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撩夫秀恩爱 作者:萧璟 文案: 白露霜生平最讨厌两样东西,白豆腐、薛陌殇;薛陌殇平生最憎恶两样东西,白豆腐、白露霜,两人一见面必定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方圆十里寸草不生。 然而一句玩笑话,将两人拴在了一起。 白露霜:什么?要我嫁给薛陌殇,你们是不是搞错了,知道什么叫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吗? 薛陌殇:我没听错吧?让我娶白露霜那个人见人厌的母夜叉,我不娶。 好吧,既嫁之,则安之。不要以为逼着她嫁给薛陌殇,她就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弄得她像是非嫁不可一样。这样想可不对,要知道折磨人的方法有千百种,她白露霜可没那么笨,折磨自己。当然要用既有效又省力的方法啦…… 秀恩爱,谁不会。她白露霜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然而,理想很美满,现实很骨感.... 本文架空,剧情需要,请勿考究。主打婚后生活,以甜蜜和谐为主。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露霜,薛陌殇(柳朗月) ┃ 配角:白露雪,薛茗,谢思朗,沈筱筱,萧楚,白瑜夫妇,筠桦夫人等 ┃ 其它: ================== ☆、花落谁家无人知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到处洋溢着生机勃勃的景象。 井成县地处月来国西南部,人杰地灵,物产丰富。因此,一到春季便吸引大批游客前来游玩。可谓山美水美人更美。 白瑜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此地,做着小本生意,过着宁静祥和的小日子。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也算吃穿不愁。从父辈手里接下做豆腐的买卖,起初他并不愿意。那时整个井成县刮起一股文艺风,街上随处可见穿白衣,手拿纸扇的文人雅士。他觉得很是符合他心中的气质和审美。于是他便打算用功读书,考取功名,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奈何父亲怕祖辈传下来的买卖后继无人,死活不同意。白瑜加上母亲软硬兼施也未能打动父亲,他只好背地里偷偷读书,直到他有一天做事不小心打翻了豆腐,才被父亲发现,继而下令禁止他再偷偷读书。 虽然,白瑜未能完成自己的心愿;但是,心中却对白衣纸扇始终念念不忘。 白瑜家豆腐口感细腻鲜嫩,味道纯正。生意自是没话说,每天早早便能收摊回家。他觉得生活乏味,每天做豆腐、卖豆腐,不曾有任何意义。于是,他决定去京都走一遭,瞧一瞧看一看,长长见识。 临走时怕父亲反对,所以并未告诉他。半夜里自己偷偷一个人上路,到了京都之后,简直让他大开眼界,玩得差点乐不思蜀。 就这样,去京都游玩一番回来之后,接着卖豆腐。直到后来娶妻,夫人乃是井成县本地人,温文尔雅,贤良淑德。第二年,又为他诞下一对双胞胎女儿,更是让他春风得意,开心得整日合不拢嘴。孩子出生时,正是初冬首场雪,两人便取名霜雪。姐姐白露霜,妹妹白露雪。姐妹俩长得粉雕玉琢、人见人爱。 随着姐妹俩渐渐长大,白瑜夫妇也年迈。近几年,白母身体总有不适,白瑜心疼夫人便让她在家休养,他借口照顾夫人,将家传买卖交给两个女儿打理。闲来无事,整日白衣纸扇,反倒成为街上另一道风景,也算圆了当年的梦。 刚开始还好,时间愈久,矛盾也越多。姐妹俩虽说外表一致,毫无挑剔,性格却是两个极端。姐姐白露霜处事洒脱,不拘小节,性子像男娃。小时候从街头到街尾,都被她祸害了便。三天两头有人上门告状,白瑜夫妇既头疼又无奈。妹妹白露雪端庄娴雅,知书达礼。整日呆在闺房看书、习字,白瑜恨不得将她宠到心尖尖上。 月来国开国君主萧赟,可谓盛世明君。自建国以来,国家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而这一代君主萧麒,亲贤臣远小人,实行君圣臣贤。虽是个小国,却向来民风开放。女子可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同样的也可经商。月来国历史上就有诸多出名的女商人。 最后,经过白瑜夫妇再三斟酌,决定让白露霜继承家业。白露雪则由专门的私塾先生上门授学,将来有机会考取女官,光耀门楣。 “同为子女,为何如此偏心?”她心中窝火,随口回了一句。 结果可想而知,被父亲臭骂一段,“家业须得有人继承,再说你的性子也不适合念书,何必浪费银两。” 白露霜气得翻白眼,银牙咬得咯咯作响。惹得她怀疑跟妹妹是不是一胞生,父母如此偏心妹妹。 一转眼,姐妹俩都到了婚配年龄。整日上门提亲说媒的可谓是踏破门槛。也愁坏了白瑜夫妇,选得眼花缭乱都未曾定下两个合适的。准确地说,姐姐白露霜未曾定下合适的。不是嫌弃人家这不好,就是那不妙。妹妹有相中的,也都被她搅黄了。气得白瑜夫妇二人直跳脚,而今,整个井成县都传遍,白家两姐妹眼高于顶,谁都看不上。最后,再也无人敢上门提亲。 月来国奉行君臣有义,长幼有序的思想。家中姐姐未曾出嫁,妹妹便不得逾越。白瑜夫妇是想尽办法,找人替白露霜说媒。媒人皆是收了银两,满口答应,结果都是了无音讯 井成县县令薛茗,也是井成县本地人,原本是县衙里的一位师爷。岂料前任县令突然身体抱恙,辞官归隐。朝廷一时未能分配合适人选,由此下旨派他接任代理县令。这一接任,竟当了五六年的代理县令。为此,朝廷似乎早就忘记他这个代理县令。薛茗在井成县可谓是家喻户晓,人人敬之。此人脾气虽古怪,为官却清廉,将整个井成县治理得紧紧有条。 薛茗一生未娶妻,如今已是不惑之年。一次外出公干捡回一个孩子,见那孩子孤苦无依,便收为养子,名为薛陌殇。薛陌殇原本不姓薛,薛茗本是无心为他改姓,是他执意要改的,只得顺了他的意,同时也算是了却薛茗一桩心事。如今,也在县衙当差,是一名捕快。前年,协助朝廷抓获一名采花大盗,立下大功,被朝廷封为金刀捕快。薛茗大感欣慰,总算不负他平日细心栽培。薛茗平时除了爱钓鱼,还有一样也是他的至爱,白瑜家的豆腐。无论是红烧还是凉拌,都是他的最爱。 以往,薛茗隔三差五就去白瑜那里买豆腐,一来二往两人竟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后来,白瑜将手艺传给自己女儿,他也就很少再去。想吃便让薛陌殇去帮忙买。而薛陌殇平生最讨厌就是豆腐。每次看见薛茗就着豆腐,能多吃一碗米饭。他赶紧捂住鼻子跑开,不然,一会儿又得逼着他尝一块。他越来越讨厌这份苦差事,不是他不愿帮父亲,而是那白露霜最近越发嘴碎。两人一见面就看对方不顺眼,总能找到借口互掐。每次他在去的路上,都打定主意不理她,奈何一到那里,白露霜三言两语便能挑起他的怒火。回到房间,脱下衣服,丢到角落里。 “哼,像臭豆腐这样的女子,活该嫁不出去。要是嫁出去,指不定祸害人家倒霉一辈子呢。”薛陌殇手里拿着干净衣服,嘴里免不了抱怨几句。 正是春季,院子里梨花开得正艳,微风拂过,花瓣一片片落下,犹如冬季雪花一般。薛茗坐在树下,吃完小葱拌豆腐有些口渴,抱着茶壶抿一口。要是不用出去,每天在家里就能吃到豆腐,那才叫妙哉。闭着眼睛打盹,突然想到一件开心的事。睁开贼溜溜的双眼,站起身,眼中笑意更浓。陌殇今年双十,也该娶妻了。所谓修身治国平天下。他瞧着那白家大姑娘就很不错,为人耿直不做作,很得他赏识,两人也算是郎才女貌。更重要的事他想何时吃豆腐都可以,这些年他着实累了,也该享受天伦之乐。 越发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双手叉腰,决定去白家走一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辈对这种事不好意思,那他们可就得主动撮合不是。刚刚还睡意朦胧,瞬间来了精神,抱着小茶壶就往白家跑。一路上哼着小调,脚下生风。老百姓见县令大人笑靥如花,想必是遇到高兴之事,人逢喜事精神爽。 到了白家,他也不客气。直接将白瑜拉到屋里,将这事一提。白瑜当即拍手叫好,这段时间以来的愁眉终于得到舒展。他正为白露霜的婚事愁得焦头烂额,眼下居然有人主动送上门,还是县令大人的养子,他自是高兴。 薛茗说完,也不逗留。风风火火来,又风风火火去。自个回去准备彩礼,改日上门提亲。 现下,白露霜和薛陌殇两人皆不知情。 看着女儿婚事有着落,他深感欣慰。将此事与白母一提,白母一拍大腿也表示赞同。 既然敲定,接下来自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可怜两人仍被蒙在鼓里。 薛陌殇发现父亲最近很奇怪,做事总是背着他,搞得神神秘秘的。直到薛茗带上彩礼去白家为他提亲,他才恍然大悟明白过来。他极力反对,白露霜如同母夜叉一般,娶回来那可是一辈子的噩梦。而白露霜亲眼见母亲准备嫁妆,以为是替妹妹打算。经过之前搅黄上门提亲之事,父亲严厉批评教育她。导致如今她不敢再开口多问,后来妹妹不小心说漏嘴才知道,原来是自己被下了套。她死活不同意嫁给那块茅坑里的臭石头,要知道两人一见面便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要是整日在一起,只怕早晚会掀下半边天。 父亲对她早有防备,就是天王老子来,也不可更改,除非不认他这个爹。板上钉钉,白露霜这下是彻底无望了。这一次,轮到妹妹幸灾乐祸。 ☆、满堂花烛迎淑女 薛白两家见面一合计,二月初八,倒是个黄道吉日,宜嫁娶、会亲友。 薛茗带着薛陌殇上门提亲的第二日,整个井成县人人皆知,县令大人养子即将迎娶白家姑娘白露霜。对于县里百姓来说,那也是一件大喜事,毕竟娶媳妇的可是县令大人的养子。同时,老百姓也都松了一口气,那白家大姑娘总算是嫁出去了,不用再担心祸害别人。 现下,最忙的莫过于白家和县太爷,整日忙得不可开交,走路都跟打仗似的。而最清闲的却是白露霜和薛陌殇。白露霜自从知道这个噩耗之后,就再无笑容,整日板着脸,看谁都碍眼。坐在豆腐摊前,翘起二郎腿,将顾客全给吓跑了,一整天一份豆腐都没卖出去。 最后,妹妹白露雪实在看不下去,在白母面前顺口一说。父亲便让她待字闺中,等着出嫁。白母近几年身体不适,整日在家呆着也无聊,早就将姐妹二人的喜服张罗得妥妥帖帖。白露霜闲来无聊,本打算出去走走,结果被父亲下令禁止出门,又只好回房去。整个房间,干净雅致。阳光正暖,镂空雕花窗射入细碎的阳光,杏色窗帘随风摇曳。一张雕花木床上,铺着柔软的锦被。白母手里拿着喜服,走进房里。看见母亲,她也只是抬起头看一眼,又继续发呆。白母笑着放下东西,一脸慈祥看着女儿。这孩子除了性子洒脱些,其他也无不好,比那些娴雅淑德真实得多。 “为母的好霜儿,为何不开心呢?”白母上前去,轻轻抱住她。 “母亲,您知道的,女儿不想嫁给薛陌殇。”白露霜抬起头,可怜巴巴的望着母亲。 她本打算离家出走,父亲又逼得紧。母亲是她最后的希望,而今她试图说服母亲改变主意,如若不然她只得另寻他法。无论如何,她都不要嫁给薛陌殇。 “休得胡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来试一下为母亲手为你缝制的嫁衣。”白母点点她的鼻子,转过身拿起床上的嫁衣。 嫁衣在手,白露霜并无兴致,看一眼又放下。母亲叹口气,坐在她身旁。 “霜儿,为母知道你心里苦闷,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薛陌殇那孩子我们也算看着长大的,无论品行和样貌皆是无可挑剔。县老爷跟你父亲那也算是至交。再说,你嫁过去既无婆婆又无妯娌,省去诸多事宜。只需将公公和丈夫伺候周到就行。”白母握着白露霜的手,不舍得放开,眼眶也跟着泛泪花。 “母亲您别难过,我答应您便是。”白露霜见不得母亲流泪,胸口处立马变得柔软。轻轻唤着白母,将她紧紧拥住。嘴里满口答应,心中却暗暗有了主意,。 白母一听,很是高兴。抹去眼泪,拿出帐空篮让她学着做些女红。自打白露霜记事起,父亲便教她,怎样才能做出一份出色的豆腐。对于女红她可是一窍不通。母亲耐心教导一上午,她什么也没学会,手上满是针眼。失去耐心,干脆将那物什丢到一边。 白母看着自己女儿手上的针眼,再看看她绣的,看不出是何东西?她放下东西,轻轻叹气,后悔当初让她围着豆腐转。如今,除了豆腐什么也不会,该如何是好? 时光飞逝,二月初八成亲那一日,街上可谓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房间里,红纱帐缠绵梳妆台前,白露霜看着铜镜里娇俏可人的自己,凤冠霞帔,红唇微张;肌肤似雪,十指如嫩葱。妹妹在一旁直夸姐姐漂亮,白母在角落里偷偷抹泪。 十里红妆,马车井然有序从街头到街尾,薛陌殇身着大红喜袍,细密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绝美的唇形,自带一种高贵与优雅。 白露霜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传进的掌声与道贺声。媒人扶着她,一步步走进大厅。薛茗坐于高堂,喜极而泣。桌上红烛随风摇曳,红枣、桂圆、喜饼堆成山。宾客围在两边纷纷道贺。 “一拜天地。”司仪洪亮的嗓门想起,她被媒人按住点点头。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隔着红盖头,泪如泉涌。 跨火盆、拜堂礼成送入洞房等一系列动作完成。县太爷大宴宾客,好生热闹。 昏暗的婚房里,红帐下铺着柔软的大红喜被,上面撒满花生以及桂圆,寓意落地生花,早生贵子。桌上一对红烛火苗微微跳动,红枣、桂圆、莲子及喜饼摆放井然有序。一个银质酒壶外加两支酒杯犯着光。外面热闹非凡,除去亲朋好友、街坊邻居,便是薛陌殇衙门里一起共事的捕快,不时传来阵阵调侃声。 白露霜取下盖头,凤冠压得她脖子难受。最近几日,都未能睡上一个好觉,一个人干坐着也无聊,不如养精蓄锐,才好实施自己的计划。桌子上的东西胡乱吃了一点,打算靠在柔软的垫子上眯一小会儿,结果这一觉睡到半夜薛陌殇归来。 薛陌殇一脚踹开门,她从睡梦中惊醒,坐起来。他脸颊绯红,红色喜袍映衬下,显得无比诱人,走路醉醺醺,进屋倒头便睡下。白露霜一脸嫌恶,将他推到一边。见他睡得如此沉,心中不免高兴。正好符合她的心意,省去不少麻烦。她脱下喜服,取下凤冠。准备开溜,这些时日,她努力假扮可怜样,可惜父亲还是逼着她嫁给薛陌殇,从未考虑过她的感受。她只好想出这个办法。马上将要解脱,甩掉薛陌殇,又不用再卖她讨厌的豆腐。鱼与熊掌兼得,她高兴都来不及。 顺手拿起一件衣服,胡乱包了些吃的东西。正当她如意算盘打得精,不知何时床上的人睁开眼睛,躺着没动,静静看着她。拉开门缝,望了望外面,一片静悄悄,看来宾客都已散尽,可以放心逃跑。刚准备抬脚,觉得脖子有些痒,伸手挠了挠,没想到越挠越痒。不知为何,背后也跟着凉飕飕的。转身一瞧,正对上薛陌殇那双晶亮的眼眸,白皙的脸上透着红晕,胸口露出一大片。身上带着淡淡的酒香,笑得奸诈无比。白露霜来不及想,急忙捂上眼睛。 “娘子,打算去哪里呢?” 白露霜不想理他,拉开门准备跑路。却被薛陌殇揪住衣领,拉了回来。想逃跑,留下他一个人来擦屁股,想让他成为整个井成县的笑话不成。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薛陌殇连自己的娘子都看不住,让他如何向父亲及岳父岳母交代。 “薛陌殇,强扭的瓜不甜。你放我走吧,我们各安天命。”薛陌殇被这话噎住,说得好像他愿意似的,要知道他薛陌殇论长相及人品,想嫁给他的姑娘,从街头排到街尾。怎么也不会轮到她。 一把拽回白露霜,紧紧关上门,将她抵在门口靠了上来。白露霜平时虽然嘴碎,但是从未遇到这种轻薄之事,一时羞红了脸。扯开嗓子刚要喊救命,却被薛陌殇捂住了嘴。现在这个时辰,大家也都歇下,况且两人刚成亲,传到别人耳朵里,也只当做夫妻乐事罢了。 “臭豆腐,要不是被逼,你觉得我会娶你?事已至此,我们好自为之吧。” 白露霜冷笑一声,说得自己如此伟大,还真以为她没人要似的。等等,叫她‘臭豆腐’,她哪里像豆腐,还是一块臭的。讨厌的‘臭靴子’,越看越碍眼,再叫‘臭豆腐’信不信真用臭豆腐堵上你的臭嘴。 白露霜瞪着杏眼,对他吼道:“臭靴子,你知道什么叫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吗?说得就是你我这样的。” 薛陌殇理了理墨发,一听这话,停下手中动作。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伸出修长手指,勾起眼前女子的下巴。白露霜再一次被他的举动吓到,想不到人前人模人样的薛陌殇,背地里不过是轻浮的纨绔子弟罢了。 薛陌殇突然转过身,拿起梳妆台上的铜镜。递到白露霜面前,铜镜里照出两人的样子。她不明就里的看着薛陌殇,而薛陌殇扬扬下巴,示意她拿住镜子。 “到底谁是鲜花?谁是牛粪?自己看清楚,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啧啧。”薛陌殇一脸嫌弃,双手抱胸,围着白露霜转圈。 白露霜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得上下不得下。‘啪’一声,将铜镜放在桌子上,拿起东西执意要走。今日,不论如何她都不会留在这里,等到明日她彻底没了清白,想要自由更加难。薛陌殇没想到白露霜脾气如此犟,眼看着她跑出去。他冲上前,点了她的穴,一把将她抱起,扛回屋里,锁上房门将她丢到床上。 白露霜欲哭无泪,可她又不甘心任命。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她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薛陌殇总算松了一口气。这几日折腾得他够呛,本来以为就这样结束,没想到这才是噩梦的开始。以后的日子,只怕想太平、想清净都难。无奈的望着床上的人,一句话也没说,走过去躺在床的另一边。 洞房花烛夜,就这样浑浑噩噩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下人来敲门,告诉薛陌殇新媳妇第一天进门,要早起为公公敬茶。听说老爷已经在大厅等候多时,两人爬起来急急忙忙收拾好,才赶去给薛茗敬茶。看两人同进同出,薛茗笑得合不拢嘴,看来抱孙子有望了。喝完茶,才优哉游哉去衙门办公。留下两人大眼瞪小眼,白露霜以为又将是一场‘恶’战,没想到薛陌殇看都未看她一眼,直接走了。 ☆、鸡飞狗跳惹人嫌 县衙府不大,分东西两院,中间乃是会客厅。薛茗住东院,白露霜和薛陌殇住西院,下人一般住在后院,旁边还有个侧院,没人住,平时也鲜少有人走动,都用来堆放杂物。 薛陌殇在家休息几日,白露霜还一直担心薛陌殇会找茬,没想到他像是变了一个人,居然毫无动静。白露霜压根不知道,在她担忧之时,薛陌殇心里同样有着顾虑,毕竟她骄横跋扈,任性妄为的性子在井成县是除了名的。然而,她却表现得很安静,包括以后的日子,犹如脱胎换骨。害得薛陌殇质疑,娶得还是不是那个人见人厌的母夜叉。 薛陌殇暗地里时刻提防着白露霜,怕她撇下他,离家出走。所以,无论她走到哪里,总是逃不过他的视线。在外人看来,两人这是妇唱夫随,简直羡煞旁人。白露霜不以为意,难得理他。 后来薛陌殇没办法,衙门里事情多。他也休息不了几天,只好跟她摊牌。告诉她只要她灭了逃跑的心思,他便不动她。但凡她敢一个人逃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都会将她找回来,并且会立刻同她圆房。她被薛陌殇一席话震慑住,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好暂时放弃逃跑的念头,等过一段时间再做打算。哼哼,她要让薛陌殇后悔当初没有放她走,反正她也是闲来无事做,总得找点事干,打发时间吧。 她不明白,薛陌殇明明很讨厌自己,既然两人皆是两看两相厌,又何必死死套住对方不放呢。这样好聚好散,最多也就是被人戳戳脊梁骨而已,也好过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不是吗!没想到薛陌殇心肠如此自私,为了一己私欲,非要拉着她垫背,也葬送了她下半辈子的自由。 以往府里只有薛陌殇父子俩,外加一个厨娘、一个车夫和两个粗洗婆子。现在又多了一个白露霜,人手自然不够,薛茗本打算再雇两个丫鬟,被白露霜婉言谢绝了。平时亲力亲为早已习惯,找个人伺候反而显得矫情。在府里呆着整日没事做,以前虽然讨厌卖豆腐,不过好歹也算过得充实,不像现在这般无聊。薛陌殇和薛茗也就中午回来吃午饭,然后要在县衙一直呆到晚上才回来。 厨娘是个高高瘦瘦的中年妇女,花白头发盘成妇人髻,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大家都叫她厨娘,至于姓甚名谁,府里没几人知道。厨娘闲来无事,养了十几只鸡,一只公鸡剩下全是母鸡。白露霜见厨娘端着粮食,便自告奋勇去帮忙。厨娘也爽快,粮食递到她手里转身进了厨房。刚进去没多久,院子里便传来鬼哭狼嚎之声。白露霜被公鸡追着满院子跑,见厨娘出来,闪身进入厨房‘啪’一声关上门,才算平息此事。白露霜就这样和大公鸡结下仇恨,以至于往后的日子相见,白露霜都得躲着它。厨娘问她,她也支支吾吾不肯说。 到了中午,厨娘忙着准备午饭,她觉得无聊,看书写字又不行,女红绣花她也不在行,此时她才发现,自己除了嘴碎什么都不会。以前做生意尽是得罪客人,现在嫁了人更加不知道要干什么,让她静静的呆着几乎是不可能。来到厨房,她准备帮厨娘做事,厨娘一见她,哪里还敢叫少夫人帮忙啊。这个少夫人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厨娘在这里干了十年,也伺候过之前的县老爷,平时老爷也都未将他们当成外人,家里人本来就少,所以吃饭也都是一起吃,凑个热闹。 都是些简单的饭菜,莲藕炖猪蹄外加两个素菜,当然还有薛茗最爱的豆腐。白露霜平时在家也都是吃这些,就是离不得辣,好在她也不挑食。薛茗提着他的小茶壶笑眯眯进门,看起来心情不错。薛陌殇跟在他身后,一身捕快服,正气十足。白露霜上前接过公公手里的东西,一口一个公公,叫得无比亲切,乐得薛茗心花怒放,直夸白露霜嘴甜。同时,也欣慰自己眼光不错,替儿子寻了一门好亲事。白露霜眼尾扫过,见薛陌殇毫不在意,径直走进饭厅,鼻孔‘哼’一声,也跟进去。吃完饭,薛茗要午休,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生活习惯。白露霜帮着厨娘收拾碗筷,厨娘生怕她又惹出事端,不好向少爷交代,只好让她不要插手。 薛陌殇坐在院子里梨树下,闭目养神。树下之人墨发垂在双肩,两颊带着白皙的红晕,睫毛微微颤动。雪白的梨花伴着风起舞,犹如至美画卷。白露霜站在台阶上,被眼前美景吸引,不忍打破。 当地习俗成亲三日,便是回门之日。薛陌殇早已吩咐人准备好回门之礼,虽说跟白露霜是被逼成婚,但是该有的礼节不能省。两人前一天晚上已商量好,要斗也在窝里斗,出了门必须收敛。白露霜当即翻了翻白眼,谁要跟你斗啊,浪费表情,脑袋长着不光为了好看,还要动脑经想办法的,好吧。她早晚要让薛陌殇知道,她乃美貌与智慧并存。 想着今日要回娘家,心里很是开心,很早便起床打扮。身着粉色衣饰,袖口用金线勾勒出花纹,清新雅致,精美绝伦,映衬出高挑纤细的身材。衣领微微敞开,肌肤似雪。一头青丝挽成美人髻,戴着精美珍珠发簪。瞳孔清澈透底,眉似弯月,无瑕肌肤带着淡淡红粉,唇边带着笑容,美丽而不张扬。 花香满城,鸟儿歌唱。薛陌殇一袭蓝色锦纹袍缎,腰间佩戴着通体莹润的白玉,玉簪束着墨发,细密白皙的脸庞带着冷峻,眼眸深似海,睫毛轻轻颤动,薄唇轻抿着。整个人看起来英俊而洒脱。坐在马车里,手执书卷,看得入神。当白露霜走进马车时,抬起头,瞳孔放大,抑制不住惊艳之色。两人对立而坐,白露霜望着对面的薛陌殇,贝齿咬住下唇,她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起身,起身坐到他身旁。薛陌殇很快恢复正色,压根没将她当回事,继续看书。白露霜心怦怦直跳,故意挽住他胳膊,靠得更近。 “小靴子。”白露霜一开口,声音简直柔到骨子里。 某人继续盯着手里的书,毫不理会。 她咽咽口水,心跳得更加厉害。不过,还是抑制不住捉弄之心,不相信‘臭靴子’定力会如此好,白露霜是执着之人,如果轻易被薛陌殇打败,怎么配得上她这几年积攒下来的‘人品’。于是,声音再柔三分,继续喊道:“相公。” 薛陌殇从书卷里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这样的反应,让白露霜一时半会儿未能回过神,硬生生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出师未捷身先死’吧。 县衙府离白家不远,白家在城东,县衙府在城西,中间隔着几条街。马车缓缓停下,下人忙着搬东西。薛陌殇率先走下车,白露霜看着他挺拔的身影一晃神,对伸在半空中的那只手置若未见。直到车外传来父母的声音,才反应过来。 那只干燥有力的手掌握住她的,让她有着前所未有的心安。跳下马车,一把抱住母亲,心里堵得难受,母亲看着她的眼神满是宠溺。妹妹白露雪紫衣翻飞,犹如翩翩起舞的蝴蝶,明眸皓齿、顾盼生辉,迎上来抱住白露霜。一家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白露霜和妹妹挽住母亲,薛陌殇则跟白瑜边走边聊天。白露霜放眼望去,院子里整齐摆放着豆腐工具,上面是热气腾腾的豆腐。微风拂过,风里夹杂着熟悉的味道,一切都未曾改变,真好。白母见白露霜波光潋滟,心领神会,笑容满面说道:“今日,你父亲很早便起身,做好豆腐。到时候带回去孝敬你父亲。” “谢谢岳父岳母,让二老费心了。”未等白露霜开口,薛陌殇便抢过话头,连忙道谢。 “都是一家人,干嘛那么客气。”在白瑜看来,眼前的女婿越看越讨喜,心里暗暗夸自己有眼光,幸得相逢未嫁时。拍拍薛陌殇的肩,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白露霜压根不知道自己父亲心里的想法,晶亮的眼眸望着薛陌殇。没想到薛陌殇嘴巴居然如此甜,哄得她父母心里比吃了蜜还开心。 一家人坐在院子里聊天,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午饭是白母亲自下厨准备的,都是白露霜爱吃的菜,水煮肉片、辣子鸡、鱼香茄子等等。 白瑜今日高兴,一向不胜酒力的他,吵着要和薛陌殇多喝几杯。可惜,两杯下肚,人已是微微醺醉。 “陌殇第一次来家里吃饭,也不知这些菜合不合你的口味。随便吃,别客气。”白母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对薛陌殇说道。 “很好,让岳母费心了。” 饭桌上,薛陌殇除了给白露霜夹菜,自己几乎没怎么吃。白露霜看着自己碗里堆得犹如小山的菜,薛陌殇这是怕她饿着,还是要撑死她,真当她是猪啊。白露霜脸上带着笑,夹起菜往嘴里塞,奈何父母在场,她不好发作。只得满腔怒火瞪着薛陌殇。没想到薛陌殇满脸无辜一本正经的说道:“娘子,慢点吃,小心别捏住哦。你看,这还有呢。”说完,又夹起一块鸡丁放到她碗里。 ‘咳咳’白露霜被嘴里的菜噎得直咳嗽,薛陌殇二话不说,亲力亲为倒了杯水给她。薛陌殇绝对的戏精,他就是故意整她,使阴招不说,还让其他人看不出破绽。以前,是她小看了这只‘臭靴子’,此仇不报,她难消心头之恨。 两人明里暗里互掐,在白瑜夫妇和白露雪看来,相互关心,恩爱有加。 吃完饭,白母拉着白露霜回房说些体己话,妹妹则回房休息。而白瑜则拉着薛陌殇继续谈天说地,没有丝毫倦怠。 午后骄阳,透过嫩绿的树叶,洒下一片金光。 白母拉着她的手,眼中笑意更浓。白露霜被母亲这样的举动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缓缓低头,脸颊绯红。 “怎么样,你在夫家还习惯吗?” “嗯,一切都好,母亲不必担忧。”白露霜撒娇的抱住白母,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愫。 “看见陌殇对你呵护有加,为母和你父亲也算欣慰,幸得当初慧眼识珠。陌殇那孩子性子随和,你不能老是欺负他。在夫家不比自己家里,脾气也该收一收。不然,你那性子,少不了要吃亏。” 白露霜心下暗想,薛陌殇本事不小啊,活脱脱的戏精。这才成亲没几天,怎么都被他收归‘麾下’。还说她欺负他,现在明明受打压的是她,好不好。一个个都偏向人畜无害的‘臭靴子’,反倒她成了恶人。打落牙齿和血吞,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她回过神来,敷衍着点点头。起身坐在床上,摸着柔软舒适的锦被,太多难舍。白母见状,以为她要休息,笑着摇摇头,起身出去,不忘将门轻轻掩上。 夕阳西下,暮霭红城,香风罗绮。一天时间,很快过去。白露霜跟着薛陌殇乘马车往回走。离别时,白母还不忘准备她爱吃的东西,让她带回去。马车渐行渐远,白瑜夫妇站在门口身影越来越渺小,直至消失,白露霜心里有些闷闷不乐。 ☆、刮目相看柔君子 回到县衙府,院子里静悄悄,梨树下那把椅子上未见薛茗身影,想必是还没回来。白露霜和薛陌殇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卧房。坐在梳妆台前,取下头饰。打算去后院看看厨娘有没有准备晚饭,带了豆腐回来,顺便吩咐厨娘做给公公吃。 她见薛陌殇躺在床上,闭着双眼,想必今日太累,也没叫他,直接将门带上出去了。脚下生风,步步生莲,白露霜心情不错,一路上还哼着小调。 到了后院,见大公鸡耀武扬威的带着母鸡在院子转悠。大公鸡一见她,两眼一横,拍着翅膀,直冲冲追上来。白露霜来不及细想,撒腿往厨房跑。厨娘在厨房忙着炒菜,烟熏火燎,见她横冲直撞,慌里慌张的跑进来。这只可恶的大公鸡,不就是上次踹了它一脚,至于记恨到现在吗?小心哪天把她惹毛了,拧了脖子红烧清炖任她选。 “少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厨娘放下手里的锅铲,打量着白露霜。 白露霜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口干舌燥,缓过气来,对厨娘抱怨道:“还不是那只大公鸡,每次看见我就追上来找我报仇?” “报仇?一只公鸡找您报什么仇?”厨娘有些不明白,一边忙活一边问白露霜。 “还不是上次我进鸡舍喂鸡,看见鸡窝里有两个鸡蛋,想着捡出来。它挡在鸡窝里,我便踹了它一脚,结果记恨我到现在。”厨娘一听白露霜说完,居然笑了起来。原来那只公鸡不是为了报仇才来追她,而是它见了谁都不会放过,包括厨娘之前也被它追着满院子跑。手上还被它啄出一道口子。据厨娘说,那只大公鸡偶尔会领着母鸡去侧院。侧院杂草多,里面不乏藏着蜈蚣。估计公鸡是吃了蜈蚣,才会主动攻击人。白露霜第一次听说这种事,虽然有点牵强奇葩,不过她也勉强能接受。厨娘原来打算将公鸡宰了炖汤,可是,她还想着孵小鸡,就打算留到冬天。 薛茗饮食以养身为主,晚上吃不了油腻的东西。县衙府上下为了顺应他的口味,都是做些清淡的东西。晚饭是南瓜小米粥,既养胃又清新甘甜。菜也是只有小葱拌豆腐外加两碟素菜。白露霜看着淡而无味的晚饭,抿抿嘴唇,无比怀念母亲做的水煮肉片、酸菜鱼….. 薛茗忙了一天回来,白露霜接过公公手里的东西,又无精打采、兴致恹恹的回房去叫薛陌殇吃晚饭。 推开门进去,见床上空空如也。锦被整齐,软垫凉凉。围着院子找了一圈,也不见人影。不知道薛陌殇去了哪里,出门也不说一声。呆会回房就将房门反锁,让你一声不吭的出门,白露霜边走边抱怨。 走进饭厅,见薛茗和薛陌殇坐在一起正在聊公事,心里就像吃鸡蛋被噎住一般,好心好意跑去叫他,人家倒好,专门避开她,自己先来了。见她进来,薛茗便吩咐厨娘上菜,白露霜看着桌子上白白绿绿一片,又不好驳了薛茗的兴致,喝了一小碗粥,便起身回房去了。 薛陌殇很晚才回房,白露霜听见开门声,赶紧闭上眼睛,装作熟睡。刚刚被饭菜败了兴致,居然忘记反锁门。 自打薛陌殇进来,躺在床上的白露霜便听见碗筷碰撞发出的声音,随之飘来一阵饭菜香。白露霜将头转向里面,背对着薛陌殇,闻着辣椒的香味,花椒的麻味,麻辣鲜香、口水直流。又不好意思转过身去,只好强忍住。 “起来吃点东西吧。要是饿瘦了,岳父岳母还以为我亏待了你。” 白露霜一听,心头哽咽,居然有种说不出的委屈。虽然很饿,但是又有些拉不下脸。 “臭豆腐,我知道你没睡着。像你那样能吃的,饿着能睡着吗?”白露霜银牙咬得咔咔作响,‘臭靴子’还真是不给她留一点颜面,好歹成为夫妻,不用这么损她吧。 “臭靴子,臭靴子。”白露霜一跟头翻身坐起,着实吓了薛陌殇一跳,不过她那滑稽样还是将薛陌殇给逗乐了。 “过来吃吧,臭豆腐。” 白露霜置之不理,看见桌子上的麻辣香锅,强忍住口水。美食当前,最后她败下阵来,先填饱肚子再说,这样才有力气跟某个人斗嘴。 两人坐在桌子旁,一人一副碗筷,薛陌殇只是看着她吃,并未动筷子。鲜香麻辣,十足过瘾。 “谢谢啊,这么晚了饭店也打烊了,这菜哪里来的?再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辣。”白露霜吃得畅快淋漓,根本停不下来。不过,还是不忘道谢。 “你猜。”白露霜没想到薛陌殇居然也会卖关子,她现在忙着吃,哪里有心思猜。 “哎呀,我没空,你直接告诉我吧。”白露霜撒娇似的耍无赖。 “今天看你在娘家,吃岳母做的菜,脸上全是开心满足。晚上也只喝了半碗粥,就知道厨娘做的饭菜,不和你的口味。父亲饮食一向清淡。所以,府里上下为了顺应父亲口味,都不吃辣。以后,我让厨娘单独给你做,可好?”薛陌殇站起来伸伸懒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了他心中所想。 白露霜没想到薛陌殇会心细如发,观察入微。虽然两人是被逼成婚,薛陌殇也没对她尖酸刻薄,反倒是时不时关心她。完全跟成亲之前所了解的薛陌殇不一样,同时让她的心不禁泛起一阵涟漪。 “小靴子,其实我….”白露霜放下筷子,饱含深情想要继续说下去。 薛陌殇却摆手制止,抢过话头对白露霜说道:“你既然嫁给我,我会对你负责的。不保证大富大贵,也可衣食无忧。” 白露霜有些摸不着头脑,没想到薛陌殇简直收放自如。其实她刚刚想说的是,今日在娘家她不该任性,故意让母亲做菜时,放许多辣椒,害得他饿着肚子回来。 她挑挑眉,轻轻点头,没想到跟她一直不对盘,一言不合就翻脸的薛陌殇会如此煽情,也有侠骨柔情的一面。一时之间令她无法适应。 面对美食,刚刚还吃得津津有味。这时却犹如味同嚼蜡。 县衙府上下,平时饮食都较清淡,所以薛陌殇也是多年来养成习惯,不吃辣。这对于嗜辣如命的白露霜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厨娘的厨艺不差,她也不挑食,可是让她吃一两顿还好说,天天这样早晚要长草的。 难怪今日,在娘家薛陌殇除了给她夹菜,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原来,那些菜对他来说,估计是一种挑战。虽然吃得很少,肚子还是不舒服,才躺在床上休息。她居然不分青红皂白的责怪他。想到这里,白露霜更加愧疚,脸颊也跟着红了起来。今日,在娘家完全没想过他对饭菜的要求,就让母亲做了自己喜欢的菜。完全当他似有似无的存在。 其实,在他眼里看似不在意的东西,都被他铭记于心。 白露霜眼珠一转,心里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小靴子,老实说,这菜是不是你做的?”白露霜一脸献媚,油腻的双手,天真的拉住薛陌殇衣袖。要是他做的,以后让他天天做给她吃,也就不用担心厨娘做的饭菜合不合她胃口的问题。薛陌殇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白露霜瞬间觉得浑身难受,如芒在背,低着头不敢再看薛陌殇。 “嗯,仅此一次,再无下例。” 薛陌殇言简意赅的回答,让白露霜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不是不吃辣吗,怎么还会做麻辣香锅?”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以后,我让厨娘单独给你准备饭菜。” 白露霜无奈点点头,深深吸一口气,再长长叹一口气。搞得薛陌殇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并没理会。而是起身走向床边,准备上床休息。 吃完东西,收拾好。白露霜翻身上床,埋头看看闭着眼睛的薛陌殇。眉头舒展开来,长密的睫毛,留下一排浅色的阴影。墨发犹如瀑布般,铺在枕头上。从他身上跨过去,躺在角落里一人一被。一夜无梦,直到天亮。白露霜起床时,薛陌殇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一摸早已冰冷。 府里上下除了粗洗婆子和打扫卫生的下人,其他人都出去了。厨娘为她留了早饭,花生粥外加两个馒头,再配上厨娘自己腌制的小菜,既爽口又下饭。没来由的胃口很好,吃完东西,她打算出去转转,不然老在家待着,她都快闷死了。 经过昨晚的事情,她对薛陌殇又增加了些许好感。 街上很是热闹,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各种自然旋律的乐曲,居然显得和谐而不嘈杂。同时体现出另一种生活的祥和与太平。 阳光洒下一片金辉,调皮的穿过层层楼阁,最后落在大街上。河边垂柳长出翠绿的嫩叶,偶有鸟儿落在上面,晃来晃去犹如摇篮。 在街上闲逛一圈,不知道该买些什么,她好像什么都不缺。 不经意抬头,看见不远处人群里那个熟悉的身影,一身正气,不苟言笑。手里拿着剑,身后跟着同样打扮的人。 白露霜嘴角上扬,隔着大老远,她便挥舞着手叫朝薛陌殇喊道:“小靴子。” 当白露霜意识到,已经太迟。立马改口又叫了一声:“相公。”周围的人被她的举动所吸引,齐刷刷的转过脸去看着不远处的薛陌殇。薛陌殇的脸比锅底还黑,尴尬之色尽显无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想不到堂堂县衙捕头,居然被娘子取了如此‘美称’。只得咳嗽两声,来掩饰尴尬。 身后的衙役,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忙跟白露霜打招呼,“嫂子好。” 白露霜被这一声‘嫂子’搞得面红耳赤,听这些人叫得这么顺口,觉得不好意思,只得点点头表示打招呼。 路过之人,不忘驻足打量一番两人。整个井成县可谓家喻户晓,都知道堂堂县衙捕头薛陌殇娶了个母夜叉回去。今日,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别扭,难道以往霸道任性的白露霜被薛陌殇收拾得如此服帖。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坊间流传一物降一物,人人敬而远之的白露霜居然被薛陌殇给收服了。简直难以置信。 “头儿,你和嫂子简直伉俪情深、恩爱有加。我们好生羡慕啊。”衙役们看着两人,调侃的说道。 薛陌殇并不理会,见周围百姓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围观着他两人。吩咐他们散去,带着衙役继续巡逻。白露霜透过薛陌殇高大的身影,见他们走远,才松了一口气,脸色也恢复正常。 目送薛陌殇走远,却看见厨娘手里提着菜篮,里面装满了各色蔬菜。她赶紧上前,想要帮忙,当厨娘看清白露霜时,眼里带着惊讶。 白露霜手里提着东西,一路上听厨娘唠叨个没完,东家长西家短,这家的菜新鲜,那家的肉便宜。然而,她心里始终忘不掉刚刚薛陌殇那尴尬的眼神,希望中午回来时,他的气已经消了。 ☆、吵闹斗嘴浴爱河 中午,薛陌殇回来时,果然板着一张脸。对她也是爱答不理的,白露霜自知理亏,不再招惹他。 饭桌上,两人都不说话,自顾自吃饭,气氛着实压抑得紧。而薛茗却在一旁唠叨个没完,最近衙门事务繁忙,累得他腰酸背痛。 早上离开时,薛陌殇特意吩咐厨娘,白露霜吃的菜以后单独做。今日,厨娘做的肉丸汤,外加一个熊掌豆腐。而给她做的泡椒土豆丝,泡椒是厨娘自家泡制的,酸爽开胃。红白相间,看着就有食欲。白露霜比平时多吃了半碗米饭。吃完抹抹嘴,还意犹未尽,又不好意思再开口问厨娘还有没有。 薛陌殇吃完饭,一声不吭的出去了。白露霜追出去打算跟他道歉,可惜早没了人影。心想,干脆等晚上他回来再跟他道歉,于是又折返回来。薛茗正起身准备回房午休,见她进来,又坐下。 薛茗对她一向慈祥谦和,笑着问她,“小两口吵架了?” 白露霜未曾想到,薛茗会问得如此直截了当,一时被噎住。 “没有啊。”她回答得有些勉强,尽力掩饰脸上心虚之色。其实她心里一直有些担心,怕薛茗会责备她。成亲没几日,两人就闹得像仇人似的。 “陌殇是个不善言辞之人,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里。如若有不妥之处,你要学会多跟他沟通,一家人相互体谅、相互包容,才能其乐融融。你与他相处时间一段时日,就会明白,他其实是个面冷心热之人。牙齿与舌头相处再好,那牙齿也有咬到舌头的时候,是吧。两人过日子,难免磕磕碰碰。”白露霜认真点点头,将薛茗所说的话记在心里。 薛茗毫不拖泥带水,一句话包含重点。既不批判白露霜也不褒奖薛陌殇。 今日她也不是故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他‘小靴子’,让他颜面尽失。只是看见他一时激动,才脱口而出。再说,她都不觉得吃亏,他还怕害臊。居然还跟她赌气,‘臭靴子’真小气。 一路上闷闷不乐回到房间,薛陌殇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坐在窗前。阳光偷偷挤进房间,照耀着他的侧脸,白皙的脸上带着一层金黄色,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抿。严肃而认真的样子,之前从未见过,让她一时难以靠近。 白露霜轻轻靠近,他一副冷傲冰霜,拒人千里的模样,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打破尴尬。最后,还是薛陌殇主动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来望着她。眼前的女子,脸庞白皙,浓密的刘海遮住细长的眉毛,灵动的双眼透着一种不服输的倔强。感受到薛陌殇投来的目光,心虚的看他一眼,赶紧将脸转到一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白露霜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 薛陌殇突然放下手中的书,站了起来。阳光被挡住,周遭一下子暗下来。薛陌殇比白露霜高出一大截,站在她面前,让她有种压抑感。修长白净的双手伸向白露霜,她被薛陌殇没来由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闪躲,薛陌殇却脱口而出喊道,“别动。” 她不明白薛陌殇是何用意,只得保持刚刚动作一动不动,杏眼圆睁,看着薛陌殇渐渐靠近的双手,他脸上充满好奇与期待。 薛陌殇将她遮住额头的刘海轻轻挽上去,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整个人既清爽又精神。薛陌殇修长的手指,来回摸索着下巴,不时点点头,眼里带着满意之色。 白露霜松了一口气,伸手摸摸自己的头发。被薛陌殇制止,随手拿起铜镜递给她。镜子的人脸蛋白里透红,额头光洁饱满,柳眉妩媚,眼含秋波,楚楚动人。有着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这样很好看。”薛陌殇如实说,白露霜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眼观鼻,鼻观心,两手扯住衣角。 “难得看你这副娇羞模样,肯低声下气跟我道歉,我接受。”薛陌殇话一出口,白露霜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蹭蹭上涨。瞧这话说的,怎么感觉全是她的错呢。白露霜低头沉思,仔细回想,像是中了圈套。外人看来,生米早已煮成熟饭,还用得着这样藏着揶着吗。抡起粉拳拍在薛陌殇的胸脯上,‘咳咳’薛陌殇被她触不及防的动作,弄得咳嗽不止。皱着眉,揉揉胸脯。虽然两人总是针锋相对,但是也没必要,非得当着外人互损对方。这样不光丢薛陌殇的脸,她的脸上也不光彩。 “臭靴子,老实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薛陌殇不承认也不否认。白露霜拿起书,随便翻翻,看不懂,又将书还给他。 “今日,大庭广众之下,叫我‘小靴子’。害我颜面尽失,让我以后如何在衙门立足。”薛陌殇小声抱怨,不过白露霜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这叫秀恩爱。再说,我觉得想在衙门立足,能力才是重点吧。” 两人三言两语争得面红耳赤,到最后谁都不说话。 白露霜气冲冲上床睡午觉,薛陌殇‘啪’的关上门出去。这一觉直接睡到天黑,才爬起来。两人就这样持续冷战了两天,谁也不理谁。 春天野菜养生季,百姓有吃野菜的习惯。县衙府也不例外,白露霜跟着厨娘走在田间地头。庄稼地里油菜花开得正艳,蜜蜂‘嗡嗡’的忙个不停,随处可见蝴蝶翩翩起舞。偶有提着篮子农家妇孺采摘野菜的身影。白露霜提着篮子,走在田埂上,两边是绿油油的的麦田。厨娘挥舞着锄头,将一根根胖乎乎的折耳根挖起来。折耳根拌胡豆,算是一道不错的美味。以前在娘家,整日忙着做生意,很少出来走动,更别提采摘野菜。白母闲暇,到田间采摘过两次,身体原因,之后再未弄过这些。 不得不说,这是另一种生活体验。惬意自在,感受自然。 白露霜压根不认识野菜,厨娘采摘,她负责提篮子。想帮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厨娘还采了艾草,散寒除湿,刚长出的嫩叶。很是新鲜,白色柔毛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 回去之后,白露霜帮着厨娘摘菜、洗菜,两人忙得不亦乐乎。刚采摘回来的野菜最是美味鲜嫩,要是放到第二天就会影响口感。 白露霜吃野菜少之甚少,很是期待。厨娘做饭,她一直在旁边看着。 晚上用今日现摘回来的荠菜做的荠菜粥。厨娘用艾草做了艾草饼,有煎的,还有蒸的,咸味和甜味两种口味。喝一口粥吃一口艾草饼,再配上凉拌折耳根,吃起来脆嫩爽口。 一顿饭吃完,白露霜中途没停过筷子。反观薛茗和薛陌殇倒显得很是平常,细嚼慢咽,很是优雅。 捧着圆鼓鼓的肚子,慢慢挪动步伐。薛陌殇跟在白露霜身后,一脸嫌弃,前面之人哪有半分女子姿态,明明就是实打实汉子模样。白露霜并不知道薛陌殇在心里一次次碾压自己。 走回房里,她本想就着被子躺一下,结果刚躺下,就觉得肚子难受。又赶紧坐起来,垫上被子靠一会儿。 薛陌殇打来了洗脸水,拧干帕子递给她。毫不客气的接过擦了把脸,顺便擦了擦手。 “你能不能矜持点。”薛陌殇有些看不下去,瞟了她一眼,手上动作并未停下。 “我怎么了,哪里不矜持了?”白露霜嘟着嘴,反驳道。自己不就是多吃一块饼半碗粥,至于这样计较吗!还说保她衣食无忧,这才几天就不开心,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哼” 薛陌殇用鼻孔望着她,白露霜一看他那不可一世、目空一切的眼神,恨不得在他高傲自大的脸上留下她漂亮指甲印。 白露霜给他一记白眼,单手枕在被子上,瘪瘪嘴,她决定明天绝食,免得给他添堵。 白露霜光顾着生气,压根没注意到薛陌殇手上的动作。直到那双干净修长的双手,伸过来握住她的脚,才反应过来。低头一看,薛陌殇蹲在地上,墨发铺满挺拔的背部,几缕调皮的垂在地上。旁边放着脚盆,里面的水还冒着热气。烛光倒影在水里,白露霜一晃神,有种做梦的感觉。 瞬间便觉得不好意思,刚刚嚣张气焰在此刻消失殆尽,脸红得犹如煮熟的螃蟹,整个心犹如受惊吓的小鹿,到处乱撞。弄得她整个人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小靴子,我….”白露霜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得任由薛陌殇继续手里的动作。 她想要缩回脚,被薛陌殇一把按住。动作轻柔的为她褪去鞋袜,纤瘦雪白的双脚,略小,脚趾头像莲藕嫩芽似的。两人对望一眼,最后相视而笑。薛陌殇温暖的手掌握住她微带凉意的双脚,暖意传遍全身。双脚放进脚盆,溅起点点水花。 白露霜想要挣脱开束缚的双脚,薛陌殇平静却又坚定的声音再次想起,“别动,你不是吃得太撑了吗,靠着休息吧。” 就这样看着薛陌殇,温柔的动作,细致入微。洗好之后,又用毛巾轻轻的为她擦干双脚。薛陌殇所做一切,让她再次震惊,她有些担心,担心自己面对薛陌殇体贴入微的关怀,会就此沦陷。到那时会是怎样的情景,她不敢想像。这样的薛陌殇让她觉得有种莫名的陌生感。 转念一想,她和他已成亲,这是事实。 她以为被迫嫁给薛陌殇,将会是天翻地覆、一发不可收拾的苦闷日子。然而,肯为她委身洗脚,就足以证明他是值得托付之人。 一切都在她意料之外。 为她洗完脚,薛陌殇一声不吭将洗脚水端出去,进进出出忙碌着。白露霜贝齿咬住下唇,心里有种复杂的矛盾之感。 薛陌殇并不炫耀自己,整理床铺,钻进自己被窝。回想起薛茗所说的话,恍然大悟。有些时候,一个人的好不光是看表面,而是要看内在的。 这一晚,白露霜做了一个又一个梦,梦里全是薛陌殇。不管是他开心,还是不开心的样子,都深深的印在她脑海里。 ☆、秘密折磨心难安 清晨,万籁俱寂,东方地平线泛起一丝曙光,温柔的浸润着浅蓝色天际,宁静淡雅、心旷神怡。 白露霜悠悠转醒,一脸慵懒,回想昨晚的梦,转过头看看身旁的薛陌殇。恬静的睡颜,嘴角轻轻上扬,犹如干净纯真的孩童,不受世间任何尘埃侵扰。单手支起脑袋,衣袖下滑,露出莲藕般粉嫩的手臂。墨发划过手腕缠上他的,回想昨晚薛陌殇为她洗脚的场景,甜如蜜糖,心神荡漾。 伸出手想要触及近在咫尺的脸庞,心如打鼓,紧张无比,咽咽口水。刚好,不知薛陌殇是有意还是无意,翻过身去,背对着她。那只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一屁股坐起,拍拍脸颊,示意自己要冷静。 院子里的花娇艳欲滴,百花齐放,花香扑鼻,清香而不浓郁。 白露霜走进厨房,厨房里空无一人,厨娘不在。灶台里熊熊烈火燃得正旺。锅里‘咕噜咕噜’熬着粥,揭开锅盖,香味扑鼻而来。另一口锅里放着蒸笼,里面蒸着包子,还是荠菜馅的。昨日熬粥剩下的,厨娘将荠菜过水烫一下,切细和肉调好馅,做成荠菜包子。 她站在厨房门口,活动着手脚。后院里,仆人忙碌的身影。经过侧院时,听见里面传来‘啪啪’声,探出脑袋向里面望去。见有个身影正挥舞着锄头。她不禁好奇,探出脑袋望了望,正是厨娘。 厨娘高瘦的背影,拿起锄头挥汗如雨。 侧院平时鲜少有人进出,院子里野草丛生,挡住中间那条青石小路。院子种着一棵桃树,最是一年春好处,桃花争艳满天飞。 踩过草丛,捡起地上片片桃花。放在鼻间嗅了嗅,清新淡雅,让人心旷神怡。 厨娘一见她,忙跟她打招呼:“少夫人,这还早呢,您怎么都起身了?” 白露霜走进厨娘,看她将杂草一根根拔起,旁边堆得老高。 “嗯,醒了睡不着,就起来了。你在做什么?” “这块地以前用来种花,闲置下来长满杂草。奴婢打算收拾出来,种些当季蔬菜。”厨娘擦擦额头上的汗珠,笑着对白露霜说道。 白露霜‘哦’一声,点点头。提起衣裙,蹲下身抓起杂草连根拔起,厨娘见状连忙阻止:“少夫人,您别……这些粗活哪是您做的,您到一边休息就好。” “没关系,反正闲着也无聊。” 厨娘抬起头望着正在拔草的白露霜,深感欣慰,少爷可谓慧眼,能娶到少夫人,直爽热情,毫不做作。 从侧院出来,天已经大亮。薛陌殇正在洗脸,薛茗拿着小茶壶,开心的哼着小曲。白露霜满手泥巴,鞋底也沾满厚厚一层泥。伸出手就往薛陌殇脸上抹去,幸好他避得及时。 “一大早跑去哪里了?”将就薛陌殇洗脸水将手洗干净,薛陌殇本想端着脸盆就走,没想到白露霜耍无赖,直接将泥巴手放进盆里,薛陌殇忍忍只好作罢。 “侧院里长满了草,我见厨娘在拔草,闲来无事,我就上去帮忙。”白露霜说完,根本没注意到薛陌殇脸上微妙的变化,只在一瞬间便又恢复正常。 厨娘动作麻利,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将饭菜端上桌。白粥加荠菜馅包子,馅多味美。 薛陌殇和薛茗吃完早饭,赶去衙门做事。白露霜腆着肚子躺在椅子上休息。面对厨娘做的美食,再这样下去她早晚要变成十足的胖子。不能再任由自己放纵下去,她得克制自己。暗暗下定决心,从中午开始,要少吃一点,保持身材。 厨娘收拾完又忙着去侧院拔草,她要赶在下一趟春雨来临之际,播下种子。 白露霜觉得无聊,去街上溜达了一圈。又跑去侧院帮着厨娘拔草。她以前从未干过做豆腐以外的事,双手被草划出一道道口子,指甲缝里满是泥垢。厨娘有些担心,万一少夫人有什么事,她不好跟少爷交代。几次劝说,她才停下。 白露霜坐在桃树下休息,仔细打量小院。不大,也就两间房,左右各一间。院里看起颓废凄凉,长满杂草,两间房却被打扫得干净整洁。左边那间用来堆放杂物,而另一间房,门上挂着一把大锁,那把锁上没有灰尘锈迹,倒像是经常抚摸开启,看起光滑透亮。她很好奇,起身走向那个房间,打算进去看看。不想刚走到门口,厨娘便叫住了她,“少夫人。”声音略显紧张,能感觉出厨娘很怕她推开那扇门。 被厨娘一叫,白露霜停下动作,抬起的手又缓缓落下,转头去看厨娘。 “少夫人,您这是…..”厨娘站起身来,手里还拿着没及时扔掉的杂草。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看看。我看这间房门口打扫得挺干净的,就想着进去看看,怎么了?”白露霜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被厨娘一连串怪异的反应,弄得有些不安。 她又重新走回桃树下,还不忘回头去看看那扇门。 “少夫人,时辰也不早了,奴婢也该回去准备午饭了。少夫人今日也累了,早日回去歇着吧。”厨娘说完,收拾东西,往回走。 厨娘的反应着实很意外,她心里明白,却未表现出来,随即跟着走出了侧院。心里一直琢磨着,那间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害怕她知道。接下来几天,厨娘跟平时一样忙前忙后,就当没发生一般。 她想想,要是直接问厨娘,厨娘肯定会转移话题,不告诉她。这样的话,她干脆问薛陌殇,他应该会告诉她的吧。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薛陌殇回来,白露霜开心的迎上去,奈何薛茗在场,她只好作罢。 匆匆吃罢晚饭,白露霜屁颠屁颠跑回房间,等着薛陌殇。对于白露霜积极反常的态度,薛陌殇着实很意外,不过他并未放在心上。 回房之后,白露霜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居然有些害怕问出口。听见走廊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赶忙屏住呼吸,躲在门后。当薛陌殇推门一刹那,她瞪大眼,嘴一斜,舌头伸得老长,扮作鬼脸想要吓唬薛陌殇。奈何薛陌殇身手敏捷,反应迅速,干燥手掌捂住她的鬼脸。后退不及,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哟、哎哟’痛得直吆喝。待薛陌殇看清,坐在地上一脸狼狈的白露霜。‘噗呲’的笑出声来,露出无辜的表情。 “哟,娘子,你怎么了,干嘛坐在地上?要是感染风寒,相公我可是会心痛的。”白露霜一脸藐视,以前她果真小看了‘臭靴子’。面对薛陌殇熟练精湛的表演手法,她也算再次涨了见识。 “薛陌殇,鉴于你精湛的演技,做捕快可是委屈你了。” 白露霜拍拍屁股起身,双手环胸,来回打量薛陌殇。 “我以为门后藏着小偷呢,没想到是娘子啊?” 白露霜看着薛陌殇将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心里那团小火苗‘蹭蹭’燃烧起来。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实打实的戏精。 “原来你早知道我藏在门后,你是故意的。” “娘子,话可不能这样说。如若真进入小偷,伤着你,我如何向岳父岳母交代?”白露霜一听他搬出父母来打压她,瘪瘪嘴,心里更加不服气。 “整日将这话挂在嘴边,难道你娶我,对我好都只是装模作样,为了给我父母一个交代吗?” 薛陌殇一愣,未曾料到白露霜会如此问他。一时语噎,不知该如何回答,不再看她,只得低头站在窗前。 本来只是玩笑而已,没想到会因为白露霜一句气话,让两人陷入尴尬。 “我说过,娶了你,我会对你负责的。”薛陌殇声音冷冽嘶哑,穿破时空,带着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最近,薛陌殇早出晚归,白露霜早睡晚起。 几天没去侧院,厨娘早将杂草清理干净,种上一些当季蔬菜。院子里青石板小路将两边分隔开来。俗话说,春雨贵如油。然而,今年自立春以来,未曾下过一场雨。如此下去,地里的庄稼减产不说,也会影响下一季度播种。厨娘提着从井里打来的水,挨个浇下。 白露霜坐在桃树下,桃花尽数谢去,嫩绿的叶子下隐藏着豆大的桃。看着厨娘熟悉的动作,有些出神。眼看快到晌午,白露霜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厨娘见她睡着,并未打扰。提着东西走出侧院。白露霜双手捂住眼睛,透过缝隙见厨娘走远。她便起身,蹑手蹑脚走近那个房间。房门紧闭,就连窗户也被锁上。 跟薛陌殇冷战几日,完全没了当初的心思。想一探究竟,一来时机允许;二来找机会气气薛陌殇。 白露霜伸出手指头,轻轻将窗户捅破,单眼透过窗户,望向里面。房间很大,角落里摆放着一张大床,锦被、纱幔一应俱全,且颜色一致,全是粉色。一张紫檀木八仙桌,粉色桌布上摆着茶具。梳妆台上摆满各种胭脂水粉,一看便知,这房间乃女子闺房。 白露霜心下疑惑,不过女子闺房而已,搞得如此隐秘。等等,女子闺房。县衙府里,除了薛茗便是薛陌殇,仆人也都是半老徐娘,一把年纪。 这个房间,看上去一尘不染,也不像久未住人。 一直缠绕这个问题,她竟有种前所未有的压抑感,让她踹不过气来。 ☆、赌气斗嘴常有时 白露霜时不时回想起,薛陌殇对她说的那句话‘娶了你,我会对你负责的’。心情跌入谷底不说,食欲也跟着下降,人也消瘦不少。 她心里也明白,和薛陌殇被迫成亲,有些不得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好是坏,一切都未可知。她这样算不算幸运呢,至少薛陌殇对她还算好,既无虐待更没冷落。不知为何,心里依旧不好受,既然要求对方好自为之,又何必太多执着呢。 叹叹气,觉得心里很闷。想要结果,又怕接受事实。不究一切,又不甘心就此认命。 人,生来就是矛盾体。 一个人漫无目的走在街上。浑浑噩噩来到郊外树林。 油菜花已谢,留下一片绿油油,只有零星散在的花朵。随处可见农民忙碌的身影,水田里倒映着树的影子。他们在忙着培育秧苗,准备丰收之后的另一次播种。 天气渐渐转热,阳光带着一种火辣辣,毫不留情的炙烤着大地。 白露霜走到一棵大树下,根深叶茂。树下青草嫩绿肥美,白露霜躺在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望着蓝天白云,树上的鸟儿,唱得婉转动听。 自己要是只鸟儿,该有多好,可以自由翱翔蓝天,走遍大好河川。不用如此烦心,简单生活就好。 阳光正暖,让人昏昏欲睡。闭上眼睛躺在草地上,小憩一会。不成想她这一觉,睡到太阳下山。傍晚来临,周围寒湿露重,全身发冷,头重脚轻。走起路来天旋地转,浑身酸痛。摸摸额头,滚烫无比,看样子是感染了风寒。 回到县衙府,府内灯火通明,仆人正忙着打扫卫生,收拾院子。谁也没空搭理白露霜,不见薛陌殇的身影,想必是还没回来。没人关心她有没有吃过晚饭,去了哪里?她喉咙哽咽,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突然好想念母亲,不知此时的她,在做什么呢?会不会也在思念着她。 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房间。房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也难得点灯,直接爬上床,盖上被子沉沉睡去。 直到她再次醒来,旁边床铺空无一人。额头依旧滚烫,脸颊绯红,口干舌燥。艰难起身找水喝,提起桌子上的茶壶,一滴水也没有。外面漆黑一片,她完全看不清路,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是一味的往前走,直到脚下踩空,摔倒在地,继而晕了过去。 就这样,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长出翅膀,自由翱翔蓝天。她拍打着翅膀,想要飞得更高更远,奈何耳边有只苍蝇,一直‘嗡嗡’吵个不停,让她心烦意乱,没了心思。她站定身姿,举起巴掌想要拍掉那只可恶的苍蝇,那只苍蝇像是故意跟她作对。最后,停在她的鼻子上,鼓着眼盯着鼻子。然而,可怕的事情发生,那只苍蝇居然长着和薛陌殇一模一样的脸。‘啊’吓得她惊叫一声,醒转过来。 薛陌殇的脸近在咫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外面天已经大亮,窗外下起了小雨,滴答滴答,打在窗户上。春雨绵绵,如花针,像细丝,密密斜织着。 薛陌殇见她醒来,转过身,去拿东西。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话到嘴边,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作罢。她口干舌燥,支起身子想要下床,倒水喝。 “不舒服就别起来了。”薛陌殇并未回头,后脑勺却像长了眼睛一般,对她的动作了如指掌。 白露霜皱皱眉,一脸固执。不小心牵扯到额头上的大包,痛得她龇牙咧嘴,倒抽一口凉气。揉了揉额头上的大包,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人倒霉,喝水都塞牙。艰难下床,脚踩在地上,软绵无力。差点又栽倒在地,幸得薛陌殇扶了她一把。固执的甩开那只有力的手,奈何对方握得紧,并未甩开。 刚要发飙,却被人打横抱起。对上薛陌殇温柔的眼神,刚冒起的小火苗又被浇灭了。她咬咬牙,一群草泥马奔腾而过,再一次鄙视自己。白露霜你也太没骨气了,人家给点阳光你就灿烂。 “你感染风寒,又不小心撞到头。” 最近衙门事多,忙着上级视察工作一事,很晚才回家。两人处于冷战期间,薛陌殇每晚回房,白露霜早已睡下。所以,昨晚跟往常一样,收拾完毕上床休息。然而,刚好昨晚没点灯。 这几日,他也在不断反思,自己那晚说话的确是重了些。本想跟她道歉,酝酿许久,终于说出口,见身旁之人迟迟没反应。点灯一看,床上除了他,哪里有白露霜的身影。 他皱着眉,心里莫名由一慌,披上衣服打起灯笼,跑出去找。最后,在走廊尽头,找到了躺在地上的白露霜。当他走过去,抱起白露霜时,她浑身滚烫,脸颊绯红,额头上的青包,显得格外醒目。 连夜请来大夫为她整治,大夫看过后,开了药方,他让仆人跟着去药铺抓药。 薛陌殇将她放到床上,替她盖上被子。外面雨淅沥沥的下着,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薛陌殇端起桌子上的粥,放在嘴边吹了吹,递到她嘴边。白露霜嫌恶的看一眼,转过头去。 “我不需要任何人照顾,你出去吧。”白露霜违心的说出这句话,就连自己都震惊不已。 “要赌气、任性,等病好了再说。先吃点粥,一会儿也好喝药。” 白露霜没理他,又躺下,盖上被子。薛陌殇‘啪’一声,重重放下碗,拉开门走了出去。窗外继续下着小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听着声音浅浅入眠,心里却始终计较着薛陌殇。既然如此,对她好又算什么,何不直接冷漠无视来得痛快,至少让她心里好受一下。给一颗糖,再给一闷棍的事,估计也只有薛陌殇做得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再次被推开,进来之人轻手轻脚,生怕吵到她。可惜,她压根没睡着。白露霜以为薛陌殇去而复返,并未打算睁眼。 这时,一个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响起,“为母的好霜儿,哪里不舒服?” 白露霜听见声音,惊讶睁开眼眸,眼前是白母慈祥宠溺的脸庞,面对白露霜,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白母一身紫罗兰长裙,配上珍珠发簪,既显尊贵又不失身份。坐起身一把抱住白母,委屈的喊道,“母亲。” “嗯”白母轻轻应着,仔细打量白露霜。一段时间不见,脸色蜡黄,眼圈凹陷,嘴唇干裂。眼前的人,哪里是自己活蹦乱跳的亲闺女啊。 白母别过脸,眼圈泛红,拿起手帕直抹眼泪。白母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光顾着生气,居然忘记自己口干舌燥,想要喝水。就这样一口气喝下五杯水,白母一时愣住,不知道自己女儿这到底是怎么了。伸手探探额头,依旧滚烫无比。 “感染风寒,要多休息。” “母亲,您怎么来了?” “刚刚陌殇过来,说你感染风寒,睡梦中一直念叨为母。正好,为母也想念我的霜儿,就来看看你。” “母亲,我没事。让您担心了。”白露霜瘪瘪嘴,撒娇的说道。 白母一直盯着她额头上的包,脸上虽平静,心里却担忧无比。白露霜见她眼神,立即反应过来。笑着对白母说道:“母亲,这是不小心碰的,淤肿很快就会消的,您不用担心。对了,父亲和妹妹近日可好?” “嗯,都挺好。只是最近有人上门替你妹妹说媒,都被你父亲拒之门外。”白露霜抬起头,看着白母焦虑的眼神,叹了叹气。 看来父亲一直放不下自己当年的梦想,将希望全都寄予妹妹身上。月来国民风开放,每三年举行一次科举考试,分为乡试、会试、殿试;大力提携有志之士。而明年春天将是好时机,乡试已过,便能进县衙。虽男女皆可考取功名,入朝为官。但是女子年满十八,将不能再考取功名。而婚配年龄则为十六。白露霜和妹妹同岁,今年刚好十六,白瑜估计是想让白露雪在十八岁之前考取功名,入朝为官,以圆自己当年的梦想。 “母亲不用担心,妹妹知书达礼,温文尔雅。到时候,考取功名再来寻得佳缘,也不迟。”白露霜也是无奈,只得说些体己话,宽慰白母。 “唉,话虽如此。只怕年龄大,不知道能不能觅得良人。” 一段时间不见,母女二人有聊不完的话。正聊得起劲,薛陌殇进来了,手里拿着刚刚煮好的鸡蛋,毫不避讳直接坐在床边。拿着剥好的鸡蛋,在淤肿处来回滚动,白露霜痛得龇牙咧嘴,想要接过自己来,薛陌殇压根不理她,碍于白母在场,她也不好发作,只得作罢。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鼻尖温热的呼吸,她咽咽口水,垂下眼睑。 白母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欣慰至极,还好当初执着,才替女儿寻得这门好亲事。 感染风寒,要多休息才好得快。白露霜吃完粥,喝完药,躺下继续休息。白母急着回去,白露霜和薛陌殇也未执意挽留。 白露霜心情好,病自然也好得快。到第二日,整个人精神百倍,活蹦乱跳。 ☆、心结难解又添梗 久病初愈,白露霜嘴里淡而无味。她只想吃肉,大快朵颐的吃肉。兴冲冲赶往厨房,迫不及待想知道,厨娘今日给她留了什么好吃的。 路上看见仆人忙碌的身影,县衙府本就不大,几个仆人私下也都跟她熟络。停下动作纷纷跟她打招呼,大老远就听见厨娘焦急的催促声。白露霜走过去见她正在忙着指挥仆人搬东西。 厨娘见她,忙跟她打招呼,转身继续忙碌。看着他们又是搬花,又是抬柜子,心中不免疑惑。她来不及询问,厨娘就又赶着去忙别的。 ‘咕咕’肚子开始唱‘空城计’,她着急去厨房找吃的。走进厨房,揭开锅盖,里面放着一碗面条。白露霜舔舔嘴唇,端出那碗香喷喷的面条。葱花和香菜下,隐藏着大块牛肉,红彤彤的汤底,看着让人食欲大增。看样子刚煮好没不久。 她很开心,虽然一向不喜欢吃面条,相比连喝几天粥,面条更适合此时的她。面条筋道,软硬适中,味道也是没得说。看来厨娘这手艺越来越了得,跟母亲的厨艺不相伯仲。正吃得津津有味,厨娘雷厉风行走进厨房。她许是没料到白露霜在里面,见她时表情一愣,有些不自在。白露霜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对厨娘露出一个微笑。 “少夫人,您在呢?面条味道怎么样?”厨娘笑着对她说道,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嗯,味道不错。你的手艺越发精进。”白露霜左手竖起大拇指,连忙称赞。 “我的厨艺哪里能跟少爷相提并论,这面条是少爷做的,少夫人真是好福气。这不,少爷刚做好离开,您就起身了。您和少爷真是心有灵犀啊。” 厨娘这一番话,谦卑不做作,既夸奖薛陌殇又褒扬她,说得滴水不漏。不过,白露霜心里还是很开心。 “厨娘,你们这进进出出,在忙什么呢?” “哎呀,还不是那个汪少夫人,明日起会回来小住几日,忙得我们简直焦头烂额。最近几日起早贪黑忙着收拾。这个汪少夫人自从嫁给知府家的少公子,每年春天都会陪同少公子一起,说是体察民情,还不是私下收取民脂民膏。为人尖酸刻薄不说,要求还多,人未到,东西已经先到。每次回来,不把县衙府上下折腾够,她就舍不得离开。我们做下人的倒是无所谓,真是可怜了少爷。真不明白,有驿站不住,干嘛非住小小的县衙府,我们这小庙,哪里容得下她那尊大佛,哎?” 听得出厨娘对这位汪少夫人,诸多不满。只是不知道这位传说中的汪少夫人,是何来历? 白露霜八卦之心被勾起,对碗里剩下的面条没了兴致,干脆放下筷子,笑眯眯的望着厨娘。 “厨娘,你刚刚说的汪少夫人是谁?” “老爷的远房亲戚,自幼父母双亡,又无依无靠,一直跟着老爷。那时候,少爷整天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就连老爷都以为水到渠成之事,没想到她最后嫁给了知府家的少公子,飞上枝头变凤凰。害得少爷那段时间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瘦了一圈,就连我们做下人的看了都心疼。你说既然嫁给了别人,何必回来添堵呢,住驿站不是更好。” 白露霜满脸惊讶,显得很不可思议,看着厨娘。此时,厨娘才意识到自己多嘴,说了不该说的话。想起侧院的闺房,又想起之前厨娘惊恐的眼神。白露霜心里早已明了,毋庸置疑,侧院那间房多半就是她以前住的地方。 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被收拾得一尘不染。呵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心里越想越难受,到最后心痛得,气都踹不过。飞奔去侧院,厨娘之前种的菜,已经长出绿油油的嫩叶。桃树上的果实隐藏在树叶下,洒下一片绿荫。下人已经收拾好一切,正准备离开。她站在门口,房内被重新布置,所有的东西也都换了新的,包括窗帘、帐缦。 刚刚好转的心情再次跌入谷底,一转身差点撞上惊慌失措的厨娘,厨娘看见她,脸上愧疚的表情一览无余,对她道:“少夫人,对…对不起。您看我们做下人的多嘴,我该死,我…..”厨娘语无伦次的立即跪下,不停掌自己的嘴,白露霜最终于心不忍,并未责怪她。 问题根于不在于她多嘴说错话。 原来,这位汪少夫人,本名沈筱筱。说是薛茗的远房亲戚,父亲是名屠夫,在她十岁那年,父母双亡,无家可归。薛茗回乡省亲,见她可怜,便带回县衙府,跟薛陌殇一起长大,比薛陌殇大四岁。直到她嫁给知府家少公子,当时那排场也算不小,井成县几乎都知道。思及此,白露霜好像有些印象,自己当时跟妹妹还跑去街头看热闹呢。当时,百姓也甚是疑惑,还以为县令大人替养子薛陌殇办喜事,当时害得多少女子为之伤心流泪。后来才得知,办喜事的并非薛陌殇,而是另有其人。 而沈筱筱作为女子,一直深居简出,知道的人少之又少。除了县衙府,外人几乎鲜少有人知道。两人青梅竹马,日久生情也是很正常之事。 即便如此,也不能代表什么,她已为人妇,他也为人夫。想到此,心里好受不少,毕竟她才是薛陌殇明媒正娶的妻子。 一整天精神恍恍惚惚,本来打算中午薛陌殇回来吃午饭的空当,问问此事。结果,派人捎信,衙门事务繁忙,抽不开身,中午不回来。盼星星,盼月亮等到天黑,直到饭点,都不见人影。她只好吃完饭,收拾完回房休息。 不知何时,自己早已中了薛陌殇的毒。之前明明一直讨厌他,两人才刚成亲不久,她的心怎么就不听使唤了呢。难道说…..难道自己喜欢他?她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顺手给了自己两巴掌,示意自己保持清醒,不要胡思乱想。 直到夜半时分,薛陌殇也未归家,实在熬不过,她只好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还在做美梦。薛陌殇风尘仆仆赶回来,手里拿着油纸包,里面包着热气腾腾的包子。打开油纸包,香味将睡梦中的白露霜唤醒。刚睡醒的容颜,眼睛下挂着淡淡的黑眼圈,嘴唇有些发白,黑色长发与纯白亵衣形成鲜明对比。薛陌殇笑着坐到床前,拿起一个包子,递到她嘴边。她别过脸,表示不想吃。薛陌殇没拿开,而是故意逗她,在她嘴边晃来晃去。白露霜有些生气,但是一对上薛陌殇那纯洁无辜的眼神,再大的火气都被浇灭了。 最后,包子还是到了她嘴里,还是牛肉馅的,鲜香嫩烂,带着微微麻辣。薛陌殇又拿起一个喂到自己嘴里,两人相视而笑,白露霜脸上带着羞涩感。白露霜吃完,舔舔嘴唇看着他。身为吃货的她,轻易被几个包子给征服,脸都被她丢尽。将昨日之事也抛之脑后。 “怎么样,好吃吗?”薛陌殇声音带着一种磁性,对她有着说不出的吸引力。 “嗯”她顾不得回答,只得忙着点头。 趁着空当,薛陌殇换了件衣服,又准备要出去。白露霜见状,慌忙跳下床,拉住了他。 “昨晚一夜未归,这是又要去哪里?”光顾着追薛陌殇,鞋也没来得及穿。 薛陌殇站定,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拉着她坐下。又拿起床前的鞋子,替她穿上,他温柔的动作,挺拔的背影,再次俘获她的芳心。 “衙门里事多,今日知府大人派人下来查探民情,我得赶着去城门口。”薛陌殇说得很自然,完全是为了公事,跟青梅竹马之事毫无关系。 白露霜会意点点头,说得滴水不漏,公事繁忙。看他泰然自若的样子,掩饰得可真好,要不是事先知道,还真被他人畜无害的表情给骗了。白露霜一晃神,薛陌殇已走远。她随即反应过来,也不顾形象,穿着亵衣直接追上去。抓着薛陌殇的胳膊不松手,薛陌殇不明就里,平日互不干扰,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白露霜今日是哪根筋不对。虽说平时有些令人琢磨不透,但也不会耽误他的正事,今日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你是赶着去见你的青梅竹马吧。”白露霜急红了眼,脱口而出对薛陌殇吼道。 薛陌殇一愣,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盯着她,步步逼近。白露霜躲闪不及,只得碎步后退,直到被逼至走廊墙角。 “对啊,你怎么知道?”薛陌殇声音依旧温暖如风。然而,传递到白露霜耳朵里却显得很刺耳。 被薛陌殇的回答噎住,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没想到薛陌殇会如此坦诚。随着薛陌殇渐渐靠近,温热的气息随之扑面而来。两人四目相对,白露霜脸红心跳,惊慌失措的闭上眼。耳边随之传来薛陌殇调笑声,睁开眼一看。薛陌殇一脸欠揍的模样,白露霜真恨不得,一拳打在他那戏谑的脸上。 趁她发呆走神之际,薛陌殇蜻蜓点水般,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转身瞬间没了人影。留下风中凌乱的白露霜。等她反应过来,身旁空无一人。摸摸薛陌殇亲过的脸颊,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心里美滋滋的跑回房去。 ☆、忍无可忍不再忍 最近天气渐渐转热,晚上盖着锦被有点热,她打算拿出来晒晒,换一床薄被。 穿戴整齐,拿起铜镜照了照,纯白的锦缎面料上,绣着朵朵娇艳桃花,整个人看起来修长婀娜、高贵优雅。头上的粉色小花,带着点缀之感。院子里空无一人,该不会都去城门口看热闹了吧。她无奈的摇摇头,将手里的被子抱得更紧。 抬起头,望了望天空。天色昏暗,乌云压顶。狂风阵阵,院子里的花瓣漫天飞舞。风雨来临的前兆。 抱起被子回房。 不一会,天空淅沥沥的下起了雨。雨滴落在地上变成一朵朵绽放的水花,很快将地面打湿,空气中泥土的芳香随之扑面而来。 虽然,对传说中的这位汪少夫人很好奇。不过,她并未打算去见识一下。 她坐在凉亭里,对着天空唉声叹气。顺手摘下一朵花,花上沾满雨水,愈发显得娇艳欲滴。雨滴落在手上有种冰凉的真实感,撕下一片花瓣,任由风将它带走,再撕下一片丢到水坑里,直到最后一片。无聊的摧花。 此时,门口传来的说话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抬起头,望向门口。只见门口停着一辆雍容华贵的软轿。绛红色轿身,金黄色的流苏垂立四周,轿顶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珍珠,尽显主人的奢华富有。 门口站着一排排仆人,包括厨娘。轿门口站着一位丫鬟,宝石绿的衣服,一对珊瑚碧绿耳环,显得很耀眼。撑起雨伞,低眉顺眼,耳环随着人晃动,也跟着不停晃动。看这位丫鬟的打扮,再与其他仆人一对比,想必平时很得宠。只见她动作轻柔掀开轿帘,从里面走出一位贵妇人。黑色锦袍难掩丰满身材,肉嘟嘟的脸上自带红晕,眉如柳叶,眼睛不大,却很犀利。十指犹如嫩葱一般,交叠于胸前。头上的金步摇来回晃动,发出清脆响声。 看这派头可真不小,相比皇家,有过之而不及。光靠知府每月微薄的俸禄,只怕难以支撑。 身旁的丫鬟扶着她站定之后,抬起头望着县衙府的牌匾,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白露霜惊讶得,嘴里可以塞下一个大馒头,这位该不会就是薛陌殇的青梅竹马吧。不得不承认,薛陌殇以前的口味可真够重的。有句话说得好,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一点都不假。 她并未迈开步子走进来,而是望着雨伞,又低下头看着打湿的地面。最后,视线落在自己那双鞋上,蓝色的鞋子,白色缎面,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鸳鸯,一看便知价格不菲,想必是出自名家之手。 白露霜从凉亭移步到走廊的一根柱子旁,不声不响的看着这一切。不想那位汪少夫人突然抬起头来,环顾四周。最后,露出一个温柔可亲的笑容,伸出嫩葱般的手指指着柱子旁的白露霜说道:“你,过来一下。”仆人纷纷抬起头来,看着这位汪少夫人,不知她指的是谁。大家心里很紧张,可谓人心惶惶。折腾人,汪少夫人可是出了名的,大家在心里暗暗祈祷,生怕她叫的是自己。 “你,对,说的就是你,过来一下。”汪少夫人再次喊道,白露霜抬起头来,众人视线落在她身上,她指着自己看着门口那位,“我吗?”然而,回答她的并不是汪少夫人,而是她身旁的丫鬟,瞪着眼,对她吼道:“磨磨蹭蹭干嘛,就是你。” 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看这骄阳跋扈的样子,估计平时没少欺负人。 白露霜心里不明白,这位汪少夫人是何用意?不过,她还是爽快的走了过去。厨娘见状,脸上露出担忧之色,看看白露霜,又望着汪少夫人,连忙说道:“少夫人,这位是….”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汪少夫人的丫鬟给喝止住了,“闭嘴,少夫人说话哪里轮到你插嘴。” 白露霜路过厨娘身旁,笑着对她点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汪少夫人见她走了过去,笑着说道:“许久没回来,变化挺大的。府里居然雇了这么标致的丫鬟,长得不错,看起来也机灵,你叫什么名字?” 汪少夫人的声音显得很粗狂,完全没有女人该有的娇柔,要不是见到本人,还以为说话的是名男子。 白露霜一听,倒没觉得有多尴尬。厨娘之前告诉过她,这位可是出了名的做作。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霜儿,我叫霜儿。”