们，露出来一截白嫩的颈子。
    宋子游一屁股坐到涂桑旁边，冲她露齿一笑，“新同学，吃煲仔饭呢？”
    宋子游又不瞎，当然知道她在吃什么，属于没话找话，涂桑点点头，屁股往旁边挪了挪。
    陆霄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嘴角不觉噙起一抹笑意，端着餐盘坐到了涂桑的对面。
    涂桑愣了一下，快速低下头去。
    夏路骎和宋子游旁边都有位置，林深看着夏路骎就生气，坐了宋子游旁边的位置。
    涂桑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吃相也很好看，相比之下，夏路骎就不一样了，吃完了自己碗里的肉，又盯上了林深碗里的。
    全完没发现林深在生她的气。
    “那个，林深啊，你那个鸡腿……吃吗？”
    林深觉得自己都要被她气笑了，这个人怎么这么没脸没皮。
    没好气，“不吃。”
    夏路骎乐了，“哦，那正好，你不吃我吃。”
    说着就夹走了他碗里的鸡腿，顺便还顺走了一个丸子。
    林深：……
    宋子游笑的都要岔气了，“神他妈你不吃我吃。”
    涂桑还是安安静静的吃着饭，她的口味偏重，好吃辣一点的，但是很挑食。
    陆霄就看着她把此菜里的胡萝卜和青椒一一挑出来放到一边，一碗菜瞬间少了一半。
    宋子游一扭头，看到涂桑面前堆成小山一样的胡萝卜和青椒，视线不经意间扫过陆霄，愣了下，又把脸转回去。
    “小妹妹，挑食长不高哦，要多吃胡萝卜和青菜，长的跟你陆霄哥哥一样高。”
    涂桑抬眼，对上陆霄阴沉的眸子，对方明显在等她的响应。
    抿了抿唇，又把挑出来的菜一一放回去。
    宋子游啧啧两声，感叹：“这也太他妈乖了吧，可爱。”
    夏路骎以为他打什么鬼主意，拿眼睛瞪他：“宋子游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打小可爱注意我弄死你。”
    宋子游一听这话来了精神，两个人日常开始斗嘴。
    陆霄低头吃饭，余光瞥到涂桑吃着胡萝卜皱成一团的小脸，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吃完饭，宋子游拉陆霄去打球，夏路骎觉得这些男生可能是有病，一天到晚就知道打球。
    “我说你们是不是精力旺盛啊，刚吃完饭就去打球，也不怕胃下垂。”
    宋子游只听到了前半句思想就跑偏了，阴测测冲她一笑，看的她想打人。
    “我说夏路骎，你怎么知道我们精力旺盛啊，体验过？”
    说着攀上林深的肩膀，一顿挤眉弄眼。
    夏路骎反应了一会儿，拉过涂桑的手，瞪了宋子游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要脸。”
    转身拉过涂桑的手就走。
    涂桑没听懂宋子游的潜台词，懵懵的任夏路骎拉着走。
    等两个人走远了，陆霄抬腿给了宋子游一脚，表情不太好看，“以后说话注意点。”
    宋子游一脸懵逼：“？”
    暮色四合，天边最后一点光亮消失，头顶的风扇吱呀吱呀的转着，似乎是要下雨了，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味。
    扇出来的风终于带了几丝凉意了。
    一中的晚自习是不分走读和住校生都要上的，现在刚开学，也没讲多少东西，大家都在自己干自己的事情。
    夏路骎埋头在写给周礼的情书，写了改改了写，脸上是涂桑从未见过的认真。
    涂桑把数学辅导书拿出来，继续做题。
    她的成绩每一门都很平均，唯独数学差一点，偏偏是不管选文科还是选理科都避不开的科目。
    橡皮不小心掉到地上，涂桑弯腰去捡，起身的时候瞥到陆霄在看不相关的书，不由好奇。
    夏路骎注意到她的视线，她实在是太好懂了，笑了下，“他么，不学都能考第一，简直是变态。”
    涂桑微微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继续写题。
    涂桑回寝室的时候室友已经先到了，她进门的时候江萱正在洗刘海，看到涂桑，用手拎着湿哒哒的刘海冲她笑。
    “你好，我叫江萱，你叫涂桑是吧。”
    涂桑点点头，把手里的辅导书放到桌子上，道：“你好。”
    “真好，我终于有室友了，一个人住怪无聊的。”
    江萱用毛巾擦着刘海走过来，在涂桑面前停下，盯着涂桑看了一会儿，笑开：“好小一只啊，怪可爱的。“
    江萱说话带着一点北方口音，性格也爽朗，涂桑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江萱摇了摇热水壶，发现没水了，拎着水壶走过来，停下来问涂桑，“去打水吗？有开水瓶没有？”
    涂桑从凳子上下来，找出来自己的热水壶，道：“有的。”
    两个人穿过走廊，走去宿舍楼去打热水。
    这会儿学校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除了同样去打水的零星几个人影，四处都安安静静的。
    热水房在高一教学楼背后，昏黄的灯光下飞着许多虫子，碰撞灯管时发出淅沥的声响。
    热水房里温度偏高，涂桑站了一会儿就冒出了薄薄的一身汗，江萱已经打完水了，站在远处等她。
    涂桑拎着水壶走出来，猛地听见不远处有说话的声音，余光快速的瞟了声源处一眼。
    一楼楼道口，陆霄倚着墙站着，双手插在兜里，好整以暇的看着对面的女生。
    女孩子生的高挑修长，此刻正低着头，嗓音娇娇媚媚的。
    涂桑脸上一烫，快速的把视线收回来，轻手轻脚的快速走过。
    江萱见她一张脸通红，问她：“你怎么脸这么红？没事吧。”
    涂桑搓了搓脸，道：“没事，热的。”
    江萱不疑有他，道：“走吧，回去洗个澡就凉快了。”
    陆霄的余光看着涂桑跟烫了脚的兔子一样，溜的飞快，低低的笑起来。
    她刚刚走过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她了，不然他才没耐性听蒋瑶说这么多，看到涂桑走开去，陆霄这才站直了身子，表情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
    “蒋瑶，我不喜欢你，以后你也别再来找我了。”
    蒋瑶还想要再说什么，陆霄已经抬腿离开了，他对于不在意的东西向来冷漠自私，别人早就告诉过她了，她不信。
    回到寝室，江萱去收衣服，让涂桑先去洗澡，涂桑收拾了东西抱进浴室。
    一中的宿舍都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淋浴，全天都有热水。
    涂桑把脸埋在热水里，终于松了一口气，陌生的环境带给她的疲惫和紧张被冲掉了不少。
    涂桑洗完澡出来换江萱去洗，两人间的宿舍是上床下桌的配备，床上拉一个帘子，里面干什么外面也不知道。
    涂桑收拾好东西，抱着辅导书爬上床，打开小桌子和台灯，想了想又从帘子里探出脑袋来。
    对江萱道：“江萱，你待会儿收拾完直接关灯就好了，我看会儿书。”
    江萱正在洗脸，隔着水声听不太清，囫囵回了一声：“好嘞。”
    夜里下起了雨，雨点打在琉璃瓦上，哗啦啦的响，涂桑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江萱已经睡着了，发出浅浅的呼吸声。
    涂桑听着听着，就有点想爸爸和奶奶了。
    第4章 
    翌日，雨在天亮的时候就停了，地上积了不少水，涂桑小心翼翼的避开积水的地方朝教室走去。
    路两旁的树叶被雨水冲刷，愈发的绿。
    今天归她做寝室的卫生，这会儿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涂桑手里抱著书，被一大片积水拦住，只好停了下来。
    比了比好像跳不过去。
    余光里出现了一双黑色的运动鞋，那人也停了下来，涂桑抬头，对上陆霄一双含笑的眼。
    他似乎是看出来她的窘迫，却不打算帮她，眼尾稍稍上挑，一双眸子里笑意深深，他在等她的反应。
    涂桑被他看的有点恼，咬咬牙，抬脚就要跨进水里。
    呵，生气了，陆霄勾了勾嘴角，不逗她了，迈开长腿跨过来，伸手捏住她的胳膊，一把把人送了过去。
    涂桑：……
    涂桑进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差不多坐满了人，离早自习开始还有十多分钟。
    夏路骎趴在桌子上，不太有精神的样子，涂桑借了她的英语课本，翻到最后开始背单词。
    等到涂桑背完第一排单词的时候，陆霄才姗姗走进教室。
    陆霄把书包扔进课桌里，看了一眼某人僵硬的背影，轻笑一声，跑什么。
    宋子游把小说夹在课本里摸鱼，看到陆霄，抽空跟他打个招呼。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卧槽，陆霄，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黑眼圈这么重？”话没说两句又开始不正经，“你不是虚的吧？”
    陆霄抬手一本书丢过去，宋子游吃疼，骂陆霄没人性。
    夏路骎有气无力的躺着，迷迷糊糊感觉有个什么热乎乎的东西贴到了脸上，虎躯一震，一下子弹起来。
    林深拎着一袋早餐，一脸嫌弃的表情，“没吃早餐？”
    夏路骎点点头，手捂着心口，道：“我半个月的早餐钱都拿去给周礼买礼物了。”
    林深有点无语，凉凉的扫了她一眼，把手里的早餐递给她，又从包里拿出来两瓶酸奶，给了一瓶夏路骎，又递了一瓶给涂桑。
    涂桑抿了抿唇，小声道：“谢谢。”
    夏路骎手里捧着包子，感动的痛哭流涕，赶紧抱大腿，“狗子，我就知道你还是疼我的。”
    林深白了她一眼，咬牙道：“赶紧吃，拿着我的吃着我的，好去外面养野男人。”
    夏路骎咬了一口包子，品了品林深的话，“恩？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林深轻哼一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林深从小跟夏路骎在一个院儿里长大，他比夏路骎早出生一个周，那时候他瘦瘦小小，身体也不好，从小却没少被夏路骎欺负。
    夏路骎从上幼儿园的时候起就成了混世魔王，每次犯了错回家挨了揍被扣了零花钱就去找林深。
    一边哭一边啃着他给她买的糖果，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那时候林深的零花钱基本都用来哄夏路骎了，连小区门口小卖店的阿姨都笑称林深是夏路骎的移动小金库。
    早自习是没有老师管的，顶多也只是进来晃一下就出去了。
    陆霄从进了教室就开始睡，一直到第一节课上课也没有醒过来。
    汪琳政拿着两本数学书走进来，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一个二个都假装在学习，正经的不行。
    汪琳政知道这帮小崽子最会装样子，懒得跟他们计较，把目光看向正埋头做题的小姑娘。
    “涂桑，来，来拿你的数学书，另外，其他教材和习题本也都到了，下课去教材室领一下。”
    涂桑去汪琳政手里领了数学书，回到座位上，端端正正的在扉页写下自己的名字。
    汪琳政满意的扫视了一圈教室，视线落到一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像什么话，涂桑，给我把陆霄叫起来。”
    宋子游一听，完了，这位少爷的起床气他是见识过的，发作起来炸天炸地，他们几个谁也不敢在陆霄睡觉的时候去打扰他。
    闻言，其他人的目光也都看了过来，涂桑咬咬牙，放下笔，转过身去。
    “陆霄，别睡了，上课了。”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一点力道也没有，涂桑看没有作用，抿了抿唇，手指触到他的小臂。
    陆霄其实睡的并不沉，她的手指乍一碰到他的时候他就醒了，眼睛里的倦意浓重的化不开。
    陆霄皱着眉头坐起来，正要发作，目光落到正搭在他小臂上的白嫩的手指，反应了一下，眼皮子抬了抬，对上一双无辜的眼。
    这双眼睛的主人愣了一下，飞快的把手收了回去，又重复了一遍，“陆霄，别睡了，上课了。”
    软绵绵的，陆霄的心被什么挠了一下，整个人松懈下来，坐直了身体，道：“恩。”
    涂桑看任务完成了，心里长吁一口气，转过身去认真听讲。
    宋子游全程看的目瞪狗呆，扭头对同样有些愣神的林深用口型说道：“卧槽，不对啊，有情况？”
    下了课，汪琳政收拾了课本，看了一眼涂桑，犹豫了下，道：“陆霄，你去帮着涂桑把课本抱回来。”
    陆霄闲闲的倚着后面的桌子，等着涂桑回头叫他，早上他帮了她一把，她到现在都躲着他。
    见她不动，一副如坐针毡的样子，喉头滚过一声低笑，站起来，敲了敲她的桌子，道：“走了。”
    教材室在三楼尽头，要穿过器材室和图书室，不是很好找。
    陆霄双手插在口袋里，余光注意着身后一直低着头的小尾巴，不由勾了勾嘴角。
    涂桑步子小，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这丫头总是一脸正经的样子，又不设防，真是让人想狠狠欺负一下啊。
    陆霄停下脚步，转身，涂桑低着头没注意，一下撞进对方的怀里，反应过来，猛地后退一步。
    “对、对不起。”
    陆霄忍住笑意，微微弯下腰，低下头去看她，她实在是太小一只了。
    “恩？早上为什么跑？”
    涂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低着头不说话，陆霄瞥见她的手又去握裙摆，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意料之中的柔软。
    “好了，不逗你了，别紧张。”
    陆霄的手重新揣回裤兜，继续往前走，只是这回放慢了速度，让她跟了上来。
    一中的教材是一次性把三年的都发齐了的，除了高二选修课的课本是到时候上的时间再发。
    三年的教材摞在桌子上有半人高，对面的管理员都看不到涂桑的脸了。
    陆霄倚着门看她把教材数了一遍又一遍，又看她看自己，咧开嘴角，道：“数完了？”
    涂桑点点头，“恩。”
    陆霄收起笑意，站直，走过去一把抱起桌上厚厚的一摞书，扭头看她，“走吧。”
    看她咬着下嘴唇，不肯走，猜到她在想什么，垂眸看她，道：“想帮忙？”
    涂桑点点头，陆霄有点无奈，这丫头，固执的不象话。
    陆霄把教材放回桌上，从上面拿起几本薄薄的教材递给她，又重新把教材抱回怀里，看她一脸正经的模样，又忍不住想逗逗她。
    “恩，确实轻了很多啊。”
    说完也不等她反应，抬腿就走，这丫头自尊心强的很，他这么一逗肯定又要不高兴了。
    涂桑也有点无奈，这人怎么这么幼稚呀。
    涂桑抱着几本教材一路追着陆霄小跑回教室，陆霄已经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此刻一双桃花眼正毫不顾忌的盯着她瞧。
    涂桑别开视线，耳根微微发烫，快速的走到座位上，埋头整理课桌。
    宋子游终于逮到了盘问陆霄的机会，拿胳膊肘捣了陆霄的胸口一下，一脸奸笑。
    “陆霄，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动了凡心了？”
    陆霄淡淡的瞥他一眼，道：“想知道？”
    宋子游忙点头，手勾上陆霄的肩膀，笑的一脸阳光灿烂：“想啊。”
    陆霄把他的手从肩膀上扒开，嗓音凉凉，“那你想着吧。”
    第5章 
    八月的最后一个周，高一新生开始军训。
    夏路骎提前好几天就开始查这一周的天气，每天查好几遍，看会不会下雨，老天爷也很赏脸，天天都是大晴天。
    周五下午，各个班分批去羽毛球场领军训服。
    六班分在第二批，先安排上自习，看着走廊上人来人往，各个心思荡漾，注意力全没放在课本上。
    汪林政扫一眼底下，看这群小崽子们屁股下面像有钉子一样，忍不住笑了下，假装没看见。
    外面日光正盛，羽毛球场挨着田径场，一丝儿树荫都没有。
    夏路骎往手上抹了好几层防晒乳，戳戳涂桑沉静的小脸。
    “小可爱，你要不要来点？”
    涂桑从地理书里抬起头，看着夏路骎手里芒果形状的防晒乳，摇摇头。
    夏路骎震惊了，两只眼睛瞪的溜圆，“你不用这些的吗？”
    “不用的。”
    夏路骎：……
    “你们那儿的人是不是皮肤都天生这么好啊，白嫩的跟豆腐一样。”
    夏路骎拉过涂桑的手，在她手臂上揉了几下，发现手感挺好，忍不住又揉了几下。
    涂桑歪头认真想了一下，答：“好像是的。”
    夏路骎悲愤交加，拧开防晒乳又往脸上抹了一层。
    前面几个班级领完了军训服陆陆续续回来了，汪林政看了眼时间，看差不多了，让大家跟上。
    夏路骎把防晒乳往桌洞里一丢，站起来拉过涂桑的手就跑。
    “小可爱快点，排前面有树荫。”
    涂桑手里还抓着摘抄本，来不及放起来就被拽走了。
    教室里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陆宵才慢条斯理的站起来，几个人向操场走去。
    夏路骎错误的估计了形式，她们快，有人比她们更快，两个人到羽毛球馆的时候门口已经排了好长好长的队了。
    两个人任命的站在队伍末尾，看着远处遥不可及的树荫，欲哭无泪。
    涂桑拍拍她的肩膀，一张小脸沉静如水，安慰道：“没事的，一会儿就到我们了。”
    等陆宵几个人溜溜达达走过来的时候，队伍仍然还停留在原地。
    日光炙烤的脚下的塑料跑道踩起来软绵绵的，空气里一丝风也没有，热浪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烤的人晕晕乎乎的。
    陆宵站在宋子游和林深前面，整个人神游天外，他不是很喜欢等，这位少爷这辈子还没等过谁超过半小时，因此心情不太好。
    宋子游看队伍不往前走，探出脑袋四处看，这一看，乐了，朝前跨几步，拍了拍一个戴眼镜男生的背，跟他耳语了几句。
    又退回来，冲陆宵讪笑，“兄弟，跟前面那哥们儿换个位置。”
    陆宵心情不好，冷眼睨他一眼，“做什么？”
    宋子游推着他的背往前走，笑的十分欠揍，“让你换你就换，你兄弟我能坑你吗？”
    戴眼镜的小哥一看到陆宵，十份配合的走到后面去了。
    陆宵站定，垂眼，瞥见前面熟悉的背影，挑了挑眉。
    陆宵的视线越过涂桑的头顶，看她手里拿着摘抄本，认认真真的在背单词，一张小脸被烤的红扑扑的，鼻尖儿上都挂着汗。
    因为晒，大家都燥的跟什么似的，唯有涂桑是个例外，这种环境下她也能学的下去。
    陆宵盯着涂桑的后脑勺，他都能想象得到这丫头此刻的表情，肯定是板着一张小脸，正经的不行，想到这里，陆大少爷无声的咧了咧嘴角。
    涂桑觉得好像没有那么热了，垂眼发现自己完全被笼在身后男生的影子里。
    咦，刚才站在身后的男生有这么高吗？
    她的思想也仅仅是这么跑偏了一下，就又回到了单词上。
    队伍就跟冻住了一样，一点儿松动的迹象都没有，陆宵这会儿眼里看着小姑娘白嫩的后颈，心情好的不得了。
    又等了一会儿，队伍终于朝前走了，涂桑被返回的人群挤着往前走，也没注意看路。
    陆宵眼看着她都要撞到人了，还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单手一捞，揪着小姑娘的衣服领子，把人给拽了回来。
    差点被撞到的男生瞄了她好几眼，涂桑轻轻的啊了一声，回头。
    陆宵的手已经重新揣回口袋里去了，吊儿郎当的站着，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眼底的玩味深深浅浅。
    涂桑鼓了鼓腮帮子，小声说了声：“谢谢。”
    陆大少爷垂了眼，一双桃花眼盛满了笑意，嗯了一声，算是认可。
    队伍继续朝前走，几个人终于进了羽毛球场，羽毛球场里开了冷气，终于有了凉意，油漆刷过的地绿的发亮。
    穿什么码是自己报的，涂桑听到管理员问夏路骎身高体重之类的，夏路骎领了军训服，退到旁边去等涂桑。
    管理员忙的热火朝天，一张脸上全是汗，抬头看到涂桑，愣了一下。
    不等涂桑说话，就对旁边来帮忙模样的男生说道：“给她找个最小号。”
    涂桑：“……”
    身后有人噗嗤笑了一声，陆宵盯着她的侧脸，看她抿起的唇线，知道这丫头肯定又自己跟自己生闷气呢。
    军训服一共两套，一套长袖一套短袖，涂桑抱着衣服跟管理员说谢谢，走出人群。
    领完衣服之后的时间是没有安排的，夏路骎问涂桑接下来要去做什么，涂桑看了眼怀里还没拆开的军训服，道：“我回寝室洗衣服，周一刚好能穿。”
    夏路骎下巴一扬，道：“我也去，正好试一下能不能穿。”
    两人到寝室的时候江萱已经在洗衣服了，一头短发沐浴在落日的余晖里，身上只穿了一件小背心，特别的精神。
    涂桑觉得毕竟是两个人的寝室，不打招呼带人回来不太好。
    “江萱，她来试一下军训服可不可以穿。”
    江萱抬起满是肥皂泡的手抹了把脸，“没事儿，待会儿你俩一起把衣服洗了，下周一直接过来换。”
    夏路骎冲江萱嘿嘿一笑，她已经把短袖的那件迷彩服给穿在身上了，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末了，冒出一句：“胸这里有点紧。”
    涂桑低头扫了一眼自己，没说话，江萱穿着小背心，身材一览无余，她跟夏路骎体型差不多，然而江萱就没有这个烦恼，平的像飞机场一样。
    江萱磨了磨牙，想把夏路骎轰出去。
    同样都是腰间盘，为什么你这么突出……
    说话间夏路骎已经把两套衣服都试过了，土土的军训服穿在她身上立马又是另一种感觉。
    涂桑拆了衣服放进盆里，准备去洗，夏路骎拦住她：“你不试一下吗？万一大了还可以想办法。”
    涂桑想了想，又把衣服重新捡出来。
    涂桑换衣服，夏路骎就坐到她的椅子上玩手机，两条大长腿晃来晃去，猛地一抬眼，愣了。
    小姑娘外面的衣服已经脱掉了，露出来里面纯白色的小背心，包裹着细瘦白嫩的手臂，她站在镜子前面，细碎的光落到脸上和头发上，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荷。
    夏路骎举起手机，拍下了涂桑的侧脸。
    衣服都是合适的，涂桑试完了衣服，把夏路骎丢在桌上的衣服收过来，准备抱去一起洗。
    夏路骎恨不得亲她一口，想一想觉得自己怎么好像有点变态，跳起来去帮涂桑的忙。
    衣服有点褪色，泡在盆里一盆的黑水，夏路骎拿指头在里头搅了搅，满脸的嫌弃。
    这到时候一出汗不得染成仙人掌？
    再扭过头去看涂桑，看她一双藕段似的手泡在水里，认真的搓洗着，脸上没有一点不悦的表情，夏路骎瘪了瘪嘴，乖乖的低下头去埋头洗衣服。
    涂桑中途出去了一下，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小包食盐，夏路骎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一脸懵逼。
    “我找了宿管阿姨要了一点盐，洒一点在水里，泡一下，衣服就不会掉色那么严重了。”
    说着分别倒了少许盐在两人的盆里，又把剩下的盐卷好放了起来。
    夏路骎肃然起敬，看涂桑的眼神都带了光环，学霸就是学霸，知道的就是比别人多。
    “小可爱，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涂桑从衣柜里找出一把衣架，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我奶奶告诉我的。”
    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是跟我奶奶住的，她可厉害了，什么都知道。”
    涂桑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弯了嘴角，眼睛里有光在跃动，是夏路骎从来没有见过的涂桑。
    夏路骎微低了头，半晌，吐出一句，“真好。”
    两人去食堂吃了饭，回到教室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天幕的尽头云蒸霞蔚，晚霞烧的半边天都是红的。
    陆宵坐在位子上听歌，看到涂桑走过来，轻轻的笑了一下，然后就看到某人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身体僵硬的回到了座位上。
    夏路骎掏出来手机欣赏下午拍的涂桑的照片，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天才摄影师，想跟林深分享，无奈林深坐的有点远，只好退而求其次扭过头去跟宋子游讲。
    “宋子游，你觉不觉得我以后可以考虑做个职业摄影师？”
    宋子游盯着夏路骎手机里的照片看了两秒，两只眼睛瞪的老大，“卧槽，这不是涂桑吗？我的妈好可爱，想……”
    夏路骎白他一眼，没好气，“想个屁！”
    宋子游一听就乐了，“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你个老污婆。”
    夏路骎一个白眼翻上天，“不管你在想什么，都给我憋回去。”
    夏路骎越看越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天选之女，挠挠涂桑的胳膊，把她的注意力从习题里拽出来。
    “小可爱，你看我这张照片是不是拍的特好看？”
    涂桑探过脑袋一看，愣了，“这、你什么时候拍的呀。”
    “唔，就是你换衣服的时候。”
    涂桑：“……”
    宋子游：“夏路骎你个老流氓。”
    陆宵的注意力从不经意间瞥见照片的那一刻就没在歌上了，照片里的小姑娘水嫩的像一把刚摘出来的小水葱。
    陆少爷舔了下后槽牙，体内莫名生出一股子燥。
    夏路骎找出涂桑的手机号，“小可爱我把照片发给你哦。”
    宋子游搓搓手，“我也要。”
    夏路骎白他一眼，懒得理他，“ 你要来做什么？”
    宋子游讪讪一笑，道：“看啊。”
    某个人捻了捻手指，声音有点哑，“我也要。”
    第6章 （捉虫）
    周一，早上吃过早餐，夏路骎跟涂桑去寝室换了军训服回教室。
    军训期间是不用上早自习的，两人进教室的时候大半的人都没来，各自干了会儿自己的事，快八点的时候才陆陆续续的来了人。
    八点半，汪林政来教室带学生去操场，六班的位置在跑道深处，旁边种了几颗老树，已枝叶繁茂，古树成荫。
    夏路骎拉着涂桑随着人流下楼，手里捏着防晒霜和水杯，涂桑怀里抱着一个粉嫩的水杯，里头装了满满一杯水。
    教官都是附近军校的年轻小伙子，其中不乏有长的好看周正的，惹的一群小姑娘春心荡漾。
    负责六班的教官是个北方人，说话一口东北味儿，逗的大家哈哈大笑。
    列队是按高矮顺序排的，涂桑毫无悬念的站在了队伍最前面。
    早上还好，背后的树荫打下来，也不晒，到了中午就只有后面那一小块有阴凉了。
    顶着烈日站军姿，涂桑整个人被晒的晕晕乎乎的，背上脸上全是汗。
    好不容易挨到休息时间，夏路骎就看着涂桑狂喝水，一会儿一杯水就见了底。
    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涂桑整张脸已经被晒的通红了，她倒不是晒不黑，只是白回来的比较快，晒的狠了皮肤会先变红，没被袖子遮住的手臂也成了另外一个颜色。
    夏路骎看的心疼，领着她去洗手池那里好好洗了一把脸，摁着她把露在外面的皮肤厚厚的涂了好几层防晒乳。
    涂桑热的狠了，就不想吃饭，打了一份饭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路过小卖店的时候看见冰箱里的冰淇淋，迈不动腿了。
    陆宵几个吃完午饭正坐在奶茶店里吹空调，他们三个个子高，都站在队伍最后面的树荫里，晒倒是没晒到，就是热的。
    陆宵在玩手机，宋子游扯着林深打游戏，打输了就耍赖不玩了，扭头发现陆宵正盯着手机笑，笑的那叫一个如沐春风。
    宋子游戳了戳林深，用口型道：“真他妈让人害怕。”
    又忍不住好奇，凑过去：“在看什么呢，给我也看看。”
    陆宵抢先把手机塞回了兜里，凉凉的瞥他一眼，“不给。”
    “卧槽，陆宵变了，”宋子游伸手搂住林深，被林深一脸嫌弃的推开，“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竟然背着我们有小秘密了。”
    陆宵和林深几乎是异口同声道：“闭嘴。”
    店里放着轻音乐，人不多，正好落得清净，奶茶店对面不远是学校开的小卖店，中午人来人往，日光打开玻璃门上，晃得刺眼。
    宋子游朝外面瞄了一眼，用手指戳了戳陆宵的胳膊，娘兮兮的道：“大佬，我们下午逃了吧，这天是他妈该军训的天儿吗？我都晒成咸鱼干了。”
    没人理他，宋子游不死心，继续游说，“反正你逃了灭绝师太也不管你，你带头，我俩揭竿起义。”
    他的话陆宵只当耳旁风了，左耳进还没到右耳就选择性忽略了，不经意间朝外面瞥了一眼，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涂桑和夏路骎正趴在小卖店的冰箱上选冰淇淋，他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她晒的红扑扑的脸。
    宋子游见陆宵不理他，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外面，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乐了。
    “陆宵的小苹果来了。”
    涂桑有点儿选择困难症，还在犹豫要买什么味道的，夏路骎已经选好了，站到一边等她，一摸兜，愣了，没带钱……
    瞄了一眼老板，走到涂桑身边小声道：“你带钱了吗？”
    涂桑直起身子，一摸口袋，也摇摇头。
    这就有点囧了，涂桑看她一脸尴尬，道：“要不然别买了吧，其实也没有那么热了。”
    夏路骎知道她说的是假的，看她那眼巴巴的小模样，一拍胸脯，“那不行，你等着，我找人来付钱。”
    说着就掏出手机给林深打电话。
    在他掏手机的瞬间宋子游冲陆宵挑了挑眉，“夏路骎肯定是没带钱找林深去付钱呢。”
    话音刚落，林深的手机就响了，林深咬咬牙，这个人脸皮怎么就能这么厚……
    夏路骎挂了电话，抱着胳膊等林深来，等了两分钟，就看到陆少爷从奶茶店里走了出来。
    “额，林深呢？”
    陆宵挑挑眉，“非得林深？”
    夏路骎嘿嘿一笑，“大佬的钱不敢用，林深的钱用着顺手。”
    陆宵：“……”
    “行了，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选。”
    既然陆少爷都开口了，夏路骎也就不跟他客套了，又转回去冰箱拿了一瓶酸奶。
    他们几个家里条件都不错，数陆宵家里条件最好，夏路骎跟林深走得近，平时也没少跟三个男生出去玩。
    陆少爷从小的家教就没让朋友出过钱，每次出去最后都是陆宵付的钱，谁也不会去计较这些。
    陆宵的视线扫到某个还假装趴在冰箱上选冰淇淋口味的身影，嘴角噙起几分笑意。
    还在躲他，明明已经选好了，看到他过来，又赶紧低了头，他可全部都看见了。
    “还没选好？”
    涂桑虽然背对着他，但其实注意力都在背后，他一问，立刻特别小声的答道：“恩，选、选好了。”
    陆宵从她手里接过冰淇淋去付钱，涂桑就乖乖的站在旁边等他，陆宵结账的时候顺手从货架上拿了一袋棉花糖。
    付了钱走出来，把冰淇淋和棉花糖一起地给她，涂桑愣了一下，轻轻啊了一声，没有接。
    陆宵挑了挑眉，“你们女孩儿不是挺喜欢吃这个？”
    涂桑抿了抿唇，接了过来，她虽然跟陆宵接触的不算多，但也摸清楚了这位少爷的脾气，就是你不能跟他对着干就是了。
    离午休还有一会儿，听说林深跟宋子游也在奶茶店，夏路骎就拉着涂桑去吹空调。
    宋子游又缠着林深打上游戏了，看见陆宵回来，抬头，发现他还带了两个小尾巴回来，也不打游戏了，凑过去跟涂桑讲话。
    林深看着手机屏幕上鲜红的gameover，恨不得把这货吊起来打一顿，再跟他打游戏就是狗。
    宋子游蹭到涂桑和夏路骎中间坐着，看一眼涂桑，小姑娘正小口小口的吃着冰淇淋，宋子游没话找话，“吃冰淇淋呢？”
    涂桑点点头。
    “谁买的呀？”
    “陆宵。”
    这一声陆宵叫的娇娇软软，陆少爷握着冷饮的手指不自觉的敲了敲杯壁。
    “哦，陆宵买的呀。”宋子游笑的奸诈无比，“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宋子游呀。”
    涂桑并没有明白宋子游说这话是什么目的，但是其他人都明白了，连哄带骗成功让涂桑叫了自己的名字的宋子游感觉心都要酥化了。
    一扭头对上三张看神经病的脸，立刻换上了一张狗脸，假装咳了两下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陆宵的视线不自觉的落到涂桑的脸上，看她认真的吃着冰淇淋，不由眼神一暗，那股子燥热更加明显，陆少爷舌头顶了下后槽牙，抄起面前的冷饮喝了一大口。
    冷气把一上午的酷热都赶走了，一身的清爽，涂桑的神经松懈了许多。
    夏路骎见宋子游又来骚扰涂桑，三下两下把他给赶跑了，两个人凑一起就斗嘴，每次都有各种花样。
    陆宵的视线一直在涂桑的脸上，夏路骎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竟惹的涂桑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一笑露出来两颗小虎牙，一对小酒窝甜的像装了酒，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笑。
    陆宵垂了眼，自顾自的弯了嘴角，什么嘛，明明笑起来这么可爱。
    涂桑的笑让陆少爷惦记了一下午，跟着了魔一样。
    上晚自习的时候，夏路骎收到了陆少爷丢过来的小纸团，这还是她人生第一次收到陆宵的小纸条。
    打开来一看，就一句话，字迹劲瘦有力。
    “让她笑一个给我看看。”
    夏路骎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是涂桑，夏路骎觉得自己十几年的世界观塑造可能出现了一点问题。
    卧槽，陆宵？这是什么鬼奇葩要求……
    陆宵刚丢完小纸团也有点尴尬，他好像……有点变态？
    盯着涂桑专注的背影瞧了一会儿，磨了磨牙，终于冷静了下来，夏路骎一转过来陆宵就赶紧别开了视线，假装在做其他的事。
    几分钟后，林深收到了来自夏路骎的一条短信：“我觉得陆宵他可能病的不轻。”
    第7章 
    周三下午军训完，学校破天荒给高一放了假，不用上晚自习了。
    涂桑陪夏路骎吃了晚饭，回寝室洗澡。
    江萱正趴在床上看小说，身上只穿了一件小背心，两条小腿晃过来晃过去，一头齐耳短发湿漉漉的，明显是刚洗过。
    看到涂桑进来，习惯性的问了一句，“吃饭了吗？”
    涂桑正在想事情，被问到，抬头，愣了几秒，才答：“恩。”
    江萱看她一张小脸通红，明显是热懵了，乐了，三下两下爬下床，从桌洞里掏出一块西瓜塞到她手上。
    “吃吧，给你留的。”
    西瓜还是凉的，应该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不久，瓜皮贴着皮肤，冰冰凉凉的一阵舒服。
    涂桑轻轻啊了一声，哪里来的冰西瓜。
    江萱得意的冲她挑眉，一脸快夸夸我的表情，“我来的时候我妈给我带了个瓜，我分了一半给宿管阿姨，剩下的那一半刚好可以借用她的冰箱冰一下。”
    走廊上人来人往，脚步声旖旎，涂桑吃完了西瓜，体内的热意散了不少。
    这两天热的厉害了，她也不怎么有胃口，人也被晒的有点儿虚，神经一松懈下来，整个人就有点犯困。
    趴在桌子上睁着眼睛发了会儿呆，闻到自己身上臭臭的，想了想，决定去洗澡。
    江萱重新趴回床上看了几页书，觉得有点渴，下来找牛奶喝，才发觉箱子已经空了。
    看了眼时间，还早，叫涂桑：“涂桑，去逛超市吗？我牛奶没了，顺便买点零食回来。”
    江萱是本地人，爸妈为了让她专心学习才把她送来住宿的，江萱每周末都会回家，对学校周围有什么也是再清楚不过了。
    涂桑怀里抱着换洗的衣物，摇了摇还剩小半瓶的沐浴露，道：“好，那你等我一会儿，我还得洗个头发。”
    “没事儿，反正晚上也不上晚自习，有的是时间。”
    江萱把空了的牛奶盒子丢进门口的垃圾桶，伸了个懒腰。
    涂桑怕江萱等她等的急了，快速了揉了两下就端着脏衣服出来了，一双眼睛被浴室里的热气熏的水汪汪的，头发一绺一绺的贴在背上往下滴着水。
    为了安全，寝室里不允许带吹风机，涂桑对着镜子擦干头发，突然停下动作，“江萱，我想去把头发剪短。”
    她的头发是天生的浅色，刚没过肩膀的长度，很漂亮，江萱虎躯一震，问：“什么？”
    涂桑鼓了鼓腮帮子，小声道：“有点儿热，洗起来也麻烦。”
    江萱垂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唔，不过你剪短了应该也挺好看，我知道这附近有家理发店的手艺不错，我带你去。”
    涂桑的头发就这样被剪到跟江萱一样的长度了，齐耳，一边别在耳后，显的一双眼睛更大了。
    “哇，涂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更像个玩偶了，好可爱啊！”
    江萱一个没忍住，伸手揉乱了涂桑花了好半天做好的造型。
    工作日的超市人并不多，冷气开的很足，吹的两个人都不想出去。
    涂桑被江萱看的有点发毛，“江萱，你做什么老看我呀。”
    江萱还有点儿害羞，手指头抠了抠牛奶盒子的把手，道：“好像把你偷回家养着。”
    涂桑：“……”
    两人挑好了东西，结了账走出来。
    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夜色和灯光温柔的笼罩着整个城市，闷了一天的云城到了晚上终于有了凉意，晚风簌簌的打在人身上，扬起两个小姑娘的裙摆。
    超市离学校不远，江萱提议走回去。
    两个人沿着马路一直往回走，路上偶尔走过去带着小孩儿出来纳凉的老人，路灯陆续亮起，整个城市安静又有序。
    马路旁边是一条河，柔软的晚风从河面上吹过来，带走一天的倦意。
    两人走了一段儿，猛地瞥见不远处的河提上蹲坐着几个年轻人，正在往这边看，一边说一边笑。
    江萱率先反应过来，拉着涂桑的手扭头就走，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几个男孩子已经围了上来。
    “哟，小妹妹，出来买东西呢？买的什么呀我看看？”
    一个染着夸张发色的男孩子伸手就要过来扒涂桑的购物袋，江萱瞪了他一眼，伸手把涂桑拽到了身后。
    “做什么？”
    动手的男孩子来了兴趣，不怀好意的看了两人几眼，道：“不做什么，有点无聊，陪我们玩会儿呗。”
    其他的男孩子也开始笑，江萱嗤了一声，“想得美。”
    这些男孩子并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人，江萱并不怕她们，她从小就学跆拳道，性格也像男孩子，只是怕涂桑被吓到，只好拖延时间，找准机会像路过的人求救。
    ——
    陆霄坐在车子后排，他刚被母亲陈聘勒令参加完一场宴会回来，尽管只是去露了个面就走了，但他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他并不喜欢这种场合，虚与委蛇的一群人，浪费时间，这些宴会其实并没有他什么事，但陈聘铁了心要他替她像那些人证明些什么。
    司机老张见他心情不好，也不敢说什么，安静的开车。
    这位少爷的脾气并不像他的脸那样美，从小被母亲灌输的压力和家庭给的背景让这个孩子过早的成熟，并且心狠。
    陆霄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坐着，翻出手机看夏路骎发给他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儿柔和安静的侧脸让他的心平静了些许，拇指不自觉的抚上照片上的小脸，摩挲着。
    视线不经意的一瞥，落到一处。
    涂桑和江萱被五六个小混混围着，手里还拎着超市的购物袋。
    陆霄的目光落在江萱护着涂桑的手上，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这丫头，还挺有本事，总是能找到人护着她。
    这边正僵持不下，就看到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停在了两个小姑娘边上，车窗被摇了下来，露出来陆霄一张带着笑意的脸。
    他的视线是落在涂桑身上的，见她不动，道：“上车。”
    江萱一看得救了，喜出望外，拉开车门先让涂桑上了车，才对陆霄道：“感谢大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陆霄淡淡的笑了一下，道：“没事儿。”
    几个小混混见纠缠无望，悻悻的折了回去。
    涂桑挨着陆霄坐着，他的腿张着，都要碰到她了，陆霄余光看着她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
    他注意到她的头发短了点儿，不过更可爱了，可爱到他恨不得做点儿什么。
    见她手里紧紧拽着个塑料袋，勾了勾嘴角，问她：“买了点儿什么？”
    涂桑也不看他，道：“沐浴露，牙膏，酸奶……”
    他不过是随便一问，她倒也是真的乖，一样一样把袋子里的东西数给他听，陆霄无声的咧了咧嘴角，眼里的笑意更深几分。
    “哦？酸奶，什么口味儿的？”
    涂桑弯腰从袋子里掏出一瓶，递给他，“黄桃的，你要吗？”
    陆霄的视线从她细白的手指挪到她的脸上，对上她一双澄澈干净的眼，在心里暗暗骂了个脏字。
    她每次这样看他，都让他想狠狠的欺负她一下。
    陆霄恩了一声，从她手里接过来酸奶，拿在手里把玩着，并不喝。
    老张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陆霄，犹豫的问道：“小少爷，咱们去哪儿？”
    陆霄食指敲了敲酸奶瓶，“先去学校。”
    “好。”
    车子拐过一个弯儿就到了学校，老张把车停在路边，看陆霄送两个小姑娘进了校门。
    江萱一向话多，一路叽叽喳喳的说着，涂桑心想，还好有江萱在，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要跟他说点儿什么。
    陆霄跟在两个小姑娘身后，看着两个小姑娘黏在一起的背影，眸子里溺着几分笑意。
    他把她们送到宿舍楼下面，停下来，道：“上去吧。”
    江萱露齿一笑，“今天真的要谢谢大佬了，我最后都在想要不要丢下涂桑这个小短腿自己跑了。”
    江萱是开玩笑的，涂桑还是有点儿窘，她怎么能当着陆霄的面这么说她呢，她不要面子的呀。
    又生气了，这丫头还真是好欺负，陆霄微垂了眼，笑意从他的眼睛里跑了出来，道：“还好你没这么干。”
    江萱嘿嘿一笑，捏了捏涂桑板着的小脸，“我可舍不得。”
    陆霄收敛了笑意，视线重新落到涂桑脸上，他看她的时候要垂着眼，眼尾微微挑起，特别好看，他说：“新发型挺适合你的。”
    他注意到了……涂桑脸上一烫，道：“谢、谢谢。”
    说完飞快的拉着江萱跑开了。
    陆霄看着那一抹跑开的身影，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涂伯秋给涂桑打来了电话。
    他那边很安静，应该是在很空旷的环境，说话都有回音。
    涂伯秋怕她受苦，这两天一直睡不好，听着女儿的声音很平静，才稍稍放了心，问她：“在学校还习惯吗？有没有交到新朋友？”
    “习惯的，”涂桑听着爸爸有点儿哽咽的声音，道：“爸爸，我有点儿想你。”
    涂伯秋一愣，喜出望外，女儿好多年没对他说过这句话了，一时间也是不知道做何感想，连忙道：“桑桑，钱还够用吗？要不咱们回家住吧。”
    涂桑抿抿唇，摇头，“够用的，不用了，我在学校挺好的。”
    电话那头似乎有哭喊声，涂桑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睡衣裙摆。
    “你在哪儿？”
    涂伯秋笑了一下，“在医院呢，待会儿就回去了，好了不早了，你早点睡啊，别睡太晚。”
    涂桑恩了一声，乖乖挂了电话。
    第8章 
    周四早上，天色意外的阴沉了下来，雨将下不下，年级组让各个班先上会儿自习，原地待命，如果不下雨再把队伍拉出去。
    就在众人以为要逃过一劫的时候，太阳出来了，空气里的阴霾被一扫而光，汪琳政接了通知，带着班里五十多个学生列队去操场。
    夏路骎一个白眼翻上天，天气预报头一次这么准，准的让她想打人。
    几百个学生顶着烈日站了半个小时的军姿，又踢了会儿正步，终于被通知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涂桑微微叹了口气，心里松了口气，她右边的女孩子踢正步的时候姿势不对，老是打到她的手。
    夏路骎取了她俩放在阴凉里的杯子，拉着她去台阶上坐下。
    背后的老树撒下斑驳的影子，风一吹，树叶沙沙作响。
    宋子游搂着林深过来蹭树荫，又抬手招呼陆霄。
    陆霄正在跟班主任谈什么，脸上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听见有人叫他，往这边瞥了一眼，看见涂桑也在看着他，眼睛里闪过几分笑意。
    陆霄结束了跟汪琳政的谈话，信步走了过来。
    宋子游闲的没事，又忍不住有点好奇，问他，“灭绝找你谈什么呢？笑的花痴乱颤的，真他妈让人害怕。”
    陆霄把他伸过来的爪子扒拉开，凉凉的瞥他一眼，道：“想知道？”
    宋子游的狗腿劲儿上来了，刚想点头，脑子一转，不上当了，一脸嫌弃的坐了回去，语气不情不愿，“不想知道，反应你也不会告诉我，薄情寡性。”
    陆霄轻笑了一声，挨着涂桑坐下了，看她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又瞥见她露在外面的、晒的微微发红的胳膊，忍不住笑意更深几分。
    黑了。
    涂桑抬了头，注意到他落在她胳膊上的视线，两人的胳膊摆在一块儿，军训了这几天，陆霄好像一点儿也没晒黑，再看看自己……
    涂桑抿了抿唇，把胳膊往里收了收。
    她的小动作一个不落的全部落到了他的眼睛里，陆霄捻了捻手指，喉头滚过一声低低的笑，像琴弦被拨动，琴声旖旎。
    目光落到她发红的手背上，乍一看还有点儿肿，眸色一暗，道：“手怎么了？”
    涂桑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陆霄指了指她的右手。
    “肿了。”
    “哦……”涂桑有点儿窘，“高冰踢正步的时候姿势不对，我没注意……”
    “疼你不知道说？”陆霄的语气不禁沉了几分。
    涂桑低着头，语气闷闷的，“没事的，我待会儿站的离她远一点，就打不到了。”
    这个回答让陆霄不知道该作何表情，瞧着她低眉顺眼的小模样，视线终于柔和了几分。
    “傻不傻。”
    经过这几天的训练，几个人对高温都习惯了不少，但是还是被热的有点儿虚，连话最多的宋子游都安静了不少。
    夏路骎伸长了腿，一只手撑在身后，仰头喝了两口水，想到什么，扭头对几个人道：“咱们来玩儿个游戏吧？”
    一听玩儿游戏，宋子游来了兴趣，“玩什么游戏？”
    夏路骎冲他挑了挑眉，“猜拳，输了的真心话大冒险，敢不敢？”
    宋子游愣了一下，一脸不可思议，“你是说……石头剪刀布？”
    夏路骎点点头，“对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宋子游：“……”
    神他妈把石头剪刀布说的这么霸气，他就不能太相信她的智商。
    夏路骎看他磨磨唧唧，不耐烦了，“玩不玩？不玩一边儿凉快去，别坐这儿挡着我吹风。”
    “笑话，”宋子游一拍大腿，“我从上幼儿园起，玩这个从来没输过。”
    宋子游一拍陆霄的肩膀，“陆霄，玩么？”
    陆霄本来不想参与这么弱智的游戏，习惯性的要拒绝，垂眼瞥见涂桑眼睛里的那点儿期待，点了头。
    然而结果是，自称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宋子游，第一把就输了。
    夏路骎笑的都要打滚儿了，宋子游一脸悲愤，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士可杀不可辱，夏路骎你小心点儿别落到我手里，落到我手里我捏死你。”
    林深睨了他一眼，语气凉凉，“找打呢？说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宋子游一拍胸脯，道：“大冒险，来吧！”
    “恩，那这样吧，你在操场上选一个人，跟她表白，然后抱着她转三圈。”
    宋子游一听乐了，“性别不限，你们谁都可以？”
    夏路骎嫌他磨叽，也没想那么多，随口一答，“都可以。”
    “卧槽，这哪里是惩罚啊，这是福利啊。”
    宋子游搓了搓手，笑眯眯的看向涂桑，涂桑被他吓的往后一靠，“小桑桑，我……”
    宋子游一句话还没说完，抬眼就看见陆霄眼皮子一掀，冷冷的看着他，宋子游熟悉陆霄的脾性，知道这位少爷一旦露出这样的表情，就代表他有危险了。
    还是不作这个死了，狗命要紧……
    宋子游嘴皮子张了张，到嘴边的话噎了回去，冒出一句：“小桑桑，你真可爱。”
    既然涂桑不行，那就退而求其次夏路骎了，好歹也是个女的。
    宋子游还没转过去，就被林深伸腿踢了一脚，夏路骎还没明白他要做什么，但是林深知道这货，没好气：“想什么呢？耍流氓啊。”
    对上林深护犊子的视线，宋子游这会儿总算是明白了，不久的将来，可能就剩下他一只狗还在走走停停，四处看风景了。
    扎心了……
    “我不玩了，你们欺负人。”宋子游拍了拍屁股，站起来。
    “不玩就不玩，走，小可爱我们买饮料去。“夏路骎白了宋子游一眼，拉起涂桑就走。
    两个人穿过操场，向小卖铺走去。
    小卖铺里开了空调，塑料门帘把热浪阻挡在外，里头围了不少来蹭空调的人。
    涂桑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橙汁，橙汁凉凉的握在手里特别舒服，蓦地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又从冰箱里取了一瓶可乐。
    涂桑拿着东西去结账，夏路骎转悠了一圈抱着几袋小零食过来，看她抱着两瓶水，问道：“你怎么买了两瓶饮料，我记得你不喝可乐的啊？”
    涂桑从零钱包里掏出钱结了账，抹了把脸上的汗，“给陆霄买的。”
    “陆霄？”
    “恩。”
    夏路骎石化了，她一不留神她的小可爱就什么时候跟陆霄勾搭上了？心好痛。
    “你跟他……你们俩……”
    看着涂桑一脸淡然，夏路骎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表达她内心的卧槽，直到涂桑告诉她陆霄昨天帮她和江萱解围的事情。
    夏路骎就更加欲言又止了，陆霄这家伙对不在意的东西有多漠不关心她是清楚的，他不是那种愿意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的主。
    两个人结了账往回走，陆霄正低着头在看手机，叉着腿，手肘撑在膝盖上，弯了腰，前额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眉眼，握着手机的手指修长如玉。
    涂桑走到他面前，抿了抿唇，道：“陆霄，谢谢你昨天帮我跟江萱。”
    陆霄抬了眼，瞥见她递过来的可乐，瓶身上附着一层小水珠，打湿了她的手指，纤细的仿佛一扭就断的手腕。
    “恩？”
    陆霄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没有伸手去接，她就这么不愿意欠他的情？
    涂桑抿抿唇，把手收回来，“我以为你喜欢喝可乐的。”
    陆霄看她低了头，手垂在两边，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心下微叹了口气，伸手握过她的手腕，从她手里接过可乐，勾了勾唇，道：“我喜欢的，谢谢。”
    是他太过敏感，吓到她了，陆霄垂了眼，像他这样的人，从小泡在人情世故里，见惯了我对你好，就是有求于你的戏码。
    他不喜欢欠任何人的情，于是对周边无关紧要的存在愈发的冷漠。
    抬眼发现她耳朵尖儿有点红，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握了她的手腕，陆霄握着可乐的手指不自觉摩挲了下瓶身。
    开口，嗓音黯哑：“对不起。”
    涂桑耳朵尖儿更红了，连忙道：“没、没干系。”
    这么容易害羞……
    陆霄敛了笑意，指了指她手里的橙汁，问她：“要喝吗？”
    “啊？”
    “来，给我。“陆霄微微弯了腰，伸手。
    涂桑乖乖把橙汁递给他，陆霄拧开了瓶盖，刚想递回给她，瞥见她低眉顺眼的小模样，改了主意，把手收了回去。
    “叫我。”
    “啊？”
    “叫我一声，我就给你。”
    “陆霄，把水给我。”涂桑有点无奈，这个人真的好幼稚呀。
    她生气的时候说话都软软的，陆少爷被叫的开心了，把橙汁还给了涂桑。
    一旁看戏的三个人简直目瞪狗带，齐呼：“卧槽，变态啊。”
    第9章 
    这天吃了午饭，涂桑把校服拿出来，方方正正的迭好，铺在桌子上，正准备趴一会儿，就看见夏路骎风风火火的抱着个盒子进来了。
    她托人给周礼买了一双限量版运动鞋，用掉了小半个月的早餐钱和零花钱。
    “小可爱，跟我去送礼物去。”夏路骎有点儿怂，拉着涂桑去给她壮胆。
    “啊？”
    涂桑长这么大还没给男生表白过，虽然这回不是她去表白，心里也莫名有点儿紧张。
    夏路骎伸手搓搓她的脸，央求道：“跟我去嘛，我一个人不敢。”
    看着她满是期待的眼神，涂桑不好拒绝，把校服重新放回抽屉里，站起来。
