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造女配之姐姐来了》作者:大阳台 文案: 穿书反撩王者傲娇年上受X重生直球行家忠犬年下攻 1V1 he 文案一: 许辞穿成了书中与自己同名同姓杀了男女主、被众人咒骂不已的恶毒女配......早逝的病秧子姐姐。 还未等她缓过神来,又被网速不好的天降系统友情赠送了三个任务。简而言之,保命,牵红线,改造女配。 某系统官方笑:我相信您的能力。 许辞无奈摆手:大可不必。 本着伸头一刀,缩头也不知道是几刀的心理,许辞想想还是从了。 但在经历了与女配的初次见面她就云里雾里地丢了first kiss,还被女配疯狂调戏,逼在墙角无处遁逃后,她的心理出现了变化。 末了,许辞看着给自己宽衣解带的某女配,开始怀疑人生:等等,这剧情不对啊?她不是穿的是言情虐文吗? 秦飒鼻尖擦着她的脸颊,轻柔一笑:姐姐这么不专心,是想换个姿势? 许辞无措摆手:大可不必。 文案二: 上一世,秦飒在大错已铸、彻底身亡后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被人利用。 有幸重生,她决定这次绝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竭力弥补上一世的缺憾。 做不违本心之事,爱自己想爱的人。 而这个人就是许辞。 内容标签: 年下 系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辞,秦飒 ┃ 配角:叶安歌,叶明哲,顾念晚,顾云清 ┃ 其它:许瀚伟,许治泽,方虎,叶广坤 一句话简介:穿书傲娇受x重生直球攻 立意:灵魂伴侣 第1章 时值正午,烈日当头。 带着热意的微风吹拂过游泳池,再配合着阳光,远远望去犹如给水面铺上了一排排晃动的碎钻。 池边淡黄色的遮阳伞下,一个带着墨镜的高挑女人极为惬意地靠在躺椅上,雪白的纤足在空中优雅地比划着图案。 不一会儿,似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女人猛地撑起身子,拿起一旁的本子和笔开始快速地书写着什么。 “任务一,保证自己活下来;任务二,促成男女主结婚......等等,你说慢点!”许辞半攥着笔,有些烦躁地拍了拍本子嚎道。 手里的笔记本上除了前几个字还能稍微看出点字的模样,后面随着速度加快已经彻底变成了鬼画符。 脑子里机械冷酷的女声微顿了顿,而后仍旧按照二倍速说着:“亲,这边建议您写快点呢。系统再为您播报最后一遍。您在书中的身份是许氏集团的大小姐许辞。本次您的穿书任务有三。第一,保证您自己能成功活下来;第二,确保男女主结婚;第三,阻止女配黑化。” “第三?”听到这儿,许辞瞬时坐直了身子,“有没有搞错,我为什么会有三个任务?还又要保自己的命,又要管其他人的姻缘?你当我是神仙吗?” 以往她也看过不少穿书小说,所以昨晚一睁眼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且配置豪华的卧室,她只吃惊了一阵心里便立时有了判断。 本还在好奇怎么没有新人引导系统指导自己,没成想等到了第二天大中午,这冷酷无情的系统才与自己连上线。 但是,别人穿个书一个任务就够呛了,怎么到了她的时候就跟抽中了任务大礼包似的? 某系统气定神闲:“鉴于您生前是众多用户中最有能力的一个,所以为了保证您能享受到最优质的体验,我们特意给您安排了最完美的任务量呢。” 许辞满脸黑线:“......” 完美在哪里? 她没被横穿马路的大卡车撞上天之前,确实是个人人羡慕的公司小领导,要说没能力肯定也有,只是—— 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异世界,她那点能力又算得了什么呢? 再说了,她穿进的这本书可是蝉联网站烂书榜第一三年的“终极致郁言情文”——《豪门虐恋之无人生还》。 说到这本奇书,她又有太多想吐槽的点,简直是不吐不快。 小说男主叶明哲是S市老牌集团叶氏的准继承人,年轻帅气且多金,才华横溢又绅士。女主顾念晚呢,是娱乐圈的人气小花,聪明大气有担当,年轻时还曾阴差阳错地救过男主。 本来照这个人设和剧情,男女主真是般配得不行,眼见着“一年生俩,两年抱仨”的团圆美好大结局在向他们招手了,后来不知道作者脑子是不是被门挤了,突然在两人中安排了一个叫秦飒的恶毒女配。 跟其他书里的恶毒女配1.0版本不同,这本书里的女配简直是灭绝人性2.0版本,逮谁弄死谁那种,关键还是男女通杀。 首当其冲的就是本书女主顾念晚。 秦飒向男主追爱不成后便雇人故意捏造女主黑料,大肆抹黑女主的名声,使得女主人气一落千丈,后来甚至被失去理智的狂热粉丝开车撞死。 对待拒绝她的男主,她也丝毫没手软。 先是联合男主同父异母的姐姐叶安歌使尽手段夺了男主的公司,紧接着又派自己的手下去故意堵男主,致使男主双腿被废,最后失血过多身亡。 许辞当时看到这儿的时候直呼自己开了眼。 真是头一回见书里头男女主的光环还没有女配高的,而且还都在大结局前双双被作者发了盒饭。 虽然在后期作者碍于读者的怨念给秦飒设置了个在山路开车车速过快坠下山崖,车毁人亡、尸骨无存的结局试图修补一下读者们破碎的心灵,但对广大读者来说,这个死法对于她所做的那些恶事来说还是太轻松了。 因此便有了它被读者骂到蝉联烂书榜第一的后来。 至于自己附身的这个与自己同名同姓的许家大小姐许辞。她在书里只是个两笔带过的炮灰小角色,而且还从小就是个病秧子。 装备不齐,任务艰巨,她完全不可能会有游戏体验感。 综上,系统在忽悠她。 * “不行,我完成不了。三个也太多了,你们这个任务安排完全不合理。一个,就一个行不行?我可是百分百纯的新人。那个叫什么来着,萌新。萌新,你懂吧。”许辞咬了咬牙,试图讨价还价。 某系统不为所动:“亲,这边任务量不可更改呢。不过,后期根据剧情进度,系统会随机掉落辅助小道具。您到时记得查收。网速不好,那就先这样哦。祝您本次穿书愉快,希望您成功哟!” 最冷酷的声音说着最无情的话。 “喂喂喂,别后期给道具了,就现在不行吗?喂你等一下,我还有问题没问完呢......” 但说话的这一会儿,她脑袋里已经彻底没了声音。 “切,来的时候网速不好,走的时候倒是挺快。” 被残酷的事实击垮,许辞生无可恋地跺了跺脚,又干脆直挺挺地躺了回去。原本天气就很热,如今被系统气得她身上又添了一层薄汗。 “你好歹透露一下我到底是因为什么病死的啊?”她自顾自无声呢喃。 小说里对于许辞这个人物着墨不多。她就知道在男主叶明哲与她宣布订婚后不久,许辞便因病去世了,年仅28岁。 至于是什么病,作者可能觉得没什么扩写的必要,也没说清楚。 问题是,根据她现在接收到的原主记忆来看,许辞虽然从小到大身子一直有点虚弱,姑且能称上一句“病秧子”,但要说她有什么重大疾病,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出来一个。 也就是说,连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毛病。 哎,头大。 * 被纷乱思绪搅得脑袋一团乱,许辞翻了个身,当下更是烦躁了很多。 末了,她鼓着嘴将本子合上将它丢到一旁,从高挺的鼻尖上没好气地撇下墨镜,蓦地站起身,赤着脚往眼前的游泳池走去。 池水清澈透明。微风拂过,水面泛起阵阵涟漪,仿若无声的邀请。 她深吸了一口气,细白纤长的手臂在空中打了个转,轻巧地翻身下水。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轻灵得只溅起点点水花。 清凉的池水卷走了些许皮肤上粘附着的热气,也冲淡了些许许辞心里上涌的恼意。她干脆翻了个身,缓缓呼出一直紧憋着的气,任由自己整个人贴近池底。 生前,她时常要一个人同时处理很多事情。遇到事情打结或者自认为走到死角的时候,她就喜欢一个人去游泳。 也不是光游,就是将身子缓缓沉入游泳池中。看眼前水光潋滟,四周静谧无声,她内里的思维才是最清晰的时候。 后来,这成了她的习惯,也是她遇事时的一种条件反射。 一切就绪,继续思考问题。 任务一暂时摸不清头绪那她就先放一边。任务二和任务三若仔细捋捋,相关联程度四颗星。 理想条件下,只要保证女配不黑化,男女主若根据本来的剧情走,这么般配了肯定能走到一起。 但理想终究是理想。因为要实现这个前提,难度五颗星加n。 毕竟,能让这位姑奶奶黑化的点可太多了。 十五岁时父母离婚,母亲莫子臻一个人艰难地供她上学。在学校还因为长得好看受到同学的排挤孤立。 好不容易等到她考上了S市最好的大学,苦日子到头了。谁知道,拿到通知书的那天,她回家却发现失联许久的父亲醉醺醺地提着刀站在客厅。 而地上躺着她已然没了气息的母亲。 不得不说,这作者真是个极品后妈,对待书中的三个主要人物没一个手软的。 也就是秦飒这个女配还有出场任务要做,要不然现实中光以上这几项,换谁都得被逼疯。 而且还不止这些。 后来,秦飒父亲锒铛入狱。她被母亲莫子臻曾经的爱慕者——许氏集团的当家董事长许瀚伟接到了许家,成为了他的养女。 书里没提秦飒到了许家之后的生活过得如何,但照之后收购了许宅回来示威的小片段来看,这孩子估摸着在许家秦飒也没少受欺负。 想到这儿,许辞眼睛倏地一亮。 有救了。 原主的记忆里暂时还没有秦飒这个人的出现,那就意味着秦飒还没有亦或者是马上就要到许家了。 那等秦飒真的到了,她可以以自己许家大小姐的身份护她在许家不受欺负,然后再用自己充沛的姐姐爱去感化她,最重要的是尽量让她避开男主,这样她肯定不会黑化了。 妙计。 * “咳咳咳......”因着太激动,她都忘记自己现在正沉在池底。刚雀跃地哼了一声,下一秒就猛地喝了一大口池水,直呛得她肺疼。 与此同时,她的心口也响应似的加速跳了起来,每一下都牵动起一阵痛意。 坏了。 她刚刚一时情急跟着习惯就跳下了水,倒是忘了自己如今这副身子可是个病秧子。在池底放空这件事,她这身子肯定遭不住。 思及此,她赶紧快速摆动双脚,与此同时,双手不住地向上划拉着。 但下潜时有多轻松,这会儿她就有多吃力。 眼见着指尖即将触到最上头那层湛蓝色的透明边缘,她心口的痛意又倏地加重。 许辞整个人犹如撞到了一堵结实的空气墙,身子嗡地一下被弹了回来,当下微张了张嘴,向上伸去的手吃痛地垂落了下来,本能地捂住心口。 好家伙。千算万算,没想到任务还没开始,她自己倒是先作了个大死。 这么一耽搁,身体里储存的空气越来越少,她整个身子比之前下沉得还要快,几番划拉却只是离水面越来越远。 行至最后,她手脚皆有些疲软,只能认命地放弃挣扎,缓缓闭上眼睛。 只希望那该死的系统不要把她这段无疾而终的穿书经历存档。 也不要给别人看。 毕竟她要脸。 * “姐姐!” 有声音。 是不是有人来救她了? 许辞眼睛勉力睁开一条小缝。 果不其然,原本空荡荡的池水里多了一抹向自己飞快游来的高挑身影。 一头鸦黑的长发如水草般在水中铺散开,或明或暗的光线沿着她的身影向四周发散开去,远远望去犹如周身披着银色的圣光。 随着来人身形的加速靠近,长发被水流阻至身后,一张清冷精致的年轻面庞清晰地显露在许辞的眼前。 许辞眼睛睁大,一眨未眨地盯着女生的身形,呼吸凝滞在喉咙里,颤颤巍巍地向她伸出手。 还未完全伸出,她的手很快被另一只微凉的手紧攥住,腰部也被人轻柔地勾住。 那如天仙般的面容在她的眼里逐渐放大,最终正抵上一双如黑潭般深邃的眸子。 紧接着,唇上一热。 有热气缓缓渡入她的口中,如洒入枯井的甘霖。 恰好解了她的急,也救了她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有存稿。希望大家看书愉快。 第2章 待两人相拥着即将到达水面,那双眸子才缓缓从许辞的眼前撤远。 贴在额角的湿发被女生轻柔地撩至脑后,耳边传来比之前在水中听到的更为清晰的声音。 “姐姐,你没事吧?”清冷平稳,声如其人。 许辞眨巴着眼睛看着面前温柔望着自己的女生,反应了许久才怔怔地摇了摇头:“我、我没事,谢谢。” 方才在水下她只大致看到个女生的轮廓,如今近距离看着,许辞才发觉眼前的女生长得真是极为好看,只这么盯着就已让她有些挪不开眼。 女生看上去年纪不大,脸上有着满满的胶原蛋白。皮肤白皙得几近透明,一双漆黑有神的眸子犹如两颗葡萄嵌在雪中,在细碎的阳光下微微闪着光泽。高挺秀直的鼻梁与单薄小巧的红唇交相衬着,左眼眼睑下的一颗泪痣就是那画师的最后一笔,装点得恰到好处。 似是被许辞傻愣的模样逗笑了,女生轻挑眉梢,宠溺地捏了捏许辞的脸颊,低声道:“姐姐,你真可爱。” 突然被这么个陌生且漂亮的女生夸自己可爱,饶是许辞两辈子加起来都快60岁的人了,都不由地立时有些飘飘然。 她略一扬眉,微红着脸想也没想地回道:“没你好看。” 闻声,女生先是一怔,而后唇角微勾,又是一声轻笑。 * “嗨呀小姐,昨儿个刚昏倒,您怎么今天还进池子里游泳了?您快赶紧上来,别冻坏了身子!”池边传来一阵焦急的喊叫声,将两人的对话打断。 许辞循声望去,见是昨晚醒来见到的佣人王妈,心里暗叫一声糟糕,下意识偏过脸去。 王妈是许家最年长的佣人,自许辞的母亲早早去世后,是她手把手将许辞和她弟弟许治泽带大的。尤其是对身体不好的许辞,她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昨晚许辞穿到这里来,刚从床上睁开眼,思绪还未来得及缕清,就先被垂手杵在她床边的王妈吓了一大跳。 王妈见她醒了立马红了眼眶,而后紧握着许辞的手就是一通自我检讨似的痛哭,弄得她当时云里雾里还外带沾了一手的口水泪水混合物,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后来她只能一面搜索着原主的记忆一面安慰哭得停不下来的王妈,硬是折腾到半夜才缓缓入眠。 要是让王妈知道自己刚刚差点溺死在池子里,真不知道又是怎样的一番哭天抢地。 想到这儿,许辞又转过脸来,后怕地朝王妈笑着招了招手,而后极为自然地拉起身侧女生的手。 “我们先上岸吧。” 女生看了眼两人交握的双手,唇角的笑意加深,轻点了点头,也跟着许辞往池边游去。 刚走上岸,许辞的身子就立马被一条厚实柔软的毛毯包裹住。 “我的个乖乖,您赶紧擦擦。待会儿我再去给您煮碗姜汤驱驱寒!”王妈着急地给许辞擦着身子,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个劲儿地往外倒着字句。天知道现在才九月初。 见王妈就给她一个人拿了毯子,许辞回看了一眼身后,稍微变换了一下说法吩咐道:“王妈,再拿条毯子给这个妹妹。我刚刚在水里差点抽筋,是她救我上来的。” 谁知王妈听罢只略瞥了一眼许辞身后浑身湿透的女生,手上擦拭的动作不停,脚下也并未挪动分毫。 恍若没有听到。 见状,许辞心里不由一阵奇怪。 难不成许辞一个许家大小姐使唤个佣人都不好使了? 当下她微挺了挺脊背,轻咳了一声,准备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拿出当家小姐的架势:“王妈,我说......” 还未说完,身后的女生却松开手先行出声道:“不用麻烦了。我在这儿晒会儿太阳就好了。