白露霜临时给自己起了个名字。 “嗯,不错。叫你过来也没什么事,你看这天突然下起雨来,到处一片湿哒哒,我这鞋不能沾泥水。我看你这身板不错,挺结实。你背我进屋,应该没问题的。” 最后一句话不停的在白露霜耳边回荡,低头看着她踩在地上的鞋子。 她想着肯定没好事,果然如此。没想到一个知府家眷居然比皇亲国戚还要金贵。不禁冷笑一声。 听完她的要求,在场之人无不为之担忧。白露霜瘦小的身板,跟眼前这位珠圆玉润、身材丰满的主比起来,显得更加弱不禁风。 在场的人皆是敢怒不敢言,汪少夫人实在太过分,简直不把别人当人看。 雨越下越大,犹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时不时还伴着滚滚雷声。 “还愣着干嘛,少夫人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这下雨天,气温凉,要是让少夫人有个头疼脑热的,少公子怪罪下来,你担当得起吗?”身旁的丫鬟说话声音不大,落在白露霜耳朵里,却显得很别扭。 ‘哦’白露霜了然于胸,低下头,脸上突然多出一种不易察觉的玩味。 白露霜慢慢转过身,蹲下去。白色长裙落在地上,沾满了泥水。身旁的丫鬟扶着汪少夫人爬上她的背,白露霜瞬间感觉背上一沉,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差点栽倒在地。 抓住她的大腿,咬紧牙关缓缓起身,一张小脸被憋得通红。一步步向前,看来这少夫人平时山珍海味可没少吃,不然这圆润的身材,十足的分量,一般人怎么驾驭得了。 好不容易走进院子,白露霜脚趴手软,整个人快要虚脱。院子里到处是坑坑洼洼的积水。白露霜看准前面的水坑,一步跨过去,不想脚下一滑,后重前轻,直接摔倒在地。‘唉哟’只听一个凄惨的声音响起,汪少夫人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那样子就像翻不了身的乌龟,滑稽可笑。仆人见状赶紧上前帮忙,扶起那位汪少夫人,而厨娘则跑过去扶起白露霜,看着她满脸心痛。 “哎呀,对不起,少夫人实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才害得您摔了个四脚朝天。” 白露霜身上的泥水,顺着衣服下摆直往下流。而汪少夫人可就惨得多,屁股上以及整个背部,头上都是泥水,看着她的样子,在场的仆人是想笑又不敢笑,只得低着头憋着。 “大胆奴才,让你背少夫人是看得起你,你居然让少夫人摔倒,看我不惩罚你这个狗奴才。来人,将这个大胆冒失的奴才,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沈筱筱揉着摔疼的屁股,脸上表情扭曲至极,恨不得将白露霜碎尸万段。然而,迟迟没人敢上前,她用胳膊肘推了推旁边的丫鬟,丫鬟立即反应过来。 “怎么,这是要少夫人亲自动手吗?” 白露霜站着没动,她想看看这位矫情的少夫人,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厨娘见状,心里着急无比,想要上前辩解,白露霜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你们不动手,我可要走了哦。我还要赶着回去换衣服呢。”说完转身便走,毫不拖泥带水。 沈筱筱气得直跳脚,还没人敢这样跟他说话,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没有。今日,她不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目中无人的贱婢,让她以后还怎么在县衙府立足。跟眼前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得令,仗势欺人,跑上前想要揪住白露霜的头发,厨娘见势不妙,赶紧冲上去拦下。 “少夫人,奴婢劝您凡是见好就收,这里是县衙府,不是知府。不是您为所欲为的地方。再说,您这样对我家少夫人,少爷要是知道了,您也不好交代。” “啧啧,原来这位就是陌殇千挑万选的娘子啊,我就说嘛,这般穷酸相。也不知陌殇是啥眼光,瘦不拉几,前后加起来也没几两肉,完全没福相。我还以为是府上新雇的丫鬟呢。哎呀呀,弟妹,实在不好意思啊。”沈筱筱彻底暴露本性,尖酸刻薄、虚情假意的话,挡都挡不住。她早听闻薛陌殇成亲之事,今日回来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见识一下薛陌殇转说中的娘子,顺便立个下马威。 “狗咬我一口,我不可能咬狗一口,您说是吧,少夫人。”白露霜很淡定的笑着说道。被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如此说自己,心里肯定不好受。 “你,你骂谁呢?”沈筱筱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白露霜,大有泼妇骂街之势。 厨娘说得没错,沈筱筱确实尖酸刻薄,得理不饶人。不过她现在不想跟她计较,跟这种人计较,浪费精力不说,还拉低自己的人品。 “呵呵,像少夫人这种姿色都有人欣赏,那人不是眼瞎就是脑子有问题。不知令夫,是哪方面的问题呢?” 沈筱筱气得暴跳如雷,脸上的表情简直无法形容,“你算老几,凭什么跟我抢陌殇。他最喜欢的人是我,娶你不过是为了给叔父一个交代罢了。” 要知道她白露霜也不是好惹的。她自认为自己已经算是极品,平日里没人敢招惹她,没想到这个算是极品中的极品了。 “那也是我们的事,你管得着吗?” 白露霜站在雨中全身早已被淋湿,头发湿哒哒的黏在头顶。有人撑伞,沈筱筱看起比她好多了。 两人正僵持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所有人齐刷刷看向门口,熟悉的身影,白露霜心里莫名由一慌。此时,真希望走进来的是别人,而不是薛陌殇。 当薛陌殇看清眼前景象,着实吓了一跳。显然,这样的场景是他始料未及的。深邃的眼眸眯成一条缝,白露霜狼狈的模样落入眼中,再看沈筱筱也不比她好多少。 “陌殇”沈筱筱委屈至极,不知道的以为她糟了多大的罪。 白露霜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冷笑,转身离开。 薛陌殇脸色平静如水,有条不紊的吩咐厨娘,“厨娘将少夫人扶进去,让人准备热水。” 说完对沈筱筱点点头,随之消失在走廊尽头。 ☆、醉翁之意不在酒 白露霜一路狂奔回房,薛陌殇在后面叫她,她也装作没听见。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 全身衣服从里湿到外,没有一件干的。脱掉湿哒哒的衣服,顺手丢在地上。光着脚去柜子里拿衣服,刚好拿在手上还没来得及穿上,便听见薛陌殇在门外叫她,刚才光顾着进房间换衣服,居然忘了锁门。听见动静,她心里既紧张又害怕,生怕薛陌殇在此时推开门进来。急着扑上去锁门,然而并没注意到地上的湿衣服,光脚踩在湿滑衣服上,整个人就这样绊倒在地。‘啊’薛陌殇站在门口,听见里面动静,一脚踹开门。 当他看见躺在地上的白露霜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整个人狼狈的躺在地上,湿漉漉的头发遮住整张脸,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估计此时的她无比庆幸,头发盖住她的脸。不然,以这样的方式相见,谁都会尴尬。薛陌殇被她胸前那一抹红色吸引住,挪不开眼睛,白皙的脸庞也随之红到耳根处。虽然,薛陌殇有时爱逗她;但是,活色声香的场面还是生平第一次。 慌忙转过身去,对躺在地上的白露霜问道: “你还好吧,需不需要我帮忙。” 白露霜躺在地上□□,全身痛得爬都爬不起来。以这种方式展现在他面前,简直丢人丢到家了。贝齿紧紧咬住下唇,不知所措,直到嘴里多出腥甜味。 沉默良久,薛陌殇才反应过来。拿起被子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放到床上。房间里一时除了两人的心跳声,还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薛陌殇眼神迷离,声音沙哑,“我让厨娘准备了姜汤,我这就去给你端来,你先躺着。” 他说完桃夭离开,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白露霜悬着的心才落下,长长叹了一口气。掀开被子向里瞟了一眼,抓狂到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怕薛陌殇去而复返,裹着被子跳下床,在柜子里随便拿了一件衣服套在身上。 正如她所想,薛陌殇果然没多久便又折返回来,手里多了一碗姜汤,还冒着热气。勺子轻轻在碗里搅动,发出清脆声音。房间里很快便弥漫着姜汤的味道,同时掩盖暧昧的气氛。 “趁热喝下去才有效,要是感染风寒可不好。”白露霜低着头不敢看他,接过薛陌殇手里的碗。 姜汤有种说不出的辛辣,好在厨娘加了红糖,所以也不是特别难喝。喝完将碗递给薛陌殇,两人再次陷入沉默。薛陌殇转身去拿帕子,又坐回床前。 “我帮你把头发擦干。” “我自己来吧。”她扯住薛陌殇手里的帕子,薛陌殇并未给她。 就这样坐着,薛陌殇帮她擦头发。他动作轻柔仔细,就像对待自己心爱的东西一般。正在发神之际,背后却传来薛陌殇的笑声。白露霜不知怎么回事,转过头去,脸刚好碰到薛陌殇结实的胸膛。虽然隔着衣服,白露霜还是能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刚刚缓和的气氛,再次陷入尴尬,白露霜的心正如一群狂奔的小鹿。相比之前,这一次薛陌殇倒是淡定许多。 “我的衣服穿着还不错吧。”白露霜一时语噎,抢过薛陌殇手里的帕子,动作利索的擦起头发来。 “嗯?” 听他这样说,她埋头一看,自己刚才匆匆忙忙随便拿了一件穿上,看都没看。没想到拿的是薛陌殇的衣服,纯白素袍松松垮垮的套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显得更加小鸟依人。 “那个,我刚才….刚才随便拿的…没..没注意,我一会儿就给你脱下来。”白露霜一紧张,说话也跟着结巴起来。 “不用,这样挺好的。” “对了,你不是去城门口迎接汪少公子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这叫忙里偷闲。”白露霜瘪瘪嘴,什么忙里偷闲,不就是放不下自己的青梅竹马,赶着回来见一面。她虽然这样想,可是并未说出来。 薛陌殇勾起她的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动作轻浮,她不好意思的拍掉那只手。 “你要不要去看看你的青梅竹马?”白露霜话里醋意十足,居然毫不自知。话虽如此,可她并不想让他去。 薛陌殇看着她,到最后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你吃醋了?” “谁吃醋了?臭靴子你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白露霜拉拉衣领,理理袖子,以掩饰内心的慌乱。 薛陌殇眼里一闪而过的心痛,很快恢复正色。 “筱姐性子是骄横了些,让你受委屈了,我代她向你道歉。” ‘筱姐’叫得还挺亲热的,白露霜心里极度失落。他不说还好,一说白露霜眼眶泛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始终强忍住没有落下来。 所谓一山还有一山高。她这分明就是骄横跋扈,目中无人。这样的人,早晚有人收拾她,恶人自有天收。 平时自己性子洒脱不拘小节,但那也是要分场合的,该收敛还是得收敛。 “你躺下休息一会儿吧,我还有事。”薛陌殇静静的看着她,深邃的眼眸一直停留在她脸上。 白露霜捂着被子不再理他,直到听见关门的声音。她才探出头来,望着天花板,越来越讨厌现在的自己。做事优柔寡断,完全没了自我。因为薛陌殇,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上了他,再次反思这个问题。成亲没多久,居然就这样沦陷了。到底是薛陌殇的魅力太大,还是自己意志不够坚定。当初,计划好的一切,被全盘否定。这样的日子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她叹了叹气,继续望着帐顶发呆。 薛陌殇走后,她除了胡思乱想,什么事也没做。直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她打开门见沈筱筱的丫鬟站在门口。 “夫人,奴婢翡翠,我家少夫人有请。”白露霜想起之前的事,心里不禁对沈筱筱以及眼前这个丫鬟有着排斥心理。看着低眉顺眼的丫鬟,试图看穿她,不知道沈筱筱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不知你家少夫人何事找我?”她让沈筱筱吃了那么大一个哑巴亏,要是不想着报复回来,怎么都咽不下那口气。 “夫人去了就知道了。” 白露霜一时脑子短路,也找不到推脱的词。只好跟着翡翠去了,她这算不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 侧院里没有以往的萧条景色,而是多了份生机勃勃的景象。刚走进院子就听见沈筱筱尖酸刻薄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经过之前那一出,白露霜对沈筱筱的所作所为也是见怪不怪。她站在门口并未打算进去,房间里点了淡淡的香,所有东西摆设都没有变。 沈筱筱坐在桌子旁,桌子上摆放着各色精致的点心。精美的茶杯里,碧绿的茶汤,犯着悠悠的光。 看见白露霜,立马换了一副面孔。站起身来招呼她,脸上带着标准的笑容。她来是不想跟她闹得太僵,毕竟她不想薛陌殇为难。 “有什么话,快说吧。”白露霜直奔主题。 “妹妹,快进来坐。”沈筱筱拉着她的手,显得两人很熟悉似的。 沈筱筱亲自拿起茶壶,为她倒了一杯茶。 “今日,不知妹妹身份,多有得罪之处,请妹妹见谅。姐姐在这里给妹妹赔不是了。”沈筱筱粗犷的声音,落在白露霜耳朵里实在有些别扭。 白露霜不禁冷笑,不知道明天的太阳会不会从西边出来。这是转性还是受刺激了,脑袋进水了吧。 “说完了吗?说完我就走了。”说着站起身,就要走。 沈筱筱心里一慌,一把拉住她。对翡翠使了个眼色,翡翠转身拿起梳妆台上的锦盒。绛红色面料,上面勾勒着金线,显得华丽大气。顺势打开,里面装着各种珍珠、手镯。沈筱筱毕恭毕敬的递给她,白露霜并未接,只是看着她。 “这是给妹妹赔罪之礼,还请妹妹收下。” “这礼太过贵重,我怕是无福消受,还请少夫人收回。有话请直说。” 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其实,也没什么。县衙府是我的家,我回来尽地主之谊,也是应该的。礼物不光有你的份,县衙府上下都有,包括院子里的狗。” 白露霜听出话里意思,这是在警告她。她才是县衙府的主人,一切都得听她的。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深思熟虑。 厨娘站在后院门口,跟她打招呼,“少夫人,您这是要去哪里?” 白露霜立即回过神来,挤出一丝笑容,“汪少夫人找我过去,我正打算回房。” 厨娘一听,立马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便拉着她,贴在她耳边悄悄说道:“少夫人,你可千万不能心软,像她这种人活该。今天如此羞辱你,少爷这是在帮你出气。” 她不明白,满脸疑惑的看着厨娘。 “您还不知道吧,少爷下了逐客令,不让汪少夫人住在县衙府,让她今晚就搬去驿站。”她分明在厨娘脸上,看见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此时,她才算明白,沈筱筱的一番用意。也难怪,三个女人一台戏,没想到两个女人也是一台戏。薛陌殇鼓起勇气牺牲了自己的青梅竹马。想想她觉得可笑,这算不算偏袒她呢。 ☆、理想之外乃现实 雨就像是跟她开了一个玩笑,太阳从云层里探出脑袋,散发出万丈光芒。 白露霜将被子晾在院子里,还不忘用鸡毛掸子拍了拍。两人的被子挨在一起,薛陌殇的被子上留着淡淡的香味。就像他站在自己面前一样,白露霜不禁有些脸红,望了望四下无人,她才松了一口气。 太阳带着一种火辣辣的感觉,地上的水渍也被无情的蒸发干净,踩在上面有种蒸包子的感觉。所以,街上的人并不多,到处一片懒洋洋的景象,知了在河边柳树上不厌其烦的叫着。 屋子里太闷,出来又太热。没走多远,白露霜已是汗流浃背。 顶着太阳,无精打采的踢着路上的小石子,真够无聊的。整天除了浑浑噩噩的过日子,简直无所事事,如今她真怀念以前卖豆腐的日子,虽忙碌,却充实。说到豆腐,刚好在大街上,不如回娘家去看看,顺便在娘家蹭一顿饭吃,好久没尝到母亲的手艺,甚是想念,想着咽了咽口水。 打定主意,瞬间来了精神,脚下更是生风一般。边走边逛,顺便看看有没有心仪的小礼物买回去孝敬母亲,合适再给妹妹捎一个。经过一个首饰摊前,一眼便相中了一支发簪。白露霜驻足,拿起发簪仔细打量,整个发簪乃翡翠玉打造,看上去并不是上等好玉,做工也不够精细。不过,看上面雕刻的镂空花纹,显得有些复杂。这个发簪很适合薛陌殇,干脆买下来送给他,他戴上一定更加玉树临风、举世无双。 摊贩打着哈欠,一见有生意,立马喜笑颜开的招呼她,“夫人好眼光,此发簪独一无二,您看这雕花也是少见,要是喜欢我给您包起来。” 白露霜抬头见摊贩满脸堆笑,正看着她。 “老板,你这发簪怎么卖?” “夫人,这发簪不贵,一两银子。” 白露霜一听,差点吼出声,一两银子,这么贵啊。她拿着发簪左右端详,舍不得松手,可是又觉得价钱有些令她心痛。 “老板,少点吧。你看天热,出来一趟不容易。你做生意也不容易,二十文,怎么样?” “夫人,您可真会讲价。您看这做工,这花样绝对独一无二。您再给添点吧。” 最后,白露霜爽快放下发簪,转身就走。 小贩见状,心里急了眼,立马喊道:“来吧,来吧。算我亏本卖给您。” 看着锦帕里包着的发簪,心里美滋滋的。她能想象薛陌殇带上玉簪时的样子。开心之余,又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喜欢自己送给她的发簪呢? 穿过大街,绕过小巷,最后经过河边,到了父亲的豆腐摊前。 午后时分,父亲已经收摊回家。那扇自己熟悉的红色木门虚掩着,院子里静悄悄的。只见父亲躺在那张年代已久的躺椅上小憩,时不时传来一阵鼾声。十几年养成的习惯,一直未曾改变。母亲和妹妹不在院子里,想必应该在房里。 她推开门轻轻走到父亲身旁,两鬓添了不少白发,额头上的皱纹甚是醒目。不知不觉,父亲已经老了,不再是她记忆里,那个无所不能的父亲了。 白瑜看见她,脸上没有惊讶之色,显得很平静,就像她当初没出嫁一样。母亲从屋里出来,看见白露霜,脸上不禁露出欣喜的表情。 白露霜看见母亲,跑上前紧紧搂住她,对着屋里的白露雪喊道:“雪儿,你姐姐回来了。”白露霜听见,温柔回了一声,“来了。” “霜儿,你怎么回来了?”白母脸上虽高兴,心里却有些担忧,女儿的性子她很清楚,生怕她是跟薛陌殇吵架,一时赌气才回来的。 “母亲,我想你了,所以回来看看您啊。”她明白白母心里的担忧之色,所以直截了当的告知她。 白露雪优雅的从屋里走出来,一切都没变,还是那么知书达礼,大方得体。看见自家姐姐,露出一个温柔可亲的笑容,两姐妹一见面,便拥在一起。 白瑜见状,气得吹胡子瞪眼,这大白天的成何体统。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姐夫呢?”白露雪说着,朝门口看了一眼。 “你姐夫最近忙得不可开交,没时间陪我,待在县衙府又无聊。刚好路过,所以就回来看看。最主要是想念母亲做的菜了。”说到最后,白露霜调皮的朝白母吐了吐舌头。 母女三人相拥回房,白瑜一个人,不知在院子里忙些什么? 白露霜看着家里的一切,都亲切无比。 “妹妹,最近怎么样?你这是真打算考取功名再嫁人?” 白露雪晶亮的眼眸望着白露霜,最后腼腆的点点头。 “女儿家有志是好事,有合适的人选也不能耽误了自己的幸福。”说到此,白露雪显得更加不好意思,脸颊滚烫,只得羞涩的低下头。 “姐,你别说我了。说说你自己吧,你和姐夫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白露霜一愣,脸‘刷’的一下红到耳后根,这次轮到她害羞。成亲这么久,跟薛陌殇都有自己的生活原则,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哎呀,母亲您看天色也不早了。我肚子饿了。”白母和白露雪一眼便看出,她这是故意转移话题。白母无奈,宠溺的数落几句,起身向厨房走去。 白母做晚饭,白露霜和白露雪则在一旁打下手,三人在厨房有说有笑,幸福温馨。 “霜儿,你以前除了豆腐什么都不会做。不如,今天为母教你做菜,回去也好做给陌殇和你公公尝尝。” 白露霜想了想,平时做饭因为口味关系,厨娘都是单独给她做。既然如此,自己学着做也不错,一来打发时间,二来也不用麻烦厨娘三锅两灶的折腾。 刚开始学做菜,太复杂的她也不会,从简单的开始吧。家里有番茄,豆腐还有茄子。那就做一个番茄炒蛋,再来个熊掌豆腐外加鱼香茄子。除了豆腐其他两个菜都是她喜欢的。学做菜要先从洗菜、切菜开始。 “母亲,我不喜欢豆腐,可不可以不做豆腐?” “傻孩子,你忘了豆腐可是你公公的至爱,你学着做,回去讨好你公公啊。”白母笑着点点她的鼻子,白露霜这才恍然大悟,白母说得有道理。 白母认真的教她,她也学得很认真。第一次做,虽然油未烧热,茄子也切的大小不一。 她感叹还是在自己家里舒服,做事无拘无束。虽然,在县衙府也没人约束她,所有人都平易近人的对她。不过,心里始终有隔阂。 反正回去也无聊,她打算今晚在娘家歇一晚,明天再回去。薛陌殇整日忙着衙门的事,加之他的青梅竹马,根本无暇顾及她。 白瑜夫妇也没多问。等他们收拾完打算休息之时,院子想起了急切的敲门声,白瑜听见赶紧起身去开门。打开门一看,薛陌殇气踹嘘嘘的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焦急之色。门一拉开,他便挤了进去。 白瑜不明白薛陌殇这是发生了何事?赶紧跟在他身后,问个究竟。 “岳父大人,霜儿可是回来了?”薛陌殇满头大汗,也顾不上擦,焦急的问道。 “霜儿在呢,你这么焦急可是有要事?”薛陌殇听完,总算松了一口气。 白露霜还在母亲怀里撒娇,听见声音,赶紧跑出来。不知为何,看见薛陌殇焦急的样子,她心里居然无比开心。这样是不是说明他其实很在意她呢? 当薛陌殇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厨娘急冲冲的跑来告诉他,‘少夫人不见了’一时焦急乱了分寸,知道薛陌殇和薛茗最近比较忙,所以也没敢告诉他。派人四处寻找,一时没想起,到她娘家看看。 她知道沈筱筱的手段,横行县衙府这么久,就因为白露霜进了门,薛陌殇才要赶她走,不允许她再住在县衙府。怕她怀恨在心报复到白露霜身上。 当他看见白露霜时,一句话不说,拉起她就走。看样子是真生气了,她也不敢多问,只得跟着他往回走。 街上看不见人影,店铺也都打烊了,不远处一盏昏暗的灯笼,在风中摇摇晃晃。两人一路无话,薛陌殇紧紧抓住她的手,几次想要挣脱,都被薛陌殇抓得更紧。最后,她实在没辙,鼓起勇气,对他说道;“你可不可以轻点,我的手好痛。”她心虚的看着薛陌殇,知道今天没有跟他打招呼,自己跑回娘家,害得他担心不已。 “对不起,我不该不告诉你就跑回娘家,害得你担心。”两人站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昏暗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薛陌殇压根没理她,板着脸将头转向一边。她撒娇的靠近他,薛陌殇赶紧转身。她倔强的再次挪到他面前,伸出手捧起他的脸。这是白露霜第一次在他面前做如此亲昵的动作,紧张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小靴子,对不起。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你就原谅我好不好。”白露霜使出浑身解数,想要讨好薛陌殇。 薛陌殇依旧不说话,只是拉起她的手,往回走。这次不像刚才那般粗暴有力,而是温柔优雅。 她在心里窃喜,看来薛陌殇吃软不吃硬。以后得尽量顺着他的毛,这样才不会炸毛。 找到白露霜,薛陌殇也不像之前那般着急,两人慢悠悠的往回走。后来,白露霜累得走不动了,薛陌殇想都没想蹲下身来背起她。 满天繁星,一闪一闪亮晶晶。月亮犹如玉盘,淡淡光华照下来,就两人重叠在一起的影子映在地上。 白露霜趴在薛陌殇背上,看着他结实挺拔的背部,说不出心安的感觉。想必是急着找她,还未来得及换下衣服。头发垂在肩膀两边,与她的头发纠缠在一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愫,就像做梦一般。眼前这个人跟自己永远纠缠在了一起,以后的以后,直到山穷水尽,一生依偎。 想着想着,她居然就这样睡着了,直到薛陌殇将她摇醒。 ☆、两情若是久长时 天空繁星不减,时有流星划过。月亮被云层遮住,只露出半个头。周围除了虫鸣,还有飞舞的萤火虫。草坪上,露水晶莹如珍珠一般。 白露霜看着美丽的夜色,睡意全无。她疑惑的看着薛陌殇,这大晚上的不回去休息,带她来这里干嘛。 薛陌殇伸手抓了一只递到她面前。白露霜看着小小的萤火虫,在她手里不停的拍打着翅膀,想逃脱束缚。她松开手,萤火虫爬到她的手臂上,展开翅膀,飞上了天空。 “怎么样,漂亮吗?”薛陌殇露出干净的笑容,站在不远处。 她轻轻点点头,满天的萤火虫。薛陌殇拿起手帕包住手里的萤火虫,白露霜不明白,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不一会就抓了一大包萤火虫,捏住手帕,得意的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就像等着受表扬的孩子一般。萤火虫的光亮,映在她脸上。 “送给你。”薛陌殇将手帕递到她手里,她摇摇头笑着接过。 她接过手帕,掀开一角看着里面的萤火虫争先恐后的往外爬,想要飞出来。最后,她终是松开手帕,让它们自由飞翔。 “我费了老半天抓的,你干嘛放了啊?难道你不喜欢?”她只是笑了笑,而后真诚的点点头。 只要是他送的,不管是什么她都喜欢。这手帕对于萤火虫来说就是一个牢笼,困住它们没了自由,它们也会渐渐的不再发光,直到死去。这样对于它们来说是不是太过残忍。 “我喜欢。可是我更喜欢它们自由自在的样子。萤火虫会不会也有家人在等着它们呢,它们要是不见了家人也会着急的。”说完她看着薛陌殇,难得白露霜说出煽情的话来,薛陌殇一时词穷,不知如何回答。 随后,两人坐在草地上一起看星星,看萤火虫,期待着偶尔划过的流星。 她突然想起买的发簪,还没来得及送给他,便从怀里掏出那块发簪。发簪在月光的照耀下,温润有光泽。将发簪递到他手里,“这个…这个送给你。”滚烫的脸颊让她不敢抬头看他。 薛陌殇看了她一眼,接过玉簪,深邃的眼眸眯成一条缝,白露霜已习惯他在想事情时,做这个动作。仔细打量发簪,玉体和做工皆是一般,镂空雕花衬托出整根玉簪的独特之处。 他眼眸晶亮一片,脸上惊喜之色一闪而过。 “帮我戴上吧。”白露霜听见此话,有些惊讶。薛陌殇没有过多的话语跟她直接说了这句话。 薛陌殇取下原本那根发簪,墨发随之一泻千里,随着夜风轻轻飞舞。白露霜躬起身子在他背后,轻轻为他挽起一缕一缕的头发,动作有些生疏,时不时扯到一丝头发。她胆战心惊,怕弄疼他。他却只是笑笑,说没关系。别好发簪,白露霜仔细端详,这根发簪果然跟他很相配,还是相信自己一眼相中的东西。 白露霜弄好之后,不曾注意自己衣服扣子上,缠上他的一缕头发。一起身,整个人用力,扯得他头皮发麻,痛得薛陌殇倒抽一口凉气。白露霜赶紧躬下身,想要看看怎么回事。然而此时天公不作美,月亮被云层遮住,整个天空随之暗了下来,模模糊糊根本看不清,心里越急越难解。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见她这般模样,薛陌殇反倒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一个坐着,一个半蹲着,两人就这样保持尴尬的姿势。到最后,白露霜整双腿都失去了知觉,站起来又怕扯痛薛陌殇的头发。 见她如此辛苦,薛陌殇脸上带着正经的坏笑,“你要不要坐下休息一下?” 白露霜抓着难分难解的扣子,看了看身后。坐,怎么坐?坐哪里?而薛陌殇拍拍自己的腿,示意她坐到自己腿上。薛陌殇一脸不正经的模样,让她心里更加紧张。倔强的站着,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最后薛陌殇拉了她一把,顺势坐到他的腿上,僵直的保持一个姿势,动也不敢动。薛陌殇温热的呼吸似有似无的掠过她的耳边,让她的心‘怦怦’直跳。 薛陌殇自然的伸出双手,将她搂在怀里。白露霜立刻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缠绕在扣子上的发丝再次被拉扯到,痛得薛陌殇表情扭曲。他却并不急着解开,反倒是很享受的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白露霜赶紧替他揉揉头皮,动作看起来滑稽可笑。薛陌殇再次被她逗乐。 “其实,我以前最讨厌的事就是买豆腐。父亲每次叫我去的时候,我内心都无比挣扎。” “每次看见你来买豆腐,我就火冒三丈,恨不得将豆腐直接扣在你的脸上。” “冤家路窄,每次见面都是不欢而散。”薛陌殇说完,两人哈哈大笑。 “我还记得以前,筱姐刚到县衙府来时,胆小很小,又怕事。她爹娘去世之后,想必吃了很多苦。后来,渐渐的经历了一些事,让她变得很势力,在她眼里有钱就能得到一切。在我心里,一直当她是自己的姐姐。不管府里下人跟你说了什么,我希望你相信我。” 她点点头,没想到薛陌殇会主动跟她提这件事情。 “那为什么侧院里的一切都保存得完好无损呢?” “她是我的家人,我希望她回来依旧有家的温暖。有些风光只是表面的,她在婆家过得也不容易。” ‘哦’白露霜敷衍的回答了一个字。突然想到一件事,转头问他,“你呢?你会不会时常想起自己的亲生爹娘?” 薛陌殇一听,刚才还笑嘻嘻的脸,像翻书一样瞬间变了模样,陌生得犹如另外一个人。她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闭嘴,想了想,又跟他道歉:“对不起,我…..”还未说完,薛陌殇立马打断她的话,“以后不要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县令大人薛茗就是我的亲生父亲。”他的话锋凌厉,让人不敢拒绝。 白露霜脸上止不住的担忧之色,生怕自己再说错话,只好闭嘴,两人一时陷入了沉默。自己刚才的问题让他想起以前那些不开心的事,想到此,她有些自责。怪自己一时鲁莽,问了不该问的。 “对不起,吓到你了。”白露霜对他的举动有些摸不着头脑,摇摇头,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回忆往事,痛苦的过去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在不恰当的时候,冒出来。他跟沈筱筱如此亲近,是因为两人有太多的相似之处,才会让他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走吧,夜深露重,感染风寒可不好。”说着白露霜想要起身,而薛陌殇并未让她离开的意思,依旧将她搂在怀里。 薛陌殇不松手,她也不好再重复,两人就这样坐着。看着薛陌殇渐渐收紧的双臂,将头靠在她的肩头。 白露霜近在咫尺的脸庞,纤瘦婀娜的身材,以及她身上淡淡的体香。想起之前那一幕,他的呼吸跟着急促起来,眼神再次迷离,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里闪现。 渐渐靠近她,想要寻找一丝慰藉。白露霜似乎感受到,一把推开薛陌殇,将他推倒在地,缠在扣子上的头发也随之分开。 白露霜站起身,便往回跑。天上除了一闪一闪的星星,便是四处飞舞的萤火虫。分不清方向,只知道往前跑。委屈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心里依旧很紧张,露水打湿了鞋子,脚底很滑,她只得慢下脚步。 薛陌殇清醒过来,望着白露霜渐渐消失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自己居然失控了,怎么看都不像自己。他快步走上前,追上白露霜。拉着她的手往前走,被白露霜无情的甩开。他再伸手,她再甩开。 街上昏暗的灯光,映出两人倔强的影子。 回到家,白露霜洗漱完,突然想起,下午晒的被子。薛陌殇见状说道:“被子我让厨娘收拾起来了,以后有事吩咐下人去做,不要什么事都往身上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薛陌殇虐待自己的娘子。” 白露霜瘪瘪嘴,没理他。听前半句还过得去,后半句心里就窝了一把火。该不会因为今天沈筱筱说她打扮像丫鬟,所以他故意这样说的吧。 她实在很累,不想跟他争辩。背对着他躺下。薛陌殇躺在她身旁,看见近在咫尺的可人,似有似无的体香飘入鼻中,伸出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这一次,白露霜并没有反对,两人就这样相拥而眠。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晨曦阳光,宛如蛋黄一般。从东方升起,透过云雾,万丈光芒,照耀大地。 白露霜还在梦周公,便被薛陌殇叫醒。睁开朦胧的睡眼,望了一眼薛陌殇模糊的脸,又继续睡觉。 “既然不想起床,我们来做点别的事吧,如何?”薛陌殇温热的气息渐渐靠近,一听此话,睡意全无,一跟头爬起来坐在床上。 带着起床气的人不能惹,否则后果很严重。 薛陌殇一把将衣服丢到她头上,见她懒洋洋的动作,恨不得亲自动手,替她穿好。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自己,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脸色苍白,眼下淡淡的青灰,整个人无精打采,简直比霜打的茄子还要糟糕。反观薛陌殇,整个人神清气爽、精神焕发,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身白衣显得整个人俊逸出尘,配上自己送给他的发簪,犹如谪仙一般。那么多人穿白衣,薛陌殇是她见过穿白衣得最好看的人,突显出自己的优点。 “这么早,你不赶去衙门办公,干嘛打扰我睡觉?” 拿起梳妆台上的木梳,在手里把玩着。想起昨晚薛陌殇对她做出逾越之事,心里就堵得慌,说话声音也不自觉的高了三分。 “天色还早,不着急。” 散开墨发,慢条斯理的从上梳到下。薛陌殇见状突然来了兴致,接过她手里的木梳,“我来吧。”她很诧异,却并未反对,只是将木梳递到他手里,静静的坐着。透过铜镜看见薛陌殇脸上认真仔细的表情,心里多了一丝期待,不知道薛陌殇会给自己梳一个怎样的发髻。兴许是第一次,动作有些僵硬生疏,生怕弄疼她,尽量轻柔细腻,时不时抬起头来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最后,为她挽了当下最流行的吉祥髻,再配上珍珠发簪整个人看起来落落大方、精神饱满,又不失端庄。 拿起铜镜照了照,最后眼里止不住的惊讶之色。虽是简单的样式,不过她还是很满意。想不到薛陌殇真是无所不能、无所不会。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全能夫君。 铜镜里映出自己和薛陌殇的模样,心里甜丝丝的,就像吃了蜜糖。 站在那么突出的人面前,她居然有种自卑的感觉。 “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白露霜没问他去哪里,两人并肩而行。刚走出不远,就见丫鬟翡翠急冲冲的跑来找薛陌殇,慌忙上前行礼,“公子,我家少夫人昨日受凉感染了风寒,头晕体乏。之前奴婢吩咐人熬了粥给少夫人,结果还未来得及喝,少夫人她…她就晕过去了。” 白露霜侧着脸,望着薛陌殇,见他脸色平静如水。心想着,昨日发话不是让沈筱筱搬去驿站吗,怎么没去呢?不会是雷声大,雨点小吧。这生病不是应该先找大夫吗,难道沈筱筱的相公就这样撇下她不管? “请大夫了吗?有没有告诉你家少爷。” “请了大夫,少夫人让我去驿站给少爷送信,可是少爷根本不在驿站。少夫人身子弱,又不敢告诉她实情,只得告诉她少爷一早就出去忙去了。” 沈筱筱身子弱,她没听错吧。像她那样的体型,貌似跟‘弱’压根不沾边。薛陌殇听完叹了叹气,向侧院走去。 “我过去看看,你也一起去吧。”说完薛陌殇拉着她的手,就往侧院走。白露霜心里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也没说什么。 两人还未进侧院,就听见沈筱筱有气无力的□□声,夹杂着谩骂声。不是说晕过去了吗,居然还有力气骂人,看样子问题应该不大。 沈筱筱躺在床上,看见薛陌殇进来,脸上立马一丝多了笑容,当她看见白露霜时,瞬间又变得阴沉起来。再看两人紧握在一起的双手,简直比锅底还要黑,恨不得立马跑上前将两人分开才好。□□声不减不说,反倒越来越大声,只不过声音少了一丝粗犷,多了一分温柔。 大夫正在为她诊脉。 大夫诊完脉,开了药方。眉头挤作一团,凝重的看着沈筱筱。见他如此表情,薛陌殇心情随之一沉,生怕有什么意外。 “大夫,少夫人的病情况如何?”翡翠还未等薛陌殇开口,便焦急的问道。 大夫捋了捋胡须,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弄得在场的人焦急无比。 “少夫人近日可是经常头晕?” 沈筱筱点点头。 “据老夫的经验,夫人这是身子太胖的缘故,加之平时喜好荤腥,又鲜少走动。所以,才导致了头晕的毛病。想要改善除了药剂,夫人还需多运动才行。” 沈筱筱越听越气,言外之意是指她太胖。嫁人之后还未曾有人敢对她这般无理,今日算是再一次挑战了她的极限。 “你说谁呢,会不会看病,信不信我拆了你的招牌。”薛陌殇知道沈筱筱的脾气,得理不饶人。赶紧打圆场,送走大夫,又派人去医馆抓药。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薛陌殇起身出去一探究竟。声音渐渐靠近,最后停留在门口。 入眼的是一名男子,后面还跟着一名小厮。只见那名男子满脸油腻蜡黄,浓浓的黑眼圈尤为明显。个子不高,站在薛陌殇身旁,显得更矮。白露霜偷偷打量男子,又回头看了看沈筱筱。两人真是天生一对,简直绝配。 “哎哟,夫人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看我也不是大夫,来了也帮不了你,是不是。你说,都叫你不要跟着来了,你不听,女人就是麻烦。”男子并未走到床边,而是站在桌子旁,手里把玩着茶杯。就像沈筱筱感染的不是风寒,而是传染病一般。 “夫君,我知道你忙,我也不想惊动你。可是我感染风寒,身子不舒服,难受至极。”沈筱筱说着忍不住咳嗽起来,显得很虚弱。 这男子也是够奇葩的,好不容易等来了他,等到的却是这样一句话。女怕嫁错郎,只有真正需要时才知道自己嫁的是人还是狗。白露霜习惯的抬头看一眼薛陌殇,只见他眯着眼,双手背于身后,脸色难看至极。她知道薛陌殇很生气,只是他又能怎样,毕竟沈筱筱已经嫁人,这是人家的家事。 “少公子,薛某有几句话,还请借一步说话。”薛陌殇说着直接走了出去。 汪奕沉默着,眼中透着狠厉,最后还是走了出去。当他视线落在白露霜身上时,眼中多了一丝猥琐的意味,随之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白露霜感受到如此眼光,觉得浑身难受,赶紧退到门外。沈筱筱看在眼中,恨不得喷出火来,将白露霜化为灰烬。 汪奕站在院子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跟修长挺拔的薛陌殇形成鲜明的对比。白露霜站在不远处,院子里的豆角已经开满了花,番茄也结出了一颗颗果实,西瓜懒洋洋的爬在藤上,看样子要不了多久就有新鲜的蔬菜可以吃了。 “少公子的家事我管不了,只希望你能好好待筱姐,她毕竟是你明媒正娶的娘子。” 汪奕一听这话,居然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陌殇啊,你都说了这是我的家事,我劝你还是少管为妙。你也知道,娶了她这么长时间,连个蛋都没下。按照七出之条,我早就该休了她。夫妻一场,我不想做得太绝。” 字字珠玑,落在薛陌殇耳朵里。气得他握紧成拳,额头青筋凸起。 “我劝你好自为之,小心阴沟里翻船。” 白露霜站在不远处,隐隐约约听到两人的对话。沈筱筱那般嚣张的人,居然嫁给了一个渣男。想想很是庆幸自己没有嫁给这样的人,不然这辈子就毁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汪奕听薛陌殇一说,瞬间慌了神,不过很快恢复了镇定。薛陌殇不再停留,拉着白露霜就走。 白露霜见薛陌殇强大的气场,也不敢说话。 街道两边店铺林立,阳光淡淡洒在楼阁飞檐之上,多了几许朦胧和诗意。突兀的飞檐,以及飘扬的招牌旗帜。来往的车马,川流不息的人群,尽显繁荣与宁静。 薛陌殇带她来到一家早点铺,里面早已人满为患。老板见薛陌殇忙跟他打招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家早点铺有名的是油茶,还有包子、油条。一人来一碗油茶,外加四个大包子。油茶里面最主要的是大米,配上各种豆子,研磨成粉,熬制而成。上面加上调料以及炸好的馓子和炒熟的花生。白露霜左一口包子,右一口油茶,很是满足。包子是牛肉馅的,熟悉的味道,上次薛陌殇买回去给她吃的也是这个味。 很快一碗油茶见了底,还吃了两个包子,十足的女汉子。再看薛陌殇,吃相优雅,且细嚼慢咽。 吃完东西,薛陌殇还有事情要处理,先行离开。她打算在街上逛一逛再回去。反正回去也是无聊,沈筱筱还在,她不想跟她起冲突。昨日从母亲那里学到的菜式,一会儿去菜市场买菜回去试着做一做,到时候让薛陌殇和薛茗尝尝她的手艺。 ☆、山外青山楼外楼 说逛一逛,倒不如说是漫无目的在街上瞎逛。‘哎’她叹了口气,抬头望望天空,真够无聊的。 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热闹不已。除了她,每个人看起来都显得很忙碌,真是羡慕嫉妒恨。 路过菜市场,她顺便进去逛了一圈,买了两个番茄,外加几根茄子。自己空手出来,没有带篮子,只得将菜抱在怀里。 一路走来,看见百姓淳朴满足的笑容,白露霜不由感叹。有时候幸福很简单,可能只是一件小小的事情而已。 抱着蔬菜,延着街道无精打采的往回走,太阳照在身上有种火辣辣的感觉,额头上全是汗。要是这个时候能坐在院子里那棵梨树下乘凉,顺便再来块西瓜或是冰镇酸梅汤,那才叫爽。 想到此,精神也好了不少。夏天一到,厨娘就备上各种瓜果,装上一篮子放到井里。要吃的时候,从井里拿起来,凉快舒爽,很是消暑。 街上的人都被无情的太阳给逼回家避暑去了,人影渐渐散去。不经意一撇,看见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踩着莲步,手里提着篮子优雅前行,心里一阵狂喜。想都不想,直接追上前。 妹妹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在家看书,就是在父母忙不过来时,帮一下忙。今日,怎么一个人出门?只顾着追赶妹妹,也没注意看路,不小心撞到别人,也撞掉了手里的蔬菜。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而那人也没出声,帮她捡起地上的蔬菜,她抱起蔬菜就跑,连身后有人叫她也没听见。 当她再一次追上去,妹妹早已没了踪影。看样子是回去了,她在纠结要不要跟回去看看。边走边想事情,此时,前面小巷传来一阵说话声,听这很是熟悉。是妹妹白露雪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一名男子的声音。 瞬间保持警惕,脑中那根线也随之绷紧。轻轻走到小巷口,探出脑袋,一名男子背对着她,刚好挡在白露雪面前。而他的贴身小厮站在不远处把风。看背影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夫人这是要去哪里,让本公子看看你都买了些什么?”白露霜一听,居然有些懵了,这个声音不就是沈筱筱的相公汪奕吗。 “你…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 白露雪长这么大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不光心里很害怕,整个身子被吓得瑟瑟发抖。 “夫人如此健忘。早上刚刚见过面,就装作不认识,让本公子好伤心啊”汪奕说着露出一副伤心的样子,不住抬头看白露雪。 此人一看就是不务正业,不像是什么好人。整日在外拈花惹草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估计他是把妹妹白露雪当成了自己,居然如此无礼,真够恶心。 白露雪没理他,准备离开,却被汪奕挡住了去路。白露霜见状,想都不想立马冲上前去。那小厮见有人冲上来,被吓了一跳,赶紧拦住她,却没拦住,白露雪一见是自家姐姐,就像等来了救兵,总算喜笑颜开。 “姐姐。”白露霜握住妹妹的手,以示安慰。 “汪公子,这是做什么?” 汪奕眼神里止不住的惊讶,来回打量两姐妹,两姐妹长得一模一样,当即明白过来,原来是双胞胎。难怪早上明明跟白露霜打过照面,她居然不认识自己。 将妹妹护在身后,一脸敌意的看着汪奕。只见他脸上的表情由惊讶转变为不怀好意的笑,这种猥琐的笑,让白露霜浑身不舒服。 “哟,我说呢,原来是双胞胎,有意思。本公子一见夫人倾心不已,实在茶不思饭不想,不如请夫人….”说着伸出咸猪手想要靠近白露霜,她心慌不已,拿起手里的番茄向汪奕砸了过去。番茄砸在他脸上,摔得稀烂,顺着满脸横肉的脸颊往下流。汪奕气得直跳脚,一把抹去脸上的番茄汁直犯恶心。 “汪公子,我劝你还是收敛一点。” “哈哈,我汪某人从来不知道何为收敛,不如夫人教教我啊。”汪奕猖狂的大笑起来。说完脚步迈进,走向她两人。白露霜表面冷静,心里其实早就慌乱,将手里的蔬菜一骨碌砸向汪奕。 白露雪无暇思索,提起篮子向他砸过去。说来也巧,篮子不偏不倚刚好砸在汪奕脑袋上,鸡蛋顺势滚出,鸡蛋液混合番茄汁,看起来更加恶心。小厮捏住鼻子,连忙跑过来扶住汪奕,才不以至于让他摔倒,撸起袖子帮他擦了脸上的脏东西,嘴里不住问道:“少爷,您没事吧。” 汪奕气得直跳脚,“给我抓住她们,别让她们跑了。” 白露霜见状拉起白露雪就跑。经过他身旁时,还不忘吼道:“以后,要是再敢招惹我姐妹俩,相信你会比这次更惨。” 一路上不敢停歇,生怕汪奕再追上来,直到跑出很远才停下来。最后,两人相互看一眼,相视而笑。 “姐姐认识刚刚那个人?”恢复平静,白露霜好奇的问道。 白露霜点点头,“知府家的少爷,跟着府里的人一起来井成县公干,仗着自己老爹有点势力,到处惹是生非。” 像汪奕这种人说他是纨绔子弟还算是表扬了他,简直就是人渣。 白露霜仔细打量妹妹,好奇问她:“你怎么一个人上街,爹娘呢?” “正忙着呢,娘没时间出来买菜,便叫我来买,顺便买点鸡蛋回去。现在东西没买回去,还赔了篮子。” “以后一个人出门小心点,今天幸好没事,要是出意外叫爹娘怎么活啊。”白露雪只是点点头。 想不到,姐姐成婚之后,也变得啰里啰嗦,简直成了娘的翻版,不知道姐夫能不能受得了? 想到刚才汪奕恶心的模样,她就脊背发凉,汗毛倒立。一直在想要不要告诉薛陌殇,万一让他知道了会不会发飙,以后都不准她出门了呢。 经过这一出,白露霜没了兴致。拉着白露雪往回走,两人说好了不能将此事告诉父母。最后,等白露霜回到县衙府,已经到了午饭时间,本来打算做饭给薛陌殇吃的。被这一折腾,菜也没了,心情也没了。 一进门就见厨娘坐在门口,皱着眉头唉声叹气,时不时的向厨房里面望一眼。白露霜好奇走过去,尾随厨娘跟着向里面望了望。厨房里除了下人忙碌的身影,还有锅碗瓢盆碰撞发出的声音。厨娘只顾着往里看,压根没注意靠近的白露霜,一回头见身旁突然多了个人,吓得往后一仰,直接坐在了地上。 白露霜也被吓了一跳,赶紧将她拉起来,连忙道歉“对不起厨娘,你坐在这干什么,里面在干什么?”厨娘见她回来,满脸委屈。 “汪少夫人说她要用厨房,让我腾出来,等她用完了我再用。” 沈筱筱真是一刻都清闲不得,总是没事找事。 她走进厨房,见翡翠正忙着指挥下人做事。看见白露霜只是低头打了个招呼。 “翡翠,你去告诉你家少夫人,现在我们要做饭,一会儿县令大人和公子还要回来吃午饭呢。”说完她的肚子‘咕咕’的叫着,提醒她该敬五脏庙了。 “少夫人,实在不好意思。要是现在熄火少夫人的酱香肘子还不够火候呢,您看这边还熬着药呢。耽误少夫人服药,万一呆会儿又头晕难受,奴婢可没办法向少爷交代呢。” 早上大夫才告诉她,切忌油腻,以清淡为主,这一天都不到,就忍不住了。这又是蒸,又是炸的,吃这么多能受得了吗?吃吧,吃吧,小心噎死你。 白露霜不说话,直接叫来厨娘,去侧院的小厨房做。侧院里的厨房是薛茗为了沈筱筱临时搭建的,结果人家不屑一顾,嫌弃太小,根本没用过。翡翠见状心里得意不已,转身便向侧院走去,不多久便听见沈筱筱房里指桑骂槐的声音。 沈筱筱虚弱的身子,苍白的脸色,有种病入膏肓的感觉。汪奕不是省油的灯,沈筱筱同样也不是。 沈筱筱一见白露霜,便往地上一坐,哭爹喊娘的吼道:“叔父啊,您快来啊。您的侄女在县衙府受尽委屈,生病了也不得安生。谁来给我评评理哦。”沈筱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简直我见犹怜。翡翠在一旁掉泪不说,还不停的为她沈筱筱擦眼泪。 她再一次被沈筱筱刷新了人品新高度,这是演的哪一出啊。她吸吸鼻子,坐在刚刚厨娘的位置上,看着沈筱筱的表演无动于衷。 沈筱筱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这个时间段,薛茗和薛陌殇差不多也该回来了。选在这个时间演戏,呵呵,再好不过,她这是非要将自己赶尽杀绝吗?心机如此深沉,城府如此深沉。跟这种人相处,她觉得很可怕,想到此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希望薛陌殇和薛茗的眼睛是雪亮的。,就这样看着沈筱筱,看她能够装到什么时候。厨娘担心沈筱筱惹事又伤及白露霜,赶紧上前求情,希望她能起来。然而,她还未靠近,翡翠就将厨娘一把推倒在地。这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啊。 白露霜也不再容忍,之前已经是自己最大的限度,这次要么她走,要么沈筱筱赶紧滚蛋。 她站起身,跑去厨房,很快厨房传来‘咚’一声,等白露霜再出来时,左手已是血肉模糊,地上到处血迹斑斑,另一只手里拿着刚刚切下的手指。这一下,沈筱筱和在场的人都傻了眼。厨娘着急,匍匐上前,想要一看究竟,却被白露霜制止了。沈筱筱本来只是想吓唬一下白露霜,没想到她居然来真的。生怕事情闹大无法跟薛陌殇交代,吩咐翡翠赶紧撤离。 白露霜早就看穿她的小心思,又岂会轻易放她走。她就是要这样等着薛陌殇回来,她倒要看看薛陌殇今日会如何选择?雷声大,雨点小。都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也只有她这么天真会信以为真。 ☆、恶人自有恶人磨 院子里的那棵梨树上,结满了梨。一个个长势饱满,很是诱人。白露霜躺在梨树下的懒人椅上,拿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又顺手摘下一个梨,在袖子上胡乱擦了擦,咬了一口,汁多味甜,味道不错。 中午太阳正毒,在场之人无不口干舌燥,可谁也不敢离开。看着白露霜吃梨,只得咽口水。厨娘怕事情越闹越大,便派人去请薛陌殇和薛茗回来。 想想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白露霜倒是很淡定,她不怕,既然有人想看她的笑话,那她便奉陪到底。肚子早就唱了一次又一次的‘空城计’。跑进厨房将沈筱筱焖的酱香肘子拿在手里,也不顾满手干涸的血迹,大口吃起来。沈筱筱看见心痛不已,简直比啃她身上的肉还要难受,咽了咽口水,此时的白露霜简直就像一颗随时爆发的火药,谁也不敢惹,生怕她不高兴再切一根手指头下来。 想不到这酱香肘子味道还不错,吃了大半,肚子也不饿了。感觉嘴里腻得慌,口渴不已。连忙给厨娘使眼色,让她倒杯水来,厨娘见状,心领神会,立马跑去厨娘倒水。 这少爷回来看见少夫人这副模样会不会被吓到呢。果然,蛮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沈筱筱平时那么嚣张,见白露霜外表柔柔弱弱,好欺负。一时被吓得慌了神,至今没缓过来呢。一般人不跟她计较让着她,没想到遇到白露霜这么难缠的主,估计以后看见她,都得绕道走才行。不过,真是大快人心呢。 白露霜接过厨娘手里的水,一杯水很快见了底,甚是豪迈。现在她更加不用担心,反正肚子填饱了,有时间跟沈筱筱继续耗下去。地上的血迹早已经干涸,变成了暗红色,手上的血也凝固不再往下流。 今日,不知是衙门有事还是其他原因,薛陌殇和薛茗比平时回来得晚一些。正当他们打算回去时,府里的小厮急匆匆的跑到街上,见到薛陌殇简直就像找到了救兵。他去衙门,官差说他们出去办事还没回来,他又跑去街上找了一圈又一圈,终于找到了薛陌殇。 看见薛陌殇气都来不及踹一下,赶紧说道:“少爷,府里出事了,您快回去看看吧。”薛陌殇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不用想也知道所为何事了。沈筱筱因为感染风寒,需得静养休息,加上汪奕又不靠谱,他怕沈筱筱住驿站会发生意外,所以让她暂时留下。他知道沈筱筱的性子,也知道白露霜的性子,两人都是不服输的性子,只怕又惹出事端来了。 匆匆忙忙的赶回去,薛茗一听,只怕事态严重,也跟着回去了。 当薛陌殇走进门时,首先入眼的是,躺在梨树下优哉游哉的白露霜以及那双沾满鲜血的双手。他不敢置信,立刻冲上前去,拉起她的双手。不过,白露霜很快抽回双手,藏于背后。白露霜看着薛陌殇的眼里没有过多表情,反观薛陌殇脸上透着心痛,有些无法接受。不过很快,薛陌殇便恢复镇定。她冷笑着,薛陌殇今日该如何圆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此时,薛茗也出现在了门口,他没说话,径直走进去,平静的看着一切。谁是人谁是鬼,他一眼便能看出,不过他并没捅破。 沈筱筱看见薛茗的那一刻,就差没扑上去抱住他了。 “叔父,您可算回来了。您可要为侄女做主啊,我回来两天不到,简直受尽委屈,心痛至极。”薛茗眯眯眼,点点头,拍拍她的手表示安慰。 什么叫恶人先告状,白露霜总算明白了。那又怎样呢,如果别人存心偏袒,你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公道自在人心,至少还有人眼睛是雪亮的。当薛陌殇再一次拉起她固执的双手,仔细端详,一切全都明白了。不过,他还是拿起手帕将她整支左手包裹住,白露霜眼神闪烁不敢看他的眼睛。薛陌殇又望了望心虚的白露霜,又看了看眼泪汪汪委屈不已的沈筱筱。 “厨娘,吩咐下人去请大夫来。”厨娘应声,赶忙下去吩咐人请大夫。 “怎么回事?”虽然不想面对,不过薛陌殇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厨娘斜眼瞟了瞟沈筱筱,又看了看忍气吞声的白露霜,开口说道:“老爷,少爷,汪少夫人她…..”厨娘话还未说完,就被沈筱筱瞪一眼,吓得不敢再说下去。 薛茗不想管这些事,平时衙门事多也就罢了。最近,汪奕来井成县做的那些事更让他头痛,打着体察民情的旗号,到处骗吃骗喝,甚至去青楼也都不愿掏钱。整天不见人影,有些事心里明白就行,说出来只怕早晚招来祸端。 “我这生病感染风寒,想吃点东西。有些人看不过去,百般阻拦。我不想活了。”沈筱筱说完捶胸顿足,坐在地上又哭又闹。沈筱筱一哭,她的丫鬟翡翠也没闲着,哭得不比沈筱筱还伤心。 呵呵,编,继续编。黑的可以说成白的,死人也能让她吹牛皮吹活,真不愧是戏精。主仆两人蛇鼠一窝,都不是省油的灯。 对于沈筱筱的表演,白露霜可谓是意犹未尽。 “汪少夫人,你可不能挣着眼睛说瞎话。我家少夫人压根就没欺负您。是您自己心里郁结,故意找茬的。”沈筱筱一听,像是被人戳中了痛处,火气旺得不得了。 “主子说话,哪里轮到一个下人插嘴。” 薛陌殇叹了叹气,很是无奈。本来他希望沈筱筱能够安安静静的在县衙府待几天。当时自己真不该心软留她在县衙府,当时说得情真意切,说会好好跟白露霜相处,可惜只不过才一上午,就是这般样子。 “筱姐,厨娘在县衙府呆了十几年,论资排辈,府上除了父亲,她的资质最老。我们并未将她当下人。你说话还是注意分寸的好。”厨娘听见薛陌殇如此说,心里无比感动。平时果然没白疼少爷,不像有些人,简直就是白眼狼。 沈筱筱别过脸,不敢再说下去。 “薛陌殇,你不用再婆婆妈妈,袒护下去。今日,我就告诉你,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自己看着办吧。”白露霜指着沈筱筱,气愤的说完跑回房去了,其实她心里很不愿意让他为难。可是,她实在忍不下去了,要知道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一旦爆发,便一发不可收拾。 一路跑回房间,满脸泪水,委屈至极。关上门,坐在床边打量着自己的手,看着居然笑了起来。想不到这招真管用,看沈筱筱以后还敢不敢惹她。她跑去厨房,只不过刚好看见桶里有条鱼,顺便借用了一点血,又找来一根跟手指差不多的木棍,将血抹在上面,居然把他们吓成这样。 薛陌殇在门口喊她,说大夫来为她包扎伤口。她在里面死活不开门,生怕薛陌殇进来对她大发雷霆。等了许久,见门口没动静,她便拉开门,没想到薛陌殇顺势挡在门中间。白露霜只好让他进来,关上门。放下手里的盆,拉过她的双手,轻轻搓洗干净,一双手完好无损,干净白皙。 “闹够了没?”薛陌殇语气里除了生气,更多的是愤怒。 “你不是应该去问你的青梅竹马,干嘛来问我?从昨天一进门就看我不顺眼,故意挑事,我都不跟她计较,但是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白露霜不是软柿子,别人想怎么捏,就怎么捏。”说着居然眼泪在眼眶打转,她强忍住,扬起头,才不至于让它流出来。 薛陌殇没想到这件事会让白露霜如此难过,要是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心软的。心不由得一痛,搂过她的肩,将她揽在怀里。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以后不要再用这招来骗我了,你知道刚刚我看见你满手鲜血是什么感觉吗?”说着,拿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前。 “你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吗?” “那你告诉我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都不相信我,我说了有用吗?”她挣脱薛陌殇温暖的怀抱。 “嗯”薛陌殇继续缠上来,重重的点头。 白露霜将事情前因后果告诉了他,还将今日遇见汪奕的事也告诉了他。细思极恐,薛陌殇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以后出门势必要小心谨慎,不然还是乖乖呆在家比较好。 薛陌殇已经让下人将沈筱筱的东西收拾妥当,让她今晚就去驿站住,明天只怕汪奕该回去向他老爹交差了,汪奕一走,沈筱筱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 ☆、有种抓狂叫不习惯 第二天早上,白露霜起床去厨房吃早点,府里突然一下子变得安静,她居然还有些不习惯。 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终于将沈筱筱那尊大神给送走了。 走进厨房,厨娘便开始絮絮叨叨的啰嗦起来。这些日子以来,白露霜早已习惯,只是静静的听她说,并不答话。 早餐是豆浆油条,油条是厨娘现炸的,豆浆是现磨的,然后加水倒进锅里熬。厨娘的手艺一流,自是没话说,油条松脆不油腻,豆浆浓香。豆浆蘸油条简直绝配。 她正在吃饭,厨娘走过来,殷切说道:“少夫人,您可真厉害,昨天那招乌龙计,可是连少爷都吓得不轻啊。要不是您让我进厨房给您端水,我差点就相信了。” “沈筱筱性子太横,要是不比她横,怎么能镇得住她。”她嘴里包着油条,含糊不清的说着。 “以往她回来,少爷和老爷都让着她,即便惹是生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她真以为自己还能继续耀武扬威下去,哈哈,简直大快人心。”厨娘提起心里不知道多开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遇到什么喜事呢? 白露霜吃饱喝足,恬着肚子休息。厨娘又去忙着其他事,余下她一个人。她突然很想去侧院转一转,看看那间房里是不是还和之前一样。于是便起身向侧院走去,厨娘正在给蔬菜浇水,她径直走向那间房,没想到房门大大打开,里面居然空无一物。她很好奇,薛陌殇之前不是一直将沈筱筱的东西保存完好,怎么这一次没有了呢。 桃树上的桃子已经成熟,个个长势诱人。她来到树下,仰起头向上望了望,可惜自己太矮,摘不到。于是去端来凳子,手里又拿了筐子,站在凳子上摘桃。最近天气越来越热,简直就像烤地瓜一般。刚站上去,厨娘见状立马跑过来拉住她,“少夫人啊,您还是下来吧,我来帮您摘。” “哦”白露霜没有逞强,而是直接下来了,她手里拿着筐子,厨娘摘下便递给她。个头大,又红,要不是上面有毛,白露霜都想咬一口。厨娘手脚快,很快摘了满满一筐,白露霜提着篮子走了,厨娘回来时,手里抱着一个大西瓜还有几个红彤彤的番茄,白露霜高兴至极,想不到厨娘种的菜这么快就有了收获。 放到井边,打起一桶水。将桃子倒进去,桃子在里面游泳,挨个洗干净,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好甜啊,味道不错,厨娘将剩下的桃子连带大西瓜放进篮子里,吊住篮子,放进井里,午休起来吃西瓜,肯定更凉快解暑。 两人正在忙碌着,薛陌殇却回来了。后面还领着两名女子,白露霜抬眼望过去,两人打扮朴实,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最明显的便是其中一人的身高,一个倒是跟她差不多个头,而另一个居然跟薛陌殇差不多,且骨骼也比一般女子偏大。 “小靴子,你这是干嘛?”一听白露霜对薛陌殇的称呼,身后的个子高的女子,居然低着头压低声音笑了起来。 薛陌殇没说话,只是回头去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看着白露霜。白露霜吐吐舌头,一时没记住,叫习惯了有时会忘记。 “你们两个过来。”他对身后两人说道。 两名女子说着便走向白露霜,白露霜见那名高的女子靠过来,瞬间有种压力感,习惯往薛陌殇身旁靠了靠。 “你们两个以后就负责伺候少夫人,负责饮食起居,时刻陪伴左右,不能擅自离开。” “是” 白露霜一听,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这是干嘛,‘时刻陪伴左右’是不是包括她睡觉、洗澡和上茅厕呢,想想都觉得好尴尬。平时一个人独来独往早就习惯了,突然多出两个人跟着自己,还有一个个子还这么高的,好有压力啊。 她立即将薛陌殇拉到一边,“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两名女子,你快让他们走,我有手有脚,不需要别人照顾。”薛陌殇完美的侧脸转向白露霜,静静的打量她。 为了避免再有类似事情发生,万一有个好歹,自己会内疚一辈子的。平时府里人手少,他只能这样,他有事时压根顾及不到她,所以,多两名婢女照顾她也好。 “让他们贴身跟着,也不怕发生像上次那样的意外,那个高个子会武功。”白露霜听他如此说,回过头去打量了一翻高个子,见她低着头看自己脚尖,静静的站在那里,两手紧紧握住衣摆。样子看起来很是可怜,白露霜见状立马动了恻隐之心,咬咬牙点头表示同意。 “一个就够了,干嘛要两个啊。要不让她们走一个吧。每天出门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太招摇了,也不方便。”白露霜压低声音在薛陌殇耳边喃喃道来,深怕两名女子听见,伤了她们的心。 “都是穷苦人家的女子,你辞退了就等于她们又要回去受苦,甚至还有可能被会家人卖去青楼。”白露霜一听,惊恐万分,没办法最后只好答应了。 “你们叫什么名字?” “回少夫人,奴婢叫小花。” “奴婢叫思思”白露霜一听,差点被自己口水噎住,名字听上去倒是不错,就是她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完全没有女儿家的娇柔,居然有些沙哑粗糙。不禁让她想起了沈筱筱。 白露霜沉思着,这是思思听起来倒是不错,只是这小花听起来就有些太土,思念思念,白露霜看着小花,对她说道:“以后你就叫小念吧。”小花点点头,回答,“是,少夫人。” “而你,就叫小思吧。”她总觉得‘思思’这个名字应该配娇柔美丽的女子,听她这声音,她实在有些叫不出口。 薛陌殇安排完之后,又回衙门去了。 白露霜叫来厨娘,让她带两人下去,先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来见她。白露霜说完,不再说话,只是她未曾注意,在她转身一瞬间,小思脸上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坐在树下,最近闲来无事,她便去书房找些话本来看,也好打发时间。以往妹妹看书学习时,她也会在旁边跟着习字,所以很多字她都认识,只是写的话,可就有些不敢恭维,那字就像蚂蚁爬过一般。躺在懒人椅上,压根不想起来,旁边放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着茶水以及水果、点心。最近,天气太热,没有胃口,除了水果,其他的东西都不想吃。 两人收拾完,很快被带到她面前。收拾干净简直变了一个样。小念梳洗干净,穿戴整齐居然很清秀,而小思,怎么说呢,因为骨骼比较大,所以衣服袖子和裤子看起来很短,脸上的棱角不够柔和,显得很硬朗,唯一优点就是皮肤比较白,反正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奇怪。 白露霜手里拿着话本,另一只手里端着茶杯,看着小思,若有所思的样子。一口茶水含在嘴里一时忘记下咽。 看着思思不好意思的模样,白露霜只好不再说话。两人站在旁边,看着她,因为平时自己一个人习惯了,所以也不知该让他们做什么。最后,她只得吩咐小念去厨房,看厨娘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白露霜很想问一问,这小思家是什么情况,不是说很穷吗,这身高也不像是家里穷的没饭吃的,还有那皮肤,细皮嫩肉的。忍了忍也不好问的太直接,只是委婉的问道,“小思啊,你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小思见白露霜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等着她的回答,最后,她抚了抚胸口,让自己看起来并不那么紧张,回答道:“回少夫人,奴婢家里早已没有其他人,奴婢是孤儿。” “哦,在你来这里之前都是怎么生活的啊?” “奴婢一直靠乞讨为生,承蒙少爷开恩,寻得好差事,才不至于露宿街头。”小思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白露霜听得好生难过,赶紧上前安慰。 薛陌殇说她会武,她是个孤儿,这功夫又是跟谁学的呢,她不禁好奇。 “你不是会功夫吗,既然你是孤儿这功夫又是跟谁学的?” “奴婢曾经偶遇一位高人,她见我骨骼清奇,就将一身武艺传授于我,以防身之用。”白露霜觉得这话很通俗,但是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看样子她的衣服也不合身,一会儿叫厨娘带她们去做两身衣服才行。 一开始白露霜很不习惯,她走到哪里身后都有人跟着,说是保护她,在她看来感觉就像是被监视着一样,没了自己的空间。 她睡觉门口还站着两个人,叫他们下去休息吧,也不肯。吃饭也不能像之前那样为所欲为,大口吃肉,大口喝汤。看见两人消瘦的身型,总觉得在比自己瘦的人面前,吃那么多是一种罪过。 白露霜被折磨得一个头两个大,尽量打发去厨娘那里帮忙,而小思则每次都是那句话‘少爷让我贴身保护少夫人’。她被这句话气得半死,也不好再说什么,估计习惯了也就对了。 ☆、牙痛不是病,痛来要人命 自从小思和小念入府之后,白露霜各种不习惯。就连晚上做梦,梦里都是她们俩的身影。第二天顶着黑眼圈,还没起床就觉得浑身难受,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加之天气太闷热,根本睡不着。 薛陌殇走时,她抬头看了一眼,并未在意,便吩咐小念为她打来洗脸水。两人刚来对环境和其他事都不太熟悉,厨娘已经交代了很多,白露霜也是遇事说事。比方说小念看起来是个细心的女子,做事却是丢三落四,冒冒失失的。而相对于小思整个人显得懒洋洋,却是很细心。两人也算是互补吧。 白露霜总觉得嘴里难受,牙齿很不舒服,但是具体又不知道是哪一颗牙齿不舒服。 无精打采的去了一趟茅厕,回来还是不舒服,加上天干物燥容易上火,整个人快到爆发的边缘。捂着被子躺下,她想着是不是没睡醒,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天气太热,虽说是凉被,捂住全身也是很热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 小思和小念觉得很奇怪,这大热天少夫人居然裹着被子。 “你们俩先出去,我不舒服,想再睡一会儿。”白露霜下了逐客令,说着拉过被子捂住头,希望他们快点出去,不然她实在热得难受。 “少夫人,您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小念很担心,走到床前关怀道。 等了半天没听见回答,被小思拉着出去了,最后掩上门。听见关门声,白露霜拉开被子,长舒一口气,撸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闹这一出,脑袋晕得更加厉害,伸手摸了摸脸颊,,右边脸上鼓起了一个大包,试着张了张嘴巴,可惜一张嘴感觉,半边脸都不是自己的,牙齿痛得厉害。 不一会儿,厨娘便来敲门,白露霜哪里还有力气应声开门,可是,她不回答厨娘又不敢私自闯进来。最后,她差点拼了老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除了厨娘,还有小念和小思。她们三人脸上的表情,写着担忧。 “少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能让奴婢看看吗?”白露霜拉下被子那一刻,厨娘立马发现了两边不对称的脸。 “少夫人您的脸….”厨娘指了指自己的脸,看着白露霜。 白露霜牙痛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根本不敢开口说话。 “没事,就是牙痛。”白露霜再一次忍住痛,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牙痛不是病,痛起来要人命。此刻,白露霜深有体会。 厨娘转身吩咐两人,“去给少夫人,倒点盐水过来。”小思站在门口,所以就直接去了。又让小念去请了大夫。 盐水很快端上来了,厨娘扶起白露霜,接过小思手里的盐开水,让她含在嘴里漱口,忍着痛将水包在嘴里。 白露霜无奈感叹,以前没感觉身体哪里有毛病,可嫁给薛陌殇之后,怎么总是这里那里的毛病。 大夫很快来了,仔细诊治一番。最近,整日着急上火,加上饮食过于辛辣,所以引起的牙龈发炎,牙齿也跟着遭殃。大夫开了清热去火的药,叮嘱她近几日饮食要清淡,不可再图一时痛快,吃过多辛辣的东西。 白露霜点头如捣蒜,意志很是坚定。 最后,白露霜就这样躺在床上,小思站在床边替她扇扇子,小念去药铺替她抓药。有下人的好处就是什么事不用自己亲力亲为,然而还有人陪你聊天。 喝口水都这么困难,口渴得没办法忍着痛,喝了几口。 “小思,你识字吗?” “回少夫人,奴婢认得不多。” “那你去将那书桌上的话本拿过来读给我听,就这样躺着,简直无聊透顶。” 小思得了令,去书桌子上随便拿了一本话本。她读得还算有声有色,而她更是听得入神,暂时忘记了牙齿的疼痛。 好不容易熬到,小念将药煎好端过来。她也不管烫不烫,苦不苦,就‘咕咚咕咚’喝下去了。 只希望牙齿能够快点好起来,不然这样下去,真是有她受得了。 在床上躺了一上午,小思便念了一上午的话本,虽然有些念得并不通畅,不过,还是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中午薛陌殇回来,见她正躺在床上痛得‘嗷嗷’直叫。一看小思和小念也是忙了一上午,连口水都没喝上,便吩咐她们下去休息。 “你这脸都肿成这样了,怎么不告诉我。”虽然是一句责备的话,不过白露霜心里还是暖暖的。 “没事,已经看了大夫,着急上火引起的,很快就没事了。”事实证明喝了药确实好了很多,说话也不像之前那般费力。 午饭是厨娘单独为她准备的,百合莲子粥,健脾益肺,清心安神。 到了下午,白露霜整个人早就活蹦乱跳,所谓牙好,胃口就好,厨娘给她准备的水果,吃得根本停不下来。 到了晚上,天气闷热,根本不想吃东西。厨娘煮了稀饭,又弄了一个拍黄瓜,外加一个凉面。厨娘的手艺自是没得说,本来想吃点辣椒,被薛陌殇警告,要是再牙痛,自己找大夫去。她嘟着嘴,心想,还不是你的青梅竹马害的,不然自己又怎么会着急上火,他居然还好意思说风凉话。 自从白露霜进门之后,家里下人便不再和他们同桌吃饭。三人同桌吃饭,白露霜自己不着急吃,忙着给薛茗夹菜,薛陌殇看着她,不知道她心里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不过薛茗倒是不计较这些,显得很开心。 沈筱筱能够顺利离开,薛茗功不可没啊。 小思和小念平时事很少,薛陌殇不在时,他们陪一陪白露霜,和她说说话,只要薛陌殇在,就没有他们什么事。 两人一路回房,白露霜在薛陌殇身旁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薛陌殇只是平静的看着她。搞得气氛一度陷入尴尬。 回到房间收拾好一切,白露霜躺在床上百无聊赖,薛陌殇坐在书桌旁去看书。她觉得很奇怪,薛陌殇今日如此反常,以往回来收拾好,也都歇下了,怎么今日又是看书又是写字的。 她翘起二郎腿,把玩着自己的头发。最后,熬不住跑去薛陌殇身旁,然而薛陌殇并未理她,只顾着看手里的书。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依旧无动于衷。 房间里闷热无比,动了一下,已经全身是汗。这种天气,不论怎样都热得难受,最后她干脆不再逗他,坐在桌子旁把玩着茶杯。 薛陌殇放下书,走向她。 “休息吧。”薛陌殇简单几个字,脱下衣服放在屏风上面。 “喂,你怎么了?”平时见他很随和,很少有这种时候。白露霜看着他挺拔的身影有些发呆,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一脸不高兴。 薛陌殇终于转过脸来正面看着她,见眼前的女子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等待着他说下去。最终薄唇轻启,“没什么,只是有些担心筱姐。” 白露霜一听,皱了皱眉头,心里即便很不舒服,最终她脸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看着手里的茶杯发呆。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默,不再有之前欢乐的气氛。 薛陌殇见白露霜的样子,就知道估计她心里又在胡思乱想。走上前去,伸出一根手指头点点她的额头。 “怎么了?吃醋了?”将脸转向一边,不再理他。薛陌殇也跟着换一边,脸上居然有着得意之色。 “我哪里敢吃醋?”说完站起身,爬到床上睡觉去了。 “其实,筱姐的性子要强,很难相处。然而,你也见过汪奕是怎样的人。今日送走筱姐,他并没离开。”薛陌殇喋喋不休的说着,到最后变成了自言自语。 白露霜背对着,没理他。虽然如此,不过薛陌殇说的话还是句句落在她的耳朵里。虽然她不喜欢沈筱筱,不过看她也不容易,父母双亡已是很悲哀,如今好不容易嫁人,丈夫又是这般态度对她。哎,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见薛陌殇一直站着不动,最后心有不忍,转过头去,见薛陌殇正看着自己出神。 “你站着不累吗?” “娘子不发话,为夫我哪里敢上床休息啊。” 薛陌殇说完两人都笑了,不过因为天气太热,两人躺在床上也是很晚才入睡。 ☆、愿为你洗手做羹汤 太阳每天很早就探出脑袋来,对着大地露出迷人的微笑。 白露霜做什么事都提不起性子来。天气太热,只想找个凉快的地方消消暑。 一大早,无精打采的坐在那棵梨树下,看着院子里下人忙碌的身影。如今,这棵梨树成了她的唯一,手里拿着扇子,不停的扇着。小思不知去了哪里,小念见她热的满头大汗,便过来帮她扇扇子,她也乐意。不像之前,两人才进府,她很不习惯,什么事还是自己亲力亲为。不过,后来见两人不是抢着找活干,就是尴尬的站着。她想想,这样也不好,只得让她们帮忙,时间一长,她也就习惯了。 没有胃口,不想吃东西,厨娘磨了豆浆,放在锅里反复熬,豆浆很是浓香。喝了两碗豆浆,算是解决一顿饭。 厨娘提着篮子上街,太阳毒辣,所以厨娘很早就会去菜市场买菜,不然一会儿买回来的菜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白露霜心里纠结要不要跟着一起去,反正也没事可做。跟着去可是这太阳,又太毒辣无情。不去又无聊得紧。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最后还是跟着去了。 时间还早,可所以街上的人却很多,估计大家都是赶在太阳出来之前,买完回家。想起母亲教她做的菜,反正有空,不如今日回去试着做一做。想到此,厨娘还在买其他东西,她便跑去买了番茄,让小思抱在怀里,又买了茄子让小念拿着。两人手里都不得空,她脚程快,人又多,两人只好在后面苦追。 豆腐的话,反正自己会做,回去让厨娘再磨点豆子,自己现做又新鲜又卫生。 她走得快压根没注意后面两人已经掉队,厨娘也在这个时候不见了人影。她只好一个人站在街口等着,最后好不容易等来厨娘,却不见小思和小念。 最后,两人干脆回家了。反正,两人要是找不到,他们自己也会回家的。 一路回家,全身是汗,衣服也被打湿。她回房换了件衣服,又跑去后院跟厨娘一起磨豆子。早上磨豆浆剩了一些,石磨不大,得用手推,不像自己娘家做豆腐,用大石磨,还得用驴拉。大的她倒是没少弄,小的没试过,便让厨娘她试一试。厨娘知道她的性子,也不阻拦,便让她来推。厨娘帮忙舀豆子,推了几下,觉得很是有趣,也不累。干脆将豆子磨完。 小念和小思一路上跑回来,累得气都来不及踹。跑来找厨娘,小念咋咋呼呼的喊道:“厨娘,不好了,少夫人不见了,少夫人不见了。” 白露霜一听,很惊讶。我不是在这里吗,怎么会不见了呢?不过当小念跑进后院见一脸惊讶的白露霜和厨娘,赶紧闭嘴。小思跟在后面慢条斯理走了进来,白露霜很不解,为什么这个小思遇到任何事都可以做到处变不惊的。压根不像是丫鬟,倒像是主子。 小念和小思跟白露霜走散了,两人在大街上找了足足两个来回,都没见她的身影。小念很担心,生怕白露霜出什么事,一直念叨,心里又着急。一路上,气都来不及踹,跑着回来。而思思永远是一副慵懒的样子,看着小念着急,她也只是笑笑。还不停宽慰她,‘没事的,少夫人那么大的人能有什么事’小念不信,瞪了瞪她,这哪里是婢女该说的话,赶着回来告诉厨娘。 看来小思说对了,白露霜果然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害得他们白担心。 “小思、小念害你们担心实在不好意思,我等不到你们便和厨娘先回来了。想到你们找不到我应该会回来,没想到你们会这么担心。”白露霜心里多出一丝愧疚,赶紧向两人道歉。 