    两个人还没离开座位，就被林深逮住了。
    白白净净的少年斜着眼看着夏路骎，微眯着眼，威胁道：“上哪儿去？”
    他还是头一次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夏路骎头一次感觉到林深已经是个成熟的少年郎了，心里竟然有点怵。
    努了努嘴，别开视线，道：“出去一下……”
    林深收回手，瞥了一眼她手里拿着的盒子，语气凉凉：“夏路骎，你今天要是敢走出教室一步，我就把你强吻我还扒我裤子的事情告诉所有人。”
    涂桑：“……”
    夏路骎：！
    林深一脸的镇定自若，反倒是夏路骎先急了，说话都结巴了，“林深，你要不要脸，我什么时候……”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
    林深一个白眼翻上天，垂眼瞥了她一眼，伸手去掏手机，“我有证据。”
    夏路骎见她去翻照片，记忆力那些被尘封已久的画面穿越过泛黄的时光，那些荒唐的记忆终于被夏路骎记了起来。
    “那是幼儿园的时候！”
    林深跟夏路骎住一个小区，缘分在上幼儿园以前就开始了，那时候夏路骎看林深长的白白净净比女生还好看，零花钱还多，就单方面宣布林深是她的小弟。
    冬天的早上，两个小家伙裹的跟个粽子一样，每人手里举了一块烤红薯，热气腾腾的，等校车来接。
    幼儿园的女孩儿都爱玩过家家，夏路骎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男生女生接吻了就会有小娃娃，夏路骎想要个小娃娃，就去强吻林深，吓的林深满院子跑。
    最后还是被夏路骎给逮住了，夏路骎把林深按在地上，捧着他的脸就去亲，林深不乐意，夏路骎一边儿还得摁着他不让他跑了，一不小心就把林深的裤子给扒下来了……
    被扒了裤子的林深，当场就哭了。
    林深妈妈下了班从外面回来，幸运的目睹了全程，看自家儿子提着裤子，一脸羞愤的掉眼泪，乐了，举起手机把这一幕给拍了下来。
    夏路骎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看着林深提溜着裤子吧嗒吧嗒往下掉眼泪，咬了咬牙，突然有点儿难为情。
    拍拍他的肩膀，认真道：“林深，你别哭了，我们马上就会有小宝宝了，到时候你当妈妈，我当爸爸，我会对你好的。”
    林深一听，哭的更凶了。
    林深看她一脸复杂，知道她肯定是记起来了，咬咬牙，道：“我才不管。”
    小样儿，他今天要是不提，她估计早就把这茬忘的干干净净了。
    涂桑叹了口气，觉得他们俩之间的事情有点儿复杂，也插不上话，红着脸默默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宋子游被林深这个惊天大料逗的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笑，一边笑一边拍陆宵的肩膀，陆宵拎着他的手扔开，自己也忍不住咧了咧嘴角。
    夏路骎脸上火烧火燎的，她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这会儿想想自己当年对林深的所作所为，心里一万只草泥马，怎么就能这么浑呢？
    嘴上却还是不服软，“林深你好烦。”
    林深站起来，居高临下的垂了眼，弯腰俯视她的眼睛，这双漂亮的眼睛里，什么时候才能只装着他一个人呢。
    沉着脸，道：“夏路骎，回座位上去。”
    夏路骎被林深的眼神看的有点儿发毛，恨恨的踩了他一脚，回到了座位上。
    林深浅浅笑了一下，平时怎么胡闹都行，他都能由着她，但让她在他眼皮子底下给别的男生送礼物？别想了，他才不允许。
    被这么一闹，涂桑的困意也没有了，睁着眼睛趴在桌子上躺了一会儿，教室里安安静静的，大家都睡了。
    一点钟左右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雨，雨下的急，劈里啪啦的打在书上和瓦片上，哗啦啦的响。
    万籁俱静，所有的声音都被淹没在雨声里了。
    涂桑翻了个身，换了方向趴着，眼睛看着窗外，看雨水淅沥，打开窗户上，汇成一道道水柱流下去。
    身边的夏路骎已经睡熟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涂桑静静的听了一会儿，支起身子坐起来。
    扭头，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陆宵也没睡，正在看课外书，懒懒的半撑在后面的桌子上，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涂桑刚睡起来，半边脸颊被压的还有红印，头顶上几缕头发丝儿不听话的兹起来，娇娇软软的，看的陆宵手指头不自觉的动了动。
    看他笑她，涂桑条件反射似的伸手拨弄了几下头发。
    陆宵坐直了身子，压低了声音，问她：“不睡？”
    涂桑摇摇头，小声道：“不困，睡不着。”
    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逃也似的，转过去重新趴好。
    陆宵盯着她微微僵硬的背影，无声的勾了勾嘴角。
    涂桑躺了一会儿，竟然有点儿困了，眼皮越来越重，沉沉的睡了过去。
    午休结束的时候雨还没有停，年级主任等了会儿，通知各班在教室自习。
    此话一出，整个高一教学楼瞬间像炸了锅一样，一片欢呼。
    汪林政被他们吵的头疼，黑着脸使劲拍了几下讲台，“吵什么吵，再吵都给我把课本抄一遍！”
    教室里终于安静了不少，最吵闹的那几个男生也乖乖的坐了回去。
    汪林政点了一个男生的名字，“大家先上自习，都给我好好把课本预习一下，林杨，你管一下纪律，我出去一会儿。”
    汪林政前脚刚走出门，教室里就又热闹了起来，叫林杨的男生站起来让大家别吵了，就有人起哄。
    “你又不是班长，你管得着吗？”
    男生话音刚落，就发现汪林政去而复回，把闹事的男生带了出去，这回终于没人敢惹事了，都乖乖的自己做自己的事。
    涂桑把数学辅导书掏出来做题，老师还没有讲到这里，她只是提前预习。
    夏路骎一个人闲的无聊，看了会儿小说凑过来看涂桑在做什么，看见满眼的不认识的公式，默默的坐了回去。
    突然又听见涂桑轻轻叹了口气，夏路骎扭头，她们的小神仙也遇到不会的题了？
    “怎么了？”
    涂桑把辅导书推过去一点，指着其中一个解答题，“这道题不会写。”
    答题区域有铅笔未擦干净的痕迹，看得出来她试了很多种方法，但都没有解出来，夏路骎瘪了瘪嘴，有点想说：“反正老师也没讲过，不会做的就空着呗。”
    但面对着涂桑那张认真的脸，她说不出口，指了指涂桑身后的陆宵，小声道：“要不你问他吧，你都解不出来估计也只有他可以试试了。”
    涂桑扭头瞄了一眼陆宵，他还在看午休时看的那本书，抿了抿春，转过去，小声道：“陆宵，我有道题不会，你能帮我看看吗？”
    陆宵的实现从书上移到她脸上，问：“哪道？”
    “这个。”涂桑伸手指了指。
    陆宵把辅导书拿过去，看了两眼，抬眼，对上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看她眼巴巴的样子，勾了勾嘴角，道：“叫我一声哥哥听听。”
    涂桑愣住了，不说话。
    陆宵拿着笔的手转了下，眼睛里笑意深深，“叫了我就教你。”
    一旁默默吃瓜的夏路骎表示，变态可能真的是会上瘾的，不知道这毛病会不会传染，反正陆霄最近简直是越来越让人害怕了……
    涂桑垂了眼，纠结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小声道：“陆宵哥哥。”
    她的声音小的可以，但是陆宵还是听见了，怕她生气，不逗她了，心满意足的前倾了身子，耐心的给她讲题。
    末了，问她：“明白了吗？”
    涂桑红着耳朵尖，点头，声音小的像猫叫，“懂了，谢谢。”
    飞快的转了回去，埋头写题。
    陆宵重新靠回去，回味着她刚刚那声软糯的哥哥，一脸的餮足。
    而作为陆宵的同桌，宋子游发现自家兄弟最近越来越不对劲了，简直是越老越……变态。
    第10章 
    为期一个周的军训结束后，学校给高一放了三天假，九月一号正式开学。
    周五晚上，涂伯秋来接涂桑回家。
    涂伯秋总是很忙，好像永远有谈不完的生意，他刚从一个饭局上抽身，匆匆赶过来。
    涂桑比以前黑了点儿，也瘦了，下巴颏儿都尖了不少。
    涂伯秋看的有点心疼，拦过女儿瘦削的肩膀，道：“走，回家让你阿姨给你做好吃的补一补，都瘦了。”
    涂桑在涂伯秋车上找到了季沅的高跟鞋，季沅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永远打扮的明艳而张扬。
    涂伯秋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有点儿尴尬，道：“这是那天去医院你季沅阿姨脱下来留在车上的，也不收好，真是。”
    季沅有多娇气涂桑是知道的，在涂伯秋面前永远有说不完的温言软语，但也只是涂伯秋在的时候，涂桑不喜欢季沅，但是涂伯秋喜欢她。
    涂桑抿了抿唇，把季沅的鞋子收起来放好，车里开了冷气，呼呼的往外送着冷风，涂桑被吹的有点儿发冷。
    车子驶过了闹市区，两边的建筑开始洗漱起来，再入眼就是满山的绿，在夜色里更加浓艳欲滴。
    到家的时候已是夜色深沉，车子停在一座漂亮的小洋楼前面，涂桑先下了车，等涂伯秋把车停进车库再折回来。
    陌生的景色让涂桑有点不安，她只在这个新家只待了不到两天就去学校了，涂伯秋和季沅搬来云城小半个月以后才把涂桑接过来，在那之前涂桑和奶奶住。
    郊区的夜晚，空气湿润且粘稠，夹杂着几丝凉意。
    涂伯秋停了车走回来，揽着女儿的肩膀往屋里走，门是阿姨开的，看到涂桑，喜笑颜开。
    “桑桑回来了，瘦了点儿。”
    涂桑乖乖的叫人：“云姨。”
    纪云跟着涂家很多年了，从涂桑生下来就在了，涂桑刚生下来那会儿，她妈妈身子虚，奶水不够，都是纪云在供养着涂桑，纪云看涂桑就像自己的半个女儿一样。
    纪云接过涂桑的行李，道：“饭做好半天了，就等你们回来呢，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糯米藕。”
    “走吧，吃饭去，你也该饿了。”涂伯秋拍拍女儿的肩膀，领着她往里走。
    季沅正坐在沙发上往脚上涂指甲油，三十多岁的女人，保养的非常好，十根手指头羊脂白玉一般。
    季沅听到动静，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上来，一看到涂桑也回来了，立刻沉了脸，淡淡的打了个招呼，转身进了洗手间。
    季沅恨涂桑，但她是不会在涂伯秋在的时候对涂桑怎么样的，她很清楚她这么做得到的会是什么。
    涂伯秋领着涂桑去洗了手，父女俩坐在餐桌前等季沅回来，过了十多分钟，季沅回来了，红着眼。
    涂伯秋嘴巴张了张，终究是没说什么。
    一顿饭吃的很沉重，季沅全程没说一句话，涂伯秋有点儿尴尬，不停的跟涂桑找话题，问她在学校好不好，习不习惯之类的。
    吃过饭，季沅先回了房间，涂伯秋陪涂桑看了会儿电视，去书房处理工作。
    纪云还在厨房忙活，微微发福的身体佝偻着，认真的在灯光下刷洗，涂桑关掉了电视，走向厨房。
    “云姨，我来帮你吧。”
    纪云听到涂桑叫她，回头，见她仔细的挽了袖子，要来帮她收拾，赶紧拉开她。
    “我来就可以啦，你去玩儿吧，你那双手哪是干这些事情的，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让你爸高兴高兴。”
    岁月在纪云脸上刻下的痕迹在灯光下愈发明显，涂桑的眼睛有点儿酸，乖乖的恩了一声，却不走，就杵在边上看她忙活。
    季沅是个很难伺候的人，平时涂伯秋工作忙，不在家，涂桑又在学校上学，纪云一刻都不想在家里多待。
    自从季沅嫁了进来，这个家就变的乌烟瘴气了。
    纪云微微红了眼，涂桑是她看着长大的，从那么一丁点儿长成人，眼见着话越来越少。
    灯光下少女的身体纤细而匀称，季沅弯了眼，道：“我们桑桑长成大姑娘啦，过几年都要嫁人了。”
    “云姨，我还小呢……”纪云还是头一次跟涂桑说这样的话，涂桑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接。
    纪云知道她小姑娘脸皮儿薄，不开她的玩笑了，洗了手，领着她走出厨房。
    “快去洗个澡早点儿睡吧，你这几天该是累坏了，明早跟云姨去买菜。”
    “恩，好。”涂桑眼睛里终于有了点儿笑意，拎着东西上楼洗澡。
    ——
    这边陆霄回到家，家里只有阿姨在，陆凛和陈聘都出门去了。
    陆霄上了楼，去到卧室，重重倒回床上，也没开灯，就那么静静的躺在暮色里，一只手搭在额头上，挡住眼睛。
    黑暗能让人的听觉得到最大程度的放大，陆霄听到楼下阿姨走来走去的脚步声。
    陆霄翻了个身，抓起放在身侧的手机，找到跟陆修的聊天记录，十指飞快的发过去一条短信：“哥，十一回来吗？我去机场接你。”
    陆修那边也许在忙，没有立刻会消息，手机屏幕暗了，房间里重新归于黑暗。
    过了半晌，手机震动了一下，陆修回了短信，就三个字：“回，不用。”
    陈聘不喜欢陆修，因为她害怕陆凛会把这个家的权利交给陆修，但是陆霄很喜欢这个哥哥，他不介意谁得到了什么。
    他想要的，不靠陆凛，一样可以得到。
    楼下门锁响动，陆凛和陈聘回来了，陆霄没有下楼，他听见他们在争吵，他们总是在争吵，尽管总是会避着他，但每次吵完架以后，接下来的几天陈聘就会很不高兴。
    吵架的内容不过就是翻来覆去那些，陆霄勾了勾嘴角，陈聘是他的母亲，但他有时候也不太能分的清她跟陆凛吵架到底是为了他还是自己。
    陈聘在外人面前是优雅的，因为她是大家闺秀，必须要有该有的姿态。
    陆霄听到摔东西的声音，阿姨的劝阻声，夹在一起撕破黑暗传进他的卧室，手心碰到一个盒子，陆霄坐起来，下楼。
    一句话也没说，甚至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陈聘没想到儿子回来了，愣住了，陆凛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甩手走开。
    陆霄拿着盒子，缓缓穿过碎了一地的瓷片，出了门。
    那是他给涂桑买的杯子，就是她平日里用的那个，他今天不小心给摔到地上，坏了，虽然小姑娘当时一句话也没说，但是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出，她在难过。
    门外夜凉如水，陆霄掏出手机，给涂桑打电话，涂桑正在擦头发，水顺着头发丝儿往下滴。
    “你家的地址发给我。”
    “做什么呀？”
    “发给我，我先挂了，快点。”
    她听出来他的心情不太好，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还是乖乖的把地址发了过去。
    然后收到了他发过来的一条短信：“先别睡，等我一会儿。”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涂桑的头发都干了，才接到了陆霄的电话。
    他说：“下楼，我在你家门口。”
    涂桑拉开窗帘，当真看到有个颀长的人影站在下面，合上窗帘，噔噔瞪跑下楼。
    她身上穿着粉红色的卡通睡衣，整个人无害松软的像个玩偶，怕他等的烦了，小跑着去到他面前。
    陆霄见她脸上有倦意，却还强撑着的样子，眼神不禁柔和了几分，“困了？”
    涂桑摇摇头，“不困的，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骗人。
    陆霄不拆穿她，从车里拿出个盒子，递给她，道：“你的杯子，我买到了一模一样的，你看看。”
    涂桑的这个杯子样式很老了，他找了好久才买到一模一样的。
    涂桑把杯子抱进怀里，抿了抿唇，冲他浅浅一笑，“没事的，本来也该换了。”
    陆霄稍稍站直了身子，盯着她抱着杯子的手，道：“为什么这么宝贝它？”
    他想说，不过是个杯子。
    涂桑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她说：“那个是我奶奶送给我的，是我十四岁的生日礼物。”
    她宝贝的不是这个杯子，而是那段记忆，纵使他买到了一模一样的，也终究跟原来那个不一样了。
    陆霄的喉头有点堵，良久，吐出一句：“对不起。”
    涂桑被他突然正经下来的语气搞的有点儿不知所措，又不肯说话了，陆霄抬眼看见她一张纠结的小脸，心情好了许多。
    清了清嗓子，道：“不早了，上去吧，我回去了。”
    见她不动，挑眉。
    涂桑有点儿犹豫，道：“要我送你吗？”
    陆霄饶有兴致的看她一眼，似笑非笑，“你知道路？”
    “不知道……”涂桑泄了气。
    月色衬的她一张小脸洁白如玉，陆霄别开视线，道：“上去吧，我司机的车停在前面。”
    第11章 
    云城地处温带大陆性气候，四季很是分明，进入九月以后，连着下了几场雨，一场秋雨一场凉，这个火热的城市突然就有了点秋风萧瑟的意味。
    正式开学两个周后，年级组决定对高一新生组织一场摸底考试，按分数排名，并且向全校公示。
    这场考试一来是为了摸清开学以来新生对所学知识的掌握程度，二来，也是为了让所有人找准自己的位置，把心思放到学习上来。
    能进到一中的学生都不会是差的，绝大部分都是之前各个中学的尖子生，个个牛气冲天，大多不知天高地厚，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现实会教你做人。
    因为期末评优也会参考平时的考试成绩，不少人心里都卯足了劲儿，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对这种神仙打架的事情一点儿兴趣也没有，比如夏路骎，比如宋子游。
    这俩都是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水平，不至于考倒数，但要考的多好也是没什么戏的，相比于自己能考多少分，这俩倒是比较关心陆宵和涂桑谁能拿下第一名。
    陆宵就读的中学是云城最好的中学，政府每年拨款无数用于学校建设，陆宵在学校待了三年，第一名的位置从来就没换过人。
    再说涂桑，因为刷新了转学生入学考试的分数记录，是一中出了名的小才女，汪林政出了名的要求高难搞，人送外号灭绝，但是一看到涂桑呀，笑的那叫一个和颜悦色哦。
    宋子游是坚定的陆霄吹，夏路骎于公于私都偏心涂桑，两个人在这个问题上产生了分歧，于是两个人决定玩个大的。
    天气转冷，宋子游喝了一口奶，冷的他一哆嗦，脑经一转，道：“这样，要是我赢了，你以后得管我叫爸爸，怎么样？”
    夏路骎压根儿就没觉得他会赢，下巴一扬，道：“行，我要是赢了……你得帮我去给周礼送情书。”
    夏路骎说完，无意识的瞟了一眼林深，见他面上一点反应也没有，心里突然莫名其妙一阵生气，她想了一会儿，也没明白自己莫名其妙生他的气做什么。
    瘪了瘪嘴，道：“你得帮我追到他，追不到就围着操场裸奔，怎么样，敢不敢？”
    她说这话的时候，林深终于抬头瞥了她一眼。
    宋子游哼笑一声，道：“笑话，到时候输了你可别哭，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又一拍陆霄的肩膀，道：“大哥，你兄弟我的贞洁可全部系在你身上了啊，你得对我负责。”
    陆霄正在看漫画书，懒洋洋的坐着，闻言，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轻笑一声：“是么，我倒是挺想看你裸奔的。”
    “老大，你别故意整我啊，”宋子游觉得陆霄绝对干的出来为了让他裸奔而故意输给涂桑这种事的，立即两眼一包泪，道：“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怎么样？”
    陆霄对他的承诺一点儿兴趣也没有，没答话，视线落下去的一瞬间，瞥了一眼涂桑心无旁骛的背影，眼底掠过几分笑意，她倒也能学的下去。
    宋子游见陆霄不呛他了，知道他答应了，都开始幻想夏路骎叫他爸爸的场景了，笑的一脸油腻。
    “夏路骎管我叫爸爸的话……”
    林深知道宋子游这话是对着他说的，抬眼，宋子游冲他挑了挑眉，“那你是不是也得管我叫爸爸？”
    林深：“……”
    这人有病，而且治不好。
    林深翻了个白眼，并不想理他，宋子游美滋滋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目光落到陆霄的身上，乐了。
    “陆霄，如果夏路骎和林深都管我叫爸爸的话……你是不是也……”
    陆霄抬了眼皮子，看了他一眼，宋子游立刻伸手抱住脑袋，“大佬我错了，你是我爸爸，他们都是你孙子。”
    林深和夏路骎同时白了他一眼，异口同声道：“滚。”
    然而两个当事人却并没有因为这场考试改变多少，陆霄依旧是该做什么做什么，空闲的时间永远在看课外书。
    涂桑也依旧是不用老师督促也会自己预习课本，一有可以自行安排的时间就在写题，交上去的作业会被各科老师当做是范本在全班内学习。
    两个人的共同点就是，永远都把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的。
    考试前一天公布了考场名单，顺序都是打乱的，整个年级混在一起，分散到每一个考场。
    宋子游拉着陆霄去看座位表的时候，陆霄看见涂桑也在这个考场，她的位置在他的斜前方，靠着窗户的位置，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条走道。
    考试当天，第一场考语文，涂桑进到考场，看见陆霄的时候明显的愣了一下，考场里还没来几个人，陆霄坐在那里，格外的显眼。
    显然她只关注了自己的位置，陆霄突然有点想笑，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俩其实挺像的，比如对周围不相关的事物都漠不关心这一点。
    她手上还抱着文言文注解书，想趁着考试开始前这一小会儿再记两篇文章，陆霄就那么懒洋洋的坐着，一双漆黑的眸子静静的盯着她看。
    涂桑抿抿唇，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考场里陆陆续续的进来其他人，教室里逐渐嘈杂起来，陆霄桌子上一本书也没有，就那么倚着身后的桌子，闲闲的坐着，眼睛却看着窗前那一隅。
    铃响，监考老师抱着试卷走进考场，敲了敲讲台让教室安静下来，示意大家把桌面上的书都收起来，然后开始当着大家的面拆封试卷。
    涂桑拿到卷子后先大致浏览了一遍，都是她熟悉的知识点，作文的方向也是能写的出来东西的，心里才略微松了口气，她大约是个天生的悲观主义者，总是习惯把事情预想的特别糟糕。
    五分钟后，铃声再一次响起，开始答题，教室里满是笔尖触碰试卷纸发出的沙沙声。
    语文试卷整体出的比较平，没有特别难和偏的点，涂桑写完作文最后一个字，合上笔，抬头发现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又把前面选择题的部分认认真真的检查了一遍。
    之后的时间就不知道做什么好了，涂桑静静发了一会儿呆，蓦地想起来同在一个考场的陆霄，抿了抿唇，悄悄的回过身去，快速的朝那边瞥了一眼。
    陆霄穿着一身白T恤，越发显得眉眼如画，他显然是也已经写完了，单手撑着脸，目光看着试卷，心思却没在卷子上，手里的笔转来转去，淡定的不行。
    涂桑鼓了鼓腮帮子，回过身去。
    最后一场考试是数学，这次数学卷子出的难，有一些知识点是后面要学习的内容，卷子一发下来就听到考场里响起一片唏嘘。
    涂桑本来就有点儿紧张，被其他人一影响，手心都在冒汗，她最没把握的就是数学了。
    还好拿到卷子之后发现没有没见过的知识点，但是还是有一些是平时看的时候没有注意到的，这次考试也考了。
    卷子出的难，大家做题的进度就很慢，一个小时过去了，好多人连页都还没翻，涂桑也做的比平时慢，被一个填空题耽误了时间，整个人也跟着有点儿慌。
    陆霄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轻描淡写的在草稿纸上算了几下，就选出了答案。
    他写完整张卷子的时候时间还剩下半个小时，这位少爷也没检查一下，直接就合上了笔。
    考场里其他人都还在埋头苦算，陆霄转了会儿笔，视线落到窗前一处。
    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涂桑线条柔和的侧脸，她微微低着头，耳边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日光撒在她的脸上，头发上，一双眼睛里像落了整个春天的日光。
    他看到她在做最后一个大题了，显然是遇到了困难，嘴唇微微抿着，一张小脸严肃的不行。
    陆霄垂了眸子，把视线收回来，轻轻的笑了一声。
    明明是只小兔子，却从来没见过她掉过眼泪，难过的时候也只是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像个小老太太。
    他蓦地想起宋子游跟夏路骎打的那个赌，他倒是没想让着她，他想看看她的能力在哪里。
    陆霄从来没做过第二名，他从生下来就是被包围在别人的目光里的，陈聘的好胜心多多少少也影响了他，或许将来会有人能使他心悦诚服，但不是目前。
    涂桑从考场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陆霄去玩洗手间回来，见她深情似乎轻松了不少，陆霄眼底浮起笑意，道：“都做完了？”
    “恩。”涂桑点点头。
    陆霄哦了一声，笑道：“那就好。”
    两人并肩走回教室，宋子游急的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一看见陆霄，立刻扑上来，搂住陆霄的肩膀，道：“兄弟，感觉咋样？”
    “想知道？”陆霄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眉梢眼底都是笑意。
    宋子游娇羞一笑，搂着陆霄的手更紧一点，“嗯啊。”
    陆少爷敛了神色，伸手把他的爪子拨开，凉凉一瞥，道：“等着裸奔吧你。”
    说完也不看他，长腿一迈，勾着嘴角回到了座位上。
    宋子游：……
    苍天呐，我做错了什么，我为什么要相信陆霄的节操，我才六岁，我好累。
    两天后，考试成绩出来，宋子游耷拉着脑袋去看成绩，一看两颗眼睛睁的溜圆，笑的跟个傻子一样跑向陆霄。
    “卧槽，陆霄你骗我，嘤嘤嘤。”
    宋子游搂着陆霄一顿蹭，被陆霄一脚踢开，夏路骎一口酸奶差点呛到，扭头，“陆霄考了第一？”
    “对啊，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们陆霄做老二了？”
    “卧槽……”夏路骎蹭的一下站起来，准备开溜，“我有事我先走了。”
    这么好的占便宜的机会，宋子游哪能让她溜了，赶紧追了出去。
    等到围着看成绩的人都散了，涂桑才走过去，她没有先去看自己的成绩，而是看了陆霄的，她这次数学考的还不错，但是两个人的成绩一对比，涂桑在心里叹了口气。
    陆霄数学考了满分，而且每一门成绩都很漂亮。
    小姑娘悄悄扭头瞥了一眼教室某一处一脸淡定的少年，他真的，很厉害啊。
    第12章 
    下午第三节课，天色渐晚，日光一寸一寸的消失在云的彼端，偶有飞鸟穿云而过。
    汪琳政手里拿着这次统考的成绩排名表走进教室，六班这次考的不错，年纪第一第二都在班里，而且大部分学生的排名都在中上游。
    她刚才在过来的路上碰到了年级主任，刘主任把六班狠狠的夸奖了一番，汪琳政这会儿心情不错，说话的语气都轻快了不少。
    “这次考试大家表现的不错，希望大家能继续保持，戒骄戒躁，考的好的同学不要得意忘形。”汪琳政说完这句话，特意看了一眼某个坐的吊儿郎当的家伙。
    继续说道：“当然，考的不好的同学也不要失去信心，你们的高中生涯才刚刚开始，高考是一场长跑，跑的快的不一定就是跑的好的，坚持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赢家，知道了吗？”
    “知道了。”台下齐齐出声，但显然都没往心里去。
    老师们爱讲的道理大多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上了这么多年学，闭着眼睛都能想到她们下一句要说什么。
    宋子游拿胳膊肘捣一捣陆霄，“灭绝刚又看你了，我看那话就是说给你听的。”
    陆霄倒是不甚在意，他要是个老师，看到自己这样的学生也觉得生气，笑了一下没接话。
    汪琳政听语气就知道这帮小崽子又在敷衍她，也懒得去计较这些，当了这么多年的班主任，年纪一到，很多事情就都看的透了。
    年轻那会儿还爱较劲，现在，再有个几年都到了该被叫奶奶的年纪了，包容心和耐心倒是比年轻时好了不少。
    “咱们这节课开班会，把班委选了，你们有谁想竞选班委的，举个手示意一下。”
    台下稀稀落落的有人举手，陆霄没举手，他一向不爱参与这种事，嫌麻烦。
    汪琳政扫了一眼台下学习最好的两个人，陆霄没参与，涂桑也低着头，倒是一旁的夏路骎手举的高高的，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
    汪琳政有点儿遗憾，陆霄也就罢了，他那个性子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倒是涂桑，学习好，人又乖，怎么也不试着竞选一下呢。
    “涂桑，你不想竞选班委吗？”
    突然被汪琳政点到，涂桑心里一咯噔，站起来，小声道：“老师，我怕我做不好。”
    她性子内向，不善交际，不知道怎么与周围的人相处，所以比起主动袒露，她更愿意把自己藏起来。
    汪琳政觉得有点儿可惜，不过也不能勉强涂桑，只好点头，道：“没事，坐下吧。”
    “林深江萱你们俩上来，林深你把举手的人都记下来，咱们来投个票，江萱负责唱票，林深你负责记数。”
    林深闻言，起身走向讲台，途径夏路骎这一桌的时候，余光瞥见某人的手摇的更欢了。
    像根儿狗尾巴草。
    林深没去看她，眼底掠过几分笑意，这货从小就爱对他显摆，小学的时候让她选上了体育委员，神气了一个学期。
    幼稚的不行。
    夏路骎见林深不理她，有点儿尴尬，伸手摸了摸鼻子，把手举的低了点儿。
    涂桑余光悄悄的看着夏路骎，不禁有点儿羡慕她，自由自在的，真好。
    突然感觉后背被人戳了下，回头，对上陆霄一双漆黑的眼。
    陆霄一只手撑着脸，手里的书被放到了一边，另一只手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微垂着眼看她，也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不竞选吗？”
    涂桑摇摇头，“不了，我怕做不好。”
    “做不好什么？”他似是料到她会这么说，视线向下落到她咬着的下嘴唇上。
    涂桑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刨根问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习惯于把自己藏起来，躲在人流里，而不是做领头的那几个。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他看透了，心底的怯懦被人不费吹灰之力挖了出来，曝光在白昼之下，让她无处可逃。
    陆霄知道她的心里藏着很多事，有心事习惯自己消化，他原本想，也许他可以帮她做点儿什么，逼她一把，他不是没看到她刚才看夏路骎时那种羡艳的眼神。
    涂桑的心里有光，但是那是只属于她自己的。
    “不选就不选吧，别咬嘴唇。”陆霄把视线收回来，轻叹了口气，他更怕她难过。
    涂桑耳尖一热，呆呆道：“恩……”
    涂桑转过身去，两人再没交流。
    宋子游本来在摸鱼看小说，这会儿的心理活动可以简单的概括为四个字——卧槽三连，他从陆霄伸手去戳涂桑的时候心思就没在小说上了，竖着耳朵就怕错过一丁点儿互动。
    林深不在，没人跟他分享，宋子游觉得自己都快憋出毛病来了，陆霄这家伙，果然心黑喜欢小萝莉啊！
    汪琳政眼锋一扫就知道有人在浑水摸鱼，敲了敲讲台，提醒道：“都把手里的事情停下来，现在候选人们都上来，依次做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夏路骎屁颠屁颠的从涂桑身后跨出来，小跑上讲台，十多个候选人齐齐排开，大多都是平时班里比较活跃的人。
    夏路骎排在第一个，她竞选的是文娱委员，上去简短的介绍了几句，清了清嗓子，给大家唱了首英文歌。
    她的声音很特别，清透的嗓子里又好似撒了一把沙，慵懒又纯净。
    林深站在旁边看她，也有点儿诧异，他竟然从来不知道她唱歌这么好听，对于夏路骎身上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这件事，林深心里莫名一阵烦躁。
    夏路骎是个少见的美人，漂亮到让人挪不开眼的那种，从小到大喜欢她的男孩子就没断过，如果不是性格太男孩子气，总能把追求者变成兄弟，男朋友估计都换了一茬又一茬了。
    一曲唱罢，教室里安静了几秒，掌声如雷，连一直对夏路骎有偏见的宋子游都忍不住啧啧了两声，道：“这货长的倒真是挺祸国殃民的，可惜了，脑子不好使。”
    夏路骎看见自己的歌反响不错，心里美滋滋的，脚踩莲花一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戳戳涂桑的胳膊，道：“小可爱，我刚刚唱的好听吗？”
    “好听。”涂桑老老实实点头。
    夏路骎嘿嘿一笑，抬头发现林深在看自己，他的表情好像……不太高兴？
    什么毛病……
    夏路骎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他为什么不高兴，索性懒得想了，扭头去逗涂桑。
    林深把她没心没肺的心路历程尽数捕捉进眼底，转念一想，自己竟然对这家伙有任何期待？这么一想，林深心里简直更堵了。
    十几个竞选人挨个做完自我介绍，开始投票，夏路骎虽然排在第一个，大家对她的自我介绍印象却是最深刻的，唱票结束，夏路骎以高票当选六班的文娱委员。
    下课铃响，汪琳政刚要抬腿走出教室，想起来什么，又折回来，“咱们班的数学课代表还没人呢，谁愿意自荐一下？”
    积极分子刚刚都已经参加过班委竞选了，选上了的自然不能再担任其他职位，没选上的这会儿也觉得落选了脸上没面子，都不愿意举手。
    汪琳政视线在教室里扫了一圈，落到一处，“涂桑，就你来做吧，待会儿帮我把数学作业收上来，送我办公室去。”
    课代表日常工作不过是收发一下作业本，没什么难度，胆子小也不是不能做。
    涂桑不好再拒绝，抿了抿唇，道：“好。”
    提起作业，宋子游这才想起来自己数学作业忘写了，抄起陆霄的标准答案就开始抄。
    “小桑桑，你先从那头开始收吧，给我点时间抄一下。”
    涂桑点点头，朝最右边的那一组走去，等她抱着一沓作业本过来的时候，宋子游还没抄完，
    她只好先去收后面的。
    眼见着就要上课了，但涂桑也不好不等他，就抱着作业本站在位置上等着宋子游。
    “马上，再给我两分钟，马上就好！”宋子游摁着两本作业，落笔龙飞凤舞。
    余光里突然伸过来一只修长的手，宋子游的标准答案被拿走了，这货急了，抬头，发现陆霄正幽幽的看着他。
    “交不交？不交待会儿自己交去。”
    “交交交，喏，给你。”宋子游把作业本合上，递给陆霄，不情不愿道：“都是假的，狗子你变了，你以前很疼我的，你果然是在外面有狗了。”
    陆霄哼笑一声，懒得理他，伸手把两本作业递给涂桑，道：“好了，抱过去吧。”
    第13章 
    周六，早上九点，涂桑去食堂吃了饭回到寝室，江萱周末都回家，所以寝室里就她一个人。
    楼道里安安静静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涂桑关了灯，脱了鞋子重新趴回床上。
    一中的食堂周六日也是供饭的，因为有住的远的例如郊区和县城的学生，周六日回家一趟不方便，只是因为人不多，所以必须要掐着点儿去，不然去晚了就关门了。
    她昨天晚上没睡好，精神不大好，这会儿吃过饭肚子里饱饱的，困意就涌上来了，闭上眼睛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九点半的时候，涂桑被手机铃声吵醒，那边是夏路骎雀跃的声音。
    “小可爱，你在学校吗？”
    涂桑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反应了一会儿，才道：“恩，在的。”
    “陪我去逛街吧，我没衣服穿了，”夏路骎站在衣柜前面，对着她那满满一柜子的衣服道：“我真怀疑我去年是裸奔过来的，找不出来一件能穿的。”
    夏路骎自说自话完，才意识到涂桑的反应好像有点儿慢，愣了一下，问道：“小可爱你还在睡觉吗？”
    涂桑恩了一声，慢慢坐起来。
    “不舒服吗？”
    “不是的，”涂桑爬下床，开了灯，白炽灯乍的亮起，“我昨天晚上有点失眠，别担心。”
    夏路骎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你说你大周末的不回家，在学校有个什么事谁都不知道。“
    涂桑恩了一声就没声了，夏路骎觉得自己可能是说错话了，她跟涂桑虽然关系好整天腻在一起，但其实涂桑对于她家里的事情一直是闭口不谈的。
    夏路骎挠了挠头，试探性的问道：“去吗？十点半我在银泰百货门口等你。”
    涂桑恩了一声，道：“好。”
    下个周就是国庆节了，涂伯秋昨晚打电话来说他今天要临时出差，国庆以后才会回来，涂桑从衣柜里取出衣服，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国庆节也要待在学校了。
    涂桑换了衣服，小心的锁了寝室门，去门口等公交，看门的保安大叔在看守室里听广播，声音开的很大。
    公交站底下只有寥寥几个人在等车，平日里这里是最喧闹的，涂桑站在阴影里等了不到五分钟，车就来了。
    公交车一路摇摇晃晃开到了银泰百货门口，涂桑一下车就看到了正在朝她招手的夏路骎。
    夏路骎今天穿了一条红色的连衣裙，微微露出一点肩颈，两条小腿白皙纤细，一头长发也没像平时一样竖成马尾，随意的披散下来，在人来人往的大楼门口格外的显眼。
    涂桑握紧书包带儿，小跑着走过去。
    夏路骎看了一眼她的背后，乐了，“小可爱，你怎么出来玩还背个书包啊。”
    “我……”涂桑想说她只有书包。
    在涂桑前十五年的人生里，她跟同龄人的接触很少，很多人觉得她冷漠，其实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响应对方，夏路骎是为数不多的硬闯进她人生的同龄女生。
    G市是个很小的城市，这家有什么事没过几天全部人就都知道了，因为家里条件好，涂桑吃的穿的从来都是比周围人要好的，连上下学涂伯秋都安排了司机接送。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大多爱比较，在那个小小的城市里，涂桑就成了她们比较的对象，所以在搬来云城之前，涂桑几乎都是一个人。
    比起以前，涂桑现在交到了朋友，她也在试着让自己做出改变，不要令对方失望。
    小声道：“我只有书包。”
    夏路骎不懂她的心理变化，她只是觉得涂桑很可爱，就算是一句玩笑话她也会很认真的对待，牵起涂桑的手，道：“没事儿，我们小可爱背什么都好看，走，进去逛。”
    涂桑恩了一声，两人并步走进商场。
    过了九月，天气就已经有点凉了，商场里的冷气还是开的像不要钱一样，夏路骎穿的少，猛的被冷气一吹，冷的只打哆嗦，握着涂桑的手也颤了一下。
    “卧槽，这都几月份了空调还开的这么冷。”夏路骎用空着的那只手搓了搓鼻子，翻了个白眼。
    涂桑穿的是长袖，倒还好，为了以防万一，走之前特意在书包里塞了一件外套，涂桑把外套从书包里掏出来递给夏路骎，夏路骎简直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小可爱，你是哆啦A梦吗？怎么什么都难不倒你。”
    “只是恰巧走之前看到了，就带过来了。”涂桑把书包重新背回去，浅浅的笑了一下。
    夏路骎当然没错过这个瞬间，嗷的一声手又伸向了涂桑的脸，“小可爱，你真应该多笑笑，你知不知道你一笑我简直心都要化了。”
    “你又……”涂桑被她捏的有点窘，用表情反抗她。
    夏路骎知道她害羞，不逗她了，乖乖把手收了回来。
    一楼都没有适合她们这个年纪穿的衣服，两人溜达了一圈一无所获，只好去到二楼，夏路骎立刻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扑向了各家店铺。
    涂桑没什么想买的东西，夏路骎进去试衣服了，她就在店里瞎逛。
    她从小到大的衣服都是纪云带她买的，每到换季的时候纪云就会带涂桑去买一堆衣服回来，这一季的衣服还没买，涂桑想等纪云一起。
    夏路骎很快就试了一件雪纺裙出来，在镜子钱转了几圈，扭头问涂桑：“好看吗？”
    涂桑点头，“好看。”
    “可是我觉得这件也不错，我试出来你帮我看看哦。”夏路骎又拎起另外一套折回更衣室。
    夏路骎好一会儿也没出来，涂桑等的无聊，地上不知道谁丢了块糖纸，涂桑低着头踢着玩了会儿，把它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又等了一会儿，夏路骎终于出来了，她身上的这套衣服穿起来有点复杂，却把她身体的每一处曲线都包裹的恰到好处。
    夏路骎微红着脸，问她：“这套呢，好看吗？”
    涂桑老老实实点头，“也好看。”
    涂桑心想，再过几年，夏路骎一定会是一个艳光四射的大美人。
    夏路骎又有点儿纠结了，这家店的衣服不便宜，她带的钱只够买一套。
    其实她是更喜欢第二套的，穿起来也确实比第一件的雪纺裙效果好，但是太性感了，她有点儿穿不出去。
    涂桑也没办法帮她做出抉择，她确实是觉得两套各有各的好看。
    “唉……这可怎么办啊，”夏路骎皱着脸想了一会儿，想起林深来了，“对了，我给林深打电话，让他来帮我选。”
    林深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跟陆霄打游戏，陆霄今天恰好过来拿点东西，林深妈妈就留他在家里吃饭。
    挂了电话，林深的表情有点复杂，陆霄笑了下，问：“夏路骎？”
    “恩，她让我去给她挑衣服，你说这货是不是脑子有泡，她是不是以为我成天24小时待机等着她呢？”
    陆霄瞥了他一眼，丢了游戏手柄站起来，懒洋洋道：“行了，她这幅德行还不是你自己惯的。”
    林深噎了一下，陆霄说的还真没毛病，都是他自找的，咬咬牙，“我大概也是脑子有泡，我换件衣服就过去，你去吗？”
    “我去做什么？”陆霄挑眉。
    “哦我忘记跟你说了，涂桑也在，去不去？”
    ————
    林深找到夏路骎在电话里说的那家店，远远的就看见两个小姑娘脑袋靠着脑袋坐在人家店铺的沙发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顿时有些好笑，也真亏店员没把她俩赶出去。
    夏路骎一抬眼看见林深，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跑过来，“林深，你怎么这么慢，我都困了！”
    “哦，怪我咯？”林深凉凉的睨了她一眼，跟涂桑打了个招呼，又把目光看向夏路骎，没好气道：“选什么，快点选完了走。”
    陆霄是在林深后面上来的，两只手插在裤兜里，懒洋洋的朝这边走过来，他实在是太显眼了，涂桑一眼就看见了他，愣了一下。
    “你怎么来啦？”
    陆霄好笑，“恩？我不能来？”
    “没、没有。”涂桑有点窘，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的。
    看她窘迫的不行，陆霄低头笑了一声，视线落到她空着的手上，挑眉：“你不买吗？”
    涂桑摇摇头， “不知道买什么。”
    “哦。”陆霄点了点头，抬腿走进店里。
    陆霄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调子，在店里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件白色吊带小礼裙，背后是一个很大的欧根纱蝴蝶结。
    “试一下？”
    涂桑抿了抿唇，她觉得这个裙子太华丽了，根本穿不出门呀。
    陆霄看她不接，舔了下后槽牙，招呼店员小姐，“帮我把这件包起来吧，谢谢。”
    涂桑：“……”
    这个人，怎么不讲道理呀！
    “我试，先别买。”涂桑尽管生气，声音也还是软软的，陆霄忍不住心情大好。
    涂桑抱了裙子进去试，夏路骎这边也买了单，三个人都坐回沙发上等涂桑。
    涂桑磨蹭着换好了衣服，在里面待了几分钟，才鼓起勇气推门出来。
    裙子只到她膝盖的位置，两条小腿纤细白嫩，陆霄的视线顺着她的锁骨往下，眼神渐暗。
    夏路骎嗷的一声就要扑过去，被林深一把拉了回去。
    “你干嘛？”
    “坐好别乱动。”林深握着她的手腕不让她乱动，夏路骎气急。
    “你！”
    店里人来人往，有意无意都会朝这边看上两眼。
    涂桑看向陆霄，有点儿紧张，“好看吗？”
    “恩，好看，去脱下来吧，就要这件了。”陆霄别开视线，极力忽视掉体内那股子饥饿感。
    “钱我已经付了，不许不要”
    涂桑：“……”
    这个人，能不能听一下她的意见呀！
    第14章 
    几个人拎着东西走出来，两个小姑娘走在前面，陆宵和林深手里各拎着一袋衣服，懒洋洋的跟在后面走着。
    这几个走在人群中实在扎眼，惹的路过的人频频回头。
    下了楼，拐角处有家甜品店，眼见着都要走过去了，陆宵蓦地停下脚步，对林深使了个颜色。
    林深往旁边瞥了一眼，反应了一下，叫住夏路骎。
    “喂，去里头坐会儿吧。”
    夏路骎是没什么意见啊，有吃的她就开心，来者不拒。
    “去吗？”夏路骎问涂桑。
    涂桑悄悄看了一眼陆宵，见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一脸的你随意，点点头：“恩。”
    两个小姑娘先进去了，林深的目光落在涂桑背着的书包上，表情有点玩味。
    看了一眼陆宵，道：“动心了？”
    他跟陆宵这么多年，了解陆宵是从来不怎么吃甜食的人。
    陆宵笑了一下，没接话，视线看向正站在柜台前踮着脚选甜品的小姑娘，抬腿，“走了。”
    刚才路过甜品店的时候，涂桑小心翼翼的朝这边看了好几眼，她想吃，但是又怕其他人不想去，就一直没开口。
    陆宵就走在她后面，把她的小动作一个不落的看进了眼底。
    ————
    一中背后有一条小吃街，一溜望过去各种各样的小吃，且不说干净不干净，至少味道是比食堂要好上那么一些的，价格也都不贵，所以学生们也爱光顾这里。
    这几天新开了一家烧烤店，因为位置不好，在巷子最里面，老板为了拉生意，这两天在做活动，所有菜品全部半价。
    中午下了课，几个人决定去尝尝鲜，涂桑有点儿感冒，鼻子不通气，脑袋也晕晕乎乎的，就没去，裹着校服趴在桌子上睡觉。
    午后的时候下起了雨，大雨滂沱，打在玻璃上、树叶上，哗啦啦的淹没了一切声音。
    夏路骎四个吃完烧烤出来才发现被大雨拦住了，几个人谁也没带伞，只好又退回去店里坐着等雨停。
    秋天的雨淅淅沥沥，好像永远也下不完，雨点吧嗒吧嗒砸到瓦上，地上，溅起一地的水花。
    三个男生围着桌子坐着开始打起了游戏，夏路骎站在门口，被溅了一小腿的水，赶紧往后退一步。
    夏路骎抹了一把腿上的水，道：“要不让小可爱给我们送伞过来吧，我看这个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
    说完下意识的瞟了一眼陆宵，见他面上没什么表情，掏出手机给涂桑打电话。
    手机响了一会儿才被接起来，涂桑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惺忪。
    “恩，怎么啦？”
    “小可爱，我们被困在烧烤店了，你快给我们送两把伞过来哦，林深和陆宵带了伞，在抽屉里，你找一下。”
    涂桑搓了搓脸，软软道：“好，我去哪里找你们呀。”
    “唔，这条街就这一家烧烤店，”夏路骎挠了挠头，“你就找人最少那家店就是了。”
    老板听了想打人……
    挂了电话，涂桑从陆宵和林深的抽屉里找到了伞，抱着出了教学楼。
    她只来过两次后街，都是夏路骎领着过来的，路面上积了不少水，一脚踩下去带起一腿的泥，涂桑捏着伞柄，小心翼翼的挑积水少的地方走。
    这会儿都快午休了，加上下雨，整条巷子都是冷冷清清的，每家店里都没什么人，夏路骎只说找人最少的那家店，涂桑觉得自己好累。
    停住脚的地方旁边有家店门正好开着，店里面空空荡荡的，涂桑歪着脑袋朝里面看了一眼，有个瘦高的男孩子背对着她坐着，穿着一件白T恤，低着头在吃什么东西。
    涂桑有点纳闷，怎么就只有林深一个人呀，其他人上哪儿去了。
    男生对于涂桑的脚步声并没有什么反应，涂桑清了清嗓子，叫他：“林深，给你伞。”
    路嘉懿回过头，对上涂桑一双湿漉漉的眼。
    涂桑这会儿才看清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碗清清淡淡的面，一点儿辣椒都没放，顿时红了脸，认错人了。
    少年有一双特别好看的眼睛，亮亮的像有小星星一样，看见女孩子绯红的脸，想她肯定是认错了人，见她怀里抱了好几把伞，冲她一笑：“你在找人吗？”
    “恩，对、对不起。”涂桑把伞抱的紧了点儿，一张小脸滚烫。
    因为感冒，涂桑说话瓮声瓮气的，本来声音就小，这会儿都快没声儿了。
    路嘉懿拿起纸巾擦了下嘴角，涂桑注意到他有一双非常好看的手，跟陆宵一样好看。
    少年一站起来，涂桑就得仰着头看他了。
    “知道店名吗？我带你过去。”
    涂桑摇摇头，“没关系，我再找一找就好了，谢谢你。”
    她不太懂的如何响应陌生人的好意，拒绝是她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方式。
    看出她的不安，路嘉懿浅浅笑了下，道：“等我一下。”
    转身走到柜台前面，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瓶豆奶，路嘉懿把豆奶贴到涂桑的脸上，涂桑呆了几秒，热的。
    豆奶热乎乎的散发着热意，涂桑堵住的鼻子立刻就好了不少。
    “好了，你去送伞吧，这次可不要再认错人了哦。”
    路嘉懿弯了腰，冲她露齿一笑，少年的眼角有颗泪痣，他一笑的时候那颗小泪痣也跟着一颤一颤的，特别好看。
    涂桑抱着路嘉懿给的豆奶走出来，没几步就瞧见不远处的门廊下夏路骎在朝她招手。
    “小可爱，这里。”
    涂桑抿了抿唇，把怀里的东西抱的紧了一点，小跑着过去。
    夏路骎把东西接过去，伸手捏了捏涂桑的脸，冲她嘿嘿一笑，“谢谢小可爱哦。”
    又瞥见她怀里还抱了瓶豆奶，她记得涂桑不怎么喝这个的，有点儿好奇，生病把口味都变了吗？
    涂桑见她盯着自己怀里的豆奶看，小声道：“刚刚认错人了，有个男生给的。”
    “哦？帅吗？”夏路骎一听来了兴趣，冲她一顿挤眉弄眼。
    涂桑红着脸不肯说话，扭头瞥见陆宵正看着她，一双眸子漆黑深邃。
    涂桑被他看的有点儿心虚，抿起嘴唇浅浅的笑了一下，陆宵一愣，别开了视线。
    “走啦，再不走都打铃了。”夏路骎把伞递给林深和宋子游，招呼他们。
    两人应声站起来，陆宵却没动，目光重新落回涂桑身上，道：“你们先回去，我带她去趟药店。”
    在场的几个也是很有眼力见儿，互相使了个眼色吆喝着就出了门，整个大厅顿时只剩下涂桑和陆宵两个人了。
    四周安安静静的，唯有雨声淅沥。
    陆宵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盯着涂桑瞧，涂桑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了，走过去他跟前，把豆奶递给他，小声道：“要喝吗？”
    豆奶触到陆宵的手指，热意顺着手指爬上来，陆宵垂了眼，轻轻的笑了一声，道：“你拿着吧。”
    “哦。”涂桑感觉到他有点儿不高兴，但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高兴。
    雨声滴滴答答，陆霄的眼睛里好像也落了雨，他对她伸出手。
    “伞给我。”
    “啊？”涂桑反应慢了半拍。
    “你呀。”陆霄起身，少年颀长的身形带来的压迫感使涂桑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一步，头顶被人轻轻拍了拍，陆霄一双桃花眼里落了光，轻声道：“走了。”
    第15章 
    如果人类有尾巴的话,说起来有点儿不好意思,只要和你在一起,一定会止不住摇起来的。
    ——《三行情书》 北川理惠
    数学课，因为上一节课老师拖堂，汪林政都已经走进教室了，涂桑才小跑着去办公室抱作业本。
    跑出去没两步上课铃就响了，走廊上本来站着好些人，这会儿全部都没了，空空荡荡的。
    涂桑捏起裙摆，加快了步伐。
    日光拐过门廊，在地面上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空气里漂浮的细小的尘埃被阳光一照，全部暴露了出来。
    转角处的光影里走出来一个颀长的身影，少年手里捏着一根棒棒糖，一双眸子清清亮亮。
    涂桑认出来是那天在后街碰到的那个男生，轻轻的啊了一声，停住了脚步。
    路嘉懿也看见了涂桑，少年一笑便露出来两颗小虎牙。
    “都上课了，你怎么还在外面呢？”
    涂桑觉得他这个问题问的有点奇怪，他自己也还在外面瞎晃呢，而且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但还是乖乖的回答他：“我去抱数学作业，物理老师拖堂了。”