我这件衣服很容易干的。”脸上带着一如方才的浅笑。 她的湿发仍散在肩上,身上简单穿着的那一套蓝白运动服早已被水浸得沉沉的,此时正湿哒哒地往地上淌着水,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狼狈。 这哪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晒干的。 许辞见着女生这副楚楚可怜又故作坚强的模样,心里没来由地一酸。 “不行。既然她不拿,你就用我的这个。”她轻蹙着眉,干脆豪气地一把将女生扯了过来,将她包在自己的毯子里。 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这一手使得两人的面颊一下子凑得极近。 女生面上明显地一愣,微眨了眨眼,看着为自己擦着头发的许辞,眼里蕴着将说未说的情绪。 一直默不吭声的王妈也怔了怔,而后眼疾手快,猛地使力又一把将毯子拉了回来,瓮声瓮气辩驳道:“小姐,人家自己都说了不用了。您就别多费心了。人小年轻身子骨强,让她晒晒就好了。您现在先跟我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衣服。” 说罢,王妈又斜睨了女生一眼,连毯子带人不由分说地拉着许辞往里间走去,脚下的步子迈得飞快,仿若身后的女生不是鲜活的人而是避之不及的妖魔鬼怪。 “哎哎哎你......” 许辞被王妈这么一路拖拽到里间,终是忍不住发火道:“王妈,你这是干什么?她就只是个小姑娘,你为什么要让人家这么难堪呢?” 她这初来乍到还没站稳脚跟,倒先觉得这里面NPC的人设也有点问题。 且不说人家刚刚还救了她家小姐,就算是个普通人,也断没有这样没礼貌地对待的道理。 王妈被许辞陡然的大吼吓了一大跳,声音当即变得有些委屈:“小姐,您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吗?这小姑娘叫秦飒,是那姓莫的狐狸精的孩子,先生早上把她带回家说是要收作自己的养女。我把她安置在客房,让她不要乱跑。没想到她话都不说一声,还跑到游泳池这儿来了,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虽说她是救了您,但难保她没有坏......” 嗯? 余下的话许辞没仔细听,她微张了张嘴,手里紧攥着的毯子倏地掉在了地板上,脑袋里犹如放烟花似的噼啪作响。 秦飒,养女...... 好家伙。刚刚救了她还夸她可爱的漂亮女生竟然就是那狠辣的恶毒女配...... 再联想到刚才在水下的互动,许辞收了收下巴,当场无语了。 窒息,这是什么魔幻的剧情发展。 * 游泳池边。 秦飒目送着许辞进了屋内,微眯了眯眼,不紧不慢地揉着自己因刚才的拉扯而发红的脖颈。 余光落到慢许辞一步的王妈身上,她嘴角的笑意缓缓逝去,深邃的黑眸里骤然闪过几缕寒芒,脑海里缓慢浮现出另一幅画面。 体态丰腴的中年女人眼神发直,面颊布满了青紫,浑身犹如落汤鸡一般淌着水,抖索着身子跪在她的脚边,不住地向她求饶:“秦小姐,是我那时候有眼不识泰山,处处刁难你。求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吧!” 同样的池边,却是态度不一样的两人。 秦飒轻哼了一声收回目光,将身上因为浸着水而变得沉重的运动服脱了下来,随意地丢到一旁。而后双手交叉置于脑后,整个人平躺在了地上,让炽烈的太阳光正对着自己。 在早晨醒来见到分外年轻的许瀚伟来接自己的时候,谅是她一个不信这些玄学的人,都不得不相信自己是经历了一次重生。 再次回到那个阴暗的十九岁,那个浸满绝望与恐惧的十九岁。 那个还有着许辞的十九岁。 前世她做过很多恶事,也受过很多人的咒骂。临了死后她整日困在一团混沌中,也仍旧能听到“秦飒这个大恶人死得真好”之类的话语。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句话也经常被人们挂在嘴边——“这秦飒到底是为什么要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 为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几乎很多人都将她所作所为的缘由归因于她不幸的青少年时期,又或者是直接说她天生如此病态,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一个人—— 许辞。 这个如同一束柔和的光曾将她从深渊里短暂拯救出来的女人。 虽然在死前她才得知自己从头至尾只是被另一个人以许辞之名彻底利用了而已。 想到这儿,她眼前不由地浮现出一张妖冶妩媚的脸。勾人的桃花眼眼尾上挑,正看着自己似笑非笑。 秦飒厌恶地甩了甩头,瞳孔微缩,忿恨地攥紧手心,从地上霍地坐起身子。 重活一世,她绝不会再次被那人任意摆布。 也不会让姐姐再遭到那人的迫害。 * 许辞洗完澡后,已经从救自己的女生就是女配秦飒的震惊中缓和了出来,一个人端坐在沙发上,手指绞着毛毯。 刚才应该就算是她与秦飒的初次会面了。 虽是意料之外的发展,但不得不承认,她对秦飒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不,更准确地说,是很不错。 之前看小说的时候,她脑补出的秦飒是个动画片里蛇精那般的长相,如今一看,简直就是个漂亮的小天使。 真是很难想象到她黑化后的样子。 “小姐,姜汤还有一会儿才能好,要不您先去房间里休息吧。”见许辞在沙发上出神,王妈从厨房里探出身来,将手在围兜上仔细擦了擦,催着许辞上楼。 “噢好。”许辞收了思绪,应了声,从沙发上乖乖地站起身。 慢悠悠地走了几步,待听到王妈将厨房门关上,她身子一摆,脚下猛地提速。 三两步冲到卫生间,利索地勾起一条干浴巾到手里,就迫不及待地往游泳池方向走去。 小天使就应该一直小天使下去。 既然她来了,黑化什么的是绝对不能被容许存在的。 她宣布,改造女配计划今日正式启动。 * 到游泳池的路上说远不远,但因着瓷砖沾了水有些滑,许辞的拖鞋更滑,所以路上还是耽搁了点时间。 等她火急火燎地赶到游泳池,池边却已然没有了秦飒的身影,远远望过去只有那件蓝白的外套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见状,许辞脚下的步子略顿了顿,环顾了一圈周围,有些不明所以地走近,弯下腰将蓝白外套拿到手里。 咦,人呢? 难道是回房间了? 正寻思着要不要去其他地方找找,原本寂静的水面中央突然传来一阵哗啦的破水声。 秦飒顶着一头湿发从水中探出身来,淡笑着地朝她招手:“姐姐,是在找我吗?” 细碎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犹如给她披上了一件淡金色的薄纱。唇红齿白,肤如凝雪,明丽的笑容更是使其原本清冷的脸庞又添了了几分孩子气。 许辞微眯了眯眼,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好看,被秦飒的笑容感染着,当下也不由地勾起嘴角。 “是啊。”待秦飒刚靠近池边,她将手里的浴巾递过去,笑问,“不是说要晒太阳吗,怎么又跑到水里去了?” 秦飒用毛巾擦着头发,答得随意:“与其傻傻地晒太阳,还不如让自己在水里泡着,反正湿都湿了。” 许辞略一扬眉。 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可是泡久了,你早晚不还是得上岸?到时太阳可都没有了。” 闻声,秦飒略沉吟了一会儿,而后抬眸看向许辞,裹着浴巾朝她身前跳近了一步,笑得灿烂。 “我不担心。因为我知道姐姐你肯定会回来找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3章 啧,小屁孩还挺自信。 许辞眼神略晃了晃,嘴角一提,起了逗弄的心思。 “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回来找你?说不定我跟王妈一样懒得理你呢?” 秦飒将湿发揉开,轻挑了挑眉:“可姐姐你最后还是来了,不是吗?毕竟我可是您的救命恩人。” 说罢,她还意味深长地轻点了点自己的唇。 这下子轮到许辞没话说了。 还是那句话。她刚才就不该作那个大死。 想到这儿,她面色微赧,置气似的揉了揉秦飒的乱发,转移话题道:“有带换洗的衣服过来吗?如果没有的话,就先穿我的。” 秦飒想了想自己房间里被塞得满满登登的行李箱,乖巧地摇头道:“没有。” “那行。你先大致擦一下,待会儿跟我上楼拿衣服。” 秦飒将得逞的笑意掩在擦头发的动作中:“好。” 待秦飒擦得半干,似想到什么,许辞看了眼里间,不自然地做了个“嘘”的手势,又说道:“不过,咱们动静要小一点。王妈这会儿还在厨房。要是见到我带你上去,估计又是要嚎一通。” 王妈的嚎不是干嚎,而是念经似的大声唠叨。 说着,又不自觉地模仿着王妈骂骂咧咧的样子做了个鬼脸。 秦飒抬眼看她,正巧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许辞有着一双灵动清澈的眼睛,五官线条精致柔和。因为打趣似的做鬼脸,她柳眉弯弯,睫羽轻颤,原本苍白的脸颊上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清晨的玫瑰花瓣般娇嫩欲滴。 见状,她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冷不防回想起之前在水下的那个柔软湿润的触感,眸光变深,几不可察地微抿了抿嘴。 “好。” * 自泳池走回,两人推开玻璃门走进去,一股浓重鲜辛的姜味就先扑鼻而来,远远地就听到王妈在厨房里切东西和走动的声音。 许辞皱眉轻捂着口鼻,弯着身子,竭力忍着打喷嚏的冲动。 王妈这是要给她来个特大份的姜汤来补身了,听这声音估摸着还在往锅里添食材。 看来,她待会儿有的苦受了。 许辞为自己暗暗捏了一把汗,给身后的秦飒递了双拖鞋,领着她蹑手蹑脚地往二楼房间走去。 身为许氏集团的大小姐,许辞的房间配置自然是怎么豪华怎么来,不过是那种内秀似的豪华。只有内行人才能察觉出里头的奢侈,外行人第一眼看着只是觉得简约温馨。 房间宽阔敞亮,四周的墙壁被涂成杏粉色,跟白墙相比,置身其中让人有一种柔软放松的感觉。除去一张供三人睡都绰绰有余的大床外,就是墙角的白蜡木实木衣柜占据了些空间。 淡金色的太阳光透过单薄的纱窗落在地板上,形成星星点点的光毫。实木地板上铺着柔软宽大的手织地毯,两人穿着拖鞋走在上面的声音犹如被无形的海绵吸收了一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秦飒在前世从未来过许辞的房间。 一方面因着王妈刻意的安排,她住的是别墅最北侧的客房,而许辞的房间则位于最南侧,走动起来距离较远,另一方面也是顾忌着许辞的身体,她很少主动打扰,担心影响到许辞休息。 虽然在很多年以后,她花重金重又买下了许家的这幢别墅,不过每每也只是在空荡荡的房间门口驻足立着,从不踏入。 如今被许辞亲自领了进来,她环顾了一圈,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你等一下,我看看有没有什么你能穿的衣服。”许辞在衣柜前站定,哗啦一下拉开。 下一秒见着满柜子的同款白色连衣裙,她不禁有些傻眼。 敢情这原主还是个强迫症。 不过,倒是给她这个选择困难症重度患者省去了很多麻烦。 反正选来选去,就只有一个选择。 她搓了搓手,从里面随便拿出一条白裙,虚离着秦飒的身子远远对比着:“嗯,好像刚刚好合适。那你就换上这个吧。” “好。”秦飒闻声收回视线,回转过身,点了点头。 紧接着二话不说就开始脱上衣。 * “你你你等会儿!”许辞被突然映入眼眶的一片白花花的皮肤吓了一跳,慌乱地偏开脸,一阵口吃,“你等等......等我出去再换。” 这小孩也是虎。自己人还没走呢,就开始脱了。 秦飒双手置于腰间,见着许辞一副仿若见了鬼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 她总感觉如今的许辞与前世有些不同。 不再时时稳重端庄,面上也少了几分病弱,好像变得更活泼可爱了。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样的许辞她反倒更喜欢。 也更想着逗逗她。 思及此,她嘴角勾起一抹调皮的笑容,将衣服放下,出口的声音却是带着刻意的委屈:“不是姐姐你让我换上的吗?我已经脱好了,那我要再穿上吗?” 此声一出,许辞登时更结巴了。 “是是我,但我不是让你立马这样......穿还是......哎算了。” 她也不知道要说秦飒乖得很还是该说她自来熟得很了。反正对她来说,在不熟的人的面前换衣服是一件极为不自在的事情。 那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把自己毫不保留地展示给别人看。 她不会这样做,也很怕别人在她眼前这样做。 “那你换,你换。我马上出去。”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许辞认栽地紧闭着眼,迈着螃蟹步往房门口挪去,每走一步就顿一下,仿若脚下踩着的不是柔软的地毯而是藏着地雷的陷阱。 只是还没走出几步,身后又传来秦飒较之前更为委屈的声音。 “姐姐,你把我的衣服拿走了。”秦飒噙着笑一步步悄然走近。 ...... 经这么一提,许辞这才意识到自己左手紧攥着的裙子,脸上泛起尴尬的红意,当下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你你从衣柜里随便拿一件就好,反正都是一样的。那什么我、我先出去了。”说罢,她脚下的步子迈得更急了。 “不用,姐姐挑的才是最合适的。” 带着轻笑的清冷声音几乎是贴着许辞的耳后响起,让许辞整个人当即一个激灵。 与此同时,她的手里蓦地一空。 脑袋也是一懵。 这小孩什么时候跑到她身后头来的。明明前一秒听声音还离她很远。 身后窸窸窣窣的换衣声清晰可闻,许辞僵着身子顿在原地,因着闭着眼,听力更是变得极好。 她甚至能大概猜到秦飒的每一步动作。 为掩饰尴尬,她轻咳了几声,睁开眼轻晃了晃脑袋,干脆45度角仰头看门。 嗯很好,木头不错,看上去应该很结实。 这要是一拳砸下去的话手肯定很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许辞已经着手分析木头的树龄的时候,她的左肩被人轻轻柔柔地戳了一下。 “姐姐,我换好了。你转过来吧。” * 许辞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肩膀,莫名觉得那一块的肌肤痒痒的,还一时消解不掉。 待又缓了会儿神,她清了清嗓子,这才低声应道:“哦哦好,换好了就行,换好了就行。” “姐姐,你不转过来看看我吗?”身后的人适时催促道,声音里似是带着笑。 “哦哦我转我转。” 许辞被提醒了一下,先一步小心地降下视线,以右脚为圆心左脚以0.5倍速向后滑动着转过身。 一见着细白的脚踝在轻晃着的洁白裙摆中隐约显出身形,她暗舒了一口气,这才缓缓抬高眼皮。 秦飒比许辞高半个头,身材清瘦高挑。白色长裙完美地将她的身形勾勒出来,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细长的脖颈。 原本带着湿意的乌黑发丝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逐渐变得干燥蓬松,松散地垂在肩上,让她身上不由多出了一点慵懒妩媚的意味。 总而言之,就是好看得很。 要不是许辞知道她是女配,凭这颜值、这身材她觉得当个电视剧女主都绰绰有余。 许辞眼里盛着惊艳,轻挑了挑眉,由衷地赞赏道:“好看。这衣服很适合你。” 秦飒不在意地笑了笑,一双眸子亮晶晶地凝着她:“是姐姐挑得好。” 人好看,嘴更甜。 绝了。 * “小姐,姜汤煮好了。我给您端进来啦!”王妈经典的唢呐音不合时宜地隔着房门透了进来,再次将两人的对话打断。 随着房门的一开一合,熟悉的鲜辛味瞬间在两人周围弥漫开。 王妈像是护着一个珍稀古董一样,双手紧紧托着一个大圆碗小心翼翼地挪了进来。 待不经意瞥到穿着白裙的秦飒和她手上用浴巾包起来的湿衣服,她手里的碗冷不丁地一抖,当即瞪圆了眼睛叫道:“你怎么会在小姐的房间里?竟然还穿着小姐的衣服!” 许辞原本扬起的嘴角被王妈的声音嚷得敛了下去。 待听清了王妈话里的内容,她轻蹙着眉,连捂嘴防姜味都忘了,条件反射地挡在秦飒的身前。 “王妈,别这样。是我带她来的,也是我给她穿的。你不要吼她。”她微提了音量。 她这会儿已然被秦飒的颜值吃得死死的,再加上自己的任务所需,对秦飒有种母鸡护崽的怜惜感。 见许辞帮着秦飒,王妈气得下嘴唇抖了抖,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架势:“小姐!您不是知道她是谁,您怎么还?” 许辞算是她手把手带大的。平常说话一向轻声细气的,从来不曾像今天这样大声吼过她,而且还吼了两次。 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一定是秦飒这个小祸害教坏小姐的。 想到这儿,王妈那眼神就跟下刀子似的往许辞身后的秦飒身上飘去,直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个洞来。 秦飒毕竟是重活了一次的人,心理肯定没有之前那般脆弱。更何况现在的她也并不把王妈这种小角色放在眼里。 见状,她只略瞥了一眼王妈就低头看向护在自己身前的许辞,疑惑了一瞬后眸光不自觉地放软。 * 僵持了一会儿,王妈最先投降,软声软气地哄道:“好好好,是我的不对,您别生气。身子重要,您先把姜汤喝了。” 说着,将汤碗送到许辞的眼前。 许辞看着碗里微微荡着的粘稠汤汁,黑不溜秋的,气势立减,有些嫌弃地后退了一步:“我这个,要不我等会儿再喝?我感觉我身体挺好的现在。” 但把这碗喝下去,她可能就不好了。 “您这身子我还能不知道吗?来,喝点。不苦的,我放了好多糖的。”王妈端着碗凑近,尽量通过语言淡化这汤汁的难以下咽。而且看样子,劝药时候的她可比刚才语气强硬得多,大有种绝不妥协的架势。 “不,不了吧。”许辞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退。 待不期然间挨到了某个温热的手臂,她又嗡地一声向前弹了回去。她只顾着躲王妈了,都忘了身后还有个秦飒。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耳边又传来那熟悉的轻笑。 闻声,许辞不由没好气地回头瞪了某个挂着浅笑的小孩一眼。 也不想想自己现在这般骑虎难下,都是为了保谁。 末了,她又认命地转过头去,决定结束这个尴尬的僵持。 “我喝!” “楼下有人在说话。” 身后的秦飒与她同时发声。 两人的声音重叠到一起,让王妈一时有些分不清谁说了什么。 “小姐,你说什么?”她偏头问许辞。 许辞愣了愣,感受到肩膀上又被人轻轻戳了一下,她便很自然地换上了另一句话:“噢,我说楼下有人在说话。” “说话?” 刚问完,还不待许辞回答,王妈就紧接着听到楼下传来的浑厚男声:“王妈,王妈,人去哪儿了?帮我喊小辞下来一趟。” 估计是叫了许久没人应,男声里已经带了点不耐烦。 听罢,王妈原地端着汤碗,面上登时有些局促:“哎呀,好像是先生回来了。” 许辞正愁怎么躲过这碗夺魂汤,见王妈发着愣,她干脆先出声,拉着秦飒就往外走:“估计有什么急事。王妈,那我先下楼了。” “哎小姐,您先把汤喝了呀......” * 两人哒哒哒从楼梯上走下来。 许辞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就见着客厅的沙发上正端坐着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身材魁梧挺拔,面容坚毅。穿着一套深灰色西装,梳着光亮的背头,鼻尖搭着一副金色圆框眼镜,商务气质十足。 坐在离男人较远的一个沙发上的是一个俊秀的男生,穿着一身潮牌衣服,正抱胸翘着二郎腿,似是受不了男人的低气压正不住地往旁边探头探脑地看着。 许辞平了平气,松开手,大致扫了一眼,心里立时有了判断。 ——是原主的父亲许瀚伟以及弟弟许治泽。 似乎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男生眼睛一亮,几乎是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到了她的面前,来拉她的手。 “姐!王妈说你昨天晕倒了。你现在好点了吗?” 许辞没想到许治泽这么热情,下意识地手一缩:“啊我没事,没事。” 向后缩的手刚好被另一只略带寒意的手接住。 她想了想,没有挣脱。 “那就好。”许治泽似是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如释重负地抚了抚心口。 待瞥到许辞身后穿着白裙的秦飒,他立时收了笑,疑惑地问道:“姐,这人是谁啊?” “她......” “她叫秦飒。以后就是你们的妹妹。”沙发上的男人先一步许辞出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4章 许瀚伟从沙发上坐起来,迈着步子向几人走来。 看着相携着的两人,他先是有些吃惊,而后目光径自落到穿着白裙的秦飒身上,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像,太像了。 秦飒分明就是年轻的莫子臻——那个他这一生一直都在错过的女人。 他这辈子做过的决定有好有坏。唯一能让他后悔终生的决定便是当初没有勇敢地剔除掉身上绑缚着的婚约,去和与自己真正相爱的女人相守一生。 以至于如今两人阴阳两隔,再也不得相见。 秦飒见着几欲要哭的许瀚伟,眼里几不可察地闪过一抹讥诮。 口口声声说着爱自己的母亲,年轻时毫不留情地选择了放手,却在自己结婚生子之后又去纠缠同样已经步入婚姻的母亲,致使秦飒的父亲发现后一下子失了平日的精气神,整日沉迷于酒精。 若要给秦飒一系列悲剧的生活寻个开端,许瀚伟的大名必须大写加粗。 如今即使重活了一世,她对许瀚伟的恨也只多不减。 * “爸,你说什么?”许治泽瞪大了眼睛用手指了指秦飒,转过身难以置信地问男人道,“难道你大中午去学校把我带回来,就为了告诉我你把狐狸精的女儿带到了家里来了吗?” 许治泽对秦飒的称呼与王妈如出一辙。 话音刚落,客厅里紧接着便响起一声极为响亮的耳光。 “胡闹!你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谁准你这么跟我说话的!”许瀚伟抬着手瞪视着他,俨然已经动怒。 许治泽被这来势汹汹的一巴掌打得直偏过头去,右脸颊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因着这一巴掌,客厅的空气似是一下子凝固了似的,静谧无声。 “我不会承认这个妹妹,你也不配当我的爸爸。” 末了,许治泽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用大拇指揩了揩嘴角的血迹,抬头恶狠狠地看了一眼秦飒,甩了甩衣服径自推开许瀚伟大步冲了出去。 “你!你有本事走了就别再回来!”许瀚伟气急地吼了一声,堪堪稳住身形。 类似的争吵估计没少发生过。 只缓了一会儿,他就收回了视线,垂下手,不急不缓地将西装的皱褶捻平。而后,轻抑着怒气,看向许辞。 “小辞,我看你和小飒相处得还不错。作为姐姐,你有空再帮我劝劝你弟弟。反正小飒以后会留在我们家,他就是不同意也得同意。” 许瀚伟跟许辞说话时声音较与许治泽沟通时舒缓很多,不过话里头仍旧自带一股强势。 听到许辞的耳朵里,犹如被一块铁板压到了似的,又刺又闷,让她很不舒服。 她从一开始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父子俩吵架,没急着插嘴也是在琢磨这两人的性子。 至于他们的矛盾,原主的记忆里也描述得清清楚楚。 这许瀚伟对莫子臻爱得有多深,对自己的两个孩子就有多敷衍。 看这家庭相处模式俨然就是领导与下属,所有决定全凭他意。哪怕是错的他们也不能有异议。 啧啧啧,有什么了不起的。 “好的爸,这事儿包在我身上。”骂归骂,她这会儿准备暂时先当个假俊杰。 许瀚伟点了点头:“嗯好,你一直以来都是个好孩子。最近身子还好吗?” “还好。” 许瀚伟“嗯”了一声,似想到什么,微动了动嘴唇,但最终还是归于无话。 许辞乐得清静,自然也不会主动挑起话题。 * 半晌。 许瀚伟重又出声。 “你在这儿还待得习惯吗?王妈东西给你准备齐全了吗?有没有哪里还缺的?”这次问的是秦飒。 闻声,许辞几不可察地抬头瞥了他一眼,面上显出些许嫌弃。 跟自己亲生儿女说一两句话就恨不得发火,跟自己情人的孩子一出口就是三连的关切问询。 这个爸爸当得真是偏心得很。 秦飒余光瞥了一眼许辞,抬头睨着许瀚伟,答得冷淡:“不缺。” 三个问题只回答了最后一个,也不知道是没仔细听还是故意的,总归是给了许瀚伟一个下马威。 但料是这样,许瀚伟对秦飒的傲慢不敬仍是包容的。 他推了推眼镜,边思忖着边连连点了点头:“住得习惯就好。那你两天后开学,我派老陈开车送你去学校。到时候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吩咐他就好。” 秦飒听罢依旧是先看了一眼许辞,冷声拒绝道:“不需要。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许瀚伟被接连拒绝,有些尴尬地轻咳了声,又是推了推眼镜:“好,那你们先休息。公司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可赶紧的,闻声许辞在心里鼓起了掌。 她方才趁着秦飒与许瀚伟聊天的间隙又认真搜罗了一通原主对许瀚伟的记忆。 待忆起许瀚伟连原主发高烧一个人在家都不肯从外头赶回来,当下对许瀚伟已经从有点嫌弃升级为不耐烦。 要是他再不走,估计自己就先待不住了。 * 前脚许瀚伟刚提步往外走,后脚王妈就急匆匆地从二楼跑下来。 论不合时宜,王妈第一,应该没有谁敢不服气。 “先生,我刚在楼上给小姐送姜汤来着。下来得晚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吗?”王妈手搓了搓围裙,问得小心翼翼。 闻声,许瀚伟的步子停了下来。 转过头,越过王妈看向楼梯旁的两人,模样似是在思考。 “嗯,你来得正好。小辞隔壁还有间空的客房。你收拾收拾,安排小飒把行李箱搬过去。她们姐妹俩离得近些,也好做个伴。” “可是我已经......”给她安排好了另外的客房。 王妈犹如被猛塞了一口榴莲,话硬生生卡在嘴边。 一定是这个小祸害给先生告的状。小姐本来就被她带坏了,现在她还想影响小姐休息。 许瀚伟没耐心地摆了摆手:“就这么定了。以后对待秦小姐要和小辞她们一样,千万不要怠慢了。” 许瀚伟后补的一番话更像是坐实了王妈的猜测。 王妈低眉顺眼地应了声,小幅度地跺了跺脚就转身去了客房,心里对秦飒的成见顿时更深了。 在说完这些后,许瀚伟又看了眼秦飒,这才离开家。 没多久,身影就彻底消失在两人的视线内。 呼,总算是走了。 许辞长舒了一口气,对着许瀚伟离去的方向撇了撇嘴。 上一个让她觉得这么烦的人还是她的顶头上司。 不过这两人也确实很像。 都是她不得不应承还得指望他们赏自己钱的人。 “想四处转转吗?”她动了动僵直的身子,偏头问秦飒。 秦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攥了攥突然空下来的手掌,点点头。 说是带秦飒四处转转,其实是许辞自己想找个地方纾解一下心中那点突如其来的伤感。 她这小情绪来得很快,倒也不全是许瀚伟引起的。对于许家的这种有些压抑的家庭气氛,她虽是不喜,但也能忍受。 毕竟她也不是真正的当事人。 她只是突然有点想家—— 她自己的家。 她的原生家庭氛围极为和睦,甚至可以说是令外人羡慕的和谐。 父亲是大学教授,在家除了看书就是倒腾花花草草。母亲是图书馆图书管理员,与父亲有着共同的爱好。 两人从结婚到现在,相处时鲜少有争吵摩擦,可以说是天造地设般的契合。 她就是在这种温馨又时常被喂狗粮的生活中快快活活地长到了28岁。 幸福但也是短暂的28年。 也不知道那么宝贝自己的爸妈知道自己的死讯后会不会很难过。 只希望自己最后的模样不要太难看,那样他们肯定会更难过。 * 许家这栋别墅设计得很好,看得出来是花了大价钱的。 许辞对于里面弯弯绕绕的房间配置没什么兴趣,也默认秦飒没什么兴趣逛,径自带着秦飒走到了别墅后头的草坪。 这是一片修整得极好的宽敞草坪。可能是昨晚刚下过雨,一走进,鼻尖就萦绕着一股绿草的鲜腥味。 许辞挺直着背立在其中,大喇喇地张开双手,抬头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 “空气真好。大自然真是一切美好的来源。只要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瞬间充满了活力。” 一通自顾自的感慨后,睁开眼,见秦飒仍只是在她的身侧呆站着,她笑了笑,上前把她的双手打开。 “不用这么拘束。来,试一试。保证有奇效。” 她之所以会带着秦飒一起出来“消气”,自然也是因为发现秦飒的情绪被许瀚伟严重影响到了。 秦飒顺从地张开手,眼睛依旧默默盯着许辞。 良久,她轻声问:“姐姐,你会讨厌我吗?” 许辞没料想到秦飒会问这么个问题,当下收了手,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秦飒面上的表情极为认真,就像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极为重要。 