小念立即摆摆手,“少夫人,您说哪里话,这是我们做下人应该的。您平安无事就好。” 厨娘见两人手里拿着蔬菜,不明白转头看了看白露霜。 白露霜清清嗓子,对厨娘勉强露出一丝笑说道:“厨娘,今天中午你不用做饭,我来试一试。” 厨娘一听有些担心,不过最后还是点点头,回答道:“好”。 磨好豆子,过滤几次,厨娘生火,白露霜负责熬豆浆,做豆腐,待熬到差不多,加上胆水,一点点加,到凝聚成块,看起很嫩的时候,她便舀了一些出来,小思和小念在旁边打下手,又继续加胆水。最后将结成豆腐,倒进纱布里,滤水。包好压块菜板在上面,待水滤干就可以了。 她将豆花递给厨娘,看着白白嫩嫩的豆花,要是冰镇一下吃起来可就更舒服了。 看白露霜洗菜切菜的动作,倒是有模有样,厨娘见状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然而,半个时辰后,厨房烟熏火燎,伸手不见人影。白露霜已经试了三次,做了三份番茄炒蛋,三份鱼香茄子还有熊掌豆腐。做好之后,便让小思和小念试吃,他们看着碗里黑乎乎的东西不敢动筷子。最后,白露霜只能采用强迫政策,逼迫她们吃,他们只得硬着头皮吃下去。进步倒是很快,一盘比一盘好。吃到最后,两人看见这几道菜就想吐。还好最后总算做出了自己感觉还满意的菜色。 厨娘熬了银耳汤,又将豆花冰镇了一下,银耳加豆花,里面放上红糖,冰冰凉凉的,滋补又养颜。 好不容易等到薛陌殇和薛茗回来检验她一上午的成果,薛陌殇看着桌子上的菜,白露霜眼里充满了期待,而薛茗看见豆腐,止不住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薛茗不知道,为何今日厨娘做菜是不是忘记放盐了,他又夹了一块茄子,茄子甜中带着酸,味道怪怪的。想咽又咽不下去,吐出来似乎又不太好。只得拿着帕子捂着嘴,不敢再动筷子。 白露霜献殷勤一般的替薛陌殇夹菜,又给薛茗夹,看着两人碗里堆得像小山的菜肴,不明白今日的白露霜怎么这般殷勤。 薛陌殇吃了一块茄子,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一脸平静,跟平时一样。 终于可以尝尝自己的手艺了,夹起一块番茄炒蛋,放进嘴里。结果直接吐了出来,鸡蛋炒糊了,番茄酸得掉牙。再尝一块熊掌豆腐,淡而无味,居然比石头还硬。这简直就是黑暗料理啊。薛茗喝了点银耳豆花就下桌了。剩下白露霜和薛陌殇两人,你瞪我,我看你。薛茗一走,薛陌殇才放下筷子,不用说也知道这菜是谁做的了。 白露霜低着头闷闷不乐,她原本以为做菜很容易,看母亲和厨娘可是运用自如,一点都不含糊,可是一旦自己动手,就觉得还是太难了。不光要掌握火候,还要色香味俱全。 “怎么了?” “谢谢你刚刚在父亲面前替我挽回薄面,其实你不用为难的。”白露霜低着头,不敢看他,心里还是抱着一丝期待,希望他能鼓励一下自己。 “没关系,开始都这样。我第一次学做饭的时候,将锅烧了这么大一个洞。厨娘不在,我偷着学的,后来她回来做饭也没注意,直接加水进去生火,结果,水全部漏掉了。还扑灭了灶里的火。”说着用手比划,样子看起来很是搞笑,白露霜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薛陌殇拿起筷子继续吃,白露霜端起菜,就要倒掉,薛陌殇立马制止她。 “你干嘛?” “这么难吃,我都吃不下去,你别勉强自己了。” 薛陌殇笑着摇摇头,“难得娘子第一次做菜下了那么多苦心,为夫我又怎好伤了你的心呢。拿过来吧。” 白露霜迟疑的递给他,最后看着薛陌殇吃完。心里还是很感激他,毕竟她能如此温柔的对待包容自己的一切,她很欣慰。 厨娘来收拾碗筷时,简直不敢相信,盘中空空如也。 吃了午饭,昏昏欲睡,眼皮直打架。 她什么事都不想做,只想躺着休息。薛陌殇进来时,她连眼皮都难得抬一下。 感觉到薛陌殇的气息,就坐在自己面前。薛陌殇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放到她面前。又用手指搓了搓她的脸颊。她很想睡觉,不想理他。 “看看这个喜不喜欢?” 白露霜听他说话,这才睁开眼睛,圆形的红色锦盒,小巧精致,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轻轻打开,里面放着一对耳环,红色珊瑚,红得滴血,却不耀眼。白露霜一见就喜欢上了,露出开心的笑容。 薛陌殇拿起其中一只,“我帮你带上看好不好看。” 戴好之后,薛陌殇拿过铜镜递给她。镜子里的自己在耳环衬托下,显得俏皮灵动,很是活波。 “喜欢吗?” ‘嗯’白露霜点点头,想要取下放回锦盒里,薛陌殇却拉住她的手,“带上吧。” 一时亲昵的动作,让她很害羞,除了点头,也不知该干嘛。 很少见她害羞模样,居然有了女儿家的娇态,看得薛陌殇心神为之荡漾。 “谢谢。”两人聊了一会儿,薛陌殇才离开。 薛陌殇一走,白露霜也没了睡意,在房间里高兴的跳来跳去,心情不知道多好。 ☆、女子报仇十年不晚 自从上次白露霜尝试了做菜以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三天两头琢磨出一些新菜式,让小思和小念尝试,两人不敢违抗她,只能深受其害,叫苦不迭。最后,弄得实在没辙只能求助厨娘,厨娘想帮忙指导一下,她总说自己能行。没办法又找薛陌殇反应其事,而薛陌殇只是笑一笑,居然一本正经的说道:“反正闲着也无聊,学着做菜也能打发时间。” 就这样两人继续深受其害。白露霜整日待在厨房里,也不怕天热,更不怕烟熏火燎。有事做,日子也要充实一些,不再像之前那般无聊。 天气闷热,白露霜坐在那棵梨树下乘凉,心里盼着要是此时此刻天能下一场大雨,那该多好啊。 小思替她扇扇子,小念替她剥葡萄,这日子过得无比惬意。 闲来无事,又让小思给她念话本。小思转动着眼珠,脑袋里不停的运转,最后想出一个主意来。于是,凑近白露霜耳边,对她悄悄说着什么。白露霜听完,一拍大腿,简直兴奋至极。 白露霜又转而一想,满脸疑问,盯着小思看。 “小思,你说你是外乡人,怎么对井成县这么熟悉啊。” 之前她问过小思,确定她是外乡人。可是感觉她对井成县比她这个本地人还要熟悉。 “少夫人,奴婢确是外乡人无疑,奴婢乞讨来到井成县,在这里呆了五个年头,平时乞讨走动,自然就熟悉了。” 白露霜听她这样说,想想确实有道理,她以前除了做豆腐就是卖豆腐,整天围着豆腐转,哪里还有心思了解其他东西。不再说话,自顾自的忙着。 小念不明白两人这是要干嘛,一脸茫然的看着白露霜,“少夫人,这是要出门?” 白露霜站起身,背着手,昂首挺胸的大步往前走。小思跟在身侧,小念心想,两人搞什么,这么神秘,只得跟上。 白露霜回房去换了身衣服,一身黑色的纱裙,因为她平时很少穿黑色,看起来整个人有着另一种美。 “少夫人,这是要去哪里啊?您就告诉奴婢吧,搞得这么神秘。” “哎呀,小念,你能不能别问那么多,去了就知道了。”小思手里拿着扇子,挡住半边脸,显得很是妩媚。 “哦”小念低下头不再说话。 收拾好,三人便出发了。 太阳无情的照耀着大地,踩在地上就像一团火快要烧起来一般。小思在前面带路,三人走过大街,再穿过小巷,来到一家戏院。这家戏院不临街,位置也很偏僻。还未进,先闻声,里面咿咿呀呀的唱着戏曲。 从小到大,白露霜从没来过这种地方,闻名不如一见,很有新鲜感,处处充满了好奇。 里面热闹自是没话说,放眼望向戏台,上面的人正唱得投入。戏院分上下两层,台下井然有序的小圆桌,摆着椅子,桌子上放着各种糕点茶水。下层里已经坐满了人,听得正入神。白露霜抬头望了望上面,人同样不少。见有人进来,老板立刻迎上来,随后安排了上面的位置。 他们的位置在楼上正中间,其他两间房里都有人。进去之后,白露霜打量一番,随之被台上的戏曲吸引,坐在椅子上认真看戏。 茶水糕点备好,小二便帮他们带上门出去了。小思借故要上厕所,出去了,留下白露霜和小念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一曲完毕,台下掌声不断,有人不断声称叫好。而这一场演的正是当下正流行的话本。 白露霜听得很认真,果然比话本有意思。 吃着糕点喝着茶水,一点都不觉得饿,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结束之后,站起身,伸了伸懒腰,以往坐久一点都觉得累,今天坐了一上午居然不累。 时辰不早了,估计薛陌殇也快回去了。要是不赶在他之前回去,只怕又要问东问西。 准备离去,才见小思开门进来。白露霜只顾着看戏,压根不知道小思这么长时间去了哪里,上茅厕也不用这么久吧。 “小思,你去了哪里,这么久?”白露霜两手交握,看着小思,等她回答。 “回少夫人,奴婢不爱看戏,太吵了。奴婢一直守在门口,听见散场,才进来的。” 这理由虽然有些牵强,不过也算过得去。 拉开门准备往回走,刚一出去,却见隔壁房间走出来一个人,那人身材浑圆,随之传来猥琐的笑声,怀里搂着一名女子。看那女子穿着打扮,就知道是青楼女子。两人时不时的打情骂俏,白露霜听见这声音就恶心,即便化成灰,她也认识。此人不正是那个到处拈花惹草的汪少公子汪奕吗。她赶紧退回来,生怕被汪奕看见。这个汪奕不是回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兴风作浪?突然想起上次薛陌殇说的话,一切都明白了。 小思和小念不明白少夫人怎么又回来了,此时正是散场,过往的人也比较多。小思走在最后面且低着头,压根没注意,三人差点撞到一起。 看着满脸紧张的白露霜,两人摸不着头脑,“少夫人,您怎么了?” 她眯着眼望着两人,心里突然有了主意。小思不是会武吗,像汪奕这种人就该给他点教训,不让他吃点苦头,他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小思啊,少夫人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小思睁大眼睛看着她,俏皮的眨着双眼,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之前我遇到一名到处惹是生非,调戏良家妇女的渣男,你帮我去教训他一顿。”白露霜说得咬牙切齿,那架势恨不得咬人家两口。另小念也跟着为之气愤。小思表现平静,不过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避免追不上汪奕,三人立即走人,追了出去,最后在街角赶上了。那青楼女子已经不知去向,只有那小厮和汪奕两人,太好了,两人都不会武,心里底气更加足。 眼见两人走进一个小巷里,小思手里拿着不知从哪里捡到的箩筐,紧随其后,白露霜站在不远处,巷子里没多久便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她捂着嘴直乐。 走进小巷,见汪奕和他那小厮被箩筐罩住头,被小思打得直求饶,白露霜快步跑上前,对着汪奕就是两脚,踢完不解气又打了两拳,打完三人赶紧跑开。 “大侠,饶命啊,呜呜….”身后传来汪奕求饶的哭泣声。 三人做了件心虚之事,不过还是偷着直乐。想到汪奕平时耀武扬威,一下子变成那副怂样,心里更是畅快无比。刚跑出没多远,居然遇见了薛陌殇。白露霜看见他立马心虚起来,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看他样子不像是从衙门出来,他付了福胸口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又转头对身后两人使眼色,而小思和小念也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当他会完友出来时,刚好在街口看见了白露霜,本想叫住她,但是看她神神秘秘的样子,最终忍住了。三人做贼心虚,一看就没好事。一直尾随其后,居然让他逮个正着。 “相公,你….你怎么在这里?”白露霜一紧张,说话也跟着结巴,生怕薛陌殇会看出端倪来。 “我看见你,叫你也不理我,所以跟来看看。”薛陌殇还想继续往前走,被白露霜拉住了。 “走吧,相公我饿了,我们回家。” 说完拉着薛陌殇就往回走,小思和小念在身后忍不住直乐呵。 夜幕降临,天上没有月亮,更没有星星。可谓伸手不见五指。偶尔吹来一阵风,还伴着一股热气。 县衙府侧院里站着一个人影,整个人与黑夜融为一体,更是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四下望了望,见无人,便伸出手,一只信鸽飞到了他手里。鸽腿上绑着一个竹筒,那人打开里面的东西,展开一看,脸上的千变万化,随之将那纸条化为灰烬。 掏出怀里另一张纸条,塞了进去,随后将信鸽抛出,直到看见信鸽消失在夜色里,那人才转身离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 清晨一大早,凉风阵阵,天上布满乌云,看样子快要下雨了。 自从昨日,白露霜带着小思和小念做了一件亏心事之后,就总是偷偷避开薛陌殇,生怕他问东问西。 还好他和平时一样,并未问她任何事,压在心间的大石头总算落地。 坐在树下乘凉,时不时想起昨天那场戏,简直意犹未尽。想着要是能再去看一场,那该有多好啊。 中午,厨娘熬了南瓜绿豆稀饭,还做了凉面。厨娘特意为她做了一份,糖醋麻辣味,闻着味道,馋得她直流口水。吃起来味道更是不错,根本停不下来。 自从嫁进县衙府,她整个人圆润不少。厨娘的手艺彻底征服了她的胃。 中午,三人坐在桌子上吃饭,薛陌殇看着她欲言又止,几次三番看着她,想要开口说话,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薛茗,边吃边唠叨,“你说会是谁,如此大胆敢将知府家的少公子痛打一顿呢?” 白露霜听完,手一抖,筷子上夹得凉面全都掉在了桌子上。薛茗没在意,倒是薛陌殇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眯眯眼瞟了瞟她。 白露霜咽咽口水,清清嗓子,继而转头对薛茗说道:“像汪奕那种人被人打一顿算是轻的了,整天到处招摇,早晚会出事的。说不定哪天连知府大人都会跟着倒霉呢。” 薛茗对她的话并未感到惊讶,汪奕是什么人,域云城怕是没有人不知道的。仗着自己有个有权有势的爹,到处惹是生非,欺善怕恶,只手遮天。在域云城玩腻了,又跑到周边各县市来玩。这知府大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见不得唯一的儿子受一点委屈。只要汪奕一发脾气,他就心痛得不得了。只能由着他高兴,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的。 “你怎么知道这些?” 面对薛陌殇的质问,一时找不到理由该如何搪塞过去,脑袋运转半天,“我还不是听别人讲的。” 生怕薛陌殇继续追问,赶紧闭上嘴装哑巴,埋头吃饭。 不过话虽如此,不过薛茗还是不忘提醒,“这话切忌不要在外乱讲。事情真真假假,如果真有见不得人的勾当,相信上面也不会纵容下去的。” 白露霜‘哦’一声,薛陌殇跟着点点头,薛茗一席话,反倒让白露霜好奇起来。她故意装作不知道,又对薛茗问道:“那个汪奕不是回去了吗,怎么还在井成县呢?” 薛陌殇听了只是笑笑,没想到连一向正经的薛茗也跟着笑了起来。 “哈哈,障眼法而已。这个汪奕可是出了名的狡猾,没玩够又怎么舍得回去呢,怕是又找的下人假扮成他的模样。” ‘咳咳’白露霜一口饭包在嘴里来不及下咽,弄得直咳嗽,没想到还能这么玩。 娶妻之后,一开始也确实收敛了不少,后来不知为何更是变本加厉。沈筱筱虽然知道,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歹他没纳妾,也算是给了她最大的让步。 “可是,你们怎么知道他被人打了?”白露霜小心翼翼的问出口,生怕自己不小心,漏出了马脚。 “一早跑到衙门来报官。我第一眼看见他时,差点没认出来,两只眼睛肿的像核桃似的,一只手也被打骨折了。” 如果她没记错,小思打他应该在晌午时分,他怎么今天早上才跑去衙门报官呢。难道昨天还有别人揍过他。可是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汪奕居然也敢说出来,真够无耻。要是她的话,打落牙齿和血吞,忍忍也就算了。 白露霜脸上看不出表情,心里却不知道多开心呢。活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到处惹是生非,调戏良家妇女。 “要是抓到了会怎么办,抓不到呢?” “像他那种人,恨不得被人多打几顿,衙门也只是走走过场,安抚一下他。” 她坐在桌子旁,一粒粒米数着放进嘴里,好不容易等薛茗吃完午饭下桌。 “以后做这种事小心点,不要让人家抓住把柄,尤其是父亲。”薛陌殇说得简单,完全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只是又一次纵容了她。看来一切都难逃他的法眼。白露霜只得吐吐舌头,掩饰尴尬。 “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薛陌殇什么话没说,居然笑了起来。最后,他凑近白露霜耳边对她说道:“按照你瑕疵必报的性格,怎么会放弃那么好的报仇机会呢。” 这倒是一句大实话,她白露霜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有冤报冤,有仇报仇。那种无赖,她见得多了。以前卖豆腐时,没少招人调戏欺凌,她可都是一一讨了回来。以至于后来没人敢再招惹她,都知道她是名副其实的‘母夜叉’。 两人吃完午饭,回房休息。并肩走着,薛陌殇突然想起什么,停了下来。最后,又大步跟上她,对她说道:“晚上带你去一个地方,呆会让小思和小念好好替你打扮一番。” 白露霜一听,来了精神,赶紧问他:“去哪里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 下午午休起来,白露霜就被小思和小念轮番折腾,小念先替她打来水沐浴。以往都是自己沐浴,所以不习惯别人帮忙,小念放下水就出去了。她一直在想薛陌殇会带她去哪里呢? 沐浴完之后又是更衣又是梳头,最后化妆。 白色广纱袖裙,穿在她身上简直像变了一个人。显得端庄高贵,更衬托出皮肤的白皙,配上薛陌殇送给她的珊瑚耳环,犹如仙子下凡一般。 小思和小念都看呆了,没想到少夫人居然这么漂亮。收拾好,便坐在床上休息,等着薛陌殇回来。她以为会等很久,没想到薛陌殇今日早早便回家了。 等薛陌殇收拾好,两人便乘马车出发了。两人站在一起很是相配,简直就是郎才女貌。 马车在街上缓慢行走着,夕阳透过缝隙,挤了进来。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在一处别院门口停了下来。 两人站在门口,白露霜四处打量,别院不大,并不临街,位置很是僻静。此时,门被拉开,有人走了出来。 那人一身黑色丝绸长袍,年龄看起来跟薛陌殇差不多。浓眉大眼,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配上小麦色的肌肤,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腰间佩戴着一枚玉佩,整个人有着说不出的高贵气质更有着阳光健康的气势,一看就是不凡之人。 薛陌殇笑着迎上去,那人也走上前,两人击掌问好。继而转头又看着白露霜,“这位可是弟妹?” 听见‘弟妹’两个字,白露霜的脸,不自禁的多了一圈红晕,只得低下头去。 “正是拙荆,让王爷见笑了。”薛陌殇说着很自然,随即搂住她的肩膀。 “陌殇真是好福气啊。本王要是有这么如花似玉的娇妻,睡着也会笑醒的。”萧楚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王爷您真会开玩笑,像您的身份和地位,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何必拿陌殇开玩笑呢。”说着萧楚伸手指了指薛陌殇,一脸无奈。 白露霜一听,‘王爷’两个字,一时吓得不轻,完全没了刚刚的自然,感觉很是拘谨。像她这样的小老百姓从未见过大官,没想到今天能够亲眼目睹王爷真容。 两人有说有笑走进去,别院外面很普通,里面确是别有洞天,亭台水榭,假山花园更是样样无一不美,看得白露霜眼珠都转动不及时。 大厅里早就备好了酒菜,除了下人也没有其他人。落座之后,倒上美酒,白露霜感觉比刚才自在多了。想必有点闷热,整张脸看起来红扑扑的。 王爷也不客气吩咐两人随便吃。 据说当今皇上只有一位弟弟,平时自由散漫,却很爱结交朋友。 跟薛陌殇能成为好友,完全是因为两人性格爱好相仿,一见如故便成为了好友。 看着桌子上精致菜肴,她不知道如何下手,薛陌殇见状赶紧给她夹菜,她笑着接过,很是开心。 王爷见两人卿卿我我,醋意十足的说道:“陌殇跟夫人真是恩爱有加,羡煞旁人啊。” 白露霜一听,又开始不好意思,脸比之前显得更红。 “王爷,您又拿我开玩笑。” 两人聊天,白露霜也搭不上话,吃完东西。萧楚便吩咐丫鬟带白露霜到花园里转一转,房间里太闷,花园里空气好一些。 白露霜刚走,两人立即变得严肃起来。 “王爷此次前来,可是为了何事?” “本王之前收到一封匿名信,说域云城知府有包庇徇私,公开收受贿赂之意。我已如实禀报皇上,并将那封信呈上。奉皇上之命,一探究竟。如有属实,立即查办。” 薛陌殇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上午刚刚说到知府的事,怎么晚上就来了,还是奔着这事来的。 多行不义必自毙。 “除了你,没人知道我来井成县。此事你切不可透露出去。”薛陌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可是,域云城离这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王爷何不直接去域云城,偏偏来井成县呢?”薛陌殇这话说得太过直接,不过萧楚并不在意。 “当然是需要你帮忙。” 两人回去之后,天色已经很晚了。躺在床上睡不着,各自想着心事。 ☆、蝉声扰梦夏更长 晚上,下起了大雨,屋里闷热至极。屋外倒是很凉爽,白露霜睡不着,心里慌得难受。见屋外电闪雷鸣的,打开窗户,一看走廊上到处是水,雨点啪啪打进来。她站在窗前透透气,衣服很快被雨点打湿,想关窗又舍不得,索性不管她,就当凉快一下。 此时,天空被闪电照亮,一个响雷噼啪下来,吓得她的心随之跟着打颤。 跑到床前,抱起被子裹在身上。她这哪里是在透气,大半夜不睡觉,裹着被子,捂着比之前还热。可是她心里很怕,怕打雷。从小就很怕,每次遇上下雨打雷她就躲进母亲房里,赶都赶不走。后来,渐渐长大,打雷不再去母亲房里,而是跑去妹妹房里,抱着妹妹睡。以往,妹妹总拿这件事取笑她,说她堂堂女汉子,天不怕地不怕,居然怕打雷。 薛陌殇睡到半夜,一翻身,并未摸到身边之人。慌了神睁开眼睛,翻身坐起,夜黑不明,隐约看见窗前站着一个人,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压根看不清她的样子。 不知道白露霜这是唱的哪一出,这大半夜的,站在窗前装何深沉?他走过去,想要看个究竟,雨声混合雷声,掩盖住他的脚步声,加之薛陌殇有功夫在身,走起路来步伐矫健轻盈。房里未点灯,黑漆漆一片。当他走近白露霜,在她身后站定,随之向窗外望去,白露霜并未料到薛陌殇会在这个时候起身,还寒颤站在自己身后,吓得猛的向后一退,幸得窗户挡住,不然就会摔倒在地。不过,头却没那么幸运了,薛陌殇只听见‘咚’的一声,声音清脆响亮。 白露霜痛得‘哎哟’叫出声,薛陌殇抬起手,立马帮她揉了揉。 “怎么样,没事吧?”薛陌殇声音带着一种沙哑,让人有种虚无缥缈,不真实的感觉。 “没事。你怎么起来了,这天还没亮呢。”说着伸开手,被子也跟着掉落在地。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露出一个相互明了的笑容。 “天太热,睡不着。本来想打开窗户透透气,结果打雷简直渗人的慌,所以,我才裹了被子。” 薛陌殇听完,哭笑不得。本是天热透气,因为打雷反倒裹上了被子,这样还透什么气。 他拉过白露霜,顺势关上窗户,走向床边,“躺下吧,我给你扇一扇,瞧你满头大汗的。” 白露霜摸摸自己额头,还真是满头大汗,光顾着害怕,居然忘记了满头大汗这回事。 躺在床上谁都没说话,薛陌殇手里的扇子却一直没停下,丝丝凉风,让白露霜好受不少。随之,睡意袭来,便沉沉睡过去。 直到天亮,雨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了。知了在树上吵得人烦躁不已,太阳准时来报道。抹了抹脖子上的汗,这天热得简直要人命。 小思和小念见她起身,进来为她洗漱更衣。这天到哪里都是热,要是可以,她宁愿整日泡在浴桶里。 为她收拾好以后,小思和小念全身已是大汗淋漓,热得受不了。 院子里的花,也显得无精打采,全都耷拉着脑袋。厨娘不在,想必是出去买菜了。 天气热也没胃口,不想吃,只是简单吃了点东西。没事坐在树下,她想着自己能不动尽量不动,因为一动又是满身大汗。小思和小念两人一人手里拿把扇子替她扇,头顶上的梨树上知了吵得她整个人烦躁无比。刚刚平静的心,又是一阵躁动,有种抓狂的感觉。 她挽起裙子,拿起凳子,站在上面,顺势爬到了树上,小思和小念不明白自家少夫人这是要干嘛,又怕她不小心摔下来,到时候不好跟少爷交代。两人站在树下,紧张的抬头看着她。 白露霜爬上树,找到叫个不停的知了,轻轻靠拢一把按住它。拿在手里直炫耀,小念心里着急,直唤她下来,生怕一个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 知了在她手里挣扎着想要飞走,她掐掉翅膀,递给小思。小思看着白露霜手里的知了,一脸嫌恶,迟疑着接过去,摊开手掌,苦命挣扎的知了扑着翅膀。 白露霜挠挠头,突然灵机一动。捉点知了回来油炸,调调口味也不错。以前,每年夏天,父亲都会带着她和妹妹去树林里套知了,油炸之后,味道很不赖。 想想就来精神,拉上小思和小念就开始行动,去郊外的小树林套知了。此时相对于她一时的兴起,再热的天也无所谓。 “我带你们去个好玩的地方,怎么样?”白露霜满脸期待的看着两人。相处一段时间,两人也熟悉了一切,知道白露霜性子随和,很好相处。跟两人相处起来,与其说是主仆,倒不如说是朋友。 “少夫人,我们该不会是要去…..”小思说着咧着嘴,指了指手里的知了。 “对了,小思真聪明。”白露霜笑着,踮起脚尖捏了捏小思的脸蛋,不成想小思居然害羞,脸红的垂下头去。 三人拿着袋子就这样出发了,顺便让小念拿上一根竹竿。去郊外的树林里。那里凉快不说,还有很多知了。 顶着大太阳,一路小跑着来到树林。果然,到处一片蝉叫声。哈哈,看来今日应该有不小的收获。 她用一根细小的丝线绑在竹竿上,动作熟练无比,一看就是以前经常做这种事的。拿起竹竿对着知了套了几次,居然没套着。白露霜不信邪,以往这个方法很厉害的,一套一个准,今天居然不灵验了。 套了半天一个都没套到,到最后,脖子酸得抬都抬不起来。 “少夫人,我来试试吧。”小念说着接过白露霜手里的竹竿,试了几次,还是不行,知了都给吓跑了。 两人泄了气,干脆躺在草地上休息。再看小思倒是很淡定的样子,坐在草地上,随意把玩着地上的草。 白露霜一直不明白,这小思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做到处变不惊,这内心可真是强大。仔细打量她,看着她宽阔的背影,两个辫子随意搭在肩膀上,白皙的脸颊上,硬朗的轮廓更加明显。 “小思你不是会武功吗,去帮少夫人抓知了,如何?”小念走过来坐到她身旁,推了推她。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小思你会武,使出轻功,不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抓住了吗。你去帮我抓吧。”白露霜刚刚败下的兴致,因为小念一句话再次高涨起来。 这算不算大材小用呢?思思欲言又止,犹豫半天。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两人站在树下,眼神不停地随着小思移动的身影而移动。到最后,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小思的功夫居然这么好。 不一会就抓了半袋子知了。白露霜捂着袋子,生怕不小心飞走了。今天中午又可以加餐了,真不错。 临近晌午,三人往回走。 刚走不远,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三人驻足,齐齐望过去。只见一匹高大的黑马,上面坐着一个人向这边走过来。 那人一身黑色劲装打扮,浓眉大眼,唇红齿白。手里拿着一把弓,头发高高竖起。背上背着一个箭筒,里面放满了弓箭。 再看那匹马,全身黑色无一根杂毛,眼神更是高傲无比,漠视一切。 这不是薛陌殇昨日带她去见的楚王吗,他居然有兴致跑到这郊外的树林来打猎。 三人赶紧退避至一旁,很快后面马蹄声想起,又来了一匹马,同样是黑色的马,另一匹却显得温顺得多,马上之人白衣墨发,翩翩君子。 当白露霜看清之时,很是意外。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薛陌殇。 她挥舞着双手,对薛陌殇喊道:“相公。” 同样意外的还有薛陌殇,赶紧下马,拉住白露霜上前跟萧楚赔礼,“王爷,贱内不懂规矩,冲撞了王爷,还请见谅。” “陌殇啊,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规矩多。我都说了出来玩玩,你干嘛这样拘礼,怕是吓着令夫人了。”萧楚这样的回答,令白露霜松了一口气。 这皇家的日子还真不自在,这规矩那规矩。哪里有他们这些平民百姓逍遥自在。真不明白,为何如此多的人,打破脑袋非要挤进这个圈子呢。不过,这楚王倒是没有架子,很是平易近人。同时,也在白露霜心目中提升了不少好感。 知了在袋子里一刻没停下,完全不懂外面的情况。 “这袋子里装的什么啊?” “回王爷,只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东西,怕污了王爷的慧眼。” “没关系,拿过来本王看看。”萧楚说着下马,走近几人。伸出手来,手指修长且骨节分明。然而,他这一动作像是等着讨要糖果的孩子。 白露霜打开袋子,递到萧楚手里,萧楚定睛一看,脸上带着惊喜。这知了自己小时候也捉过,爬上树去抓,结果没抓到,还不小心摔了下来,屁股还痛了几天呢。 “这….” “回王爷,这个油炸了吃味道很不错的。”白露霜看萧楚的神情,斗胆开口道。 “真的?” 对于萧楚的回答,众人更是意外。 身为王爷,萧楚哪样山珍海味没吃过,要说这知了他还真没吃过。今天打猎可是连一只兔子都没打到。 “陌殇啊,那我今天可是要去你家尝尝这油炸知了,可好?” 一行人回到县衙府,知道他身份尊贵,不知道的还好,知道的却是紧张无比。 厨娘将知了收拾出来,做好装盘上桌。调料除了盐,再无其他。萧楚夹起一只,看了看,鼓起勇气尝了一只,味道酥脆,唇齿留香。跟他之前吃的所有东西都不一样,最后,点点头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白露霜没想到,知了居然能征服萧楚,众人在厅里有说有笑。气氛也缓和不少,完全没了之前的尴尬。 ☆、屋漏又遭连夜雨 这两天白露霜心情很好,时不时的唱个小曲,小思和小念见她心情好,也跟着开心。上次,萧楚派人赏于她珠宝首饰还有些布匹。自己做了两身衣服,又赏给下人一些。还剩下两匹她打算留给母亲和妹妹。 每晚睡觉之前都会抱着那些珠宝数来数去,薛陌殇见她那财迷样,简直哭笑不得。 最近,火红的太阳每天准时来报道。她决定趁早晨凉快,回娘家将东西送给母亲和妹妹,顺便蹭一顿午饭再回来。薛陌殇起床更衣收拾,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早睡早起。 侧身躺在床上,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瞬间没了睡意。支着脑袋目不转睛的盯着薛陌殇看。 收拾好,准备熄灭蜡烛出去,发现白露霜正看着他。 “小靴子,我今日想回娘家看看。”白露霜小心翼翼的征求薛陌殇的意见,一双杏眼晶亮有神,同时脸上可怜巴巴的表情尽显。完全不像平时懒散的样子。 “这么早起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啊。” 白露霜被他的回答弄得一时语噎。不然呢,让她说什么,她想了想,看能不能挤点别的什么出来,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摇摇头。 “反正也醒了,睡不着。不如起来,陪我跑步,就当锻炼身体啊。”薛陌殇还没说完,白露霜便缩进被窝里,比兔子还安静。这么热的天,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着也全身是汗,居然还叫她去跑步,简直就是要她的命。 透过朦胧的蚊帐,见白露霜趴在床上好半天不动,薛陌殇走过去,想看看她在干嘛。然而,白露霜一直憋住气,想想自己不理他,也许等会就自己走了,悄悄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来,没想过他会走到床前来。一侧身,薛陌殇墨发垂下,刚好覆盖在她脸上,头发柔软还带着清香。白露霜立即涨红了脸,很是害羞。自然反应,一脚踢向薛陌殇,还好他身手敏捷,反应及时,不然的话,这一脚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经过薛陌殇软磨硬泡、锲而不舍的精神,终于将白露霜从床上拖起来了。 清晨,空气清新,带着一种凉爽。虽然,太阳已经出来了,却完全没有中午那股火辣辣的劲。时不时还能听见远处鸡鸣狗吠,四处一片精神抖擞的景象,树叶上挂着晶莹的露珠。 白露霜跑了几步就累得气踹不已,全身冒汗。她开始坐在地上耍赖,心里打着小算盘,兴许耍赖薛陌殇就不让她跑了呢。 然而,她居然忘记,自己有求于薛陌殇。一副得意忘形,不服从的模样。 “你不是想回娘家吗,陪我一起跑完,就可以回去。”白露霜歪着脑袋瞪着他,一定是故意的,不然这么热的天,谁愿意没事瞎折腾啊。 薛陌殇拉着她的手,因为薛陌殇腿长,步子大,她要想跟上薛陌殇的步子就必须跑快一点,只好迈步向前跟上。 经过一番折腾回去,下人早就开始忙碌起来。打扫院子,修剪花草,洗衣做饭。小思和小念去房里,见床上空无一人,正在门口等候。 当他们看见白露霜奄奄一息,面颊潮红的站在门口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少夫人,平时再热的天都喜欢睡懒觉,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这么早起床。难道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想到很快可以见到母亲和妹妹,心里别提有多开心。马上有精神抖擞、干劲十足。 只是她有一点不明白,薛陌殇临走时很严肃的告诉她,出门一定要小心,走人多的地方,切忌不能跟小思和小念分开。毕竟小思会武,关键时刻也能保护她。她认真的点了点头。该不会有采花贼之内的吧?以往,薛陌殇也未曾如此严格啊。 白露霜平时一个人,喜欢走路回去。因为没事可做,这样也能打发时间,还能沿途逛一逛。不过今天,她是坐马车回去的。 淡粉色罗裙,裙角绣着几朵小花点缀,小念为她梳了繁复的发髻,配上步摇。整个人看起来清新脱俗,宛如灵动的小仙子。 马车还没停稳,便急着跳下去。没见父亲熟悉的身影,大门也是紧闭。平时喧闹的街上,居然静悄悄的,鲜少有人经过。 她觉得很奇怪,此时正是早上,正是出摊的时候,然而却不见人影。她站在暗红色的门口,门的颜色随着时间推移也褪了色,不再光鲜亮丽。心里突然有种预感,会不会是有事,抬起有些发抖的双手,轻轻的扣响了大门。小思和小念也感受到白露霜的不安神情,相互对望一眼,不敢上前。 白露霜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双腿麻木不已,才听见里面传出的脚步声。开门的是母亲,看见门口站着的人,白母没有以往的惊喜,眼里更多的是惊恐。 “母亲。”白露霜声音有些发抖,从母亲的表情也能看出,真的有事,看来她的预感没错。 “霜儿,呜呜…”白母最终抵不过那一声‘母亲’抱住白露霜痛哭起来。 “怎么了?”小思和小念放下东西,帮忙将白母扶进屋里,白瑜听见声音从屋里出来。 左手绑着纱布,用夹子固定住,吊在脖子上。 白露霜上前扶住白瑜坐下,见两人面色凝重,唉声叹气。她这人是个急性子,见父母都不说话,又不知道什么事情,心里更加着急。 “哎呀,母亲你倒是快说啊,怎么回事?妹妹她人呢?还有父亲这手是怎么回事?”她急的直跺脚,脸上同时也写满了焦急。 白母叹了口气,老泪纵横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前天夜晚,我起床入厕,经过你妹妹房间,就顺便进去打算帮她盖被子。结果,发现你妹妹根本不再床上。我当时慌了神,叫来你父亲。我们将家里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你妹妹。后来,你父亲不甘心,又去外面找。这半夜三更、黑灯瞎火的,直到天亮才在离家不远的一处破庙里找到她。当时,见着她时,她全身上下……呜呜,你说都这样了,哪里还有心思顾及其他。” 白露雪睡觉,总爱踢被子。从小便是如此,所以白母晚上时不时要起床替她盖被子。白露霜一听,心里居然也跟着慌了神。这件事,涉及到妹妹的清白。该如何是好?要说招惹谁,就只有上次汪奕对她动手动脚,将他收拾了一顿。汪奕是个瑕疵必报之人,舍不得吃一点亏。但是,以他欺软怕硬的性格,也不敢做出如此严重的事来。如果不是汪奕,那这个人会是谁呢?居然狠心到要毁掉一个女儿家的清白。 这一切只是猜测,具体的也只有问妹妹才知道。 “那父亲的手又是怎么回事?”白露霜盯着白瑜那只裹着纱布的手,继续问道。 “天黑路滑,刚好又下大雨,你父亲不小心摔了一跤,就将手给摔折了。” 白露霜想起前晚确实下大雨来着。哎,此事就如烫手山芋一般,屋漏偏逢连夜雨。 “你们有没有报官?” 白母看了一眼白瑜,无奈的摇摇头。“你父亲说怕坏了你妹妹的名声,不让报官。” 白露霜当即黑下脸来。只怕父亲的无知会让坏人变本加厉下去。不报官严惩,难消心中恶气,简直欺人太甚。 她不再说话,叹了一口气。转身向妹妹房间走去。当她走在门口时,便停了下来,她怕推开那扇门,看见她不想看见的一切。 最终,她鼓起勇气走进去,屋里昏暗闷热。白露雪坐在窗前,并未开窗。身上胡乱套了件亵衣,头发披肩,看见白露霜进来,眼神呆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 上前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白露雪不明就里,一看姐姐这架势气势汹汹,一时慌了神。 “走,跟我去报官。” “不,我不去。”白露雪死死抓住门框,两姐妹僵持着。这时被赶来的小思和小念拉开。 “你不去,那你是打算就这样继续消沉下去吗?”白露雪听见姐姐这句话,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一般。 白露霜见她的话有效果,继续说下去,“打草惊蛇,你懂不懂。你告到官府那里看背后之人还敢不敢这样祸害清白女子。再说,我公公知道此事,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白瑜夫妇站在门口,虽然白露霜说得有理,但他们并不赞同。这样,就等于亲生毁了女儿的清白。此时,白瑜才算真的后悔,一直想让女儿参加科举,从未想过这些问题。要是当初找一户好人家,哪里会有这些事。都怪自己太过贪心,才会惹出麻烦来。 “你记不记得,那晚的事?” 白露雪轻轻摇头,然而白露霜不死心,又问了一遍,得到同样的回答。 白露霜将小思叫到跟前,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便出去了。房间里一时沉默,各自想着心事。 没过多久,小思便回来了。身后还多了一个人,正是薛陌殇。当他走进房间,看着屋里的人一个个表情凝重,气氛压抑。小念帮忙打开窗户,整个房间一下子亮堂不少。太阳随即挤了进来,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白露霜像盼救命稻草一般,终于将他盼来了。薛陌殇气都来不及踹,就被白露霜拉到一旁,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看着白瑜又望着白母,摸索着下巴,最后开口说道:“岳父岳母,事已至此,请二老放宽心。我这就回去禀报父亲,一定将那背后之人绳之以法。” 众人听完薛陌殇的建议,白露霜觉得可行。然而,白瑜始终不同意,要是报官传出去,白家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又有谁敢娶自家女儿。 “官府查办时,能否低调一点。”最终,白露霜心有不忍,只能另寻他法。 “我明白二老顾虑,妹妹也到了婚配年龄。不如,将计就计,趁机找户人家也不错。” 这样看来,也不无道理。只不过,以前上门提亲的都被白瑜挡在门外,如今没人敢上门提亲,一时半会想要找个合适的谈何容易。 白露霜心里清楚,估计父母和妹妹心里也清楚,只是谁也不愿说破,尽量放开心思。目前主要的就是这件事。她都替妹妹捏了一把汗,不知如何说起。这要是传出去,妹妹这辈子就算毁了。 所以,在场之人,切忌泄露此事。最后,薛陌殇未再去衙门,而是跟着白露霜直接回家。坐在马车上,她一句话没说,薛陌殇知道她担心,握握手表示安慰。 ☆、苍白无力之疼痛 最近,阴雨绵绵,已经接连下了几天的雨。之前燥热的天气也随着阴雨的到来变得凉爽无比。 白露霜心里一直担心白露雪的事,父母也是着急得不行,整天忙着找媒婆帮她张罗婚事,哪里还有心思出摊卖豆腐啊。 以往有媒婆上门替白露雪上门说媒,被白瑜无情拒绝之后,没人再愿意上门,即便加银子也没人愿意。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一家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白瑜的手受伤,加上心中郁结,整日忧心忡忡,自责是自己害了女儿。最终支撑不了病倒了。 白母身体一直不太好,白露雪整日坐着发呆落泪。没办法,白露霜生怕一家子有个什么意外,只好待在娘家。 请来大夫为挨个替他们整治,到最后开了几大包药。白露霜吩咐小思和小念在厨房替他们煎药,想来也吃不下什么东西,让小念熬了点粥。 吃了几帖药,白瑜的病都不见好转,反倒越加严重。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看来要想白瑜的病尽快好起来,还需得解决白露雪的问题。正当一家人急得团团转时,有媒人主动上门来了。 那媒婆看起来年纪也不大,身材不胖也不瘦,五官很是一般,放在人群里也不出众。然而,她与其他媒婆唯独不一样的,就是她并不擦脂抹粉,一张蜡黄的脸上长着少许雀斑。白露霜初见她无好感,但是也不反感。 她来也不客气,直接步入正题,“这位小姐,老身是上门来提亲的。” 对于她的话,白露霜未曾感到惊讶。将她迎入正厅,一句话都来不及说,白母便搀扶着白瑜走了出来。看见有媒婆主动上门提亲,终于露出了几日以来的第一个笑容。这一次,白瑜比以往收敛很多,没了平时的嚣张气焰,深怕自己一张口又将媒婆给吓跑了。 那媒婆站起身,对白瑜夫妇点点头,“白老爷,白夫人,老身姓胡,二位可以叫我胡媒婆。我来是为本县首富叶福之子,叶玉提亲的。叶公子对令女白露雪钦慕已久。敢问,这位可是令女白露雪?” 那媒婆指着白露霜问道。 “我妹妹在房里。” 白瑜夫妇相互对望一眼,白露霜也看着自己的父母。这叶福也算是井成县响当当的商人,只要能赚钱的生意,没有一项不涉及的。这叶福一共娶了五位夫人,却只有大夫人和三夫人有所出,其他夫人皆无子嗣。大夫人生的女儿,三夫人生的是儿子。这女儿早年已经嫁人,而三夫人的儿子则一直未能娶妻,因为腿有问题,压根走不了路,所以才拖延至今。 叶福寻遍名医为他整治,可惜都没有用。不甘心如此大家业后继无人,无奈还是想为叶玉娶一门亲事。 说媒的倒是挺多,最后都不了了之。原因还是在他腿上,虽说叶家家财万贯,可谁会愿意将自家女儿往火坑里推呢。一个自己都无法照料之人,又怎能托付终生。 偶然一次,叶玉坐马车出门,刚好遇见白露雪,对她更是一见倾心。知道她的住处,经常暗地里偷偷来这里,后来听说白露雪求亲,才鼓起勇气找媒婆上门提亲。 “可是,这叶家公子有腿疾,整个井成县都是知道的。” “白老爷,这叶公子要不是有腿疾,想嫁给他的姑娘从街头可以排到街尾。哪里还等到现在!您可不能小看,论家世论地位,你认为井成县还有哪一家能够与之相提并论?令女嫁过去,保证一辈子衣食无忧,荣华富贵享受不尽。”话虽如此,言外之意,这叶家公子要不是有腿疾,哪里会轮到像他们这样的小门小户。这样说来,反倒是他们捡了大便宜。 白露霜不敢贸然接话,因为之前心直口快,毁了妹妹几桩婚事。这好不容易盼来一个主动上门提亲的,万一她一开口吓跑了媒人,父亲又会将所有的错,推到她头上。 话到嘴边,最终未能开口。厅里所有人目光都正襟危坐的白瑜身上,包括白母。白露霜看见白母脸上的表情,估计她是一百个不愿意。这关系到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岂能如此草率。 “胡媒婆,谢谢你的好意。你看我们也没个准备,容许我们商量一下,再给你回话,怎么样?毕竟是女儿的终身大事,还是要同她商量一下的,是吧。”白瑜战战巍巍起身,露出一个委婉的笑容。 胡媒婆一听,显得有些不耐烦,“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要是错过这村,可没这店的。你女儿年纪也不小了,要是再拖下去。呵呵,只怕要成老姑娘了,到时候别指望能嫁出去。” 白露霜一听这话,心里很是反感,这媒婆看起来人模狗样儿的,狗嘴里却吐不出象牙来,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当即跟她理论,“你这媒婆怎么说话呢,有你这样说话的吗?你是来提亲的,还是故意找茬的。” 要不是小思拉住她,她当即就要冲上去了。 白瑜见状,立即喝止她,“闭嘴,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白露霜委屈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眼泪不自觉的流出来。随后,转身跑出了娘家。外面依旧下着雨,虽然不大,可却能打湿衣服。泪水混着雨水,心里堵得慌。 以往的种种袭上心头,父亲从小到大一直偏心妹妹,一切好的东西都属于妹妹。对于自己除了责骂还是责骂。从未想过她的感受,在他心里以为这样就是为她好,哈哈,真是搞笑。理直气壮的主宰着她的人生,还不允许她指手画脚。 不知跑了多远,直到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才停下,全身上下被淋湿了个遍,随处找了个角落坐下,望着滴答滴答的雨水发呆。 本来是一片好心,她只不过是为妹妹着想,希望她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而在父亲看来她这是越举,多管闲事。 就这样一直坐到天黑,身上的衣服早就被她穿干,直到薛陌殇找到她。 小思和小念追出去时,早已没了人影,只留下一片淅沥的雨声。找了一圈没找到,只好去衙门向薛陌殇汇报。这一次,居然惊动了衙门里所有的人,一起出动。到了天黑,漆黑一片,雨也没停下,所有人打着雨伞,拿着火把到处寻找。 薛陌殇看见她本想责备一番,可是看见她那伤心欲绝的模样,再一次心软,不忍心责备。只得背起她回去了,又吩咐小思去通知大家收队回去。 房间里的蜡烛,发出‘滋滋’声,火苗蹿得老高。看着眼前的男子,此生都会和她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他一直给他的不止安全感,还有责任心。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薛陌殇端来姜汤,一勺勺喂给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薛陌殇,第一次有种想要抱住他的冲动。薛陌殇回抱住她,在她背上轻轻拍打着。 “以后这些事,你不用在操心,让岳父岳母自己做主吧。你生病了,心痛的可是我。” 他这一席话,像是突然将她从梦中惊醒。松开他静静的看着他。她不得不承认,嫁给薛陌殇之后整个人改变了不少,同时也开心不少。 “嗯”一直凝望着他,很久很久,久到眼睛累得不想睁开。 白露霜就这样一直躺着休息,脑袋里什么也不想,犹如行尸走肉一般。饿了吃,累了睡。偶尔想起妹妹,又想到母亲,但是一想到父亲对她的冷漠态度,她就心痛,躲在被窝里默默流泪。 就这样过了十几天。有一天傍晚,薛陌殇回来时,对她说,“你妹妹的婚事定了,十天之后嫁给县里首富叶福之子叶玉。” 白露霜听完之后,虽未有过多意外。心却像被何物死死揪住一般,令她窒息痛苦。她明白父亲,无论何事只要是他决定的,永远不可能改变的。当初逼她嫁给薛陌殇是这样,逼妹妹考取功名也是这样,如今逼妹妹嫁给一个有腿疾的人还是这样。好好的年华,本可以寻得一门好亲事,就因为他的一己私欲,才会闹出这些麻烦事来。只能选择匆匆嫁人,嫁给那样的人,有钱有势又怎样,自己都照顾不了,怎么照顾白露雪,真为自己妹妹捏一把汗。可是,她又能怎样呢?什么都无法改变,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成为事实。世间最痛苦之事,莫过于此,最后败给无能为力。 事已至此,所有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无论怎样努力都捂不热一颗比石头还硬的心。 ☆、冥冥之中有定数 最近,白露霜的心情一直不太好,她想回去看看母亲和妹妹。可是父亲冷漠的态度,让她望而却步。最终,理智战胜一切,她并没回去,整日呆在县衙府显得很忙碌的样子。其实心里一直想着此事,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 距离井成县城十里之外,有座庙宇,名为华清寺。那里香火旺盛,求的签也很灵验。她以前随同母亲去过两次,她决定去那里为妹妹祈福,顺便散散心。 早上一早便出发,下午还要赶回来。车夫将东西搬上车,收拾好便启程。白露霜今日穿着很是朴素,头发只挽了简单发髻,衣服也是普通的棉袍。 清晨,到处充满生机。早间天气还很凉爽,随处可见田间劳作的农民。出来透透气心情也好了不少。小念一直担心白露霜,倒是小思显得很冷静。白露霜早已习惯,她这种临危不乱的态度。 马车晃晃悠悠向前,难得今日起得早。不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整个人昏昏欲睡,她干脆靠在软垫上打起盹来,小念拿起扇子轻轻摇动着。 就这样一直睡到太阳升起。到了山脚下,马车不能再继续前行,只能停在山脚下等候。山脚下还有诸多马车等候在这里,想必都是些有钱人家的夫人和小姐。 山上传来阵阵钟声。 睡了一觉精神好了很多,下了马车伸了伸懒腰,望了望周围的环境。此地四面环山,树林茂密,层峦叠嶂。 风景倒是不错。 华清寺在山的顶端,此山没有想象中那么高。爬上去就当是锻炼身体。小念见白露霜沉思的模样,以为她被眼前不高的山峰吓到了。推了推身旁的小思,小思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对于小思各种表情,她早已习惯,知道她是外冷内热,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所以,她并不会和她计较。 少夫人最近心事太多,整日忧心忡忡,人也消瘦不少,走起路来感觉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倒一般。 “小思,你会武,力气又大,要不你背少夫人上山吧。” 听她这样说,小思抬起头看着白露霜,她只顾着爬山。根本没注意小念说的话。 说她力气大,小思简直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小念,自从上次两人洗完被子一起整理,不小心轻轻一拽,将她拽倒。她就一直念叨说她力气大,可是毕竟人家是练武的,有力气也属很正常,哪里像她说的那样恐怖。 小思不理她,翻了翻白眼,上前扶住白露霜。所谓下山容易上山难,说得一点都没错。走了没多远,白露霜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满头大汗。加之天气又热,脸颊红得像苹果一般,后背的衣服也被汗水浸湿。 白露霜见小思扶住她,赶紧甩开她的手,自己一个人走还好,扶着自己大家都累。小念在身后好不容易追上她们。小思怕小念再提及刚刚之事,不紧不慢的对白露霜说道:“少夫人,这求佛一定要心虔诚才行。” 白露霜被她这句话弄得莫名其妙,“你觉得少夫人我哪里不够虔诚的,说来听听。”她站在原地,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小念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 “少夫人,您知道为什么寺庙要建在山顶吗?” “佛家不是清净之地吗,建在这山顶,你看多清净啊,环境又好,又远离闹市。”白露霜指着周围的环境说得头头是道。 小念觉得白露霜说得有道理,也跟着呼和点点头。 “错” “嗯?为什么?”有人敢怀疑她,还是自己的婢女。 “佛主需要的正是虔诚之心,建在山顶,就是要考验每个人的心。有心者,佛主自然知晓,敷衍者求的不过是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白露霜点点头,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小思平时懒懒散散,对每个问题的看法却是如此见解独到,理智的分析,不掺杂任何私人感情。 三人爬上山顶,累得虚脱。坐在台阶上大口踹气。看起来不高的山,爬上来也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容易。 休息好之后,整理一番。放眼望去,远处一座座青山,薄雾袅绕,为之增添了别样的仙境。近处,门口一颗菩提树,足足有盆口那么大。知了在树上吵个没完。朱红色大门敞开着,人来人往,进进出出。进去之后,里面很大,青石板铺成的院落,到处散发着香烛的味道。院子里那棵菩提树上挂满了红绳,这些都是拜佛之人所求心愿。求姻缘、财运…… 离殿堂不远,解签处,挤满了人。层层房屋显得错落有致,房角微微翘起。太阳从东方升起,照耀在房顶,洒下一片金光。 人很多,每一座殿堂里人头攒动,她好不容易挤进去,拜完之后,再好不容易挤出来。匆匆赶去另一座殿堂。小思和小念生怕和白露霜走散,紧跟其后。 拜完之后,拿起签筒求了一根签,等着解签。好不容易等到她,当她把签递给解签之人时,那人仔细看了签文,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 “夫人要求什么?” “替家人求的姻缘。” 那人沉默半饷,最终说道,“前世因今世果。夫人求的这位,前半生可谓姻缘坎坷。不过,好在先苦后甜,必会有所逆转,方可寻得幸福。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不可强求。” 白露霜听得似懂非懂,那叶家公子是妹妹的劫,嫁给这样的人,还妄想有何幸福。 尽管如此,心里比之前好受很多,兴许那支签是颗定心丸吧。求了两道平安符,一道给妹妹,另一道给薛陌殇。太阳早已高高挂在头顶,上山之人依旧很多。 见白露霜一路上都不说话,小思清清嗓子,讲了一个冷笑话。最后,发现连她自己都没笑,只得尴尬收场。 回到县衙府已是下午,薛陌殇一直等着她回来,看见她便迎上来。她眼神木讷的看了他一眼,像是才回过神来。 草草吃点东西,便回房去了。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心里一直在想着这个事情,冥冥中自有定数。 将其中一道平安符递给薛陌殇,又亲手为他戴上。薛陌殇温柔一笑,她无精打采的叹叹气,回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怎么了?” “今日,我替妹妹求了一支签。” 薛陌殇也猜中,因为签文,所以她才会心情不好。没有直接问她,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心里更加不舒服,便躺下休息了。 十日时间,一晃而过。她为妹妹添置了许多新婚礼品,看着妹妹就像看到当初的自己一样。未来的路不论好坏,只有她自己走,谁也帮不了她。 白露雪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即便母亲几次强调,成亲之日要高兴,可她依旧笑不出来。白皙脸上施了脂粉,柳叶眉轻轻上扬,红唇跟大红凤冠霞帔显得很和谐,却是带着一种冷艳之感。 作为本县首富的儿子,派头自然没得说,新郎因为有腿疾,坐在马上未下来,而是让媒婆将她背上了花轿。这是白露霜第一次见叶玉,一张清瘦的脸,显得很苍白,大红喜炮的映衬下,居然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妖冶。 围观之人除了羡慕,更多的是惋惜。好好的姑娘居然会嫁给一个这样的人。更有甚者说出刺耳的话,说不定人家就为了钱财呢,换做我,我也愿意的。 白露霜听着难受,强忍住泪水。白母心里更加难受,不知道这一次是对是错。不过,白瑜倒是显得很开心。 随着迎亲队伍渐行渐远,白母转身回屋,白露霜赶紧追上去,她知道母亲心里难受,可是在固执的父亲面前,母亲永远是妥协者。想想这是多么的无助加无奈。 如今,她不求别的,只希望叶家能够善待自己的妹妹。 ☆、不作死就不会死 白露霜在床上一直躺到中午才起,虽然睡不着,可她如今宁愿做一个装睡之人。她不想一睁开眼就接受她不愿接受的现实。很奇怪,小思和小念居然没来敲门,任由她多躺一会,估计也是知道她心情不好吧。 真是识趣的好婢女。 所有事皆是如此,物极必反。躺久了腰酸背痛,头脑发晕,不够清醒。最后,她还是爬起来了,活动手脚,伸伸懒腰,舒服多了。 一会儿她打算回去看看母亲。 府里静悄悄的,居然没看见小思和小念。还未走近厨房就听见厨房传来切菜声,随之传来一阵香味,令她不禁咽了咽口水,肚子也跟着‘咕咕’叫起来。不知厨娘今日又做了什么美食?屋顶上冒出缕缕青烟,清风一过,跟着烟消云散。阳光照下来,有种温馨的感觉。 白露霜踏步进去,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白衣,头发随意披在肩头,居然有种宁静祥和之感。他专注着手里的动作,并未注意身后的白露霜,而她也不忍心打破。 在门口站定,直到他忙完。撒娇似的走过去,搂住薛陌殇的腰,透过衣服能感受到他腰间紧实的肌肉。她的主动,令她紧张,更让他意外。当她的脸贴在他的后背时,所有紧张感也随之消失。 薛陌殇忙着洗菜,手上全是水,“怎么起来了?我打算做好饭再叫你的。” “嗯,腰酸背痛就起来啦。”说着松开环抱薛陌殇的双手,捶了捶肩膀。 薛陌殇见状,放下手里蔬菜,擦干双手。替她捏了捏肩膀,他力道很轻,动作轻缓,可白露霜还是痛得哇哇乱叫,加上她怕痒,捏了几下,就赶紧跑开。 看薛陌殇切好的一碟碟菜肴,锅里传来的香味,让她肚子更加饿,‘咕咕’肚子再次叫了起来。 “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说着揭开锅盖,锅里正‘咕噜咕噜’的翻滚着,雾气腾腾。 “吃火锅。”薛陌殇头也不抬,手里继续忙活着。 “真的?”她高兴得恨不得跳起来,拉着薛陌殇的衣袖直晃悠。 兴奋过后,白露霜突然想起自己的跟班,“对了,其他人去哪里了?” “父亲有事外出今日不回来,厨娘回乡探亲去了,我索性也给小思和小念放了假。让她们自己支配时间。” 难怪家里这么安静呢,只剩下他们两人。听她说完,白露霜心里隐隐有些期待,总觉得两人独处会发生点什么,想到后来居然脸红了,心也跟着‘怦怦’乱跳。在厨房待不下去,只好出去了。 薛陌殇觉得她一时表现反常,不过也没在意。 坐在梨树下,一只手拿着扇子,另一只手忙着吃点心。 自从天气渐渐转热,梨树下那把躺椅便成了她的专座,直接霸占了薛茗的位置。 薛陌殇拿出一张桌子摆在梨树下,又转身进屋去。接着端出一口小锅和煤炉放到桌子上。 “在这里吃啊?”白露霜看着红彤彤的锅底,花椒和辣椒在锅里交替翻滚着。嗯,真香啊。很久没吃火锅了,今日她要好好吃一顿。 满满一桌子菜肴,两人对坐。各种肉类还有蔬菜都是她喜欢的。 白露霜简直就像饿死鬼投胎,牛肉、羊肉外加五花肉煮了满满一锅。还没煮好,就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五花肉放进嘴里,囫囵吞枣般吃下。压根没尝出味道,又夹起一块牛肉,牛肉鲜嫩美味,麻味十足,辣味够劲,很适合她的口味。再看薛陌殇,只见他旁边放着两只碗,一只碗里装蘸料,另一只碗里装着清水,每夹一块肉,都会放进碗里过一遍。虽然还是很辣,但是他还是尽量保持形象。 薛陌殇为了她,继而委屈自己。白露霜心里很感动,随即夹起一块肉放进他碗里。薛陌殇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继续吃。 “你要不要来点醋,这样就不会这么辣。”白露霜关心的问道,她希望能为薛陌殇做点什么。 “嗯” 白露霜一听,屁颠屁颠的跑去厨房替他拿醋。 倒了醋,确实好了不少,不过吃起来酸味也盖过其他味道,最后他干脆作罢,就这样吃。看他的样子,两人相视一笑。 “很久没吃火锅了,好怀念啊。”想起上次吃火锅还未和薛陌殇成亲呢,那时两人一见面跟仇人似的,谁都没料到两人会有这么一天。做火锅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母亲身体不好,所以不会经常做,一般隔一两个月才会做一次。 “其实,你可以…可以慢点吃,这里还有很多。”薛陌殇被辣得说不了话。 白露霜的外表跟吃相简直不相符,他有些看不下去了。说得很委婉,不过白露霜并没在意,两人相处这么久也知道他的性子。 “今天你不用去衙门吗?” “嗯” “父亲不是有事出去了吗,去哪里了?” 白露霜刨根问底抓住薛陌殇问了个遍。平时公公都是准时回家,除非是出远门。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这一次父亲没告诉我。”白露霜自觉没意思,不好再继续问下去,低着头继续吃。 “光吃火锅好没意思,要不我们喝点酒吧。”白露霜看着薛陌殇,眼神里带着一种兴奋。然而,接下来几天她为自己嘴贱,深深后悔不已,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嘴巴。 薛陌殇难得一次赞同。从厨房出来时,手里便多了一坛酒,外加两个杯子。酒是厨娘去年酿的,葡萄酒。平时他们很少饮酒,只是薛茗偶尔会喝一点点,不过厨娘每年都会备一些。 想起两人成亲当晚闹出的乌龙,合卺酒也没喝。那时一心想着离开县衙府,离开薛陌殇,心里对他厌恶至极,总觉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不过,她也庆幸自己当时没跑掉,不然这么温柔体贴的相公说不定早成别人家的了。 葡萄酒颜色清纯,犹如琼浆玉露,一股浓浓的酒香扑鼻而来。 一人一杯,白露霜端起刚要尝一口,却被薛陌殇制止了。 “现在补上合卺酒会不会太晚。”薛陌殇闪着晶亮的眼眸,饱含深情的看着白露霜。 白露霜一愣,两人居然同时想到此事,原来他也没忘记。好好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暧昧。 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最后羞涩的点了点头。 两人坐在一起,交叉手臂,薛陌殇眼神一直未离开过她,还未醉,心已醉。白露霜从未饮过酒,虽然这葡萄酒酒劲不大,很绵柔,不过还是让她感到辛辣无比,从喉咙直烧心底。一杯下肚,薛陌殇斟上第二杯,见他兴致正浓,又不好驳了他的兴致。 就这样一杯接一杯,喝到最后,感觉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再看薛陌殇却是清醒无比。 吃火锅就是要慢慢吃,才有意思,两人边吃边聊天,将之前所有不愉快通通赶走。 躺在懒人椅上休息了一会儿,吃了点水果。眼皮也跟着打架,强忍住睡意,回到房间倒头就睡。这一觉两人睡到天黑才起。 房间里并未掌灯,薛陌殇支着脑袋静静的看着白露霜。墨发泄下,犹如瀑布。薛陌殇拈起一缕发丝,轻轻从她鼻尖划过,她伸手揉了揉。干脆翻了个身,奈何人家手长,继续逗弄她,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到最后,睡意全无。 睁开眼看见薛陌殇近在咫尺的脸庞,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不过,她能感受到他的气息,还有那双黑宝石般的眼眸,有着别样的魅惑。坐起身,两手支着脑袋,口干舌燥,胃里也灼烧得厉害。薛陌殇起身点上蜡烛,为她倒了一杯水,接过喝下,好受不少。 不知是太热,还是喝了酒的缘故。薛陌殇穿着亵衣,胸口露出一大片,白露霜慌忙别过脸,拉起凉被捂住头。她热得全身直冒汗,亵衣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很难受,可是她又不敢拉下来。怕看见自己不该看的。心里一直在想薛陌殇是不是吃错了药,发什么神经。 而薛陌殇看见慌乱的动作,不怒反笑,凑到她面前。 扯开凉被,“娘子,你热不热?” 薛陌殇声音里透着蛊惑,让白露霜脊背僵硬,胸口那群小鹿再次狂奔起来,比之前还要厉害。 白露霜挣脱他,想要跳下床。却被薛陌殇拽了回来,跌进他的怀里。 接下来,一切顺理成章。 白露霜恨不得多扇自己几耳光,没事找事。自己明明喝不了酒还要故意作死,现在好了吧,等于把自己亲自送进狼的嘴里。 看着薛陌殇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笑脸,气得她直跺脚。 薛陌殇打来热水,白露霜将他推了出去。坐在澡盆里,脸红燥热,害羞无比。直到薛陌殇来敲门,她爬出来,匆匆穿好衣服。 ☆、良辰美景奈何天 第二天早上,薛陌殇睡不着很早便起床了。不是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就是作弄白露霜。白露霜不是懒得理他,而是身心疲惫,压根没有那个精力。 好不容易听见开门声,以为可以清净一下,没想到薛陌殇很快又回来了。感觉他又重新躺回自己身旁,忍不住睁开沉重的眼皮瞟了瞟他,没想到他正专注的看着自己。就这一眼,白露霜瞬间睡意全无,她总觉得薛陌殇这样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怀好意。 她赶紧起身下床。 “娘子,这是要去哪里?”薛陌殇声音带着磁性,让白露霜为之一怔,瞬间没了抵抗力。再呆下去倒霉的肯定是自己。 “去茅厕。”声音在,人已远。 白露霜拖着疲惫的身子,从走出房门那一刻就在思考,怎样才能摆脱薛陌殇的魔爪。一路上不知踩死了多少只蚂蚁才到茅厕,上完茅厕出来,她又不知道踩死多少只蚂蚁走到门口。天知道她有多不想回房间,干脆坐在花园的石凳上。 心不在焉的望着房间,望了半天都没见薛陌殇出来。此时,太阳出来,刚好照在花园里,同时照在她身上,白露霜早已汗流浃背也不知。 “娘子,你坐在这里不热吗?”薛陌殇温柔的声音从背后想起。薛陌殇不知何时从房里走了出来,站在她身后,吓了她一跳。 白露霜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拼命摇头。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起身又要开溜。 “娘子这是干嘛,为夫又不是洪水猛兽。” 洪水猛兽算什么,你简直比洪水猛兽更可怕,白露霜心里嘀咕着。 这次薛陌殇识破了她的诡计,抓住衣领,向后一拉,白露霜直接倒在了他怀里。 昨晚薛陌殇答应今天带她去看戏,于是把心里对他的不满,也转变为开心之事。 薛陌殇一路上紧紧握住她的手,两人边走边聊,时不时发出笑声。惹得路上的行人,投来羡煞的目光。 还是上次那家戏院,进去之后,楼下早已满座,薛陌殇二话没说,直接上了二楼,没想到还是上次那个房间。 还没开场,白露霜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薛陌殇吩咐小二送来点心和茶水,光顾着其他事,居然忘记还没吃早饭。坐在椅子上,拿起一块点心,尝了尝。嗯,味道还不错。吃完一块又吃了一块,根本停不下来。 戏曲很快开始了,同样是线下最流行最新的戏曲。也难怪这家戏院一直满座,生意如此好。白露霜目不转睛盯着台上,那花旦眼睛大且圆乎,妆容精致,头饰华丽,一颦一笑皆入戏。时间就这样过去,一场戏下来,白露霜眼睛没闲着,嘴巴也没闲着。不是吃点心就是喝茶,起身还打了个饱嗝。一场戏未尽兴,又接着看了一场。以至于错过了饭点,出了戏院,白露霜看着炎炎烈日,脚步也跟着不听使唤,迈不开步。 薛陌殇看她样子,指着鼻子,笑得前仰后合。拉着她往回走,经过街边面摊,她突然很想吃牛肉面,两人便坐在街边一人点了一碗。经过白露霜的□□,薛陌殇如今也能少吃一点辣椒。牛肉面很快上桌,层层红油汤,面上扑着几片牛肉,外加一把香菜。白露霜食欲瞬间被勾起来,咽咽口水,来不及拌好,就夹起一片牛肉尝了尝。牛肉很是入味,且很是熟烂。面条筋道,本来不喜欢吃面条的她,居然三两下的就解决掉了。薛陌殇对她的吃相早已见怪不怪,倒是那面摊老板被吓得不轻。薛陌殇拉过她的碗,将自己还没开动的面条夹了一半给她,白露霜也不客气,夹起面条就吃。 吃完饭一身汗,白露霜想回家洗个澡凉快一下,然而薛陌殇并不急着回家。而是带着她出了城,经过小树林向后山走去。后山树林茂密,之前有传闻说后山有野兽出没,所以鲜少有人来。两人经过矮山坡,在树林绕了很久,直到远处传来流水声。 树林里很凉快,甚至有种阴深深的感觉,偶尔传出一声鸟叫。白露霜望望四周,抓住薛陌殇的手紧了又紧。走出树林,首先入眼的是从上一泻而下的瀑布,在阳光映衬下,仿佛看见一道彩虹。潭里的水清澈无比,能清晰的看见鱼儿嬉戏的身影。水潭周围开满了各色小花。白露霜眼见美景,烦躁不安的情绪也跟着消失。她是土生土长的井成县人,却不知道这里还隐藏着一处美景。 白露霜脱下鞋子,坐在水潭边,将脚泡在水里,潭水很清凉。薛陌殇躺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白露霜的身影,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睡意袭来,他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本来想叫他一起泡脚,可是看他一脸疲惫,已经进入梦乡,不忍心叫醒他。想到此,她又开始胡思乱想,脸也跟着红了,此刻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看看周围美景,瀑布声掩盖了周围其他声音。鱼儿们从她脚边游过,甚至有大胆的鱼儿跟随她脚起舞。光着脚丫踩在潭水边松软的泥土上,摘起小花丢到水潭里,泛起小小的涟漪。鱼儿们吓得躲了起来,很快它们便大着胆子游过来,对着小花继续嬉戏。白露霜见状,又摘了些花儿丢下去,招来了更多的鱼。一个人跟鱼玩得不亦乐乎,直到太阳落山。此处树林密集,又是阴暗一面,天黑得比其他地方早。 薛陌殇躺在石头上睡得正香,她走过去,看着薛陌殇沉静的睡颜,还是不忍心叫醒他,可又怕他贪凉感染风寒。 当她靠近那一刻,薛陌殇睁开眼看了她一眼,一把将她揽过,她顺势倒在了他的胸口上。心又开始不听使唤,‘怦怦’乱跳,她不敢看他的眼,想要撑起身逃离,可惜他抱得更紧。最后,抱着她坐起身。 薛陌殇放开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脱下长袍,只留一件亵衣。径直走向水潭里。 “喂,你干嘛?” 薛陌殇眯了眯眼,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回答道:“当然是洗澡了,娘子,要不要跟为夫一起洗呢?” 白露霜瘪瘪嘴,薛陌殇正经还好,一旦不正经,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不要,你自己慢慢洗吧。”说着一屁股坐在那块大石头上。 此时,天已经渐渐黑了,漫无边际。 “小靴子,你刚贪凉睡了那么久,现在又洗澡,小心感染风寒。”本来不打算理他的,可是一想到他要是生病了自己也会跟着倒霉,她忍不住还是提醒了他。 薛陌殇在水里游了一圈,全身被打湿,头发连同亵衣一起被湿哒哒裹在身上。最后,游到岸边,支着脑袋打量着白露霜。白露霜见状,知道他估计又想着干坏事,跳起来赶紧躲开,说时迟那时快,薛陌殇一把拉住她的脚踝。可惜,最终没能逃脱薛陌殇的魔掌,她被拽到了水里。从头湿到脚,水花四溅,不小心喝了几口凉水,呛得她直咳嗽。可惜,薛陌殇没打算放过她,继续将水弄到她身上。她缓缓神,两人就这样在水里嬉戏打闹。 瀑布声盖过了两人的笑声。 不经意间,薛陌殇将她拦腰抱起,走向岸边,最后将她放在石头上。他也跟着起身,从不远处的草丛里拿出一个包袱,里面装着两套衣服。白露霜怪异的看了他一眼,难怪这样,原来早有准备。 “赶快换上,小心着凉。”薛陌殇说着上前帮忙,脱她身上衣服。白露霜立即惊呼,赶紧躲到大石头后面去。薛陌殇见状,不是还有更亲密的事吗,如此大惊小怪。他笑着摇摇头,只得由她去。虽说,跟薛陌殇有过亲密之事,不过要她就这样当着他的面,她又怎么好意思呢。白露霜慌乱的穿好衣服,薛陌殇换好衣服正等着她。 “走吧,回去了。”说着很自然的牵住她的手往回走,虽然天很黑,他却走得无比顺畅。 “看你对这里这么熟悉,以前经常来?” “嗯” 以前一个人,不开心的时候经常来这里,在那块大石头上一躺就是一天,躺累了下水去洗个澡,最后才回家。 两人一路上走得很慢,就像散步一般。等回到家,时间也不早了。两人在回来的路上买了点小吃,边吃边走,就算凑合一顿。白露霜很累,全身无力,四肢酸软,上床之后很快便睡着了。而薛陌殇则正好相反,睡意全无,望着身旁之人发呆。 ☆、此心无垠泪婆娑 第二天清晨,外面还在下着雨。没了以往闷热天气的滋扰,睡觉自然也就香,白露霜起床差不多快晌午了。想着今日是妹妹成亲第三日,她今天应该会回去。自己居然睡过了头,一边起床一边埋怨自己。 小思和小念不在自己居然连时间都忘记了。穿好衣服,刚要拉开门出去,门却向外被推开。 差点和薛陌殇撞个满怀。见她慌慌张张的,薛陌殇便拉住了她。 白露霜定睛一看,对他说道:“小靴子,你不是去衙门了吗,怎么回来了?” 薛陌殇没有回答,反倒问她,“你这是要去哪里?”说话声音嘶哑,听起来不像平时那般浑厚。 白露霜抬起头,见他面颊没了往日的白皙,而是一片潮红。再看他身上着装,褪去了夏装,居然套上了秋装。 “天气还没凉到穿秋装的地步啊,你怎么……”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一番,眼神就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他。 她不明白,最后踮起脚尖,伸出手摸他的额头,额头滚烫无比。 “小靴子,你发烧了。”白露霜震惊无比,嗓门也跟着提高了好几倍。想必是昨日贪凉,睡在大石头上,又洗了凉水澡。薛陌殇平时身体很好,很少头痛脑热的,想不到今日居然发烧了。 相比白露霜,薛陌殇倒显得平静很多,突然从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玩味之心。身体不自觉瘫软,倒向白露霜,而她立马手忙脚乱的扶住他。可惜,自己娇小的身躯根本承受不住薛陌殇那健硕的身躯。 “小靴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很严重啊?要不要我现在就去请大夫?” 薛陌殇见她慌神的样子,着实可爱。将脑袋埋在她的颈项间‘咯咯’笑出了声。白露霜知道自己又被薛陌殇给骗了,抡起拳头垂在他胸口,不想这一动作,弄得他直咳嗽。 “走吧,去床上躺着休息。”扶着薛陌殇躺下之后,又打来一盆水,帮他擦脸。 她开始怀念小思和小念在身旁的日子,还有整日唠叨的厨娘,以及见谁都笑脸相迎的公公。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薛陌殇躺下之后,将凉被裹在身上,依旧很冷,白露霜又从柜子里翻出一床厚棉被,替他盖上,可他仍然嚷嚷着很冷。 “娘子,为夫还是很冷,怎么办?”说着向白露霜抛来一个媚眼,却被白露霜无视。翻翻白眼,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正经。 他并未闭上眼,而是一直挣着眼看着她。白露霜担心他,居然有种慌神的感觉。 “我去给你请大夫。”说着起身,往外走,却被薛陌殇拉住了。 “不用了,我没事。”都发烧了还说没事,真是个冒失鬼。白露霜咬住嘴唇,两眼犹如死鱼眼一般,瞪着他。这动作没吓到薛陌殇,反倒让他觉得很好笑。 “你刚刚慌慌张张,打算去哪里?”薛陌殇不说,她倒又将此事忘了。 低下头,叹了一口气,很是难过的对他说,“今日是妹妹成亲第三日,我想着她会回门,打算回娘家去看看她。结果,睡过了头。” 外面的雨越下雨大,偶尔伴着滚滚雷声。燥热不堪的天气被这场雨弄得没有了平时的锐气。 薛陌殇不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那双手干燥且温暖,将她的手包裹其中,刚刚好。无意间,脸颊有泪划过,她转头拭去,挣脱他的手向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 “我去帮你熬点粥。” 一路上,想见妹妹的心更加强烈。现在,薛陌殇又感染风寒。今日怕是见不到妹妹了。也不知她在夫家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她?妹妹的性子一向软弱,希望夫家能够好好待她。 白露霜只会做母亲教她的那几样菜。熬粥那些自己根本不在行,平时做菜都有小思和小念在一旁帮忙,偶尔还有厨娘在身旁指导。自己也并未觉得太难。如今,回到以前亲力亲为的日子,还真有点不习惯。 好不容易生燃火,锅里加了水又放进洗好的米。坐在一旁等着锅里慢慢熬,自己则坐在一旁发呆。锅里火势正旺,又忘记搅动。最后,粥还没熬好,就已经闻到了一股糊味,弄得她手忙脚乱。 粥熬好,端到薛陌殇面前,已经是一碗黑乎乎无法辨认的东西。脸上花得薛陌殇差点认不出来,她迟疑着要不要将那碗粥递给薛陌殇。没想到,薛陌殇想都没想便端过去,拿起勺子舀起来喂到嘴里,吃得很享受。一碗粥就这样很快见了底。 吃完东西,薛陌殇缓慢起身。虽然,脸色没有之前潮红,但是身上依然很冷。换了一身夏装,脸色有些苍白,显得整个人也单薄不少,就像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似的。 白露霜见他起身,以为他要去衙门,便拦住他,“你都病成这样了,还要去衙门吗?” “谁说我要去衙门啊。”两手捧起她的脸。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那是要干嘛?” “你不是要回娘家吗,我陪你一起回去。” “你需要好好休息,见妹妹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在这一时。” 白露霜一听,脸上虽然很开心,心里却担心他的风寒会不会越来越严重。最后,她还是忍住想看妹妹的心。 薛陌殇不理会,拉起她就走。拗不过他,两人是坐马车回去的,一路上薛陌殇就像八爪鱼一般,黏在白露霜身上,以冷为由,借机揩油。白露霜无奈,想拽开他,又看他可怜巴巴的眼神,不拽开他简直不像话。薛陌殇摆明了就是故意的,故意吃她豆腐。 走到门口,大门并未锁,只是虚掩着。两人相继走进去,院子里静悄悄的,听见脚步声,有人从里面出来了。她一看,是父亲。薛陌殇赶忙跟白瑜问安,而白露霜着急见妹妹,只是叫了他一声,便走进会客厅。 客厅也没有人影,环顾一周,视线落在身后的父亲身上。 “父亲,妹妹呢,她可是回来了?”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眼神一直在白瑜身上,未曾移开。 “在房里呢,进去吧。”走到门口,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是母亲和妹妹的声音无疑。 当白露雪和白母看见门口的白露霜和薛陌殇时,露出一个笑容迎了上来。房间里除了母亲和妹妹,就只看见角落里的两口大箱子。 几人落座,薛陌殇嗓子很不舒服,便一直坐在角落里不说话,只是时不时的抬起头来望一眼。 “怎么样,在夫家还好吧?”