    “哦，”路嘉懿笑了一下，转了转手里的棒棒糖，递给了涂桑，“这个给你，我不爱吃这个。”
    涂桑接过来，小声道谢，她隐约觉得以前应该在哪里见过他，想了一会儿也没想起来。
    “想什么呢？”路嘉懿见她忽然皱起眉头，笑道。
    涂桑恍惚了一下，回过神来，语气有点犹豫，“我在想我是不是之前在哪里见过你，我想不起来了。”
    “哦，是么？”路嘉懿浅浅的笑了一下，眼角泪痣盈盈。
    涂桑想起来自己还要去抱作业，连忙道：“我要去抱作业了，你回教室吗？”
    “恩，”路嘉懿点了下头，唇边笑意更甚，他问：“有手机吗？”
    涂桑轻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路嘉懿冲她浅浅一笑，道：“给我下。”
    涂桑当真就乖乖的掏了手机给他，路嘉懿接过去，快速输入了个什么，等了小半分钟，把手机还给了她。
    最近通话里多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涂桑呆了几秒，抬眸，对上少年澄澈的眼，路嘉懿冲她盈盈一笑，眼睛里落满了细碎的光。
    “我叫路嘉懿，路遥的路，嘉言懿行的嘉懿，这个是我的手机号。”
    少年站在光影里，长身玉立，涂桑蓦地想起一句：“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
    这使她甚至忘记了自我介绍，呆呆的回了句：“你好。”
    很久以后，路嘉懿还是会想起这一天，涂桑仰着脸看他，日光打在她脸上，她第一次跟他说你好，就是这一句你好，让他心甘情愿的缠绕了她半生。
    纵然他日后站在舞台上，光芒万丈，每当夜色深沉，他所念的、想的，不过是她站在细碎的阳光里，轻声唤他你好的样子。
    ——
    涂桑抱了作业本回去，汪林政已经开始在讲课了，教室里安安静静的，涂桑猫着腰快速从讲台上跑过去，把作业本放在讲台旁边的桌子上。
    即便是这样，也还是有很多人的注意力从黑板转移到了她身上，涂桑小跑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谁也没漏掉她手里拿的那根糖。
    比如陆宵。
    涂桑把糖放在桌角，把数学书掏出来翻到正在讲的那一页摆好，趁汪林政没注意，夏路骎凑过来，下巴指了指摆在桌角的糖，暧昧一笑，“谁给的？男生？”
    涂桑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出声，就看见汪琳政转过了身。
    汪林政眼刀往这边一扫，秋风扫落叶似的一声：“夏路骎，讲什么呢，这么会讲讲给我听听？”
    “没。没什么，老师您继续讲课。”夏路骎嘿嘿一笑，非常狗腿的猫了下腰，乖乖坐回去。
    宋子游拿手指捅了捅陆霄，冲他挤眉弄眼一顿笑，生怕陆霄没发现似的，压低了声音道：“男生送的，有情况哦。”
    陆霄的脸更黑了，他的视线越过涂桑落在她的桌面上，盯着那块糖，眸色深沉。
    陆少爷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危机，心里拧巴成一团，他终于意识到他可能在吃一个陌生人的醋。
    陆霄越想越生气，到后来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在生谁的气，这使得他很挫败，在陆霄之前的人生里，他从来没有为什么吃过醋，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他这辈子头一次尝到了什么叫求而不得，偏生还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束手就擒，他习惯于去对任何事物掌握主动权，而现在，别人送她的一块糖都能让他丢兵弃甲，兵荒马乱。
    到最后连神经大条的宋子游都发现了陆霄的不对劲，不敢去惹他了。
    下课铃响，汪琳政出了教室，夏路骎终于有机会好好八卦一番了，搂过涂桑的胳膊，小声问道：“谁送的？”
    涂桑抿抿唇，“就是那天我去给你们送伞碰到的那个男生，叫路嘉懿。”
    夏路骎一听到这个名字，炸了，握住涂桑的手，一双眼睛瞪的老大，“高高瘦瘦的，眼角有课泪痣，长的特别好看的那个路嘉懿？”
    涂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激动，要说好看的男孩子，陆霄和林深都很好看啊，还是乖乖点头道：“恩。”
    “卧槽？”夏路骎炸成了烟花，“小可爱你知不知道你遇到了谁，那可是路嘉懿啊，微博上粉丝一百多万的大明星哦，天呐我也要求偶遇。”
    “是、是吗？我就说觉得他看着眼熟。”夏路骎一脸追星少女脸，涂桑听的一头雾水，她想不通这种大明星为什么会跟她的人生有交集。
    夏路骎一脸看外星人的表情，“小可爱你竟然不认识路嘉懿？他可是从我们学校走出去的大明星啊，不过他已经念高三了，而且也不怎么来学校，你竟然能碰见他两次，羡慕。”
    追星少女一脸幽怨，恨不得让涂桑给她来个现场情景回放。
    “还有吗还有吗？他除了给你糖还说什么了？”
    涂桑有点犹豫，小声道：“他把他的手机号给我了。”
    “卧槽？”
    “你小声点。”涂桑赶紧捂住她的嘴，突然知道了路嘉懿是个大明星，她并不想给自己还有他添任何麻烦。
    “还有别的吗？”夏路骎眨着一双星星眼。
    涂桑摇摇头，道：“没有了。”
    视线落到讲台旁边放着的一摞作业本上，才想起来还要发作业，涂桑摁住躁动的夏路骎，站起来去发作业。
    一圈发完，手上还剩下两本，一个是自己的，一个是陆霄的，涂桑走回座位上，没坐下来，把陆霄的作业本递给了他。
    “陆霄，作业本我给你放这里了。”
    陆霄视线落在课外书上，没抬头，余光瞥见她一双细白的手，陆少爷不高兴，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他也有点儿生她的气，为什么要接别的男生给的糖，还存了人家的号码，还是第二次见面。
    难道他买不起一颗糖吗？存了人家的电话是要做什么？陆霄一想就觉得生气，周身气压骤低。
    涂桑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个样子，一句话也不说，她感觉到他在生气，她还是没搞明白他为什么生气，涂桑有点儿苦恼，她发现陆霄最近好像情绪特别不稳定。
    等了一会儿，陆霄还是没说话，涂桑垂了眼，轻轻的叹了口气，慢慢的坐回去。
    夏路骎上了个厕所回来，发现涂桑皱着一张小脸，兴致缺缺的样子，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关切道：“怎么了？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涂桑抿了抿唇，小声道：“陆霄不高兴，一句话也不肯说，我觉得他好像是在生我的气。”
    “这……”夏路骎一眼就看明白涂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位少爷突然发哪门子的疯，扭过头，小声叫了下宋子游。
    “喂，”夏路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同样兴致缺缺的陆霄，用唇形道：“他怎么了？”
    宋子游耸了下肩，伸手指了指涂桑的桌子，夏路骎顺着他的手指回头，目光触到那颗糖上，顿时明了，忍不住笑了一下。
    戳了戳涂桑，忍着笑意道：“没事儿，你哄哄他就好了，他这病就得你哄才能好。”
    “啊？怎么、怎么哄呀。”涂桑有点儿懵，她只哄过几个月大的小孩儿，还没哄过这么大一个人呢。
    “没事儿，你就当他是个小孩儿哄就好了，反正都一样。”夏路骎终于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陆霄听了想打人……
    涂桑托着脸想了会儿，对方毕竟不是个小孩子了，哪能一样呢，正发愁呢，突然想起来抽屉里还有个皮卡丘的桌面摆件，是她前两天在小卖铺里花五毛钱抽奖抽到的。
    这可是她人生中头一次抽到一等奖。
    陆霄沉着脸，心想这丫头转过去就真不转回来了？亏他平时对她那么好。
    正想着，就看着涂桑手里握着的什么慢吞吞的转了过来。
    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陆霄，这个皮卡丘送给你，你别生气了。”
    陆霄：“……”
    拿他当三岁小孩儿哄呢？陆少爷终于肯抬眼了，他看着涂桑手里小小的摆件，视线一路往上，对上她无辜的眸子，这双眼睛里现在写满了期待。
    陆少爷垂了眼，轻笑一声，“恩”。
    这种感觉，好像也不赖。
    第16章 
    宋子游平日里喜欢把小黄书夹在课本里摸鱼，这天，不知道他从哪儿淘到了一本极品小黄书，具体有多极品其他人无从知晓，宋子游的原话是这样的——控制不住，欲罢不能。
    其他人：“麻烦你离我们远一点，谢谢。”
    即便是宋子游这样的老油条，也还是害怕被抓包，一中的风纪出了名的严，像他这种顶风作案的，一旦被抓住就是要“砍头”的罪。
    这货为了不那么显眼，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张报纸，纸张已经很老了，微微泛黄。
    正经报纸出现在宋子游的手里，这让夏路骎觉得有点玄幻。
    “宋子游，转性了么，不看黄色小说改看新闻了？”
    宋子游摆摆手，一脸不耐烦，“去去去，一边儿去，你懂什么，我是要用来包我的小说的，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我们家翻出来的报纸，都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了。”
    夏路骎吸吸鼻子，一个白眼翻上天。
    宋子游的那本小说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封面和内页的纸都很旧了，他把旧报纸包在小说外面，一顿裁剪。
    男生的手大概真的笨一点儿，越剪越不成样，宋子游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自己包书皮，上一次用这种包了封皮的书还是他上小学的时候他妈给他包的。
    宋子游鼓捣了一会儿，泄了气，决定找个帮手，瞄了一眼前面两个女生，夏路骎嘛……肯定不会帮他，那就只有涂桑了。
    “小桑桑，小仙女。”
    宋子游嗲的不行，听的一旁的夏路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涂桑回头，对上宋子游笑的一脸奸诈的脸，愣了一下，道：“怎么了？”
    “会包书皮吗？”宋子游冲她露齿一笑，指了指面前的小说。
    “恩，会的。”涂桑先回答了他，目光才顺着他的手指落到他面前的小说上，顿时涨红了脸，“这是……”
    宋子游找到了救星，怕她拒绝，赶紧使出狗皮膏药般的粘人演技，嘿嘿一笑道：“都一样都一样，反正都是书嘛，一样包。”
    涂桑再是不敢看那本书一眼了，垂着眼眼观鼻鼻观心，又不好拒绝他，犹豫了一会儿，才伸出一双白嫩的小手，小声道：“给我吧，我尽量。”
    看着涂桑捧着东西转过去了，宋子游心里简直是美滋滋，一扭头对上陆霄一双阴测测的眸子，顿时换上一张狗脸，讪笑道：“大佬，我借你的小仙女用一下啊。”
    陆霄瞥了一眼涂桑通红的脸颊，视线重新落回宋子游身上，眯了眯眼，道：“谁让你给她看这些的？”
    宋子游缩了一下脖子，抄起桌上剪剩下的小半张报纸挡住脸，在心里默默吐槽，这还没怎么样呢就护成这样了，以后正要真在一起了，铁定是个虎妻狂魔。
    想着陆霄那会儿的憋屈样，宋子游忍不住悄悄咧了咧嘴角，抬眼，视线落在手里拿着的报纸上，头条板块上有条新闻，里面是一个女孩子眼睛被打了马赛克的脸，就算是这样，也能看出来这个是非常漂亮的女孩儿。
    宋子游瞥了一眼标题，愣了一下，把报纸铺平在桌面上，“天呐，这个女生我见过。”
    其他人被他这一声吼吸引了注意力，也看向这边，只有涂桑还在认认真真的帮宋子游包书，没停下动作。
    “这个女生我见过的，”宋子游又重复了一遍，“也是G市的，我有个哥们儿跟她一个学校的，这女生长的跟明星一样，就是有点儿那个啥。”
    宋子游没说明，表情一脸的难以言喻。
    夏路骎听了半天也不知道他想表达个什么，劈手拿了他桌上的报纸自己看。
    “卧槽？这也太惨了吧，谁呀这么恶毒，竟然把人推下楼梯，长的这么好看，脸也毁了腿也瘸了，这活着得多痛苦啊。”
    陆霄对这种新闻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他注意到涂桑夏路骎说话的时候，涂桑的身子抖了一下，瞥了一眼报纸上的女生，但很快就把视线收了回去。
    涂桑包好了书，转过身来把书递给宋子游，“包好了，给你。”
    她的声音极小，陆霄注意到她的手在颤抖，因为低着头他看不到她眼里的情绪。
    连宋子游都察觉到了她似乎有点不对劲，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的，谢谢你。”涂桑抿抿唇，摇头，冲他一笑转过身去，眼睛里却像在下雨。
    宋子游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子这样笑，他以为是他看错了，她的眼睛里明明写满了恐惧和难过，却还是在极力掩饰。
    宋子游不习惯这种气氛，挠挠头，扯出一个深藏功与名的微笑，道：“等我看完了免费借你们每人看两天。”
    “有病。”夏路骎嗤了一声，转过身去懒得理他。
    宋子游美滋滋正准备打开看，从旁边突然伸出来一只修长的手，抽走了他手里的小黄书，连并着他桌上的碎报纸也一起拿走了。
    “诶你！”宋子游以为是谁在跟他恶作剧，正准备发作，扭头发现是陆霄，到嘴边的话噎了回去。
    陆霄把书扔进抽屉里，抬眼，淡淡道：“书没收了。”
    宋子游企图挣扎一下，狗腿一笑道：“能申请缓刑吗？”
    “你试试？”陆少爷一双眸子阴沉沉的，宋子游立刻闭了嘴，乖乖坐了回去。
    宋子游捂着脸默哀自己的小说，并没有想通哪一点惹到了这位少爷，他以前从来不干涉他看小说的，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突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响动，宋子游回头，看到陆霄长腿一迈从他身后跨了过去。
    涂桑咬着嘴唇在写题，手心却是一手的冷汗，手腕突然被人握住，那人的手很温暖。
    涂桑抬头，视线对上陆霄带着浅浅笑意的眼，陆霄看到她泛红的眼角，只是迟疑了一下便恢复了淡定。
    “跟我出来一下。”
    陆霄不由分说，握着涂桑的手腕把她拉起来，涂桑手里还捏着铅笔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被他带出了教室。
    “陆霄，要上课了。”
    涂桑被他牵着，一路小跑，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陆霄愣了一下，放缓了步速，柔声道：“没事，别怕。”
    陆霄在跟她说别怕，涂桑的眼睛蓦地一下就湿了，她隐约觉得陆霄这句话并不是针对要上课了这件事。
    陆霄回头看她，刚好看到她伸手擦了下眼睛，她心里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他也就不会去问，只是握着涂桑手腕的手放松了力度。
    涂桑被陆霄一路牵着到了小卖铺，这会儿除了在操场上体育课的班级，哪里都空荡荡的。
    小卖铺里也没有人，看店的阿姨正对着镜子在拨弄头发，看到两人进来，把镜子收了回去。
    女人看见涂桑的手被陆霄牵着，眼睛却红红的，笑了一下，对陆霄道：“对女孩子要哄着，不然会被吓跑的。”
    闻言，陆霄也不解释，低头看了一眼涂桑红通通的眼，咧了咧嘴角，道：“恩，会的。”
    涂桑感觉到头顶被人揉了揉，陆霄垂着眼看着她，眼睛里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陆霄松开手，转身向后面的货架走去。
    衬衣下摆被人扯住了，涂桑低着头，一只手握着他的衬衣下摆，她在依赖他。
    陆霄看着她头顶白白的旋儿，眼神又软下去几分，重新转过身去，这回放缓了步速让这只小尾巴跟上了他。
    很多年以后，很多事情都不再是当初的模样，包括他和她之间的感情，但是他还是能清晰的想起来这个午后，涂桑红着眼握着他的衬衣下摆怕他走掉的模样。
    陆霄带着她走到摆放糖果的货架前，停下来看她，“要吃哪一种？”
    涂桑咬着嘴唇不肯说话，却还是紧紧的拉着他的衬衣下摆，陆霄垂了眼，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伸手从货架上拿了一堆的糖。
    结了账，陆霄也不急着回教室，领着涂桑走到小卖铺旁边的台阶上坐下，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两个人坐在阴影里，隔几步的不远处便是大片的阳光。
    陆霄拿了一包棉花糖撕开递给她，涂桑默默的接了过来，却不吃。
    “你再不高兴我可就要哭了，你怕不怕。”
    陆霄曲起食指，像逗小猫一样勾了勾她的下巴，皮肤厮磨，涂桑被他弄的有点儿痒，颔着下巴躲开去。
    “陆霄，痒。”
    陆霄收回手指，眼睛里笑意深深，“笑一个？”
    “不要。”涂桑拿糖挡住脸，摇摇头，表示拒绝。
    陆霄把视线收回去，道：“不笑就不笑吧，你别哭就行了。”
    涂桑抿抿唇，小声道：“恩。”
    两个人之间再无交流，涂桑慢慢调整好了情绪，才扯了扯陆霄的袖子，道：“我们回去吧。”
    陆霄应声站起来，怀里抱着一堆糖，柔声道：“好。”
    第17章 
    周六下午，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涂桑正在看她从图书馆借的课外书，是个陌生的号码打过来的，涂桑摁下接听键的时候瞟了一眼时间，三点二十分。
    “喂，你好。”因为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涂桑的语气有点犹豫。
    隔了一会儿，那边轻轻的笑了一下，道：“在哪儿呢？”
    这个声音……涂桑反应了两秒，轻轻的啊了一声，“你是……路嘉懿吗？”
    “恩。”
    “对、对不起，我忘记……”
    涂桑一下子就窘了，那天被夏路骎一闹，她就把存他号码这件事给彻底忘记了，她想着像他这样的大明星日后也不会再跟她有任何往来。
    “没事，”路嘉懿听着她越来越小的声音，忍不住弯了嘴角，“我吓到你了吗？”
    涂桑面上一红，小声道：“没，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路嘉懿靠回车座椅，柔声道：“待会儿有事吗？”
    “没有的。”涂桑乖乖回答他。
    “那去看我演出吧，你在哪儿，我过来接你。”
    “啊？”涂桑对于他突然的邀请一时间还不太能消化，她潜意识里觉得他们是处于不同世界的两个人，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跟她有任何交集的。
    “你在害怕我吗？”路嘉懿放软了语气，带了笑意打趣她，“别怕，十点之前我肯定把你安全送回来。”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涂桑就再没理由拒绝他了，她向来耳根软，听不得软话，路嘉懿像是吃准了她这一点，步步紧逼。
    “好。”涂桑小声叹了口气，终于妥协。
    半个多小时以后，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涂桑正站在镜子前拨弄头发，手机放在旁边的饮水机上。
    “我到了，下来吧。”
    隔着手机涂桑都听得出来路嘉懿在笑，尾音轻快的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恩，就来。”涂桑挂了电话，快速的整理好了头发，拿过书包小跑下楼。
    路嘉懿站在树下，远远的看着她笑，一件黑色的棒球服更是衬得他眉目如画。
    涂桑的头发跑的有点儿乱，路嘉懿弯下腰去伸手替她整理头发，尾音轻挑，后面三个字咬的格外清晰。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小猫咪？”
    他离她离的这样近，近的她都能看清楚这双琉璃色瞳孔里的纹理，涂桑脸上一热，像被烫到了似的连忙后退好几步。
    站定，再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小声道：“我叫涂桑，涂鸦的涂，桑叶的桑。”
    路嘉懿静静的瞧了她一会儿，蓦地冲她一笑，道：“不逗你了，走吧。”
    路嘉懿转过身去，径自走出去，涂桑这才松了一口气，小跑着跟了上去。
    周六学校里都没什么人，经纪人Aaron的车就停在门口，路嘉懿就没戴口罩，他也不想跟她见个面还要遮的严严实实的，不过要是被Aaron看到又得气的追着他念叨好久了。
    看门的老大爷例行在听着广播，给看了两人的学生证以后就把人放出去了，老大爷也不追星，一点儿不关心他刚看到的学生证上的名字写着路嘉懿三个字。
    Aaron本来正靠在车上看手机，窗户摇了半边下来，半个胳膊肘伸在窗外，扭头看见路嘉懿带着个小尾巴朝这边走了过来。
    再仔细一看，路嘉懿也没遮也没掩一下的就走出来了，急的赶紧下了车，“小祖宗，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你俩这要是被拍到了明天公司高层又得找我去喝茶了。”
    Aaron是路嘉懿的经纪人，二十多岁，很年轻，但是在这个圈子已经摸爬滚打了好几年了，路嘉懿入行就是他带着，经过这几年的相处，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同事，其实更像是朋友。
    作为公司最近准备力捧的新人，Aaron可不能让路嘉懿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拍到什么洗不干净的料。
    说白了路嘉懿现在还只能走流量的路，流量小生最怕被爆出跟恋情有关的新闻，更何况路嘉懿都还没成年。
    对于路嘉懿要带涂桑去看表演的事情，他是一点都不赞成的，但是这位祖宗倔呀，少爷脾气一上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又不放心，只好也跟了过来。
    路嘉懿不想听他唠叨了，赶紧掏出来口罩戴上，Aaron这才止住了话头，看了一眼路嘉身后的涂桑，心下又放心一点。
    这个小姑娘看起来也不是那种会存坏心眼搞事情的人，既然路嘉懿喜欢，只要不过分，他也就不管，轻重路嘉懿自己应该还是想的明白的。
    这么乖的女生，路嘉懿应该也不会舍得让她暴露在网络评论的无端攻击里。
    Aaron拍了一下路嘉懿的肩膀，冲涂桑点点头，道：“上车吧。”
    路嘉懿冲涂桑招了招手，让她先上了车自己才坐进去。
    涂桑挨着路嘉懿坐着，她有点儿紧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忽然听见路嘉懿轻轻了笑了下，开口问Aaron，“我要的票你拿到了吗？”
    Aaron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探身从手套箱里拿了个什么朝后一递，头也没回，没好气道：“哪回你要的东西我没满足过你了？你个小白眼狼，成天就知道在外面给我惹麻烦。”
    路嘉懿也不接他的话茬，把票递给涂桑，轻声道：“待会儿我要去后台准备，不能陪着你了，我表演完就过来找你，你不要乱跑知道吗？”
    涂桑恩了一声，接过票握在手里，座位在内场非常靠近舞台的位置，背面后这次演出请到的大牌的嘉宾，都是娱乐圈正红极一时的人物，这样的配置，想一想便是一票难求。
    车子停在入口处，涂桑从另一侧下车，离演出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门口就已经围的水泄不通了。
    相比于普通检票口，vip通道这边人就少多了，涂桑过了安检，排队检了票进到场内。
    馆内已经坐了不少人，涂桑走到最前面的区域，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她的位置在第二排，正对着舞台中央。
    台上工作人员在做表演前的调试工作，涂桑一个人待的无聊，只好掏出手机来看，她的手机里一个游戏也没有，少的可怜的几个app。
    她的手机里存了一些老照片，都是用手机照的胶片相片，像素不是很清晰，这些照片本来也很老了，都开始泛黄。
    这些照片都是她小时候拍的，有跟奶奶一起的，也有跟涂伯秋一起的，涂桑看着看着，眼睛就有点发酸。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进来一条信息，陆少爷在家闲的无聊，憋了好久还是没忍住给她发了信息。
    “在干嘛呢？”
    涂桑不会撒谎，老老实实和盘托出，“看演出，在红湾体育馆这边。”
    涂桑这回学乖了，他还没问她就把地址告诉他了，反正他肯定会问的。
    过了一会儿，那边回过来一条短信，就两个字：“跟谁？”
    涂桑有点儿犹豫，她不知道该怎么跟陆霄解释这个事情，她其实到现在都还是懵的，路嘉懿怎么会突然联系她呢。
    手指顿了几秒，回复：“路嘉懿。”
    片刻后，陆霄的查岗电话就打过来了，语气闷闷不乐：“为什么会跟他一起出去？”
    要换做是夏路骎，可能就会一句话怼回去了，“我为什么不能跟他一起出去？你又不是我的男朋友。”
    但是造物主没有给涂桑安装这个技能，小姑娘抿了抿唇，答不上话，“我……”
    陆霄也不是不了解她，这丫头耳根子软，肯定是路嘉懿连哄带骗的把人给带出去了，但是他心里还是不高兴，就一天没看好小白菜就被别的狼叼走了。
    “几点回来？我去接你。”陆少爷一边生着路嘉懿的气，一边还要护犊子。
    “不知道……路嘉懿说十点以前会送我回学校，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表演完。”涂桑感觉到他不高兴，小声道。
    十点以前……是在演纪录片吗要这么久？这家伙肯定不安好心，陆霄越想越生气，转念又一想，他好像也没立场生气，她又不是他女朋友。
    陆少爷磨了磨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软了语气，道：“你自己想看吗？”
    涂桑抿了抿唇，认真的点点头，也不管陆霄看不看得见，小声道：“想看的，有Eric，我很喜欢他。”
    Eric是涂桑从小学就开始喜欢的歌手，他的每一首歌她都会唱，对于马上就要见到自己喜欢了这么久的人，涂桑的手心都开始冒汗了。
    陆霄就算再不想她跟路嘉懿单独在一起待那么久，也没办法忽视掉小姑娘语气里的期待，他都可以想象得到她此刻的表情是怎样的。
    陆少爷轻叹了口气，眼神不禁变的柔和几分，轻声道：“恩，那你看吧，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个短信。”
    “好。”涂桑认真点头。
    第18章 （含入V公告）
    挂了电话，涂桑又静静的看了会儿照片，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白色的帆布鞋，是一双女孩子的脚，涂桑以为她要过去，便把腿往里收了收。
    那女孩子却没走，涂桑抬头，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对方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脖子上挂着工作人员的工牌，手里抱着个平板，对她浅浅一笑道：“请问你是涂桑吗？”
    涂桑茫然点头，女孩子把手里的平板递给她，“这个是有人让我交给你的。”
    涂桑愣愣的接过来，还没来得及问是谁，女孩子就已经转身走掉了，与此同时手机震动了一下，进来了一条短信，这回涂桑存了路嘉懿的名字了。
    “无聊的话找部电影看吧，不知道你们小女孩儿喜欢看什么，你挑挑看有没有想看的。”
    平板没有设密码，涂桑摁了一下就亮了，视频页面缓存了好些电影，大多是外国科幻片，只有最新的几部风格迥异，一看就是刚缓存的，宣传页都粉嫩嫩的充满了少女心。
    这个平板想来应该是路嘉懿的个人物品了，涂桑抿抿唇，拿起手机给路嘉懿回过去一个谢谢，路嘉懿这次倒是没有回信息了。
    涂桑点开最上面的那部片子看了一会儿，体育馆内逐渐坐满了人，临近表演开场，气氛越来越高涨，涂桑戴着耳机也听不清台词了，只好把平板收了起来。
    大约十多分钟以后，舞台上灯光骤亮，主持人上场了，座位上放的有节目清单，涂桑已经仔细看过一遍了，Eric和路嘉懿的节目都在很靠前的part。
    Eric表演结束之后，换路嘉懿上场，台下立刻爆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呐喊和尖叫声，无数的女孩儿在为他尖叫。
    路嘉懿不经意间往这边看了一眼，恰好看见她红着眼圈拿手擦眼泪的一幕，怔忪片刻，立即恢复淡定。
    灯光渐暗，撩人的音乐声响起，路嘉懿立即进入了状态，他的节目是唱跳，涂桑还是头一次看见舞台上的路嘉懿，耀眼的、不可一世的，是跟平时完全不一样的路嘉懿。
    涂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女生喜欢他了，中途他往这边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路嘉懿勾起嘴角对她笑了一下，这一笑让涂桑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路嘉懿表演结束，退场换掉了表演服，一边卸妆一边给涂桑发信息，“侧门口等我。”
    由于现场太吵，涂桑没有注意到手机震动，过了一会儿才看到信息，匆忙赶过去的时候路嘉懿已经在了，下了舞台的路嘉懿又变成了那个白白净净的少年，舞台上的妖孽气息一点儿都看不见了。
    侧门口没什么人，往里面走一点就是工作区，所以很安静，也不担心会被拍到什么的。
    涂桑跑的有点儿喘，“对不起，我刚没看到信息。”
    路嘉懿走过来，弯腰看她的眼睛，这会儿眼睛倒是不红了，一张小脸反而越来越红。
    “告诉我，刚才为什么哭？”
    涂桑有点儿难为情，她其实是因为看见Eric太激动了，但要说出来又好像有点儿没出息，遂小声道：“没、没什么。”
    “哦？”路嘉懿自然是不相信的，站直了身子，盯着她通红的脸颊看了一会儿，道：“因为Eric？你喜欢他吗？”
    竟然被他猜到了……
    涂桑只好点头，也不敢看他，路嘉懿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一点儿，突然很想伸手捏捏她的脸，但还是忍住了。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别乱跑，我去去就来。”
    路嘉懿说完便转身朝工作区走去，涂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好乖乖点头道：“好。”
    涂桑抱着胳膊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路嘉懿回来了，手上多了一张纸片，身后还跟了个小尾巴。
    Aaron一脸苦口婆心的跟在他身后，企图拦下他，“我的小祖宗，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啊，待会儿还有一个跟李导的饭局，你不去啦？”
    路嘉懿淡淡一笑，“之前不是已经吃过一次饭了吗？放心吧，今天少不了抢着要跟李导吃饭的人，少我一个没事。”
    Aaron张了张嘴，发现他竟然无法反驳。
    路嘉懿突然想到什么，冲Aaron一笑，道：“你待会儿还有事吗？”
    “你要做什么？”这个小祖宗只要对他一笑肯定没好事，Aaron警惕的不行。
    “缺个司机。”
    Aaron翻了个白眼，转身要走，路嘉懿幽幽的补上一句，“我未成年。”
    Aaron：“……”
    算你狠，Aaron咬了咬牙，凉凉的瞥了他一眼，“我去开车，你俩路边等我，记得包严实点。”
    “好。”路嘉懿无害一笑，Aaron头都没回一个白眼翻上天。
    路嘉懿把手里的纸片递给涂桑，涂桑接过来才发现是一张Eric的签名照，赶紧抬头跟路嘉懿道谢。
    路嘉懿浅浅的笑了一下，伸手把涂桑外套的帽子罩在她头上，又掏出来口罩戴好，道：“走吧，吃饭去，想吃什么？”
    涂桑在吃饭这件事上向来没什么主见，她只有不喜欢吃的菜，没有什么特比喜欢吃的菜，不过最近因为老是和陆霄他们一起吃饭，在陆霄的威逼利诱下，好多原先不碰的菜现在都可以接受了。
    扬起小脸，浅浅一笑道：“都可以的，我请客，你挑地方，谢谢你今天帮我要到了Eric的签名，还带我看了他的现场表演。”
    路嘉懿敢保证这是他认识涂桑以来她说的字最多的一句话，果然是偶像的力量么？他突然有点不知道该嫉妒Eric还是该感谢他了。
    但是他还没有让女孩子付钱的习惯，路嘉懿伸手隔着涂桑的帽子轻轻拍了拍，“下次吧，你先欠着我的，这样我下次才有理由叫你出来。”
    涂桑缩了缩脖子，乖乖道：“好。”
    最后地方还是涂桑选的，Aaron把车停在广场下面的车库，三个人走上来，涂桑戴着帽子走在前面，背影小小一个，路嘉懿和Aaron跟在她后面，两个大男人亦步亦趋，其中一个还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这画面，路人看了想要报警。
    涂桑最后选了一家人比较少的餐厅，三个人进了包间，路嘉懿终于可以把口罩摘下来了，路嘉懿不知道涂桑喜欢吃什么，就让涂桑自己点，涂桑也怕她的口味他不喜欢，每点一个菜都会问一下路嘉懿的意见。
    路嘉懿单手撑着脸，眼睛笑眯眯的看着涂桑，根本就没听她在说什么，一个劲点头，结果最后菜端上来，除了汤全是辣的。
    涂桑跟Aaron吃的开心，路嘉懿全程筷子没伸进任何盘子里，一个劲儿喝汤，涂桑终于发现他好像有点不对劲。
    犹豫道：“你不喜欢这些菜吗？”
    Aaron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让你不务正业，让你见色忘友，点菜的时候他就在等着看这家伙怎么自食其果呢。
    路嘉懿简直是有苦说不出啊，他本人滴辣不沾，再加上是歌手，对嗓子的保护更是重视，饮食上很清淡。
    但是，菜是他自己点的，看着涂桑关切的眼神，不喜欢这三个字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了。
    “没、我喜欢的。”路嘉懿扯出一个笑，夹起一筷子菜喂进嘴巴里，辣劲儿一下子就冲了上来，路嘉懿辣的都开始冒汗了。
    眼见着装不下去了，涂桑也算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微微叹了口气，起身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服务员端上来了几道一点辣椒都没放的菜。
    好在涂桑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否则路嘉懿觉得自己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习惯了路嘉懿扮猪吃老虎作威作福，对于路嘉懿吃瘪这件事，Aaron还是非常喜闻乐见的，连带着对涂桑的态度都热络了起来。
    能把路嘉懿这家伙吃的死死的，这个小姑娘有前途！
    吃过饭，路嘉懿没食言，真的在十点以前把涂桑送回了学校，寝室十点门禁，过了时间就进不去了。
    涂桑把Eric的签名照小心翼翼的夹在了词典里头，收拾了东西去洗澡，热水淋在身上，涂桑才终于有了一点真实感，对于突然闯进她生活的路嘉懿，也包括见到了Eric这件事。
    关了灯躺到床上的时候时间正好跳到十一点，她记起来陆霄让她回寝室之后给他发个短信，
    涂桑抱着手机想了想，给陆霄打了个电话过去。
    今天发生了好多事，她突然很想跟他分享。
    陆霄也还没睡，电话拨通没一会儿就被接通了，不等他说话，涂桑就抢着叫了他的名字。
    “陆霄，我要到Eric的签名了。”
    陆霄愣了一下，他还是头一次听到她这样雀跃的声音，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路嘉懿那小子帮她要的，不过……看她这么开心，就都不重要了。
    陆霄轻轻的恩了一声，眼睛里腻了笑意，良久吐出一句：“你呀。”
    你呀，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你一哭我便手足无措，你一笑我便六神无主。
    “早点睡吧，一个人睡寝室怕不怕？”
    涂桑扯过被子捂住小半张脸，小声道：“不打雷就不怕。”
    陆霄听着她瓮声瓮气的声音，垂了眸子，柔声道：“好，睡吧，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撒娇》明天就要入v啦，每天早上八点，等你爱我~
    hhh每天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刷新看有没有新评论，虽然我没有每条都回复，但是每一条都有看到哦，爱你们。
    v后三章留言送红包，小心心给你们，么么哒！
    第19章 
    国庆假期头一天, 陆霄回学校拿了点东西，下楼的时候看见前面有个小小的身影拎着一壶开水低着头在走着。
    整个校园里面空荡荡的, 连平时家住的远的学生都回去了, 涂桑一个人显的格外突兀。
    陆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抬腿跟了上去，伸手把人给摁住了。
    涂桑吓了一跳，轻轻的呀了一声, 回头, 发现是陆霄，这家伙正一言不发的揪着她的帽子。
    “你干嘛呀。”涂桑有点恼，这个姿势就跟拎小鸡似的。
    还生气了，陆霄眸子里染上几分笑意，松了手问她：“怎么不回去？”
    “我爸爸出差了，还没回来。”
    涂桑声音小小的，她自己心里也有点难过，她其实也想跟涂伯秋在一起多待一会儿。
    陆霄敛了神色，问她：“吃饭了没？”
    涂桑摇摇头，一双眸子干干净净, “食堂放假了，我正准备出去吃, 你吃饭了吗？”
    话没说完就看见陆霄沉了脸色，“这么多天你就打算待学校？”
    涂桑抿着唇不说话。
    陆霄眯了眯眼, 压低了语速道：“上去收拾东西。”
    “啊？”涂桑没明白他的意思。
    “去收拾东西, 跟我回家。”陆霄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 低头就看见她一脸复杂，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表情。
    “我带你去我哥家，他一个人住，没其他人。”
    见她不肯动，陆少爷舔了下后槽牙，微微弯了腰，道：“我抱你进去？”
    “不、不用，我去。”涂桑跟被烫到了一样，吓得说话都结巴了，拎着开水壶转身飞快的跑开。
    陆霄把手揣回兜里，盯着她飞快逃开的背影自顾自的笑了一下，面对这丫头的时候他好像总是不自觉的就无耻了。
    十多分钟后，涂桑拎着她的小书包出来了，小书包里鼓鼓囊囊的，陆霄接过来拎在手里掂了掂，竟然还挺重。
    陆霄回了趟学校还顺带捡了个小尾巴回去，这会儿心情非常的好，道：“走吧。”
    司机老张的车停在门口，后座上放了个背包，包口敞着，涂桑悄悄的看了一眼，发现里面装的都是陆霄的衣服。
    涂桑挨着陆霄坐在后排，陆霄看她离的远远的，宁愿挨着包也不挨着他，挑眉，“往这边坐。”
    涂桑低着头掂量了一下，不情不愿的往陆霄那边挪了挪，小姑娘在心里悄悄叹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怂。
    陆霄看着小姑娘气鼓鼓的侧脸，心情甚好，招呼老张把车停到一家湘菜馆门口，让老张先回去，自己领着涂桑去吃饭。
    经过这段时间陆霄也大概摸清楚了涂桑爱吃什么，迅速的点好了菜，两个人开始大眼瞪小眼。
    两人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百叶窗打到涂桑脸上，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柔和的不真实，小姑娘睫毛轻颤，双手交迭放在膝盖上，乖乖的坐着。
    陆霄单手撑着脸看她，也不说话，好像看她就能饱。
    菜陆续端了上来，陆霄其实是在家吃过了的，怕涂桑一个人吃尴尬，又跟着吃了一顿。
    涂桑埋着头吃饭，一张小脸沉静如水，脸颊一鼓一鼓的，看的他好想伸手捏一下，突然想到什么，笑道：“你会做饭吗？”
    涂桑楞了一下，摇头。
    陆霄夹了一块排骨递给她，“那你得多吃点，晚上肯定是只能吃外卖了。”
    吃过饭，陆霄在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两人去往陆修家里。
    车子停在一座漂亮的小洋楼前面，门口的小花坛里种满了三色堇，陆霄摁了下门铃，片刻后，陆修下楼开了门。
    他看起来似乎是刚下飞机，身上还穿着衬衣来不及换，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涂桑收回视线不敢往下看了，大厅里摆着个行李箱，箱子开着，随意的摊在地上。
    两兄弟的眉眼之间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只是哥哥要更高一点，气质也要更加成熟凌冽一些。
    陆霄叫了声哥，陆修恩了一声，看了一眼他背后的小姑娘，涂桑被他看的心里一咯噔，赶紧跟着打招呼：“你、你好。”
    “恩，进来吧，你俩先坐会儿，我去收拾东西。”陆修往旁边退了一步，让他俩进来，拎着东西转身上楼。
    陆霄在来之前已经给陆修发过短信了，说要带个同学回来，他倒是没说是个女孩子，这让陆修有点惊讶，那个一直粘着他的弟弟也长大了。
    客厅很大很干净，得知陆修要回来，王姨前好几天就过来把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个干净。
    陆霄把包放到沙发上，又把涂桑的包也接过去放到一起，看她一副呆愣楞的样子，勾了勾嘴角：“我哥吓到你了吗？”
    涂桑反应了一下，连忙摇头，“没有。”
    “说谎，”陆霄好笑，“别怕，我哥就是不太爱说话，他可比我温柔多了。”
    “恩。”涂桑乖乖点头。
    陆修收拾好东西下楼，没看到陆霄，倒是看见小姑娘乖乖坐在沙发上，什么也没干，在发呆。
    他看出来小姑娘有点拘谨，也不知道陆霄这小子跑哪儿去了。
    陆修从冰箱里取了一瓶水递给涂桑，问她：“陆霄呢。”
    涂桑接过水抱在怀里，乖乖道：“他去卫生间了。”
    “哦。”陆修应了一声，在涂桑身边坐下来，掏出手机回邮件。
    过了几分钟，卫生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陆霄从里面走了出来，陆修把手机塞进兜里，站起来。
    “想吃点什么？我去买。”
    他这话不是问陆霄的，他跟陆霄都不怎么爱吃零食，冰箱里除了水就什么都没了，但是家里有个小姑娘就不一样了。
    陆霄想了想，道：“买点水果吧。”
    “好。”陆修应了一声，取了外套准备出门。
    陆霄看了一眼涂桑，突然改了主意，走过来揉了把涂桑的头发，“出去走走吧，免得晚上吃外卖。”
    涂桑应声站起来，背上了她的小书包，软软道：“恩。”
    节假日的超市人流汹涌，陆修推着车走在前面，陆霄怕涂桑跟丢了，让她走在两人中间，陆修带着两个小尾巴穿梭在人群中，惹得路过的小女生频频往这边看。
    陆修挑好了东西，推着车去结账，车里有一半都是陆霄给涂桑挑的零食，说起来他还真没怎么见过涂桑吃零食，也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反正是看见什么顺眼就往车里捡。
    一车子东西满满当当的装了两大袋，兄弟俩一人拎着一袋，领着涂桑走出来。
    这会儿已经五点多了，夏天一过去，白天就变的越来越短，暮色四合，街边的路灯已相继亮起。
    陆修打开车子后备箱，把东西放进去，道：“吃晚饭再回去吧，陆霄你挑个地方。”
    “行。”陆霄掏出手机搜了一下，就近选了一家人比较少的餐厅。
    吃过晚饭，陆修一回到家就上楼处理工作去了，怕涂桑无聊，陆霄就陪着涂桑看电视。
    默认频道在放偶像剧，画风和配音都让陆霄想立即点叉，陆少爷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问涂桑：“看这个？”
    涂桑摇摇头，陆霄有点好笑，道：“你们女孩儿不都喜欢看这些？”
    涂桑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有点儿无奈。
    陆霄拿着遥控器摁了一圈也没找到个想看的，最后换到个正在放动漫的频道，里头正在放《犬夜叉》，陆霄看到涂桑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要看吗？”
    涂桑抿唇一笑，点头：“恩。”
    “行，那就看这个。”陆霄放下遥控器，伸直了腿瘫在沙发上陪涂桑看《犬夜叉》。
    陆凛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让他来气的一幕，陆霄坐没坐相的瘫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眉开眼笑，门还是个陌生的小姑娘开的，顿时火大。
    “陆霄，给我把电视关了。”
    陆霄听到声音，拿起遥控器摁了暂停键，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他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父子三人的性格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能看？”
    还跟他抬杠，陆凛出门的时候刚跟陈聘争吵了几句，心情也不好，对陆霄也有些迁怒，话也说的重了几分。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以为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无法无天了是不是？作为学生成天不好好学习，真该让你妈看看她口中的好儿子究竟是个什么德行。”
    陆霄的眸子沉了下去，他最讨厌陆凛用陈聘来压他，因为他根本就不稀罕陈聘做的一切，他讨厌被用来作为筹码跟陆修比较。
    陆霄轻笑了一声，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声软糯的叔叔给打断了。
    涂桑的手紧紧握着裙摆，她很紧张，但是眼神却很坚定，“叔叔，陆霄他不是您说的那样，他很优秀，也很聪明，无论大考小考都能考第一，上学从来都没有迟到早退过，作业也有好好做。”
    陆凛有点儿吃惊，这是谁家的丫头这么不懂礼貌，随意插话，脸色又沉下去几分：“你是陆霄的同学？”
    涂桑抿抿唇，点头，“叔叔对不起，动漫是我要看的，不关陆霄的事，您不要骂他。”
    陆霄有点吃惊，这丫头一向胆子小，竟然会为了他顶撞陆凛，看着她紧张的模样，心下一软，走过去伸手把涂桑带到身后。
    陆凛的脸色不太好，语气生硬：“这女孩儿怎么回事？”
    “同学啊，不能来吗？”陆霄笑了一下，他现在很生气，因为陆凛话语里对涂桑的那点不客气，他知道他在想什么。
    “爸，你想的太多了，不是那么多人都有这样那样的目的的。”
    “你！”父子俩不用点明就能知道对方到底想说些什么，陆凛被戳中了痛处，一时语塞。
    “爸，你怎么来了？”陆修听到声音，下楼，走过来挡在陆霄面前，像小时候一样，每次陆霄挨了骂，陆修都会替他挡在陆凛面前。
    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陆凛看着陆修沉静的眼，终于是忍住了火气，他心里对陆修有愧疚，父子俩之间其实很生疏，但是陆霄不一样，陆霄是他一手带大的，是自己的，做的不好可以直接骂的。
    “没什么，我就是过来看看你缺不缺什么，明天让你王姨给你送过来。”
    陆修把背后的两个小尾巴领到沙发上坐下，从冰箱里取了一瓶水递给陆凛，淡淡道：“不用了，谢谢爸。”
    “哦，好。”
    陆凛本来想跟陆修多待一会儿，但是又不想看见陆霄这个小兔崽子，只好作罢。
    “明天回家吃饭吗？你王姨盼你好多天了。”
    陆修想了想，道：“好，我明天中午过去。”
    陆凛终于算是露出了一点笑意，“那我先走了，你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恩，我送你。”
    “刚才为什么帮我说话？”房间里重新归于寂静，陆霄瞥了一眼涂桑僵硬的脊背，眸子里染上几分笑意。
    涂桑握了握裙摆，小声道：“因为他说的不对，你不是那样的人。”
    小姑娘的眼睛里映着他的影子，干净的像一汪清泉，陆霄的心好像被什么轻轻的挠了一下，半晌，才伸手揉了揉涂桑的头发，轻声道：“谢谢。”
    第20章 
    二楼只有两间卧室, 一间主卧一间次卧，次卧本来是用来做客房的, 但是因为陆修常年不在家, 家里也没有什么客人来，就一直闲置着。
    虽然上一辈之间各种弯弯绕绕，但两兄弟的感情倒是非常好，陆修工作之后偶尔回趟家陆霄都会搬过来跟他一起住, 王姨就把次卧也收拾了出来给陆霄做卧室。
    房间里被褥什么的都是齐全的, 陆修不在家的这段时间王姨偶尔会过来帮忙做下卫生，枕头被子都晒的暖烘烘的迭好放在衣橱里。
    陆修卷着衬衣袖子铺好了床，招呼陆霄：“晚上你跟我睡，小丫头睡这边。”
    陆霄正在往枕头上套枕巾，闻言，摸了下鼻子，有点好笑，不然呢，他倒是想还有其他选择，涂桑肯定不愿意啊。
    兄弟俩合上次卧的门走出来, 走廊的灯安静的亮着，把两人的影子拉的老长。
    趁兄弟俩铺床的这会儿涂桑先去洗澡了, 陆霄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算算时间也应该出来了, 浴室门却还紧闭着, 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陆霄觉得奇怪，这丫头是洗澡洗睡着了么。
    “涂桑？”浴室门是半透明的，水汽氤氲一片，陆霄别开视线敲了下门。
    里头终于有了动静，小丫头似乎是被吓了一跳，陆霄听到她轻轻的啊了一声，过了会儿，里面来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
    “陆霄，我忘记带睡衣了”
    怪不得不肯出来，陆霄垂下眼轻轻的笑了一声，问她：“包里有吗？”
    涂桑被他笑的有点恼，整个人缩着身子站的离磨砂玻璃门远远的，抿了抿唇，小声道：“没有，我走的时候忘记带了。”
    “没事，穿我的吧。”陆霄勾起嘴角，转身回房间拿了一件衬衣，他个子高大，够给她当睡衣穿了。
    因为涂桑已经洗完澡有一会儿了，浴室里热意散去，磨砂的玻璃门已经不能完全遮挡他的视线了，陆霄看到涂桑换下来的上衣整齐的迭放在洗漱台上。
    陆霄捻了捻手指，掐断了胡思乱想疯狂冒出来的念头，哑着嗓子道：“衣服我给你挂门把手上了，你穿好快出来，小心着凉。”
    等他转身退到一边，浴室的门才缓缓敞开了一丝缝隙。
    涂桑换好衣服，站在镜子前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才抱着脏衣服缓缓走出来，陆霄只看了一眼就别开了视线，他敢保证他真的不是故意给她拿衬衣的。
    陆霄个子高大，衬衣确实可以给她当裙子穿，她都把扣子扣到最上面那一颗了领口还是空荡荡的，衬衣的长度只到她大腿，露出来两条细白的小腿，纤细的不足一握的脚踝。
    她刚洗了头发，一双眼睛水汽氤氲，水顺着头发丝儿滑落到她绯红的脸颊上，纤细的锁骨上
    陆霄不自觉的捻了捻手指，像是有双手在轻轻的挠他的心一样，平生出一股酥麻和痒意，她根本不知道她现在看起来有多么让人想欺负，还不自知的用那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看的他快要失去理智。
    “陆霄，衬衣有点短。”涂桑也觉得有点难为情，抱着衣服的手紧了紧。
    涂桑的声音软的可以掐出水，陆霄喉头微微发紧，他忽的冒出一个念头，她的腰是不是也软的可以掐出水。
    看他没有回应，涂桑又重复了一遍：“陆霄，衬衣有点短。”
    陆霄回过神，在心里骂了个脏字，低声道：“恩。”
    他的视线却还是没看她，低头脱了外套扔给她，沉着嗓子道：“穿上，以后不许穿这么少。”
    涂桑：……
    衣服明明是他给她的，又不是她想穿成这样，涂桑在心里小声嘀咕，却还是乖乖的穿上了外套。
    这下终于被裹了个严严实实了，涂桑整个人像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指了指自己的头发道：“有吹风机吗？”
    陆霄看了她一眼，把脑海里那点儿不合时宜的想法给掐断了，从柜子里找出还未拆封的吹风机，犹豫了一下，道：“我帮你吹？”
    “什么？”涂桑以为她听错了，又问了一遍，陆霄怎么突然这么粘人。
    陆小少爷笑了一下，把吹风机从包装盒里掏出来，他还从来没帮女孩儿吹过头发，有点好奇，他们男孩子头发短，洗完擦一下一会儿就干了，女孩儿的头发摸起来应该是软软的吧。
    “过来。”陆霄看她不动，拍了拍面前的椅子，冲她招招手。
    涂桑有点儿不愿意，她觉得这样的近距离让她很没有安全感，但是又没办法忽视掉陆霄眼睛里的那点儿期待，顽固的、执拗的像个小孩。
    小姑娘纠结了一会儿，轻轻吐出去一口气，终于妥协，乖乖的走到陆霄面前的椅子上坐下。