半晌,她眼珠转了转,故意说道:“会。” 话音刚落,秦飒眼睛眨了眨,默默垂下眼,摊开的双手也隐隐有下落的趋势。 见状,许辞心里又是一阵疑惑。 这小孩好像很在意她的看法。 想到这儿,她上前拍了拍秦飒的肩膀,笑道:“嘿,我开玩笑的。我对你没有意见,更不会升级为讨厌。要真是讨厌,也该是讨厌许瀚伟才对。怎么,怕我对你不好?” 她很当然地将秦飒的表现理解为对自己日后欺负她的担心。 毕竟许治泽就是个很鲜明的例子摆在那儿。 秦飒黯淡的眼睛又缓缓摇曳起来,重又抬高眼皮:“我不担心姐姐对我不好,我只是怕你打心里讨厌我。” ——那样我就没办法靠近你了。 闻声,许辞眉梢轻挑,不由有些好奇:“其实我今天一直有个疑问。明明我们今天是初次见面,你好像对我并不陌生,也对我很信任。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无论是说话口吻以及相处模式,秦飒对她都不像是第一次见面的人的表现。 反倒像个老熟人的感觉。 说到这儿,她前倾着身子,又补了一句:“或许,你以前是在哪儿见过我吗?” * 看着离自己很近的许辞,秦飒心口一跳,眼睛快速地眨了两下。 半晌,她方小声回道:“直觉。” “噗!”许辞还以为秦飒要回答个什么出来,没想到半天憋出个“直觉”。 不过这个答案她也能接受。要是秦飒真给出个什么有模有样的答案,她反倒会觉得秦飒之前的小天使模样都是装的。 她笑着退开身子,好整以暇地又问:“来,那你说说在你的直觉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飒给她的感觉还不错,她也得确定一下这个女配目前对自己的印象,再据此决定下一步的战略。 见着许辞没有继续深究这个问题,秦飒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当下她偏头思考了一会儿,抬头应道:“姐姐对我来说,是一本看了封面就想继续往下读的好书。” 许辞闻声挑眉看了她一眼,禁不住勾了勾唇角。 这是既夸了她好看又赞她有内涵? 末了,她轻笑了一声,状似不在意地将额间被风吹乱的头发撩到耳后,长辈似的感慨:“啧,嘴可真甜。你啊,得亏是个女孩。要是个男孩子,我该以为你是在撩我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秦飒的回复。 “姐姐,我就是在撩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5章 此话一出,许辞的思维真实地停滞了那么两秒,连带着眼睛都睁大了不少。 “你......你刚刚说什么?”她没听错吧。 撩她? 难道秦飒也是......?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姐姐,你好像被我惊到了。”原本一脸认真的秦飒突然笑开,又补了一句。 这么一笑,也把许辞停滞的思维给冲活了。 原来是她想多了。 也是,秦飒可是言情文的女配啊!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半晌,她略略扯动着嘴角,也跟着干笑,尽量不让自己的惊慌表现得那么明显:“噢哈哈哈好好笑。我还以为......没什么哈哈哈。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秦飒笑着点点头:“好。” “嗯。”许辞尬笑完就下意识地走快了几步,浑浑噩噩的,也忘记了看身后的秦飒有没有跟上。 在她的视角盲区,秦飒面上逐渐收了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的背影缓步走着,眼底隐着似有若无的落寞。 * 晚上十二点,巴渡酒吧。 灯光昏暗,人群熙来攘往。 二楼包厢内,许治泽身前的茶几上已经歪歪倒倒地躺了一堆空的啤酒瓶子。他本人也已经喝得七荤八素,一身宽大的衣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犹如套在一滩烂泥上。 “服、服务员,再给我来一扎啤酒!”他摇晃着脑袋,使力拍了拍茶几,对门外大声吼道,”快点!“ 不多时,随着包厢门的一开一合,满满的一扎啤酒就被送到了茶几上。酒瓶与茶几面相碰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与此同时,许治泽的身侧倏地一沉,坐下了一个顶着栗色大波浪的墨镜女人。 “酒......老子的酒呢?”感受到动静,许治泽挠了挠头发,晕乎乎地从沙发上撑起身子,伸手去够桌上的酒。 手还未伸远,一瓶被开好的啤酒被两根白皙纤长的手指捏着,精准地递送到了他的手里。 感受到手中沾着湿意的瓶子,许治泽迷糊的双眼恢复了短暂的清明。 “你、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包厢里?”他大着舌头问。 女人闻声勾唇轻笑,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却是并未急着作答,而是又另开了一瓶酒,径自喝了一口。 “蔚蓝小麦啤,酒精度极低的一款啤酒。就这样的酒都能喝醉,看来许大少今天心事很重啊。”她转动着手里的酒瓶,微挑了挑眉说道。 说着,女人摘下墨镜,露出里头藏着的一双潋滟的桃花眼。 在昏黄的灯光下,目光流转,配合着她惬意的坐姿,整个人显得魅惑慵懒,远远看上去像只勾人的狐狸。 见状,许治泽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拉了拉自己衣服,身子不由地离远了女人些许:“跟谢姐说,我不需要特殊服务。你可以走了。” 巴渡酒吧的老板谢姐与他算是很好的酒友,关系一直处得不错。他每次心情不好又不想去杂七杂八的地方喝酒的时候,往往都会到这里来。 但谢姐毕竟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人,身上难免沾了点不良气,所以时不时地总会趁许治泽半醉的时候往他的包厢塞几个漂亮姑娘进去。 不过都没有得逞过。 如今身边多了个分外美艳的女人,许治泽立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想当然地把她当成谢姐送进来的“礼物”。 听着许治泽的话,女人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笑得更加欢畅。 “你放心,我可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再者。”说到这儿,她作势上下打量了许治泽几眼,摆了摆手,“你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这是个有着成熟风韵的女人,看样子跟自己姐姐差不多的年纪。 不过与许辞身上的恬淡气质不同,这个女人有种侵人心魄的妖冶感。 许治泽听罢虽然心里松了口气,但听到后一句,他心里还莫名地涌上点不服气。 他长这么大,追他的人前赴后继,还第一次有人说他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的。 * “啊不好意思,说了这么久,我好像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叶安歌,是叶氏集团的副总。”女人将酒瓶放到茶几上,略撩了撩头发,微勾着眼看向许治泽,“当然,也是你未来姐夫的姐姐。” “叶安歌?”许治泽先是觉得名字耳熟,而后疑惑地直起身子,“我姐还是单身。我哪儿来的姐夫?” 叶氏集团他倒是了解一点。毕竟因为许瀚伟的关系,他经常被带着行走于各类晚宴酒会。 虽然每每他都是走个过场,然后趁许瀚伟不备,立马开溜。 至于叶安歌,他只远远见过她几面,并未就近说过话。听说是个业界公认的女强人,如今看,好像也是个难得的美人。 见状,叶安歌轻捂着嘴,状似惊讶:“怎么,许董没告诉你吗?今天许董已经和我父亲订下了许辞小姐与我弟弟叶明哲的婚约。下个月他们就要成婚了。” “你说什么!” 话音刚落,许治泽就因着吃惊与愤怒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但因为喝了酒身子失了平衡,直晃荡个不停。 “又是带狐狸精的女儿回来,又是乱订婚约的,他凭什么!” 在这个家里,他唯一亲近的就只有自己的姐姐。如今听到许瀚伟随便给许辞订婚约,明显是给他此时胸口刚抑住的火气又添了一把柴火。 叶安歌仔细观察着许治泽的表现,捕捉到些许字句后手上的动作微顿了顿。 狐狸精的女儿。 难道是? 她轻挑眉梢,突然心情很好。 看来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小飒。 “你也不用如此生气,我相信许董也是深思熟虑过的。明哲也不是什么坏人,说起来还是名媛小姐争相抢夺的好男人。我向你保证,他肯定能配上许辞小姐的。”她转着手里的墨镜,好声开解。 闻声,许治泽做了几个深呼吸,却是不急着说话。 “你为什么特地来告诉我这个消息?还有,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个女人出现在这儿的目的不单纯。 “Rleax,别这么紧张。”叶安歌放下翘起的腿,拿起包优雅地站起身,“我是这家酒吧的出资人之一,来这儿纯粹是为了公事。只是恰好听到小谢说起你在,我才来打声招呼。既然招呼打完了,那我就先走了。这顿算我的,你慢用。 啊对了,下周六,我们家会举行一个晚宴,到时候会单独邀请你们过来。这也算是两家人的正式见面。邀请函我已经发给许董了。既然我们有缘在这儿遇到了,我就当面再邀请你一次。那么,到时就静候你们所有人的到来。” 说罢,她笑着挥了挥手,如来时一般轻巧地走出了包厢。 待包厢门彻底关上,许治泽这才彻底放松了身子,只是也浑然没了喝酒的兴致。 半晌,他猛地拍了拍自己发红的脸,强打起精神。 不行,他不能再待在这里浪费时间。不管这事是真是假,他都得先回去告诉姐姐这个消息。 * 叶安歌离了包厢,戴上墨镜一路快步走出酒吧,钻进了自己停在门口的车。 不多时,见着朦胧灯光下许治泽晃晃荡荡冲出门打车的身影,她慢悠悠地取下墨镜,略有深意地敲了敲方向盘。 重生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小飒,既然你那么喜欢你姐姐,那这一次我就让婚约提前,并且在你没有能力的时候让你亲眼看到你姐姐嫁为人妇。 即便你也重生一次,到头来也还是只能和我在一起。 想到这儿,她轻哼了一声,唇角的笑意逐渐加深。 * 翌日清晨,许家客厅。 “噗!你说什么?”许辞将刚喝入口中的咖啡重又喷回到杯子里,咂了咂嘴,小脸皱成一团,“我下个月就要和谁结婚了,叶明哲?” 晴天霹雳,绝对的晴天霹雳。怪不得她昨晚上开始就右眼皮直跳呢。 “是的。”许治泽点了点头。 他很少见到许辞这般没有仪态的模样,当下脸上有着明显的吃惊。 “你还好吗,姐?” 许辞不答,揉了揉太阳穴,径自问:“这事儿你是听谁说的?” 她昨晚看了日历,又仔细捋了一下书里的剧情。许辞明明是在28岁生日11月20号那天被订下与叶明哲的婚约的,可如今才9月初啊。 怎么提前了将近三个月? 而且婚约这种大事,怎么之前许瀚伟回来没跟他们提一句,反倒是许治泽出去了一趟带回来的消息。 奇怪。 “我在喝......和朋友出去玩的时候碰到了叶家的那个叫叶安歌的女人。是她告诉我的。”许治泽将地点变换了一下,老实地答道。 “叶安歌?”许辞擦了擦嘴,皱眉。 书里可从没说起过许治泽还和叶安歌有过接触。而且这个许辞和叶明哲的婚约也不是叶安歌通过许治泽告诉许辞的,而是许瀚伟在许辞生日那天举办晚宴的时候正式公布的。 难道这小说除了她人为改变外,系统还会自动变更剧情不成? 这破系统,网速卡也就算了,还这么坑。 她用手恨恨地绞着面纸,强装冷静:“除此之外,她还说了什么吗?” “她说下周六叶家有个晚宴,要请我们所有人过去。”许治泽想了想道。 听罢,许辞心里又是暗叫一声糟糕。 她瞟了一眼身后还未有动静的楼梯,眉间凝成了“川”字。 所有人,那就是秦飒也得去。 完了,她本来还准备让男主与秦飒见不上面的。 这下好了。要是到时候秦飒与男主一见钟情了,黑化肯定是早晚的事。 想到这儿,她蹙着眉,心里莫名涌上了一点不爽。 也不知道是为着这突然被打乱的计划,还是另外的什么。 总归就是不爽。 正思量着,楼梯上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穿着白T恤的秦飒款款来到餐桌前。 她瞥了一眼趴在桌上的许治泽,径直与许辞打招呼道:“姐姐早。” “嗯早。”许辞半托着腮,也没抬头,心事重重地应着。 * 察觉到许辞的情绪,秦飒不解地瞄她一眼,拉开椅子坐在她的身侧。 正在此时,对面的许治泽却突然发作,噌地一下站直身子,指着她没好气地叫道:“你不准坐在这里!” 秦飒闻声也不恼,甚至一个眼色都没赏给许治泽:“那你说我该坐哪里?” 上辈子她就将许治泽这人的性格了解得很透彻。 他越是吵嚷叫嚣,你就要越冷静。这样他会因为得不到同样的情绪反馈而先自己气得跳脚。 “你哪儿都不该坐,离我姐姐远点。不对,你应该从我们家滚出去!”见着秦飒如此淡定,许治泽体内残存的酒意带起了更大的愤怒,使得他整张脸猛地涨得通红。 提起许辞,秦飒终是冷下脸来,抬眼看他,眸底蕴着寒芒。 感受到身边剑拔弩张的境况,许辞不得已收了思绪,左右各看了一眼,而后手掌缓缓移到心口。 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表演。 “小泽,我心口突然有点痛,还口渴。你帮我把咖啡端到厨房,再给我换一杯吧。”台词说完了,假咳也紧跟上。 一时间凝重的气氛被打散,餐桌上充斥着许辞有气无力的咳嗽声,时而急促时而又拉得很长。 “姐,她......”许治泽脸上红白交接,焦急地左看看右看看,还想着再教训秦飒几句。 “咳咳咳嗓子又干又涩啊,哎好难受......” “好的姐,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去。”许治泽顾不得与秦飒斗了,说罢立马飞奔着去厨房找王妈。 显然在他心中,吵架比不上姐姐的身体重要。 待客厅里只剩下了两人,秦飒移到许辞身侧,手放到许辞的背上轻轻拍了拍,担忧地问:“是哪里又不舒服了吗,姐姐?” 许治泽一走,许辞就立马收了戏。她不自在地避开肩背上的手,摇摇头,作势喝了口水。 许治泽虽然吵,但他的弱点也很明显。 是个姐控。 但她忘了还有个秦飒在。 不知怎的,她现在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和秦飒相处了。 “真没什么事吗?”秦飒又问,手却是没再跟上去。 闻声,许辞顿了顿,将杯中的水一口饮尽,抬眼直视着她:“我要结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6章 秦飒听罢怔了一瞬,而后坐回到椅子上,低头握着牛奶杯:“是吗?