白露霜拉起妹妹的手急切的问道,生怕有人欺负她。 白露雪轻轻点点头,表示一切还好。 “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白露霜一说,在场都明白那个‘他’指的是谁。 “他腿脚不方便,派人传了话,又送过来这些东西。”白露雪指着两口大箱子。 白露霜表示不屑,两箱东西算什么,真以为白家是为了钱财吗?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又怎能比得了一句真心实意的关怀。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你性子软弱,要是能有你姐姐一半,为母也不用担心你在夫家受欺负。”白母说完,深深叹了一口气,心里始终有一条梗。 “不会的,母亲。他对我很好,您就放心吧。再说,像我这样,有人愿意娶,已经是菩萨保佑了。” 三人聊得尽兴,正因为白露雪这句话,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白露霜见气氛尴尬,赶紧讲了冷笑话,依旧救不了场。 此时,门口进来两个丫鬟打扮的人,告诉白露雪该回去了。白露雪轻轻点头,让她们在外面等一等。起身跟母亲和白露霜告别。 临走时,白母抹着眼泪,让女儿嫁给这样的人,最终还是他们的错,要不是她父亲逼迫她考取功名,早日寻得良配,她也不会出这种事。想到此,心里更加悔意无比。 送走白露雪,跟白母聊了一会儿。白露霜担心薛陌殇,两人也匆匆告辞回县衙府。 等两人回到家,小思和小念早就在门口等候着她了,厨娘也省亲回来了。两日不见白露霜,两人见到她格外亲切,害得薛陌殇频频抛来吃醋的眼神。 到了晚饭时间,薛茗也回来了。回来之后,顾不得其他,便拉着薛陌殇进了书房。直到半夜薛陌殇才从书房走出来。 ☆、我本将心照明月 最近几天,白露霜觉得在家呆着很无聊,做什么事也提不起兴致。天气渐渐转凉,也不像之前那般炎热,按理说浮躁期应该过了,可是她却总是莫名的想发火。 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闷闷不乐的,梨树上的梨早就被吃完了,只留下一树的叶子。叶子没了之前那般翠绿,而是已经渐渐转黄。看来,秋天很快就要来了。 小思走过来,眨眨眼看着白露霜问道:“少夫人,您还在生气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小思不说还好,一说她就来气,薛陌殇要出去公干,而他的风寒也越来越严重,临走时喉咙肿的连话都说不了。她出于好意关心他,希望他风寒好了再去。可是他却执意妄为,对她置之不理。她一气之下也干脆不理他,热脸贴冷屁股之事她从来做不到。走了也好,眼不见为净,省得碍眼。虽说,平时斗斗嘴,那都是小打小闹有助感情的。不过这一次,他走时居然连招呼都不跟她打。简直不当她是一回事里。 “小思,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白露霜心里这口气,憋得实在难受,她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发泄,可能就要崩溃了。 小思被白露霜这句话问懵了,吱吱呜呜,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说说看,少夫人我平时对你们可还好,眼看着我气消了,你又故意惹我不高兴是不是?”小思搅着裙角,低着头装哑巴。她知道此时的白露霜就如一颗随时会爆发的□□,要是再说估计这火就要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说话呀。”白露霜一声吼,直接将小思和小念给吓住了。就连自己都被自己的吼声给震住。 小念赶忙撞撞小思。小思才结结巴巴的回答:“少夫人,奴婢只是…只是关心一下您,您不用发这么大火吧。” “这几天谁也不许在我面前提薛陌殇这个人。”说完气冲冲跑回房间,留下不知所措的两人。没想到只是随口关心一句,居然演变成这样。两人在树下你看我,我看你,唉声叹气。 白露霜一回房就将门反锁起来,躺在床上细想一下,发现自己做得是不是太过了。最近,她的脾气怎么越来越暴躁。她开始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这样凶巴巴的对小思,她也是出于好心关心自己而已,听在她耳朵里却变成了嘲笑。她起身,拉开门想要去跟小思道歉,可是又有些拉不下脸面,想想最后又躺回床上,等会儿她来再跟她道歉吧。 昏昏沉沉就这样睡着了,一直睡到晌午。外面静悄悄的,拉开门出去,见小思和小念站在门口。见她走出来,两人立即迎上来。 白露霜看见小思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又走进房间里。 “少夫人,小思她一向心直口快,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要再生她的气了。”小念拉着白露霜小心翼翼的说道,生怕她一不高兴,拿她当出气筒。 “不管你们的事,你们先出去吧,我还想休息一会儿。”说着又重新躺回床上。 两人不敢再说话,看了她一眼,就这样出去了。 等他们出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肚子有些隐隐作痛,她用手轻轻的揉着,该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可是,她记得自己一上午压根没吃东西啊。肚子越来越痛,到最后痛得她蜷缩成一团,脑袋也跟着昏昏沉沉的。抬起眼皮,望向门口,这时候他多希望有人能进来看一看她。 额头上层层密汗,亵衣也跟着被打湿了。 小思和小念两人并未离开,一直守在门口。突然,听见房间里传来‘咚’的一声,两人对望一眼,当即推开门。入眼看见白露霜坐在地上,两人不知缘故,赶紧上前扶起她。只见她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 忍着痛,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快,扶我去入厕。”两人赶紧点点头,扶她去茅厕。 从茅厕出来,她的表情更加凝重,一旁的小思和小念也跟着担忧起来。 母亲以前跟她讲过,女子来月事的事情。只是略懂皮毛,其他怎么操作她太清楚。小思和小念年纪又比她小,看来只有找厨娘帮忙。此事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她斟酌许久还是吩咐小念去找厨娘过来。两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还是很快来到房里。 走进房里,见白露霜虚弱的模样,只穿了亵衣,赶紧关怀道:“少夫人,可要小心,这时候受凉的话肚子会更痛。” 她还没说厨娘便知道怎么回事了,不顾她满身大汗,又将被子替她盖上。肚子痛得她根本没力气理会其他的。 拿来纸和笔,挥舞着笔写下要买的东西,将单子递给身旁的小思让她照着上面的东西买。小思拿起单子瞟了一眼,脸隐隐微红,不过她还是去了。又让小念去煮了一碗生姜红糖水过来。白露霜喝下之后,感觉肚子里暖暖的,也没之前那么痛了。 很快,小思便回来了,买了一大包东西。白露霜和厨娘留在房里,她和小念候在门外。 厨娘动作娴熟的替她收拾好,还不忘对白露霜说道:“恭喜少夫人,终于可以为薛家传宗接代了。”白露霜听见此话,脸立马红到耳根后面。 “厨娘,你也拿我开玩笑。” “哎哟,少夫人,奴婢可不敢开您的玩笑,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白露霜害羞得神情,一想到薛陌殇立马高兴不起来。谁要替他传宗接代,十足的倔驴,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家伙?火焰又蹭蹭上涨,本来就痛的肚子,现在痛的更加厉害。 厨娘并未注意到她脸色变化,继而又关心对她说道:“少夫人,您这两天要多休息,切勿肆意贪凉,不然以后可有罪受。头两天肚子痛很正常,等你以后生了宝宝就不会再痛。” 背过身去,胳膊枕在脑后,“厨娘,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厨娘也知道,这期间女子都很脆弱,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 就这样一直睡到下午,中午饭也没吃。躺久了腰酸背痛,她想起身走一走,活动一下。可是肚子还隐隐有些痛。没走多远,她又回去躺下了。 这女人不知道一生要招多少罪,就说这月事,一个月来一次,每次都这么痛,还不得把人折腾得够呛啊。更别提生孩子了,那还不得要了半条命。 晚上,厨娘特意为她熬了当归鸡汤。汤鲜味美,一点也不油腻。当归的味道,让她闻起来很舒服。 到第二天,肚子好多了,也不像昨天那样痛得厉害。刚开始还不太习惯,走哪里都不方便,索性直接躺在床上。未来几天,她基本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 等到她终于可以活蹦乱跳时,简直就像脱缰的野马到处跑。 首先,去街上闲逛一圈,这期间都没吃辣,害得她嘴里一点都没味。厨娘说吃不得辛辣,不然会更痛。她只好忍受着,每日饮食清淡,一直到结束。 走在街上大老远就闻见各种美食的香味,她从街头吃到街尾,直到撑得吃不下才罢休。小思和小念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少夫人这样子,简直就像饿死鬼附身,不知道的还以为县衙府虐待她。 薛陌殇回来都是十日之后了,回来之后风寒早就好了。只是白露霜的气还没消呢,看都不看他一眼。他为了讨好她,脸上故意挤出夸张的笑容。拉着她回房,她很不情愿,几次试图挣脱他,都以失败告终。 薛陌殇从包袱里拿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递到她面前。可是,她看都不看,将脸转向一边。薛陌殇也不恼,捧起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白露霜想要推开他,可是于事无补,根本不行。最后,在她额头上重重一吻。 “送给你的,试试。”薛陌殇声音响起,让她委屈得想要流泪。 “好了,是为夫的错,我知道娘子关心我。” 白露霜看了看他,将衣服整理开。那是一件紫罗兰流纱裙,款式是当下最流行的。颜色也很清新。她一见就很喜欢,简直爱不释手。迫不及待的换上,大小刚刚合适,衣服上身,让她有种小鸟依人,楚楚可怜之感。令薛陌殇为之荡漾。 这样才算消气,白露霜恨不得整天跟他腻在一起。奈何薛陌殇最近衙门事多,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什么。 ☆、无边丝雨细如愁 白露霜几次三番想开口问问他,到底要忙到什么时候。整日不见人影,之前午饭都会回来吃,这几天就连中午也没回来。 她一坐下就懒得动,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来。 偶然经过侧院,不经意向里瞟了一眼。看见厨娘在院子里忙碌的身影。自从上次沈筱筱离开之后,她再也没踏进侧院半步。 火辣辣的辣椒挂在枝头,还有红彤彤的番茄,很是新鲜。豆角藤干枯在架子上,韭菜开出了一朵朵小花,犹如一把把小伞。最近厨娘不在家,这里没人打理,杂草肆无忌惮的疯涨,居然盖过人头。 厨娘一只手拿着镰刀,另一只手握着一把杂草,动作娴熟的将草连根拔起。被草根翻起的土里,蚯蚓不停的扭动着身躯,蚂蚁也忙着搬家。 白露霜拿起旁边的篮子,摘下成熟的蔬菜。很快便收获了满满一大篮子。 秋老虎的气势很旺,虽说早晚没有那么热,午后的太阳还是带着一种威力。兴许在做凉爽前的最后挣扎。 厨娘手脚快,一上午就将杂草清楚干净。腾出菜园子,又可以播种下一季的蔬菜,这样就一直有新鲜蔬菜可以吃。 新鲜辣椒,去蒂,清洗两次,放在筲箕里滤干水分。最后,放进坛子里做成泡辣椒。可以用来煮鱼、炒菜,酸酸的很是开胃。 中午,薛陌殇又没回来,只有她和薛茗两个人。本来她打算从薛茗那里探探口风,谁知道薛茗一副不知道的神情,她只好作罢。厨娘做了糖拌番茄,又做了凉粉。泡辣椒时,厨娘特意留了几个,做饭趁着灶台里有火,将辣椒放进去烧了一下。捣碎之后用来拌凉粉,别有一番味道。 玉米稀饭就着凉粉吃起来很不错,令白露霜胃口大开,今天是这些日子以来吃得最多的一顿饭。厨娘见状,反而笑了起来。 白露霜每天在县衙府的日子,吃了睡,睡了吃。 坐了一会儿,便回房午休。她午休时,一般会让小思和小念也下去休息。整天跟在她屁股后面,他们辛苦,她也很累,没有一点自己的私人空间。虽然,薛陌殇再三强调贴身保护,跟他们混熟之后,她们自然也就听她的了,这样谁都自在。 下午睡醒之后,起床入厕。见小思一个人在后院站着,嘴里嘀嘀咕咕的抱怨。不知道她在干嘛。她好奇走过去,本想跟她打声招呼,只是随意拍了一下她的肩。没想到她身子明显一怔,被吓住了。转过脸来,一脸惊慌的表情,双手捂着惊吓的小心肝,看见白露霜嘴角不自觉的咧了咧,很快又恢复正常。 “小思,你一个人在后院干嘛?”白露霜环顾后院,继而又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后院荒凉,县衙府人手少,这里很久都没人打扫。 “少夫人,奴婢只是入完厕路过这里而已。”说完赶紧扶住白露霜往外走。 听她如此回答,也没再继续追问。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她打算出去走走,就当散散心。 街上摆摊的小贩犹如雨后春笋一般,全都冒了出来。沉静的街道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还别说,临近傍晚的闹市,热闹程度不比早上差。 很久没逛街,也没什么可买的,只当打发时间。两边挨个摆满了摊位,她逛得很仔细,挨个看。 “少夫人,您可有什么需要买的?”白露霜只顾着看,顺便摇了摇头。 从街头逛到街尾,天渐渐落黑。正准备回家,身旁的小念,突然对她喊道:“少夫人您看,街对面那个人像不像少爷。”白露霜顺着小念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薛陌殇未穿捕快服,而是一身便服。手里提着两包东西,随后走近一条小巷里。他并未看见街对面的白露霜。按照平时的时间,这个时候他应该在衙门,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又有什么任务,可是他穿的是便装。 白露霜心里越想越可疑,也不顾其他冲到街对面,想要追上薛陌殇问个究竟。当她走进小巷,小巷里除了过往行人,并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她不甘心,继续往前走,进入一片民宅。绕了一圈仍旧没找到薛陌殇。 倒是两个坐在门口乘凉的人,说的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县令大人家的养子也不过如此,空有一副好皮囊,还不是花心大萝卜一个。娶了城东卖豆腐家的女儿没多久,居然在外面养起小妾来。” “啧啧,是啊。昨天我路过门口,看见那小妾坐在院子里。你说,长得好看也就罢了,居然那么丑。我看还不如那白家姑娘呢。还说什么正人君子,还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要说这白家两个女儿也真是,幸福都葬送在了父母手里。大女儿嫁了个花心大萝卜,二女儿嫁了个瘫的。有钱有势又怎样,日子过得该糟心,一样糟心。” “唉,说得也是啊。” 白露霜站在不远处,听两人八卦,继而笑了起来,那种发自内心嘲讽的笑,几乎让她癫狂。径直往前走,却在不远处的宅院里,听见了沈筱筱撒娇似的笑声。白露霜恶心的全身起鸡皮疙瘩。 此时天已经黑的看不见,今晚月亮躲在云层里偷懒没出来,星星也跟着罢了工。仿佛下一刻她们能明白她的伤心,跟着她一起悲伤难过。 巷口屋檐下那盏灯笼,泛着微弱的光。隐隐照见近处的路,影子从巷口被延伸至黑暗处。 木门轻轻掩着,白露霜站在门口,里面传来的笑声,犹如一把刀,将自己的心一片片割下来。那种绝望的痛楚,将她整个人层层包裹,直至窒息而亡。 院子里早已掌了灯,沈筱筱坐在石凳上,含情脉脉的看着薛陌殇。微弱的灯光,她只能看清他的侧脸,看得出他很开心,那双搭在沈筱筱的肩膀上的手,是何等刺眼。不知他讲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最后两人都笑了起来。 随后,丫鬟翡翠从屋里走出来,手里端着水果,两人面对面坐下。这一次,她将薛陌殇看得清清楚楚。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原来,这一切从开始就是个错误。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及她的底线,让她何以相信两人之间的清白。呵呵,只当她是亲人,是清白的。暗地里却做出越举之事。多么老道的段子,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并没进去,更不想进去,怕进去之后打扰了他们。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回县衙府,那里对她来说她就是外人,回娘家她又变成了客人。她不想母亲看见自己这副样子,她不想她难过。眼泪不争气流的更凶,还好天黑没人看见。 小思和小念跟在身后,小念几次想要冲上去,都被小思给拽住了。此刻,所有的劝解都显得苍白无力,本来好心想要安慰她,而她可能曲解为别人只是在同情她,可怜她。 在河边坐了不知多久,久到远处夜市停止喧闹,久到她已忘记今夕何夕。以后的路还很长,她该如何继续下去? 小思和小念早就被她甩开,她故意经过夜市,那里人多热闹,有好吃的、好玩的,每晚那条街都被拥挤的人群包围。正因为如此,她才轻而易举的甩掉他们,即便小思会武,也耗不过这么多人挤她一个。那些人脸上洋溢着各种笑容,跟现在的她显得格格不入。 不远处传来叫喊声,划破寂静的夜空,在黑夜里回荡着。是小思的声音,她并未回应。心里一直抱着一种渴望,渴望叫她的是薛陌殇。然而,她还是奢求的太多。算了,也许他正跟自己的青梅竹马,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薛陌殇。也对,像他那样的人,放在人群里,简直就是鹤立鸡群,谁都会为之沉醉吧。更何况自己一切都那么平庸,要什么没什么。再多情谊也抵不过青梅竹马,不是吗! 就这样坐到天亮,直到街上人来人往。薛陌殇转变得似乎有些快呢,就连假装寻找一下自己都做不到了。也许曾经认为幸运的她,好运终将到头,一切来得那么快,让她措手不及。 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直到走到县衙府门口。她最终走了进去,府里一个人也没有,寂静得有些可怕。回到房间倒头就睡,什么都不去想,不去管。谁都别来打扰她就好。 就这样昏天黑地,忘了时间。薛陌殇一夜未归,这在以前从未发生过,看来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和青梅竹马双宿双栖了吧。 天刚刚亮,她便起身,打开柜子,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拉开门走了出去。 ☆、举杯消愁愁更愁 走在静悄悄的走廊上。平时小思和小念天未亮就候在门口,怕她醒来有什么需要,可是今日门口不见人影,却安静得可怕。 她不禁发出连自己都意外的冷笑,不用这么猴急的想她撇清关系吧,尽管如此,她现在依旧是还是薛陌殇明媒正娶的发妻。 刚走到大门口,迎面走来两个人,正是沈筱筱和她的婢女翡翠。沈筱筱除了身材没变之后,嚣张的气焰同样没有改变。眼神高傲如一只善斗的公鸡,鼻孔朝上,尾巴就差没翘上天了。她一直想不明白,她是哪里来的勇气,自信到所有人都会甘愿拜倒在她的裙角之下。婢女翡翠以同样的眼神,同样冷漠无情的神色,藐视一切。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这话一点都没错。 沈筱筱看见她,第一反应居然隐藏了那股高傲劲,继而转变为楚楚可怜的模样。不愧为戏精。对于她这一套,她早就见识过,装可怜、博同情。白露霜握紧肩上的包袱,与之擦肩而过。随后,手上一紧,低头一看,正被一只胖乎乎的手握住,抬起头盯着那张满脸横肉的脸。 “妹妹,我有话对你说。你能不能…..”沈筱筱那粗犷如破布般的声音在她耳边想起,语气里带着一种哀求。 白露霜觉得很可笑,沈筱筱居然也会低声下气的跟她说话。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既然事已至此,她索性撕破脸皮,对她说话也不再有好口气。或者说,两人从一开始见面就没好口气。 她挣脱被沈筱筱握住的那只手,眼神充满恨意。 河水深不见底,缓缓向东流去。时而有调皮的鱼儿跃出水面。 一路上,白露霜走在最前面,脑袋里空白一片,心里倒是安稳不少,不像之前那般慌张无助。 “说吧,我没时间跟你耗下去。” “妹妹何必这么生气,看妹妹的样子,想必已经知道此事。” 白露霜听她这么说,除了嘲讽的笑,再无其他。 “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沈筱筱实在太过分,一次又一次的触及她的底线不说,还企图想要爬到她头上来拉屎。想要鸠占鹊巢,居然还敢如此嚣张。 “妹妹也知道,我跟陌殇从小一起长大,他心里一直放不下我,而我心里也一直有他。不说要妹妹退位让贤,成全我们。这样我也于心不忍,让妹妹承受世赎舆论。这样吧,我委屈点,平妻可好?” “哈哈…….”白露霜就这样一直笑,笑到最后,除了眼泪再也笑不出来。 听听这都是什么世道,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已经嫁做人妇之人,居然敢这样青天白日抢别人的相公。这么不要脸的人,还敢往自己脸上贴金。就不怕沉塘,浸猪笼吗? “既然你这么喜欢抢别人用过的东西,那就白送给你罢,老娘不稀罕。” “妹妹何必动怒,向陌殇那样优秀的男子,哪个女子不心动。我知道你对陌殇动了情,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陌殇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呢?或者说娶你完全是因为那份责任之心呢?他有没有亲口承认喜欢你?最近一段时间,我们可是整日呆在一起,感情比之前更好。”沈筱筱这一席话,倒是提醒了她。一语惊醒梦中人。 自打成亲以来,薛陌殇对她总是无微不至的关怀,令她越陷越深。在这段感情中,她早已沦陷,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薛陌殇对她的各种好。她几次三番试探他,甚至为了这件事吵过架,他最终未能说出那三个字。娶了她只是为了责任二字,无关爱情。 ‘我会对你负责的’这句话再次在脑袋里回荡,正如魔障一般,缠着她,让她踹不过气来,同时有种万箭穿心之痛。 白露霜一路上狂奔,一直下去,不要停,直到最后一口气。 最终,想法输给了现实。随意缩在街头角落里,她一眼便看见街对面有家酒铺,抱起包袱冲了过去,买了两坛酒。掌柜见她是名女子,又失魂落魄的模样。本想开口劝阻一番,没想到,她掏出一锭银子递到她手里,提起两坛酒就跑。全程一句话也没说。掌柜的眼神一直追随女子直到消失在街头。他觉得女子有些眼熟,可是想了很久,都没想起来,最后只得摇头作罢。 薛陌殇每月都会给她零花钱,且很宽裕。她平时也不怎么花,全都攒了下来。现在想想,幸好自己还有点银两,不然…. 白露霜抱着两坛酒,坐在偏僻的小巷里,直接往下灌。她现在只想喝醉,醉了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就可以忘记一切痛苦。 借酒浇愁愁更愁。 两坛酒下肚,反倒越是清醒。白露霜不会饮酒,加之早上没有吃东西。刚刚喝进去的酒全都吐了出来,胃也跟着抽痛。 偶尔有个人经过,都像看怪物一样看她。胃里痛得她难受,直到后来腰也直不起来,只能蜷缩成一团。此时此刻,要是这样死了该有多好,这样一切都将尘埃落定,她也不用再承受心里和身体的疼痛。同时也成全了那对等着双宿双栖的‘苦命鸳鸯’。 痛到最后,意识也开始模糊,直至完全没了意识。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抽离身体,全身轻飘飘的飞了起来。飘至上空,直到云层。坐在云层里向下望去,小城很灵静,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云层软且白,鸟儿欢快的飞过,她试图伸手去摸一摸。可惜,什么也没摸到。快活似神仙,难怪那么多人想要成仙,无欲无痛,也不错。 想不到她的愿望这么快就实现了,死了好,一了百了。哈哈,自己成功给他们腾出位置,又不碍谁的眼。薛陌殇到时候只要再挤出几滴眼泪,便可以将此事翻篇,之后便可以妄自逍遥,多好啊。只是,谁还会想起她这个无足轻重之人,父亲一向偏心妹妹,她死了父亲应该不会难过的吧。可是,苦了从小宠爱她的母亲,想到母亲,她居然想哭。那一刻,她无比怀念母亲温暖的怀抱,就像小时候一样。想到此母亲,母亲温暖的怀抱。她浑身一个激灵,瞬间回神。还没能在父母面前尽孝,还没看见妹妹幸福下去,自己也还有大好青春。一个薛陌殇算什么,如果自己的人生轻易的就被这样的人左右,又怎么对得起含辛茹苦将自己养大的父母。自己要是死了,最难过的还是他们,不是吗?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片森林,代价未免太大。 这句话支撑着她,飘起的灵魂犹如陨石般从云层跌落下去,直至回到身体里。然而,刚刚失去的痛楚再次像海浪一般,席卷全身,昏沉沉的脑袋不得不变得更加清醒。 白露霜苏醒,已是两日之后。当她抬起沉重的眼皮,周围环境渐渐落入眼中。胃已经不再痛。回到自己房间里,一切都没变,变的却是她的心境。 母亲坐在窗前做针线活,佝偻着身子,两鬓白发透过光线,泛着银光。这是母亲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做针线活打发时间。 “母亲”这声音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白母听见她的喊声,放下手中针线,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看着她。掀开被子起身,双脚软的像踩在棉花上一般,使不上力气。 白露霜以为母亲会像以前一样,宠溺的抱着她。直到清脆的巴掌声,在耳边响起。她苍白的脸上多出五根手指印,她才缓过神来,不敢抬头看母亲。 “这一巴掌只是为了惩罚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如再有下一次,为母便跟你一样折磨自己。” 在她记忆中,母亲这是第一次打她。以前她犯错母亲都只是责备一番,从不忍心动手。这一次,怕是真的伤了她的心吧。有她这样的女儿,她是不是很难过。不能享福就算了,还总让她伤心。 这一次,她没哭,反倒是笑了起来,就这样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后来,母亲告诉她,那天是一个卖酒的掌柜将她送回来的。那掌柜想了很久终于认出她,原来他跟薛茗一样有个爱好,喜欢吃豆腐。特别是城东白家的豆腐,一来二往,跟白瑜虽说不是很熟,但也认识。之前还在白露霜手里买过豆腐,他却还记得她。知道她嫁给县令大人的养子,还好他将她送回了娘家,而不是县衙府。 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怕她出事,便跟在身后,看见她喝完酒倒在地上。中间薛陌殇来过几次,白瑜什么也没问,但是却将他拦在了门外。 这样也好,冷静一下,也好想想接下来的路,自己一个人该如何走下去。 ☆、来生莫作有情痴 白露霜在床上躺了几日,也能下床自己走动。虽然,身体无大碍,可心里一直有道梗,始终过不去,整日忧心忡忡。脸颊跟着凹陷,瞳孔也变大,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 白母看着自己的女儿,心里着急,可是又不敢问她。怕再次勾起她的伤心事。白瑜这一次,难得跟白母站在同一条线上,没有贬损自己的女儿。尽管不知情况,他也跟着一起唉声叹气。上次摔伤之后,手臂还没康复,加之白母身体一向不太好,最近一直没出摊卖豆腐。每天跟着白母上街买菜,顺便去茶楼喝茶,跟着一帮老头闲聊。可是,这几天他却不愿出门,都是因为他的‘好女婿’薛陌殇。现在整个井成县都知道他的丑闻,说他购私宅养小妾,那小妾长得貌美如花倒也罢了。据传,那小妾长得五大三粗,丑陋无比,更加可恨的是,那小妾还是被别人休了的。 更有甚者,说他们夫妻俩是为了钱财,才会将两个女儿推入火坑里。这样公然勾引有妇之夫,还敢大肆宣扬,真是臊得慌,这种人不是应该拉去沉塘吗? 试问他女儿哪里不如那小妾,无论品行还是相貌。薛陌殇脑袋被门板夹了还是眼瞎。他气不过,几次想冲去县衙找薛陌殇理论,都被白母难住了。 白母每天变着花样,为白露霜准备吃的,都是她以往最爱的。看着那些吃的,哪里有什么胃口,根本吃不下。但是又没辙,除了唉声叹气压根帮不了她。 白露雪听说此事心急如焚的赶回来,就是想见一见白露霜。当她见到躺在床上虚弱的白露霜时,如何也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哪里是自己的姐姐,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然而,白露雪整个人看起来倒是变化不少,与之前相比,身材更加圆润丰满,面带桃花,灵动得像一只飞舞的蝴蝶。如此看来,生活过得很是滋润,这样以来压在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下了。 拉起白露霜干枯的手,眼泪随之流了出来。根本说不出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眼里心痛之色溢于言表。 白露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安慰白露雪,“妹妹怎么回来了?”声音虽然还是很嘶哑,不过相比之前,好了许多。 “姐姐还打算,瞒着我们吗?现在,整个井成县传得满城风雨。说姐姐不知天高地厚,阻碍丈夫纳妾。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就这样被你硬生生拆散。” 白露霜听完这句话,差点吐血。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沈筱筱这计谋用的可真不错,她是不是太小看她了。双手紧紧抓住被子,直至手背青筋凸起,指节泛白。 “姐姐以后的路还长,千万不要因为那些流言蜚语而影响自己的心情。” 白露雪的话,她也明白,怕她一时想不开再次做出后悔之事。她苦笑着点点头,像是做出了某种艰难的决定。 “放心吧,再无下次。” 生命是自己的,自己不珍惜,谁会替你珍惜?如果为了这样的人去死,怎么值得?两姐妹在房里闲聊着,门外传来叫喊声。声音不大,可她还是听得很清楚。 “白露霜,白露霜。”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的声音。听听,这才几天,以往一口一个娘子的人,居然变得这么快,改为直呼名讳。 如果不爱,请不要伤害。薛陌殇明明不喜欢自己,可还能装作对自己温柔体贴。如果是她,又怎能做到?夜以继日对着一个自己不爱之人,是何等痛苦?想到此,她居然笑出了声。 声音越来越近,直到房门口。一身熟悉的白衣,分外耀眼。全身上下依旧散发着高傲的气息。唯一不同的是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深邃眼眸下,能够清晰的看见黑眼圈,满脸心痛之色,望着床上的白露霜。薛陌殇大步走进来,当他走到床前,伸出双手,想要抱住白露霜。却被不知何时冲进来的白瑜拦下,白瑜脸上愤怒的表情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说着将他往外推,奈何他气定神游,加之武功底子,白瑜压根推不动他,气得直跳脚。 白露雪担忧的望着姐姐,他们两人之间的事,自己也不好插嘴,只是坐在一旁。 “你还来干什么,以后不允许你再来找我女儿。” 薛陌殇眼里只有床上的白露霜,虽然没说话,看得出来一向沉着冷静的他,这次也慌了神。 白露霜低着头,泪已涌出。心里一直默默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父亲、妹妹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跟他说。” 白露霜下了逐客令,白露雪站起身向门口走去,白瑜刚要开口却被白露雪拽起胳膊就往外走。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薛陌殇走过去,想要靠近她,却被白露霜拒绝了。他只好挪步,坐到不远的椅子上。 两人谁都未曾开口说话,一直沉默着。白露霜不想说,而薛陌殇是不知从何说。房间里静得可怕,更多的是压抑。 “一直对着你不喜欢的人,是何感觉?”白露霜哭着问出心里那道梗,几次话到嘴边,都不知如何开口? “嗯?” 真好,学会跟她装疯卖傻,反正心里早已有数,知道结果时,也不至于太难过。 “光听片面之词,能否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薛陌殇说得如此诚恳,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在无理取闹。跟刚刚进门那高傲的气势形成鲜明对比。 “片面之词?”沈筱筱亲口对她说的话,也是她道听途说的片面之词吗?冷笑着看他,仿佛想要透过胸膛看清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想要看穿以前对她的好都只是为了哄骗她而已。街上传遍了流言蜚语,一句简单的话就想让她相信吗?是不是觉得她太傻,太天真。 “薛陌殇,你的青梅竹马亲口承认,你们余情未了,让我腾出位置。你当真以为我是那种随便给点甜头哄一哄就算完事的女子吗?既然你我走到如此地步,男不欢女不爱,我们谁都没必要再苦熬下去,我们合离吧。眼不见为净,以后你可以光明正大去找你的青梅竹马,不用再藏着掖着。” “这真的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吗?”薛陌殇虽然表面平静,内心早已波涛汹涌。背在背后的双手早已紧握成全。 “对”白露霜毫不拖泥带水,回答得简单明了。 薛陌殇站起身,像平常一样在房间来回走动。最后,又回到她面前静静的看着她,仿佛做出了艰难的选择。 “你还记得上次我带你去见的楚王吗?” 白露霜有些莫名其妙,好好的他怎么突然提起楚王来了。她没回答,只是沉默。 “他来井成县只是顺道路过而已,之前有人匿名举报,域云城知府利用职权大肆收刮民脂民膏,滥用私权,仗势欺人。前几天,我去域云城就是为了此事。如今,汪知府一家已被收押大牢,轻则流放,重则杀头。” “他们一家都被收押,为何沈筱筱会回到井成县呢?” 薛陌殇对于她问的这个问题,并未急着回答,只是眨着眼睛看着她。 然而白露霜还是从他眼里读出结果,“该不会你做了手脚?” 这一次,他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也就是说薛陌殇在这件事上做了手脚,私自将沈筱筱救出来,还藏在离县衙府不远的宅院里。 “我知道此事后,便早已派人打点好一切。楚王比我先去域云城,而我过去时,汪奕已按七出之条,将筱姐给休了。” “你是不是疯啦,你有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吗?身为捕快,不为君分忧,不为百姓谋利,居然还敢私下做出这样的事。”白露霜疯狂得从床上跳起来,也顾不得身子立即惊呼起来,而薛陌殇倒是淡定得多,上前扶住她。白露霜全身如针刺般,立即挣脱开。 白露霜的话是没错,可是他还是不忍心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遭受此罪。 “父亲可知道此事?”白露霜真是为他捏了一把汗,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薛陌殇摇摇头。 “那王爷呢?” 他再次摇头。 这种事情要是被王爷知道了,不是等于不打自招吗。 “街上的那些流言蜚语,不要告诉我,跟你筱姐无关?” “这件事确实是她派人私下造了谣,闹得人竟皆知。让你受委屈,我会处理好,还你一个公道的。” 白露霜再次冷笑,处理好,怎么处理好?她一个下堂妇都不知害臊,而她还是明媒正娶的,有何可怕?受人戳脊梁骨的该是她才对,她何足畏惧? “还我一个公道?薛陌殇,沈筱筱一次次的爬到我头上来拉屎,你都可以视而不见,不了了之。这一次你觉得一个公道就能解决,就能消我心头之恨?” “你说如何处理才好?” 白露霜不再回答,心里想着薛陌殇始终偏袒沈筱筱,她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你走吧,以后别来了,我不想再看见你。”白露霜早已流出泪水,说完看也不看他一眼,便躺下了。 薛陌殇并未因她这句话,而负气离开,“那晚我回去之后,发现你不在。便四处寻找,后来小思将所有事告诉我,那一夜我找你,直到天亮才回去。全府上下都被我派出去找你,一直没结果,父亲又带着衙门的人找,可是都没有你的消息。直到街上传遍流言蜚语,我才知道筱姐找过你,还对你说出如此之话。后来有人报信亲眼看见有人将你抬回娘家,才知道你出了事。那一刻,你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吗?生不如死。” 难怪那天回去,县衙府一个人也没有,原来都出去找她了。 “谢谢你还惦记我,不过以后都不需要了。你的真情还是拿去送给沈筱筱吧。” “我知道如今一切解释都苍白无力,你身子还没好,先好好休息吧。”说完薛陌殇潇洒离去,当他掩门那一刻,白露霜早已泪流满面。既然愿意事后弥补,为何事先不愿告知她,她并不是那种不讲理,尖酸刻薄之人。 两人再次不欢而散,继续下去也是心累,不如早些结束来得痛快。正如,长痛不如短痛。 ☆、此情可待成追忆 薛陌殇走后,白露霜表现得很平静,其他人也不好问。没多久,小思和小念就来了。小念看见白露霜之时,趴在床头哭得伤心不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白露霜已经不在。相反,小思只是轻轻啜泣着。 白露霜看着她们俩,时不时安慰几句。眼见天色不早,白露雪赶着回去照顾自己的相公,白瑜夫妇不在,只有她们主仆三人。 “好了你们俩,少夫人我不是还没死吗!”白露霜被两人的哭声,吵得一个头两个大。 一听白露霜发话,立马收出,露出笑容来。白露霜被两人精湛的演技给逗笑了。 “少夫人以后切莫再说这样的话,您待我们就像一家人,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也不活啦。”小念边说边擦眼泪。 在床上躺了几天,腰酸背痛,脑袋发涨。要是再如此下去,只怕她会更加难受。 最近,薛陌殇天天都会过来,每晚趁其他人都歇下,才翻墙进来,天未亮,又翻墙回去。天天如此,让人闹心。白露霜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劝阻他别来啦。非但不听,还死皮赖脸的搂着她。这个时候才来撒娇卖萌,事先干嘛去了? 人前一本正经,人后不正经。 就这样,薛陌殇的翻墙持续将近一个月,才得以结束。 有一天早上,白瑜兴奋的从外面跑回来,进门顾不上其他,便拉住白露霜,“女儿啊,你知道吗,整个井成县都传遍了,薛陌殇要用八抬大轿将你接回去,还要敲锣打鼓,围着井成县绕三圈。” 白露霜看见白瑜说的口若悬河,然而,她并未像白瑜想象的那般开心。此事,薛陌殇同她商量过,她当时只是随口说一句,让他用八抬大轿接她回去,围着井成县绕三圈,还要沈筱筱当面向她赔礼道歉。 他当时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 “就是该这样,不然某些不要脸的人,还以为我白瑜的女儿好欺负。”这是白瑜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这么开心。虽然,白瑜平时偏袒妹妹多一些,但是白露霜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他怎么也不会容忍到别人随意到自己头上拉屎的地步。要知道欺负他女儿,就等于欺负他。他向来不是软弱之人,也不是好欺负之人。 白露霜笑着点点头,一旁的小思和小念也跟着开心不已。 到了第二天,井成县可谓是热闹非凡,简直是另一番风景。一对人马敲锣打鼓,后面还抬着八抬大轿。一见这阵势,百姓就知道有戏可看,赶紧跟在轿子后面,直到来到城东白家。 这时,白瑜家被围得水泄不通,一张张充满好奇的脸,正等着看热闹。白瑜还跑去买了一大包糖,发给看热闹的人。百姓个个高兴不已,这热闹有看头不说,还有糖吃。 白露霜很早被小思和小念拉起来,精致打扮一番。拿起铜镜照了照,里面之人脸色依旧苍白,不过精神看起来却不错。柳眉黛媚,眼眸含笑,朱唇轻启,犹如含苞待放的花朵一般。听见外面敲锣打鼓声,想必薛陌殇已经在门外了,脚步声渐渐靠近,直到门口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薛陌殇今日很开心,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紫衣很配他,以往都是穿白衣,这件紫衣穿在他身上简直玉树临风,翩翩公子。 白露霜仔细打量,发现他身上的紫衣,无论颜色和材质都跟她身上那件很像。今天她穿的正是上次薛陌殇出远门给她带回来的礼物,那件紫罗兰流纱裙。薛陌殇见她的眼神就知道有疑问,笑得更加开心。 “你在看什么?”薛陌殇并不急着拉她上轿子,而是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没看什么。”她别开脸,不敢看他。她怕自己多看两眼,就会忍不住流口水。 秀色可餐。 “这种衣服是最近流行的,叫情侣装。据说两个心心相惜之人穿上,会更加恩爱。上次买回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到今日才有机会穿上。你看,我们穿上是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真是个自恋狂,难怪昨晚来了又跑回去,只为取这身衣服。还叮嘱她今日一定要穿这件衣服。她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就是这个原因啊。 此时,门口的人早就等的不耐烦,白瑜本想进来催催,看看两人都在磨蹭什么。门并未关上,而是大大敞开着。当白露霜看见站在门口的父亲时,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然而尴尬的不止她,还有白瑜,转过身慌忙走出去。 白露霜赶紧拍拍薛陌殇放她下来,而薛陌殇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想放,就这样紧紧抱住她,害得她踹不过气来。就这样,抱着她往门外走去,白露霜见状挣扎着要下来,薛陌殇没理她,她只好捂着脸,直到被抱上轿子。白露霜根本不敢抬头,很多人看着,大白天就这样成何体统。然而,薛陌殇可不管这些,相反他还很开心。拉下轿帘,看不见外面她才松了一口气。 外面敲锣打鼓声再次响起,围观的百姓也跟着起哄,轿子跟着被抬起。就这样轿子被抬着围着井成县绕了三圈,最后才在县衙府门口停下。 薛茗不在,应该是去了衙门,府里的仆人都在门口等着迎接她。当厨娘看见她那一刻,激动的就差没哭出来。 “少夫人,您可算回来了。奴婢天天盼着您回来呢。” “厨娘,害你担心了。” “少爷,您以后可要好好待少夫人,像她这样好的娘子,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个。” 薛陌殇笑着点点头,依旧我行我素,不管别人。背起她就往房里走,害得下人个个装聋作哑。对于薛陌殇的举动,白露霜并不惊讶,更没害羞,只是厚着脸皮装眼瞎,不敢看那些下人。 回到房间关上门,薛陌殇笑得春风得意,“为夫的表现,娘子可还满意?” 白露霜知道他指的什么,看了他一眼,翻翻白眼,起身走开。 薛陌殇一直缠着她,让她回答。被他吵得头大,只好点点头。对于她敷衍的回答,薛陌殇很不满意,捧起她的脸,对向他,最后,在她额头亲了一口,此事才算了结。真像个没长大的小屁孩。 “明天我会派人送筱姐离开这里,一会儿她会过来。” “你真的打算这样做?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薛陌殇沉默着摇摇头,他知道白露霜在顾虑什么,可是让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沈筱筱跟着汪奕吃苦受累,他做不到。 “此事父亲并不知情,要是私自这样做,以后万一连累了父亲,连累了薛家怎么办?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再说,他们也是罪有应得,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这话说得也不无道理,但是眼下不这样做,能怎么办呢?沈筱筱的性子到哪里都不知收敛,不讨喜,以后怕有的苦吃。 “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还有,她这么明目张胆的大肆宣扬,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沈筱筱有多了不起。要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早晚要连累到薛家。私自造谣,妄自拆散别人。将心比心,你可知伤我有多深?” “我知道娘子受苦了,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说话间,小念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看见两人欲言又止。 “怎么了,小念?” “少爷,少夫人,那个沈氏夫人来了。” 话还没说完,沈筱筱便带着她的婢女翡翠走到门口。 白露霜只是坐在凳子上看着门口之人,她真想刨开她的心看看里面是红的还是黑的,这么无耻。她倒想看看,今日她又会如何作妖? 沈筱筱难得没有以往嚣张的气焰。相反,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样子看起来很憔悴。她刚想抬脚走进来,却被白露霜制止了。 “有事说事,千万不要踏进房间,我怕脏了我的地方。”白露霜毫不客气,不知道的以为她有多尖酸刻薄。相比沈筱筱之前对她做的事,她这点算什么。在场之人简直大快人心。 连薛陌殇也没想到白露霜会这样,伸在空中的手,只能尴尬收回。 “之前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妹妹之事,请妹妹见谅。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了。” 沈筱筱看着薛陌殇,发现薛陌殇的眼神正缠绵在白露霜身上。 呵呵,在白露霜听来这道歉是有多可笑,我也背后捅你一刀,再来一句敷衍的道歉可好?这种走走过场之事,不知是谁的主意,她不想再深究。人有时太过计较,就会活得很累。 “姐姐可是厉害的角色,我岂敢要你道歉,我怕折了我的寿啊。” “陌殇,谢谢你的照顾。我知道我这个人在哪里都不受待见,我有自知之明的。你放心,我已经收拾好东西,明日便离开,不会再回来碍你们的眼。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沈筱筱说得情真意切,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听这话怎么觉得是在针对白露霜呢。 “那好吧,这样对你好,对我们也好。明日我便派人送你回老家。”沈筱筱没想到这次薛陌殇居然没挽留她。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再说,妹妹这边还离不开你。” 呵呵,这是什么话!再怎么说,她和薛陌殇也是夫妻,离不离得开也不管她的事吧,有必要这样说话吗!恶心,白露霜对于这种无药可救之人,选择置之不理,她相信恶人自有天收。 “有件事我想跟你澄清一下。我一直拿你当姐姐,白露霜才是我明媒正娶的发妻,之前造谣生事,险些酿成悲剧。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不是谁都心甘情愿,在你身后替你擦屁股的。” 话糙理不糙,薛陌殇这是第一次对沈筱筱说这么重的话。 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沈筱筱觉得分外刺眼,这一切早就结束了,是她还在企图能挽回。只是她不明白,从她决定为了钱财嫁给汪奕那天开始,一切就结束了。只可惜到头来人财两空,还背上了无耻的骂名。 做人不能太贪心,自古面包和爱情终究难两全。 走在街上,背后之人总是议论纷纷戳她脊梁骨,可她仍旧以为追究自己的幸福,她没错。她只是暂时离开,而不代表就此放弃。 薛陌殇见她离开,握住白露霜的手紧了紧,希望她这次能够消停下来,不然以后谁也帮不了她。毕竟他也有自己的人生。 过分干涉别人的生活,就是对自己的生活不负责任。 ☆、妻慧贤能日子悠 日子又恢复平静,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般。白露霜的日子依旧无聊,吃了睡,睡了吃。 凉爽的秋风吹过,梨树上的叶子一片片飘落。树叶离开,树枝并不悲伤,落叶有情,来年更护花。 白露霜坐在临时绑的秋千上面,来回荡着,不知荡了多少个来回。到最后,坐在上面发呆。 本来坐在梨树下,无聊得紧。抬起头来望着光秃秃的梨树,灵机一动,让小念帮忙找来一条绳子。小念听说她要找绳子,不知作何用?生怕自己的主子一时又想不开,想要上吊自杀。迟疑很久,最后,还是问出口:“少夫人,您要绳子,是……”偷瞄她一眼,后面几个字她压根不敢说出口。 “哎呀,小念,少夫人叫你找绳子你就快去,哪里那么多废话呀。” 小思随手捡起一片树叶,拿在手里当扇子。虽然,没有风,力度盖过树叶,看起来很是有趣。 “小念你快去吧,我只是无聊,想做秋千玩一玩。很久没荡秋千,突然很想玩。你可别胡思乱想,以为少夫人我要傻到上吊自杀。”此话正是小念心中所想,既然不是这样,她也就放下心来。 屁颠屁颠的跑进去,找来一根大拇指般粗细的绳子,递到她手里。拿起绳子踩在凳子上,将一头固定在树干上,又移动凳子绑另一头。小思想要帮忙,也都被她拒绝,她可还没脆弱到事事都需人帮忙的地步。 她记得荡秋千都是小时候之事,随着她和妹妹渐渐长大,父亲总是逼着她们学做豆腐,整天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时间玩这些。小时候,父亲会帮她和妹妹一人绑一个,这样就不会你争我抢,直到玩腻。 小思站在后面推她,她被荡得老高,风声呼啸而过,吹起额间刘海。小念则坐在一旁,手里不知何时多了针线,正低头做的很认真。时不时抬起头来,看一眼,露出天真的笑容,又低头继续手里的活。 坐在秋千上,看不清楚,便问她:“小念,你手里做的是何物?” 她不问还好,一问小念居然有些害羞,脸也随即而红。小思好奇,偏着头看,最后露出个讳莫如深的笑容。 “哦” 白露霜被这一声‘哦’彻底勾起好奇心,她招手让小思停下。走过去,坐在小念身旁,小念则展开给白露霜看,小思也跑过来围观。 一张洁白的棉布上面,绣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荷花绣得栩栩如生,上面还停着一只蜻蜓。荷叶虽然还未完工,也能看出她绣工了得。 “小念,你的女红做得真不错。”白露霜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 “少夫人可喜欢?”诚恳的点点头。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她会背的诗并不多,这句还是上次无意中在薛陌殇书中所见。她一直记得很清楚。 “等奴婢绣好之后,就送给少夫人。上次奴婢回乡,我娘和弟弟都很感激您和少爷,让我们一家能吃饱穿暖,不再挨饿受冻。奴婢想着,也没其他东西可以送给您,奴婢也只有女红能拿得出手,您切莫嫌弃才好。” 不嫌弃,不嫌弃,如此了得的绣工,又怎会嫌弃呢。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没说,故作沉稳点点头。 小思清清嗓子,插话道:“你怎么不告诉少夫人,你回乡还为了见某个人呢?” 小思不说还好,一说小念的脸‘刷’的一下,红到耳后根,就连脖子也是如此。 “嗯?两人有秘密,还不从实招来。”白露霜手里拿着手帕,正看得仔细。小思一说,她才放下女红,盯着小念。 “文良哥。”小思故意学小念的声音,本来声音就比一般女子粗犷,说出来却变成另一种搞笑的味道。白露霜被逗得哈哈大笑,就连羞涩的小念也跟着笑起来。 “文良哥是谁?” “你问小念啦。怎日在奴婢耳边唠叨说她的文良哥有多好,多体贴。哎哟,肉麻得紧” 从小念羞涩的脸上能看出,她很在意。 “好了,小思你别再开玩笑啦。小念快说说。” “文良哥是我的邻居,比我大两岁,一直对我家很关照。有事他都会主动帮忙。”小念说完,脸红得更厉害,恨不得找个地缝藏起来才好。 “哎哟,小丫头看不出,嘴角含春,是喜欢人家吧?” 被白露霜说中要害,小念干脆用手帕捂住脸。 “对了,小思。小念回老家,你呢?有何有趣之事,说来我听听。” 小思被问得猝不及防,好在反应快,“少夫人可好记得,奴婢之前提起过那位曾经传授武艺与我的高人,奴婢去拜访了他。” 白露霜没再继续追问。然而,她突然对女红浓厚兴趣,盖过一切事物。一直缠着小念教她。跟薛陌殇成亲这么久,都是买东西送给他,从未亲自动手做过,这一次她打算尝试一下。 兴致正浓,打铁还需趁热,拉着小念上街买东西。厨娘在身后叫她,快吃午饭了,让她吃了午饭再去。然而,她打算买回来再吃。 初次学,做什么好呢?简单的就从绣手帕或者绣香囊开始。在她出嫁前母亲教过她,可惜那时她一心想着怎样才能逃脱薛陌殇的魔掌,根本没心思学。这一次她要认真学,但愿不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做出像样的东西出来。 她不打算绣手帕,也不绣香囊,她决定做一双鞋子给薛陌殇。天气渐渐转凉,他每天需要走很多路,一双舒适的鞋,能让脚走起路来轻松很多。打定主意,她把想法告诉小念,小念当即答应。 两人买了一大堆布料,准备吃完午饭便动手。黑色耐脏,经常在外走动,也好打理。兴高采烈跑回家,放下东西又赶紧跑去饭厅吃饭。薛茗吃完已经下桌,薛陌殇还在吃,厨娘留了菜给她。土豆烧鸡,还有清炖筒骨汤。今天中午的菜都是她喜欢的,看来厨娘已经将她征服。 想着她身体刚刚康复,这段时间厨娘每天都会给她煲汤,让她补一补。土豆入味且不烂,鸡肉也烧得刚刚好,汤喝起来一点也不油腻。 白露霜只想着快点吃完,好去做鞋。所以,吃得很快。嘴里塞满饭菜,薛陌殇搞不懂她,放下筷子看着她。 她感受投来的眼光,夹起一块鸡肉放到他碗里,又埋头继续吃。 “你去哪里了,忙得顾不上吃饭。” “出去了一趟而已。” 三两下刨完,顾不得薛陌殇问话,放下碗筷飞奔出去。抹抹嘴,喝口茶压压惊。开始忙活起来,自己没做过也不知道怎么弄,只有等小念来帮忙。 首先要做鞋底,小念教她,便在一旁看着,她则自己动手做,鞋底要用面粉做成浆糊纳好晒干,再用线一针一针缝好。一只鞋底还没纳好,白露霜手上已经满是血泡和针眼。痛得不敢碰,小念看着心痛,劝她放弃,可是她咬牙坚持做完。 晚上睡觉,薛陌殇习惯握着她的手,结果痛得她龇牙咧嘴,倒吸凉气。薛陌殇掌灯一看,手上伤痕累累,不知道又在忙着折腾什么?他叹了一口气,没有问她,眼神宠溺,从药箱里拿出伤药替她抹上。抹完药,清凉舒服,也没之前那般痛得厉害。 第二天精神抖擞的继续,好不容易做好一只,她高兴得跳起来。将鞋子拿在手里,来回端详,想象着薛陌殇穿上的样子。一针一线,是那样精细完美。 兴奋劲过后,另一只却做得很慢,有时候她压根不想做。一双鞋子做好居然花了两个月时间。最后,她用金线在鞋的两边绣上薛陌殇的名字。 晚上,吃完晚饭。她便急冲冲拉着薛陌殇回房。薛陌殇不知道她要干嘛,只得跟着她进房间。 当她拿出自己两个月的成果之后,薛陌殇眼里满是惊喜之色,捧在手里爱不释手。 “喜欢吗,穿上试一试。”薛陌殇仔细打量。 “谢谢娘子,为夫很喜欢。”穿上正好合脚,走起路来脚下生风,步步生莲。白露霜眼里的表情,是做出成果之后的喜悦。 薛陌殇拉起她的手,轻轻摩挲,最后捧起手,重重落上一吻。 接下来的日子,白露霜激情满满。她又绣了荷包,手帕,还帮薛陌殇做了一件衣服,虽然,手帕和荷包绣的四不像,衣服也是一只袖子长,一只袖子短。依旧挡不住薛陌殇开心的劲,整日夸白露霜。 实乃贤妻良母。 ☆、每逢佳节倍思亲 时光荏苒,转眼便到了中秋节。中秋节本是家人团聚之日,所以薛茗给仆人们都放了假,有家人的回家过节,没有家人的留在县衙府,大家一起过节。 厨娘回家与家人团聚,小念也回去跟娘亲和弟弟一起过节,府里大部分下人都回了家。然而,小思则留在府里。薛茗今日难得在家,悠闲的坐在梨树下休息,这是被白露霜霸占以来,第一次坐在这里。几个月来,一直很忙,总有一些大小事阻碍他想要休息的心。 厨娘不在,今日他们就得自己做饭,两人一早便起床去买菜,街上人头攒动,过往行人皆是收获满满。两人买了很多东西,一应俱全,应有尽有。想着公公很久没吃豆腐,她昨晚便泡好豆子,准备回去做豆腐。 回去的路上,经过卖天灯的摊位,白露霜顺便买了两个天灯,打算晚上祭完月亮再放,她和薛陌殇一人放一只。 两人一起做饭。薛陌殇主厨,白露霜打下手。说是打下手,她不过站在一旁看着而已,薛陌殇总是嫌她碍手碍脚,帮倒忙。 她干脆离开厨房,坐在门口,让小思帮忙搬来石磨,磨起豆子,做豆腐。泡的豆子很多,她打算多做一点豆腐,吃不完还可以做成豆腐干,豆腐乳都可以。 薛陌殇手里拿着活蹦乱跳的鱼,准备杀,看见白露霜磨豆子娴熟的动作,点点头。 “你最拿手的还是豆腐,是吧。” “那当然。”白露霜得意至极,想当年自己卖豆腐、做豆腐哪一样都没落下。万事皆能忘,老本行不能忘。她早已做好打算,等薛陌殇不干差事,就摆个豆腐摊,她负责做豆腐,薛陌殇负责卖。以他的相貌,老了估计也不会太差,以后,卖豆腐就全靠他。 薛陌殇不知她心里所想,要是知道,怕是不会答应,还会鄙视她。 总算没拖他后腿。 中午饭菜很丰盛,酸菜鱼,当归炖鸡,还有熊掌豆腐以及各种菜肴,堆了满满一大桌。白露霜口水直流,忍不住想要尝尝。 全府上下就剩她和薛陌殇、薛茗外加小思,所以今日并无主仆之分,四人刚好坐满。今日高兴,薛茗拿出葡萄酒打算喝两杯。薛陌殇陪着薛茗一起喝,白露霜舔舔嘴唇想要尝一尝,不想被薛陌殇无情拒绝。 她瘪瘪嘴,继续吃菜,薛茗和蔼对薛陌殇说道:“今日高兴,大家都喝一点,少喝点没关系。少喝点,养身。” 白露霜等的就是薛茗这句话,高兴至极。吩咐小思再去拿两个杯子来,一人一杯,一起举杯畅饮。 这葡萄酒之前喝过一次,再次品尝,味道不像之前那般怪异,反倒带着一股回甜。喝完一杯,眼睛再次直勾勾盯着酒坛,被薛陌殇看见,连酒杯一并没收。她只能干瞪眼。 酒足饭饱,白露霜腆着肚子,坐在一旁休息。薛陌殇忙着收拾碗筷,小思也没闲着。薛陌殇乃居家必备好男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尾随薛陌殇走近厨房,伸手抱住他的腰。 “小靴子,今天可是中秋节,怎么能没有月饼呢?” “一会儿上街去买。”薛陌殇就像哄小孩子一般,手上继续忙活着。薛陌殇走到哪里,白露霜便跟到哪里,犹如薛陌殇的尾巴。 “我不要买的,我要你做给我吃。” “嗯”薛陌殇不知在想什么,随口敷衍一句,白露霜却当了真。 “真的?” 就这样,吃完午饭两人来不及休息,又忙着做月饼。薛陌殇揉面,白露霜觉得有趣,她也想试试,结果揉了几下,累得全身大汗淋漓,后背衣服也被打湿。再看薛陌殇倒是很轻松的样子。 揉好面醒一下,接下来是做馅,薛陌殇做了两种馅,一种牛肉,一种蛋黄。牛肉馅要将牛肉切成末,再放上黑白芝麻,炒熟的糯米粉,还有豆沙。蛋黄的相对简单一点,豆沙馅里面包裹腌好的鸭蛋黄。 做好月饼,放到烤盘里,最后放进壁炉里烤好就可以了。出炉之后,看着一个个诱人的月饼,满屋香气。白露霜不顾烫,拿起一个一口咬下去,结果可想而知。赶紧丢掉月饼,捂着烫伤的嘴巴。 薛陌殇看她猴急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白露霜翻翻白眼,瞪着他,有这么好笑吗?不就是被烫了一下吗?很快,被烫的地方红肿起来,估计会起泡。越战越勇,不消片刻,再次拿起月饼咬了一口,牛肉馅的,鲜香不腻,甜度适中。 “嘴被烫伤,也不知道等一下再吃。”薛陌殇摇摇头,吃货的世界,他不懂。讲好听的叫吃货,难听点还以为他薛陌殇亏待了她。简直如饿死鬼投胎。 “反正已经烫伤,干脆再吃一口。” 这都是什么逻辑,简直不能理解。 吃完一个,再吃一个蛋黄的,又沙又油很不错。放上几天,等待回油,到时候味道更加不错。 要不是她肚子实在装不下,她还能再吃两个。 刚刚入夜,家家户户在院子里摆上月饼、糕点以及各种水果,祭拜月亮。今夜的月色,皎洁明亮,大如玉盘。满天繁星,一闪一闪犹如宝石。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白露霜精致摆好各种点心,放在院子里的桌子上。看着天上的月亮,突然想起父母,第一次不在家里过中秋节,妹妹也不在,今年只有她们二老,会不会和以前一样开心呢?毕竟中秋节乃是全家团圆的节日。 以前,家里从未自己做过月饼,都是去点心铺买。父亲说做月饼繁复,做不好的话,味道会大打折扣。那时候嘴馋,父亲买回来放在那里,还没到晚上祭拜月亮,都已经被她和妹妹吃光了。后来渐渐长大,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嘴馋。有时候摆在那里,也不会想着去尝一尝。 时间过得真快,这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小时候盼着长大,什么事都想要自己做主,如今呢,长大了怀念的依旧是小时候,可惜,过去之事只能活在回忆里。 薛陌殇和她各自沉默,想着心事。也许薛陌殇此时此刻也再想着远方的亲生父母吧。 每逢佳节倍思亲。 四个人坐在院子里赏月、吃月饼。 她拿出天灯,打算和薛陌殇一起放。两人分别在上面写上自己的愿望,叠好放进天灯里。看着被点燃的天灯冉冉升起,渐渐飘向天际,直至消失不见。 “娘子,许了何愿望?”薛陌殇经不住好奇,转头问她。 “秘密。”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她许的愿望。母亲曾说,愿望是不能随便说出来的,不然就不灵验。 直到后半夜,困了才回房休息。 全府上下很安静,四周一片静悄悄。 后院的石桌旁,坐着一个人。月光洒在他身上,留下一片清辉。可惜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模糊看见背影,像是在等某个人。 桌子上放着一坛酒,外加两个杯子,再无他物。那人斟上一杯酒,一饮而尽。沉默半响,再斟上一杯。就这样一杯接一杯,不知几杯,从墙上跳下一个人。 那人见状,并无其他动作,只是静静的坐着。 “这么久,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落座之后,并不客气,拿起酒坛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接连喝下三杯。 “有事耽误,怎么样,在这里还习惯吗?” 那人并未回答,继续喝酒,很快一坛酒见了底。他又从桌子下拿起另外一坛,继续喝。 “你问一下,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这里我不想呆了。” “来之前夫人吩咐过,让你将事情办好,不然就不要回去见她了。”对面坐着的人一直低着头,当他抬头看清对面坐着之人的打扮,居然一口酒喷了出来。 对于他的大惊小怪,他不为所动,依旧只是喝酒赏月,人生几何。 那人叹了叹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不想再这样被左右下去,他想要走自己的路。这样跟傀儡没什么区别,想凭自己的本事,她总是抱着怀疑的态度。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在她眼里他只有缺点,永远没有优点。所以,妄想得到她的任何称赞。即便你再努力都是如此。 “想不到你这次做了如此大的牺牲,难怪想回去。”对面之人居然跟他开起了玩笑。 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对面之人仿佛明白一切,不再笑话他,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默,周围除了虫曲声,还有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白露霜晚上喝多了水,起来入厕。当她入完厕往回走,看见后院有个人影,吓得她撒腿就跑。不想身后有人叫住了她。 “少夫人,您慌慌张张的,是怎么了?”当她看清小思的脸,被吓的心,才得以落下。 “小思,我刚刚看见后院有个人影。”白露霜拉着小思,脖子缩成一团,指了指后院。 望向后院,两人渐渐移步过去,哪里还有人影?此时,小思和白露霜靠得很近,白露霜闻见她身上浓烈的酒味,她捏住鼻子推开她。 “小思,你喝酒了?” “嗯,少夫人,你要不要也喝一点。”小思拿出刚刚没喝完的酒坛,在白露霜面前晃了晃。 “小思,你好好的为何要喝酒?” “少夫人,我只是高兴,才想要喝点酒。没有其他的原因。” 她咬咬唇想了想,薛陌殇要是知道,她半夜三更不睡觉跑来跟婢女喝酒,估计又要数落她一顿。纠结半响,小思乘胜追击。 “少夫人,您看月色撩人,你当真要辜负?”小思指着天上的月亮,白露霜也试图抬头望向天空,皎洁的明月,犹如玉盘。 咬咬牙点点头,两人坐在后院里,你一杯我一杯,直到后来喝得不省人事。 ☆、东窗事发难善后 第二天早上,白露霜还在梦周公,便被敲门声吵醒,游魂般起床,见小思站在门口。小思遇事一向沉稳,今天居然有些反常。她揉了揉痛得厉害的脑袋,两眼无神的盯着小思。 没睡醒,加之头又痛,她迈着艰难的步伐,又倒回床上,打算睡个回笼觉。刚闭上眼睛,小思来到床前,想要将她扶起来。 “少夫人,接下来之事,您要不要听?” “说吧。”她懒得睁眼,等着小思继续说下去。 小思咬住下唇,再松开,“老爷,好像知道了那件事。” “哪件事啊?”懒洋洋的声音,让小思为之捏了一把汗。 “哎哟,少夫人,就是沈氏夫人那件事啊。” 白露霜听完,一个头两个大。刚刚昏沉的脑袋立马变得清醒。翻身坐起,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什么?你再重复一遍。” “老爷已经知道少爷用计谋救出沈氏夫人那件事。” 白露霜确定这次她没听错,简直一清二楚。她是说公公已经知道薛陌殇对他隐瞒此事。她赶忙起身,胡乱套了件衣服,穿上鞋子冲出去。小思在身后,边追边喊。 公公知道此事,只怕结果无法预料,薛陌殇这个糊涂蛋,看他这次如何收场?如此严重之事,他也敢在背后搞小动作,搞不好就连公公也会被他连累。 虽然,公公平时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正因为如此,这种人发起火来才可怕。传说中的笑面虎是也。 小思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总算在前院追上了她。 “你怎么知道的?” “今日,我上街,无意中看见街上贴的告示,说域云城原知府贪污受贿,其子强抢民女,以权谋私,其罪被判流刑。那告示上面有其家人画像。老爷估计特别留意看有没有沈氏夫人,才发现其中问题。” “那老爷和少爷人呢?”白露霜焦急的几乎吼了出来,脸被憋得通红。 “在书房。” 小思被吓得指了指书房。 “少夫人,您说这沈氏夫人上次回来,几乎闹得满城风雨。那时老爷怎么没发现呢?” “估计那时汪知府一家刚被收押,还未判刑吧。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白露霜双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小思这句话倒是提醒她。之前薛陌殇为了找她,也让公公出动衙门之人,加上沈筱筱到处造谣生事,薛茗居然会不知。到底是隐藏得太好,还是故意装作不知?她想不通,脑袋有点不够用。站在书房门口,等候半天也没见里面有何动静。 几次想要上前去敲门,最后还是忍住了。里面好不容易传来声响,除了鞭子声,还有闷哼声。鞭子的‘啪啪’声,她能想象一鞭子下去,保证皮开肉绽,听得心里为之颤抖。公公这是在启用家法,心里更加担心。可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在书房外走了无数个来回,地都快被她踏平。左手握右手,右手捏左手,两手成拳,只能干着急。 薛茗拉开门出来已是晌午,见她站在门口,脸色难看至极,只是瞟了她一眼,随即甩袖离去。白露霜心虚的低下头,随即走进书房,房间里除了书墨香,还夹杂着一股血腥气。 薛陌殇靠在地上,见她走进去,居然像个没事人一般,露出一丝笑容。背上的衣服早已被鞭子撕碎,露出皮开肉绽的伤口。他脸色苍白,额头上挂着汗水。白露霜心痛得无以复加,眼泪不争气跟着流出来。 “娘子,今日起得可真早。某人贪杯,趁为夫睡着,和小思两人喝得烂醉。我好不容易才将你背回去的。”薛陌殇露出一丝苦笑,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怎么样,还痛吗?”她伸手想要掀开衣服看看伤口,薛陌殇却一把握住她的双手。 招呼小思进来,想要将他扶回房去,可惜太重,压根扶不动。最后,小思挥挥手让她靠边,弯腰一把将他背起。看他脸不红,气不喘,轻松的神情。白露霜惊得下巴差点掉地,她竖起大拇指,此乃女汉子,好厉害啊。白露霜瞬间对她崇拜无比,犹如滔滔江水一般。 薛陌殇的伤没办法躺着,只能趴着。白露霜吩咐小思去打一盆水来,她用剪刀剪开背后的衣服,当她看见那一条条伤口,就像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一般。胸口莫名一缩,那种感觉就像伤在自己身上一般。 “薛陌殇,你就是个傻子。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逞强,父亲教训得好。” 用水为他清洗完伤口,家里没有伤药,又吩咐小思去买伤药。 “听说贴出告示,是已经判了吗?” 薛陌殇点点头。 “所有家当充公,被判流刑,苦寒之地。” 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快,楚王办事一向如此。对于这种人,从不会心慈手软。外界谣传楚王一向不问朝事,可是只有他知道,楚王只是不轻易出手罢了。汪知府宠爱儿子过了头,被私欲蒙蔽双眼,之前搜刮的民脂民膏估计还来不及享乐,就已尽数充公。想想那苦寒之地,自古被流放至那里的,没有几人能够活下来。那里条件艰苦,像他们一家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哪里吃得了这种苦,只怕早晚要命丧于此地。 善恶到头终有报。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此事想要就此蒙混过关,估计不可能。” “假如,为夫以后不再是捕快,再无养尊处优的日子,你还愿意跟我一起吃苦吗?” 这一刻,白露霜在他眼里看到了期盼之色,他期盼她能够回答。 “薛陌殇,你觉得我是那种贪慕虚荣,喜欢名利之人吗?”薛陌殇摇摇头,仿佛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很是开心。拉起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 “那父亲呢?毕竟他是县令,要是连累他,该如何是好?” “我与父亲已经商量好,此事我会主动向王爷请罪,希望他能网开一面。” 此案由楚王亲自督办,薛陌殇居然敢在王爷眼皮子底下做手脚,他到底在想什么,根本就不顾他的家人。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当时,怎么没想到呢?沈筱筱不是应该跟他们一样受到应有的惩罚吗,凭什么就该放了她,这样是不是让她太轻松。 她点点头,小思买回伤药。白露霜替他抹上,估计这段时间,他都只能躺在床上。厨娘过完中秋节第二天便回来了,家里的气氛最近压抑得紧。下人也不敢像平时那样松懈,什么事都积极得紧。 白露霜最近很忙,忙着照顾躺在床上的薛陌殇。每天端茶递水,累得不行。 坐在床前削苹果,对他说:“你要是真不在衙门当差的话,我们就自己摆个小摊做生意吧。我都想好了,干我的老本行,卖豆腐。我呢,负责做豆腐,你就负责卖。” 自从上次妹妹出事,父亲摔折了手之后,他们就金盆洗手,决定不干了。想想年纪也大了,干脆享享福也不错,父亲一直抱怨家里的豆腐摊没人接手,索性让她来接手,父亲一定会很高兴。 薛陌殇眨眨眼,笑着看她。 “这么早下达任务,你就不怕为夫我被别家姑娘看上。”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有心开玩笑,白露霜恨不得给他一个大嘴巴。 “谁要敢吃你的豆腐,我就让她尝尝我的豆腐。”说着伸出拳头,在薛陌殇眼前晃了晃。 小思和小念在一旁,忍不住笑出了声。 “要不你现在就让为夫尝尝你的豆腐。”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眼神告诉她一切,眼前的男子欠收拾。抡起粉拳,一拳打在他背上,薛陌殇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难看至极,比锅底还黑。 一天傍晚,薛茗将全府上下召集到一起。看他脸色沉重,直觉告诉她,薛茗估计会提及此事。 “各位,你们在县衙府干了这么久。今日,薛某有几句话要说,家风不严,丑事缠身。以后,不论全府上下,谨言慎行,凡有违家规者,必当重罚。”下人们听完,虽有异议,也不敢吱声。 薛茗说完不作停留,直接去了衙门。好在对此事,只字未提。下人们围在一起讨论此事,看见白露霜纷纷围住,薛茗突然转变,让人措手不及,下人一时难以接受。以往的薛茗可是平易近人,尽管如此,下人也不敢说什么。 也许,薛茗的态度让薛陌殇始料未及,毕竟薛茗拿沈筱筱当自己女儿一般。沈筱筱要是知道,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因为她,闹得县衙府上下鸡犬不宁。估计这一次,要是怪罪下来,不止丢官这么简单。自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留下问题等着别人善后。她真想刨开沈筱筱的心,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这般铁石心肠,总觉得别人应该帮助她似的。 汪奕估计也没料到自己报应来得那么快,要是知道,按照汪奕恩将仇报的性子,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怎么也不会同意就这样轻易的休了沈筱筱。现世报来得真够快。.她没问薛陌殇用什么伎俩让汪奕休了沈筱筱。事情发展到今天,也不能说谁对谁错。 如果这样,沈筱筱还能作的话,那就证明她真的无药可救,薛陌殇也是白遭罪。 ☆、亡羊补牢仍未晚 最近,家里的气氛越来越怪异。自那日起薛茗跟薛陌殇未曾说过一句话,以往微笑随和的性子瞬间像是变了一个人。薛陌殇跟随薛茗生活十几年,两人之间从未红过脸。薛陌殇向来做事有分寸,从未做过如此令人费解之事。这一次,薛茗怕是气得不轻。 白露霜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下人私下议论纷纷,白露霜只是装聋作哑,就当什么也没听见。 薛陌殇倒好,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事情终究要解决,逃避也无用。如今,白露霜心里更加记恨沈筱筱。要不是她,公公还是那个整天笑脸迎人,万事胸有成竹的模样。每天忙着帮助百姓,东家长,李家短。薛陌殇还是那个生活简单的小捕快,每天家里和衙门两点一线,生活平凡却温馨。也许这样的日子很快会结束,接下来的路怎么走,谁也无法预料,只希望能够好好活下去。毕竟活下去才有希望。 最近,薛陌殇一直未曾去过衙门。背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只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疤痕。 晚上,薛茗回来,吃完晚饭,将两人留下。薛陌殇明白这一天迟早要来的,白露霜转过脸,无意识瞟了一眼身旁的薛陌殇。他脸色平静,再无一丝波澜。缓缓低下头,把玩着桌子上的碗筷。 薛茗板着一张脸,两腮鼓起,眼神犀利,胡子时不时的动一下。 “你打算怎么办?”这是薛茗由此以来,跟薛陌殇说的第一句话。 沉默片刻,薛陌殇抬起头来。薛茗的眼神同时落在他身上。三人之间,就此沉默。等着薛陌殇回答。 “我打算这两天便启程前往京都,向楚王请罪。” 薛茗的眼神一直停留在薛陌殇身上,脑海里却回想起以前的事。那时他在外面公干,第一次见薛陌殇时,他孤身一人,衣衫褴褛,看起来瘦弱不堪,脸色蜡黄。他坐在树下喝茶啃馒头,随手递给他一个馒头。他只是摇摇头,并不伸手接。公干那几日,薛陌殇便跟了他几日。问他叫什么名字,他依旧摇头,后来一直跟着他来到井成县。他觉得很奇怪,这孩子看起来应该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可是,给他吃的却不要,问他也不说。当时,薛茗还以为他是个哑巴呢。 直到后来将他带回县衙府,住了几日,两人熟络起来,他才从他口中得知,他是个孤儿,无家可归。问他叫什么名字,跟之前一样还是摇头。 薛茗一生未娶,并无子嗣,而薛陌殇正如他的孩子一般,而薛陌殇同样拿他当父亲。 后来他主动提及收他为养子,还为他取了名字,叫薛陌殇,陌殇初心,人生云水过,平常自然心,当繁华落尽、洗尽铅华,希望他还能保持昔日初心。他原本不打算替他改姓,是他执意要改。这么多年,他一直不知道他隐藏在心里的一切,他在等,等他愿意告诉他。 “你真的想好了吗?既然能够向楚王请罪,坦白一切,为何当初要做出这等事?” “错在汪知府以及汪奕,不在筱姐。” “身为一家人,丈夫有错不及时提醒,自己还跟着胡闹,闹得满城风雨。应当受到连坐。” 薛陌殇是个可怜人,沈筱筱何尝不是呢。来县衙府之前,她受尽世人白眼,尝尽世态炎凉。当薛茗从泥坑里将她拉出来时,她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再次融化了他的心,将她带回县衙府。从此两人便作伴,而他也多了欢笑。可惜,她终究是一步错,步步错。永远不知收敛,以前是,现在也是,早晚会出事。 这一次薛陌殇不作答,而是选择沉默。在他心里,一直当沈筱筱如亲姐姐一般,弟弟救姐姐,为何要问为什么? “父亲,恕我冒昧问一句。”一直沉默的白露霜终于发话。 薛茗不说话,点点头。 “上次沈筱……筱姐回来闹得满城风雨,谣言四起,您当时不知道?” 薛茗未急着回答,只是正眼看着薛陌殇。 “谣言止于智者,不是吗?”对于薛茗的答案,白露霜像被整颗鸡蛋噎住一般,哽得难受。答非所问的避开回答,薛茗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按照薛茗细微洞察力,想必是知道的,可他当时并未在意此事,这样算不算有意包庇呢? “早去早回,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等着你。” 薛茗说完,起身离开了饭厅。 外面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薛陌殇紧紧握住她的手,手心微微带着汗意。这一刻,她希望就这样永远走下去,不要停。