    陆霄把吹风机插上电，先用梳子把她的头发梳顺，他的动作很轻，手指穿梭在她发间的时候，涂桑总是会忍不住缩起脖子。
    他这辈子第一次给女孩儿吹头发，手感一如想象中的柔软，发丝缠绕在他指尖，一弯一绕似乎缠到了心里。
    “烫吗？”
    涂桑摇摇头，一双手乖乖的交迭在一起放在膝盖上，涂桑觉得脸上有点儿烫，许是夜色太撩人，许是灯光太摇曳，她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他的动作一荡一荡的。
    陆霄终于发觉了她的异样，摁着她的肩膀：“坐好，你老躲什么。”
    “痒。”小姑娘用细若蚊蝇的声音抗议。
    陆霄的心蓦地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痒的厉害，他盯着她细白的颈项看了一会儿，咬咬牙，决定转移一下注意力。
    “你们家就你一个小孩儿吗？”
    陆霄注意到涂桑的身子僵了一下，本想岔开话题，却见她轻轻摇了摇头，“我还有个姐姐。”
    “哦，”陆霄有点尴尬，他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本想就此结束这个话题，没想到小姑娘却打开了话匣子，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她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儿，学校里有很多男生喜欢她，长的漂亮，还会跳舞，拿了好多好多奖，学习也好，学东西特别快，我从来都考不过她。”
    陆霄关了吹风机，停下手里的动作静静的看着她，见她弯了眼角，唇边有浅浅的笑意，他想，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你们感情好吗？”陆霄重新打开吹风机，风呼呼的从风筒里涌出来。
    涂桑抬起头对他笑了一下，“她不喜欢我。”
    虽然她在笑，可他明显感觉到她在难过，女孩子的肩膀细瘦无比，陆霄的心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可他还是忍住了。
    吹风机里吹出来的风绵密的缠绕在两人之间，良久，陆霄关掉了吹风机，道：“好了。”
    “好了，没事了。”
    涂桑的手本想去握衣服下摆，忽的又松开来，道：“恩。”
    夜色深沉，陆霄翻了个身，身边的人已经没动静了，可他知道陆修没睡。
    “哥，为什么我永远觉得对她还不够好？”
    “你喜欢她。”
    “恩。”
    “她知道吗？”
    涂桑知道吗？陆霄想了一下，摇摇头，“大概不知道吧，不过我还不打算跟她说。”
    就像今晚他给她吹头发一样，期间他有无数次伸手想要触碰她，却还是收回了手，他怕吓到她，她对他的一丁点儿依赖都能让他思之如狂。
    他想要了解她，了解她的过去，参与她的未来，他从来没有觉得对一件事有这么慎重过，从前他对事事都冷漠，如今他心里头住了一个人，这个人让他开始接纳这个世界。
    从前他从未设想过未来，现在他心里突然有了紧迫感，他想给她盔甲，却又害怕自己还不够强大。
    时钟滴滴答答又转过了一圈，他听见陆修轻轻的叹了口气，他想等他说点什么，陆修却终是再没开口。
    陆霄在黑暗里静静的躺了一会儿，这几分钟里他什么也没想。
    窗外月华如水，明天一定会是一个好天气。
    涂桑收到陆霄短信的时候刚好准备要睡了，陌生的房间，沾染着陆霄气味的被子，这些都让她有点失眠。
    陆霄说：“早点睡，明早起来我带你出去玩。”
    涂桑捧着手机想了一会儿，弯了弯嘴角，回过去一个好。
    第21章 
    翌日, 陆修起床下楼的时候就看见小姑娘已经收拾好，乖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 电视的声音开的极小。
    涂桑听到脚步声, 回头跟陆修打招呼：“早上好。”
    陆修恩了一声，从桌上拿起车钥匙，“我去买早餐，陆霄醒了让他别乱跑。”
    “好。”涂桑认真点头。
    陆修走了没一会儿陆霄就起床了, 显然是没睡好, 哈欠连天，一脸的睡意惺忪。
    他身上还穿着深色棉质的睡衣，领口的扣子随意的敞开着，露出少年身体独有的漂亮曲线，睡衣垂顺的材质让陆霄整个人看起来愈发的修长。
    陆霄揉了两把头发，摇摇晃晃的走下楼，扭头瞥见沙发上坐着的小小身影，脑子里因为没睡好的那点儿躁意一下子就没了。
    “起这么早。”陆霄去冰箱拿水，路过涂桑旁边的时候顺手揉乱了她的头发。
    陆霄抱着一瓶水退回到沙发上，长手长脚摊开, 四仰八叉的开始葛优躺，余光就瞥见小姑娘不着痕迹的往另一边挪了挪。
    涂桑低着头整理被他弄乱的头发, 一张小脸气鼓鼓的，一脸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样, 陆霄心情更好了, 唇边挂着点儿笑意, 扬了扬手里的水，问她：“喝吗？”
    涂桑假装没听见，眼睛盯着电视，看都没看他一眼，陆霄知道她听见了，却故意不理他，好笑：“生气了？”
    这回小姑娘终于肯理他了，眼睛都没斜一下，闷闷道：“没有。”
    说谎，陆霄眸子里掠过几丝笑意，坐直了身子，喉头滚过一声低笑，道：“好了，别生气了，我以后不这样对你了，原谅我？”
    涂桑愣了一下，她没料到骄傲如他，也会因为这种事情跟她道歉，抿了抿唇，小声道：“恩。”
    日光透过窗棂一格一格的爬上来，又一寸一寸的撒进客厅，涂桑坐在晨光中，日光落在她的眼睛里，陆霄敢发誓他没有看过比这更美的风景。
    陆霄晃了晃手里的水瓶，水拍打瓶身发出细微的脆响，陆霄别开视线，道：“我哥呢？”
    “他去买早餐了，让我告诉你不要乱跑。”涂桑想起陆修出门前的嘱托，认真重复了一遍。
    “哦。”陆霄又晃了晃水瓶，倾身把水放在茶几上，摇晃着去卫生间洗漱。
    吃过早餐，涂桑帮忙收拾了餐桌，陆霄把垃圾拎出去扔掉后折回来。
    “在想什么？”陆霄见涂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刚才吃饭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涂桑摇摇头，没说话，陆霄垂着眸子想了会儿，问她：“想家了吗？”
    小姑娘还是摇头，不过这回终于肯对他说心里话了，涂桑声音软软的，带着点儿失落，“我想我奶奶了。”
    “哦，这样，”陆霄沉吟了一会儿，拍了拍她的头顶，道：“你奶奶家的地址给我。”
    “做什么呀？”涂桑一双眼睛睁的溜圆。
    陆霄笑了下，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你不是想你奶奶了么，我们回去看她吧。”
    陆霄从涂桑那里要到了地址，上网查了下票，还好晚点还有一趟车有空余的座位，正准备买，涂桑的手机就响了。
    涂桑看了下来电显示，道：“是夏路骎。”
    “恩，接去吧。”陆霄放下鼠标，重新靠回沙发上。
    涂桑走到一边去接电话，夏路骎在家闲的无聊就想约涂桑出来玩。
    “喂，小可爱你在干嘛呢？”
    涂桑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点儿犹豫，想了下，还是说了实话，“陆霄在买票，我们等下准备去我奶奶家。”
    果然，夏路骎一听就炸了，声音陡然拔高三度，“什么？你跟陆霄，等等，你不会在他家吧。”
    涂桑抿了抿唇，点头：“恩。”
    “卧槽？他有对你做什么吗？你别怕，我马上来帮你。”
    夏路骎明显想歪了，涂桑赶紧解释：“没有，他没有对我做什么。”
    “哦，”夏路骎长吁了一口气，立刻又想到什么，道：“那也不行，我不放心，陆霄这家伙憋着劲儿的坏。”
    陆霄就那么倚着沙发看她打电话，看她故意压低了声音，期间还往这边偷偷看了好几次，不由好笑，她实在是太好懂了，他从她的表情就可以大致推断出她们在聊什么，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涂桑挂了电话走回来，表情有点儿犹豫。
    “怎么了？”
    “夏路骎她她让你帮她也买一张票，她也要去。”
    “哦，是么。”陆霄勾了勾嘴角，低头笑了一下，“让她把身份证号发我。”
    当然，陆霄肯定是不想带多一个电灯泡的，但是夏路骎是她的朋友，他看的出来夏路骎是真的关心她，对她好，所以陆霄不会拒绝。
    大约半个小时以后，夏路骎到了，身后还跟着林深和宋子游，个个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装的鼓鼓囊囊的。
    陆霄看了她身后不请自来的两个尾巴一眼，抽了抽嘴角，事情突然朝着奇怪的走向发展了
    林深是不大愿意去的，但是夏路骎非扯着他要去，这会儿表情有点儿幽怨。
    宋子游一看见陆霄，立马就扑了过去，“卧槽，老大你心黑啊，出去玩不带我，我还是不是你的小天使了。”
    “滚。”陆霄扒开他，坐回沙发上，扫了一眼林深和宋子游，“身份证号发我。”
    于是陆霄原定的二人世界就变成了一场浩浩荡荡的五人游，陆霄本来心里不大高兴，不过看见涂桑被夏路骎和宋子游逗的笑眼弯弯，心里也就释然了。
    反正，她高兴就好。
    趁他们几个闹成一团，陆霄上楼收拾了几件衣服，把涂桑的书包也一并拎了出来，陆修在房间处理邮件，听说陆霄要出门，瞥了一眼他手里的背包，道：“钱够吗？”
    陆霄点点头，“够，我去两天就回来。”
    “恩，”陆修应了一声，站起来从钱包里掏出一沓现金，道：“带着吧，别空着手去，路上小心点。”
    “好，谢谢哥。”
    “要我送你们吗？”
    “没事儿，我们打个车过去，”陆霄扬了扬手，“走了。”
    几个人的票是晚上的，国庆期间票不好买，只有坐票了，好在明早就到了。
    看来晚上睡是不可能睡的了，火车上人多又吵，只能熬一夜明天到了再睡了，为了挨过漫漫长夜，夏路骎提议先去逛一趟超市，多买点吃的解乏。
    假期的超市人倒是意外的少，可能都怕出门人挤人所以都躲在家里了，两个小姑娘走在前面，宋子游推着车四处游荡，陆霄和林深一人背着两个包，闲闲的跟在她俩身后。
    林深瞥了一眼夏路骎活蹦乱跳的背影，一脸幽怨，“这样吧，我把宋子游打晕，再把夏路骎抗走，让你们去过二人世界怎么样。”
    林深喜静，平时周末都窝在家里看书打游戏，好不容易一个长假，还要被夏路骎拖出来人挤人，这会儿恨不得把她拖过来打一顿。
    陆霄好笑，“你舍得？”
    林深盯着夏路骎的背影磨了磨牙，好吧他也就是说说而已，他就是再不愿意也没办法不去在意她眼底的期待。
    陆霄现在终于能理解林深为什么能为夏路骎做那么多他不喜欢的事情了，同样的，只要涂桑能高兴，他就什么都能妥协。
    转了一圈，夏路骎和宋子游扫荡了一车的零食回来了，陆霄掏出钱包要结账，被林深拦住了，“我来吧。”
    这车东西基本都是夏路骎挑的，涂桑就拿了几瓶水，林深对于投喂夏路骎这件事情从来没不舍得花钱，就是气她没心没肺。
    几个人结了账拎着东西走出来，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下起了雨，超市前面是一片广场，离马路还有一段距离，就算要打车也得穿过这片广场。
    宋子游看向其他四个人，一脸懵逼：“你们带伞了吗？”
    陆霄和林深摇摇头，夏路骎想了一下，觉得自己似乎带了伞，走到林深背后一摸，果然带了。
    “小桑桑呢？”
    “带了。”涂桑点头，她出门从来不会忘记带伞。
    宋子游看了这两对狗男女一眼，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命运，赶紧搂住陆霄，“我不管，我就要跟你一起，黏住你了！”
    夏路骎乐的不行，“宋子游你要不要脸，涂桑淋湿了找你麻烦？”
    “你们你们这群坏人。”宋子游一脸悲愤，单身是罪吗？
    陆霄眼皮子抬了抬，扫了一眼宋子游扒在他肩膀上的手，凉凉道：“我以为，你可以去超市买一把。”
    宋子游差点就脱口而出你怎么不去买一把，你也没带伞，余光瞥见涂桑沉静的小脸，突然反应过来，咬咬牙丢下一句：“生活终于对我这只小猫咪动手了，我做错了什么”
    转身走进超市。
    第22章 
    去g市的这一趟车是下午七点钟的, 正是吃饭的点儿，火车上座无虚席, 吵闹的不行, 中间夹杂着小孩儿的哭闹声，家长的训斥声，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宋子游端了一碗泡面回来，两只手举的高高的, 左闪右闪躲开那些快要撞上来的乘客。
    涂桑几个坐的这一节车厢里小孩儿特别多, 格外的热闹，车厢里弥漫着各种食物的味道，几个人都没吃晚饭，这会儿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
    几个人面对面坐着看宋子游吃泡面，看了一会儿，夏路骎也忍不住了，从零食袋子里掏出两碗泡面，看向涂桑，“要吃吗？”
    涂桑犹豫了一下，点头, 她有点怕上火，但是看宋子游吃的这么香, 她又有点儿馋。
    夏路骎递了一碗泡面给她，两个人弄好了调料, 夏路骎让涂桑坐着, 她去接开水, 走道上不停有小孩儿在跑来跑去，夏路骎端着两碗泡面举步维艰。
    林深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泡面，沉声道：“坐好别乱动，我去泡。”
    夏路骎哪里坐得住，她才坐了这么一会儿屁股上就跟长了钉子一样，冲林深嘿嘿一笑，“我也去，我保护你。”
    林深睨了她一眼，倒是没阻止她，夏路骎屁颠屁颠的跟在林深后头朝车厢头部走去。
    宋子游吃完一桶泡面，倒回座位上，吃饱喝足，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啊，人生。”
    陆霄单手撑着脸在发呆，余光瞥见涂桑在袋子里翻翻找找，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
    涂桑从袋子里掏出两个面包，递了一个给陆霄，“吃吗？”
    她记得陆霄是不怎么吃泡面的，所以下午逛超市的时候特意买了两个面包。
    小姑娘五根手指白嫩细腻，陆霄喉头微动，接过来面包，柔声道：“谢谢。”
    涂桑把另外一个面包放到了林深的座位上，又从袋子里掏出五杯酸奶，一人面前放了一瓶。
    宋子游咂咂嘴，感叹道：“还是小仙女想的周到，你看夏路骎这买了一袋子零食，一点儿用也没有。”
    夏路骎跟林深接完热水回来了，夏路骎走在前面给林深开路，老远就听见宋子游又在败坏她名声，没好气，“宋子游你又说我什么呢？”
    宋子游头也没回，拔高了语调，嬉皮笑脸道：“我夸你呢。”
    “你以为我信？”夏路骎白他一眼。
    宋子游瘪瘪嘴，“爱信不信。”
    火车行走在城市的边缘，窗外漆黑一片，偶尔闪过几幢亮着灯光的建筑，因为是那种很老旧的绿皮火车，车厢里灯光很暗。
    几个人吃饱喝足，被黯淡的灯光一照，就开始犯困，过了八点以后，原先打闹疯跑的那些孩子也累了，纷纷回到了大人的身边，车厢瞬间安静了不少，鲜少有人说话。
    坐着不好打瞌睡，空间又小，睡的特别辛苦，夏路骎搓了搓脸，提议：“咱们来讲鬼故事吧，提提神怎么样？”
    涂桑见她看着自己，有点儿犹豫，“我不会讲。”
    “没事儿，你就听着就好了。” 夏路骎摆摆手，看向宋子游，“来不来？”
    宋子游搓了搓手，跃跃欲试，“来呀，看我讲个压箱底的，吓死你。”
    涂桑：……
    涂桑坐在靠窗的位置，和陆霄、宋子游一排，陆霄明显的感觉到宋子游开始讲故事的时候她的身子僵硬了一会儿，然后默默的往他这边挪了挪。
    宋子游平时乱七八糟的书看的不少，讲起鬼故事来有模有样，夏路骎捂着心口听了一会儿，突然嗷的一声抓住了林深的手腕。
    “宋子游，你吓死我了！”
    宋子游白了她一眼，“不是你要听的？不听了是吧？”
    夏路骎咬咬牙，心一横，“不行，你接着讲。”
    陆霄跟林深全程面无表情，两个小姑娘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涂桑感觉自己眼泪都要被吓出来了。
    耳朵上突然覆上来一双温暖的手，陆霄捂着她的耳朵，一双桃花眼盛了笑意，眼睛里是星河万里。
    “怕就不听了。”
    他的手很温暖，涂桑手脚冰凉的坐了会儿，神经终于才松懈下来。
    宋子游那里似乎有总也讲不完的故事，夏路骎跟宋子游一直互相看不顺眼，还从来没发现他有这个技能，一边掐着手指吓的要死，一边还要缠着他继续讲。
    夜深，宋子游压低了声音讲完最后一个故事，夏路骎已经吓得搂着林深不肯撒手了。
    “林深，我想上厕所，你陪我去。”
    林深看她眼泪汪汪的搂着自己，又心疼又有点想笑，站起来领着她去卫生间。
    陆霄扭头瞥了一眼涂桑，才发觉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耳朵里还塞着他给她的耳机，头歪在一边，睡的很幸苦。
    睡着的时候看起来更乖了，陆霄勾了勾嘴角，伸手摘掉她耳朵里的耳机，关掉了音乐。
    陆霄重新靠回座椅，伸手轻轻把涂桑的头拨了过来，让她枕着自己的肩膀睡。
    宋子游见状，也肉麻兮兮的凑过去，头靠在陆霄另外一只肩膀上，幽幽道：“老大，你完了，你沦陷了。”
    陆霄笑了一下，没接话。
    但是宋子游敢确定，陆霄已经陷下去了，他之前在哪里看到过一句话，那句话说：“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就算嘴巴不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凌晨五点多，列车员来通知大家准备下车，涂桑从睡梦中醒过来，发现自己正靠在陆霄的肩膀上，脸上一烫。
    陆霄感受到身边人的动静，睁开了眼睛，他几乎一夜没怎么睡，眸色越发深沉。
    “对、对不起。”涂桑赶紧道歉。
    陆霄漆黑的眸子里浮上几分笑意，道：“没事。”
    火车到站，几个人拎着东西下车，因为没睡好的原因，个个步履沉重。
    出了站，旁边有许多买早点的小店，吆喝声夹杂着清晨的水汽，油条下锅时发出的滋拉的声响，热豆浆冒出的汩汩热气，g市的清晨，被这些早起的人们唤醒。
    几个人找了个小店进去吃早餐，店里最有名的就是豆腐脑，一碗盛的满满的端上来，鲜甜可口，男生们每人都吃了好几碗。
    吃过早餐，涂桑领着几个人去坐公交，六点半才有车，几个人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最早的那班车才缓缓出现在视线里。
    司机大叔用方言跟涂桑打招呼，涂桑也笑眼弯弯跟他问好。
    其他几个都累坏了，听说要一个小时才到，纷纷上了车就开始睡，陆霄和涂桑并排坐着，涂桑昨天晚上睡够了，这会儿精神不错。
    不到七点，大部分人都还在睡梦中，路上并没有什么车，公交车稳稳的前行着，陆霄也没睡，他在仔细的看着这个涂桑曾经生活过的城市。
    g市是典型的南方小镇，风貌与云城大不相同，这个被秦淮河滋养着的城市静静的坐落在水域上，处处都透着江南水乡的温婉秀丽。
    巷子口有一家小卖店，门口的招牌经年累月已经十分老旧了，涂桑的奶奶住在巷子的那一头，清晨的小巷水汽朦胧，日光撒在青石板铺就的石板路上，闪着粼粼的光。
    有起的早的小姑娘头上各别了一朵栀子花，手把手从他们身边跑过去，洒下一串银铃似的笑声。
    这个清晨，是甜的。
    几个人进门的时候老人家正在摘菜，院儿里种满了花，一只胖乎乎的橘猫蹲在门口，看到有人进来，慢悠悠的站起来跑掉了。
    涂桑叫了一声奶奶，老人家听到孙女儿的声音，立刻眉眼弯弯，颤巍巍的直起身子。
    “桑桑回来啦，来过来给奶奶看看。”
    涂桑的奶奶今天七十岁了，身体还是很硬朗，涂伯秋提了好几次要给老人家请个阿姨都被她给堵了回去。
    在奶奶面前，涂桑终于像个小姑娘了，搂着老人家的胳膊撒娇。
    “奶奶，我好想你。”
    老人家摸摸孙女儿的脸，一脸的慈爱，“瘦了点儿，你爸又出差去了？”
    “恩，说是节后才能回来。”涂桑低着头，语气闷闷。
    “别怕，有奶奶给你撑腰，待会儿我给你爸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底是要钱还是要女儿。”
    夏路骎没忍住，噗嗤一笑，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叫了一声：“奶奶好。”
    男生们也纷纷跟着叫人，老人家眉眼弯弯的看着夏路骎，“你就是夏夏吧，是个好孩子，长的真好，”说完又看向三个男生，“这一路过来该是累坏了吧。”
    “不累，奶奶。”夏路骎甜甜一笑。
    “说谎，”老人家端起菜筐，招呼夏路骎几个，“房间都给你们收拾出来啦，先去睡一会儿，睡醒了吃奶奶做的饭。”
    夏路骎立刻十分狗腿的跑过去接过老人家手里的菜筐，道：“谢谢奶奶！”
    第23章 
    陆霄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就醒了, 下楼，院子里静悄悄的, 其他人都还在睡觉, 早秋的阳光已经不那么晒人了，打在人脸上暖烘烘的。
    院子里种了许多的花儿, 有好些陆霄也认不全是什么品种, 老人家早上给这些花儿全部浇了水，这会儿被日光一照, 花叶之上微光荡漾。
    陆霄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 这座小院儿已经很老旧了，背阴的那一面墙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花藤, 这个季节已经没有花了，只剩满墙的叶。
    青瓦白墙，岁月悠长。
    陆霄想象着涂桑还只有一丁点儿大的时候，光着脚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样子, 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陆霄把手揣进兜里, 信步走出去, 他想去周围转转。
    巷子对面有一条小河, 过了丰水期，河道里只有浅浅一汪水，但还算清澈，陆霄沿着小河往下游走, 他心里也没有什么目的, 走到哪儿算哪儿。
    走出去没两步就看见河道边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涂桑怀里抱着刚才跑掉的那只胖猫，背影看起来有几分落寞。
    “怎么不睡会儿？”
    陆霄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揉了一把猫脑袋，其实他本来是想揉她来着。
    橘猫看见来了个陌生人，不肯再让涂桑抱了，挣扎着从她怀里跳出来跑走了，涂桑拍了拍外套，小声道：“我不困。”
    陆霄的目光落在河面上，问她：“在想什么？”
    河面被日光一照，水波潋滟，水底有成群的小鱼小虾被人声惊吓，快速的溜走了。
    涂桑咬着嘴唇不肯说话，曲起膝盖整个人缩成一团，陆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柔声道：“舍不得奶奶吗？”
    涂桑一动也不动的坐着，眼睛静静的看着河面，半晌才应了一声：“恩，”
    她的声音闷闷的，“我继母不喜欢我奶奶，奶奶也不愿意搬过去跟我们一起住。”
    她难过的时候也是安安静静的，她怕给别人添麻烦。
    陆霄垂了眸子，沉吟了一会儿，拍了拍她的头顶，站了起来，“你们这儿有什么好吃的吗？我想吃，你陪我去买。”
    “啊？”涂桑愣了一下，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只有橘子汽水，你要喝吗？”
    “行。”
    涂桑领着陆霄去买橘子汽水，她走在前面，陆霄走在后面，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陆霄就习惯性的走在她后面了，涂桑步子小，陆霄只能慢悠悠的走。
    陆霄不知道从哪里捡了一根儿小竹竿，走两步就轻轻的戳一下她的后背，跟溜小狗一样。
    涂桑被他戳的恼了，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拿眼睛瞪他，“陆霄，我生气了！”
    她一张小脸气鼓鼓的，声音却还是娇娇软软的，一点儿威慑力也没有，可爱的不行，陆霄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把小竹竿儿递给她，微微弯了腰。
    “恩，我错了，换你戳我。”
    涂桑：……
    这个人怎么这么幼稚呀，涂桑丢了小竹竿儿，也不理他，气鼓鼓的朝前走，被陆霄这么一闹，她心里原先的那点儿难过也没了。
    陆霄看着她明显加快了步速，低低的笑了一声，抬腿追了上去。
    小卖铺在巷子的出口，就是早上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一家，这会儿开了门，门口摆了一个大冰箱，用伞遮着，伞下摆了两把小椅子。
    老板是个年轻的女人，看见涂桑，笑呵呵的跟她打招呼，“哟，桑桑回来啦，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呀？”
    涂桑乖乖叫人：“阿姨好，我过两天就回去，李爷爷呢？”
    “哦，他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在家养着呢，要不然他哪能不来呀，闲不住。”
    女人看了看她身旁站着的陆霄，冲涂桑盈盈一笑，问她：“男朋友吗？”
    陆霄被这一声男朋友叫的别提有多开心了，也不解释，礼貌的叫人：“阿姨好。”
    涂桑的脸蹭的就红了，急忙解释，“不是的，他是我同学，过来玩的。”
    “哦，这样啊，”女人显然是不信的，但是小姑娘家脸皮儿薄，她也不好再开玩笑，便引开了话题，看向两人：“要买点什么吗？”
    “要两瓶橘子汽水。”陆霄掏了钱，递给老板。
    “要冰吗？”
    陆霄看了一眼涂桑，道：“不要。”
    “好的，你俩先坐一会儿，马上就好。”
    十多分钟后，老板从里屋端出来两杯橘子汽水，很大的杯子，满满的两杯，透过杯子可以看到里面翻滚的果肉。
    两个人捧着汽水往回走，陆霄见她喝的津津有味，也尝了一口，大概因为是鲜榨的橘子汁，所以有点酸，陆霄被酸的一眯眼。
    涂桑察觉到他的异样，停下来问他，“怎么了？”
    “酸。”陆霄的语气有点委屈。
    陆霄有点好奇，这丫头还挺酸辣不忌，简直不像个南方人。
    涂桑想了一下，嘱咐他：“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说完噔噔瞪的朝巷子口跑回去，过了一会儿，她手上多了一小包糖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把汽水给我。”
    陆霄依言把手里的汽水递给她，看她小心翼翼的把白糖加进去，搅拌均匀，又递回给他。
    “你再尝尝，应该不酸了。”
    涂桑的眼睛亮亮的，像藏了小星星，陆霄低头喝了一口，点点头：“恩，甜的。”
    陆霄砸吧了下嘴，比起汽水，还是她更甜。
    两人溜溜达达走回涂桑家的小院儿，陆霄看了会儿时间，离中午还有一会儿，其他人也都还没起。
    陆霄低头看了涂桑一眼，用食指戳了戳她的脸，道：“困不困，要不要睡会儿。”
    涂桑躲开他的手，拿眼睛反抗他。
    “不睡是吧？”陆霄勾起嘴角，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那我陪你做点儿什么？”
    “不要。”
    小丫头这回倒是拒绝的很快，陆霄有点好笑，她终于肯对他说实话了，这让他有点欣慰，至少证明他在她心里不属于陌生人的范畴了。
    陆霄陪着涂桑上楼，涂桑的卧室在一上楼楼梯口正对的那一间，陆霄看她进了房间，转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走了两步突然改变了主意。
    涂桑还没来得及关门，转身发现陆霄去而复返，还一脸期待的看着她，大言不惭：“我要看你的房间。”
    涂桑堵着门不让他进，这位少爷轻哼一声，语气不大高兴了，“你都睡过我的床，盖过我的被子，穿过我的衣服了，为什么不让我看你的房间，你这么小气的吗？”
    涂桑：……
    这能一样吗，见他越说越浑，涂桑耳朵尖通红，咬咬牙让陆霄进了门。
    涂桑低着头整理行李，余光就看见陆霄揣着手，在整个屋子里晃来晃去。
    房间的墙上摆了很多水墨画，其中有几幅笔触明显很稚嫩，画纸都有些年月了，微微的泛着黄。
    陆霄还没进过小女孩儿的房间，不像他跟陆修的房间，涂桑的房间里有好多奇奇怪怪的小对象，计算机桌上放了一块玻璃，里面压了许多照片，陆霄拿起来一张，蓦地笑了。
    “这个是你？”
    照片上的小团子白白嫩嫩，胖乎乎的，笑的见牙不见眼，陆霄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涂桑，沉吟了一会儿，道：“这小孩儿一点儿也不像你，脸这么圆，还笑的这么开心。”
    涂桑被他笑的小脸通红，夺过来他手里的照片重新放回去，没好气道：“不许乱动我照片。”
    “这么可爱为什么不让我看。”
    涂桑抿抿唇，瞪了他一眼，“就是不许看。”
    还挺凶，陆霄哼笑一声，不看就不看，反正他都看完了。
    陆霄看完了一圈，退回到椅子上坐下，视线落到涂桑正在整理行李的手上，看着这满屋子充满了小女孩儿心思的小物件，陆霄不自觉的捻了捻手指。
    其实，她之前应该也是一个爱笑爱闹的普通小女生，有自己的爱好，有自己的小心思和秘密，只是后来的经历让她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涂桑整理完了行李，见陆霄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脸上一烫，道：“陆霄，我要睡觉了。”
    “恩，你睡。”陆霄没有一点儿要走的意思。
    涂桑：……
    陆霄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眸子里掠过几分笑意，“你笑一下，笑得好看点儿我就走。”
    涂桑：……
    涂桑不肯说话了，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陆霄终于败下阵来，轻轻的叹了口气，站起来往外走，经过涂桑身边的时候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语气宠溺道：“傻不傻。”
    明明是个小兔子，却总是装出一副有刺的样子。
    第24章 
    涂桑睡醒下楼, 正好遇到夏路骎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她这一觉睡的太久了, 都有点儿睡懵了。
    夏路骎看见涂桑, 冲她嘿嘿一笑，道：“小可爱, 你奶奶家里的床好舒服啊, 我都不想回去了。”
    两个人前后脚下楼，地板是木质的, 踩在脚底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涂桑抱起桌上没喝完的汽水喝了两口, 还没来得及咽下去，视线落到院子里的两个人身上, 噎了一下。
    陆霄搬了个小板凳，卷着袖子在帮奶奶摘菜，涂桑隔得远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但从表情来看, 他俩聊的很融洽。
    夏路骎洗了一把脸出来, 就着涂桑的杯子喝了一口汽水, 被酸的皱起眉毛, “妈呀，我的瞌睡总算是醒了。”
    扭头见涂桑一副诧异的表情，也顺着她的视线向门外看去，一看, 愣了。
    “卧槽, 小可爱, 讲真除了你我还是头一次看见陆霄对谁这么有耐心，还帮人摘菜不敢想不敢想，我可能是还没有睡醒。”
    夏路骎搓了搓脸，“我再去洗把脸。”
    涂桑抿了抿唇，朝他俩走过去，走的近了一点儿，她听到奶奶对陆霄说：“巷子口那个小卖铺家的儿媳妇怀孕了，刚怀上的，据说是个男孩儿，肚子尖尖的，可把他们家刘老头高兴坏了。”
    对于这种鸡毛蒜皮东拉西扯的家常话题，陆霄脸上也没有一点的不耐烦，认真的听着。
    涂桑叫了一声奶奶，老人家笑呵呵的回过头，“睡醒啦？”
    “恩，奶奶，中午吃什么呀。”
    涂桑卷起袖子走到奶奶身边蹲下来，从菜筐里拿出一小把菜帮着摘。
    “你们想吃什么奶奶就给你们做什么，你待会儿问问你那几个同学爱吃什么菜。”
    “好。”涂桑点点头，把这事儿认认真真的记在了心上。
    陆霄看了她一眼，起身把凳子让给她，道：“坐这个。”
    然后自己回房间又搬了两个小板凳出来。
    夏路骎洗完脸出来，跑过来从背后一把搂住涂桑奶奶的腰。
    “奶奶，你们家的床好舒服呀，比我家的床舒服多了。”
    老人家拉过夏路骎的手，笑吟吟道：“那就在奶奶家多玩两天，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夏路骎乖顺的拉过来小板凳坐下，低头帮着摘菜，忽然想到什么，眉开眼笑道：“奶奶，涂桑说您做的水蒸蛋特别好吃，我也想吃。”
    “好，待会儿就给你做。”
    “谢谢奶奶！”
    林深跟宋子游也睡醒了，前后脚的出了大门，搬着小板凳凑过来帮忙。
    这些孩子在家里都没怎么做过家务活的，都是现学现卖，涂桑奶奶做一步他们就跟着做一步。
    夏路骎一抬头，刚好看见宋子游把一根菜心扔进了垃圾篓里，顿时恼火，“宋子游，你会不会摘，你把菜心扔了算是怎么回事儿。”
    宋子游一愣，看了看其他人，又赶紧把篓里的菜心给都捡了回来。
    老人家莞尔一笑，道：“没事儿，都是好孩子，放着我来吧，你们玩会儿。”
    说罢又看了一眼涂桑沉静的小脸，欣慰道：“我们家桑桑还是头一次带朋友回来，这孩子胆子小，又不会说话，谢谢你们愿意接纳她。”
    夏路骎把手里最后一根菜放进菜筐，伸手捏了捏涂桑的脸，嘿嘿一笑道：“才没有呢，我们小可爱这么好，谁会不喜欢，我要是个男生我肯定让涂桑给我做老婆。”
    老人家被她的话逗的哑然失笑，轻斥一声：“这孩子。”
    “奶奶，涂桑小时候啥样啊，是不是也这么可爱？”
    “恩，她小时候啊，”老人家沉吟了一会儿，“她妈妈生她的时候早产，这孩子生下来就巴掌大一丁点儿，放在医院的保温室的待了两个月，把我们担心的呀，好在这孩子命大，硬是挺过来了，没想到还越长越好。”
    “她小时候那会儿可胖了，圆乎乎一小个，刚学会走路那会儿每天跟在我身后奶奶、奶奶的叫，叫的我的心都化了。”
    陆霄把照片里的那个小团子代入到老人家讲述的画面里，忍不住无声的咧了咧嘴角。
    夏路骎听的乐不可支，一下来了精神，“有照片吗？我想看。”
    老人家乐呵呵道：“有，拍了好多呢，我去给你们拿。”
    涂桑：……
    “奶奶，你做什么呀！”涂桑急了，对于这种拆台揭老底的行为，她以后还做不做人了。
    “好好好，不拿不拿，”老人家见孙女不乐意了，赶紧打圆场，然后趁涂桑不注意，悄悄在夏路骎耳边说道：“我待会儿悄悄给你们拿。”
    涂桑有点儿无奈，“奶奶，我听到了”
    老人家看着孙女气鼓鼓的小脸，忍着笑端起菜筐赶紧溜走了，她发现涂桑这次回来好像开朗了一点儿，心里很是欣慰，对于涂伯秋把涂桑接走这件事她心里一直耿耿于怀，这下终于放心了些。
    宋子游见老人家进了屋，终于没憋住笑出了声，“小仙女，我也想看你小时候的照片。”
    涂桑一张小脸涨的通红，菜也不摘了，起身就要回房间，被陆霄一把握住了手腕。
    陆霄淡淡的瞥了一眼宋子游，语气凉凉，“我这里有你小时候穿裙子的照片，你想不想看？”
    “什么？”宋子游一脸的绝望，“那些照片都被我毁尸灭迹了，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宋子游他妈妈还怀着他的时候就幻想肚子里会是个女孩儿，家里的小床啊婴儿用的对象都是按照女孩的标准添置的，结果生下来一看是个带把儿的，还难过了好久。
    宋子游小时候长的秀气，跟个小姑娘似的，他妈妈索性就把他当女孩儿养了好几年，偏生他妈妈还爱给他拍照片，宋子游那会儿不懂事啊，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凭摆弄了。
    宋子游懂事以后，有天不小心翻到了以前那些黑历史，整整一箱子的照片啊，简直是没眼看，于是他找了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照片全部都给烧了，一张都没留。
    所以，陆霄手里的照片是哪里来的
    陆霄见他一脸的如临大敌，轻笑一声，道：“你妈发我的，林深也有，她那儿还有好多呢，你那些照片她都有备份的。”
    宋子游：……
    苍天呐，这是亲妈能干得出来的事儿吗，真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老人家很快就做出了一桌特别丰盛的午饭，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香味儿，勾的几个馋虫食指大动，连涂桑都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吃过饭，两个小姑娘帮忙收拾了厨房，挽着老人家到小院儿里晒太阳，三个男生一人一把躺椅，四仰八叉的晒着肚皮。
    涂桑坐着晒了会儿，想起来自己该洗头发了，噔噔瞪跑回屋端了一大盆水出来，脱了外套，“奶奶，你给我洗洗头吧。”
    涂桑最喜欢奶奶给她洗头了，老人家的手特别巧，还会扎各种花样的小辫儿，虽然涂桑自从上了中学就再没有扎过小辫儿，但她还是一得空就让奶奶给她洗头发。
    日光和煦，涂桑躺在奶奶的腿上，微眯着眼，舒服的像只猫一样。
    夏路骎托着下巴看涂桑洗头发，她从来没见过这样会撒娇的涂桑，跟平日里那个总是一本正经的她一点儿也不一样，在奶奶面前，涂桑完全就是个小姑娘。
    “小夏要洗吗？”老人家看了一眼一脸期待的夏路骎，笑呵呵道。
    夏路骎立刻点头，“要，谢谢奶奶！”
    涂桑的头发短，一会儿就洗好了，包着毛巾坐在太阳底下擦头发，一双眼睛水波盈盈，其实不光是夏路骎，陆霄的目光也一直落在她身上，看她像只猫一样微微眯着眼，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
    陆霄收回视线，不自觉的捻了捻手指，他突然，很想抱抱她。
    第25章 
    这趟g市之行持续了三天便结束了, 这三天里涂桑领着其他几个把整个g市逛了个遍。
    涂桑的奶奶饭做的好，几个人每天一睁眼就等着吃饭, 吃完饭躺着晒会儿太阳, 然后出去溜达一圈，心里面什么也不想, 时间就好像过的特别的慢。
    临走前老人家去车站送他们, 一人给塞了一大包g市的小吃，涂桑红着眼圈拉着奶奶的手不说话, 夏路骎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搂着老人家的脖子不肯撒手。
    “快进去吧，想奶奶的时候再回来玩。”老人家笑呵呵的拍拍孙女的肩膀, 又看向其他几个，“欢迎你们多来玩，下次来的时候就冬天啦，冬天我们这里的冻菜特别好吃, 你们什么时候来我给你们留着。”
    夏路骎一吸鼻子, 抽抽噎噎道：“好。”
    仍旧是晚上的火车, 第二天凌晨到云城, 不过这回买到了卧铺票。
    涂桑躺在床上发呆，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涂伯秋给涂桑打来了电话，涂桑听到他那边很吵，电话里面杂音很多。
    长期出差使得涂伯秋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 但一想到女儿的脸, 他的眼神就不禁柔和了几分, 柔声道：“桑桑，爸爸提前结束出差回来陪你了，今晚的飞机，明天一早到，你明天几点钟到车站，我来接你回家。”
    涂桑听出来涂伯秋声音里的倦意，知道他出差辛苦，摇摇头道：“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爸爸好好休息。”
    涂伯秋欣慰于女儿的懂事，同时心里也有点酸楚，有时候其实他也想看到涂桑对他撒撒娇，跟他耍耍赖，但是涂桑太懂事了。
    “你奶奶还好吗？”
    涂桑点点头，乖乖道：“好，奶奶家的毛豆又长胖了，我都抱不动了。”
    毛豆就是涂桑奶奶养的那只橘猫，养了好些年了，涂伯秋好笑，“你小时候就跟它一样，肉肉的。”
    “爸爸，你再说我生气了”
    其实涂桑原本不觉得她小时候长的胖这件事有什么，但是自从被陆霄看到了她小时候的照片，她心里就突然莫名的在意了起来。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涂伯秋听到女儿不乐意了，赶紧打圆场，同时他心里也有点感叹，看来小姑娘长大了，开始在意起这些事情了。
    “桑桑，想不想爸爸？”涂伯秋眼睛里含着笑意，眼神温柔的不象话。
    涂桑认认真真的点头，乖乖道：“想。”
    涂伯秋听到女儿说想他，再累都不觉得有什么了，涂桑永远都是他心底最软的一块肉。
    翌日，凌晨五点半，火车抵达云城。
    天还未亮，道路两旁路灯林立，昏黄又静谧，路边有卖早点的小摊，汩汩的往外冒着热气。
    早上天气凉，空气里面水汽多，乍的一出火车还有点冷，几个人昨天在涂桑奶奶家吃了晚饭才走，晚饭吃的早，这会儿早就饿了。
    夏路骎搓了搓手，“我们吃完早餐再回去吧，我饿了。”
    几个人围着小方桌吃馄饨，葱花被热汤一烫，香的不行。
    涂桑食量小，一碗馄饨还剩下大半碗，又不好意思剩，只好埋头继续吃，陆霄见她吃的艰难，道：“给我吧。”
    然后接过她的碗把剩下的馄饨夹进了自己碗里。
    那些是她吃过的啊
    涂桑红着脸，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陆霄倒是看起来一点儿也不介意，想到什么，扭头问她：“待会儿跟我回去吗？”
    涂桑摇摇头，“我爸爸今天出差回来了，我回家。”
    陆霄点了下头，坐回去，淡淡道：“恩。”
    夏路骎吃完了自己那一碗，没饱，眼睛盯上了林深那一份，嬉皮笑脸道：“林深，你是不是吃不完啊。”
    林深瞥了她一眼，看她一脸眼巴巴的模样，没好气，“没吃饱？”
    夏路骎狂点头，脸上有点娇羞，语气倒是大言不惭：“恩。”
    林深：……
    “给你。”林深都要被她气笑了，但还是把自己的那一份分给了夏路骎。
    宋子游砸吧砸吧嘴，拿胳膊肘捣了捣陆霄，道：“还是只喝露水的小仙女好，你看看这差别，还好林深家有钱，要不然得被夏路骎吃垮。”
    他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瞟了一眼涂桑，小姑娘安安静静的坐着，眼睛里有浅浅的笑意。
    夏路骎从碗里抬起头，一个白眼翻上天，“宋子游，我吃你家大米了？”
    宋子游耸耸肩，眉开眼笑道：“你吃林深家大米了，我家穷，没大米给你吃。”
    “滚。”夏路骎气不过，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吃过早餐，天终于微微亮了，朝阳穿透绵密的云层从东边一寸一寸升上来，早起买菜的小商贩推着还带着露水的小车三两成群而过。
    几个人的方向都不一样，就此分别，陆霄把涂桑的背包递给她，问她：“要我送你吗？”
    涂桑犹豫了一下，摇摇头道：“不用了，你们先走吧。”
    陆霄觉得她有点奇怪，她好像在紧张，但是既然她不愿意说，他也就不会去问。
    涂桑在路边叫了个出租车，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医院，涂桑在医院门口的水果店里买了一个果篮，拎着朝住院部的方向走过去。
    天气并不热，她的背上却全是汗，呼吸间是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涂桑在前台问清楚了房号，她要去的地方就在旁边，涂桑看着那道紧闭的门，却又不肯往那边走了。
    阳光透过玻璃撒到了走道上，亮的刺眼。
    年轻的小护士见她一脸苍白，以为她不舒服，柔声问她：“小姑娘，你哪里不舒服吗？”
    涂桑回过神来，手不自觉的握紧了外套下摆，道：“没有，谢谢你。”
    涂桑苍白着脸，扯出一个微笑。
    “你好，麻烦你帮我把这个果篮送给那间房的病人。”
    “哦，好”小护士接过果篮，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我待会儿拿给病人。”
    “不用了，不用告诉她名字。”涂桑丢下一句话便逃也似的出了医院。
    回到家的时候正好十一点，涂桑摁了门铃，过了几分钟，纪云过来开了门，她身上还带着围裙，听说涂桑要回来，高兴的不得了。
    纪云见她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握她的手，凉的跟冰块一样，吓了一跳：“桑桑，你手怎么这么冷，你怎么了？”
    涂桑的视线触到她关切的眼神，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扯出一个微笑，道：“没事，我可能是在火车上睡不好。”
    纪云这才长吁一口气，道：“下次可别这样吓我了，坐车是辛苦，待会儿吃完饭好好休息一下。”
    涂桑点点头，问她：“爸爸回来了吗？”
    “恩，一早就回来了，这会儿应该也起床了，你去叫他。”纪云接过她手里的包裹，诧异道：“什么东西呀，这么重。”
    涂桑抿抿唇，道：“奶奶给的菜。”
    “哦，你爸念了好久老太太的菜了，这回可让他想着了，”纪云笑吟吟的把包裹抱在怀里，柔声道：“下次再带这么多东西就让你爸去接你呀，这么重你一个人拎回来多费劲。”
    涂桑乖乖点头，道：“好。”
    纪云领着涂桑进了门，回到厨房继续忙活，涂桑上楼把东西先放下，经过涂伯秋书房的时候听到里面涂伯秋跟季沅在说话，门没关严，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落到了涂桑的耳朵里。
    “医生说了，能治好，花再多钱我都给治，别担心，我们相信医生。”
    是涂伯秋的声音，半晌，涂桑才听到季沅带了哭腔的声音：“伯秋，我心里疼啊，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
    涂桑站在门口静静的听了一会儿，知道大概是医院给了好消息，季沅虽然伤心，但是更多的是在跟涂伯秋撒娇。
    涂桑的心里突然就松了一口气，如果所有事情都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涂桑回房间把东西放下，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才走出来，涂伯秋和季沅还在聊天，但已经聊到别的话题上去了，涂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伸手敲了敲门。
    涂桑叫了一声爸爸，然后就听到座位挪动的声音，她听到涂伯秋小声对季沅说：“别说了，孩子回来了。”
    涂伯秋过来开了门，季沅也跟着走了出来，她瞥了一眼涂桑，眼睛里的那股子厌恶玻璃渣一样锋利，季沅先两人一步下了楼。
    涂伯秋拦过女儿的肩膀，一脸的笑意，“桑桑，你快过来看，爸爸这次出差给你带了好多小玩意，你看看你喜不喜欢。”
    “恩，好。”涂桑任由涂伯秋牵着去看他给涂桑带回来的礼物。
    她明明在笑，可是一双眼睛里却像落了雨。
    第26章 
    假期最后一天, 涂桑在家吃了晚饭，准备返校, 涂伯秋原本是要送她回去的, 医院那边临时来了通知要他跟季沅过去。
    涂桑默默收拾着书包，纪云做了好多可以放的久的菜让涂桑带去学校, 涂桑一一把它们装进书包里, 余光看见季沅搂着涂伯秋的脖子，撒着娇催促他出门。
    涂伯秋心里压着一股火, 夹在季沅和女儿之间,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涂伯秋不是一个滥情的人, 涂桑的母亲过世好多年他才续弦，最初也是涂老太太提出来让他再娶，毕竟他替代不了母亲在女儿生命中的位置。
    后来事情发展成这样，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涂伯秋心里不是没有后悔, 但是季沅是他自己选的, 作为一个男人, 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弃她于不顾。
    因为无法在情感上全心全意，所以无论季沅提什么要求他都会满足她，唯有一点，她不能动涂桑, 季沅心里也清楚, 涂桑是他的逆鳞, 尽管在外人看来涂伯秋对她百依百顺，但她自己心里清楚，一旦越了界，后果将会是什么。
    涂伯秋拿起外套，不顾季沅的咬牙切齿，柔声对涂桑说道：“桑桑，东西收拾好了吗？我先送你去学校。”
    涂桑把最后一包吃食塞进书包，却没有急着把包扣上，鼓鼓囊囊的一包东西，她的手臂却纤细的仿佛一折就能断。
    “还没，爸爸你们先走吧，我待会儿自己搭公交去学校就好。”
    医院跟一中并不顺路，一来一回要两个多小时。
    涂桑扯出一个笑，露出脸颊上两颗小小的梨涡，她知道涂伯秋为难，涂伯秋对她越好季沅就越恨她，她心里都知道的，这个家已经山雨欲来，她不想打破最后一丝平静。
    涂伯秋眉头一皱，沉声道：“那怎么行，公交站离这里这么远，听话，快收拾好我送你过去。”
    涂桑却不动，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涂伯秋看了她半晌，终于妥协，“我送你到公交站，再跟你阿姨去医院，这么晚了我不放心。”
    “听话。”
    “恩。”
    涂桑因为中途要下车，所以坐在了后排，季沅坐在副驾驶上，一声不吭，她心里较着劲，每回涂桑回家她总是要这样闹一阵，她心里不痛快，谁也别想好过。
    涂伯秋也沉着一张脸，车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下了山就是公交站，天色渐晚，公交站台稀稀落落的站了几个等车的人，涂伯秋把车停在路边，看着涂桑下了车，视线触及到女儿沉静的小脸，脸色终于缓和了些。
    “到了学校给爸爸发个短信，按时吃饭，缺什么给你云姨打电话，让她去给你送。”
    涂桑握着书包带，下巴颏尖尖，乖乖点头：“好。”
    “那，爸爸走了哦。”涂伯秋的手不自觉的摩挲了一下方向盘。
    “恩，爸爸再见。”
    涂伯秋把车窗摇上去，喉头发紧，涂桑的母亲去世的早，从那以后涂伯秋就把对她母亲的那一份爱一并给了涂桑，他都无法想象有一天当她长大了，不再需要他了，他会怎么样。
    身边等车的人陆陆续续的都走了，涂桑要等的那一趟车却还没来，公交车庞大的身躯停下来时总会发出粗噶的巨响，车尾喷射出来的热浪啪的一声，划破寂静的黄昏。
    入了秋树上的叶子就开始簌簌的往下掉，站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枯叶，踩在脚底下发出细细密密的声响，涂桑低着头踩了一会儿落叶，她等的那一趟车终于来了。
    车上人不多，涂桑投了币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日落黄昏，万家灯火，许是日光太过昏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点儿倦意。
    公交车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一路摇摇晃晃的开往市中心，天边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在了闷青色的云里。
    涂桑在终点前一站下了车，她心里有点儿闷，不想把这些情绪带到学校。
    她下车的这一带是夜市，这些店白天都不开门，只有到了晚上才会开门做生意，这会儿已经有不少店开了门，每家店门口摆着几张小桌子，错落着不放过任何一丝空隙，却不会越界到人行道上来。
    空气里弥漫着佐料味和油烟味，食物放在火上烤发出磁拉的细响，起了风，便被风吹出去好远，涂桑并不讨厌这些烟火气，相反，这些味道和声音能让她觉得安心。
    Aaron开着车载路嘉懿去补拍杂志，原先定的封面照人物因为被爆出了丑闻，杂志社临时决定让路嘉懿顶上去。
    路嘉懿坐在后座，拿着平板记新歌的舞步，他刚结束一个综艺节目的拍摄，因为严重缺觉导致他对于补拍照片这件事兴致并不高。
    Aaron其实要比路嘉懿更早注意到涂桑，小姑娘低着头走路，一双眼睛雾蒙蒙的，似乎有点难过。
    他原本没想告诉路嘉懿，作为朋友，他不会过多的干涉路嘉懿的私生活，但是作为他的经纪人，从私心上来讲，其实他不太希望路嘉懿在这个阶段跟涂桑有过多的发展，这对于他的前途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要得到什么，相应的也就要失去些什么，这条规则在这个圈子里尤其适用，他获得了人气，那么相应的也就失去了自由。
    但是路嘉懿还是看到了涂桑，摘了耳机让Aaron停车。
    车子平稳的停在涂桑脚边，路嘉懿摇下车窗探出来半边身子，他穿了一件白色的卫衣，一双眼睛在黑暗里更加清亮，他说：“涂桑，好巧。”
    涂桑原本以为是有人要下车，她挡了别人的路，赶紧往旁边退出去几步，直到听见有人叫她，这才抬起头看过去。
    路嘉懿一双眼睛笑意深深，来不及等她回应，便又问她：“回学校吗？”
    他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心里忽的涌出来许多的话想要对她讲，可看着她的时候，又什么都忘了。
    没见到你的时候，我喜欢你给的记忆，一见到你，我便喜欢你。
    他的声音在黑暗里越发显的清透，似洒落在竹叶上的小雨，是玉石之声。
    涂桑敛去心底的情绪，点点头，道：“恩，学长好。”
    黑暗能使有些情绪疯狂滋长，路嘉懿察觉到她的低落，尽管她在极力隐藏，可她的演技实在是不怎么样。
    路嘉懿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跟我去玩吗？十点前送你回去。”
    他的眼睛里仿佛有星辰大海，他一笑，漫天的日月星辰仿佛都被揉碎在了眼底，让她还没问去做什么便答应了他。
