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树后我和系统结婚了》作者：钟无非
    文案
    在撞树后，顺风顺水二十五年的苏余音无疑是遭遇了此生最大的滑铁卢。
    一睁眼，他发现自己被绑定了传说中的系统。
    “叮，你好，你已经被绑定玛卡巴卡系统。请按照系统指示完成任务，系统会根据完成情况对你进行评分，未完成扣10分，勉强完成+1分，圆满完成加5分。”
    苏余音翻了个白眼：“TD。”
    “对不起，指令错误，扣10分，现已启动惩罚程序。温馨提示，扣分累计至50分后，宿主将死亡。”系统话未落音，苏余音便感觉到一阵头疼欲裂。
    自从绑定了恼人的系统，一向冷心冷情冷面的苏余音人设彻底崩塌了。他费尽心力想要寻找一个方法把系统解绑，却解开了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娱乐圈 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余音 ┃ 配角：系统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苏余音和系统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立意：爱与和平
    第一章
    苏余音听见耳边滴滴滴的声音，眼皮子如同被黏上一般沉重，勉强睁开眼睛，入眼一片白色。他揉了揉太阳穴，坐起身来，手背还有正在输液的细管，药水一滴滴地进入到身体，微凉。
    “滴，恭喜你，已经成功绑定玛卡巴卡系统。”苏余音的脑子嗡嗡一下，听到脑海里有声音传来。他莫名往四周看了看，这是个vip病房，并无闲杂人等进入。四周安静地连一根针落地都听得见。
    正当他疑惑时，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你好，宿主，我是你的系统管家，编号0366。根据身体机能自主检测显示，你的生命值为53分。一旦生命值低于50分，你将陷入轻度昏迷之中，低于40分你将进入深度昏迷，低于20分你的生命危在旦夕。但是你不需要担心，你可以通过做任务的方式来增加生命值，圆满完成任务＋5分，未完成任务-10分，勉强完成＋1分。请确认。”
    苏余音想起小侄女喜欢看的那些各网络小说，系统？他倒不至于惊慌失措，听完所谓系统这一系列乱七八糟的陈述之后，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退订。”
    系统陷入了片刻沉默。苏余音勾唇一笑，准备坐起身来，忽然觉得一阵天昏地暗的头痛袭来，让他无力招架。他重新躺倒在枕头上，待这阵疼痛过去之后，双眼睁着看向一片纯白的天花板。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宿主你好，系统一经绑定，无法退订，请你用心完成任务，争取获得生命值。否则，将对你的生命造成严重威胁。”
    这回轮到苏余音沉默了。多年受到的教育不容许他相信这么违反科学准则的东西，但这个恼人的声音却一直挥之不去。他再次坐起身，声音嘶哑道：“要我怎么做？”
    “宿主你好，第一个系统任务，请您给家人打一个电话，汇报你的身体状况。”系统话刚落音，护士急急忙忙推门进来，道：“先生，您醒来了？身体有哪些不适？”苏余音这会儿倒没感觉到有哪里不适，除了刚刚那阵头痛之外。他简单说了一下症状，实际上是对这个系统还抱着犹疑的态度。
    如果能用医学的角度解释头痛的问题，那么足以知道这个系统分明是在胡说八道，或许是有人趁着他昏迷给他植入了什么芯片。这样就好办了，待他揪出背后的那个人，他要那个人好看。
    护士带着苏余音去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但各种仪器显示，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护士解释道：“昨晚有人匆匆把你送过来，据说是先生加班到深夜，开着车撞到路边的一棵树上了。一直昏迷到现在，如今看来您已经没事了。现在就可以去办理出院手续。”
    护士说完，带了一个甜美的笑容。无他，只是因为眼前的这位实在是长得有些迷人。一头清爽的男士短发，呈现深栗色，浓眉高鼻，深眼窝里一双黑亮的眼睛。唇角微抿着，并不是一个轻易会笑的人，但已经是十分好看了。
    “好的，谢谢。”他的声音带着少许鼻音，或许是有些感冒的缘故。
    苏余音再次陷入疑惑之中，他的身体没问题。
    “叮咚，宿主请在十分钟内完成你的第一个系统任务，否则将扣除你的生命值。”苏余音甚至听出了一丝焦急。
    苏余音回到病房里整理自己的东西，看着握在手中的手机，迟迟没有行动。向家人汇报身体状况，这于其他人来说，或许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就有些困难了。十年间，他很少同家里人联系，甚至连回到那个家的时间都屈指可数。突然打电话回去？笑话。
    他把手机揣到口袋里，迈出病房，简单的出院手续完成后，他离开了这家私立医院。他的那辆车因为撞树，已经被助理弄去修理了。苏余音拨通了助理的电话，“我出院了，来接我。”
    苏余音的助理是个才毕业的大学生，他迅速反应过来，道：“好的，我马上过来。”助理来的匆忙，生怕苏余音怪罪。他得知苏余音住院的消息后，预估他还有一阵子才醒过来，所以先去4s店交涉修车的事情，不想这么快苏余音就醒了。
    “老板，我去交涉修车的事情了，所以刚才不在医院。”助理有些紧张地解释道。苏余音自己开了一家公司，管理制度一向严谨，再加上他不苟言笑，下属没几个不怕他的。在工作上，苏余音更是拼命三郎，这回还是加班太晚才出的事。
    苏余音却在思考别的事情，所以根本没有认真听助理说的话。十分钟，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分钟。打还是不打？
    助理的小脸煞白，老板不说话，他的心咚咚直跳。
    到了一个红绿灯路口，往左转是去苏余音的公司的路。往右转，是苏余音住处的方向。“老板，回家吗？”助理试探着问道。
    苏余音目光沉沉。果然，系统的声音宿命般响起：提醒宿主，还有五分钟就到达任务完成的最后期限了，请立即完成任务！
    苏余音盯着手机上的时间，不动。头也未抬，对小助理吩咐道：“去公司。”
    小助理见苏余音神色阴郁，已经是胆战心惊了。他不敢多说废话，方向盘一打，车子驶向了左边。距离公司大约需要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苏余音闭上眼睛。
    时间一到，苏余音心咯噔一跳，那股熟悉的疼痛席卷而来。趁着陷入一片黑暗之前，苏余音想道：“按照那个破系统的加减分算法，扣十分，还剩下四十三分，自己岂不是要轻度昏迷了？”他额间青筋一跳，彻底昏迷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苏余音在自己的家里。小助理忙前忙后，看见他醒过来简直眼泪都要出来了，“老板，您醒了？”
    “嗯。你回公司，把我手头的这几个任务交代下去，另外帮我把电脑带过来。我明天再去公司。”
    “好好好，老板你休息着，我立刻去办。”小助理小跑着离开了。
    系统“叮咚”一声：请宿主立刻完成任务。
    苏余音愈加烦躁，道：“我方才已经超时了，按理说生命值已经低于50，应该轻度昏迷了，但我还是醒了过来。”
    系统：刚刚已为你自动启动一次豁免程序，仅对你实施惩罚，未扣取生命值。豁免程序仅能使用一次，请宿主三思。现在立刻完成任务，还可获得一次系统奖励，请确认。
    苏余音拿起手机，咬牙切齿。
    如果让他知道这是谁搞的鬼，他饶不了他！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通话音嘟嘟地响起，直到忙音响起，提示对面无人应答。苏余音哼了一声：“这算完成任务吗？”
    第二章
    系统是个平和的女声，面对苏余音冷冷的腔调丝毫不为所动，诚挚介绍道：“宿主你好，这不算完成任务呢。务必要拨通电话，使家人知晓你的情况。”
    苏余音看着手机发愣的片刻，电话已经快人一步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苏月铭”三个字。苏余音咬了咬牙，按下了接听键，“喂，余音？刚刚我在厨房，你有什么事吗？”
    那端的声音有些客气和疏离。
    “没事，你在忙我就不打扰了。”住院的事就在嘴边，但很难说出来。苏余音的声音没什么温度，那头却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追问道：“余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过几天是爸爸的生日了，我知道你很忙，但是时间允许的话，你能不能抽空回来一趟？”
    “再看吧。我昨天开车撞树上了，刚从医院出来，现在没什么事了。”苏余音仿佛在说今天吃了什么一样，极平淡地把这件事说了出来。说完不待那边反应，就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他半躺在沙发上，呼出一口气，道：“任务我已经完成了。所以，奖励呢？”
    系统一声欢快的叮咚：恭喜宿主完成第一项任务，生命值加1，目前生命值54分，另外再额外赠送后悔药一颗，请宿主再接再厉努力完成任务哦，加油。
    “不是完成任务＋5分吗？”
    系统：由于宿主完成任务态度不积极，且存在主观上的拖延情况，只能算勉强完成任务。所以只能＋1分，不过请宿主不要灰心，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相信你的生命值会稳步提升的。
    苏余音无意再与它争辩。
    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是去而复返的小助理。小助理姓朱，名程程，这会儿得了苏余音的首肯正迈着小碎步往客厅而来。他把苏余音的笔记本电脑端端正正摆放在桌上，又拿了一份饭菜过来，道：“老板，吃些东西吧。我买的徐记的海鲜粥和水晶包。”
    苏余音“嗯”了一声，道：“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我明日会去公司。”
    朱程程犹豫了一下，说道：“公司的大家都很担心老板的身体，老板要是感觉不舒服的，最好是多休息几天。大家都说请老板放心，一应事务都会努力做好，和老板在的时候一样。”
    苏余音打开笔记本，眼神洞穿一切，“你替我感谢大家的关心，告诉他们我会尽快回去。对了，red那个项目，我明天会来验收进度，让他们做好准备。”
    朱程程抹了一把冷汗，“是，老板我先走了。”不是他乐意提这茬，实在是回到公司大家得知老板需要在家休养，不能说是欢欣鼓舞吧，多少有点期盼老板晚点回去的意思。还特意交代要朱程程把话带到，朱程程是个老实孩子，终究还是把这份真挚的“关心”传递给了老板。只是当老板提出red这个项目的时候，朱程程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出了老板家的门，朱程程立刻在群里发消息：紧急消息！紧急消息！紧急消息！老板明天将要回公司验收red进度，请大家做好准备，迎接暴风骤雨！
    群里寂静了一瞬，很快被七嘴八舌的叫苦声淹没。
    苏余音一手创立的公司不是什么高科技公司，而是一家以娱乐八卦为主的杂志公司。随着科技的不断进度，目前主要以线上渠道为卖点，兼顾纸质杂志的发售。而red是目前最当红的青春少女组合，她们从初中生开始就选秀出道，组合成了red组合开始了歌手之路，如今已经整整六年了。
    red组合每年发售一张专辑，每一张专辑的传唱度都极高，一路稳扎稳打，从不被人看好到现在稳固的歌坛地位。虽然成员年龄不大，但粉丝面却很广。
    苏余音创办的杂志社作为一家杂志新秀，擅长找热点，网友已经连续在官方平台提出要求请red组合上封面做采访了。如果能请来她们，那这一期杂志的销量必定大卖。
    已知red从不参加任何综艺活动，也不接受任何采访。所以这个项目对余音杂志社来说，是块显而易见的硬骨头。底下的员工已经为这事惆怅了很久，试了各种方式发出邀约，但都没有成功。本来以为老板逐渐忘记这件事了，谁知道平地惊雷，又提起了这茬！
    苏余音夹了个水晶包吃，系统却开始了“叮咚”一声。苏余音皱起眉头 ，莫非又有任务了？
    系统的声音响起来：这个水晶包好吃吗？
    苏余音：？？？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咬了一大口将剩下的水晶包都吃下，又喝了一口粥。
    系统：你怎么不回答我？人与系统之间最基本的礼貌呢？
    这个系统，似乎有些过于聒噪了。
    苏余音闷不吭声把东西匆匆吃完，不理会系统的话。系统却越说越来劲，直到苏余音说道：“我告诉你有何用？你能吃？”
    系统：虽然我吃不了，但是你说说我或许能感知到。我能看到你眼中的世界，听到你耳边的声音，却没有触觉、味觉和嗅觉。你若说说，说不定我就能知晓了。
    “水晶包里是鸡肉，咸口，加了些鸡汤，味道很鲜。海鲜粥用了虾仁干贝和鱿鱼，味道鲜甜。徐记的东西一向不错。”心里快速升起的一点怜悯，让苏余音没有过多思考，就说出了口。说完他抿唇，惊诧自己的荒谬。
    脑海中那时不时响起的声音，或是恶作剧也未可知，他又何必怜悯于它？此时，显然被它折磨着的自己更值得怜悯。
    系统却好像很感动：谢谢谢谢啊，虽然我感觉不到，但是好像能够想象得出来他们的美味。
    苏余音不再回应它，专心在笔记本上处理自己的事情。全神贯注之际，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苏余音瞥了一眼，是苏月铭。
    他们之间的对话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苏余音拿起手机，待它又响了两声，见铃声并没有停止的趋势，按下接听键，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一边。“喂？”
    苏月铭的声音传过来，“余音，你怎么挂电话那么快？我来你这边了，你现在在家吗？我马上打车过来。”
    “？？？”苏余音陷入一种古怪的尴尬之中，“你来这边了？做什么？”
    “你不是才撞树上了吗？虽说是出了院，但是身体要好生补补，我买了土鸡和猪蹄，都是原生态的东西，给你做些好吃的。顺便过来看看你，对了，甜甜说想你了，正好今天周五，我就把她一起带过来了。”苏月铭是个急性子，劈里啪啦说了一大通话。
    苏余音，则又是沉默。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这个姐姐这么熟了？熟到需要她千里迢迢地带着这些东西来看他？他们最亲近的关系无非就是早上那种客套生疏的语气互相问候几句。
    有时候一年也不见得能打一通电话。
    “余音？你听得见吗？你在家吗？”
    “嗯。”
    “那好，等着我们。”苏月铭挂断了电话。
    苏月铭来的不算快，从火车站到苏余音住的地方需要的路程较远，而苏月铭也是只知道一个地址，第一次来到这里找苏余音。
    听到门铃声的苏余音起身去开门，他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这会是很淡定地看着门外的一大一小。苏月铭，他的亲生姐姐。尹甜甜，苏月铭的女儿。
    苏余音让出身后的空间，“进来吧。”
    苏月铭其实一直在偷偷打量苏余音的神情，见他让她们进去，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下来，拉着甜甜，提着手中的大包小包进了屋。
    系统的声音响起来：你姐姐长得很漂亮。
    它的声音多少有些不合时宜，但苏余音却觉得这个时候正需要它的罗里吧嗦，才让他不至于周围的空气格外凝固。“还不错。你是随时随地都可以说话吗？我还以为你只有发布任务的时候可以说话。这样岂不是你也有自己的思维了？”
    系统：是啊，可能是高科技造就了我的高智能，哈哈。
    它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苏余音并没有深究，转身进了客厅。苏月铭却不知道在这个家哪个角落找出了围裙给自己穿上，在厨房忙活起来。苏余音不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对苏月铭说道：“这么远，已经很麻烦你了。这些东西放在冰箱里，我明天让钟点工把它们处理了。”
    “不麻烦，我弄了咱们几个晚上好吃。你坐着休息吧，这土鸡做出来的汤可香了，保管你喝了一次就忘不了。”苏月铭手上动作未停。
    客厅里，苏余音和尹甜甜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尹甜甜冲着苏余音甜甜一笑，充分对得住她这个糖分超标的名字。
    他们俩还是前年见过一次，也就是那个时候苏余音看见尹甜甜正在看一本绿□□站上的系统文小说，尹甜甜看得津津有味，苏余音在她身后嗤了一声。
    尹甜甜笑着道：“舅舅，你是不是也想看？我把小说链接分享给你。”
    苏余音对读不懂空气的少年人没什么兴趣，冷冷拒绝掉就走开了。那一次，是回去做什么的，他好像已经记不清了。
    苏余音这次率先开口，“你还在看那些小说？”
    “嘘，我偷偷看，现在学习紧，我妈不让我看这些。”
    “系统？”
    “谁看那个？我现在都看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呜呜呜，感天动地，轰轰烈烈，果然，性别不是问题，爱情才是第一，慕了慕了。”尹甜甜提起这个可就不困了，叽叽喳喳讲了一大堆。
    “链接，给我。”
    “什么链接？不是吧，舅舅，你也要看纯爱？不过你这个外型，倒是蛮适合的。”尹甜甜托腮说道。
    “系统文链接，我想看了。”苏余音差点说不下去，果然少年人不是他能够有共同语言的话题。
    “叮咚，现在开始发布系统任务，请宿主接收任务，在规定时限内完成任务。”
    苏余音：？？？这个毫无预兆就发布任务的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尹甜甜说话间已经加了苏余音的微信，把当初看的那几本系统文发给了他。
    系统：任务名称--甜甜的心事。请宿主接近尹甜甜，了解她的心事，帮助她解开心结。完成时限为一周。
    苏余音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尹甜甜，隐隐有些头疼。他说过了，少年人的世界，他不喜欢。
    第三章
    苏余音看着尹甜甜发过来的几本小说，随意翻看了一下，发现对自己的帮助不大，便放下手机打量起尹甜甜来。他跟尹甜甜不熟，怎么能知道她有什么心事？
    况且眼前的尹甜甜看起来活泼开朗，实在是与其他女孩儿没什么两样。
    “甜甜。”苏余音不大自然地唤了一声面前的少女。
    尹甜甜抬起头来，“舅舅，怎么了？”她自来熟络，对苏余音这个没见过几次的舅舅天然有一种亲近感觉，并不觉得陌生。
    苏余音轻咳了一声，“你今天没上课？”
    “今天是周末啊。”
    苏余音出师未捷就先碰了壁，摸了摸鼻子掩饰自己的尴尬，“对不起，我忘了。你现在上几年级了？平时上课忙不忙？”
    尹甜甜听到苏余音关心她，忙把手机放下来，专心和苏余音说话，“我上初二了，虽然不是毕业年级，但是学校抓得紧。你待会儿可千万别在我妈面前提我看小说的事，不然她又该唠叨了。”
    苏余音点点头，他对这个并不关心，重要的是如何探问出尹甜甜的心事。尹甜甜见他这么好说话，不由笑道：“舅舅，其实你人蛮好的嘛。我就说，你不要整天绷着个脸，把别人都吓得不敢接近你了。”
    苏余音没有回答这个，发问道：“你在学校有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或者你生活上有没有什么麻烦？”
    尹甜甜轻轻皱了皱眉头，又很快舒展开来，道：“没什么不开心的事。唯一不开心的事就是每天要做好多作业，好累啊。”
    难道这就是尹甜甜的心事？这个时候本应该说话的系统却沉默着。直到开饭前，苏余音也没有问出更多的东西来，但显然尹甜甜感受到舅舅的关心，更对苏余音多了一分亲近之意。吃饭的时候专程挨着苏余音，给他介绍苏月铭的拿手好菜。
    苏余音正在想任务的事，敷衍地应了，就看见碗里多了些菜，是苏月铭夹的。苏月铭看他抬头，冲他笑了笑，道：“多吃点，把身子补好了才有力气工作。你每天工作应该很忙吧？那个，现在有对象了没？”
    苏余音一愣，旋即摇了摇头，道：“还好，也不是特别忙。女朋友的事，我现在还没考虑。”
    “哦。甜甜这孩子打小就话多，你别介意。”苏月铭说道。很明显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话更多，还在为女儿解释。
    “没关系。”苏余音说道，转而问起尹甜甜的事情，“甜甜在学校的成绩怎么样？平时放了学作业很多吗？”
    苏月铭提起这个可就不困了，要是叫她说上三天三夜估计都没问题，“她啊，就是不上心。我都跟她说了多少次了，初二很关键，一定要努力。这初二过了马上就初三了，胜负立刻就见分晓。要是考不上重点高中，这辈子可不就完了吗？成天就知道玩，这次月考才中游水平。愁得我每天觉都睡不着，为她操碎了心。”
    尹甜甜吐了吐舌头，说：“我没有不努力呀，我都在认真看书学习的。”
    “还顶嘴，吃你的饭！”
    苏余音表示了然，他自己是很轻松就上了重点高中，继而大学出国留学，可谓是顺风顺水，但是他也充分理解学渣的痛苦。这么说，尹甜甜是因为努力了但仍然学业不精而烦恼？自己倒是可以帮忙补补课，但是一周的时间也太短了些，而且尹甜甜上学也不在附近。他得好生想想才行。
    “要不然我晚上通过视频给甜甜补补课？我以前学习还不错，初中的知识还没忘干净，应该可以。”苏余音建议道。他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办法了。
    平时他是拼命三郎，晚上加班是常有的事，但是为着完成任务，暂时调整一下大概也行。
    苏月铭自然高兴极了，她没想到这次弟弟竟然跟自己亲近了不少，甚至于主动关心起甜甜的成绩来了。弟弟的成绩当年是数一数二的，有他出马肯定是不成问题。但她也还有迟疑，“这个会不会耽误你工作？我最近在给甜甜物色补习班，就是想着周末让她去好好补一下短板。你要是不方便的话，就不要勉强了。”
    苏余音说话简短有力，“不耽误。甜甜可以总结一下自己的问题，晚上问我就好。有时间我会整理一些重点题目给甜甜。”
    “那太好了，余音，谢谢你。”又踢了踢尹甜甜，“还不快谢谢你舅舅。”
    尹甜甜谢过苏余音。母女俩住到第二天才坐车回了家。
    苏余音松懈下来，试着唤醒系统。系统“叮咚”一声：宿主有何吩咐？
    苏余音问：“我这样做，对吗？”
    系统：对与不对，需要宿主自己去挖掘。系统无权限提供参考信息，再次提醒宿主，完成任务时限为一周，剩余时间为六天，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避免扣减生命值。
    如果不是一向良好的素养操控着苏余音，他大概率要对这狗屁系统口吐芬芳了。但是他是一位事业有成的男性，毕业于高等院校，接受过高等教育，每日衣冠楚楚意气风发，他不应该被一个系统扰乱自己的准则。因此，此时此刻，他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式发泄自己的愤怒；“shift！”
    系统：叮咚，指令错误，系统无法识别。
    苏余音笑了，也罢，自己跟一个垃圾系统较什么劲！
    当天晚上尹甜甜就在微信上找他了，视频那头尹甜甜找了一些自己的疑难问题发过来，苏余音看了一眼就有了思路，开始有条不紊地讲起课来。他思路清晰，说的方法也是易于掌握的，尹甜甜听了获益匪浅，只觉得自己发掘了大宝藏。
    “舅舅，我们两周后月考。听完你今天的讲课我就觉得有信心了耶。”
    “好，你自己消化一下，我还有事，先下线了。”苏余音没有含糊，直接挂掉了视频。公司那边还有事宜要等着他处理，这半个小时后的时间是他抽出来专门给尹甜甜的。
    跟尹甜甜结束对话后，他看起来员工报上来的策划方案。第二天要去公司验收red项目的进度，自己务必要做到心中有数才是。他大致知道red实在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因此是拖了又拖，明日去也不过是让大家先提一提精神。
    第四章
    “老板来了，老板来了！”朱程程一眼瞄到苏余音迈着轻快的步伐出现在了公司门口，赶紧好心地提醒各位亲爱的同事们进入状态。
    今日的苏余音穿着浅灰色西装，栗色头发在快步走动的时候微微晃动，他依旧精神抖擞，但一开口声音略有嘶哑，“r各小组的负责人进来我办公室开会。”
    那几个被点名的面面相觑，很快跟随着苏余音进了他办公室。
    “今天要你们来，是要验收red项目的进度。时间我也给了你们许多了，那么现在谁先来说？”由于red项目并不比以往的那些明星或者组合，没有单独分给任何一个小组，是让每个小组各显神通自己去寻求渠道的。
    办公室里沉默了。
    系统：叮咚，你的部下似乎很怕你。
    因为众人都在，苏余音没有开口和系统说话，只是盯着手上的一枚银色戒指不语。
    “那，我先来？”其中一个负责人开口说道。她是一位干练的女性，利落的职场打扮让她自信满满。“实际上，red项目的确很难，我想老板再给我们宽限一点时间。red组合签约的公司的职业规划就是如此，这段时间我们去找了经纪公司或者其中的一些成员，但都一无所获。即便如何，我仍然认为我们当尽力而为，寻找更多的突破口，所以，还需要一些时间。”
    其他几个负责人纷纷赞同，表明了自己的困难。
    苏余音望着他们，同时还要忍受系统在他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吐槽。“red组合是不接受任何采访和综艺的，你设置这个项目就不可能完成，我看还是不要为难你的下属了。”
    苏余音本应当敲打几句，那些负责人同时也做好了被训的准备，但想象中的疾风骤雨竟然没有到来。苏余音不说话的时候实际上气氛就已经够恐怖了，他并不爱表露极端情绪，只是漫不经心的敲打也够让人胆战心惊。
    一个年轻人能够这般运筹帷幄，才是最终让这些下属都能够臣服的原因。
    “你们需要多少时间？”
    几个负责人暗自叫苦，这军令状一下可还了得？就听见苏余音说：“三个月，够不够？我想，我已经够宽限了。”
    几位负责人苦着脸出了苏余音的办公室，各自开始跟自己的组员交代工作。
    “你的员工脸都绿了，你太狠了。”
    办公室没了人，苏余音这才松懈下来，有空和系统说上两句：“你们系统都这么闲？我安排我自己的员工，用不着你指指点点。”
    “哦，是吗？我以为我们已经算朋友了。”
    “人和系统能够成为朋友吗？”苏余音凉凉问道。
    “当然可以，我相信只要足够真诚，种族不是问题。人和系统，当然也能成为朋友。”
    苏余音忽然笑了，“既然我们是朋友，那任务的事情是否可以通融？”
    系统似乎陷入了纠结当中，一阵“叮咚叮咚叮咚”的乱叫。过了一阵，系统回应：“我不能因私废公，但是既然我们是朋友，还是可以给你一点小小提示的。”
    它能这么说倒是苏余音没想到的。这个系统，还有点意思，自主意识很强，如果说是谁要来害他整的这一出，想必要花的钱也不少。
    “你能给我什么提示？说说看。”
    苏余音正想同她继续说话，朱程程在外面敲了敲门，道：“老板，有份文件需要您签字。”他把文件摆放在苏余音手边，苏余音摊开看了看把字给签了。系统没说话，苏余音看着一旁端正站着的朱程程，开口问道：“从你的简历上看，你一直一来学习成绩都很优异。那上学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烦恼？”
    朱程程冷不防被这个问题问到，第一个反应是先看看老板的神色。见他神色如常，自己又实在想不出这个问题背后有什么深意，只好老实回答道：“其实我最大的烦恼是，那会儿家里穷，虽然成绩挺好的，但是心里自卑，这是没法和旁人说的。”
    苏余音道：“好，你先出去吧。”
    他没得到什么有效的线索。系统方才被打断了，这会儿也沉寂了，没有再叽里咕噜。苏余音专心处理工作，到了下午六点，他估摸着得去给尹甜甜补习，第一次没有加班到深夜，而是直接开车回了家。留下一脸懵逼的员工们面面相觑。
    员工a：“老板这是怎么了？撞树不会是把哪根筋撞坏了吧？怎么今天这么早就走了？”
    “被他听到你就死定了，我跟你讲。”员工b惶恐讲道。
    “老板不会是谈恋爱了吧？我的天，这会儿出去正好看个电影吃个饭，然后再，你们懂的。”员工c猥琐一笑。
    员工d立刻否决了这个说法，“老板长了一张禁欲脸，是根本不可能有女生主动靠近滴，你们都放心吧。我倒觉得，他和某位当红小生很配。”
    大家“切”了一声，散开了。老板不加班，忙完自己手头的事，也就赶紧走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虽然老板是经常独自一人在公司加班，从未要求员工996，但是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
    这边苏余音已经开着车到家了。回到家他先跟尹甜甜联系了一下，尹甜甜微信没有回复。苏余音暂时先把这件事搁置下来，叫了一份外卖，自己则迈着长腿往浴室去了。白衬衣和西装裤都脱下，他站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的胡子。
    “叮咚，你要干嘛？”系统的声音有点慌。
    苏余音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此刻的他身上大部分都□□着，只剩下一条短裤。精壮的身体透过镜子被系统一览无遗。
    “怎么了？”他挑了挑眉，诧异问道，“是任务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有，就是，我通过镜子看到了你的身体。”她声音有点发颤，又补充了一句，“那什么，身材挺好的哈。”
    苏余音意识到了她在说什么，快步走进了浴室，显然也有些恼火。“你身为系统就是这么打探宿主的隐私的？那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能看见？”
    系统委屈巴巴道：“那也不是。我只能透过你的眼睛看到这个世界。你刚才在照镜子，所以，我就看到了。”
    “闭嘴。”苏余音耳朵红了，他能感觉到耳垂的灼热感，暗自庆幸系统看不到。泡在浴缸里舒缓下来，他仰面躺着，道：“你究竟是怎么存在的？为什么会存在我身上？”
    “我不知道，一睁眼就和你绑定在一起了。”
    “那你会消失吗？”
    “也许吧，有一天我不说话了，就是我消失了。”
    苏余音听到它声音有些低落，想来它自我意识这么强，一定也跟人一样恐惧死亡。“至少你存在过，别担心。”他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安慰它。
    苏余音洗完澡出来，经过镜子的时候飞快地走了过去，从此记得要穿戴整齐，不敢光着身子在镜子前逗留。毕竟系统的声音是个女声，被看见自己的身体总觉得怪怪的。
    他到了客厅休憩，尹甜甜那边没有回复。门铃响起，苏余音去开门，想着应该是外卖到了。门打开，站在外面的是苏月铭。
    第五章
    苏月铭侧身看了看苏余音身后，声音发着颤，道“甜甜是不是在这边？”
    “没有。”苏余音猜到了什么，叹了口气，“今晚她一直没上线找我。是出了什么事吗？”
    苏月铭说道：“她不见了，我本来以为她在房间学习，直到吃饭的时候才发现屋里没人。我打了她相熟的几个朋友的电话，都不知道她的去向。我想她平时跟你亲近一些，就过来找了。”
    现在都已经晚上了，要是想知道甜甜在没在这里，打个电话问一声就知道了。苏余音没有戳穿她，让了她进门，说：“你想想甜甜平时喜欢去些什么地方，我换身衣服，咱们开车出去找，总要快一点。”这样对于苏余音也是有利的，或许这是解开任务的一个契机。但当务之急，仍然是要先找到甜甜。
    苏余音上了楼，从衣柜拿起一件休闲的T恤穿上。他的衣柜里是如此的简单，大多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他换上衣服在镜子面前打量自己的时候，黑色的眼眸微微发亮。
    “你知道她在哪里吗？”他看了一眼门口，低声询问。
    这是对自己脑海里那个系统说话。系统发出“滴”的一声——抱歉，我不知道，宿主需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寻找了。
    苏余音匆匆下楼，苏月铭听见声音急急转过身来，眼神里透着无助。苏余音加快脚步走了过去，递了一瓶水给她，道：“不用担心，会找到的。走吧，咱们边走边说。”
    苏余音很少能够体会到家人的感觉，于他而言，我行我素既是处事风格，也是人生格言。手底下员工对他既敬又畏，他都知晓。他与家人的关联尤其少，有时候甚至于忘记家人的存在。
    但眼下，苏月铭的无助和依赖让他心底少有的产生了一些怪异的感觉。车上并没有很尴尬，苏月铭絮絮叨叨讲着：“甜甜一向很乖，最多是有些贪玩，不爱念书。我说她几句，她总还是会听的。”
    “现在去哪里？你先想想她应该会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能找的地方我都去找了。”
    “她爸爸那边，联系过了吗？”
    苏月铭脸色一冷，道：“他这几天倒是正好回来了，这个人压根不关心甜甜，回来了也没有说来看看甜甜。甜甜也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哪有可能去他那里？何况连他住哪里也不知道。”
    “你有他电话吗？我来联系。”
    苏余音照着苏月铭屏幕上的电话拨过去，电话那头有些吵闹，“喂，我是苏余音。甜甜是否在你那里或者找过你？”他并不想赘言。
    那头听到苏余音的名字还是愣了一下，苏余音是业界翘楚，但显然此刻不是为了和他谈什么生意上的事。对方随后才想起来这人还是自己的前小舅子。
    “没有，怎么了，甜甜她出了什么事吗？”
    苏余音挂断了电话。那头如果关心，一定会再拨过来，但是手机从此寂静下来，再没有声响了。苏余音目光不经意打量了一下苏月铭，发现她神色平静，只是嘴角紧紧抿着，不知是为了方才这一幕还是更担心甜甜的安危。
    “这几天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苏余音问道。以他一颗冷硬的成年人心肠确实很难揣摩出一个青春期女孩的敏感心思。她爱做什么，在想些什么，还有愿意去些什么地方。
    苏月铭有些迷茫。家里书桌上留着甜甜的手写信，说自己有事要出门几天，让妈妈放心。其余什么信息都没有透露。苏余音看了眼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找遍了附近的网吧、商场等各个地方，一无所获。
    “我报了警，如果警察那边有消息也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现在已经不早了，你先在我家休息，别甜甜没找到你先累垮了。”
    “可是甜甜还失踪着，我怎么睡得着？你先回去，你明天还要上班，我自己再找找看。”
    苏余音本想答应下来，但看她神色疲惫而惊惶，显然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那你先喝口水吧。”他顺手从后座拿了一瓶水递给苏月铭。
    苏月铭喝完不过短短几分钟，眼皮越来越沉重，竟然昏睡了过去。
    系统立刻“滴”地一声冒了出来，“你给她喝了什么？你不会是想毒死她，直接同归于尽吧？”
    苏月铭终于有些不耐烦，说道：“你以为大家都和你一样蠢？事情还未到最后关头，我为何要同归于尽？我给她喝的，不过是之前医生给我开的安眠的药水罢了。她这样无头苍蝇一样的乱撞，能找到人就有鬼了。”他微抬嘴角，笑容实在算不上友善，“自己女儿在想什么，爱去哪里，这个当妈的不也一样不清楚。”
    系统这时声音有些怯弱了，这样的苏余音好像才是最初那个它最熟悉的苏余音，带着冷酷和高傲。
    见系统不说话，苏余音道：“怎么不说话？其实我发现你很有人类的思维，有感情有逻辑，倒不单纯是个冷冰冰的程序。我想知道，我如果毁灭了，永久陷入昏睡之中，或者死亡，那么你呢？你会如何？”
    系统：我会嵌入另一位宿主大脑中，继续督促宿主执行任务。
    苏余音轻声道：“是么？”他转了方向盘，望着天边月色蒙蒙，把车子直接驶回了家，把苏月铭安顿好之后，自己也上楼休息了一会儿。现在时间的确不早了，凌晨三点钟，再过几个钟头，这个城市的喧嚣和吵闹都会尽数回归。
    第二天本应该醒得很晚，但长期以来的生物钟让他早早醒了过来。楼下传来锅灶的声音，苏余音起身修整片刻，从楼上看过去，苏月铭系着围裙已经做好了早餐。看见苏余音站在楼上，她勉强一笑，招呼他下楼吃饭。
    煎得金黄的鸡蛋，加刚打好的还冒着热气的豆浆，以及一碗撒着葱花的清汤面。
    “我看你冰箱里就这些东西了，你将就着吃。对了，昨天我不知道怎么睡着了，辛苦你了。警察那边，有消息吗？”苏月铭又盼又怕，警察那边的消息未见得是什么好消息。
    “没有。我今天不去公司了，继续找人，你不必担心。”
    苏月铭眼眶一红，捂着嘴巴无声哭泣，好一会儿才稳下情绪来。苏余音眼眸看向她，不动声色地咬了一口煎蛋。等她自己开口的时候，坐得安稳地听着，“余音，谢谢你。我其实知道你一向有些怪我们，所以这么多年你不愿意回家。你肯这么帮我，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狠得下心的人。爸爸他其实一直盼着你和他多亲近一些……”
    “我们去甜甜学校看看。”苏余音慢条斯理把筷子放下。苏月铭被打断，这才发现苏余音已经把自己那份早餐都吃得差不多了。方才那番话，出自苏月铭内心，是她一直想跟苏余音讲而没有讲的话。借着这个机会她自然而然地讲了出来，但苏余音却没有任何表示。
    苏月铭尴尬地看着他站起来，态度有礼有节，“我先上楼准备一下，你吃完在楼下等我，我开车去甜甜学校。”他看起来温和有度，口吻确实不容拒绝的。苏月铭点了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对于她这个弟弟，她好像从未认真地了解过什么，也无法探知他内心深处的任何想法。他俨然是要将自己隔绝成为一座孤岛，拒绝与他们那个家的一切联结。只是眼下他愿意花时间陪伴着她去找甜甜，应该也还是有那份割舍不下的亲情在吧？
    第六章
    到了尹甜甜教室外面，班主任正在上课。她是认识苏月铭的，见状让学生先上自习，自己迎了出来，请苏月铭和苏余音去办公室坐下。
    “我问了平时跟甜甜交往的学生，都说甜甜没和她们发生什么纠纷。她一向性格开朗，和身边的同学都相处得很好，人缘不错的。”班主任皱着眉头说道。显然班上丢了孩子，她也正在为这件事而发愁。
    外面一阵喧闹声，是下课了。苏余音见苏月铭还在和班主任说话，自己则悄悄走了出去。
    心里涌过一丝烦躁。他手上还有一大堆工作上的事情等着处理，但是为了那个狗屁系统所谓的生命值，他不得不耐住性子四处寻访尹甜甜的秘密。现在倒好，尹甜甜的秘密没发现，现在连人都不见了。
    苏余音走进教室，尹甜甜的位置空着，他走了过去。
    尹甜甜的同桌是一个长相漂亮的小姑娘，看见苏余音过来了，她也不胆怯，尽管苏余音长相实在过于出众，整个教室里的孩子几乎都在注视着这个帅气高大的男人的一举一动。
    “你是尹甜甜的家人吗？”同桌小姑娘问道。
    “是，我是她舅舅。你能给我说说甜甜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那个小姑娘手里捧着一本连环画，目光落在尹甜甜的空位上，鼻子皱了一下，道：“能有什么事情？她头一天放学的时候还跟我说第二天要给我带甜甜圈蛋糕，是不是没买到，所以不想来了？”
    苏余音听见这句话，愣了一下，只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成年人的思维到底是没那么细腻，并没有清楚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甜甜圈不是很好买吗？为什么会没买到就不来了？”
    “路边那些普通的甜甜圈，我可不吃。我要吃市中心银耀商场顶楼的甜甜圈，那家的食材都是每天从国外空运过来的，品质超高。”她说完用细嫩的指尖点了点尹甜甜的课桌，笑的时候露出几颗整齐的牙齿，“甜甜就是这么好，知道我想吃什么，只要我提一提就会买给我的。”
    “滴。”不知道触发了什么，系统的提示音竟然响了。苏余音以为她要说什么，但是等了很久，系统那个恼人的声音都没有出现。
    这大概也是其中一条线索。苏余音把这件事记在心里，随口问道：“那甜甜平时给你买了很多东西？你都给钱了吗？”
    同桌女孩笑容僵了一下，道：“我和甜甜关系这么好，这么斤斤计较做什么？她从来没问我要过钱诶，有时候我想说要不要给钱给她，又怕问了她会伤心，所以一直没有提过。我是不是做错了？等甜甜来了，我就把钱给她吧。”
    苏余音点了点头，“是啊，她把钱给她，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何况你们只是朋友，对吧？”他倒不是故意要跟一个小女孩过不去，只是按照成人世界的法则告知她这个道理而已。
    同桌小女孩点了点头，脸色明显沉了下来，听见苏余音还在继续问她，“你和甜甜这么要好，你知不知道她平时喜欢去哪些地方？”
    小女孩摇了摇头，道：“甜甜平时没趣得很，最多是和我们去逛逛商场，动不动就要回家看小说。说她妈妈找不到她会着急的，我倒不知道她爱去哪里。”
    旁边有个过路的小男生过来搭腔，“是啊，尹甜甜最喜欢的应该是回家吧。”他说话的时候却看向那个同桌小女孩。那个小女孩捏着手里的书，眼睛弯了弯，没说话。
    苏余音叹了口气，走出教室。
    这两天实在是浪费了他太多时间。他走到办公室，苏月铭那边还没说完话。苏余音便择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正好这会儿学校也上课了，校园里书声琅琅。
    “你发现了什么？”苏余音说道。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走过来肯定以为是哪个怪咖在自言自语。
    “滴滴滴。感觉甜甜这个同桌怪怪的，要是关系好，怎么甜甜丢了她一点都不着急。而且她说话的表情也很微妙啊。”系统认真分析道。
    苏余音说道：“的确，有点奇怪。我想她们关系可能没那么好。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家境不错，穿的衣服都是大牌，但是我提到钱的时候，她很不高兴。”
    “也许只是把尹甜甜当成冤大头的塑料姐妹花。她这里看来也是没什么线索了，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甜甜。”
    苏余音沉思了一下，掏出手机给苏月铭打电话。正好苏月铭也结束了和班主任的对话，她下来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一袋东西。
    “这是甜甜放在课桌里的东西。我想着带回去看看。”是一个牛皮纸袋装着的东西，里面七零八碎的小玩意，像是做手工的。
    苏余音对这些没什么兴趣，粗看了一眼，就收回了手，准备去开车。
    “滴滴滴，别忙，再看一眼，这个东西我好像有点印象。”系统急急出现，在苏余音脑海里说道。
    苏余音又把手伸了出去，他半信半疑，对苏月铭说：“再给我看看。”他把包装袋的logo翻出来看了一下，又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确保系统能看见。
    “我知道了，这是那个手工店。还记得同桌提到的银耀商场吗？这个手工店就在银耀商场里，位于19层。而且这个手工店一直被吹捧得很高，估计也是买的水军之类的制造噱头，说是做成了之后，可以实现自己心底最看看重的愿望。”
    苏余音打开车门让苏月铭上车，发动车子驶出学校。
    “班主任老师说甜甜人缘很好，但就是学习成绩一直不上不下的，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这个想不开。虽然说我一直希望她成绩能够提高一点，但是就算她成绩差点，我也不会怪她啊。这孩子，怎么这么想不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没有注意到苏余音已经把车子开到了主道上。
    主道行十几分钟，再右拐行驶二十分钟左右，就是银耀商场了。这条路也恰好是尹甜甜学校门口的公交车路线可以直达。
    “银耀商场？怎么来这里？”苏月铭跟随着苏余音下车。她是关心则乱，独自抚养女儿这么多年，两个人相依为命，尹甜甜其实极少让她操心过。
    搜寻记忆中，发现这个小孩单纯得很，脸上从来都是挂着笑，连爱好也只有那么一两样而已。
    “甜甜的同桌说，甜甜说过会给她买银耀商场顶楼的甜甜圈吃。所以我们可以去看看，甜甜到底来没来过这里。还有，这个包装袋是一家手工店的，似乎也是在这个商场内。”苏余音说道。
    他的心里还有其他的疑虑，但现在只能暂且按下不提。明显苏月铭已经乱了章法，处于一片混乱之中。
    苏余音和警方联系后，直接找商场调取了监控，重点看门口和手工店以及顶楼的甜品店。事实证明，尹甜甜的确来过这里，而且不止一次，从十几天前她就频繁地出现在这家商场内。
    调取的一个月内的监控视频，显示尹甜甜最常去的就是那家手工店。一开始她在手工店门口徘徊过一阵，后面便直接进去了。
    苏余音直接去到手工店。这个店跟其他店亮堂堂的风格不一样，里面的灯都是暖色调，亮度较暗的。门口装饰着黑色丝绒布，正对大门的地方放着一个水晶球，墙壁上挂着星系银河的图案。
    里面只有店主一人，此刻没有其他的客人在。搭配这个店的氛围，感觉十分冷清。
    “你好，打扰一下，我们想向你打听一件事。”苏余音说道。
    第七章
    店主是个长头发的女人，妆容浓艳。她瞥了一眼苏余音和苏月铭两人，没有动，说道：“说来听听。不过我这里都是为实现心愿而来的人，也许你们找错人了。”
    苏月铭找出尹甜甜的照片递给她看。照片上的小女孩，店主一眼就认出来了。“你们要打听的是她？她的确来过我这里不假，但是只是来做手工，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店主翻出尹甜甜的存档记录，展示给两人看。看图片发现尹甜甜做的是一个水晶球，中间有太阳、星星和月亮，用流苏类的东西追起来。效果图看起来很漂亮。
    成品显然是被尹甜甜带走了。店主给的不过是一张效果图。
    “这是什么意思？”
    店主打量着他们两人，说道：“这是她要实现的愿望。我这里供他们打造和实现自己的愿望。至于这是什么意思，你得去问她本人了。你们是她的家人？”