两人沉默着走回房间,谁都没说话,想着薛陌殇这一次是凶是吉,谁也无法预料。 突然挣脱薛陌殇的手,紧紧搂住他的腰,薛陌殇虽然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回抱着她。最后,将她拦腰抱起,走回房里。 她光着脚丫在床上走来走去,薛陌殇在忙着收拾包袱。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心里有种不舍。一屁股坐到床上,看着忙碌的薛陌殇。 “小靴子,你不是过两天才去,怎么现在就收拾行李?” “我想快去快回,了却一件事,也不用父亲一直担心。” “哦”白露霜点点头。 “你…你走了…会不会想我。”白露霜心里酝酿很久,终于无比紧张的问出这句话,说话还是结结巴巴的。 薛陌殇听见,停下手中的动作。走过来,亲了她一下,深邃有神的眼眸看着她。 “想,当然想。想得为夫都舍不得离开你。” “真的?”白露霜眼前一亮,赶紧追问。 薛陌殇转身继续忙碌,“是啊。” “那要不要,娘子我牺牲一下,陪你一起去。” 原来目的在这里,醉翁之意不在酒。薛陌殇没有回答,收拾好东西,准备上床休息。白露霜上前搂住他的脖子,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神,让薛陌殇完全没了抗拒力。不过未答应她的要求。 “你想啊,此去不知多久,我在家里整日提心吊胆,担心你。吃不好,也睡不好,等你回来看见时,你娘子我只怕都成了望夫石。”白露霜故作妩媚,眼波流转。 薛陌殇为之一怔,眼神随即移开,他怕是再晚一点,自己会就此沦陷。 “此去路途遥远不说,此事结果如何,还未可知。你跟着去,一路颠沛流离,吃不尽的苦。你在家安心等为夫回来,可好?” 白露霜一听此话,两手叉腰,眼神一横,板着脸推开他。 “好了,娘子。为夫很快会回来的。”薛陌殇坐在床边,拉过白露霜坐下,和颜悦色安慰她。 “还说爱我,还不是嫌弃我是个拖油瓶。”嘴里抱怨着,又生怕薛陌殇听见。 在白露霜软磨硬泡下,薛陌殇最后投降认栽。白露霜心里别提有多开心,终于可以出去走走,不用整日呆在家混吃等死。幻想着旅途的美好,便急匆匆的收拾好行李。 晚上睡觉做梦都梦见,两人出门的所见所闻。 清晨,雾霭沉沉,太阳穿过薄雾照耀整个大地。这几日,一直阴沉沉,今日太阳居然露了脸。 厨娘很早便去菜市,选购新鲜蔬菜。顺便买回一大袋花生。花生上面沾满泥土,像是刚才地里挖起来的一样。 白露霜来厨房时,看见厨娘正在洗花生,她走过去拿了一颗尝尝味道。她很喜欢吃这种刚从地里挖出来的新鲜花生。厨娘见她喜欢吃便多留了一些,其他的全部倒进锅里,加上水和盐,用来煮。 新鲜花生煮好之后,放在太阳下晒干,吃起来有嚼劲又香。这种花生是薛陌殇的最爱。所以,厨娘每到秋季花生成熟,都会买一些回来晾晒。 煮好花生,厨娘将其控干水分,一粒粒倒在院子里晾晒。 又将剩下的新鲜花生,剥了一部分,侧院里的韭菜应该可以吃了。厨娘拿起镰刀割了一篮子回来,鲜嫩的韭花可以炒肉丝,韭菜可以凉拌花生米,还可以炒鸡蛋。 韭菜割了可以继续长。白露霜帮忙摘韭菜,小思和小念也来帮忙。 中午,厨娘做了韭花炒肉丝,韭菜凉拌花生米。韭花吃着带着回甜味,韭菜拌花生可以补血养胃,很不错。白露霜就着菜吃了满满一大碗米饭,才腆着肚子依依不舍的放下碗筷。 晚上,厨娘用剩下的韭菜做了饺子,还做了韭菜盒子,韭菜盒子放在锅里一煎两面金黄,吃起来很不错。饺子皮薄馅多,汤汁鲜美。 想着一段时间吃不上厨娘做的菜,心里很失落。薛陌殇看着她没志气的表情,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白露霜追求的东西不多,可以说很是简单。吃穿不愁。跟那些整日追求荣华富贵之人比起来,她简直好养活。 ☆、繁华落尽过眼烟 第二天一早,两人很早便上路。薛陌殇行李不多,一个简单包袱,然而白露霜前后收拾出一大包东西。穿用不说,连吃的临走时,还不忘让厨娘替她备了一大包。薛陌殇不理她,直接给她一记白眼。 马车太慢,两人便骑马。白露霜不会骑马,好在有薛陌殇,两人共乘一骑,一切都不用她担心。 第一次出远门,兴奋得睡不着觉。睁着眼望天花板,一盯盯了大半宿,直到后半夜困得不行,才沉沉睡去。睡着之后,被梦缠绕 ,直到天亮。 虽说未休息好,脸色蜡黄,浓浓的黑眼圈,可依旧掩饰不了内心激动之情。 刚坐上马,那种溢于言表的兴奋,视野开阔,就连风景也显得格外迷人,人逢喜事精神爽。薛陌殇为之坦然一笑。 小思和小念依依不舍的和她道别,她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让她们赶紧回去等着她回来,到时候给她们带好吃的。 薛陌殇扬起鞭子,两人扬尘而去。一路上,欣赏风景,眼睛忙得转不过来。秋天,正是收获的季节,随处可见百姓在田间地头忙碌的身影。 跑得不算快,兴奋劲过后,睡意袭来,坐在马背上打瞌睡。几次要不是薛陌殇扶着差点掉下去。薛陌殇坐在后面,看她头像母鸡啄米一般,忍不住笑出声。最后,干脆将她抱起,面对他坐着,两手搂住她的腰,让她趴在自己的胸前睡。 白露霜被这么一折腾,压根没了睡意,不好驳了薛陌殇兴致,只好闭上眼睛假装休憩。两人走的是官道,路上不时能看见过往车辆和马匹。 好在今日没有太阳,要是太阳再出来凑热闹,不知道多难受。 到了中午,两人找了间路边茶舍,倒了两碗茶。薛陌殇本打算在这里买两个馒头,被白露霜制止,从包袱里拿出厨娘为她准备的吃的。有点心,还有盐水花生,以及熟牛肉和卤水蛋。薛陌殇看了她一眼,随便拿了点东西吃。一路颠簸,白露霜肚子早饿了,吃完点心,又吃了两个卤水蛋,外加一点牛肉。 吃饱喝足,两人继续赶路。整个人无精打采,犹如霜打的茄子。马背上颠簸得厉害,跟着屁股开始麻木,没了知觉,腰也痛得厉害。一开始,她还能忍住,到后来实在受不了,便让薛陌殇骑慢一点。可是,薛陌殇只是看她一眼,眼里流露出嫌恶,让白露霜心情很不爽,加之全身痛得厉害,板着脸跟他置气。 “娘子这是要跟为夫置气吗?”薛陌殇开玩笑的口气问她,可她心里正憋着一口气,压根不想理他。 一只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按在她的腰上轻轻揉着。力道合适,拿捏有度,瞬间比之前好了不少。可惜,治标不治本,走了一段路,还是很痛,屁股就更不用说了。 白露霜咬紧牙关,两眼转个不停,看来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 “小靴子,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说着伸出双手就帮薛陌殇捏肩膀,她的头刚好抵在他下巴处,他顺势来回摩擦。 白露霜想要避开,没想到她越避让他越靠近,直到后来整个人就差躺在马背上了。她哭丧着脸看着他,见她可怜模样,他心里竟无比爽快。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白露霜吐吐舌头,学着薛陌殇的样子,心里始终抱怨不已。 井成县地处西南部,而京都处在北边,月来国虽是小国,骑马到京都至少需要七天,坐马车起码十天。这才刚出发第一天,白露霜就喊着难受,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薛陌殇嗤之以鼻,他并未将这个消息告知于白露霜,怕她知道之后会忍不住想要哭出声来。 走到一处树林里,薛陌殇翻身下马,又拦腰将她抱下来,白露霜看见终于可以休息,瞬间破涕为笑,薛陌殇对于她精湛的演技不得不佩服。 坐着实在太累,她只想躺一下,找了块干净的草地,就这样躺下去。整个人舒服不少,要是这样一直躺着该有多好啊。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可惜好梦不长。休息片刻薛陌殇又拉着她上马,继续赶路。眼看着天色不早,他们要去这里最近的客栈投宿。 “早知道骑马这么累,我就不来了。”白露霜开始一味的抱怨。抬起头来,望着薛陌殇,见他一副正经专心模样,让她的心为之一怔。原来认真专注的薛陌殇,居然如此吸引人。她看呆了,心也跟着狂跳起来。最后,再也不敢看,将头藏在他怀里。 天气阴沉沉,很快天便黑下来。两人在一座小镇上,找了一家客栈投宿。客栈很小,只有几间房,老板是个矮矮胖胖的老头,头发花白,看起来憨厚诚老实。客栈小,平时挣点钱只能糊口,所以并没雇店小二。 两人的房间在楼上,打开门进去,一股霉味迎面扑来,薛陌殇赶忙打开窗户透透气,窗户刚好临街,此时,街上很安静。房间有些简陋,除了一张床,只有一张桌子和几张凳子,房里甚至连一件装饰品都没有。 白露霜没空管这些,看见床便立即扑上去,摆出一个大字型。接着伸了个懒腰,才算舒服一大截。 躺下不久,肚子又开始唱空城计。薛陌殇拿出剩下的吃食,两人就着水将就一顿。马背上颠簸一天,实在累得慌。两人便早早歇下了。 睡到半夜,白露霜被肚子阵阵绞痛给折磨醒了,两眼重得睁不开。拖着疲惫的身躯起来入厕,拉开门看见外面黑漆漆的,她吓得赶紧关上门。后背抵在门上,可怜巴巴的看着床上睡得正熟的薛陌殇。肚子再次绞痛,让她不得不捂着肚子,跑过去将薛陌殇摇醒。当薛陌殇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眼,看见近在咫尺的白露霜痛到扭曲变形的脸蛋,脸色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让他瞬间睡意消失。 “小靴子,快点,我想要入厕。”白露霜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胳膊。 “那你怎么还不去?” 白露霜难为情的看着薛陌殇,银牙咔咔作响,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我怕黑。” 薛陌殇哭笑不得,翻身下床,拉着她,前去茅厕。从茅厕里出来,肚子虽然不痛了,但是她始终感觉肚子不舒服,一直‘咕咕’乱叫。可是,她并不饿。刚回房间没多久,她又想去。来来回回居然跑了七八次,看样子是吃坏肚子了。她受折磨,薛陌殇也跟着受苦。这一晚上,被她折腾得根本没睡好。 再看白露霜,拉得两腿发软,全身无力,走路像在飘。薛陌殇不扶着她,压根走不稳。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早上,肚子绞痛得差点要了她的命。 薛陌殇跑出客栈去,帮她请大夫,她则躺在床上休息。薛陌殇围着小镇找了一圈,才找到一家看起来很是陈旧的医馆,大夫刚开门就被他拉去替白露霜整治。 大夫一把脉,说是食用了变质食物。她昨日除了吃厨娘备给她的东西,再没有吃别的。然而,薛陌殇也吃了怎么没事?两人回想一遍,薛陌殇只吃了点心和一个卤水蛋,并未动切牛肉。而白露霜刚好切牛肉吃得最多,所以才遭了罪。一生气,薛陌殇将剩下的东西全都丢了,包括点心和卤水蛋。白露霜看着心痛,欲言又止,想要挽留,忍忍还是算了。 大夫开了药,薛陌殇跟着去取药。等薛陌殇取完药回来,见她正睡得香,也没吵醒她,忙着找老板找地方煎药。薛陌殇担心她,火急火燎煎好药送来,将她摇醒,让她喝下。 一碗药下肚,肚子涨得厉害,也不知饿,又沉沉睡过去。当她再次醒来,看见薛陌殇睡在自己身旁,他的手握住她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暖意,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个幸福的笑。 好在喝下药,已不再拉肚子,只是时不时肚子仍旧绞痛。但是这并不影响,白露霜此时美美的心情。 ☆、两情久长在朝暮 中午饭是在客栈吃的,白露霜喝粥,薛陌殇吃的面条。看他碗里的面条很想尝一尝,可惜薛陌殇不答应,端着碗将脸转向一边。白露霜鄙视他,不尝就不尝,有何了不起的。 怕她再次出现意外,打算在小镇上多待一天。薛陌殇事先没说,白露霜收拾好东西准备上路,薛陌殇只是坐着,压根没有要走的打算。 他不走,她也懒得问,放下包袱。想到在马背上颠簸的痛苦日子,她就产生想死之心。整个人都快被颠散架了。 试图劝薛陌殇买辆马车,薛陌殇没理她。估计是嫌弃她出门麻烦,事又多,还耽误了行程。 在屋子里呆着很无聊,她推开窗户趴在上面,看外面的风景。太阳渐渐升起,照耀在这座宁静祥和的小镇上。没有大地方的繁荣昌盛,却有着独特的风土人情。小镇被周围一座座不算高的山峰包围,犹如呵护孩子一般,呵护着整个小镇。街上过往行人,脸上洋溢着朴实的笑容。少了争权夺利,尔虞我诈,这里简直就像是一块净土。 突然有种想要出去走走的冲动,兴致满满跑到薛陌殇身边。薛陌殇昨晚照顾她,没怎么休息,如今实在熬不住,躺在床上睡着了。沉静的睡颜,犹如婴儿般纯净。俯下身轻轻在他额间落下一吻。替他盖上被子,拉开门出去了。 走在不算宽阔的大街上,稀疏的行人,街道两边的店铺开着,鲜少有人进出。单纯的想要出来走一走,并没有什么要买的。 不经意经过一家帽子店,抬头望了望太阳,她抬脚走了进去。老板是一位妇女,保养得极好,看不出实际年龄。看见她走进来,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 这家成品帽子店,除了帽子还有围巾。各种颜色的帽子摆放的很整齐,围巾整理得有条不紊,搭在架子上。 白露霜一眼相中一顶粉白相见的帽子,帽子上带有装饰品,是一串珍珠做的链子,上面绣了一朵桃花做点缀。拿在手里越看越欢喜,戴在头上试了一下,很不错,这种颜色也很衬皮肤。 老板见她喜欢,“夫人要是喜欢的话,我替您抱起来吧。” 白露霜侧过脸,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见老板白皙的皮肤未施任何脂粉,眼角的皱纹随着笑容加深。 “这个帽子怎么卖?”白露霜对着铜镜做出各种表情,还是很满意。 “夫人您眼光真不错,这顶帽子独一无二,做工和材质您可以放心。” 她觉得这老板是答非所问,说了一大堆也没说出这帽子到底好多钱。她取下帽子,拿在手里摇了摇,对老板说道,“您能告诉我怎么卖的吗?” “五文钱。”老板笑着伸出一个巴掌。 白露霜听完点点头,挺便宜的,这帽子要是在井成县,起码一两银子。心里想着,嘴上没说,转身打算拿钱袋准备付账。那老板又开口说道:“夫人看着面生,像是外地来的吧。看夫人甚是喜欢这帽子,我可以给你再优惠一点,就当交个朋友。您给三文钱吧,我给您包起来。” 听她这样说,白露霜一怔,心里高兴得快跳起来了,面色依旧平静如水,想不到今日捡了个大便宜,付完钱,转身便跑,生怕老板反悔。 就这样,逛街的心思被勾起来,沿街一直逛,大包小包,到后来提都提不动。这里东西都比较便宜,衣服、鞋子等等,反正有用没用的买了一大堆。一逛街买东西,什么毛病都没有了,简直比灵丹妙药还管用,包治百病。 回到客栈,薛陌殇被她开门声吵醒,桌子上摆满东西,直接盖过她的头顶。坐起身,不知她又在瞎折腾什么,一直看着她。 白露霜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走过去撒娇似的抱住他,薛陌殇转过脸,倒下继续睡。对于他置之不理的表情,她回敬了他一个鬼脸。 拿出每件成果,展示给他看。 “娘子,你有没有想过,买这么多东西,我们怎么带回去?” 薛陌殇看她兴奋至极,口若悬河的说个不停,不忍心打击她。 “没关系,这不是有你吗?”薛陌殇看她一眼,到底是将他当做相公,还是搬运工,心里抱着疑问。 两人并排躺着,逛了一下午,脚痛的厉害。脱下袜子,翘起二郎腿自己揉捏,揉了两下,不方便。便将脚拿到薛陌殇面前,薛陌殇支着脑袋,见状立马翻身背对着她。 “相公,人家脚好痛啊?”白露霜说着用手推了推薛陌殇,薛陌殇继续装睡不理她。 到最后只能坐起身自己慢慢揉,这时候薛陌殇翻身下床,她满心欢喜,抱着一丝期待,结果薛陌殇并不理她,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盆热水,白露霜见状,笑着接过。 “还是相公最好了,我就知道相公是爱我的。”白露霜嘴巴就像抹了蜜一般,然而薛陌殇冷静的表情不为所动。 舒服的泡了一个热水脚,全身的疲劳随之消失大半。摸着自己扁平的肚子,有些隐隐作痛,当时心一惊,不会这么凑巧,赶上好事了吧。慌忙起身,跑去茅厕,薛陌殇摸不着头脑,她一脸菜色,对于她丰富的表情,薛陌殇习以为常。 拿起随身包袱,打开挨个翻找,她走之前算了时间,就怕在路上不小心来月事,没想到还真来了。拿完东西又去茅厕,来回跑了两次。最近,天气转凉,晚上气温更低。肚子越来越痛,一开始还能忍,最后又是缩成一团。她不敢告诉薛陌殇,昨晚因为自己拉肚子耽误了一天行程,要是再因为她耽误行程,她可就罪过了。总不能每次都让薛陌殇替她担心,弄得她像个白痴一样。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薛陌殇实在没办法忍受,转过头来看她。 “能不能让为夫好好休息一下。” “好”白露霜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就这样肚子痛得她紧紧握住被子,咬住牙关。 最后,还是被薛陌殇发现了,以为她下午出去又乱吃东西才会肚子痛。她不好意思告诉他原因,可他又一直追问,悄悄在他耳边呢喃,虽然他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来月事会肚子痛?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下楼去向老板借了一个暖壶,装满热水,让她捂在肚子上,虽不能止痛,好在肚子暖暖的,缓解不少。 “小靴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白露霜内疚的问薛陌殇。 “何以见得?” “昨晚折磨你,今晚又折磨你。自从嫁给你,我没少折磨你,我就是老天派来折磨你的。”说到后来,白露霜居然笑了起来。 “你我既是夫妻,又何来折磨一说。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再说,我乐意。”听他这样说,白露霜简直甜到心坎里。 “你不觉得我很麻烦,而且事又多吗?” 薛陌殇摇摇头。 因为白露霜,行程再次被往后推。在客栈里呆了三天,这三天很老实。不像之前那般老是蹦出些奇怪的想法。难得看她这么老实,薛陌殇居然有些不习惯。 第四天早上,赖床的白露霜居然起得比薛陌殇还早,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要不是因为她,他们差不多也快要到了,现在倒好,这里挨了四五天。薛陌殇见她积极模样,问她要不要再休息一天,她赶紧摆手说不需要。 这一次,她自己准备了软垫,坐上比之前好了不少,屁股不麻,腰也不痛。面对一大包东西,薛陌殇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才走了多远啊,就买了这么大一包。要是从京都回去,不知道一辆马车能不能装下呢。哎,果然女人就是麻烦。薛陌殇只是想想,并不敢说出口,要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看她精神饱满的样子,薛陌殇也不好卸了她的气。 一路上,薛陌殇尽量放慢速度,然而白露霜主动要求快一点。两人快马加鞭,十日之后,到达京都。 ☆、你侬我侬情多处 高高的城门,让白露霜充满好奇,进城之后,更是眼睛不够用。一排排错落有致的房屋,延伸至远处,红墙黄瓦,一派繁华景象。街头上随意飘着各种广告,宽阔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过往马车,川流不息。薄暮余晖为此增添了几分朦胧与诗意,犹如一幅人间繁华美景图。 一看那些姑娘、妇人打扮皆是花枝招展,像是灵动的花蝴蝶。而公子、少爷英俊潇洒、举世无双。就连街上行走的各色马车都显得富丽堂皇,高贵典雅。 白露霜看得眼花缭乱,薛陌殇一手牵马,一手牵她。担心人多,不小心走散。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先找家客栈住下,休息一晚,明日再去楚王府。” 在街上绕了很久,才找到一家价格相对合适的客栈住下,客栈里同样人满为患,处处洋溢着热闹景象,不似小城里的宁静。京都就像众星捧月的大家闺秀一般,而宁静的小城犹如江南小家碧玉奇女子,有着不同的味道。 客房宽敞明亮,里面的摆设也很精致,不像之前在小镇上住的小客栈,房间里充斥着一股霉味。薛陌殇在房间里忙着整理东西,敞开门,白露霜站在走廊上,望着楼下过往客人。平时很少出门,第一次出远门,处处充满好奇,就连京都的人都看不够。 薛陌殇收拾好东西,走过来站在她身旁,也跟着低头向下望。 “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美女、帅哥啊。”薛陌殇听她这句话像是开玩笑,而她说的却是实话。 京都的美女帅哥多如牛毛,看得她眼花缭乱。美女养眼,帅哥同样也养眼。所以,才有秀色可餐一说。 薛陌殇站了一会儿,便回房去了,白露霜也跟着进去。这几日连着赶路,一路上风尘仆仆,连澡都来不及洗,虽说天气不热,依旧是满身汗臭。 让小二送来热水,薛陌殇让她先洗,她也不磨叽,泡在澡盆里,洗去这几日以来的疲劳。洗完起身,穿好衣服,走出屏风见薛陌殇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小靴子,快起来,我让小二再提两桶水上来。”白露霜刚一转身,被薛陌殇拉住,然后摇摇头。 “不用了,我就用澡盆里的水洗吧。”白露霜刚刚洗完澡身上带着淡淡香味,头发湿哒哒的披在肩上。 说着起身,宽衣解带,走向屏风后面。 “可是,那洗澡水我…”白露霜上前想要拉住他,还没说完,薛陌殇突然一转身,刚好碰到他结实的胸膛。 她知道薛陌殇又开始没个正经,干脆不理他,转身离开。坐在桌子旁,拿起帕子开始擦头发。 听见里面传来水声,继而又安静下来。不消片刻只听薛陌殇闷哼一声,白露霜惊得立马放下手里帕子,跑进屏风,见薛陌殇正背对着她,墨发披在胸前,露出宽敞的背部。背上好得差不多的伤口,近日长了新肉,呈现出粉嫩的颜色,深一点的伤口,又开始渗出血珠。 白露霜顾不得其他,跑上前去想要看个仔细。薛陌殇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很快又恢复正常,露出玩味的笑。 “怎么,娘子想要跟我一起洗?” 白露霜没有理他,只是观察他背上的伤口,继而皱起了眉头。最近,赶路匆忙,自己又买了那么多东西增加了他的负担,才会让伤口变成这样。心里愧疚自责,叹了口气。 “你背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水来了。” “没关系,死不了。”薛陌殇说着转过身来,对着她。 白皙饱满的肌肤,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轻轻一动,水珠下滑,落入澡盆。白露霜瞟了一眼,赶紧侧过脸去,她不敢多看,怕自己大胆眼神,在薛陌殇心里留下不好印象。薛陌殇像是故意逗她,伸出手臂拉住她的手,手心的水打湿了她的手,湿腻但是温暖。水珠滴到地上,最后变成一朵朵绽开的水花。 “我去拿药来。” “不用,等我起来再抹吧。” 白露霜点点头,也对,这样抹上也不会有效果。 “快起来吧,一会儿水凉了,感染风寒可不好。”说完将屏风上面的帕子和衣服递给他,自己便出去了。坐下继续擦头发。 薛陌殇出来,落座之后。她又拿起帕子替他擦头发,薛陌殇透过铜镜看着她手里的动作,轻柔且仔细。两人互看一眼,相视而笑。 薛陌殇趴在床上,白露霜轻轻的为他抹上伤药。问题不大,再抹两次药应该就好了。 晚上,白露霜决定好好犒劳一下自己。最近都没吃上一顿像样的饭菜。今晚,她要通通弥补回来。 两人下楼去,一楼人不多,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小二忙上前来招呼,点了几样京都有名的特色菜,满满一桌子,薛陌殇看着一大桌,皱了皱眉头。白露霜回敬他的是不屑的眼神。 京都的菜味道偏清淡,不像他们所处的西南部,以辣为主。习惯了吃辣的白露霜很不习惯,薛陌殇倒还好。好在这几日,荤腥沾的少,吃起来还是觉得很香。薛陌殇吃了一点,放下碗筷,剩下的被白露霜一扫而空。 薛陌殇一直看着她,眼神宠溺。周围三两桌客人也投来目光,想不到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女子居然这么能吃。 不知道的又会以为薛陌殇亏待了自家娘子。 吃饱喝足,薛陌殇打算回房休息,却被白露霜拖着出去散散步,消消食。薛陌殇不情不愿,白露霜抱着胳膊将撒娇进行到底,最终自己赢得了胜利。就这样,两人手拉手走在大街上。 京都的夜景格外迷人,街道两边挂满灯笼,红色灯笼映红了街道。繁华街市,灯火通明。人们没了白天的行色匆匆,而是多了悠闲时光。 除了散步行人,还有各种小吃叫卖,甚至还有露天戏院,耍杂技、说书的各种各样,应有尽有,看得人目不暇接。 不远处河里,一条条彩船灯火通明,倒影水中,波光粼粼。大老远的听见上面传来的琵琶声。 以往吸引她的无非是戏剧,而如今有比戏曲更加吸引她的。白露霜兴奋劲溢于言表,拉着薛陌殇的手跳来跳去。 此时,河上放起了烟花,一朵朵绽放开来,五颜六色,瞬间凋零。说不出的美,再一次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指着烟花让薛陌殇看。 这一趟,真没白来。所见所闻,令她大开眼见,站得高,看得远,说得不无道理。 薛陌殇背部伤口未愈合,加之赶路疲乏,想要回去休息。白露霜只好依依不舍的跟着薛陌殇往回走。 当两人走到街头,看见一摊处围着许多年轻女子,再次勾起白露霜的好奇心,哀求薛陌殇让她进去看一眼,薛陌殇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点点头,以了心愿。 一对年轻夫妇站在摊前,摊上摆着各种首饰,手帕之类的,看起来都是平常之物。唯一不平常之处,便是所有东西皆是一对,且不单卖。只卖夫妻或者情侣。 白露霜一眼便相中一对用红绳编制的手链,上面还挂着一颗相思豆,看做工也还不错,那老板娘见白露霜很感兴趣,便对她说道:“夫人,这是相思豆,上面还可以免费为您和您家相公刻上名字哦。” 她抬起头来,这对年轻夫妻,像是刚成亲的新婚燕尔。两人仅仅靠在一起,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女的貌美肤白,男的沉稳英俊。简直就是郎才女貌,好一对璧人。 白露霜拿起相思豆仔细观察,一颗粉色的豆子,配上红绳显得很协调。拿起手链在薛陌殇眼前晃了晃,薛陌殇接过看了一眼,点点头。 “那麻烦老板帮我们刻上名字吧。” 老板娘笑着接过,她又选了一对翡翠戒指,同样是情侣款。翡翠质地和做工皆一般,白露霜却视若珍宝。翡翠是否上品,她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它代表的意义。 不到一刻钟字便刻好,上面分别刻着‘霜’和‘殇’字。薛陌殇并未问价钱,直接给了一锭银子,拉起白露霜便往回走。 白露霜一步三回头,心痛不已,本来就不是值钱的东西,这样一来,倒是涨了价。心里一直骂薛陌殇是个败家子,不知节俭。那么大一锭银子,不知要买多少这些东西呢?然而,薛陌殇并不理她,一路上沉默着,直到回到客栈。 她拿出刚买的东西,看了一遍又一遍,左看右看,满心欢喜,爱不释手。最后让薛陌殇伸出手替他戴上,薛陌殇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问她:“你可知道为何情侣戒指要戴在无名指上?” 白露霜咬咬嘴唇,摇摇头,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 “无名指一直到这里,讲求一心一意。”薛陌殇拿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前。听着胸口有力的心跳,胡乱点点头。 “我爱你,一心一意。”薛陌殇双手握住她的,含情脉脉的看着她,她甚至能感受他的呼吸。 白露霜低下头来,羞涩的不知所措。薛陌殇平时待她无微不至,这样肉麻的话,却很少说。今日说得这么直白,让白露霜有些不适应。 窗外,夜已深。依旧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各种喧闹声。 ☆、尘埃落定回首望 随着天气渐渐转凉,晚上气温比白天低很多,白露霜将被子裹在身上,只露出头来。两人躺在床上各怀心事,明明很困,依旧毫无睡意。 白露霜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从窗外透进来的光,让她身处梦境,带着一种不真实。薛陌殇睡在旁边,除了浅浅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她转过脸看了一眼薛陌殇,没想到他也在看她。最后,薛陌殇伸出手臂抱住她,她有些不习惯枕着他的手臂,抿抿嘴唇。 薛陌殇凑近耳朵,在她耳边轻声浅语,令她耳朵奇痒无比,试图推开他,反而被他抱得更紧。 “小靴子,你心里会不会很担心?”沉思笑过之后,步入正题。 “担心什么?”薛陌殇抽回手臂,枕在脑后,睡不着,两人干脆聊起天来。 话已出口,白露霜突然有些后悔。深思熟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薛陌殇只想着,沈筱筱不能吃苦,其他并没计较太多。一向沉着稳重之人,犯起糊涂来真是可怕。如今,只有看楚王会当如何处置?抛弃一切顾虑,一心想救沈筱筱于水深火热之中,她对与他,终究是不同的吧。这种感情是不是真的如薛陌殇所说,心里始终待她如亲姐姐一般,再无其他呢?思及此,白露霜觉得心里莫名的烦躁不安,同时还夹杂着深深的失落感。薛陌殇近在眼前,却有种抓不住的感觉。 “担心王爷会如何处置你。”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担心也没用。不过,按照王爷的性子可不好说。他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一般人很难猜测出他的心思。” 他不说还好,一说白露霜更加担心,整颗心揪成一团,再次为他捏了一把冷汗。侧过身对着他,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他是属于她的。薛陌殇对于她突然的热情主动表示很满意,赶紧回抱她,且搂得更紧。一只手轻轻拍她的后背,就像在哄小孩子睡觉一般。 “那万一这次他也不按常理出牌,可如何是好?” 薛陌殇知道她心里担心,继而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好了,先睡觉,为夫累了,明日去了就知道了。” 虽然还是睡不着,不过白露霜还是点点头答应了。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听着滴答滴答的声音,渐渐入睡。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此话不假。第二天起床,白露霜便感觉浑身冷得直发抖,好在出门时准备充分,她拿出秋衣穿上,又为薛陌殇准备一套。不想,他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发。怕他冷,白露霜非要让他穿上,他很是不屑,瞅着她一身秋衣,直摇头。 练武之人底子好,不怕冷是很正常之事。 薛陌殇拿着雨伞准备出门,奈何白露霜拉住他。 “我也去。”白露霜踮起脚尖仔细打量他,浓墨般的眉毛,高挺鼻梁,眼眸黑白分明,映出她的影子,性感薄唇微微张着,一张邪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梦境般的感觉再次袭来,如此好看之人,真的是她的相公。这样仔细观察让她心生自卑感,暗暗低下头。 “你就在客栈等我回来吧。了结此事,我带你游山玩水,看尽大好河山。” 白露霜知道他是在宽慰她,此去一切未可知。她也不想缠着他,可是心里担心他,只是想要早点知道结果,这样压在心里那块大石头才会落下。一直提心吊胆,不是长远之计。 最后,薛陌殇摸摸她的脸,示意她不用担心。站在窗前,看着雨中渐行渐远的薛陌殇,心里生出一丝离别的惆怅。第一次有如此感觉,最终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自己一个人无聊,又躺回床上想睡个回笼觉,可惜翻来覆去脑海里想的都是薛陌殇。万一楚王一气之下将薛陌殇打入大牢,画面一转,又是薛陌殇被杀头的恐怖画面。想到后来,自己都被吓得缩到被窝里面。她摇摇头,用被子捂住头,自言自语,谩骂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时不时抬起头来看看门口,见门口没动静,又不安的躺下。这样漫长等待中,望了不知多少次,直到薛陌殇回来总共不下百次。她简直佩服自己。 楚王府 当薛陌殇站在楚王府门口时,感慨一切都未曾改变。宽敞的门口赫然耸立着两只石狮子,神情活现、穷极工妙。暗红色大门像是不久前刚刷过漆一般,颜色显得很新,门环锃亮,甚至有些刺眼。门上牌匾写着‘楚王府’三个字,字体遒劲有力且□□超逸。门口站着两个护卫,看见他,其中一个走上前。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递给那护卫,护卫一瞧,低眉顺眼在前面带路。 那块牌匾是楚王亲自赠与他的,方便他出入楚王府。两人因采花贼一案而结交,年龄相仿,爱好志趣相投,成为好友。他不介意他身份低微,而他也怕他身份尊贵,只因他们是朋友。那时嫉恶如仇之心,已被现实磨灭,变得麻木不堪。 如今,已是秋季,王府里的花开得正艳,外面万物即将凋零,一草一木丝毫不受秋季凉风的影响。一切仿佛停留在昨天,回忆袭上心头。亭台楼阁,假山水榭,还是老样子。这样是否足以证明,楚王是个念旧之人? 引路之人带他到正厅,王爷还未下朝,等到回来,自会召见。薛陌殇坐在椅子上,便有人上前来倒茶。四下打量,正厅大得仿佛说话可以听见回声,主位上摆放着一把镂空雕花太师椅,正如它的主人一般,低调却不张扬。两边摆着青花瓷瓶,下面整齐摆放着茶几和会客椅,花盆里的兰花依旧葱绿常青。 楚王府都是男丁,并无婢女。楚王跟他年龄相仿,至今尚未婚配,就连侧妃都没有,皇上几次催促,都被他拒绝。而朝中大小官员为了讨好他,费劲心思想要将女儿送进来,最后都被他给送回去了。世人传,楚王不好女色,还说他有龙阳之癖。他也不理会,清者自清。 以往,来过王府几次,记得上次来还是成亲之前,楚王相邀而来,一转眼,时间过得真快。 想得入神,大老远便听见萧楚的笑声,他的性子向来随和不拘小节,才能让他广交天下友。 萧楚刚下朝,未来得及换下朝服便赶着来见他。薛陌殇赶紧上前行礼,却被楚王拉住,两人击掌问候。 落座后,两人便聊了起来。对于薛陌殇的到访,萧楚并未感到惊讶,仿佛很早以前便等着他的到来 “陌殇啊,终于盼来了你?”楚王眯了眯眼,端起茶杯抿了口香茗。 薛陌殇听出话外之意,楚王说的‘终于盼来了你’的把握,而不是“为何上京都”的意外。脑海里空白一片,有些摸不准楚王的心思。 立即起身,继而掀袍跪下,而萧楚自顾自喝茶,连头都未曾抬一下。 薛陌殇一怔,显然明白,楚王怕是早已知道此事。 “属下有罪,有负君恩,有负王爷抬爱。今日前来,便是来领罪的。” “嗯?”萧楚放下茶杯站起身,背着手走向薛陌殇,静静打量着他。 “说来听听。” “有负王爷信任,汪知府一案,属下私自放走犯人,还请王爷降罪。” 萧楚低着头不说话,就这样一直走来走去,脸上表情阴晴不定,房间里除了脚步声,再无其他声响。 薛陌殇屏住呼吸,一脸平静,心里更是平静如水。时间漫长,终于等到楚王开口。 “薛陌殇,本王终于等到你来请罪。本王还以为你不来了。一向做事光明磊落,正义凛然的薛陌殇会做出如此忤逆之事,你可知罪?” “属下知罪,请王爷降罪处罚。” 萧楚果然早就知道此事,他故意不揭穿他,是不是就是在等,等他来主动请罪。如果当初,任其自然,是不是有些事就会就此发生变化。 “汪知府一家嚣张至极,目无王法,将域云城搅得天翻地覆,百姓叫苦连天。据本王所知,汪知府之子汪奕及其夫人可都是臭名昭著,不是省油的灯。在本王眼皮底下,设计让汪奕休了他的夫人。你可有将皇上放在眼里,可对得起本王的信任,你这是在藐视王法,有福同享,有难却不能患难与共。这样的人,你居然还想着要救?” 想来萧楚耳目众多,这一点小计俩又怎能在他面前蒙混过关,自己这是在自作聪明,关公面前耍大刀。薛陌殇冷冷一笑。 “祸不及妻儿,有罪的是汪知府以及汪奕。”薛陌殇如此说,未免有些心虚,他比谁都清楚沈筱筱的为人。 “如此说来,你何必费尽心思,设计救她出来。既然无罪,朝廷自当有所定夺,不放过一个坏人,同样也不会祸及无辜。你这样,无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据本王了解,汪奕的夫人在域云城名声可不太好,百姓更是对她恨之入骨。” 萧楚的话说得很有道理,薛陌殇无言以对。到如今,他才看清自己当时的做法是多么幼稚可笑。 “既然,王爷早就知道,为何还要让属下继续愚昧下去。” “你起来吧。”萧楚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走到薛陌殇跟前。 “属下跟汪奕的夫人,从小一起长大,视她如亲人,不忍心她受苦,一时糊涂,才会做出这种事。” “你可知,你的一时糊涂会连累更多人,包括你父亲以及你的夫人,乃至整个薛家上下。如此包庇,不是一个捕快该有的。身为捕快,不为民谋利,不为君分忧,居然做出此等事。让本王以后如何相信你。” “属下知罪。” 此事,虽然鲁莽了些,但是他并不后悔。只是,希望身在远方的沈筱筱能够好自为之。 从王府出来已是黄昏,后背的衣服被汗打湿,他也不自知。楚王并未定他的罪,而是给了他一封密函,让他戴罪立功,如若再有闪失,只怕他今生无颜再见楚王。 回到客栈,白露霜期盼的眼神,在门口张望着。当薛陌殇身影出现,她笑着扑上来,一把抱住他。刚刚心理所承受的一切,瞬间化为乌有,只留下淡淡的美好。 眼前的生活,眼前的人才是最真实的。 薛陌殇并未细说,只是告诉她一切处理妥当。她多日以来的愁容,得以舒展,嘴上吃蜜,甜到心里。 ☆、前尘往事不堪回首 近日,阴雨绵绵,为出行带来诸多不便。天上大块乌云游走,正如整日愁容满面之人阴晴未定。困在屋子里,整个人就像房里受潮的东西一般,霉得生灰。 事情告一段落,两人并未急着离开。无论做何事情,也不似之前那般提心吊胆。薛陌殇去了信,跟薛茗报平安。她不问他具体的,薛陌殇愿意说的你不问,他都会主动提及。然而,有些不想她知道的,即便问了也不会回答。她很早便学会自知之明。坐在窗前,看着一丝丝细雨落地,再抬头望天空,如此反复,直到脖子累得酸痛才停下。正如这几日以来的生活,早上发呆到中午,吃完午饭休息,起来继续发呆。 街上行人,各色油纸伞下,有的自由散漫,有的行色匆匆。五颜六色的雨伞为萧瑟单调的雨天,增添别样色彩。 日子无聊,确切说是无聊透顶。早已穿上秋衣,她还是感觉手脚冰凉,只怕再过一段时日她会穿上冬衣。如此,她是提前过上老年般的生活。 薛陌殇躺在床上看书,两人各自忙碌,一人忙着无聊,另一人忙着充实自己。再这样下去,她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疯。 几次转过头来,看一眼薛陌殇,又回过头去,专心致志的神情让她不忍心打破。果然,认真专注的男子最迷人。 拉开门走出去,听见开门声,薛陌殇回过神来,放下书,目光追随她的身影。出去又进来。 她走近薛陌殇,眼神落在他身上,“小靴子,好无聊啊。”说完,扑倒在他身上,撒娇抱着他。 薛陌殇刚刚拿起的书,再次放下。 “娘子要不要跟为夫做点有意义之事。”故意摆出一副不正经,眼神暧昧的模样。胸口随之而起一股燥热,让他想要发泄。习惯伸出手,将她搂在怀里,最后只是如蜻蜓点水一般,在她软润的唇上落下一吻,又放开了她。 白露霜当然不明白,他刚刚所经历的。坐在床前,舔舔嘴唇,拿起书盖在他脸上,遮住那双迷离的眼眸。 “讨厌。”白露霜嘴里嘟嚷着。 “反正无聊,不如取一本书看看,就当打发时间。”薛陌殇不再看她,拿起书继续沉浸其中,书中自有颜如玉。 白露霜脱掉鞋袜,打起盘腿坐在床上。拿起剩下几本书,一本本翻看,上面依旧是密密麻麻的字,看得她眼花。干脆躺下,枕着脑袋,翘起二郎腿,清清嗓子唱起歌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一曲终了,声音清脆婉转,犹如山间鸟儿般,悠扬婉转。薛陌殇放下书,听得传神。 此歌源自《诗经》中的《桃夭》,用桃花、果实以及茂盛的叶子,美好的恭贺新娘喜得良缘,以及生活美满。 “想不到娘子唱歌如此动听。”薛陌殇鼓起掌来,弄得白露霜有些不好意思。突然,好奇薛陌殇唱歌会不会和他外貌一样出众呢?来了兴致。 “小靴子,要不你也来一首?”白露霜用脚踢踢他,眼神里充满期待。 薛陌殇头拼命摇头,犹如拨浪鼓,坚决拒绝。第一次见薛陌殇如此害羞,她的兴致更浓,非要让他唱一首,最后,又是他投降认栽,唱了一首。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行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优哉游哉,辗转反侧。参差行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行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薛陌殇唱得同样是《诗经》里面的曲子,只是令白露霜意外的事,薛陌殇唱歌并没有他的外表那般出众,相反还有些尖锐刺耳、五音不全。到后来,甚至有些听不下去。白露霜心里不禁平衡不少,老天爷是公平的,替你打开一扇门时,同时也为你关上一扇窗。他的外貌正是那扇门,而他唱歌的嗓音便是那扇窗。 在往后的日子,白露霜总喜欢以此拿他开玩笑。至此,薛陌殇再也没唱过歌。 打发一上午时光,捱到吃午饭。 点了两个拿手小菜,白露霜觉得不够吃,还想再点两个,薛陌殇怕吃不了浪费,让她吃完再点。她嘟着嘴,直说他小气。 话说白露霜出门在外,奔波劳累,加之整日提心吊胆。确实瘦了不少。在家里,整日除了吃,就是睡,日子悠闲不少。 外面还下着雨,白露霜非要拉着薛陌殇出去走走。雨中漫步,两人共撑一把伞,凉意袭来,街上行人少之又少,熙熙攘攘的。白露霜低着头,鞋子上沾满了泥水,将整个鞋面打湿,留下难看的印记。不禁皱了皱眉头,她不喜欢雨天,尤其是秋天这种凄凉万物凋零的季节,除了凉意还带着一种惆怅。 拉着薛陌殇的胳膊往回拽,态度突然转变,薛陌殇被她一股脑动作弄得莫名其妙。刚出来又往回走,出来的是她,现在急冲冲回去的也是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明明薛陌殇不想出来,非要拉着他一起,现在她只想逃离,逃离这种凄凉的天气。像鸵鸟一般将自己藏起来,关上门窗,躲在被子里倾听雨声。 薛陌殇顺了她的意,又往回走。晶莹雨珠顺着油纸伞一滴滴滑落下,微风乍起,偶有水珠打在脸上。 街头稀少行人纷纷退至街道两边。两人对望一眼,停下脚步,踮脚探出头去,想要看清一切。如此场景想必是有身份之人经过,薛陌殇伸出手将白露霜的头按下,后退一步。眨眨眼睛,静静的看着一切。一群护卫,统一着装,脸上面无表情,腰间佩剑,后面随之行来一顶软轿,顶端镶有一颗大珍珠,轿角翘起,流苏随之垂下,绛红色轿身,彰显出贵气。 一行人走得很慢,与其说是行路,倒不如说像游街。低调的炫富。怕惊动轿子里的人,慢慢向前行驶。软轿渐渐靠近,窗口轿帘被掀起,里面之人探出头来。 一位贵妇人,面色白皙,眼里强势伶俐之色毫无掩饰,随意翻看手里账本又放下,一双嫩葱般双手揉着酸胀的眼眶。脸上精致的妆容,看不出真实年龄,一对碧玉耳环,头上只带着一支简单朱钗。看起来高贵干练,同时给人一种不可靠近之感。 行人纷纷注视着她。有的赞叹,有的羡慕,甚至还有嫉妒的眼光。对于京都百姓来说,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达官贵人,达官显贵时常出没,平常无奇,早已见怪不怪。热闹过后,该干嘛还是干嘛,就像没发生过任何事。正如匆匆过客,谁也不记得谁。 经过白露霜身旁时,白露霜‘哇’的张大嘴巴,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贵妇人。眼里除了艳羡,更多的是嫉妒。 薛陌殇站在她身旁,当他看清软轿里之人时,脸上表情千变万化,由面无表情转为恼羞成怒,握着雨伞的手,青筋凸起,另一只手更是紧握成全。迅速转身离去,不顾雨中的白露霜,薛陌殇突然转变,她感到莫名其妙,刚刚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冒雨追上,不知道为何,他的背影显得很孤寂,让人心痛。 软轿里的人,同样看清雨中狂奔的少年,立即喝停轿夫,掀开轿帘,走了出来。一张精致的脸上,干练之色退去,留下一脸愁容。环顾四周,除了一张张陌生面孔,只有断线的雨滴。那个多次出现在梦中之人,还是只能出现在梦中。失落走回轿子里,轿子继续前行,窗口轿帘被放下。她怕面对他,虽然对一切了如指掌,还是不敢去看他。今日匆匆一瞥,勾起回忆的怕不止是她。 随着一群人渐行渐远,一切恢复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薛陌殇大步前行,丝毫没有停下之意。白露霜在身后一直追赶,雨不大,雨滴落在身上,打湿了衣服,也淋湿了她的心。直到回到客栈,心里有疑问,她在心里酝酿许久,该怎样问出口。薛陌殇躺在床上,来不及脱去衣服鞋袜,只是拉过被子盖在身上。跟薛陌殇成亲以来,从未如此反常,直觉告诉她,薛陌殇一定有心事。且是他尘封不愿提及之事,不然按她对他的了解,他不会这样冲撞鲁莽。 走上前,替他脱去鞋袜,盖好被子,两人头靠头,看着他。紧紧闭上眼,知道他没有睡着,眉头紧紧皱着,浓密睫毛煞是好看,鼻梁□□,薄唇紧紧抿着。伸出手去,轻轻将他眉头舒展开来,然而一眨眼,又皱了起来。 “你怎么了?”白露霜咽咽口水,声音轻柔,带着一种缥缈之感。 薛陌殇只是摇摇头,再无其他动作。往事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将他整个人淹没其中,直到用尽最后一口气。 都说时间是治愈伤口最好的良药,可是为什么过了这么久,再一次触及往事,伤口又硬生生被撕裂,让他刻骨铭心、痛彻心扉。 白露霜没再追问,虽然很担心,但也明白他的性子。他不愿做之事,逼迫他也没用。 ☆、断肠景色在江南 翌日清晨,天空依旧飘着小雨。白露霜坐在马车里,温暖的马车将外面凉凉的秋意隔开。掀开轿帘一角,冷风随之窜进来,光洁的脖子缩了缩,让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两人都未开口说话,很安静,各自想着心事。薛陌殇一大早便跑去马市,买了辆马车,催促着她上路。可怜她被他从被窝里拖出来。本来还打算带点特产带回去的,结果泡了汤。好在回去是坐马车,不用再受颠簸之苦。薛陌殇向来体贴人,典型的外冷内热。想到此心里一阵暖意,梦境之感再次袭上心头,如此优秀之人,会是她相公。直到紧握眼前之人的手,才将她拉回现实,心里装着满足感。 薛陌殇手里拿着书,心里却想着其他事。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令她叹了口气。恨不得君心是我心,让他不再难过。 雨一直下个不停,正如他心底的泪水,是不是老天爷也感受到他的痛苦,才会跟着他一同悲伤。 他不想再继续呆在京都,正如十几年前一样。他只想逃离,回到那个属于他的小县城里。那里带给太多他的欢声笑语,让他有种归属感,至少一颗受伤的心不再漂泊。这种想法让他疯狂,归心似箭。 迫不及待的起身跑出门去,很快在马市买到一辆马车,启程出发。 马蹄声夹杂着车轱辘的声音,白露霜眼皮开始打架,柔软的垫子,她决定小憩一会儿。小茶几上放着各种点心以及香茗,并没勾起她的兴致。 “小靴子,你要不要睡一会儿?”昨晚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身旁之人翻来覆去始终没睡着,直到天亮。 薛陌殇依旧皱着眉头,从书中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神恍惚,像是从某件事中还未缓过神来。白露霜靠过去,像对待小孩子一般,捧起他的脸,最后将他抱在怀里。用手再次舒展开紧皱的眉头。 “我还是喜欢你不正经又深沉的样子。” 难得他这么安静没有反驳,甚至有些过了头。 “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了?” 白露霜咬咬牙,再次问他。自从昨日在大街上,看见软轿里的那位夫人开始,薛陌殇就变得情绪低落,很不正常。该不会他和那位夫人有什么关系吧?正在胡思乱想,头上突然传来一阵痛楚,她反射性的‘哎哟’一声,捂着发痛的脑袋,见薛陌殇正盯着她看。脸上居然还带着笑,那笑容背后依旧隐藏着她不知道的苦涩。 “没事,娘子不用担心,为夫好得很。”说完,低下头打量自己全身,证明自己确实没事。 话说他所指的‘没事’好像跟她问的是两码事吧。 薛陌殇将头枕在她腿上,伸出双手轻轻的替他揉着太阳穴,十指张开,插入发间,替他按摩整个头部。乌黑亮丽的头发,铺散开来。以前,母亲老是头痛,她就是这样替母亲按摩的。虽然,很久没按了,不过力道各方面,她依旧控制有度。直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才停下,拿起毯子替他盖上。轻轻的缕起墨发,宽松的挽了一个髻。自己也闭上眼小憩一会儿。 回去的旅途不似来时那般匆忙,倒是多了更多闲暇的味道。一路上游山玩水,好不快乐。两人算是过足二人世界的瘾。 白露霜并没问薛陌殇是不是直接回去,知道他近日心情不好,只要他高兴,她无所谓。 两人游遍半个月来国,白露霜心中一直有个梦想,能去江南走一走,体验一下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感觉。 当然,她并未将此想法告知薛陌殇,不过,他还是踏上了去江南的旅途。 静谧的风拂过江南,小桥流水人家般的悠远,还有枯藤老树昏鸦的凄凉。石板拼接而成的街道,各色相接,纯洁无瑕,一块块彰显年轮岁月。小家碧玉的美,让人惊心动魄,魂牵梦萦。细雨霏霏,朦胧中一片片落叶带着千丝万缕,犹如带着思念。手里的油纸伞,脚下踩在光滑的青石板上,映出浅浅影子。都说江南的春让无数人忘怀,而江南的秋,同样让人沉醉。一年四季,皆有不同,美有不同。 白露霜再一次被江南美景所征服,一直梦寐以求的地方,不负所望。白露霜忙着欣赏美景。薛陌殇则无心欣赏,表情凝重,另有想法,楚王给他的密函,事关重大,他不敢怠慢。 江南谢氏,月来国知名富商,生意遍及全国,财富累积更是不可估量。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在江南货行买不到的。从头到脚的行头,一应俱全。江南货行创始人谢亭礼,原本是一个走街串巷的小贩,到后来成为鼎鼎有名的商人。一路走来,磕磕盼盼,才有今日的成就。而今,谢亭礼已不在,货行早已传到其子谢粼手里。据说谢家子嗣单薄,到了谢粼这一代,依旧如此,且谢粼自幼体弱多病,整天离不开药,压根不能担此重任。最后家中一切事务便由她的娘子筠桦夫人接手,在她手里江南货行被做的风生水起,且遍及整个月来国。据说这筠桦夫人在生意场上可是个厉害角色,一个女人能够抛弃世俗眼光,做到左右逢源,绝对算得上女中豪杰。谢粼和筠桦夫人育有一子,且一直深居简出,带着神秘色彩,一般人根本没见过。 听闻早年谢亭礼走街串巷时,机缘巧合下救得先皇一命,先皇见他稳重老实,人也不错,深得先皇心意,又念及救命之恩,便将身上一块随身佩戴的玉佩赐给他。先皇交代,那玉佩在他危难时刻方可保命。上至皇家,下至各州县官员,见此玉佩如见先皇。但是切忌不可随意乱用,更不可以此从中获利。谢亭礼在世时一直恪守本归,规规矩矩做生意。直到最近,有人亲眼所见谢氏家族,滥用先皇御赐之物,成为生意场上的通行证,以此牟利。 楚王吩咐他从中试探一二,也好定夺。来江南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江南的静犹如深闺的女子一般,娇羞且温柔。不似京都那般骄躁,叽叽喳喳般吵闹。 首先,找了家客栈落脚。白露霜兴致高涨,来的时候坐马车,也没有之前骑马那般辛苦,放下行李便要拉着薛陌殇出去转一转。这一次,薛陌殇并没表现出不情愿,相反他主动拉着白露霜的手走出去。 宁静祥和的景象,街上人多却不显得吵闹,他们所体现出来的正是安静祥和的景象。随处可见的茶铺,里面坐满了人,说书先生一杯茶一把扇子,讲的口若悬河,下面听的人是忘记周遭,津津有味。这里的说书,不似井成县,更不像京都,堂子敞亮,台柱子高。这里说书先生随处往那一站,周围便围上来,就开始讲。他就是中心,人生处处是舞台。 江南货行在江南很常见。可见这位传说中的筠桦夫人能够掌握品牌连锁带来的效应。总店位于正街上,一座两层小楼。门口牌匾上写着‘江南货行’四个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先皇亲自题笔所写。虽然,字迹有些模糊不清,不过先皇的年号却是很清楚。可见先皇对谢亭礼当时的感恩之心。 谢粼一般很少来店里,大小事务也都是筠桦夫人在处理。但是,每个月月末他都会巡视各店,其他时间一般都在家里。薛陌殇沉默片刻,走了进去。白露霜也不问,跟在他身后。里面跟外面简直天壤之别,另一派景象,里面宽大明亮,且装潢得很是华丽。各种货品分类很详细,每个货柜里都摆放着夜明珠,为货品本身提升不少价值感。 一进门,便有人迎上来。 白露霜对这一切充满好奇,来到这里,以为薛陌殇又要乱花钱买东西。想要拉住他离开这里。里面的东西一看就价格不菲,不是他们这种平民老百姓能够买得起的。 捏捏她的手,示意她没事。 “两位需要买点什么?我们这里应有尽有。”那小二穿的很是周正,人有礼貌,且微笑也很亲切。跟一般店里的不一样。这种标准的笑容,看起来不像是在对客人微笑,反倒是在对客人钱袋里的银子微笑。 “我要一串珍珠两个结,挂在墙头如珍宝。” 白露霜听着薛陌殇嘴里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搞不清他在说什么。那店小二也是一脸懵逼,不知所指何物,尴尬在场。 “不知道?” 薛陌殇反问道。 小二摇摇头。 掌柜的在角落里打量两人,男子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女子温婉动人,文静娴熟。一见两人面生,不像是本地人,说的话又有些莫名其妙。心下一合计,立马上前赔礼。还让人备了上好的茶,招待两人。果然,是见惯了大是大非之人,一般的事还真糊弄不了他。 “敢问这位公子,可是有何看中之物?”掌柜拱手问道,眼神一直停留在薛陌殇身上。“人归万里外,意在一杯中。只虑前程远,开帆待好风。” 这句话让掌柜为之一怔,赶紧赔礼道歉,吩咐小二好生伺候着,随即走入后堂。不多时那掌柜的又出来,毕恭毕敬的将薛陌殇请进去。 站起身整理一番,回头对白露霜点点头,跟着掌柜走近内堂。被薛陌殇弄得一头雾水,碍于有人在场她不好问他。让她在这里等他,看着他走近内堂的背影。自己越来越不懂薛陌殇了。不知道,在干什么。看他样子不像是陪她来江南游玩,倒像是专门来办事的。 之前在去京都的路上也没说有其他事,现在到江南来尽说些胡话,他之前见过楚王,该不会是楚王有任务指派给他吧。 安心等在那里,一边喝茶,一边欣赏那些精致的东西。买不起看一下总可以吧。薛陌殇一进去就是两个时辰,她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看他出来平静的模样,又让她没了脾气。 ☆、落叶时节再逢君 阴雨绵绵,正如此刻很多人都躲在家里,紧闭门窗,不愿出门。偶有情窦初开的少女站在窗前,打开窗户望着蒙蒙细雨发呆。 江南货行后门口,坐着一位衣衫褴褛,头发乱糟糟,胡子拉渣的老者。腰间挂着一只脏兮兮的酒葫芦,时不时拿起来喝一口,全身散发着酒气,这位老者已经在这里呆了一月有余,店里护卫将他赶走,不想一会儿又见他坐在那里。给他银子,他不要,给他吃的,他摇头,问他话也不回答。店里的人很是不屑,想不到一个乞丐,还装清高。 无可奈何之际,告诉掌柜,也是一样的结果。最后,只得任其下去,兴许哪天心情好,自己就走了呢。 每当有人从里面出来,他便睁开眼睛瞟一眼,继而再闭上眼睛。如此,反反复复。 此时不远处,走来一个人。高大的身影,手里拿着一把油纸伞,遮住了半张脸,只能看见一张性感薄唇和尖尖的下巴。看身形可以辨别出,是一位少年。长衫至脚踝,白色的靴子,踩在青石板上,雨水溅起水花,长衫下摆处已经被打湿。随着少年渐渐靠近,那乞丐爬满皱纹的脸上多了一丝久违的笑容。 手肘撑地,继而缓缓起身,两手在脏兮兮的衣服上擦了擦,将泥水擦净。向那少年走去,少年只顾着低头走路,并未注意前面何时多了一个人,差点撞进那人的怀抱。当看清眼前之人时,眼里放光,脸上除了欣喜还有多了一份亲切之色。全身早已被雨水打湿,伸出手替他整理脸上发丝,将手中的伞向旁边挪了挪,自己一边肩膀则被雨水淋湿。 最近,到哪里都是雨。在京都下雨,来到江南依旧。白露霜跳下床,推开窗户,手脚带着凉意,冷风扑面而来,吹起两鬓墨发,飞舞如同精灵。 客栈窗户外,刚好正对着江南货行后门,风夹杂着雨珠,像是故意跟雨中之人捣蛋,少年手里的油纸伞被吹翻,两人淋着雨。看了看手中雨伞,抬头望望天,索性丢弃,漫步雨中。 白露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雨中之人的身影,让她想起一个人。她转动眼珠,敲了敲脑袋,没错,让她记起远在井成县的小思。 不知为何,她会将小思和雨中少年联系在一起。回想起小思的种种,从她刚进县衙府,到他在县衙府成熟稳重表现,心里充满疑问。 转过头看见薛陌殇正在看书,招呼他过来。 “小靴子,你快过来。” 薛陌殇眼睛一直盯着书,没理她。眼看着雨中之人消失不见,她心里着急,对薛陌殇挥挥手继续吼道:“臭靴子,你快过来,你看。” 用手指着楼下,头却看着薛陌殇。 无奈放下书起身,对于她的大惊小怪,早已见怪不怪,所以显得很平静。 “怎么了?” 两人紧挨着站在窗前,随着她手指方向向下望去。只看见雨中两人的背影,再无其他。 “你看那个人的身型和背影,像不像小思。”白露霜一说出口,薛陌殇更是震惊的望着她,而不是雨中之人。 “你没看错吧,小思怎么会来这里。再说小思不是女子吗,这楼下之人明明是一名男子。”薛陌殇两手环胸,表示无语。知道白露霜平时眼睛毒辣,没想到这么明显会认错人。 白露霜越想越不甘心,也越来越好奇。 “小思说她是名孤儿,无依无靠。小靴子,你在哪里遇见她的?”虽然薛陌殇给了她一记白眼,不过她还是想搞清楚事情真相。 “在街上。” “你当时见她没有觉得奇怪吗?” 白露霜抚摸着下巴,继续问道。想起她第一次见小思的情形,论身高和他脸上的皮肤,哪里像是一名无依无靠的孤儿。试问这乞丐整日三餐不饱,吃了上顿没下顿,怎么会长出她那般高个,就是富贵人家姑娘,锦衣玉食也没她个子高。那皮肤白嫩得可以掐出水来,只怕整日奔波生计的人不会有时间在意这些。 薛陌殇本来一直在看书,她这样一直追问,他有些莫名的不耐烦,皱着眉头,放下书,眼神透着让她一次问完的意思。 “我当时第一眼看她,觉得她五官硬朗,不似一般女儿家的柔和,再者她做事很沉稳,还有,你不觉得她的身高,更像一名男子吗?” 这样一说,薛陌殇突然觉得有道理。他当时在街上遇见她时,只觉得她可怜,反正县衙府要雇人,他也未多想,简单询问几句就带回去了。 两人正在疑惑,东猜西猜。隔壁房间传来说话声。这家客栈,乃是竹楼,用的是江南最有名的毛竹所铸成。上下两层,所以隔音效果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听声音像是两名男子,一位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另一名年轻不少。 “师父到江南来可是有事?”那名年轻男子问道。 “随便走走看看,路过那里,想要见见你,就在那里等你。” “师父以后切莫再这样,你要是想见我书信一封便是。近段时间一直不在,前两天刚回来。” 那边两人聊天,这边两人竖起耳朵听得仔细。该不会这么巧,隔壁两人,便是刚刚雨中之人。要是如此,她便要出去探个究竟。看看是不是跟她想的相吻合。大步走向门口,薛陌殇估计猜中她的心思,一把拉住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吱呀’一声门被拉开,白露霜探出身子想要看清隔壁房间之人。可惜门被关上,根本看不到。她有些失望,干脆站在走廊上,等待机会,竹楼稍微有点动静都会听得清清楚楚。薛陌殇对于她的好奇不管不顾。 她就是要证明给薛陌殇看,自己猜测得没错。房间里一时没了动静,该不会刚刚没注意,两人下楼去了吧。走到楼梯口,向下望,一楼并没有人,她放下心来。 慌神之间,隔壁门被拉开,只见两人笑着走出来。来不及打量身旁那位老者,两眼一直盯着老者身旁的少年。蓝色长衫显得身材修长,映衬着白皙脸庞,犹如蓝天白云。浓黑眉毛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鼻梁不高,然而好看的嘴型,为之增添不少好感。只在一瞬间,年轻男子眼眸中闪过一丝意外,很快便恢复正常。拉着老者往楼下走去。那老者已经换下一身褴褛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胡子被理得整整齐齐。 白露霜从年轻男子眼中捕捉到一丝异样,显然他认出了她。这足以证明自己的猜测没错,眼前的男子就是小思,他不是一位娇滴滴的女儿家,而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两人就这样从她身旁走过,当两人快下楼梯时,传来老者爽朗的笑声,以及少年的关怀之意。白露霜望着背影叫了一声,“小思” 她以为少年会转过身来,没想到他竟是头也不回直接下楼去了。 小思男扮女装呆在县衙府时,她们总会聊些女儿家之间的亲密话题,且还贴身伺候过她。一想到这些,她就觉得无比尴尬,脸颊滚烫。怪自己没早发现。薛陌殇雇人也不摸清底细,心里责备他在所难免,看起来做事沉稳之人,怎么一犯糊涂这么可怕。足以证明,薛陌殇经常犯糊涂。 “小靴子,我敢肯定那人就是小思。” 白露霜拿起薛陌殇手里的书,再次肯定她的想法。 “嗯” 薛陌殇的态度让白露霜心里赌着气,一个简单的字就敷衍她。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事实证明,你是对的。”被他的回答弄得莫名其妙。 “难道你就不好奇,小思潜进县衙府的目的吗?” 他想知道,但是他又不想知道。要说有人为财进县衙府,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井成县谁不知道薛茗是出了名的清官。从不收取百姓一分一毫,即便百姓为了感恩送给他的东西,他也不要。只怕井成县一般人家,都比县衙府有钱。 不是为钱,那是为什么?难道进县衙府有别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目的没人知道?她决定等小思回来拦住他问清楚。 然而,薛陌殇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你别想着去问个究竟,你这样明目张胆的问,只会打草惊蛇,况且他不一定会告诉你。” “他现在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而且我还认出了他。他也认出我来了。” 白露霜心中疑问一直没来得及问,因为那少年再也没来过这家客栈,平时也只是老者孤身一人。她想要询问老者,又被薛陌殇给拦下了。她觉得有时候薛陌殇就像一根搅屎棍,除了捣乱,就没帮她一把。估计是心虚不敢来了吧。 从那之后,再也没见过小思,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白露霜的心跟着飞回县衙府去了。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看看小思到底在不在。 回想跟小思和小念相处的日子,没什么不快之事,偶尔有那都是她强加给她们的。不管怎样,她在与不在,都希望她能过得好。 ☆、庸人自扰心难安 白露霜直到离开都未再见过小思。当她踏上回家之路时,心里无比激动。出来激动,回去同样激动,出门至今至少一月有余,甚是怀念。怀念家里的一切,更是想念自己的母亲。也不知妹妹过得怎么样了,是否安好? 马车一路上悠闲自在,走得很慢,几次想要开口,让薛陌殇骑马回去,可惜还是忍住了。坐马车慢一些,至少没有那么难熬。休息也会方便不少。 早上开始起雾,小草也跟着挂满露珠。 回到井成县已是黄昏时分,三三两两的行人。这个季节的天,很早就黑下来了。不远处炊烟袅袅,各家已经开始生火做饭,炊烟张牙舞爪,随之被风吹散。近在眼前的家,似是等着游子归来的盼切心情。 当马车刚刚行至城门口时,她急不可耐的想要跳下去,踩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宽阔干净的大街,亲切之情溢于言表。要不是碍于颜面,她都想抱着地亲上两口。 厨娘知道两人今日归家,很早吩咐下人将房间收拾好,该擦洗的,换洗的通通收拾一番。马车停在县衙府门口,小念一下子从府里冲出来,一把抱住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伤心至极。 “少夫人,您可算回来啦。奴婢想死你了。” 白露霜拍拍后背安慰她,厨娘从里面走出来,下人忙着搬东西。 薛陌殇没空看她的感人场面,直接走进县衙府。厨娘脸上的笑容亲切无比,眼角皱纹逐渐加深。仔细观察白露霜后,说道:“少夫人您可算回来了。您走了这县衙府一点都不热闹,在外这么久,估计饱一顿饿一顿,您看您都瘦了。” 厨娘说得对,在外的确是瘦了,饱一顿饿一顿,那倒没有。这话幸好没被薛陌殇听了去,不然指不定又要调侃她。在外每顿饭量比薛陌殇还大,她吃一顿的饭量,薛陌殇至少要吃三顿。她有些想不通,这么大个子的人,居然吃的比猫还少,怎么支撑得了呢? 白露霜吸吸鼻子,三个人光顾着说话,还站在门口,最后拉着小念和厨娘进去了。 “厨娘,在外这么久我好想念你做的菜啊。”撒娇似的口吻。 “在外美食那么多,怎么还会惦记奴婢做的那些拿不出手的东西呢。”厨娘笑着开起玩笑来。 “哪里啊,虽然美食多,但是都不合我的口味。” “不合口味的人,每顿还吃那么多。”薛陌殇不知何时走到三人跟前,居然揭她的老底。银牙脆响,眯着眼瞪他。没听说过,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吗?她严重怀疑,她是不是他的娘子。不然,弄得她难堪,又丢脸,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人艰不拆,你懂不懂。”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调侃,厨娘和小念捂住嘴忍住笑。 厨娘今日特地做了白露霜爱吃的菜,满满一大桌为两人接风洗尘。辣的、不辣的应有尽有。对于很久没吃辣椒的白露霜来说,那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露般,拿起筷子便舍不得放下。 薛茗今日也很开心,虽然什么话没说,不过从他久违的笑容里面可以看出。薛陌殇平安无事回来,他最开心。一直拿薛陌殇当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自然牵挂也就多了。今日,他没提前下桌,而是等到大家都吃完才下桌。 饱餐一顿之后,小念扶着她回房,躺在自家床上,觉得亲切无比。还是家里好啊,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己的狗窝。 薛陌殇跟着薛茗去了书房,她大致也能够猜测出,此行一切事物,薛茗还等着薛陌殇跟他汇报呢。 突然想起小思,一跟头翻身起来,沉思般望着小念。小念胆子一向很小,被她没来由的动作吓了一跳。 “少夫人,您怎么了?” “小念,小思….她…”白露霜明明知道,可是想要问出口,一时不知从何问起,语塞半天,还是不知说什么。 小念立即反应过来,“少夫人,您这才想起小思来啊,奴婢还以为您忘记了呢?” “怎么会呢。”她笑着掩饰真相。 “您不知道,您走了没两天小思就不见了,可是她的东西还在呢。我以为她去看她那位高人师父了,可是等了几天还是不见人影,最后,我将此事报告给老爷,老爷派人找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小思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你说这小思会去哪里呢?” 看来小念这傻丫头也是的,跟小思住一个屋,这么久居然没发现小思是名男子。还是不要告诉她的好,万一让她知道,不知道会不会以为自己清白不保,对不起她的文良哥。 “小思走之时有没有异常举动,或者留下什么话?”对于小思的身份问题,白露霜一直充满好奇。虽然知道了小思是男的,可是她还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混进县衙府,目的是什么?还有他的身世。想着看看能不能在小念身上再找出一些线索。 小念歪着头,眨眨眼想了想,突然一惊一乍吼道,“啊,我想起来了。” 白露霜无奈摇摇头,小念总是这般冒冒失失的,知道的倒是无所谓,不知道的还真被她的举动给吓着。 “说来听听。” “小思自打进了县衙府,一开始并无异常,直到你们出远门以后,几乎每晚都会出去,有时候直到天亮才回来,有时候压根没回来。有一晚,我半夜起来入厕,看见她一个人在后院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我上前问她,她却笑着说没事。” 联想到之前跟小思喝酒的夜晚,还有几次鬼鬼祟祟的晚上,点点头心下早已明了。这个小思绝对有问题。该不会是坏人混进来的奸细吧,或者是薛陌殇以往得罪了人进来报仇。要说这些,也说不通啊。毕竟县衙府上下都活得好好的。一会儿薛陌殇回来了,好好审问一番,看看有没有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小念替她打来洗澡水,洗完澡等着薛陌殇回来。她吩咐小念下去休息,脑海里回想小思在时的种种,觉得很不可思议。他这么明显,她居然都没发现他是男的,穿衣奇怪,说话奇怪,反正总是奇奇怪怪的。更让人不能理解小念也没发现,两人还睡一个屋。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薛陌殇走了进来,看他平静如水的模样。白露霜是个敏感之人,尤其是身边的人和事物稍微有一点变化,她便能感觉出来。薛陌殇自从在京都遇见软轿里的人之后,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本来平日话就不多,如今倒好,话更加少。偶尔问他两句,他才会回答,不问他就拿她当透明。说话还得跟他说两遍以上才能得到回答。 有时候她讨厌自己,明明知道薛陌殇有心事,她也帮不了他。 “小靴子,我现在更加肯定,那日我们在江南所见之人就是小思。我联系前后种种,又听小念汇报给我的。刚好我们走了没多久小思便失踪了。这样不是更加说明一切了吗。” 薛陌殇脱去长衫搭在屏风上面,长叹一口气,他将在京都的事原原本本告知薛茗,唯独没有告知他,软轿里的那个人。跟在薛茗身边十几年,他都未曾提及过自己的身世,薛茗也从未过问。不是不愿提及,只是太过伤痛,如果这样刚刚愈合的伤口又被硬生生撕裂开来。 只顾着想心事压根没注意到白露霜说的话,只是随意敷衍一句,便躺下休息。白露霜尴尬,好没趣,于是也跟着躺下睡觉。 日子恢复平静,还是跟以前一样。整日该干嘛干嘛,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要做,白露霜继续无聊,吃了睡,睡了吃。只是身边少了小思,偶尔想起她,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直到有一天,整个井成县又有热闹可看。大名鼎鼎的江南货行居然开到了井成县,位置正是主街上最繁华的地段。 当白露霜听到这个消息时,整个人震惊无比。她决定去逛一逛,看一看。都知道江南货行的东西一应俱全,且都是货中极品,开在井成县也只是做有钱人家的买卖。一般的小老百姓压根消费不起,里面随便买一样东西的银两,足够一般百姓人家用一年甚至几年的花销了。 她去之时,正赶上开业。门口很热闹,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就为了看热闹。她跟着小念,小念好不容易挤进去帮她挤出一个位置。门口站着婢女手里拿着一朵丝绸绑成的大红花,等着剪彩。门口堆放着各种礼品,吃的、用的都有。鞭炮声想起,吉时已到,几人从里面出来,刚好薛茗也在,站在中间。然而站在薛茗旁边的两位让她再次感到不可思议。两位正是那日在江南时,客栈里面遇见的一老一小,也就是小思和那位老者。 暗花丝绸缎面锦袍,一双眼睛格外有神,且黑白分明。薄唇微微上扬,脸上带着笑容。而那老者同样一身朴素装扮,头发和胡须梳得很是光滑油亮。薛茗今日穿的是便装,常年保持着经久不衰的笑容。下面传来鼓掌声,更多的是喝彩声。 再次陷入沉思,喝彩声盖过其他声音,疑问越来越多。就像一个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到最后她像是要被雪球压垮一般。 看他打扮,又在此时出现在江南货行,难道两人跟江南货行有什么关系? 乱七八糟的思绪,门口那个极其耀眼的男子正盯着她,同样陷入沉思,但是很快便恢复正常。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正式进入冬季,月来国北边早已下起了雪,西南部则很少下雪。对于雪,白露霜有着独特的情怀。小时候倒是见过几次,随着时间推移,这里的冬季很少再下雪,天气一冷便是下雨,或者夜晚下点小雪,第二天地上依旧不见雪的影子。 一到冬天,她总是充满期待,只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依旧没盼来下雪的日子。换上厚厚的棉袄。下身穿着厚厚的棉裤,还是觉得很冷,好在小念每日都有为她准备暖炉。 万物萧瑟,处处显得毫无生机。更是难得见到阳光。偶尔出来露个脸,也只是看着有光芒,实则还是冷。天空就像凋零万物一般,毫无生气,整日灰蒙蒙的。出门又冷,呆在屋子里又闷得慌。 今日,难得阳光明媚,厨娘将家里的被子,棉絮全都拿出来晾晒。院子里四处牵着绳子,晾满了棉被。一排排看起来很是壮观。 自打京都回来一直忙前忙后,想要回娘家看看也没能回去。今日阳光正好,干脆回去看看吧。让小念派个仆人去衙门跟薛陌殇报个信,省得他又担心。手里提着暖炉,披着披风出门了。 难得好天气,行人也多了不少,不论小姐、夫人还是平民百姓,纷纷出来沐浴阳光,不过身上依旧裹着厚厚的棉袄。 备好东西,让人提前送过去,她则打算走路回去。一来锻炼身体,二来整日在家呆着,身子早已发霉,走动走动晒晒霉气。 阳光洒下一片金光,滋养着整个大地。以往冷清的店铺也热闹起来,不论是卖吃的还是用的、穿的皆是如此。店家看有人上门买东西,卯足劲拼命推销,秉着不放跑一个客人的信念。 路过一家糕点铺,店家推出新的糕点,小二站在街道中间,手里拿着盘子,排放着切成小块的糕点。过往行人尝过之后,大多也会买一点尝尝鲜。当然,也有只尝不买的,尝了一块,没尝出味道,再来一块。最后丢了牙签,还直呼点心切得太小,不够塞牙。对于这种人店家很是无奈,但也不理会。 白露霜也尝了一小块,甜而不腻,且不粘牙。味道很不错,吩咐小念买了一包,带回去给爹娘尝尝。 白瑜听说女儿要回来,一早便去街上买菜,都是白露霜爱吃的,又买了一只老母鸡炖上。自打上次那件事之后,整个人改观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整日做着状元梦,对白露霜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偏心。不做豆腐生意之后,每天跟着白母上街买菜,喝茶。闲暇之余钓钓鱼,日子倒也惬意。 这么长时间不见,白母倒是变化不少,身体与之前相比好得多。白瑜的手也没有了大碍。 走进院子,满满的当归味,吸吸鼻子,香气随之而来。做豆腐的工具已经被收拾起来,院子显得比之前宽敞不少。 白母看见自家女儿,兴奋得像个孩子,跑上前抱住她。回抱着自己母亲,头发已经花白,背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挺拔。 小念拿来凳子,母女俩坐在院子里聊天。今日白瑜心情好,亲自掌厨做饭。在以前,白瑜是从来不会进厨房的。理由是整日做豆腐忙得够呛,哪里还有心思做饭,再则做饭本就是女人的事,与男人何干。自古男主外,女主内。 白母仔细打量白露霜,脸上笑容不减,眼角的皱纹形成两把鱼尾。 “许久不见,倒是瘦了些。” 她偷笑着,不敢看母亲。 “也对,在外面吃的哪里能跟家里相比。再说,就你那嘴又叼。”白母点着她的鼻子,让她很不好意思。吃的确实不如家里,只是说她嘴叼,她倒不这么认为。幸得薛陌殇不在场,不然又是鄙视的眼神。 身板看起来不怎么样,确实很能吃,一般上桌的菜,薛陌殇都吃的很少,大部分进了她的肚子。一个人的饭量,当两个人。想起薛陌殇那猫一样的饭量,她就抓狂,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吃这么少呢!当然,白露霜并没说出来,只是心中想着。 “对了,母亲。妹妹最近有没有回来,过得怎么样?” 白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针线活,一针一线做得很认真。小念看着白母手中绣的花样,很感兴趣,索性凑过去,看个仔细。 “嗯,前两天回来过,跟姑爷一起回来的。说是找了个京都最好的御医,替他治疗腿疾,听说效果还可以。” 鼓着嘴,点点头。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希望妹妹真的可以苦尽甘来吧。 白瑜摆好饭菜,吆喝一声‘开饭啦’白母和白露霜也不迟疑,起身走进饭堂里。 屋子里很暖和,桌子上的饭菜也都是她爱吃的。当归炖鸡,酸辣土豆丝,糖醋排骨等等,摆了满满一桌子,迫不及待的尝了一遍。土豆丝酸辣味十足,排骨糖醋汁调的不错,鸡汤更是一点也不油腻。无比感慨,还是家里的饭菜合口味啊,在外虽然美食多,但是口味差异,很多东西都吃不习惯。特别是她这种肆辣如命的,就更不用说了。薛陌殇倒还好,平时饮食清淡,吃的又少,基本没影响。 原来父亲的手艺这么好,简直深藏不露。以前她一直以为父亲不会做饭,搞了半天,不是不会,而是不想折腾。如今,不卖豆腐了,整日琢磨做菜,还是不错的。 白瑜高兴,拿了一壶酒来,喝的很开心。三杯下肚,脸微红,醉醺醺的。随即说起酒话,“女儿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和你娘抱上外孙啊?像你这个年纪,在乡下,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白露霜嘴里正喝着鸡汤,她没想到,父亲会如此直白的跟她说这个问题,一口鸡汤‘噗’的就喷了出去。脸跟着红了起来,放下碗筷,起身准备开溜。索性饭也不吃了,哪有当爹的直截了当跟女儿说这个话题,简直羞死人。 “站住,去哪里?回来坐下。”父亲翘起二郎腿,呵斥她,指着凳子让她坐下。 小念站在身后笑得幸灾乐祸,母亲这时候更是跟父亲站在同一战线上,赞同白瑜的话。 “你成亲本来就比一般姑娘晚,现在不考虑,老了再来考虑啊。再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女儿啊,女人想要稳住地位,还得需要孩子才行。”白母语重心长的穷追不舍。 双手捂着脸,恨不得俯下身去找地缝。 “爹娘,您们就别瞎操心了。我和小靴子、哦不、我和您女婿压根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呢?” 白瑜一听,这问题就更加严重了,猛然起身,一只手‘啪’一声,重重拍在桌子上。白露霜正在走神,这一声吓了她一跳。 “什么,贤婿有什么意见,我去跟他说。”白母拉着白瑜让他坐下,示意他不用这么激动。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白露霜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无论跟他说什么都白费口舌。白露霜决定放弃,干脆装聋作哑。刚刚好饿的肚子,现在已经没了食欲。 匆匆忙忙下桌,赶紧逃离娘家。她怕自己再不走,就会被父母给逼疯了。本来白母还装好豆腐,让她带回去给薛茗,她干脆装作没听见。 冬季天气短,太阳一下山就冷飕飕的的,薄雾袅袅,呼吸都带着雾气,鼻子和耳朵也被冻得通红。 薛陌殇回到县衙府休息两天,便又去衙门当差。一切恢复正常,私下有人议论,他也当没听见。 当他将一封密函飞鸽传书出去时,心里什么也没想。