    等涂桑上了车，Aaron把车窗摇了上来，锁好门窗，他从后视镜里瞥见路嘉懿上扬的嘴角，轻轻叹了口气，美人泪英雄冢啊，这小子真是说陷就陷。
    他有点儿惆怅，这么个小姑娘出现在摄影棚算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打会儿该怎么跟人解释。
    路嘉懿把散落在后座上的对象尽数收好，腾出空间来让涂桑坐在他身边，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很好闻，却说不清楚是什么味道。
    涂桑上了车才有点后悔，她都没有问他要去做什么，这会儿就算心里再想问也问不出口了。
    路嘉懿见她走神，笑道：“在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涂桑觉得他离的太近了，往边上挪了挪，她一说谎就容易结巴，这种天生的配置让她有点懊恼，就好像撒谎被人抓了个正着。
    路嘉懿轻笑一声，曲起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道：“别怕，我只是去补拍照片，不会带你去什么奇怪的地方的。”
    她天生不善交际，就总是怕那种人多的场合，闻言，涂桑紧绷的脊背终于松懈了不少，想到什么，瞬间又有点担心，“我去会不会不合适。”
    “没事，交给我就好。”
    “好。”
    她选择相信他。
    涂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进摄影棚，她坐在小板凳上看所有人忙碌，路嘉懿在做造型，Aaron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涂桑一副学生模样，在热火朝天的人堆里着实扎眼，时不时便有人朝这边看上两眼，那些眼神里有好奇、有惊艳、也有探寻。
    摄影棚里灯火如昼，人的影子缩在脚下只有一小点，涂桑极力忽视掉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小心的瞧着每一处又陌生又新奇的角落。
    路嘉懿今天要拍两组风格不同的照片，分别用作封面和封底。
    一组是时下最流行的盐系少年，这对路嘉懿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另一组是汉服照，因为汉服造型做起来费时间，所以先拍盐系那一组。
    他坐的那个位置恰好能从镜子里瞥见涂桑坐的这一隅，路嘉懿把涂桑眼底的那点儿好奇尽数捕捉进眼底，想到什么，蓦地勾起唇角。
    Aaron正在跟杂志社的总监聊天，正聊到正事路嘉懿的电话就来了，他打第一遍的时候Aaron没接，于是他又打了第二遍。
    Aaron跟了路嘉懿这么久，从来没见过这位小祖宗因为什么事情连着打他的电话两次的，眼皮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匆匆结束了谈话赶过来。
    却看见路嘉懿好模好样的坐在椅子上，一点儿事儿也没有，顿时来气。
    “小祖宗，你知道我在谈什么吗你就火急火燎的把我叫过来？”
    e杂志每年年底都要拍新年大片，多少人抢着上都没机会，恰好对方总监对路嘉懿也表示出了兴趣，正好谈到节骨眼儿上被他一个电话给送回了原点。
    路嘉懿倒是不怎么在意，浅浅一笑道：“我不知道啊。”
    给他化妆的小姑娘被逗的扑哧一笑，瞥见Aaron一张黑脸，赶紧憋住。
    Aaron：……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Aaron极力压制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他觉得他可能要盛年秃头，遇上这么个小祖宗，愁啊。
    路嘉懿曲起手指示意他凑近一点，勾起嘴角道：“帮我个忙。”
    第27章 
    路嘉懿笑的一脸人畜无害, Aaron的直觉却告诉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这小子长了一张有欺骗性的脸, 实际上却一肚子坏水。
    Aaron附耳过去听他讲完, 眉心一跳，这也能行？而后反应过来, 一脸的奸诈道：“什么条件？”
    “恩, 条件的话，”路嘉懿垂了眼帘, 沉吟了一会儿, 浅浅一笑道：“条件你开。”
    啧，Aaron有些诧异, 看来爱情不仅能使人失去理智，也能使人洗心革面，终于让他逮住这小子的尾巴了，Aaron脑经一转, 来了主意。
    “上次提的那个真人秀, 接不接？”
    路嘉懿想都没想, 满口答应：“接。”
    这档真人秀路子比较野, 走美式喜剧路线，没有台本，全靠主持人和嘉宾的临场反应，问题辛辣刁钻, 百无禁忌, 这种节目就更加考验嘉宾的情商和临场反应能力, 完全参与下来其实是比较累的。
    之前他追着路嘉懿游说了好久这小子也没同意，现在这么容易就答应了，Aaron挑一挑眉，觉得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但是这个条件好像也不是很诱人，要不你再加点儿？”
    “接下来一周的时间全部交给你安排。”
    “才一个周啊”
    Aaron心里都要乐开花了，面上却不动声色，路嘉懿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在装，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站起来：“不行是吧？不行我自己去。”
    Aaron眉心又是一跳，赶紧摁住他，“没说不行，不就是拍几张照片吗，包在我身上，说吧，你想要什么风格的，兔女郎？小女仆？还是”
    路嘉懿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眼睛里的情绪一寸一寸沉下去，Aaron吸了吸颊，这小子还挺纯情。
    “行，交给我吧，保证给你拍的皓齿蛾眉。”
    涂桑正在看灯光组的工作人员调试设备，突然过来了一个工作人员说让她去化妆间，说是有人找，工作人员一脸的严肃，涂桑就没好意思问是什么事，乖乖的跟着过去。
    Aaron正在跟一个打扮讲究的中年男人谈话，涂桑听见他叫昱哥，Aaron看见涂桑，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昱哥，这是我妹妹涂桑，小姑娘头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有点怕生。”
    Aaron拍了下涂桑的肩膀，涂桑会意，乖乖叫人：“你好。”
    李正昱看了两眼涂桑，突然笑起来，“小丫头怪水灵的，就是长的不太像你。”
    李正昱是e杂志的御用摄影师，跟Aaron关系还算熟，说起话来也就比较随意，Aaron知道他在取消自己，干笑两声：“表妹，表妹。”
    李正昱示意涂桑坐下来，挑起她一缕头发绕了一下，问Aaron：“想要拍什么风格？”
    “昱哥定，就是让她体验一下，不用太正式。”
    李正昱挑着眼角笑了一下，眼底的情绪教人看不懂，“那就汉服吧，现成的。”
    “lo，过来给她化妆，莉莉，把衣服推过来。”
    李正昱招呼其他人，他总是在笑着，但是却让人感觉很不好接触，组里年纪小的都莫名的很怕他。
    涂桑被摁在椅子上化妆，到底也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问也没得问，Aaron把人交给李正昱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衣服一架子推过来，李正昱瞧了两眼涂桑，给她挑了一件朱红的齐胸襦裙，又招呼lo，“头发短了点儿，给她输个垂挂髻吧，不够的用假发顶上去。”
    lo是新人，又被分在李正昱手下，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虽然她心里有点好奇这个小姑娘是个什么来路。
    李正昱性子比较奇怪，他这个人做事没什么规矩，找他办事的人不少，答不答应完全看心情，全凭他高兴，至于他为什么肯答应帮涂桑拍片，一个是因为跟Aaron关系不错，另一个是他第一眼看见涂桑，就觉得这个小姑娘合眼缘。
    原因很简单，但是在其他人眼里，就不是这么个味儿了。
    古风妆容讲究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尤其讲究刻画眼妆，涂桑感觉化妆师的手在她的眉眼处停留了特别久。
    李正昱就在边上看着，lo的手都有点不听使唤了，好在涂桑底子好，皮肤细嫩非常适合上妆，整套妆容一气呵成。
    路嘉懿拍完现代组的片子，在去做新造型之前顺便过来看了一眼，这一眼却教他一阵目眩。
    涂桑跪坐在杏花枝子里，一身朱红襦裙，腰肢不足一握，似春藤绕树，花树堆雪，因为紧张，她的眼睛里落了薄薄的一层水雾，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李正昱知道她白纸一张，却还是让她自由发挥，涂桑人生头一次经历这种阵仗，心里紧张的不得了，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响应李正昱的要求，身体僵硬的不听使唤。
    李正昱却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趁涂桑低眉咬唇的的间隙举起相机抓拍了好几张。
    路嘉懿见她手足无措，突然又有点后悔，他不该抛下她一个人面对这些的，路嘉懿突然有些烦躁。
    从前他进娱乐圈纯属是觉得好玩，家里有资源给他，星路顺风顺水，他也从来没觉得明星这个身份有什么不方便过，可是现在他觉得了。
    遇到涂桑以后，他开始考虑起未来，于是他动摇了。
    Aaron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他身后，看了一眼涂桑，摁住路嘉懿的肩膀。
    压低了声音道：“你要是朝那边走一步我就死给你看。”
    他把涂桑带到摄影棚来就已经很是招摇了，如果他现在过去了，明早可能就会被踢爆恋情，这对于他和涂桑来说都不会是个好消息。
    路嘉懿收回视线，再没看涂桑一眼，他并不想给涂桑带来任何麻烦，敛去眼底的情绪，朝化妆间走去。
    路嘉懿心里念着涂桑，拍片的时候更加专心，很快便出了片子。
    他卸了妆换掉衣服出来寻涂桑，看见她已经收拾好坐回小板凳，表情还算平静，这才稍稍放了心。
    工作人员还在收拾现场，李正昱也还在，按理说艺人还应该再留一会儿，Aaron拎着东西追上来，路嘉懿压着火问他：“照片拿到了吗？”
    Aaron察觉到他的不耐烦，愣了下，点头：“拿到了，待会儿发给你。”
    “你怎么了？”Aaron觉得他不对劲。
    路嘉懿微微皱了下眉，淡淡道：“没事，走了。”
    Aaron跟李正昱打了招呼，叫上涂桑追出去，夜色里他的背影看起来修长又寂寥，涂桑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路嘉懿周身的气压低的可怕。
    Aaron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路嘉懿，他有一副好看的皮囊，令人羡艳的家境，成功对于他来说唾手可得，相比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路嘉懿天生就是活在旁人的羡艳里的。
    他想不通还有什么能让这位口含金汤匙的少爷烦躁不安，视线触及到一旁小跑着的涂桑，他好像又什么都明白了。
    对于路嘉懿来说，他们这种人身上也有他羡慕不来的东西——自由。
    Aaron停下脚步，叫住涂桑，笑道：“我还有点事，不送你们了，让路嘉懿打车送你回学校吧，记得让他包严实点。”
    涂桑觉得他的表情很奇怪，但是又说不上哪里奇怪，乖乖点头，转身小跑着追上路嘉懿。
    路嘉懿立在昏暗的灯光下，周围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Aaron的车就停在旁边，混在寥寥的几辆车里。
    涂桑小跑着追上他，见他走神，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许是夜色太过浓稠，路嘉懿的眸子漆黑而深邃。
    “路嘉懿，Aaron说他有点事，让我俩打车回去。”涂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哦，是么。”路嘉懿低头笑了一下，眼底的情绪教人看不懂，没等涂桑提醒，他就自己把帽子和口罩给戴上了。
    “你在难过吗？”
    路嘉懿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涂桑的眼神认真而坚定，缓缓道：“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路嘉懿愣了一下，笑了，喃喃道：“恩，你猜对了。”
    灯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在这一小方天地切割出明与暗。
    路嘉懿垂了眸子看她，昏黄的灯光越过他的睫毛在眼睑处留下一小片阴影，他的声音冷静而自持。
    “涂桑，你会希望我做艺人吗？”
    涂桑的眼睛里落了星光，耀眼的让路嘉懿挪不开眼，她说：“你知道吗，这世上总有些人，天生就是适合活在别人的目光里的，你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崇拜偶像吗？因为他们会幻想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自己，做着他们不敢做的事情，过着他们想要的生活，看着自己喜欢和崇拜的人在舞台上发光发热，就好像自己有一天也可以成为想要成为的人一样。”
    “路嘉懿，你很厉害，我做不到的事情你却可以做到出色，你能点亮许多人平淡苍白的岁月，而我做不到。”
    “包括你吗？我有给你带来什么吗？”路嘉懿的眸子迫着她，他不在乎别人，他只想听她的感受。
    涂桑弯了眼角，轻声道：“恩，你让我做了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夜凉如水，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路嘉懿垂着眸子静静的站了一会儿，终于想通了，蓦地笑起来。
    “恩，我会永远记得的。”
    “走吧，送你回去。”
    第28章 
    小长假过后要立即收心是没那么容易的, 涂桑做完寝室卫生出来，路上还有许多人行色匆匆的在往教室赶。
    涂桑在楼梯口遇到了一脸睡意惺忪的陆霄, 他今天穿了一件浅咖色的连帽卫衣, 黑色的背包懒散的斜挎在肩上，手里拎着一袋儿早餐, 一脸的我没睡好, 生人勿近。
    陆霄也看到了涂桑，眼睛里的那点儿倦意瞬间被击碎, 他停下脚步看她, 唇角漾起好看的弧度。
    “早啊。”
    他停在原地等她，涂桑小跑着赶上去, 软软道：“早。”
    涂桑的头发偏细软，被日光一照，看起来特别好摸，陆霄舔了下后槽牙, 不自觉的捻了捻手指, 把心头那股子燥意给压了下去。
    偏生她还用那双无辜的眸子看他, 引诱却不自知。
    陆霄别开视线, 拎起手里那袋儿酸奶贴到她脸上，语气闷闷道：“给你，拿着。”
    温热的酸奶轻轻的贴在脸上，热意爬上她的脸颊, 他离的这样近, 涂桑嗅到陆霄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 蓦地脸上一烫，慌忙接过陆霄手里的酸奶抱在怀里。
    又害羞了，陆霄收回手揣进兜里，咧开嘴角一声轻笑。
    两人前后脚走回教室，涂桑一路上都没说话，红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陆霄揣着兜慢悠悠的跟在后面走着，盯着她的后脑勺傻乐，早上因为没睡好的那点儿烦躁早就抛到脑后去了。
    教室里还有一小部分人没来，每个人脸上都神情恹恹，夏路骎趴在桌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涂桑走到座位上坐下，扭头发现她眼眶发红。
    “你怎么了？”
    “小可爱，周礼有女朋友了。”夏路骎坐起来搂住涂桑，吸着鼻子好让眼泪不要掉下来。
    “我亲眼看见的，他早上载着一个女孩儿来的学校，他还亲了她一下。”
    夏路骎的肩膀一抖一抖的，桌角堆着还没送出去的情书，只不过已经被撕成了碎片，她的这场暗恋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涂桑的视线落在她翘起的发尾上，抿了抿唇，轻声问她：“你的心有空掉一块的感觉吗？”
    夏路骎噎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那你还会继续喜欢他吗？”
    夏路骎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又有些理所当然：“他都有女朋友了，我为什么还要继续喜欢他，暗恋太苦了。”
    “但我想，如果真的很喜欢一个人的话，是不会舍得放弃的。”
    涂桑没有谈过恋爱，但她想，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样子应该是：“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涂桑的声音软软的，夏路骎趴在她肩上眨巴了一下眼睛，忽的想通了，坐直，定定的说道：“我以后再也不要喜欢不喜欢我的人了，周礼就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小可爱你说得对，我其实没有那么喜欢他。”
    “恩，你不难过了就好。”涂桑眉眼弯弯。
    “不难过了不难过了，中午带你去吃好吃的，”夏路骎摆摆手，捏捏涂桑的脸，又回头对几个男生说道：“去不去？”
    宋子游跟林深早上是一起进的教室，一进来就看见夏路骎趴在桌子上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吓了一跳，问林深发生了什么事，林深也沉着一张脸不说话，弄的他一早上都心神不宁的。
    这会儿见夏路骎被涂桑三句两句给劝好了，一边在心里感叹小仙女真是牛逼啊，一边又松了一口气，立刻满口答应，“去啊，都去。”
    夏路骎搓了搓脸，站起来从涂桑背后跨出去，“太他妈丢人了，我去洗把脸，以后这事儿就算翻片儿了。”
    上午上完最后一节课，教室里其他人陆陆续续的都去吃饭了，他们几个吃饭向来晚，因为不喜欢跟别人挤，所以从来都是很晚才下去。
    涂桑遇到了一道题不会做，试了好几种思路也没解出来，只好捧着习题册转过去问陆霄。
    “陆霄，我有道题不会做，你能帮我看看吗？”
    陆霄正捧着一本课外书在看，眉眼间是少有的认真，涂桑突然有点好奇，小声道：“你在看什么呀？”
    涂桑还是头一次对他看的东西感兴趣，陆霄抬了眼，语气里带了几分笑意，问她：“你要看吗？”
    涂桑点点头，陆霄把手里厚厚的书递给她，涂桑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全是看不懂的英文代码，摇摇头，“看不懂。”
    她微微皱起眉毛的样子认真又可爱，陆霄轻笑一声，把手头的书丢到一边，“哪道题？”
    “这个，我算出来的答案跟标准答案不一样。”
    陆霄接过习题看了两眼，敛去眉眼间的情绪，低头算给她看。
    涂桑的手机一直开的是震动，突然震了一下，涂桑没管，过了一会儿又连续震了好几下，陆霄抬头发现她走神，停下来问她：“怎么了？”
    涂桑抿抿唇，掏出来手机一看，十几条路嘉懿的信息，点开一看，全部是昨天拍的照片。
    李正昱镜头下涂桑，漂亮到完全不输给任何明星，涂桑红着脸看了两眼就要把手机收回去，抬眼却发现陆霄正看着自己，小声解释道：“没事了，你接着讲。”
    陆霄哪里肯放过她，食指敲了敲课桌，玩味道：“路嘉懿？”
    直觉告诉涂桑她如果说了实话他会不高兴，可她不会撒谎，僵持了一阵，末了，小声嗯了一声。
    “为什么紧张？怕我不高兴？”
    “恩。”
    “我们只是偶然遇到的。”涂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解释，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陆霄勾起嘴角，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一双桃花眼迫着她，“给我看看？”
    涂桑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那些照片她自己看了都受不了，怎么好意思拿给别人看，第一反应就想拒绝，却被陆霄扣住了手腕。
    “乖，给我看看。”
    涂桑垂着脑袋纠结了一会儿，终于妥协。
    陆霄一张照片一张照片的看下去，照片里的小姑娘跪坐在杏花枝子里，一双眼睛会说话，像她却又不像她，陆霄不自觉的舔了下上颚，咧开嘴角轻笑了一下。
    恩，是他的小仙女。
    宋子游扭头瞥见他笑的跟做了春梦一样，也凑过来看，被陆霄一脚踢了回去。
    这种照片，他才舍不得给别人看了去。
    陆霄捻了捻手指，把手机还给涂桑，眼底的情绪或深或浅，他在想一些别的事。
    夏路骎去了一躺洗手间回来，突然跟打了鸡血一样，跑过来一把搂住涂桑：“小可爱，路嘉懿路嘉懿啊！”
    “啊？”涂桑不明所以。
    夏路骎激动的话都说不清楚了，见她没听懂，捋了捋话头，继续说道：“路嘉懿在外面，找你有事。”
    涂桑出了教室门，一眼就看见了路嘉懿，他手里拎着个小袋子，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学长，你找我有事吗？”涂桑走到他面前，乖乖叫人。
    路嘉懿看见涂桑，清俊的脸上换上笑意，把手里的小袋子递给涂桑道：“这个给你。”
    涂桑接过来，里面是洗好的照片，他为了给她送照片还特意跑一趟，涂桑连忙道谢。
    路嘉懿勾起嘴角，唇边漾起好看的笑意，问她：“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涂桑想起来自己跟夏路骎还有约，何况陆霄他们也要去，正准备拒绝，陆霄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扬着下巴，一脸的无所谓：“好啊，一起啊。”
    夏路骎一听高兴的不得了，要跟路嘉懿一起吃饭了，连忙问：“吃什么呀？”
    陆霄想了想，淡淡道：“重庆火锅。”
    路嘉懿：……
    涂桑歪着脑袋想了想，陆霄不是也不太能吃辣吗？
    陆霄先抬腿走了，宋子游看了一眼同样一脸问号的路嘉懿，憋住笑，兄弟，你这是杀敌三千，自毁一万啊。
    第29章 
    学校旁边就有家重庆火锅, 但是因为照顾到陆霄的口味，到现在一次都还没去吃过, 这会儿又刚好赶上许多人吃完饭回来, 这几个人走在一起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陆霄最先到的，要了一间二楼的包间, 这里一般只有周六日才会有大批学生光顾, 所以这会儿店里并没有什么人，松松散散的坐了两三桌。
    宋子游几个非常有眼力见的把陆霄身边的位置给空了出来, 涂桑跟路嘉懿进来的时候就只有陆霄身边空了一个位置, 林深跟宋子游中间空了一个位置。
    涂桑看了一眼陆霄，乖乖的坐到了陆霄旁边, 她的反应让陆霄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夏路骎头一次跟偶像坐一桌吃饭，整个人跟做梦似的，眼睛盯着路嘉懿笑的花枝乱颤。
    抬眼对上林深一双阴测测的眼，不知道怎么的, 夏路骎竟然有点怵, 心不甘情不愿的瘪了瘪嘴, 屁股往旁边挪了挪, 小声道：“不看就不看，小气。”
    夏路骎刚好坐在上菜的位置，时不时就有服务员端菜上来，林深见她屁股底下像有钉子似的, 伸手在桌子底下扣住了她的手腕。
    林深的手指头有一层薄薄的茧, 摩挲过她手腕肌肤的时候, 夏路骎忍不住一阵颤栗，夏路骎有点懵，这种感觉好奇怪，某一瞬间她竟然会对林深有其他的想法。
    林深见她虎躯一震，敛了神色把手收了回来，沉声道：“别乱动。”
    路嘉懿和涂桑中间隔着一个宋子游，宋子游这会儿简直是如坐针毡，其实他并不是故意要把他俩隔开的，他比其他几个都要早到，想着要把陆霄旁边的位置空出来，没想到林深绕开了他身边的空位坐了旁边的位置。
    宋子游这会儿总算是明白了，这家伙明摆着就是故意这么干的，林深假装没看到宋子游频频送过来的白眼，一脸的事不关己，气的宋子游在心里直骂他斯文败类。
    路嘉懿倒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整个人气定神闲的喝着老板给倒的大麦茶，眉梢眼角都是清清淡淡的笑意，真不愧是明星，宋子游突然有一种皇上不急那啥急的错觉，晃了晃脑袋，开始攀着路嘉懿问八卦。
    尽管点的是微辣的锅底，表面上漂浮的那一层红油还是让人看的触目惊心，其他人都吃的不亦乐乎，陆霄跟路嘉懿两个却不动筷子，坐着干瞪眼。
    涂桑夹了一筷子牛肚在作料碟里涮了下，正准备吃，看见两双眼睛眼巴巴的盯着自己，楞了一下，轻轻的叹了口气。
    “把你俩的碗给我。”涂桑放下筷子，朝陆霄和路嘉懿伸出手。
    两个人乖乖把面前的小碗递给她，涂桑端着碗出了包间，回来的时候手里端了两碗调料，里头有很多香油，两碗调料调的看起来特别有水平。
    涂桑把作料递还给他们，抿唇道：“试试看，应该不辣了。”
    陆霄挑了挑眉，用筷子搅匀了调料，夹了一筷子菜放进涂桑调的调料里涮了下，果然就不怎么辣了。
    路嘉懿不禁有点好奇，但是却没问出口，她看着娇娇软软的，在某些方面却比他们还要可靠。
    真是让人看不透。
    男人的直觉有时候也是很准的，路嘉懿在见陆霄第一次面就察觉到了他喜欢涂桑，并且涂桑对他也与其他人不一样，是不是喜欢路嘉懿还看不出来，这让路嘉懿或多或少的有了一些危机感。
    ————
    这天课间，涂桑去汪琳政办公室交数学作业，汪琳政没在，涂桑把作业本放到桌角带上门走出来，还没走出楼梯间就被几个高年级的女生给堵住了。
    一中校规严厉，很少有特立独行的女生，但不代表没有，每个学校里都有那么几个女生，无心学习，行为乖张，在你的人生里留下一笔，而后再无交集。
    为首的女生染着一头夸张的黄发，描画精致的眼线，她身后跟着四五个同样打扮的女生，堵住了涂桑的退路。
    赵璐抱着胳膊上上下下的把涂桑打量了一遍，突然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满的不屑。
    “跟个小学生似的，路嘉懿看上你什么了？”
    她比涂桑要高出一个头，涂桑必须要抬头才能跟她对视，比起赵璐的盛气凌人，涂桑看起来乖巧而沉静。
    “你误会了，我跟路嘉懿之间什么都没有。”涂桑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赵璐一听，乐了，声音陡然拔高三度，咬牙道：“耍我？”
    “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能跟你一起去吃饭？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能专门跑你们班门口给你送东西？”赵璐一步步逼近，伸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涂桑的肩膀，“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是吧？”
    “呵，说说，你是怎么勾引到他的，你跟他上床了？”
    涂桑原本不想跟她计较，赵璐的话却越说越难听，涂桑虽然看着软，但也是吃软不吃硬。
    冷冷道：“我警告你说话放尊重一点，我说了我跟路嘉懿没关系，怎么，他不喜欢你你就来我这里找存在感了是吧？我想路嘉懿不会喜欢一个张口闭口都是婊/子、上床的女生的。”
    “你！”赵璐原本以为她是个软柿子，没想到咬起人来伶牙俐齿，一时间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涂桑的表情淡淡的，眼睛里一丝涟漪都没有，“我怎么？就算没有我，也还会有其他人，他也永远都不会选择你，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么？”
    赵璐没想到自己踢到了一块铁板，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她下不来台，顿时气急，推了涂桑一把，涂桑一个踉跄，手及时的抓住了楼梯扶手才没有栽下去。
    “你骂我？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就敢骂我？”赵璐捏上涂桑的下巴，咬牙切齿道：“你信不信我把你照片发到网上去？”
    涂桑觉得有点可笑，“你如果要毁了路嘉懿我一点也不介意，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以后还会再多看你一眼吗？”
    涂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道理她还是懂的，赵璐既然来找她麻烦，就是因为喜欢路嘉懿，也因为喜欢，所以不会舍得去伤害。
    赵璐磨了磨牙，松开手，恨恨道：“行，算你狠，但是这事儿没这么容易算完。”
    涂桑抬了眼看她，眼神不卑不亢。
    “这是什么？路嘉懿送你的？”
    赵璐发现涂桑的脖子上戴了一条祖母绿的项链，坠子晶莹剔透，一看便价值不菲，之前塞在衣服里没看见，刚才被赵璐一推，项链就露了出来。
    赵璐伸手去扯涂桑脖子上的项链，涂桑反应过来，大脑轰的一声，条件反射似的伸手去推她，两人站在楼梯拐角的地方，赵璐没想到她会推自己，根本没设防，尖叫一声就要朝后倒去。
    那些被摁进心底的记忆突然撕破枷锁挣脱出来，涂桑眼前一黑，伸手拽住了赵璐的衣领。
    赵璐惊慌失措的站定，反应了一会儿，抬手就朝涂桑脸上打下去，涂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躲都没有躲一下，眼见着巴掌就落到脸上了，赵璐的手突然被扣住了。
    陆霄单手搂着涂桑将她带到身后，漆黑的眸子里压着一团火，拽着赵璐的胳膊道：“我不打女生，但是你也别逼我，你们再敢找她麻烦试试看。”
    赵璐本来就被吓的不轻，陆霄的眼神生冷寒凉，捏的她的手生疼，蓦地红了眼眶。
    袖子突然被人轻轻拽了下，陆霄回头，看见涂桑一张脸惨白，她拽着他的袖子，小声道：“算了。”
    陆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蓦地叹了口气，松开了扣着赵璐的手，道：“滚。”
    赵璐被同伴搀扶着走了，这一幕却被刚下课的汪琳政看了个正着，汪琳政板着脸叫住他们：“你俩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陆霄啧了一声，抬腿准备跟上去，他心里憋了一股火，随时可能会爆裂。
    涂桑抿抿唇，拽了拽陆霄的袖子，小声道：“我没让她占到便宜，待会儿你别说话，我来说。”
    她仍旧惨白着一张脸，眼神却格外坚定，不关陆霄的事，她不能把他牵扯进来，见陆霄不说话，手指握的更紧一点，“答应我。”
    陆霄看着她泛白的手指，心里的那团火突然就灭了，轻声道：“好。”
    高一办公室，涂桑和陆霄并排站着，汪琳政把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摔到桌子上，气不打一处来。“挺有本事的是吧，学会欺负女生了是吧？”
    陆霄不耐烦的一抬眼，涂桑却抢先他回答了汪琳政的问题，“老师，陆霄没有动她一根手指头，是她先来找我麻烦的，陆霄只是路过看到就帮了我一把。”
    汪琳政一看到涂桑就更生气了，好好的小姑娘怎么会跟这些人扯到一起去，没好气道：“那她为什么要找你麻烦？你说给我听听。”
    涂桑抿了抿唇，理了一下话语，“路嘉懿捡到了我丢的照片，我为了谢谢他邀请他一起吃午饭，被赵璐看到了，以为我跟他之间有什么”
    “路嘉懿？”汪琳政有点诧异，企图从涂桑脸上看出点什么，涂桑脸上却平平静静。
    良久，汪琳政摆摆手，不再过多纠缠，在她心里，比起怀疑，她更愿意相信涂桑。
    “这回就算了，涂桑，不要跟这些人牵扯到一起去，你们不是一路人。”
    涂桑乖乖点头，“谢谢老师。”
    “行了行了，你俩出去吧，真是一天都不给我省心。”
    涂桑先出了办公室，陆霄揣着兜跟在她后面，眼睛盯着她的后脑勺发呆，直到办公室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涂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是的，她撒谎了，为了保护一些人。
    某一刻的涂桑，突然尖锐的像是另外一个人。
    陆霄的眼睛里有很多的情绪，但是看到她塌下去的肩膀，终于是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没有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走了。”
    第30章 
    陆霄接到江萱电话的时候正好洗完澡出来, 夜里下起了雨，窗外雨声淅沥, 听起来不免有几分萧瑟。
    夜色粘稠, 江萱的手都在颤抖，她的声音忽高忽低的, 在这个下雨的夜里格外怖人。
    “陆霄, 涂桑出事了，你快过来。”
    江萱的话说的没头没脑, 毫无章法, 陆霄压着心头的火气耐心的安抚她，“你先别慌, 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人在哪？”
    “我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她躺在地上，怎么叫都没反应，我叫了救护车, 现在在救护车上, 我们要去第二医院, 你快过来吧。”
    陆霄一边穿衣服一边往楼下走, 他从来没有像这么害怕过，“好，你先照顾好她，我马上过来。”
    陆霄赶过去的时候涂桑已经进了急诊室了, 江萱跟个无家可归的小动物一样背着手靠在急诊室门口的墙上, 看到陆霄, 眼眶蓦地就红了。
    “她进去多久了？”陆霄来不及抖去雨伞上的水，眼睛里的情绪凝重的化不开。
    “唔，有一会儿了，”江萱晃了下细白的腿，因为事发突然，她连外套都忘记穿，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裙，两条腿暴露在深秋的夜里。
    江萱的声音里带了哭腔，企图从他这里获得一些肯定：“陆霄，涂桑不会有事的对吧？”
    “不会的。”陆霄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她身上，找了个座位坐下来，双手不自觉的握紧。
    门外凄风苦雨，医院大厅里空荡荡的，江萱偶尔的跺脚声带起回音，时间好像都不往前走了。
    陆霄看了眼手机，时间跳到了十一点半，急诊室的门还紧闭着，陆霄捻了下手指，站起来看向江萱：“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这里我来守着。”
    江萱把靠在墙上的腿伸直，一想到涂桑毫无知觉的躺在地上的那一幕她心里就害怕，摇摇头不肯回去。
    陆霄见她不肯，也就不再多言。
    又过了一会儿，急诊室的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医生模样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急诊室的光涌出来，那一瞬间，陆霄心里的防线好像突然就崩塌了。
    陆霄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问出口，他害怕听到任何否定的消息。
    江萱站直了身子，小跑着迎上去，“医生，我朋友她怎么样了？”
    “没事，她只是心理压力太大了，导致心脏一时间供血不足，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中年医生摘下口罩，微笑着说道：“待会儿护士会把她转送到病房去，不出意外明早就能出院。”
    “谢谢！谢谢医生！”江萱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肩膀蓦地塌下去。
    “谢谢医生。”走廊里白炽灯的光惨白且直接，陆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没事，我先回急诊室，有事情叫我。”
    中年医生边摘手套边往外走，这会儿已经是十二点了，明天还要上课，陆霄叫来林深送了江萱回去，这才回到病房。
    涂桑还在睡着，胳膊上插着输液管，一张小脸惨白而安静，陆霄找来一张凳子坐下，替她塞好被角，看着她紧闭着的眼，这几个小时里他什么也没想，什么都不敢想。
    后半夜护士过来寻房，看到涂桑的吊瓶快空了，给她换了新的，她一边收拾着换下来的吊瓶，回头看了陆霄一眼，眼睛里有些许的不满，“你是她的家属吗？”
    陆霄怔忪了片刻，摇头，“不是，我是她同学。”
    “哦，”护士应了一声，放软了语气，“小姑娘怪可怜的，小小年纪就得了这么个病，说起来最近都没看见她来医院了。”
    “她怎么了？”
    护士有些诧异，她原本以为陆霄是知道涂桑的情况的，医院有责任对病人的情况保密，护士打算闭口不谈。
    “我是她男朋友，您可以告诉我。”
    “她八月份的时候来过我们医院几次，从g市转院过来的，来做心里咨询，说是因为心理压力太大，有轻微的抑郁，有时候她爸爸陪她来，有时候她自己过来。”
    护士把涂桑的手臂塞回到被子里，“不过最近都没见她过来了，她没跟你说过吗？”
    陆霄的视线落在涂桑的脸上，张了张嘴，道：“没有。”
    看陆霄一脸状况外，护士的表情明显有些埋怨，但是也不好说什么，问他：“她是单亲家庭吗？”
    陆霄想到那天去给涂桑送杯子时在别墅门口看到的那个女人，摇摇头：“不是。”
    “所以这些家长是怎么回事，孩子有没有过来做咨询什么情况他们一点也不关心，真出了事怎么办。”涂桑跟护士的女儿差不多年纪，说话不禁带了几分个人的情绪。
    护士推着车出了门，车子一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在安静的楼道里显的格外寂寥。
    涂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床上，晕过去以后的记忆一片空白。
    她睡的太久了，浑身都有些僵硬，想挪动一下身体却发现陆霄趴在自己的手边睡着了，她怕吵醒他，只好一动不动的躺着。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空气里夹杂着泥土淡淡的腥味儿，窗外漆黑一片。
    护士后来又来寻了一次房，看见涂桑的吊瓶空了，便轻轻帮她把针给拔了。
    涂桑的手就放在陆霄的脸旁边，她还是头一次这么仔细看他的睡颜，与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他一点都不一样。
    涂桑借着昏暗的灯光细细的描摹着他的眉眼，她突然很想摸一摸他的头发，手伸出去却又缩了回来。
    许是感觉到了身边人的动静，陆霄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这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揉了太多的情绪，此时的他又变成了那个不可一世的人。
    陆霄的视线对上涂桑圆睁的眼，被她用那双无辜的眼睛一看，他眼底的戾气顷刻间烟消云散，陆霄低头把她露在外面的手塞进被子里，他的手有点儿凉，涂桑这才注意到他只穿了一件t恤。
    涂桑的嗓子有点干，嗓音沙哑：“江萱打电话给你了吗？”
    “恩。”陆霄眼底的情绪教人看不懂，他站起来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涂桑接过来喝了一口，水是温的，干渴的嗓子立刻舒缓了不少，涂桑抿了抿唇，小声道：“谢谢。”
    陆霄重新坐了回去，涂桑的视线落在他单薄的t恤上，支起身子往旁边挪了下，腾出来一个位置对陆霄道：“你要进来吗？”
    她的眼神干净的不带有一丝杂质，陆霄盯着她因为紧张而轻轻颤抖的睫毛看了两秒，别开视线道：“不用，我去洗把脸。”
    正准备起身，右手却被人拽住了，涂桑的手又软又暖，她的声音也软软糯糯，“我不介意的，你这样会感冒。”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她并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陆霄静默的盯着她低眉顺眼的脸，半晌，伸手掀开了被子。
    陆霄半卧在床角，将将只用被角盖住了上半身，两人之间隔了刚好的距离，陆霄反手将她的手包进手心。
    目光落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柔声道：“为什么不来治疗了？”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
    涂桑垂了眼没答，良久，才小声道：“陆霄，我想做一个正常人。”
    夜又沉又静，房间里一点儿声音也没有，陆霄的食指轻轻摩挲着她虎口的位置，眼神温柔的像一片绵软的海。
    “原本是什么时候来？”
    “周六下午四点。”
    “好，以后每周六下午三点我去接你。”
    涂桑咬了下嘴唇，眼眶有点酸，她想努力变成一个正常人，这个想法是遇到了他们以后才有的。
    “如果你不愿意让其他人帮你，那我就去做个心理医生。”陆霄把涂桑的手塞进被子里，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别怕，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在你身后，你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记得回头。”
    涂桑眨巴了下眼睛，好让眼泪回流进眼底，良久，陆霄才听到她轻轻的恩了一声。
    你这样看着我，还让我怎么有理由退缩。
    第31章 
    进入十月下旬, 天气已经能明显的感觉到凉意了，这周六, 江萱难得的没有回家, 窝在被子里裹成一个团子在看小说，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涂桑坐在下面看书, 寝室里阴冷, 膝盖上盖着小毯子也不管用，只坐了一会儿便觉得手脚一阵冰凉, 涂桑抱着膝盖想了想, 也默默的爬上了床。
    纪云前几天送了厚的被子过来，涂桑学江萱的样子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把四个角塞的严严实实，被子被阳光晒过，盖在身上暖烘烘的，涂桑舒服的眯了眯眼。
    江萱把被子往下扒拉一点, 露出来一张闷的绯红的脸, 炸了眨眼道：“你不看书了吗？”
    “不看了, 躺会儿。”涂桑半张脸埋在被子里, 声音含糊不清。
    “哦，”江萱把脑袋缩回去，过了一会儿又看向她：“涂桑，我想过来跟你睡。”
    “我俩说说悄悄话。”
    涂桑想了想, 点头道：“好, 你过来吧。”
    江萱噔噔噔爬下床, 一巴掌摁灭了日光灯，带着一身的冷意钻进涂桑的被子里。
    灯一关寝室里立刻就暗了下来，薄透的光从窗户里钻进来，被剪碎成不成形的光与影。
    涂桑往旁边挪了挪，给江萱空出来一个位置，江萱还穿着她夏天的那套睡衣，短袖短裤下裸露出来的皮肤偶尔碰到涂桑，冷的她一哆嗦。
    涂桑的被子里暖烘烘的，江萱舒服的嘤咛一声，又往里面挤了挤，平躺下来，身体紧紧的贴着涂桑。
    江萱注意到涂桑的包，眨了眨眼，“你待会儿要出去吗？”
    她的眼睛很漂亮，瞳孔又黑又亮，笑起来像猫一样狡黠，涂桑点点头，嗯了一声。
    “跟陆霄吗？”江萱的声音突然低落了下去。
    “恩，他来接我去医院。”
    “哦，是吗，”江萱闭了闭眼，脚下踢了下被子，凉风从外面灌进来，冻的涂桑缩了缩脖子，“那你待会儿帮我把外套还给他吧，我洗干净了。”
    涂桑觉得江萱的态度有点奇怪，她心里隐隐约约有种感觉，但是两个人之间默契的谁都没开口，涂桑把脸从被子里露出来，轻声道：“好。”
    江萱抿了下唇，眼睛盯着天花板，不说话了，寝室里安安静静的，走廊上偶尔传进来一两声人语，隔着门听不太清楚。
    两个人的体温迭加在一块，被子里像放了个小火炉，江萱呼的吐出去一口气，翻了个身面对面的看着涂桑，伸手搂住了她。
    “涂桑，我觉得我好像有点喜欢上陆霄了，那天他来医院，明明打了伞却还是淋了一身的雨，我看着他从夜幕里走进来，那一瞬间我甚至在想，如果是我躺在里面就好了。”
    江萱的胸口贴着涂桑的胳膊，她没穿内衣，涂桑的小臂绵软一片，江萱把涂桑的袖子撩起来，细细的摩挲着她的皮肤，眼睛的光明明暗暗。
    她的声音轻轻的，少女的心事像新酿好的醇酒，江萱兀自笑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挺逗的，我自己也这么觉得，他把他的外套递给我，我仔细的看着他的眼睛，试图看出点什么。”
    江萱摇了摇头，声音低落下去，“什么都没有，他是因为你才变得温柔的，不是因为我。”
    江萱突然支起身子，将涂桑困在怀里，一双眸子晶亮，涂桑眨了眨眼睛，忽然探起身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涂桑偷笑着缩了回去，江萱反应过来，捂着脸道：“啊，你偷亲我。”
    两个小姑娘笑着滚成一团，涂桑的头发被江萱揉的乱七八糟的，江萱红着脸，摁着涂桑的脸道：“涂桑，我喜欢陆霄，但是我更喜欢你，所以我决定不喜欢他了，你得补偿我，让我亲你一口？”
    江萱勾着嘴角笑，看起来像个坏小子，涂桑翻了个身缩进被子里，小声道：“不要，流氓。”
    “啧，恶人先告状。”江萱挑了挑眉，缩回被子里，搂着涂桑的腰挠她痒痒。
    陆霄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涂桑还有点儿喘，嗓子都是哑的，陆霄听的一挑眉，忍不住就想歪了，“在做什么呢？”
    涂桑没想那么多，摁着江萱的手不让她胡闹，老老实实回答他：“江萱欺负我。”
    江萱一听，黑我，不能忍，揉着涂桑的脸又闹成一团，陆霄浅浅的笑了一下，柔声道：“我到你宿舍楼下了，快下来，多穿点，外面有点冷。”
    然后就听到涂桑在电话那头嘤咛了一声，陆霄眉心一跳，心里面百转千回，他现在十分想知道江萱到底是怎么欺负她的。
    陆霄揣着兜在楼下等了十多分钟，涂桑背着包一张脸红扑扑的小跑着过来了，她倒也是听话，整个人裹的跟个粽子一样。
    “给，你的外套，江萱洗好了。”
    陆霄把衣服和她的书包接过来拎在手上，挑眉看她：“江萱怎么欺负你的？告诉我？”
    少年的眸子里压着一团火，炙热又克制，涂桑觉得他有点奇怪，歪着脑袋看他，一双眸子小鹿一般，陆霄在心里骂了个脏字，伸手遮住了她的眼。
    涂桑：……
    “走了，”脑袋上被人轻轻拍了下，陆霄收回手抬腿朝门外走去，涂桑楞了一下，反应过来赶紧小跑着追上去。
    周六的医院格外拥挤，大厅里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都说医院是最好的能看清人生百态的地方，有人从这里获得新生，也有人从这里结束一个轮回。
    涂桑来之前已经预约过了，所以不用排队径直上了楼，涂桑的主治医生姓李，是个很和蔼的老太太，涂桑敲了敲门，里面传出来一声轻柔的请进。
    涂桑有点紧张，回头看向陆霄，他冲她笑了一下，拍拍她的肩膀道：“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恩。”涂桑抿了抿唇，推门进去。
    陆霄坐在心理咨询室门外的长椅上等着涂桑，心里有了想见的人，连等待也似乎变得甜蜜了起来，走廊里人来人往，免不了朝这边看上几眼，陆霄眼睛里腻着浅浅的笑意，对于这些探寻的目光全然不在意。
    涂桑出来的时候已经六点了，医院里面灯火通明，这会儿正是吃饭的点儿，医院食堂的饭味道不好，很多家属从家里特意做了饭送过来，傍晚的医院是百家饭的味道，褪去了冷冰冰的外表，充满了烟火气息。
    陆霄曲着腿倚靠在墙上，两只手揣在兜里，看起来慵懒又散漫，光影把他的眉眼描摹的愈发深邃，眉目皆可入画。
    看到涂桑走出来，陆霄站直了身子走过去，眼睛里噙了笑意看她：“饿不饿？”
    涂桑的表情比刚来的时候放松了许多，屋里开了空调，乍一出来还有点儿冷，涂桑把衣领往里拢了拢，软软道：“恩，这边有家粥店的粥很好吃，我们去吃吧。”
    “行。”陆霄点点头，乖乖的跟在涂桑后面朝外走。
    涂桑说的粥店在医院大门出来走十分钟左右的位置，老板娘是个中年女人，手脚非常麻利，店面非常小，但是很干净，店里就老板娘和一个帮忙的小姑娘。
    店里面热气腾腾的，三两成群坐不少人，涂桑以前来过几次，老板娘记得她，进门便对她笑了笑。
    狭小的店面里弥漫着食物的鲜味，涂桑吸了吸鼻子，拿过菜单问陆霄要吃什么粥，陆霄看都没看，漫不经心道：“跟你一样。”
    “好吧，那就海鲜粥吧。”涂桑把菜单拿给老板娘，点好了餐回来。
    涂桑的眼睛被屋里的热气浸的水波潋滟，陆霄不知怎么的突然又想起下午的事情来了，挑眉看她：“下午你跟江萱在做什么呢？”
    “她一个人睡着冷，就跑我床上来了。”涂桑又想起江萱捉弄她，眉头微微皱起，说话的调子都嗔了几分。
    陆霄眉心一跳，压着心里的羡慕嫉妒恨继续问道：“所以呢？她怎么欺负你了？”
    涂桑不明白陆霄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事情，还是乖乖回答他：“她挠我痒痒。”
    “哦，是么。”陆霄垂了眸子，轻笑一声，他真的是疯魔了么，连个女孩子的醋都要吃。
    说话间老板娘端了粥上来，热气腾腾的两小锅，被仔细的盛在了小砂锅里，粥的表面撒了一层细碎的小葱，被热粥一烫香气四溢。
    老板娘把粥和碗筷摆在桌子上，笑吟吟的问涂桑：“男朋友吗？”
    涂桑脸上一烫，悄悄看了一眼陆霄，见他也在看着自己，结结巴巴道：“不、不是，是同学。”
    老板娘盈盈一笑，她自然是不相信的，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学会了从一个人的表情判断她有没有撒谎，老板娘只当小姑娘家脸皮儿薄，笑着走开了。
    涂桑埋头吃了两口粥，抬眼发现陆霄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好看又危险。
    “你再想想，我是你的什么？”
    陆霄微微眯了眼，托着下巴看她，涂桑别开视线，有点儿犹豫，道：“朋友”
    “恩？”
    陆霄心里期盼她说出那三个字，涂桑却垂着眼眼观鼻鼻观心，一张小脸绯红，就是不肯回答。
    他盯着她轻轻颤动的睫毛看了半晌，终于轻叹一声，无奈道：“你呀。”
    我竟然拿你毫无办法。
    第32章 
    一中每年十一月中旬都会举办金秋艺术节, 全校范围内每个班出一个节目，初筛后选出来十二个节目作为最终表演曲目。
    汪琳政把这个事情交给了夏路骎, 让她在班里选几个人交一个节目出去, 初筛通过率低，高一一个年级都不止十二个班, 更别说全校了, 而且这十二个名额里艺术班又能占去一半。
    平日里课业本来就不轻松，准备节目又费心费力, 最后还不一定能通过, 大家都兴致缺缺，夏路骎课间拿着报名表在班里吆喝了一圈也没人响应, 想了想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
    夏路骎是个很懒的人，但是她又很奇怪，会对一些事情莫名其妙的执着，比如她原本对这件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 想着有人报名就交上去就好了, 结果一个配合的人也没有, 于是她心里莫名其妙的较上了劲。
    夏路骎捏着报名表回到座位上, 目光掠过涂桑安静写题的侧脸，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有了主意。
    “小可爱，帮我个忙呗。”
    “可以，做什么呀？”涂桑放下笔, 扭头认真的看向她。
    夏路骎冲她眨眨眼睛, 笑的一脸灿烂, “你不是跟路嘉懿关系还挺好的吗？我想让他加入到我的节目里来。”
    涂桑愣了一下，清澈的眸子里掠过些许犹豫，夏路骎怕她不答应，抱着她的胳膊轻哼，“小可爱，难道你忍心看我去丢人吗？要是路嘉懿肯加入，我们班肯定能拿第一。”
    涂桑一向耳根子软，听不得别人说软话，更何况对方还是夏路骎，同时她又有点儿犹豫，路嘉懿毕竟跟他们不一样，先不说他愿不愿意，关键他也不一定有时间啊。
    扭头对上夏路骎一双饱含期待的眼，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涂桑在心里天人交战了一会儿，认命的掏出手机给路嘉懿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了，路嘉懿见涂桑主动给他打电话，心里别提有多开心，尾音都快翘上天了。
    涂桑抿了抿唇，迟疑道：“学长，有个事情想麻烦你一下。”
    路嘉懿品着涂桑这声软软的学长，乐不可支，别说一件事情了，一百件他也不会拒绝啊，少年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柔声道：“恩，你说。”
    “那个，金秋艺术节夏夏报了名，想问下你能不能加入她。”涂桑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怎么想都觉得她这是在无理取闹，路嘉懿毕竟是明星，也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迁就她的。