    苏月铭点点头，准备开口，便听见苏余音说道：“建议你先把自己故弄玄虚那一套放一放，你在网上买的水军做的数据，信不信我立刻给你全部公之于众？我们现在没时间，现在你的这个小顾客，照片上的女孩，丢了。我们已经报警了，你如果不说说实话，警察也会来调查你。”
    那个店主变了脸，站起来道：“你吓唬谁呢？别人过来做手工，说实现愿望的也是顾客的反馈。你说我买水军，有什么证据？你要是胡说八道，我立刻给你发律师函，告到你倾家荡产，懂吗？”
    苏月铭看两人已经快掐起来了，忙打圆场道：“你别生气，我们只是想向你打听一下这个女孩的下落。她是我的女儿，已经失踪十几个小时了。我们找遍了可能的地方都没有她的下落，现在报警了，警察也在帮助我们。我们看到她最近常来你这里，想看看有什么线索。”
    店主这才缓和了一点颜色，道：“你这话才说起来像话，这个小女孩我是见过，不过她就是来做手工的。你说她突然失踪了，要问我她的去向，我又怎么知道？”
    店主瞥了一眼面色阴沉的苏余音，毕竟摸不透他的底细，便开始仔细回想尹甜甜来的几次的细节。这个时候店主的手机叮咚一声，她低头看了一眼，大惊失色。
    “快来坐，你们想知道些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她倒了两杯咖啡放在两人面前。苏月铭接过咖啡，“老板不用这么客气，我女儿的事情还麻烦你费心想想。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孩子还小，就怕出了什么事。”
    苏月铭说着说着，两行热泪就下来了。
    店主道：“她第一次来的时候问我是不是真的可以实现自己的心愿。后面我提供了几个样品给她看，她选中了这个，买了一些材料。因为这个做法并不简单，所以她有时候会带着材料来找我。”
    苏余音拿出尹甜甜的那个袋子，挑眉道：“是这个？”
    店主看了看，点头道：“是这个。但是这些都是做废了的材料，没想到她还没扔。对了，我想起来了，她好像提到了爸爸。”店主一边说一边打量苏余音的神情，见他没有说话，只好继续绞尽脑汁地回忆。
    “展开讲讲。”苏余音抛下几个字。
    苏月铭看见店主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愣愣看着两人。那店主说：“对，她说爸爸回来了，她想把这个礼物送给爸爸。”
    苏月铭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苏余音让店主继续说。店主又可怜巴巴地说了一些，实在是再也没有可用的信息了，只好向苏余音告饶，“你放过我吧，我实在是已经被你榨干了。”
    “噗嗤。”是系统的声音。
    该死的系统，毫无职业操守，竟然在这个时候，直接笑出了声。苏余音脸色更冷了，吓得店主瑟瑟发抖，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能说的我都说了，我对天发誓。”
    “行了，下次不要骗小孩子了。”苏余音站起来打算走人。店主追过来，把一叠钱递给苏余音，道：“不知道是贵人光临，方才多有得罪。您看，这是你外甥女做手工的钱，我都退给您。那件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吧。”
    “再看。”苏余音走了出去。
    店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连忙打电话，“喂，怎么样了？撤回去了？”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她拍了拍胸口，道：“那就好，那就好。”她开这家店，给自己立的人设是一个资深的玄学博主，会在客人的手工作品中注入灵力和祝福，以让他们实现愿望。又在各家社交平台上投放了水军，吹嘘她是多么的灵验。
    慢慢的，生意就来了。
    没想到苏余音几分钟就让人扒出了她的老底。原来此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玄学博主，以前就是卖保健品的销售。
    约了尹甜甜的父亲见面，双方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就连苏月铭也与他许久未见了，两个人四目相对，眼底都是陌生和尴尬。
    年轻时候轻易就许诺了余生，却没想到惨淡分手。尹甜甜的父亲尹泽看起来这些年过得还不错，保养得宜的脸微红。尹泽说：“这些年都是你一个人在带她，你总该知道她去了哪里吧？我回来之前联系过她，想带她出去吃吃饭，买点衣服和学习用品。甜甜说可以，后面又一直没跟我联系了。她没到我这里来过。”
    “够了！”苏月铭阻止他再继续说下去，“一句你不知道就行了吗？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这些年你关心过她吗？你不知道她去哪里，你也不了解她，因为在你心里女儿根本不算什么。你要的是个传宗接代的男孩，所以你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冷待她？可怜甜甜知道你回来了还在给你准备礼物。你也配？”
    “话可不能那么说，当年可是你非要哭着闹着和我离婚的。法院判定我给的抚养费我一分没打给你了，我还要我怎么样？甜甜跟着你生活，你和她朝夕相处，你自己都不了解女儿在想些什么。现在甜甜丢了，你倒好意思指责起我来了？”尹泽面色更红，嗓门更大，听见苏月铭这么说，他不甘示弱和她对呛起来。
    苏余音打断两人，道：“先解决问题。甜甜后来都没跟你联系过吗？你现在是住在哪里？”
    尹泽喝了一口茶，看见苏余音，还是有些怕得罪他。同时暗悔自己方才太过于冲动，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万一这前小舅子记了仇，要收拾他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尹泽平静了语气，努力使自己脸上带上笑容。只不过余怒未消，这笑容便看起来十分僵硬了。“那是自然的，我回来之前就想着多补偿补偿甜甜。毕竟她一直没在我的身边，我就约了她。甜甜当时满口答应的。我这几天不是忙着公司的事嘛，就想着等空下来再找甜甜，哪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苏余音道：“你现在住在哪里？甜甜会不会直接过去找你了？”
    “我也没别的去处，回来了就还是住在原来的房子里。”他说的原来的房子就是苏月铭和他曾经一起买的房子，当时一家人住在里面，后来离婚了，苏月铭主动提出要搬离。一来是苏家不缺钱，二来是因为尹泽当时出轨带了女人回家，那个房子的记忆让苏月铭不想再回忆。
    “去看看。”苏余音说道。他感觉自己身上开始出现酸痛的症状了，或者是因为生命值的原因，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远远不如以前。他必须要尽快完成尹甜甜这个任务。
    是以，苏月铭和尹泽还没反应过来，苏余音已经风一般地越过他们走在了前头。夫妻俩的旧房子，苏余音甚至从未去过。那房子还位于老城区，旁边就有一个环湖公园，到了晚上出去活动或者散步的人不少。
    “去家里看看。”苏月铭说道。她觉得尹甜甜可能会在这房子附近，因为小时候住在这里，她是认识这里的路的。
    苏余音道：“咱们分头行动，我去附近公园看看。”
    尹泽说道：“甜甜肯定没在家里啊，我昨晚一整晚都在家，没什么人来的。”苏月铭坚持要去，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尹甜甜，说什么也要去确认过才安心。
    苏余音在附近寻找多少有些漫无目的。他掏出蓝牙耳机戴上，堂而皇之地呼唤系统，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对话，不至于让人觉得他是个傻缺。
    “帮我分析分析。”他说话不怎么带感情色彩，有一种天凉了让尹氏集团破产的波澜不惊。
    “嘀嘀嘀。甜甜要是到了这里却没有去找爸爸，原因可能是什么？”
    “迷路了？出了什么事？”
    “嘀嘀嘀，基于宿主以上判断，请宿主在附近寻找尹甜甜的行踪。”
    苏余音哼了一声，还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沿着不宽的马路走一段，就是公园了。不断有孩子在旁边追逐嬉闹，但都和苏余音保持着一段距离。大约是这个男人脸上的表情并不那么可亲。
    人群中没有尹甜甜。
    苏余音有些失望，他迈着长腿从石梯上走下去，一直走到湖边上。这里人便少了许多，因为水面距离岸边太近，带小孩的觉得危险，一般不会往这边来。灯光漾在乌蓝乌蓝的湖面上，水波一动，看起来很是璀璨动人。
    “嘀嘀嘀，你看那边。右边！”
    第八章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因为前面在修路，所以没几个人过去。小女孩坐在湖边的木椅上，望着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的脚边还有一个礼物盒，上面扎着看不清什么颜色的丝带。
    确定是尹甜甜无疑了。苏余音停了脚步，给苏月铭打电话。他尽量把声音放低，免得惊扰了尹甜甜。
    “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苏余音蹲下来，目光直视尹甜甜的双眸。看得出来，她很颓丧，这是苏余音从前很难与尹甜甜联系起来的一个词语。
    “舅舅，我……”
    苏余音心底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他不知道如何跟小女孩打交道，尤其是眼前这个喊了一句舅舅就已经泪眼汪汪的小女孩。
    习惯了生意场上的杀伐决断，忽然要去触碰这种敏感纤细的情感，是一种很奇怪的事情。没等他反应，尹甜甜却扑了过来，小小的人儿倚在他的肩膀上，哭得泣不成声，以至于打起了嗝。
    “嘀嘀嘀，现在是完成任务的最佳时机，请宿主抓紧机会。嘀嘀嘀，嘀嘀嘀。”系统跟疯了一样疯狂发出提示音。
    苏余音额头上青筋乱跳，终于忍不住，“闭嘴！”
    被尹甜甜听到了，以为是在斥责她，从苏余音的肩膀上抬起头来，眼睛里闪过受伤的情绪。
    苏余音试探着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我不是在说你。跟舅舅说说，发生了什么？”他摸了摸身上，发现自己并没有带纸巾。只好用手指帮尹甜甜把眼泪擦干净，道：“说说。”
    “昨天是爸爸的生日，我想给他送礼物。但是又怕妈妈知道了不高兴。我知道妈妈一向不想我和爸爸走得太近。”尹甜甜渐渐平复情绪，说道。
    “就是这个礼物？甜甜，你爸爸那种人，不会喜欢你的这个礼物的。”苏余音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
    尹甜甜把脚边的盒子打开，睫毛上还沾着眼泪。被灯光照出来，是晶莹剔透的。
    “你看，我为了这个做了很久。店主说只要用心，一定会实现自己的愿望。我觉得我也可以。”
    苏余音看到她手中的东西，微微动容。透明的玻璃球，里面的太阳星星和月亮都做得很精致，按动下面的开关，音乐声响起，是一首生日快乐歌。
    “很好看。”他接过来托在手里，仔细打量着。“但是，你有什么愿望呢？”
    “我想要这个世界都很圆满。”尹甜甜认真地说道。
    “那你所说的圆满是什么？”苏余音瞥见苏月铭已经过来了。他朝着苏月铭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打断。
    尹甜甜说：“舅舅你一定没来过这里吧，这里是我小时候的家。那个时候爸爸妈妈还在一起，夏天的傍晚吃了很甜的西瓜，爸爸妈妈会牵着我的手过来散步。那个时候还没有这座公园，跨过公路，就是这个湖了。可是后来他们不在一起了，我和妈妈在一起，很难见到爸爸。”
    苏余音接着她的话问道：“所以，你的愿望是希望爸爸妈妈和好如初吗？”
    “不是。我只希望他们两个人都好好的，哪怕是分开了。我希望妈妈能够不要深夜叹气，如果有时间还可以继续恋爱。不要因为有了我这个累赘，就耽误了自己。我希望爸爸健健康康的，不要因为我是个女孩就不高兴了。”
    “甜甜！”苏月铭泪如雨下，一把抱住了尹甜甜。她不知道女儿会有这么多心事，她还是个孩子，应当无忧无虑，而不是忧心忡忡地想着让每个人都圆满。
    她可以吵，可以闹，也可以哭，这是上天给每个小孩的权力。因为当人长大了之后，这些情绪的表露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妈妈。”尹甜甜的声音低了下去。这些话她从来不敢当着妈妈的面说。她知道爸爸喜欢儿子，从小就不喜欢她。过年过节他们一家人去奶奶家里，奶奶总是不给好脸色给妈妈和她。对伯伯家的小弟弟却格外偏爱。
    每次去了奶奶家，爸爸妈妈都要吵架。她小时候不懂，后来懂了。也许她是个男孩，爸爸妈妈可能不会离婚吧？偶尔也这么想过。
    苏月铭并没有告诉女儿尹泽出轨的事情，她不想女儿受到更多的伤害。却没想到女儿一直把父母离婚这件事归咎于自己。
    “妈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去哪里了，昨天晚上？你知不知道妈妈都快被你吓死了？你冷不冷，饿不饿？”苏月铭摸了摸尹甜甜的额头，说道。
    苏余音看了看身后，尹泽却没有跟过来。苏余音明白了什么，拉着尹甜甜的手说，“有些事你妈妈没告诉你，我来跟你说。”
    苏余音找了家餐厅三个人一起吃饭。尹甜甜应该是饿了，狼吞虎咽的，一顿风卷残云，总算吃完了。苏余音说：“吃饱了吗？吃饱了咱们回家。去我家住几天怎么样？学校那边给你请假了。”
    “好啊，妈妈，我可以去吗？”
    “可以，我也一起过去。你上次不是说想去游乐园玩？这次正好带你去。”
    尹甜甜到底是个孩子，很快就忘记了烦恼。
    苏余音支开了苏月铭单独跟尹甜甜谈话。他总是保持着十二分的理智，在这个时候他决心要把尹甜甜当作一个平等交流的对象，而非长辈对待晚辈。
    在这个对话发生前，他曾经问系统这样是不是算完成了任务，系统否定了。
    所以他要做的还不够。
    “你父母的离婚并不是因为你是女孩。你要明白这件事。你爸爸那个时候在外面有女人了，并且把她带回了家，被你妈妈发现了。你爸爸重男轻女不喜欢你，那是他的思想太过狭隘和陈腐，跟你的性别无关。舅舅想告诉你的是，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可是，我如果是男孩，爸爸是不是就不会在外面找女人了？他一直想要个儿子。”
    “学过生物吗？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决定因素在于爸爸。与其归咎你的错误，不如归咎于他自己无能。我这样说，你明白吗？何况，重男轻女本来就是个错误。所以，你说的如果你是男孩这件事，不成立。其次，他出轨是因为自己的道德品质败坏，一个守得住自己底线的人，会去做这种事伤害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吗？”
    尹甜甜坚定地摇摇头，道：“不会。”
    “所以，错的是你的爸爸，不是你。再来看你妈妈的这件事，她没谈恋爱是你的错吗？”
    “是……”尹甜甜刚回答了一句，就接收到了苏余音冷冽的目光。她吐了吐舌头，继续听苏余音讲话。
    苏余音道：“错了。你妈妈不恋爱是因为她不想，不愿意。你妈妈很优秀，追她的人并不少。可是她不愿意，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爱你。但是妈妈是成年人，她有权力做出自己的选择。不是你觉得好的才叫圆满，她自己觉得应该的合适的抉择也叫做圆满，对吗？就像你喜欢吃柠檬味道的小蛋糕，但有人告诉你说巧克力味道的更好。但是你吃柠檬味的会更开心，你就是觉得柠檬味道的更好，那么你就会继续吃柠檬味道的小蛋糕。等到有一天，你自己觉得巧克力味道的蛋糕很好吃，那个时候你吃巧克力味道的也会很开心。因为这是你自己的抉择，知道吗？”
    尹甜甜眼睛亮了起来，说：“舅舅，你真的好厉害。我以前都没想到这些，我只是觉得如果没有我，也许他们会过得更好一些。但是现在想想都是错的。”
    “你明白了就好。那舅舅现在还有最后一件事要问你，你为什么要经常无偿给同桌买东西？因为你们是最要好的朋友吗？”
    尹甜甜低下了头，不说话。
    苏余音说道：“我现在要教会你一件事，自私的人活得会更好，学着从别人身上找原因。这并不是说，我们要失去理智成为一个汲汲钻营的自私鬼，只是要学会让自己轻松一点，打造自己的舒适区。如果我们总是活在满足别人的需求之中，那么人生是不会有快乐可言的。”
    尹甜甜鼓足勇气说：“因为我想讨好她。文晶晶长得漂亮，成绩也好，班里女生都爱和她玩。我讨好了她，就可以融入她们的圈子。我怕自己不受欢迎，被孤立起来。”
    “你讨好她，她会讨好你吗？友谊是平等的付出，你单方面的付出不过是做了她的小跟班，这就是你想要的融入吗？甜甜，你有你的性格，不必要为了这些去讨好别人。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晚饭前，苏余音终于想到尹甜甜如此的原因。讨好性人格，她的愿望是世界圆满。所有人都其乐融融，不要发生争端。如果有错，那也一定是她自己。
    原来这才是尹甜甜的心结。
    尹甜甜涨红着脸，笑了。她拿出那个玻璃球，说道：“我之所以选择了这个图案，是因为我觉得星星月亮和太阳都是能够带给人光明的东西，它们永远散发着光芒，让这个世界不再有黑暗，那么就算是圆满了。但是我现在知道我错了，万事都有自己的规律，我们不应该去强求。”
    她停了一下，说：“其实我做了两个，一个给爸爸，一个给妈妈。妈妈那个我放在家里了，爸爸这个，我不想送了。昨天我去老房子等爸爸，看见他的新妻子和儿子了。他对他的儿子真好，和颜悦色的，还给他买那么贵的冰淇淋吃。我看他们那么高兴，就没有去了。”
    “那你怎么不回家？”苏余音拍了拍她的背，说道。尹甜甜的表情，让他有些心疼。
    “我想安静一下，我看到爸爸那么开心，爸爸根本没有想起过我，我觉得很难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会去面对妈妈。舅舅，跟你说完我觉得好受多了。”
    “那就好了。好好玩几天，记得我跟你说的话。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也可以跟我说。”
    “滴，您的任务已完成，请宿主查收生命值。您的生命值为59。”
    苏余音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今晚总算是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虽然恼人，但这件事完成后竟然有一种奇异的成就感。
    苏余音抬起嘴角，笑了笑。
    第九章
    “妈妈，我觉得舅舅很奇怪。”尹甜甜小声说道。
    苏月铭到现在还心有余悸，看到女儿还活生生在自己眼前，一颗心虽然落下来了，但总觉得还有后怕。她心不在焉道：“怎么了？你舅舅为人就是冷了点，这次多亏了他，带着妈妈满世界找你。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是，不是。我发现舅舅洗澡还带着眼罩。”
    “什么？你舅舅洗澡你进去做什么？他没关门？”
    “我进去找舅舅说话，舅舅正要去浴室，我看见他戴着眼罩进去了。我可没偷看舅舅洗澡，我就是觉得奇怪。戴上眼罩怎么洗澡？”尹甜甜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
    苏月铭哽了一下，心想这个问题还是不要深究了吧，便打了个哈哈，道：“可能你舅舅泡澡的时候要小憩一会儿，戴上眼罩更舒服。”她摇了摇头，连忙打住这个话题。
    苏余音自然是没什么怪癖的，只是自从系统说能看见他眼睛里看见的东西后，再洗澡总觉得怪怪的，莫名有被人窥视的感觉，因此戴上了眼罩。
    不过苏余音一向不爱别人插手自己的事情。这次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母女俩又在他家里住着，苏月铭决定感谢一下苏余音。
    苏月铭叮嘱女儿千万不要去提苏余音的私事，以免惹他不快。自己则去菜市场买了菜，趁着苏余音去上班的功夫，打算做一桌丰盛的菜品感谢一下弟弟。
    苏余音工作停了两天，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时间去公司上班。员工们听说苏余音是去解决家里的事情了，都啧啧称奇。
    “想不到哇，老板还是一个有人性的人。我一直以为老板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从来不需要亲情和爱情，整个一个冷面杀手。”
    “实不相瞒，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老板那颗冰冷的心既然会被亲情触动，那爱情还会远么？老板如果结婚，我出五毛钱随份子。”
    “那我出一块。”
    “格局打开好吗？我出二十块！”
    大家七嘴八舌在公司小群里讨论着，面上都在兢兢业业地工作。只有苏余音的小助理颠颠跑过去，给苏余音倒上热咖啡，再向他汇报了这几日的工作进度。
    苏余音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嘀嘀嘀。”系统音出其不意地响了起来。
    苏余音看了一眼朱程程，道：“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朱程程轻手轻脚出去，从外面帮苏余音把门带上。室内寂静下来，苏余音道：“说吧，又是什么事？”
    “嘀嘀嘀，恭喜宿主，您已触发第三个任务，请查收。”
    “是什么？”苏余音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痛了起来。
    “第三个任务，是朱程程。系统监测到朱程程将会在一个月之内自杀，请宿主阻止。”
    朱程程？自杀？
    苏余音实在摸不着头脑，他甚至不知道这个破系统是怎么判定未来会发生的事情的。朱程程这个小伙子进入到公司的时间不久，但他负责又心细，又是个肯踏踏实实做事的，苏余音便一直留他在身边当助理。
    难道朱程程也有什么事自己不知道的吗？
    苏余音往窗外望去，朱程程正笑着和一个同事说话，脸上看起来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打了电话，让朱程程进来办公室。
    朱程程快步走进来，“老板，你找我？”
    苏余音打量着朱程程，他看起来很精神，显然没有因为老板来上班了就出现不良的情绪。只是仔细看来，他的眼底有青黑，大概是昨晚熬夜打游戏留下的印记。
    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应该自杀。
    “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工作上和生活上，都还好吧？”苏余音问道。
    最怕老板突如其来的关心。朱程程显然有些受宠若惊，他摇摇头，“老板，没有。我在这儿工作挺好的，生活上也挺好的。”说完带着疑虑的目光望向苏余音，“老板，怎么了？是不是我最近哪里做得不好？”
    “没什么，只是关心关心。好了，没事了，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
    “好的，谢谢老板。”
    这一通操作让朱程程有些摸不着头脑。要是说遇到什么困难，显然是钱的困难。朱程程不是本地人，从读书求学到这个城市，女朋友和他一样是个打工族，两个没有经济基础的外地人想要在这里立下足来，首要的问题就是买房。买了房，就代表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本了。
    虽然苏余音开的工资不低，但要立刻买上房，还是有些困难的。而女朋友家里又在催促着结婚这件事。但是这件事，不大好跟老板提。
    朱程程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再奋斗个几年，要拿出个首付来应该没问题。就是怕自己攒钱的速度跑不过房子涨价的速度。女朋友那边再好好商量一下，过几年再结婚。
    朱程程出去开始自己一天的工作，对于老板的需求也是即刻办理。殊不知，这一整天，苏余音都在默默地打量着他。
    快下班的时候，苏余音想到了一件事，又把朱程程叫到了办公室。
    “老板，什么事？”朱程程说道。他的工作是围绕着苏余音在转，苏余音还没下班他自然也是不能走的。
    “你帮我查一下目前哪些公司涉及脑芯片植入的，我需要这方面的资料。”苏余音想起了系统。这个系统奇怪的点就在于它发布的任务不是完全没有根据性的，而是与这个真实的世界紧密相关。这里面肯定还涉及大数据分析等人工智能。
    “好的，老板。我马上去查。是不是咱们杂志要转型成科技类杂志了？”朱程程不明白这个跟娱乐杂志有什么关系，多嘴问了一句，但问出口后立刻就后悔了。
    朱程程啊，朱程程，见到老板和颜悦色了两天，你就飘了。朱程程暗自骂了几句自己，小心翼翼看向苏余音。苏余音说：“你猜？”
    这个猜的后果很严重，朱程程选择不猜。他脚底抹油，立刻跑了。
    “嘀嘀嘀。”系统似对苏余音的所思所想有所感应，发出嘀嘀嘀的声音。
    苏余音按照惯例本来是要工作到深夜的，但因为苏月铭早就告诉他要早些回家，自己做了菜等着他。因此才下班不久，苏余音大概梳理了一下手里的工作就离开了公司。这当然是让下属们大开眼界。
    苏余音开车回家路过蛋糕店的时候，系统又响了。
    苏余音挑了挑眉，道：“有任务？”
    系统女声响起：请宿主下车买一块小蛋糕。
    “生命值加多少？”苏余音不相信会有这么简单的任务。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是我想尝尝。其实咱们也并肩合作这么久了，不算朋友，也算同事了。所以，可以帮我这个小忙吗？
    “可以。但是你得拿出东西来交换。关于朱程程任务的线索，或者关于你这个系统的事。你选一个，否则我立刻开车走。”
    “任务线索我不能说，否则我将会立刻被毁灭。关于系统，等你存够一百个生命值的时候，就可以摆脱我了。开心吗？”
    苏余音没有回答，他下了车进去装潢得粉嫩可爱的甜品店里买蛋糕。最后挑中了两个蛋糕，拎在手里。
    系统：嘀嘀嘀，你太客气了，还买两个。
    苏余音把两个蛋糕都放在面前，“你要哪个？剩下的要给甜甜的。”
    系统：咳，我要那个上面缀着草莓的。
    它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苏余音甚至还听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成分。
    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这个系统过于智能，想想要是能够用在娱乐圈就好了。设计一个拥有强大数据分析功能的ai智能偶像，精准戳中每个粉丝的喜好，甚至提前准确预知粉丝的反应和态度。那应该会成为绝对不会翻车的超级偶像，绝对的紫微星。
    苏余音这般想着，用小叉子叉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甜腻腻的味道，并不是他所喜欢的东西。但是脑海里那个系统明显十分喜欢，它不断地在耳朵边重复着各种形容美味的词语，以至于苏余音都怀疑起自己的味觉来。
    真的有那么好吃吗？一块平平无奇的草莓蛋糕而已。
    回到家，平时空荡荡的餐厅被放满了菜。苏月铭和尹甜甜早就在等着他回来了。苏余音把手里的小蛋糕递给尹甜甜。尹甜甜接过去，顺手抱住他的手臂，“谢谢舅舅。”
    苏余音有些尴尬地抽回手。
    他并不习惯这样的亲近。
    苏月铭见状，安排两人先坐下，说：“你们先坐着等等，我把汤端过来。怕端出来冷了，一直在灶上煨着的。”
    尹甜甜没有因为苏余音的举动而改变态度。她兴奋地跟苏余音提起母女俩今天出去玩的事情。苏余音不得不点头回应她。
    苏月铭端着汤过来，看着眼前这一幕，忍不住笑了。她带着笑意把碗筷都摆好，让两人赶紧吃饭。
    “舅舅，你尝尝这个大虾，我妈的拿手菜。”尹甜甜夹了一只虾放到苏余音的碗里。
    苏余音把虾子剥了吃掉，抬头看见苏月铭正看着他。“有事吗？”苏余音问道。
    “我们在这里，不会打扰你工作吧？”
    “不会。”苏余音简单回答。
    “那就好。明天我带着甜甜去买些玩具什么的，后天就回去了。对了，你什么时候有空的话也可以回来看看。爸爸他一直念着你的，你是知道的。上次他还念叨着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可以带回去给他看看。”苏月铭说道。
    苏余音放下了碗筷，“你可以让他不用操心我的事，这些事我自己有分寸。另外，我不回家也不是在怪谁，而是因为没什么必要。”
    他的瞳仁里倒映着苏月铭的面孔，栗色头发色调偏冷。
    “哦，好。”饶是一向自来熟的苏月铭，也被他冷静的语气给镇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第二天是个雨天，朱程程竟然迟到了。雨天容易堵车不假，但朱程程来了公司之后从来没迟到过。这一天或许预示着一种不寻常的气息。
    第十章
    事实上，苏余音一直在关注着朱程程的动向。现在是8月12日，任务要求完成的时间是本月内，也就是8月31日。
    超过上班时间半小时后，朱程程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了。他显得有些狼狈，蓝色衬衣被雨水打湿了，黑色皮鞋上都是水。
    来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来跟苏余音道歉。他迟到了，苏余音的文件没整理、咖啡没有倒，连窗台上那盆绿植都没有浇水。
    “对不起，老板，我今天迟到了。”朱程程没有给自己找理由，而是坦诚地交代了自己的错误，请求原谅。
    朱程程等待着苏余音的批评，但这一次等来的是沉默。
    他难以置信地抬头去看苏余音，发现对方目光深邃地看着他。苏余音是个很注重时间观念的人，尤其是作为他的助理，自己迟到了这么久……朱程程心底竟然涌起一丝绝望。
    两个人沉默着。一个若有所思，一个不敢开口。
    苏余音对朱程程十分信任，他相信朱程程绝对不是故意迟到。“你下去吧，下不为例。另外通知各部门半个小时后开会。”
    “是，老板，我立刻去办。会议主题是什么，需不需要通知他们准备资料？”
    “不必。让大家准时参加就可以了。”
    这个事情被轻拿轻放，朱程程有些放心不下。今天他的一举一动都格外的小心，通知各部门后，他把自己平时需要做的事情都一一做了，反复检查是否有遗漏。
    外面仍然阴雨绵绵，而朱程程的心里同样阴霾，他第一次感受到无力。大学毕业后进入这家公司，他一度十分骄傲。高大的写字楼里面沉载着他年少时的梦想和对未来的无线希冀，但此刻现实却让他浑身冰冷。
    但朱程程也只是在窗前站了一瞬，便转身又投入到一天的工作之中。
    半小时后，大家都准时出现在会议室。
    公司职工并不多，四十人左右。苏余音早在众人进来前就坐在了位置上，待大家都到齐了，他环视一周，说道：“今天把大家集合在这里，是为了一件事情。我们公司采访了许多娱乐圈的演艺人，我们乐意挖掘他们背后的生活和故事，并且传达给读者他们想要的东西，大家知道首要的是什么吗？”
    这次会议许多人心里都没底，生怕老板又提到red组合的采访任务。毕竟圈子里都知道这是块啃不下来的硬骨头。但老板就是老板，先提一个问题，让大家愈发的摸不清底细。
    “我觉得是亲和力，采访要让对方感觉到亲近，这样才会有倾诉的欲望。”一部的艾丽率先站起来说道。
    “很好，艾丽提到了重要的一点。采访对象如果对我们有戒心，那么肯定是不会倾吐自己真正的想法的。要像朋友一样拉近彼此的距离，才能够事半功倍。还有其他答案吗？”苏余音点评道。
    这其实也是这么多天来他自己内心的感悟 ，但开这个会议的主要目的当然是为了探寻朱程程的事情。在尹甜甜的事情上他明白，直接问是绝对不可能会有什么结果的，他只能够旁敲侧击。
    紧接着又有几个人发表了自己的观点。苏余音说：“大家说得都很到位，杂志社能够走到今天，离不开大家的用心。但是我今天想说的是，我们必须具有的观察力。要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细致地观察是必不可少的。我知道大家觉得red的case几乎是无法完成的任务，但是我希望大家拿出你们的专业和态度。今天，我们就暂且把公司的同事作为观察的对象，每个人选择一个人来说说自己观察的情况。无需避讳，去除虚伪，开始吧。”
    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朱程程。朱程程站起来，开始发言。
    他选择的是一位关系比较亲近的男同事。朱程程说：“我想说的观察对象是络江。他刚进公司时穿得比较随意，胡须很长，格子衫是他的必备单品，中午经常点外卖吃。现在我发现络江每天来都是穿得井井有条，胡须剃得干干净净，所以据我观察络江应该是有在悄悄谈恋爱。”
    周围发出一阵低笑声。
    “对啊，而且络江现在中午都不点外卖了，都是从家里带了做好的饭菜，中午在公司热一热就吃。”另外一个同事补充道。
    因为几个人关系好，所以也并不觉得冒犯。当事人络江脸色微红，嘴角带着笑意。
    苏余音说：“我猜络江已经结婚了。对吗？”
    络江笑容消失了一点，明显有点惊讶，但很快克制住了，说：“老板别开玩笑了。”
    苏余音摇了摇头。他并不打算揭穿别人的隐私，公司没有规矩说不能正常恋爱结婚，既然络江选择隐瞒，那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但关键是，络江此人实在品行不佳。
    之所以朱程程猜他谈恋爱了，也并不是没有根据的。络江和公司一个女同事走得很近，中午吃饭以及茶水间。空闲的时候两个人也总是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他有几次看到络江的置顶聊天都是那位女同事，他有理由相信两个人在进行地下恋情。
    苏余音这句话说完，那位女同事也明显受到了大家的注视。
    她脸色绯红，旁边的女生低声询问她什么，她摇了摇头。
    朱程程笑着道：“对啊，老板，你别开玩笑了。”
    “络江的无名指有个戒指的痕迹，而且这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苏余音说道。
    络江听完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把手藏了起来。
    络江身边的男同事都笑着去求证，想看看他的无名指，却被络江挣开了。
    “好了，我不过开开玩笑。下一个吧。”苏余音就此把络江的话题打住。
    前面几个人发完言后，轮到络江时，络江站起来说：“方才朱程程说的是我，那我也来谈谈平时对朱程程的看法吧。”
    苏余音嘴角微微上扬，反观朱程程却显得很轻松。
    络江看向朱程程，说道：“程程毕业就进了我们公司，但是平时很节俭，说白了就是抠门。上次情人节给女友订花还特地等到傍晚，因为那个时候特价。晚上别人都是餐厅吃，朱程程自己去超市买了一堆菜，说要回家做给女朋友吃。另外朱程程穿的衣服看起来很正式，实际上都是某宝上买的便宜货。所以，据我观察，朱程程家境贫寒，而且为人抠门，很具有凤凰男的特质。”
    他话音一落，众人都沉默了。
    今天的会议好像格外刺激。
    第十一章
    朱程程没有避讳过自己家境不好这件事。他打扮干净得体，待人接物真诚大方，但铺张浪费是没有的。他想尽可能地把钱都用在刀刃上，毕竟房子一天没买，在这个城市就不算真正立足。
    他得努力和女朋友一起把首付攒下来。
    络江这些话显然是说得有些狠了，虽然他举得这些例子都是事实，但得出的结论还是让朱程程有些错愕。他努力维持好自己的表情，说道：“凤凰男那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我还当不起，络江你真是高看我了。”
    络江却没有顺着他的话圆下去，说道：“是了，毕竟凤凰男都是攀高枝，你的对象还算不上什么白富美。是我说错了，我跟你道歉。”
    朱程程愣了愣，没好意思再说什么。
    有几个和朱程程关系好的，出来说话，帮朱程程挽回了一些局面。
    这个会议可谓是剑拔弩张。
    散会后，苏余音在纸上写下关于朱程程的一些小细节，开始自己的分析。
    “嘀嘀嘀，你好狠，竟然让他们自相残杀。真正的资本家，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系统出现了。
    苏余音反复论证着自己的观点。
    朱程程来自农村，家境一般，家中人口简单，一双父母，一个妹妹。目前和大学时候就交往的女友在一起，准备过几年结婚。平时生活节俭，性格温厚，在同事中人缘好。
    苏余音仍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他觉得光坐在办公室肯定是不能够得到什么答案的，于是打算出去看看。正好碰见朱程程推门进来，他脸色有些白，大概是方才的一幕让他有些难堪。
    “老板，你让我搜集的资料。”是那天苏余音吩咐的关于脑内植入芯片的科技公司资料。苏余音接过来点点头，道：“你帮我去楼下买杯冰咖啡吧。”
    朱程程点了头，立刻去了。他就是这样，执行力很强。
    苏余音又重新坐下来，看朱程程给他的那份资料。目前拥有这个技术的公司并不多，业界大部分认为这只是各家公司提出的一个概念性的东西，一个未来的趋势和方向，实际上谁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提出已经研究成功了。
    朱程程的资料整理得很完整，与之相关的新闻报道都有收录，但无论是哪一家都没有具体的实例可参考，更别提其中的数据支撑了。
    难道这仅仅只是一个想象？那自己脑子中的系统是哪里来的？
    或者是上次撞树后留下的后遗症，自己的精神出现了问题？
    “嘀嘀嘀，请宿主正视我的存在。”仿佛是为了打破苏余音的幻想，系统竭力要证明着自己的存在。
    苏余音把资料放进抽屉里，朱程程拿着冰咖啡进来了。外面的雨还下着，他身上带着一股雨水的潮湿气息。
    快出门的时候，朱程程回过头，犹豫着说道：“老板，我能不能请三天年假？”他犹豫的原因在于他是一个责任心很重的人，虽然角色只是助理，但苏余音的身边就他一个助理，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做。
    苏余音说：“可以，我记得你去年的年假还没休，可以先补休。是有什么要紧事？”
    “我爸爸在外面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把腿摔断了，今天早上我汇款回家，但是还要做手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想回家看看。”朱程程解释道。
    “行，你去找人事部请假，我批准了。既然回去了，就多待几天，三天时间够吗？我记得你家在湖洋县？这样，你把请一周假，回去好好陪陪家人。”
    “谢谢老板。”朱程程很是感动，说道。
    朱程程请好了假，二部的罗莎来找他拿文件，一边说道：“你没事吧？今天络江那个反应实在是太过了，我们大家都以为他在和李清清谈恋爱，这有什么好遮掩的？你说他是不是真结婚了，要不然怎么那么心虚呢？怕不是被你戳穿了，气急败坏吧。”
    朱程程苦笑了一声，说：“还是我自己说错话了，他生气也是应该的。可能是还不想公开关系吧，我这么一说把人给得罪了。我倒是没什么的，他说的也是实情。对了，我家里有事请了假，你后面拿文件找曲冰，我暂时把工作移交给他。”
    “好。”罗莎看了他低落的神情，点点头，没有继续再说这件事。只是回到工位上，罗莎就和其他同事在微信小群讨论这件事。李清清和络江两位当事人这天连午饭都没有一起吃。
    “谁帮我去看看络江无名指上到底有没有戒指痕迹，悬赏100元，我实在是太好奇了。”罗莎看到微信群有消息弹出来。她看了一眼络江，他的工位在角落里。
    罗莎飞快回复道：“那肯定是有，不然当时怎么就那么针对朱程程，当然是恨朱程程把这件事捅出来了。”
    “不会吧，不会吧，重大新闻啊，难道这两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婚了？连我这个八卦会会长都不知道。”
    “老板多半是开玩笑的吧，我刚刚去找李清清要表格，确认过了，人家手上可白白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我也确认过了，络江手上也没有什么痕迹。”
    “原来老板这是虚晃一枪啊。”
    “散了吧，散了吧，尔等又被老板硬塞了一个假瓜。”
    这件事平复了下去。第二天朱程程便出发回了老家。
    朱程程一走，苏余音也出动了。为了完成任务，他觉得自己不能够再坐以待毙，毕竟早一天完成任务，早一天他就可以拜托这个系统的控制，到时候才可以验证系统的话是不是正确的。
    苏余音同朱程程一趟航班。朱程程为了求快，选择了坐飞机，这是苏余音一早就答应好了的。飞机稳稳落地，苏余音早早就按照行程自行去了订好的酒店。
    他是不可能尾随朱程程到家的。那地方位于农村，附近也没有住的地方，他得现在县城落下脚来。
    湖洋县是个很小的县城，商铺大多集中在一块区域。苏余音挑选的是当地一个比较好的酒店，晚上他出门觅食，东西不太合胃口，随意吃了点东西就回了酒店。
    “嘀嘀嘀，宿主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小地方？”系统忽然开口。
    要不然说这个系统很智能，它会分析有意识，你甚至会以为它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是小县城的夜晚很无聊，他觉得有个人说话也挺好的。
    “我去过跟这里差不多的一个小县城，我在那里住了三个月。”
    “是么？我以为像你从小生活在大城市的天子骄子，应该是不会有机会来这种小县城的。所以，那三个月你觉得还习惯么？”
    苏余音努力回忆了一下那三个月的时间。他对那座小县城的记忆实在不多，那个时候他就住在一个从小没见过的远方伯伯家里，正值冬天，阳光少见，整个县城都笼罩一种雾蒙蒙的灰色调中。他那个时候还是个少年，短暂地在当地一所中学借读了三个月后仓促走了。
    “还习惯吧，其实我也不大记得请了。”
    一如生命中许许多多相似的日子一样，那段短暂的时光并没有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什么浓墨重彩。
    第二天一早，苏余音循着地址去到朱程程的老家。他家里比想象中要难找，苏余音找了个出租车，但车子开不进去，只能徒步边走边打听。住在这里的乡亲说，前面有一蓬茂密的竹林处，就是朱程程的家。
    村子里靠着读书走出去的人不多，朱程程算一个。大家都知道他在大城市工作，这使得他家在村子里有几分面子。
    朱程程并不在家里，朱程程的爸爸腿摔断了，做了手术，人还在医院。苏余音过去瞧他的家。
    前面果真有一大片茂密得过分的竹林。每一根竹子都挺立得直直的，绿色的叶子枝叶相关，呈现出一种近似墨黑的颜色。远远看去，还真有些国画中墨泼出来的感觉。
    旁边的房子是砖墙砌出来的，两层楼高，看起来很旧，应该是修了很久的。听到有人靠近，朱程程家的老黄狗蹿了出来，汪汪叫着。那狗眼圈边一抹深黑，蓬松大尾巴还在摇晃着。
    “这个狗，怎么在虚张声势，尾巴还摇个不停呢，还冲你瞎叫唤。”系统点评道。
    苏余音已经习惯了它时不时就冒出来说两句的特点，不以为意。他随手掏出一块鸡肉脯拆开来放到地面上，啧啧唤那狗子来吃。狗子见了并不靠近，但是叫声却小了。
    “呵，你竟然准备了糖衣炮弹来攻击忠诚老实的大黄。”系统夸张说道。
    “这是见面礼，什么糖衣炮弹，话都不会好好说。”苏余音怼道。
    大黄的叫声引起了屋里人的注意。苏余音也没想到屋子里竟然还有人，他愣了一下，看见对面站着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小姑娘，个头不高，扎了一个麻花辫，两颗眼睛珠子也像大黄一样，乌黑乌黑的。
    “你找谁呀？”小姑娘问道。
    第十二章
    “请问这是朱程程家吗？”苏余音开口问道。
    小姑娘抿着嘴打量着一下苏余音，随后点点头，道：“是了，你是谁啊？”
    “我是朱程程的高中同学，我们好久不见了。我听说他回来了，所以过来看看。怎么，他不在家吗？”苏余音说道。
    小姑娘答道：“我哥哥他去医院了，我爸爸在住院。你要去找他吗？我没有手机。要不然你自己给他打个电话吧。”原来是朱程程的妹妹。
    “好，谢谢你。走了半天路，有点累了。可以在你们家喝口水吗？”
    因为是哥哥的同学，小姑娘的戒心放下了不少。她是回来收拾爸爸的衣服的，听说还要住一阵子院，所以要准备一些干净的衣服和洗漱用品。没想到正好碰见苏余音过来。
    朱程程的妹妹叫朱小锦，今年才17岁。她刚念完高二，放暑假回家。果真还是个小姑娘，但她干起活来很利索。她用了白瓷碗装了一碗山泉水给苏余音，自己则从屋子里抓了点谷子撒在地面上喂给院子里的鸡吃。
    “你叫什么名字？要不然等会儿跟我一起去医院，我哥哥在那边。”说完又觉得不妥当，说：“算了，你还是自己打电话给我哥哥吧。你有他的电话吗？”
    “有的，我这会儿就走了。我到时候会自己联系他的，你不用担心。你要去医院吗？我正好有点事也要回去了，咱们可以一起进城。”苏余音说道。
    小姑娘是真的没什么戒心了，听苏余音这么说，很放心地答应了。
    苏余音找了个车子，把她送到医院的不远处，自己则回了酒店。他注意到朱小锦离家的时候还带了数学课本，不禁有些动容。看来兄妹俩都是踏实孩子，估计朱小锦以后也不会差就是了。
    晚上苏余音特地给朱程程打了个电话，问起他爸爸的事情。朱程程说做了手术已经基本稳定了，只是还要住院一段时间，自己休完假就会马上赶回去。
    苏余音让他不要着急，旁的就没再说了。他还是打算去医院看一看，只是这样很容易暴露自己。正在苏余音考虑的时候，系统应该是领会到了他的难处，说道：“其实你可以考虑男扮女装混进去，你皮肤白五官精致，稍微一改装朱程程应该是不会特别注意到你。”
    “我没那么无聊。”苏余音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打了个冷颤。
    系统却好像能看到他脑海里的画面一般，傻憨憨地笑了起来。
    “你能看到我在想什么？”
    “嘀嘀嘀，当然了。宿主刚刚想的画面十分美好呢，原来在宿主的心目中自己的女装也挺完美的。我能够看到宿主的所思所想，还能看到你所想象的画面。所以，宿主千万不要想什么奇怪的东西哦。嘻嘻。”
    总感觉它说话的时候有些欠扁，恶作剧成分很浓。