在江南,他见到了江南货行的老板,谢粼看起来斯文白净,与其说是一位商人倒不如说是一位读书人。只是脸上的白不是健康的白,而是带着病态的苍白。 一见他就知道是为何事而来,表面热忱,暗地里却是带着疏离。 ‘一串珍珠两个结,挂在墙头如珍宝。’用珍珠暗指那块玉佩,也是为了保存那块玉被有心之人知道,拿来做文章。 ‘人归万里外,意在一杯中。只虑前程远,开帆待好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做事才是道理,当然也会顺风顺水。谢氏能有今日成就,更离不开从中一层层关系网。 谢粼虽很少露面,到底是在商场里摸滚打爬,耳濡目染,又岂会轻易露底。商场如战场,这一点他还是懂得。虽然如此,他也明白,薛陌殇来是带着警告之意,希望他能好自为之,念及皇恩。 此事,他如实汇报给楚王,至于如何定夺,他不想过问。 白露霜躺在床上,盖住严实的被子,暖和不少。收拾好,她便让小念早早下去休息了。房间里蜡烛发出‘噼啪’声,将整个屋子照个透亮。脑海里一直回想父亲今日的话,真让人抓狂。 薛陌殇回来她也没发觉,直到他将冷冰冰的双手伸进被窝,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冷冰冰的吻,她才反应过来。 看见薛陌殇她刻意缩了缩,想要避开,最后还是没能逃脱。 在被窝里紧紧抱住她,脸上的笑容别有深意,纠结许久才开口说道:“娘子,我们生个猴子吧。” 白露霜一听这话就反感,差点从床上蹦起来,幸得薛陌殇抱着她。 “今日,岳父来县衙府找过我。”这也难怪,父亲居然真的跑去县衙找他,她无语至极。 说着薛陌殇将她搂得更紧。 “小靴子,你听、你听我说,啊...”白露霜的话音随之被淹没。 ☆、拨开云雾见真相 出去太冷,闷在屋里又无聊。想起之前未做完的针线活,又翻出来做。全身酸痛得厉害,心里将薛陌殇骂了一遍又一遍。 小念为她端来暖炉,又在屋子里放了火盆,整个屋子很温暖。前几日,薛陌殇吩咐人为她做了冬衣,全是鲜艳靓丽的颜色。身上这件她最为欢喜,湖蓝色的夹袄,配上淡粉色的袄裙,立领处缝了一圈兔毛,既好看又保暖。冬衣不像其他季节的衣服,很厚实,洗起来也不方便。本来打算选一些黯沉耐脏的料子,薛陌殇非要让她选靓丽的,冬天本来就毫无生气,颜色鲜艳,能为冬季增添不少色彩。 坐在火盆前,边做针线边聊天。敲门声想起,两人同时抬起头看向门口。小念放下手中活计,去开门。 门口站着粗洗婆子刘妈。这刘妈在府里呆的时间跟厨娘差不多,头发花白,岁月在脸上留下一道道印记。鼻子冻得通红,说话带雾气,手脚不停的活动着。身上裹住厚厚的棉衣,还系着一条围裙,方便干活。 看见白露霜有些手足无措,让她进屋,她也只是摆摆手,一口回绝。 “少夫人,厨娘出去买菜了,老奴来向您禀报一声,门口有人找您。” 白露霜听见,放下手中东西,走到门口。冷风乘虚而入,不禁打了个寒噤。小念立即替她拿来暖炉和披风。 “门口之人,刘妈可认识。” 刘妈笑着摇摇头。 当白露霜看见站在县衙府门口的男子时,心里也是疑惑。自己根本不认识眼前的人。黑衣墨发融为一体,脸上除了冷漠没有任何表情,给人一种冷若冰霜不敢靠近之感。 “少夫人,我家公子有请。”她不认识这位男子,努力搜索脑海,更加不记得自己跟哪家公子熟络得紧。 “请问你是不是认错了人?我并不与哪家公子如此熟络。”环顾一圈,周围除了他们三人,没有一个行人经过。要是薛陌殇知道,有陌生男子找她,会不会以为她不守妇道。 “公子说了,少夫人去了就知道。之前一直解不开的谜团,自然会解开。”白露霜一怔,之前的谜团,除了小思是个谜团,还真没有其他谜团。难道此人是小思派来的,转动眼珠,让那护卫在那里等一下,进去吩咐一声,便跟着那护卫,出门去了。 一路上总是胡思乱想,万一遇到绑匪怎么办?要是薛陌殇知道她私会陌生男子,会不会休了她?尽想些莫名其妙的。 好在走出县衙府不远,便有一顶软轿等在那里。她坐了上去,感觉轿身离地,时不时拉开轿帘看看外面,小念一直跟在后面,也让她心安不少。 轿子绕了没多久,便在江南货行后门停下,白露霜走下来,打量一番,心里隐隐已经猜测出。看来是小思没错,只是不知道,让她来这里究竟是为什么? 护卫在前面带路,她和小念尾随其后。边走边打量环境,想着留下点记号,万一有什么事也才好脱身。 内堂装潢不比外厅差,相反,显得更加富丽堂皇。屋子很大,很暖和,走进去白露霜瞬间觉得温暖无比,屋子大到仿佛脚踩在地板上都能听见回声。四面墙上挂着名画,屋子里一桌一椅皆由上等红木打造,极其奢华,书桌上的摆件更是价值不菲。 坐在书桌旁的男子,正专心的看着手里的账簿,护卫轻轻敲了门,他才放下手中东西,起身走过来。 一路走来,手里的暖炉也没了热气,披风上面留下雾气的痕迹,遇到温暖的环境变化成了水珠,浸湿衣服。 白露霜原本有了计较,加之之前的事,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当她见到谢思朗时,并不惊讶。 谢思朗看见白露霜进来,脸上带着笑。吩咐仆人上茶,又派人将她手里的暖炉,重新加热,换上新的。而她也不客气。 白露霜表面虽平静,心里却还是惊讶不小。一则谢思朗的身份,二则她知道江南货行有钱,想不到会这般有钱。 “少夫人,请坐。” 谢思朗黑袍绸缎上面绣着环纹,一看布料就知价格不菲,气质也是无法比以。有句话叫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一点都没错。仔细打量谢思朗墨眉大眼,宛若黑夜朗星。薄唇自带樱桃色,且轮廓分明。虽然不及薛陌殇高冷的帅气,却有种独特的温暖气息。不禁将两人进行比较,赶紧捏捏自己手心,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将自己的相公,跟别的男子进行比较呢。要知道她的相公,薛陌殇可是独一无二的暖男。且只对她暖。想当初,谢思朗在县衙府穿的那些衣服,对他简直是种挑战。以他这样的身份和地位,估计怕是第一次穿那样的衣服吧。看惯了他男扮女装的样子,这样却有些不习惯。如此委身于县衙府,不知有何目的? 小念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也难怪这丫头一直不知道他是男扮女装,这会儿,脑海里想的怕会不会是小思失散的弟弟或者哥哥吧。谢思朗回敬一个甜甜的笑容,迷得那丫头晕头转向,找不到方向。 掩嘴偷笑,长长的袖子遮住了她半边脸。不知道小念知道真相会不会一下子晕过去呢,跟她无话不谈且睡在同一间屋里的人,朝夕相对,居然是名男子。对于,未出嫁的女儿家来说,传出去对名声可不好。 “你叫我来不会是为了叙叙旧这么简单吧?”白露霜知道谢思朗并无敌意,不过心里依旧不舒服,欺骗所有对他真心以待之人,把他们当作猴耍,装可怜,博同情。心里不生气,那都是假的。 “既然你已经认出我来,也没必要再遮掩。先容我自我介绍一下,鄙人谢思朗,正是传说中江南货行的独子。” 白露霜听完确实震惊不小,虽然也猜出谢思朗会跟江南货行有关系,不过她没想到他居然是江南货行的少爷。小念此时嘴巴张的可以塞下一枚鸡蛋。 小念被两人的话弄得一头雾水,茫然的看着一切。接着,谢思朗遣散了下人,包括她。 这话听得很可笑,这是在向她炫耀还是怎么了。 “如果,你叫我来是为了炫耀你家多有钱,你的身份地位有多高尚,我想就不必了。我这人吧,别的兴趣爱好没有,唯一爱好就是仇富。”白露霜一句话将谢思朗堵的哑口无言,尴尬得不知道如何继续说下去,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嫂子,我进县衙府也是有苦衷的,在县衙府待了那么久,才让我体会到人生的乐趣,不是金钱所能满足的。”谢思朗为了跟她拉近关系,连称呼都改了。 从小到大,做一切事都有人包办,虽然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最后都被母亲扼杀在摇篮里。包括现在也是如此。这样的人生,就像笼子里的金丝雀,徒有虚名罢了。要说自由,那只是一种向往。 “别,我可承担不起。你有话快说,我还要赶着回去呢。”白露霜瞪着他,摆摆手,显然眼神里充满恶意,他说的话更是不信。站起身,理了理裙袄,准备离去。 他知道白露霜说这样的气话,也是情有可原。要知道县衙府上下一直当他是家人,生怕他受了冷落。 “我去县衙府完全是因为一个人。”眼见白露霜要走,脱口而出的说道。到底还是年轻,不够沉稳,经不起激将法。白露霜挑挑眉,见有效果,继续说道:“谢公子为了谁,都跟我没关系,你将我请到这里来,要是我外人知道了免不了风言风语,对我的名声也不好。就此,告辞。” 母亲一直叮嘱他做事切不可心慌急躁。可是,关键时刻还是不够沉稳。心慈手软、犹豫不决可是生意人的一大忌讳。筠桦夫人也知道过分溺爱孩子造成这样的后果,要知道生意早晚会让他接手的。她也不想谢家苦心经营的买卖就这样败落,才会狠断心意,让他出去锻炼一番,便指派给他一个任务。最终,未能完成,又遭逢其他事,只好作罢。 回想起谢思朗所说的话,心里堵得难受。要知道,有些人所经历之事,她一辈子也不会遇见,比如薛陌殇。 白露霜从货行出来,谢思朗本来打算派人送她回去,被她婉拒了。她想一个人静静,整理一下思路。外面很冷,不过相比她的心,还是好不少。 谢思朗将一切事情告知了她,薛陌殇的身世。虽然,只是大概。心里越发心痛薛陌殇,以至于自己疯狂的想念他,想要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消除心里那种不安的情绪。 她没有回去,而是去了县衙府。薛陌殇看见她觉得很惊讶,以往她是不会来这里的,今日居然来了,还这样莫名其妙的抱住他不松手。惹得县衙府其他人,跟着窃笑连连。 并没告诉薛陌殇私下见谢思朗的事情。不想说起,是因为太痛。那种滋味只有切身体会才会明白。 薛陌殇对她突然的投怀送抱,倒是很享受。只是衙门乃办公重地,两人卿卿我我的也不好。再说让百姓看见了成何体统。最后,薛陌殇让她先回去,有话等他回去再说,分别还不忘给她饱含深意的吻,要是在以前早骂了他没正经,今天她心里却觉得很温暖。 ☆、亡命之徒很可怕 跟之前相比,白露霜性子变了不少,不知为何,她每次看薛陌殇都带着一种心痛,更多的是同情。究其原因,便是因为他从小被抛弃了吧。对此,薛陌殇也能感觉到白露霜异样的眼光。她不说,他便也不过问。 在心里,她只想加倍疼爱他,希望能够弥补之前所缺失的一切。以往种种难过之事,换了谁都不愿就是从提吧,更别说那时他年纪尚幼,就遭受如此多的白眼,心里的创伤更是无法愈合。时隔十几年,每每想起怕都是一种折磨,成为挥之不去的阴影吧。 自己从小在幸福的家里长大,父亲有时偏向妹妹多一些,但是也不曾像他那般经历。不论吃穿用度,父母对她和妹妹都是公平的。 坐在屋里,看着院子里万物凋零,留下一院子凄凉之色。 天气阴冷,厨娘一大早,便去街上买了羊肉回来,冬季吃羊肉可保暖。白露霜看见欲言又止,不想吃。以前在家,隔壁邻居家很爱吃羊肉,随时从他家飘出来羊肉的膻味。对那味道避之不及,味道难闻不说,吃完之后,身上那股味道经久不散,流着汗都是那股味。每年冬至节,家家户户都要吃饺子,而他们一家来自异乡,家乡习俗是吃羊肉,当时好意的送了一块羊腿给他们。母亲之前从未做过羊肉,不知如何下手,最后做出来的东西简直下不了口,那味道闻起来就让她作呕,浑身难受。从那之后,她发誓再也不吃羊肉。 冬季,街上随处可见专门的羊肉馆。大老远便飘来羊肉的味道,白露霜捂住鼻子,跑进厨房,打算让厨娘单独替她做一道菜。 厨娘事先没有询问过她,不知道她不吃羊肉,没再买其他多余的菜。想着还是算了吧,中午随便应付一顿了事。 坐在灶前,烤火。灶台里燃烧着熊熊大火,柴火劈啪作响,火光映红她的脸。 厨娘将羊肉洗净放进锅里过了血水,添上水加上姜片和葱,外加一点烧酒去除膻味。大火炖制,不一会儿羊肉的香味就飘出来,这味道跟之前闻得味道不一样,闻起来很香。揭开锅盖,厨娘用勺子舀去多余的泡沫,锅里翻滚着白色的浓汤。 侧院里种了很多新鲜蔬菜,有萝卜、白菜、蒜苗和香菜。拔了两根新鲜的白萝卜,洗干净,去掉外皮,待羊肉汤炖的差不多时,将萝卜放进去。炖好之后起锅,加一把香菜和香葱。那香味简直让人流口水。 白露霜本来想着,没有菜,弄点酸菜混着饭将就吃。结果,菜一端上桌,白露霜没有闻到那股恶心的膻味,倒是扑鼻的肉香。嘴里咽着口水,事先发话说自己不吃,现在想尝一块又有些不好意思。 碗里的汤上面漂浮着一层油,香菜的香味闻起来很舒服。还冒着热气,冬季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烫得五脏六腑如沐春风。 配上厨娘独家秘制的蘸酱,薛茗和薛陌殇吃得大汗淋漓,直呼痛快。她脸上厌恶之色尽显。试着喝了一口汤,醇厚绵柔的肉汤,配之以清香的香菜,辛辣的葱花,一碗汤下肚,沁人心扉的绵暖和舒爽。 这汤不错,羊肉的味道应该不会太差吧。一脸馋相盯着薛陌殇碗里的羊肉,薛陌殇夹起一块,蘸了酱,喂到她嘴里。羊肉无膻腥,香嫩可口。吃完之后,吧唧着嘴还想吃,薛陌殇将酱料碗递到她面前,露出笑容,毫不客气夹起大块羊肉。最后,碗里的羊肉多半是进了白露霜的肚子。 打了个饱嗝,她决定以后对羊肉转变看法。一直在她心中带有坏名声的羊肉,今日总算沉冤得雪。 晚上,厨娘将剩下的汤热了一下,又烙了薄饼,就着羊肉汤,那是别有一番风味。除了母亲,厨娘做的菜也合她的口味。甚至,有时候她觉得厨娘比母亲做的好吃多了。厨娘如今已经彻底征服了她的胃。 薛陌殇回来时,白露霜见他脸色不太好,也没多问。关心两句便各自忙各自的。 手里拿着白天没做完的针线活,薛陌殇看了一眼,冷漠说道:“以后没事就呆在家里,少出门。” 被他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光顾着听他说,压根没注意手上的活计,结果针一下子扎穿了手指,痛得她‘啊’的尖叫一声。放下东西,拔出针,血珠子顺着流了出来,用嘴吮吸一下,还在流血,又将手指放进嘴里。 薛陌殇责备的脸上更多的是关心,走过来,弯下腰,将她含在嘴里的手指拿出来,仔细打量。还在往外渗血,刚才那一针扎穿了手指,伤口虽小,却很深。十指连心,自然会很痛。 “怎么这么不小心。”坐在她对面,将还未绣完的手帕,丢至一边,眼里满是懊恼之色。 “刚刚只顾着你说话,没注意。” 打开药箱,拿出之前替他治背的疗伤药,抹上之后,清清凉凉的很舒服,同时也让她感觉不到痛。 “你刚刚说什么?”抬起头,仔细看着认真抹药的薛陌殇。 薛陌殇低着头,好半天才抬起头来。回答她,“我说近日没事少出门。” 今日,他收到楚王的飞鸽传书,汪奕在被押往苦寒之地的路上逃跑了。想想也是,那苦寒之地常年寒冷,四处荒芜人烟,植物都生长不了,更别说人。能够活下去,也是苟延残喘。像汪奕这种过惯了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日子,怎么吃得了那份苦。据说,是汪知府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偷偷藏了银子,半路上买通押解他们的官差。那些官差都知道去那里是苦差事,谁都不愿意,搞不好还要搭上性命。可是也没办法,只想着能够多捞一点银子。暗地里做过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地方官员也是知道,只要动静不是太大,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运气差一点的,还没到便死在了路上,所以,真正被押往苦寒之地的犯人,少之又少。 逃跑之后,汪奕丢下自己家人,不知去向。楚王怕此事再有祸端,便派人跟踪了去,结果当真有问题。押解他们的官差已经被处置,汪知府和他的几位夫人,再次被收押。只剩下汪奕不知所踪,楚王派了人暗自搜寻其下落,知道他与薛陌殇有过节,再三叮嘱他小心留意,一有消息立即抓获。想来,楚王也是铁了心,甘愿宁抓错,不放过。 汪奕是怎么的性子,他很清楚。瑕疵必报,估计他被抓之后,也会联想到休妻之事,明白是薛陌殇从中捣鬼,加之两人相处一直带着浓浓的火药味。将所有的罪责,怪罪到薛陌殇身上。这样的话,不难猜测,他会来井成县找他报仇。如今,他已成为亡命之徒,什么样的事做得出来。 他怕到时候会对白露霜不利,不能时刻跟在她身边,之前有小思在,还能贴身保护。现在小思不在,小念又不会武,万一出去有个好歹,他怎么放心得下。 “汪奕逃跑了。” “什么?”薛陌殇想不到,白露霜的反应比他还大,冷静的斜睨她一眼。 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头,咬紧嘴唇,闭上嘴。 “今日收到楚王的飞鸽传书,说是汪知府不知藏了什么值钱的东西,贿赂官差,一家子全都逃脱了。” 停顿一下,继续说道:“不过,楚王留了心,派去跟踪之人刚好撞见,处置了两名官差,又将汪知府和他的几位夫人收押大牢,汪奕却成功逃脱。” 听了前半句,心里石头落下,哪想到薛陌殇一次没说完,还有后半句。 “你知道汪奕的为人,瑕疵必报。估计他会以为是我告的密,才会让他一家身陷囹圄。加之恰巧又在出事前两天,休了筱姐。只怕他对我恨之入骨,也不足为怪。” 听他这样分析,确实有道理。万一哪天出门踩了狗屎,碰上他,还不得死定了。之前的过节,怕是没那么容易消除。 “你说他会不会来这里找沈筱筱?” 薛陌殇摇摇头,表示不知。对于沈筱筱那些乱七八糟之事,他以后再也不想管。她有她的造化,而他有他的生活。如今只想珍惜眼前人,其他的他不想管。经历过一次,差点失去白露霜,才明白一些道理。他现在不再是一个人,不能自私的不考虑身边人的感受,为所欲为。 上回当,学回乖。 “好了,休息吧,就算他要找筱姐也是他的事,只要不来破坏我们的生活就好。” 她知道薛陌殇不想提起这些,再说他平时也不那么八卦。日子太无聊,就像阴沟里的臭水,半天翻不出个浪花来。总要找点事情,乐呵一下吧,增添生活乐趣。不过,这样算不算,她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有一点白露霜还是挺心虚的,她其实很怕汪奕跑到井成县来,毕竟之前跟他有过节的不止薛陌殇,还有她。加上他深陷牢狱之灾,这样的人最极端,什么样的事都能做得出来。万一遇上了,可就麻烦了。看样子最近,还是本本分分在家呆着比较好,外面天又冷,屋里呆着暖和不说,还保证不会遇见汪奕。 担心完自己,又开始担心薛陌殇,想着他整天在外面当差,会不会遇上,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怎么办是好啊?想到最后,越想越怕,本来睡意恹恹,到头来清醒得不得了。转动眼珠,盯着窗外。 最后,还是薛陌殇将她抱在怀里她才放下心来睡个好觉。 ☆、新鲜事年年有 在薛陌殇面前自信满满,再三保证不出门,结果呆了不到两天,她便受不了。她那闹腾的性子压根坐不住,短时间还可以,时间一久保准将她逼疯。 整日呆在县衙府,看着簸箕那么大一块天。让人压抑的不行,整日想着找个什么借口,让薛陌殇答应她出去走一走。每天早上薛陌殇临走时,都要叮嘱她一次,有什么需要就让下人去办,嘴上答应,心里不知道多烦他,简直比八十岁老太太还啰嗦。 什么事都不想做,但是又觉得无聊。人还真是有点矛盾呢,小念整日除了做针线活还是针线活。绣完这个做那个,看着都无聊透顶。 以前小思在,生活乐趣倒是不少。毕竟小思跟小念相比,要幽默风趣得多,说话做事也沉稳,且不沉闷。而小念一直都是安静乖巧的性子,两人性格相差很大。 “唉,真够无聊,啊.....”趴在床上,抱住头乱揉一通,整个人抓狂不说,看起来更像个疯子。 小念抬起头,手里的动作娴熟灵巧,“哎呀,少夫人,您就别吼了,好好在家呆着吧。不然,少爷又要不高兴了。” 哟喂,小丫头片子,如今这胆子见长啊,敢用薛陌殇来压她。抛给她一个后脑勺,转过脸独自一个人发呆。 只听,小念又继续说:“少夫人,您说这小思到底去哪里了呢?奴婢这心里一直担心她呢。” 白露霜听完她的话,居然哈哈大笑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笑。 小念面对白露霜莫名的大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少夫人,您笑什么啊?有什么好笑的,说出来让奴婢也开心一下。” 她笑得更加开心,“小念啊,你就别惦记小思了,他不会回来了。” 人家那样的身份,县衙府这样的小庙怎么容得下。还会回来这里,只怕再也不可能吧,即便她现在知道了他的身份,那样的人不是一般人能够高攀的。现在心里一直计较,不知道谢思朗会以怎么样的方式告诉薛陌殇两人之间的关系。里面是否还有她不知道的隐情。 “那日去江南货行,奴婢楸着那位少爷很面熟,跟小思居然有几分挂像,您说他会不会跟小思有什么关系?”小念一时想起来,赶紧问少夫人,看看是不是这样。小思是名孤儿,要是她当真还真亲戚家人在,也不至于一个人孤单在外漂泊啊。 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心里还一直惦记着小思,这谢思朗知道了心里会不会很开心呢。有钱人家那副高傲的样子,倒是没有在谢思朗身上体现出来,平易近人不说,也没有什么架子。想了想,还是打算告诉小念。 “小念啊,那日我们去江南货行,见到的那位少爷正是你一直心心念念惦记的小思。”白露霜说完就等着小念的反应。 “什么?少夫人,您、您是不是搞错了。”小念一激动,说话也跟着呛口水。一把捏住手里的物什,针扎进肉里也不自知。从凳子上弹跳起来,显然这样的回答,不止惊讶这般简单。一时无法接受。早就料到她会有如此反应,白露霜平静无余。 “嗯,你没听错。你跟小思住在一个屋子里那么久,居然没发现他是名男子?” 这下真把小念给吓坏了。丢下手里的东西,跑过来。脸上的表情,简直不可思议,还带着一丝惊恐。以往两人朝夕相对,这样说来自己哪里还有什么清白可言。回想起两人相处的日子,那时没觉得奇怪之事,现在才发现,全都是漏洞百出。 小思晚上睡觉总是裹住衣服睡,且洗澡也是鬼鬼祟祟,就连上茅厕也是如此。有时候一起干活,稍微碰一下她,都赶紧离得远远的,说话声音也是声音大,嗓门粗。她以前还笑话小思守旧,不懂得变通,现在想想估计她才好笑,傻里傻气的。 这也难怪,小思总是知道得比别人多,堂堂江南货行少爷,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 “那这就奇怪了,明明是少爷,为什么还要男扮女装混进县衙府来。不会是为了体验生活这么简单吧。”小念这一次总算开窍,说到了重点上。但是,白露霜只是沉默,当然不会告诉她实情。 趴着有些累了,坐起身,穿上鞋袜。小念还在慢半拍的东想西想。听见开门声,才反应过来,眼见白露霜走出门去,才追上来。 “少夫人,您这是要去哪里啊,要是让少爷……”话还没说完,就被前面停下脚步突然转身的白露霜堵住了嘴。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她不要大惊小怪的动作。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看着她点点头,才松开那只手。 “小念,你是我的婢女就该听少夫人我的,以后不许拿少爷来压我。” 无奈点点头,不说话。白露霜对小念明白事理的表现感到很满意。 说好的不上街,最后还是溜了出去,趁厨娘不注意,从后院跑出去的。外面虽然冷,但是也好过,闷在家里。 很久没听戏曲,她想去戏院转一转。自己该不会那么凑巧,倒霉遇上汪奕吧。自认为自己运气一向不错。 专挑人多的地方走,万一遇见了汪奕,她也不怕。 经过街口,有一家茶馆,里面坐满了人。一些文人雅士爱来这里来卖弄文采,找回失落感。还有些花鸟爱好者,斗蛐蛐的,反正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一些茶馆为了吸引客源还专门请了说书先生。说来也巧,经过那家茶馆,刚好看见说书先生站在台上,唾沫横飞,说得眉飞色舞。近处坐着的人也毫不介意,一直盯着台上之人的脸上变化的表情。 白露霜来了兴致,一时对戏曲没了兴趣,倒是想去听一听说书的。可惜没有位置,只能站着听,她也不介意。站在后面角落里,抱着暖炉,盯着台上。小念对白露霜的话言听计从,白露霜进来听书,她也不反对,完全将薛陌殇早上临走对她说的话,抛诸脑后。褚在后面,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说书先生姓魏,大家叫他魏先生。这位魏先生年纪不大,书生打扮,头上带着书生帽子。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扇摇两下,又‘啪’一声合上,继而又打开,反复动作。 说的正是眼下最热门的话题,上至朝堂,下至巨贾富商。这说书先生,怕才是行走的百事通吧。 现下,井成县百姓茶余饭后闲聊之事,正是江南货行。而说书先生今日要说的正是江南货行的这位老板娘,筠桦夫人。可谓是响当当的人物啊。 开局也不拖泥带水,直接进入正题。 “各位,这位筠桦夫人大家都不陌生。像这样一位女中豪杰,我想各位除了对江南货行的东西感兴趣,想必对她的私生活也很感兴趣吧。这江南货行要不是有她,只怕也不会有今日的成果。想要靠他那病秧子丈夫,估计谢家早就败落了。”说着合上手里的扇子,竖起大拇指,表示对这位筠桦夫人的称赞。 筠桦夫人是江南货行的老板娘,谢思朗是江南货行的少爷。两人应该是母子。听这说书先生一提,倒是提起了她的兴致。带着神秘色彩的筠桦夫人,她真想见识一下。 谢思朗告诉她,薛陌殇从小被父母抛弃,流落街头,后来才被薛茗收养。有人托付他帮忙,他又刚好潜进县衙府。这样说来,那人知道薛陌殇的身份,同时谢思朗应该也知道。只是为什么他不愿将事情一并告知她,非要隐瞒。知道又不告诉她,让人心里就像被猫尾撩过一般,奇痒无比。只是简单几句,重点应该还在后面。 能够请动谢思朗这样身份的人,帮忙与自己的儿子相认,那么背后之人,也就是薛陌殇的亲生父母身份也不低吧。只是以这样的方式,何不直接来县衙府相认呢,干嘛搞出这么多事情来?知道薛陌殇被自己亲生爹娘抛弃,她已经觉得他够可怜的,还要做些无畏之事,到底意义何在? 啪啪扇子声,将她拉回现实。 “诸位只知筠桦夫人风光一面,却不知道背后隐藏的另一面吧。听说这筠桦夫人也是挺可怜的。据说早年被自己的青梅竹马抛弃,原因是青梅竹马看上了当时一位官家小姐,两人不足十日便成亲。抛下她一个人,可怜那时肚子里已是珠胎暗结。家里人知道后怕颜面尽损,将她扫地出门,最后没了音讯。” 这个消息在白露霜听来,无疑是震惊的。虽然真假有待考证。 “喂,你这样诋毁人家清白,是不是真的啊?”台下疑惑的不止是她,还有很多人。 这说书先生,扇子‘啪’一声合上,脸上的笑容耐人寻味。也不管不顾,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压压惊,继续讲下去。 “直到后来,不知何原因,居然嫁进了谢家。几年前,她想过找那毁她清白之人,也就是她的青梅竹马报仇,奈何一家子早已不知去向,消失人海。当年她生下的孩子也是可怜,不知最后如何处置了。唉,造孽啊。” 这样说来,谢思朗会不会就是当年被筠桦夫人暗地里生下的孩子呢?坊间谣传,谢粼和这筠桦夫人的孩子,鲜少在人前露面,很多人并不认识谢思朗。这么说,难道是真的? 话虽如此,这样公然揭开人家的过往,怕不太仁道吧。要是让谢家人听了去,谢思朗听了去,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母亲一直是高傲的形象,突然人设崩塌,会很惨的。人红是非多,一点都没错。 “到底是不是真的啊?”下面之人不相信,都跟着起哄,白露霜左右看了一眼,大家都是抱着质疑的态度。 那魏先生合上扇子,示意大家骚安勿躁。两手交握,看着众人,“魏某的一位好友跟着筠桦夫人乃是同乡,他亲口说的还能有假啊。当年,此事可是闹得人尽皆知,沸沸扬扬的。” 这下台下倒是没了声音,只是这时候谁都没注意到,门口何时进来一位老者。 一看穿着就知不是一般人,头发花白,胡子上编着一个小辫子。脸上表情,愤怒无语。恨不得将台上说书之人,抱着咬上两口才解气。直接走到台前,那魏先生才注意到他。 “你在这里造谣生事,信不信我拉你去见官。”声音不大,可令茶馆所有人都能听见。 白露霜抬起头来,听着声音,再看背影很眼熟。 “你知道这么多,你是当事人吗,不是就不要乱讲。”说完转身离去,风萧萧兮易水寒,老者一去不复返。 这声音正是江南货行跟谢思朗一起的那位老者。之前去江南货行,听见谢思朗叫他柳伯。想不到筠桦夫人受到下人的拥戴,在他们心里筠桦夫人便是神圣的存在。 说书先生被弄的莫名其妙,灰头土脸的下台,那老板赶紧上来赔笑脸。估计这样的事,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吧。 这么新鲜的事,她在想回去要不要说给薛陌殇听一听。 ☆、相逢添得人留恋 回去的路上白露霜一直在想那位柳伯,看他如此紧张的样子,很维护筠桦夫人。再看谢思朗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这位柳伯想必在谢家地位不低。至少对谢思朗来说很重视他。 小念在身后絮絮叨叨,她当也没听见。天气不算太冷,街上也能依稀见到几个行人,步伐匆匆,接近晌午,估计都是赶着回去吃午饭。 “少夫人,您说那位说书先生说的是不是真的?”小念赶上她,挽着胳膊,脸颊冻得通红,手更是沁凉一片。握住白露霜的胳膊,也能感受到小念手上传来的冰沁感。 她随即扭扭胳膊,示意小念松开,那丫头只顾着嘀嘀咕咕,根本没在意她的动作。最后,只好放弃。 “少夫人,您说话呀?”小念用手碰了碰她。 这小妞真是的,好奇心比她还重。这样刨根问底的,这件事自己也正疑惑不解,心里正烦燥呢,被她多问两遍,心里就更加不耐烦。 “哎呀,行了小念,管它是真是假,那都是人家的事。你还是省省心,让少夫人我安静一下吧。”掷地有声的话语,虽然没有暴跳如雷的吼声,但是却给人一种不可拒绝之感。脸上的表情随之改变,让白露霜跟着心里为之一颤。 小念乖巧的闭上嘴,只是在白露霜看来并非自愿,倒像是被她所逼迫,心里莫名内疚。 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心里总是烦躁,且容易动怒。要是在以前,她根本不会这样。 白露霜抓狂,抱着头大步往回走。更是不敢回头去看小念,一时不知道如何向小念道歉。尴尬无比,只能逃开。 此时,街道正面走来一男一女。女子温柔娴熟,安静乖巧,一颦一笑都带着妩媚。黑色夹袄,白色碎花袄裙,看起来给人一种很冷的感觉。同时黑白分明,又衬托着皮肤,倒是另一道靓丽的风景。身旁男子脸上温暖如絮,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剑眉突出,双眼虽不及那般传神,倒也显得精明。脸颊凹陷,脸色更是带着苍白,像是大病初愈般。更令人瞩目的是,男子手里拿着一根拐杖,走路要靠那根拐杖,一瘸一拐走的很慢。身旁女子注意力一直集中在男子身上,双手还不忘扶着他。 白露霜只顾着走路,根本没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两人。然而,那女子看见对面之人匆匆神色,脸上兴奋的表情,更是溢于言表,毫不掩藏。 “姐姐。”女子挥舞着一只手,想要快步上前,又担心身旁的男子,心里着急,脚步却没有加快。 白露霜听见有人叫‘姐姐’,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接着又听见了一声。抬起头来四处打量,不远处的一男一女已经走到她的身旁。 “姐姐,是我。”白露雪上前拉住她。当她看清眼前之人时,两人众目睽睽之下抱在一起,不知道多开心。一旁的男子和小念也受到感染,跟着开心起来。 与白露雪至少有两月未见,不想今日却在路上遇见了。虽然很想她,也知道白露雪整日忙着照顾夫君,不便打扰。看两人的样子,身旁男子应该便是白露雪的相公叶家公子叶玉。白露霜这是第一次见叶玉,之前两人成亲因为腿脚不方便,迎亲也是用了大公鸡代替,回门也只是备了礼,人未现身。 之前听母亲说叶家找了京都最好的御医替叶玉诊治腿疾,看样子是有了效果。虽然还只是靠拐杖走路,但是相比之前,已经很不错了。 “这位便是姐姐吧。”叶玉微笑着,问身旁的白露雪。 “嗯,正是。” 叶玉也毫不避讳,一双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他听娘子白露雪提起自己有个姐姐,且还是双胞胎。今日一见,两人无论各方面看起来都很像,要不是熟悉之人,第一眼绝对分辨不出谁是谁。 “姐姐,这位便是妹妹的夫君叶玉。” 白露霜脸上虽带着笑,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连连说道:“妹夫好,妹夫好”。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白露雪立即开口挽救场面,“姐姐这是去了哪里?” “哦,没事出来走走。” 她不敢看叶玉,一来不礼貌,二来也不好意思。一直盯着白露雪的脸。从她的笑容里,可以看出,如今她过得很好。今日所见,总算是放下心来。 “你们呢?这是去哪里?” 一听这话,白露雪居然害羞的低下头,她见状,也没继续问下去。两人出来,也没带下人,估计是过二人世界,心下明了。 不过,叶玉宠溺的看了白露雪一眼,薄唇轻起,“娘子自从嫁与叶某,未曾过上一天安稳日子。我腿脚不便,平时多亏娘子细心照料,才有叶某的今天。眼看腿疾大有起色,虽不能如正常人那般,相比之前,叶某已经心满意足。以后,定当好好疼惜她。今日出来,跟娘子逛逛街,看看戏曲。” 叶玉这番话说得如此煽情,且将功劳归咎于白露雪身上,实打实的高帽子。从眼神也能看出,两人情深意切。 眼看晌午,怕是要回去了吧。白露霜笑着拉了拉妹妹,两人走到一旁,白露雪看着叶玉的背影,眼里充满了缠绵之色。 “看你的样子,想必过得还不错吧。”说着上前拉起妹妹的手,姐妹俩相视而笑,转身看了看,伏在白露雪耳边说了几句话。白露雪更是羞涩的点点头。 眼看着到了午饭时间,白露霜赶着回家,心里着急,要是薛陌殇知道她偷偷溜出来,回去少不得又是一番责备。 方向不同,只好分道扬镳。匆匆忙忙跟两人告别,赶紧往县衙府赶,冬季衣服厚实,裹得跟粽子似的,哪里还跑得动,跑了几步就累得不行不说,热得她后背直冒汗。脱去夹袄,拿在手里,对于她的打扮,惹得路上稀少的行人驻足观望。行人纷纷摇头表示,此女子真是为了美丽不惧严寒,要风度不要温度。小念在身后也知道事情严重性,所以累也得咬紧牙关。 一路跑至县衙府门口,刚好撞见迎面回来的薛陌殇和薛茗。好在两人边走边说着什么,没注意到她。躲在角落里看着薛陌殇走进去之后,才偷偷溜进去。本来打算换件衣服,再若无其事的去饭厅吃饭。 刚走到房间门口,就撞进一个温暖的环抱。唉呀妈呀,只顾着埋头走路,不想撞见了人。熟悉的气息,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呵呵一笑,索性伸出手去抱住薛陌殇的腰,头埋得更低。 薛陌殇俯下身,无奈摇头,心虚的样子出卖了自己。知道她肯定又做了什么错事,不想让他知道。 身上只穿了袄裙,并未穿外面夹袄,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拉起来。白露霜倒好,干脆耍起赖来,两腿一夹,夹住薛陌殇的腰上。薛陌殇无奈,只好两只手抱住她。她将头埋进他的颈项,故意避开他的视线。 “说吧,又去哪里了?”一脸早已明白的模样,白露霜知道事情败露,也不掩藏。抬起脸来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看着薛陌殇比锅底还黑的脸,吓得她快要挂不住了。 “相公,你别生气,我只是出去走了走。家里呆着实在太闷,又无聊。你看我这不是安然无恙,活蹦乱跳的回来了吗?”伸出两手,得意洋洋的看着薛陌殇。那样子分明在说你不是说会有危险吗,我好好的,你还担心什么。 薛陌殇也知道按照白露霜活蹦乱跳的性子,哪里在家呆的住。 “你这是心存侥幸,万一发生什么事,我赶不及来救你,看你如何是好?以后切不可鲁莽,要出门也可以,以后为夫有空便带你出去走走。要是私自一个人出去,为夫绝不轻饶。”说着便在白露霜腰上捏了一把,因为怕痒,她不停扭动着身子,薛陌殇没注意差点将她摔倒在地。 又是严肃不正经的样子,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他。薛陌殇有空,那太阳只怕会打西边出来吧。看样子又要被禁足了,想到此,脑袋便耷拉下来,对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 薛陌殇替她穿上夹袄,抱着她往饭厅走去。白露霜着急,赶忙让薛陌殇将她放下来,要是让薛茗看见成何体统。 突然想起今日在茶馆听来的事情,来了兴致拉住薛陌殇便告诉了他。这不说还好,一说薛陌殇那张俊脸怒气冲冲,甩袖离去。走时不忘警告她,以后再不许去那种地方。她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不打自招。像这样的八卦,一般听听议论两句也就算了。没想到薛陌殇居然如此大的反应,心里也跟着置了气。责怪自己,早知道如此就不该说。 因为此事,薛陌殇跟她赌气,两天都没理她,她再三保证以后绝不在他面前提起此事,才算作罢。其实,心里一直有疑问,可惜她不敢开口问他。要是再惹他,自己那才真是没事找不痛快。 ☆、不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又是平静激不起浪花的一天。 近日,白露霜不敢再继续作妖,只因上次莫名其妙的又将薛陌殇给得罪啦。薛陌殇对她一直爱理不理。想不到平时看起来温文尔雅,对她关怀备至的人,发起脾气,没人敢惹。整天摆着一张臭脸,总以为人家欠他似的。这让她再次见识了,薛陌殇不为人知的臭脾气。 她想着不理就不理吧,她又没做错什么。相比他什么都不告诉自己来说,自己已经很对得起他了。什么事都与他分享,难道这也有错,热脸贴冷屁股之事,她做不到,也不会去做。 整天闷在家里,无聊至极。除了吃,便是睡。这样的日子跟猪有何分别。三点式生活,每日厨房、卧房还有茅厕。 厨房里,厨娘正在拔鸡毛。之前那只啄人的大公鸡,被厨娘给杀了。刚嫁进县衙府的时候,那只高傲的公鸡整日追逐白露霜满院子跑。每每想起那只公鸡可怕的眼神,她就心有余悸。现在好了,厉害又怎样,最后还是成了盘中餐。红烧清炖任她选。之前厨娘用母鸡孵化了许多小鸡仔,那公鸡又喜欢追着人跑,早晚留不得。 拔完鸡毛,散落一地。厨娘拿起扫把将鸡毛收拾干净,白露霜见尾部羽翎挺不错,心思一动。赶紧制止厨娘,厨娘停下手中动作,望着她。 蹲下身去选了几根最好看的羽毛,拿在手里,除了被打湿,其他都还好。起身回屋拿出一枚铜钱,将羽毛插在上面,下面用布包裹固定住,绑上丝线,一个简单的毽子便做好了。 踢毽子还是小时候的事情。每次家里杀鸡,母亲都会事先将好看的羽毛拔几根下来,将鸡毛插在铜钱中间的孔里,再用一块碎步将铜钱包住,绑上一根细线便可以了。那样的玩具每每能让她和妹妹开心不已,能玩很久。跟妹妹一起比赛踢毽子,为了争个输赢,累得瘫坐在地上直喘气。第二日腿脚酸痛,还是毫不理会,继续玩。 手中的毽子虽然羽毛被打湿,可是毫不影响她的兴致。跟小念在院子里玩得起劲。上次在街上莫名对小念发火,事后愧疚许久,向小念道了歉。小念的性子不记仇,更何况是自己的主子。 厨娘将公鸡一剖两半,一半清炖,另一半用来凉拌。厨娘种在院子里的芋头,之前厨娘做过一次,味道很不错,她吃了不少。厨娘见她喜欢吃,今日又挖了一些,用来炖鸡。另一半放在锅里煮熟,宰成小块,放上调料,做了凉拌鸡块。 白露霜又是馋的不行,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对肉很感兴趣,一顿不吃,心里就跟猫抓似的。以往还好一点,最近一顿也离不了。该不会向人家说的,冬日贴膘好保暖吧。踢了几下累得不行,穿得太厚动都动不了。 吃饱了心里那种感觉就没有了,吃完东西,眼皮又开始打架。跑回房间,准备睡觉。手脚冻得冰凉,好在小念知道生活习惯,早为她备了,被窝里面很暖和。如今的小念,再也不像初到县衙府时,做事畏畏缩缩的,虽然偶尔还会大惊小怪,不过与之前相比,简直好了太多。 薛陌殇和薛茗不知何事,吃完午饭便出去了。然而,家里居然迎来了一位客人。这个人白露霜想都想不到,正是江南货行的老板娘筠桦夫人。 家里没人,白露霜刚睡下就被下人叫起来招呼客人。心里一直很疑惑,这筠桦夫人如此尊贵的身份,怎么会舍得光顾县衙府的。虽然好奇,也不敢怠慢,让下人先去招待好客人,她稍后便到。 白露霜一路走来,心里很紧张,不知为何胸口堵得慌。走到门口,迟疑半响,深呼吸几口气,才踏进会客厅的大门。 一位贵妇人优雅的坐在椅子上喝茶,体态丰盈,笔挺的背部。翠珊瑚绿的薄袄,头上挽着妇人发髻,虽然只是戴了一支简单的发簪,依旧气场很足。瓜子脸,肤色白皙,妆容精致,柳眉弯弯,眼神带着洞察一切的能力,完美嘴型一抹樱桃红。看不出实际年龄,想来保养得极好。这样的气质往那一坐,白露霜心里抖了抖,吓得她腿脚发软,想打退堂鼓。好在小念看出端倪,及时扶住了她。站在筠桦夫人身后的一名丫鬟,两手交握,低眉顺眼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薛陌殇和薛茗都不在才跑来。 心里呐喊,要是薛陌殇在就好了。想了想,吩咐小念派人去请薛陌殇和薛茗回来。不然,她真怕自己被那架势吓得说不出话来,为之怯场。 听见脚步声,筠桦夫人抬起头来,看着走进来的女子。鸭蛋脸,脸上慵懒之色尽显,个子不高,却很瘦,黑色棉袄显得人更加纤瘦。脸上未施任何脂粉,脸颊微红,连着鼻头和耳朵也是如此,想必是外面天气太冷,给冻的。 缓缓起身,面无表情的脸上随即挂上了标准的笑容。当看清眼前之人时,心里咯噔一下,这位夫人不就是之前在京都轿子里那位夫人吗?她还记得那日,和薛陌殇漫步在雨中,偶然撞见,薛陌殇脸色大变。随后,丢下她消失在雨中。 没想到这位夫人便是那位传说中的筠桦夫人,真是太巧了。 白露霜晦涩一笑,躬躬身子。 “夫人,光临寒舍可是有事?。”白露霜从未遇见这样的事,况且也不知如何相处?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一开口居然是如此直白的一句话。筠桦夫人也是一怔,毕竟见惯了大场面,惊讶过后,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那笑容依旧让白露霜觉得不敢靠近,有着莫名的生疏感。 “孩子,没有其他事,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白露霜用手指着自己,筠桦夫人笑着点点头。 “承蒙少夫人照顾,之前思朗在县衙府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来的,这样简直让她受宠若惊,本来是一件小事,这样一来,就成了大事。一时不知所搓,挠挠头。筠桦夫人仔细打量白露霜,随即笑着点点头,脸上满意之色尽显。 其实也谈不上照顾,小思以前在县衙府也带给她不少欢乐。他离开很长一段时间她还觉得不习惯呢。 筠桦夫人站起身,时不时看看外面。像是在等什么人一样。白露霜跟着她的眼神向门外瞟了一眼,两人对望一眼,随即露出笑容。只是这笑容各自隐藏的含义不太一样。 百闻不如一见,这筠桦夫人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并没有谣传的那般冷漠无情。想起之前在茶馆里听来的关于筠桦夫人的传闻。这样的人背后居然隐藏的也是不为人知的一面。 “家里就你一个人吗?”筠桦夫人期盼的眼神,白露霜看在眼里。 心里一直在想她会不会和薛陌殇有什么关系呢?像这样的人要是跟薛陌殇有关系又会是什么样子,摇摇头不敢继续往下想。可是,心里又做了一个大胆假设,筠桦夫人会不会就是薛陌殇的娘亲呢?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在心里一闪而过,还是冒了出来。 “我公公和相公都不在。” 听她说完,筠桦夫人脸上居然有着前所未有的失落感。 两人坐在屋子里聊家常,白露霜依旧觉得不自在,筠桦夫人倒还好,显得很自然。聊得正起兴,筠桦夫人向身后婢女摆摆手,那婢女心下了然,拿出一个盒子来,递到白露霜面前。 不知何时,门口多了个人影。薛陌殇居然回来了,听说家里来了客人,他顾不及其他,大步走向会客厅。下人从未见过少爷这般冷漠气势,哪里敢靠近,纷纷避之不及。 薛陌殇走进去,正看见白露霜手里的盒子,显得格外刺眼。眉头紧皱,满目痛切。从未见薛陌殇这般模样,刚要站起身跟他打招呼,介绍今日这位客人。结果,薛陌殇冲上前,二话不说,抢过她手里的盒子,丢到地上,拉起她往外走。全程没看过筠桦夫人一眼。 被他莫名的转变弄得一头雾水,筠桦夫人看见薛陌殇眼里带着惊喜之色。 “小靴子,你干嘛?”回头看一眼,筠桦夫人也是一脸的不解。 最后,他停了下来,看着筠桦夫人,眼神犹如寒潭,让人无法看穿。 “县衙府这么小的庙宇,怕是供不起筠桦夫人这尊大佛,夫人还是请回吧。小念,送客。” 大抵是见过大场面的,筠桦夫人并未因为薛陌殇的话给吓住。相反,显得很平静。小念褚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愣在原处。 “小念,我说话你没听见吗?”小念没想到,少爷居然锲而不舍,来县衙府这么久,这是第一次看见少爷发这么大的火,只怕连少夫人也是第一次见吧。 白露霜几乎是被薛陌殇拖着回房去的,两人进房间,门被‘啪’的一声关上。薛陌殇气还未消,在房里走来走去,白露霜知道他生气,也不敢开口说话,只好沉默不语。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气氛也变得怪异起来。 这边,小念替筠桦夫人带路,直到送出县衙府。筠桦夫人并没多说什么,脸上更是看不出其他表情。这筠桦夫人挺不错的,少爷居然发这么大的火,还下了逐客令将别人撵走。估计像筠桦夫人这样的身份,还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事吧。 “你觉得嫁给我委屈你了,还是少你吃少你穿了。”薛陌殇看着白露霜,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白露霜一听这话更加来气,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干嘛莫名的怪罪她,还说这样的话。气得直哆嗦,知道他在气头上,要是在这个时候跟他抬杠,受罪的又是她。闭着嘴不说话,一闹脾气就是这副德性,臭脾气也是没谁了。不理他,等着他闹,看他能闹到什么时候。 薛陌殇这次不依不饶,跑上来拉住她,两眼凶神恶煞的瞪着她,那样子就差没一口将她吞到肚子里。冷静下来,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失足铸成千古恨 天气不错难得街上热闹,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首独特的乐曲。 薛茗每日除了衙门公务,便忙着帮百姓处理鸡毛蒜皮的小事,日子充实且不单调。刚忙完,准备回县衙。 小巷里突然拐出一个小乞丐,七八岁左右,衣不遮体,小脸脏兮兮的,头发更是一团乱。看见薛茗便伸手递给他一样东西,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样子,便跑开了。 看着手里的纸条,打开看了一眼,最后将纸条合上。环顾周围,头顶正上方二楼上站着一个人,楼下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当他看清那人时,平静的脸上没有笑容反倒有一丝凝重。 鄙退他人,自己一个人走进那家茶楼,一楼是大厅,二楼是包间。刚上楼便有人出来迎接。 阳光懒洋洋的从窗户里照进来,屋子里熏着香。桌子上摆着香茗,紫砂茶壶和茶杯。眼前之人看见薛茗站起身来,躬躬身子以表礼仪。 薛茗也毫不客气直接坐下,下人为他沏上茶便走了出去,随手带上门。 最终,筠桦夫人先开口。 “县令大人,公务繁忙,今日耽误您的时间实在不好意思。” 薛茗平时跟当地的富贾巨商很少来往,倒不是说怕事,只是他一向懂得避嫌。怕有人背后说闲话,落人口实,说他官商一窝。时间一久,当地人知道他的性格,而跟筠桦夫人今日算是第一次见面。 “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江南货行老板娘,叫肖筠桦。”筠桦夫人笑着为他添上茶,薛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上等的大红袍,这茶绝对比他家里的茶好了不知多少倍。 “筠桦夫人有话不妨直说吧。” 筠桦夫人没想到这县太爷一家的性子都是如此,直截了当,从不拐弯抹角。昨天跟那丫头接触如此,今日跟县太爷接触同样如此,只是不知道,薛陌殇会不会也是一样的,时隔十几年,很多关于他的事她竟记不起来了。薛茗行事作风一向如此,有事说事。估计在县衙呆的久才会如此吧。 “县令大人如此说,我也不拐弯抹角。我找您确有其事,是为了一个人,他叫柳朗月。” 筠桦夫人早就将薛陌殇的事了解得一清二楚,直奔正题。薛茗心里有些意外,随即很快恢复正常。他不知道这柳朗月跟薛陌殇会不会是同一个人?不过,他还是将‘柳朗月’三个字默念了一遍。自己心里已经暗暗有了底,薛陌殇的身世,时隔多年一直不愿跟他提及,想必也是太多伤痛吧。 薛茗一双眼睛深不见底,更看不出此时的他在想些什么,即便筠桦夫人阅人无数,也不好妄自下定论。 “筠桦夫人会不会搞错了,本官并不认识此人。”表面上虽然客气,但是话里包含另一种深意。最后,犯起糊涂,学着装疯卖傻。作为县令不光要用洞察一切的能力,还有敏锐的观察力。 “我说的这位柳朗月便是县令大人的养子薛陌殇。”筠桦夫人说着站起身,走向窗外,眼神里说不出是怎样的情绪,脸上却是忆及往事,不堪回首。 “他本名叫柳朗月。我当年年少无知犯下错事,私自生下他,才会让悲剧上演。自他离开之后,这些年苦苦找寻,好不容易得以结果。如今,我只希望能够跟他相认,弥补他这些所缺失的东西。”说到后来,筠桦夫人哽咽不已,平时坚强的外表,居然也会有如此不堪一击的另一面。像筠桦夫人这样的人,要不是情非得已或者真心忏悔,又怎么会轻易将此面展示在一个外人面前呢? 看来跟他心中所想出入不大,前两天也听到下人私下议论,眼前这位筠桦夫人去过县衙府,还发生了薛陌殇态度强硬逐客出门之事。薛陌殇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不是被逼的,他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里面个中原因怕是没那么简单,想想真是如此。只是这样的事,跟他说到底是何意义,薛陌殇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也已成家立业,有自己的想法。跟不跟她相认,并不是他说了算的,不是吗?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还拦得住? 薛茗摇摇头叹口气,薛陌殇十几年从未在他面前提及过任何关于他身世的一丝一毫,就足以证明他伤的有多深。如今,他又怎好过问他。没等到薛陌殇亲自告诉他,倒是将筠桦夫人给等来了。 “那孩子跟了我十几年,怎样的性子我比你清楚。恕我爱莫能助。” 估计筠桦夫人没料到,薛茗会一口回绝她,心里像是咽下一整颗鸡蛋,哽得差点背过气。扶着桌子好不容易坐下,五官扭曲,不停抚摸着胸口。 “薛大人,此事当真没有回旋余地?”声音明显比之前弱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般干练毫不拖泥带水。 昨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可是她还是不死心。她也知道薛陌殇恨她,换了谁也都会如此恨吧。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筠桦夫人。”这句话像一把利剑再次深深刺入筠桦夫人的心里,痛得她快要窒息。 当年要不是自己爱慕虚荣,妄想攀上高枝,又怎会铸成大错。如今,高枝是让她攀上了,可是当年心里缺失的那一块,从此再也无法弥补复原。当时,那孩子年纪那么小,自己居然狠心将他抛下,决绝的离开。小小年纪没了爹娘庇佑,该是有多艰难。也对,自己不配做他的娘,世间哪里会有她这样狠心的娘,抛弃自己的亲生骨肉,自己却享受着荣华富贵。从生下他的那一天起,没有一天不觉得他是个累赘,没有一天不希望他死。 应果循环,报应不爽。 这些年心里苦苦煎熬,每当午夜梦回,总会被惊醒。想着那孩子在外风雨飘摇,更是折磨着她的心。她只能每日埋头拼命做事,只希望能够暂时忘记他。 要不是自己当年自作多情,怎么能便宜了那姓柳的。这些年早已不知所云,却要留下她苦苦受罪,还有那孩子心里一辈子无法抹去的阴影。他刚出生时,看见他就像看见他爹一样,本想掐死他,最后自己狠不下心来。给他取名柳朗月,是因为她要时刻铭记姓柳的带给她那份伤害。在外风雨飘摇几年,跟着她。她在想会不会随着时间推移,她便不再恨他了,正如不再恨他爹一样,至少他还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可惜,她依旧做不到。直到有一天,她在他的碗里下了老鼠药,被他亲眼看见,那时他已经七岁,环境逼着他早早懂事,这一切他都明白。 这些年吃的苦受的罪全都源自于姓柳的。他凭什么可以富贵荣华,一家其乐融融,而她却要遭受世人的白眼。 薛茗从未想过薛陌殇在跟着他之前,每日都是过着怎样的日子,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换了谁都不愿再将这段过往揭开吧。自己的亲生母亲,没有从她身上得到一点爱,还要一次次想要他的命。他觉得薛陌殇是幸运的,同时也是不幸的。幸运的是他早早离开了他的母亲,不幸的是世间那么多不幸,为何这样的苦难偏偏降临到他身上。 回想这十几年,他带给他太多欢乐。一个懂事得让人心痛的孩子,背后隐藏着怎样的过往。阳光照耀的一面,亲切开朗;而照不到的那一面呢,同样是他的人生,无法选择的命运,依旧让他看见他乐观的一面。 坊间谣传的那些小传闻,他从来不当一回事,只是听听就算了。可是,那一次路过茶馆,好奇站在门口多听了两句,原来这一切并不是假的。对于一个当时年幼的心灵来说,将会是永远抹不去的阴影,伴随一辈子。 他薛茗在井成县出了名的好官,爱管闲事。只是这件事,他真的爱莫能助。如今知道后悔,想着赎罪,现在才说想要弥补,只怕为时太晚。 这样的地方他不想再呆下去,同样也不想见到一位心如蛇蝎的母亲。 她一直坐在茶馆里,直到天黑。 薛茗没有直接回县衙,而是直接回了县衙府。薛陌殇还没回来,院子里只听见白露霜的声音。 最近,白露霜耳根子清静不少,没人在她耳边唠叨这个不能干,那个怎么干。心里虽然有结,但是日子总归自在。这两天府里的人谁都不敢招惹夫妻俩,就怕捅了马蜂窝。 薛茗对于两人之间的事,小夫妻小打小闹很正常,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白露霜看见薛茗回来了,不知道今日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中午,派了下人来说不回来吃饭父子俩像是约好的,中午都没回来。可是,现在离晚饭时间还早。 脸上没有平时的笑容,回来一句话不说,钻进书房不出来,叫他吃完饭也不应。白露霜担心他出事,上前敲门,房间里随便回了一句。白露霜赶紧离得远远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万年笑容不变的公公,变成了冰山脸。除去上次薛陌殇那件事,还真没其他事能让薛茗如此不苟言笑。 最近府里事多,作为一个儿媳妇,她也不好问薛茗一些不该问的事。忍忍还是算了吧。如果公事,那她也不懂,私事的话就更不好掺合了。 ☆、我愿君心似我心 院子里树木花草一并凋零,地上潮湿,角落里不知何时已经长出了青苔,走在上面不小心很容易滑倒。 此时,书房门被拉开,薛茗从里面走出来。抬头望着天空,犹如泼墨般,漆黑一片,周围除了偶有叶子落地之声,再无其他声响,天已经开始起雾,冰霜冻结厚厚一层。地上刚刚倒下的水,没多久便结上了一层冰。 从下午一直坐到天黑,心里打定主意。埋着头,顺着走廊,没走多远又停下脚步。沉思良久,又转身倒转回去。 叫来一名下人,让她去找来白露霜。 薛陌殇并未归,白露霜心里不住埋怨,赌气也就算了,这么晚了居然还不回家。小念又开始念叨一些无关痛痒之事,白露霜早已习惯,干脆不理她。敲门声想起,白露霜侧脸望了望门口,小念起身去开门,吱呀一声门被打开。是一位打扫院子的老者。 “少夫人,老爷找您。” 白露霜心下纳闷,薛茗平时很少主动跟她谈话,今日不知道有何要事?这大晚上的,抿抿嘴,随口回了一句,“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马上就来。” 离开温暖的被窝,穿上厚厚的棉袄,两手套在袖子里。小念递给她暖炉,她也不要,想着应该没什么大事,很快就能回来啦。 薛茗在书房等她,一路上冷风直往衣服里灌,跑着赶去书房。书房里一股浓浓的书墨香,这味道闻起来犹如置身其中,让人全身舒坦。白露霜吸吸鼻子,希望多闻两下。 坐下之后,两手来回搓,时不时放在嘴边哈气。嘴里的雾气,随之冒出来。 “公公您找我有事吗?” 平静起身,脸上的表情更是平静。 “露霜啊,你嫁进县衙府也有一段时日,看你跟陌殇两人处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还以为什么事,只为这事大半夜的叫她来,也不妥吧。况且,别人知道了风言风语也不好,何况薛陌殇也不在。 “公公,您有事要不等陌殇回来再说,行吗?” 白露霜这话说得很明显,薛茗心里也明白她话里有话,知道避嫌。会心一笑,点点头。 “正因为陌殇不在我才找你来的。” 这话让她更加惊讶,心里更是挂着大大的疑问,什么话非要薛陌殇不在才说呢,这样合适吗? “露霜啊,你来县衙府这么久,有没有听陌殇提起过他的身世。”薛茗端起他的紫砂小茶壶,轻轻抿了一口香茗。随口的一句话,让白露霜心生颤抖。 “没有啊,怎么了,公公?”眨着眼,抬起头看了一眼薛茗,又低下头去。烛火微微跳动,影子被拉长,映在墙上。 “今日筠桦夫人来找过我,提及关于陌殇的身世。最近陌殇总是早出晚归,神神秘秘的,我怕他万一……” 歪着头想了想,这筠桦夫人来找薛茗,又跟薛陌殇的身世有关,那只能说明一件事,薛陌殇跟筠桦夫人有关系。难道薛陌殇便是当年筠桦夫人生下的私生子?原来谢思朗说的都是真的,只是令她意外的是这人居然是筠桦夫人。心里暗暗已经料到,不过,还是震惊不少。只是为什么筠桦夫人当年要抛弃薛陌殇呢?现在又想着要跟他相认,既然这样,当初又是何必呢? “前两天,筠桦夫人来过府里,当时你和陌殇都不在。我正纳闷她无缘无故的怎么就来县衙府了,当时派人去请陌殇回来,结果他生气的将筠桦夫人给撵出去了。” 呵呵,薛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无奈摇摇头。相比她的狠心手辣,薛陌殇只是将她撵出去已经算是给足了她面子,当年她对薛陌殇做的那些事,简直心如蛇蝎,不配做母亲。如此狠心之事,只怕一般人还真做不出来。虎毒还不食子呢,世间哪里有娘亲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陌殇本名叫柳朗月,是当年筠桦夫人和自己的相好所生。可惜啊,造化弄人,她那位青梅出马并不满于现状,跟一位官家小姐好上了,最后跟着官家小姐坐享荣华富贵,狠心将她抛弃。那时她已怀有身孕,留下她,家里也怕坏了名声,将她扫地出门。后来,生下那孩子在外漂泊了两年,又进得谢府做下人,被谢粼看上,两人走到一起。她嫌弃那孩子是个累赘,一次次想要将他害死,都没能成功。最后一次,是筠桦夫人在他的碗里下老鼠药,被他发现偷跑出来的。”薛茗说到后来,早已哽咽不已,白露霜起先也是惊讶无比,到后来真的听不下去,眼泪跟着往下流。 要有多狠的心,才会使出这样的心思,更何况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难怪薛陌殇跟着薛茗十几年从不提及过往,哪怕一丝一毫。试问这样的过往,谁会愿意提及? “唉,造孽啊,造孽啊。”薛茗眼里的泪顺着脸上的皱纹,缓缓落下。纵使他这样的人,平时跟各种人打交道,这样的他还真是第一次遇见。伸出手抹了一把泪。 白露霜不说话,只是低着头,不停啜泣着。自己之前还因为筠桦夫人的事,跟薛陌殇赌气。现在想想自己是多么可笑,什么事都不知道,还妄下定论,而他却一句话也没说,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自己有事没事还跟他闹别扭,从未了解过他内心真实的想法。成亲这么久以来,从来都是他给了她无尽的关怀与体贴,而自己做得不及他一半,简直不配做他的娘子。 “筠桦夫人以前总想着摆脱他,现在又主动跟他相认,这算哪门子事?”白露霜鼻孔出气,两手一拍再摊开手掌,最后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此时的她真希望自己有无穷的魔法,将薛陌殇心目中那些烦恼通通赶走。 薛茗紧握着拳头,‘啪’一声捶在桌子上。 从书房出来已是很晚,小念提着灯笼在门口等她。见她不苟言笑,神色凝重,跟随白露霜静悄悄的回房去了。 边走边告诉自己,以后要多为薛陌殇想想。尽量让自己冷清下来,不要东想西想,引起薛陌殇的怀疑。 房间里黑灯瞎火,看样子他还没回来。小念进去掌灯,房间里没放火盆,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阴冷,她不禁打了个哆嗦。直到小念端来火盆,她才感觉好一点。 薛陌殇回来之前,她一直没睡着,完全没有睡意,心里想着这件事。最后,薛茗还特意叮嘱先不要将此事告知薛陌殇,以免他情绪激动,做出什么意想不到之事。 直到后半夜,县衙府门口才出现一个人影,孤身一人走在黑夜中,显得很寂寥。 谢府侧院 此宅院虽说是谢府侧院,相比一般人家,那也算是豪宅。花园里依旧有着各色绽开的花朵,池塘里五颜六色的金鱼正悠闲的觅食,水里的荷叶早已干枯,毫无生机的飘在水面上。假山上流下的潺潺溪水,冒着层层白雾,犹如身处仙境一般。 谢思朗回来时,便直接去了母亲房里。听下人说母亲身子不舒服,他才急匆匆的将手里的事情交代给柳伯,赶着回来看一看。 推开房门,筠桦夫人正躺在床上休息,婢女见她进来纷纷躬身行礼。坐在床前,筠桦夫人侧过脸来打量自己的儿子。同样是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偏心呢?俗话说手心手背都是肉。那时候她总觉得薛陌殇是个累赘,要是那时没有丢下他,会是怎么样的结果呢?唉,人老了,就开始念旧。 “母亲,您身子可好些了?”谢思朗的声音如山间清泉般美妙。 “没事,你不用担心。倒是铺子开张这么久了,生意如何啊?需要我帮忙吗?”谢思朗一听就头大,母亲每次一见他都为了说这些事,从未给过他信心。 “不用了,我能搞定。” 筠桦夫人有些心不在焉,叹了口气,望着帐顶发呆。也不知母亲近来怎么回事,老是郁郁寡欢,似乎有解不开的心结。在他眼里母亲就像是长在悬崖边的一颗大树,任其风吹雨打都是坚韧不拔,屹立不倒。 “你也老大不小,该是婚配的年龄了。昨日收到你父亲的飞鸽传书,给你指了一门亲事,改日跟我回去看看吧。” 谢思朗一听,并没大惊小怪。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给他指派亲事,每次都以各种理由推脱,这次只怕也不例外。 “这次你别想着推脱,因为压根推脱不了。这门亲事可是楚王亲自做的主,皇上也默许。听说是皇上和楚王的表妹,尚书大人的千金。” 这下总算傻眼了,不过他依旧很冷静,冷静得筠桦夫人以为他这次会善罢甘休,不过还是提前打了预防针,“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你爷爷当年救得先皇一命,先皇将那块随身佩戴的玉佩赠与你爷爷。君心难测,皇上几次三番派人前来试探,就是怕我们谢家滥用玉佩之权,谋取利益。这次联姻,怕是想要借此牵住谢家。” 唉,又是这档之事,谢思朗不为所动。 “母亲,我要是爹,我就向皇上请命,求他收回那块玉。这样提心吊胆的,真是糟心。” “闭嘴,以后切不可提及此话,尤其在你父亲面前。当年先皇曾许偌,见玉佩如见他本尊,谁敢不从。这几年,你娘能在商场混得风生水起,谁敢不给我几分薄面,还不是那些地方官员私下都知道此事,给以通融。不然你以为我谢家会有今天吗?” 谢思朗嗤之以鼻懒得跟她狡辩,反正母亲说什么都是理。船到桥头自然直,管他的,到时候再说吧。 试图转移话题,“娘我听说您今日去见了县令大人?” 试探性的话语,不过筠桦夫人还是点点头表示默认,深深叹了口气,其中包含太多的无奈。 “去了又怎样,还是解决不了我的心病。” “娘,不如这样吧,这件事您让我去办。” “你去?” 谢思朗点点头。筠桦夫人一双敏锐的双眼盯着自己的儿子,也是不知如何是好,干脆死马当活马医,最后答应了他的请求。 ☆、心病还需心药医 皎洁明月如银灯,挂在碧蓝色的夜幕下。周围珠霜凝结,给整个大地披上一层银装素裹。 已是半夜时分,街上偶尔听见更夫打更的声音。 此时宽阔的大街上,晃动着一个人影,顶着寒风不知该何去何从。身上一件粗布棉袄,已是破烂不堪,棉花从里面露了出来,跟黑夜的银装形成对比。脚上那双已经破烂的棉鞋,已无法再抵御严寒,脚趾头早已漏在外面,被冻得通红。身上这身行头还是他从一位老者身上强行扒下来的。 只见他鬼鬼祟祟的模样,一双眼睛时不时的东看西瞧,头发不知粘上什么东西,被结成一块,额前垂下的几缕发丝挡住了视线,更看不清容颜。可是,隐藏在黑夜中那双充满仇恨的双眼,足以证明他活着的理由。面对寒冷的冬天,他将身上那件破棉袄,拉得更紧,最后两手抱胸,试图挡住刺骨的寒风,灌进衣服里。 虎落平阳被犬欺,此话一点都不假。想他汪奕以前是何等人物,在域云城哪个敢不给他几分薄面,上至富贵人家,下至平头百姓。谁不知道,他爹是干什么的。可惜,这样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他们一家就这样无缘无故的被处置了。在牢里呆了一段时间,冷静下来,细细回想。结果,越想越不对劲,此事只怕有蹊跷。 薛陌殇跟他一直有过节,那几日又正好出现在域云城,他当时还纳闷,一个小小捕快,没事跑到域云城来做什么,可惜还是知道得太晚,着了他的道。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薛陌殇一个小小捕快居然给知府使起绊子来,简直不把他爹放在眼里。 不就是当初娶了那娘儿们吗,长得五大三粗不说,总是管这管那的,要不是当初像牛皮糖一般黏上他,家里又逼着他成亲,他怎么会随便娶一个祸害回家。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整日弄出些幺蛾子,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什么德性。自己什么时候被绿的都不知道,只怕早就顶着一片大草原。 现在自己一家被那姓薛的祸害成这样,那臭娘儿们倒好,现在跟着他的相好,整日吃香的喝辣的,逍遥自在。而他却还在受这种吃不饱穿不暖的苦日子。 反正也是烂命一条,抓回去又要被流放至苦寒之地,这样的日子不过也罢。就算是死也不能便宜了姓薛的,不拉两个垫背的难消他心头之恨。 想到后来,脸上的表情扭曲至极,眼里映射出的仇恨,要是薛陌殇站在他面前,只怕能将他碎尸万段。 活着就是为了报仇,那臭娘儿们私下不知道藏了多少好处,就为了跟她那姘头双宿双栖。哼,瞧她那样,估计也入不了人家的眼,真是一把贱骨头。这次,那臭娘儿们和姓薛的一个都别想跑。他受过的罪,吃过的苦,他要连本带利统统讨回来。 走得累了,坐在街角休息,‘咳咳’接连不断的咳嗽声,穿破整个黑夜。他佝偻着身子,咳得越发厉害。此前被收押大牢,那里又脏又乱,害得他感染了风寒,一直没有痊愈,才落下这病根,胸闷气促,出气进气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折磨的他难受至极。与其这样苟延馋喘的活着,不如轰轰烈烈大干一场。 缓缓爬起身,这口气一定要撑住走到井成县,才好找那姓薛的报仇雪恨。 冬日天气昼短夜长,天亮的也比较晚,天气冷,家家户户都窝在家里不想出门。偶尔有出门的也是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办完事买完东西便匆匆忙忙的回去了。 早间雾气重,很难辨清方向,几里之外更是看不清人样。街上店铺开门也晚,不远处传来卖包子的声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难得白露霜起了个大早,早间空气不错,万物皆是刚刚睡醒的状态,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床上睡得正香的人,脸上挂着幸福的笑。 轻脚轻手拉开门走出去,掩上门。 走进菜市场,放眼一圈,直奔卖牛肉的摊前。那老板圆乎乎的身材,看起来很高大强壮。两只手藏在袖子里,抵御严寒,身上的围裙早已油光发亮,头上带着一鼎瓜皮帽。摊前除了牛肉、牛骨之类的,还有猪肉、猪骨。这牛肉不比猪肉,一般人家家里牛是重要的劳动力。更是舍不得生杀买卖,大户人家吃的也都有专门的人负责配送。牛肉并不是天天有卖,那老板也只是恰逢初九和十九才有得卖,平时都是卖猪肉。见有客户上门,扯着脸露出笑。 “夫人想要点什么?”老板一开口,雾气也跟着冒出来。 白露霜打量一眼,拿起一块上好的牛肉,递到那老板面前,“这块怎么卖?” 老板接过牛肉,一番夸赞,“夫人好眼力,这可是上好的牛里脊,吃起来口感最好,肉质又嫩,不含肥膘。” 看着确实不错,点点头。也不问价格,让老板过了称,付了钱便提着东西走了。 雾气渐渐散去,地上也是潮湿不已。店铺差不多都已经开门,小贩拉着自己所售货品,开始一天的买卖。找了家卖婚嫁用品的店铺,买了红烛和红纸。寻思着再逛逛才回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需要。 抬起头,只顾着看街上热闹,没注意到脚下,地上湿滑,不小心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得一只温暖的手扶住了她,回过神来刚要表示感谢,那人倒是比她先开口,“您可是薛少夫人?” 身旁之人是一名女子,看起来估摸着十八九岁的样子,身着衣服不像是一般姑娘小姐,简单的黑色披风下面一件黑色的夹袄,腰上系着腰带,脸上的笑容和蔼亲切。看起来像是练家子的。回敬一个笑容,虽然薛陌殇平时告诫她不要轻信陌生人,不过亲切的笑容让她再次将薛陌殇的话抛诸脑后,点点头。 “嗯” “您走路小心点。”她没想到认识她,就为了跟她说这个,不过出于人家对她的关心,表示谢意还是点了点头。 此处离江南货行不远,远远站着一个人,她并未注意,而那人却先叫了她。 “嫂子。” 回过头去,见谢思朗走了过来,丝绸缎面布料上用黑线蒙住绣了一圈图案,袖口和领口用的是金色的丝线。这么冷的天,他身着如此单薄,居然不怕冷,年轻人抗冻。修长的身材,显得越发高大。脸上疲惫之色尽显,眼下带着青色,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随后恢复正常。 两人说话之际,刚刚那名女子已经消失在人海。 “你...我...”白露霜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谢思朗,以往都叫他小思,突然身份转变,也让她将‘小思’两个字哽在喉咙,叫不出口。 结结巴巴一句话硬是没说下去,谢思朗见她的样子,估计也明白,笑了笑。 “你还是叫我小思吧。” 迟疑半响点点头,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人。挪步到一个摊后面,刚好被前面东西挡住,谢思朗笑着跟上她,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一笑。瞟了瞟她手里的东西,眼神落在她的脸上。白露霜的性子,并不是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类型,相反,她又罗嗦,又爱管闲事。 “这么早上街可有需要的?” 谢思朗秉着职业精神,问起白露霜。其实这话说得也没毛病,打开门做生意,来者皆是客,当然要问客人的需求。可见这是职业病,见了谁都是如此,不管别人是否买他的东西。这大冷的天,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出来找人聊天吧。有需要当然最好,这没需要也让她变成有需要岂不是更好。 白露霜脸上笑容加深,却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开口说话:“我要回去了,让人看见不好。” 谢思朗对她这句话充满了失落感,也对,再怎么说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孤男寡女要学会避嫌才好。 其实,就薛陌殇的身世来说,她挺恨筠桦夫人的,作为娘亲随意践踏自己孩子的生命,到头来又想和他相认。反正,理都在她身上,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祸不及无辜,她还是知道的,并未因此而憎恨谢思朗,毕竟这一切都跟他无关。按理说,她不该这样明目张胆的跟他在街上聊天,薛陌殇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胡思乱想,以为她嫌贫爱富,企图攀上高枝呢,要知道她白露霜从不是这样的人,当真如此当初也就不会嫁给他。 “随便买点东西。”心里虽然不畅快,作为礼貌,还是回答他。 “嫂子,这么巧在街上遇见,要不去我铺子里坐一坐吧。本来还打算有空去拜访一下你呢,既然遇上了,不如坐下聊聊天。” “别,别,千万别。”谢思朗刚刚说完,白露霜极大的反应令他有些意外,她伸出手,回来晃动。知道薛陌殇跟筠桦夫人的关系,上次筠桦夫人去县衙府薛陌殇大发雷霆,以谢思朗和他的关系,万一再惹得他发飙,只怕不好收场。想想还是算了吧,其实这样也挺好。 “既然嫂子这样说,那我想请嫂子帮个忙。” “你说说看。” “我想见见我哥。”谢思朗承认薛陌殇是他哥,心中不免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她很怕谢思朗提这样的要求,刚刚还在想两人再次相见会不会不欢而散,结果他真的提出这样的要求来,让她该如何是好? “你自个去衙门找他不就行了吗!”谢思朗欲言又止,眼神瞟向远处。 低头沉默,心里纠结万分。依照薛陌殇的脾气,只怕直截了当说出来,他肯定不会同意。 “要是有用,我也不会找你帮忙。况且你也不想看见他继续这样下去吧,事情总得解决。心病还需心药医。你不要想着是在帮我,你就想着是在帮我哥吧。”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会绕,绕得白露霜压根没有拒绝的理由。 想起薛陌殇被人撕开伤疤的那种痛切心扉,吃不好睡不好,人也跟着消瘦不少,咬咬牙还是答应了谢思朗的要求。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能否成功,还是个未知数。 ☆、为伊消得人憔悴 天空碧蓝如洗,难得的好天气。 县衙府屋顶烟囱里,冒出缕缕青烟。张牙舞爪的做最后的挣扎,继而被风带走,消失不见。 院子里没有人,吃过午饭。下人各自忙碌去了。白露霜将小念支开去做别的,自己在厨房慢慢捣鼓着。 将今日来买的上好牛里脊,切成两块,用刀背在肉上面轻轻的反复敲打。一面敲好,又翻过另一面。这样做出来的牛肉肉质鲜嫩,口感很好。 敲好之后,放上简单调料,进行腌制。她决定煎给薛陌殇吃,这种做法,还是没出嫁之前,偶然去邻居家,跟邻居小姐姐学的。那位姐姐看起来年龄比她大不了多少,心灵手巧,做出来的东西也是稀奇古怪,不过都很不错。 只是会做还从未实践过,所以她小心翼翼的,生怕做得不好。解下围裙,走出厨房。又三步并着两步走,不知道吩咐小念做的事怎么样了,她想赶着去看一下。 房间里,小念正低着头,一只手拿着剪刀,另一只手拿着早上白露霜从街上买回来的红纸。小心翼翼剪的正认真。 “小念,剪了多少?”小念忙得没时间抬起头来看她。 “都在笸箩里,您看看。” 白露霜走进房间,看着装在笸箩里的被剪下的小小红纸。拿起一块,仔细端详。一个小小的红心,透过阳光,红里犯着黄光。这点远远不够,拿起旁边的剪刀也开始剪。小念这样一个个剪,太慢了。她思量一番,将红纸叠起来,直接一剪刀下去,再修修剪剪,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整叠便剪好了。 小念羡慕的眼光,看着白露霜。她则得意的回敬一笑。 “哇哦,少夫人您真厉害。我怎么没想到呢?”笑着挠挠头,脸上充满对白露霜的敬仰。 “那当然。” “话说,少夫人你剪这么多这个有何用?”小念学着白露霜的动作,很快就剪下一叠。 “秘密。” 很快将红纸剪好,红红的装满笸箩。跟小念将房间里仔细打扫一遍,包括床上的床单被褥也都换上新的。将桃心红纸一点点洒在床上铺成一个大的桃心。铺好之后又将剩下的铺成一个个刚好能够装下一只脚的桃心,直到床边。 小念更加不明白,少夫人这是干嘛,一般红纸都是办喜事才会用的。不过被这样一弄,倒是别出心裁,房间既喜庆又漂亮。不禁鼓起掌来,白露霜第一次做这种事,还受到小念的夸赞,也是脸上藏不住笑,心下更是暗喜。希望薛陌殇见了会喜欢。心中憧憬着薛陌殇等会儿见到此番场景,会不会暂时忘记那些惆怅之事,和她共度良宵。 心中干劲十足,接下来就等着天黑,吩咐小念,去打一盆水来。忙了一阵,背上有些冒汗。净了脸,坐在梳妆台前,仔细打量镜子里的人。脸色蜡黄,嘴唇干裂,下巴尖尖,眉毛也是乱七八糟。很久没有照镜子,想不到自己最近如此憔悴,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不能再这样下去。 拿起眉笔开始画眉,轻轻的,一下两下。‘画眉深浅入时无’记得薛陌殇第一次为她画眉时,自己刚嫁进来不久,对于他亲密的举动,总会显得很不好意思。想她白露霜以前可是人见人怕的母夜叉,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薛陌殇打动,在他面前彻底变成了一只小绵羊。可见爱情的力量有多大,能让一只凶恶可怕的母老虎,变成一只温顺的小绵羊。话糙理不糙,虽然这比喻确实不太好听,可那也是事实。 抹上脂粉,嘴上涂上唇脂,整个人精神不少,让小念替她梳了一个美人髻,带上薛陌殇送给她的耳环。换上湖蓝色的袄裙,再配上一件兔毛小披肩。收拾一番下来,跟之前那个黄脸婆简直形成鲜明对比。 小念张大嘴巴,被自己的主子惊艳到。 “少夫人,您今日真漂亮。” 透过镜子看着身后的小念,“你这么说,难道少夫人我平时都不好看?” “少夫人平时也漂亮,今日最漂亮。” 被人夸,心情也跟着美美的。收拾好,时辰也不早。估摸着薛陌殇差不多该回来了,提着裙子往外走。 “少夫人,您这是要去哪里?”小念伸长脑袋,放下手里东西便去追白露霜。 只见她优雅的踩着步伐,走向厨房。她要将之前腌制好的牛肉做好,再摆好,等着给薛陌殇一个惊喜。 翻了翻盘子里的牛肉,厨娘也在忙着做晚饭,对精心打扮过的白露霜也是赞不绝口。 “少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看见白露霜撸起袖子准备做事,厨娘很是不解。 “我想把这两块牛肉放在锅里煎熟。”厨娘好奇的看着盘子里的东西,不知道少夫人又要捣鼓什么,这少夫人脑袋里整天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我来帮您吧,您看穿得这么漂亮,弄脏了可不好。”挑挑眉,睁大眼睛。厨娘说得也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厨娘。 锅里发出滋滋声,厨娘娴熟的将一块牛肉丢进锅里,又去忙其他的。白露霜在一旁看着,两眼目不转睛的盯着锅里,生怕厨娘没注意,牛肉被煎糊了。好在厨娘知道火候,煎好之后按照白露霜的要求装进盘子里。 红烛映出的光芒,轻轻摇曳。坐在房间里等着薛陌殇回来,心里那种焦急没人能懂。直到听见脚步声,呼呼几声将红烛全都熄灭,蹑手蹑脚的躲到门后面,屏住呼吸,等着门外之人推开门走进来。 当薛陌殇关上门那一刻,身后一双手抱住他的腰。白露霜身上温暖的气息,同时感染了他。他刚从外面回来,手也是冰凉的。并没直接握住她的手,而是隔着衣服袖子,握住她的手腕。随即转过身来,将身后之人紧紧抱住。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这是这么久以来最温暖的怀抱,让他舍不得放开,更有种说不出的幸福感。在她额头落下冰凉的吻,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叮嘱薛陌殇站在那里不要动,自己摸索着点燃烛火。房间里被照亮同时也映出一片红色。白露霜脸上期待的眼神,望着薛陌殇被烛火映红的侧脸。桌子上点满红烛,盘子里的食物还在冒着热气,旁边还摆着酒壶和酒杯。地上用红纸摆着桃心的样子,而床上还有一个更大的桃心。 薛陌殇露出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笑容,随后两人眼神便交织在一起。