    “这样啊，”路嘉懿应了一声，伸手翻了翻行程，行程表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安排。
    涂桑不是为了她自己的事情找他，他心里其实多多少少有点失望，不过既然她开了口，他就不会拒绝，轻笑道：“要我做什么呢？”
    涂桑听见路嘉懿顿了一下，以为他不愿意，连忙道：“你要是不方便的话也没有关系的，本来也”
    路嘉懿见她又把自己划入了陌生人的范畴，有些无奈，扶额道：“本来什么？”
    涂桑抿了抿唇，小声道：“夏夏也只是一时兴起，学长不要介意，她这个要求本来也有点胡闹。”
    “胡闹？”路嘉懿轻笑了一下，扶额的手垂下来放在沙发扶手上，认真道：“涂桑，你想我答应吗？”
    涂桑犹豫了几秒，点头：“想。”
    路嘉懿浸了水的眉眼蓦地就染上了笑意，眼角的泪痣撩的旁人心尖一颤，他微垂了眸子，声音里沾染了甜，轻声道：“好。”
    路嘉懿挂了电话，给Aaron拨了过去，Aaron正在跟制作人接洽路嘉懿即将发行的个人单曲的事情，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来，Aaron的声音不太耐烦：
    “小祖宗，我现在非常忙，不想听到任何让我更头秃的消息。”
    路嘉懿轻笑了下，完全不理会他的抗议，“接下来一直到十一月中旬，每周给我空出半天左右的时间来，我有点事情要做。”
    路嘉懿参演的一部剧正在卫视热播，公司决定趁热打铁把他的新单据推出去，各方面都紧锣密鼓的排上日程了，根本没有时间给他喘息。
    Aaron眉心一跳，不知道为什么，对象是路嘉懿的时候他的预感从来都是这么灵验，真是让人头秃
    路嘉懿最近其实都没怎么睡，Aaron揉了揉眉心，沉声道：“跟涂桑有关？”
    “恩。”路嘉懿不可置否，“空出来的时间用我的休息时间来补吧。”
    Aaron觉得自己都被他气笑了，耐着性子道：“你不累？小祖宗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你能不能别一遇到她的事情就失去了理智。”
    “哥，我不想错过她。”路嘉懿的言语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Aaron：……
    Aaron磨了磨牙，终于妥协，丢下一句：“行，我不管你，单曲的事儿不能耽误，你自己掂量一下轻重。”便挂了电话。
    ————
    涂桑刚一挂断电话，夏路骎就急不可耐的问她：“怎么样，他同意了吗？”
    “恩，他说他每周会空出来半天时间来跟你练习。”
    “小可爱你简直太棒了！”夏路骎一把搂住涂桑，笑的见牙不见眼，“小可爱，要不然你也加入我们一起吧，就我跟男神两个人搭档我有点怂啊。”
    涂桑拨开夏路骎在她脸上兴风作浪的手，一脸的我也没办法帮你的表情，“我什么都不会呀。”
    身后明明一直在看书的陆霄冷不丁的开了口，“你不是会画画么。”
    涂桑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奶奶家里挂的那些水墨画，他竟然都记得。
    夏路骎一听便来了劲，猴急的追问她：“什么画什么画？”
    “水墨画，”涂桑抿了抿唇，有些退缩，“我画的不好，而且会画画也做不了什么啊。”
    “谁说做不了什么，我想到一个好主意，这样，我去艺术班借点工具，小可爱你随便画点什么我看看。”
    夏路骎噔噔瞪跑出去，过了一会儿手上拎了一堆东西回来了，就着陆霄跟宋子游的桌子铺开纸，“小可爱你就随便画点什么，画你最拿手的就行。”
    夏路骎把笔递给她，涂桑没有去接，她不是那种愿意把自己表现出来的人，她更习惯于把自己藏起来，与其说是不愿意，更多的是没有勇气。
    抬眼对上陆霄一双漆黑的眼，这双饱含笑意的眼睛此刻正静静的看着她，他眼睛里的鼓励和期待让涂桑无路可退。
    片刻后，涂桑终于妥协，伸手从夏路骎的手里接过了笔。
    拿着画笔的涂桑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落笔专注，笔触熟稔，非常的游刃有余，夏路骎用手机记了时间，涂桑画完一副山水图只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卧槽？这叫画得不好？”宋子游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又不是问考试成绩，也用得着这么谦虚？
    几个人盯着桌上的那副山水图目瞪口呆，夏路骎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画，伸手戳了戳涂桑的脸，不可思议道：“小可爱，你是宝藏少女吗？你学这个学了多久了？”
    涂桑放下笔掰着指头算了算，“七岁开始学的，有七八年了吧。”
    夏路骎：……
    “果然优秀的人从小就是优秀的，我七岁的时候成天只知道玩泥巴。”
    夏路骎心里突然有了主意，兴奋的不得了，“小可爱，我想到一个好主意，咱们的曲目就定苏州河，我唱，路嘉懿钢琴伴奏，提前给他把钢琴抬上去，前奏和尾音留长一点，给你留出五分钟的时间你上去画一幅山水图，你觉得怎么样？”
    涂桑想说不怎么样，她一想到到时候台下要坐那么多人她就紧张，但是看夏路骎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又不忍心拒绝，左右为难。
    陆霄突然勾了勾嘴角，唇角漾开笑意，对涂桑道：“别怕，你到时候背对着大家画，衣服我去给你借，还穿汉服。”
    “汉服？还穿？”夏路骎一双眼睛瞪的溜圆，“我错过了什么？”
    “恩，就这么定了。”没给涂桑拒绝的机会，陆霄把桌上的画卷起来收进抽屉里，轻笑一声，“这幅画送我了。”
    涂桑：……
    这些人都这么霸道的吗？
    陆霄看她一脸呆愣的模样忍不住好笑，虽然他很想把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抢了去，但是他的小仙女这么优秀，应该让更多的人看到才对。
    第33章 
    周六下午, 音乐室，路嘉懿昨晚打电话过来说今天空了半天时间出来, 可以跟涂桑和夏路骎排练, 因为要用到钢琴，只有音乐室才有这个条件, 夏路骎提前跟汪琳政打了招呼拿到了钥匙。
    其实主要是路嘉懿跟夏路骎之间需要磨合, 涂桑只要能在五分钟之内把画给画出来就好，自从路嘉懿答应加入, 夏路骎整个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 异常的投入，除了吃饭睡觉心里想的就是练习。
    也因为太过投入结果用嗓过度把嗓子给唱坏了, 一说话就咳嗽，涂桑心疼她，从学校超市里买了蜂蜜和柠檬，细心切成片用蜂蜜腌渍好了装进罐子里, 用来给夏路骎泡水喝。
    阳光斜斜的从半开的窗户里洒进来, 铺下一地金黄, 路嘉懿还没来, 夏路骎反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里拿着歌词在跟着音乐记拍子，两条细白的腿晃来晃去。
    涂桑把东西一一摆好, 她还没有跟他们俩磨合过, 心里也拿不准能不能在五分钟之内画出一副能够上得了台的画来。
    舞台很大, 至少要让前排的人看到画的内容，所以作画的纸要比平时用的大，那么相应的也就要费时间一些。
    夏路骎嗓子疼，不敢再不挑场合的放声高歌了，她得留着嗓子待会儿跟路嘉懿排练，夏路骎把脸埋进臂弯里，闭着眼睛和着音乐轻轻的哼着，她认真的样子仿佛在闪闪发光。
    涂桑不懂乐理，不会从专业的角度去分析她唱的好不好，但是她还是从心底里觉得夏路骎唱歌好听。
    涂桑从小就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就连去学画画也是涂伯秋带着去的，涂伯秋觉得女孩子应该有个特长，不管能不能用来安身立命，至少有心事的时候可以用来排解。
    对于这个强加的安排，涂桑心里没有多讨厌但也没有多喜欢，她只是按照涂伯秋的安排一路画了下来，一画就是七八年。
    所以她心里特别羡慕像夏路骎这样的女孩子，活的自由自在的，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遇到喜欢的人、喜欢的事能够把所有的热情都投入进来，像夏天的雨一样浓烈。
    “小可爱，快给我续个命，我大概是不行了。”夏路骎从臂弯里抬起眼，摘了耳机一脸沧桑。
    她心里紧张，对于要跟路嘉懿同台这件事情，当初也是一时头疼脑热觉得路嘉懿是个杀手锏，但是当他真的答应了她心里又开始愁了，人大概就是这样，不敢在仰慕的人面前表现自己，总害怕他会对自己失望。
    涂桑弯了眼角，露出唇边浅浅的两个小梨涡，伸手从罐子里夹了两片柠檬放进水杯里递给她，“喝吗？”
    “喝，”夏路骎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来接了杯子并排站在涂桑身边，夏路骎靠坐在桌子上，伸手摇晃着杯子，垂着眼看着柠檬片上的蜂蜜被温水一泡开，从上面剥落开来。
    涂桑觉得她有心事，最近老是见她走神，想了想，问道：“你有心事吗？”
    夏路骎习惯性的摇头：“没，没有，”扭头对上涂桑一双关切的眼，瘪了瘪嘴，“恩，是有点事情，但是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哦。”涂桑点点头，伸手把罐子给合紧。
    静默片刻，夏路骎猛地喝了一大口柠檬水，突然释然一样叹了口气，砸吧了一下嘴道：“不行，不能再这样了，我得去弄清楚才行。”
    夏路骎的话说的没头没脑，涂桑都不知道该不该接，抬眼发现门口多了一个颀长的身影，路嘉懿一身的白色，站在日光里耀眼如夏日的白花，正笑意深深的看着她俩。
    他原本想打招呼的，但是看见两个小姑娘紧紧的靠在一起，阳光把涂桑的脸颊映的柔和沉静，两人似乎在讲心事的样子，他又不忍心去破坏这份宁静了。
    路嘉懿处在一个缤纷而复杂的圈子里，这个圈子里充斥着权利、金钱和美色，一夜成名的诱惑像夏娃的禁果一样，让人心或多或少的变得浮躁。
    而涂桑眼睛里的清澈却让路嘉懿无论何时何地看到都能无比的安心，他想守护这份清澈。
    涂桑站直了身子，乖乖叫道：“学长。”
    夏路骎虎躯一震，连忙放下手里的柠檬水，擦了擦手站直，“学长好。”
    路嘉懿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抬腿走进来，视线瞥到夏路骎咬着的嘴唇上，笑道：“紧张吗？”
    “恩，”夏路骎绞着手指，显得有些局促，“我怕我跟不上节拍浪费了学长的时间。”
    路嘉懿把买的饮料和零食放到桌子上，眼睛里漾着浅浅的笑意，“没事，别紧张，咱们还有一下午的时间。”
    路嘉懿把目光看向涂桑，眼睛里的笑意更深几分，“等很久了吗？”
    “没有。”涂桑摇摇头，下巴颏尖尖，乖巧的不象话。
    路嘉懿盯着她的脸贪婪的看了会儿，收回视线走到钢琴前坐下，浅浅的笑了一下，“准备好了吗？开始排练吧。”
    “好。”收到指令的两人立刻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琴键跃动，琴声如水从路嘉懿的手指尖流淌出来，夏路骎深吸了一口气，把吟唱了无数遍的歌词和着琴声吟哦出来。
    无论是路嘉懿还是夏路骎都好看的近乎不真实，涂桑举着画笔的手顿了一下，反应过来，立刻收心落笔，涂桑踩在椅子上作画，画纸横挂在架子上，涂桑画起来有点吃力。
    琴声落地，涂桑的画才堪堪收尾，一直紧张的不行的夏路骎反倒跟路嘉懿配合的很好，看见两人都在看着自己，涂桑收了笔从椅子上下来，咬着嘴唇一脸的过意不去。
    “对不起。”
    老实说涂桑画的非常好，山遥水远遗墨间，彼岸花开意连连，行笔落墨大气流畅，只是速度稍微慢了一点，收尾还未收完。
    涂桑住校，没条件像现在这样练习，平时都是在寝室里让江萱帮她掐着表练，时间都是来得及的，也许是今天太紧张了。
    夏路骎眨巴了下眼睛，惊呼道：“我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小可爱你真的是优秀的很认真了，没事儿咱们接着练。”
    “恩。”涂桑点了点头，一双眼睛里满是愧疚。
    路嘉懿盯着涂桑眼睛里的那点儿愧疚看了许久，站起来走到她跟前，弯下腰去看她的眼睛，“咱们再练两遍，好不好？你如果时间不够的话用眼神示意我，我配合你。”
    路嘉懿眼睛里的认真让涂桑无法拒绝。
    涂桑调整好了情绪，这一次的状态明显好了不少，路嘉懿手里顾着钢琴，偶尔偏头看她一眼，见她认真专注的侧脸，眼神不觉又柔和几分。
    这一次涂桑的画在路嘉懿的琴声停止之前就完成了，她心里长吁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涂桑往旁边挪了一小步，完全忘记了自己还踩在椅子上，椅子一歪她整个人就应声向后倒去。
    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涂桑在落地之前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路嘉懿听见她的惊呼，眼疾手快在她摔下去之前接住了她。
    路嘉懿一只手搂着涂桑的腰，另一只手护着她的头，涂桑的脸贴着他的胸口，听到他陡然加快的心跳。
    “谢谢学长。”涂桑在他怀里小声道，提醒他两人之间过于近的距离，路嘉懿反应过来，赶紧松开了她。
    “没、没事，这样踩着椅子画太危险了，我去借一条贵妃榻给你跪坐在上面画。”手指间似乎还残留着那抹盈盈一握的触感，路嘉懿别开视线，不自然的笑了笑。
    余光里似乎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涂桑扭头，看见陆霄一脸复杂的站在门口，手里拎着好多吃的。
    涂桑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潜意识里就觉得他可能会生气，陆霄没放过她的那点儿反应，不禁好笑，他一进来就看见她跟路嘉懿投怀送抱，椅子倒在一旁，说心里不吃味是假的。
    涂桑也许没看出来，但是同为男人，他可没错过路嘉懿眼睛里的那点儿偷乐。
    “过来。”
    陆霄冲她招招手，涂桑见他似乎没生气，乖乖走过去。
    “有没有摔倒哪里？”陆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把她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
    这么多人呢，又捏她脸，涂桑有点儿不愿意了，拨开他的手嗔道：“没有。”
    陆霄轻笑一声，对路嘉懿道：“谢谢。”
    路嘉懿的视线盯着涂桑泛红的小脸，垂了眸子，浅浅一笑，“应该的。”
    在吃瓜群众夏路骎眼里看来，这两个男人之间简直是电光火石、火花四溅啊，刺激，真他妈刺激。
    立秋之后，白昼越来越短，最后一丝日光也消失在了厚重的云层里。
    夏路骎喝了一口柠檬水，腮帮子鼓了鼓，问陆霄：“林深怎么没来？”
    “他有点事，让我来给你们送晚餐。”陆霄一双桃花眼饱含深意的扫了她一眼，夏路骎瘪了瘪嘴，喃喃道：“他能有什么事，不来就不来，有什么了不起。”
    陆霄把餐盒打开，看见涂桑不自觉的吸了吸鼻子，不由好笑，问她：“饿了？”
    “不饿。”涂桑有点恼，把视线收回来逞强道，他就好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无论她在想什么他都能看得透。
    撒谎，陆霄轻笑一声，把她的那份食物递给她，又拎起一个袋子朝路嘉懿走过去。
    两个男人之间又默契又敌意四起，陆霄勾起嘴角，轻笑一声：“你的，这次没加辣椒。”
    涂桑只有一个，所以注定他俩之间最多只有一个人能抱得美人归，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俩也算是战友，两人之间也有不少相似的地方，比如只要涂桑高兴，无论是陆霄还是路嘉懿，都会退让。
    路嘉懿会意，一双眸子清清亮亮，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得到的声音道：“谢谢，不过我不会手软的。”
    陆霄一双挑花眼微微上挑，轻笑道：“我也这么想。”
    第34章 
    初赛是全校范围内每个班派出五个人来作为评委, 选出得票率最高的十二个作为最终表演曲目。
    涂桑她们班的配置可以说是顶配了，有路嘉懿这张王牌在, 不愁没有女粉丝投票, 再加上涂桑和夏路骎，一个娇娇软软, 一个明艳张扬, 全方位满足了男观众的审美要求。
    再加上几个人的业务水平也都在线，没有一个掉链子的, 《苏州河》最终以压倒之势稳坐得票数第一名。
    艺术节当晚, 学校小礼堂，台下乌泱泱的坐了好几千人, 家长们也是可以来的，涂桑提前好几天就给涂伯秋打了电话，说她今晚有表演。
    她心里其实是期待涂伯秋能够来看她表演的，涂伯秋那边却有点儿为难, 说是有事可能来不了, 听到女儿落寞的声音, 涂伯秋又心疼, 支吾了一声，安慰涂桑他会尽量赶过来。
    舞台后面也是忙得热火朝天，化妆的忙着化妆，换衣服的忙着换衣服, 涂桑从舞台幕布后面往台下瞥了一眼, 乌泱泱的根本就分不清人脸, 也不知道涂伯秋来没来，心里不禁有点失落。
    她最想要的观众不是别人，是涂伯秋，哪怕台下坐了再多人她也不高兴。
    涂桑收回视线，走回他们班的休息室，走廊上路嘉懿被一群小女生围着在要签名要合照，抬眼看见涂桑，冲她无奈的笑笑，涂桑推门进去，夏路骎正在补妆，看见她一脸失落的样子，忍不住想要逗弄她一下。
    “小可爱，过来。”夏路骎放下眼线笔，冲涂桑招招手，她画了眼线的眼睛眯起来，在灯光下妖冶的像只狐狸。
    路嘉懿跟夏路骎都穿的是礼服，只有她一个人一身朱红色的汉服，眼波盈盈，看起来又幼齿又可爱，放眼整个后台也是独一份了。
    涂桑应声乖乖走过去，夏路骎又拍拍她旁边的座位示意她坐，涂桑看她一脸神秘兮兮，不由的警惕几分，果然，这个念头还没翻过篇去夏路骎就一把搂住了她。
    “小可爱，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诱人，我真想把你摁在怀里亲。”
    夏路骎穿着礼服，打扮的优雅动人，嘴里说的话却不堪入耳，夏路骎伸手捏了捏涂桑的发髻，本来想捏她的脸，又怕弄乱了她的妆容，手掌下移捏了捏涂桑的绵软。
    “哼哼，我要是个男的，我得把你欺负的喵喵叫。”
    涂桑：……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揩了油，涂桑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猛地弹出去老远，站的离夏路骎远远的，结结巴巴道：“流、流氓！”
    路嘉懿推门进来，刚好听到她这一句，不由好笑：“说谁流氓呢？”
    涂桑涨红了脸不说话，夏路骎嘿嘿一笑，大言不惭道：“说我呢，学长，你说过了今晚我们会不会被的粉丝堵在校门口打？”
    夏路骎晃了晃腿，灯光下她的皮肤显得嫩白如玉，路嘉懿勾起嘴角，眼里带了笑意，“搞不好有可能，要不我戴个面具上去？”
    “那怎么能行。”夏路骎不乐意了，“你可是我们的王牌，能不能拿第一全靠你的女粉丝们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我能承受，小可爱你呢？”
    涂桑还生她气呢，气鼓鼓的别过脸去，生气的小模样看的路嘉懿眉心一跳，是不是可爱的有点犯规？
    “小可爱你不要生我气了嘛，大不了我让你摸回来？”夏路骎继续厚脸皮，还朝她挺了挺胸，涂桑咬了咬牙，气的一甩手。
    “幼稚。”
    夏路骎盯着她气呼呼的小模样，憋笑憋的好辛苦，路嘉懿咧开嘴角低低的笑了一声，他真的好想把她抢回去啊。
    他们几个的节目在比较靠后的部分，后台也看不到前面是个什么情况，三个人干坐着无所事事。
    涂桑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有电话进来，涂桑接起来，顿时眉开眼笑道：“爸爸，你来了吗？”
    “恩，我已经到了，好多人啊，桑桑加油，爸爸为你骄傲。”
    涂伯秋挤在人群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打心眼里为女儿高兴，涂桑笑的眯起眼睛，满口答应：“恩！”
    前台，陆霄跟林深和宋子游坐在一排，舞台上光芒跃动，这会儿正在表演的节目是个舞蹈，十多个穿着火辣的女孩子整齐划一的跳着热辣的舞蹈，宋子游看的眼睛都不眨。
    扭头却发现陆霄跟林深的心思都没在舞台上，乐了，“照你俩这德行，不用算以后铁定是个护妻狂魔，这么多美女你们都不看，守心如玉呢？”
    宋子游挠了挠头，感叹道：“爱情真的是让人搞不懂。”
    林深白他一眼，凉凉道：“我想起来你好像还有封情书在我那，我突然不想帮你退了。”
    宋子游一听，立马痛哭流涕知错就改：“爸爸我错了，你要帮我退了以后你就是我爸爸。”
    是的，宋子游上高中以来终于收到情书了，只不过送信人是个男生，宋子游虽然对别人的性取向没有兴趣，但是他一个直男，一个一天到晚看升级流后宫向小黄书的直男，竟然被另一个男生表白了。
    那封情书宋子游只看了一行就没敢往下看了，这件事让宋子游好几天都没睡好觉，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对。
    林深挑眉，宋子游咂咂嘴，狗腿道：“我给你买一个月的可乐。”
    “不对，可乐杀精，我怕夏路骎以后砍死我。”
    陆霄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对哪一句话的响应。
    林深：……
    能在台上表演的节目都是经过老师们筛选了一遍的，既要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又得适合学生看，要积极向上，阳光开朗。
    刚才那个街舞就已经是相当大的破例了，那些都是艺术班的女孩子，节目也是在外面的比赛里拿过奖的，所以学校才会网开一面。
    这样说起来《苏州河》完全是被学生们投票给送进去的，虽然歌词也不是很合学校领导的心意，但是因为路嘉懿几个人的高人气，领导们给通过也不是没有咬牙的。
    街舞过后的几个节目都是相当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看的宋子游都快睡着了，一边打哈欠一边擦眼泪。
    “怎么还没轮到涂桑她们啊，等的我黄花菜都凉了。”
    正说着，主持人报幕就报导了高一六班，主持人串完场下了台，灯光渐暗，钢琴声随灯光同时响起，夏路骎一身香槟色礼服优雅又动人，声音清透里夹杂着几分慵懒。
    涂桑跪坐在贵妃榻上，一身朱红衣裳，身旁是错落的杏花枝子，被灯光一照，俏丽非常，小小的身子像一只俏丽的雪狐，笔下的世界却苍山洱海，山峦异动。
    台下顿时掌声如雷，女生们雀跃于路嘉懿，男生们心动于涂桑和夏路骎，而台上的人却不为所动，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涂桑的鼻尖冒出细细的汗，她想着涂伯秋就在台下看着她，一双眸子里水气氤氲。
    “卧槽，小桑桑也太他妈可爱了吧，想抱。”
    宋子游盯着涂桑的侧脸，发自肺腑的感叹道，余光瞥见陆霄幽幽侧过脸，不轻不重的看了他一眼，求生欲让宋子游缩了缩脖子，“不敢抱不敢抱，大佬您请继续看节目。”
    陆霄轻哼一声，坐回去，宋子游在心里暗暗的想，你就得瑟吧，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天道好轮回。
    宋子游在陆霄这里讨了个没趣，只好去缠林深：“你别说，夏路骎只要不说话还是挺能唬人的。”
    林深头都没回，只当没听见，他的视线盯着夏路骎的脸，想到什么，暗暗磨了磨牙。
    琴声缓缓停下来，当涂桑最后把画完整的呈现给观众的时候，台下顿时响起雨点般的掌声，涂桑往台下瞥了一眼，没瞧见涂伯秋，倒是瞧见了陆霄。
    他的眼睛里似乎揉了漫天的月光，深情的让她不敢再看。
    三人在雷雨般的掌声中去到后台，路嘉懿临时有事还没换下衣服就先走了，涂桑卸了妆换好自己的衣服出来，涂伯秋正在跟夏路骎聊天，她身上的衣服都还没有换下来，看到涂桑出来，冲她打了个招呼去换衣服。
    涂伯秋看到涂桑，立马走过来，脸上满满的都是骄傲：“桑桑，你今天晚上非常的棒，爸爸真为你骄傲，我拍了好多照片回去给你云姨和你奶奶看看。”
    一向害羞内向的涂桑竟然会愿意站在舞台上表现自己，涂伯秋心里异常的欣慰，涂桑唇边漾出浅浅的笑意，乖巧的搂着涂伯秋的手臂。
    “对了，跟你说个好消息，你姐姐可以站起来了，医生说搞不好过不多久就可以正常走路了。”
    涂伯秋脸上满满的都是笑意，涂桑看着他的皱纹，浅浅一笑道：“那爸爸要多抽点时间陪陪她。”
    涂伯秋摸摸女儿懂事的小脸，轻叹道：“终于算是能看到点希望了，你奶奶今年过年来云城跟我们一起过，加油期末考试考个第一让你奶奶高兴高兴。”
    涂桑弯了眼角，乖乖道：“好。”
    “那我先过去医院了，你季沅阿姨还在医院等我，有事你给我打电话。”
    “好，爸爸再见。”
    涂桑把涂伯秋送到门口，转身往回走，抬头看见陆霄揣着手依靠在墙上垂着眸子看她，眼神明暗不定。
    涂桑摸了摸脸，才知道自己脸上全是眼泪。
    他的视线让她无处可逃，涂桑抿了抿唇，决定把事情都告诉他。
    “陆霄，你知道的吧，我还有个姐姐。”
    第35章 
    两人并肩坐在天台上, 涂桑的视线落在远处，闷青色的夜空稀疏的挂着几颗星子, 脚下是嘈杂的礼堂, 只是那份热闹与此时的她无关。
    涂桑其实也不是故意瞒着陆霄，只是他从来不曾问过, 她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方式把这些都告诉他。
    他不问是怕她难过, 她不说是怕他徒增烦恼，毕竟谁心里都有一些不想让它们见光的秘密, 大家光是好好活着就很不易了。
    涂桑手里握着陆霄给她买的奶茶, 奶茶还是温热的，陆霄垂着眼皮坐着, 他的性子她多少是晓得的，不说话便是等着你开口。
    夜晚风大，地上落了零星几片枯叶，风一吹被吹出去好远, 摩擦地面发出磁拉的细响。
    涂桑吸了吸鼻子, 声音像夜风一样轻, “陆霄,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吧，我有个姐姐，她比我大一岁，我七岁那年我爸再娶, 她跟着我继母到我家来的那天早晨, 天上下着小雨, 我当时心想，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涂蕊第一天到涂家老宅的时候穿了一件白色的公主裙，涂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条裙子背后有一个特别大的蝴蝶结，涂蕊一动蝴蝶结也跟着动，特别的好看。
    涂桑原本以为她单调苍白的人生会因为涂蕊的出现有一丝不一样，没想到却成了她噩梦的开始。
    涂桑握着奶茶的手晃了晃，那些陈旧的记忆带了刺一样尖锐，“我爸爸总是很忙，大多数时候我都是跟在我继母身边，她总会抱着我姐姐给她梳好看的小辫子，却从来不会抱我，只有我爸爸在家的时候她才会对我笑。”
    小孩子之间天生爱比较，涂蕊讨厌涂伯秋总是对涂桑那么好，便想方设法的欺负她，抢她的新衣服穿，拿走她的零花钱，就连喜欢涂桑的男孩子她也要来抢。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候云姨看她的眼神里总是充满了无奈，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可怜，涂伯秋那时候很喜欢季沅，涂桑从来没有把这些告诉他，纪云也没有，她们都盼着这个家有了女主人以后会变的更像一个家。
    直到有一天，这一潭死水终于被打破了虚伪的平静。
    季沅要强，见不得自己的女儿比涂桑差，涂伯秋给涂桑报了绘画班，那么她就给涂蕊报了一个舞蹈班，涂蕊也很争气，少女的身体像早春的柳芽般舒展开来，涂蕊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已经是学校里有名的美人了。
    涂蕊比涂桑早熟，早早的就知道利用自己的优势去得到很多东西，偏生她脑瓜子也好使，平时在学校从来不认真听课，成天跟一群小混混混在一起，但就是这样，她的成绩也比成天认真学习的涂桑要好。
    涂蕊心里到底是怕的，涂伯秋的眼光，季沅的严苛，但是少女叛逆的心思像野火一样，涂桑到现在还记得那天晚上，两人躺在各自的小床上，那天涂蕊的心情似乎特别好，难得肯对涂桑好言好语。
    “涂桑，你说人要是死了，会有下辈子吗？”
    涂蕊平躺在床上，一只手伸向虚空，无力的晃了晃，涂桑心里一惊，看着她细白的胳膊却总觉得那是一只快要断了线的风筝。
    涂蕊见涂桑不答，明艳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些涂桑看不懂的情绪，涂蕊嗤笑了一声，“傻子，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懂。”
    涂蕊翻了个身去看手机，不再理她了。
    直到后来，涂桑看见涂蕊跟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走在一起，眼睛里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柔情，那时候涂桑才恍惚明白，原来涂蕊心里有了喜欢的人。
    那个男生涂桑认得的，整个学校里没有人不认识他，好学生敬而远之，老师提起来皱紧眉头的那么一个人，可是涂蕊偏偏喜欢上了。
    她为了他去染头发、纹身、逃课，成绩一落千丈，涂伯秋的叹息，季沅的责骂，老师的叮咛，这些在以前的涂蕊看来无比重要的东西都顾不上了，但是最后还是没能留住他。
    那个男生跟涂蕊分手后转身就跟另一个女生好上了。
    如果时间能倒流，那么涂桑一定不会在那个课间去交作业，晚一分钟或者早一分钟都不会遇到涂蕊了。
    涂蕊刚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谈话了，涂伯秋和季沅都在，她脚上还穿着高跟鞋，一头颜色夸张的头发乱糟糟的飞舞着，季沅当场给了她两个巴掌，涂蕊从办公室里跑出来，在楼梯拐角处遇到了抱着一沓作业本的涂桑，她眼睛里的澄澈像刺一样的刺痛了涂蕊的神经。
    涂蕊最见不得涂桑的就是她那双眼睛，那么干净，好像什么苦什么黑暗都没见过，被人保护的好好的，与她一比，自己就好像是恶毒的女配一样。
    “滚开，”涂蕊推了涂桑一把，作业本哗啦啦恶毒掉了一地，涂桑站在一片狼藉里不知所措。
    “那是什么？”涂蕊原本打算跑开，眼光却突然瞥到涂桑的脖子上有个绿色东西在闪着光。
    涂桑反应过来，赶紧用手捂住，那是她母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是一条祖母绿的项链。
    如论是什么，只要是涂桑有的而涂蕊没有的，她都会抢了去，所以涂桑从来都是把它塞在衣服里头。
    “给我。”涂蕊拧起眉毛，语气不善，她脸上肿的老高，狼狈至极，这些年她一直活在别人羡艳的目光里，从来没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
    见涂桑不给，便抬腿过来抢，涂蕊比涂桑要高一些，涂桑敌不过她，情急之下推了她一把，涂蕊一时不设防，踉跄着退到楼梯边缘才堪堪站稳。
    “你敢推我？”涂蕊漂亮的眼睛里蓄了眼泪，抬手便要打下来，脚下一歪，高跟鞋的鞋跟突然断裂，涂蕊整个人就像一片枯叶一样滚了下去。
    后来的事情涂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被涂伯秋搂进怀里的时候她的大脑都还是一片空白，医生来了，警察也来了，整个楼道拥堵成一团，涂蕊被抬起来的时候脸上，腿上全是血。
    ————
    “陆霄，是她自己摔下去的，” 涂桑的声音有些哽咽，过了半晌，又喃喃道：“可是如果我当时没有推她一把，她就不会滚下去了。”
    然而世事哪有如果，因果轮回，涂蕊种下了什么样的因，便得到了什么样的果，只是这其中牵连了太多的人。
    涂蕊摔下去的第二天整个g市都传的满城风雨，监控里面尽管显示涂蕊是自己摔下去的，但是当时在场的涂桑还是成了风尖浪口上的人。
    看着曾经活泼漂亮的女儿变成了这幅模样，季沅把心里所有的怒气都迁怒到了涂桑身上，说她是她们母女不幸的源泉，但是涂蕊住院需要大量的钱，这笔钱季沅付不起，所以她还是得依靠着涂伯秋这颗大树。
    涂桑从那以后精神就越来越不好，她总是做恶梦，梦到涂蕊血淋淋的身子，又梦到自己走在悬崖边上，被人一把推了下去，她的心理压力太重了，医生也没法子完全治好，建议涂伯秋带涂桑换个环境，就这样涂伯秋才把家迁到了云城。
    涂桑抱着膝盖，把脸埋进臂弯，夜风肆意的吹着，黑暗里只有落叶被风卷起的细响，陆霄一直没有说话，涂桑想，他会不会从此以后也讨厌她了。
    肩膀上突然一沉，陆霄脱了外套披到她肩上，带着一股好闻的味道，陆霄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他的目光又深又沉，直到他的手抚上涂桑的脸时，她才知道自己脸上一片冰凉。
    陆霄一点一点的擦拭掉她的眼泪，目光温柔的近乎疼惜，他托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搂进怀里，涂桑把脸埋进他的肩窝，少年精瘦的脊背像是一道避风的港湾，温暖的让她忍不住掉眼泪。
    “陆霄，我不想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涂桑泣不成声，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下来，浸湿了陆霄的衣裳，烫的他的心生疼。
    夜空温柔又沉静，不管这世上发生了多少事，它也还是自顾自的四季轮回。
    手下的肩膀瘦削不堪，没有一点儿肉，陆霄垂了眼，把她搂的更紧一点，“你听我说，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错，但是如果你觉得你欠她的，那我帮你一起还，但是你一定给我好好活着，如果你有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陆霄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他搂的她快要不能呼吸，迫切的需要她给他一个承诺。
    涂桑握着他的袖子抬起头，眼角通红，“她会好起来吗？”
    “她会好起来的，医生不是说了吗，她都可以走路了。”陆霄一下一下轻抚着涂桑的脊背，把她的头发一缕一缕拨到耳后，忽然低下头，在她眼角落下一吻。
    “别哭了，我在呢。”
    “恩。”
    “不哭了，我讲个笑话给你听好不好。”
    “恩。”
    第36章 
    云城的冬天来得早, 进入十二月以后树上的叶子基本就掉光了，光秃秃的枝桠灰白又暗哑, 乍的一看过去难免有几分满目荒凉的意味。
    一中教学楼的院子里种了好几颗百来岁的银杏, 这些树在建校之前就在了，教学楼是环着这些百年老树建起来的, 进入冬天以前就有人来给树干刷上了厚厚的白漆, 这些漆既能防虫又能保暖。
    进入冬天以后，连着刮了几场北风, 气温骤降, 连那些最调皮的学生也不爱出来晃悠了，都窝在教室里对著书发呆。
    学生也是一种职业, 临近期末考试，一年到头总是要交个成绩给家里人的，一中历来的规矩是期末考试以后还在再补一周的课，等成绩出来。
    家里要是有个在上学的孩子, 走亲访友大家聊起天来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没话找话, 总是绕不过去成绩这个坎儿, 大过年的, 七大姑八大姨的问起来谁也不想脸上没面子，谁都想过个好年，考的太见不得人整个年都过的不安生。
    涂桑心里记得奶奶过年要过来，涂伯秋让她考个第一让奶奶高兴一下, 她心里记着这个, 学习方面更是用功, 江萱每次洗完澡爬上床了都看到她还抱着个暖宝宝在下面聚精会神的看书。
    涂桑畏寒，厚衣服总是穿的比其他人早，到了冬天整个人裹的跟个球一样，小小一团，特别可爱，看的江萱总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洪荒之力想下去揉她。
    日子还是那么波澜不惊的一天天翻过片儿去，涂蕊的情况日渐好转，涂伯秋说等她的腿情况稳定了就带她去把脸上的痂去掉，涂伯秋跟纪云整天围着涂蕊转，涂桑自从国庆回过一趟家以后就再没回去过了。
    期间纪云来过一次，给她送了好些厚衣服，言辞推诿间涂桑听出来自从涂蕊的腿有了转机，季沅在家里就更加猖狂了，唯恐涂伯秋的注意力有一刻不在她们母女身上。
    陆霄仍然雷打不动的每周六下午三点钟过来接了涂桑去做心理咨询，晴天也来，下雨也来，做完咨询就带着她去吃好吃的，涂桑心里压力少了，脸上就长肉了，整个人的气色都红润了不少。
    夏路骎打趣涂桑说她是地主家的小媳妇，说陆霄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涂桑红着脸生闷气，陆霄却咧着嘴笑，笑的涂桑的脸更红了，也不敢看他。
    期末考试就跟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似的，一提起来就让人头疼，班里所有人的心里或多或少的都存了压力，陆霄却还是平时那副不紧不慢的调子，该看书看书，该回家回家。
    陆霄是属于那种想让人掐死算了的天才型选手，涂桑跟林深属于稳扎稳打的进步型选手，但是宋子游跟夏路骎就没这么轻松了，他俩都是属于临时抱佛脚的人，考的好不好全看天意，这俩都恨不得去庙里烧两柱高香了，夏路骎最近连脸上长了个痘这种事情都顾不上了。
    宋子游每每被模拟题折磨的头疼脑热的时候，抬头看看陆霄，见他那副宠辱不惊的调子，咬咬牙恨不得把他拖出去打一顿。
    转眼到了期末考试这一天，陆霄跟涂桑没有分到一个考场，涂桑在进考场之前还在问陆霄问题，两人起身一并去考场，陆霄看涂桑一张小脸崩的紧紧的。
    他还是头一次看见她这幅模样，平日里涂桑在学习方面虽然也扎实刻苦，但是还从来没见她对哪一次考试有紧张过。
    陆霄挑眉，似笑非笑的垂眸看她，她脸上有了肉，脸颊肉嘟嘟的，格外可爱。
    “紧张？”
    “恩。”
    “想考第一吗？”
    “想。”
    “好。”陆宵轻笑一声，语气里带了若有似无的玩味。
    涂桑抿抿唇，轻呵出去一口气，看它在空气中凝结成水雾，陆霄能明显的感觉到她肯对他亲近了，像只小猫一样，以前一逗总是跑开，现在会肯对他说实话了，偶尔还会允许他蹭一蹭。
    陆霄把她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就像老父亲看着自家小白菜越老越涨势喜人，涨的太好了又怕被人偷走了，心里慌得很。
    陆霄先走到了考场门口，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笑道：“加油哦。”
    涂桑把他的手拨开，头发被他揉的乱七八糟的，她的头发又长长了一点，细细软软的，看起来特别好摸。
    公布考试成绩那天，数学课，汪林政抱着数学卷子走进来，笑的一脸如沐春风，上了这么多年学，如果还不知道察言观色，那就真的是白读这么多书了。
    底下的人见她心情不错，就知道这回考试他们班应该发挥的不错，林深刚好从外面进来，汪林政把数学卷子递给他，道：“把这个发下去，这节课我们讲一下试卷。”
    “考试成绩还没有正式统计出来，我也只是看了个大概，大家这次考的不错，年级第一第二还是在我们班。”汪林政脸上笑吟吟的，涂桑跟陆霄这俩实在是太争气了，她脸上都跟着沾光。
    汪林政的视线突然朝这边看了过来，“涂桑，你这次是第一名，年级组希望你能在开学典礼上作为代表发言。”
    涂桑突然被点到，蹭的站起来，听说自己考了第一，愣了，下意识的就去看陆霄，其他人也都懵了，以为自己听错了，陆霄独霸第一名这么多年，就这么被拉下神坛了？
    说实话汪林政也觉得奇怪，刚得知涂桑考第一的时候她也是不相信的，两人的成绩其实差的不多，汪林政特意去调了陆霄的试卷来看，这家伙除了数学每一门成绩都没问题，唯有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他一问都没写，可就算是这样，他也只丢了这一道题的分。
    她在进教室之前把陆霄叫过去谈话了，问他为什么最后一道大题空着没写，因为以他的水平，这题不可能做不出来。
    谁知道这小子一脸的不在意，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不轻不重的顶回来：“就不会写啊。”
    汪林政这会儿看着这小子上扬的嘴角，再看看涂桑的脸，心里面隐隐约约有种预感，这种预感让她眉心一跳。
    见涂桑不回答，以为她不愿意，又问她一遍：“你愿意吗？”
    涂桑回过神来，抿抿唇，点头：“好。”
    汪林政收回来心里乱七八糟冒出来的猜测，开始上课，林深发完一圈卷子走回来，手上只剩了夏路骎一张卷子。
    他把卷子递给她，上面鲜艳的108分异常的刺眼，夏路骎劈手夺过来，也不敢去看林深，头埋的像只鸵鸟似的。
    林深的手停顿了一下，凉凉的瞥了她一眼，抬脚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涂桑盯着夏路骎绯红的耳尖觉得奇怪，她发现夏路骎最近明显的话少了许多，一看见林深就躲，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两人之间相处起来也很微妙。
    想了想写了个纸条递过去：“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夏路骎哼唧了一声，她今天穿了一件卡其色的毛绒外套，一双眼睛水汪汪的，身上的张扬劲儿淡了几分，整个人就跟被糟蹋过的小白花一样颓唐。
    夏路骎咬了咬牙，趴在桌子上慢慢吞吞的写了回复：“小可爱，我跟林深在一起了。”
    字写的很潦草，狗爬一样，涂桑盯着这短短一行字看了一会儿，眨巴了下眼睛，这不是好事吗，她怎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夏路骎瘪瘪嘴，想起来那天晚上那个吻，林深说有个女生跟他表白了，那个女生夏路骎见过的，长的很漂亮，她估摸着也应该是林深喜欢的那种类型，心里突然就不乐意了，她自己都搞不清楚那股子酸楚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夏路骎两条腿晃来晃去，跟林深说：“你别答应她。”
    林深定定的瞧了她一眼，凉凉道：“为什么不能？”
    夏路骎想也没想就道：“你别答应她，我做你女朋友。”
    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几乎是自己从她心里蹦出来的，没给她后悔的机会，林深直接扣着她的后脑勺吻了下来，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强势的林深，吻的又狠又深。
    夏路骎脑子里晕晕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夏路骎快要晕过去的时候林深才放开了她，他眼里的情绪让她本能的想要逃。
    林深捏了她的后颈，细细的摩挲着，似笑非笑却不说话，夏路骎就这么把自己给卖了。
    涂桑捂着嘴好笑，她觉得这样的夏路骎好可爱啊。
    汪林政没用到一节课就讲完了整张卷子，剩下的一点时间交给大家自由安排，涂桑想起来什么，崩着脸转过身去。
    “卷子给我看下。”
    陆霄看着她一脸正经，忍着笑把卷子递给她，涂桑翻看了两眼，气鼓鼓的抬头瞪他：“最后一道题你为什么没写？”
    陆霄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调子，托着下巴看她，一双桃花眼里盛满了笑意，坏的像只狐狸，“不会写啊。”
    涂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他一点也不为所动，还冲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声音又撩又沉，”要不，你教我写？”
    “不要。”涂桑觉得他在骗她，因为她想要考第一所以他故意让她。
    陆霄盯着她气鼓鼓的脸颊，低低的笑了一声，耷拉着眼角求她：“教教我嘛。”
    涂桑企图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却被他灼热的目光羞的不争气的红了脸，抿抿唇，闷闷道：“卷子拿过来。”
    陆霄也是听话，乖乖的递了卷子凑过去，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做为一颗没有选择的巨大电灯泡，宋子游表示简直是没眼看，涂桑段数低看不出来，他跟了陆霄这么多年，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演技真的好，装的可真他妈像，还不会写，这货为了哄小媳妇儿开心简直是连脸都不要了。
    第37章 
    寒假里涂伯秋回了一趟g市, 把涂桑奶奶接到了云城，云城冬天气候干冷, 老人家初来乍到还有点不适应, 涂桑陪着她在别墅里缓了好几天。
    老人家从g市带了好些菜过来，放小火炉上一炖, 咕噜咕噜的往外冒着香气, 涂桑最喜欢在冬天的早晨窝在奶奶的怀里，看她细细的切了冻菜, 放进冒着热气的小砂锅里, 清晨的记忆里带了水汽，微微泛着甜。
    季沅每天都去医院, 非要涂伯秋陪着去，每天早早的就出了门，傍晚才回来，涂伯秋难得有一天可以在家陪陪涂桑跟老太太。
    不过季沅到底是怕老太太的, 自从涂伯秋把老人家从老家接了过来, 季沅明显收敛了许多, 在家里肉眼可见的安分了。
    涂家的家业是涂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两人从无到有一手扶持起来的, 老爷子去世的早，涂伯秋羽翼还未丰满之前整个家业都是她在操持着，这样的人怎么会没有手段，季沅进家门的时候就在老太太这里得了教训。
    老人家不喜欢季沅倒不是因为别的, 她也不计较季沅离过婚还带着一个女儿, 她在商海里沉浮了那么多年, 见过许多的人，心怀鬼胎的，纯善的，见的人多了就什么都能看得出来了。
    季沅那时候才初初二十多岁，眼里的那份计较跟野心才是让她担心的，奈何涂伯秋喜欢她，母子情分摆在这里，她也不好做那个恶人，季沅自己倒也明白，跟她承诺不会再生。
    涂桑觉得奇怪，她听说过许多关于奶奶的故事，却怎么也无法把故事里那个手段狠厉的人与面前笑吟吟跟她说话的人重迭到一起。
    奶奶从来没跟她讲过以前的事情，涂桑胆子小，小学的时候有一回被学校里的男生捉弄了，跑回家一边掉眼泪一边嫌弃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她记得奶奶握着她的手笑吟吟道：“你还小呢，咱们涂家的人没有谁是孬的，我们桑桑的坚韧总有一天会让别人看到的。”
    那时候她还不懂坚韧是什么，只觉得奶奶的手特别温暖，眼神却格外的陌生，那个眼神让她记了好些年。
    老太太来了以后，家里总算有了点过年的气氛，纪云忙前忙后的张罗年货，涂桑每天跟在纪云和老太太屁股后头，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年前夏路骎打来过一次电话，涂桑隔着电话都能听出来她的雀跃，夏路骎跟着家人去了北欧过年，听说林深一家也去了，两家因为孩子的原因关系一直都很好，今年夏路骎她母上突发奇想提议去北欧看极光，两家家长一拍即合。
    夏路骎说到林深的时候语气犹犹豫豫的，涂桑听到电话那头林深叫了夏路骎一声，夏路骎虽然还想聊，但还是哼哼唧唧的乖乖挂了电话，
    涂桑歪着脑袋想，林深可真是不容易，终于把夏路骎这个迟钝的家伙给拿下了。
    然后涂桑就在想呀，为什么陆霄还不给自己打电话呢，她心里的那点儿期待不顾内心的羞怯发了疯似的往外冒，像雨后的春笋一般纷纷冒出头。
    涂桑还是好久之前收到过他的一条短信，说是跟着爸妈回老家了，涂桑的手机每天都放在身边，睡觉都不忘记，奶奶还笑她是不是被什么东西把她的魂给勾走了，但自从那条短信以后涂桑就再没收到陆霄的任何音信。
    陆霄要是知道小姑娘这么惦记他的话估计尾巴都能翘上天了。
    大年三十这天晚上，因为涂蕊的情况还没达到出院的条件，不能回家，涂伯秋在家吃了团年饭，就跟季沅一起去了医院，涂桑心里虽然也有点失落，但好在还有奶奶陪着她。
    节日总是能让人多多少少体会到一些仪式感，纪云在厨房里忙活，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涂桑侧躺在沙发上，枕着奶奶的腿看春晚，老人家一下一下轻轻拨弄着孙女儿的头发，眉眼里的疼爱满的快要溢出来。
    壁橱里的火劈里啪啦的烧着，过了今晚就是新的一年了，中间纪云又去添了一次柴，房间里暖烘烘的，烤的涂桑昏昏欲睡。
    纪云去添柴那会儿路嘉懿给涂桑发了个短信过来，祝她新年快乐，后面跟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涂桑回了短信又躺回去，嘴巴会说谎，可是心不会，心里的那一丁点儿失望在提醒着她，她期待的是另外一个人。
    陆霄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涂桑看了眼时间，时针刚好指向八点。
    涂桑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个名字，就像小狐狸终于找到了它的玫瑰，蓦地弯了眼角。
    “喂？”
    “在做什么呢？”陆霄好多天没听到她的声音了，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
    涂桑眉眼弯弯的回答他，“看电视呀。”
    涂桑说话的调子软软的，陆霄心里莫名跟吃了糖一样甜，“哦？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
    小姑娘支吾了两声，不肯说，陆霄也不接话，好整以暇的等着她，半晌，听到她气呼呼的哼唧了一句：“你不说话我挂了啊。”
    呵，又害羞了，陆霄品着她言语里的羞恼，蓦地眯了眯眼睛，笑的像只狐狸，“恩？让我猜猜，是因为我吗？”
    “才不是。”涂桑脸上一热，不争气的红了脸，赶紧否认。
    “哦？”陆霄低低的笑了一声，声音又沉又撩，“可是我是啊，所以你有没有想我？”
    没预料到他的直白，涂桑的手紧紧握着手机，一张脸红的像煮熟的虾米，手指不自觉的去握外套下摆，说不清心里是欢喜还是害羞。
    知道她不会答话，陆霄轻笑了下，他这个寒假过得一点儿都不轻松，今年陆凛答应跟陈聘回娘家过年，上一次回去还是两人刚结婚那会儿，所以陈聘心里是牟足了劲儿。
    这些天里他一直被陈聘带着去往各个并不很熟的亲戚家，辗转于各色的应酬之中，家里每天都没少过人，他想给她打电话，想听听她的声音，但每天忙活完都半夜了，他又怕打扰到她。
    “想去看烟花吗？”陆霄垂了眸子，眉眼里掠过几分笑意。
    涂桑的手指头抠了抠羽绒服的扣子，声音里带了点儿失落：“想，可是我爸爸去医院了。”
    “恩，我在你家楼下，下来吧。”
    涂桑的心瞬间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噔噔瞪跑去窗户前头拉开窗帘一看，月色皎皎，陆霄穿了件黑色的羽绒服，夜色衬的他更加眉眼如画。
    涂桑挂了电话，走回奶奶身边坐下，酝酿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老太太哪能看不出来她那点儿小心思，偷偷好笑。
    “桑桑啊，你是不是有话要跟奶奶说呀。”
    被看穿了
    涂桑绞着手指，只好老实交代：“奶奶，我想出去一会儿。”
    老太太看破不说破，假装配合她：“跟谁呀。”
    “同学，他来找我去看烟花。”
    “哦，男同学女同学呀。”
    老太太明明一脸明了，还跟她装胡涂，涂桑知道自己被戏弄了，不肯依了：“奶奶！我不跟你说了。”
    “哎呀哎呀，奶奶不逗你了，去吧去吧，早点回来啊。”
    到底是小姑娘家，脸皮儿薄禁不起逗，老太太其实早就知道陆霄喜欢自家孙女儿了，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陆霄看涂桑的眼神让她想起她年轻那会儿，刚嫁给涂桑她爷爷的那段时光。
    只不过自家这个小孙女儿这方面迟钝，怕是要苦了这个小子咯。
    陆霄在楼下等了十多分钟，就看到涂桑一身装备裹的跟个小粽子一样的下来了，不禁好笑：“你怎么穿这么多啊。”
    涂桑把围巾往下扯了扯，露出来一双晶亮的眼，不满的轻哼一声，陆霄看着她气呼呼的小模样，笑意更深几分，伸手隔着帽子揉了揉她的脑袋。
    “没事儿，挺可爱的。”
    涂桑拨开她的手，往后退出去两步，仰头看他：“你不是回老家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怎么，想我了？”陆霄一双挑花眼微微上挑，故意逗她。
    涂桑：……
    他总是一副没个正经的样子，她懒得接他的话。
    陆霄收敛了神色，“刚到，顺路过来看看你。”
    “哦，那、还走吗？”
    “不走了，我哥今晚的飞机回来，我爸妈明早也就回来了。”
    涂桑瘪瘪嘴，“你哥哥好忙啊，过年都还在工作。”
    陆霄心里有点吃味，像个求表扬的小孩儿，心想我这么大老远跑过来你都不关心我，反而关注起我哥来了。
    山里温度低，一到晚上更是冷，涂桑看他只穿了一件羽绒服，里头就是一件白色t恤，轻叹了口气，伸手把自己的围巾解了下来。
    陆霄比涂桑高出许多，涂桑又穿的多，踮个脚都费劲，够了一下没够到，觉得有点丢人，气的瞪他：“你低一点呀。”
    陆霄眼睛里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脸，乖乖弯下腰去。