    奇怪的东西？他苏余音一身正气，会想什么奇怪的东西，啧。
    长相出众的人总是难以隐藏自己。苏余音端详着镜中的自己，第一次产生了天生丽质难自弃的凡尔赛想法。他虽然没有帅而自知的油腻想法，但走在路上吸引别人的目光他还是能感觉到的。这样一到医院就被发现了。
    深夜苏余音辗转反侧，开始思考起男扮女装的可行性。他很快就觉得自己疯了，竟然思路会跟着这个无知的系统走。他用被子蒙住头，感觉自己被这个系统牵着鼻子走，迟早会变得和它一样无聊。
    但是第二天早上当苏余音起身再次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忽然觉得可以一试。
    或者，就试试？反正也没人知道。系统不过是个人工智能，它根本也没机会向别人说。苏余音溜达着出了酒店，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酒店不远处竟然就有一家假发店。
    他走到假发店对面假装在看风景，发现里面都是女人时，掏出了自己的墨镜戴上，外加一个口罩。万一呢，万一被发现了。明天的头条会不会是，震惊，某知名杂志CEO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种事！
    他可丢不起这个人。待到丢了这顶假发，他仍然是那个狂拽酷炫冷漠无情的男子（点烟）。
    最后苏余音选定了一顶大波浪的假发，这个假发做的很逼真，纯黑色。店老板也是个女人，从苏余音进门她就在犯嘀咕，一直默默注视着这个奇异的男人。这会儿见他终于选定了，过来付款，便好心说道：“这位帅哥是自己用还是给女朋友买的？帅哥眼光好，这款是质量最好的，只要558块钱。”
    苏余音不大在意价格，他很快付了钱，道：“这个怎么戴？”
    店老板让他坐在椅子上，正对着镜子，示范给他看，帮他戴好了。苏余音双唇微张，实在是过于惊讶。系统再次发出毫不留情的嗤笑声，它也是第一次看到苏余音这么蠢的表情呢，好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它发出了猖狂的大笑。
    苏余音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脸色涨红，几乎算得上是夺门而出。
    听着耳边的桀桀怪笑，苏余音的心情一言难尽。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酒店，摘下口罩和墨镜，当然假发还没摘。
    刚才没有仔细看，这会儿仔细来琢磨这顶假发。他是天生长得好看的那一类人，配上这顶假发，气质也并不违和，脸部线条硬朗了一些，好在有卷发的修饰，看起来像是偏英气的女生。
    “嘀嘀嘀，或许你还需要化妆修饰一下。”可以把脸部线条再修饰得柔和一些。
    苏余音面无表情，掏出手机在上面下单了一套女装，以及一些化妆品。至于怎么化妆，他翻出了教程学习了一下，应该不太难。
    第二天早上苏余音开始准备去医院的事情。
    “你把眉毛需要刮一下，对，刮细一点，要不然人家看了你这个剑眉，完全就是个男人嘛。”系统在苏余音脑海里七嘴八舌地指示道。
    “粉底打厚一些，脖子上也要涂，不然一会儿就是两个颜色。”
    “要不然再整点腮红吧。”系统一本正经地说道。
    苏余音把盒子扔到一边，不想理会它。
    镜子里唇红齿白的美人儿配上风情大波浪，还有谁认识他？苏余音满意地点点头，准备出门了。
    他提前打听好了朱程程爸爸住的病房。病房里朱程程正在给他爸爸削水果。隔壁病人睡着了，苏余音戴上墨镜和口罩飞快地坐了过去，假装是隔壁床病人的家属。
    普通病房本来就人来人往，互相也不认识。朱家人只以为是隔壁病床的亲戚，没有在意。朱程程是活着自己工作上的事，大多是报喜不报忧，听得一家人脸上都喜滋滋的。
    “对了，上次你说你女朋友家里在催你结婚。现在是怎么个说法？”朱爸爸说道。
    朱程程笑了笑，并不想让家里担心，但是女朋友那边的确催得很紧。“现在房子都没买好呢，怎么结婚啊？我想着再多奋斗几年，好歹把首付凑下来，到时候买个小房子。不能让她跟着我吃苦吧？再还有，结婚后要是有了孩子，没有房子的话也是个麻烦事。所以我打算好好和叔叔阿姨说说这个情况。”
    “那就好。我们也替你想想办法。”朱爸爸说道。
    “这件事，你们就别操心了。你们照顾好自己的身体，顾好妹妹上学就行了，我的事我自己来办。”朱程程说道。
    家里的情况他一直都知道，想办法还能怎么想？自己总不能这么自私吧，家里把自己一路供到大学毕业已经是不容易了。
    朱程程拍了拍朱爸爸的手，把水果递给他吃。
    朱小锦就算在病房里也没忘了看书。父子两个在一旁说话，她就在旁边复习功课，身边的嘈杂仿佛一无所知。
    苏余音暗自盘算，莫非是因为买房的事情？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也未可知。父子俩开始拉扯一些其他的事，苏余音觉得没必要再听，便站起来准备离开。
    这时病房外又出现了一个男人，一进门就热络地跟朱爸爸打招呼。那个男人生得很黑，单眼皮小眼睛，身后还跟着一个胖乎乎的老年女人。
    “叔叔，我们来看看你。身体恢复得还好吗？”那个男子热情地询问道。
    朱爸爸笑着点点头，说：“还好，还好。”
    病房变得更加逼仄。这边病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好像要醒过来了。苏余音起身打算离开，离开之前再次瞥了一眼朱爸爸那边。那个黑瘦的男人坐在朱小锦旁边，眼睛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她。
    苏余音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怪异。他走出医院回到了酒店，准备着手回去的事情。
    公司那边也有事等着处理，他没办法一直在这里耗着。这次出来大致了解清楚了朱程程家里的情况，苏余音盘算着解决方式。
    如果真的是因为房子的事，这其实不算是大问题，他或许可以帮忙解决。
    苏余音坐上了回去的飞机。
    过了几天朱程程也回来正常上班了。他看起来状态不错，大概是朱爸爸恢复得快，他也没了什么后顾之忧。
    一切照旧。
    苏余音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成型的想法，等待在会上宣布，希望能够帮朱程程一把。
    第十三章
    正好有新同事入职，下班后公司安排聚餐欢迎新同事。苏余音在聚餐上见到了朱程程的女朋友。那个女孩子生得很清秀，肤色与其说是白皙不如说是苍白更为恰当。她眉毛疏淡，画眉也并没有加深，嘴唇上涂着近乎透明的淡粉色唇彩，进来的时候是被朱程程牵进来的。
    外面还在下着雨，眼下虽然是雨季，这雨水也未免太多了些。
    朱程程却很欢喜，父亲的事情解决后，他轻松了许多，工作上更加的兢兢业业了。这次聚餐是可以带家属的，这边离女朋友公司近，他就把女朋友也叫上了。吃的是泰式小火锅，每个人一个小锅咕哝咕哝煮着，冒着热气。
    朱程程大半时候都忙着给女朋友添菜，自己倒没怎么顾得上。他女朋友看样子有些拘谨，其他同事跟她攀谈，一问一答而已。朱程程和她说话，说到开心处，她嘴角弯弯一笑。
    饭后，苏余音结的账。他预备跟朱程程提一提他的想法，看见朱程程两人走在前面，他快步走上前去，却听到朱程程女朋友说：“我们分手吧。”
    朱程程只是捏着她的手裹在自己的手心里，语气近乎固执，“不要分手。”
    他女朋友没有说话。
    苏余音把脚步放慢了些，不去打扰。
    朱程程说：“你就等我几年，只要几年时间，不行吗？”他的手握得更紧，生怕女朋友忽然就挣脱开走掉了。
    那个女孩突然哭了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现在不分手，你以后还是会跟我分手的。我不想你恨我，朱程程。我可以等你，我从来没有觉得我不可以等的。我们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不想你怨恨我。”
    “你说你可以等，那你为什么不等我？你要分手！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对你来说难道就只有一句轻飘飘的分手吗？”
    “不是的，我也不想这样的。”
    两个人渐行渐远。苏余音悄悄走开，这件事却让他晚上彻夜失眠了。他决定第二天就宣布自己的决定。
    在第二天的例会上苏余音宣布建立职工购房基金，为购房困难的职工提供资助，基金的初始资金从公司利润中划拨，职工符合相关条件的可以申请，经审核符合后得到款项。款项在职工经济宽裕后偿还，利息低于银行基准利率。
    这个基金自然得到了职工的一致支持。在高房价的今天，城市里的年轻人大多数以租房为生。
    会议室的人已经散去了，朱程程低头收拾会议室的文件。
    然而，三个小时后，苏余音却得知了朱程程的死讯。他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胸膛里的心似乎是想要跳出来一般狂跳。
    他以为自己提出的这个方案已经大概率解决了朱程程的问题。那究竟是为什么，朱程程还是死了？
    只是在这个时候，苏余音也强烈意识到，他对待朱程程这件事上并不单纯是为了完成系统交代的任务，还包括，他的确想要留住他，这个总是带着笑容、踏实肯干的小伙子，他并不曾想过他会真的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就此消失在这个世界。
    就仿佛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苏余音感觉到很无力，或许是他的想当然和自大最终没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他把自己关在了办公室，甚至不愿意去面对。
    第十四章
    事情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苏余音本来以为是成竹在胸，但没想到这次彻底失算了。冷静下来之后，苏余音打起精神安排剩下的事情。
    朱程程的双亲来把朱程程的尸首领回了家。朱程程的父亲走得很慢，腿脚有些不便。他干瘦的眼眶里嵌着一双浑浊的眼珠，似有泪光闪烁。朱程程的母亲扶着他。
    苏余音嘴唇动了动，第一次觉得说不出什么话来。
    面对鲜活生命的逝去，谁都不能用几句轻飘飘的话来一笔带过。“节哀。”苏余音最终只说了简单两个字，又给了一张支票。“程程在公司兢兢业业，这是公司的一点心意，请二位收下。”
    朱程程的父亲看了一眼那张支票，说道：“不用了，该赔钱的不是你们，而是那个没心肝的女人和她家里人！她以为程程死了就完了吗？老子跟他没完！”他恨恨吐了一口唾沫，气冲冲地往前走去。
    朱程程的妈妈有些为难看了苏余音一眼，“这个倔老头子就是这个脾气，你不要介意。程程走了，咱们家的主心骨也没了，这往后的日子还不知怎么过呐。”
    “没事的，这张支票您拿着吧。小锦还在上学，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的是。”
    朱程程的妈妈听见他这样说，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小心把支票从苏余音手里接了过来，说道：“咱们家以后还得另想法子。你是个好人，可惜程程命薄，要不然跟着你这样的大老板干肯定会出息的。”她说完匆匆去追朱程程的爸爸。
    “叮咚。”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苏余音无力地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外头雾蒙蒙的天气。“由于宿主任务失败，扣取生命值10分，剩余生命值49分。”
    苏余音：“如果我没记错，低于50分会陷入轻度昏迷。”
    系统“叮咚”一声，回答道：“是这样没错，但由于前期宿主完成任务获得奖励后悔药一颗，因此可以选择道具，启动时空倒转程序，回到过去某一时光节点重启该项任务。宿主是否要使用该项道具？”
    苏余音坐了起来，“可以回到过去？”他半信半疑，因为他本就对这个系统的存在还有疑虑。他忽然又想到朱程程给他搜集的那些资料。
    “是，宿主可以自由选择回到某一时光节点，系统将自动重启任务。”
    “那朱程程还能复活吗？”
    “若宿主选择的时光节点在朱程程自杀之前，朱程程自然是还活着的。但作为系统有必要提醒宿主，后悔药只能使用一次，一旦选择不可更改，请谨慎选择。”系统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这件事的冲击，也变得低落起来。
    “好，我现在不选择会立刻陷入昏迷吗？”
    “宿主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做出选择。两个小时后未选择使用道具，视为放弃使用，宿主将陷入轻度昏迷。”
    苏余音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恰好是上午十点整。他觉得自己需要利用这两个小时的时间做些什么，如果单纯只是回到过去，他弄不清楚当下的谜团，难免会重蹈覆辙。苏余音打了一个电话，下了楼。二十分钟后，他出现在了一家咖啡厅里。
    对面坐着的女人正是朱程程的女朋友。她明显哭过，眼睛里有红血丝，眼睛下面一圈乌黑。她的打扮很简单，白T恤牛仔裤加一双运动鞋。
    “没去送送他吗？”苏余音说道。
    女孩的手用力握住咖啡杯把手，眼睛半垂。“我已经和他分手了，他的死与我无关。”
    “那你为什么紧张？又为什么答应出来？朱程程一直有提到你，他说要努力攒钱凑够首付，买一座个属于自己的房子，和你一起组成一个家。他一定想不到，你这么绝情，根本不值得他这么对待。你不去送他也好，免得他死了都不安生。”苏余音的语气过于凉薄，他默默打量那个女孩，发现她胸腔起伏，强忍着情绪不想发作。
    “他如果能安生些离开，也算是一件好事。”女孩站起来，说：“我要走了。”
    “他本来打算下个月向你求婚的，你知道吗？”苏余音不轻不重地说道。但这句话无疑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女孩的心间。
    她的心终究是软的，无法像外表一样纹丝不动，虽然她仓促离开，背影却无疑展示了她的慌乱。他是骗她的，朱程程一直想攒够了钱再求婚，根本没有下个月求婚的计划。只不过按照苏余音原先的计划，建立员工购房支持平台，朱程程的住房问题应该很快就能够解决。
    女孩只想逃跑，但苏余音却不想放过她。他再次看了一眼手机，还剩下一个小时十分钟。“你为什么要和朱程程提分手？”
    “这件事恐怕我不需要向你交代，即便你是朱程程的老板。”女孩已经把眼泪擦干净了，她明白今天自己应该没那么容易脱身，只好转过身来直面苏余音。她继续说：“我不知道你今天约我出来意欲何为，但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逝者已矣，有些事情我承受不起。关于我与朱程程，我也没有必要向你一一交代。朱程程的父母现在已经去找我家闹了，说是我害了他们的儿子，如果苏先生也这么认为所以才来找我的话，我只能说我很愧疚，但是我没有办法。”她握紧了拳头，眼睛里黯淡了许多。
    与其说是冷漠，更多的倒像是无可奈何。
    她不肯说，苏余音也没有法子。他向前了几步，说道：“朱程程还有些东西没有拿走，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去公司帮他把东西整理一下。”苏余音所说的东西不是指工位上那些东西，而是之前有一次员工团建留下的。那次的创意是一个女员工提出来的，她说每个人都可以留下自己想珍藏的东西，等到一年后再打开来看看，可以是理想也可以是其他。
    距离现在，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但朱程程已经走了。工位上的那些东西，早就由朱家父母一起领回去了。只是这个团建的东西，也是苏余音才想起来的，竟忘了给他们。其实他也好奇，朱程程在里面放了什么。
    女孩犹豫了。
    苏余音说：“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到时候我会安排人给朱家父母送过去。”
    “我去吧。”女孩说道。
    东西放在公司一间闲置的房间里，每个人的箱子上都贴了名牌，上面写着各自的名字，箱口用纸贴了封条防止打开。
    苏余音看了时间，此刻是上午十一点二十分。他还剩下四十分钟的时间，他摆了摆手，示意女孩打开箱子。女孩很珍重地撕开封条，里面却只装着一张纸。展开来看，是一张图纸，上面是朱程程笔迹写着，我们的家。
    原来这是朱程程描绘的梦想中的家。他标记了每个房间的布置，甚至具体到家具什么颜色，物品怎么摆放。阳台向阳，要种满绿萝，密密麻麻地覆盖住整个窗台。女孩鼻子一酸，泪水滴在图纸上。沙发要蓝粉色的，不用太大，两个人挤着窝在上面看电视。右侧的是书房，他们都爱读书，一定要做三面书架，用来摆放买来的书籍。除了主卧之外，还得有一间婴儿房，孩子只要一个，她应该是个小女孩，爱穿公主裙。
    这些都是她曾经跟朱程程念叨过的，朱程程那个时候只是看着她笑，听她说着那些不着边际的话，却没想到他把每个字都记在了心里。
    “我可以带走吗？”她把那张纸攥得紧紧的。
    上午十一点三十分。
    “当然可以。如果你能够回答我一个问题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苏余音说道。
    女孩眼含泪光看过来，说：“或许我应该回答你。”
    “为什么选择分手？”
    “因为，我不想后半生都活在愧疚里，我不想为了自己的幸福而无视别人的痛苦，如果我知道这一切，我宁愿从来没有认识朱程程这个人。可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我无法改变，我只能去逃避，因为我始终是懦弱的。”
    苏余音最终把后悔药返回的时间节点定在朱程程请假回家的前一天，他决定提前在会上宣布自己那个赞助员工购房的计划。
    第十五章
    “滴，任务重启成功。”一阵天旋地转后，苏余音眼前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他坐在办公室里，周围空无一人。他试探着唤了一声系统，系统滴滴了两声，示意它的存在。苏余音看了一眼手机，果然以前返回到他要的时间点。
    “通知各部门负责人开会。”他拨了内线电话给朱程程。会议这块儿由朱程程安排，朱程程过来汇报各部门负责人已经就位，苏余音看着活生生的他，生出一些恍然，“最近工作压力大吗？”
    他极少说出这么情绪外露的话来，朱程程愣了一下，笑道：“还好，我现在正是打基础的时候，多学点东西才好，以后用得上。”实际上在这个公司，压力的确是大的，尤其是苏余音自己就是工作狂魔，朱程程跟着他跑前跑后，压力就更大了。
    苏余音点点头，“我知道你不怕吃苦，是个十分上进踏实的年轻人。但是咱们公司不是靠着压榨员工来发展，如果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可以及时提出来，生活中遇到什么困难也可以告诉我。”他觉得前一次任务失败还是因为自己自作聪明，采用了太过迂回的方式。另外，也是由于他从心里觉得朱程程是不可能死亡的。
    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朱程程的死让他意外又震惊。他只能更直接地提出这个问题，希望朱程程本人能够给他一些线索。
    朱程程尴尬一笑，应了下来。他总觉得今天的老板有些古怪，比如说老板说的话，以及他表达关心的方式。老板说话喜欢简洁有力，更多的时候是采取发号施令的方式。比起员工的生活，他也更关心员工的工作方面。
    朱程程走到门边，苏余音叫住他，说：“你也要参会。让大家稍等片刻，我马上就来。”
    “是，老板。”
    时间来不及让苏余音进行太多准备，他决定迅速宣布这个决定，越快越好。于是他大致在电脑上把这个方案的雏形写了下来，在会议上将自己这个想法提了出来。
    大部分负责人是难以置信的态度。
    “老板，这样可行吗？不说其他的，咱们公司的员工大部分是外地人，购房需求极大，如果大家纷纷提出申请，公司的财力是否可以支撑？”
    苏余音认可了他的想法，说：“的确，这只是一个初步的计划，更多的需要大家一起发挥智慧来完善。正是因为我司大部分为外地员工，如果不想办法解决他们的住房问题，那么员工工作起来也不会安心。所以我希望能够通过公司提供一部分资金加上员工互帮互助的方式让大家住有所居。我的一些想法已经写下来了，大家可以看看，有什么好的建议，可以补充进来。朱程程，你负责搜集大家的建议，完善方案。”
    苏余音冲着朱程程说道，朱程程点点头，正要回答什么，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朱程程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迅速按掉，对着苏余音说道：“请老板放心。”
    因为朱程程坐得近，苏余音瞟了一眼，见是朱程程女朋友的名字。朱程程是神色无异，苏余音猜测这个时候两人之间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他回忆起最后时间朱程程女朋友所说的话，他能够确信她还爱着他。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走向了分手，也让朱程程最后选择了自尽？
    如果不出所料，朱程程明天又将要请假回家。
    快下班的时候，苏余音再次叫了朱程程进来，询问购房基金的建议搜集进度。因为这是涉及到员工切身利益的事，员工们提意见都相当踊跃，朱程程把目前搜集到的意见汇总了一下，口头向苏余音汇报。苏余音听完说：“好了，今天没事了，你先下班吧。我正好顺路要去你住的那边，载你一程，如何？”
    朱程程说：“谢谢老板，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可能需要加一会儿班。老板你先走吧，不用管我。”
    苏余音说：“有什么事明天再处理。你是不知道，今天感觉孤家寡人的，我想顺便请你吃个饭，不知道你能不能赏个光？要不然我等你？”
    朱程程自然不敢让老板等他，连忙同意了下来，把东西收拾好，桌上手机响了。苏余音看见又是朱程程的女朋友。“倒把这茬忘了，年轻人下班了要约会的。这样吧，你把你女朋友叫出来，我请你们俩吃饭。”
    “这怎么行？老板，我请您吧。静静那边，我跟她说不用等我了。”
    “就当是陪陪我，我一个人孤独惯了，今天忽然觉得有点冷清。人多点，热闹些。咱们去哪里接她？”
    苏余音这么说了，朱程程倒不好再回绝，他打电话跟女朋友说了，让她在路口边等着，一起坐车过去。
    朱程程的女朋友肖静然不是爱说话的性子，她上了车礼貌地跟苏余音打了声招呼，偶尔说一两句话，大部分时间都安安静静的。苏余音暗自打量了几眼，见她跟那天一样打扮得很简单，只是目光平和，看起来很是温婉。
    的确像是朱程程会喜欢的类型。
    苏余音挑选了一家湘菜馆。他本人口味清淡，但他得知朱程程最爱吃湘菜。苏余音要了个包间，三人坐下了，他找服务员点了酒，又把菜单递给两个年轻人。
    朱程程知道苏余音不喜欢推拒，便接过菜单先点了尽量味道清淡的菜，他是知道苏余音的口味的。又点了几个菜加汤，让服务员尽快上菜。
    黄澄澄的茶水映在骨瓷杯中，灯光下晃动着一腔暖意。
    “程程，你们感情这么好，近期打算结婚吗？”苏余音开口问道。
    朱程程压抑住心底的怪异，回答道：“最近还没有结婚的准备，我想先攒钱买下房子再说。总不能以后在出租房里结婚，太委屈静然了。况且以后有了孩子，总得要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今天的老板真是温和亲切得不像话。
    “我今天提出那个购房计划，你可以提出申请，先把房子买下俩。房价不等人，等你攒够了，说不定房价都翻了好几番了。你家里，可否能支持你一些？”
    朱程程笑了下，这个斯文白净的年轻人一直都是这么好态度，他极少抱怨什么，只让人看到他身上积极阳光的一面。
    朱程程说：“我家里的条件实在是拿不出什么钱来支持我，前些日子我爸说要给我一笔钱，约莫又是从哪个亲戚那里借的。我实在忍心不得。况且我还有个妹妹正在上学，正是用钱的时候。当初千难万难的供我读书出来，才有了现在的生活，怎么好再让家里背上债务。老板今天的提议的确很好，我正想提交申请，等方案正式公布下来，我就交申请上来。”他对上肖静然疑惑的眼神，慢慢给她解释了一下苏余音的计划，果然肖静然的眼睛亮了起来。
    苏余音看到了两人对未来的憧憬，他想起了朱程程画的那张团建存下来的图纸，满满都是对家的期待。
    “你妹妹成绩想必很好吧？”苏余音问道。提起妹妹朱小锦，朱程程满脸自豪，但苏余音却意外捕捉到肖静然脸上闪过的一丝僵硬。
    朱小锦的学习成绩在学校里名列前茅，自然是不必说了。朱程程说以后让妹妹可以考这边的大学，方便照顾。到时候要是房子买下来了，还可以给小锦安排一个房间。对于这些，肖静然不置可否，只顾闷头吃菜。
    苏余音看出一丝不寻常来，他耳边听着朱程程的夸赞，却问道：“你父母可见过你女朋友？”
    朱程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了，说道：“视频倒是见过，静然生得内向，还没有和我一起回家见过父母，但是小锦有时候会联系静然问她一些学习上的问题。对了，最近小锦还问你吗？也不知道她其中测验考得怎么样了。”
    肖静然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饭吃完后，苏余音送了这对情侣回家，自己开着车再回去。系统滴滴出现，跟他说话，“你发现了什么？”
    “我觉得肖静然好像跟他们家关系不太好，或者是跟朱小锦关系不太好。提到朱小锦的时候，她脸色不太好。但是我也见过朱小锦，她就是个孩子，也不是骄纵任性的性格，我思来想去还是没什么答案。按照之前发生的事情，朱程程应该会来请假回家，不如我们再去一趟，看看朱小锦那边有什么线索。”
    “滴滴，我觉得宿主今天变得很有亲和力，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哦，加油。”系统却说起了别的。
    时光的一来一回中，苏余音忽然感觉到了身边人的珍贵，这的确是他一开始没有意识到的东西。从尹甜甜到朱程程，生命中出现的每一个人，一旦有了情感的羁绊，那么苏余音再也不能是简单地完成任务了。那是一份被需要的责任。
    苏余音摇了摇头，说：“或许，是吧。”
    第十六章
    朱程程请假回家的前后脚，苏余音也再次踏上了去朱程程家乡的旅程。烟笼雾罩的小县城，这次带给了苏余音多一分熟悉感。
    “直接去找朱小锦吧。”两个人轻车熟路来到朱程程的家。朱程程这会儿直奔医院去了，苏余音也不是特别确定朱小锦是否在家，想去碰碰运气。
    还未到地方就听见说话声，苏余音站住定睛看去，朱小锦是在家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男人。哪个男的他也曾经见过的，就是在医院来看望朱程程父亲的母子俩其中的儿子。那个黑瘦的男人，他此刻站在朱小锦的面前，一脸憨厚的笑容。
    朱小锦却不领情，尖声喊道：“你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那个男人也不恼，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是没你有文化，我没念过几天的书，但也知道婚姻之事自古都是由父母作主的。你爸妈都同意把你嫁给我当老婆了，你再挣扎都没得用。我想过了，我手头还有些钱，除了给你家的彩礼二十万之外，还有些积蓄咱们用来盖房。以后你安安生生地给我生个胖小子，日子有奔头了，还怕过不好吗？”
    “我没同意！我没同意！我还要上学，你给我滚，我不想听见说话。”朱小锦哭了起来，恰似一只被困的小兽一般。
    苏余音了解事情的原委后，大步上前挡在朱小锦身前。“你又是谁？我在跟小锦说话，你别打岔。”他应该是天生的笑脸，就算是这会儿，脸上都丝毫不见任何恼怒的表情。
    “我是小锦哥哥的朋友。”苏余音说道。他穿着黑色的风衣，栗色头发下清冷的面容让有不由得生出畏惧。对方摸不清楚他的底细，但哼笑一声道：“原来是大舅哥的朋友啊，失敬失敬。你可能有些误会，小锦这边我已经订下了，可惜这个小姑娘脾气倔，正在跟我闹脾气呢。这都是家务事，等我哄哄就好了。”
    朱小锦瞪着眼珠子，道：“你胡说，要我嫁给你，还不如去死了算了。”
    男子微微一笑，道：“你家里好不容易把你哥哥供出来，又得了一个城里的媳妇，眼看就要结婚了，你舍得让你哥哥分手？你忘了你哥哥对你多好了？逢年过节，哪一次不是大包小包的给你买东西回来？都说他最疼你，现在轮到你报答的时候了，你却又不肯了。好好想清楚，再来跟我说，我等着你。”
    他说完就走了。
    苏余音递了纸巾给朱小锦。朱小锦哭得鼻头都红了，一双眼睛好像兔儿眼。看向苏余音，呆呆地，带着一些犹疑，说：“你真是我哥的朋友吗？今天的事，可不可以向我哥保密？”
    “你家里给你订下的亲事？但是你还是个孩子，正是读书的时候。”苏余音内心震撼。
    “嗯，我妈说，他能给二十万彩礼钱，到时候哥哥就有钱买房了。但是我还是不甘心，我们老师说我好好读书，一定能上个好大学的。我不想结婚，但是哥哥那边……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哥哥对我那么好，我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哥哥为难吗？”
    苏余音忽然懂了。为什么肖静要选择分手，为什么朱程程要选择自杀。就算是再冷漠至极的人，也不可能眼睁睁地踩在妹妹的血肉上享受着舒适的生命。
    苏余音猜测，朱小锦最终还是选择了和那个黑瘦的男人结婚。所以肖静和朱程程都无法放过自己，最终酿成了悲剧。
    找到了问题的缘由就好办多了。苏余音向朱小锦讨了口水喝，跟着她的脚步在屋门口坐下来，说：“你哥哥让我来接你，一起去医院。”
    “真的吗？我没听我哥提起过你。”朱小锦打量着他，保持着戒备心。
    “真的。你哥叫朱程程，他女朋友叫肖静，你叫朱小锦，对吗？”苏余音打量着朱小锦的神色，说：“你不喜欢肖静？”
    “我没有。”朱小锦眼神闪躲。
    “今天的事，你应该告诉你哥。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人生，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而不是对他人。无论那个人是你的父母，还是你的哥哥。当我们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注定只对自己负责。所以，你问我你想继续读书，是不是自私，我的回答是自私。”苏余音望着朱小锦，说道。
    朱小锦神色一震，低下头去，小声说：“我是自私了，我爸爸也这么说。小时候我哥最疼我，爸妈偏心眼，他总是护着我。爸爸说女孩儿不用读书，早点嫁人就可以了。我初中同学好多都已经嫁人了，要不是哥哥坚持，我肯定也不读书了。他上大学打几份工，除了自己的生活费，还要负担我的学费。可是，我却不肯为哥哥付出。”她用手指捂住眼睛，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
    “我说你是自私的，但是自私是应该的。我说过，你不需要为了别人的期望而去做什么，你自己需要对得起自己就可以了。你哥哥经常跟我说你成绩很好，以后上大学可以去他那里住，他说还会给你留一个房间。你觉得，你哥哥希望看到你为了他去换那区区二十万的彩礼吗？这样他会一辈子都觉得对不起你。”
    第十七章
    “这件事，能不能不告诉我哥？”朱小锦再次提出自己的请求。
    苏余音回头看见她忐忑的神色，说：“为什么不想让你哥哥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其实你也觉得他并不会同意？”
    “我只是不想我哥那么辛苦。”
    系统：嘀嘀嘀。
    因为有朱小锦在面前，苏余音并没有回复系统什么。系统自顾自说：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公司那个计划？她知道朱程程不需要靠自己出卖婚事来卖房了，心结应该就放下了。
    苏余音却没有说这个，他把朱小锦带到了医院。朱小锦怕他说出什么，一直紧张地盯着他。朱程程见到苏余音过来了，十分意外。苏余音解释说自己正好打算休假，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以前听朱程程说过他家乡山清水秀，便过来了。
    他看了朱小锦一眼。朱小锦紧紧闭着嘴巴，瞪大了双眼看着他。
    朱程程的爸妈见是他老板过来了，十分热络地跟他打招呼，让他坐下，一边问他朱程程在公司表现得怎么样。苏余音一一答了，都是一个好字。临走前，他客气道别，见朱小锦总算松了一口气，却转而说道：“我听说叔叔打算把小锦许配人家了？”
    朱程程的爸爸闻言，默了一瞬，先去看了朱程程一眼，说：“这丫头小小年纪不学好，非要想着嫁人。我们拗不过她，反正她将来也是要嫁人的，早点晚点都一样。”他也知道如果被朱程程知道了，他肯定不同意，所以全家人口径一致地瞒着他。
    朱程程听了又惊又怒，看向朱小锦，说：“荒唐！小锦才几岁，就要嫁人了？她成绩这么好，肯定是要上大学的。小锦，那个男人是谁？你太让哥哥失望了。”
    朱小锦往后退了两步，眼泪一滚就下来了。饶是她聪明伶俐，见爸爸这么说，自己心里又犹豫不决，倒说不出什么来了。
    苏余音挡在她面前，拉着朱程程出了病房门。“小锦一直说要我保守秘密，但是我觉得这个秘密保守不得。那个男人不是她自己愿意的，而是你父母亲安排的，说是愿意给二十万的彩礼，帮助你在城里买房用。小锦是个善良的孩子，心里记着你的恩，所以她才不敢开口说。”
    “糊涂了真是。我爸妈糊涂，她怎么也跟着一起糊涂。我要是不回来这一趟还不知道家里居然发生了这么荒唐的事。”朱程程脚步沉重，他知道在农村想要扭转老一辈的思想有多么困难，家里重男轻女不是一天两天了，妹妹聪明好学，又喜欢读书。他就盼着有一天妹妹也能和他一样走出大山，看看这广阔的天地，所以就算自己辛苦些也要多打几份工。
    朱程程冲回病房把朱小锦拉出来，看着朱小锦埋着头不说话，他的语气也严厉起来，说：“你真地就想嫁人了？当初你跟我怎么保证的？”
    朱小锦不说话。朱程程加重了语气，说：“说话！”
    “哥哥，对不起。我不想嫁人，但是我怕你太辛苦了。”她说着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我需要你为我牺牲吗？你以为自己很伟大吗？你是圣母玛利亚，可以拯救苍生吗？为了二十万赔上自己的一生，你读的书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从山沟沟里走出去，你才会发现这个世界很大，我们身边的世界根本不值一提。你要是现在就结婚了，还是因为我去牺牲，我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个世界上？”朱程程尽量压低着声音，不干扰到医院的秩序。
    “我只是希望你过得轻松一些。我们家的条件就那样了，肖静姐姐还等着你和她结婚。”
    朱程程火气更盛，说：“那是我的事，现在公司已经可以解决买房的问题了，你小孩子不要操大人的心，安心读书就是了。”
    朱小锦眼睛一亮，说：“真的解决了吗？那我可以继续读书了。哥哥你不要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从小到大，你吃了许多苦，爸妈私心里重男轻女我是知道的。我得了偏爱，是因为偏见，而不是我天生高你一等。你和我，是家人，是关系平等的兄妹。我对你好，不过是把爸妈多给的，偿还给你，所以你不用对你有什么歉疚。同样的，你也不用为了我牺牲。谁都不是谁的救世主，我们更应当过好自己的人生。”朱程程感怀地说。
    在这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大山里，多的是人觉得男子天生高贵。他以前小时候觉得理所应当，但当他渐渐读了许多书、经历了许多事情过后，才猛然醒悟过来，所以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妹妹能和他一样走出这片大山，去过更好的生活。
    朱小锦含泪点了点头。
    朱程程去向病房里的爸妈解释这一切。朱爸爸心有不甘，说：“这丫头读了这么多年书，本来就是浪费钱。高中毕业也该结婚了，你看我们村里那些姑娘哪一个不是早早地就结婚生子了？依我看，早点嫁人还好些，以后年纪大了怕都找不到什么好婆家了。”
    “爸妈，我想买房想安定，凭我自己的能力。我没有道理让妹妹来替我牺牲什么。她还小，学费我愿意给她担着，以后上了大学，我会负责她的生活费和学费，你们不用担心。”
    朱程程的妈瞪了朱小锦一眼，说：“这死丫头，准是又在你哥面前说什么了。你哥对你那么好，你是个白眼狼吗？还这么拖累你哥。程程你也是天真，买房这么容易的吗？虽然我们两个没有去过大城市，也是知道的，这大城市的房子寸土寸金，凭你那么些工资怎么买得起？咱们家没用，给你帮不上什么忙。正好那个小伙子有些家底，人看着也不错，你妹妹嫁给他说不定就过上好日子了，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怎么被你一说就好像是去下刀山了？再说了，你等得，肖静她等得吗？她那个条件的姑娘跑了，你在哪里去找？”
    她喝了一口水，继续说：“这些事情亏得有我们替你掏心掏肺地操心着，你倒还怨上我们了。你自己好好寻思寻思，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苏余音站在一旁，看着这神色各异的一家人。他随时注意着朱程程的动向，谨防任务再次失败。苏余音还深刻地记得得知朱程程死讯的那一刻无力感。
    好在朱程程只是笑了笑，说：“小锦，我会帮她办理转学，以后我来照顾她好了。”
    苏余音适时说道；：“我听说小锦在学校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正好我认识里德中学的校长，对学习成绩优异的学生可以免费入学。我可以帮忙推荐，你不必担心。”
    朱程程感激地看着苏余音，没想到他会为他做到这个份上。此前他一直都很尊敬老板，但这一次感情明显升华了，他觉得苏余音身上简直镀了一层光环。
    苏余音受不住他这么热切的目光，咳嗽了一下，说：“打个电话的事，举手之劳。”
    朱程程说：“谢谢老板。”像老板这么散发自己的圣父光环，还刻意让他不要太过感恩的人，这个世界上还有几个？
    系统：嘀嘀嘀，我怎么觉得他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苏余音神色肃然，如果不是屋子里一大堆人，他可能已经和这个多嘴的系统怼起来了。
    朱程程的爸妈见儿子这么安排，脸上挂不住，心里仍然觉得自己是为了他好，丝毫没有什么悔改之意。朱程程的爸爸讪讪一笑，说：“这大城市吃喝不都得花钱？这转学得意思，还不放心我们老俩口不成？”
    朱程程的妈妈帮腔道：“可不是，咱们两个老的一门心思地为了你好，你倒不领情了。想想除了我们两个还有谁这么毫无保留地为你着想，连亲生女儿都舍得的。”
    苏余音听到这里，站出来说道：“冒昧说一句，为了儿子牺牲女儿，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劝二老不要拿出来说了。另外，现在法制社会，强迫子女结婚是犯法的。当然，我只是这么一说，想必二老也不可能会做出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
    朱程程的爸妈对这个城里来的大老板有些怵，他话少而且浑身嗖嗖冒着冷气，黑色的外套凭空增添了他的冷峻感。听他说违法，更加被唬住了。
    “老板说得对，都是咱们老两口糊涂了。”
    “叔叔阿姨想通了就好。程程好好照顾叔叔，我就先走了。我会跟里德中学那边说好，你直接带小锦过来入学就是了。”
    “老板，谢谢！”朱程程由衷地感激道。
    “不用客气，以后好好工作就是了。顺便可以去看一看楼盘了，想想房子准备买在哪里。”苏余音说道。
    话刚落音，系统滴的一声，提示该项任务已经完成。苏余音长长舒了一口气，看来朱程程的问题已经彻底解决了，他也就放下心来，悄悄离开了病房。
    按照上次的进度，现在的生命值为54分。已经处于了安全区，暂时不会陷入昏迷之中。但苏余音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及之前的好了。
    他按了按眉心，说：“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第十八章
    相较于下一个任务，他更想问的是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够摆脱这个系统。
    系统：下一个任务，当然是red组合了。请宿主亲自攻克red组合，让她们同意与贵公司签署合作协议，完成独家专访。
    苏余音：“什么才能叫做我亲自？也就是说我要亲自去完成这个任务，不能安排给下属？”
    系统：答对了。宿主请快速行动起来吧，此任务需要在两个月之内完成。如无法按期完成，将按照规定扣除生命值10分，请宿主珍惜光阴把握机会。
    “行。”苏余音应了，干脆利落。
    拿下red，他势在必行。之前忙着完成任务，反倒是没什么时间来关注这个问题，而手底下这些人似乎也没太多的头绪。
    red算是养成系的少女组合，从出道以来就有广泛的观众基础，其中亲妈粉不少。这个组合由三个少女组成，她们长相可爱声线甜美，唱功也是实实在在的，一直火了这么些年。
    她们的经纪公司组织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海选，将她们从茫茫人海中选了出来，经过包装学习历练，打造成了现在的样子。最开始公司会在微博上放一些她们练习或者唱歌的视频出来，以及一些日常生活的小片段。但是这些视频都是公司独家传播的，因为她们不参加其他的综艺活动，鲜少有更多的视频资料。
    办公室里放着red的歌。苏余音思考着该从什么方向着手。
    朱程程拿了一叠文件来找苏余音签字。他刚刚新婚，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房子的事总算也解决了，工作上愈发地用心起来。听到red的歌，他说：“学生时候我也常常听她们的歌。R的嗓音甜蜜，E的嗓音清冷，很有辨识度。”
    “那么D呢？”苏余音皱着眉头，他不大听得出其中的分别。
    “D的声音，我觉得没什么特点，她声线比较大众化，调子偏平缓，所以撇开R和E的声音，剩下的就是D了。”朱程程双手接过苏余音递过来的文件，说道。
    苏余音仔细分辨起来，的确如同朱程程所说的那样，多听几遍，已经能够勉强分辨出其中的区别。他叩了叩桌面，让朱程程准备好下去和他一同去red的经纪公司。渐渐地，却觉得D的声音有些熟悉的意思。
    难怪朱程程说她的声音最大众。有意思，既然其他两个队友这么出色，那经纪公司何必还要签下D呢？相比较而言，她似乎没什么优势。
    苏余音打开网页搜索框，调出D的资料。网页上出现了一张小圆脸，看起来年岁不大，眸子清亮，眉毛微微下垂，眉目组合起来总让人觉得有一种淡淡的愁绪。看起来是一个相对来说内敛些的人。
    到了下午，朱程程和苏余音一起出现在了red的经纪公司。
    这个公司算得上是目前最有实力的造星公司，在当今歌坛没落的情况下，还相继推出了不少歌坛新秀，实在是难得了。更不用提他家还有一支高质量的队伍，从写歌到配乐、剪辑都是人才济济，最后出来的作品可谓是制作精良。
    苏余音和这家公司的老板颇有些私交，因此一路上畅通无阻。苏余音提出了想请red组合拍摄杂志和接受专访的想法，对方沉默了一下，说：“不是我不愿意给你这个面子。这段时间来贵公司来的人不少，我对于你们的想法也略有耳闻。只是red的路线已经由团队规划好了，每一步都不能随意打乱。虽则我是这个公司的老板，也不能去轻易破坏，否则她们的经纪人该又和我闹起来了。你看，要不要换一个艺人？最近参加选秀出来的男子组合就很不错，粉丝基础也广，我可以提供他们的独家采访给你们。”
    他提及的那个男子组合，苏余音以前听过一耳朵，但是不太感兴趣。他摇摇头，说：“我能不能见见red的经纪人？或许可以和他谈谈。”
    对方拨了个电话，不多时，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穿着中规中矩的衬衣衣服，说：“老板，你找我？”
    对方指了指苏余音说，“云泽，这位你应该认识，他来找你，想要red的专访。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插手艺人的规划和运作，你们谈谈。”
    red的经纪人叫云泽。他听完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老板，你是怎么回事？我之前说过多少次了，不行！不可以！她们是不接受任何这类的活动的。不管谁来，我就一个字，no！”他在胸前比了个叉，语调又急又快。
    “抱歉，我能知道原因吗？”苏余音说道。
    虽然云泽在前面发表了一段浮夸的讲话，但还要在圈子里混，苏余音是不可以轻易得罪的。他手下的艺人也不止red一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求于人了。云泽说：“她们三个，优点就是会唱歌，所以这么些年了，粉丝不减反增。毕竟实力摆在那儿，没办法。但是你们知道她们的缺点是什么吗？”
    朱程程对red熟悉，学生时代没少听她们的歌。听云泽这么一说，立刻起了八卦的心思，问道：“是什么？”
    云泽笑了，说：“缺点就是她们只会唱歌。这三个人，一个赛一个的不会说话。我要是让她们出去参加综艺活动或者接受采访，怕不是自找黑粉。这不是闲得嘛？她们还是乖乖待着唱歌比较好。其他人来了我可没告诉她们这些，也就是苏老板跟咱老板这么亲近，不是什么外人。”
    这么想来，似乎也是合情合理。她们办过演唱会，但是演唱会的互动环节毕竟少，并且也是经过多次彩排的，流程什么的都是确认好了的。娱乐圈最忌讳的就是情商低，不会说话。这要是真像云泽所说的，这三个人不会说话的话，恐怕反而带来负面影响，于她们的发展不利。
    苏余音却并没有放弃。“如果专访不行，是否可以安排杂志封面？其实她们三个人很适合上封面，如果我们能合作一次，对双方都有好处。你也知道我们杂志在业界的名气，之所以想拿到red的case完全是因为粉丝的诉求。艺人要长远发展，适当的尝试是必要的，你不能总是把她们禁锢在固有的圈子里。”
    “不好意思，还是不行。我这个人比较一根筋，我手下的艺人从一开始我就根据她们的各人特点做好了路线规划。请苏老板见谅了，她们三个确实不适合，理由我也解释过了。”