拉着薛陌殇坐下,拿起酒壶一人斟上一杯酒。薛陌殇盯着白露霜将一切尽收眼底,一颦一笑都倾城。 端起酒杯递到他面前,他也没拒绝,仰头一饮而尽。白露霜又夹起一块事先分割好的牛肉,送进他的嘴里,自己也尝了一块。牛肉很鲜嫩,味道和火候也刚刚好。跟他之前吃的牛肉味道很不一样,不过他很喜欢。 仔细打量眼前的人,脸颊凹陷,胡子拉渣,下巴变得更尖,眼神里流露出让人看不懂的忧伤。最近一直被某些事情折磨得简直不像人样,心跟着他一起痛。伸出一只手,抚摸他的脸颊。而他将她小小的手掌包裹其中。他的手冰凉一片,干脆两只手握住他的,给他温暖。想起他小小年纪,就一个人承受如此多的痛苦,她的心就痛得厉害。更加心痛他,最后站起身来紧紧抱住他。 “小靴子,我、我、对不起。”白露霜迟疑半响,还是不知该说什么,他的心情她都懂,而她的心他未必能理解。在他心里,她是不是就是那种嫌贫爱富之人,想到在他心中留下不好的形象,心里就烦躁不安。 “没关系。”薛陌殇声音沙哑的令白露霜简直不置可信。 脸上的笑容浅浅的,并未达眼底。嘴角裂咧开月牙形的弧度,将她搂在怀里。 “怎么样,喜欢吗?”白露霜得意的炫耀她今日的成果。薛陌殇仔细打量,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很满意,谢谢娘子,这些天害你担心啦。” 继续喝酒,他在想喝醉了是不是就不会再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一杯接一杯,到最后只剩下一个空酒壶。 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浇愁愁更愁。 薛陌殇坐在床中央,刚好在那颗桃心中间。随手拿起一片红纸,看了看,感叹白露霜的用心良苦。 “小靴子,不论以前如何,我们的生活还是要继续。无论风雨,我都会和你并肩同行。”说道后来越来越激动,抓住他的手,眼泪也跟着夺眶而出。 薛陌殇心里估计白露霜是知道了真相,什么也没说,点点头答应了。 白露霜对今晚的氛围很满意,薛陌殇开心,她也跟着高兴。 熄了灯躺在床上,红纸剪成的桃心就这样摆在床上,两人直接躺在上面。白露霜抬起头,时不时望一眼黑夜中的薛陌殇,虽然模糊不清,但是这样做她心里踏实。 “小靴子,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件事?” 薛陌殇侧过脸来,对着白露霜。她身上独特的香气,让他胸中燃气一团火。 “说吧。” “那个、那个谢思朗,也就是小思他想见见你。” 抿着嘴唇等着身旁之人回答,心里很紧张,怕薛陌殇一口拒绝,更怕他大发雷霆。两人关系刚刚缓和,再有其他事情,她不敢想象接下来的日子会是怎样的情况。回想谢思朗对她说的话,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解铃还须系铃人,她不想着帮谢思朗,而是在想着帮薛陌殇。看着他这副模样,更加心痛不已。 薛陌殇想了半响,心里估计也猜测到白露霜的用意,也知道谢思朗的身份。如果一见,就能让他回想过往,痛得窒息,那么他情愿不见。 “还是算了吧,我不想见任何跟她有关之人。”心里想,嘴里便冒出这句话。这么说,他早就知道筠桦夫人和谢思朗的关系。白露霜也清楚,薛陌殇口子的‘她’指的是谁。虽然,这一切他没对白露霜提及过。 知道不能跟薛陌殇对着干,他向来吃软不吃硬的。并没强求,不行再另寻他法。 ☆、船到桥头自然直 薛陌殇不同意见谢思朗,她也很着急。整天脑袋里想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就连晚上做梦也不例外。 据谢思朗跟她约好的时间只剩一天。两人约定好三天之内给他答复,想起薛陌殇强硬的态度,她不好再继续为这事烦他,怕他到时候万一有个好歹,她这辈子都难安心。 以前那个面上一本正经,其实内心奔放的薛陌殇早已不知所踪。现在的他,每日除了郁郁寡欢,眉头紧锁以外再无其他表情。虽然,有时候面对别人,还是挂住笑,只是那笑容太过苦涩。人前人后外表两个样,内心其实都一样,痛苦不堪。 以前,薛陌殇告诉她只要不开心,就会去城郊外后山瀑布。贝齿咬住下唇,心里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本来躺在床上的她,一跟头翻身坐起,心里有了主意,点点头,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 她匆忙下床,让小念帮她找来纸和笔,磨好墨,摊开纸,毛笔在纸上如行云流水一般,很快上面便多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她虽识字不多,写字也是马马虎虎,不过简单的书信还是可以应付。拿起纸放在嘴边吹了吹,又在空中来回摇曳,希望它快点干。叠好之后,叫来小念让她亲自送出去,还在她耳边叮嘱几句。 希望这样有用吧,从小念出去那一刻开始,她便开始提心吊胆起来,总是东想西想。薛茗见薛陌殇最近心情不好,整日这样下去怕他的身体和精神上受到影响,又怕其他人听说之后,在背后嚼舌根,干脆准了假,让他在家里休息一段时日,等情绪好点再去。 没想到误打误撞,此事刚好符合白露霜的心意。晚上吩咐厨娘准备一点吃食,装在食盒里她有用。厨娘爽快应下,也没问她到底做什么。 等晚上两人睡觉时,白露霜抓住薛陌殇的手,对他说道:“小靴子,你最近诸事郁结,反正公公准了你的假,明日要不我们去华清寺上香,拜拜菩萨,顺便散散心可好?”白露霜捧起薛陌殇的脸,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没事跑去华清寺干嘛,算了,还是在家呆着吧,我哪里也不想去。”薛陌殇一口回绝,让白露霜很失落,心里有些坎坷。 这一切她早就想好了,跟薛陌殇去华清寺顺便在那里住上两日,让住持好好开导一下他。顺便再将谢思朗支去,到时候再来个偶然相遇,让两人谈一谈,看看能不能通过谢思朗,解开他心中的结。估计薛陌殇原谅筠桦夫人的可能性很小,但好歹谢思朗跟他也算兄弟,虽然是同母异父,好歹也是有血缘关系。 这么好的机会,她不想放弃,于是继续游说薛陌殇,“小靴子,我想去华清寺祈福,你就当陪我好不好嘛?” 说到后来,白露霜干脆赖在薛陌殇怀里撒起娇来。她就不信自己搞不定。 “改日再去吧,这外面天气冷,出去万一冻着了可不好。” 把握时机,白露霜一把推开薛陌殇,两只手捂住脸,哭得一把鼻泣一把泪,好生伤心。“哼,你之前许诺过我不要随便出门,你有时间会陪我的,现在你有时间,你又找理由敷衍我,呜呜……” 两人相处久了,薛陌殇自然知道,白露霜这是故意作秀给他看,想着她这样也是用心良苦,叹了口气,“好吧,去吧。明天就去。” 看着事情往自己心想的方向发展,白露霜别提有多开心,希望能够顺利。兴奋一晚上,都没睡着,差不多东方泛鱼肚白,她才睡过去。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又醒了,她怕自己万一睡着,小念来不及叫她,薛陌殇又趁机跑出去,到时候她的计划可就泡汤了。心里一直惦记这件事。好在醒来,薛陌殇还睡在自己身旁。恬静的睡颜,均匀的呼吸声,让她很心安。渐渐靠近他,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轻手轻脚下床,白露霜提前打好招呼,小念已经等在门口。早间的寒风刮在脸上,犹如薄刃一般,硬生生的想要将皮肤划开。 今日,去华清寺上香,她也不像平时那般打扮得花枝招展。虽然也是精心打扮,但是显得很素净。长发用簪子简单挽了个发髻,脸上只是用了点滋润皮肤的脸油,并未施任何脂粉。身上衣服也不像平时那般色彩斑斓,而是一件简单的黑色棉衣和棉裤。打扮虽然素净了些,但是显得人很沉稳、低调。 估摸着薛陌殇也快醒来了,亲自去打了洗脸水。为他备好今日要穿的衣服。他一睁开眼,便看见她站在床前,脸上满是殷切的笑容。 薛陌殇心里一咯噔,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伸出手来,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白露霜顺势倒下,两人躺在床上。 “娘子,这么早就起来了。”刚刚睡醒的薛陌殇带着慵懒之气,声音更是透着一种蛊惑。 厚厚的棉衣膈着她很不舒服,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最后被薛陌殇抱得更紧。 眼看时辰不早,也该上路了,薛陌殇爬起来,穿好衣服,洗完脸,收拾好东西,坐上马车出发了。 记得上次去华清寺,她和小念还有谢思朗一起去的。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那时,觉得谢思朗一直充满神秘感,虽然好奇,但是也没过多问他的私事,现在想想,自己还是容易轻信他人,这样很容易上当受骗的。 一路上,花草树木凋零,储存着能量,等到来年春天一展春色,成为成千上万中的一枝独秀。在最美的季节,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出来,为自己也为他人。 雾气还未散去,太阳透过层层薄雾,照耀着大地。太阳一出来,薄雾也会很快散去,变成水珠。 马车走得不快,车轱辘的声音回荡在官道上。 马车里,白露霜手里抱着暖炉,腿上还盖着一床厚实的羊绒毯,薛陌殇怕她路上冻着,特意为她准备的。虽然车里不冷,她也不好驳了薛陌殇一片心意,坐上马车一直盖着,还拉着薛陌殇一起。 要在山上住两日,马车到了山脚下,车夫帮忙将东西搬上山,也就驾着马车回去了。这华清寺常年香火旺盛,想要在寺里住上一两日,虔心礼佛之人不在少数。所以,寺里也特意准备了这样的房间,供香客在寺里住宿。这人多,房间自然就供不应求,想要房间,还得提前预定,不然很难遇到空房间。 昨日,她将自己想法写在纸条上告诉谢思朗,当时谢思朗看过之后,便回了纸条。这一切,他来安排。 山脚下依旧停放着许多马车,这些人不会因为天气的关系,而影响他们拜佛的诚心。上上下下的行人倒是不少,薛陌殇拉着她的手,埋着头往前走。下山容易,上山难。爬了不远,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颊也是红彤彤的。后背更是开始冒汗,之前冰冷的手脚,早已暖和。再说薛陌殇是练家子的,这点小坡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实在走不动了,便坐在路旁边的石头上休息。这一屁股坐下,就不想起来。后来,薛陌殇实在看不下去,蹲下身子,让她爬到自己背上来。照这样走下去,只怕走到天黑才能爬上山去。本来也不是什么陡峭山壁,脚程快一点,最多半个时辰便能到。 白露霜看着他蹲下的身影,宽阔的肩膀,挺拔的背部,墨发披散在肩头,随意但不凌乱,相反倒有种很自然的感觉。让她为之心动,更让她心安。 立马摆摆手,站起身来制止他。拜佛最重要虔诚,这还没开始,让人背上山也不好。更何况,她还没到那种地步。虽然,她知道薛陌殇打心眼里疼惜她,可是她不想再像以前那样,事事总要依赖他。她想要改变,变得她也可以为他做事,也能够做一位好娘子。 见她下定决心也不勉强,只是拉着她的手继续向前爬去。那双温暖有力的大手将她的紧紧握住,舍不得松开。 当她踏上山顶,寺庙里除了随时变化的陌生面孔,其他没有任何改变。门口那棵菩提树,除了光秃秃的树干,树叶早已凋落,干瘪的菩提果在风中摇曳着。 说明来意,便有小沙弥带他们去客房,两间房。薛陌殇住一间,白露霜和小念住一间。经过客房,她特别留意,生怕有纰漏,直到走到自己房门口,也没遇见熟悉的身影。心想,管他的,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再说。船到桥头直然直。 收拾好,休息一下,晚上还要跟着住持诵读经书。 ☆、心郁结乃生郁结 晚上,去佛堂诵读经书之人倒是不少。白露霜和薛陌殇来得迟,站在后面角落里。站定之后,压低眼睑打量着佛堂,住持身披袈裟,胡子花白,自带一种道风仙骨。站在最前面。后面还站着两排僧人,身着黄色的僧衣。手里拿着木鱼,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 时不时瞟向门口,所有人认真低头诵经,她这样子倒是显得有些捣乱之意。薛陌殇拉了拉她,示意她安静一点。 等诵完经,时辰也不早了。山间的夜晚,气温比白天低不少,一路上打着哆嗦回到客房。好在屋子里放了火盆,暖和许多。简单收拾一下,便躲进被窝里。 小念抱着被子准备打地铺,她看见赶忙制止,这么冷的天,万一要是生病,有个头疼脑热的那可不好。两人挤在一张床上,小念想着自己第一次跟主子同榻,显得很拘谨。白露霜倒是没什么。 这边薛陌殇一人住一间屋,躺在床上,两只手枕在脑后。回想过往,简直就像发生在昨天一般。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一想起过往之事,简直犹如梦魇,时刻折磨着他。只怕这些伤痛将伴随自己一生,永远挥之不去。本来以为经过时间的洗涤,自己早就不被过往牵着鼻子走,没想到还是做不到。 自从嫁进县衙府,白露霜早已习惯薛陌殇搂着她睡。身旁突然之间换了一个人,还有些不习惯。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辰也不早了,小念早就进入梦乡。她想着要不要偷偷跑进薛陌殇的客房去,跟他一起睡。 心里纠结半响,还是算了。万一薛陌殇已经入睡,自己跑过去,肯定又将他吵醒。这些日子,他都没睡过好觉,也该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再说佛门乃清静之地,也不好。 山间的宁静让人为之向往,少了市集的热闹和宣泄。一层层丛峦叠翠的山峰,直达天边。薄雾从半山腰将此分割开来,下面被雾笼罩,上面风景秀丽,宛如置身云层之上。时不时传来一阵麻雀的叫声,严寒酷冬,麻雀落在寺庙的院外觅食,听见一点响动,便成群结队的飞起来,落在那颗菩提树上。 新的一天开始,同时迎来来自各地的香客,有些香客为了能够上得庙里头柱香,可是下足了功夫。 白露霜本来打算早起抢得头柱香,博个好彩头,怕自己起不来,便让小念叫她。结果一觉睡到天亮,小念居然睡得比她还香,慌乱中将小念摇醒。匆忙收拾好,估计这寺庙的早饭,早就吃过了。饭菜都是些青菜豆腐,本来让厨娘准备了吃食,薛陌殇不允许她吃。佛门重地,不得沾荤腥。忍忍只能作罢,昨晚将就吃了一点,这早饭要是再不好好吃上一顿,估计她的五脏庙要开始抗议了。 小念刚起身,就被她催促着去寺庙厨房拿早饭。小念刚一拉开门,薛陌殇便在这时走了进来,额间发梢沾了露水,鞋底的泥土,在屋里留下浅浅的脚印。衣服下摆也被露水打湿,看样子他已经去寺庙周围转了转,精神抖擞的样子,瞬间感染了白露霜。某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家娘子。信誓旦旦的保证要做这做那,到头来一件事也没做好。将手里的早饭放在桌子上,打着盘腿坐下。 白露霜衣服还没穿戴整齐,头发没梳,脸也还没来得及洗呢。赶紧吩咐褚在门口的小念去打点热水来洗脸。 “相公,你这么早就起床了。”白露霜谄媚的笑容,靠近薛陌殇。 饭菜很简单,一碗粥两个馒头,配上一碟咸菜。好不好,她也懒得深究,先填饱肚子再说,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馒头被咬去一大半。嘴里塞的满满的。伸手将另一半馒头递到薛陌殇嘴边,他并未张嘴,只是看了一眼那半个馒头,随之摇摇头。白露霜狼吞虎咽,将另一半塞进嘴里。对她的吃相,薛陌殇早已无力吐槽,干脆将当没看见。 “娘子昨日还信誓旦旦的跟为夫保证今日要上得头柱香的,这都日上三竿啦,看样子娘子还没睡醒啊。”薛陌殇知道她有赖床的毛病,故意这样说。 小念打完水回来,白露霜已经吃过早饭,忙着洗漱,让小念也赶紧去吃饭。等她忙活完,庙里烧香拜佛之人人早就多起来了,哪里还有头柱香等着她。想想拜佛诚心最重要,想必佛主也不会在意是不是头柱香。 跟薛陌殇挨个拜,到处都是挤来挤去。整个寺庙弥漫着香烛的味道,那颗菩提树上早已被心愿结挂满,在冬日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抬起头来望着头顶上的心愿结,之前来的时候,替妹妹求的不知道还在不在,看得她眼花缭乱也没找到,脖子痛得厉害,只好作罢。 两人将心愿结上面写上自己的愿望,白露霜偷偷伸出头去偷瞄薛陌殇写的什么,没想到还没靠拢便被薛陌殇捂住脸推开。瘪瘪嘴,不看就不看,有什么了不起。捂住自己的那一条,一个字一个字写下,薛陌殇刚凑过来,她赶紧一把捏住。小样,不给我看,还想看我的,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走到树下刚想向上抛,薛陌殇拉住她的胳膊,示意她等一下。树上挂着的心愿结大多都是抛上去的,所以挂在树上形态各异,拿过白露霜手里的心愿结,将两根绑在一起,退后几步,向上一抛,心愿结高高挂在树顶之上,白露霜拍着巴巴掌,果然薛陌殇的手艺就是好,一次就成功,还挂在高高的位置上。 抛完心愿结,白露霜本来想将薛陌殇支回客房,她跑去替他求一支签。没想到,薛陌殇死活不同意,非要拉着她一起。看来她心里的小九九,他早就一清二楚,想要骗过他,没那么容易。 拖着她,走到客房门口,死死抱住门框不撒手。薛陌殇也是没辙,索性不理她。白露霜看着自己成功,心里别提多开心。她跑去求签,让小念去排队解签。解签的还是那个人,当白露霜坐在他面前时,他居然露出笑容看着她。出于礼貌,回敬了一个笑容,将手里握住的签递给那人,从刚才求得那根签开始,心里便有种莫名的慌张,将那根签握得紧紧的。 那人看着签文,皱了皱眉头,抬起头来问她:“夫人,想求什么?” “亲情。”上次替妹妹求,这一次替薛陌殇求,不同的人,同样的心里。 “照签文来看,只怕不是一支好签。既然,夫人求的是亲情,就该知道有些事,操之过急反而会有反效果,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强求不得,还请夫人切莫太过强求。得需一步一步来。此结,想要解开,恐怕太难啊。” 白露霜心里明白,不过他的话还是让她的心沉甸甸的。求签求的便是心安,好的不灵坏的灵,反倒越来越不安。 回去的路上想了很多,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东西。 路过薛陌殇的客房,推开门探头向里望去。房间里没人,不知道会不会又到外面走走散心去了。忙活一上午,她也累了,干脆不管他。自己回房里休息。 这边禅房里,住持手里正拨弄着佛珠,慈眉善目的眼神。薛陌殇坐在他对面,兴许是被寺庙的气息所感染,不像以往那般皱着眉头烦躁不安,而是心里坦荡,脸上表情从容。 “薛施主,可是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屋子里除了住持扳动佛珠的声响,一时没有其他声音。 “住持,我确实有解不开的心结,所以今日前来,还望住持指点迷津。” “知事少时烦恼少,识人多处是非多。”住持并未问他所为何事,只是随口说出这句话。 话虽如此,想要参透,并非易事。 对一件事情知道的越少,烦恼就会越少;相反,你认识的人越多,对一个人了解得越透彻,那么是非也就越多。人活得简单一点,才会体会世间快乐。心里负担越重,心也跟着受累。有时候,不是外界给的烦恼,而是自寻烦恼。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凡事太尽,则缘分势必早尽。人无善恶,善恶存乎尔心。欲海无边,一切皆是虚幻。” 前路渺茫,一切的过去都以现在为归宿,一切的未来都以现在为终点。不管以前的生活有多黯淡,以后的生活有多辉煌,我们都应该向前看,而不是执着于过去,更加不要纠结于过去。 过去虽然是你人生的一部分,但是并非你人生的全部。过去了就让他过去,不要执着于此,要知道昨天的太阳晾不干今天的衣服,如果我们学不会壁虎的自愈能力,那就学会遗忘吧。 薛陌殇沉思着住持所说,也许他太过看中自己的过去,才会如此痛苦,心也跟着自卑。过去就像是一道丑陋的疤痕。你不能因为,它是一块疤痕,你就要将整块肉都割下来,那样伤疤只会越来越大,同样代价也会越大。付出是相对应的。 “人生的路是自己的,不要过于纠结,它并不是你人生的全部,一切顺其自然,跟随自己的心意吧。人生太过短暂,如果将你的余生都用在仇恨上,婆娑世界,给你再多的快乐也是再给你增加负担。” 跟随自己的心意,薛陌殇默念着住持的那句话。如何才算跟随自己的心意,不恨她不可能,可是让他原谅她,他同样做不到? ☆、云淡风轻心中事 白露霜往回走,表面平静如水,内心却早已波涛云涌。走到客房门口,见薛陌殇的房门大大打开,背对着她正蹲着收拾东西。她蹑手蹑脚的走进房里,本来想吓一吓他,没想到还没靠近,就被突然转过身,站起来的薛陌殇吓了一跳。 偷鸡不成蚀把米。 硬是被薛陌殇吓得一愣。经过她身旁,回身见她还愣在那里。一张俊脸靠近,白露霜立马侧过脸不理他。 经过住持一番话,薛陌殇心里也有了想法。太过看中自己的过去,才会始终走不出那个痛苦的圈子。他决定试着改变自己的心,重新出发。有些事,积压在心里太久,有时候说出来,会轻松不少。 “你不是去求签了吗,这么快就回来啦?” 白露霜坐下之后,一直心神不宁的看着薛陌殇在屋里忙来忙去。根本没注意薛陌殇所说的话。 “娘子,把你求的签,解的签文给为夫说说看。”看着他似笑非笑的容颜,白露霜知道他这是又要拿她开玩笑了。 每次都这样,落井下石、看笑话他最在行。 刚刚解完签出来,人群中,有人悄悄塞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让她想办法带薛陌殇去寺庙的后山凉亭。虽然知道是谢思朗,但是她在想怎么才能骗过薛陌殇的法眼,让她不产生怀疑。 “好得很呐,我求的还是上上签呢,你嫉妒啊。”白露霜赌气似的,心里不爽,总想着在嘴上占点便宜。 “行啦,快去收拾东西,下午我们也好回去。” 薛陌殇不说还好,白露霜一听居然反应如此强烈,两手将桌子一拍,“下午就要回去啊,这么快?” 这样的反应着实令薛陌殇意外,打量着她,问道:“怎么了?这诵完经,拜完佛……该做的都做了,也该回去了吧。” 她心里慌张起来,知道这次来的最终目的。事情还没办成就要回去,这不是要白跑一趟吗。薛陌殇看见她,扭扭捏捏不说,看样子还不想回去。 “相公啊,你说你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急匆匆的又要赶着回去。要不明日再回去吧,反正不是跟车夫说好让他明早再来接我们的吗,这里风景秀丽,青山绿水的,我还想在这寺庙周围转一转呢,要不下午你陪我去,我们明天再回去吧?”白露霜深呼吸一口,整理一下思绪。主动上前拉着薛陌殇的胳膊,谄媚的说道。紧张得厉害,感觉自己耳朵嗡嗡作响,生怕薛陌殇看出端倪。要是他再这样下去问下去,自己迟早会露馅。 薛陌殇侧过脸仔细看她,脸上除了笑容,便带着些许期待。想想她说得也不无道理,本来是出来散心的,匆匆来又匆匆去,那算哪门子散心?于是,应允了她的要求。 白露霜见奸计得逞,掩嘴偷乐。第一步成功,希望接下来的事情也能够顺利,只要薛陌殇不爆发,什么都好办。 寺院建在独立的山上,周围山峰环绕。山上种满了松柏,树枝依旧翠绿长青,跟其他光秃秃的树木相比,算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午后暖暖的眼光,懒洋洋的照在身上。两人踩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边走边聊天。白露霜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东瞟西瞧。薛陌殇倒没在意她的举动,以为她好奇,难得出来,看看也是可以的。 离寺庙不远有处凉亭,亭端高高耸立,四角微微上翘,太阳照耀在红瓦之上,晃得人睁不开眼。这里平时来往人很多,遇上这样的晴朗天气,人多才是,想不到今日一个人也没有。走得累了,白露霜拉着薛陌殇去那里歇歇脚。 阳光正暖,让人昏昏欲睡。反正没人,索性躺在凉亭的椅子上,头枕在薛陌殇腿上,睡起觉来。 此时,不远处树林里走出一个人,正悄悄向这边走来。藏青色的长衫,外面罩着一件马甲,头发用玉簪竖起,散在肩头的墨发,随风飞扬。只见他步伐稳健,两眼眯成一条缝,只得用手挡住阳光。 白露霜以为谢思朗不会来了,她心里早已打算好,要是今日谢思朗不来,以后不管怎么她都不要再做这种事。她心里始终带着一份罪恶感,觉得对不起薛陌殇,像是背叛了他一般。 脚步声渐渐靠近,白露霜仰起脑袋来看了一眼,她眼尖一眼便认出来人正是谢思朗。同样的,薛陌殇听见脚步声,也回过头来。当他看清来人之时,低下头来瞪了一眼白露霜。本来温柔如水的眼神,瞬间转变为寒潭里的深水一般。明显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心里缓缓升起一把火苗。跟他朝夕相处之人居然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别人来欺骗自己。 可怜白露霜这时只顾着想其他事,根本没看见薛陌殇可怕的眼神。 当谢思朗站在凉亭里,白露霜跟着坐起来,转过脸去想要跟薛陌殇解释。没想到,看见他的脸色,再看他的眼神,硬生生将想要说的话也咽了回去。 谢思朗一脸轻松,走上前来,笑着跟两人打招呼。 “哥,嫂子。这么巧在此相遇。” 其实,白露霜在触及薛陌殇冰冷的眼神开始,心里就开始担心。这样欺骗薛陌殇只怕今日很难收场,心里在想着如何才能打破这种局面。 “偶遇还是有人故意的,大家心知肚明。”说完甩甩衣袖,准备离去。白露霜一脸哀怨,拉着他。 静静的盯着她看,这一眼仿佛想要将她整个人看穿,随即说道:“这就是你骗我来这里目的吧。” 没等白露霜回答,薛陌殇抛下她,大步向前走去。白露霜心里跟着着急,死死拉住他的袖子。 “小靴子,你先不要走,听我……”话还没说完,就被薛陌殇再次无情的甩开衣袖,那样子既决绝又无情。两人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白露霜急的眼泪直往外掉。 “哥,你先不要急着走,先听我把话说完,此事跟嫂子没有关系,这一切是我安排的。”谢思朗连忙解释,同时也帮白露霜解围。 “那好,你回去告诉她,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请她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说完拉着白露霜的手就要走。 谢思朗并没因为他这样说而打退堂鼓,这件事换了谁,谁都不会轻而易举的就此选择原谅。更何况,做出这样的事还是自己亲生母亲。 “其实,我今天来见你并不是说要你原谅母亲的话,我只是想跟你谈谈。好歹我们也算兄弟一场。” 谢思朗以为他这样说,薛陌殇的心会得以平静下来,事情恰恰相反,恶狠狠的对谢思朗说道:“当初男扮女装混进县衙府,便是她的主意吧。现在跟我打亲情牌,当初想要置我于死地的时候,怎么没见她如此好心。在她眼里除了利益,便将对我父亲的仇恨强加到我身上。我们无话可谈,道不同不相为谋。” 白露霜一直担心怕出现这样的结果,刚好往她想的方向发展。好的不灵坏的灵,瞧她这乌鸦嘴。谢思朗倒是一副凡事淡然的模样,薛陌殇气得直哆嗦。 本来想拉住他坐下歇一歇,没想到他理都不理,心里更加难受,责怪自己不该这样鲁莽行事,愧疚不已。 “其实,她这些年也不好过,日日夜夜受到良心的谴责,吃不好睡不好。你离开之后,她便派人四处找你,这些年一直没有停下来。直到后来打听到你跟着薛大人到了井成县,几次三番派人暗地里来打听你的情况。她知道你恨她,所以一直不敢现身,偷偷潜入县衙府不是她的主意,而是我自作主张的,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有个哥哥。所以,在去县衙府之前,我一直妄想着见到你。今日来见你,我不求你原谅她,但是你也不要随意的对待自己,好歹身子是自己的。” 白露霜一听,张大嘴巴欲言又止。这话跟他上次说得有些不一样,盯着谢思朗的脸。见他神色平静不像是在说谎。 不管薛陌殇有没有在听,谢思朗还是继续说下去。最后,两人的视线都定格在薛陌殇身上。白露霜拉了拉他的手臂,示意他坐下。虽然没有同意,也没反抗。就这样,白露霜心里总算拨开云雾见得青天。 “来这里见你是我的主意,是我偷偷跟着你们来华清寺的。你也不要责怪嫂子,她一直都很担心你。”看着泪眼婆娑的白露霜,伸出手替她擦去眼泪。 有一句算是说到了重点,这些日子以来,薛茗和白露霜确实很担心他,又不敢直截了当的问他,只能在背后默默看着他一个人承受这一切。 算下来,薛陌殇今日还算是第一次在她面前直言不讳的说这件事情。虽然,不是对着她说。不过,她还是希望他能放下一切,重新开始,毕竟那些事再痛苦,都已经过去。 三人在凉亭里坐了一下午,虽然一直是谢思朗在诉说劝解。可是相比起来,比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强。 ☆、旧愁未消再添愁 回去的路上,白露霜一直依偎在薛陌殇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里默数着车轱辘声。不知道此时的薛陌殇心里在想些什么?未经薛陌殇允许,私自跟谢思朗串通一气,她心里一直很内疚。虽然,他并没出言责备她,可是,她这心里依旧很难受。 一声不吭的坐着,闭上眼睑假寐。白露霜咬咬嘴唇,鼓起勇气,推了推他。然而,他只是睁开眼睛看一眼,又闭上双眼。 “相公,我错啦,你就别再生气了。”趴在他身上,伸出冰凉的双手,捧起他的脸。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跟他道歉,每次都是同样的神情回复她。 薛陌殇再次睁开双眼,将她冰凉的双手握住,眼睛一直盯着两人紧握的双手。 “没事,此事本来就跟你没关系。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她,我以为我会这样安然的度过一辈子,至少让那些尘封的往事安静的度过。可惜,她还是不肯给我机会。”薛陌殇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波澜不惊,同时也显现出他的无奈。 白露霜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是紧紧回握住他的双手。 “小靴子,对不起,我不该私自跟谢思朗串通好,将你骗去华清寺。”她哽咽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谢思朗说他很小就知道自己有个哥哥。其实,他一直知道有这样的弟弟存在。那时筠桦夫人为了谢家不发现他的存在,一直将他藏匿在离城郊不远的小山村里。都说有娘的孩子像块宝,然而他有娘还不如没娘,至少没了期待。筠桦夫人十天半月才会去看他一次,有时候一两个月去一次。实在饿得厉害只能自己想办法,野菜、树皮哪一样没吃过。有些村民看他可怜,偶尔会给他一口吃的。有一次,她很久都没去看他,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她。赤着脚到城里去找她,当她看见他出现在谢府门口时,她脸上不是他期待的笑容,而是怕东窗事发、惊慌失措的凝重。那种眼神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她向来疑心病重,直到后来,她嫁给谢粼,再到谢思朗的出生,越发怕谢家发现薛陌殇的存在,她不得不想办法将他解决掉。 他还记得,那是一个下雪天,漫天雪花飞舞,到处银装素裹,分外妖娆。他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那天,她提着很多东西来看他,身着绫罗绸缎,在他眼里是多么的刺眼。当地村民一直以为他是个孤儿,被她这个好心的夫人所救,收养在此。还给他买了一件崭新的外衣,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他当时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过这种日子,他以为她会像对待弟弟一般对待他。可惜,等待他的却是那一碗下了老鼠药的饭菜。 那一刻,他年幼的心,彻底死去。他偷偷溜出去,一路上不吃不喝,提高警惕。不敢歇息,生怕她找来,直到遇见在外公干的薛茗。那时候,他依旧不敢掉以轻心,看他一身官服,知道他是官老爷,一直跟着他,万一她再找来他也有所准备。当初薛茗给他吃的,他不敢接,给喝的他也不敢喝,他心里害怕。跟了薛茗几天,一直跟他到回井成县的路上,薛茗才让随行官差将他抱上马车。大冷天,衣着单薄,冻得瑟瑟发抖的孩子,就这样跟随薛茗来到井成县。 当初在县衙府,一直提心吊胆,整夜做些恐怖的噩梦,梦里全是筠桦夫人面目狰狞的样子。后来,薛茗提议收养,此事才渐渐平息下来。 这也不是第一次想要置他于死地,可是他仍旧抱着一丝幻想,幻想着有一天她亲口告诉她,她其实是爱他的。可惜,他还是太过天真。那年他七岁,一个七岁的孩子,富贵人家的孩子还在父母怀里撒娇,而他却早已看清世间冷暖,人心险恶。 你永远捂不热一颗不爱你的心,就像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虎毒不食子,试问他遇见的是一个比老虎还毒的恶魔。正因为她对他爹的恨,全都强加于他身上,他成了这件事的牺牲品。 “在我还未离开她之时,便知道我有个弟弟。” 白露霜有些意外的看着薛陌殇,他既然知道,为何昨日不当着谢思朗的面说出来呢? “原来你早就认出了他,是吗?” 薛陌殇看了她一眼,然后点点头。 那时在江南,白露霜发现谢思朗就是小思之时,他心里也开始怀疑。后来回到县衙府,刚好小思又失踪不见,事情来得太巧,他更加肯定了心里的疑惑。白露霜说的没错,刚好跟他记忆里那个姓重叠,完全符合。只是他不愿承认,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可惜,他还是太过天真。 “你打算以后怎么办?”虽然知道薛陌殇心里很乱,在这个时候问他这个问题,无异于雪上加霜,不过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 马车摇晃,睡意袭来,两人靠在一起,安静的休息。很快便回到县衙府,到门口薛陌殇先下来,才转身扶她下马车。 县衙府大门紧闭,不像以往大门随时敞开,两人在门口这么久也不见有人出来迎接。相互对望一眼,让小念上前敲门。小念应声上前,在门口敲了许久,才听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厨娘站在门口,见他们回来阴郁沉沉的脸立即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见他们进去,厨娘探出半个身子,望了一眼,见四周毫无动静,便赶紧关上门。 两人被厨娘怪异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白露霜心里甚至还有些紧张。厨娘渐渐走向她,来不及抛去赶路的疲惫,问厨娘,“厨娘,这是怎么了,干嘛关上大门?” 被白露霜一问,厨娘心里又开始紧张起来。看了看薛陌殇,欲言又止的模样。白露霜怕跟薛陌殇有关,便将厨娘拉到一边。没想到薛陌殇开口,对厨娘说道:“没关系,厨娘你说吧。” 厨娘点头应声,便对两人说:“少爷,少夫人,您们可算回来啦,您们前脚刚走,后脚筠桦夫人便派人给老爷送来了东西。您们不在,老爷也去衙门办公,东西送来之后,奴婢也不知道如何处理,便放在那里。等老爷回来,便吩咐人给送了回去。结果第二天,她又派人送来一箱东西。老爷知道后,派人抬着东西跟他一起去了谢府别苑。” 白露霜眼尾扫过薛陌殇的脸,在他本就阴郁的脸上,看见更加复杂的情绪。两拳握得紧紧的,额头上青筋凸起,剑眉拧在一起。这件事对于薛陌殇来说无异于更加愤怒。她以为这件事让薛茗头痛,才会闭门谢客,没想到厨娘只说了一半,还没说完。 “昨晚半夜,有人听见响声,便起来查看,这不看还好,一看可把人给吓住了,院子里到处是垂死挣扎的老鼠,血流得满院子。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老爷连夜派人清理,早上下人开门打扫卫生,见门口挂着一只死猫,被人挖去眼珠,地上到处都是血迹。吓得那下人赶紧报告给老爷。老爷让我们关好大门,此事切忌不可对外伸张。本来,老爷不让我将此事告诉您二位,我怕万一再有此类事,心里也好有个底。” “好了厨娘,你先去忙吧。” “放心,我不会告诉父亲的,你先下去吧。”白露霜开口对她说完,转身跟上薛陌殇的步伐。 白露霜心里居然比薛陌殇还沉重,这件事居然越变越糟,完全出乎意外。薛陌殇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白露霜更加担心他。坐在他身旁,“小靴子,你先不要东想西想,万一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薛陌殇双眼被蒙上一层霜,脸上说不出的悲痛,她到底要做什么?是不是非要将他置之死地她才会开心,自己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才会有她这样的母亲。 “这种时候,你还在替她辩解吗,如今我早已威胁不了她,可是她依旧不肯放过我。还跑来打扰我的生活,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说到后来,薛陌殇喉咙早已哽咽,说不出话来。第一次见薛陌殇无助的像个孩子。平时那个坚强乐观之人,还是在此刻被击倒,溃不成军。感同身受,她内心跟他一般痛,更加恨自己无用,不知道怎么样去安慰他。 突然,薛陌殇松开她,站起来向门口冲去。白露霜不明原因,赶紧冲上前拉住他。 冲动是魔鬼。 “小靴子,你要去哪里?你先冷静一下好不好?”白露霜哽咽不已,一把抱住他瑟瑟发抖的身子。 “我要去见她,亲自问问她是不是要我的命,要的话我立马给她。”她早已吓得慌了神,两只手死死拽住他不撒手。 “你先别激动,你自己也是衙门当差的,凡事要讲求证据。我们现在只是听厨娘一面之词,妄下结论太过草率,具体等父亲回来问清楚,再斟酌此事也不迟吧,你说呢?” 想想白露霜说得也有道理,自己刚刚太过冲动。薛陌殇停下动作,重新坐回床边。白露霜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让他喝下,然后替他脱去鞋袜,扶着他躺下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最近,她明显感觉薛陌殇的变化,脾气越来越暴躁,动不动就发怒,跟以前的他判若两人。她真怕再这样下去,薛陌殇整个人会崩溃。其实她也能理解他的心情,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不能坦然了之,更何况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他的心只怕早已千穿百孔。同时,她心里也是越来越憎恨筠桦夫人,想不到看起来大方得体之人,内心居然会扭曲到如此地步。背后使阴招,还是对自己的儿子。主动来跟薛陌殇相认,是不是就为了炫耀自己今日有多辉煌,有多了不起。 前手给糖,后手再给一棍子。这样的事情,一般人怕是还真做不到。 眼看着薛陌殇睡下,她掩上门出去,跑去门口坐着等薛茗。 ☆、恶梦难消心难平 薛茗这两天被一些繁琐之事缠身,弄得他焦头烂额。衙门里事多又咋,筠桦夫人这两天几乎天天来衙门找他,有时候躲都来不及。这下好了,软的不行来硬的,堂堂江南货行的当家夫人,居然连这样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不出来,简直可笑。这么无耻的招式都能用上,接下来不知道还会做些什么恶心之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背后搞这么多小动作,薛陌殇就算真的愿意跟她相认,也未必是件好事。她这人,心机重,城府深,没了利益只怕会被她一脚蹬开。如此处心积虑,到底有何目的? 为了薛陌殇他可以忍,知道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对他的影响也不好。虽说,井成县百姓都知道薛陌殇是他的养子,可是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他的过去,还有个心如蛇蝎的娘亲,只怕让有心之人听了去,从中大做文章,事情就更加难办。自己虽然是县令,像遇到这种事,也很无奈啊。 清官难断家务事,说的就是这个理。 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县衙府门口。轻轻叩响门环,不稍片刻,门便从里面被打开。白露霜站在门口,看见薛茗回来,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公公,您回来啦。”薛茗点点头,回望四周,静悄悄一片,没有其他声响。 当县衙府大门被关上那一刻,从黑暗里走出来一个人。只见他面部狰狞,脸上阴险的笑容,让人为之颤栗。 白露霜和薛茗一前一后,向厅里走去。天气冷,加之这两天府里发生太多不好之事,都早早的歇下了。 薛茗脸上带着欣慰之色,对白露霜说道:“你们平安回来我就放心啦。陌殇呢,他心情好点了吗?” 白露霜一听,薛茗话里有话,也开始故意卖关子,“公公,今日回来见府里气氛怪异,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心里盘算着,先看看薛茗怎么回答她,再斟酌接下来该如何打算。 “没有,哪有什么事,好得很。”她没想到薛茗并未将之前发生之事如实告知于她,看来打算隐瞒。 “陌殇呢,我想见见他。”薛茗心里始终放心不下薛陌殇,想要亲眼所见,看他安然无恙他才放心。 薛陌殇跟了他十几年,在他心里早就如亲生儿子一般。有没有血缘关系他根本不在乎,人与人之间相处,真心最重要。 白露霜听见薛茗想要见薛陌殇,心情也是复杂无比,叹了口气说道:“他、他在房里我去叫他。” 估摸着他已经歇息,只要平安回来就好,摆摆手,让白露霜不要去打扰他休息。两人在厅里坐了一阵,本来打算散去回房歇息,门口却多了一个人影。 门口之人脸色憔悴,脸颊凹陷,黑眼圈笼罩了整个眼部,嘴唇干裂,下巴胡子拉渣。这么冷的天,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亵衣,居然感受不到冷。影子被门口拉长至厅里。 白露霜简直不敢相信,不远处站着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相公。以前那个光鲜亮丽之人被折磨得成了这副模样。 站起身来,想要扶住他,被他摆手制止。同样悲痛的还有薛茗,正如感同身受一般。白露霜不顾薛陌殇,跑去房里替他拿了披风,来来回回犹如一阵风,怕他冻着。 薛茗再说也是见惯大是大非的,相对于薛陌殇他倒是冷静不少。就算薛陌殇平时冷静,在这件事也做不到冷静。 “父亲,您不用瞒着,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薛茗并没有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愁眉不展,反倒是露出一丝笑容。 房间里放了火盆,可白露霜依旧觉得很冷,尤其是脚,冻得她整个人失去知觉,身子也跟着发抖。蜡烛的火光微微跳动着,天花板上影子重叠在一起。 “前几天,筠桦夫人来找过我,将你的身世告知于我。希望我能从中做做你的思想工作,让你们母子相认,当时被我一口回绝。我以为她会就此罢休,没想到你们前脚去华清寺拜佛,后脚她便派人送来两箱东西,我让人给退回去了。结果,第二天,她又让人送了一箱东西过来,我回来之后连夜亲自给她送还回去。我以为我说得如此清楚她会就此罢休,没想到半夜下人听见院子的响动,爬起来一看,到处是死老鼠。更可气早上下人开门打扫卫生,门口居然还挂着一直死猫,还被人挖去了眼珠。这样算不算警告我有眼不识泰山呢?” 薛茗说的话跟厨娘说的差不多,看来是真的。可是,她怎么也不明白,筠桦夫人为何会如此做?这种小人之事,压根跟她沾不上边,恰恰她这样做了。 “我身为百姓父母官,不收百姓一分一毫,难道也有错?井成县谁不知道我薛某人是怎样的性格。哦,我不帮忙就这样背地里阴我,要是都这样,这官不做也罢。青天白日,大张旗鼓抬着箱子跑到县衙府来,还以为我收了多少好处呢。”薛茗越想越来气,他这县令当得这么窝囊。明知道是谁做出这种缺德之事,身为县令硬是没辙。要不是怕薛陌殇心底难受,他早晚将这些人抓起来,好好惩治一番。 薛陌殇陷入深深的沉思,心里那股烦闷也随之转化为愤怒,极力克制住,两手紧握成拳。当初,谢思朗答应他,会让她离开井成县,不再打扰他的生活。这样做算什么,是不是非得逼着他出手,她才会罢休? 房间里一时陷入安静,此时只听见外面‘嘭’一声巨响,打破黑夜的宁静。三人同时站起身,提着灯笼跑出去,并未发现院子里有何异常。白露霜胆子小,紧紧拽住薛陌殇的胳膊不松手。 “你赶紧回房去,我四处看看。” “不要,小靴子,我、我害、害怕。”就这样短短一段路程,白露霜都不敢松手,吓得她的心怦怦乱跳。说话声音更是抖得厉害,结结巴巴,好不容易说清楚一句话。 巨响之后,再无动静,周围依旧静悄悄的。 薛陌殇一把搂过她,将她挡在披风下面,揽过她的肩。披风很温暖,同时带着他的温度。大步向门口走去,吱呀一声拉开大门,门外时不时传来打更声,还有犬吠声。 只见县衙府大门上,沾满了血迹,地上多了一只狗,全身抽搐着,像是还没断气。地上一大摊血迹,四肢被砍去,眼珠子也被挖去。那血迹此时正顺着大门往下流,想必刚刚有人将地上的狗,重重砸向大门发出的声音。那门是铁门,所以声音才会如此大,回荡在黑夜中。 白露霜被眼前恶心的景象吓得两腿发软,要不是薛陌殇扶着她,只怕已经瘫软在地。胃里有东西不停的翻滚着,最后没忍住,吐了一地。 下人听见声音赶紧爬起来看个究竟,当他们看见比昨天还恐怖的景象,简直吓得脸色煞白。吩咐下人将白露霜扶回去,他跟薛茗互相对望一眼,两人去周围转一转看看情况。 那只狗体重不轻,要想使劲发出那么大声响,想必也要用不小的力气。狗被砍去四肢,来的路上一定会留有血迹,希望能有所收获。 薛陌殇和薛茗一人带了两名下人分头查看,为了能够看得清楚,每人手里拿着一只灯笼。一柱香之后,所有人汇聚县衙府门口。一个个愁眉不展,他们仔细查看,路上并没有留下任何血迹。看来那个人是有备而来,所以很难找到线索。薛陌殇带着人一直跟到江南货行门口,还在那里转了两圈,也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他想了想,这个人肯定还会出手,搞这些没用之事,今晚毫无收获不要紧,他来最好,就怕他不来。明晚开始他决定蹲点,就不相信抓不着这个人。到时候再去她面前对质,看她如何推脱。 时辰不早,吩咐下人将门口清理干净,此事切忌不可对外声张。 白露霜躲在被窝里,一想起刚刚恐怖的画面,整个人就抖得厉害。好不容易躺下睡着,就开始做噩梦,梦里出现的都是些恐怖的东西,动物的尸体,没了眼睛和四肢的尸体。意识清醒,整个人就像被钉住一般,动不了。 小念一直守着她,见她刚一睡着就开始说梦话,胡言乱语,满头大汗。推推她,怎么叫都叫不醒,一时慌了神,又哭着跑去找薛陌殇。 “少爷,少爷。您快去看看少夫人吧。” 薛陌殇看见小念哭哭啼啼的模样,心里暗暗感觉不妙,不顾其他,撒腿跑回房间。白露霜脸色煞白,没有一点血色,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下来,将两边的枕头浸湿。身子抖得厉害,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什么。 睡梦中的白露霜,像是入了梦魇,那些动物像是被施了魔法,纷纷向她靠近,张大嘴巴嚎叫着,眼里不停的往外渗血。整个身子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东西靠近自己。 跑上前,弯着腰,两只手拍打白露霜的脸,可惜依旧没有反应。 “娘子,娘子,快醒醒。” 白露霜感觉到脸颊的疼痛,又有声音在呼唤她,心里暗喜,苍白的脸上也随之露出笑容来。一下子惊醒过来,睁开眼看见薛陌殇担忧的神色,小念破滴为笑的脸上还挂着泪珠 “少夫人,您终于醒了,刚才可吓死少爷和奴婢了。” “你刚刚是不是做噩梦了?” 白露霜浑身瘫软无力,只得微微一眨眼表示。倒了一杯水,薛陌殇扶起她,递到她嘴边,喝了两口。 “小念你下去吧,这里有我。” 白露霜被这一吓,哪里还睡得着,薛陌殇更是毫无睡意,两人躺在床上又是大眼瞪小眼,直到天明。 ☆、生活处处有惊喜 江南货行早早便打开门迎接一天的生意,门口一名小二穿着周正,站得笔直,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 柳伯站在柜台前正在噼噼啪啪拨弄着算盘算账,当谢思朗走进去时,小二躬着身子,僵硬的笑脸上就差没抽筋,“少爷,您来啦。” 柳伯听见说话声,抬起头来,放下手里的账本。布满皱纹的脸上,在见到谢思朗的那一刻露出了慈祥的笑容,眼神更是和蔼可亲。 谢思朗走过去拉住柳伯的手,扶着他坐下。 “柳伯,您在忙什么呢?” 柳伯捋捋胡须,对他说道:“我在忙着算账呢,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夫人的身子好些了吗?” 说起筠桦夫人,柳伯脸上慈祥的笑容,继而转变为对筠桦夫人的关心之色。谢思朗没在意,只是点点头,随口回了一句,“嗯,好多了。” 他站起身,对铺子里的情况查看了解一番。走到柜台前,拿起柳伯刚刚还没算完的账本接着算。柳伯似乎对于筠桦夫人的问题不死心,跟着谢思朗身后继续追问,“夫人她很久没来铺子里,让她有空过来坐坐。” 谢思朗放下账本,这柳伯跟筠桦夫人也只是一面之缘,就是上次铺子刚开张之时。要说起来的话,也只是一个照面而已,筠桦夫人并未正面跟他碰过头。不知道为何,柳伯会对筠桦夫人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等母亲身子好些再说,最近事情多,估计她在这里也呆不了几天。”继续手里的事情,低着头对柳伯说道。 柳伯一听这话,嘴上应着,心里却有其他的想法。见谢思朗低头忙碌,他也不好再打扰他。 经过一吓,白露霜可谓是寝食难安,精神也跟着恍惚起来。薛陌殇一直在家陪着她,生怕又出什么意外。 往县衙府扔死猫死狗,背后之人想要弄到猫狗,那么就必定有动物失踪。薛茗今日一早便去衙门,派人到附近村落去查看一下,找几个村民了解一下情况。他就不相信抓不住这个人。 厨娘知道白露霜没有食欲不想吃东西,给她熬了点粥。可是她一闻见那味道,就像闻见血腥味一般,哪里还吃得下,赶紧让小念端走。 薛陌殇也是很无奈,眼看着白露霜睡下。他让小念守着白露霜,他打算再去附近查查情况,看看能不能有所收获。昨天晚上毕竟天黑看不清,白天会看得仔细一些。 刚一入睡,又开始噩梦连连。同样的梦里一片腥红,总有流着血的动物在身后追逐她。好不容易醒来,又是满头大汗,被子都被打湿。 小念坐在床边替她擦汗,见她惊慌失措的睁开眼睛,便问道:“少夫人可是又做噩梦了?” 白露霜坐起身,小念赶紧搭把手扶起她。见她亵衣亵裤全被打湿,被子也不例外,便拿来干净衣服让她换上。扶着她躺在榻上,又换了新的床单、被套。 白露霜看着忙前忙后的小念,张开干裂的嘴唇说道:“算了,小念别折腾了,过来替我更衣,我想出去走走。” 吃不好睡不好,腿脚自然没力,走路也是晃晃悠悠,小念怕她摔倒,一直扶着她。天气阴沉沉的,冻得手脚冰凉,天上乌云堆积在一起,看样子怕是要下雨啦。走不了多远,便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一下,她觉得口渴,便让小念进去给她倒水。 偶有叽叽喳喳的麻雀成群结队的飞过,看着它们,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浑身无力,胸口也是闷得发慌。随之而来的黑暗,将她整个人困住。 梦魇,又是长长的梦魇。全是动物的尸体,它们就像被施了魔法,突然复活一直跟着她,猫、狗、老鼠都有。可惜,她的双腿就像灌了铅一般,动不得。满头大汗之余,那些动物扑上来死死咬住她不放。周围除了荒凉的沙漠,就是那些犯着恶臭的动物,让她有着说不出的绝望。 小念走进房里,拿起茶壶和茶杯就往外走,生怕白露霜一个人坐在那里出现意外。边走边叫:“少夫人,水来啦。” 当她走到门口时,眼前的景象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一滑,随即茶壶和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躺在地上的白露霜脸色苍白如纸,鼻孔里微弱的呼吸,吓得小念六神无主,跌跌撞撞跑去找人来帮忙。 薛陌殇刚一回来,便听见小念嘶声力竭的哭声。内心有种不祥的预感,心也跟着窒息,跌跌撞撞冲向院子里。当他看见白露霜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地上的那一刻,心脏骤停,一种绝望的恐慌占据整个心。 冲上前不管不顾,抱起她跑回房里,吼着下人赶紧去找大夫。下人也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马不停蹄的跑去找大夫。 白露霜在梦里,那群动物一直咬住她不放,虽然没了双眼,可是它们恶狠狠的样子,像是要将她撕裂,得以让她偿命。这个时候她多希望薛陌殇能够出现拯救她。她努力张大嘴巴,想要发出声音,可惜,都是徒劳。全身被咬的遍体鳞伤,血肉模糊,鲜血喷涌般往外流着。更是染红了那些死死咬住她不放动物的皮毛,她更是毫无任何痛觉。 这样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死了呢,这下她哭得更加伤心。没想到她白露霜还是摆脱不了命运的捉弄,年纪轻轻的这样殒命,还是被吓死的。她死了也不知道薛陌殇会不会伤心难过,这样的话,他会不会重新续弦?万一他要是娶了沈筱筱,那么她死也不会瞑目的。不行,她还不能死,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死了,不就是意味着给沈筱筱机会吗?想到这里,全身热血沸腾,手脚也有了力气,抓起挂在身上的那些可怕的怪物尸体,抛向老远,到最后眼神更是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斗志。 房间里挤满了人,却静得出奇。薛陌殇看着大夫一只手搭在白露霜的手腕上替她把脉,只见大夫眯着眼,把完左手把右手。这又是把脉又是翻眼皮的,心里焦急得恨不得一把抢过白露霜自己替她诊治。 “唉呀,到底怎么样啊,大夫你倒是给句话啊。”实在等不下去,焦急的缠着大夫,想要问出个结果。 只见大夫不紧不慢的睁开眼,捋捋胡须,讳莫如深的样子,急得薛陌殇团团转。下人从未见过薛陌殇如此急躁的模样,估计这次被吓得不轻。同时他们也打心眼里担心白露霜,毕竟这位少夫人平易近人又体恤下人,跟他们相处也没有架子,他们也喜欢这位少夫人。希望她能快快好起来,跟以前一样整日古灵精怪,活蹦乱跳的。 那大夫像是反应慢了半拍,缓缓抬起头来,伸出两手抱拳对薛陌殇说道:“恭喜少爷,少夫人这是有喜啦。” 下人一听,你看我我看你,刚刚还愁眉不展的脸上已经喜笑颜开。而薛陌殇此时像是身在梦中,对大夫的话简直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听错了,神情恍惚的褚在那里。 大夫见状,以为他不高兴,又接连叫了两声:“少爷,少爷。” 此时的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孩子了,他要做父亲啦,激动双眼蒙上一层霜雾 “大夫,你、你说的可是真的?”薛陌殇热泪盈眶,激动的拉着大夫的手,堂堂七尺男儿当着众人的面居然流出了眼泪。 “嗯,千真万确。不过,少夫人最近是不是受到什么惊吓,身子弱了些,要多休息才好。我开两副凝神安胎的汤药,让少夫人服下。现在她身子弱,胎儿尚小,切忌不可再受到惊吓,不然到时候可不好说啊。” “是……是……”没想到薛陌殇一时高兴得,舌头也捋不直,除了说‘是’再说不出其他的。 屋子里的人见自家少爷这番模样,纷纷掩嘴偷笑。 待众人散去之后,薛陌殇坐在床沿上看着脸色稍稍缓和的白露霜,心里说不出的激动。想着她醒来听见这个消息会是怎样的反应,会不会跟他一样,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感觉就像在做梦一般。 白露霜在梦魇里累得不可开交,突然听见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面对荒凉的沙漠,转了几个圈,也没发现声音来自哪里。那里面显然还夹杂着薛陌殇的声音,可他人呢? 当她睁开眼的那一刻,薛陌殇正目光灼热的看着自己,见她醒来,抱着她的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两口。一醒来就被他简单粗暴的甜蜜方式给吓住了。 “娘子,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为夫的心差点因为你而停止跳动了。” 白露霜瘪瘪嘴,刚一睁眼就是这番不正经的样子,简直不省心。 “娘子,为夫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可别激动哦。” “说吧。”白露霜对于他说的好消息,并未表现出兴趣,显得很平静。 “我们有孩子啦,我要当父亲啦。”薛陌殇说着激动的握住白露霜的双手,脸上更是抑制不住激动的表情。 “真的?”白露霜一听这消息,差点没从床上蹦起来。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白露霜更是落下幸福的眼泪来。 “好啦,好啦。大夫说你受到惊吓,要多休息,不然我儿子可要抗议啦。”这转变的速度,白露霜有些跟不上节奏,之前还一口一个娘子叫的亲热,转眼就是自己儿子重要啦。有了儿子忘了娘子啊。 翻了翻白眼,一脸不屑的看着他。薛陌殇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赶紧搂着她道歉。 等等,她好像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儿子要抗议,这才什么时候,他就知道是儿子,那万一要是女儿呢。她在心里默念,是女儿,是女儿。 ☆、瑞雪兆得丰盛年 萧瑟的冬日里,井成县飘起了雪花。经过一晚纷飞,到处白茫茫一片,给整个大地盖上厚厚的被子。 瑞雪兆丰年。 白露霜听说外面下雪,哪里还躺得住。外面银装素裹,整个人更是蠢蠢欲动。心早就跟着雪花,飞到外面去了。 强忍住身子不适,爬起身来,想要一睹美丽洁白的雪花。大夫叮嘱她要卧床休息,不可随意走动。如今,眼看身子刚有起色,便开始折腾。万一有个意外,那可不是小事。 小念想要拦住她,根本没拦住。无奈只好扶着她。 洁白的雪花漫天飞舞,院子里石桌、石凳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白雪,树木也被压弯了腰。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抬起头来张大嘴巴,雪花落在脸上,冰凉一片,瞬间化成水珠。整个人高兴得跳了起来,小念见她在雪地里又蹦又跳,心里焦急得不得了,赶忙制止她。生病身子本就弱,加之怀了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少爷问责下来,她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白露霜看着漫天雪花,依依不舍的被小念扶回房里。 “哎哟,少夫人您还是回床上躺着吧。外面冷,您现在的身子可经不起折腾。万一出了事,奴婢该如何向少爷交代?”白露霜满脸对雪的留念不舍,小念为了她的身子,不得不提醒她。 “小念,少夫人我没你想的那般娇弱,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白露霜拍着胸脯,向小念展示她‘强壮’的身体。 “是、是、是。少夫人您的身子强壮着呢,快躺下吧。”小念扶着她躺下,替她盖好被 子。眼神充满不屑,那样子分明就是在敷衍白露霜。 被小念一鄙视,心里更加不服气,责备她,“小丫头,也太小看你家少夫人啦。” 小念笑着摇摇头,也不跟她顶嘴,“您先躺着,奴婢去给您端药。您可千万不要再随意乱跑啦,少爷要是回来看见,奴婢可不好交差。” 臭丫头,又拿薛陌殇来吓唬她。 大夫开了宁神安胎的汤药,喝下之后,人也比之前精神不少。虽然,还是会做恶梦,但是心态跟从前不一样,自然而然也就吓唬不了她。面对心魔,能靠的只有自己。 得知她怀孕以后,薛陌殇便开始憧憬以后的日子。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和和美美的生活。她当时还笑话他,会不会太早了点。 他却说不早,以后的日子有了盼头。 小念替她端来药,她拿起碗咕噜咕噜的喝下。小念没想到她喝药居然比喝酒还豪爽。小的时候,每次生病,她最怕的便是喝药。想着那么大一碗黑不见底的汤药,装进自己小小的肚子里,她便觉得浑身难受,直犯恶心。 只要她稍微表现出不愿意,父亲就会死死抱住她,捏住她的鼻子,让母亲用勺子往下灌。每每想起,她就浑身颤抖。那种滋味,让人难受得快要窒息而亡,她再也不想尝试。为了生病不吃药,她使出各种招式与父母抗衡,可谓斗智斗勇。不过,最后都未能逃脱父亲的魔掌。药还是被母亲灌了下去。 知道逃脱不了,后来只要一生病,不用父母提醒自己很自觉的将药喝下去。 白露霜生病,薛陌殇严厉禁止她再吃辣。她简直快要抓狂发疯,要知道一天不吃辣,她就感觉活不下去,她的命都是辣椒给的。没办法,忍不住也要忍。 厨娘也算是费了心思,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就怕她吃不下,鼓励她多吃一点,身体好,宝宝才会好。如今的她,早已成为家里重点保护对象。 薛茗听说这个消息也是高兴不已,薛陌殇派人送了信给白瑜夫妇,白瑜高兴得当场说要来看她,被白母制止了。 之前薛茗吩咐人到附近村落查看猫狗失踪的情况,没有任何消息。这边筠桦夫人没有再派人送东西过来。 天黑之后,薛陌殇早已做好准备,她就不信抓不住那个人。雪下了整整一天,这是他来井成县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看见如此大的雪。 身上裹着厚厚的冬衣,外面套住一件披风,黑色的帽子在雪的映衬下,格外显眼。坐在离县衙府不远的屋顶上,冷风呼啸而过,冻得人身子僵硬,只想躲在被窝里。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此时此刻,就连狗也躲进狗棚里不愿出来,面对这严寒的天气。 躲在背后之人,估计是想逼他出手,他没出手之前那个人也不会收手。如果当真是筠桦夫人派人背后搞出这样下三滥之事,人证物证俱在,看她如何狡辩。 一直等到寅时,也不见有任何动静。外面太冷,根据之前两次的时间,这个时间段怕是不会来了。他想着,干脆回去算啦。 于是,从屋顶上下来,回到屋里。床上的白露霜已经睡熟,他走过去仔细打量她的睡颜,平静祥和,不像之前那般痛苦,满头大汗受尽折磨,看样子应该没有做恶梦。 心里想着自己很快就要当父亲了,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整个人清醒无比,睡意全无。脑袋里想的全是以后有了孩子的画面。 褪去外衣,摘下帽子。自己刚从外面回来,想着白露霜睡得好好的,动静太大肯定会将她吵醒。于是抱了被子,打算在榻上将就一晚。没想到刚刚抱住被子,白露霜便睁开了眼睛。 “小靴子,你去哪里?”白露霜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睛,坐起身来。 薛陌殇只好放下被子,坐在她身旁。白露霜的手臂顺势抱住他的脖子,他身上凉凉的气息通过手臂传遍她全身。冷的她瑟瑟发抖,薛陌殇拿起被子将她包裹住,抱住怀里。 “我刚回来,不想打扰你。我去榻上将就一晚吧。” “不要,这么冷的天,万一感染风寒怎么办,到床上来吧。”白露霜说着,挣脱开他,挪出位置给他。 白露霜最近眠浅,经过一番折腾,哪里还睡的着。 这边两人刚躺下不久,便听见外面传来声响。薛陌殇来不及穿外衣,穿着亵衣亵裤便拉开门出去查看。而下人听见响动也跟着爬起来,小念更是着急的跑来房里。担心白露霜,于是便来看看。 院子里灯火通明,雪依然在下,红色的火光,将雪地里映出一片红色。除了灯笼找出的火光,还有地上一滩滩血迹,以及那些猫狗的尸体。 这样的夜晚,加上这样的景象。更加让人脊背发凉,毛骨悚然。薛茗派人及时清理,薛陌殇追出去还没回来。白露霜不敢出去,她怕自己再见到那些东西,刚刚缓和的心里,会更加难受。 处理完以后,薛茗吩咐下人下去休息,薛陌殇失望而归,摇摇头依旧一无所获。 这个人像是一直在监视县衙府的一举一动,他在外面守了大半夜一直没有动静。这边刚刚回来躺下,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感觉背后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那种感觉令他浑身不舒服,从头到脚有种说不出□□裸的难受。 那些猫狗的尸体还留着血,可是他一路查看,并没留下任何痕迹。再说这雪下的也不大,想要在短时间内完全盖住血迹根本不可能。可想,那个人已是做好充分准备,会轻功的可能性很大,不然也不会轻而易举的就能将那些东西投到院子里来,还不留下任何痕迹。 面对薛茗的眼神,他摇了摇头。 回到房间,白露霜还在等着他。看见他回来,也是焦急无比。 心里想着要是再这样下去,她真怕自己受不了,会崩溃。没想到薛陌殇比她先开口,“现在县衙府出现这些情况,个个人心惶惶的。你现在怀有身孕,不可再受刺激,身子要紧。要不,先回娘家修养几天,等这边查清之后,你再回来吧。” 听薛陌殇一说,白露霜想想也是,干脆回娘家住一段时间。缓和一下心情,回去之后也不用再提心吊胆。 “可是,我担心你。” 薛陌殇将她搂在怀里,笑着说:“傻瓜,你不用担心我。你现在可是我们家的大功臣,你只要将自己照顾好就可以了。你回娘家好好修养,我也会跟着你一起住在岳父岳母家的。” “嗯,那好吧。”白露霜紧紧抱住他的腰,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薛陌殇便吩咐人,收拾好东西,亲自将她送回娘家去,自己才放心敢去衙门。白瑜听说女儿要回来,高兴得不得了。想着自己很快要抱外孙了,简直比白露霜还激动,回到娘家,这不要她做,那不要她动。 每天,白瑜忙前忙后,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就是希望她早日养好身子,让他的孙子白白胖胖的。 白露霜如今在家的地位可谓不一般,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尾巴,以前是小念,现在又多了两个。几次三番提醒,她并未他们想象的那般脆弱,可惜,并未有任何效果。白瑜翻着白眼,对她说,他跟着自己的外孙,没跟着她。气得白露霜直叹气,跟薛陌殇一样,有了孩子就忘了她这个当娘的。父母也是,有了外孙,居然忘了自己的女儿,偏心也太明显了吧。 ☆、爱恨情仇知多少 江南货行店铺里,像往常一样,柳伯吩咐人打扫完卫生,开门等着迎客。他便拿出账本开始算账。一门心思扑在手里的账本上,店里此时迎来了客人,都在忙着接客。 不知何时,柜台旁边多出一个人影来,他以为是客人需要买东西。放下手中账本,满脸堆笑的抬起头来,当他看清眼前之人时,笑容变成了意外最后转变为惊喜。 柜台之前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筠桦夫人。只见她一袭白色狐裘披风,将她瘦弱的身子笼罩其中。脸色有些蜡黄,显得人很憔悴,没了平时干练果断的气势,多了一种脆弱的味道。不知是不是最近生病没休息好的缘故。 “夫人,您来啦。”柳伯点头哈腰,毕恭毕敬的对筠桦夫人说道。 “嗯”一腔热情换来简单的一个字。 柳伯惊喜之后,脸上居然带着些许失落。筠桦夫人见柳伯一直发呆看着自己,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这样毫不避讳的盯着人看是很不礼貌的,更可况还是一位下人。也不知道谢思朗是从哪里找来的人?轻轻敲打着柜台,柳伯这才反应过来。 “今日,少爷可有来过?”筠桦夫人脸上不屑之色尽显,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她不喜欢眼前这个下人的眼光,直觉告诉她离远一点比较好。 “夫人,少爷今日并未来过。”柳伯走上前去,眼神一直停留在筠桦夫人身上。沏了一杯茶,放到筠桦夫人身旁的桌子上,热气腾腾的茶冒出缕缕水雾。 “好了,你先去忙吧,我在这里等等少爷。”筠桦夫人赶紧将柳伯支开,一个人坐在那里喝茶。 客人已经离去,小二站在门口,铺子里除了噼噼啪啪的算盘声,一时很安静。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柳伯整理好账簿。筠桦夫人许是坐的有些累了,起来活动一下。看见柳伯手里的账本,一时兴起。不知道谢思朗在这边生意做的如何,便叫住柳伯。 “把你手里的账本给我看看。” 柳伯一听筠桦夫人在跟他说话,满脸堆笑,走过去将账本递给她。拿着账本走进内堂,一页页翻看仔细。 当她余光瞟见有双眼睛正盯着自己时,放下东西,看见柳伯的身影出现在角落里。筠桦夫人干脆站起身,将柳伯叫了进来。 “你有事吗?”她打心眼里不喜欢眼前这个老头,包括他的眼神和笑容。所以,在问他话之时,那种干练果断的气势,突然又回来了。 “筠桦,你还记得我吗?”柳伯说完这句话已是热泪盈眶,饱含深情的看着筠桦夫人。 筠桦夫人被这句话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也只是转瞬之间的事。 “你、你是、是你。”当筠桦夫人认出眼前之人时,眼里除了恨,再没有更多表情。 “筠桦,我、我对不起你。”柳伯老泪丛横的刚要走上前,却被筠桦夫人出手制止,“站住,你别过来。” 难怪从她进来,眼前这人一直盯着她。 “当年抛下我,为何又回来找我?你不是去享受荣华富贵了吗?怎么,你的富贵梦可是碎了?”筠桦夫人眼神投向远方,回忆起当年眼前之人带给她的痛,话里充满嘲讽意味。 柳伯面对她一连串质问,根本不在意,抹了抹眼泪,“其实,那只是一场误会。这些年,我一直希望能够当面跟你道歉。还有,希望我能和我们的儿子相认。” “哈哈……”筠桦夫人听完他说的话,居然笑了起来。那种笑说不尽是何意味,除了苦涩,便是讽刺。 儿子,他们的儿子。 “柳庆忠,你配在我面前提我们的儿子吗?我告诉你,我当年已经亲手了解了他的生命,要相认,下辈子吧。”筠桦夫人两手背于身后,站在窗前。真是冤家路窄,当初自己苦苦相求希望他能留下,最后的下场便是被无情的抛弃。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她的心在他当年离开之时,就已经死去。 “筠桦,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当初不该抛下你一走了之,害得你们孤儿寡母受人唾弃,可是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些年,我一直活在自责之中,留下这条残命只为能见到你、还有孩子。” 想不到筠桦夫人笑得更加癫狂,到最后除了落泪说不出一句话。他有苦衷,那么这些年她的苦衷该向谁倾诉,她的青春正因为眼前这个负心汉,而被践踏。没有尊严的活着,她发誓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有钱有权便是万能的。有朝一日,飞上枝头。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做到了,想要成就自己就必须要有所牺牲,不是吗!后来,她嫁给了谢粼,谢粼对她痴迷,可谓百依百顺。同时,在谢粼身上她也能看出,男人都是一个德性。谢粼从小体弱多病,身子弱,不适合劳累奔波。谢家产业自然而然也就落在她的掌控之中,江南货行如今能有富可敌国的产业,她肖筠桦功不可没。她要将脚下的绊脚石一块块清除,那孩子不能成为她人生中的污点。 “儿子?你怎么就会觉得你这样的负心汉会有儿子呢?” “筠桦,你就别再任性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思朗是我们的儿子吧。” 原来他接近谢思朗是因为他一直以为,谢思朗是他的儿子。这样一个人,谢思朗居然如此轻信的将他留在江南货行里。果然,花言巧语之人,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 她一直没发现,要不是今日她临时找谢思朗有事,过来看看。还不知道,身边藏着这样一个人。 “我劝你还是省省吧,朗儿是谢粼的亲儿子。你要是再敢打他的主意,我会让你这辈子都后悔。” 筠桦夫人说完转身便离开,毫不停留。不再给柳伯任何辩解的机会,当她走出门口时,差点跟迎面进来之人撞了个满怀。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来找谢思朗的白露霜。 白露霜经过几天修养,身体好了不少。吃饭香,身体棒。虽然,大夫叮嘱她要多休息,她想着在床上躺了这么久,腰酸背痛也难受。干脆出来走走,当时白瑜一听便不同意,白母则表现出很坦然的样子,告诉她适当活动一下,对孩子也好。 本来出来转转,结果心里一直记挂着某些事,想问问谢思朗,便直接来江南货行找他。没想到刚刚走到江南货行门口,便撞见行色匆匆的筠桦夫人,还有刚从内堂走出来的柳伯。直觉告诉她,两人之间一定有秘密。她两眼眯了眯,想起之前在茶馆里,柳伯听见说书先生编排筠桦夫人的不是,当时那种愤怒,白露霜到现在还记忆犹新。谢思朗告诉她,筠桦夫人一般不会到铺子上来,结果早不来晚不来,来了刚巧撞上。 筠桦夫人看见白露霜,刚刚还伤心悲痛的脸上居然又挂上了标准的笑容。翻脸比翻书还快,这让白露霜算是见识了眼前之人的深沉心机。虽然,因为薛陌殇的事一直恨她,加上她背后搞出的无谓之事,心里对她更加没了好感。不过,脸上并未显现出来。 “霜儿,来这里可是有什么需要?” 白露霜不看她,她跟这个人何时如此亲密,自己怎么不知道?眼神扫过她的脸,见她脸色憔悴,好在人精神还不错,说道:“谢谢,不必了。” 没想到筠桦夫人倒是不介意她的态度,上前想要拉住她的手,没想到被她躲开了。她笑着摇摇头,也不恼,“有需要就告知我,我吩咐人给你送过去,别客气。” 话不投机半句多。白露霜随便敷衍一句,向里面瞟了瞟,没看见谢思朗的人影。转身打算离开,万一要是让在街上巡逻的薛陌殇看见她和筠桦夫人站在一起聊得投兴,心里不知道又会怎么想她。会不会以为她背着他,想要跟筠桦夫人套近乎,谋取好处呢? 既然谢思朗不在,她还是改日再来好了。心里打定主意,让小念扶着她,他们去转一转,再回去。没想到筠桦夫人根本没打算让她这么快离开,非要拉住她再聊聊天。 小念见状,心里更加着急,“你别碰我家少夫人。” 筠桦夫人想不到这小丫头还挺护主,赶紧松开手。白露霜整理衣袖,瞪了筠桦夫人一眼。 远远走来的谢思朗,看见充满敌意的白露霜和脸色阴晴不定的母亲,赶紧跑上前来。 “母亲。”谢思朗这一声母亲,让白露霜和筠桦夫人同时转过脸去。 筠桦夫人走向自己的儿子,站定聊着天。白露霜见状,向他使了个眼色,赶紧开溜。筠桦夫人拉着她问东问西,她怕自己被她多问几句,便要指责她在背后做的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来。薛陌殇特意叮嘱过她,不可对外伸张。今日,她来找谢思朗也是因为此事,不敢告诉薛陌殇。最近,她发现只要自己在他面前提起‘谢思朗’三个字,薛陌殇的脸总是阴晴不定。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河边柳树上光秃秃一片,微风轻轻带起柔软的柳条。河水冒出层层雾气,时有鱼儿跃出平静的水面。 白露霜站在河边,看着眼前萧条的景象。心里早已等得不耐烦,小念几次催促她赶紧回家。她还是想再等一等,刚刚离开时,谢思朗明明给了她眼神暗示,希望她没有会错意吧。 当小念再次催促她时,谢思朗出现了。他看见她时,脸上笑容逐渐加深,脚步虽快,但整个人看起来却很轻松。 她松了口气,站在原地等他。 “对不起,我迟到了。”谢思朗叉着腰向她道歉,他比她高出半个头,而她看他的角度需要仰视。 “没关系。” 两人说完居然有些不自在,不知不觉间有东西早已悄悄改变。也许是知道他身份的那一刻,又或者男女有别吧。以前谢思朗在县衙府时,两人虽是主仆,可是更多时候,白露霜并未拿他们当下人看。 小念看见谢思朗走来,居然害羞的低下头,不敢抬头,只是一直看着自己的脚尖。白露霜感到有些无奈,摇摇头,这丫头居然害羞。 “我找你是想问你一件事。”白露霜眯了眯眼,心里想着怎样才能问出口。思索良久,既然来了,还是有必要说一下。当真如此,说不定谢思朗会有更好的办法呢。 “你母亲最近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嗯?” 被她莫名由的一问,谢思朗根本不知道她的用意。一直盯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没想到她问完之后却等着他回答,一时之间,两人你瞪我我瞪你。 “你所指的不对劲是指的哪一方面?” 这句话令他费解半天找不出合适的语言来回答他,她搞不懂到底是谁在问谁? “就是、就是有没有做些不正常之事?”她不知道怎样告诉谢思朗,急得直跺脚。弄得谢思朗更加莫名其妙,小念更是比白露霜还着急,恨不得一股脑全说出来。 “哎呀,小思。你回去告诉你母亲,不要再做些无用之事。这样只会让薛陌殇越来越恨她。”白露霜咬咬牙,索性说出来,这样拐弯抹角的她难受,谢思朗听着也费劲。 她不想再过这种提心吊胆日子,虽然身处娘家,心里却一直担心薛陌殇和薛茗。她心里很怕,薛陌殇万一真的将那人抓住,跑去筠桦夫人面前对质,到头来受伤的还是薛陌殇。她不想看见他这样。所以,思索良久,还是打算告诉谢思朗,希望他能劝一劝筠桦夫人。这样做她心里真的就痛快吗?这样的报复只是满足她一时心里的爽快罢了,就因为薛陌殇不愿与她相认,她就这样暗地里使出这些恶心人的招式。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她又做了什么事惹恼你们?”谢思朗这句话虽然是在问她,话里之意却是她们故意找茬一般。 “私下贿赂朝廷官员,贿赂不成又使出阴招,向县衙府扔死猫死狗,这样算不算惹恼了我们?”薛陌殇不知何时站在离他们不远处,声音平静毫无波澜,话意掷地有声,特别是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听出这件事确实让他很生气。 说完走了过来,站在白露霜身旁,看她身着单薄,拉起她的手捂在自己怀里。眼里一片温柔似水,白露霜同样如此,眼神相撞,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融化掉一般。 自打白露霜回娘家修养,薛陌殇也跟着她一起,白天回县衙府,没事便守着白露霜。 他从衙门直接到白家,想着看看白露霜身子如何。虽然每日同床共枕,并未朝夕相对。知道她性子坐不住,身子刚刚有起色,又怀着孕,心里一直记挂着。到了白家,白瑜告诉他,早上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心里又开始着急起来。总是拿他的话当耳旁风,万一出去有个意外,让他怎么放心,难道非要他时时刻刻跟在她屁股后面吗? 心里想起这些琐事就有种无奈的失落,延着大街一路找来,街上人烟稀少。走了两条街,才在这里找到她,一路上想着找到她之后一定要好好责备她,如此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到底拿不拿他当相公? 当他看见她与谢思朗站在一起时,两人有说有笑,胸口有把小火苗已经上窜,随时准备着爆发。 “你回去告诉她,让她尽快收手,要是我抓住那人,当面对质,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何况她还是有头有脸之人。” 谢思朗摸摸下巴,一时陷入沉思。 “据我了解,母亲最近哪里也没去。因为身子不适,所以一直在家休养,我一直陪着她。今日,我出门办事,她才到江南货行来找我的。这件事,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谢思朗说完,薛陌殇心里那把火不灭,反倒烧得更加旺。 “误会?她做这些事还需要亲自动手吗?你怎么就敢肯定她会不会趁你不注意,吩咐人去做的呢?”其实,薛陌殇这样想也不是不对,一般人都会想到这样的问题。