    围巾上还残留着她的体温，呼吸间全是那股子熟悉的甜香，陆霄忍不住舔了下后槽牙，压着那股子挥之不去的酥麻道：“走了。”
    第38章 
    云城算是四季很是分明的城市, 二月底开学，刚立了春, 春寒料峭, 百草初初有复苏的迹象，枝头桠下有了绿意, 终于不是灰白一片。
    早春难得有晴天, 那风刮起来丝毫不比冬天逊色，谁也不愿意在外面多待, 都窝在教室里坐着, 涂桑仍旧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来一双活水般的眼睛。
    阔别了一整个寒假, 相互之间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说，教室里吵的像一锅沸腾的水，带着旧年的余味。
    夏路骎带了好些北欧的巧克力，一盒一盒的分给其他人, 整个人比去年年底胖了点儿, 脸颊鲜艳饱满, 像待放的山茶。
    她拍了好些照片, 一张一张的点给涂桑看，里头有几深的照片，夏路骎像被烫了手似的迅速把它们划过去，涂桑弯着一双眼睛笑, 少女的心事像没熟透的果子, 又涩又甜。
    汪琳政踩着铃声出现在教室门口, 手里拿着课本和一张表，一锅沸水的教室瞬间寂静无声，说来也是奇怪，人与人之间自然而然的就形成了约束与被约束的关系，比如说学生见到老师，多少是有点儿怵的。
    刚过完年，余劲儿还没散去，汪琳政的心情还算不错，朝台下扫了一眼，道：“咱们今天先把位置换了啊，老规矩，前三名先挑位置，其他人的位置照我的安排。”
    她的话堪堪落地，就有爱惹事的学生嗤笑了一声，这个优惠政策是学校定的，做学生那会儿的生活本就单纯，上课吃饭睡觉，可以给这种三点一线生活增添色彩的事情少之又少。
    但这种优先权多少有点儿碍眼，有句老话叫不患寡而患不均，每次考前几名的人基本是固定的，这种优先权看起来就有点儿像特权的意味了。
    汪琳政扫了一眼声音来源的方向，她明白他们在想什么，说到底也都只是些半大的孩子，看着这些稚气未脱的面孔，语气不由放缓了许多。
    语重心长道：“你们的父母把你们送进学校，除了让你们在这里学知识，也是为了让你们在进入社会之前先学会做人，你们还很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还会有无数的可能，不要在还没出发之前就先否定自己。”
    “我带过这么多的学生，有天赋的，勤能补拙的，安于现状的，我之前也跟你们说过，高考是一程长跑，这中间有许多的变量，我见过许多学生，从不起眼或者是倒数的位置爬上去的，这是一场很公平的竞争，爬上去或者掉下去全部取决于你们自己。”
    教室里安安静静的，先前闹的那几个学生也闭了嘴沉默的听着，现在的他们还没办法知道，高考差不多就是他们人生里最后一次公平的竞争了。
    做老师的总是忍不住会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跟学生讲道理，不管他们爱不爱听，汪琳政希望他们能在人生的路上少走一些弯路。
    看到自己刚才的那一番话多少起了点儿作用，汪琳政心里也觉得欣慰，敛了情绪开始做正事。
    “涂桑，你先选。”
    涂桑蹭的站起来，她心里没什么主见，坐哪儿都一样，抿抿唇道：“我就坐现在的位置吧，谢谢老师。”
    她坐习惯了，不想换，汪琳政没意见，拿笔在座位表上画了几下，抬头看向陆霄，一看到他那副散漫的样子就没好气，“陆霄，你选哪里？”
    被点到的人懒懒散散的站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懒洋洋的，盯着涂桑白嫩的耳朵尖儿无声的勾了勾嘴角，抬手懒洋洋一指：“我要坐她旁边。”
    他的声音里压抑着笑意，理所当然且霸道。
    涂桑的耳朵尖成功由白转红，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一双眼睛里又羞又恼，就好像做了错事被抓包一样。
    汪琳政第一反应就是不同意，这小子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涂桑太乖了，陆霄这家伙憋着劲儿的坏，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想着去祸害人家小姑娘。
    但是规矩就是这么定的，陆霄有权利选择坐这里，汪琳政看着小姑娘越来越低的头，柔声问她：“涂桑，你愿意吗？”
    涂桑的脸唰的就红了，她同不同意这种事
    涂桑微微偏过头去，悄悄瞥了一眼陆霄，发现他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一双眸子又黑又深邃，像一只静静观察猎物的狼，眼睛里闪着危险的光。
    涂桑缩了缩脖子，转过头去小声道：“谢谢老师，我没关系的。”
    涂桑有点儿感冒，声音瓮声瓮气的，又因为心虚，那一把声音更是软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陆霄餮足的勾了勾嘴角，懒洋洋的把视线投向汪琳政，声音里带了促狭：“老师，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汪琳政瞥了他一眼，这小子真是吃不得一点亏，没好气道：“那行，那就这么定了。”
    陆霄轻笑一声，心满意足的坐回去，盯着涂桑通红的耳朵尖儿无声的笑。
    宋子游这个被抛弃的前同桌和夏路骎这个被拆散的前同桌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某些怡然自得的家伙，异口同声的磨了磨牙道：“臭不要脸。”
    前三名都选完了座位，汪琳政把投影仪打开，“好，大家就按照这个顺序把位置换了吧，换完咱们说点儿别的事情。”
    个个睁大了眼睛在投影上找自己的名字，夏路骎找到自己的名字，视线落到跟她排在一起的那个名字上面，老脸一红，回过头去看向某人。
    林深眯着眼睛看她，眼里带了玩味的笑意，夏路骎像被烫到了似的赶紧别过头去，老师是疯了吗，为什么会把她安排到跟林深做同桌啊。
    夏路骎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自从两人之间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她看他就怎么看怎么别扭，在这之前的多少年里，夏路骎的潜意识里对林深的定位还是幼儿园里那个被她强行抢来的小弟。
    她喜欢林深吗？喜欢的，不然也不会头脑发热说出她做他女朋友那种话。
    教室里嘈杂一片，换一次座位不容易，书多的抽屉放不下，各个脚下都有一个专门用来装书的收纳盒，夏路骎费劲巴力的把桌子拖到过道里好让陆霄搬进去，站在原地喘气。
    林深已经收拾好了，不由分说先把她的桌子抱了过去，夏路骎下意识的就弯下腰去抱箱子，被林深一巴掌拍开，沉声道：“别动，我来抱。”
    林深把夏路骎的桌子搬过去，又转回来抱起她的一箱子书，夏路骎愣愣的跟在他屁股后头走。
    换好了座位，汪琳政又讲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就下了课，宋子游的座位被调到了前排，是不敢看了，一个人孤零零的也没个人可以说说话，下了课就往这边跑。
    涂桑一整个上午都没跟陆霄说话，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羞，当着全班这么多人的面，老师也在，他怎么这么浑。
    陆霄知道她在纠结什么，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不由好笑，但是让别的男生有机可乘这种事，他才不要呢，班里喜欢的涂桑的男生不少，他才不会给他们这种机会。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夏路骎捏了作业本抬腿要从林深背后跨出去，她打算去问涂桑一道题，问完就去吃饭，林深默默瞥她一眼，伸手捏住了她的脚踝。
    脚踝被人握住，夏路骎动弹不得，又羞又恼，幸好教室里没人，不然她真是没脸见人了。
    “林深，你干什么！”
    林深也不收回手，抬了眼还是那副一脸正经的样子看她，“你要做什么去？”
    他的手心滚烫，手指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摩挲过露出来的皮肤，夏路骎心里一惊，腿一软跌坐回座位，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开，伸手推了他一把：“我去问小可爱题，你放手。”
    “问我不行？”
    林深的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夏路骎话都说不利索了，但是理不直气也壮：“我、我为什要问你？”
    林深懒得跟她讲道理，拿了她的作业本抬眼问她：“哪道题？”
    夏路骎拿一双眼睛瞪他，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兽，林深好笑，松开了禁锢着她的手，看她咬牙切齿的坐回去，又默默的生了会儿闷气，凑过来伸手一指：“这道。”
    涂桑这边也生着气呢，陆霄可不敢这么“欺负”她，小姑娘最近脾气可大着呢，涂桑不理她，陆霄也不敢逗她，就撑着脸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涂桑极力忽视掉身旁那一道若有似无的视线，专心写题。
    然而越想集中注意力越做不到，索性用一只手挡住脸，她都可以想象的到他脸上的表情有多惬意。
    手背突然一阵酥痒，陆霄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呼吸全打在她手背上，涂桑吓得弹出去好远，坐定之后拿一双眼睛瞪他。
    某人只当看不见，玩味道：“吃饭去？”
    不理。
    “我饿了。”
    不理。
    “以后都不理我了？”
    还是不理。
    陆霄眼睛里盛了笑意，眯着眼笑的像只狐狸，忽的站了起来，抬腿欺过来，陡然的高度差让涂桑心尖一跳，条件反射道：“你做什么呀！”
    陆霄抬腿迈出去，挑眉看她，玩味道：“吃饭啊，不然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知道自己被逗弄了，涂桑脸上瞬间火烧火燎一片，白了某人一眼，蹭的站起来朝夏路骎走过去。
    陆霄闲闲的倚在桌子上，盯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好笑。
    第39章 
    时间进入三月, 二月底连着几个大晴天，气温就升上来了，凉意被一丝丝的抽了去，带着残冬的余威，转眼就到了陆霄的第十六个生日。
    陆霄生在桃花堆雪的季节，这一年的这天恰好是个周末，每年他过生日的时候陈聘总会请上好些亲戚朋友到家里来, 今年也不例外。
    往年陆霄对于生日唯一的期待是陆修会不会回来, 老实说他对过生日并没有很多期待，他并不喜欢应付那些人, 但是今年不一样了，这是涂桑陪他过的第一个生日，他希望以后的每一个生日都有她在他身边。
    涂桑几个到的时候陆霄家门口已经停了好些车了，几个人打车过来的, 山上不好打车, 林深给了出租车师傅一笔钱让他晚上按点儿过来接他们。
    不像夏路骎几个，涂桑还是头一次到陆霄家来，看哪里都是新奇。
    开了春涂桑身上的厚衣服就一件件的脱下来了，她想着陆霄家里今天肯定会有很多人，不好穿的太随便, 她今天穿了一件珍珠白的打底裙，外面是一件奶白色的羊毛短外套, 整个人看起来奶萌奶萌的。
    陆霄接到电话出来接他们, 视线落到涂桑身上就不肯挪开了, 一双桃花眼目光灼热，只把小姑娘看的面红耳赤缩在夏路骎身边赶紧进了门。
    宋子游表示看不下去了，伸手勾上陆霄的脖子，暧昧一笑：“春天到了，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但是兄弟，要克制。”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宋子游嘴里说不出好话，陆霄理都懒得理他，拨开他的手抬腿进屋。
    “嘤嘤嘤，好冷淡啊，陆霄你忘记那些年我们俩的后湖一夜了吗？你这个薄情寡性的男人，提了裤子就不认人。”宋子游恶心完了人赶紧追上去。
    大厅里聚了好些人，涂桑瞥到陆凛正在跟人谈话，沉稳淡定，游刃有余，父子之间到底是像的，涂桑在陆凛的身上看到了陆霄的影子，想到自己之前还顶撞过他，不禁缩了缩脖子。
    陆霄已经抬腿追了上来，跟在她身边不紧不慢的走着，低头看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不禁好笑，伸手去勾她的手指，“想什么呢？”
    涂桑的手心软软的，他的指腹摩挲过她的手心，又痒又麻，涂桑抽回手，拿眼睛瞪他，气鼓鼓的样子看起来却一点儿威胁力都没有，相反让他觉得更可爱了，让人忍不住想要狠狠欺负。
    “恩，我错了，我给你道歉。”陆霄垂了眼轻笑出来，知道她害羞，怕她生气，赶紧认错，求生欲可以说是非常强了。
    涂桑才不吃他这一套，每次都说话不算数，气的轻声一声，扭头牵了夏路骎的手就走。
    宋子游砸吧了下嘴，一副看戏不怕台高的表情：“啧，老大，你看你这给她惯的，都要上天了，我觉得你应该给她点儿颜色看看，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男人的尊严。”
    陆霄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看过去，“我乐意，有意见？”
    “没、没意见。”宋子游见不得他那副护犊子的样儿，只好默默在心里吐槽。
    陆霄领着她们去了自己的卧室，宋子游笑的一脸奸诈的递给陆霄一个纸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了点什么，看起来很沉的样子。
    陆霄接过来拿在手里掂了掂，挑眉：“这是什么？”
    “爱情宝典啊，全是你兄弟我压箱底的宝贝，”宋子游一脸奸诈的看了一眼涂桑，又重新看向陆霄，冲他抖抖眉毛，“我觉得你可能差不多要用到了，重点我都给你圈出来了，好好学习学习，不懂的也别问我，毕竟我只有理论知识。”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想不明白这里头是什么也难了，涂桑红着脸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握着夏路骎的手手足无措的往后躲了躲。
    “宋子游你要死啊！耍流氓是不是？”夏路骎劈手给了他一下。
    宋子游捂着胳膊疼的一哆嗦，看到她涨红的脸，来了劲，“哟哟哟，你害什么羞，我耍什么流氓了，我哪个字哪句话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了？你自己脑补完了还赖我，你这思想也太不纯洁了吧。”
    “你！”夏路骎气急，抄起枕头追的宋子游满屋子跑。
    陆霄把涂桑从前到后从上往下的看了个遍，吃味道：“我的礼物呢？”
    他到也不是在意她的一份礼物，只是想看看她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心上，结果这丫头竟然空着手就来了？
    涂桑抿抿唇，从包里掏出来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陆霄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张画，画上的人是他，是她画了一个星期一笔一画描摹出来的。
    她有点儿紧张，怕他不喜欢，哪知道这家伙顿时像是要到了糖的小孩儿，眉开眼笑道：“恩，我喜欢。”
    陆霄一笑起来一双眼睛漆黑如墨，像是月夜里的桃花，撩人的不象话，涂桑脸上一热，唰的别开视线。
    林深怕夏路骎磕了碰了，无奈的去把她捉了回来，摁在身边坐下。
    夏路骎哪里坐得住，坐了没两分钟屁股底下就跟长了钉子似的，提议道：“要不咱们玩儿个游戏吧。”
    宋子游扒了个橘子塞进嘴里，口齿不清道：“玩什么？”
    “谁是卧底，输了的真心话大冒险？”
    “行，来就来，谁怕谁，输了可别哭。”
    陆霄低头看涂桑，问她：“要玩吗？”
    涂桑本来想拒绝，玩游戏从来不是她的强项，但是看到大家都看着她，又不好意思拒绝了，点点头道：“好。”
    几个人坐在地上围着茶几，夏路骎怀疑自己命不好，第一把就抽到了卧底，没两下就被揪了出来。
    宋子游看她那咬牙切齿的丧气样儿，乐不可支，赶紧落井下石：“说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夏路骎白了她一眼，恶狠狠道：“真心话。”
    “恩，那行吧，让我想想，”宋子游摸了摸下巴，冲林深挑了挑眉，林深假装没看见，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宋子游心下忽然就有了主意，“你跟林深有没有kiss过？”
    “没……没有，”夏路骎心虚的瞥一眼林深，见他一双黑眸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气焰顿时弱了下去，弱弱道：“有……”
    “卧槽卧槽卧槽？林深你小子可以啊，背着我们玩儿这么大的？”宋子游一把勾住林深的脖子，气他瞒着他们，连陆霄都饱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夏路骎一张脸已经红的可以掐得出水了，什么叫玩火自焚？这就叫玩火自焚，她已经在坑底躺平并且朝身上撒土了。
    几个人闹了一阵，游戏继续，这一把被涂桑抽到了卧底牌，小姑娘老实巴交禁不住这几只老狐狸诈话，两轮就被其他人猜到了她是卧底，涂桑捏着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手足无措的等着发落。
    干坏事这种事宋子游从来不推辞，搓了搓手笑眯眯的问她：“小桑桑，你是选真心话呀还是大冒险呀？”
    涂桑怕被问到关于陆霄的事情，咬咬牙道：“大冒险。”
    “这就难办了，”宋子游假模假样的思考了会儿，“这样吧，你在我们在场的男生里头挑一个亲一口。”
    “宋子游你要不要脸？你是不是皮痒啊？”看到涂桑被欺负，夏路骎顿时火冒三丈。
    宋子游不甚在意的耸耸肩，嬉皮笑脸道：“有规定不让我这样吗？”
    “小桑桑我给你分析下啊，我们这儿就三个男生，林深吧都是有主的人了，不能选，我呢，虽然我是很想啦，但是狗命要紧，我实在是无福消受，所以就剩一个陆霄了，虽然他长的是没有我帅啦，不过也还算对得起观众，你要不就将就将就好了。”
    宋子游假模假样的给涂桑作分析，笑的一脸奸诈，陆霄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示意他玩的过分了，涂桑脸皮儿薄，万一给她弄哭了他可饶不了这货。
    不过他还是没有出言阻止，陆霄盘着腿坐着，一双长腿无处安放，他微微倾身，看她会不会选他。
    涂桑咬着唇坐着，低头绞着手指，愿赌服输，她也不是个耍赖的人，想了想，心一横蹭的站起来，她跟陆霄之间隔着夏路骎和林深，陆霄看见她垂着眸子朝自己走过来，轻轻颤抖的睫毛根根清晰可见。
    涂桑扯着陆霄的袖子跪坐下来，闭上眼睛凑上他的脸颊，她的呼吸浅浅的撒在他脸上，陆霄的心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又痒又慌，他看着她粉嫩的脸颊，沉重的吐出去一口气，捏上了她的手腕。
    “先欠着吧。”
    涂桑疑惑的睁开眼睛，一双眸子像酿了蜜一样动人心魄，陆霄艰难的别过视线，又重复了一遍：“先欠着吧，以后我找你讨回来。”
    他还是下不去手，也不想让这个吻就这样仓促草率，所以他决定先存起来，以后一一跟她讨回来。
    别说涂桑了，连宋子游都一口老血快要喷出来，他费劲巴力的给他谋福利，这家伙居然自己拒绝了，这什么撩妹新套路，他怎么看不懂。
    宋子游捂着心口想了一会儿，对上林深满是嫌弃的眼神，突然茅塞顿开，凉了凉了，陆霄这家伙真的是没救了，彻底的完了。
    第40章 
    宋子游发现陆霄最近有点不对劲, 老是一个人埋头在纸上写写画画，要么就是盯着涂桑的背影若有所思，忧郁深沉的跟什么似的，那眼神，都能点火了。
    涂桑也总是觉得背后有道视线若有似无的落在自己身上，回过头吧又没有谁在看自己，但宋子游可是看到了陆霄这家伙慌里慌张别开视线的模样, 这就有意思了。
    课间, 涂桑被夏路骎拉着去洗手间了，宋子游一个人干坐着无聊, 跑过来凑热闹，一屁股坐在了涂桑的位置上，眼见着陆霄把手里的东西往怀里塞了塞。
    哼，一看就有鬼, 宋子游来了劲, 拿书挡着脸凑过去，笑的一脸鬼鬼祟祟，“是什么让我们邪魅狷狂的陆少爷这么狼狈，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对，你以前也没少做亏心事, 也没见你这样过啊。”
    陆霄凉凉的瞥了他一眼，本不想搭理他, 转念一想, 改了主意, “你写过情书吗？”
    “啥玩意儿？，写情书？”宋子游一听就乐了，“我这辈子到现在为止连女孩儿的手都没摸过，我上哪里给人写情书去，那什么曾经有一段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而我却没有珍惜……哦不对，场合不对。”
    “你给谁写啊？”
    宋子游凑过来往他怀里看，陆霄见这货揣着明白装胡涂，抬腿给了他一下，“滚。”
    “你还没把人给拿下呢？我说兄弟，你这速度也太不行了吧，夏路骎都给林深捂化了，你怎么还在这儿琢磨着给人写情书呢？”
    宋子游还越说越有劲，陆霄没耐心听他叨叨，微眯了眼，淡淡道：“说完了没？”
    嘿，还生气了，恼羞成怒了啊，宋子游努力憋着笑，讪讪道：“说完了，说完了。”
    陆霄不轻不重的瞥他一眼，收回视线靠回去，他跟涂桑之间那一层暧昧的纸他现在想把它给捅破掉，他怕吓着她，又怕她不答应，陆少爷人生头一次遇到这种两难的禁地，进不得退不得。
    他觉得女孩儿收到情书应该会很开心，就决定以写情书的方式跟涂桑表明自己的心意，文字能表达出许多层次的感情，多一个字少一个词都不是一个意思。
    宋子游憋着劲儿盯着陆霄看了会儿，幽幽道：“要不，你去问下林深吧，这小子开窍的早，我觉得他应该能帮你。”
    陆霄垂着眼琢磨了下，舔了舔后槽牙，宋子游这货终于提出一个有建设性的意见了，陆霄摇晃着站起来，朝林深走过去。
    林深正在检查夏路骎的数学作业，他也是搞不懂了，十道题这货能错五道题，明明都是他跟她讲过的知识点，还能错，这得是什么脑子才能干得出来的事。
    看着满眼的红x，林深又有点不忍心，磨了一阵牙之后认命的在标错的点旁边写下正确的解题步骤，反正他也没少帮她写过作业。
    林深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但是所有的原则到了夏路骎这里就通通不管用了，就比如写作业这种事情，夏路骎总能舔着脸一脸无辜的求他，眼巴巴的样子让他忍不住就心软了。
    宋子游跟在陆霄后面走过去，先他一步勾住了林深的脖子，咧开嘴角露出一脸奸笑：“哥们儿，会写情书的吧？帮我们陆霄琢磨琢磨呗。”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林深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宋子游见他不信，急了，“诶你这什么表情，没开玩笑。”
    林深盯着宋子游看了会儿，又转过脸去看陆霄，陆霄脸上有点儿挂不住，别开视线，半晌，沉闷的恩了一声。
    林深玩味的看了他两眼，这叫什么，百炼钢称绕指柔啊，还真是一物降一物，这位少爷长这么大哪里这么低三下四的求人办过事，更别提给人写情书了，收倒是没少收过，不过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搁在那里了。
    他也挺想帮他，不过还真是爱莫能助，夏路骎这块石头能被他捂热靠的是他顽强不屈、打掉牙往肚子里吞的忍耐力，他也没给她写过情书。
    涂桑跟夏路骎去完洗手间回来了，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她俩有说有笑的样子，林深想了想，露出一个超然的笑来，“去某乎上找找灵感吧，不管能不能用，反正都挺文艺的。”
    愁的哦，陆霄捻了捻手指，抬眼不经意的朝门外看过去，视线扫过某一处，恰好看到涂桑也在看着自己，一双杏眼里写满了疑问。
    一瞬间陆霄就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不自然的别开视线，抬腿朝回走，涂桑愣了一下，小跑着追上来。
    陆霄腿长手长，也没有要等涂桑的意思，先回到位置上坐下了，涂桑跑的气喘吁吁的，一双眼睛里包了一汪水，像极了夏日里初初冒尖的小荷。
    涂桑没力气说话，就拿一双眼睛瞪他，气呼呼的小模样别提有多可爱了，陆宵垂着眼睛看她，看她眼底的一尘不染，忽的从骨头里平生出一股饥饿感。
    这样干净的一双眼，若有似无的引诱，如果被弄脏了，会是什么样子呢？
    这样的念头像野火燎原、疯了似的蔓延，涂桑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表情奇怪，微微皱起了眉头，陆霄的意识终于恢复了清明，不自觉的捻了捻手指，收回了视线。
    沉声道：“跑什么？”
    涂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一瞬间会下意识的去追他，她那会儿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小姑娘心里突然有点委屈，收回视线乖乖坐回去，耷拉着眼角，语气闷闷：“你为什么不等我？”
    小丫头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看起来别提有多招人疼了，陆霄忽然就心软了，一点招架之力都没了，软了语气去哄她：“我没不等你，你……”
    抬眼对上小姑娘一双活水般的眼，到嘴边的话又噎了回去，陆霄不自然的别开眼，低头服软：“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涂桑没想到他会这么认真的跟她道歉，愣了一下，小声恩了一声乖乖的坐回去，余光瞥见陆霄把一个什么东西塞进了桌洞里。
    晚自习后，涂桑在教室里看了会儿书准备回寝室，教室里这会儿已经没什么人了，涂桑向来回去的晚，陆霄都会陪着她，等她自习完送她回去寝室。
    涂桑觉得陆霄有点奇怪，好像有什么话要跟她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晚自习的时候偷偷看了她好几眼，涂桑其实都看见了眼里。
    走廊里不断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学生们三三两两的结了伴鱼贯而过，涂桑写完最后一道题，合上书本，开始收拾桌子。
    “要走了吗？”
    涂桑打开杯子喝了一口水，口齿不清道：“恩。”
    “好，走吧。”陆霄合上课外书站起来，涂桑瞥见他把什么东西塞进了口袋里。
    进入春天以后天上就经常能看到明月了，冬天里大多是毛茸茸的月亮，再晴朗的天气也看不见几颗星子。
    两个人并肩下楼，回字形的教学楼里月华如水，月光薄透的洒下来，连天井里的银杏都变成了银白色，光华流转似乎能滴出水来。
    陆霄低头盯着涂桑看了会儿，她实在是太小一只了，走在他旁边刚好到他肩膀的位置，整个人又白又软，两人已经下了楼走出来了，陆霄舔了下后槽牙，突然伸手握住了涂桑的手腕。
    “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着牙的，其实他只是紧张，人生中头一次跟女孩子表白，涂桑是他珍重的人，是他想要一辈子对她好的人，涂桑被他眼里凝重的情绪吓到了，愣愣的被他牵着走。
    陆宵把人带到小树林里，小树林里只有稀疏的几盏夜灯，光影朦胧的，灯光暗的很，陆宵把人摁到墙上，伸手把涂桑困进怀里，附身凑过去。
    小姑娘吓了一大跳，哆哆嗦嗦话都说不清了，“你、你做什么呀。”
    涂桑的声音又绵又软，听得陆霄心里痒痒的，借着微弱的光，他看清了她眼底的委屈和恐惧，蓦地轻笑一声，站直了身子。
    “我有话跟你说，别怕。”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那股压迫感就没了，涂桑整理了一下情绪，认真道：“恩，你说呀。”
    陆霄盯着她看了半晌，从兜里掏出来一封信递给她，闷声道：“回家看去。”
    “这是什么？”
    小姑娘隐约知道是什么了，脸”
    上火燎过一般，把手背到身后不肯接。
    瞧着她那个紧张兮兮的小模样，陆霄的心里痒痒的，语气软了软，“涂桑，我喜欢你。”
    涂桑不接话，红着脸一双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陆霄赌气似的又说了一遍：“涂桑，我喜欢你。”
    “你要是不肯接的话，我就念给你听，被别人听去了我可不管。”
    说着便真的要去拆信封，涂桑急了，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呀，抬手去夺他手里的信，陆霄勾了勾嘴角，把手放低了让她拿。
    “涂桑，我喜欢你。”
    “我知道了!”
    “那你没答应啊。”
    “我……你让我想想。”
    涂桑垂着眼，睫毛轻轻颤动着，手足无措的样子让陆霄忍不住笑了出声，他也不想逼她，收回视线轻笑一声：“行吧，那你就先想，我等你。”
    反正他有的是耐心。
    第41章 
    老太太开了年就回g市了, 说是在这里住不习惯，其实涂桑明白，她只是不想待在这里碍着季沅的眼, 毕竟是人家小两口的生活，还是得人家自己过。
    涂伯秋整日陪着季沅在医院里照顾涂蕊, 在家根本就见不着人, 所以涂桑也懒得回去, 日子还是一天一天波澜不惊的翻过篇儿去, 离那个家远了, 久到连涂桑自己都觉得有点恍惚了。
    温度一天天升上来, 厚的衣服跟被子也用不上了，涂桑把它们折好放进衣柜最顶层，等着年底天气转冷的时候再找出来。
    这天夜里，涂桑做了个梦，梦到涂蕊坐在医院的天台上冲她笑，两条细白的腿悬在栏杆下面，光着脚晃来晃去，涂桑想跟她说话，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涂蕊就那么坐着，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跳下来走掉了。
    寝室里漆黑一片, 涂桑从梦里惊醒, 脑子里全是涂蕊那双含笑的眼, 她把被子往上扯了扯，把半张脸都埋进被子里，这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江萱晚上下了课就回家了，寝室里就涂桑一个人，那些藏匿在暗夜里的心魔仿佛得了空隙一样的，疯狂的涌进来。
    月光透过阳台的窗户钻进室内，被稀释成愈发黯淡的光影，涂桑在黑暗里静静的听了会儿自己的心跳，下床开了灯。
    黑暗能把人内心的恐惧无限放大，在刚才的那一小会儿时间里，涂桑的脑子里跑马灯一样的闪过去很多念头，这世上有一些事情真的不是用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能够解释的，有很多事情在发生前其实就有了各种预兆。
    也许越是想躲开就越是躲不掉，涂桑把手机从枕头底下摸出来看了眼时间，已经两点多了，她想找人说说话，她想到陆霄，想听听他的声音，电话拨过去又赶紧挂掉，这么晚了，他应该已经睡了吧。
    涂桑捏着手机靠着墙坐着，也不敢闭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几分钟，手机突然响了，陆霄回了电话过来。
    他的声音里有浓重的倦意，却还是很温柔的问她：“怎么了？打我电话又挂掉。”
    涂桑听着他的声音，眼泪蓦地就涌了出来，怕他发现，赶紧扯出一个笑，“没事的，手指不小心摁到了，不好意思，吵到你睡觉了。”
    陆霄的手机以前一直都是调的静音模式，接不接的到电话都靠缘分，如果是想联系的人看到来电记录他会回拨过去。
    但自从遇到涂桑以后这个习惯就改了，他怕她找不到他害怕，所以只要不在她身边的时候陆霄就会把手机调成振动模式，就连睡觉都是。
    陆霄听出来她声音里的不对劲，惺忪的睡意瞬间醒了大半，支起身子从床上坐起来，柔声道：“怎么了？有心事吗？”
    涂桑抿了抿唇，眼泪越掉越凶，“陆霄，我梦到涂蕊了，我梦到她坐在天台上，很奇怪的梦，我好害怕。”
    涂蕊是涂桑压进心底的伤疤，那底下全是眼泪和血，陆霄听到她在小声的啜泣，一颗心揪的生疼。
    “别怕，梦都是反的，明天早上我来接你，我们去医院看她好不好？医生不是说她的腿已经可以走路了吗？”
    搬过来云城以后，涂桑其实有无数次想去看看涂蕊，但是那道永远紧闭的门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一样，让她没有勇气迈过去，无数次的落荒而逃。
    去医院一定会碰到季沅，季沅跟涂蕊都不喜欢她，涂桑不想让陆霄陪她经历这些，他站在她身后就足够了。
    涂桑摇了摇头，止住眼泪，“你就在家等我吧，我明天去完医院给你打电话，你再陪我去做心理咨询可以吗？”
    陆霄不放心她一个人，但是涂桑的性子他是晓得的，看似柔弱不禁风雨，内里实则十分坚韧，她不愿意他跟着去，便有不愿意他去的理由。
    涂桑见他不说话，以为惹他生气了，连忙道：“我明天早上出门前给你打电话，你可以随时打我电话，我保证接。”
    这丫头，跟他做起保证来了，陆霄有点想笑，又有点无奈，再不能拒绝，轻叹一声道：“你呀，我又不是要查你的岗，哪儿那么多事，行，你去吧，我等你电话。”
    “恩。”涂桑松了口气，心里又有点儿愧疚，她连累他太多了。
    “还敢睡吗？”陆霄重新靠回去床上，声音软了又软。
    “恩，我开着灯的。”
    “好，睡吧，先不挂电话，我等你睡了再挂。”
    涂桑抿了抿唇，握着手机乖乖躺回去，闭上眼睛认真的酝酿睡意。
    “陆霄。”
    “恩，我在，没事，睡吧。”
    “恩。”
    “陆霄，你在听吗？”
    “我在。”
    “谢谢你。”
    涂桑侧躺着，手机就放在枕头边，她睡不着的时候就跟他说说话，过了一会儿，涂桑再没说话了，陆霄轻声的唤了一声她的名字，那边没有任何回答，这才挂掉了电话。
    闹钟把涂桑从睡梦中闹醒，通话记录显示陆霄昨晚很晚才睡，涂桑下床洗漱好，记起来自己说过要给他打电话，想了想还是作罢，他昨天被她闹了一宿，肯定没睡好。
    涂桑去医院之前先回了一趟家，她也没什么要拿的，只是突然想回去看看，好像求心安一样。
    纪云仍旧在厨房里忙活，看到她回来开心的不得了，张罗着就要留她在家吃午饭，涂桑去看完涂蕊还要去做心理咨询，来不及吃饭，只好拒绝。
    关于涂蕊的病情，涂桑从纪云那里知道了只言词组，好像不是很乐观，季沅最近都住在医院里好多天没回家了，纪云说完又疑惑涂桑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涂桑只好岔开话题避而不答。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的事情，不管你有没有做好准备，它都发生了，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恰巧你感应到了，它成真了。
    周末的医院格外拥挤，住院部的大楼里来来往往各色各样的人，悲欢离合，人生百态。
    涂桑去到涂蕊的病房门口，犹豫着准备敲门，前台的小护士看见她，冲她打招呼，“房间里没有人哦。”
    说话的人是个陌生的面孔，涂桑愣了一下，收回手，礼貌的问她：“请问你知道她转去哪里了吗？”
    “稍等，我帮你查一下。”小护士查了下记录，语气有点犹豫，“这个房间的病人现在正在抢救中。”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涂桑的心里一瞬间如五雷轰顶，凉了个透。
    小护士面带歉意的安抚她，“不好意思，这些是病人的隐私，我们不能告诉你。”
    小护士眼见着涂桑如同丢了心神的木偶一般走开了，涂桑机械般的进了电梯，随着人流下了楼，在门口遇到了哭的脱了形的季沅，季沅一看到涂桑，发了疯的冲过来拽着她的胳膊往电梯里走。
    季沅原本是要过来收拾一下涂蕊的衣物，没想到就遇见了涂桑，她怎么还有脸来？涂蕊现在生死未卜，她却一点儿事情都没有，顿时急火攻心。
    涂桑也不挣扎，任由她拖着走，完全失去了意识一般，季沅拽着涂桑到了顶楼，嫌恶的丢开她的手，涂桑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天台上风很大，风呼呼的灌进眼睛里，像抹了酒一样火辣辣的疼，涂桑摇晃着站起来，一张脸惨白。
    “阿姨，涂蕊她怎么了？”
    “你闭嘴，别叫我阿姨！”季沅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走过来重新拽着涂桑的手腕把她带到了天台边上，捏着涂桑的脖子压着她往下看。
    跟梦里的情景一模一样，楼下的景物都看不大清晰了，涂桑的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她怎么了？她的腿恶化了，治不好了，所以她跳楼了啊，没死成你是不是特别失望？你看仔细了，她昨晚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要不是那块石棉板，她今天就不是躺在手术台上，而是直接躺在太平间了！”
    “涂桑，我女儿的一辈子都让你毁了，脸也破了，腿也折了，你怎么就能一点儿事儿没有的站在这里？你说说，你该怎么向她赔罪呢？”
    季沅的话如同刀子一样一刀一刀的划在涂桑的心上，那些想要忘记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又重新记了起来，涂桑脑子里的那根弦突然的就断了，她拼命的想要好好活着，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母亲因为生她落了病根儿，没几年就去世了，如果没有她的话，涂伯秋和季沅的家说不定会很幸福，涂蕊也不会出事。
    她答应过陆霄要好好活着，她都记得的，但是，好难啊。
    涂桑使出全身的力气推开季沅，季沅没想到她会反抗她，被推着踉跄好几步才站稳，涂桑是真的累了，累到她都没打算继续跟季沅纠缠下去了，她只想结束这一切。
    “所以呢？你想要我怎样？”
    “你还笑得出来？你还有没有脸？要你怎样，我女儿怎样，你就得怎样，你做得到吗？”
    涂桑兀自笑了一下，弯腰从地下捡起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子，抬眼看向季沅，唇边带了笑意，是，涂蕊的事情她不觉得自己无辜，但是她更恨这对母女，她们是她噩梦的源头。
    “我会做到的，以后我就不欠你们的了。”
    伴随着季沅的尖叫，涂桑举起手里的石子在脸上滑下去，血肉外翻，眼泪混着血滴到地上，瞬间就染红了她脚下的水泥地。
    石子深入皮肉，脸上刀割一般的疼，涂桑心里却是轻松的，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轻松过。
    “疯子！疯子！”季沅尖叫着夺门而出，涂桑看着她的背影，疼痛让她的意识已经不是那么清晰了，涂桑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想念了一下涂伯秋、奶奶跟陆霄的脸，摇晃着朝护栏走过去。
    ————
    涂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后了，睁眼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脸上脖子上缠了厚厚的纱布动弹不得，涂伯秋趴在她手边睡着，整个人瘦脱了形，觉察到动静，赶紧坐起来。
    “桑桑！桑桑啊，你简直是差点要了爸爸的命啊，你怎么能做这种傻事啊。”
    涂伯秋的嗓子全是哑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几天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红着眼想去楼涂桑，又怕碰到了她的伤口，四十岁的男人哭的跟个孩子一样。
    因为好多天没有开过口，涂桑的嗓子很干，除了头部，其他地方都没有痛处，所以她跳楼没成功吗？
    那时候涂桑的半个身子都已经趴在围栏上了，因为脸上的疼痛让她的反应了变慢了许多，恰好有两个病人的家属上来天台透气，听到季沅的尖叫声赶了过来，在涂桑掉下去之前拉住了她的手把她拽了上来，再晚一秒，就无力回天了。
    涂桑艰难的开口，“爸爸，对不起。”
    涂伯秋握住女儿的手，哽咽道：“是我对不起你，我原本以为她能代替你妈妈好好照顾你，怪我啊，桑桑，我跟她已经离婚了，我给了她足够的钱够她体面的活下半辈子了，桑桑，陪着爸爸好吗？”
    涂伯秋的手上有厚厚的茧，摩挲着涂桑的手让她直掉眼泪，“涂蕊呢？她还活着吗？”
    “恩，救过来了。”
    涂伯秋叹了口气，毕竟只是个孩子，曾经那么鲜活的环绕在他身边的小丫头，救是救过来了，只是新伤旧伤加在一起，那双腿算是废了，再想站起来不容易了。
    但这些他都不会跟涂桑讲，他已经给了她们母女足够的钱，治病生活都够了，他不会再允许她们介入涂桑的人生了。
    涂伯秋的眼神软了又软，看向涂桑，柔声道：“桑桑，跟爸爸去美国好不好，爸爸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一定给你把脸治好，心理医生爸爸也给你找最好的，你还记得你李叔叔吗？让他来帮你好不好？”
    涂桑没有回答他，她的脸她当时用了多大的力气她自己是知道的，涂桑想到了陆霄，她答应要给他打电话让他陪她去做心理咨询的。
    静默了半晌，涂桑终于开了口：“爸爸，我想照镜子。”
    “不用照镜子，我们桑桑怎么都好看。”涂伯秋的语气有点慌，他怕涂桑接受不了，哪里敢给她镜子。
    “没事的，我不会再做傻事了。”
    涂桑的眼睛又干净又坚定，让涂伯秋没办法拒绝，只好找来一小面镜子递给她，镜子里的脸被包裹的面目全非，白纱布晃的刺人眼，涂桑的手指尖颤了颤，把镜子还给涂伯秋，不看了。
    “好，爸爸，我跟你去美国。”
    “真的吗？太好了，我们收拾收拾这几天就走。”
    “恩。”
    眼泪顺着眼角掉下来，滴进层层迭迭的纱布里，涂桑闭了闭眼，在心里对陆霄说道：“陆霄，对不起，如果我还能配得上你，我会回来的。”
    第42章 
    a市, 三月，春寒料峭，立春以后连着下了几场雨，空气里全是水汽，被寒气一浸过就变的阴冷潮湿，让人平生出仿佛还处在寒冬腊月里的错觉。
    a大刚开了学，就像柳树冒了新芽, 嫩笋从土里破土而出, 校园里一下就热闹了起来，作为最高学府, 从那道朱红大门里走出来的学生也仿佛都格外意气风发些。
    最近a大里头流传着这样一个传闻, 说是学校边上新开了一家画廊, 画廊的老板娘不过二十出头, 嫩的像一把刚出水的小葱, 被那双眼睛看过，怕是会神魂颠倒好一阵。
    又说那画廊的老板娘不爱笑, 也不爱理人, 待人倒是客气，但若想更近一步，也是不可能的了，每日九点开门, 六点便关门, 也不管你买画的人是不是排了长队, 关了门出来, 冲你浅浅一笑，再大的火气也都没了。
    每日听了传闻去店里买画的人不少，也不见那老板娘有什么变化，就像浸了烟丝的凤竹，清透里带着几分妖冶，惹的人心生摇曳。
    六点，画廊准时关了门，门口还三三两两的站了几个学生未离开，就看见那老板娘裹的厚厚的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等人的样子，即使是穿着厚重的毛呢外套看起来也很小一只，围巾挡去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灵兽般的眼。
    六点十分左右，她等的人到了，那人穿了一件黑色的长外套，修长如玉，眉目皆可入画，那人接过老板娘手里的包，握着她的手揣进兜里，两个人站在一起好似从那画里走出来的似的。
    吃过晚饭，天已经完全黑了，暮色沉沉，漆黑的连颗星子都没有，灯火如豆的室内，涂桑正在低头洗着碗，陆霄站在她身后，身体贴着她的，低头帮她系上围裙。
    平日里他是不让她做饭的，连厨房都不让她进，今早他给涂桑削苹果伤了手指，还藏着不让她看见，平日里陆霄早上送她去画廊，下午去接了她回来，他做饭的时候涂桑就在一边守着，看他低头细细的切菜，在他们分开的这几年里，他学会了很多东西。
    温热的气息呼在涂桑的耳侧，陆霄从身后楼了她在怀里，不盈一握的一把腰肢，陆霄轻咬了怀里人的耳垂，明显感觉到她的身子一僵，轻佻的桃花眼里噙了笑意，陆霄低了头，一路细细的吻下去。
    酥痒难耐，涂桑忍不住嘤咛出声，那人却像得了鼓励，越发来劲，陆霄吻着她脸上浅浅的疤痕，目光柔软。
    她脸上从耳侧到下颚横亘着一条疤，经年累月，疤痕已经由原先的触目惊心变成了极浅的粉色，化了妆就基本看不见了，这些年涂伯秋带着她去了很多地方，找当地最好的医院给她治脸，大约也是年纪小，皮肤的修复能力好，那样深的疤痕慢慢的竟也好了。
    这道疤痕就像是横亘在那段记忆里的凭证一样，涂桑不说，陆霄也从来不会去提，两人之间相当默契，只有陆霄心里知道，她曾经吃了什么样的苦才回到他身边。
    陆霄待涂桑便愈发的好，好到涂桑都觉得自己对不起他，让他苦等了她这么多年，当年她不辞而别，她在他有限的人生里缺席了五年，陆霄却从来都抱怨过半句。
    这五年里发生了许多事，再见面时他眼里的柔情却未减半分，他学会了做饭，做出来的菜都是她喜欢的，他帮她洗衣服，贴身的衣物也不让她洗，站在她身前给她遮风挡雨，只有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才会紧紧的搂了她，一遍一遍的缠她，吻她脸上的疤痕。
    涂桑把洗净的盘子摆到架子上，擦了手握住他的手，无奈道：“陆霄，别闹。”
    这些年涂桑留起了长发，一头青丝垂在耳侧，堪堪可以遮住脸上的痕迹，陆霄不肯依了，伸手将她耳侧的头发拨到耳后，轻轻的在她脸上落下一吻，低下头去在她颈间嗅了一口。
    “老婆，你好香。”
    涂桑瑟缩了脖子躲开去，扭头瞪他，也不知道是羞还是恼，“谁是你老婆，你又犯浑。”
    她刚跟他回国那会儿，总不让他碰她脸上的疤，说是太丑了，陆霄就捏着她的手腕一遍一遍的吻她脸上的那道疤，似是惩罚也是爱怜，直到她两眼包着眼泪哀哀的求他，说再不会了他才肯放过她。
    被说的人嬉皮笑脸的在她脸上嘬了一口，示威似的，幼稚的不行，一双桃花眼一挑，又是那个不讲理的家伙。
    “你不是我老婆是谁老婆，你都跟我睡过了，还想跑？”
    “谁跟你睡过了！你再胡说我回画廊睡了。”
    见陆霄越说越浑，涂桑一张小脸涨的通红，这些年他的脸皮也没落下，越来越厚了，犯起浑来气的人牙痒痒。
    心上人在怀，美目流转，红唇诱人，陆霄心念一动，勾起嘴角道：“那你亲我一下。”
    见他耍赖，涂桑也是拒绝的干脆利落，“不要。”
    “老婆。”
    “老婆老婆老婆。”
    “你！”涂桑气急，曲起胳膊肘给了他一下，陆霄轻笑一声躲开去，忽的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涂桑心里又羞又慌，背后一个硬硬的东西顶着自己，饶是她再不懂也懂了，脸上顿时火烧火燎，“陆霄，你做什么呀。”
    “别动，让我抱会儿，我不动你。”
    陆霄的声音沙哑而克制，他一个正常的男人，心尖尖上的人老这么不自知的引诱他，他哪能不想，哪能没点反应，只是他知道她还没准备好，他不会做她不愿意的事情。
    屋内光影绰绰，涂桑却是再不敢动了，浑身僵硬的站着，听着身后人粗噶的喘气，半晌，那处让她心慌意乱的物什存在感才不那么强了。
    陆霄感受到她的身体忽的放松下来，像只泄了气的河豚，垂了眼轻笑出声，“你打算让我禁欲到什么时候啊我的小仙女。”
    又瞎说了，涂桑面红耳赤的从他怀里钻出来，逃也似的出了厨房。
    陆霄就喜欢逗她，看她面红耳赤气呼呼的样子就觉得特别可爱，那些话半真半假，他心里说没有冲动是假的，陆霄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低低的笑出了声。
    涂桑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余光瞥见陆霄端了一盘洗净的红提走了过来，小姑娘立刻收回目光，不着痕迹的往边上挪了挪。
    这是一间两居室的房子，不大不小，被涂桑布置的很温馨，陆霄跟涂桑是分开睡的，虽然每天晚上陆霄都会缠着她磨好一阵才肯回去自己的房间。
    陆霄挨着她坐下，绵软的沙发立刻塌下去一块，陆霄眯眼瞧着她坐立难安的小模样，心情大好，取了红提剥给她吃，他用手喂她，涂桑心里还在介意他刚刚逗弄她，正生着气呢，本不打算吃，抬眼对上他微阖着眼眯眼看他，鼓了鼓腮帮子，不争气的张了嘴。
    就这么多年没见，这家伙也还是那副少爷脾气，他宠她也是真的宠，涂桑也就愿意迁就迁就他，见他少爷脾气少来了，她也就服个软，这位少爷立刻就能眉开眼笑了。
    涂桑的嘴唇碰到了他的手指，温暖柔软的触感让陆霄眉心一跳，他是克制的，但是美人在怀，只能看不能吃，他觉得自己都快要憋出毛病来了。
    陆霄不自然的别开视线，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转移话题：“累不累？今天画了几幅画？”
    涂桑摇摇头，唇边漾出浅浅的弧度，“不累，今天只画了一幅，来看画的人太多了。”
    陆霄心里明白着呢，轻哼一声，吃味道：“他们有几个是来看画的，我明天给你门口挂个牌子，就写老板娘已婚有家室，你们都别想了，看他们还来不来。”
    这位少爷一吃起涂桑的醋来就变的跟个小孩儿没两样了，偏生还三天两头的吃个醋。
    画廊是陆霄自己给她开的，本意是怕她一个人无聊，他上课又不能陪她，结果这下好了，每天去画廊里的人都快把门坎给踩坏了，小心肝儿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陆少爷觉得自己简直是啪啪打脸。
    涂桑没好气的瞥他一眼，都被他气笑了，“你幼稚不幼稚，你几岁了？”
    “那我管不着，你是我的，不管我几岁你也是我的，听见没？”
    直白而大胆的情话，涂桑听得脸上一烫，陆霄的眼睛里仿佛揉碎了许多颗星子，亮晶晶的，目光灼热直勾勾的盯着她，霸道又深情。
    涂桑知道自己要是不答应他，这家伙今晚肯定又要缠着她磨好久了，大尾巴狼变成金毛，这位少爷最会装了，赶紧点头哄他：“好，是你的是你的。”
    得了想要的答案，陆少爷立刻眉眼弯弯，跟谁示威似的微眯了眼：“这还差不多。”
    第43章 
    夜里起了风, 从虚掩的窗户里呼呼的灌进来，直往人领子里钻，涂桑光脚跳起来去关窗，地上铺了绵软的地毯，踩在脚下异常的暖和。
    涂桑这些年养了个坏毛病，总是爱光着脚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陆霄总是要强行把她抓了来穿鞋, 小姑娘心里还不高兴, 后来陆霄索性就给客厅和卧室里全铺上了地毯。
    涂桑关了窗户又重新窝回沙发上，蜷着腿就是小小一团, 陆霄伸手揽了她, 示意她躺到他腿上, 涂桑抱着抱枕凑过去, 像一只温顺的小奶猫。
    电视里在播放着某个颁奖典礼, 陆霄不爱看这些，他单纯只是为了陪她, 画面切换, 镜头里出现了一张两人都不陌生的面孔，路嘉懿坐在嘉宾席上，惊鸿一瞥，五年未见, 他比以前更成熟也更加耀眼了。
    镜头只是几秒便重新切换到了舞台上, 涂桑垂了眼, 习惯性的抿了抿唇, 当年她迟钝，读不懂陆宵，更读不懂路嘉懿，如今细细的想过去，便觉得自己也当真是没心没肺了。
    这些年她换了联系方式，前尘往事尽数抛到身后，陆霄找到她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当真是浑蛋，她不管不顾的走了，害他苦苦等了她找了她这么多年。
    陆霄本来正握着她的手把玩着，她的手软的跟没有骨头似的，陆霄没事就爱捉了她的手来把玩，忽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不轻不重的捏了她的手一把，涂桑吃疼，扭头瞪他，“你干什么呀。”
    被训斥的人一双眸子漆黑又深邃，微微下压了眼角俯视着她，这位少爷的脾气涂桑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他这副模样准是又吃味了，忍不住便有点想笑，这么大个人了，怎么愈发的像个醋坛子了。
    她便去哄他：“也不是我要看的呀，他自己冒出来的。”
    小姑娘眉梢眼角都是狡黠的笑意，陆霄看出她笑他，气的轻哼一声，伸手去捏她的脸，以前上学那会儿他就想捏，每每看夏路骎对她又捏又揉的他就各种羡慕嫉妒恨，偏生她害羞，肯定是不愿意乖乖给他捏的。
    “我才没吃醋，你要乖乖的，听到没？”
    “听到了听到了。”涂桑知道他少爷脾气上来了，还嘴硬不肯承认，也不跟他纠缠，乖乖的应声称好。
    陆霄后来是有遇到路嘉懿的，他来学校找过陆霄，问涂桑的去处，这些年路嘉懿也一直在找涂桑，但是他是不会告诉涂桑这些的，作为一个男人，他心里多少还是存了私心的。
    当年涂桑不辞而别，他却还在等她给她电话，她还没回答他愿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这一等就没有音信了，涂桑刚走的那一个月连着下了半个月的雨，一场一场的雨仿佛下进了人的心里，浇的陆霄的心也跟着一寸一寸的凉下去。
    他去问汪林政，汪林政吞吞吐吐才说涂桑已经办了休学手续，他去了涂家，整日整日的去守着，人去楼空，只剩下一座空掉的楼，陆霄在涂桑家楼下等了半个月才等到了来打扫卫生的纪云。
    涂伯秋跟涂桑走后纪云就回了老家，半个月一个月的过来打扫一下卫生，父女俩去了哪儿也没告诉她，什么时候回来更是不知道，纪云没能给陆霄他想要的答案，看着这个小伙子一寸寸暗淡下去的目光，也只能是无奈的叹息。