    云泽的话和他老板的态度都明明白白告诉苏余音此路不通。苏余音碰了壁，还是毫无办法，便和朱程程一起回公司。
    朱程程见老板坐在后座上不说话，以为老板被拒绝了有些失了面子，便说道：“没想到他们连您的面子都不给，有些待价而沽的意思了。其实与red同等咖位的艺人也不少。”
    苏余音说：“你对red有些什么了解？说来听听。”此前苏余音已经从头到尾把三个女生的资料都看了一遍，心里有数了。但是作为朱程程这种曾经的歌迷，也许会有不一样的角度。
    “我知道的都是些八卦，大约不怎么可信。”
    “说来听听。”
    第十九章
    red因为很少接受外出的活动，关于她们的信息其实不多。朱程程知道的都是很多年前在学生间流传的一些八卦新闻，“说R的家庭条件优渥，父母已经定居海外，她从小喜欢唱歌，为了梦想孤身回国追梦，在比赛中因为过硬的实力被签了下来。”
    苏余音听完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往下说。今天的系统却安静得有些反常，以往她听到外界的这些声音多多少少总要议论几句的。苏余音想着系统的事情，朱程程继续说道：“E是外籍，她出生靠近大陆的一个小国家，拥有贵族血统。至于D，据说她是一个富商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后来她爸爸派人找到了她，要她认祖归宗，但是她性格倔，非要自己闯出一片天。”
    “我得想办法见到她们。”苏余音说道。
    机会说来就来。下班后，苏余音收到一封邀请函，是来自芭乐平台的。芭乐没有核心业务，热衷于把娱乐圈的人聚集起来做慈善事业，业内都愿意给它家几分面子。围护明星的外在形象，洗白负面新闻，塑造爱心人设，搞慈善无疑是见效最快的方式了。虽则要花些钱，但明星们来钱快，这些对他们来说，本来也不算什么。
    就是这样一场慈善晚会，苏余音以往偶尔会去。他也会拿出一部分钱来做做慈善，但是对于这种刷脸的活动，兴趣不大，毕竟他自己不需要经常站在聚光灯下。所以往年都只是钱去人不到。
    今年也本该这样的，但看到嘉宾名单上的red，他改变了主意。
    晚会定在这周五。苏余音有些好奇，red组合会不会到场。据朱程程的消息，去年她们在走红毯的时候露了一下面，后来就消失了。
    苏余音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清理呼吸时，系统说：“不知道的会以为你要去相亲。”
    剃须刀的声音刺啦作响，苏余音不理会他，嘴角却微微上抬。系统不甘寂寞，说道：“你该不会是想用美男计去征服red吧？我觉得其实也可以的，以你的长相，不去当个明星混混娱乐圈，简直时一种损失。君不见，娱乐圈多少丑男都当上男主了，还要按头强行做帅哥，真是辣眼睛。你要去去了，决定是一股清流。凭你的长相学历和能力，哪一样都能拿得出手。”
    苏余音把胡须清理干净，清清爽爽的一张脸。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说道：“这么说，你时觉得我长得不错了？看不出来，你对我还是很满意？”他记得系统说过，可以透过自己的眼睛看到这个世界，那么现在一定是透过镜子在看自己了？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自然，把头扭开了，走到客厅。系统说：还行吧，其实你长得真得就还行就是说。我觉得其实你可以试着打扮得休闲自在些，主要是你这个人太冷了。再穿一身黑色西装，就真地浑身冒着冷气，让人觉得有些不敢靠近。
    “是么？那你替我挑一身不那么冷的衣服。”苏余音笑了笑。
    他来到衣柜前，都是黑白灰三色的衣服。系统：那件粉色的？话说你怎么会有一件粉色的衣服。
    那件在衣柜的深处，看起来有些突兀。苏余音手捏到那件衣服，说：“这件？我还没穿过，可以试试。”那是一件粉色的风衣。
    的确，这样的场合，大概也不用打扮得那么正式。苏余音穿衣服的间隙，系统又安静了下来。苏余音知道这是因为它能看见外面的世界的原因。自己目之所及，也是它能看到的地方。他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穿衣服，穿完了这才走到穿衣镜前转了转。
    看起来倒还可以。苏余音想。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声音都颤抖起来，“这也太好看了吧，你这张脸不去聚光灯下，真是好浪费哦。要不你出个写真集吧，我一定买。”
    ？？？
    “你们系统还能买东西？”不得不说，系统这一通彩虹屁还让苏余音挺受用的。他本来以为自己不是一个肤浅的人，原来对于别人对他外貌的称赞还是会飘飘然。
    系统好似被噎住了，说：“那我也就是这么一说。我的意思是，你的颜值可比娱乐圈那些丑男好看多了。今晚你要是见到那些丑男了，可得离远些，我对丑男过敏。万一造成系统短路，说不定你这条小命也交代进去了。”
    苏余音轻声说好，打了电话让司机来接他过去。
    芭乐的老板明显没想到苏余音还亲自过来了。她年纪并不大，跟苏余音差不多同岁，今天穿了一袭纱裙，温柔无害的模样很难教人看出来她是一个干练的职场女性。
    “苏哥哥，你过来了。”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带着羞涩。看着苏余音的眼睛里仿佛有星光。
    苏余音“嗯”了一声，说：“过来看看。”他对这位老板不大亲热，那位老板却对他的到来明显有些雀跃欢喜。
    系统：苏哥哥？原来你们是朋友。
    苏余音听到系统那句“苏哥哥”愣了愣，转念反应过来这是在重复那位老板的话，心里升起一股恼意。自己这是疯了不成？一个人工智能的系统，怎么可能会叫他苏哥哥？关键是自己还因为这个称呼愣神了。
    系统：你生气了？
    它能够感觉到苏余音情绪的波动。
    苏余音快速走到无人处，说：“没有。她是我大学的学妹，家里早些年也在走动，所以认识。”
    系统：哦。
    芭乐的老板叫沈知夏，她本来想要继续跟过来的，但门口又来了新的嘉宾，她顾及不下，只好先去迎接。
    苏余音大步流星走了进去。进去之后是一段红毯铺成的路，媒体早早就等候在那里，准备拍摄新闻图片。他候在一边，没有走红毯的意思。red还没有出现。
    苏余音隐在不起眼的角落，默默观察来的人。大多数是当下的明星，都是熟悉的面孔。一波又一波人走过了，迟迟不见red。
    “你看那里，左边。”系统提示道。
    两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子穿着国风裙子，比起深v明艳的礼服装扮，显然更能凸显她们青春少女组合的特质。是red组合中的R和E，看起来，只来了两个人。不过已经够了，传闻中D性格内敛，就算是她来了，估计也难以接近。
    玉面粉腮，两个女孩子正在慢慢朝着红毯走过来。R手上拿着鲜花点缀的弓箭，头上梳成的发髻上插着未开的花苞。E手中拿着一把流苏伞，头发上裹着一圈毛绒绒的发饰。
    苏余音恰到好处地走上前去。他今天的这身装扮无疑是亮眼的，R抬眸看了一眼苏余音，眼睛里闪过惊艳，侧过身子和旁边的E耳语了几句。E的目光果然也转移了过来。她的眼珠子黑漆漆的，微微转动，很快回过头去。
    苏余音跟着她们的步伐一同走过红毯，摄像机咔嚓的声响不绝于耳。三个人，两种画风，让人看了有一种恍惚的时空割裂之感。
    各路媒体有见过苏余音的，也有没见过互相打听这位帅气的男人是谁的。
    苏余音看着两个小妹妹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微微一笑，拿了一只笔把自己的名字写下来。
    苏余音端了一杯红酒在手中摇晃着，见R去甜品区了，自己也慢慢踱步过去。R在甜品区待了一会儿，她左右为难，身后还跟着一个工作人员，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苏余音回头看了一眼E那里，也是如此。
    他明白这是在防备着他。毕竟他地态度很明显，就是一定要采访到red组合。公司想得很周全了。不过眼下还没有到合拍环节，red应该暂时不会离开。
    沈知夏过来寻他，拿起手中的酒杯朝着他举起。
    “苏哥哥，你什么时候喜欢上甜品了？如果有喜欢的，尽管挑些，我待会儿找人给你送过去。”沈知夏说道，“刚才本来想找你叙叙旧，一晃眼你就不见了。怎么样？最近过得好吗？”沈知夏眼波流动，目光里牵了丝一般黏在苏余音身上。
    “最近很好。看起来，你把芭乐经营得不错，慈善队伍越发壮大了。”苏余音找了一块甜品塞在嘴里，皱了皱眉，太甜了些。嘴巴里都是甜腻松软得口感，让他有些不适。但系统却很喜欢，说：“真好吃，原来芭乐的甜品这么好吃。再来一块吧，就左边那块上面有红豆的。”苏余音眉头皱得更深，但还是夹起来咀嚼了几口飞快咽了下去。
    “原来苏哥哥喜欢这个，那要不要再尝尝这个抹茶味的？”沈知夏投其所好，用小碟子装了一块抹茶的甜品给苏余音。苏余音想拒绝，系统先他一步大声在他脑子里回到：“要的，要的！就尝尝吧，苏哥哥！”
    系统学着沈知夏的声音喊着“苏哥哥”。本是调侃之话，苏余音却觉得有些僵硬。他机械地接过那块甜品，吃了下去，甚至连它的味道都没有感知到。
    系统第一次喊“苏哥哥”是他自己的误解，再一次喊“苏哥哥”却让他明确感受到自己的异样。和沈知夏喊的时候不一样，他自己都不知晓这是什么感觉。
    苏余音强行镇定下来，应付沈知夏。沈知夏看见他吃了下去，很是高兴。又聊了一些共同认识的朋友，提起各自的境遇，感慨了一番。沈知夏说：“我真的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见到苏哥哥。以往聚会都是邀请你好几次都不来的，大家都说你深居简出。要么你就是在加班，今天看到你真的太高兴了。”
    苏余音点点头，说：“公司太忙了，还在上升阶段，我是丝毫不敢松懈。”其实沈知夏也曾私下里约过他几次，苏余音的确是因为在加班而拒绝了。
    他不由得反思起来，自己以前的工作狂作风。
    “对了，知夏，我想请你帮个小忙。”苏余音说道。
    沈知夏听完十分乐意，说，“没问题，等着吧。”她说完拿起红酒杯朝着R走去，R在和一位当红的男歌手说话。沈知夏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淹没在音乐之中。忽然她的脚下一个趔趄，身子往前倾去，没想到E正走过来，好巧不巧，一杯红酒全部泼在E的身上。
    沈知夏慌张道：“不好意思，把你衣服弄脏了。”
    E倒是很从容，说：“沈老板这里可有备用的衣服？”
    沈知夏说：“有的，我带你过去。”她失策了，本想端着红酒杯去碰瓷R，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了E。不过也是一样的。
    沈知夏把E带到了后面，因为是要换衣服，工作人员没有再跟过去，只是在门口守着。
    “苏先生，出来吧。”E说道。
    苏余音走了出来，说：“你很聪明。”
    “你的伎俩不大高明。苏先生还是坚持一定要采访到我们组合吗？你应该知道，经纪人不愿意，我们是没办法自己作主的。如果私自这样做，也算违约。”
    苏余音坐下来，说道：“我见过云泽了，他说这是一开始给你们规划好的路线，所以不愿意松口。当然，你说的，我也能够理解。”奇怪E的年纪不大，说话却很老成，有着非少年人的冷静和自持。尤其是在穿着这身少女风的衣服对比下，反差巨大。
    “我可以允许你问我三个问题，就现在。”E说道。
    苏余音有些意外，脑海里过滤了一遍，说：“谢谢。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今天只来了两个人？”
    E没有过多思考，说：“因为她受伤了，昏迷不醒，所以今天无法出席。公司隐瞒了这个消息，再加上我们不会出席太多公开的活动，所以一直没有曝光。”
    “你就这么相信我？你不怕我立刻把这件事报道出去？”苏余音震惊于她的直接。他选择第一个问题问D的事情，完全是因为不想一开始就问得太深入，引起她的戒备心理。没想到却挖出了一个大瓜。
    E摇了摇头，说：“你不会，我相信你。第二个问题，你问吧。”
    “你们下一张专辑准备什么时候出？”事实上，red的专辑一直在筹备当中，粉丝追问最多的也是这个问题。但是如E所说，D还在病床上，恐怕很难了。
    “大概明年吧。D如果再不醒过来，云泽可能就要物色别人代替她了。”E看向苏余音，说道。
    苏余音准备了很多问题，都是粉丝中热度很高的问题。有了这个机会提问，他本来应该欣喜若狂，但是一切都被E的第一个回答所震惊，导致后面的一切问题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D昏迷了，意味着这个团体将来会面临着很多现实的问题。例如，解散。当然这么红的团经纪公司很难舍得直接解散，那么就会用到E说的那个方法，找人替代D。之前朱程程就说过，D的嗓音最大众，应该是最好替代的。
    “第三个问题，也是我搜集的粉丝提问。为什么选择了唱歌？”
    E笑了，说：“贵族血统的女儿，却选择自己在歌坛奋斗，为了追梦。你信吗？我一点也不喜欢唱歌，我不是选择了唱歌，而是被选择。如果有机会，我宁愿去餐馆洗碗、去超市收银。”她眨了眨眼睛，说：“百闻不如一见，你真的长得很帅。”
    她的眼睛里，好像残留着一滴泪。
    苏余音说：“你听说过我？”
    “听过，大名鼎鼎的苏老板。听说苏老板公司有一个精英律师团队，不知道可不可以帮我们解约？”E直言不讳。
    她想解约，只不过不知道这是她各人的想法，还是整个组合的想法。
    第二十章
    离开芭乐时，沈知夏说：“我帮了苏哥哥的忙，苏哥哥都不请我吃个饭吗？”
    苏余音本来想拒绝，思索一下却答应下来。“明天有空吗？”
    沈知夏立刻答应了，两个人约定好了时间，苏余音才匆匆离开。走之前，E告诉他，D住在山上的疗养院。她不能留下任何陌生联系方式，因为经纪公司会定期检查她们的手机以及通话记录。
    系统：沈知夏好像喜欢你。
    苏余音不理会它。系统自然不甘寂寞，又说：她看你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
    苏余音烦了：“能说说正事吗？”
    系统：你和E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你怎么想的？如果帮助她们解约了，再进行采访，未尝不是一个完成任务的好方法。只不过，你相信她说的话吗？
    苏余音说：“我觉得她不像在说谎。今天沈知夏本来的目标是R，因为我觉得R看起来好沟通一些，是E看出了她的意图，主动迎了上来。我打算去疗养院看看。”
    一直昏迷不醒的D据说住在里面。那里被经纪公司的人守得密不透风，不巧苏余音有些人脉，可以让他伪装成医护人员，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
    按照E所说的疗养院房间号，苏余音顺利找到了D。D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手上打着点滴。她脸色苍白，下颏尖尖的，眉目却舒展，看起来仿佛是睡着了一般。
    房间里安静极了。
    这天是个晴天。这个房间的朝向很好，阳光正好可以透过窗户洒进来。可惜病床上的人对于外界的一切一无所知。
    苏余音可以轻易认出来，她同网页上的照片一模一样。
    “是真的。”苏余音彻底确信了E的说法。
    系统：嘀嘀嘀，我闻到外面的桂花很香。
    苏余音抬眼朝着窗外看去，那里是一个花园。栽种着的桂花开得正盛，散发出甜腻的香气。
    “所以呢？”
    系统：我觉得她一个人在这里，一定很孤独。能不能采一捧桂花给她？
    这个提议很无聊，苏余音说：“这也是任务的一部分？你这是在浪费我的时间。”话虽如此，他心中的一点点怜悯之心仍然促使着他这么做了。
    黄色细小的花朵，捧在手心里，满是阳光的味道。苏余音怕被外面守着的人发现，把那些细碎的花朵放进了D病床前的抽屉里。
    系统：你很善良。
    “好了，别废话了，我们赶紧下山去。晚上还要请沈知夏吃饭。”
    系统：你百忙之中都不忘撩妹约会，佩服佩服。
    苏余音说：“她人脉广，说不定知道些什么。”说完了又觉得自己这个解释是多此一举，不知不觉好像把这个系统当作人一样对待了。但是实际上人工智能的东西，之所以和他对话，看起来具有人的思维方式等等，都是因为程序设定而已。
    系统果然顺着他的话说：原来是这样，你好聪明。
    不知道是谁设置出这样一个系统，还可以这么安然地把她嵌入他的脑海里。他很好奇，却一直没得到什么结果。
    来到和沈知夏约定好的饭店，沈知夏已经到了。提前了半个小时。她今天精心打扮过，妆容精致，侧头看向苏余音的时候，耳坠微微晃动。
    系统：难以想象原来芭乐的老板娘是这般的小女人模样。
    沈知夏的故事在娱乐圈广为流传，大家都知道她不是什么依附男人的小女人，相反她很有手段和能力，遇事果断。
    苏余音问了沈知夏的口味，召来服务生点好菜。沈知夏一直托着腮看着坐在对面的苏余音，苏余音欠了欠身，说：“最近忙吗？”
    沈知夏摇摇头，说：“你知道我刚刚看见你走过来的时候在想什么吗？”不等苏余音回答，她又说道：“你出现的时候，我好像回到了大学时光，我想时间就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那个时候，真好啊。”
    苏余音笑了一下，说：“你一直都是这么无忧无虑的。现在其实也很幸福，人不必总是追忆过去，过好当下才时最重要的。”她从小家庭优渥，家里人宠着长大的小公主，大学时代亦是人群中的焦点。毕业后回国搞起事业来顺风顺水，大概不必总是回忆过去的美好时光。
    “难道苏哥哥不怀念那个时候吗？那个时候学校很多女生都偷偷喜欢你，尤其是我们留学圈子里的人。”沈知夏说道，她轻轻嘟着唇，抱怨着。
    苏余音没有答话，他并不时常怀念从前。因为那个时候的他内心迷茫不已，甚至未在内心深处觉察出太多幸福的感觉。只是这一切都很少有人知道。
    沈知夏说：“我还以为苏哥哥昨天穿那件衣服，是因为想起了从前。”那件衣服，指的是昨天那件粉色的风衣？难怪苏余音觉得沈知夏有意无意地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他略微想了想那件衣服的来历。终于回忆起了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他含笑说道：“以前的事情固然要珍重，当下的事情更应珍惜。所以，我今天来还有一些事情想问你，我们多年的情谊，我也不愿意和你卖关子了。我知道你的人脉很广，有些事你肯定能知道些的。”
    菜已经上了，两个人隔着雾气氤氲的菜说话。沈知夏看向苏余音，暖色灯光让她眼底发涩。人生的许多年，她想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唯独这个男人，她尝试着走近，一次、两次，他们之间的距离却还是那么遥不可及。
    “你说，我一定知无不言。”沈知夏说。
    苏余音说：“实不相瞒，我们杂志社一直想要采访red组合，但经纪公司不愿意，所以阻碍很大。我想知道关于red组合，你有没有什么消息？”
    “就昨晚那个？你昨天问到了什么没有？”沈知夏夹了一小块菜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吃完。
    “没有，她口风很严。”
    沈知夏思索了一下，说：“苏哥哥，其实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一个组合采访？我觉得其实red组合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有采访价值。”
    “我们杂志社都是跟热点的，red的粉丝一直在官博下发声要求采访，所以我打算努力一下。”本来采访red的项目是可以再等一段时间的，但是现在系统下了任务，别人能等，苏余音等不了了。
    沈知夏说：“我想经纪公司是不一定不会松口的。这三个女生并不像网上说的那样都是出自富贵之家，她们都是从偏僻的山区出来的。出道的时候年纪小，从小和外界的联系也少，被云泽控制得死死的。所以，你是很难拿下这个组合的独家采访的。”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云泽一直不愿意她们接受这种需要太多接触的外出综艺和采访？我之前去过她们公司，云泽说是因为给她们规划的路线就是这样，而且她们三个只会唱歌，出镜太多会损毁她们的形象。”苏余音早就想到了她们三个人的身世应该是人设需要，所以并没有太惊讶。
    沈知夏说：“苏哥哥，你问我，我也不瞒你。她们三个其实都是云泽曾经资助过的学生，早些年云泽也跟着我一起出去做过一些公益。但是他这个人心术不正，跟我不是一个路子，后面就很少一起出去了。这三个女生被云泽资助到高中毕业，就再没有上学，而是被云泽送去秘密训练。直到后来选秀出道，可以说这是早就设计好了的，选秀也不过是一个噱头，为了给她们三个铺路。”
    “也就是说她们三个人完全是被云泽扶持起来的？那她们的父母呢？”
    “R和E的父母都还在农村，经济条件改善了不少，有这么个女儿在外挣钱，对云泽这个恩人是感激不尽的。至于D，她好像是被拐卖过去的，后来她的养父死了，她成了孤儿，一直被云泽资助上学。”
    “照理说，这三个人应该都是很感激云泽的。”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但是云泽这个人心术不正。私底下的龌龊事干得多了，算了，苏哥哥你还是别牵扯进去了。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面，什么人都有。”
    “是什么事？”
    沈知夏见苏余音一再追问，也没有再隐瞒，把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我听说，云泽私底下是拉皮条的。给那些大腕、富商什么的。但是他为人谨慎，一般会等到女生20岁了再推出去。所以，这三个妹妹恐怕在劫难逃了。当然这都是小道消息，未经证实。倒是可以推测出为什么他不喜欢手下的艺人过多与外界接触。或许是接触多了，怕那些事情败露出去吧。”
    第二十一章
    下个月就是E和D的二十岁生日。眼下，D还在昏迷中。所以，目标是E。至于R，她的年纪要稍小一些，今年才19岁。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苏余音说道。
    沈知夏歪着头看他，眼睛弯弯的。“这些年，苏哥哥有没有恋爱过？”
    苏余音不防她会这么单刀直入，不由想起系统的话。下一秒系统果然开始聒噪：你看，我说得没错吧？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那充满爱意的眼神，怎么都隐藏不了。
    苏余音淡定放下手中的汤勺，“没有。”
    沈知夏笑着说：“那苏哥哥，你看我怎么样 ？”她做惯了干练的职场女性，只有这一刻，羞涩中带着忐忑。面对喜欢了多年的人，在此刻终于敢于把真心话都吐露出来。
    看似大胆，实则是等待着宣判。偷偷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太难熬了，在脑海中想象过无数遍他的样子，直到那一天他突然出现在面前，思念便决堤。
    “你很好，但是我们不合适。”
    一锤定音。苏余音的话彻底结束了沈知夏的念想，但是她仍然心有不甘，说道：“既然我这么好，为什么你不喜欢？既然你现在并没有合适的人选，何不和我试一试呢？”
    “我不想浪费你的感情。知夏，你是知道的。”
    沈知夏听完眼眶湿润，却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朱程程匆匆走进苏余音的办公室。“老板，你上次吩咐我的事情，有了新发现。”
    “什么发现？”苏余音记得自己让他去调查系统的事情。
    朱程程把自己找到的资料给他看。最初的报道来自于美国一则不起眼的新闻——科学怪人发现时空逆转通道。
    这样的新闻，百家号上随便一搜能出现成百上千个类似的。无一不是用夸大其词的脑洞来渲染，说得跟真的差不多。苏余音瞟了一眼，便让朱程程放下了。朱程程还有话要说，看到苏余音已经开始做其他事了，便转身离开苏余音的办公室。
    苏余音还在思考red的事情。沈知夏的消息准确的话，下个月云泽应该会等到red组合两个人生日过后开始动作。但是如果云泽不立刻动作，也许在这之前苏余音已经因为任务失败彻底陷入昏迷了。
    苏余音把云泽曾经带过的艺人找出来。发现其中有一小部分，大火过后来彻底退出了娱乐圈。以至于只留下了一部成名作便再无消息。他翻看着这些人的资料，心里有了想法。
    这个时候才有空把朱程程递上来的资料细细读了一遍。
    这个科学怪人提出一种想法，即时空逆转通道的关键在于置换。以置换的形式，提取置换人的意识制作成芯片，植入被置换人的身体里，可以达到置换人想要扭转的时空维度。
    下面是一连串关于这个理论的专业术语。
    芯片，时空逆转。他思索着其中可能的关联却不得其法。谁愿意做这个置换人？如果现在已经是被逆转后的时间节点，那么这个对于置换人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
    苏余音暂且把这个放下，放下之前看了一眼这位科学怪人的名字，叫做约翰。周，是一位华裔。
    苏余音尝试着唤醒系统。系统滴滴了两声：我在。
    “你认识约翰。周吗？”苏余音问道。
    系统：认识。你刚刚看到花边新闻上出现的人物。我说过，你所见即我所见。
    “你觉得他这个理论可行吗？”
    系统：既然理论提出来了，当然说明它是有合理性的。但是行不行，我们主要还是要看看能不能运用在实践中。如果理论提出来了，却不能付诸实践，那再好的理论也是不可行的。
    “你是不是进修过废话文学？”苏余音无语。
    系统：如果我进修过，那我肯定会废话文学。如果我会废话文学，我也不一定进修过，可能是我天生就会的。所以说我为什么会使用废话文学，这个问题见仁见智。
    苏余音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雾蒙蒙的天气宣告着雨季的来临。又冷又湿，让寒气一个劲地往骨头里钻去。苏余音自己开着车，越走越偏僻，直到来到了一个老旧的巷口，把车子停在路边。
    一个小孩抱着玩具鸭子咯咯笑着跑了出来，连伞都没打一把。他经过苏余音身边时，溅了水花在苏余音的裤腿上。
    苏余音打着伞走了进去，找到他要找的那个房子门口，敲了几下门。过了一阵，有个男人过来开了门。他理着平头，身上穿着条纹的T恤，眼角有了几根皱纹，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容色过人。
    苏余音一眼认出了他。当年的当红小生，凭着一部偶像剧爆红，后来杳无音讯。“进来坐。”他从桌子下面踢了一个板凳出来，递到苏余音面前。
    白瓷碗倒了一碗热水，没有加茶叶。
    “你要采访我？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你。”他对苏余音并不陌生，虽然退出娱乐圈了，但总还是下意识地关注着里面的人和事。
    “是的。我们这一期想做一个主题，星光背后。关于你们突然息影的艺人现在的生活，虽然你们不再出现在荧幕之中了，但还是有很多粉丝记得你们曾经带给他们的作品，也在世界某个角落默默关心着你们的现状。”苏余音来之前是征求过他的同意的。
    这个艺人名叫马粤，他出道即巅峰，出演偶像剧爆火后，当年拿奖到手软，也曾春风得意过。恐怕连他的粉丝们也难以想象他现在过着这么穷困的生活。
    “喏，你也看到了。家徒四壁，穷困潦倒。”马粤这些年尝试着做过许多事情，但是高额的违约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更是无颜回家。
    “我司写完稿子后，会给你看。你可以提出自己的想法。那，我开始提问了，可以吗？”
    “可以。”他坐得很随意，一双眼睛看向窗外。可惜窗外什么都没有，这里是二楼，对着的对门那栋楼关着的窗户。
    “当时你前途无限，为什么选择退出？”
    “压力太大了吧，我当时觉得每天都喘不过气来。每天起床就要面对着聚光灯，要应付形形色色的人，再加上我本质上不是一个喜欢演艺行业的人。在出演那部电视剧火了之后，我又进了一个组，我开始活在恐惧之中。我发现我没有天分，也没有热情，导演的要求很高，而且动不动就说我配不上现在的名气。后面我彻底觉得我不适合这个行业，所以拍完这部剧后便决定解约，离开这个圈子了。”马粤回忆的时候，用手捂住眼睛。
    “如果你不愿意拍戏，其实可以上上综艺什么的。我听说你的经纪人云泽习惯给手下的艺人从一开始就规划好路线，他应该没有规划说你不可以参加节目之类的吧？很多演员没戏拍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参加综艺节目或者拍广告。”苏余音在纸上飞快地写着，说道。
    “我看着微博上每天骂我的评论，每天都很痛苦，所以强烈地想要离开。”
    “你赔付了公司多少违约金？”
    “差不多两百万。”离开娱乐圈不仅没赚到什么钱，反而掏空了家底。
    “现在会觉得后悔或者怀念以前的生活吗？”
    “不会吧。我觉得现在很安心，只是怕父母担心。我一直跟他们说我找了一份写字楼的工作，但是我尝试着找了很多份工作，要么就是被人认出来要求我做一些需要出镜的工作，要么就是不符合对方的要求被拒绝。所以我一般都是做一些不固定的零散工作，现在在送外卖。”
    马粤的说辞，其实印证了沈知夏的说法。娱乐圈浑水摸鱼的废物多了去了，很多人要演技没演技，要脸蛋没脸蛋，却仍然好意思没脸没皮地混着，马粤背负着债务退出反而觉得安心，就显得太过特殊了。
    苏余音去看过他的成名作，他的演技其实很有灵气，即使不是科班出身，但演得很自然、刻画人物很细腻，比当时许多科班出身的艺人都要出色。
    “坊间传闻，有位大佬想要让你做他的入幕之宾，是真的吗？”
    马粤显然吃了一惊，猛地抬起头看向苏余音，“你们的访谈尺度这么大吗？要不是我缺钱，我真的不愿意答应你这个采访。”
    “既然你一直在关注娱乐圈的事，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个杂志社从来不藏着掖着，都是有什么问什么。你淡出这么些年，很多粉丝都想知道你的近况，还有这些问题也是我整理出来的粉丝最想知道的问题。当然，坦白来讲，我今天来采访你，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马粤开始展示出抗拒的态度，他哼了一声，道：“你们还有什么重要原因？无非是想要热点和爆点。”
    “你当时，不就是因为不愿意被qianguize才退出的，不是吗？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连提都不敢提？”苏余音说道。
    第二十二章
    苏余音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他问完那句话就被马粤扫地出门了，身后门被重重关上，激起一地灰尘。系统噗嗤笑出声，苏余音冷着脸看向身后紧闭的门，说：“我把电话留下来，你如果觉得后悔了可以联系我。你这个采访，我给你的报酬不会少，你可以掂量一下。”
    马粤的确长相出色，难怪能够一炮而红。可惜娱乐圈皮囊好的人太多了，只要没有曝光，很快就会被大众所忘记。
    苏余音的确有些恼怒，就这么被推着赶出来。不过马粤的反应恰恰也说明其中是有些不为人知的事情的。
    楼下的阿姨买菜经过，看到的就是一个年轻男人叉着腰，伏在门边的场景。苏余音被阿姨打量着，不自在地转过身，面向门内，说：“我走了。”
    系统：就这么走了？
    苏余音上了车，启动车子离开，说：“留下来他也不愿意说，给他一点时间。”
    公司里，有人拉着朱程程问：“最近老板怎么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会是憋着什么大事吧？”
    朱程程无奈笑了笑：“老板的事，我也不清楚。不过大家安心工作吧，red那个项目老板亲自在跟进，但是总要费些功夫的。”
    苏余音的确不总是出现在公司。他去了马粤的家乡。马粤的家乡在一个小城市，他的父母住在一栋单元楼里面。苏余音敲了敲贴着大红福字的大门，一个女性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谁呀？”她打开猫眼警惕地看了一眼，并没有马上开门。
    “阿姨，你好，我是马粤的朋友。他最近回家了吗？我记得他以前是住在这里的。”苏余音礼貌地说道。
    “他没有回家，你走吧。”
    “那，我带了点水果，您开门我拿给您吧。本来想着马粤在家的话还可以聚一聚的，既然他不再在的话我这就走了。”苏余音说道。
    屋内的阿姨不愿开门，只说不要。苏余音没有强求，把水果放在门口就走了。正当他要下楼的时候，门开了，马粤的妈妈探出头来，说：“你是小粤的朋友怎么不联系他？”
    “好多年没联系了，我打马粤的号码都没打通。这次是过来出差想起他说过住这里，来碰碰运气。既然他不在就算了。”
    马粤的妈妈点点头，说：“那你慢走。”临了又说：“你在外出差挺辛苦的吧？要不留下来吃个饭再走。”
    还是个善良的老人家。不过苏余音并没有留下来，他婉拒了马粤的妈妈。出去了之后，他去了马粤的母校。马粤成名后，母校便打出他的招牌来招生。从历年优秀毕业生的照片墙上还能看到他的照片，是当年读书时候的青涩面孔。学校后墙有一个板块上面记录了马粤在校时候的一些经历和趣事，但年久失修，雨水浸湿了墙体，也没人管理。
    马粤在娱乐圈失去了影踪，渐渐地，越来越多后进入学校的学生已经不知道他是谁了。马粤再也不能成为一块招生的金字招牌。
    第二天苏余音又去了马粤家，这次他带了一本马粤的写真集。是花重金在马粤的多年铁粉那里买到的，他从马粤出道以来就一直搜罗马粤各个角度的照片，到马粤退圈查无此人。厚厚的一本，有些重量。
    卖这本写真集的时候，她说：“等了这么多年，一直以为可以等到他重出江湖的一天，现在觉得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马粤的妈妈一一翻看每一张照片，看着苏余音说：“谢谢。”其实他们两位老人也很少见到马粤了。马粤说自己退了圈在做普通工作，但却常年不回家，对儿子的思念让两位老人无可奈何。
    马粤的父母一定要留苏余音吃饭。苏余音坐下来，看着电视。墙壁上挂着马粤从小到大的照片，还有得过的奖状。吃完饭，马粤妈妈问他下午有没有工作。苏余音摇了摇头，马粤妈妈说：“要不然你就在小粤房间午休吧。反正他的屋子干干净净的，我们一直都收拾着。”
    苏余音答应了下来。走进马粤的房间，里面摆放的各种物品井然有序，倒像是经常有人住着的。他躺着休息了一会儿，迷蒙之中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竟然是马粤本人。
    苏余音怔忡了一下，坐了起来，说：“你怎么在这里？”
    马粤提着他的领子，说：“这句话我正该问问你？你在我家做什么？你们这些人都是这么卑鄙的吗？从我嘴里掏不到东西就想祸害我的家人？我告诉你，休想！”
    苏余音仍由他的鲁莽行为，没有反抗。他眼睛里的平静反而让马粤更加的暴怒。
    马粤的妈妈听到屋子里的动静，看到房间里这一幕连忙跑进来，对马粤突然回来了这件事也是很吃惊。“小粤，你怎么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跟妈说？哎呀，你这是做什么，赶紧把人家放下。”
    “妈，这个人在我们家做什么？有没有对你们说什么？”马粤松了手。苏余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对马粤妈妈说：“对不起，阿姨。是我骗了你们。”
    “他说是你的朋友，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我看人家客客气气地来了，就想着留他吃顿饭。”
    马粤说：“他这个没安好心，你们就是太轻信别人了。”
    苏余音慢悠悠说道：“我知道阿姨和叔叔很是想念你，正想和他们谈谈你的近况。你既然回来了，是打算自己和他们说？”
    马粤又气又急，对苏余音说：“你给我出来，我们在外面说。”他知道苏余音这是□□裸的威胁了。
    到了楼下，马粤扔出一句话：“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苏余音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退出娱乐圈？我想知道真实原因。”
    马粤有些沉闷，他许多年都不愿意提及的话题，其实算是一个伤疤。娱乐圈让他享受了一阵风光的日子，那时候他觉得自己站在世界的顶端，也幻想着以后的星光璀璨。
    “是你想的那个原因。”马粤叹了一口气。
    苏余音和他聊了很久，再回到马粤家的时候，见两位老人一脸紧张的看过来。马粤故作熟络地拍了拍苏余音的肩膀，说：“爸妈，没事，我们有点误会。现在已经解释清楚了，我在家吃了晚饭和他一起回去。好久没吃我妈做的饭菜了，太馋了。”
    马粤的妈妈听了连忙点头，“哎，我这会儿就去买菜，给你做点你爱吃的。小苏也别客气，跟自己家一样，别客气。小粤这孩子打小就冲动，刚刚要是有什么冲撞到你的地方，你可千万别放在心里。”
    苏余音摇摇头，“阿姨，都是小事情，已经过去了。”
    马粤笑着附和，等父母都出去了之后，他才收敛起表情。“这次回去之后我把事情处理一下，准备回来陪陪爸妈了。”
    “不打算待在那里了？其实还有很多粉丝等着你的。”他指了指放在桌上的写真集，各式各样的角度，都是粉丝一路用心跟拍过来的。“他们都相信你总有一天还会出现在屏幕上，带来更好的作品。你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不用了，我不打算再过那样的生活。在出租屋的日子里，我有过不甘心的时候，明明我可以过得比现在好一万倍，尤其是看到那些一起出道的朋友又有了新作品的时候，就感叹自己是不是命不好。但至少我生活平静，也没有违背内心的意愿，反而得到了平和。现在我已经跟你把这些都说了，接下来是福是祸，我都接受。”他笑了一下，说：“云泽估计很快就会使手段压制你了。看你能不能接住吧。”
    他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云泽做的勾当牵扯众多，苏余音的报道如果发布出来，舆论的压力和云泽的压制，前途不明。
    “报道一些小事就行了，你们干娱乐八卦的，应该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一旦败了，圈内恐怕再无你的立足之地。”
    “我不怕。”
    苏余音其实还没想好应该怎么发布这篇专访。马粤口述的经历里包含着黑暗和挣扎，一旦发布势必引起轩然大波。
    但是他的行踪不可能瞒得过所有人。他一定要快而又快，把这件事尽快解决了。
    回到家中，苏余音试图唤醒系统，才觉察到系统今天话特别少。他唤了两次，系统才回应他：宿主，有什么事吗？
    “没事。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少？感觉不太像你了。”
    “可能是程序出现了一些问题，我正在查找，并自动修复中，请宿主放心，并安心完成任务。”系统快速回答道。
    听它这样说，苏余音便放下心来。
    他亲自写了这篇专访，并在半夜发表了这篇文章。
    《星光背后——马粤的逐影时光》。
    因为是半夜发的，云泽那边来不及反应，措手不及之间已经引起了强大的舆论反响。无数网友彻夜吃瓜，论坛上挖出来不少马粤当时的新闻和八卦。年龄稍大的网友记得这个曾经昙花一样的帅气男星，评论道：“原来如此，可怜当时我还喜欢过他好一阵子，这也太惨了。”“就是，当年还以为他会跻身四大生的行列，没想到黯然离场了就，命运弄人。”“娱乐圈水也太深了吧！”……
    有年纪小的网友，各种问：“马粤是谁？”有人回复道：“竟然还有人不知道马粤是谁，真是时代的眼泪，看来我们这一辈人已经老了。”
    云泽也不是吃素的，得知这一情况后立即联系公关公司，以及各大平台，删帖、限流，引导舆论风向。于是回复中开始出现：他八成是想再火一把，还真是豁得出去！ 大家可能不清楚，马粤当年就是靠着脸蛋上位的，根本就没什么演技，业务能力为0，他淡出娱乐圈不冤，可别被他的卖惨骗了。
    鱼龙混杂，各种言论开始互相打架。
    此时E的电话却打了过来。她是在路上的电话亭打的，云泽这会儿忙着处理媒体上的事情，正焦头烂额，倒是也没什么闲工夫来看管她。
    E看到这篇报道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她从来没想到苏余音真的敢发声也愿意发声，而且是以这种方式。
    “我看到报道了。”少女清冷的声线出现在电话那头。
    苏余音听出是E的声音，有些意外，说：“没人跟着你？”
    “我偷偷跑出来的，现在在路边。我相信D说的话了，她说过你一定会帮助我们的。谢谢你，你可以帮我们脱离公司吗？”
    夜晚的风很冷，E却觉得自己的手心滚烫。
    她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她恳切地盼望着对方的回答，哪怕只是一句敷衍的话，她也一定会全心全意的相信着。
    “D认识我？”苏余音问出了心里的疑问。他偷偷去过D的病房，似乎脑海里没有任何关于d的记忆。d为什么会让自己的队友向自己求助？
    “是的，她在昏迷前不久说过，你会帮助我们。所以我才敢跟你说那些。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不需要，你和r两个人，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我很快就能给你们一个答案了。”苏余音说道。
    他这句话是安抚之语，但却如同有了奇效一般。本来形势已经变得不甚明朗，各路人马下场，把水搅得更浑浊。云泽更是发微博怒斥苏余音的公司：三流公司，为了蝇头小利便敢信口开河。失德艺人，忘恩负义还要狼狈为奸。天理昭然，我相信法律会还我一个清白。
    他这般有底气的发言，让原本将信将疑的一些人更加偏向于他。
    早上九点整，马粤曾经的后援会账号竟然从沉寂中复活了，公开表示支持马粤，相信马粤的人品和他所说的话。
    马粤在屏幕点默默看着，眼眶湿润了。
    十点整，一位叫“李佳佳”的女艺人发言了。她曾经也是云泽手下的一员，后来脱离公司，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这些年还有不少影视作品上映，她本人也一直活跃在娱乐圈。
    李佳佳的出现是双方都没料到的。她在微博上发表了一篇长文，锤了云泽拉皮条的事。她提到了自己的一些经历，和马粤不同，她选择了屈服。她详细写了其中的一些细节，引得网友一片哗然。
    李佳佳是影视圈的熟面孔了，根本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来炒作，还是以舍身炸粪坑的方式。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在舆论对于女性不友好的情况下，这类的新闻女明星们是能避则避，她能够说出这些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云泽继续嘴硬，表示要连同李佳佳一起告上法庭。
    李佳佳沉默了大半天。正当网友纷纷猜测李佳佳的动向时，她简简单单发了一条微博：所有证据已提交警方处理，天理昭然，我亦相信法律公正。
    第二天云泽便直接被逮捕了，连同公司的老总以及各高层，一同带走调查。
    一周后，E的电话过来了。她告诉苏余音，她们已经解约了。苏余音笑了笑，说：“那我现在可以给你们做个专访吗？”
    系统嘀嘀嘀了三声：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宿主已完成所有任务，系统从此刻起进入沉寂模式。嘀嘀嘀。
    伴随着三声响声，那个声音彻底消失了。苏余音久久没有说话，电话那头的E喂了几声，苏余音才回过神来，说：“那我们约个时间地点吧，另外是否可以给你们拍摄一组照片作为封面和内页照。”
    “当然可以，只不过现在还不行，等过几天吧。我们今天准备去看看D，不如你和我们一起吧。”E说道。
    她这次是用手机直接拨过来的。
    苏余音挂了电话，再次唤醒系统，重复了很多次，再也没有任何回应了。这个古怪的系统，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又这么忽然地消失了。苏余音还没有搞清楚其中的关窍，它竟然说走就走了。他本该感到释然，再也不用为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任务而奔波了，心底却有些空落落的。
    就这么走了吗？还是这几个月的时间，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
    苏余音摇了摇头，自己怕是得了斯德哥尔摩，被这系统pua出节奏来了。
    第二十三章
    R和E已经在约定好的地方等着了。远远看到苏余音过来，E打了声招呼，让他上车。R坐在后面，冲着苏余音笑着打招呼，她的确看起来稚嫩不少。
    到了那件疗养院，苏余音不动声色地跟在两个女孩身后，进到D所在的病房。原公司已经分崩离析，请的那些看管D的人早就走了。已经来过一次了，苏余音还算是熟悉。他目光投向病床上仍然没什么声响的女孩，心底的疑虑又滋长了出来。
    那就是D为什么会让E来找他呢？
    “以后，有什么打算？”苏余音问道。
    “R准备去上学。我们出道早，都没认真上过学，算是弥补一个遗憾。我接了一个综艺节目，过几天准备入组了。D这边，我们已经另外找了人来照顾她。”E回答道。
    “也好，看来你都已经安排好了。成立工作室的事情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苏余音说道。E听完认真点了点头，两人同时把目光投向D，都没有说话。苏余音想起那天在系统的要求下摘的那捧桂花，这么多天过去了，空气里似乎还隐隐约约有着桂花的香气。
    “好香。”
    “是的，这里环境不错。我本想这是云泽找的地方，要不要换个地方。但是看见园中这么多桂花环绕，D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她喜欢桂花？”苏余音心念微动。
    “是啊，我就不喜欢这种甜腻腻的香气，太浓郁了。但是D极为喜欢，每到了这个季节，她都会摘下一捧放在床头，说这样可以得整夜安睡。”
    “原来如此。”
    从山上下来，苏余音没有再去上班。经历过这件事之后，他好像变得特别疲乏了。他觉得屋子空荡得有些可怕，便再次走了出来。
    想起刚才问E的话，E却也不知道两个人的渊源，只是再次强调D很信任他。因为D是red的队长，两位队员都很依赖她，所以E彻彻底底相信D所说的话。