什么时候啊?” 说话时,她面上依旧带着一如往常的浅笑。 没有捕捉到想要的表情,许辞眸光暗了暗,自嘲似的笑了笑。 她刚刚真是脑子发热,是又在乱想什么。 末了,她松了松僵住的肩膀,想喝水,但发现杯中的水已经空了,便只能用手干捏着杯子:“不知道。大概下个月的某一天吧。小泽刚告诉我的。” 话音未落,秦飒扣着杯子的手停了下来,眉间缓缓皱起。 久久没得到回应,许辞只以为她压根没注意听,当下心一烦,也没了胃口,自顾自不发一言地拖着步子往二楼走去。 她现在亟需静静,也需要重新思考策略。 顺便找一找她自己今天这番异常的原因。 * 在许辞离开后不久,许治泽这才急匆匆地将咖啡端了回来。 见只有秦飒一人坐在原位,他顿时不客气地叫道:“喂,我姐人呢?” 秦飒只是低垂着头,正拿着面纸慢悠悠地擦着桌上的牛奶,并未作答。 “喂,我在跟你说话!”许治泽边皱眉向桌前走去,边升了嗓门。 片刻,秦飒松开面纸,倏地站起身,一步一顿地向许治泽迎面走去,眉目清冷。 许治泽被秦飒突然上升的气场冷不防一摄,不自觉地端着杯子后退了一小步:“你看什么看?我在问你话!” 秦飒冷淡扫他一眼,不屑地轻哼:“许治泽,别用你父亲的口气跟我说话。” “你狂什么狂你,我就这么说话怎么了?”许治泽昂着脖子,声音弱地怼道。 这小妮子怎么跟之前表现的样子不一样。 好凶。 “我问你。”秦飒向前一步,声音带着冬雪未融般的冷冽,一双眼睛像是盯着猎物一般直勾勾地盯着许治泽,“婚约什么时候定下的?又是谁告诉你的?” 婚约提前了,且这种大事还是经由许治泽的口说出来的。 这很异常。 “你怎么知道婚约......我凭什么告诉你!”许治泽顿了顿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秦飒,将咖啡放到桌上,“你以为你是谁?这可是我家!” 刚刚一定是幻觉,他怕谁都不可能怕这个拖油瓶。 可是话音未落,他的右手臂被人骤然从后头狠狠一扭置于腰后,上半身更是受到一股强劲的推力,被猛地压到桌上。右脸颊因着惯性被精准地按到了咖啡杯上。滚烫的咖啡溅到他脸上,直烫得他肉疼。 前前后后仅几秒的功夫。 “嘶!”他又惊又吓,吃痛地偏开脸叫道,“姓秦的,你他么干什么!” 他没想到秦飒力气如此之大,而且手脚这么利索。愣是挣脱了几番也没能挣脱开,当下只能不平地哼着气。 “别说废话,回答我的问题。”秦飒现在没有耐心跟许治泽扯东扯西,边说着边加重了手下的力道。 “啊啊啊疼!我说我说。”感觉到手腕即将脱臼,许治泽声音由强转弱地叫着,只得一五一十地将昨晚的事情全说了出来,“......事情就是这样。” 听到叶安歌的名字,秦飒紧抿着薄唇,手下不由自主地又使了些劲。 “喂喂喂我都说了,你还不放开我!” 秦飒回过神来,力道松了些许,问:“那家酒吧叫什么名字?” “巴渡巴渡,就在古街那一块。人最多的那家。你快放开我!”许治泽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当下跟说RAP似的忙不迭答道。 得到答案后,秦飒瞳孔微缩,这才撤了手,将凳子往许治泽的腿间一踢。 许治泽刚准备直起身子,又因这一脚立时整个人被迫坐到椅子上,发出咚的一声。桌上的咖啡杯因着他的动作彻底歪倒,完全沾湿了他的衣袖和裤子。 “嘶烫烫烫......你这人......” 正叫唤着,他宽阔的双肩被人从后头不轻不重地捏住,耳边传来秦飒的冷声:“还有,再劝你一句。我既然已经被你父亲带到了许家,便不会再离开。我不需要你欢迎我,但你最好安分点。不然,受伤的只会是你。” 说完,秦飒不再搭理许治泽,径直走了出去。 许治泽快速眨了眨眼睛,只觉得肩上一松,长舒了一口气,随手抹了抹额头,竟然抹了一手汗。 末了,他不服气地掸了掸自己湿透的裤子,一阵憋闷。 他今天他么遇到的都是什么奇女子! *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载着秦飒停在了巴渡酒吧的门口。 “小姑娘,大中午的就来喝酒啊。”司机师傅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笑起来很慈祥,隔着后视镜看了眼秦飒,关切地问。 “我来找人,不是喝酒。”秦飒看了一眼外头的建筑,冲司机礼貌地点了点头,付好钱下了车。 巴渡酒吧位于历史古街区的中心地带,营业时间是下午四点到凌晨三点。 但此时非营业时间,酒吧的大门却是大敞着的,显然是在等一个特别的人。 秦飒伫在原地,抬眼打量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店面,深吸了口气提步走了进去。 “您好,请问是秦小姐吗?”方进门,一个穿着黑白服务生制服的长发女生快步迎到秦飒身前,轻声问道。 “叶安歌在哪里?”秦飒直截了当。 “在三楼。您请随我来。”女生脸上并没有丝毫吃惊,做了个“请”的姿势,在前方先一步引着。 秦飒静静地跟在女生身后,略打量了眼周围的布置,下意识地攥了攥手心。 在许治泽提到叶安歌的名字时,她心里就立马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如今,见着酒吧服务生对于自己的到来似是早已预料,她更是确信了这个猜测的真实。 那就是叶安歌也和她一样重生了,并且许辞提前三个月被定下婚约,也是她故意促成的。 而且她也知道秦飒若是同样重生了,知晓这个消息后一定会来酒吧找她。 叶安歌这个女人向来都是思维缜密,不轻易落人半步。 * 经私人电梯,很快两人就到了三楼。 电梯门一打开,秦飒见着处于正前方,端坐在办公桌前的性感女人,眼神顷刻间变得复杂。 察觉到动静,叶安歌从一堆文件中探出头来。 见着秦飒,唇角立时漾起笑意。 “小慧,你先下去吧。”她冲秦飒身侧的女生轻挥了挥手,身子往后懒懒地靠在椅子上。 女生得了吩咐也不再停留,不一会儿就乘着电梯离开了办公室。 “站着不累吗?坐到我这儿来。”叶安歌冲不远处的秦飒笑着轻勾了勾手,指了指办公桌前的空座位。 秦飒闻声微眯了眯眼,脚下并未挪动。 叶安歌的容貌相较于许辞没有那么出挑,但她拥有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自带勾人的魅力。再加上身材火辣,整个人显得魅惑性感。 对很多人来说,叶安歌是个极有魅力的一个人,但对秦飒来说,她只觉得危险以及深深的厌恶。 “你也重生了?”她直白地问。 “昂,上天待我不错,上辈子善终到老,没想到还能再重活一次。”叶安歌答得坦率,从桌前站起身,迈着优雅的步子向秦飒走近,“不过,看样子,同样重生的你好像见到我并不开心。怎么,还惦记咱们不愉快的最后一面?” 秦飒偏开身子,声音冷淡疏离:“你只会让我恶心。” 对于秦飒的不客气,叶安歌也不恼,反是扬眉一笑:“小飒,别这么幼稚。不要因为你自己的愚蠢而责怪别人太聪明。当初亲手害了明哲和那个小明星的人可都是你。从头至尾,我叶安歌的手上可一滴人血都没有沾上。” 说着,似想到什么,她身子欺近,嘴角噙着的笑意加深:“啊不对,要真说起来,还真有一个。托你的福,你姐姐最后死得很不舒服。” 论诛心,她叶安歌自是行家。 “你闭嘴!”秦飒瞪着叶安歌双眼发红,垂在腿侧的双手霍然攥紧。因着太过使力指甲嵌进手心,勾起连绵痛意。 在上一世,外界皆以为许家大小姐许辞是因病去世,甚至包括许家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但真正的原因却不是这样。许辞并不是病死,而是被人故意下毒害死。 知道这个真相的只有两人。一个是身为凶手的叶安歌,一个便是秦飒。 秦飒在前世车祸发生前,曾去找过叶安歌一次。当时叶明哲已经死去,叶氏大权已经牢牢地被叶安歌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那时正是她极为放松的状态。 几瓶红酒下肚,叶安歌因着醉意说漏了嘴,声音虽然含糊但秦飒因为神志清醒,在一旁将话听得一清二楚。 为此,她跟叶安歌大吵了一架。叶安歌见事情败露,便也破罐子破摔,将所有的事情都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原来当初叶安歌假借秦飒的名义约许辞到秦飒打工的餐厅,派人趁机在她的食物里加入了致命的毒素。 这种毒素一旦进入人体内,12小时以内就会出现严重的上吐下泻和发烧的症状。中毒的人会脏器衰竭,一天之内就会死亡。 因为毒素摄取量极小,即使进行尸体剖检,也无法查出些蛛丝马迹,最后基本会被判定为病死。 叶安歌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毫不犹豫地选择用这种方式下手,只为了阻止叶明哲与许辞的联姻。 许辞的死对秦飒的影响很大,几乎是毁掉了她生活中的最后一点光亮。以至于她后来一度借酒消愁,终日浑浑噩噩。 也因此在这里,她遇到了叶安歌。 叶安歌“好心”地告诉她,是叶明哲为了摆脱婚约与顾念晚在一起,派人害死了许辞。 她信了,也因此有了盲目的后来。 * “以前我就常跟你说,生气是无能者的表现。事实证明,即使跟在我身边五年,你还是没有成长为我想要的样子。”叶安歌继续说着。 话音未落,她的脖子倏地被秦飒用力地扼住。 “我说了,让你闭嘴!” 秦飒冷眼看她,感受着手里细嫩的脖颈,眉间萦绕着深沉的恨意,手下微微使力。 只要叶安歌还活着,不论是许辞还是她自己,永远都不会获得安宁。 若是她就此死了...... “咳......暴.力治人,无能者的又一个表现。”叶安歌似是不在意脖子上的桎梏,虽是已然呼吸不畅,面上却仍笑得恣意,“你要是真想杀我,就只管动手。到时,你的好姐姐就能知道你的本性是什么了。你啊,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呢。” 叶安歌的字句如同一根纤细的银针绵密地往秦飒的心口上扎,每一下都直戳秦飒的痛点,疼得她心颤。 半晌,她深吸了口气,放开叶安歌的脖颈,转为揪住她的衣领,沉声警告:“叶安歌!不要动我姐姐。否则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哪怕是与你同归于尽!” 叶安歌看着眼前一脸决绝的秦飒,面上终是敛了笑意:“秦飒,我一直不明白。许辞只陪了你几个月,而我陪在你身边整整五年。到底我哪里不如她,甚至你能为了她不惜与我以命抵命?” 她从小就是个极为骄傲的人,鲜少有能让她有兴趣的人。 但不得不承认,秦飒于她是个例外。 从许家生日宴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叶安歌就控制不住将注意力放到她的身上。即使她每次都是习惯性地戴上她的骄傲面具,但她知道对待秦飒,她心里是不平静的。 这么一注意,便是五年。 在这段不算短的时间里,她和秦飒慢慢地从陌生到变得亦师亦友。可是秦飒每回总是在她以为可以与之更进一步的时候,重又退缩回她的壳。 而那个壳叫作许辞。 这个五年前就已经死去的女人。 秦飒松开叶安歌,一字一顿地回道,声音冷淡:“许辞就是我的命。即便真到了那么一步,到时与你相抵的也只会是我的躯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7章 许辞已经躺在地毯上快三个小时了。 本来她是准备去游泳池畅游的,但一想到上次的“不畅游”,她还是决定稳妥地在卧室里自我放空。 房间里循环播放着冥想轻音乐,安静舒缓,听久了有着让人放松的魔力。 这是许辞对待烦恼的事的备用处理方案。随着年龄的增长,冥想几乎是像她这么压力大的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疗愈选择。 不过躺着冥想,有个坏处—— 想着想着就容易困。 比如她现在。 正在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准备正式入梦时,房门被人从外头轻声敲了起来。 听这个敲一下停两下的节奏,门外人似是在犹豫不决。 “进!”许辞闭着眼应了声,眼皮都懒得抬,仍保持着侧卧的姿势,躺在地毯上。 无非就是王妈来送吃的。她这近三小时的自我放空,王妈光水果就送了不下五趟。 这次说不定又是送什么补身体的茶水。 随着房门的一开一合,与轻缓的脚步声同步而至的还有一种像是沉香又似是植物块茎的香味,闻起来有种把玫瑰快速脱水后的花瓣揉成了粉末的感觉。 许辞鼻翼不自觉翕动着,仔细嗅着这款香水味。 TF的香水黑之黑? 这王妈来就来呗,还这么臭美地给自己喷了个新潮的香水,怪不得敲个门都这么腼腆。 许辞耐不住好奇,终于睁眼了。 * “哎哟呵,你吓我一跳!”一抬眼,见着与自己面对面躺下的秦飒,她身子条件反射地往后一滑,“你这人怎么不提前出声?” 秦飒脸枕着手臂侧躺在一旁,一脸委屈地轻笑:“我说了,姐姐你没听到。” 她从酒吧回来,发现除了王妈依旧在厨房忙碌,许治泽已经不在家中。径自上了二楼,刚准备进房间,听到隔壁的门内隐约传来音乐声,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过来看看。 不过,敲门是真的,出声却是没有的事。 她就是想逗逗许辞。 许辞经过三小时的冥想,已经把那些个杂七杂八的情绪消解得差不多了。 当下轻笑了声,伸手将音乐声调低了些,鼻子又忍不住嗅了嗅:“原来是你。怎么想着喷香水了?” “香水?”秦飒闻声抬手,也跟着嗅了嗅袖口,眉间轻皱。 确实有股香水味。 这味道应该是她方才与叶安歌对峙的时候沾上的。 “啊我刚刚出了一趟门,可能是沾上了外面的。姐姐不喜欢的话,那我去洗掉。”说着,她就要从地上起身。 许辞无所谓地轻摇了摇食指:“放着吧,我对这个不敏感。只是觉得这香水若是你自己喷的,那这款可能有些不适合你。” 这款香水闻起来就像是一个有故事的妩媚女人在冲你轻轻勾着手指,呵气如兰,而秦飒的气质偏清冷,不适合这种甘苔调。 当然,王妈更不适合。 * 秦飒从不知道许辞对香水也有研究,当下又躺下,乖宝宝似的笑问:“那姐姐觉得我适合什么香水呢?” 闻声,许辞本打算回“反正你这么好看,喷什么都可以”,但是想了想,这样有些过于敷衍且也不符合她这个角色的沉稳气质。 “你啊,让我想想。”她摩挲着下巴,像画师一样煞有其事地端详着秦飒。 其实对于秦飒,她心里的第一个选择就是孤女。 这是一款对大众来说都不陌生但又很少有人能驾驭好的香。正如其灵感“层层掉落的灰烬”所言,书里的秦飒给许辞的感觉就是倾尽热情燃烧后掉落的灰烬。凛冽的寒风吹拂而过,只剩深沉的孤独与唏嘘。 生人勿近且非善类的调调。 但现在的秦飒—— “Rose of no man’s land,翻译下来就是无人区玫瑰。”许辞最终说道,“这款适合你。” 现在她眼前的秦飒正如这名字所言,就像是贫瘠空旷之地保留的一支娇嫩的玫瑰,清冷中隐着一丝甜意。她有最终保留魅力的可能性,同样,也有被摧毁的可能性。 耐人寻味。 秦飒咀嚼着香水名轻挑了挑眉梢,不置可否:“那姐姐你适合什么呢?” 