    季沅在跟涂伯秋离婚以后便带着涂蕊搬出了涂家，涂伯秋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季沅毕竟跟了他这么多年，最好的年纪都给他了，季沅婚后就在家做全职太太，十指不沾阳春水，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即使是这样，涂伯秋离了婚还是给了她一套房子，分了几乎一半的家产给母女俩。
    唯一欣慰的是，涂桑以后再也不用跟其他人分享涂伯秋的爱了，涂桑打小就懂事，受了委屈也不会去跟涂伯秋说，但是纪云知道，小丫头自小没了母亲，便只能去依赖父亲，她也是想涂伯秋能够多陪陪她的。
    陆霄那时候也是真的恨，恨的牙痒痒，他想如果给他找到了人，一定要把她拉过来照着屁股狠狠的打一顿，打到她求饶保证再不敢犯为止。
    他发了疯似的找，活生生的两个人，说消失就消失，愣是一点音信都没有了，恨意被漫长的等待冲散，他终究还是舍不得怨她。
    最开始是恨，后来心也软了，只要她肯回来就好，第二年陆霄去了g市，他去的时候老人家正在小院儿里摘豆角，看到他也不惊讶，她知道他总会找到她那里去的。
    老人家看着他眼底的乌青，留他在家里吃了饭，陆霄知道了涂桑的下落，这些年涂伯秋带着她去了很多医院，治她脸上的伤，治她心里的伤，涂蕊的事情让涂桑好不容易重建的心理防线尽数崩塌。
    纪云跟老人家打电话的时候提了一嘴陆霄的事情，老人家打电话过去给涂桑，假装不经意的提起陆霄，说他一直在找她，涂桑当时半晌才说话，她说：“奶奶，我现在还配不上他，我会努力好起来再回去找他的。”
    老人家把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讲给陆霄听，陆霄静默的站了一会儿，心里所有的怨气顿时消失的一乾二净，她那么努力的想要变好，他又怎么舍得责怪她。
    陆霄从老人家那里拿到了涂桑所在的医院地址，他站在铁栅栏前面远远的看着她坐在几个正在嬉闹的小孩儿中间，脸颊上还贴着厚厚的消毒棉，人也瘦了，眼神却很平静，他看着她嘴角浅淡的笑意，心里所有的执念刹那间都释然了。
    他本来是想带她回去，终究也只是作罢，后来他每一年都偷偷去看她，每次都只是远远的看上一会儿就走，确认她平安无事就好。
    第五年的时候，陆霄如期而至，涂桑从门里走出来，笑盈盈的看他，问他：“你还要我吗？”
    陆霄郑松了片刻，伸手把她带进怀里，就像搂了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他的眼睛里像是揉碎了一整个春天的光，哽咽道：“跟我回家好不好？”
    “恩，看门的老大爷跟我说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个人会在医院门口站上好一会儿，我再不跟你走他都要报警了。”
    陆霄只是笑，搂的涂桑都快要喘不过来气。
    ————
    夜里温度降了下来，涂桑扯过小毯子把自己裹进去，又把陆霄的腿也盖好，涂桑怕冷，天冷的时候一个人睡总是睡不暖和，陆霄却跟个小火炉似的，每天晚上又不肯回自己房间去睡，总要钻进涂桑的被子里缠上她好一阵。
    他倒也不做什么，就是搂着她不肯撒手，涂桑要赶上好几回他才肯回去，一来二去的好像也就成了习惯，陆霄把被子给她烫的暖烘烘的，像个移动的小火炉。
    陆霄见她走神，手伸进毯子里在她腰上捏了一把，阴测测的问她：“想什么呢？”
    涂桑缩着身子躲开去，眼里染上淡淡的情绪，轻声道：“陆霄，对不起啊，让你等了那么多年。”
    “我说过了，不许跟我道歉，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就亲我一口。”
    陆霄伸出两根手指捏着她的脸，眯着眼等她回应，涂桑默默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弯了嘴角，支起身子凑过去在他唇上迅速的吻了一下。
    蜻蜓点水一般的一个吻，陆霄都还没有尝到滋味就没了，哪里肯放过她，微挑了眉重新捏上她的脸，“不行，不够。”
    涂桑捂着嘴巴不肯就范，陆霄捏着她的下巴吻在她手上，眼神温柔的不象话，伸手楼了她让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柔声道：“你已经很努力了，都过去了。”
    少年的胸膛一如从前，还是那么温暖可靠，涂桑闭着眼听着他的心跳，良久，轻轻的嗯了一声。
    余生还很长，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第44章 
    这天, 画廊门口等着买画的人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也没等到那小老板娘过来开门，平日里从来都是准准时时九点开门,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来看人的买画的都觉得稀奇, 在店门口晃了一阵便只得悻悻的回去了。
    日光熹微, 涂桑绾了头发去洗漱回来，陆霄还大喇喇的霸着她的床, 涂桑昨晚接到了夏路骎的电话, 说是票都买好了, 要来a市, 陆霄这货就不高兴了, 天还没亮就顶着俩硕大的黑眼圈摸进了涂桑的房间。
    涂桑被他搂的紧紧的睡了几个小时, 也不让翻身，一翻身就两条腿把她缠的紧紧的, 涂桑现在浑身酸疼看见这家伙就来气。
    涂桑赶他回自己的房间睡，好不容易赶回去了, 这货却总是趁她睡着偷溜进她的房间，以前涂桑还锁门，后来锁也没用, 一睁眼发现自己又被搂的紧紧的, 干坏事的家伙还一脸满足，也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开锁技术。
    后来涂桑就索性不锁门了, 陆霄见她破罐子破摔, 知道她是生气了, 倒是收敛了许多，虽然不情愿，但也不敢放肆了。
    昨晚上也不知道是发的什么疯，一听见夏路骎说要来住一段时间，沉着脸在房间里转悠了好几圈，涂桑问他想什么呢他也不肯说，就一脸幽怨的望着她，似乎还有点儿委屈。
    陆霄的头发睡的乱糟糟的，却还是掩不住眉眼之间的凌厉，一条长腿把被子卷的紧紧的，涂桑看的好笑，拽也拽不动，伸手捏了他耳朵一下。
    被捏的人不满的睁开了眼，一双眸子漆黑深邃，陆霄从以前就是起床气严重，对上涂桑一双笑盈盈的眼，那双眸子里的不满瞬间就没了影儿。
    勾人的桃花眼微微往下耷拉了，看上去竟然有几分无辜，陆霄觉得心里委屈，轻哼一声别过脸去，心里憋气的模样倒是像个小孩儿。
    涂桑笑弯了眼角，心里漾起丝丝的甜，从前她怎么没觉得他这么幼稚呢，涂桑也不说话，就只眯着眼笑，这丫头学坏了，陆霄没好气的看她一眼，轻哼：“你、哄哄我。”
    命令一样的语气，明明在意的要命却服个软都不肯，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却一句抱怨都没有的等了她这么多年，涂桑心里软了又软，乖顺着脱了鞋爬上床。
    陆霄听到动静，悄悄眯着眼睛看她，无声的勾了勾嘴角，视线下移，落到那露出来的一小片春光上，不觉呼吸一窒。
    涂桑的睡衣领口有点大，随着她的动作敞开了，露出里头纤细的锁骨和曲线，陆霄看了两眼，强迫自己别开视线，大早上的就这么刺激他，真的是不省心。
    涂桑小步爬过去，像只猫一样的钻进陆霄怀里，带着点儿清晨的凉意，她眨着一双潋滟的眼看他，陆霄只觉得饿，低咒了一声猛的把人带进怀里。
    搂着她的臂膀接结实且修长，陆霄欺身而上将人压到身下，眼睛里的光克制又疯狂，涂桑察觉到他身下某一处的不对劲，脸上一烫，急的伸手去推他。
    陆霄眯着眼睛捏住她的手腕退到头顶，哑着嗓子道：“我让你哄我，没让你引诱我，小仙女，你得为你的行为负责。”
    “谁引诱你了！”
    陆霄桃花眼一挑，视线在她脖子以下逡巡，勾着嘴角玩味道：“还说没有，你是不是最近没好好吃饭，那里都变小了，看来我得多努力努力啊。”
    “你！”涂桑挣扎不开，她的体力哪里是陆霄的对手，陆霄笑的像只偷了腥的狼。
    “陆霄，我生气了。”
    “那我不管，我都快给你憋出毛病了，你得负责。”
    “不要。”
    涂桑气鼓鼓的别过脸去，一张小脸光洁如玉，陆霄盯着她细嫩的颈子看了一会儿，艰难的开口道：“那你给我亲亲，我难受。”
    陆霄一双眸子幽幽的，涂桑一个不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吻住了，陆霄吮着她的唇瓣，柔软的触感几乎要让他疯掉，涂桑被他亲的小声呜咽着，一声又一声像是猫爪子一样挠在他心上。
    涂桑被摁着亲了好一会儿才被放开，陆霄窝在她肩窝里喘气，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抬眼却发现小姑娘眼里包了一包泪，嘴唇嫣红，小模样别提有多楚楚可怜，瞬间就笑了。
    涂桑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为什么又偷跑进我房间？”
    陆霄收了笑意，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瞧了一会儿，重新将脸埋在她的颈子间嗅了一口，语气闷闷：“夏路骎这回来要住多久？”
    “一个周吧，”涂桑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低头看他，不解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就不能早点回去吗？一天到晚到处瞎跑，快让林深管管她。”
    陆霄头也不抬，搂在涂桑腰上的手收紧了一些，语气幽幽的，莫名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她来了睡哪儿？”
    “跟我睡啊。”
    “不行，她睡沙发。”
    涂桑都要被他气笑了，伸手拧了他一下，“陆霄，你讲不讲道理，哪有让客人睡沙发的道理。”
    “那你跟我睡，她睡你卧室。”
    绕来绕去这货总算是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涂桑忍不住好笑，一个大男人怎么现在心比针眼儿还小呢，就问他：“你怎么这么小气？”
    “你是我的，你得记住。”
    陆霄伸手去捏她的脸，一双眸子阴测测的，他一想到夏路骎来了他想跟涂桑亲热一下都不方便了就生气，更何况夏路骎跟涂桑这么久没见面了，估计见了面会有许多话要说，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又插不进去她们小女生的话题。
    啊，想想就生气。
    日光从拉开的窗帘里透进来，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被阳光一照变全部显露了出来，卧室里弥漫着淡淡的玫瑰香味，暗香浮动，幽香袭人。
    夏路骎中午到，a大这种标志性建筑物很好找，夏路骎也就没让涂桑去接。
    涂桑下床换衣服，陆霄很配合的背过身去，手指头抠着枕头边缘的纹样，忍着想回头偷看的冲动，“我今天上午没课，中午在家吃，晚上等我下课带你俩出去吃。”
    涂桑没接话，陆霄扭头看她，恰巧看到她把毛衣从腰上拉下来，白皙细嫩的一截腰，白嫩的晃人眼，那毛衣刚到大腿的长度，堪堪遮住她的小屁股，露出来两条嫩生生的腿。
    涂桑应了一声，回头取打底裤，却看见陆霄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气急：“陆霄，你个色胚！”
    “又不是没看过，你什么地方我没看过？”
    陆霄勾着嘴角抬腿下床，背对着她旁若无人的脱掉了睡袍，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袍，里头竟然什么也没穿，涂桑来不及转过去，就把他的好身材看了个一览无余。
    陆霄这些年晒黑了点儿，不像以前那么白了，加上平时也有健身，宽肩窄腰大长腿，属于穿衣服很好看的那种，听到背后的人呀的一声，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
    “流氓！”
    涂桑磨了磨牙，气鼓鼓的走出去房间，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陆霄慢悠悠的穿衣服，心情格外的好，末了，冲门口喊了一句：“别乱跑啊，待会儿去跟我买菜。”
    小姑娘立刻就回了：“才不跟你去。”
    陆霄不由的轻笑出声，他的小仙女这么害羞，平时就算是他缠上去要亲热也是要关了灯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块肉吃干抹净啊。
    陆霄抓着涂桑去买了菜回来，低头在厨房处理，他不让涂桑帮忙，小姑娘绕着厨房门口转了好几圈，眼巴巴的看着他。
    手机忽然就响了，夏路骎该是到了，涂桑换了鞋哒哒跑下楼，看见夏路骎拎着两个大箱子站在楼下，这么多年不见，夏路骎果然变成了一个明艳的大美人。
    涂桑拎了拎她的箱子，“夏夏，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啊。”
    “里面有一箱半是给你俩带的特产，拎我一身汗。”
    夏路骎笑嘻嘻的像以前那样伸手去捏她的脸，手指触到她脸上的疤痕，蓦地顿了一下，涂桑抬眼看她，却见她红了眼眶。
    “夏夏，你怎么了？”
    “你个没良心的，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我问你，这几年你上哪儿去了，一个电话都不给我们打一个，是不是不想做朋友了？”
    夏路骎一边骂她一边吧嗒吧嗒掉眼泪，涂桑眉眼弯弯的冲她一笑，眉眼里藏着淡淡的苦涩，她这么一笑，就又像以前了，就好像这几年都没有存在一样。
    夏路骎摆摆手，止住眼泪，“走吧，上去吧。”
    两个人拖着箱子上楼坐电梯，滑轮摩擦地面咕噜噜的响，涂桑拎着小点儿的那个箱子，心想夏路骎是怎么从上海把这两大箱给拖过来的。
    陆霄听到动静，擦了手出来接人，接过她俩手里的行李，扫了两个箱子一眼，看向夏路骎，淡淡道：“你搬家呢带这么多东西？”
    夏路骎也不接他的话茬，两只眼睛睁的溜圆，“你这是……在做饭？我没看错吧，我的天，涂桑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陆霄不轻不重的扫了她一眼，懒得理她，转身回了厨房，夏路骎守在厨房门口看了好一会儿，嘴里喃喃道：“玄幻，真他妈玄幻。”
    扭头问涂桑：“你俩现在都是谁做饭？”
    涂桑抿抿唇，指了指陆霄，夏路骎一个卧槽想都没想就说出了口，这说出去谁信啊，为爱变成小绵羊？不可思议，真不可思议。
    “不过这样的男人可真是帅，别做饭了，喂我吃狗粮就够了。”
    夏路骎脸上的表情有点幽怨，陆霄好笑，问他：“林深呢？怎么放心你一个人来？”
    “别提他了，想起来我就生气，那个榆木脑袋现在整天泡在项目里头，他哪儿还顾得上我这个女朋友啊，我干脆红杏出墙算了。”
    林深成绩好，高考后去了上海最好的学校，夏路骎就是开外挂也考不上跟他一个学校啊，但也还是跟着去了上海，两人好歹也算是可以天天见面。
    跟林深不一样，夏路骎对于学习是没什么热情的，上了大学能浪的出花儿来，开始还好，她还总是跑过去林深的学校找他，巴巴的老远跑过去，就被抓过去自习，一点儿情趣也没有，时间长了她就不干了，最近正跟林深闹脾气呢。
    夏路骎翻了个白眼，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夏路骎一看来电人，啪的摁了挂断，又是一个白眼。
    涂桑知道这俩估计是闹了矛盾，不由好笑。
    夏路骎背着手在房间里晃悠了两圈，扭头问道：“小可爱，我晚上睡哪儿啊？”
    “跟我睡呀。”
    “他没意见啊？他睡沙发？”夏路骎悄悄指了指陆霄，换来陆少爷的一声轻哼。
    “没事，他有自己的房间。”
    “什么？你俩现在分房睡？”
    “恩。”
    “卧槽，陆霄，我现在突然挺同情你。”
    夏路骎换上一张狗脸，只看见陆少爷幽幽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很是幽怨。
    诶，好气，气的手都没力气拿刀了。
    第45章 
    陆霄下午还有课, 陪她俩吃完饭就得出门，夏路骎吃饱喝足, 像一条咸鱼似的瘫在沙发上，手捧着肚子一脸心满意足。
    “陆霄, 你这手艺可以啊, 新东方烹饪学校毕业的吧？我都不想回去了，我回去天天不是食堂就是外卖, 心里苦。”
    陆霄正在厨房里刷碗, 闻言, 冷哼一声, 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可别, 林深可没给我交生活费。”
    涂桑抱着手杵在一边看陆霄洗碗，看他戴着围裙, 低着头认真的把碗底的油污洗去，白瓷的小碗被修长的手指握着, 额上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眉眼。
    彼时最骄傲的少年，在岁月的浸染里已变的成熟、香醇，张开怀抱便是最温暖的避风港。
    陆霄将洗净的碗放到架子上, 抬眼对上涂桑一双笑吟吟的眼, 一双眼像是落了光的琥珀，潋滟生辉, 陆霄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个遍, 挑眉：“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涂桑摇头, 抿着唇只是笑，他赠与她的柔情，时间会替她偿还。
    夏路骎搓着手走过来，从背后一把搂住涂桑，“小可爱，下午我们俩出去逛逛吧。”
    “好啊，你想去哪儿？”
    “就随便瞎走呗，走到哪儿算哪儿，我就想跟你聊聊天。”
    陆霄洗干净了手，从兜里掏出一张卡塞进涂桑外套的荷包里：“晚上我带你俩出去吃饭。”
    “恩，钱够用的。”涂桑冲他抿唇一笑。
    “多穿点，去吧。”
    陆霄拍了拍涂桑的脑袋，神情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夏路骎搓了几下手臂，嚷嚷道：“过分了啊你俩，我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算了，我还是早点滚回上海吧，再这样早晚得被你俩齁死。”
    这么多年没见，夏路骎倒也还是从前那个性子，涂桑领着她回房间收拾了东西，两个人手挽着手溜溜达达的出了门。
    房子就租在学校旁边，下了楼便是一片热闹，来来往往都是朝气蓬勃的面孔，夏路骎手里握着个橘子抛着玩儿，橘子落到手心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夏路骎瞥了一眼远处那道朱红大门一眼，砸吧了下嘴：“陆霄可真是厉害，考a大跟考着玩儿似的，你说这人的脑子怎么就能这么好使。”
    说完，试探性的看向涂桑：“小可爱，你、有想过继续上学吗？”
    涂桑没有回答，垂着眼一张小脸沉静又温顺，眉眼里淡淡的失落没能逃过夏路骎的眼睛，她不答便是不想答，夏路骎心里明了，便岔开了话题问起了画廊的事情。
    两人在路边打了车去商场，期间夏路骎的手机一直在响，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林深打过来的，涂桑在看她气鼓鼓的挂断了他七八通电话以后，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夏夏，你真不理他了啊？”
    “理他做什么，他不是一天到晚忙吗，那他忙去好了，还找我做什么，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在外面有狗了。”
    夏路骎说的义愤填膺，一脸受了气的小媳妇模样，涂桑好笑：“林深他不是那样的人。”
    “我才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总之这回这事儿没这么容易完，哼，你不知道，他老爱管着我，不准我做这不准我做那，又不肯哄我，榆木脑袋，大猪蹄子！”
    涂桑故意打趣她：“那你七八天不回去你不想他啊。”
    “我才不想，谁爱想谁想。”
    其实夏路骎她也不是不明白，只是一时赌气，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但是林深是在意她才会愿意管着她，她这次请了这么久的假出来也是想两个人分开一段时间，先各自理清楚，对谁都好。
    两个人在商场里晃晃悠悠便是一下午，夏路骎买了好些东西，明明说是生林深的气，在橱窗里看到适合林深的衣服也还是不由自主的给他买了。
    两个小仙女一样的女生走在一起，别提有多赏心悦目了，路过的人总是忍不住要多往这边看上两眼。
    涂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陆霄让她俩六点在学校门口等他，便提议要回去。
    时间不过五点，天色就已经全部暗下来了，暮色四合，马路上路灯依次亮起，归家的人们脸上带了倦意，就连风都粘稠了几分。
    两人打车回到a大，朱红的大门上落了暮色，越发显得庄严肃穆，门口挤挤挨挨的站了好多小女生，个个脸上一副欢欣雀跃的样子，夏路骎也好奇，扯着脖子往里看。
    “涂桑，反正离陆霄下课还有一会儿，要不咱们进去逛逛吧，毕竟是a大啊，考是考不上了，进去感受感受也不错。”
    夏路骎扯着涂桑往里走，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路两旁种了许多百年的老树，比路灯都还要高出许多，冬天过去，枝桠上初初长出嫩绿的叶子，被夜灯笼上一层金黄，被风一吹，便在风里沙沙作响。
    诺大的校园，人群却只往一处挤，乌泱泱的一片，夏路骎知道涂桑不喜欢人多，尽管好奇但也不去凑那个热闹。
    两人沿着石板铺就的小路往学校深处走，穿过松软的红橡胶跑道，拐过红瓦白墙的教学楼，a市的空气质量并不好，特别是干冷的春天，涂桑刚来的时候还住不习惯，鼻子过敏了好一阵。
    学校里种了大片大片的树，入眼皆是满眼的绿，空气似乎都好了许多，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拐进一栋人少的楼里，打算去那头的图书馆。
    也许世上真的有缘分有说，有些人就算分开了，兜兜转转，也还是能在那万分十万分之几的概率中遇上。
    走廊上有大理石板做的低矮的围栏，是围栏也是座椅，围栏上远远的坐着一个少年，正靠着石柱小憩，他穿了一件浅色的夹克衫，掩在暮色里，宛若一副山水画。
    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涂桑并不能看清他的眉眼，却也觉得这少年皎如月华。
    两人放轻了脚步唯恐打扰了他，准备悄悄的穿过去，走的近了，涂桑不由瞥了那人一眼，这一眼，便怔住了。
    那人听见动静，也睁开了那双漂亮的眼睛，灯光落进他的眼，眼角的泪痣盈盈如水。
    “学、学长。”
    涂桑心里千头万绪，堵在胸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路嘉懿静静的看着她，这期间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找了这么久的人，自己出现了。
    路嘉懿心里头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问不出口，他的眼角有些湿润，却不能骗自己是风沙迷了眼睛，说不清是苦涩还是欣喜。
    气氛一时间变的很尴尬，夏路骎看着情况不对，赶紧打圆场：“学长，你怎么在这儿呢？”
    夏路骎的声音把路嘉懿从回忆里拽出来，他怔忪了几秒，蓦地笑开了：“新片的路演。”
    说着又把目光看向涂桑，他的心里纵使有滔天的浪，面上也还是平平静静的带着笑，“你呢，考上a大了吗？”
    “没，我来找陆霄去吃饭。”
    她原本以为这么多年没见，他或许已经忘了她了，但是他的眼睛告诉她，他在找她，在等她，涂桑知道自己这么说很残忍，但是她不得不这么做。
    “哦，是吗？”路嘉懿低头浅浅的笑了一下，眼睛的情绪让人看不懂，“那你这么多年去哪儿了呢？”
    “我跟我爸去了美国治病，去年年底回来的，现在在a旁边开了个画廊。”
    涂桑的声音淡淡的，那些鲜血淋漓的都过去了，现在的她心里有了新的想要守护的人，路嘉懿的事先落到她脸上那道淡淡的疤痕上，眸光微动，“不上学了吗？”
    涂桑唇角漾起浅浅的笑：“不上了。”
    “哦。”路嘉懿重新地下头去，颀长的身形显得格外落寞，半晌，才抬起头道：“桑桑，我能抱抱你吗？”
    “恩。”
    “谢谢。”
    她的眼神依旧柔软，却不似从前那样怯让，他知道她这些年一定受了不少苦，在他缺失的这几年里。
    路嘉懿搂着涂桑，这个他等了这么多年找了这么多年的人，可她再也不是他的了，那些个日日夜夜里的思念，纷纷的冒出了头，路嘉懿搂的她紧紧的，嗅着她发间的清香，闭了闭眼。
    “回来就好。”
    第46章 
    当晚, 夏路骎挨着涂桑躺在床上，房间里没开灯, 光影绰绰，涂桑的脸看不太真切, 但是夏路骎知道她没睡, 于是翻了个身，胳膊腿往前一搭, 像只挂件一样挂在了涂桑身上。
    客厅里有轻微的响动, 陆霄睡不着爬起来找水喝, 瞥了一眼涂桑已经关了灯的卧室, 微垂了眼, 漆黑的眸子里情绪深深浅浅。
    有那么几分钟, 客厅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过了许久才传来房门轻轻合上的声音, 涂桑知道那是陆霄回去房间了，夏路骎像个小火炉一样紧紧的贴着她, 涂桑的脑海里浮现出陆霄漆黑的眼。
    连夏路骎都发现了她的不对劲，陆霄哪能没发现，只是他没有开口, 涂桑知道, 陆霄平日里跟个爱撒娇的小孩儿一样，动不动醋坛子就打翻了, 但那些他都没有往心里去。
    但是这一回, 他是真的有点儿慌了, 因为对方是路嘉懿，平心而论，他很优秀，更重要的是，他与陆霄一样的爱涂桑。
    陆霄是个很懒的人，这种懒表现在对旁人的漠不关心上，但遇上涂桑的事情，他却格外的敏锐。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便已经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又听夏路骎说刚遇上路嘉懿了，一石激起千层浪，心里有许多的话想同她讲，却又找不到契机开口。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夏路骎往这边又挤了挤，脸贴在涂桑的后背上，轻声道：“小可爱，你跟路嘉懿……还有可能吗？”
    涂桑没有立刻回答她，夏路骎听到她似乎是笑了一下，“你希望我跟他继续来往吗？”
    “当然不希望，”夏路骎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三度，“陆霄待你那么好，你要他的命他都会给，虽然路嘉懿确实很好，非常的好，但是小可爱你可别胡涂啊，你就当我有私心吧，反正你要是敢这么做我一定不原谅你。”
    是啊，陆霄对她那么好，她这辈子都偿还不完，怎么会还对别的男人有想法，涂桑笑了笑，嘴角漾起浅淡的笑意。
    “不会的，我跟路嘉懿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看他站在台上，光芒万丈的样子，不该是我这样的人站在他身边。”
    情债最难还，她只是觉得对不起他，涂桑的声音淡淡的，在暗夜里听起来格外的柔软，“更何况，我的心里已经有一个人了，我这一辈子都会跟着他，他去哪儿我去哪儿，除非他不要我了。”
    曾经她行于黑暗，脚下便是深渊，她也曾想过，要不就这样吧，掉进去一了百了，是他将她从深渊里拽出来，像一束光划破死水，给了她想要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既然不是为了路嘉懿，那你为什么难过？”夏路骎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涂桑，别骗我了，你是不是想回去上学？”
    涂桑愣了一下，眼眶蓦地湿了，是啊，她想回去上学，这个念头藏在她心里很久了，今天遇到了路嘉懿，那些陈年旧事被重新记起，她的念头便更强烈了，不为别的，她想配的上陆霄，他那么优秀，她却只能靠他照顾着。
    她想变得强大，能够配的上他，能够帮他，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只是荒废了这么多年，一切要重新开始的话就意味着陆霄又要等她很多年，所以她一直没有开口。
    涂桑没有回答夏路骎，握了握楼着她的手，淡淡道：“睡吧。”
    夏路骎心里憋着事儿，只觉得一阵烦闷，翻来翻去睡不着，索性拿起来手机刷微博，不看还好，一看便炸了，蹭的一下坐起来：“卧槽，出事儿了，小可爱你跟路嘉懿上热搜了。”
    涂桑本来正睡的迷迷糊糊的，被夏路骎一句话惊醒，接过手机一看，路嘉懿傍晚抱着她的画面被人拍到，一发出来就被顶上了热搜第一位，一线流量小生疑似爆出新恋情，话题都被刷爆了。
    照片只拍到了两人的侧脸，清清楚楚就是路嘉懿，涂桑的脸埋在他胸口，倒是拍的并不真切，路嘉懿眼睛里的爱意让这张照片有了格外的价值。
    不少人在人肉这个女主角的信息，不乏言辞激烈的，连路嘉懿的微博底下也乌糟糟一片，大片粉丝脱粉，流量小生最怕爆出恋情相关的信息，照片傍晚就发出去了，路嘉懿那边却一点回应都没有。
    夏路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犹豫道：“你要不要去看看陆霄，我怕他……”
    涂桑把手机还给她，沉默了半晌，起身下床，陆霄的房间门没锁，她一推便开了，薄透的月光细细的撒进房间，床上的人安静的睡着，涂桑脱了鞋，轻轻的钻进被窝里。
    明明就是在装睡，陆霄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涂桑勾起嘴角，凑上去在他怀里蹭了蹭，嗓音柔柔道：“真不理我了啊？”
    陆霄被她蹭的火冒三丈，伸手摁住她，沉声道：“别乱动。”
    算她还有点良心，还知道过来，但是这也不能解释她为什么给路嘉懿抱了，陆霄心里那个酸啊。
    “你看到照片啦？”
    “恩。”
    “生气啦？”
    “你说呢？”
    涂桑眼角弯弯，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别生气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跟他有来往了。”
    “真的？”陆霄半信半疑，挑着眉看她。
    “恩，真的，你一个我都还不起了，我哪里还敢再去招惹他呀。”
    陆霄的眼睛里终于存了点儿笑意，静静的盯着她看了半晌，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知道的，你若不愿意，我不会限制你。”
    夜色里他看她的眼神是那么无奈又温柔，涂桑摇了摇头，伸手抱住他，“我自愿的，陆霄，这一辈子我都跟着你。”
    涂桑后半夜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夏路骎是不知道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就把陆霄给哄好了，这位少爷早上起来心情好的不得了。
    吃过早餐，夏路骎跟着涂桑去店里玩，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揣着个手在店里瞎转悠，倒是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
    “小可爱，你每天都做什么呀？”
    “有人买画就卖画，没人买就画画。”
    “挣钱吗？”
    涂桑好笑，把画架支起来，“够交个房租和水电费吧。”
    店里陆续来了人，涂桑也懒得管他们，也不介绍，自己做着自己的事，随他们看，随他们选，要买画的自然会问她。
    夏路骎倒是乐的开心，领着来看画的小男生四处瞎晃悠，傍晚的时候，画廊里来了一个人，尽管那人穿的十份低调，却也还是让人没办法忽视。
    夏路骎眼尖，一眼认出来那是路嘉懿，急了，丢下手里的活蹬蹬蹬跑出去，把路嘉懿拽到一个犄角旮旯里头，没好气道：“学长，你怎么来了？”
    路嘉懿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笑意清浅的眼，“怎么？我不能来？”
    要么说有些人就是天生的耀眼，一件简单的夹克也能被他穿出让人挪不开眼的感觉来。
    夏路骎盯着他眼角那颗泪痣愣了又楞，半晌，才喃喃道：“学长，你跟小可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跟你不一样，她不适合活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小可爱现在很幸福，陆霄待她很好，你知道吗，还好那张照片没有拍到她的脸，我不希望她的生活被打扰。”
    “你倒是直接。”路嘉懿却还是笑，只是那笑意已不达眼底，他又何尝不懂涂桑的意思，只是这感情若是能够那么容易收起，怕是也未曾真正用情了。
    “我想看看她。”路嘉懿垂了眼，小扇子一样的睫毛隐去了眼底的失落，他没什么想法，只是想见见她，远远的看上一眼也好。
    夏路骎咬了咬牙，丢下一句你等我一下便转身往店里跑，路嘉懿就站在原地等她，少年颀长的身影上落了暮色，显得格外落寞。
    过了一会儿，夏路骎回来了，手上捏着一副画，犹豫着递给他：“她说还是不见了，这个给你。”
    画里画的是他们第二次见面的场景，日光清浅，教学楼的拐角处走出来谪仙一般的少年，涂桑记得他给她的那颗糖，也记得她在他自我介绍以后呆呆的说了句你好，像个傻瓜。
    路嘉懿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蓦地笑开了，“她还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夏路骎摇摇头，也觉得自己残忍，路嘉懿抬了眸子，兀自笑了一下，又低头对夏路骎说道：“我懂了，谢谢你。”
    夏路骎绞着手指，悻悻道：“学长，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路嘉懿笑意深深的看她，“她过的好就好了，我跟陆霄，注定要有一个人会爱而不得。”
    “行了，走了。”路嘉懿唇角漾起好看的弧度，又是那个光芒万丈的人，夏路骎盯着他走远，直到消失在人流里。
    当晚，路嘉懿发了一条微博回应这件事：“我曾爱过的你，要幸福。”
    陆霄从背后拥住涂桑，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两人默契的谁都没有开口，有些事，也不用说出口。
    第47章 
    夏路骎在a市待了三四天以后, 陆霄给林深打了电话让他来把人接回去。
    三个人围着餐桌吃早餐，门铃突然响了, 涂桑下意识的站起来要去开门，陆霄突然抬眼冲她使了个眼色, 涂桑愣了几秒, 乖乖坐了回去。
    “谁啊，大早上的敲敲敲。”夏路骎不满的咬了两口面包, 嘟嘟囔囔的站起来去开门, 开门前就着猫眼往外面瞧了一眼, 整个人瞬间就怂了, 蔫巴巴的走回来, 一屁股坐回凳子上, 讪讪道：“他来做什么？”
    抬眼对上陆霄一双玩味的眼，顿时明了, 咬咬牙，愤愤道：“陆霄, 你个叛徒。”
    陆少爷悠闲无比的喝了一口牛奶，咂咂嘴，特别欠揍的回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这儿待着很碍事儿？”
    “我碍你什么事儿了？”夏路骎一双眼睛瞪的溜圆, 想了半天才想明白, 顿时来气，搂过来涂桑狠狠的在她脸上亲了两口, 挑衅道：“我就不走, 我就愿意在这儿当电灯泡, 气死你。”
    以前是夏路骎跟宋子游不对付，宋子游现在出国了，倒轮到她跟陆霄不对付了，涂桑笑陆霄幼稚，无奈的站起来去开门。
    林深推着个行李箱进来，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夏路骎一缩脖子，也不敢回头，跟做错了事情被抓包一样。
    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躲什么，夏路骎觉得自己是越活越怂，以前那股张牙舞爪的张扬劲儿也不知道是去哪儿了。
    几年不见，林深倒是比以前成熟多了，以前他们几个里就数林深人沉稳，现在更是眉眼深邃，挺拔如玉。
    陆霄见他还拖着个箱子，不高兴了，说好的把人赶紧带走了事，怎么不按剧本来呢，微挑了眼尾，不高兴了，“林深，光一个夏路骎都要给我吃穷了，你这是还打算来长住呢？”
    林深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他，目光收回来看向涂桑，把手上拎着的盒子递给她，眼里满是笑意，“好久不见。”
    涂桑接过来墨绿色的礼盒抱在怀里，眉眼弯弯道：“恩，好久不见。”
    夏路骎埋头坐着，她不是不盼着他来，她想他好言好语的哄哄她，结果这货来了这么久，一句话也不跟她说，就好像当她不存在一样，心里顿时来气。
    “大猪蹄子，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夏路骎哼唧了两声，起身要回屋，耳朵尖儿却红了个彻底。
    陆霄回屋把涂桑的包拎出来，走过来给她捂的严严实实的了，伸手把人往怀里一搂，冲着林深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来，“走了，桌上还有吃的，记得待会儿给我把碗洗了。”
    林深白了他一眼，在心里安慰自己，他现在有求于人，要冷静。
    涂桑愣愣的被陆霄搂着往外走，不放心道：“他们……”
    “别管他们了，难得没有夏路骎那个电灯泡，走，先溜达溜达再送你去店里。”陆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柔软的触感让他别提有多心旷神怡了。
    陆少爷咧着嘴角笑的一脸花枝乱颤，啊，他的小仙女真是可爱。
    两人绕着小区里的小花园慢慢的走，陆霄握着涂桑的手，像是牵着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本是该花前月下，浓情蜜意的气氛，全被宋子游一个视频邀请给搅没了。
    陆霄本不想理，没想到这货还挺坚韧不拔，响个没完了，陆少爷磨了磨牙，忍无可忍的接起来，“干什么？”
    宋子游把脸贴的离镜头更近一点，一张大脸卡在屏幕里，嬉皮笑脸道：“小桑桑呢？给我看看。”
    “不给。”陆霄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卧槽，陆霄，你是不是啊，这么小气，白瞎我还把你当好兄弟。”
    陆霄懒得跟他掰扯，挑了挑眉，没好气道：“还有没有要说的，没有我挂了。”
    “别，别挂呀，”宋子游一着急，镜头都虚了，“听说林深跟夏路骎都跑你俩那儿去了？”
    “恩，然后呢？”
    宋子游瘪了瘪嘴，一脸的忧愁，“能怎么的，我就是想你们了呗，你看看你们几个狗聚一起也不跟我打个电话，真是没良心。”
    宋子游高中毕业就被送出国了，他成绩不好，考不上什么特别好的大学，他爸就索性给他送出国了。
    一个人在外面倒是被迫独立了很多，人也成熟了，只是不比国内方便，亲戚朋友都在国内，中间隔着数小时的时差，想打个电话聊个天都给注意时间。
    陆霄不耐烦的啧了一下，抬眼看向涂桑，涂桑会意，凑过来给宋子游打招呼。
    镜头里的小姑娘乖乖巧巧的挨着陆霄站着，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两个人看起来般配至极。
    这几年大家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有了变化，宋子游有点儿不习惯，努力冲淡掉这种变化带来的陌生，讪讪道：“这么多年没见，小仙女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啊，来，叫声哥哥听听。”
    陆霄一个白眼丢过去，护犊子的跟什么似的，凉凉道：“找揍呢？”
    “我开个玩笑你都能炸，哥们儿，你这真是栽的够狠啊，记得我当年说你什么来着，真护妻狂魔了吧？”
    宋子游一边幸灾乐祸还不忘损陆霄一把，“我说兄弟，你俩这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我看你这也老大不小的了，守着一块肉看的到又吃不到，可别是憋坏了。”
    陆霄的注意力全在结婚两个字上面了，想到什么，突然咧开嘴角乐不可支，敛眉看了涂桑两眼，轻哼一声，掐断了视频。
    “听到没？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结婚啊，我的小仙女？”
    涂桑脸上一烫，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陆少爷不高兴了，眯着眼把人搂进怀里，迫着她看他，“为什么不回答我？”
    怀里的人儿一脸绯红，陆霄迷了心窍似的，一双眸子漆黑深邃，不满道：“你说，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打算呢？”
    “对啊，我还想着爬墙寻找第二春呢。”涂桑被他惹毛了，踩了他一脚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难得伶牙俐齿的怼了回去，眼见着这位少爷的脸色就变了，忍不住好笑，“准你瞎想不许我胡说？”
    一向嚣张跋扈的陆少爷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憋了半天也没说出口，半晌，才冒出一句：“那也不能拿这个开玩笑。”
    他多在乎她呀，这个小没良心的，竟然拿这个来气他。
    迎面走过来两个抱着教材的女生，看见是陆霄远远的就跟他打招呼，花朵一般的年纪，年轻的脸庞稚嫩又张扬，都知道陆霄有个感情特别好的女朋友，见他握着涂桑的手，便也忍不住往涂桑脸上多看上两眼。
    探寻又好奇的目光，但她们还是很礼貌的跟涂桑打了招呼，涂桑看着她们走远，眼底的情绪或深或浅。
    陆霄一直看着她，也就没错过她眼底的遗憾。
    林深带着夏路骎在a市逗留了两天就准备回上海去了，陆霄和涂桑去机场送他俩，夏路骎搂着涂桑站在安检口哭的稀里哗啦的，也不管周围有多少人在看着，林深好容易才把她给拽开，沉着脸给她擦眼泪。
    “哎呀，林深你好烦呀，你自己回上海去吧，我还想再待两天。”夏路骎甩开林深的手，拉着涂桑的手不肯走，也不顾他越来越黑的脸。
    林深宠夏路骎，把她都宠的无法无天了，他爱她自由洒脱，便护着她不见黑暗，给她更多的自由和洒脱，涂桑弯了眼角，对夏路骎道：“回去吧，我有时间跟陆霄去上海找你们玩啊。”
    林深重新牵了夏路骎的手握在手里，语气却还是软了软：“走了，你明天还有课，不想及格了？”
    “知道了。”夏路骎吸了吸鼻子，抽抽搭搭的跟着林深往安检口走。
    陆霄牵着涂桑的手目送着林深两人过了安检，进了候机大厅，直到两人的身影淹没在人流里再也看不见，这才捏了捏小姑娘的手道：“走吧，回去吧。”
    涂桑把视线收回来，乖乖应声：“好。”
    机场大厅里头人头攒动，无数的人来，无数的人走，相聚、分离、仿佛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陆霄突然不往前走了，停下来揉了揉涂桑的头发，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小仙女，汪林政现在还带高一，你落下的那些课程她说会帮你补起来，回去上学吧。”
    陆霄的目光温柔的像是看着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涂桑的眼眶蓦地就湿了，却还是拼命的保持平静不让陆霄看出来，艰难的扯出一个笑来，牵过他的手就要离开。
    “陆霄，回家吧，我饿了。”
    陆霄不动，涂桑拉扯了两下，眼泪吧嗒吧嗒的就掉下来了，陆霄不想为难她，所以替她做好了决定，“机票已经买好了，家里也都安顿好了，没事的，听话，你的未来不该止步于此，我不想困着你，我等你。”
    涂桑拼命的摇头，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下来，砸进陆霄的心里，烫的他生疼，陆霄伸手将人带进怀里，声音里也染了几分哽咽。
    “别哭了，你一哭我都舍不得放你回去了，别怕，咱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不想你心里有遗憾，等你毕业咱们就结婚好不好。”
    涂桑只是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心里是有委屈，但那也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她更心疼陆霄这个傻子，到头来还是他在保护她。
    三天以后，涂桑坐上了回云城的飞机，是陆霄去机场送的她。
    第48章 
    两年后, 盛夏，云城, 荷花开的最盛的时节。
    一中门口站了好些等孩子的家长，十年磨一剑, 铃声一响, 出了这道门就是新的人生了，这会儿才不到五点, 日头一点儿都没有要弱下去的迹象, 云霞漫天, 蝉鸣阵阵。
    人群中有一个人格外的显眼, 那人靠着老树站着, 一双眸子漆黑如墨, 一笑便是最惹眼的风景，一双桃花眼微垂了, 里头的柔情蜜意满的快要溢出来，惹的周遭的人频频回眸。
    一件t恤, 一条牛仔裤，立在那儿不做什么也像一幅画，陆霄在等着她的小仙女结束最后一场考试, 从此以后天高海阔便再无遗憾。
    五点, 铃声响起，静谧的校园终于有了松动, 不管是欣慰还是不甘, 一切都结束了, 学生们大多抛着文具袋走出来，像叽叽喳喳的鸟儿离了笼，十二年寒窗，总归是告一段落了。
    涂桑被小姐妹搂着走出来，脸上是恬淡的笑意，一眼便看见了在树下等着她的那个人，涂桑跟小姐妹告了别，背着手一步一步的跳过来。
    “陆霄，我考完啦。”
    “恩。”陆霄抱着手臂垂着眼看她，看她小脸红扑扑的，眼睛里却是止不住的兴奋，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这位少爷怎么突然这么不粘人了，她都有点儿不习惯了，大老远的飞回来等她考试，见了面就这么冷淡？
    涂桑瘪了瘪嘴：“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陆霄似笑非笑，故意看不见她眼底的期待，淡淡道：“好热，你好慢。”
    “啊，生气，好生气，”涂桑搓了搓脸，考试的时候都不觉得燥，现在她恨不得一脚把陆霄给踢回a市去。
    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陆霄也不开口，就那么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小姑娘抿着嘴唇想了会儿，忽然抬起头，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小声道：“你、抱抱我。”
    说完脸就通红一片，她什么时候变的跟这家伙一样口嫌体直正了，偏生陆霄明明听见了还假装没听见，挑着眼角问她：“啊，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哦。”
    你就装吧，涂桑本不想理他了，明知道这位少爷就是故意在跟她耗着，但是还是忍不住心软，小姑娘咬了咬牙，软了嗓子，软软糯糯的一声：“陆霄，你抱抱我呀，你不想抱我吗？”
    小姑娘一双眼水光潋滟，勾的陆霄心里直冒火，这么多人在他还不能把她怎么样，陆少爷磨了磨牙，暗暗的在心里骂了个脏字，一把将人搂紧怀里。
    啊，他的小仙女终于肯对他撒娇了，可爱，真他妈可爱。
    陆霄把人搂的紧紧的，大夏天的，涂桑热的受不了了，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软软道：“陆霄，热。”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她一软了嗓子他就心软，将近一个月没见，陆霄尽管还想多抱会儿，但看见她难受，也只得恋恋不舍的捏了捏自家小媳妇的脸，感受足了那股子令人心醉的滑嫩才肯松了手。
    涂桑回到云城以后就进了汪林政带的班级，跟着高一的学生学习，陆霄本科毕业以后留在本校读研，每个月雷打不动的会回云城一趟，宋子游还笑他是被涂桑把魂儿给勾走了，需要每个月回云城续命。
    涂桑还是跟涂伯秋住在山上的宅子里，涂伯秋把老太太接了过来，纪云帮忙照顾着，涂伯秋就算再忙也还是会抽出时间去学校看看涂桑，家里有了牵挂的人，涂桑只要一有机会就往家跑，爱人家人在身边，身体康健，真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了。
    涂桑很感谢自己没有死成，人只要活着，总还是会有希望的，如果那年她真的死了，才真的是对不起这些爱她的人。
    “不让抱，牵手总可以的吧？”陆霄接过她的书包斜跨在肩上，伸手牵过她的手，小心的握在手心里，“怎么样，是不是要考虑做我的学妹了？”
    涂桑砸了咂嘴，狡黠一笑，“万一我考不上呢？”
    陆少爷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眉毛一挑，“你是我的女朋友，我看上的人，能有错？”
    陆霄握着涂桑细嫩的手把玩了一阵，突然冒出一句：“考不上也没事，你已经很棒了。”
    这个傻子，无论什么时候都在想着鼓励她，涂桑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陆霄见她突然安静，问她：“怎么不说话？”
    垂眼却发现小姑娘眼眶红红，受了委屈似的，心里一紧，“哭什么？”
    明明是在安慰她，语气却笨拙的不行，涂桑看着他皱起的眉头，终于破涕为笑，“陆霄，以后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再不用你等我了。”
    这些年他帮着照顾奶奶，守着她护着他，怕她在学校里心里有负担，再忙也要回来看她，恨不得一丁点儿风雨都不让她淋着，这些她都记在心里。
    涂桑这一句让陆霄的心都软了大半，他是自愿守着她的，这辈子都不会再放手，起初陈聘不同意他跟涂桑在一起，她想要一个家世背景漂亮的儿媳妇来帮他，她觉得涂桑是单亲家庭，身上又出了那样的事情，对于陆霄来说是个拖累。
    做母亲的终究是疼儿女的，在涂桑的事情上陆霄一步都不肯退让，既然儿子喜欢，久而久之她也就退让了。
    这些年陈聘跟陆修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陆凛的这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强，哥哥不要老子的公司跟资产，弟弟也不要，到底是亲父子，骨子里的骄傲都一模一样。
    陆霄把车倒出来开到路边，等涂桑上了车，启动了车子往市区开，涂桑看着两边越来越繁华的建筑，不解：“不回家吗？”
    陆霄打开转向灯，勾了勾嘴角，扭头玩味的瞥了她一眼，饱含深意道：“小仙女，你还记得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事吗？”
    涂桑看他那个表情就知道他又在使坏了，一脸警觉：“不记得了，忘了。”
    陆霄也不恼，勾着嘴角缓缓道：“你说，毕业就跟我结婚，你现在也毕业了，是不是该履行你作为小媳妇儿的义务了？”
    “陆霄！”
    “恩？”
    “你要带我去哪儿？”
    “开~房~啊。”
    涂桑又羞又恼，沉着脸瞪他：“我要下车。”
    陆霄见她生气了，不逗她了，敛了玩笑的神色正经道：“林深跟夏路骎明天结婚，我带你过去陪着她，你不是要给她当伴娘吗？。”
    “结婚？”涂桑两只眼睛瞪的溜圆，她怎么不知道？
    “夏路骎怕影响你考试，就没让我跟你说，特意选在你考完以后。”
    夏路骎在酒店里待嫁，明天林深要来这里接她，陆霄跟在涂桑身后进了门，夏路骎一个人正百无聊赖，一看到涂桑便过来拉她的手，“小可爱，你还没看过我的婚纱吧，我带你去看。”
    “这个是我给你挑的伴娘礼服，你看看喜不喜欢，今晚你跟我睡，明早会有化妆师来帮我们化妆，明天丢捧花的时候你要往前站，我往你那里丢……”
    夏路骎絮絮叨叨的跟涂桑分享着她的喜悦，扭头却发现涂桑正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眼泪，以为她是在生气，赶紧解释：“小可爱，你怎么了，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怕影响到你考试……”
    她见证了夏路骎跟林深从校服到婚纱，他们也是她青春的见证人，涂桑伸手抹了把脸，笑道：“没有，我是高兴的，我的夏夏穿上婚纱一定特别美。”
    夏路骎瘪了瘪嘴，忍住酸涩的眼角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瞥了一眼一旁插不进话的陆霄，好笑：“小可爱，你打算什么时候嫁给陆霄啊，你再不嫁给他我们都该心疼他了。”
    涂桑悄悄往陆霄那边瞟了一眼，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看了过来，一双眸子目光灼灼的，吓的涂桑赶紧别开了视线，支支吾吾道：“我还得回去跟我爸爸和奶奶商量一下，我……”
    陆霄轻轻的笑了一下，不紧不慢道：“叔叔跟奶奶都同意了，奶奶都在挑日子了。”
    “啊？”
    “奶奶还说要抱大孙子，让我加油。”陆霄抬着下巴，笑的一脸得逞，眼瞧着这丫头又想溜，赶紧把人搂住了，“所以，你愿不愿意？”
    许是陆霄的目光太过炙热，夏路骎又在一边笑的见牙不见眼，涂桑终于没了理由拒绝，红着脸点了头：“好。”
    你是我这一生等了半世未拆的礼物，历经千帆，我仍觉得你好，我愿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也愿你平安喜乐，与我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