    鬼使神差的，苏余音再次来到了那个疗养院。D的病房近在眼前了，他屏住呼吸推门进去。D还躺着，他舒了一口气，在D的床前坐了下来。
    上次来的时候因为有系统在不停讲话，倒没觉得自己的行为如此的鬼祟。但现在他颇有些心虚地坐下来，好一会儿才去打量D。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他问出口之后，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很降智，自嘲地笑了笑。“算了，问了你也不会回答，好好休息，以后有机会我再来看你。”
    苏余音站起来，准备离开。一道女声却如惊雷一般在他身后响起：“下次，什么时候来？”
    那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他停住了脚步。这是系统回来了？明明白白的系统声音。苏余音快步走到门外，说：“你不是说任务已经完成了？怎么，又有新任务？”
    脑海里那个声音却迟迟没有回应了。
    正当苏余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的时候，病房门却打开了。D竟然从里面走了出来，对苏余音说道：“你跑那么快做什么？你不是说下次还要来看我，怎么？只是个客套话，我问你你就不回答了。”
    苏余音一时愣在那里。原来刚才那个声音居然不是系统的声音，而是D。她醒了，此刻黑发披肩，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苏余音，身上的病号服有些大，显得她整个人更加单薄。
    “你，醒了？我去帮你叫医生。”苏余音要走，却被D拉住。她那清瘦的手腕捏住苏余音的手臂，说：“不必了，我已经没事了。你开车了吗？我可以不可坐你的车回去？”
    “你要回去？那我跟E说，她现在应该还没有去录制综艺的。”苏余音说道。他暂时还无法解释为什么眼前这个女孩和那个系统的声音如此相像。
    他记得朱程程说过·，D的音色不特别，相比其他两位来说，显得太过普通了。是不是因为是大众的音色，所以才这么相似的？
    他还没来得及深想，就被D打断了思绪。D说道：“别告诉她们，我才醒过来，想静一静。我可不可以在你那里借住几天？我现在脑子很乱，我知道你是苏总，以前远远看过你一眼。”她的眼神有些卑微，乞求一般地看向苏余音。
    苏余音本该拒绝她的，但又混乱之中心软答应下来。苏余音说：“可以让你借助几天，但我有几个条件。”
    “你说。”
    “第一，你要立刻去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确认身体完全没有问题。第二，我那边可以收留你几天，但我不是慈善家，我会给你一周的时间，到时候，请你按时离开。第三，你要告诉我，你昏迷前要让E来找我的原因。”苏余音说道。
    D立刻举起手，说：“没问题，我都答应。这会儿，咱们是去做体检，对吧？你等等我，我收拾一下东西。”D飞快转身回去病房，在里面折腾了一会儿，把东西收拾完毕。临走前，还带走了苏余音之前摘的桂花，已经干得不像样子了。
    苏余音瞥了一眼她身上的病号服，说：“你不换身衣服吗？”
    D笑着说：“我刚才试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都太大了。还不如这身呢。”其实这身也偏大，但好歹还能将就。
    苏余音带她去体检中心，除了几个抽血项目结果不能马上出来，其余的都显示一切正常。接着，苏余音便把他带回了家。
    他想得很好，这个屋子里空房间很多，借她住几天也不是什么难事。卧室都在二楼，他安排D睡在客房里，和他的房间中间隔着一个房间。
    D回了房间之后就没了动静，苏余音估计她是才醒过来身体虚弱在睡觉，也没有急着叫醒她，自己打开电脑开始处理起了工作。
    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苏余音怀疑自己是魔怔了。
    尹甜甜发来视频邀请，苏余音点开来，跟尹甜甜打招呼。“舅舅，我们今天上的数学课，有几个知识点我没听懂。”
    尹甜甜养成了向苏余音请教的习惯，便一直坚持了下来。
    苏余音让她把不懂的内容发过来给他看。细致地讲解了一下，又循例打开文档给她出了几道题，让她现场做出来。
    尹甜甜咬着笔杆子思考着，忽然看到舅舅身后冒了个女人出来。那个女人穿着宽大的衬衣，刚刚盖住臀部，她的腿又长又直，脸上表情有些羞涩地跟舅舅说话。
    “苏总，抱歉，我的箱子放在楼下忘了拿上来了。冒昧看见房间里有一件衬衣，便暂时穿一下。”
    尹甜甜顿时没有了做题的兴趣，而是直接把她妈妈拖过来一起在视频前围观。而苏余音显然忘记了还开着视频这件事，见到D这个装扮，他板着脸说道：“不问自取，看来你没什么礼貌？就算现在你跟我说了，难道还能让你脱下来不成？”
    苏月铭激动万分，自己弟弟万年不近女色，如今家里竟然多了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小美人儿。可惜弟弟有些不解风情，都什么时候了，还板着脸说这种话。
    “对不起，我去楼下取了行李，马上换下来给你洗掉。”D有些尴尬，垂着头转身就走。
    “不用了，你穿着吧。这件衣服是新的，不用担心。”苏余音声音温和下来，有些不安。
    尹甜甜悄声对苏月铭说：“妈妈，我看有戏。就是舅舅太凶了，万一把未来舅妈吓跑了怎么办？”
    “那咱们明天过去帮帮他？”
    “可以，正好明天周末了。我也有点想舅舅了。”尹甜甜立刻附和道。
    第二天一早，D就做好了早餐，放在桌子上等着苏余音下来吃饭。等了一会儿，苏余音却还没有出现，她便上了楼去叫苏余音。
    她先是轻轻敲了敲门，但里面没有动静。D便拧开门把手，进了房间。苏余音睡着的时候是很乖的，栗色的头发沾染在白色的枕头上，眼睛眯着能看见长长的睫毛。
    D看得入了迷，她用手在苏余音脸颊的上方无声地描摹着他的轮廓。苏余音忽然睁开了眼睛，D顿时一惊，半弯着的身子失去平衡，眼看要摔倒。苏余音手疾眼快将她接住。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脆生生的“舅舅，我们来了。”
    D双颊通红，被苏余音几乎是半抱在怀中。苏余音连忙稳住她，扶她站好，对一脸震惊的尹甜甜和苏月铭说：“你们怎么来了？先在客厅等等我。”
    D小声对苏余音说：“我做了早餐，你收拾好了下来吃饭吧。”
    苏余音皱了眉，说：“你不用这样。”D却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苏月铭让尹甜甜先下去，对苏余音说：“你这个态度，真不行。人家姑娘家给你做了早餐，你光等着吃就行了，怎么还对人家甩脸色？人家要不是因为喜欢你，怎么会愿意为你做这些？”
    “姐，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你和人家搂搂抱抱的，当我看不见？”
    整个一越描越黑！苏余音觉得跟苏月铭说不清楚，便让她先下去。苏月铭却误会他默认了。
    “妹妹，你多大了？”苏月铭问道。
    D回答了，尹甜甜惊呼一声，“你是D吗？我没认错吧？我们班的女生都可喜欢你了。你能不能帮我签个名啊？”她激动之下拿出自己的书包，让D直接签在上面。
    苏余音从楼上下来，听见尹甜甜咋咋呼呼的声音，摸了摸她的头，说：“给你布置的作业都做完了？来之前也不跟舅舅说一声。”
    D看着她们一家人，不知道怎么开口。苏余音好心解释道：“现在D也在这里，我跟你们说清楚，她只是有事在这里借住几天。你们不要误会了，传出去对女孩子的声誉也有影响。”
    苏月铭有些遗憾。好不容易弟弟身边出现了一个异性，还是以这么官方的理由。不过很快，她的遗憾就转化为赞叹了。
    D站起来，说道：“我不在乎什么声誉。苏总，我喜欢你，如果你也恰好没有喜欢的人，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饶是苏余音淡定惯了，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吃惊地看向D，有些僵硬。
    第二十四章
    苏余音毕竟是见惯了大场面了，对于D的表白他只是愣了几秒，立刻反应过来，说：“抱歉，我目前还没这个打算。”
    D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她点点头，用纸巾擦了擦嘴巴，说：“好的，是我打扰了。我会尽快找到房子搬出去。”
    苏月铭看了看两人，笑而不语。
    D在房间里休息，在疗养院躺了大半年，身体的恢复速度并没有那么快。苏月铭推开苏余音的房间门，看他伏案在工作，轻轻敲了两下门。苏余音看过来，苏月铭说：“我可以进来吗？甜甜我送到旁边的书店去了，等会儿去接她。”
    “进来吧。”苏余音合上电脑。
    “你有没有考虑过结婚的事？其实D挺好的，能够直接对你这么表白，本身就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你可以不忙着拒绝，给别人也给自己一个机会。”苏月铭说道。
    苏余音脑子有些乱，他甚至不知道D为什么要突然向他表白。他总是觉得D很熟悉，但是两个人明明还是没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我……”
    苏余音明显出现了迟疑。这是苏月铭进入这个房间之前没有想到的。自己这个弟弟固执得很，下定了主意的事情很少回头，他一直坚定着自己的看法，不会轻易被改变。
    她来之前，也是做好了被苏余音一口拒绝的准备。但是他竟然迟疑了，这，很好。
    苏余音嘴角出现了笑容，声音愈发柔和，说道：“D和你以前就认识？她今天说的话，像是早就喜欢你了。”
    “不认识，我不知道为什么。”苏余音说道，“或许她只是刚刚出院，一时间找不到方向，想在我这里住下来。但是我这里不是什么避难所，也不是福利院，她自己也有自己的事业，不必用这种方式来留下。”
    苏月铭无言以对，只能说道：“你好好想想，自己决定。家里那边，抽时间回去看看，都念着你。”
    苏余音看向苏月铭，目光中的意思很明确。苏月铭却笑了，她因为他方才的迟疑甚至以为弟弟转了性子了，没想到他还是那个他。
    他下定决心从那个家决裂出去，像很多年前一样。
    那是一个深冬。
    苏月铭没有再继续回忆，她推开门走了出去，走的时候带上了门。正巧遇到推门而出的D，她礼貌地冲着苏月铭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你现在有空吗？我想去逛逛街，但是又找不到人陪我一起，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不可以陪陪我？”苏月铭注意到她身上仍然穿着那件白色衬衫，下面穿着条纹的长裤，像是病号服。
    D犹豫地说道：“可是我暂时还没有适合出门的衣服。”她准备叫个跑腿买一身送过来。
    “这个简单，你等等我。”苏月铭说完转身推门进了苏余音的房间。
    苏余音还没开口说话，苏月铭便说道：“你有没有合适的衣服借小D穿一下？我打算约她一起出门逛街。”
    苏余音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喏，你自己找找吧。”
    得到了他的默许，苏月铭很快在苏余音的衣柜里找出了两件适合她的衣服，一件黑色的卫衣，一看就没有怎么穿过。一条牛仔裤，她拿了剪刀剪短了，又用针线缝了一下，勉强让D穿上了。
    D出门之前，来和苏余音打招呼，“那个，苏总，我和姐姐出门一下。”她个头娇小，穿在苏余音宽大的唯一里，更加是小小的一只。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肩上，尖细的下巴颏充分展示出她的清瘦。
    苏月铭点点头，心底划过一丝怪异的感觉。每次听到D的声音，他总是会想到那个莫名其妙消失掉的系统。而他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正是朱程程替他找到的关于时空回溯的最新资料。
    他抬起头看向D匆忙消失的背影，陷入沉思。
    苏月铭和D来到商场，苏月铭亲亲热热地拉着D挑选衣服。D特别乖，苏月铭进去一家店，开始选，然后问D的意见。D会温柔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又不敷衍。苏月铭倒是喜欢上她这个性子，自己买了一套之后，又给D挑选了两套，让她去试试。
    苏月铭特地选了一件黑色的卫衣，说：“我看你穿黑色卫衣还挺适合的，显白又元气，不如买一件。”这套其实是情侣款。她催促着D尽快去试，试完了出来苏月铭大赞好看，又替她挑了一条百褶裙搭配。
    苏月铭本来想着自己待会儿悄悄把男款也买下来，送给苏余音。不想D已经看见了男款的，她踌躇了一下，让服务员把那件男款的也拿下来包好，很快付了钱。另外选了一件裙子，一件衬衣和一条牛仔裤，差不多够换洗了。
    她的衣服还在E那里。E其实是知道她出院了的，也知道她在苏余音这里。
    面对苏月铭探询的目光，D抿了抿嘴，说道：“我穿了苏总的卫衣，想买一件还给他。”
    “可是这件是情侣款哎。”苏月铭八卦地说道。
    D脸色立刻红了，苏月铭瞥见她的耳根子都红透了，心想这小姑娘在很是不禁逗，这小心思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
    “我没想那么多。要不，我还是把身上这件洗干净还给苏总吧，我怕我穿过了又还回去不太好。”D慌乱地说道。
    “没什么不好的，你既然买了，就给他就是了。余音他从小性子冷淡，现在更加像个老干部似的，一心扑在工作上，我觉得他都灭情绝爱了。”苏月铭吐槽道。
    D却一脸正色，说道：“他虽然看起来很冷淡，但内心却是柔骨侠肠，是一个很温暖的人。”
    苏月铭打量着认真的D，觉得这门亲事真不错。
    苏余音外表很好，很能唬人，不少女孩子喜欢他，但很少有人能够这么理解他。“你说得没错。小时候余音对家附近那些猫猫狗狗都很爱惜的，可惜后来他都不怎么回家了。他亲手喂的流浪狗大黄被我爸爸收养了，养在家里，不知道还认不认得他。”
    D好奇道：“他为什么不回家？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在他十几岁的时候，他就离开家了。因为那一年，妈妈和爸爸离婚了，妈妈选择了出国。那个时候妈妈的肚子里还怀着三个月大的孩子，爸爸出轨被余音知道了，他气疯了当场要去找爸爸，被妈妈拉着不准去。他那个时候就像一头失去理智的小兽，妈妈拉不住，从楼梯上滚下去，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后来爸妈就离婚了。苏余音一直无法原谅爸爸，也无法原谅自己。”
    车子飞速地开着，光影明暗打在苏月铭的脸上。苏月铭继续说道：“他从那个时候变得沉默寡言，还有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心理医生建议我们把他放到远离爸爸的环境中试试看他能不能好转。他在亲戚家的小县城待了半年，后来便去国外。应当是妈妈帮他办理了那些手续，他一直在国外念书，毕业了才回来。”
    “是你爸爸的错。”D说道。
    苏月铭点点头，说道：“我爸爸也一直活在忏悔之中。他亲手毁了我们原本应该幸福圆满的家庭，也险些毁了余音。”
    “已经毁了。”D确定地说道。
    苏月铭诧异地看了D一眼，她似乎很能够理解苏余音，甚至于过分地率真。但是她说得没错。
    “所以我希望余音以后能够好好的。”
    回到苏余音的宅子的时候，尹甜甜已经自己回家了，缠着她舅舅在说话。看见门口的两个人，尹甜甜大声打招呼，“妈妈，未来舅妈，你们回来了！”她飞奔过去，那句“未来舅妈”让苏苏余音尴尬了一下，说道：“小孩子无心之语，不要介意。”
    是对D说的。
    苏月铭和尹甜甜相视一笑，苏月铭大声说道：“余音，D还给你选了一件衣服，你试试合不合身？”她把那件黑色卫衣拿出来，展示给苏余音看。
    苏余音没有接，“不用了，我不需要。”说完他就上楼去了。
    D把衣服收起来，说：“既然苏总不要，那还是算了。”她把衣服都拿回了房间，脱下身上宽大的黑色卫衣，手指摩挲着这件衣服。再三天，再三天她就离开这里了。
    这次，真的不回来了。
    这时，D听见有人敲门。她打开房门，见是苏余音。“有什么事吗，苏总？”对方的眼睛很好看，眼窝深深，眼睛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让她不断陷入。
    第二十五章
    苏余音手里端了一杯热牛奶，杯子是纯黑色的，杯把被他指节分明的手攥在这里。他递到D面前，说：“医生说这个有助睡眠。”他停顿了一下，看向D，说：“你还欠我一个答案，还记得吗？”
    今天D的体检报告已经完全出了，她的身体除了低血糖之外，基本没有其他毛病。
    D让开门，接过那杯牛奶，指腹抚过苏余音留下的一丝暖意。“进来坐坐吗？”
    苏余音走进去，里面收拾得很整洁，床头灯开着，暖色调。他等着D开口说话。
    “谢谢你这几天的收留。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做好准备给你这个答案了，希望你不会觉得突兀。”D说道。
    苏余音没有坐下，他承认这几天有些心烦意乱，不仅仅是因为D让E来向他求助这件事的原因，而是因为他发现D的声音和系统的确很像很像。他甚至于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怀疑，难道D就是那个所谓的系统吗？
    她的意识住在自己的脑海里，操控着这一切的发生。
    可是自己眼前的她，只不过是个娇弱的女孩，甚至因为长期昏迷嘴唇上连血色都没有多少。她何以有这种逆天的本事，还可以让朱程程从死亡到重生？
    眼前的D和脑海里的系统重合起来，以至于苏余音无法再专心下来处理任何事情。他敲响了D的门，要她立刻给自己一个答案。
    D喝了一口黑色马克杯里的牛奶，黑白分明的眼睛大胆直视着苏余音。她说道：“我听月铭姐说，你曾经去过一个远方亲戚那边上学。你还记得吗？在一个小县城。”
    苏余音自然不会忘记这段记忆，那段时间的他浑浑噩噩的，整个人对待世界的态度惶惑而不安。那个小城与他而言，总是灰蒙蒙的。
    “记得。待的时间不久。”苏余音声音有些干涩。
    “那是我的故乡，准确的说也不是。我和你是同班同学。”D说道，她试图从苏余音的脸上找到些什么，但苏余音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苏余音不记得很多事情。少年时光，他曾经孤独地走过许多路，路上行色匆匆，遇见地许多人都没有了太深刻的记忆。
    “百度上说你是富商流落在外的女儿，但是我听说你们三个都是被云泽资助过的学生，是吗？”
    D点点头，对于这个，她没什么好隐瞒的。那些编造出来的谎言，本来就非她本意。“是的，你大概不记得我了吧？”她的心底存着一丝希冀，很快就破灭了。
    苏余音摇摇头，“抱歉，我那段时间状态很差，家里出了些事情。所以对班上的同学印象不是很深刻。”
    D笑了一下，说，“没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只是我还记得你，你那个时候很好，很温暖。所以我相信你一定会愿意帮助我们的。那个时候我参加了云泽公司的选秀，和R和E组了团队出道，有一次在活动中远远看见了你。我一眼就认出了你，向周围人打听到了你的身份。所以我跟E说，有什么事，可以向你求助。”
    苏余音听完，一时间浮现出各种情绪。他甚至不记得那段过去，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冷漠自私的人，竟然有个人会觉得晦暗的他是个温暖的人么？他摇了摇头，“你有没有想过，你或许认错了人？我不是你口中的那种人。”
    “你是！”D当即喊了出来，她脸因为急促而变红，快速地说道：“你愿意帮助别人的。如果你不是，你又何必去关心甜甜？何必因为朱程程的死而彻夜不眠？所以你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么冷漠的人啊！”
    “我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已。”苏余音冷笑了一声，忽然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说：“等等，这些事情你怎么会知道？我脑海里那个所谓的系统就是你，对吗？”
    他不知为何，有些恼怒。证实了这个可怕的猜测，他油然而生一种被人戏弄的愤怒感，忘记了思考更多。
    D默认了，她说：“我明天就会离开这里。谢谢你这几天的收留，还有，谢谢你救了red，也救了我。”
    “你没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吗？”苏余音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难道作为系统就可以说走就走吗？明明她醒来就可以告诉自己，她就是那个系统，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说。还用什么喜欢来再一次戏弄他！
    苏余音走出了D的房间。
    他喝了一杯冰水，勉强把自己内心的怒火强压下去。苏月铭看到客厅的灯还亮着，发现自己弟弟坐在沙发上，发呆？
    “今晚没工作？”苏月铭问道。
    苏余音恍若未闻，苏月铭发现他根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问了一遍，“这是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
    “没事，我只是有些累。我先上楼去了。”说完就要走。
    苏月铭拉着他坐下来，说：“你这是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对。”
    “就是有些累，真的没事。”苏余音说道。这件事该怎么说呢？简直无从说起。他无法告诉别人，自己脑海里曾经存在过这么一些奇奇怪怪的系统，还有D与之的关联。
    苏月铭见他实在不想说，倒也没有强求，只是说：“D毕竟是个女孩子，她能够这么主动，一定是很喜欢你了。有些时候，你可不可以稍微考虑一下她的心情，不要那么直接地拒绝。这样会有些伤人。”
    苏余音听完反应比她想象得要大。“她可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的心情，任性妄为罢了。凭什么要去考虑她的心情？”
    苏月铭八卦之铃大作。她怎么听着这会儿有点像赌气的意思？难道今晚短短两个小时的时间，这两个人发生了什么？
    她小心问道：“D对你做了什么吗？”难道是她想的那样？D对自己弟弟霸王硬上弓了？还是压在墙上壁咚？听起来好像走向不错，是付费她也愿意观看的内容。
    正在苏月铭想入非非的时候，苏余音丢下一句话：“她明天就走了，你不必担心我伤害他。”
    明天就走了？苏月铭打算去问问D，但见她的房间灯已经暗了，大约是已经睡了。第二天苏月铭起得早，她顺手把早餐安排了，使唤尹甜甜，“你去叫舅舅和D下来吃饭了。”
    尹甜甜答应了一声，先敲门叫了苏余音，又去到D门口轻敲了三声。没人答，尹甜甜拧开门把手进去，里面的窗帘打开着，日光直直地照射进来，一室阳光。
    房间里没有人。被子已经被叠得整整齐齐了，东西都归置整齐，仿佛这里根本没有人住过。只是在床头放着苏余音借给D的那件黑色卫衣，以及D给苏余音买的那件。
    她写了字条：衣服已经洗过，以及我走了。谢谢苏总和月铭姐的照顾，还有可爱的甜甜，咱们有缘再见。
    尹甜甜大声喊道：“妈妈，D走了。她不在房间，但是留了字条。”她噔噔跑下楼把纸条拿给苏月铭看，苏余音却先一步抢过了纸条。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他却看了很久都没动作。完了跟苏月铭重复了一遍，“她走了。昨天我就说过了。”
    “哦。”苏月铭看他那样子，还有点失落的意思。她没有点破，她觉得两人之间可能不像苏余音说得那么简单，但也不复杂，大约是有一点小暧昧，自己弟弟本来迟钝，说不得根本发现不了。
    顺其自然也好，苏月铭是这么想的。尹甜甜却不解为什么D突然离开了，她问苏余音，“舅舅，D不是你女朋友吗？”
    “只是认识而已，早就跟你说过不要乱说了。”苏余音显然没什么心情提及这件事。苏月铭摸了摸尹甜甜的头，催促她专心吃饭。
    吃完饭她就得带着尹甜甜回去了。
    苏余音回去公司，朱程程把工作日程提交给他审核。苏余音问道：“red组合，最近几天有什么动静吗？”
    “她们应该是打算分开发展了吧。R宣布自己打算回学校学习，E新接了综艺。”朱程程说道。
    苏余音早就知道这两位的动向了，其实他最想知道的是D。朱程程却没有继续往下说。
    “D呢？”苏余音问。
    朱程程说：“您不知道？D已经在微博上宣布退出娱乐圈了。至于她的动向，无人知晓。可能她打算重归普通人的生活吧，以后不再出现在娱乐圈了。昨天半夜发的微博。”
    “退出娱乐圈了？怎么这么草率？”苏余音昨天知道D和系统是同一个人了之后，就一直情绪不佳，连微博头条都没有关注到。
    “是的，她们的粉丝很多，D一发微博就立刻被刷上了头条。现在还在热搜上挂着呢。”朱程程点开手机页面给苏余音看。
    “她们的专访还没做。”苏余音说道，“好了，你先出去，我来跟踪这件事。”
    苏余音拨通了E的电话，“D在哪里？”
    E现在已经在综艺的录制现场了，身边嘈杂，她走到无人处才听清苏余音的声音，说道：“我不知道她的行踪，她只是告诉我，她以后可能会回来看我。她原来的电话已经注销掉了，社交账号一切都没有了。她不是说，这几天她住在你那里？”
    “你会不知道？我们当初说好等经纪公司的事情解决了，你们就要履行承诺，接受我们的专访。现在是打算翻脸不认人了？”苏余音说话火气颇重。
    办公室外，朱程程胆战心惊地听着苏余音打电话的声音。red的专访早就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red三位人员到位就可以开始了，谁知道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只是没想到老板会这么生气。其实以D现在的声明来说，她主动退出了娱乐圈，red组合少了一个人专访应该也无伤大雅，只是对于团粉来说，有些遗憾。但对于杂志社来说，是说得过去的。
    等到苏余音让他进去的时候，朱程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苏余音没有回应这件事的看法，转而问道：“你能够接受别人的欺骗吗？”
    “那得看是什么欺骗了？有些时候，善意的谎言是因为迫不得已，我觉得可以原谅。如果是恶意的，那我是不能接受的。”朱程程说道。
    “如果这个人没有伤害你，又算什么？”
    “可能对方有苦衷吧。老板，这件事，怎么处理？”朱程程还记挂着red的事情。
    “专访的事，再等等。先试着联系一下D看能不能说动她参与专访。”
    “是。”
    D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人能够找到她。E说得不假，她的手机号被注销了，社交平台再也没上过线，也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苏余音找E要来了D的联系方式，那头一遍遍重复着该用户为空号的机械女声。
    他又问了很多人D可能去的地方，一一找遍。甚至托人调取了火车航班以及出入境的信息，一切都是空的。他越来越灰心，但是执念却告诉他一定要找到D，不可以放弃。
    员工们窃窃私语，讨论着苏余音最近的动向。
    “哎，你们有没有发现老板已经有些魔怔了？他最近到处搜寻D的信息，大有不找到D誓不罢休的气势。”
    “完美主义吧。这个case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完成不了，是老板亲自跟的，结果不仅拿下了，还牵扯出这么大的社会事件。临了什么都准备好了，D居然失踪了，这换了谁都受不了吧，何况是老板这种工作狂人？”
    “老板这个样子，我已经脑补了一部小说——《霸总的在逃娇妻》。”
    “你脑洞太大了，简直没影的事，这都能嗑？”
    不管如何，苏余音这种上天入地的搜人方式并没有奏效，他排除了一个又一个的地方，感到疲惫极了。他最终决定去到D的故乡，也是他以前短暂上过学的地方。
    他对那里的印象并不深刻，这次出行是自己一个人，谁也没告诉。和上次去朱程程的家乡不同，那次脑海里还有个系统七嘴八舌地说话。这次的行程相比之下就有些寂寞了。
    小县城还没有直达的火车，先坐了飞机在市区着陆，再打的去到县城。苏余音在出租车上，百无聊赖地听着司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从国际局势聊到国家政策再到城市规划，侃侃而谈，不在话下。见苏余音兴致缺缺，司机也在默默打量着他。忽然他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高兴地说道：“哎，你是不是姓苏啊？”
    “嗯？”
    “我说你上车的时候怎么觉得你有点面熟呢。你肯定不记得了，我们是同学嘛。你从外地转学过来的，插班在我们班，整个人特立独行的，不少小姑娘偷偷喜欢你呢。”司机很是健谈，见是同学，更加热情了。
    “是吗？我记性不太好，好多同学都不记得了。今天这么有缘分，我请你吃个饭吧。我这次回来探亲的，对这里不太熟悉了。你要是不忙，等会儿你收车的时候咱们俩聚聚，行吗？”苏余音说道。
    他没想到就这么巧，半路上就遇到个同班同学了。那他一定记得D吧？
    苏余音的那个亲戚其实早就不住这里了，他们举家搬到了市区。苏余音到了之后先找了个酒店安顿下来，订了附近一个饭店，等着司机同学的电话。
    这里和记忆里早就大不相同了。苏余音在附近看了一圈，没有找出半点回忆，于是偃旗息鼓回到了酒店。
    快八点的时候，司机同学才联系他。一见面，他就拍着苏余音的肩膀说：“不好意思，今天叫车的人多，来晚了。你等急了吧？”
    “不急，我去亲戚家拜访了一下，时间刚刚好。”
    “那就好，那就好。”司机同学名叫徐亮，初中毕业后就没上学了，现在开出租车为生。收入尚可，就是辛苦了些。他是一个善谈的人，聊了不少当年的事。苏余音耐心地听着，试图从里面捕捉到D的蛛丝马迹。
    “说起来你现在比之前好多了，以前冷冷淡淡的，不爱理我们。”徐亮说道。
    第二十六章
    苏余音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他有耐心地听着徐亮提起班上同学们各自的经历。徐亮身边的酒瓶子积累了五六个，却始终没有提到D这个人。苏余音见他收住了话头，主动问道：“我在这里读书的时间短，好多同学的样子都记不起来了，有没有毕业照可以给我看看？我自己去洗出来，留作纪念。”
    “有啊，怎么没有？”徐亮嘴里喷着酒气，动作迟缓地掏出身上的手机。“前天同学聚会，我还专门拍了一张在手机上，方便大家怀旧。你要是早两天来，还可以和他们一起聚聚。”
    同学聚会？苏余音几乎要跳起来，他想追问徐亮同学聚会上有没有D出现过，但按捺住了。徐亮把手机递给他看，上面的脸庞都稚嫩着，苏余音心狂跳着，一眼就认出了左下角站着的女孩。穿了一件干干净净的白衬衣，嘴唇微微抿着，扎着双马尾。
    的确是她没错。“同学聚会，她也来参加了吗？”苏余音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她？你是说林忍冬吗？她不会来的。这也是个怪人，哎，说起来，她还是你带进咱们班的。这些年你和她还有联系吗？”
    林忍冬。苏余音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直觉得一股清寒之意扑面而来。在娱乐圈，人人都叫她D，或者她的艺名林熙丹。即使资料上写过这个名字，也被人遗忘掉了。
    “她是我带进班的？”苏余音记得之前提及D的身世时，说她是被拐卖的，后来被养父收养，养父死了之后，她成为了孤儿。
    “是啊，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她那个时候进班级的时候怯生生的，多依赖你啊。可惜你没多久就走了，她本来就不说话，更加和我们班上的人没有什么交流了。后来，我也没有见过她了。”
    “是吗？那你知道她家在哪里吗？”
    徐亮皱眉想了一会儿，说：“我记得好像是在河边上。她后来成了孤儿，原来的家估计没住了吧？她住福利院的。”
    “毕业后你都没见过她了？”
    “是啊，咱们这小地方，散个步都能遇见不少熟人。就奇了怪了，从来没遇见过她。也许她从此就走了，没有再回来过吧。反正这里也没有什么她挂念的人了，回来没什么意思的。”徐亮说着打了个酒嗝。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吧？”苏余音叫了个车把徐亮送到他家。徐亮说话有些不清醒了，嘟嘟囔囔地报了家里的地址。苏余音怕出什么事，一路护着他到了他家门口。
    门一开，里面是个面容温柔的女人。看到徐亮醉醺醺的，面有不悦，把他扶进去了，又跟苏余音道谢。说到一半又停下来，仔细打量苏余音，说：“你是苏余音？”
    原来徐亮的老婆也是同班同学。苏余音与他们同班半载，无奈实在是颜值出众，在众人记忆里留下了深刻的一笔。她要苏余音进去喝茶，苏余音婉言拒绝了。
    离开徐亮的家，苏余音手机备忘录里多了两个地址。一个是林忍冬养父当年在河边的家，一个是林忍冬待过的福利院。
    可惜现在已经太晚了，苏余音决定第二天一早去看看。
    河边的房子荒废已久，它沿河而建，底层的柱子就支在水边，旁边都是枯黄的杂草。根本没人住在这里。
    有人骑着三轮车经过，见这个废弃的房子里竟然有个人在那里，“你谁啊？”
    “请问，这里有人住吗？”
    那个人笑了，说：“你觉得这里有人住吗？那个老头子死了之后，就没人了。”
    “他不是有个女儿？”
    “什么女儿？哦，你是说那个小女孩？他从外面骗回来的。早就走了。”
    苏余音又去了福利院，不想福利院的院长还认识他。“你是那个男孩？带忍冬来的人。”
    苏余音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有那么多人记得他。他姑且点点头，礼貌问道：“请问，忍冬最近回来过吗？”
    “没有。”院长摇摇头，“她很多年不回来了。忍冬命好，那个时候福利院都快经营不下去了，她忽然找到亲生父亲了，得了一大笔钱，终于把福利院维持下来了。后面她也一直给福利院打钱，你看这么多孩子，总算是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亲生父亲？对了，在林忍冬编造的身世里，她是富商流落在外的女儿，的确是存在这么一个角色。但现实里，她不过是被云泽操控的工具人。
    这笔钱，大概率是云泽给的。
    “那她最近给您打过钱吗？”苏余音问道。
    “有，就前几天刚刚打过。”院长回忆道。
    五天后，苏余音离开了这里。他没能顾找到林忍冬，只能凭着院长提供的转账信息去寻找。地点就在他所在的城市。
    “老板，粉丝们一直在催更red的独家专访。”苏余音回到公司，朱程程便过来汇报。
    “登声明，D是注定要缺席的，相信粉丝们能够理解。R和E那边我来联系，你通知各部门做好准备。”苏余音吩咐道。
    “好的，老板。”
    R和E那边没什么问题，E的综艺录制告一段落，正好可以有档期。R从学校请了假回来。
    苏余音的公司给R和E拍摄了一组十分亮眼的杂志图，配上网友投票选出来的三十个最想问问题，最后附上R和E的个人小作文。
    可以预料，这期杂志一经投放，绝对会牢牢占据销售榜榜首的位置。
    苏余音打算等E专访结束的时候找她聊一聊D的事情。他去了一趟忍冬的故乡，却发现她没有任何亲近的人。最亲密的，大概会是她共事多年的队友。
    相似的命运和朝夕相处。E对忍冬的信任感，肉眼可见。
    朱程程抱着一叠文件过来，对着苏余音耳语了两句。苏余音点点头，接着朱程程带着沈知夏走了过来。
    E已经透过透明的玻璃门看到了外面的一切。她认得沈知夏。沈知夏来了之后，苏余音和她交谈了两句，把她带到一旁苏余音的办公室去了。
    那天的计划，如果没有沈知夏的推波助澜，或许也没有这么顺利。沈知夏眼睛里的爱慕，没人看不见。
    E集中注意力把专访的问题回答了，大步走到苏余音的办公室外。朱程程守在门口，诧异问道：“E，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E无法窥见屋内的情形，她说道：“我想见一下苏总，不知道苏总现在有空吗？”
    “您稍等，我进去请示一下。”朱程程敲门进去。打开门的一瞬间，E看见沈知夏在给苏余音整理领带。门很快被合上，她没有看见苏余音后退的动作。
    “老板请您进去。”朱程程说道。门从里面被打开，沈知夏走了出来，她踩着高跟鞋，看向E，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随即点点头，朝着E示意，离开了这里。
    苏余音安然坐在办公桌前，全然看不出什么暧昧的氛围。
    “你找我有事吗？”苏余音说道，“我正想找你谈谈D的事情。”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执着于D的事。她对你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现在，专访的事情解决了，你的身边又不乏红颜知己，那么纠结D的事情还有什么意义？”
    苏余音不解：“什么红颜知己？我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D一直在给福利院打钱的事。院长和我说，她前几天还收到了一笔钱款，是江临支行汇出的。这是不是说明，D还在这座城市里，没有离开？我想我们可以试着找到她。”
    “我说得不够清楚吗？找到D对你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不要再找她了，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就可以。”E的语气突然变得生硬起来。
    “难道你知道她的下落？能不能请你告诉我，我找她有很重要的事需要确认。”苏余音说道。
    “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因为你这个人，冷漠又健忘，只会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别人。你想找到她，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时兴起。”E站了起来，想居高临下地看向苏余音，从气势上压制他。
    苏余音坐着，始终以一种迷茫而困惑的姿态面向她。
    他的确没有明白为什么E变得如此尖锐。
    第二十七章
    苏余音的困惑激怒了E，她说道：“D不会再回来了，你必须再找她，她彻底消失了。”
    “她不想我找到她，为什么？我只是有一些问题需要找她确认，如果她不愿意，以后我再也不会打扰她的生活。”苏余音说的时候心底带着遗憾。他很想见她。
    “你听不懂吗？她消失了，从此地球上再也不会有她这个人的存在，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她太了解你了，所以连期待都很少。”
    消失了么？苏余音心里的那根弦好像忽然断了一样。“我知道她叫林忍冬。”
    “那你知道她为了你去找那个科学怪人，强行逆转时光，为了让你好过？代价是自己。她连尘埃都不是了，无法感受到这个星球的光与热，春秋和四季。”
    一系列的事情迅速的串联了起来。科学怪人，苏余音第一次看到这个词是在朱程程替他找到的资料上，这个新闻就像是一个博人眼球的民间新闻而存在。他不过看了一眼，就很少想起。
    一个月后，苏余音找到了这个科学怪人。他身处美国一个破旧的小公寓里，屋内杂乱不堪，中间用帘子隔断，里面是他的实验室。
    他留着大胡子，看到苏余音的到来时，粗犷地笑了两声，说了几句英文。苏余音点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这个大胡子骄傲地笑了，万千宇宙，尽在他的掌控之中。“那么，准备好了吗？”
    苏余音说：“我准备好了。”
    他醒来的时候，四周很冷。他发现自己在一张小床上，玻璃里透过来阳光，但依然冷得打寒颤。他刚坐起来，就有人打开了门，说：“小音快起床了，早餐放在桌上，起来吃了就去上学。”
    是他借住的那个亲戚家。他管这个亲戚叫三姨。
    苏余音只是愣了一下，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过去的时空。镜子里的他还是少年模样。他快速洗漱完毕，出去匆匆吃了早饭，背上书包去上学了。
    他去找到科学怪人，科学怪人告诉他，林忍冬以自己为代价，想要了却他的遗憾，代价是她会永远留在过去的时光里，承受从前的痛苦，除非有人能够唤醒她，将她从痛苦中带出来。科学怪人也不知道她会回到过去的哪一个时光节点，因此一切都只能是随机的。
    苏余音匆匆往学校跑去。
    吵吵嚷嚷的班级，还没开始上课，同学们都在聊天打闹。苏余音站在门口看了一圈，没有发现林忍冬的身影。他循着记忆坐在一个空位上，抽出抽屉里的书，看到上面是写的自己的名字，松了一口气。
    后面坐着的同学在看书。
    “请问，林忍冬来了吗？”苏余音试探着问道。
    “林忍冬啊？她今天好像请假了。她不是老是跟着你嘛，你应该比我清楚。我还是刚才去老师办公室听见的。”
    苏余音松了一口气，也就是这个时候，林忍冬已经来学校了。他心急如焚等了一整天，忍冬也没来教室。他放学的时候没回家，直接去了教师办公室。
    “老师，请问林忍冬是请了几天的假？”
    王老师是班主任，看到苏余音过来，她扶了扶眼镜，说：“林忍冬感冒了，暂时请了一天假。”
    “林忍冬是在福利院吗？”
    “是。”
    他还记得福利院的地址。花了五毛钱坐了公交车过去，那座福利院院墙老旧，门口有个上了年纪的保安。“叔叔好，我来找林忍冬。”他本来可以等到明天的，但是他觉得自己想要立刻确认林忍冬，她在不在，安不安好。
    “你是哪家的小孩？不是我们福利院的孩子啊。”
    “我是林忍冬的同学，她今天请假了，老师让我帮她把作业带过来。”
    “哦哦，那你进去吧，她住在二楼。今天好像吃饭的时候都没看见她。”
    苏余音已经噔噔噔跑没影儿了。二楼，苏余音沿着楼梯上去，林忍冬正好端着一盆水出来准备倒掉。她先看到了苏余音，却没有喊他，只是抿着唇看着他。她又瘦又小，柔软的黑发披散在肩上，站着没动。
    “林忍冬！”苏余音气喘吁吁，喊了她一声。毕业照上的女孩和后来D的模样重合了起来，他确定就是她。
    “嗯。”林忍冬的情绪没有大的波澜，她答应了一声，“你等等我，我去把水倒了就回来，你坐着吧。”她拉开门，让他进了屋。
    福利院没有单独一间屋子的说法，但林忍冬同屋的女孩刚刚被领养走，又没有新的孩子进来，这屋子就她一个人暂时住着了。
    苏余音找了个凳子坐下，硬梆梆的。他打量了一下房间里，就两张床，一张桌子，两张凳子，还有一个木质的衣柜用来放东西。房间狭小，再多也装不下了。
    林忍冬提着空了的盆子进来，拉了个凳子坐在他对面。她没有说说话，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望着苏余音，像是在等他先开口。
    苏余音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从现代跌回时光节点的林忍冬。现在的他们，还是陌生人。他功课做得很足，从书包掏出课本，把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指给林忍冬看。“今天布置的作业，老师怕你不按时完成，让我过来告诉你。”
    林忍冬凑过来，认真看他记下的作业。苏余音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连她睫毛颤抖的弧度都清晰可见。他分了神，开始数她有几根睫毛。
    “我知道了。”林忍冬看完了，和苏余音拉开距离。仍旧是专注地看着苏余音。
    “你感冒好了吗？”苏余音问。
    林忍冬点点头，“休息一下就好了。院长今天出去要资金去了，没有时间带我出去看病。”
    “我带你去看医生。”苏余音说。他身上还有这个月的零花钱。
    “我没有钱。”林忍冬摇摇头。
    “我有。走吧，作为报酬，你帮我把今天的作业完成了，怎么样？”他怕林忍冬拒绝，又加了一句话。
    林忍冬咬了咬唇，答应了。她跟在苏余音身后，落后一两步的距离。冬天很冷，她还穿着一件秋天的格纹呢子外套，整个人都缩成一团。她看着苏余音的背影，不舍得挪开目光。
    他为她争取到了免费读书的机会，还和他同级同班。可是她很笨，以前没怎么上过学，好多课程都跟不上。在班里他很受同学们欢迎，但他冷冰冰的，不喜欢说话。她也不敢主动过去说话，只是经常默默跟着他。
    苏余音把大棉袄脱下来，让她穿着，又把围巾给她围上，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毛衣。林忍冬猛地看向苏余音，要把衣服脱下来，苏余音按住她，说：“好好穿着，不然感冒更严重了。你再不来，学校就不让你继续上学了。”
    林忍冬被恐吓住了，不敢再动。她不怕不能继续上学，她怕再也看不见苏余音了。她乖乖穿着苏余音的衣服，衣服上还带着他的体温，身上一下子就暖和了起来。
    “医生，麻烦看下病。”两人来到一个诊所，里面就一个医生在忙活着。医生见是两个学生，男孩穿得单薄，让他们进去烤火，又温声问了林忍冬症状。他拿了体温计给林忍冬测好了体温，然后开药。
    “发着高烧呢，我开两天的药，吃完了要是没好就再来看看。对了，你们俩家长呢？孩子都烧成这样了，也不管管。还有你，穿这么少，迟早也要感冒了。”医生冲着苏余音皱着眉头说道。
    “我不怕，我身体好着呢。”苏余音说。他其实很冷，南方的冬天湿气特别重，冷得人骨头又痒又痛的，为了不让林忍冬不自在，只能强撑着。刚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医生没好气地看着他，说道：“不是说不冷吗？”苏余音心虚地看了林忍冬一眼，林忍冬没有做声，把衣服裹紧了些。她明白苏余音的好意。
    两个人走出诊所，路边开着一家奶茶店。苏余音跑进去买了两杯奶茶，热乎乎的，递了一杯到林忍冬手里，自己握着另外一杯，勉强取暖。“我的作业记得帮我做完，听到没？”
    林忍冬看着他，欲言又止。直到苏余音把她送到福利院门口，林忍冬终于说道：“我成绩很差。”
    苏余音扬了扬眉毛，“所以呢？你想食言是不是？”
    “作业我不大会。”林忍冬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她不想苏余音觉得自己是个言而无信过河拆桥的白眼狼。