许辞换了个平躺的姿势,看着天花板淡定且自信:“我啊,我啥都不需要。浑身充斥着书香,一晃荡全是知识的味道。” 说罢,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得亏穿了书周围没有认识她的人,要不然这会儿肯定呕吐声、嘘声一片。 这么傻笑了一会儿,似想到什么,她立马恢复了正经,轻咳了一声转头直视着秦飒道:“小飒,我现在算是你朋友吗?” 秦飒嘴角噙着笑意,见着许辞蓦地盯住自己,微怔了怔,心脏不禁漏跳了一拍。 半晌,她方点了点头:“当然。” “好。”许辞翻过身来,缓缓向秦飒凑近,好看的眉认真地皱着,“那姐姐问你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啊。你一定要认真地回答我。” 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秦飒几不可察地眨了眨眼,原本轻缓的呼吸掺杂了点热意变得有些急促。 “嗯,姐姐请说。” “那小飒告诉姐姐。”在距离秦飒一手掌远时,许辞倏地停住,绽开一个八卦的笑容,“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啊?” 尾音刚消,秦飒心里萦绕着的紧张与热意尽数消失。 她轻蹙着眉偏开脸,背过身去,出口的声音不自觉冷淡了几分:“不喜欢。” * “怎么会不喜欢?说说看嘛。”许辞以为秦飒是在害羞,当下揪着她的衣角不死心地轻轻晃动。 既然下周六他们不可避免地会遇到叶明哲,那她可以试着在这之前先给秦飒物色好一个男朋友。这样就算他们到时见面了,叶明哲对秦飒的吸引力也会相应小很多。 今天周三,距离下周六还有十天。 时间虽然很赶,但是考虑到世上还存在一见钟情这种特殊情况,这条妙计还是有成功的可能性的。 反正在书里,秦飒对叶明哲那么完美的一个男人也没有一见钟情。这就证明秦飒心里还是有一套自己的择偶标准的。 而这就是她花了三个小时想出来的策略。 秦飒背对着她,依旧没有回应。 嘿哟,小妮子皮还挺薄。 许辞眼珠一转,拿出了哄小孩的架势:“哎呀没有关系的。这儿就我们两个人。” 秦飒依旧未答。 “那这样,咱们一换一。你说你的,我也告诉你我喜欢什么......” 话未说完,秦飒倏地回转过身。 “......样的人。”许辞惊愕地吐出后半句。 “你先说。”秦飒几乎将半个身子抬了起来,左手撑着地毯,微微扬起下巴垂眸睨着许辞,显出线条精致的下颚线。 见状,许辞不自禁收了收下巴,放开手。 怎么感觉这小孩问着问着还生气了呢? “我我先说就先说。”她勉力撑着气势。 虽然没谈过什么恋爱,瞎编她还不会吗? “长得好,聊得来,三观合。” 得是女生。许辞在心里默默补了一条。 她呢,之所以活了28年还是单身狗一条,一来归因于她繁忙的工作,二来她取向摆在那儿,转悠在她眼前的全是男人,她除了拒绝三连也没多余的话可说。 窝边草不好下手,出去找没时间又风险大。毕竟她可是想找一个像自己父母间那般灵魂契合的对象。 就这么年复一年地拖着拖着,眼见着自己的朋友同学一年生俩两年抱仨亦或是闪婚闪离,她只能状似淡定地自嘲一句“缘分未到,有钱就行”。 直到现在,缘分未到身先死。她本人也觉得唏嘘。 “好了,我说完了。轮到你了。”许辞拍了拍手,心安理得地发问,心里的小本本蓄势待发,准备开记。 闻声,秦飒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左手掌在原地转了半圈,忽地低下头欺近许辞。 四眸相对,许辞瞳孔微张,拍动的双手霎时顿在原地。 因着高度的存在,乌黑的发丝从秦飒的头顶柔顺地垂落下来,如轻巧的羽毛般轻扫过她的脸颊,带起一阵微痒。 “嗯?你......”眼见着精致的面颊缓缓在自己眼前放大,让她不由地想起之前在游泳池里的情景。 但那是特殊情况。她那时候啥坏心思都没想,就是把秦飒单纯当成救急的氧气瓶了。 可目前这趋势—— 难道秦飒? 她收紧下巴,几不可察地咽了咽唾沫,心脏擂鼓似的喧嚷极了。 正愣神,那双熟悉的黑眸已来到眼前。 许辞有些局促地闭上眼,双手使了些力轻抵住:“这这这不......” 这不符合剧情。 * 她这边想入非非,心里擂鼓喧嚷,但现实中她预想的靠近并没有发生。 秦飒轻笑了声,鼻尖轻划过许辞的鼻尖,移向许辞晶莹的耳垂,喑哑呢喃:“I’m the rose of no man’s land.” 话音未落,许辞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是在一张蹦床上跳舞,每跳动一下都恨不得立时从身体里跳脱出来。耳朵更是犹如烧开的热水壶,不断往外扑腾着热气。 不用想,她都知道她现在的脸肯定像是熟透了的番茄。 兴许还更糟。 半晌,双手上抵着的重量终于消失。 她这才轻缓地向外呼出一口气,眼睛先是睁开一条小缝,而后才慢慢全部睁开,目光小心翼翼地移向身侧。 不过这一眼,只瞥见秦飒纤瘦的身影盈盈离远。 如来时那般被地毯淹没了声响。 随着房门的一开一合,身影一寸一寸渐趋掩于门后,最终她的眼前只剩下紧闭的房门和上头轻轻摇晃着的钥匙。 许辞盯着房门看了许久才缓缓收回视线,如同经历了一场盛大的战役般恍恍惚惚地平躺到地毯上。 脑子里自动循环着刚才秦飒轻声呢喃的那一句话。 Rose of no man’s land。 No man’s land。 Man? 原本混乱的思绪像是突然生出一个灵活的触角,将所有忽略到的细节一一整合到一起。 最终汇合成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结论。 许辞瞪大眼睛,双手置于胸口,身子倏地坐直。 秦飒她,竟然跟自己一样,喜欢女生。 可她怎么会喜欢女生?! 她可是言情文的女配啊! 第8章 半晌,许辞一脸恍恍惚惚地又躺了回去,眼睛仍旧睁得很大。 那如果秦飒本来就喜欢女生,原剧情是不是就得换个角度思考了。比如不是因为爱男主而是爱女主才因爱生恨的。 这么想好像也说得通。 不过,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讲,她的胡思乱想有一半是验证了的。那就是,她的姬达没有错。秦飒,确实是喜欢女生的。 “咚咚咚。”又是一阵敲门声。 “我进来了啊,小姐。”王妈端着新鲜的西瓜小步挪了进来,见着许辞木讷躺着的模样,不由吓了一跳,“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是又哪里不舒服吗?” “I’m fine.Thank you.”许辞随口一答。 王妈文化水平不高,这会儿就知道许辞在说英文,当下略摆了摆头,也不明白什么意思。 “是要我给您关音乐吗?”她放下西瓜,想当然地问。 闻声,许辞终于动了。 “不用,王妈,你先出去吧。瓜吃太多了,难消化。让我听点歌缓缓。”说完,她又“安详”地躺了回去。 王妈端着原样的西瓜遵照吩咐出了房间,一阵云里雾里。 待走到楼下她才反应过来。 小姐这不是还没吃西瓜吗,怎么就急着消化了? 还听歌消化? 想到这儿,她朝楼上看了一眼,拿起西瓜怔怔地咬了一口,摇了摇头进了厨房。 小姐最近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懂了。 * 许辞躺着“消化”了很久,直至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窗前,她这才挣扎着坐了起来。 没了阳光的暖意,屋子里有一些凉。 她关上音乐,随手拿起床上的一个米色罩衫套在身上,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二楼走廊空荡荡的,极为安静。 显得她此时的敲门声格外响亮。 “小飒,是我。你现在有空吗?我想找你谈谈。”许辞控制着音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淡定。 虽然心里对秦飒的取向有了百分之八十的确定,但她还是想得到个明确的答复。 不过,事与愿违。 她脑子里都千回百转地转了几个圈了,发出去的问询却犹如丢到大海里的小石子,等了许久都没有收到里面人的回应。 是睡着了吗?可是,这才几点。 许辞努了努嘴,收回手不再继续敲门,转身往楼下走去。 在许辞离开后不久,空旷寂静的走廊传来清晰的落锁声。 * 一楼客厅里。 王妈已经将晚饭准备妥当,碗筷也一个不落地贴心放置好了。 今天晚上许瀚伟依旧不回来吃饭。 许治泽穿着一身帅气的机车服已经端起碗开始大快朵颐。见着许辞下楼,他将筷子夹着的青菜着忙送到口中,嘴里哼唧着向她招手。 许辞朝他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在客厅四周状似不经意地扫了扫。 人不在楼下,看来真的是在房间里睡着了。 她寻到自己的座位款款落座,一边喝着王妈精心给她调配的营养粥一边继续想着事情。 “姐,你心情还好吗?”一旁的许治泽见状,喝了口汤,关切地问道。 虽然这婚约的事确实让他挺气愤的,但自家姐姐一向是个佛系的性格,遇到再大的事情都不会反应过激。但从早上跟她说完婚约的事情后,她姐的状态就貌似不太对劲。 闻声,许辞机械地侧过脸来,先是凝神端详了许治泽好一阵,而后眼神变得探究,前倾着身子,悄声问道:“小泽,你老实告诉姐姐。你该不会......也是弯的吧?” 话音未落,许治泽刚喝到口中的汤就这么被他喷回到碗里。 由于许辞此时与他凑得较近,她白皙的脸颊上也被精准地祸及,被溅上了点点汤汁。 这大概就是许家的祖传技能吧,许辞默默感慨了一句,尴尬地抽了两张面纸,一张递给许治泽,自己拿着另一张默默地擦脸。 “姐,你胡说什么呢!你弟弟我怎么可能是弯的。我可是百分百纯的钢铁直男。直男,你懂吧。”许治泽顺手接过,急着为自己辩白。 这回答可真像她之前与某系统争辩时的语气,许辞不禁怀疑许治泽可能真是她另一个世界的亲弟弟。 “不是就不是,年轻人不要这么激动。”她若无其事地喝了口粥。 见状,许治泽擦了擦嘴,嗅出了点端倪:“不过姐,你这个‘也’字用得很奇怪。” 他眯起眼睛,声音不由拉了老长。 这么多年,他的女友都快组个足球队了。他姐姐一直都没什么动静,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保持着那种清心寡欲的心态,仿若一个看破红尘的小老太。 虽然这有大半归因于许辞的身体不好,但身体不好并不阻碍情感的流通。毕竟他深信人都是有那部分情感需求的。 他以往虽然奇怪,但姐姐不主动提,他也不会刻意去问。 如今听着许辞这突如其来的发问,他心思一动,难不成—— “啊我知道了,不会是姐姐你喜欢女生吧?”许治泽惊得一下子从座位上坐了起来,担心在厨房的王妈听到,他又后知后觉地轻捂住嘴,“姐,你真的假的啊?” “什么真的假的。”许辞不自在地喝了口水,快言快语地否认,“不是,不可能,不存在。你姐浑身上下大写的一个字——‘直’,你看不见吗?” 她本意倒不是对许治泽的恋爱史有多好奇,就是整个人还没彻底从秦飒喜欢女生的事实缓和出来,便连带着怀疑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人的原始取向。 谁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遭到反噬了,她还得自己解释。 听罢,许治泽长舒了口气,重又坐了下来,拿起个小番茄丢到嘴里:“吓死我了。要是姐你真喜欢女生,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怎么,带头歧视我啊?”许辞开玩笑。 “那哪儿能啊,我又不是许瀚伟那个迂腐老头。前不久我室友跟我表白,我都是好声好气地劝他别爱我呢。”许治泽调皮地冲许辞挑了挑眉,一脸“快夸我”的表情。 “噗!”许辞有些庆幸自己现在嘴里没存着东西。 “不过姐,这么多年都没见你说过喜欢谁。我很好奇,姐你除了喜欢我以外,还有没有喜欢的人?” 得,又是一个自信臭屁的小孩。 许辞俏皮地勾了勾唇角,似想到什么,讳莫如深地又喝了口粥:“谁说我没有的?” “谁啊?叫什么?我认识吗?”许治泽好奇地半趴着身子,八卦三连。 “这人啊,你不仅认识还特别熟。” 许治泽耳朵竖成天线,登时更好奇了。 “那就是。”许辞刻意拉长了声音,“我们伟大的地球母亲啊!” 许治泽抽了抽嘴角,干脆低下头喝汤:“嗨,姐你真没劲。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好吗?” 他刚才还真以为许辞能说出个实实在在的人物出来的。 “我也觉得不好笑。”许辞低头喝粥,信口一答,“我都一个有婚约的人了,还谈什么喜欢谁谁的。” 喜欢谁也不可能告诉你。 “也是。”许治泽被说得点了点头。 * 两人这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话音刚落,桌子对面的座位上突然蓦地坐下一个人,椅子被其拖动得嘎吱作响。 低头喝汤、喝粥的许家姐弟同时循声抬头。 而后见着面色阴沉如水的秦飒,两姐弟又不约而同地低下头。 一个因着害怕,一个为着心虚。 虽然许辞也不知道自己这莫名的心虚从哪儿来的。 原本轻松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粘稠,像一层无形的罩子沉沉地压在人的头顶。 “姐,我吃饱了。你慢慢吃。”半晌,许治泽猛喝了口汤,逃难似的离开了客厅。 许辞:“......” 饭都没吃几口就饱了,谁信? 许治泽一走,客厅里就只剩下她和秦飒两人。 而后又是沉默了几分钟。 许辞无所事事地乱瞟着视角内的可视物,暗自腹诽。 这人脚底下是踩着云吗,下楼都没有声音的。 刚才跟许治泽一通乱聊,也不知道被她听进去了多少。 虽然她刚才其实也没有真说什么东西,但要是秦飒误会她讨厌弯的,那就有点麻烦了。 想到这儿,她深吸了口气,换上招牌假笑,开始营业:“嘿嘿今天王妈做的菜很好吃。你下来得正好,多吃点。” 秦飒并未作答,只是一双眼紧紧锁定着许辞,淡声问:“刚刚姐姐敲门是想跟我谈什么?” 原来她刚刚没睡着。 那她还不给我开门! 许辞咬了咬唇,面上依旧端着笑:“没什么,就是问你下不下楼吃饭的。真没什么。” 秦飒抬头看她一眼后又垂下眸,食指在杯沿上打着圈,话里听不出她的真实情绪:“姐姐是要给我介绍男朋友吗?还是女朋友?” 闻声,许辞眼皮一跳,如被勘破心思的小贼,笑容瞬间维持不下去了。 她不自在地撩了撩头发,开始狡辩:“不是不是,我又不是月老,哪有那么八卦。我真就是问你吃不吃晚饭的。” 这人这么聪明的吗,连自己想什么都猜出来了。 秦飒转变了手里打圈的方向:“那姐姐是介意我的取向?” “不不不,没有的事。”许辞连连摆手,“你喜欢谁,与我无关,我都不反对。生活是自己的,我尊重一切形式的爱情。” 她现在一定很像在誓师大会上发言的优秀学生代表。 官方且正式。 秦飒手下的动作应声停了下来,顿了许久。 末了,她抬眸看了许辞一眼,似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姐姐,我后天开学,你能陪我去学校吗?” 