所以,他质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到最后,谢思朗居然笑了起来,这样反而让白露霜和薛陌殇两人有些莫名其妙。 “好吧,我回去好好跟她谈谈。不过据我对她的了解,她是不会做出此类事的。” 薛陌殇平静的神色下,隐藏着愤怒之气。白露霜知道薛陌殇估计又生气了,谢思朗说完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连连道歉,“哥,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在偏袒母亲,只是……” “你不要再说了,一个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下得了手之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你偏袒她实属正常,我也不怪你,你上次答应我的事情,希望你记住,早日实现诺言。” 薛陌殇说完,拉着白露霜便离开了。白露霜回头向谢思朗点点头,最后他笑了笑,向她挥挥手。 又是沉默,白露霜心里紧张。她知道每当这种情况,薛陌殇生气,她便不敢再开口说话。 一路上被他拉着走回娘家,到了家将她拉进房里,关上房门。这是又要给她上课洗脑了。 她现在怀有身孕,家里重点保护对象。扶她坐下,倒了杯水递给她,又拿起桌子上的苹果,静静的削苹果。专注的神情,让她一时不敢靠近,只得继续沉默发呆。 直到苹果递到她面前。抬起头看了一眼,也没拒绝,接过之后,咬了一口。又递给薛陌殇,他毫不客气的跟着咬一口。脸上露出的笑容,让他不忍心责备她。 两人你侬我侬,卿卿我我之际。门外敲门声想起,是小念的声音。 “少爷,少夫人,出事了。” 两人相互看一眼,立马分开。薛陌殇跑去开门,小念在门口焦急得走来走去。门被拉开的那一刻,小念转过头来。 “少爷,白家夫人和老爷在厅里等着您,说是出了事让您赶紧过去。”白露霜一听,赶紧下床,穿上鞋袜站在薛陌殇身后,拉住他的胳膊。她只是望着门外的天空发呆,外面漆黑一片,天气也冷得不像话。 “小念,怎么了?”小念见白露霜,脸上神色更加凝重。 “少夫人,叶家来了人,说叶府大夫人从早上出去到现在未曾归家。派了人过来询问,看看有没有线索。” 小念说的叶家大夫人,不正是她妹妹白露雪吗!这个时间她会在哪里呢?跟着整个人像丢了魂,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薛陌殇担心她,怕她胡思乱想。赶紧提醒道,“先不要着急,事情还没搞清楚,说不定她一会就回去了呢。” 对啊,凡事要往好处想,不是吗?三人急匆匆的跑去会客厅,见白瑜和白母坐在椅子上愁眉苦脸的模样。另一旁还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相貌平平,。看见他们进门,低着头,躬身表示行礼。 白母看见她,眼泪再也止不住,一把抱住她。 “霜儿啊,你说你妹妹的命怎么这般苦啊。”白露霜和薛陌殇扶着白母坐下,拿出手帕替她擦去脸颊泪水。 “这位便是叶府的仆人,她说你妹妹早上出去之后,到现在都未归家。你说会不会出事啊?” 那仆人见他二人,一直低着头,开口说道:“大夫人早上出去替大少爷采办东西,出门之后便再也未回去。大少爷在家等了一上午,还是没有消息。后来,他又跑去街上采办东西的店铺,店铺老板说大夫人买完东西便离开了,具体的他们也不知道。” “你家大夫人出门可有带仆人?” “以前,出门都有丫鬟跟着。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丫鬟突然生病,闹起肚子,本来大少爷吩咐其他人随行。可是,大夫人说不用,反正采办完都会有人将东西送到府上,也不远,就一个人出了门。” 那仆人说完,房间里安静下来,除了偶尔传来的啜泣声。真是多事之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简直不给人踹息的机会。事实说明,事情并未像他们想的那般简单。这背后之人,非要将他们逼上绝路不可? 薛陌殇在房里走来走去,将所有事窜连起来,看样子事情是冲着他来的,会不会是他们想要抓白露霜,而错将白露雪当成了自己娘子,抓错了人。细思极恐,想到这些,薛陌殇两手松了紧,紧了松。心里已经有了数。看来,要万事小心才行。这件事要是白露霜知道,估计会内疚自责。如果,猜测得没错,此事怕是跟汪奕有关。看来他终于出手了。 “你们报官了吗?” “报了,下午大少爷吩咐全府上下出去找,依旧没有收获,便去报了官。大少爷不死心,担心大夫人,便吩咐奴婢过来报告一声,让白家老爷和夫人留意看看可有大夫人的消息。” 白露霜跟白母紧紧拥抱在一起,两人脸颊带着泪。自己的妹妹失踪了,那个跟自己长的一模一样,从小朝夕相处的妹妹不见了。 让小念将那仆人送出去。 不忘提醒白露霜,“娘子,最近还是少出门为妙。你还记得我之前告知过你,汪奕在流放途中逃跑之事吗?” 白露霜听完,没了哭的心思。一语惊醒梦中人。 “妹妹失踪该不会跟他有关吧?会不会是他冲着你来,本来想抓我,误打误撞抓错了人呢?”她的话,跟他分析得大庭相径。 “很有可能。” 事情越来越复杂,无辜牵连,薛陌殇心里居然也有些焦急起来,该来的终究要来。山雨欲来风满楼,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一语惊醒梦中人 最近,衙门派人四处搜罗消息,一天三次的巡逻,百姓也能看出最近有事发生,人人自危,闹得街上人心惶惶。 薛陌殇带着人正在街上巡逻,虽然薛茗已经派人彻查此事,白露雪依旧没有任何消息,这可急坏了白露霜和白瑜夫妇。 白露雪还真是命里坎坷,以前呆在家,便出现有坏名声之事。这好不容易嫁了人,夫君又有腿疾,眼看相公腿疾有起色,等着过好日子,在这个时候又恰逢失踪。到底是谁跟他们白家有如此仇恨,才会做出这种事? 虽然,衙门并未出面证实白露雪失踪之事,其实有好事之人,早就得知,百姓私下里也是早就传开,令人惶恐不安。万一要是再有哪家姑娘无辜失踪,同时也怕此事降临到自家头上。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谁也没注意到巷口隐蔽处站着一个人,一直注意着向这边靠近的官差。薛陌殇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几位捕快,一行人渐渐靠近。那人再次探出头去,薛陌殇一眼辨认出那人,见状吩咐其他人继续巡逻,那人相貌平平,五短身材,看见薛陌殇两人点点头以示问好。 薛陌殇见他便知道楚王一定是找他有事,只是不知道是何原因,让楚王亲自到井成县来? “薛捕头,王爷有请。” 王府别苑内,薛陌殇随同那名侍卫一路不急不缓来到这里。假山上传来的流水声,大老远便能听见。池塘上面架着长廊,一块块木板拼接而成,直达凉亭。凉亭的位置处在池塘正中间。 萧楚坐在凉亭里,一边喝茶一边拿着鱼食投喂池塘里的金鱼,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看一眼。低下头继续抛撒手里的鱼食,薛陌殇上前,抱拳行礼,被萧楚直接给免了。 两人自打上次见面到现在至少三月有余,仿佛见面就在昨天,一切都未曾改变。萧楚见到薛陌殇心里很开心,薛陌殇同样也是。 一番寒暄之后,两人围坐在石桌旁。薛陌殇也明白,萧楚要是没事一般不会来找他,他可是大忙人。再说,他也不至于清闲到在大冷的冬日跑到井成县来游玩。 “王爷此番前来可是有事?”薛陌殇跟萧楚说话一向直截了当,从不拐弯抹角。好在萧楚知道他的性子,两人关系也不一般,换了其他人只怕早就拿薛陌殇治罪了吧。 萧楚垂下眼帘,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丝懂我者,薛陌殇也的笑容。不过,还是故意卖起关子来,对他说道:“怎么,没事我就不能来井成县,不能来找你薛陌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属下哪里敢这样想,这样可是大不敬之罪啊。” 两人相处一向直来直往,萧楚也不会过分计较,能够在他面前胆敢如此说话之人,除了当今圣上,要想在找出第二个人怕是就只有薛陌殇了。还记得,第一次跟他相见,他并不知道他的身份,看他眼神里不可一世的高傲气焰。他一见便被这样的人给吸引住了,很是欣赏他的睿智与才华。几次相邀他,到他身边当差,凭他的智慧相信一定能够混得风生水起。可惜,他一次次相邀,他一次次拒绝。他哪里也不去,就要守着井成县,安静度日,这样算是埋没人才了吧。但是,他并不在乎,他要的只是安静祥和以及开心的日子。那些荣华富贵,对他来说犹如过眼云烟,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钱财乃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 在楚王心里,他一直很欣赏薛陌殇的处事风格,果断不做作,雷厉风行,有着跟他同样的性子。身处帝王家,想要结识真正的朋友并不容易,更何况是能做到光明磊落,不为利益,不为他的身份而有意拍他的马屁,从小到大哪一个见了他不是毕恭毕敬、唯唯诺诺的样子,抛开身份,又有谁做得到真心相待。都是碍于他的身份,才会对他尊敬。 薛陌殇不知道他的身份时,同样敢直言不讳;知道他的身份,也并未因此而恭维奉承于他,一切仿佛在他心中并未改变过,那就是当他是朋友,真正的朋友。 “薛陌殇,我这大老远跑来,你不欢迎本王也就算了,还这样嘲讽本王,有意思吗?”萧楚无奈,这是要用上苦肉计了。 “属下可不敢,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下人为他斟上茶,紫红色的紫砂壶茶杯,茶汤在杯子里犯着碧绿色的光,端起茶杯品尝一口,上好的龙井茶,味道更是没得比。 “我这次来确实有事,之前汪知府一案有变。改流放为斩刑,待到开春后执行。” “怎么会这样?”要说汪知府一案,罪责也并不严重,判处流放应该没事,只是为何会改判斩刑了呢? “此案并非你想象那般简单,你可知汪府被抄家,里面所涉及的东西,与国库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试问这样的米虫,留着他只会浪费资源。” 薛陌殇未在继续问下去,聪明如他,又怎会不知从中利害关系呢。萧楚能在他面前,将此话说得如此直白,那是出于对他的信任。少说话所做事,才是硬道理,再说有时候知道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冬季严寒,眼看着年关将至。萧楚这样做,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只怕这也是汪知府一家最后的新年了吧,只是不知道汪奕知道这样的结果会怎样?想到汪奕,之前萧楚曾经来过书信,提醒过他,让他小心谨慎,这边一直没动静。白露雪出事他相信一定跟汪奕有关。如今,想要抓住他,只要等待时机。 想到这点,薛陌殇突然想通了很多事,心里居然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脸上依旧平静,心里却早已按耐不住。最近,事情多,搞得他晕头转向,焦头烂额的。 白露霜和白露雪姐妹俩是双胞胎,估计他是想要抓住白露霜,而由此来要挟他,而误打误撞,将白露雪当成了白露霜给抓住了。可是,有一点他不明白,为何抓了白露雪,又没有任何动静呢?按照以往绑架的惯例来说,不是应该如此吗?心里推断一番,最后又被自己给一一否决,越想越乱,越没头绪。摇摇头,叹了口气。 萧楚看见他的样子居然笑了起来,忙问他:“什么事居然能难倒我们薛大捕头,令我们薛捕头唉声叹气的。” “王爷这是又在嘲笑属下,属下最近确实遇到了棘手之事。” “说来听听。” “王爷手下之人,可有汪奕的消息?” 萧楚对于薛陌殇突然问起汪奕并未感到意外,只是不知道跟他所说的棘手之事是否有关联? 他摇摇头,表示没有。他一直很纳闷,汪奕看起来憨厚老实,想不到头脑还挺灵活,他的人多方打探一直没有他的消息。 “县衙府最近半夜三更总是被人丢些动物尸体,起先我父亲并未在意,到后来变本加厉。就在你来的前两日,我的小姨子也就是我娘子的双胞胎妹妹居然失踪了。你刚刚提到汪知府,倒是提醒了我,这一切估计跟汪奕脱不了干系。” 萧楚知道薛陌殇的娘子白露霜有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俗语说,百闻不如一见,他倒是想见识一下。 汪奕跟薛陌殇两人之间,在薛陌殇看来并无任何恩怨。可是,汪奕却不这样想,沈筱筱在他未休她之前,总是做出一个妻子不该做的事。汪奕早就记恨上他了,加之他一直以为是自己举报他父亲收刮民脂民膏,对他更是恨之入骨,想想这些应该错不了。 “之前我早就提醒你小心点,结果还是让人抓住了尾巴。”萧楚这话说得,好像薛陌殇干了什么坏事,被人抓住把柄一般。 “你最好小心应付,汪奕这人奸佞狡诈,被收押期间,几次差点被他逃脱。此人,心机深沉,一肚子坏水。” 薛陌殇心里大概有数,既然已经知道背后之人,那么接下来的事便好办多了。 临走时,萧楚托付给他一件事。让他心里更加纠结难办,原来萧楚让他想办法让谢家交出当年先皇所赠玉佩,可保江南货行平安无事。不然的话,只怕后果难以想象。 薛陌殇也不明白,这皇上为什么就不能直接颁发一道圣旨,直接让谢家交出玉佩不就行了,非要这样拐弯抹角,弄得麻烦,到头来事情还没办成。王爷倒好,又将这样的难题推给他。还说此乃皇家脸面,损失不得。要知道,见了那块玉佩犹如先皇亲临,谁敢不从。 自己本来事情多,现在倒好,又揽了瓷器活上身,弄得自己焦头烂额。 现在,他只希望能够快点抓住汪奕,真相也就大白。白露雪真的在他手上的话,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因为他的缘故,牵连白露雪,他不知道该如何向白露霜交代,更没法向岳父岳母交代。 立即赶回县衙,将此事告知薛茗。薛茗便吩咐人先不要查猫狗之事,想办法怎样才能抓住汪奕。如今,白露雪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他并不打算将这些告诉白露霜,不然到时候她更加担心。想着她伤心难过的样子,现在又怀有身孕,真怕她再受刺激,想到她,心里便想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她,脚下生风。走到岳父家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男子的声音,听那声音不像是岳父,他急着走进去,见白露霜和谢思朗坐在院子里聊天。心里那股烦闷之气,让他想要爆发出来。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薛陌殇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只要一看见白露霜跟别人接触,心里就很不舒服,难受得紧。他对谢思朗一向没有好感,一来是因为筠桦夫人的缘故,还有是因为看见他跟白露霜在一起有说有笑,不免升起一种危机感。 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有些埋怨白露霜,要知道她可是有夫之妇。虽然,月来国民风开放,对于男女之间相处也不是那么封建保守。可是她好歹已经嫁人,也该知道避避嫌才是。对于那些,已婚的中年妇女,嚼起舌根来犹如洪水猛兽。那些人吃饱了饭没事干,就喜欢围坐在一起,扯东家长李家短,聊聊八卦充实自己的生活。 薛陌殇不喜欢,但是也很无奈,管好自己最重要。那种被人背后搓脊梁骨的感觉很不好,他之前不止一次提醒过白露霜离谢思朗远一点,而让他没想到的事,谢思朗居然找到这里来,两人还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怎能让他不生气呢!他不知道什么事会令白露霜如此开心,比起跟他呆在一起,现在才是最坦然的笑。在眼下的节骨眼上,很多事都摆在面前,令他头疼。 板着脸,低头走进院子。尽量不去看坐在院子里的两人,穿过院子打算回房去。结果,刚走进去白露霜便看见他,站起身来走向他。 “相公,你回来了。”白露霜脸上的笑让他说不出是怎样的感觉,刺眼扎心。 谢思朗也赶忙站起身,对面无表情的薛陌殇露出一个笑容,薛陌殇看见谢思朗那张脸冷哼一声。 随即对他喊道:“哥,你回来啦。” “你终于回来了,小思等了你很久。对了,有我妹妹的消息了吗?”白露霜抬起脸来,充满期待的望着薛陌殇。面对她抱着希望的眼神,看了她很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薛陌殇事情多,也算是尽力啦。心里虽然很难受,也很焦急,可是还是尽量保持微笑。要知道白露雪越晚找到,也就越危险。 白瑜整日忧心忡忡愁眉不展,天不亮便起身出门,在街上到处转悠,就是看能不能打听到白露雪的消息。白母本来身子就不好,最近心里郁结,更是一病不起,整日离不开汤药。好在白露霜近日状态还算不错,身子也算稳定下来了,不然家里可要乱成一锅粥。 薛陌殇轻启薄唇,看着脸上充满笑意的谢思朗,“你来这里做什么?”话里充满了对谢思朗的敌意,白露霜听出他话里的态度,不禁皱了皱眉。反观谢思朗没有不悦,反而笑容不减。 扶着白露霜坐在椅子上,对她说道:“你现在不能跟以前相比,万一有个意外,那可是要了我的命。” 谢思朗一听他这话,也算懂得他的意思。 “怎么,嫂子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 “我们的事,不用你管,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两人异口同声,没想到薛陌殇说出如此带刺的话。 她知道薛陌殇心里不畅快,说出这样的话想要伪装自己很坚强,可是这样做同时伤害的还有自己。每次一不高兴,就想着在她身上找痛快。跟他相处这么久,也算是摸清他的脾气。极力转移话题,“小思,等了你许久,是有事相告。”白露霜怕谢思朗拆穿自己,转过身对他眨眨眼。 没想到谢思朗,严肃认真的看着薛陌殇,随即说道:“昨晚,货行的掌柜柳伯找过我。” 这柳伯,白露霜见过,而薛陌殇并不认识,她不明白谢思朗为何会突然扯到他身上来。之前,见筠桦夫人和柳伯两人不自在的神色,谢思朗又在这个时间提起他,直觉告诉她,此事一定很薛陌殇有关。 薛陌殇转过脸去,而白露霜等着谢思朗继续说下去。 柳伯是他几年前在街上无意中结识的,那时候他穿得破破烂烂的在街上乞讨。谢思朗经过,随意给了他一个铜板,没想到他感激涕零。一个铜板本身也不多,这样反倒让谢思朗不好意思起来。他每日都在那里乞讨,而只要谢思朗经过都会给他一个铜板。一来二往,他两人也算熟路起来,那年谢思朗不过十二岁。与他相处,柳伯对他很好,有时对他的关心甚至超过父亲,他也一直很尊敬他。 柳伯习得一身好武艺,他的武艺便是跟他学的。其实,他一直不明白,柳伯除了武艺不错,才华也是了得,像他这样的人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双手过上好日子,为何愿意当乞丐呢?他之前也问过他,他只是笑笑,眼里却是往事不堪回事的清苦。 跟他相识多年,算得上是他的良师益友。后来,他找到自己说不想再漂泊,想要安定下来。他想着反正江南货行正缺人便让他留下了。事实上,他无论哪一方面都称得上不错。 “怎么了?” 谢思朗摸摸下巴,看着薛陌殇,“他对我说了很多奇怪的话,我当时听得云里雾里很不明白。” 其实,他这样说让白露霜云里雾里,薛陌殇也是一脸茫然。 “店里的小二告诉我,昨日母亲到过店里,两人在内堂聊了很久,母亲出来时很生气,柳伯当时的脸色也不太好。” 白露霜心下疑惑,谢思朗说得不正是昨日他亲眼所见的场景吗?看来这两人之间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后来我一再追问,他才告诉我实情,他跟母亲居然是同乡,而且还是旧实。我回去也问过母亲,她当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让我以后不许在她面前提起柳伯,还让我赶快让他走,不能让他继续留在货行。还说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他。我问柳伯,他也说自己有不得已的苦衷。” “哎呀,你能不能说重点啊。”白露霜听着心里焦急,说了半天都没她所谓说到重点上来。 “我刚刚说这些不算重点吗?还有你不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有秘密吗?”看她着急,谢思朗也跟着着急,嗓门不由自主的提高。 她摇摇头,表示否认。 “我猜测柳伯便是哥的亲生父亲。” 谢思朗刚一说完,薛陌殇便不再淡定,缓缓起身,直勾勾盯着谢思朗。 “何以见得?” “对啊,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白露霜咽咽口水,提醒谢思朗。 被两人这样前后夹击相逼,他歪起头,努力回想柳伯跟他说的话。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因为柳伯平时爱喝酒。喝醉之后,总爱说一些胡话,反正我跟他相识这么久,也都了解他。你们想,他跟母亲是同乡又是旧实,母亲说这辈子最恨之人便是他,所以我推测有这个可能性。” 最近,一件接一件的事,听起来就让人头痛。薛陌殇听完并没有白露霜想像的那般冲动,而是平静得让她担心。赶紧给谢思朗使眼色,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年关将至,街上置办年货的人跟着多了起来,到处张灯结彩,好生热闹。处处洋溢着繁荣的景象。 做生意的忙着赚钱,买东西的希望买到称心如意的商品,就连街上的乞丐都使出浑身 解数,希望多乞讨一点。这个时候时间是检验民生的最好时机。 这时前面传来嘈杂声,两名官兵身后跟着一群看热闹的百姓。只见官兵手里拿着两张告示,走向城门口。边走边叫街上行人让路,百姓纷纷让出一条道。随后更多人跟在身后,跑去看热闹。 告示一贴上,百姓立即围上去,看看有何八卦?那是一张通缉令,另一张是关于域云城知府由流放改为斩首的告示。这通缉之人正是前段时间流放途中逃跑的汪奕,上面除了将其罪状列入其中,还有他绑架人的行当,凡提供有价值消息者,县衙赏银五十两。百姓们对这五十两银子感兴趣,要知道五十两银子对普通人家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钱财。可是,对于这样的亡命之徒,命更加重要。要说这汪知府的罪行,公然收刮民脂民膏,强占良家妇女,贪赃枉法,像这样的人被处置,百姓只会拍手称快。 人群中站着一个人,佝偻着身子,头发又脏又乱遮住大半张脸,身上的衣服破烂得不像样,脚上那双鞋早已遮不住脚趾头。那股难闻的气味,即便在冬日也消散不去。百姓捂住鼻子,赶着他走。 这倒不算什么,站在人群中听见人们议论纷纷,各种闲言碎语,落在那乞丐耳朵里,让他不禁皱起眉,隐藏在头发下面的脸色露出可怕的神色。心里那种恨一时之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站立不久怒气冲冲的消失在人群之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乞丐的行踪。只见那乞丐缓缓走出城门,当他站在城门口时,抬起头来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又望着城门之上雕刻的‘井成县’三个大字。继续前行,走过一片农田,穿过城郊树林,最后走向茂密的后山。 ☆、冤冤相报何时了 后山地势复杂,森林茂密,即便是白天走进这里也是阴森森的感觉。所以,这里鲜少有人踏足,即便是胆子大的,也不敢独自一人来这里。 汪奕独自一人走在树林里,地上松软的树叶,踩在上面嘎吱作响。一只手里拿着油纸包,里面装着两个馒头,那是他刚刚在街上买的。另一只手里则提着一个粗布袋子,里面装着的活物还在不断挣扎,时不时发出叫声,惊得树林里的鸟儿一跃而起。 随着脚步缓慢下来,走到目的地。这后山树林里,在很早以前经常有猎人在这里打猎,后来出现猎人被野兽咬死的情况。所以这里再也无人敢靠近,更无人敢来这里打猎。山脚下有以前猎人打猎歇脚的山洞,虽然荒废已久,暂时安身还是可以。谁也不会想到,他会藏在这里。 汪奕站在山洞口,向里面望去,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白露雪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几天,当山洞被照亮的那一刻,整个人眩晕无比,两眼被火光刺得生疼。静闭双眼,当她听见动静再次睁开眼时,周围的环境也被火光映得清晰可见。山洞不大,足以容下四五个人,洞里很干燥,里面散落着杂草和树枝。山洞角落里一块铁桩,想必是以前猎人用来捆绑活的猎物。上面绑着一根生锈的锁链,而锁链另一端绑在自己脚上。这是她被带到此处第一次仔细打量这里的环境。 想起那一日,自己为叶玉采办完所需之物,本来打算去布庄买一匹布回去,替叶玉做护膝。虽然,他的腿跟之前相比大有起色,可惜受不得寒,大夫一再提醒要保暖。没想到没走多远,便被一个乞丐一直跟着,当时她也没多想,因为大街上乞丐多得是,对于这样的人她也是毫无防备。正因为如此,才会被一直跟着她的乞丐打晕,带到这里来。想想自己还是太年轻,太轻信一些人和事,才会上当受骗。 自己失踪,怕是叶玉着急得不得了,要是娘家知道恐怕也不例外。一直没见到绑她之人,每次摸黑丢两个馒头到她身边,她也是在地上胡乱摸才找到。不管怎样,她都要忍住,活着才有希望。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谁,会遇见这样的遭遇。 汪奕坐在洞口,将手里的粗布袋子随手丢在地上,袋子里的活物被摔痛,发出一阵痛吠声,将另一只手里的油纸包,随手丢到白露雪身旁。她并未急着捡起地上的油纸包,而是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只见他躬着身子,坐在那里不说话,只是低着头,两只手在地上用树枝写着什么,头发盖住了他的脸。 白露雪心里很害怕,可惜这时没有人能帮得了自己,一直鼓励自己要坚强。 “你、你是谁?为什么要将我绑来这里?”白露雪强忍住内心的惶恐,对洞口之人说道。 她一直盯着他,但是他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根本毫不理会。 本来心里就很害怕,问了之后得不到回答,她不敢再问下去。看了一眼地上的油纸包,伸出手捡了起来,里面的馒头尚有余温。她拿出一个,迟疑着,最后还是伸出手递出去。 “你、你也吃吧。”脸上紧张的神色,心跳得更加厉害。 汪奕丢下手里的树枝,缓缓抬起头来看她,透过被头发遮住的眼神,眼里那种恨之入骨的仇恨,让白露雪不寒而栗。手一抖,差点将馒头掉在地上。 他站起身来,双手拨开挡在额前的乱发,当白露雪看清他的容颜之时,后退几步,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你……” 汪奕一步步走向她,令她心生不安,只得挪动身子往后退,直到抵在洞壁上。 “薛少夫人,别来无恙啊。”白露雪一听汪奕叫她‘薛少夫人’,心想他一定是认错了人。想必是要抓她姐姐,两人是双胞胎,不好辨认,所以误打误撞的将她给抓了来。 她知道后,并未急着捅破,而是稳定心神,背靠在洞壁上坐好,拿起馒头吃起来。之前汪知府被抄家判处流放一事,她也略有耳闻。当时,因为沈筱筱被休之后,回到井成县滋生事端,害得她姐姐白露霜差点没了命,这事她怎么也忘不了。后来听她姐姐无意中提起,汪奕在流放途中逃跑一事,想不到居然跑到这里来了,看这样子是想找她姐夫薛陌殇报仇啊。 “怎么,薛少夫人平时的嚣张气焰到哪里去了?”倒是让汪某见识一下啊。想不到吧,你也有落到汪某手里的一天。” 白露雪知道汪奕故意这样说是想要激怒她,现在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处于弱势,尽量保持平和的心态,到时候趁着他不在,再想方设法逃出去。 “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这无知妇人一般见识才好。”白露雪跟白露霜的性子差得远,虽然说出这样的话令她恶心,不过她现在保命要紧,其他的等以后再说。 “如今,你落到我手里,我倒要看看你那目中无人的丈夫薛陌殇会不会来救你?不过,我劝你还是省省吧,你到这里来了两天,他倒是跟没事人一样,巴不得你再也不要回去烦他呢。这时候怕是跟我那不要脸的下堂妇好着呢,哈哈。”汪奕提起薛陌殇便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要不是因为他,自己又怎么会有今天这般落魄,这一切全都是拜他所赐。他爹勾结朝廷命官之事也被捅了出来,这下倒好,本来已经流放现在直接改判斩首。他的命是他爹豁出老命救出来的,他贱命一条就是为了找薛陌殇报仇,就是死,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 “你、你胡说,我相公他腿脚不便,整天和我呆在一起,怎么会做这种事。”白露雪一着急居然将事实说了出来。当她意识到时,立马转移话题:“他、他不是那样的人。” 不过还是被汪奕听出端倪,像他这种人,一般比较极端,内心更加偏执。 “你不是薛陌殇的娘子,你是她妹妹,对不对?”汪奕说这话心里其实拿不准,不过这时候他宁可错,也不放过。说这话也算是故意诈白露雪,没想到她还是上当了。 “是啊。”白露雪说完赶紧捂住嘴巴,可惜已经太晚。 汪奕冲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脸上表情扭曲到极致,样子看起来犹如恶魔。白露雪感觉自己的骨头就要被眼前之人捏碎一般,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就差没晕过去。 “放手,你快放手。”几次想要挣脱,发现自己只是白费力气,根本没用。 “哈哈,既然将你抓了来,就等着与你姐姐团聚吧,看看那卑鄙小人会不会来替你姐妹收尸,我现在就去将你姐姐抓来,好让你们姐妹路上有个伴。”汪奕松开她的手,他的力气太大,直接将她摔倒在地。 说完大步走出山洞,同时将火把带走,洞里又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白露雪内心自责不已,想不到自己不但没帮上忙,反而坏了事。如今,希望姐姐不要给汪奕抓住她的机会,不然姐妹俩在这里暗无天日,家里人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 衙门按照楚王的指示将告示和通缉令贴了出去,目前还没有任何动静。他们这样做是故意打草惊蛇,让背后之人着急,再次上门滋扰事端。这样才有机会抓住他。这两日,县衙府门口总算安静,不再有奇奇怪怪的东西。这样反倒让薛陌殇更加焦急,背后之人不动手,也就意味着他们没有机会。要知道敌在暗,他在明。 如果真是汪奕抓了白露雪,那么他一定还会再来的。如今,他的家人将在年后被问斩,他肯定会想方设法跟他提条件的,到时候有机会将白露雪救出来。 谢思朗也说过筠桦夫人不会做出那种下三滥之事,加之白露雪又失踪,背后搞事之人是汪奕无误。他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就这样焦急等待两日,没将汪奕等来,倒是将另一个人等来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嚣张跋扈的沈筱筱,不过那只是以前的她。沈筱筱也是无意中看了到处张贴的告示才知道汪奕被通缉一事,还有被改判斩刑的汪知府。 此事虽不是因她而起,不过她从中也免不了作恶。当她敲响县衙府大门时,心里等着的是另一种焦急的心情。她的婢女翡翠也被她遣散回乡,如今自己一个人,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小山村里。一个人自给自足,自己动手日子还算过得去。最重要的事,洗去铅华少了身上那股铜臭味。在那里她一直反省,以前的所作所为,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有多恶心。 厨娘拉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人既熟悉又陌生。眼前之人,纤瘦不少,脸上未施任何脂粉,明显可以见到斑点,下巴也变得尖尖的,头发也是随意挽了一个髻。身上不再是以前的绫罗绸缎,而是粗布麻衣,整个就是乡村妇人打扮。 看见厨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厨娘见她心里就不舒服,走都走了,又回来干嘛,该不会又要想着拆散少爷和少夫人,惹是生非吧。 “厨娘,我来找陌殇。”厨娘站在门口没打算让她进去的意思,没想到她只是笑了笑。要是在以前,怕是早就闹得天翻地覆了。这让厨娘生出错觉,这个人到底还是不是以前那个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沈筱筱。 “你来找少爷干嘛,少爷不在,你等少爷回来再来吧。”厨娘说完,‘啪’一声关上大门,留下满腔话语未尽的沈筱筱。她无奈摇摇头,她在她们这些下人心里怕就是山洪猛兽吧。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等就等吧。 ☆、为何霉运常伴身 这两天白露霜一直心绪不宁,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有事情要发生。出门又感觉背后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回过头去却什么人也没有,小念看她疑神疑鬼的样子,心里担心不已。 她也察觉自己最近有些过了头,再这样下去,她早晚得疯。想着肚子里的孩子,这个时候她一定要稳住心神,孩子最重要。 白瑜最近早出晚归,到处打听,希望能有白露雪的下落。吃不好睡不好,人一下子苍老好几岁,头上白发清晰可见。白母身子一向不好,为这事更是一病不起,整日离不开汤药。 今日一大早上街,就是为白母抓药,顺便买只母鸡回去炖点鸡汤替母亲补补。自己孕期反应越来越重,吃什么都没味,平时就靠吃点水果撑着,闻见油烟味就想吐。 小念让她在家休息,她也想出去走走,便跟着小念上街来了。 先去药铺替母亲抓药,抓完药便去逛菜市场。菜市场很热闹,买卖声混杂在一起,不绝入耳。买了一只乌鸡,炖点淮山在里面,健脾开胃。 从菜市场出来,菜市场门口坐着一位乞丐,低着头,两只手紧紧抱在一起。可怜巴巴的样子,天寒地冻身着单薄坐在地上。白露霜看见他心生怜悯,让小念给了他几个铜板,丢在身旁的缺碗里,发出清脆的响声。那乞丐一直闭着眼,并未因为眼前的碗里多了几枚铜钱,而感激涕零。 白露霜渐渐走远,那乞丐看着前面主仆两人的方向随即站起身,望了望四周,跟了上去。两人边走边聊天,路过街边卖虎头鞋和虎头帽的摊位,一时吸引了她,驻足拿起一双虎头鞋。红色的虎头鞋针法细腻,绣的栩栩如生,两只眼睛生动传神,白露霜立即对那可爱的虎头鞋爱不释手。卖东西的是一位老奶奶,年纪很大,头发全白,满脸皱纹,嘴里一颗牙齿也不剩,说起话来嘴巴里也会灌冷风。身上那件藏青色的长衫打着补丁。手里正做着一只鞋垫,摊前有人影晃动,她便放下手中东西,露出真挚的笑容。 她憧憬着要是肚子里的宝宝出生之后,能够穿上如此可爱的虎头鞋,相信会更加可爱。想着这一切,脸上便露出幸福的笑容。随手又拿起一顶虎头帽,在小念面前晃了晃,小念见她如此开心也跟着咧开嘴笑了起来。 “好看吗?”白露霜拿在手里爱不释手,越看越喜欢。 “好看,少夫人要是喜欢就买下来吧。” 那老奶奶艰难站起身来,看着她两人,手上比划着说道:“老身卖得很便宜的,每样三文钱。” 看了老奶奶一眼,脸上亲切的笑容感染了她。又端详手里的虎头帽和那双虎头鞋,还有摊上摆放的宝宝肚兜,那肚兜同样是红色,上面绣着一对胖乎乎的宝宝,笑得天真无邪。 价钱不贵,东西她也喜欢。最后,便买了几样。几文钱对她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对于穷苦人家来说便是心头肉。买完东西,准备回家。 虽然,离除夕还有半月,街上处处可见卖灯笼,写对联的。一片红彤彤的景象,象征着来年红红火火。所以,家家户户都会贴对联,剪窗花,放鞭炮。 想起以前除夕节,母亲在这个时候也开始忙碌起来。忙着置办年货,亲自剪窗花,父亲会在这个时候,发挥他的业余爱好,写对联亲自贴上。每当这个时候,白露霜姐妹俩就盼着除夕早日来临,又有好吃的,好玩的。父亲会带着姐妹俩上街买冰糖葫芦,街上还有耍杂技,吹糖人的,热闹非凡。 而今年,眼看年关将至,一切还只是未知数。一家人没了心思,妹妹白露雪不知现在身处何方,是凶是吉都不知道?心里空荡荡的,带着一种失落感。 她走在前面,小念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回家的路要绕过河边街道,抄近路便要穿过一条小巷。小巷很窄,且阴暗不好走。小念见她要抄近路,害怕的停下脚步,对她说道:“少夫人,我们还是走河边街上吧。” 白露霜脚步没停下,在外闲逛一上午,她担心白母,想要急着赶回去。白瑜一般要晚上才会回家。 “走吧,没事的。有我在,你怕什么。” 小念望着白露霜的背影,咽咽口水,脸上害怕之色不减,只好跟上。要说走这样的小巷,不害怕那是假的,白露霜鼓起勇气给自己打气,只顾埋头往前走,小念在身后追得上气不接下气。 当她快走出巷口时,转身看小念。回过头去,身后根本没有人影。除了暗黑一片,什么也没看见。心里跟着紧张起来,掉头回去找小念。边走边叫:“小念,小念你在哪里?” 两只手紧紧拽住自己的衣角,靠着墙角慢慢向前走,巷子里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并未听见小念的回应。心里还在埋怨,小念该不会丢下她走河边大街了吧。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没大没小的。 当她走到小巷中间时,突然闻到一阵异香。那香味不浓,可以说很淡很淡,只是那种味道让她头脑渐渐不清晰,四肢发软,有种想要入睡的感觉,到最后她只感觉整个人困得厉害,眼皮更是像黏在一起一般,抬都抬不起来。最后,陷入黑暗,整个人昏了过去。这时的她,就像睡在一张硬邦邦的床上,磕得全身生疼,那床不光硬且还冷。 小巷里此时出现一个人影,理了理脸上的头发,看见昏倒在地上的两人,脸上阴险的笑容,让人汗毛倒竖、不寒而栗。 将其中一人抱起来扛在肩上,走出巷口,随后将肩上之人放在一辆破旧的板车上面,盖上稻草,推着板车走了出去。最后,消失在人群之中。 小念不知在巷子里睡了多久,感觉自己身上冻得厉害,最后直接被冻醒的。醒来之后,看见自己躺在冷硬的地上,周围散落着刚刚掉在地上的东西。上面已经裹满了泥,变得面目全非。看了四周,并未看见白露霜的身影,揉了揉太阳穴,头痛得厉害。自己怎么会在这里睡着了呢,说不定少夫人已经回去了。可是,少夫人要是知道她还未回去,应该不会不管她的,看着时辰也不早了,天也快黑了。刚刚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但愿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吧。少夫人还怀着孕,手部支撑墙面,好不容易挣扎着站起来。腿软得厉害,根本使不上力。 她咬紧牙关,努力迈出腿,感觉那腿难受得根本不像自己的。她心里焦急,想要回去确认看看少夫人是不是已经平安到家,走不动也要走才行。好在多走几步,脚也渐渐恢复了力气。 外面大街上,已经见不到几个行人。天这个时候变得灰蒙蒙的,周围也开始起雾。跑着回到白家,见白母坐在院子里,白瑜也在一旁唉声叹气。 趔趄走进去,听见脚步声,两人同时看向门口,看见小念,激动得冲上前来。见她全身沾满了泥,棉袄上看起来格外显眼,头发上也不例外,整个人看起来好生狼狈。一把拉住她,小念本来腿脚就使不上力,被这样一拽,差点摔倒在地上。 “夫人,老爷,少夫人可回来了?” 白瑜夫妇一听这话,相互对望一眼。心里一咯噔,不好的预感将整个人紧紧包裹住,有种窒息而亡的感觉。 “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你家少夫人呢?”小念被这句话弄得更加害怕,那种从头凉到脚的感觉,将她整个人冻成一塑冰雕。 少夫人真的出事了,就在两人经过的小巷里。 “哎呀,你倒是快说啊,你家少夫人呢,她人到哪里去了?”白瑜见小念正在发愣,上前又是一阵拽,这时候她才彻底反应过来。 “少夫人、少夫人她不见了。” 当小念话还未说完,泪也跟着流出来了。白母一听直接晕了过去,白瑜眼看着倒地的白母,立即上前接住,小念手忙脚乱的想要上前帮忙。 “老婆子,老婆子,你怎么了?”吓得白瑜脸色煞白,老泪众横。 此时,家里就他们三人,薛陌殇还没回来,简直乱成一团。白瑜抱着白母回房去,小念急忙跟上,白瑜对她吼道:“你还不去帮忙请大夫,跟着进来干嘛。” 一时乱了方寸,白瑜不提醒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急冲冲的跑出去请大夫。大夫是一位驼背的老头,被小念一路上拉着跑到白家。这气还未来得及揣上一口,便又让她去通知薛陌殇,告诉他白露霜失踪的消息。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小念自知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心里自责不已。少夫人还怀着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这条贱命无论如何也赔不起的。 好在刚走出白家没多远,便看见往回走的薛陌殇,心里着急,没顾着脚下,一跟头栽倒在地。手肘和膝盖被擦破了皮,裙子也被磨出一道口子。 “少爷,少爷出事了。”小念顾不及身上的疼痛,跑到薛陌殇身边。薛陌殇正在想着怎样才能抓到汪奕,见小念狼狈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看她急得眼泪直流,便对她说:“小念,怎么了?你慢点说。” “少爷,少夫人不见了。”带着哭腔对薛陌殇说道。 “慢慢说,怎么回事?” “上午,奴婢和少夫人买完东西回来,经过前面那条又黑又阴暗的小巷,闻到一股异香,随后就失去知觉。后来等我醒来天已经快要黑了,奴婢以为少夫人已经回来了,奴婢急着感回来一问才知,她并未回来。” “你有没有回县衙府看看?” “未曾来得及,白家夫人当时就晕过去了,奴婢请了大夫便来找您。就怕少夫人出事。”小念急得直跺脚,满脸泪痕。 薛陌殇心里虽然有不好的预感,但还是抱着希望,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吩咐小念回去帮着照看白母,他则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县衙府去看看。自打小念进县衙府,除去上次,一直追随白露霜,她走到哪里小念跟到哪里,平时无论何事都会带着她。即便单独出去,也会派人告知他的行踪。心里扭成一团,那种失去心爱之物的感觉油然而生。 ☆、山重水复疑无路 薛陌殇火急火燎的往回赶,心里惦记着白露霜,根本没在意周围一切。县衙府门口孤零零的坐着一个人,低着头发呆。时不时抬起头来望一望周围,再看看县衙府紧闭的大门。 当她再次抬头看见渐渐走近的薛陌殇时,脸上激动的神色不减,眼里更是蒙上一层霜雾。薛陌殇一身捕快服,正气凛然,走路带风,肩头墨发跟着飞扬。白皙的脸上因为天气的原因显得有些发红,依旧不影响他的气质与容貌。几个月不见,他还是那般玉树临风,英姿煞爽。 沈筱筱站起来冲到薛陌殇跟前,身旁突然多出一个人影,没注意着实吓了一跳。当他看清眼前之人时,脸上的神色有惊讶也有愤怒。这个人给他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但是看她的脸又好像不认识。 “陌殇,你回来啦。”沈筱筱露出真诚的笑容,眼角的皱纹明显加深。 “你……” 薛陌殇一脸茫然,示意她松开拉住衣袖的那只手。那双手不再像以前那般葱嫩白皙,而是黝黑粗糙,布满斑点。脸上更是暗黄无光,不见昔日靓丽风采。打扮平平,相貌更是平平,放在人群里,瞬间被隐没。 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一个人,对她摆摆手。只怕又是平民百姓找父亲找到县衙府来,所以不打算理会。以前经常发生诸类事,薛茗为百姓办事,有些百姓为了感谢薛茗,直接跑到县衙府来。匆忙走向门口,拿起门环敲了几下。 “有事请到衙门。” 他站在门口,只听身后之人再次叫住他:“陌殇,我是沈筱筱啊,你不认识我了?” 沈筱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心里很失落。想不到几月不见,薛陌殇居然将她忘得一干二净。自己现在站在他面前,他居然都未曾认出自己。 这时候,他才转过身来,仔细打量沈筱筱。一眼看她变了不少,不光外在,就连内在同样如此。 “筱姐,怎么是你?” 沈筱筱笑着走向前。 此时,大门被推开,厨娘站在门口,看见薛陌殇回来一脸堆笑,当她看见薛陌殇身旁的沈筱筱时,脸色立刻转变,那速度跟变色龙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少爷您回来了。” “少夫人可有回来过?还有,老爷回来了吗? 厨娘见薛陌殇很着急的样子,担心出什么事,便立刻回答道:“少夫人不曾回来,老爷也还未归家。怎么了少爷,是不是出事了?” 薛陌殇来不及回答,便大步走了进去,沈筱筱乘机跟着进来。厨娘剜了一眼跟在薛陌殇身后的沈筱筱。 “厨娘,你立即去衙门找老爷,让他派出所有人,封锁城门,排查一切可疑人员。”薛陌殇这边话刚一说完,便看见薛茗从外面回来了。 薛茗见着氛围不对,便问道:“怎么了?” “父亲,露霜也失踪了,上午出去到现在还没回去。小念那丫头一直跟着,可是到了离白家不远的巷子里,被人迷晕,醒来之后就不见了。” 薛茗捋了捋胡须,暗下决心,他一定要抓住这个人。那可是关系到自己孙子的命,马虎不得。 “我现在便去衙门召集人马,封锁城门,一一排查。这次,宁抓错,也不放过。我就不相信抓不到这个人。”薛茗说完,转身离开。薛陌殇抿了抿嘴唇,想了想,又叫住薛茗,对他说道:“父亲,要不要再张贴告示,凡提与此案有关的消息者,赏银一百两。” 之前贴出告示,基本没多大用处。很多人到衙门提供的线索都没用,有些人就想着蒙混过关,看看能不能挣得那五十两赏银。希望这次能够找到有用的线索吧。 薛茗去衙门,他也没闲着。来不及招呼沈筱筱,又去后院召集所有人,沈筱筱只好一路上跟着他。 “陌殇,弟妹她吉人自有天相,你先别着急。” 这一次薛陌殇并未回头,脚程很快,沈筱筱在身后追得很吃力,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霜儿和她妹妹相继失踪,这件事应该跟汪奕脱不了干系?”这是薛陌殇第一次这样叫白露霜,可惜她听不见,不然又要拿他开玩笑。也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安全,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沈筱筱跟在后面,看着他挺拔的身影,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次我来找你也是为了这件事。” 薛陌殇停下脚步,只是回头来看了一眼,又继续往前走。 沈筱筱经过反省也意识到,以前自己的所作所为。如今,她也身处底层,明白了许多事情。不对,她一直身处底层,是她自己一直以来忘了自己的身份,以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为所欲为。她现在终于想明白了一切。 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薛茗更加对不起薛陌殇,薛陌殇一直拿她当自己亲姐姐,做任何事情都考虑到她,可惜她从未想过别人的感受,一直以来都是随性而为。好在薛陌殇及时点醒自己,悬崖勒马,不然自己的结局同样如此。 汪奕能有今日,也是他咎由自取,凡是做得太过,必适得其反。 “好了,有什么事等找到霜儿再说吧。”薛陌殇不止担心,更多的是害怕。怕万一汪奕心里扭曲,出了事自己会后悔一辈子的,现在无论如何先救出人才是最重要的。 白露霜一直处于昏睡状态,梦里始终有个声音在呼唤自己。还有时不时传来吵架的声音,听得不是很清楚。以为自己在家,薛陌殇又在唠叨自己,摆摆手示意他别吵。可是吵闹声不但没停,反倒越来越大声。她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可惜眼皮重的厉害,身子更是无法动弹,背上被什么东西磕着,痛得厉害。一双冰凉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冷得她缩了缩脖子,身子蜷缩在一起。 就这样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的那一刻,一张模糊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眨眨眼皮,才得以看清楚。洞壁上挂着一个火把,火燃得正旺,将整个山洞照亮。 白露雪看见她醒过来,脸上担忧之色也随之消散。轻轻的呼唤一声,“姐。” 听见这个久违且熟悉的声音,白露霜心里很是激动,白露雪扶着她坐了起来,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白露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没有任何不适,这才放心。 山洞里只有她姐妹两人,汪奕出去了还没回来。同样的白露霜的脚也被铁链锁住,绑在那根铁桩上。 想起之前的事,真后悔没有听小念的,结果被迷晕带到这里来。也不知道小念怎么样了?还有薛陌殇会不会知道自己失踪的事,母亲的身子本就差,也不知道能不能支撑得住。 “妹妹,你可知是谁将我们带到这里来的?” “是汪奕。”两姐妹坐在地上,紧紧靠在一起,就像小时候一样。好在洞里温暖干燥,不然也不知道两人还能不能活着出去。 跟薛陌殇料想的一样,真的是汪奕干的。想找薛陌殇报仇,抓她来就是为了要挟薛陌殇的。 “你不见之后,我们都很担心,四处找寻你的下落,看见你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啦。”白露霜说完便是一阵唉声叹气,之后又后悔无比。她一时忘记了,自己现在跟以前不一样,要随时保持良好的心态,这样才会对孩子好。责备自己一番,立马调整心态。 姐妹俩正聊着天,洞口这时多了个人。汪奕走了进来,见白露霜苏醒过来,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痞笑。 “哟,姐妹俩感情不错啊。怎么样,薛少夫人,别来无恙啊。”汪奕两手操在胸前,随意坐在离她两人不远的地方。 “原来真的是你。”白露霜刚刚缓和的心情,在看见汪奕的那一刻开始又激动起来。眼前这个人就是个无赖。 汪奕一脸欠扁模样,点点头。他故意激怒白露霜,就是想看看她暴跳如雷的样子,以前不是挺厉害的吗!典型的母夜叉,没想到也会落在自己手里的一天,这一次看看她还能有怎样的好日子。 没有预想中的暴跳如雷,白露霜只是平静的看着这个内心扭曲到极致的人。 “你被我抓来,看看薛陌殇会不会来救你?” “不用你超心,一定会。我劝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的小命吧。”白露霜话里满是自信。 如今,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薛陌殇怎么样才能找到她,不过她依旧相信薛陌殇一定会来救自己的。即便这样,输人不输气势,她还是要让汪奕看看,自己即便落入他手,也不会委曲求全的。 “哼,要不是薛陌殇,我汪奕怎会沦落至此。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我没好日子过,他也别想轻松。说白了,他就是一搅屎棍。” 白露霜并未被汪奕的突然发怒给吓到,而是笑了起来。 “你说薛陌殇是搅屎棍,那就承认自己是屎了。”她说完居然连白露雪也跟着笑了起来。 汪奕脸色本就不好,这时居然被白露霜一句话彻底激怒,冲上前一把掐住白露霜的脖子,咬牙切齿,仿佛自己手里掐住的人就是薛陌殇一般。白露霜被掐的喘不过来气,满脸通红,两眼上翻。两只手死死揪住汪奕的,甚至指甲已经渗入到他的肉里,鲜血糊满她的双手。可是,他依旧感觉不到疼痛,掐住她的脖子不松。白露雪上前拉住汪奕往后拖,没想到他力大如牛一把将她推至老远,要是再这样下去,白露霜真的会没命的。 “我现在就杀了你,现在就杀了你。”汪奕整个人就像中了魔一般,嘴里重复着这句话。 白露雪一时慌了神,查看四周,见汪奕平时乞讨的碗放在不远处,不管不想,捡起碗便向他的头砸过去。一下,两下,直到他头上多了个窟窿,鲜血跟着流出来,染红了身上那件破旧的棉袄,他才反应过来。松开掐住白露霜脖子的双手,转过身来,眼睛瞪得犹如牛铃一般,看着白露雪。 空气突然进入,白露霜大口踹气,不停的咳嗽。白露雪望着一步步逼近的汪奕,步步后退,手里的碗沾了鲜血,顺着手往下流。刚要举起来,只见汪奕两眼一番,直接向后倒去,晕死过去。 白露雪见白露霜安然无恙,激动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两姐妹趁着汪奕晕倒,赶紧想办法解开锁链逃跑。可惜没有工具,只靠双手想要弄开谈何容易。 最后,使不浑身解数想要将那根铁柱□□,奈何埋得太深,加之力气也不够,都没能成功。又怕汪奕中途醒来,心里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善恶到头终有报 薛陌殇带着人到处寻找白露霜姐妹俩的下落,人过留影,雁过留声。他就不信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城门被封锁,进进出出的人都要经过一番仔细盘查,才会被放行。百姓叫苦连天,他们也跟着倒霉。百姓对于一百两的悬赏很是动心,想挣这赏银奈何提供不了有价值的线索。 汪奕这是公然挑衅朝廷命官,真以为自己那点小聪明,县衙就拿他没辙。 众人到处寻找下落,两天两夜没合眼。 清晨,几位官差坐在城门口休息,个个精神不振。趁着薛陌殇去买吃的,几人想着偷偷懒。这时,城门外进来一位中年男子,身材魁梧,脸上经过风吹日晒留下的一道道痕迹,看起来憨厚老实。身上只是穿着一件外衫,即便这样,依旧满头大汗,背上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肩上一边挑着两捆柴,另一边肩头上挂着野味。脚步稳健走到城门口,放下肩上的担子,例行检查。 官差看见他,咧咧嘴,个个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少,身子不错啊。那中年男子咧开嘴露出憨厚的笑容。 看见门口贴的告示,除了知道画的人像,其他的字一概不认识。下意识的多看了悬赏令上面的人,检查完那官兵催他赶紧离开,后面还有人在等着。于是挑起担子,进了城门。只是没走多远,他又折返回来。官兵看见他回来,有些不耐烦,挥挥手要赶他走。 那中年男子指着那张悬赏令问道:“官爷,请问这上面写的是什么?”那官差听他这样问,心里更加毛躁,要知道两天两夜没合眼排查可疑人员,好不容易趁着老大不在偷一下懒,这还来了一个大字不识的土老帽缠住他问这问那。 “走、走。赶快进城卖你的东西吧,别来捣乱。爷正烦着呢。”那官差说完,靠在城门上,闭上眼小憩。 薛陌殇买了早点回来,看见那中年柴夫,肩上挑着担子,一直盯着那张悬赏令。 “这位大哥,可是见过这画像之人?” 那官差没想到薛陌殇这么快就回来了,立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认真做事。 中年男子眼神从那张悬赏令上移开,侧过脸来看着薛陌殇。眼前这位官爷脸上那种焦急等待之色尽显。 中年男子憨厚的笑了笑,再次放下肩上的担子,指着墙上那张悬赏令,说道:“这个人不就是一个乞丐吗!怎么成了通缉犯了呢?” 薛陌殇听出玄机,立马激动的上前两步,“大哥你可看清楚了,确定认识这个人?” 那柴夫被薛陌殇的话弄得不敢确定。沉思半响,最后露出确定的神色,“我确定见过他,在后山树林里。” 他经常去后山树林里砍柴,顺便打点野味拿到集市售卖补贴家用。知道后山平时没人涉足,野味多,他经常一个人去后山。就在前两天,他在后山砍柴的时候,看见一个乞丐推着一辆烂兮兮的板车,上面不知道装的什么,往后山去了。后山有许多以前猎人留下的山洞,以为那乞丐不过是想找一个栖身之所,也没在意。可是后来他在回家的时候,见那乞丐将板车落在树林里低洼处,车上东西也不见了,他当时好奇,还在附近山洞看了看,结果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没发现。当时想着那板车反正丢在那里也没用,自己顺手牵羊将板车捡了回去,现在还放在自家院子里呢。老娘还以为是他偷的,让他赶紧给人家还回去。 那柴夫将自己知道得一并告诉了薛陌殇,薛陌殇一听,让一旁的官差赶紧去通知薛茗。那柴夫说完又挑起担子,准备离开,却被薛陌殇拦下了。 “这位大哥,你能不能带我们去你说的那个地方?” 那柴夫听薛陌殇如此说,迟疑半响,看着自己肩上的东西。薛陌殇立马反应过来,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那柴夫。柴夫笑着接过,将银子捧在手里仔细抚摸。 “这些东西我买了,你提供的线索如果属实,等我们抓住那个人,你便可得赏银一百两。”柴夫听完一下子将担子丢在地上,两眼直放光。这么多,他可从未见过这么多银子。 “好、好。我现在就带你们去。” 最后,薛陌殇吩咐完,带着一名官差,就跟那柴夫一起去了后山。 后山里阴森森的,当柴夫领着薛陌殇来到他说的那里时,周围除了三人的脚步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我那天就是在这里看见那个乞丐的,前面有一道低洼处,板车就被丢在那低洼里面。那乞丐不知去向,我想着这里以前有猎人留下的山洞,估计他是想找个栖身之所吧。”柴夫指着前面,让薛陌殇看。 薛陌殇认真打量周围环境,看看有没有蛛丝马迹。他让那名随行官兵到低洼处看看,他到附近转一转,看有没有什么发现。这里他以前也经常来,没有人比他更熟悉,离这里不远处的水潭瀑布,那可是他的秘密基地,跟白露霜成亲这么久以来,也只带她来过一次。那时,自己除了在水潭里游泳抓鱼,还到这后山来抓野兔、野鸡烤着吃呢。附近确实有以前猎人留下的山洞,要是小的容下一两个人的确实不少,如果说大的山洞能容五六个人的山洞还就只有那么一两个,位置也比较隐蔽。按照柴夫说得,那人真是汪奕,那么有可能白露霜姐妹俩都被藏在此地,那就必须要山洞大一点才可以。 汪奕果然还是有几分头脑,知道这后山平时少有人进入,居然将人藏在这里。何况自己平时上街,又扮成穿着破烂的乞丐,更加不容易引人注目,蒙混过关。要不是那位柴夫,还真的很难猜出白露霜姐妹俩会被藏在这里。希望汪奕不要太过极端,毕竟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怨,有句话叫祸不及妻儿。 山洞里面太黑,如果没有火把根本看不见,先看看有没有光亮。山脚下乱石很多,路崎岖不好走。他一边注意脚下,一边查看那些山洞。 不远处飘来一阵松油的味道,越靠前味道越浓。松油一般是点火把才会用到,在这里居然闻到了这种味道。仔细辨别这味道的方向,在一处大石头缝里透过微微跳动的火光,薛陌殇心里一紧。爬上那块大石头,只见后面缝里有个洞。一步步攀爬下去,向里面走去。挂在离洞口不远的火把吸引了他的注意,火把已经熄灭,还在冒着阵阵黑烟。踏步进去,拿出火折子将火把重新点燃,山洞被再次照亮。首先映入眼帘是地上的人,只见那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上一摊血,看血迹并没干涸。薛陌殇蹲下身,将地上之人翻过来,掀开脸上的头发,看得一清二楚,地上的人正是汪奕。探了探鼻息,微弱似有似无。看样子是昏过去了。 放眼一看,角落里还有一个人。薛陌殇走上前,当他看清之时,一阵眩晕感袭来,强压住心里波涛汹涌,放下火把,抱起地上之人。 “娘子,娘子。”山洞里回荡着一阵阵呼叫声。 怀里之人仿佛没听见一般,紧闭着双眼,脖子上一道明显的淤痕,两手沾满鲜血,十指肿得像香肠一般,脚上还绑着一根铁链。手起刀落,那铁链直接掉在地上。周围没有看见白露雪的身影。紧紧靠着她,身子很凉,心里更加担心,脱下自己衣服将她包裹住。伸出发抖的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情况比汪奕好不了多少,要是再这样下去只怕会一尸两命。他顾不上其他,抱起白露霜就往外跑。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将怀里之人抱得更紧。 刚跑出山洞,那名随行官差正四处找他,从不远处传来喊声:“薛捕头,你在哪里?” 当看见薛陌殇手里抱着的人时,脸上惊讶之色不减,立即上前,“薛捕头,我们在低洼处发现一名女子,你快去看看吧。” 说着望了望薛陌殇手里之人,衙门的人都知道薛陌殇的娘子有个双胞胎妹妹,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两人,也不敢确定,只好来找薛陌殇。 “情况怎么样?” “看样子是跑得太急,没注意前面低洼处,不小心掉下去撞到了头部,晕过去了。还有她的脚踝像是被铁器所伤,整个脚踝血肉模糊。” “好了,先将她背回去吧,等薛大人一到,再派人将里面的人抬回去。”说完大步向前离开。 那官差摸不着头脑,怎么里面还有一个?这汪奕胆子也太大了,什么人都敢抓,栽到薛捕头手里,估计得在劫难逃。 薛茗一听说,立马召集所有人,又让一名随行的官差弄一辆马车,顺便请一位大夫跟着。这些天他这心里一直悬着,担心自己的孙子。刚走到后山树林,便看见薛陌殇从里面出来,见他脸色带着从未有过的凝重,便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赶紧让出一条道。将白露霜放在马车里,那大夫被催促着替白露霜整治。薛茗立马派人进去抓汪奕,还没去便见那柴夫和另一名官差一人背着一人走了出来,大夫这边整治完来不及踹气,还有两个正等着他。 一群人焦急的等着,尤其是薛陌殇,那简直叫度日如年,心里比猫抓还难受。 大夫整治完,薛陌殇一把抓住大夫,那大夫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了一跳。摆摆手对他说道:“捕头先莫要着急,容老夫一个个来。” “马车里的两位,一位怀有身孕,之前受过惊吓,身子本就弱,又再一次受到刺激,加之失血的缘故,更是雪上加霜,好在胎儿暂时无碍。不过,接下来还有待观察,先喝点安胎凝神的汤药,调理一下。记住一定要卧床静养,如若不然,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薛陌殇听完,心里很自责,要不是他,白露霜也不会受这种苦。等她醒来一定要好好照顾她,疼爱她才行。 “至于另一位,只不过是撞了头晕过去了,加之脚踝被铁器所伤施了血,又伤了筋骨,好了之后,只怕走路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利索。” 薛陌殇表情凝重,其他人也不例外。不知道白露雪醒来之后,能不能接受。唉,只是眼下重要之事,保命要紧。 “这位头部受伤严重,加之失血,未及时医治,不死已经很不错了。只怕治好了也都是个傻子。” 对于大夫的话所有人有些难以置信,害人终害己。汪奕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往事皆付笑谈中 白露霜在床上躺了三天才醒过来。昏迷期间,一直喊着白露雪的名字,梦里也全是她。两人直接被送到白家,薛陌殇本来打算回县衙府,想着白露霜一直喊着心心念念的妹妹,只好等她情况好些再回去。 两人被带回来,薛陌殇便派人通知叶家。也不知叶家是怎么回事,自打白露雪失踪之后,自那次派人来过,便再也没人现身。派去的人回来没多久,叶玉便主动登门,这是他第一次来白家。叶玉的腿本来有所好转,因为白露雪失踪的缘故,心里自责不已,刚刚好转的病情又加重。几次派人到衙门打听白露雪的下落,可惜都被家里人给瞒下了。家里人劝他再重新娶一房,都被叶玉拒绝了。他这种情况有姑娘愿意嫁给他已经是上世积德,夫妻本该共患难,而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白露雪在他心里有着无法取代的地位,正因为有了她,才觉得自己人生充满意义,想要活下去的勇气。 白瑜看见自己两个女儿平安归来,激动得痛哭流涕。白母本来卧病在床,最后不药而愈。汪奕被暂时收押至大牢,等待王爷处置。 大夫再三叮嘱白露霜要卧床休息,再次成为重点保护对象的感觉,简直是要她的命。孕吐严重,折磨得她憔悴不少。 每每想起在山洞那一幕让她心有余悸。当看见汪奕倒地的那一刻,白露雪慌了神,以为自己错失杀人。白露霜却不这样想,正是逃跑的好时机。大拇指粗的铁链,岂是说解开就能解开的。最后她想出主意将缺碗打碎,想要将埋在地上的铁桩弄出来,又担心汪奕中途醒过来,手被破碗划出一道道伤痕,直至整个手指肿的像香肠一般。 受过刺激,薛陌殇再也未提起过这件事,同时也叮嘱过其他人不许再提。 白露雪知道她怀孕,心里一直有根刺,姐姐明知道自己怀孕,还要想方设法让她先逃出去,幸好她没事,要是有事她这辈子也不会安生的。自己的脚也不像之前那般利索,好在一切平安无事,活了下来。叶玉的腿本来有起色,现在因为她又跟以前一样,离不开人。婆家人虽然对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好在叶玉对她疼爱有加,也无人敢再提以前之事。伤好得差不多了,叶家便派人将两人接回去。 谢思朗听说此事赶来白家看白露霜,许久不见谢思朗越发玉树临风、举世无双。白露霜更是激动不已。一见谢思朗,薛陌殇就板着一张臭脸。越是这样,谢思朗越高兴,逗得白露霜跟着嘲笑他,原来薛陌殇这是吃醋了。 谢思朗带了很多补品过来,知道她怀孕,叮嘱她多吃这个多吃那个。惹得薛陌殇更加愤恨,“我娘子吃什么不用你超心,你先管管你自己吧。” 他说这话,白露霜翻翻白眼瞪着他,“你能不能改改你那臭脾气啊。” 薛陌殇干脆谁也不理,提着茶壶出去了。在床上躺久了,浑身上下都难受,挪动挪动屁股,赶紧赔礼道歉,“小思,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你知道他一直都是这脾气。” 这边话刚一说完,门被推开,薛陌殇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盘水果,看着挺新鲜的。顺手拿起一个苹果,替她削皮,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里为之一荡,果然认真的男人很容易虏获人心啊,尤其是像她这种心地善良之人,更加无法抵抗。 削好之后递给白露霜,想不到谢思朗不声不响站起来,大掌一挥,想要抢过薛陌殇手里的苹果。哪知人家早有防备,没抢着。薛陌殇一脸得意,谢思朗瘪瘪嘴不高兴。这一举动,倒是把床上的白露霜给逗乐了。干脆递到谢思朗面前,他不接还摇摇头。 “要吃自己削,你忍心跟孕妇抢吃的啊。”说完将刀丢在桌上,坐在床边,看着白露霜一口口将苹果吃完。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幸福笑容。 “嫂子,我也想吃苹果。”谢思朗知道白露霜是薛陌殇的软肋,他不找薛陌殇,就在白露霜面前撒娇。 面对谢思朗一脸撒娇,薛陌殇比锅底还黑的脸色,白露霜笑得前仰后合。想想,很久没有这般开心过了。 “小靴子,你就帮小思削一下嘛。” 薛陌殇两腮气鼓鼓的,不怀好意的盯着谢思朗。好啊,居然这么容易就把自家娘子给收买啦。再看白露霜,简直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墙头草一棵,不帮自家相公,还帮着别人来压榨自己的相公。 不情不愿的拿起刀,咬牙切齿的削着苹果,仿佛那苹果就是谢思朗,这是在找他报仇啊。苹果削好之后,谢思朗感激的接过苹果,只是那苹果看起来有些奇怪呢,碗口那么大的苹果,硬生生的让薛陌殇削得只剩鸡蛋那么大。 白露霜看见谢思朗手里的苹果,剜了一眼薛陌殇。然而,谢思朗像个没事人似的,开心得不得了,连苹果核也一并吃下了。 虽然薛陌殇对谢思朗的态度依旧凶巴巴的,至少不在排斥他,有些事还需一步步来。一口想吃个大胖子,根本不可能。看着薛陌殇的变化,她心里也高兴。 聊过笑过之后,谢思朗也该说筠桦夫人吩咐他的正事了。刚刚嬉皮笑脸的样子也被收了起来,严肃认真对薛陌殇说道:“哥,我有话跟你说。” 薛陌殇很平静。谢思朗来找他无非是他跟筠桦夫人之间的事,他心里虽然没有之前那般抵触。不过,他还是不想见她。这样不是挺好吗,谁也不碍谁,他过他的小日子,她当她的有钱人,眼不见为净。这样苦苦相逼,对谁都没好处。 谢思朗站起来往门外走去,只听身后薛陌殇开口说道:“要说就在这里说吧。”谢思朗回转身,想了想,点点头。 “娘想见见你。她知道嫂子被绑架之后也很着急,派人四处打听嫂子的消息,她知道嫂子怀孕之事,也很开心。” 白露霜和薛陌殇互望一眼,谢思朗脸上的神色不像是在说假话。 谢思朗一直在等着薛陌殇回答,时间像突然静止,等待这一刻漫长得不知今夕何夕兮。 “何时相见?” 估计连白露霜也没想到,这一次薛陌殇居然如此爽快的答应,难得他心思转变。谢思朗以为自己听错了,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问你何时相见?”白露霜比薛陌殇着急,抢过话头,对发愣的谢思朗吼道。 这一吼不要紧,薛陌殇紧张得不得了,闭着眼,作出‘嘘’的手势,“你温柔一点嘛,即将当娘之人,还这样大呼小叫,毛里毛躁。” 白露霜吐吐舌头,不反驳他,转过脸偷笑。 “择日不如撞日,那就明日吧。”。这两人没羞没躁当着他的面打情骂俏,令他尴尬无比,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与其在这里当蜡烛,不如早点开溜,省得辣眼。 等两人反应过来,谢思朗已经出去了,“这……”白露霜指着门口,不明白谢思朗唱的是哪一出? 薛陌殇倒是没有白露霜反应激烈,他这样做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王爷之前吩咐他所办之事,一直搁置。要是再办不成,只怕王爷又要絮絮叨叨个没完。既然早晚要解决,那么刚好这也是机会,索性两件事一并解决吧。 下午,薛陌殇便让小念收拾好行礼,回县衙府去。白瑜见女儿女婿要急着走,拉下老脸,唉声叹气。娘家哪里不好,非要这样赶着回去,回家守着金山还是银山啊。白母劝住他,才作罢。 离开县衙府这么长时间,当真想念。厨娘听说白露霜要回来,那可是激动得不得了。一早去集市买好她爱吃的东西,又吩咐下人将院子打扫干净,东西摆放整齐。薛茗很早便回家,中途也去过白家几次,公务繁忙,坐一阵也就走了。 白露霜被薛陌殇扶着走进县衙府,同时也见到很久不见之人,那就是沈筱筱。沈筱筱一直住在县衙府,还是以前的侧院。 白露霜见到她时,居然有些不相信。身穿藏青染布棉袄,脚上的棉鞋更是打着补丁,脸色蜡黄,嘴唇泛白。整个就是乡村妇人打扮,最主要的是人也比以前消瘦不少,跟以前的沈筱筱简直天壤之别。现在虽然土了点,不过看起来更实在。 “弟妹,你回来啦。”看见白露霜手脚有些不自在,放在哪里都多余。 白露霜点头表示回答,便再无下文。薛陌殇打破尴尬,对沈筱筱说道:“筱姐,你先去忙吧,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沈筱筱见两人要离开,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叫住了薛陌殇。走上前,脸上带着乞求,眼神透着悔恨,“弟妹,以前都是我不对,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个无知妇人吧。” “我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说这话心里早已波涛汹涌,不管怎样,她还是选择原谅了沈筱筱。 原谅别人的同时也是原谅自己,记恨一个人很累。能做到这一点,证明自己的心也跟着成熟。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第二日,谢思朗跟着筠桦夫人上门拜访,薛茗特意推掉其他事物,一并在家等候。筠桦夫人身子不适,一直卧病在床,生意上之事也交由谢思朗处理。最近她想明白很多事情,包括自己的所作所为。如今,她才算真正意识到自己的错,以后她决定放下一切,虔心礼佛,为自己赎罪。 薛陌殇跟平常没两样,该干嘛干嘛。反倒是薛茗和白露霜,不光紧张心里还带着几分坎坷。薛陌殇能够爽快答应,这样才让她更加担心。 筠桦夫人看见薛陌殇时早已热泪盈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即便如此薛陌殇仍旧未正眼看她,薛茗主动将她迎进会客厅。 也许是久病卧床的缘故,筠桦夫人走起路来也不似之前那般利索刚健,而是颤颤巍巍,一路上还要人扶着。之前那般果断干练之气,也荡然无存。 眼神一直停留在薛陌殇身上,而他感觉到,却依旧置之不理。坐在他身旁的白露霜,一直留意他,尽量考虑他的感受。既然答应相见,这般沉默下去,总归不好。 于是,她抬起头主动跟筠桦夫人问好,“夫人近来身子可好?” 话音刚落,不知为何谢思朗一直跟她使眼色,弄得她莫名其妙,不觉得这句话哪里有问题。 出于礼貌,筠桦夫人牵强的露出一丝笑意,点点头回答:“好,很好。” 一问一答结束,厅里又是一阵沉默,个个脸上不自在,尤其是白露霜。 “夫人,今日前来可是有事?”薛茗看不下去,主动问筠桦夫人,不是她说要见薛陌殇的吗!怎么来了反倒无话可说。 “我来是想跟你们道别的,过几日我便启程回江南,不会再来井成县。” 说完之后,房间里又是一阵沉默,她只好继续说下去:“薛大人,谢谢你。” 薛茗知道她意有所指,嘴角轻轻上扬,捋捋胡子点点头。薛陌殇坐在椅子上一直低着头不说话,而白露霜眼观鼻鼻观心盯着自己脚尖。 “夫人今日来只是为了感谢我吗?”薛茗这样说,反倒让筠桦夫人不知如何是好。 众人沉默,薛陌殇突然一下子站起身来,两手背于身后,眼神瞟向门外。几人皆抬起头来看着他。不是不说,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先回避一下,我有话跟她说。”其他人自然明白他的话,纷纷起身往外走去。 不管薛陌殇做怎样的决定,她都会打心眼里支持她的。 这是分别十几年以来,母子俩第一次独处。没有重逢之后的喜悦,只会勾起伤痛的回忆。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又是一阵沉默。良久之后,薛陌殇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筠桦夫人。看着他手里的东西,颤抖着伸出手接过。那是一封信函,王爷亲自执笔,透过光隐隐可以看见里面的字迹。 缓缓打开,看着上面字迹,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化。抬起头来,随之恢复平静。 “这……” 筠桦夫人口吃馒头心有数,不过还是故意跟薛陌殇卖起关子。薛陌殇早就看穿一切,冷笑着回头,视线定格在那张他恨之入骨的脸上。 “行啦,王爷之意,你早就明白,何必在我面前做出这副表情。”他能够心平气和的站在这里跟她说这件事,就已经有十足的把握知道其中玄机。 没想到筠桦夫人居然冷笑起来,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难怪会爽快的答应见她呢。 “自古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是皇家。鱼和熊掌想要兼得,必定会付出代价的。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还望你多加考虑,为自己、为谢思朗、更为谢家。”薛陌殇后面那句话咬得格外重,筠桦夫人如此聪慧,不会不明白他说这句话之意。 忠言逆耳,不过道理确实如此。为了手里的东西,皇上不是第一次派人前来,与其握着那东西整日提心吊胆,倒不如交出去轻松自在。 三人一直等在门外,直到听见开门声。薛陌殇首先走出来,冷俊脸上没有过多表情。谢思朗上前扶着筠桦夫人。 出来之后,向三人道别,头也不回的离开。谢思朗不明就里,回过头来看着薛陌殇,又转过头去。两人嘀嘀咕咕,谢思朗激动万分,在筠桦夫人耳边说着什么,最后院子里回荡着谢思朗哀嚎声,“好啊,那我是不是不用娶尚书大人的千金了?” “不行。” 白露霜并没问薛陌殇跟筠桦夫人说了什么,虽然好奇不过还是忍住了。她将手里刚刚谢思朗给她的信封递给薛陌殇。谢思朗跟她叮嘱过,一定要等他们走了才能给他。 那封信是柳伯给薛陌殇的,他苦苦哀求,几次纠缠,筠桦夫人才将事情真相告知于他,薛陌殇才是他的儿子。筠桦夫人这样做,当然有她的目的,知道薛陌殇是他儿子又怎样,生父不及养父大,眼睁睁看着亲生儿子叫别人父亲,这已经是对柳伯最好的报复,不是吗!其实,他一开始接近谢思朗也是有私心的,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谢思朗才是他的儿子,没想到筠桦夫人狠心至此,因为对他有恨,竟将所有过错,怪罪到一个孩子身上。他怪自己没用,当年要不是母亲病重急着用钱,她也不会去求那位官家小姐,招人唾弃吃软饭。到头来,母亲还是病故,他也离开那官家小姐,在外漂泊。偶然回乡,才知自己当年所犯的过错。得知筠桦夫人嫁给谢粼,他心里一直愧对于她,又不敢出现在她面前。谢思朗是个好孩子,接近他并不单纯,可是他一直真心待他。这段时间,远远跟在薛陌殇身后,只为看他一眼。如今,他有自己的生活,而他自从缺席他的童年开始,他在他的生活里便是多余的。生父不及养父大,既然如此只要他过得好,一切都不重要。世间万物皆有归宿,而他如今的归宿,便是找个地方安静度过后半生,在远方看着他就好。 当薛陌殇合上那封信时,眼里多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光芒,抬起头望着天空,握成拳的两只手松了紧,紧了松。 三日后,薛陌殇亲自领着谢思朗去见了楚王,将东西奉还。当交出东西那一刻,谢思朗没有失落,只有轻松感。再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睡觉也比以前安稳。 白露雪跟叶玉也有了自己的孩子,腿也能不靠拐杖自己行走。汪奕已经变得痴傻,沈筱筱最终还是舍不下他。无奈薛陌殇只好向王爷求情,好歹他也得到应有的报应,留下一条贱命。沈筱筱感激不尽,最后领着汪奕离开了井成县。 谢思朗已经接管谢家的生意,整日忙得不可开交。脑子滑,还是想办法推脱掉那桩婚事,至今还是一个人。谢家几代单传,这可急坏了谢粼,反观筠桦夫人一切淡然,整日呆在佛堂吃斋念佛,不管世事。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所谓万事莫强求。 薛茗依旧是那个关心百姓的县令,最近走到哪里都能看见他灿烂的笑容,等着抱孙子的喜悦没人能及。 几个月以后的晌午,县衙府格外热闹,院子里站满了人,个个脸上焦急等待,尤其是薛陌殇,走来走去,时不时抬起头望望紧闭的房门。 里面传来哭喊声,他的心跟着那声音时上时下。直到听见孩子的哭声,所有人焦急的脸上转变为喜悦之感。门被打开,看见稳婆怀里抱着娇小的人儿,立马围了上去。 “恭喜老爷,恭喜少爷。母子平安,是位小公子。”薛陌殇听闻急不可耐的进去,白露霜躺在床上,激动得上前抱住她。 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觅得一良人,白首不相离。白露霜庆幸自己一直在,薛陌殇一直爱,往后余生,生生不离,永不言弃。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到此结束,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不足之处,会继续努力的。请小天使们继续支持,接档文《娘子她想静静》很快更新!!喜欢的小天使可以收藏哦!卖萌打滚加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