    “不要找借口，乖乖给我做。明天早上拿给我，知道了吗？对了，回去吃了饭就按时把药吃了，早点睡觉。”
    “嗯。”林忍冬盯着自己的脚尖，觉得耳朵有些热。
    第二天，苏余音早早就到了教师。他先找了一圈林忍冬，又没有找到。只好先坐下来，发呆。他不知道怎么把这个时空的林忍冬带回去，也不知道哪个时间点才是她。
    多年以后在舞台上自信张扬的林熙丹，眼前还是个瘦弱单薄的女孩。苏余音陷入沉思之中，却不知道林忍冬已经带着做好的作业忐忑不安地走过来了。
    她的基础实在太差，勉强做好了作业。苏余音发呆没注意到她，林忍冬便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轻声说：“做好了。”
    苏余音眼睛一亮，说：“你来了！按时吃药了吗？”
    “吃了，今早上院长给我量了体温，已经不发烧了。这是作业。”她把作业端端正正摆在苏余音面前，怕他翻开看到一作业本的惨不忍睹。
    “好的，谢谢你。”
    林忍冬觉得自己可担不上这声谢字，飞一般地逃跑了。
    第二十八章
    林忍冬坐在苏余音斜后第三排的位置。由于她非常的沉默寡言，同桌基本很少带她玩。下了课林忍冬就安安静静待在座位上写写画画，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苏余音挺拔的背影。他穿着昨天那件黑色棉服，坐得端正，手里摆弄着手机。
    班上有手机的同学还很少。林忍冬有些自卑地收回了目光。
    第二节课下课是课间操时间，今天下雨不需要出去做操，大家都开心地在教室里玩闹。班主任王老师出现在门口，说：“苏余音，林忍冬，你们出来一下。”
    林忍冬心里咯噔一下，她站了起来，同桌幸灾乐祸地看着她。林忍冬走到门口，发现苏余音还在等着她。“走吧，别怕。”苏余音对她说。
    林忍冬好像突然增添了一些勇气，跟在苏余音身后一前一后地进了办公室。
    王老师摊开两人的作业本，“说说，怎么回事，你们两个的作业！”
    苏余音朝老师的桌面看去，他的作业摆在右侧，字写得规规矩矩的，但一看就能看出很明显的错误。林忍冬的字迹一塌糊涂，甚至连问题都没写全。两本作业的字迹看起来并不一样。看得出来，林忍冬写苏余音作业的时候是用了心的，笔迹尽量向他本人的笔记靠拢，自己的倒是一如往常的潦草。
    “老师，我昨天回去有些感冒，所以作业完成得有些差。”苏余音率先解释道，看样子老师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苏余音，你是外地转学过来的，基础比咱们班同学都要好一些，但是你千万不能自我放纵、骄傲自满，否则成绩滑坡起来是一发不可收拾的。作业重新做一份，明天交上来，一定要认真，知道吗？”
    “知道了，老师。”
    “还有你，林忍冬。你的态度是好的，昨天你请假了，今天还能按时交上作业，我觉得已经很好了。但是你的作业错误太多，平时有什么听不懂的，可以问老师问同学，要知道学习的机会是非常珍贵的，千万不要浪费现在的青春时光。”王老师语重心长地说道，她叹了口气。毕竟林忍冬的情况她知情，好点的家庭还能靠着父母请家教突击上去，但林忍冬的确是没什么法子。
    “老师，我有一个提议。”苏余音说道。
    “什么提议？”
    “我以前的学校会搞帮扶小组，就是由成绩好的同学定向帮助成绩稍微落后的同学，提升自己的成绩，共同进步。”
    王老师不是没想过这个方法，但是，“这样会影响成绩好的同学。”
    “老师可以秉承自愿的原则，把愿意帮助和想要接受帮助的同学统计起来，结成对子。况且，帮助的过程对成绩好的同学也是一次温习的过程，我觉得不会有什么坏的影响。我愿意帮助林忍冬同学，不知道林同学愿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
    林忍冬看向王老师。王老师说：“你的提议不错，让我再考虑考虑。你们先回教室吧。”
    “好的，老师。”
    苏余音注意到她还穿着昨天那件格子外套，大冬天格外地冷。“林忍冬，作业完成得不错，今天继续帮我做。”
    “我不做了。”林忍冬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苏余音把她拉到角落，说：“为什么？我会给你好处的。”
    “我做的不好，害你挨骂了今天。”
    “做的不好你就要提升自己的业务水平，努力把它做好啊。你看我今天不就跟老师建议，你做得不好，我可以教你，你学会了，不就可以做好了吗？你看你模仿我的自己多像？连老师也没发现，这不就充分证明了你的学习能力？”苏余音说道。
    这一番绕来绕去的言论明显把阅历不深的林忍冬唬住了，她被绕蒙了，觉得好像他说得也没错。怕她反悔，苏余音立刻说道：“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今天开始我辅导你学习，你务必要勤学奋进，作为交换你得帮我做作业。另外我会不定时给你一些好处费的。”
    “好。”见林忍冬乖乖答应下来，苏余音的心软趴趴的，想伸手摸一摸她的刘海，到底是忍住了。声音温柔地说道：“放学等我，知道了吗？”
    “嗯。”
    回去的时候，林忍冬的同桌嘻嘻哈哈问她：“老师骂你了？”
    “唔，我作业没做好。”
    “别伤心了，不是还有个苏余音跟你一起挨骂嘛，他可是好成绩。”同桌说道。
    “我不伤心。”林忍冬回答。
    同桌觉得她无趣，便又扭头去跟后桌说话去了。最后一节班会，王老师宣布了学习结对的决定。报名的同学不在少数。有好几个同学想和苏余音结对，林忍冬有些着急，怕苏余音被人选了，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背影。
    苏余音客气地拒绝了那几个同学，说：“我已经和林忍冬同学结好对了。”选择苏余音的理由很简单，他成绩好，而且长得好看，不少同学都想亲近他，只是没有机会。
    没想到他已经和林忍冬结好了对。那几个同学有些失落，想到林忍冬是苏余音带进班级的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他肯定是同情林忍冬，你看他们平时话都不说两句的。”
    “是啊，苏余音外冷内热，真的挺善良的。”
    “哎，要不然我去找林忍冬换换。你说她会同意吗？”
    “那也不一定，你去说说。”
    几个同学凑在一起商量着，最后还是由林忍冬的同桌出面问她：“有人想和你换学习搭档的，你乐意不？如果你同意的话，可以负责你一个月的早餐。”
    林忍冬摇摇头，“不了。”
    同桌啧了一声，不说话了。
    学习小组从此成立了。今天轮到苏余音做值日打扫教室，他让林忍冬先等着，自己大刀阔斧地打扫完。林忍冬帮他拿着书包，看他擦着额头上的汗。
    “今天布置的作业，记下了吗？”
    “记下了。”
    “那走罢，咱们去之前那家奶茶店，离你们福利院没多远，里面还有空调。”
    “嗯。”
    这些题目对于苏余音来说是小菜一碟，他思考着怎么才能用最简单的方式给林忍冬讲解出来。林忍冬听得很认真，生怕遗漏什么，又把作业做糟糕了。苏余音围绕着作业题，同时讲一些基础的知识点，让林忍冬能够慢慢听懂，一遍不行就再讲第二遍。讲完了，让她马上做作业，果然效果很好。
    林忍冬并不是不聪明，她只是错过了太多。做完了作业，苏余音立刻检查有哪些错误，然后让林忍冬更正。
    讲完的时候，天都擦黑了。苏余音照例送她回福利院。
    快到大门口的时候，苏余音说：“那个，我说过会给你好处的。”
    林忍冬抬眸看向他，无声询问。
    苏余音手有些抖，从书包里拿出一样东西塞到她手里，然后走掉。
    林忍冬低头看手里的东西，是一件保暖衫，很厚实。她抬起嘴角笑了笑，苏余音真的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回到福利院却是一派喜气洋洋。福利院很少有这种氛围，院长把所有孩子都集中起来，说：“今天咱们终于有资金了，每个人的冬衣我都准备好了，每人两件，自己过来领。”
    林忍冬欢喜起来。班级里所有女生都打扮得光鲜亮丽，她只有厚一点的格子外套，她总是觉得自己整个人灰扑扑的，尤其是和苏余音站在一起的时候。
    林忍冬的衣服一件大红色一件黄色，都是厚实的棉衣。她很开心。第二天穿了大红色的棉衣去上课，苏余音远远就看到她了，忍不住眉眼弯弯等着她走过来。
    他发现自己一静下来就很想她。是不是就留在这个时空里也不错？
    “林忍冬！”苏余音喊她。
    林忍冬停下来，说：“院长有钱给我们买棉衣了。”
    苏余音说：“嗯，这件衣服很适合你。”大红的衣服，帽子边上裹着一圈白色的绒毛，露出她干净清秀的脸。
    林忍冬低下头，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只不过她不想让苏余音看见。
    “我给你的衣服，穿了吗？”
    “嗯，很暖和。”
    “那就好。”苏余音低头看到她的发旋，心里痒酥酥的，像是小猫的爪子在挠个不停。他把一样东西递给林忍冬，林忍冬手心温热，发现是一包热牛奶。
    苏余音解释：“昨天不是有人要跟你换学习搭档，说包你一个月早餐？你没换，我补给你。”
    “你都知道了？”林忍冬讶然。
    “我怎么不知道？算你有点良心。”苏余音好心情地哼了一声，说道。
    “那当然，我又不是见利忘义之人。”
    “呵。”
    转眼快要放寒假了，期末考试也要来临了。林忍冬有些紧张，在苏余音的督促下，她的学习提升不少，但那都是自我感觉，真到了考试的时候，她恐怕要原形毕露了。林忍冬不敢放松，下课时间都在看书。
    同桌李一苗看不惯她这副上进的模样，少不得酸她两句。“忍冬，你干嘛这么努力？反正咱们肯定是在后面徘徊了。你想想啊，要是你这么努力还是倒数，别人就会说你蠢。如果你不努力是倒数，别人就会觉得你只是不爱学习，脑子是聪明的。”
    在李一苗的印象中，林忍冬的成绩稳定在倒数十名之内，不会有例外。李一苗的成绩算得上是中下水平，虽然也一般，但比起林忍冬来说，还算可以的。
    林忍冬点点头，“我不能丢苏余音的脸。别人要是知道我的学习搭档是苏余音，还考这么差，肯定会笑话的。”她哭丧着脸，说道。其实她也有私心，她怕自己学习成绩上不来，苏余音就不再跟她结对了，她很贪心地希望能够和苏余音的相处时间能久一些。
    李一苗听完笑得很大声，忽然她放低声音说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有个姐妹喜欢苏余音，她想趁着圣诞节向他告白，但又不好意思当面说。你能不能帮我转交一封情书给他？”
    林忍冬的心情低落了下去，她看了一眼苏余音的背影，说：“我怕他生气。”
    “没关系的，就说有东西转交给他。他同不同意跟你没关系，怎么样？好忍冬，你就答应我吧，咱们这么久的同桌了，就是顺手的事。”
    林忍冬说：“怎么不直接放他抽屉里？他脾气很大的，我怕他生气。”
    “他又不看抽屉里那些情书，哪次不是拿出来就扔了？不对，你不愿意转交，是不是因为你自己喜欢他？我就知道，林忍冬，你肯定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是你想想，他会喜欢你吗？”
    第二十九章
    李一苗的话让林忍冬方寸大乱，她连忙否认，“你别胡说，我没有。”
    “没有，那就帮忙递一下。放心，就顺手一交的事，他那么同情你，不会对你发脾气的。还有，你千万要管好自己的心，不要对他动心思。你要想想，你们的差距太大了，他是不可能会喜欢你的。”李一苗说道。
    林忍冬勉强答应了下来。李一苗的话戳中了她内心埋藏着的丑陋心思。的确，她很需要苏余音，很依赖甚至于贪恋他。他是她的温暖。
    放了学，苏余音照旧等林忍冬一起学习。林忍冬却怀着心事，她摸着包里那封情书，好像一只烫手山芋。给了他，他会答应吗？不给他，李一苗会不会把她肖想苏余音的这件事公之于众？
    “你在想什么？跟你说话，半天都不答应。”苏余音皱起眉头说道。他依稀记得林忍冬下课的时候站在走廊边上跟一个男生说话，林忍冬不会是早恋了吧？他心里十分恼火，又不知道自己的这股火气怎么来的。
    “啊？对不起，我在想学校的事。你在说什么，能不能再重复一遍？”林忍冬抱歉地说道。
    苏余音压着心中的猜忌之火，说道：“学校什么事？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说出来听听。”
    “没，没什么。我们快学习吧，我今天又有好多不懂的问题要问你。”林忍冬眼神飘忽，迅速转移话题。
    苏余音看着她坐下来，不愿意再说。最好不要是什么“有男生向我告白，我该不该接受他”这一类的青春困惑。
    今天的林忍冬明显不在状态，好几个知识点重复讲了她还是做得一塌糊涂，以至于她自己也开始心急起来。苏余音收了书包，“走吧，回家。你今天状态不太好，还是算了。”
    林忍冬见苏余音神色冷淡，更加不知道如何把手里的这封情书递出去了。她忐忑难安地跟在苏余音身后，这条路变得格外漫长。
    苏余音终于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你没有别的话对我说？今天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有一件事。”林忍冬做了一番挣扎之后，咬咬牙说了出来。她把情书从包里拿了出来，放到苏余音手里，说：“给你的。”
    粉色的信封，上面大概还喷了点香水，右边粘着一个大大的爱心。苏余音眼神微妙，最开始他觉得是有男生向林忍冬递了情书，脸色黑了，随即他意识到这个封面一定是属于女生的，莫非，这是林忍冬抑制不住自己的爱慕之心给他写的情书？
    苏余音顿时觉得自己很小学ji的脸颊发热了。他颤抖着接过情书，没有立刻打开看，还贴心嘱咐林忍冬一句，“快考试了，专心看书。这些事，等考完了再说，知道了吗？”
    林忍冬听到他振聋发聩地等考试后再说，误以为是秋后算账的意思，连忙不敢再说话了。两个人气氛古怪地走了剩下一段路。
    一个：惨了，我坠入爱河了。 一个：惨了，我完蛋了。
    苏余音飞快地跑回三姨家，三姨已经把饭做好了。她也很欣慰，最近苏余音变得没那么阴郁了，有时候回来还跟着闲聊几句，她很很高兴能够看到苏余音这样的变化。
    苏余音三下五除二把饭吃完，跟三姨说还要学习，就进了房间。他拿出那封情书，抽出里面的信纸。
    里面的信纸也是粉色的。看到字迹的时候，苏余音意识到不对劲了。他很有耐心接着看下去，直到看到署名，是一个不认识的女生的名字。
    苏余音脸色顿时不好了。林忍冬，你好样的。
    林忍冬一晚上都没睡好，她到了学校，苏余音已经在座位上了。以往苏余音都会在校门口等着她，给她一包热牛奶。今天他没有再等她，他生气了吗？还是他已经答应了那个女生的告白。
    林忍冬把书摊开，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李一苗戳了戳她的手臂，说：“怎么样？递出去了吗？”
    “递了，但是我不知道后续。”
    “递了就好。好同桌，我姐妹的幸福全靠你了。要是她能拿下苏余音，请你吃大餐，怎么样？”
    这句话，话音刚落，林忍冬和李一苗就惊讶地发现当事人正站在她们课桌前。苏余音不耐烦地敲了敲林忍冬的桌子，“昨天给你布置的最后两道题，做了吗？”
    林忍冬连忙把自己的作业拿出来，双手递给苏余音。苏余音拿了作业转身走了。李一苗继续八卦：“你的学习搭档对你这么严格的？好家伙，我都有点替我的姐妹担心了。”
    林忍冬无奈地笑了笑，继续看书。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听到外面一阵喧哗。李一苗推了推林忍冬说：“快出来，你搭档在和我姐妹聊天，我看两个人肯定是成了。这其中有你的一份功劳。”
    林忍冬被她拉着往外走去，她的心已经跌落到谷底，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她再也没机会了。到了走廊上，果然看见苏余音在跟一个女生讲话，隔壁班的小美女，家境好长得不错，成绩也好。
    林忍冬愣愣地看着这一切。李一苗跟她说什么，她都听不清了。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她觉得苏余音的眼睛看过来了片刻。林忍冬转身回了教室。
    她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但是发现自己连悲伤的资格都没有。强忍着难过度过这一天，要自己专注在学习上。终于熬到放学，她抓起书包就跑。回到福利院的时候，跌跌撞撞冲进自己的房间，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哭了不知道多久，这才想起来眼睛哭肿了待会儿不知道怎么和院长解释。院长心细，看到她这样肯定要问的。林忍冬把眼泪擦干净了，打开门准备去打冷水敷一下眼睛。一开门，苏余音就站在门外。
    林忍冬退了一步，心里涌起酸涩的感觉，她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放学怎么不等我？”苏余音上前一步，尽管林忍冬低着头，他还是看见了她红红的鼻尖。本来一腔怒火，瞬间又柔软了起来。
    “哭了？为什么要哭？谁欺负你了？”苏余音说道。
    他本来想放学后好好和林忍冬说道说道，谁想她竟然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
    “没哭。”林忍冬底气不足地反驳道。
    “没哭是眼睛进了沙子？”他接过林忍冬手里的盆去打了水回来，又把门关上，说：“洗洗脸，跟我说说。再说了，你今天的功课都还没完成，是不是想偷懒？”
    “不是，我怕你生气了。还有，你都有女朋友了，我再和你一起，她肯定会生气的。”
    “我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嗯？你给我安的？昨天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今天还想惹我生气不成？”
    林忍冬快速地洗完了脸，听他说话。他声音很好听，让人听了很舒服。“就是你今天说话那个。”
    说话那个？等等，苏余音总算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说来说去，原来是误会一场，而且她这么伤心，是以为自己有了女朋友？他总算是豁然开朗了。
    苏余音坐下，说：“唔，那你就这么自觉，我有了女朋友你就不跟我往来了？”
    “我不想惹你烦。”
    “那好吧，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了。”苏余音站起来，假装要走。
    林忍冬觉得眼泪又上来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那你慢走。”
    看到苏余音走到门口拉开门，快要消失的时候，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苏余音走到大门口，却不见林忍冬来挽留，只好转身想找个理由留下，猝不及防看到林忍冬哭了的模样。
    他匆匆把门一关，快步走到林忍冬面前，柔声道：“别哭。”他的指尖有些冷，帮着林忍冬擦干净眼泪。
    “是因为我有了女朋友才哭吗？”
    林忍冬不敢回答。
    “你不说，我就走了。”
    “不是，我不敢肖想你的。”林忍冬说道。
    “我准你肖想我。”
    “什么？”
    “我说，我准你肖想我，听清楚了吗？”他凑近轻轻吻了吻她通红的鼻尖，然后成功看到林忍冬整个脸都变得通红起来。
    林忍冬心乱如麻。她看到苏余音眼睛里的光，那是她一直想要追逐的东西。“嗯，听清楚了。”
    “那，咱们今天还复习吗？”苏余音问道，他也开始不在状态了。看到林忍冬小鹿一样的眼睛看向他，他忍不住心跳加快。
    “福利院一会儿就要开饭了。”
    “那好，今天就休息一天，明天继续。”苏余音说道，又解释道：“今天我只是去跟那个女生说清楚，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可能和她在一起。”对于这种事，苏余音本来可以置之不理的，但是想到林忍冬昨天那么忐忑，加上今天听到她和李一苗的对话，稍一回想便知道了。
    为了不给她造成什么影响，他决定还是认真地去把这件事了结了。没想到却让林忍冬误会了。
    “那边，我已经解释清楚了，你不用有负担。还有，喜欢我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不需要藏着掖着。”苏余音说道。
    他甚至觉得来了这边以后，他都变得不像自己了。他开始害羞、动心，迫切地想每天见到某人，开始谈一段青涩的如同真正的少年人一般的恋爱。这一切都让他新奇而激动。
    第三十章
    期末考试终于还是来了。早上苏余音在校门口等着林忍冬，远远看见她穿着黄色棉袄过来了。他先把牛奶递给她，说：“别紧张，好好发挥就行。那些题目你都做过的，考试没问题。”
    牛奶暖暖的，握在手里格外熨帖。林忍冬点点头，看见苏余音含笑看着她，她连忙低下头。苏余音看她害羞的可爱样子，心情好极了。“要是你考到班上前二十名，寒假带你出去玩。”
    “嗯。”林忍冬抬起头来用力点点头。
    两个人被分到了不同的考室。苏余音想把林忍冬送到考室门口，林忍冬怕被别人撞见，一定要他先进考场。苏余音无奈只好同意了，又叮嘱了她几句，这才自己先进了考场。
    林忍冬的考号在最后一排，巧的是李一苗也在这个考场。她看见林忍冬大声打招呼，说：“你来了？好好考，不要丢了苏余音的脸。”
    林忍冬快速通过，冲着李一苗点点头。监考老师还没来，李一苗看林忍冬不多说，凑到林忍冬的位置边说：“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林忍冬对自己没信心，虽然熬夜了很多个晚上，但是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一定能考好。
    李一苗听完笑了，说：“你好好考哇，考差了也没关系的，反正苏余音那么可怜你，不见得会对你生气。”
    她总是喜欢强调苏余音可怜自己，林忍冬想。苏余音明明说，自己可以肖想他的，也是因为可怜吗？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想起那晚上的那个轻吻，脸红成一片。
    “他没有可怜我。”林忍冬对李一苗说，也是在对自己说。
    “好吧，好吧，你好好考试，争取退出倒数前十的序列，不枉费苏余音每天给你辅导。”
    林忍冬点点头，开始再一次在脑海里梳理那些知识点。她的基础仍然很弱，缺失了许多年的教育，想在短时间里补充起来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是想到苏余音答应的考好了寒假带她去玩，她心里就充满了动力。
    最后一堂考试是数学，这是她的弱项。她匆匆把前面的题大差不差地做完了，做到最后两个大题却怎么也动不了笔，听到耳朵边其他同学笔尖划在纸上地沙沙声，愈发慌乱起来。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逐个回忆起苏余音给她讲过的内容，不知怎么回事，涌现在脑海里的却是他各式各样的表情。
    皱眉的，托腮的，嘴角微扬的，以及那晚那双闪闪发亮的眸子。她一个激灵，赶紧甩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记忆甩出去。自己怎么能在考场上想这些？苏余音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她特别害怕的就是他冷着一张脸不理人的样子。
    最开始他总是这样。在他们还不够熟悉的时候。
    她偏头看向窗外，忽然看到苏余音站在外面走廊上。背对着教室，好像是在看风景。她生怕被别人发现自己在看他，赶忙转过头来，认真思考起试题来。
    考试结束后，林忍冬慢吞吞地收拾东西，等到人群大多散去后才走出教室门。苏余音还在等她。他接过林忍冬手里的书包，顺手地垮在肩膀上，说：“怎么样？”
    “我最后两道大题做不出来了，后面有了些思路，不知道做对没有。对不起。”
    苏余音疑惑道：“好端端的道什么歉？”
    “你教了我那么久，我太笨了，还是没做出来。”
    “你要是每道题都做出来了，岂不是要考满分？没关系的。”苏余音被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可爱到了，说：“你刚刚在考场好像有点心不在焉，在想什么？”
    林忍冬没想到他突然这么发问，下意识地回答：“你……”
    “我？”苏余音简直要笑出来，她呆呆傻傻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没有，没有，我是在想你平时给我讲的知识点。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林忍冬慌忙解释道。
    “那你就是不想我了？林忍冬，你太没良心了。”苏余音故意逗她。
    林忍冬：“没有，有时候也想。”
    “哦。”苏余音把尾音拖得长长的，看向林忍冬。心跳却骤然加快了，整个胸膛里那颗心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他忽然在此刻理解了小鹿乱撞的含义。林忍冬脸通红一片，说：“你不要再说这些了，好不好？”
    “那你教我，说什么？”
    林忍冬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话题，她盯着自己的脚尖说：“你的家不在这里吗？”
    她想起之前听人说过，他是转学生，借住在亲戚家里。
    “嗯，我住在三姨家。”
    “那你寒假要回家的。”
    “可能吧。”苏余音想到那个家，想起了自己在这个时间节点转学来这里的原因。他不愿意回家，所以宁愿借住在这里。直到他成年后，都鲜少回到那个家里。
    “哦。”
    林忍冬不知道他来自哪里，只知道是外面的大城市。他从来和周围的同学格格不入。踌躇了一会儿，林忍冬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那你还会回来吗？”
    苏余音看向林忍冬。两人已经不知不觉走出了学校，来到了熟悉的奶茶店门口，这一次他们没有进去，而是选择了一条僻静的小路继续走下去。
    “如果我不回来了，你会难过吗？”苏余音想到了两人之间本来的结局。他在这里短暂上学一阵子就离开了，两人并没有熟悉起来，甚至很少回忆起这段经历。后来的林忍冬怎么样了？她又为什么一定要找上那个科学怪人逆转他的时间呢？
    可是眼前的林忍冬什么都不知道。
    她急切地想要知道苏余音会不会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额头上的刘海被风吹得乱七八糟，苏余音伸出手替她拨了一下，说：“会的。过完年我给你带礼物回来。”
    苏余音不记得现实世界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林忍冬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等你回来。”
    “好。我听说过几天会下雪，象牙山上肯定会覆盖上，到时候咱们去那里玩。”
    象牙山距离县城不远，一般下雪的天气都能覆盖上厚厚一层，去那里玩雪再好不过。林忍冬回去后开始准备玩雪需要带的装备，手套、帽子，还有热水袋。连院长都发现了她的快乐，她会主动和福利院的小伙伴们说话打招呼，每天快快乐乐地穿梭在福利院，像一只小蜜蜂。
    拿通知书的这天，林忍冬起了个大早，她知道苏余音肯定会在学校门口等她，小跑着到了学校。快到学校的时候，先遇见了王老师，她提着一口袋东西。林忍冬停住跟老师问好，王老师笑着说：“忍冬，你这次进步很大。”
    林忍冬小心问道：“王老师我考多少名？”
    她很想进班级前二十名。王老师跟忍冬并肩走着，说：“你是咱们班上第二十一名，这次咱们班不少同学都进步了，在年级的名次大大提升。我准备了一些小奖品给大家，喏，你看。”袋子里装着文具零食之类的东西。
    林忍冬听完有些失望，但又觉得对于她来说已经很好了。只是苏余音那边，她怎么说？就一名，还是没有达到他的要求。苏余音果然站在学校门口，看见林忍冬和王老师一起过来了，他自然地上前打招呼，又接过老师手中的袋子帮忙提着。
    “忍冬这次可得好好感谢苏同学。”王老师对林忍冬说道。
    林忍冬怕王老师说出自己的名次，连忙插话道：“是的，我一定好好谢谢苏同学。”
    “是吗？那忍冬准备怎么谢我呢？”看见林忍冬胆小的样子，苏余音憋着笑故意问道。
    “我不知道。”林忍冬没钱，她卡住壳了。
    “那你就先欠着吧。”苏余音说道。
    王老师看着两人，笑着摇摇头。在班级上，王老师当场宣布了所有人的名次，念到忍冬的名次的时候，忍冬忍不住朝着苏余音看去。苏余音正好也看了过来，眼睛里透着安慰和鼓励。林忍冬不安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这一幕被同桌李一苗捕捉在眼里。李一苗这次考得很差，她盯着试卷，眼泪都在打转。她看到两人的互动，说道：“林忍冬，你真是运气好，能被苏余音这么可怜。这次你考到前面完全是你的造化了。要不然我们打个商量，下学期你把苏余音这个学习搭档让给我，我也想进步。”
    “不行的。”林忍冬摇摇头。
    “你以为你的心思我不知道吗？你就是喜欢苏余音，想独占着他。我奉劝你一句，别痴心妄想了，你再这样下去，自己陷进去了，扯都扯不出来。苏余音是什么人啊？人家是大城市来的，也就我那个姐妹能够勉强配得上他。”
    “那也不行的。”林忍冬坚定拒绝。
    李一苗哼了一声，把书本重重拍在桌上。
    林忍冬匆匆把成绩单折好放在口袋里。苏余音在帮着王老师发放奖品，轮到林忍冬的时候，他把一个文具盒递给林忍冬，轻声说：“恭喜进步。”眼睛弯弯的，似有满天星光。
    “谢谢。”林忍冬双手接过来。
    第三十一章
    三天后，迎来了今年冬天最大的一场雪。南方下雪不见得大，飘洒在空中如同碎屑一般，街道没来得及覆盖便已经消融了，只有象牙山上银装素裹、雪压翠柏，雪景喜人。
    “林忍冬，你那个同学来找你。”有人叫了忍冬出去。忍冬跟院长告知了去向，匆忙跑出去。她穿的红色那件棉袄，她觉得红色配白色，好看。手套帽子也带好了。一出了门还是被肆虐的寒风冷到瑟缩，林忍冬顾不得那么多，飞快跑到门口。看见挺拔的少年穿着黑白相间的冲锋衣，背着双肩包，脸上笑意不减。
    “林忍冬，跑慢些。”
    林忍冬走到他跟前，说：“好。”仰头，逆光看他。
    “走吧。”
    他们坐了公交车到山腰，剩下的路得自己爬上去。果然山上雪景很美，树枝上挂着晶莹的雪淞，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等等。”苏余音叫住想往前走的林忍冬。他把双肩包打开，拿出一件冲锋衣，一个耳罩，一双雪地靴。“穿上吧，暖和一点。”
    “谢谢。”林忍冬没有推辞，接了过来。他好像总是把一切都安排得稳稳当当，让她安心。
    “老是对我说谢谢，也没见你行动。上次不是跟老师说要好好谢谢我？今天我再问问，你打算怎么谢我。”
    “结草衔环？当牛做马？”林忍冬想着摇了摇头，那可不成。
    “走吧，咱们先上去再说。”
    路上偶有同来赏雪的人经过。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倒也不觉得多累，终于慢慢爬上了山顶，择了一块石凳，把雪拂去坐下。
    “雪景真美。”林忍冬感叹道。
    “是啊，你以前看过雪吗？”苏余音侧头看向她，见她托着下巴满眼惊喜看着这个银白色的世界，自己也欢喜了起来。
    “应该看过吧，我记不清楚了。我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这么美的雪景，以前雪都是落下来就化了。我们堆个雪人吧？”林忍冬满脸期盼地说道。
    说干就干，两个人手冻得通红却乐此不疲，一遍遍地把雪捧过来添加成雪人的模样。雪人初见雏形，苏余音找来两颗圆形的小石子充当它的眼睛，又找来两根树枝充当它的手。
    “还缺个嘴巴。”林忍冬说道。
    “嘴巴，不是已经有了吗？”
    “哪里？”
    “这里。”苏余音指了指自己的唇。林忍冬还没反应过来，苏余音的唇已经落在了她的唇上。寒意都散开来，只剩下唇齿间的一片温热。林忍冬瞪大了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苏余音的脸，心想，他长得真好看。她一动也不敢动，整个人僵住了，她感受到苏余音的气息将她包裹着。
    苏余音把她整个抱在怀里。为了不要吓坏她，他只是浅尝辄止，很快就停了下来。林忍冬任由他抱着，脑袋依偎在他的胸前。
    “是不是吓到你了，林忍冬？”苏余音问她。
    “没有。苏余音，你可怜我吗？”她不敢问他有没有喜欢她，尽管她时常想起来那天晚上鼻尖上的吻。
    “可怜你什么？”
    “我也不知道。”
    苏余音把她抱得紧紧的，说：“你和我，是平等相待的关系，谁都没有资格可怜谁。我之所以对你好，是因为我喜欢你，更是因为你值得。忍冬，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他胸腔处涌动着一团火，燃烧得热烈而张狂。本已经不是毛头小子了，却忽然得到了心底缺失的那一块，变得柔软而纯粹。
    “嗯。”林忍冬羞涩而不安。
    确定关系后，苏余音几乎每天都来找她。有时候是做作业，有时候是出去玩，两人很满足相处的时光。直到有一天，苏余音说他要回自己家了。
    “我过完年就回来，你好好待着。我的手机号码还是那个，有事打我电话。”苏余音摸了摸林忍冬的头说道。
    苏余音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让他回家过年。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踏足过那个家了，恍然听到父亲的声音，既陌生又熟悉。
    “好。”
    苏余音乘车到市区然后坐飞机回家。父亲和姐姐来机场接他回家，苏余音看着年轻的父亲，说不出的滋味。
    “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爸爸给他夹菜，一家人围着桌子坐着，气氛怪异。
    苏余音沉默地吃着饭菜，同时也在默默打量着这个十几年前的家。摆放着的那些旧物，勾起了他不少的回忆。吃完饭，爸爸提议去放烟花，苏余音摇了摇头，走到卧室关上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他妈妈打过来的。
    “小音，你吃饭了吗？”
    “吃了，妈妈。你还好吗？”
    “我很好，只是生病了，你能来看看我吗？”
    苏余音当年的确是因为妈妈说自己生病了，而去的国外，后来再也没回来。直到毕业后回国创业。当年他走的时候无牵无挂，可是现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放不下的人。他答应她，过完年就要回去的。
    苏余音走出房间，爸爸一个人在外面看电视。热热闹闹的春晚和冷清的客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苏爸爸看到他出来，眼中喜色显而易见，“小音，来坐下看小品。”
    “爸爸，这些年你有没有愧疚过？”隔着漫长的时光，苏余音问出了这句话。以前他觉得不重要，他想问却没有问。
    “愧疚，怎么不愧疚？好好的家，被我亲手毁了。我想要其乐融融的家庭，却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你和你姐姐都怨我，我知道的。是我做错了事情，都是我不该。”他说着流下泪来。
    “妈妈让我过完年去看看她。”
    “好，我给你订机票。年后，你还是回来上学吧，那边小地方，教学质量跟不上。你不在家，我们又没办法照顾到你，你一个人待在那里孤零零的，我不放心。”苏爸爸说道。
    苏余音拒绝了这个提议，“我打算留在那边上学了，希望你尊重我的决定。”
    “那，我再跟你三姨说说。”苏爸爸想再说什么，看到自己儿子倔强的眼神，没有开口。
    苏余音去见了远在国外的妈妈，妈妈让他留在国外上学，他同样没有答应。他一直陪在她的病床前，直到她康复。这个时候距离开学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林忍冬这个寒假是数着日子过的，她没有手机，除夕那天想借福利院的电话拨出去跟他说声新年快乐，却被告知已经没有了话费。福利院的经费一直都很紧张。她也没有多余的钱出去打电话。
    过完年，苏余音也没有再来过。她知道苏余音的亲戚家的大致位置，却不知道门牌号。好几次绕路过去都没有遇到苏余音。
    也许，他还没有回来吧。
    林忍冬等啊等，等到开学的时候，她迫不及待收起书包去学校。开学的第一堂课是班会课，苏余音的座位却是空的。林忍冬看着他的位置发呆。
    李一苗幸灾乐祸地跟林忍冬分享她最新得知的消息，“听说苏余音不来了。他本来就是为了散心才转学到我们这里的，这下要转回大城市读书了。你的学习搭档可就没有了，想想这学期跟谁搭档吧。要不然你的成绩就是昙花一现，做不得数啰。”
    林忍冬心口一窒。他明明说过会回来的，还说要给她带礼物，怎么会走呢？
    放了学，林忍冬走到那家奶茶店。她鼓起勇气跟老板搭讪，“请问，我可不可以借用一下您的电话？”
    她拨出了那个熟记在心的电话，但没有打通。电话那边一直传来用户不在服务区的消息。“老板，谢谢了。”
    老板认得这个小姑娘，之前常来的，好心问道：“你那个小男朋友没来？”
    “我联系不上他。”
    “吵架了？你们这些小孩子啊，过家家似的。”
    林忍冬很是失落，一个月过去了，她始终联系不上苏余音，他再也没有出现在学校里了。林忍冬又恢复了形单影只的生活，她在学校朋友几乎没有，每天上学放学，按部就班。不同的是，她很认真地在学习，她想有一天能够走出这里，去到大城市，也许还有和苏余音相见的机会。
    这一天，林忍冬放学回福利院的时候，看到院长愁眉苦脸地站在门口发呆。看到忍冬来了，他招呼忍冬过去，说：“忍冬，你放学了。你也大了，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以后找个工作自己养活自己没问题。”
    忍冬问道：“院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唉，福利院没钱了，可能很快要关了吧。这么多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尽量想办法，看有没有人愿意领养。你也大了，好好考虑考虑。”
    林忍冬明白院长的意思。领养的家庭，一般倾向于年纪小点的孩子，像忍冬这种已经上高中的孩子，多半是没人愿意领养回去的。福利院垮了，意味着她将再一次无依无靠。
    可是她能想什么办法呢？
    林忍冬决定暂时去奶茶店打工。她那天看到奶茶店只有老板一个人经营，难免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决定去试试。奶茶店老板一开始有所顾虑，听到福利院的情况，接纳了她。老板和她约定好，每天下午放学去帮忙，那会儿正是客流量大的时候。每天两个小时，每周付给她薪酬。
    林忍冬很感激。她把学习时间压缩到晚上，每天过去打工能赚一些钱，都存起来，虽然微不足道，但对以后茫茫不可见的生活无疑是多了一点安定感。
    这几天时不时就有孩子被领养走了。剩下三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和四个十几岁的孩子，包括林忍冬在内。院长心急如焚，他实在不愿意看到孩子们流离失所，但眼下实在再没有钱维持了。
    林忍冬晚上点着蜡烛学习，有个跟她一般大的孩子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大城市的工厂打工。
    “我还想上学啊。”我还想等苏余音回来。这是林忍冬未说出口的话。
    “你别傻了，福利院不在了，就算学校还肯继续收留你。你的吃喝都成问题，而且离你毕业还有那么久的时间。”
    “我不去的，我就在这边打工赚点钱。钱少，我就少吃点，总要把学上完的。”
    第三十二章
    奶茶店给的钱不多，林忍冬都把它们攒起来，就怕哪一天福利院忽然久关了。福利院眼下只剩下三个孩子了，院长看着林忍冬也是没辙，她白天要上学，放了学又去打工，根本没多少时间在福利院。
    这天林忍冬在奶茶店帮忙，进来一个细眉细眼的女人。她目光停留在饮品单上，要了一份草莓鲜奶，然后坐在一边的桌上，打量着林忍冬。
    林忍冬把饮品做好端到她面前，那女人说：“小姑娘，怎么这么小年纪就出来打工了？你不上学吗？”
    奶茶店常有健谈的客人爱说几句话的，林忍冬没有在意，回答道：“我放学了才来的。”
    “哦，是缺零花钱用？”
    林忍冬“嗯”了一声，没有多说自己的情况。她不知道自己离开了之后，那个女人又去了奶茶店，有意无意地像老板打听清楚了她的身世。
    “忍冬，你过来坐下，我有话跟你说。”回去福利院，院长把林忍冬叫到面前说道。
    林忍冬背着书包坐在院长面前，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她已经做过无数遍的心理建设，告诉自己要好好面对这一天，但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止不住的难过。福利院孩子很多，但却很温暖，这里让她有了一个家。
    “院长，这里要关了吗？”
    “是的。”院长叹气道，“你还在上学，我实在不愿意看到事情变成这个样子。”
    “院长，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什么法子都想过了，你们三个暂时跟着我回家吧。”院长说道。他做不到撒手不管了，只能这样了。林忍冬知道，这些年院长为了这个福利院付出了不少心血，而他的经济条件十分拮据。三个孩子的生活，他恐怕负担不起。
    林忍冬想了一夜，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苏余音在这里就好了，她还能跟他倾诉一下，让他帮忙想想办法。可是眼下，就像一道过不去的槛，她很难跨过去。
    苏余音还记得自己吗？林忍冬笑了笑，明明说好会回来的，原来是骗人的。
    林忍冬心事重重去奶茶店打工的时候，看到头一天那个细眉细眼的女人站在奶茶店门口。她见女人望着她笑，礼貌地回笑了一下。那个女人说道：“我可以帮你。”
    林忍冬猛地抬起头看向她。她嘴角抬起，笑得得意，说：“福利院的事，很简单，只需要钱就可以解决。我可以帮你。”
    用钱能够解决的事情都不难，但难的是没钱。
    林忍冬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她的话。毕竟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
    “我是有条件的，或许你可以听一听。”女人说道。
    林忍冬思索着女人的话，她说自己是某个娱乐公司的工作人员，目的是发现有星相的少女组成女子团队出道。只要林忍冬愿意，她立刻就能出这笔钱，挽救岌岌可危的福利院。
    这话乍一听感觉像骗子，细细想来更像骗子。林忍冬说自己需要考虑一下，没有当面答复。她无法去跟院长商量，因为他肯定不会答应。
    而且她还想完成学业。
    林忍冬回到福利院，还没走到大门口，就看到那里闹哄哄的。救护车停在大门口，院长心急火燎地站在那里，林忍冬跑过去问道：“院长出了什么事？”
    院长指了指救护车，“小若生病了，突然昏迷不醒，我叫了120，这会儿跟着一起过去。”
    小若也是福利院的孩子，她是个苦命的女娃娃，被父母抛弃在路边，后来被收留在福利院。林忍冬不放心也跟着一起过去。院长忙前忙后办理入院手续，林忍冬守着小若。
    一系列检查都做完了，花了不少钱。小若被安排住进病房，暂时还没有醒过来。
    “院长，小若怎么样了？”
    “医生初步判断，是脑子里长了肿瘤，需要开刀动手术。手术方案还需要进一步确定，还有就是，需要一大笔钱。”院长说道。
    又是钱！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小若第二天终于醒过来了，林忍冬主动请缨在这里陪了小若一夜。小若醒来一看到林忍冬就红了眼眶，“忍冬姐姐，我是不是又给院长添麻烦了？”
    “你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休养身体。安心配合医院治疗，很快就能出院了。”林忍冬安抚地拍了拍小若的肩膀。
    一夜没休息，她精神很差，加上马上又要去学校，简单地跟小若说了两句，等院长来了林忍冬便离开了。
    她认真地思考起那个女人地提议来。她知道这个世界上一定是有得必有失，她真的要接受那个女人的提议吗？
    林忍冬去学校的时候，李一苗被她的黑眼圈吓了一跳。她嘴碎地说道：“林忍冬，听说你们福利院要倒闭了？那你以后还上学吗？”
    林忍冬瞥了她一眼，冷冷地。
    李一苗并没有识趣地闭嘴，反而说道：“看样子你也是读不下去了。倒是可以提前去社会上闯荡一番，见识见识外面的花花世界，真是太羡慕你了。对了，你知道吗？苏余音出国留学去了！是他亲戚亲口说出来的，说他妈妈已经移民去了国外，给他找好了学校。难怪他不回来了。”
    林忍冬心已经跌倒了谷底。原来如此吗？她总是期盼着有一天，苏余音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告诉她，他只是迟到了，他没有忘记他们的约定。原来他早已经在往前走了，只有自己还留在原地。林忍冬觉得心口闷闷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争先恐后地往外跑着。
    她吸了吸鼻子，很想痛快地哭上一场，但看到李一苗嘲笑的眼神，她不愿意将自己的软弱□□裸地展现在光天化日之下。林忍冬冷静地说道：“是吗？那他以后一定前程似锦，可惜没有亲口说一句恭喜。”
    她想亲口说一句恭喜，已经是奢求。她也想就算离别，也该好好说一句再见，算是为自己的执念画上一段句号。
    三天后，福利院收到了一大笔钱，可以重新维持起日常的运转。而林忍冬也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决定跟着自己的父母回家。院长去送她的时候，眼含着热泪，他是真的在为忍冬高兴。
    只有林忍冬知道，这一趟祸福难料，好在，福利院活了，还能够收留更多无家可依的孩子。
    这个女人和她同行的男人把林忍冬和二十几个女孩子一起，送到国外去当练习生。林忍冬没有什么天分，她声线平平，跳舞更是平平，除了长相过关，其他的都很一般。
    那个男人很严厉，亲自飞到国外来监督她们的练习。面对林忍冬平凡的业务能力，他却没有过多批评，只说：“像你这样，倒也不错。”