秦飒的话题转得飞快,许辞一时之间还差点没反应过来,摆动的手还停在半空。 “开学啊?好的没问题。我反正也没事做,当司机我还是够格的,技术一流。你眼光不错哦!” 说完,她又立马搜罗了一番原主的记忆。 还好还好,原主好歹是会开车的。要是不会,她这话说得就有点满了。 听罢,秦飒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没再说话,站起身往楼上走去。 “哎,你还没吃饭呢?”见状,许辞好心拦道。 “饱了。” 气饱了。 * 秦飒的声音远远地从楼梯上飘来,听起来格外空灵。 许辞轻舒了口气,缓缓松了肩膀。 要不是这回真实地听到了脚步声,她还真有种秦飒在云端上冲自己说话的感觉。 这一个两个的,一个是小鸟胃,吃两口就饱了,另一个干脆是空气胃,闻个味儿就饱了。 她边吐槽边老成地咂了咂嘴,夹了一口青菜放到嘴里嚼了嚼。 不得不说,王妈的手艺和她的话量成正比。 普通的青菜都能炒得这么好吃。 正待下咽,似想到什么,她脑袋猛地一抬。 依稀记得昨儿个许瀚伟问秦飒需不需要司机送,秦飒当时可是很果决地保证自己一个人可以。 怎么这会儿主动要求自己开车去送她? 不对,秦飒说的是陪她。 而且秦飒刚才与自己的一番问答,态度也是鲜有的冷淡。 难不成这是在对她发脾气? 思及此,考虑到某个可能性,许辞顿时觉得口中原本美味的青菜变了味道,紧锁着眉,分外艰难地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9章 这天晚上,许辞在床上持续辗转反侧。 在数到第1001只水饺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一个事实—— 一向沾枕头就睡的她在这个异世界里竟然光荣地失眠了。 她的思维从头至尾一直都保持着高活跃的频率。 每数一只水饺,她的脑袋里总会相应地循环一句话——“秦飒喜欢我”。 她虽然恋爱史空白,但俗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再者她的心智也不是普通的小女生,秦飒那对自己表现分明的好恶她还是能感受得真切的。 时而大胆赤诚,时而小心试探,想让暗恋的人知晓又害怕她真的知晓的心理。 这些都是属于小女生的细腻小心思。 但感受归感受,她当下又陷入了不敢确信的死循环。想得到准确的答案,她就得去问,但按她被动到死的性格,这显然又是不可能的。 毕竟万一猜错了,她们两人以后相处起来就会非常尴尬。 而且除此之外,关于自己,她也有些事情尚未想好。 * 又纠结了很久,许辞从床上坐起身子,看了眼手机时间。这会儿竟然已经是凌晨五点。 不知怎的,她脑子里一下子便跳出了那句科比的名言——“你见过洛杉矶凌晨四点的样子吗?”。 她放下手机笑了笑,依旧披上米色罩衫,赤着脚走到窗边,一把扯开遮住视线的纱窗,手哗啦一下径直拉开窗户。 她自是未曾也再没机会见到凌晨四点的洛杉矶,不过,她倒是可以见见凌晨五点的异世界。 只见天空中原本暗沉的深蓝像是被一把沾着水的毛刷细细刷过似的,由近及远徐徐变成透彻的湖蓝。在这一批同色调的蓝的尽头是铺展开的橘红,远远望去似是一个姑娘含羞带怯的小脸。 一望无际的天空底下是待苏醒的葱茏树木和高大房屋。依稀看到有零零星星的灯光亮着,兴许是几个像她这般没有睡着的人类在活跃着。 许辞站着打量了一会儿后将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落向近处的地面。 她这个房间正对着之前与秦飒散心的那个宽敞草坪。 许是天空还未大亮,原本鲜绿的草坪看上去犹如覆着一层黑膜,让人感受不到其白日里勃勃的生机。 “姐姐,我就是在撩你。” 再回味起秦飒当时对她说的这句话,许辞眸光愈深,将罩衫裹紧,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 虽然秦飒说是玩笑话,但不得不承认,当时她停滞的两秒,全加到自己的心跳上去了。 她确实被撩到了。 但,也兴许更早就被撩到了。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 凌晨,虽是寂静无风,但空气中还是隐隐带了些凉意。在窗边站久了,凉意透过罩衫的缝隙钻进衣领,使得她的身子一连打了好几个寒战。 许辞思路又到了瓶颈。当下深吸了口气,搓了搓双臂,准备收回身子合上窗。 正在此时,邻近的窗户霍然打开了,发出哗啦一声。 她条件反射地循声望去,下一瞬就见着扎着高马尾的秦飒从房间里探出头来。 似是并未察觉到许辞这边的动静,她只是戴着耳机如许辞一开始般安静地凝望着远方。 白色的耳机线从她细白晶莹的耳朵处一路延伸,直垂到许辞看不到的地方。 她这是早起还是跟自己一样一夜没睡? 许辞不仅忘了躲藏而且又往前探了探身子,手肘垫在窗台上,半托着腮饶有兴致地望向秦飒的侧脸。 她以前常觉得总是夸赞一个人好看会显得自己虚伪油腻,但每每面对着眼前这张倾颜绝色,那些赞美的话总是容易不过脑地就冒了出来。 其实,她与秦飒不过是初见。她不知道别人见到秦飒是不是这样,但她总会变得有些花痴,不受控制一样。 若说自己是一本看了封面就想往下读的好书,那秦飒这本书便是让人光看封面就能看一天的那种。 试问谁不希望遇到这样一个容貌顶级又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女生呢? * 许是察觉到这边的视线,秦飒不紧不慢地转过头来。 这么一动作,恰巧与许辞略花痴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许辞眼皮微跳,却也没有挪开视线,干干地笑了笑:“巧啊,起这么早啊。这会儿空气真不错,对吧?” 也不是她心里不慌,只是这时的身子已然僵住了,突然关窗又显得心虚唐突,她只能硬着头皮尬聊。 见状,秦飒拉下一个耳机,看着许辞,面上却是未笑:“你说什么?” 好家伙,还生着气呢。连“姐姐”两个字都省去了。 许辞听着秦飒耳机里传来的嘈杂音乐,不知怎的,心里也有点生气。 “没什么。”她状似不在意地说道。 “真没什么?”音乐声小了一些。 许辞不明白她为什么每次都要再问一遍。 末了,她脸一偏,随心地改变了说法:“我说,你长得很好看。” 话音未落,秦飒垂了垂眸,笑了。 半晌,她抑着嘴角过于洋溢的笑意,答道:“早上好,姐姐。这会儿的空气确实不错。” 许辞一怔,下巴一低,也跟着笑。 嘁,爱逗人的小屁孩。 不过,也挺好哄的。 * “听歌音量太高对耳朵不太好。” “我知道。但这首歌。”秦飒重又抬眸,嘴角噙着笑意,“我太喜欢了,没有办法。” 说这话时,她望向许辞的双眸灵光潋滟,像隐着一池荡漾的春水。 明明是在说自己爱听的歌,但无论是她的表情还是语气都像是在表达另一种意思。 见状,许辞假装淡定地撩了撩耳边的乱发,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聊:“确实。刚开始遇到一首歌,可能一秒心空,火速收藏下来恨不得一直循环听。但往往不用很久,你就会发现这首突然喜欢上的歌又没那么好听了。然后取消收藏,从歌单删除,就此忘记。正所谓,来得快,去得也快。” 歌是如此,人也可能是如此。 而她的这些话也不仅仅是说给秦飒听,也同样是在问自己。 其实她这么多年单身也有另外一个原因。她总觉得,全身心地爱一个人是一场风险极大的豪赌。只因为一着不慎便会满盘皆输,身心俱疲。 所以,她对另一半的要求立得一向很高,基本在与人相处初期就能排除掉一大部分人,及时止损。 但世上所有的人与事都怕遇到个意外。 正如她是这个异世界的闯入者一样,秦飒也是她精神世界的闯入者。这个陌生又隐约有些熟悉的女生不知不觉,突兀地、强横地开始在她的脑袋里头频繁地“兴风作浪”。 搅得她心脏现在也变得不安分。 许辞清楚地知道,这些都是一场豪赌开始的预兆。 但这些情绪似乎来得太快了。不论是她的还是秦飒的。 * 闻声,秦飒凝眸意味深长地看了许辞一眼,沉吟了半晌方应道:“什么事情都不是永恒的,变化一直都存在。对一首歌可能突然一下子喜欢上,之后听久了那股喜欢的感觉会慢慢减少直至消失。这一点我与大多数人一样。” 许辞听罢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地开始减少。 她状似不在意地扯了扯罩衫,面上端得淡定,心里实则已经在倒数关窗的时间了。 秦飒似乎浑然不知对面的心理变化,还在说:“我也会让它从我喜欢的歌单里彻底消失。” Double kill。 “就像你说得来得快,去得也快。喜欢就是这样的。” Triple kill。 “但它会是个例外。因为它会出现在我最爱的歌单以及......婚礼歌单里。” 许辞抬眼,满血复活。 这一番你来我往的试探,对她来说,结果还算满意。 她将手心里渗出的冷汗几不可察地擦到罩衫上,撩了撩头发略撇开眼,指腹无意识地摩擦着窗沿,轻声问:“所以,这首值得你加进婚礼歌单里的歌叫什么名字?” “她就是......”秦飒挑眉看她,“暂时不告诉你。” ...... 许辞咬了咬唇,抬眸瞪着正笑得促狭的某人。这人知道自己的意思,但就是不说。 “嘁,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想听呢。好了,困了,拜拜。晚安,再见!” 说罢,置气地甩了甩头发,一把合上了窗户。 那力道及气势,不像是在关窗,倒像是在打人。 见状,“罪魁祸首”秦飒左手拄在窗沿,轻摇了摇头,笑得格外欢畅。 哈哈可爱。 这样的姐姐真是太可爱了。 末了,她对那扇紧闭上的窗户悄声呢喃了一句“晚安”,略抻了抻酸胀的腰,将右手里已然被搅成一团乱的耳机线丢到桌上,关上窗也回去补觉。 这下子,她们应该都能睡个好觉了。 * 许辞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下午五点,她才被王妈的敲门声吵醒。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挠着蓬乱的头发,迷迷瞪瞪地从床上坐直身子。 “我睡了这么久吗?” “可不是。”王妈垂手立在床边,殷切地递了杯白开水给许辞,“我早饭来叫您,您就是没应。中午喊了您,您就含糊地叫了声‘不吃’。我想着这都五点了,您还睡着,怕不是身体哪儿不舒服。我就来敲门......” 王妈这个人形话匣子只要自动开启,要是没有人为阻止,她能一直说到她小时候吃饭噎着的事。 见状,许辞右手一挡,立马做了个“停”的手势:“王妈,我就是昨晚看书熬了夜,所以睡到现在而已。” 王妈自是毫不怀疑:“那晚上您想吃什么,我现在去给您做。反正今天家里就您一个人吃饭。” 许辞穿上外套,听罢一阵奇怪:“就我一个人?她......他们都不在家吗?” “是啊。先生今天又得在公司加班,小泽说是去朋友家参加派对去了。”王妈悠声解释道。 这些都不是许辞想听的。 许辞眼睛转向别处,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那秦飒呢?” “她啊。”提及秦飒,王妈嘴一歪,话里带了点阴阳怪气的调调,“匆匆忙忙地出去了,说是要回家拿点东西,很晚才会回来。那个房子都成凶宅了,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可以拿的。” 都来到许家了,还要回那个破烂老家拿东西,要是让先生知道了,肯定会又以为她对这小妮子不好。 闻声,许辞的动作倏地一停。 末了,她将外套的最后一个扣子扣上,转过身直视着王妈,声音里带着少有的严肃:“王妈,以后在我面前,不要说小飒的坏话。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小姐你......”王妈微张了张嘴。 “你要是再说一次,我就少吃一顿饭。”许辞拿出了杀手锏,“我认真的。” 有些人自己可以骂,但别人绝对不可以。更何况是她自己都不舍得骂的人。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再也不说了!”王妈缓了好一会儿才合上自己的嘴,恨不得在嘴上塞个封条的标志,“您为了护着她,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及了。我哪能再说什么。” 许辞这一下直接打在她的痛点上。秦飒再怎么让她心烦,都不能抵得上许辞的身体重要。 但要是以后这小妮子对不起小姐这番好意,她不仅要说,还要指着秦飒的鼻子大声说。 听罢,许辞面色稍缓,轻柔地拍了拍王妈的肩膀,恢复了笑容:“好了,王妈我突然想喝您小时候常给我煲的皮蛋瘦肉粥了。我们晚上就吃这个怎么样,咱们俩一起吃?” 适当高压,适度怀柔。 果不其然,王妈一听到许辞主动说想喝她做的粥,当下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开心地搓了搓围裙,马不停蹄地往厨房里跑。 “好嘞!我这就去做,去做!” 那架势恨不得像变戏法一样快速变出来,立马送到许辞的嘴里。 “我不急,您慢慢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10章 夜凉如水,墨黑天空中缀着点点繁星。 秦飒穿着单薄的卫衣,沐浴着昏黄朦胧的灯光,沿着蜿蜒的街道不紧不慢地往远处的三层别墅走去。 周围静谧无声,显得她耳边萦绕着的声响愈加清晰。 有记者诱导自己说出所谓的真相的问询声,有母亲那边的亲戚与自己争执时的尖叫声,也有父亲在狱中对自己叫嚣着“背叛者”的怒吼声...... 很清晰,也很吵很杂。 十九岁其实对她来说是个重大的转折点。几乎所有的不幸全都聚集在这一年,也是之后她彻底堕落的起点。 她埋怨过这些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到她身上,但除了承受别无他法。她也不是没想过投奔死亡,但那终究不符合她的心性。 毕竟说到底那种方式并不是解脱,而是懦弱者的逃避。 这些事她前世就已经经历过一遍。如今重新再经历一遍,自己就像是一个彻底的旁观者,连表露正确的情绪都做不到。 她不会也不想让自己沉浸在这一堆负面情绪里。既然幸运地重生了一次,她想让自己好好活一次。 爱自己想爱的人,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受任何人的驱使。 想到这儿,秦飒略晃了晃脑袋,看了眼时间后搓着双臂,脚下的步子逐渐加快。 12点还未到。 不知道姐姐睡着了没有。 * 许辞戴着耳机将自己裹在小毯子里,刚准备搜歌,就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这么晚了,谁在想我? 她暗骂了自己一句自恋,忍不住将毯子又裹紧了些,手指在搜索栏上敲敲打打。 现在已经是晚上11点45了,兴许是白天睡多了,她此刻仍旧毫无睡意。 为了避免再次失眠,她决定寄希望于音乐。 好在这个作者构建的异世界与现实世界并无太大差别,起码与许辞生活息息相关的实体、非实体的物件都能被她找到。 