    林忍冬在女孩子们中间很有号召力，她年纪比其他女孩稍大，便将她们当作妹妹一般，女孩子们都很听她的话。
    林忍冬不知道，在她走后不久，苏余音便回到了那座小县城。在他将要回国的时候，苏妈妈的病复发了，他必须得留下来照顾她。等到她痊愈后，却又受台风影响，航班一度取消。就此耽搁了几个月的时间，再去的时候，林忍冬已经走了。
    福利院的人说，林忍冬找到了亲生父母，回家了。
    苏余音立刻明白，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到了云泽的麾下。只不过此时的云泽尚且还是一个无名小卒，他根本找不到云泽的去处。
    苏余音到学校的那一天，李一苗一眼就看到了她。她惊讶苏余音竟然回来了，说：“林忍冬走之前还说呢，没来得及跟你亲口说一句恭喜，我们都以为你出国留学去了。”
    苏余音惊觉心尖尖都疼了起来。他不知道当时她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他失约了。而不可避免的，让她重复走上了一条不正确的路。
    苏余音选择在国内完成学业，一遍找寻着林忍冬的下落。上大学后，他白手起家，创立了自己的第一家公司，不同之前的是，他创立的是娱乐公司。
    凭着之前积累下来的经验，很快就在娱乐圈游刃有余。直到有一天，他收到邀请，要去担任一场选秀节目的评委。
    手中的邀请函，重如千钧。
    聚光灯打在舞台上的那一刻，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她没有太多变化，只是高了瘦了。看着她在舞台上肆意张扬地舞蹈，苏余音嘴角微抬。
    此刻台下的评委席还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台上的林忍冬浑然不知。她表演完后静立在舞台中央等待评委的点评。
    苏余音没有第一个开口，他等着其他评委说完。前面两个评委对林忍冬的评价不一，一个觉得她声线条件不够好，不具备成为女团成员的资质，另外一个则觉得她很好找到了平衡点，外形更是符合女团的要求。
    因此，林忍冬得到了一张pass卡和一张待定卡。关键的一票在苏余音手里。
    实则节目组是故意这么安排，好让节目变得更加有爆点，更有争议性。毫无疑问，在云泽的一手操办下，林忍冬是肯定会出道的。他甚至安排了一些人设点，让林忍冬在镜头下表演。
    初次站在聚光灯下的林忍冬显然还是有些紧张的。听完前两位评委的点评，她把目光投向了最后一位。只是这一眼，便让她无法再次挪开目光。
    苏余音，这是个久违的名字了，尽管她在心里默念过千千万万遍。苏余音与她目光对视，努力让自己不显得那么急切。
    “下面有请我们年轻的媒体人，苏余音老师对我们的选手做点评。经过前两位评委的确认，眼下需要苏老师为我们的选手林熙丹投下最最关键的一票。让我们拭目以待，苏老师的最终选择。”观众对于苏余音其实有些眼生，虽然苏余音在业内已经很有名头了。
    “我觉得这位选手，作为女团成员是不合格的。”
    他的话一出，林忍冬看向他。苏余音微挑眉头，同样把目光投向林忍冬。她身形纤细，站在舞台上的模样，轻而易举地就让他想起当年的模样。
    林忍冬有些委屈。再见，竟然是这种场面。方才发现他坐在评委席那一瞬间的惊喜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了吧？目光那么冷漠，说出的话更是冷冰冰的，毫无温度。
    苏余音见她轻皱眉头，立刻领会了她当下的感受。“咳，我的意思是，这位选手还有相当大的潜力。毕竟初次上舞台，能够做到这样已经是很不错了，继续加油！”他亮出了一张pass卡。
    林忍冬两票pass通过。她走到后台的时候，看见云泽等在一边，问她：“今天表现还可以，没有怯场。放心，那些评委都有数的，你只管表演就行了。”人多嘴杂的，云泽也没有说得太详细。
    云泽只是好奇那位苏余音，明明当时是邀请的另一位更加老牌的媒体人，但因为那位突然拒绝了邀请，这才换他顶上。他原有些担心年轻人不知深浅，没想到他到底还有几分水平。
    云泽对手底下的人管理严格。林忍冬表演完就得回住处，继续训练，也不许和外界太多接触。林忍冬心里惦记着苏余音，但无奈无法单独行动。她在酒店积极练习着舞蹈和声乐，期盼着下一次和苏余音的相见。
    如果她表现得更亮眼一点，苏余音或许会想起来她是谁吧？她练习得满头大汗，擦干净汗水坐下，云泽便进来了。“明天你们所有晋级的人要住进节目组统一安排的地方。你把东西收好，准备一下。另外记住我跟你说的，立人设！那里是全天网络直播的，一举一动都在摄像头下，稍有不慎就会被放大。但同时也是机会，立住了人设，观众的喜欢就自然而然了。”
    “嗯，我记住了。”
    云泽点点头，“你一向让我放心，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其他两个，你多盯着点，别让她们生事。”
    “好。”
    送走了云泽，林忍冬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衣服来。她的行李箱里还放着当时爬雪山的时候，苏余音给她带的冲锋衣、耳罩，还有那件保暖衣。她没怎么舍得穿，现在也已经穿不上了。
    她轻轻抚摸旧物，无限感慨。
    去了节目组安排的住处，林忍冬才知道，评委也住进来了。两天一个小考，五天一个大考，直到半个月后的新一轮比赛晋级。房间是单人间，每个人的房间抽签决定，随机安排。
    林忍冬抽了一个签号，501。她对着镜头亮出签号，早有人过来引着她上楼。楼下还在继续抽签，林忍冬在屋子里收拾自己的东西。一切完成好，她躺在床上，听到咚咚敲门的声音。
    “是我。”门口那个人说道。
    林忍冬站起身来，打开门。
    第三十三章
    门外站着E，她的真名叫徐一一，林忍冬一打开门，她就立刻闪身进来，说道：“忍冬姐，李柔柔和那个姜心月吵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李柔柔就是后来组合里的R。
    “怎么回事？”云泽就是知道这两个年纪小，脾气急躁些，才让林忍冬担待一些看顾这俩个，谁想这才搬进来就来事了。李柔柔性子单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这次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看徐一一有些着急，她拉着一一坐下来，倒杯水给她，“你慢慢说，不着急。
    “柔柔来得晚，到的时候还剩两间房，其中一间没有单独的浴室。她当然就想抽那间带浴室的，结果刚一伸手，姜心月最后一个来的，一伸手就先她一步拿了签号，抽中了那个带浴室的。柔柔觉得她作弊，不服气，两个人就吵起来了。关键是，这会儿又是直播。”
    “我们下去看看。你先下去，我晚两分钟。”尽管是同一公司的，但不能在这个时候就暴露她们早就熟识的事情。
    林忍冬下去的时候，两个人还在吵。节目组巴不得她们再闹大些，给节目增加一些爆点。几台摄像机唰唰唰地聚集着争吵不休的两个人。姜心月更沉得住气，说：“节目组安排我抽，我就抽了，哪里知道你这么不依不饶的？有什么事，你问节目组就行了。”
    “明明当时我就站在你前面，比你先到，都已经准备抽了，你凭什么插队？插队还有理了不是？我要是先抽，那间房肯定是我的。”
    姜心月说：“既然你那么肯定是你的，为什么当时犹豫那么久？还不是没把握，这才迟疑。我抽到手了，就是我的。”
    李柔柔气得脸都红了，林忍冬一看这个场面一发不可收拾，连忙走过去，捏了捏李柔柔的手心，说：“以后我们都是并肩战斗的姐妹，这是出了什么事，要这么争吵？”
    李柔柔知道林忍冬有主意，而且云泽也信任她，便小了声音，说：“她插队，抢了我的房间！”
    姜心月说：“那是我应得的，怎么叫我抢了你的房间？”
    林忍冬听得头疼起来，说：“我大概了解是怎么回事了。我觉得你们都没错，如果非要说错，肯定是节目组的安排出了问题。一个是抽签的顺序，定好是按到来的先后顺序，因为工作人员失误，造成秩序混乱。一个是唯独这一间房间不带单独的浴室，这看起来也是节目组准备不到位。所以，我们不如问问节目组怎么安排吧。”
    她不好偏帮李柔柔，只好把锅甩回节目组。本来这事就是节目组搞出来的幺蛾子。节目组在一旁装死很久了，这个时候不得不出来说话，提出的解决方案是把导演组的其中一间房让出来，给李柔柔。
    李柔柔看向林忍冬，想让她给拿个主意。毕竟得罪导演组也不是闹着玩的。
    “那就谢谢了。李柔柔，还不快谢谢导演组？”
    李柔柔忙道了声谢。事情算是解决了，姜心月对林忍冬这一套有些不屑一顾，心想，到底是嫩了点，今天她为林柔柔强出头，都把导演组都给得罪了，以后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再说那个李柔柔，更加没什么脑子，在镜头前一副斤斤计较的蠢样子，观众缘都给作没了。
    姜心月眉目间闪过一丝喜色，趾高气扬地拖着行李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屏幕前的观众们没想到第一天就吃这么直白的瓜，乐得合不拢嘴。
    评论各种说法都有：这么看来李柔柔确实有些上不得台面，即使是吃了点小亏也不能在直播镜头前这么闹，显得很没格局。
    姜心月有什么格局？自私自利都摆出来了，看她那个脸色就知道不是个善茬。
    就是，李柔柔这火爆脾气，我倒有点喜欢了。
    众说纷纭之下，林忍冬已经上了楼躺着了。福利院那笔钱，算是她向云泽公司的借款，再加上后来的训练等等费用，都是算在她头上的。她现在就想赶紧地赚钱怎么把那笔钱还清了，自由了。
    林忍冬忍不住回忆起那天海选遇到苏余音的情形，他好像一点都没变。想到这里，林忍冬似被抽空了一般，她躺在床上，落地窗前是黄昏前要落不落的夕阳。
    她找了一支笔出来，开始在纸上写一些东西。她以前幻想过很多次，和苏余音重逢后的情形，但真的找到他了，却说不出来。她只能把自己想说的话写在纸上，封存起来。
    第二天早上一开始就是第一场小考。林忍冬只化了一点淡妆，确保在镜头前保持好的状态。她选择唱一首古风歌曲。
    但这次不再是采用三个评委共同选择的方式，而是用了选择学员的方式，由每个评委选出自己团队的选手，开启团队pk。第一轮小考，就是要由每个评委通过选手们的表现选择出自己团队的成员。
    林忍冬亮嗓开唱，她的音色不特别，但尤其适合这首歌柔柔软软的调子，唱起来倒还算悦耳。
    她唱完鞠了一躬，等着台下的评委说话。云泽没有提前告知每个环节的情况，只说自己早就安排好了，所以林忍冬并不特别紧张。
    主持人上台来，说道：“看来这位林熙丹选手实力不容小觑，第一次小考竟然得到了两位评委的橄榄枝。那么下面我们就进入选手反选环节，由选手做出选择，决定自己要加入哪个团队。”
    林忍冬看向背后的大屏幕，苏余音的名字赫然在列。她心跳加快，忍住自己看向苏余音的冲动。最后按下自己手中的选择器，向台下再次鞠躬致谢，退场。
    她躲到卫生间里，大口大口的喘气。苏余音选择了她，她想道。她恨自己的懦弱，甚至不敢向前去确认一些什么。
    平复了心情，走出卫生间，却正好遇到那个日思夜念的人。他的脸映在镜子上，四目相对间，一时都忘记了说话。
    林忍冬就是趁着这个时间仓皇逃走的。
    进了电梯才算平静下来，她的手伸进衣服口袋里，里面装着她昨天写下的信。可是，见鬼，她甚至连直视他眼睛的勇气都没有了。
    揉了揉自己脸，烫得不行。
    林忍冬进了房间，把自己深埋进被窝里。
    如果可以，她不愿再出这道门。
    “咚咚咚。”依稀间听到有人敲门。
    林忍冬起身又确认了一遍，担心是不是李柔柔或者徐一一那边又出了什么问题，连忙跑去开门。一打开门，见是苏余音立在门口，她差点停止呼吸。手疾眼快就要把门关上，苏余音单手把门撑住，挤了进来。
    “为什么躲着我？”苏余音单刀直入地问道。他停留在这个世界已经很久了，为了找寻林忍冬的踪迹，他花费了不少时间。眼下终于活生生的人找到了，他不可能了让她再跑了。
    他得弄清楚一切，并且把两人带出这个虚构的世界里。
    林忍冬不说话。她低着头，看着地板，想着今天有没有人进来打扫过房间。因为地板缝里还有一粒不显眼的灰尘。
    “不说话，我就亲你了。”
    这句话迅速奏效，林忍冬后退了两步，说：“苏老师要我说什么？”
    “为什么躲着我？”苏余音又重复了一遍。
    “我没有躲着你。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
    “当年是我失约了，对不起。”
    林忍冬猛地抬起头，她一直觉得她非常需要这句对不起。不仅仅是因为苏余音在表达歉意，而是因为她还想怀有期待。她的心里稍有动容，又低下头去，“嗯，我知道了。我接受你的道歉。”
    苏余音解释道：“当年我寒假去了国外，遇上我妈妈生病再加上天气影响，所以开学的时候，我没有按时回来。后来我回来找你的时候，你已经退学了。”
    “你找过我？”林忍冬抬起头，急着向他确认。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眼睛里含着湿润的光。
    “我找过你，可是到处都找不到你。不应该说是找过你，而是，我一直都在找你。”苏余音说道。
    林忍冬的眼泪落下，她觉得释然又欢喜。“嗯，我也在找你，但是那天我看见你坐在评委席上，冷着一张脸。我怕你不记得我了，我不敢来找你确认。”
    苏余音手忙脚乱想给她擦眼泪，忽然胸膛一暖，林忍冬已经扑到了他的怀里。此刻，他的心变得分外踏实。
    他轻拍着林忍冬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林忍冬吸了吸鼻子，抬头说道：“你刚刚进来，会不会被摄像头拍到？”
    “怎么了？开始有偶像包袱了？”
    “不是，我怕明天就爆出来，某选秀节目评委与选手有染，靠不正当手段上位。”林忍冬说道。
    “云泽肯定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苏余音牵着她的手坐下，说道。
    林忍冬讶然，“你知道了？”
    “嗯，不用担心，我会把你签下来的。”苏余音说道。
    林忍冬摇摇头，“我欠了很多债。”
    “我有钱。”
    “算了吧，我不能拖累你。”她听说过苏余音家境好，但那笔欠债数额不小。虽然苏余音年纪轻轻已经是小有成就的老板了，但是要自己去拖垮他，那她接受不了。
    苏余音却在想着出去的法子。他现在已经找到林忍冬了，但是两个人还是待在这个世界里，他依然不知道，林忍冬当年为什么要选择和科学怪人达成协议。
    苏余音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向屏幕，是苏爸爸打过来的。如同之前一样，他并没有和苏爸爸有过多的牵扯。
    “你怎么不接电话？”
    林忍冬见他对着屏幕发愣，提醒道。
    苏余音按下接听下，苏爸爸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传了过来。“马上就中秋节了，你忙不忙？要不回来一起吃晚饭吧。”他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带着试探。
    “不必了。”他下意识地想要拒绝。林忍冬疑问地看着他，苏余音忽然想起那个世界她要她做的第一个任务，给家人打电话？他改了主意，勉强答应道：“好的，我到时候会过来。”
    “哎，好好好，那一定要过来，我把菜买好等着你。都是你爱吃的菜，还有你姐姐和侄女儿也都等着你。”苏爸爸十分高兴。
    第三十四章
    苏余音放下手机，对林忍冬说：“中秋节，有安排吗？”
    林忍冬摇摇头，就听见苏余音说：“回我家吃饭吧？”
    回他家？林忍冬脸色一红，结巴道：“你家？可是我……”她脑子有些乱，这算是见家长了？万一苏余音的家里人不喜欢她怎么办？忽然想起云泽是不允许她们擅自外出的，心头顿时被浇了一盆凉水下来，一时间冷热交替，脸上的神色忽明忽暗，都被苏余音看在了眼里。
    “你有什么顾虑，可以直接说给我听。是云泽那边，还是你不愿意去？”苏余音目光殷切，给了林忍冬底气和勇气。林忍冬直言道：“一般情况下，云泽是不允许我们私自外出的。”
    苏余音说：“中秋那天你们安排了一天的训练，到时候我在地下车库等你，你悄悄下来。”云泽根本没在苏余音的考虑范围内，但林忍冬忌惮着他，他决定暂时按兵不动。“我家人不多，你不用紧张。你应该知道，我妈妈出国了，我爸妈很早就离婚了。我很少回家，其实我对那个家也有些陌生了。”
    他试图回忆一下苏爸爸的样子，却发现有些模糊。林忍冬按住他的手说：“别担心，有我陪你。”她认真地看着苏余音说道。苏余音心里划过一道暖流，反手抓住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双目注视着她，直到林忍冬逃避地挪开眼睛。
    “那你一定要陪着我，不然我一个人回家会紧张。”苏余音逗她道。
    “一定。”林忍冬说道，“你别担心。”
    苏余音被她可爱的样子都笑了，心情极好。
    “刚刚舞台上小考，怎么不选我的团队？”轮到林忍冬反选的时候，林忍冬选择了另外一位评委。
    林忍冬说：“我怕在你的团队没办法专心练习。”怕尴尬。
    “你是怕自己沉溺在我的美色中不能自拔？林忍冬，原来你是个好色之徒。”
    林忍冬脸色更红，苏余音本就是逗她，没想到林忍冬却不反驳，点点头，说：“你好看。”
    “真的？”
    “嗯。”
    “那你亲亲我？”
    林忍冬飞快地碰了碰他的脸颊。他身上清冽的男子气息逼近，让她昏头脑涨。苏余音反应迅速，指节分明的手轻扣住她的头，深深吻上她温暖的唇瓣。
    气息交织，诉说着久别重逢的炽热。一吻毕，苏余音把林忍冬搂在怀里，感受着胸腔间强有力的心脏震动。同时他也更加好奇问题的答案。
    “如果一个人，她愿意为了回到过去而付出极大的代价，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呢？”苏余音忍不住问道。
    林忍冬想了一会儿，说：“应该是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吧。”
    “如果是你的话，会是因为什么原因？”
    林忍冬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老实说，她从小就没有感受过太多的温暖，对于她来说，还真的没有什么必须要回到过去才能做的事情。她的人生从来就没有那么多的选择，所以选择错误的机会也很少。
    “我不知道。”思考无果，林忍冬老老实实地回答道：“等我想出来了再告诉你。”
    “好。”
    第二天林忍冬发现，她虽然没有选择苏余音的团队，但依然被分到了苏余音的团队。理由是节目组综合考虑，在各位选手的风格和实力均衡的情况下，适度调整了人员安排。所以当林忍冬看到分组名单时，她是懵的。恰好徐一一也分到了苏余音这个组，她扯了扯林忍冬的衣角，“忍冬，他不会针对你吧？”
    林忍冬看向苏余音，见苏余音正好温柔地看向她。她做贼心虚地低下头，对着徐一一摇了摇头，说：“不会的，你别多想了。”
    这一幕在徐一一看来正好是苏余音阴阳怪气地一笑，林忍冬瑟瑟发抖的模样。昨天在两位评委都选择了林忍冬的情况下，林忍冬公开拒绝了苏余音，没想到今天又分到了他的团队，况且苏余音本来在海选的时候就对林忍冬有些成见。
    徐一一不禁同情起林忍冬来，拍了拍林忍冬的肩膀，“忍冬，你放心，我都站在你这边的。有什么事，你说话。”
    林忍冬不敢透露分毫，只能用力地点点头。云泽的势力盘根错节，自己不能够把苏余音拖到这趟浑水中。
    声乐课、形体课、舞蹈课都安排了专门的老师来教。同时要结合团队每个人的特点来排练一支节目，在第二场小考中与其他两个团队进行PK。这些选手们大多之前上过同类型的课，对于这类课不太感冒。趁着休息时间，大家兴致勃勃讨论起节目的选择。徐一一也聚在人群里，却没看到林忍冬。她目光寻找着林忍冬，忽然看到角落里的林忍冬。
    林忍冬身边站着苏余音，林忍冬还在练习老师教的舞蹈动作，苏余音在说些什么。
    徐一一站起身来，冲到两人面前，“苏老师，现在是下课时间了，可不可以让林熙丹休息一下？”她想言辞犀利些，看到苏余音冷冷的脸，瞬间败下阵来，语气都变轻了。“我的意思是，咱们得劳逸结合。要是长时间的训练，身体会受不住的。”
    “去休息。”苏余音说完便走开了。
    徐一一一片好心，只是她不知道，两个人正在讨论晚上回苏家吃饭的事情。落在旁人眼里，就有苏余音针对她的意思。徐一一见状，忙拉着林忍冬的手，到一旁坐下，“怎么办？这个苏余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谁欠他钱似的。忍冬姐，你千万别怕，该休息就休息。他这么整你，肯定是居心叵测，把你身体累垮了，让你正式表演的时候状态差被淘汰，你可千万别着了他的道。”
    “一一，谢谢你。刚才确实是我自己想再练习一下，苏老师只是在跟我说别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徐一一却更加确信了林忍冬受到霸凌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之前为了李柔柔的事站出来说话，逼得节目组不得不站出来让了一个房间给她。这肯定是节目组对你的报复，故意把你分到他的团队，好给他可乘之机。”
    “一一，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林忍冬哭笑不得。
    两个人正说这话，进来一个男人，拍了拍手，“大家集中一下，我有话要跟大家说。”是一个帅气挺拔的大男孩，约莫二十左右。看选手们都集中过来站好了，他咧开嘴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十分阳光。
    “我是咱们团队的总指导，胡安。接下来，在第二次小考前将由我来和大家一起共同排练一支节目，让大家充分展示自己的风采。各位小姐姐的资料我都看过了，我有一个初步的想法，先给大家看看，大家觉得自己分别适合什么角色，都可以举手示意，提出来一起商议。”胡安把手里的资料每个人分发了一份，发到林忍冬的时候，他笑嘻嘻开口道：“我觉得这位小姐姐很适合民国这个角色，建议小姐姐尝试一下。”
    林忍冬接过资料，抿着唇道：“谢谢胡老师，我会考虑的。”
    胡安飞速把手头几份资料发完，又绕到林忍冬面前，把民国那段指给她看。“这一段，就是着力要表现时代感，发展的新旧交替时期，西洋文化和传统文化的碰撞美感。我觉得小姐姐的气质好适合。”林忍冬顺着他指尖的位置认真看。
    落在不远处苏余音的眼睛里，有些刺眼。胡安为人热情，长相不赖，跟林忍冬站在一起还算赏心悦目。苏余音按下自己心里的醋意，忍着站在一旁没有上前。
    等大家都讨论完了，各人分配好角色，林忍冬分配到的正是民国的那个角色。胡安这个设计其实很妙，主要描述了生生世世感情的宿命感，时间跨古纵今，舞蹈种类由古典舞到现代舞，每个阶段的风格强烈，每个人扮演其中一世的情节。如果真的能充分演绎出来，应当是一个抢眼的节目。
    接着，胡安便要求大家去试装。妆容和服装匹配出来的效果，才能最终确定下人选。徐一一分配到的是现代的青春校园造型，小西装百褶裙的搭配，尽显青春活力。徐一一本身条件不错，舞蹈实力强，轻松拿捏住角色。
    林忍冬一身旗袍，头发盘上去，妆容从未有过的艳丽。她手拿一支干枯的玫瑰花，出现在人群中的时候，叫人挪不开眼。
    “这是那个林熙丹？这么好的角色，竟然给她了。”
    “早知道我就选这个角色了。”
    “胡安一开始就定了她的，谁敢去抢？”
    林忍冬走得很慢，高跟鞋走起来笃都作响，旗袍开叉到大腿三分之二处，风透进来让她不敢迈太大步子。
    忽然一个趔趄，没走稳，胡安伸手要去扶，被苏余音抢了先，一把扶住。她手腕纤细，苏余音轻轻捏住，不敢用力，待她站稳，立刻放开来，皱眉低声道：“高跟鞋不行，换双。”
    “苏老师，多亏您啊，不然小姐姐就摔倒了。不过这个高跟鞋么，确实有些太高了，是为了配合这个裙子的长度。唔，我会跟服化组的老师再沟通一下的。”胡安托着下巴打量着林忍冬，招牌式的笑容又出现在脸上，“的确是很适合呢。”
    苏余音打断他，说道：“不如先按照你的节目规划试着表演一下。”
    舞蹈都是即兴发挥，并不那么尽人意，但对于胡安来说已经足够了。他时不时就要鼓掌，对每个人都不吝啬夸奖，场面一度十分热络。排练一直持续到傍晚，胡安这才放了大家去休息。
    “等一下，小姐姐。”胡安追上林忍冬，“你叫林熙丹，是吧？如果你晚上没什么安排，我能不能请你吃个饭？”
    苏余音都已经准备去地下车库了，听到这句话又停下脚步。
    胡安笑道：“小姐姐不用担心，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很有眼缘。我们或许可以成为朋友。”
    “不好意思，我今晚有点事，可能不大方便。”
    “这样啊？那算了吧。我们加个微信吧。”他并不觉得尴尬，掏出手机微信二维码，示意林忍冬加他好友。
    林忍冬再次摇了摇头，“对不起，我没有手机。”
    “啊，那好吧。”胡安这次有些挂不住了，毕竟没手机的人太少了，不得不让他觉得，这是一个故意在拒绝他的方式。
    林忍冬喜欢他的热情和真诚，便解释道：“我是真的没有手机。”
    “好的，那我知道了。总之，我想告诉你，我想和你成为朋友。我们改天可以一起吃饭吗？”
    想到云泽的控制，林忍冬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说道：“那下次再说吧。”
    “好的，没事。”胡安有点失落，但还是元气满满表示理解。
    林忍冬到地下车库的时候，苏余音已经等了一会儿了。她怕被人发现，坐到了后座。苏余音没有说话，默默把车开出去。
    到了苏家的时候，苏爸爸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不知道这样在门口等了多久，见到苏余音的时候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快进来，汤正炖着，你们来了刚好起锅。”他盯着苏余音，随即才注意到一旁的林忍冬。
    “你就是小音的朋友吧？”
    “叔叔好，我叫林忍冬。”林忍冬礼貌地笑着说道。反观苏余音的淡漠，林忍冬想到他说自己会紧张的话。看到苏爸爸先进了门，她拉了拉苏余音的手，指尖相碰，传递着温热。“别紧张。”
    苏余音喉头滚动，低声说了“好”。他有一瞬间的恍然，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牵着林忍冬的手，站在苏家的门口。
    此刻的尹甜甜还是个小豆丁。她围着围兜，坐在学步车里，看到苏余音和林忍冬进来，咿咿呀呀地说话。手臂又白又胖，嫩得跟藕节似的。
    苏余音不过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就被她赖上了，张开双臂要苏余音抱她。苏余音对尹甜甜本就疼爱，看到小豆丁模样的她也不含糊，便把她抱了起来，哄逗她。林忍冬见尹甜甜生得可爱，做了个鬼脸逗她笑。尹甜甜不认生，咯咯笑了起来。
    苏月铭从厨房出来，和善笑道：“把甜甜放学步车里就行，快上桌来吃饭。小音都好久没回来过了。”说到最后一句，有些酸意。
    是啊，虽然他们是家人，这个家却确确实实在很多年前就沦为了一盘散沙。
    “谢谢月铭姐。”林忍冬乖巧应道。她帮着苏余音一起把尹甜甜放回车里。回头见苏爸爸和苏月铭都还站着，显然是在等着苏余音落座。
    他说他对这个家也有些陌生，林忍冬想。她把苏余音扯到桌子前，让他挨着苏爸爸坐下，自己则和苏月铭坐在另一边。
    “小音，咱们爷俩喝一杯。”苏爸爸拿出杯子，倒好了酒，说道。
    苏余音说：“我等会儿要开车，还是不了吧。”
    林忍冬看着眼下这个情形暗自着急，“等会儿我来开车，你放心吧。”苏余音瞥了她一眼，到底没拆穿她。毕竟她一直都被云泽封锁着，根本没怎么跟外界接触过，哪里来的驾照？虽然在这个世界中，当年横空出世的少女组合比之前的世界延迟了几年，但想必林忍冬的遭遇不会差太多。
    尽管如此，苏余音还是勉强拿起杯子，干了这杯酒。喉头一股辛辣的味道，他把酒杯放下，拿起筷子吃菜。
    “吃鱼吗？”他对面坐着林忍冬。
    林忍冬点点头，苏余音便夹了鱼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还要嘱咐道：“小心刺。”
    林忍冬感受到苏爸爸和苏月铭不约而同透过来的目光，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你自己吃就好，不用管我。”
    苏余音却依然我行我素，不多时又剥好了虾放在林忍冬面前的碟子里。林忍冬瞪了他一眼，苏余音微微一笑，并不作声。
    将两个人的小互动看在眼里，剩下的两个人也在默默交换眼神。
    这个朋友，看来是女朋友！还是小心翼翼视若珍宝的那种！
    “小音，来，爸爸再敬你一杯，爸爸想跟你说对不起。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个，但是爸爸还是想说。这么些年，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回忆起以前的事情，那个时候我们一家人和和乐乐的，什么事都没有，多好。是我亲手毁了这一切，我对不起月铭，对不起你，最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们的妈妈。我知道我不配得到你的原谅，但是小音，无论如何，我希望你放过你自己。你就是打我也好，骂我也好，都是应该的，我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
    第三十五章
    苏余音手中的酒杯微晃，他的表情仍旧淡淡的，叫人看不出情绪。他端起酒杯和苏爸爸碰了碰，皱眉喝下这杯酒。
    父子俩都沉默了。苏月铭和林忍冬拼命找话题，使得氛围不至于太窒息。
    “我带你去看看我以前住的房间。”苏余音见林忍冬已经吃好了，说道。
    苏爸爸说：“对对，你们上去坐会儿，我去给你们准备水果。回来了就住一晚再走吧，这里离你们工作的地方不远，不耽误的。”
    苏余音带着林忍冬上楼，木质的楼梯发出沉闷的响声。林忍冬落后苏余音几步，苏余音停住脚步等她，然后温热的手便握了上来。林忍冬脸一热，看向苏余音的时候却发现他脸色发白，整个人都在颤抖。林忍冬想起之前苏月铭说过的话，当年苏妈妈是不是就是在这里出的事？
    她回握住苏余音的手，待苏余音看过来的时候，她笑了笑，说：“你房间在哪里？”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只剩下一步台阶了。苏余音轻轻一带，和林忍冬一起迈上了台阶，到了第二层楼。左数第三个房间，是苏余音曾经住过的那间。他拧开门把手，里面依然干净整洁。小时候收集的动漫手办好端端的摆放在柜子里，墙上挂着背包、帽子，书柜里放着一整套的哈利波特。
    这个房间里充斥着少年的朝气。苏余音站在门口观望，隔着岁月的河。
    “想不到你的房间还挺好玩的。”林忍冬先走了进去。她好奇地四处参观，对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
    苏余音跟着走了进去，在书桌前坐下。这个房间保存得很完好，什么都没有变动，以至于让他恍惚有种感觉，自己只是在一个无所事事的下午出去转悠了一会儿又回到家。
    “你的奖状好多。”墙上陈列着苏余音从幼儿园开始拿到的奖状，很用心地装裱了起来挂在墙上。林忍冬坐到苏余音旁边，书桌上摆放着他少年时的一张旧照。干净阳光的少年站在沙滩上对着镜头笑，跟林忍冬初见苏余音的时候一模一样。只不过初见时候的他，有些阴郁。
    苏余音闭着眼睛，轻声说：“这些都过去了。”
    “嗯，都过去了。”林忍冬忍不住去吻他的眼睛。又沿着高挺的鼻梁轻吻下去，直到吻上他柔软的唇瓣。她坐在苏余音的身上，苏余音的手按住她的腰肢，回应着她的主动。林忍冬被苏余音反客为主，搂在怀里，被动承受着他热情的吻。
    门突然开了，原来是苏爸爸准备好了果盘端上来，他尴尬地看了一眼房间里，放下果盘赶紧出去了。林忍冬脸红扑扑的，从苏余音怀里挣脱出来，苏余音的脸轻轻喘着气，说：“抱歉，我有些失控。”
    “没关系的，是我主动要亲你的。我就是觉得，你很好看。你知道吗？从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觉得你长得真好看。你带我上了学，让我能够有个栖身的地方，我就总想能跟你多说几句话。”
    苏余音安静听她说话。这些事，他已经了解过了，只不过现实中的自己未曾察觉这份心意，甚至后来都没认出red里面的女孩子是她。她一定很失望吧？他的心尖有些细密的疼痛。
    林忍冬又说：“云泽来找我的时候，我想我能够走出来，或许就能够找到你。看来我的运气很好，第一次参赛就找到你了。”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米粒般的白牙看起来有些俏皮。
    所以，她以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去了云泽的公司吗？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这么大，你可能根本就找不到我？或者说，找到我的时候，我根本就不再记得你了？这样，也没关系吗？”
    林忍冬微愣，她思考过的，而且想过很多。就像比赛的时候看见他坐在评委席上，从一开始的惊喜雀跃到失落，她是真的担心苏余音想不起来她了。她怕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惦念，所以才不敢主动去相认。
    “如果你不记得我了，那我一定会很难过吧。你对我，意义重大。如果找不到你，那我一定会继续继续找你，直到找到为止。”她情绪低落了一下，随即高兴起来，上天待她不错，她找到了！并且他还记得她，还对她那样好。
    “我该谢谢老天爷，让我能够找到你。”林忍冬高兴地说。
    苏余音捏了捏她的脸颊，不想告诉她，现实世界里这个故事的另一个结局。
    晚上照旧还是要回酒店的，苏爸爸留了又留，还是没留住。他们两个走的时候，苏月铭一直把他们送到外面。趁着苏余音去开车，月铭塞了个大红包给林忍冬，林忍冬不肯收，苏月铭说：“收下吧，这么多年了，小音都不愿意回这里。他肯带着你来，足以证明他已经认定你了。你们好好的，小音他心里其实很苦，但是有些心结还是需要他自己打开才行。”
    “我会陪着他的，但是这个红包我真不能收。”林忍冬说。
    “给你就拿着，瞎客气什么？”不知道苏余音听去了多少，他下了车，把红包塞到林忍冬手里，对苏月铭说：“姐，你先回去吧，我们走了。”
    “好。”苏月铭走了，林忍冬才想起苏余音今天喝了酒，不能开车。好在刚才只是从车库上来一段路，没有出门。
    “找个代驾吧。先等一等。”林忍冬说道。
    “好。”苏余音说道。他坐进了后座，今天只喝了几杯，并没有醉意。林忍冬也开了车门坐了进来，苏余音从身边拿了个盒子递给她，说：“拿着，以后好联系。”
    林忍冬打开一看，是一部手机。里面卡已经装好了，存了苏余音的号码。“别被云泽他们发现了。”
    “嗯。”
    “云泽那边的事，我会尽快处理。”
    “你的公司还在起步阶段，别去和他硬碰硬。”
    “不怕，我心里有数。你安心参加比赛就行。”苏余音让林忍冬靠在自己肩膀上，闲闲说道。云泽那边的证据他都搜集得差不多了，等到了合适时机就可以收网，否则还会有更多的受害者。
    “你小心一点，云泽不是简单的人。”在林忍冬看来，苏余音实在没有实力去和一个根基深厚的云泽相对抗。
    “放心。”
    回到节目组的地方，还是林忍冬先下车。她坐了电梯上去，没想到电梯在第一层的时候遇到了胡安。
    “嗨！”他打了个招呼，进了电梯，“晚上出去吃饭了吗？”
    林忍冬摇摇头，“出门有点事。”
    “哦。”胡安笑了笑，说：“我到了，晚安，丹。”
    林忍冬跟他道别，到了自己的房间，刷房卡进去，滴的一声，房门开了。里面灯火通明，她心里咯噔一下，想要后退已经来不及了。
    云泽坐在她的房间里，甚至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么晚了，去哪里了？”
    林忍冬说：“今晚没训练，就去附近走了走。”
    “是吗？我不是跟你说过，要服从公司安排，不可擅自行动。你是不是觉得出来了，公司就管不到你了？”
    林忍冬摇摇头，说：“这几天连续训练，有点累。我看公司也没有说有什么安排，就自己出门去了。是我考虑不周，老板见谅。”
    云泽站起来轻拍了一下林忍冬的肩膀，林忍冬觉得身上如果起了鸡皮疙瘩一般，她收敛情绪，听见云泽说：“我知道你一向懂事的，这点小事我也不跟你计较了。跟我讲讲这几天的动向吧。”
    林忍冬知道云泽在节目组应该也是有人的，她把李柔柔房间的事情说了，还是小组分组情况，角色安排等等都告诉了云泽。云泽点点头，说：“好好表现。李柔柔那件事，你处理得不错，粉丝涨了一些。我买了一些水军去引导，你们三个人的微博我都给开通了。每天会有人给你们打理微博的，你们只需要按照要求提供一些素材和配合直播就可以了。”
    “好。”
    饶是如此，云泽依然不打算让她们有自主与外界沟通的渠道。
    “对了，你出门去了哪些地方？”云泽话锋一转，问道。
    林忍冬依稀记得附近有片湖，车子还经过了那边。“我去湖边逛了一会儿。”
    “就你自己？”
    “嗯。今天湖边的人有点多，我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一会儿。”
    “以后出去之前必须跟我汇报。用前台的电话给我打过来，得到我的允许了才准出去，知道了吗？今天的事，下不为例。”
    “好，我知道了。”
    云泽离开后，林忍冬松了一口气。她把苏余音送她的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上网搜索了一下云泽说的微博，果然有了林熙丹的微博账号，上面发了几张她的生活照。
    林忍冬想了一会儿，没敢关注，怕把自己给暴露了。才退出微博，苏余音的微信就过来了。
    ——我也上楼了。
    林忍冬忍不住嘴角向上，她打了又删，最后回了一句，“嗯，早点休息。”
    ——我在你隔壁房间，我能过来吗？
    林忍冬往墙壁上看了看，原来他就住在自己隔壁，一瞬间安心了不少。“别过来了，我怕被云泽发现。节目组有他的人，刚才他过来我的房间了。”
    “他说什么了？”
    “问我去哪里了，我说去湖边了，其他的没说。”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口水话，不知不觉林忍冬竟然睡着了。第二天一早起来，手机还停在微信界面。林忍冬起身洗漱完毕，看时间不早了，下去吃早餐。
    餐厅里她一眼就看到了苏余音，苏余音也朝她看过来。正在林忍冬犹豫要不要坐过去的时候，姜心月已经端着餐盘坐到了苏余音的对面。
    徐一一看到了林忍冬，朝她招招手，“这里！”林忍冬坐过去，正好和苏余音背对背。
    徐一一看了看林忍冬餐盘里的东西，说：“你就吃这么点？今天要排舞，等会儿还不知道多久结束呢。”
    林忍冬说：“不少了，今天没什么胃口。”
    那边的姜心月嘴边倒没闲着，苏余音天生冰块脸，旁人都不敢接近他，她倒觉得苏余音是个不错的金龟婿，可以一钓。饶是没得到苏余音太多回应，她依然能找不断找到话题来说。
    “诶，你看。”徐一一压低了声音，指了指林忍冬的身后，意思是让她看身后的苏余音和姜心月。林忍冬早就看见了，为了配合徐一一，假装不知情往身后看去。
    “这么巧？”苏余音看着她，说道。他一直注意着身后的动静，根本没留心姜心月说什么。见林忍冬转过来，他见缝插针也转过身来装作才看到的样子。
    徐一一目瞪口呆看着苏余音端着餐盘堂而皇之地坐到了他们这桌，而且是林忍冬的身边。姜心月受了冷落，不甘心地也端着盘子落座在徐一一身边。
    “哎，林熙丹，我听说你小考那天没有选择苏老师的队伍？那要不然这样吧，咱们俩互换一下，你去我那支队伍，我来苏老师这边，怎么样？”姜心月说道。
    苏余音冷声道：“节目组已经确定下来每个团队的人员，是不允许私下调换的。”
    姜心月遗憾地摇了摇头，道：“可惜了，苏老师。我是真的很想来你的团队的。”
    林忍冬不知道作何言语。她低头把自己餐盘的东西快吃完了，一抬头发现苏余音又拿了一盘水果和一杯热牛奶过来。
    “多吃点，胡安老师对你的反响不错，你那个角色恐怕是重头戏。要是等会儿给我掉链子的话，我可不饶你。”
    林忍冬拿了草莓吃，又把热牛奶端过来咕咚喝下。徐一一更加目瞪口呆，觉得林忍冬好惨，迫于苏余音的威势，连吃个饭都不自由。
    苏余音果然在针对她！徐一一想。
    姜心月倒是看出些端倪，眉头一挑，眼睛在两人之间打转。
    第三十六章
    林忍冬换上演出服，发现旗袍已经改短了，高跟鞋也换成中跟的了，比之前的要舒适了不少。胡安看她袅袅走出来的时候，眼睛一直没挪开过。“很漂亮。这个衣服改过了，很适合你。”胡安赞道。
    林忍冬说：“谢谢。”她脑海里回忆起胡安设计的舞蹈动作，自己天分不高，只能靠不断练习了。
    苏余音走过来，问：“在聊什么？是衣服不合适吗？”
    “不是，衣服很合适。我去练习了，谢谢两位老师的关心。”林忍冬说道。她没有童子功，学习舞蹈的时候年纪已经不算小了，身姿的柔软度不够高。林忍冬练习了一下，对不得要领的地方就去请教徐一一。
    胡安看着林忍冬那边，苏余音说道：“胡老师后续打算怎么开展？”
    “给她们多一点的时间练习吧，如果有觉得不合适的角色也可以微调一下，总之要保持团队的协调感，充分展现不同年代不同风格的美。后期再整体演出几次，我们一起观察一下，有什么不到位的地方，及时改进。”胡安说道。
    “那行，这方面毕竟你是内行，有什么需要支持的地方尽管提出来。对了，你对这位林熙丹选手，有点意思？”
    胡安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就是觉得挺有好感的，你放心，我绝对不影响工作。”
    “嗯，那就好。”苏余音知道林忍冬对他不感兴趣，没有多说。
    胡安追问了一句，“我听说比赛的时候，林选手和苏老师发生了一些小小的误会，我替她向您道个歉吧。小姐姐不是个心思重的人，她是没想那么多，希望苏老师能够多多包涵。”
    苏余音没想到有这么一出，问道：“你用什么立场替她道歉？你们俩好像也才认识不久吧。”
    “没有，我就是觉得她的性子单纯容易得罪人，所以想着替她道个歉。”胡安年纪不大，考虑的问题明显也不多。见苏余音的脸色冷了些，说道：“要是我说错了什么，也请苏老师多多包涵。”
    “你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可以了，其他的不要多管。林熙丹那边，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得罪过我，你不用想太多。”
    胡安听完释然一笑，说：“那就好。”
    中午，胡安想跟着林忍冬一起去吃饭。苏余音叫住林忍冬，说：“林熙丹，你等一等，我有事跟你说。”
    林忍冬让胡安先走，自己留了下来。徐一一朝着林忍冬投来一个担心的表情，林忍冬冲着她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
    “你今天跟胡安聊得挺开心的。”苏余音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说道。
    林忍冬眨了眨眼睛，“嗯。胡老师，说话温柔又好听，应该很少有人跟他聊得不开心吧？”
    苏余音气得牙痒痒，说：“再给你一次机会。”
    林忍冬知道教室里有摄像头，两个人说话声音都压低了。直播镜头已经转到了食堂，大部分观众对这个不感兴趣。少部分观众还留在教室频道，发现两个人还在对话，但具体在说什么听不清楚。只看到苏余音表情严肃，林忍冬微低着头表情无辜。
    “苏余音就挺严格的吧。都去吃饭了，还拖堂不让林忍冬去吃饭。”
    “林忍冬大写的一个惨字。”
    观众们纷纷向林忍冬投去同情的目光，这倒是给林忍冬虐了一波粉，不少观众觉得林忍冬是个惨被恶毒记仇小气评委针对的小可怜，微博粉丝量小涨了一波。还有人去林忍冬微博下安慰她，叫她加油，一定要很很打脸苏余音。
    林忍冬对这些一无所知，她小声说：“虽然胡安很好，但在我心里，你才是那个最帅最温柔、我最最喜欢的人。”
    苏余音抬起嘴角想笑，想了想又忍住了，说：“走，吃饭去。”
    “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室，人都落座了，两个人不那么引人注目地自然而然坐在了一起。苏余音督促着林忍冬多吃些，林忍冬吃得饱饱的，眼神不满地向苏余音抗议。
    午睡的时候，林忍冬照例拿出手机悄悄翻看自己的微博评论，这才看到不少网友在她的微博下为她加油打气。微博又更新了一些新的物料，来自林忍冬训练的一些短视频。看来云泽的人的确就是在节目组的，能够拿到第一手的资料。
    林忍冬翻看下面的评论发现有些人在骂苏余音，她看了前因后果之后，知道观众误会了，想解释却连小号都不敢注册一个。忽然看到有位网友的评论，“那个小气评委也注册了微博，大伙儿上！”
    林忍冬惊奇地发现苏余音也注册了微博，而且就在刚刚。他发了第一条微博，“今天心情很好。”配上脸红红的表情。
    一些观众过去骂他，他却没有回应。
    林忍冬发了微信过去，“那个微博是你的？”
    苏余音的消息很快过来，“是的，刚注册的，还不太会玩。”
    “哦。”林忍冬在想，他发的心情很好，是因为她吗？她扬起嘴角，把脸埋到被子里。想了想，她又回了一条：“我的那个微博是公司在经营。”
    “我知道。”
    很快迎来了第一次团队比赛。说是团队考试，但对于个人来说有更多意义。团队的胜利意味着下一次比赛的优先权，而个人的出彩才能决定比赛的最后结果。
    团队比赛的前一晚，云泽过来得很突然。“收拾一下，去参加一个饭局。”
    他就在林忍冬的房间里等着，林忍冬来不及跟苏余音说一声。饭局她参加得不多，稍微收拾了一下，云泽明显不大满意，打了一个电话让人送了裙子来，让林忍冬换上。
    趁着去厕所换衣服的间隙，林忍冬用手机给苏余音发了一个微信，但对方没有回复。她心急如焚，在里面磨蹭了一会儿，始终没有等到苏余音回复，只好认命地出去了。
    云泽见她打扮好了，点点头，让她跟着出门。
    因为是裙子，手机没有地方拿，放小包里又容易被云泽发现，林忍冬把手机放在了卫生间。“老板，我们去哪里？会不会很远？明天一早就要团体比赛。”
    “你别那么多废话，跟着去就是了。”
    “哦，好。就我们吗？徐一一她们去不去？”饭局林忍冬参加得并不多。
    “徐一一也去。你和徐一一等会儿在饭局上机灵些，倒酒凑趣什么的，见机行事。要是把那些老板们伺候好了，明天比赛算不得什么。明白了吗？”云泽说。
    林忍冬知道有伴，心底放松了些。一直到了楼下，看到徐一一已经在车上坐着了，她跟着坐进去，跟徐一一挨着。徐一一轻轻捏她的手，两个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安。
    走了一个多小时，车子停在一家酒店门口。云泽在前面带路，林忍冬和徐一一在她身后跟着。林忍冬胡思乱想着不知道苏余音看没看到她的微信。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包间门口。
    “来来来，快入座。”里面坐着的无一例外都是有权有势的男人们。林忍冬环顾了一圈，几乎没有认识的。
    “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叫林熙丹，这位是徐一一，都是咱们这次的参赛选手。”云泽说道，又跟林忍冬两人介绍在场的人。
    原来是投资方和赞助商的人。林忍冬和徐一一被分开来坐。林忍冬坐在两个男人的中间，手足无措。右边的男人伸手给林忍冬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说：“我看过林小姐的比赛视频，很有表现力。”
    “谢谢。”林忍冬看了一眼酒杯里的酒，咬着牙喝下去了。酒的辛辣味刺激得她眼泪差点出来，不过林忍冬一向忍得，她缓和了一下，向对方亮了一下杯子。对方心情大好，紧接着另一杯酒又递了过来。林忍冬没有拒绝的余地，她只能尽量多扯一些话题，酒少喝一些。
    看看徐一一那边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不过看起来她酒量比林忍冬好得多，几杯酒下肚还面不改色。林忍冬已经感觉到有些醉意了。
    她脑子混混沌沌的，说了声抱歉，起身去卫生间。冷水洗过脸后人稍微清醒了一些，她站在镜子面前迟迟不想回去。方才那个老男人油腻腻的眼神沾染在她身上，让她觉得恶心极了。
    “怎么还不进去？”
    林忍冬还在做思想斗争，这边云泽看见她半天没回，已经寻了出来。“有点醉了，出来透透气，这就回了。”
    “都还等着你呢，进去了端着酒好好走一圈，给各位都敬敬酒。都是出身社会的人了，有些规矩必须得懂。”云泽说。
    林忍冬又回到了房间。
    她今天一袭黑裙，长手长脚穿起来高挑明媚，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美感。林忍冬落了座，给自己倒酒。忽然感觉到有股力道拍着她的肩膀，一下又一下的，她看到了一只胖乎乎的手。来自左边的油腻男，他看起来四十多岁，脸颊上的肉挤得眼睛都快没地儿了，笑起来更是牙不见眼的，让人恶寒。
    他笑嘻嘻道：“林小姐，你穿旗袍的样子很漂亮嘛，我还记得你那支舞跳得很动人。要不然借着今天这个机会，你表演给我们看看？”他口里哼着走调的歌，眼睛看着林忍冬。
    林忍冬坐了起来，避开他搭在肩膀上的手，那人却顺势滑到她的手臂上，捏住她的手掌。林忍冬退后了两步，说：“烦请老板让让，我去给在座的各位敬敬酒。”
    那人不依不饶，“敬酒又急什么？先把舞跳了才是正经事。不然你问问大家，是想喝酒哇还是看你跳舞？对了对了，徐一一那个舞也很不错嘛，穿着格纹裙，怪可爱的。大家说，是不是？”
    周围爆发出一阵怪笑声。那人尤其胆大，手伸到林忍冬的大腿上，猥琐地摸了摸。林忍冬放下酒杯，说：“麻烦你放尊重些。”
    “你来都来了，装什么贞洁烈女？不知道的，赞你一声有骨气，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这里装洋相！算了，我今天也不和你计较，你把酒倒满，给我道个歉就算完事了。”他貌似大度地挥了挥手，等着看林忍冬的表现。
    第三十七章
    林忍冬已经醉了。徐一一知道她情况不大好，也站起身来，说：“要不然我来给大家表演给节目吧。”
    “林忍冬，我找你好久了，你倒会偷懒。”一道冷冷的男声传来。林忍冬看到苏余音来的那一刻，眼睛里都快淌出热泪来。苏余音走到她身边，让她依偎着他的肩膀。不消说，这房间里的人大多认识苏余音的，本来今天这个饭局也请了他的，他给推了。看到林忍冬微信的时候猜测她可能来了这里，匆匆赶了过来。
    没想到一来就看到林忍冬委屈巴巴的模样。
    “朱老板，您这是？”他眼睛看向之前的那位。朱老板不以为然道：“这小妞长相是漂亮就是脾性不大好，不够乖。怎么，你感兴趣？既然你感兴趣我就不为难她了。”
    “是吗？多谢。”苏余音把林忍冬抱起来，众目睽睽之下，林忍冬没忘了徐一一，在苏余音耳朵边小声说：“还有徐一一，带她一起走。”
    “徐一一，你过来帮忙照顾一下她。”
    徐一一立刻过来站在两人身边，一起出去了。云泽目睹着这一切，没有吭声。林忍冬这不声不响的，什么时候和这个苏余音搭上线了？这些天他花了些心思打听清楚了苏余音的底细，发现这个人在业内很有些名堂，年纪轻轻且短短几年就将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是个不可多得的英才。
    云泽本以为苏余音真的如同网友所说对林忍冬有些意见，现在看来，恐怕另有内情。不过，他乐见其成。反正，林忍冬是他手里的人，如果能够拿下苏余音，还可以赚取更多的利益。
    “我自己下来走吧。”徐一一在旁边看着，林忍冬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快到了，别动！”苏余音并没有放手，他一直抱着林忍冬到了车上才把人放下来。徐一一不作声，跟着两人后面走。
    “他来得很突然，我给你发了微信，你没回。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林忍冬头有些疼。
    苏余音替她把安全带系好，这才说道：“我那会儿在接电话，没及时看到微信，抱歉。这个饭局本来叫了我，我给推了，没想到云泽把你们给带来了。”
    徐一一还没有从震撼中醒过来。谁说的苏余音针对林忍冬，她跟谁急。听听，这语句多么的温柔，一直公主抱过来，简直苏得不行。原以为是冤家路窄，谁知是情有独钟。她觉得自己悟了！
    林忍冬说：“你这样把我们带走了，会不会连累你？”她的脸酡红着。
    “连累我？今天那个朱辉对你做什么了？”苏余音冷笑了一声，问道。
    林忍冬反应了一下，想起他说的朱辉应该是今天饭局上的咸猪手。徐一一抢先说道：“他摸忍冬姐的大腿，还要她当众跳舞。”
    “他胆大得很。”
    “这些人都是云泽找来的，你别冲动。你来得及时，他没对我做什么。”林忍冬勉强笑了一下，但大腿上那种令人恶心的触感仍旧让她心有余悸。
    “好。”苏余音没有多说，开了一段路，在一个便利店门口停下来。紧接着买了两瓶酸奶出来，给林忍冬和徐一一分别一瓶，说：“喝了，胃要舒服一点。”
    徐一一道了谢，好奇地观察着两个人。
    苏余音对于林忍冬，实在是体贴又耐心。虽然话不多，但一个眼神就足够传递所有信息了。她竟然一无所知。
    到了酒店，苏余音让徐一一帮忙带林忍冬回房间。徐一一忍不住问林忍冬：“忍冬姐，你们俩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都不知道？”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我在找一个人吗？那个人就是他。”
    “啊？那你一开始怎么没说？”
    “我怕他不记得我了。”
    “哦。”徐一一好像明白了什么。徐一一也有点醉了，但是她酒量比林忍冬好，这会儿只是觉得脸有些发烫。她刚坐了一会儿，就听见外面敲门声，是苏余音过来了。他连衣服都没换，显然是没回过自己的房间，就直接过来了。
    “你先去休息吧，这边我来照顾她。”苏余音对徐一一说道。
    “哦，那好，我先走了。”徐一一还是有些怵苏余音的，听他这么说了，便立刻走了。
    苏余音拿了湿毛巾来给林忍冬擦脸，林忍冬躺着去捏他的手。苏余音点了点她的鼻尖，说：“这种时候，你就不该去，直接给我打电话。”
    “你今晚来了，我就很高兴。”
    苏余音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认命地帮她收拾。林忍冬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样子，扯着嘴巴笑。“今晚就在这里陪我，行不行？”她拉着苏余音的手。
    苏余音答应了下来，“好，你等等我。我去隔壁拿睡衣。”
    “好。”
    “乖一点。”
    “嗯。”
    苏余音把灯都光了，只留下一盏床头灯。林忍冬有了点睡意，迷迷糊糊听见手机响，伸手出来摸到一个手机，接了起来：“喂？”
    “喂，小音吗？老头子生病了，这会儿在医院呢，你要不过来一趟吧。”是苏月铭。
    林忍冬清醒了一大半，这才发现这是苏余音落在这里的手机，自己意识不清就给接了。“月铭姐，我是忍冬。苏余音他手机落我这里了，我马上告诉他一声。”
    “哎，是忍冬啊？”苏月铭停顿了片刻，说道：“那你转告他吧，这会儿我们在医院，让他愿意来的话，赶紧过来一趟。”
    “好的，月铭姐。”
    放下手机，林忍冬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藏在卫生间了。她匆匆把手机找出来，发现上面多了十几通未接来电，都是苏余音打的。她把衣服换好，急匆匆地去隔壁敲门。
    苏余音在自己房间洗了个澡，头发还湿着，看林忍冬已经穿着齐整了，挑眉道：“怎么了？”
    “月铭姐打电话过来说你爸爸进医院了，问你要不要过去？”
    话说这么说，林忍冬却俨然已经收拾完毕准备陪他一起过去了。苏余音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难受了？”
    “好点了。你要过去吗？”林忍冬裹得严实，东张西望怕自己在走廊逗留久了被发现。
    “走吧，我马上换好衣服。你进来等我。”
    林忍冬进了房间乖乖坐在沙发上等他。苏余音再次确认：“真的不难受了？那边，你不去也可以。”
    “我跟你一起。”她很笃定。
    “那好吧。”
    两个人来到医院的时候，苏爸爸已经安稳下来转了普通病房。苏月铭说：“这会儿睡着了，已经没事了。”
    林忍冬询问了一下病情，“那就好，没事就好。我转告给苏余音，都把他给急坏了，一路开着车飞奔过来的。”
    苏月铭看了眼旁边神色冷淡的苏余音，明白这是林忍冬夸张了。苏余音没有反对什么，显然也没那么着急。“看来小音心里还是很关心爸爸的。”
    “他就是外冷内热，其实心比谁都软。”林忍冬没发现什么不对，顺着苏月铭的话说了下去。回头见苏月铭含笑看着她，才发觉自己有些失言，找补道：“我的意思是他并不是表面上那样的。”
    “我知道。小时候的事对他影响很大，在那之前，他也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只是人都是慢慢学会把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的，为了保护自己。”
    苏余音长手长脚坐在对面的长椅上，低头看手机上的邮件。林忍冬站起来：“我下去买瓶水。”
    “我去吧！”
    “不用了，我去一下，很快上来。就在楼下，我刚刚看到有个小超市。”
    “好。”
    苏余音又坐了下来，苏月铭坐到了他的旁边。“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过来。”
    苏余音说：“我倒是没多想过来，有个人比我还积极。”
    “是忍冬吧？看到你现在找到了真心相爱的人，我也放心了很多。其实我想说，那件事并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责怪自己。你这么多年来耿耿于怀的，对爸爸的恨意，其实是没放过自己。因为你觉得那件事，都是你的错。你不愿意去接受去面对。爸爸妈妈都是成年人了，有她们自己的人生，不管是做出什么选择，都是必然而绝非偶然。”苏月铭说道。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说教了？啰嗦。”
    苏月铭不在意他的抵触，继续说道：“我小时候跟你一样，对于父母离婚这件事，难以接受。但是后来我结婚了，有了甜甜，离了婚。我开始了解了，离婚和决裂并不是让事情变得更糟，而是不破不立，修正自己回到正确的道路上。以前有人劝我说，为了甜甜，要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不能离婚。但是执着于错误的事情而赌上自己的后半生，甜甜就会幸福吗？如果那个时候，爸妈不离婚，我们就会幸福吗？”
    “你不要再说了。”苏余音有些烦躁地想摒除掉这个话题。看见走廊处林忍冬走了过来，他起身去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怎么去了这么久？买了这么多东西？”
    林忍冬端了一碗热粥给苏月铭，“月铭姐，喝点热的东西，暖暖胃。”
    又把热牛奶递给苏余音，苏余音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挺拔的男人像个跟屁虫一样。他喝了一口热牛奶，把它放到一遍，伸手去帮林忍冬按揉大太阳穴，“困不困？”
    “有点困，你坐着，让我眯一会儿。”林忍冬靠在苏余音的肩膀上，很快就入睡了。
    苏余音则发了一条微博，配了图片。网友一看，立刻炸开了锅。
    第三十八章
    苏余音的粉丝并不多，他是因为这次担任节目组的评委，再加上和林忍冬的互动才有了一些热度。有一些人是林忍冬的粉丝，专门为了骂他才关注的他。
    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发的内容，里面条理清晰地写明了云泽从事的一些非法勾搭，并艾特了当地警方。与此同时，那些他多年来搜集好的证据亦被完好无损地寄送给了警方。云泽作为业内有名的经纪人，包装过不少艺人，网友对他的名字并不陌生。而背后隐藏的肮脏利益链条，被就此捅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云泽未及反应，已经被警方的人找上门了。
    林忍冬看到微博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一大早了。由于苏爸爸已经转危为安，苏月铭让他们先回去，苏余音没有多做逗留便拉着林忍冬一起走了。到了车上，苏余音问林忍冬，“是不是觉得我太冷漠了？”
    林忍冬欲言又止。
    苏余音笑了一声，“我和他，都是罪人。”
    林忍冬去拉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冰凉的，她紧紧握住他的手，想给他一点温暖。“你一直没说过以前那些事。可以对我讲讲吗？”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说。”
    车子还没开，在寂静的地下车库里，苏余音有了很强烈的倾诉欲望。从他在现实世界里到这里，好像经历了比实际人生要多的岁月，但是他始终觉得，这是他人生里一个难以解开的疙瘩。他可以在外面的世界里运筹帷幄，却难以跨过这个很多年以前的槛。
    “忍冬，你可不可以抱抱我？”他的话似祈求，又似低喃。
    随即他感受到一阵温暖，柔软而又充满了力量。
    林忍冬几乎是毫不犹豫就抱住了他。“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过去了。以后，我陪着你。”
    苏余音鼻酸，他慢慢回忆起那个时候的事情，得知父亲的出轨，然后是母亲的流产，以及离婚。他记得那天天气很晴朗，母亲提着行李箱毫不留恋地就离开了这个家。
    林忍冬默默听他讲完，说：“所以说，你觉得自己是罪人？但其实不是。”
    “不是吗？”
    “如果没有流产的事，苏妈妈能够接受你爸爸的出轨吗？能够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那一定是经过反复的思考和慎重的考虑了。离开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这件事当中，你充当了催化剂，但错误从来就不在你。而苏爸爸也在一遍一遍的忏悔中，慢慢地老去了。他接受了自己出轨带来的后果，但你却承受了不应该属于你的枷锁。”
    苏余音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是这样吗？”
    “不信你问问苏妈妈，我觉得你可以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苏余音沉默了很久，也一直抱着林忍冬没有松手。回到节目组的房间里，一切安静下来。苏余音点燃了一根烟，站在阳台上。他拿起手机，拨通了苏妈妈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白天。接到苏余音的电话，苏妈妈有些惊讶，“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有事？”
    “他生病了，在医院。”苏余音说道。
    苏妈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态度平静地询问了一下他的病情，就没什么表示了。问及苏余音的近况，又说：“没事的话可以过来我这边，工作机会大把的。学习进修也行。”
    “妈，那个时候，你没流产的话，你会留下来吗？”苏余音问道。
    苏妈妈并没有思考太久，显然这并不是什么难以抉择的问题，“不会。从我知道他出轨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决定好了要离婚。只是那个时候肚子里有孩子，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办。所以，你那个时候也许是帮了我，又或者是上天帮我做了选择，让我可以没有负担地离开那个家。”
    “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留下，对吗？”
    “没有。抱歉，小音。我知道这样说对你来说很残忍，但是是他先背叛我们这个家庭的。我不可能忍气吞声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对于你和月铭，我很抱歉，没有完整地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但是，我有我的人生，我不想让下半生都活在不甘和怨恨之中。你和月铭也一样，人生没有尽善尽美，每个人都要替自己活。”苏妈妈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他清楚地知道苏妈妈的答案没有错。
    苏余音挂了电话。
    他拿出手机微信打字给林忍冬：出来看星星吗？
    林忍冬没有睡着，立刻回复：好，等我几分钟。
    她穿好衣服拉开门，发现苏余音就站在门口。
    “走，看星星。”
    “嗯。”
    深蓝的天空中星星不那么分明。
    “云泽被抓了。”
    “嗯。”
    “你以后打算做什么？还是当歌手吗？”
    “我其实不喜欢唱歌。”林忍冬笑道。
    “那你想做什么？”
    “我还是想回去读书、考大学，成为一个最最普通的人。”
    “成为普通人有什么好的？”
    “成为普通人很好啊，至于为什么好，我也说不上来。我只是觉得，人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就很开心了。不执著于过去，不焦虑着未来，随性自在，就是最好的人生。当然，我最最希望的是，你要好好的。”林忍冬认真地说道。
    林忍冬坐下来，看着星星。她想起了一切事情，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一段不属于她真实的生活。眼前的苏余音，也从未属于过她。
    “我希望你好好的，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因为……”苏余音来不及回答，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着陷入黑暗之中。不知过了多久，他从黑暗里苏醒过来，看见陪在身边的是朱程程。
    苏余音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他坐起身来，发现身处自己的房间。他果真回到现实世界了，那么林忍冬呢？她回来了吗？他要下地，却感觉到头一阵疼痛，又坐了回去。
    朱程程赶紧按住他说道：“老板，你昨天加班太晚开车不小心撞树上了，幸亏路人发现及时，把你送医院了。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就是需要休养几天，要不然这几天你就休息一下。公司里有事，你尽管吩咐我去办。”
    “撞树上了？”这下苏余音是真的反应不过来了。这个情节怎么有点熟悉？他打发了朱程程去帮他买点吃的。等关门声一传来就开始呼唤系统，然而声音如同石沉大海，根本毫无回应。
    难道这不是又一次的时空回溯？他翻出手机看日历，的确就是之前撞树的那一天。现在他回来了，系统却消失了。
    苏余音无力地把手机放到桌上。
    朱程程去了没多久，就提着热腾腾的粥回来了。
    “red那个case，怎么样了？”苏余音试探着问道。
    “那边已经初步接受了我们的邀约，等着老板亲自去签合同了。老板，你忘了吗？red本来是不接受任何杂志综艺的邀请的，但是听说了老板你的大名后，直接就同意了。大家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朱程程喜滋滋地说道，谁能想到这块硬骨头竟然被这样啃下来了呢？还是他们老板有面子！
    “接受了？”苏余音难以置信地向朱程程确认。
    “是啊。那边答应得很爽快，再加上咱们这边给的条件也算优厚，很快就把这件事给定下来了。现在我们的预告都发布出去了，red独家首次专访。”
    “好，你先出去吧，我休息一下。”
    “那老板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的话随时call我。”朱程程说道。
    朱程程那边刚走，苏余音还没有从震惊中醒过来，就听到手机响了。他颤抖着手把手机拿起，上面显示着“爸爸”两个字。按下接听键，声音从听筒里面传过来，“小音，周末回来吃饭吧？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菜，正好月铭和甜甜周末都在家。”
    “我这边有事，等等给你回电话。”苏余音含糊回应道。他想自己有必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之前进入那个时空之后，他一直再寻找回来的突破口，但是一无所获。就跟林忍冬看了个星星，怎么就回来了？而且是回到以前的那个时间点了，而且这个世界好像也变了。
    苏余音打开手机搜索red组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三张脸。D是林忍冬，没错！苏余音几乎想立刻就安排签合同，但现在自己的身体稍稍动一下就头疼的不行，只好暂时放弃这个念头。
    他去搜索了red组合的资料，发现red签的并不是云泽之前那个公司，而是另外一家很有实力的公司，他们的经纪人，苏余音的指尖落在了那个人的百度资料上，赫然写着——胡安。
    苏余音又搜索了林丹熙的微博，微博主页显示了出来。主页的内容很丰富，工作照、生活照，还有一些有趣的生活琐事分享。他猜测不出来这是不是跟之前一样，是公司派人在打理，但还是点下了关注图标。
    第三十九章
    “叮咚”，苏余音刚按下关注键，很快就接收到系统提示消息，林丹熙关注了自己。目前双方是互相关注。
    苏余音握着手里，看着微博图标，莫名有些紧张。
    休养的这两天是漫长的，苏余音刚感觉好一些，就立刻让朱程程安排与red的合同签订。
    “可是老板，你的身体是不是还没完全恢复？要不再多等几天？red那边的合作意向很强，不必担心时效。”朱程程迟疑说道。
    “我的身体没事，你尽快安排。如果对方没意见，安排在明天。”苏余音说道。
    他想起那个女孩的模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很快，朱程程那边传来消息，red那边已经同意将日期敲定在明天上午。
    第二天早上，朱程程抱着一叠资料到公司的时候，发现老板已经在办公室了。他泡了杯咖啡端进去，“老板，早。”
    “早。”苏余音看着面前的咖啡，没有急于喝，而是叫住朱程程，“我今天的打扮没什么问题吧？”
    老板的打扮么？浅灰色西装加浅绿条纹领带，精心打理过的栗色头发，整个人利落清爽。朱程程点点头，“老板真帅。”看得出老板十分重视这次签约了。不过想想也是，red作为当红组合，人气自不必说，能够接受首次独家专访，无疑是会让杂志的销量更上一层楼。
    苏余音却不大满意这个回答，他沉默了一下，慢吞吞说道：“那你觉得女生会喜欢这个打扮吗？会不会太严肃了些？”他早上出门前在穿衣镜前犹豫了很多次，总算决定了穿这套出门，但刚一出门又觉得有些后悔。
    女生应该喜欢休闲阳光一些的打扮吧？
    朱程程：？？？不过作为助理，他很快镇定下来，仔细斟酌着回复老板这个问题，“女生的喜好是多种多样的，不能一概而论。有些女生喜欢偏随意的风格，有些女生就喜欢老板您这种精英范儿。所以，关键还是看对方喜欢什么样的风格。老板，您今天是有什么约会吗？需不需要我提前为您定好餐厅？”朱程程打量着老板的神情，心想难道是自己意会错了，这身打扮不是因为签约，而是为了下班和某位女生的约会。
    苏余音点了点头，说：“也好？那依你看，女生一般喜欢什么样的餐厅呢？”他皱着眉头思考，“订一家中餐馆吧，她好像不大喜欢外国菜。”
    “是，老板。这是今天签订合同需要的资料，我已经整理好了，请您过目。签订合同的时间定在今天上午十点，对方应该会在一小时后到达这边。”
    “好的。”
    直到red组合来之前，朱程程脸上一直浮现着神秘的微笑。谁能懂，自己万年不近女色的老板竟然要铁树开花了？这种激动的心情他无法跟同事分享，只是自己一个人默默独享这种隐秘而亢奋的情绪。他迅速订下了一个评分超高的中餐厅，情侣主题餐厅。
    上午九点五十分，red那边的人过来了。三个青春无敌的女孩子一出现在公司便引起了不小的躁动，员工里不乏red组合的歌迷，但大家都很守秩序，并没有上前去拦着要签名之类的，打扰到自己的爱豆。
    苏余音收到消息，已经在会议室候着了。第一个出现的是胡安，他看起来比那个时空的他要成熟不少，嘴角有一些青色的胡茬。D最后一个进来，苏余音的目光对上她，莫名地心跳漏掉了一拍。
    他的目光不加掩饰，甚至于急切地想知道坐在那里的林熙丹，是否认识他？林熙丹冲着他弯起嘴角，柔柔一笑，并没有什么表示。
    苏余音有些失落，胡安轻咳了一声，开口说道：“看了贵公司给出的条件，另外我也征询了red成员的意见，很高兴能够达成这次合作。苏总，是否还有其他的细节需要确认的，我们可以再详细谈谈？”
    苏余音示意朱程程把合同资料给对方看。胡安看了看，几番惊讶地抬头看向苏余音。直到翻完最后一页，他看向身边的三个女生，问道：“你们有什么看法？”
    R年纪偏小，对合同不大懂，却也知道对方开出的条件对她们来说十分有利，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做慈善了。她怕自己说的话不对，聪明地没有开口。E看向D，双方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冲着胡安点点头。
    胡安会意，转向苏余音问道：“恕我直言，这合同上给出的条件，比之前增加了一些条款。似乎，比之前贵公司所说的还要优厚？这，没有弄错吧？”
    苏余音摇摇头，“自然没有弄错，文件是经过仔细审核的。我们开出的条件，都是考量red的商业价值而做出的决定。贵公司如果觉得可行，今天便把合同签订下来，方便下一步的工作推进。”
    “好，就喜欢苏总的爽快直接。”
    合同很快就签订了下来，对于一些细节的内容双方达成一致进行了明确。胡安十分满意，接受了苏余音提出的留下吃顿便饭的邀请。苏余音晚一步进去餐厅包间，眼尖发现林忍冬旁边的位置空着，直接坐到了她的旁边。
    “她不喝酒。”在朱程程倒酒的时候，苏余音直接伸手挡住了。面对几人诧异的目光时，他面不改色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在座的几位都是姑娘家，只是吃顿便饭，还是不要喝酒了。”
    算是合情合理的解释。苏余音亲手给她们都倒了果汁。放在林忍冬面前的时候，他温声说道：“有什么想吃的，跟我说。”
    林忍冬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谢谢苏总。”
    “不客气，应该的。”
    吃到中途的时候，林忍冬的电话响了，她说了一声不好意思，走出包间接电话。苏余音不动声色地拿起手机跟了出去。
    林忍冬就在走廊上接电话。她的声音很轻，并不知道她在和谁打电话。苏余音忽然想起之前根本不了解她的感情状况，会不会她已经有男朋友了？这个猜测让他有些不适，他偏头把这个想法甩出去，正好看见林忍冬接完了电话朝着包间门口走了过来。
    “苏总？”林忍冬礼貌地向他打招呼。
    苏余音目光温和地看向她，让林忍冬心慌地低下头，准备进去。苏余音在她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轻声说：“林忍冬小姐，方便留一个联系方式吗？”
    林忍冬心头大震，猛地看向他。但此刻不方便多问，她囫囵点点头，鬼使神差地加了苏余音的微信。
    饭桌上，林忍冬有些坐立难安。她眼神时不时看向桌上的手机，不敢再去看身边的男人一眼。他还记得自己吗？林忍冬想。
    无人知道她曾经循着他的影子走了多远。身处黑暗太久，他是照射进来的一道光，而一旦她的眼睛见过了光明，便再难以接受重回黑暗。所以，她一直不放弃地寻找曾经照进来过的那束光。同时她也知道，光不会只洒落在她的身上，它只是经过然后恰好让她得到了那一刹那的光明。
    她不贪心，只要能够再次看到那束光，哪怕远远地，也好。
    现在，光再次靠近了她，她发现自己其实很贪心。她想要的，比自己以为的要多。
    回去的路上，E发现了D的心神不宁。她悄悄撞了一下D，小声问：“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林忍冬摇了摇头，她自己还没弄明白苏余音加微信是什么意思。回到公司，胡安单独把林忍冬留下，替她倒了一杯茶，说：“今天有什么进展？要不要我再组个局什么的？帮你把苏总的电话要过来？”
    林忍冬坐下来，把手机亮给他看，“已经加了微信了。”
    “不是吧？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俩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了？”胡安说道。
    “就那会儿我不是出去接电话嘛？然后他也出来了，问我要了联系方式。你说，他是不是有可能还记得我啊？”林忍冬忐忑说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等着看看他有什么行动吧。实在不行，我再想办法帮帮你。”
    “谢谢。”林忍冬说道。
    今天没别的安排，本来以为合同签订要耗费很久，没想到过于顺利。于是下午就放了半天假给她们三个人，她们住在一栋房子里，是公司安排好的。E看到D从胡安的办公室出来了，忙挽住她的手，招呼一旁的R一起回家。
    D回了房间，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正好一条消息弹了进来。“今晚有空吗？方不方便出来吃个饭？”
    D觉得自己都不敢大声呼吸了，她看着屏幕上的字，确认了好一会儿，才回复道：“好，在哪里？”
    苏余音给她发来了一条定位。
    晚上，林忍冬按照导航到了那里。苏余音在门口等她。
    两个人一起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这竟然是一间情侣主题餐厅。苏余音有些傻眼，随即看向林忍冬解释道：“抱歉，是助理帮忙订的餐，或许是不清楚这家是主题餐厅。”
    林忍冬脸有些红，她眼睛很亮，轻声对苏余音说没关系。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落座后，苏余音开了口，“忍冬，还记得我吗？”
    林忍冬望向他，猜测得到了证实。没想到，苏余音竟然真的还记得自己。
    “记得。我这些年一直在找你，想知道你的消息，今天能够再次看到你，而且知道你也记得我，我很高兴。”林忍冬不加掩饰地把自己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苏余音含笑看着她。对他而言，不管是林忍冬还是D都不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而是那个在冬天和他拥抱过的、相爱过的女孩。他了解她的心路历程，知道她的一切，更想参与她的未来。
    “做我女朋友，好吗？”苏余音问道。
    “好。”林忍冬虽然惊讶，但她很快答应下来。如果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那么她宁愿沉浸其中，不复苏醒。
    第四十章
    林忍冬遵从自己的内心，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对方的请求。忽然微微从这种如梦似幻的粉色气泡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这样是否不够矜持，向苏余音看去，却见他眉眼含笑，眼神中囊括着包容和明了。她便不再有任何犹豫。
    “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比这世界上我想做的任何一件事都要想。”林忍冬说道，“我没有想过你还能够记得我。”
    “你值得。”
    林忍冬终于不加掩饰地大笑着赞同，附和道：“嗯，我值得。”
    很快，两人就感受到情侣主题餐厅的妙处。所有的食物都是一份，连同饮料，也是一杯装，筷子长度几乎是正常筷子的两倍。苏余音无奈看了看周围，果然大家都是甜蜜喂食，不亦乐乎。两人才刚确定关系不久，这么做似乎有些越界。他心下想道。
    林忍冬却已经举筷夹了食物喂到他嘴边，她歪头问道：“是不是这样吃的？”
    苏余音觉得自己再拒绝就太造作了，遂微微低头，衔住食物吞食下腹。林忍冬似乎是找到了独属于自己的乐趣，对于互相投食这件事十分有兴趣。苏余音拿起筷子，夹了她喜欢吃的食物，林忍冬“啊呜”一口接住，笑着说：“好吃。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的？难道是凑巧吗？”
    “不是凑巧，我就是知道。”苏余音说道。
    “那我可不可以大胆猜测，你很久之前就暗恋我了？”林忍冬惊喜的表情，让苏余音忍不住看了又看，他移不开目光，便放纵自己沉醉其中，直至失神。
    林忍冬见他不答，便又夹起一块食物喂到他唇边，催促道：“你说啊？你是不是暗恋我？你要是暗恋我你就说出来，我是不会嘲笑你的。”她不过想开个小玩笑。更多的是，想填补自己内心的一份空白。
    “是啊，我暗恋你很久了。”
    林忍冬觉得耳边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反复播放着他这句话——我暗恋你很久了。她不再是单方面的追逐，而今有了双向的奔赴。她觉得自己的脸一定很红，爆炸无敌红，还要假装镇定，“我就说嘛，你肯定暗恋我！哼。”
    一点点小傲娇罢了，内心的欢喜却像决堤之水奔涌而出。
    吃完晚饭后，苏余音亲自送林忍冬回家。到了门口，林忍冬有些不舍，生怕他晚上回去思考多了就变卦，便站在门口小心问他：“要不要进来坐坐？”
    “不了，你室友在的话可能会觉得不大方便。我晚上这边还有工作，等我回去了给你报平安。看微信。”苏余音说道。他手上工作还挺多的，现在就想着赶紧赶工完成，把周末空出来约会。
    屋子里黑漆漆的，没什么动静。林忍冬猜想那两个肯定出门去了，胆子大了些，心一横，伸手拉着苏余音的领带轻轻一带，把他拉到自己跟前，小声说：“我有点舍不得你。”
    苏余音“嗯”了一声，由着她双手抱在他的腰间。
    “今晚月色很好，我听说，月色朦胧中看人会比较美。你看看我，是不是比平时漂亮？”林忍冬说道。她仗着夜色深浓，对面的人看不到她脸上的绯色。
    苏余音稍稍分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垂眸认真去看她。忽然，林忍冬踮起脚尖，轻轻吻在他的唇上，有一股薄荷的清香，是她刚刚吃的薄荷糖的气味。她为了做这件事，早在车上就做好了准备。
    苏余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乱了，他顿了顿，说道：“嗯，很美。”
    苏余音走后，林忍冬关上门，背靠着门大口大口的呼吸。今晚发生的一切太快了，快到她无法相信这是真的，但是一切又确实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啪”的一声，灯亮了。林忍冬看到R和E两个坐在沙发上，她脸色爆红，结巴着说道：“你们俩，一直在？”
    “野啊，林忍冬！”E八卦地说道，“这就在一起了？还主动献上香吻？我没看错吧？”
    林忍冬觉得脸都丢尽了，自己胆大妄为了一次就被这两个都看全了。她捂着脸要往房间跑，这两个哪里肯依，把她一把拖住，按住沙发上，要她好好交代一番。
    “其实也没什么好交代的，就是他说让我当他女朋友，我答应了。然后就这样了。”
    三个人嘻嘻哈哈闹了一阵，林忍冬回房间洗澡，这一晚睡眠格外香甜。直到第二天早上，E的敲门声把忍冬从睡梦中唤醒。“忍冬，你快看微博热搜。”
    林忍冬匆忙摸出手机一看，微博热搜第一的位置挂着标题“D与神秘男子甜蜜喂食，主动献吻。”Red作为国民组合，D是谁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后缀的位置标了“爆”的字样，可见这件事的关注度非常高了。
    林忍冬皱着眉头点进去，发现是狗仔跟踪的小视频。从餐厅到回家一路上都被偷拍了。很快下面就有人把苏余音的身份扒了出来，连同两家公司之间的合作关系也一并扒了。
    她昨天大概是被冲昏了头，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去赴约了。现在，悔之晚矣。作为她自己来说，并没有什么偶像包袱，她靠唱歌为生的，希望粉丝喜欢的是她的歌声，而不是沉迷在偶像光环中一个虚无缥缈的她。
    洗漱完毕，三个人坐在客厅里商量着这件事。胡安知道了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并且让她们暂时不要出门。记者大概已经把公司前前后后都包抄了。这边的住处记者不知道，是安全区。
    忍冬脸色苍白，握着手机，时刻注意着微信消息。然而没有任何微信消息过来，手机安静得不像话。
    “要不然打个电话过去？”E建议道。R在翻看微博评论，说道：“大部分粉丝都还是祝福的态度，你别太担心了。”
    “我倒没什么，怕连累了你们。”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是我们的队长，要是没有你，我们也不可能坚持到今天这一步。”
    “对啊，我们姐妹永远站在一起。现在最主要的是，那一位的态度。”
    林忍冬心一横，按了拨号键，那头传来冷冰冰的女声应答：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关机了，算了，我等胡安过来看看怎么办吧。”
    “也行，我点了外卖，应该很快就到了。正好这几天没工作，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我还有好多剧没追呢。”
    “对对对，说起来，我上次看的一个综艺特好看，要是咱们国内搞这个，我第一个去参加。”R说道。
    E嗤笑了一声，“你说的该不会是那部恋综吧？”
    “那可不是？给我安排个大帅哥，又可以赚钱又可以享受恋爱的感觉，美滋滋了就是说。”
    “拉倒吧你，我看你就是贪图人家的美色。”
    正说着话，门铃响了。“应该是外卖或者胡安过来了。你别动，我去开门。”E说道。
    忍冬点点头，看着E去把门打开来。“是你？”E说了一声，回头看着D，说：“苏总过来了。”
    林忍冬站起来，看向苏余音。“我怕电话里说不清，就直接过来了。微博热搜我看了，你有什么想法？”
    林忍冬看向他。今天的他穿着一身灰色卫衣，为了不引人注意，还戴了一顶同色系帽子加口罩。他今天同样没有去公司。怕林忍冬多想，直接过来了。
    E已经关上了门，听他这么说，她说道：“不如苏总先说说你的想法。毕竟你们刚确定下来，感情也不深，有什么别的想法，也可以提出来，免得两个人受伤。”
    “我一切以忍冬的看法为主。”
    林忍冬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我说我想公开，你会同意吗？”
    “乐意至极。”苏余音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就回答了。他怕的只是影响林忍冬的事业，既然林忍冬愿意公开，他是完全没可能不同意的。“那我算是得到名分了？”
    在胡安到来之前，两个人已经想好了公开的文案。但毕竟公司有规定，一切还是要等胡安过来确认了才好。苏余音的微博里几乎没什么内容，唯一一条微博都已经被网友攻陷了。网友见在苏余音这里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都把目光集中在林忍冬的微博上，发现了他们俩几天前才互关的事实。
    R在旁边读网友的评论。
    “这是明晃晃的炒作吧？两个人几天前在互关，就立马在情侣餐厅约会，这算什么？明显就是为了接下来的合作制造一波热度。”
    “你说别人炒作倒是有可能，Red组合怎么可能炒作？凭她们的热度，需要炒作吗？拜托，人家是实力派，又不是那些十八线小网红，天天为了蹭流量脸都不要。我觉得这个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
    “说不定是那个公司的老总为了拿到red的专访SE诱D，我刚刚看了新闻截图上的苏总，真的还有几分姿色，不怪D动心。我都动心了，砰砰砰，小鹿乱撞啊！”
    “呜呜呜，D竟然恋爱了，一路看着她们走过来的，每一首歌都听过。现在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谁懂？”
    R掠过了一些恶毒的评论，但确实这类评论比较起来算少的，大部分粉丝都比较友好。不多时，外卖过来了，R招呼她们一起吃外卖。外卖走了一两分钟，胡安就上门了。
    “今天微博这阵仗够大的啊，好久没看到爆这个标记了。不愧是我手下的当红组合。”他说道，又转向苏余音：“苏总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
    苏余音说：“我过来看看忍冬这边的情况。你呢？”
    胡安笑道：“我主要是过来看看热闹。哦，对了，你刚刚说要跟我说什么？”他转向忍冬问道。
    “我们打算在微博上公开了，想问问你的意见。”
    胡安沉默了一下，说：“这么快？这是你一个人的想法，还是？”
    苏余音说道：“也是我的想法。”
    “这样啊，那就没问题了。你们爱公开就公开，反正咱们家是实力派，不靠流量吃饭的。”
    苏余音打开手机，把微博打开，打字配图，发布，一气呵成。
    “最好的你，最好的时光。@林熙丹。”配图是昨天晚上偷拍的一张林忍冬的侧脸。
    林忍冬也用手机编辑了文字，艾特了苏余音。她配的图是学生时代的苏余音，她那个时候没有手机，也没有任何联系苏余音的方式，还是后来有了机会在学校的布告栏看到他的照片便拍了下来，一直存在手机里，时不时拿出来看。
    微博一发，瞬间评论过万。
    林忍冬的照片算是回答了网友两人几天前才互关的疑问。后面她发布了一篇小作文，大大方方地向粉丝介绍苏余音。两个人的相识缘于林忍冬那段辛酸的过去，她把伤疤揭穿了给粉丝看，她第一次觉得那段经历不再是创伤，而是人生柳暗花明的幸运。你看，之所以有阴影的存在，是因为有光的照耀。而他，是那段照亮了她青春岁月的光，未消散未黯淡。
    苏爸爸还是在网上才得知了自己儿子有女朋友这个事实。他再一次打电话给苏余音，让他回家吃饭，“把你女朋友也带上。”
    苏余音挂了电话，诚恳邀请林忍冬一起去他家里吃饭。
    “这是要见家长的意思？”
    “是。你不愿意的话可以不去。”
    “我要去。”林忍冬连忙说道，“你陪我去买点礼物给叔叔带过去吧。”
    “不用了，他什么都不缺。你做好准备，我下班过来接你。”
    “好。”
    林忍冬第一次去苏余音的爸爸家里，她跟在苏余音旁边，小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来过。”
    苏余音笑了笑，没有回答她。这的确不是她第一次来这里，那个时空的她，也是这样坚定地陪在他身边。
    “一会儿乖乖吃饭就好，别拘束。”
    “好。”
    果然吃饭的时候，她只负责乖乖吃饭。不是因为她够听话，而是因为苏余音不停给她夹菜，把她的碗里堆得满满的，她根本空不出来嘴说话。苏爸爸和苏余音说话不咸不淡，一问一答，还有苏月铭和尹甜甜，气氛倒还没有冷掉。吃完饭，苏余音去楼上拿东西，苏月铭拉着林忍冬去她的房间，拿了个红包给林忍冬。
    “小音从小性子冷但是很细心很敏感，你们好好的，有什么事就开诚布公地说，我和爸爸都希望你们好好的。看得出来，小音很喜欢你。这个是爸爸委托我拿给你的，算是个表示。”苏月铭说道。
    “不不不，我不能拿这个，太贵重了。”
    “他给，你就拿着。”不知什么时候，苏余音已经下了楼，倚在门边看着两人。“拿着吧，我们回去了。”
    他待苏爸爸温和了许多。亲情，友情和爱情，可遇不可求，凡是珍惜便好。
    送了林忍冬回家，苏余音打开电脑准备加会儿班，却收到了来自科学怪人的邮件。他的时空逆转实验成功了，他详细写明了一切。
    系统就是林忍冬，他猜想得没错。林忍冬从小县城出来，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她了。她远远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看着他失去亲情和友情，直至陷入抑郁之中，从楼上一跃而下。林忍冬想要挽留住他，于是找到了科学怪人，成为系统停留在他的脑海里。代价是她将会陷入昏迷之中，停留在某个时间节点里，如果没有人找到她，就无法再次出现在现实世界里。
    幸好，幸好她出来了。
    苏余音心有余悸。
    他打开微信，林忍冬发来微信：到家了吗？
    “到了。林忍冬，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从始至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