在找到熟悉的歌单后,许辞点了个随机播放,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由婴儿蜷缩状转为平躺状态,将身子舒服地摊开。 她的音乐品味可以说是荤素不忌,各种各样的歌曲都有她留下红心的痕迹。但真正爱听的也就那么几首。 音乐家门德尔松曾言“一首我喜爱的乐曲,所传给我的思想和意义是不能用语言表达的。”。关于这一点,许辞本人也是深表赞同。 之所以会喜爱一首歌,也正是因为它对听的人来说拥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她一向认为除了可以通过语言文字与人交流外,音乐同样也可以起到表达情感的效果。 想到这儿,她眨了眨眼睛,不由想起了秦飒早晨听的那首歌曲——那首她声称喜欢得不得了的歌。 虽然知道秦飒当时是意有所指,但那首歌的旋律在她们交谈期间也确实没有变过。看样子是一直在单曲循环着的。 不得不承认,她还挺好奇的。 这么一联想,耳边的旋律逐渐变得朦胧虚幻。她将音量调低,转身面向门口,思维重又活跃起来。 秦飒是不是也快回来了? 都这么晚了,她吃过饭了吗? 如果回来了,自己要不要跟她打个招呼? 但是特意起身打招呼会不会太明显了。 不对,秦飒也不知道自己还没睡。自己到时候可以假装刚睡醒,起来去客厅喝水。 妙计。 *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此时,门外真的隐约传来上楼梯的踢踏声。 很轻却也极快。 ——秦飒回来了。 许辞眼睛一亮,一个鲤鱼打挺噌地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而后快速地理了理有些蓬乱的头发,又扯了扯分外宽敞的睡衣。 待自以为一切收拾得完美后,她悄声到地毯上站定,一双杏眼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房门,只等着某人敲门。 应该会来吧。 秦飒气喘吁吁地沿着楼梯来到许辞房间门口。 正抬起右手准备敲门,见着门内没有灯光溢出,她揩了揩额上的汗,有些失落地抿紧了唇。 看来还是太晚了。 姐姐这会儿肯定已经睡着了。 她略顿了顿后还是放下抬起的手,留恋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轻叹了口气,拖着步子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 许辞这会儿已经沿着地毯轻手轻脚地挪到了距离房门一步远的地方。 眼见着门口多了一抹暗影,谁料等了半天没等到敲门声,反倒是见着这暗影越飘越远。 她当下来不及细想,径直迈进一步打开房门。 “哎,你回来了啊。”挠头,扶门,特意半眯着眼。 许辞真觉得自己不去当演员真是太屈才了。 秦飒手置于自己房门的把手上,显然正准备进去。循声偏过头来,见是许辞,而后立马松了手。 “是的。姐姐这么晚还没睡吗?” 她虚攥着手心,下意识走近许辞。 许辞身上穿着略大的白色睡衣,额间有几缕碎发作祟似的挡着,耳间还挂着耳机线,白皙的脸颊上泛着些许困意,看着像是刚睡醒又像是还未睡。 “啊我刚睡醒,准备下楼倒点水喝来着。”许辞假装淡定地咽了口唾沫。 做戏要做全套。 不经意间瞥到秦飒的眼睛,她原本迷蒙的双眼倏地精神,伸手遥遥地指了指。 “你是哭过了吗?”在白净的灯光下,秦飒的那双眼睛略肿且明显泛着红意,也就兔子眼能跟她比拼一下了。 秦飒愣了愣,下意识地偏开脸否认:“没有。回来的时候风太大了。” 她虽然比起前世心理强大了不少,起码在与记者亦或是亲戚的对话中没有显出丝毫怯场,但是对于父亲歇斯底里的怒吼与质问—— 不可否认,她仍旧是不够坚强。 见状,许辞轻蹙了蹙眉,眼里闪过一抹心疼。 半晌,她眼珠转了转,抬手揪住秦飒的衣袖:“我好像睡不着了。小飒,你有时间跟我聊聊天吗?” 说着,手带着衣袖轻轻晃动。 秦飒转过脸来,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被揪住的衣袖,然后望着似请求又似是撒娇的许辞,眸光渐软。 “好。” * 许辞的房间只开了床头一盏小灯。昏黄柔和的光亮就像是秦飒回来路上路灯的缩小版。 房间里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木质清香,掺杂在其中的还有一丝丝的浆果味。闻起来,让人顷刻间就能放松下来。 秦飒来不及多打量,就被许辞拉着坐到了地毯上。 紧接着,右耳就被塞进了一个耳机。 “咱们边听边聊吧。”许辞冲她笑着,将另一只耳机塞到她自己的左耳。 秦飒被这笑容引得心悸了一瞬,望着她点点头:“好。” 耳机里这会儿播放的是一首舒缓的纯音乐。仔细听,能大致辨别出蝉鸣声,雨声,以及水滴落在石头上的滴答声。 取自大自然的天籁之音有着令人心平静下来的魔力。 两人背靠着床边,安静地听着,都没有开口说话。 末了,秦飒偏头看向沉浸在音乐里的精致侧脸,突然明白了许辞请自己来聊天的目的—— 她是想安慰自己。 * 待一曲毕,她屈起膝盖,缓缓舒出一口气,将下巴搁在上头轻声道:“其实我今天去狱里看了我的父亲。我们的聊天过程很不愉快。” 许辞闻声缓缓睁开眼,转过头来看向秦飒。 关于秦飒父亲秦谷峰的事情,小说里并没有多余介绍,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相关信息。 她本以为秦飒今天只是回家拿东西感伤,没想到却是去看了秦谷峰。 想到这儿,她停了一会儿,试着接上秦飒的话题:“他怪你来这儿了,是吗?” 秦飒点点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他认为我背叛了他,成为了许瀚伟的同伙。也说当初真应该让我和我母亲一样。” 一样地去死。 其实当时他父亲说的话更难听,可以说是字字诛心。根本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这场对话只是他单方面情绪的宣泄。 而她只能沉默地受着。 许辞被秦飒面上的脆弱惹得心口一堵。 原先看书时她是上帝视角,对里头所有的人物皆是依着理性看待。如今秦飒是她眼前触手可及的鲜活生命,又是她有着好感的人,她对她只有心疼和保护欲。 思及此,她想也未想地伸出双手,将秦飒低垂的小脸轻柔托起,让自己正对上她漆暗的双目。 “秦飒,不论其他人怎么说,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这些事都不是由你造成的,你才是最应该好好活下去的人。” 秦飒感受着环绕着脸颊的热度,眼神微晃,心里一暖的同时脑袋里也莫名闪出一个念头。 眼前这个人不是许辞。至少不是上一世的许辞。 她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反映到身体上就是脸颊快速挣脱开了许辞的手。 待缓过神来,就见着许辞保持着双手托着的动作,面上有着明显的尴尬。 见状,她想也未想,又鬼使神差地将脸颊乖巧地送了回去。 这么一来一回,两人皆有些属于各自的不知所措,互相眨了眨眼睛。 半晌,两人不约而同地轻声笑了起来。 * 笑声持续了许久,一下子冲淡了之前的凝重气氛,也不知不觉间将两人的关系拉近。 末了,待意识到已经是深夜了,许辞这才先一步捂住嘴。 因着手撤了回去,秦飒也将脸颊收了回来,转为低头笑着:“姐姐,今天谢谢你。我现在心情好了很多。” 许辞偏头看了秦飒一眼又返了回去,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轻声道:“不用谢。我还没谢谢你陪我聊天呢。” 她现在手掌上还泛着莫名的热,就像是秦飒的面颊依旧覆在上面一样。这感觉也让她变得有些许的不自然。 说起来,她是一个极为不喜欢身体接触的人。刚才竟然主动抚脸安慰,也真是破天荒头一次了。 不过,也更让她确定,自己确实是喜欢眼前这个时而鬼马时而大胆的小孩的。 话毕,两人之间又再次调回到沉默。 “姐姐。” “你要回去睡了吗?” 没多久,两人脸颊同时偏向对方,又是同时发问。 这惊人的默契让两人皆是一怔。 “你先说吧。”许辞先行偏开脸去,原本松开的双手一时之间不知道放到哪里,干脆又纠结地攥了回去。 她现在有种莫名的紧张。按现在两人间的氛围,她能猜想到秦飒会说什么。 但又怕秦飒什么都不说。 秦飒深深地看她一眼,缓缓伸出右手:“姐姐,我想点歌。可以吗?” “点歌?”许辞失落了一瞬,但又很快掩饰过去,“哦好,手机给你。” “嗯谢谢姐姐。” 两人的手指一温一凉,在空气中快速地触碰一下,使得许辞的心口当即又是一跳。 不过她并未回头,大拇指摩挲着食指的指腹,只假装专注地盯着地毯的某个角落。 还真的什么都没说。该不会这么久了全是她自作多情了吧。 如果真是那样,那......她能尴尬到当场灵魂出窍。 * 待这么胡思乱想了许久,耳朵里仍没有相应的歌声传来,她这才小心地扭过头去。 “你放歌......” 剩余的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只因她这么一转,刚巧撞见了秦飒分外专注的目光。与此同时,耳边也适时地传来了缱绻的歌声。 就像是刻意等着她这一回眸才开启的。 旋律缓缓入耳,前奏令人心空,轻快的指弹配合女声的柔缓哼唱。 让人听着很舒服。 许辞下意识地捕捉着旋律,眼神渐渐明朗。 这首歌是她爱听的歌之一。是hollyn/Aaron Cole的Steady me。 一曲终了,秦飒这才出声,对着许辞轻笑着一扬眉:“这是我最喜欢的那首歌。现在送给我很喜欢的你。希望你也喜欢。” 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11章 “姐姐,我喜欢你。”秦飒又模样郑重地说了一遍,眼里有着十足的笃定。 前世死亡后归入混沌的那段时间,她自己也想通了不少事。比如意识到对许辞仅仅是敬仰而非普通的爱慕。 在知道自己重生后,她也是怀着平静的心情来到许家的。说得更准确些,是为了来报恩,报许辞前世的救赎之恩。 在方才短暂的时间里,她一面选歌也一面在回顾刚才那个跳闪出来的念头。 眼前的许辞与前世的许辞是一个人吗? 不,她认为不是。至少不完全是。 前世的时候,秦飒虽然与许辞仅相处了几个月,但因为她对许辞单方面的敬仰,已经默默将许辞的个人习惯都一一记在心里。 比如她日常最喜欢的便是扎着利落的马尾。比如许辞说话前会习惯性地将头发掖至耳后,就像是生怕漏掉了别人的发问。比如说话时有着较少的情绪起伏。 而眼前的许辞都没有对上这些。 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她在意识到这些不同后,不仅没有拒绝与之亲近,反倒是更加渴望和她在一起。 她知道,这才是真正的爱慕。 无论是秦飒还是她的话都让许辞愣了许久。 临了这首歌的末尾,她虚攥的手心一松,伸手点了点秦飒的鼻尖,倏地笑开:“好巧,我也喜欢你。” 在这一刻,什么任务什么剧情似乎都被她忘到脑后。她决定遵从于自己真实的内心。 她喜欢秦飒。 * 第二天早上,许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包裹着两条毯子,正躺在床上。 她揉了揉头发,环顾了一圈房间,目光最终停留在依稀有人挪动过的地毯上。 犹记得昨晚和秦飒又听了几首歌后,她眼皮愈沉,最后终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困意击倒,靠在秦飒的肩膀上睡着了。 这么看,估计是秦飒抱自己到床上来的。 想到这儿,她不由地轻捂住脸颊,抱着毯子在床垫上跺了跺脚,雀跃地左右滚了两圈。 “小姐,您醒了吗?” 王妈突兀的声音连带着敲门声打断了许辞的过度脑补,差点没把她吓得从床上滚下来。 她扯了扯嘴角,尽量收敛了脸上过于灿烂的笑意:“嗯醒了。你进来吧。” 不得不承认,王妈的声音要是被商家发掘为闹钟铃声,估计这世上会少很多赖床的年轻人。 得了回复,王妈这才挪着步子,推开门走了进来。 “小姐,您昨天买回来的衣服已经洗好吹干了。您要今天就穿上吗?”边说着,边将手里的衣物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 许辞瞥了眼身侧的新衣服,点了点头:“嗯,谢谢。你先出去吧,我换好就下楼。早饭和午饭都不用给我准备了,我待会儿要出趟门。” “出门?”王妈狐疑地问了声,片刻,似是想到什么,不由又变了脸色,“小姐,您不会是要送那秦飒去学校吧?” 小姐对那小妮子也太好了。平常自己都鲜少出门的人,这次竟然早起送那小妮子上学,而且还特意买了新衣服。 小姐到底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实在是太奇怪了。 许辞丝毫不在意王妈的疑惑神情,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是啊,我很喜欢她......这个妹妹。所以,我昨晚跟你说的那些也并不是开玩笑。” 原主可能是个真佛系,但她并不是,至少某些情况下不是。 对于这些特殊的事情,她不介意展示她身上隐着的强势。 “可是小姐,她已经......” “不要可是。” 嘴边本还有话未说完,听到许辞漫不经心的提醒,王妈的心猛地一提,当即努了努嘴,又把话咽了回去,应了一声后便瓮声瓮气地下楼去了。 * 关门声一响,许辞面色稍缓,立马将毯子掀开站起身,摩挲着下巴,目光在身侧折叠得齐整的衣物上检视似的挑选着。 她昨天没想到自己会睡到那么晚,吃完饭已经将近七点。 尽管如此,她还是让老陈载着自己去逛了一圈商场。 她不是那种喜欢在身上堆叠很多颜色的人,所以买回来的每一套衣服基本上身不会超过两种颜色。 她的目光逡巡了许久,最终在一堆衣服中挑选了一件白色缎面衬衫穿上,下半身再以一件黑色系带半身裙作为搭配。 经典的黑白简约,她的最爱。 在火速地梳洗上妆后,许辞将微卷的黑发松散下来,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后仍觉得有些不满意,又沿着唇形补了一圈口红。 待得到自己想要的色调后,她这才笑着甩了甩头发,心满意足地挎上包。 三两步下了楼,就见着秦飒早已穿戴整齐,正姿态挺直地站在楼梯口,笑看着自己。 秦飒头上戴着一顶牙买加毛线帽,上半身穿了一件军绿色短T恤,下半身配以一条浅蓝色做旧款阔腿裤,再配上她极为白皙的皮肤,整个人看上去极为学生气。 一副鲜嫩可口的模样。 “喂,那边的小学生,书包都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去上学咯!”她挑眉调侃,踩着高跟鞋走近。 秦飒看着许辞,唇角漾起轻笑,毫不掩饰眼里的惊艳。 前世许辞因着性子恬淡且身体不好,甚少化妆。像今天这般的浓妆红唇,更是堪比铁树开花的稀罕。 再联想到她这般打扮的目的可能是为了送自己去学校,秦飒心里更是犹如放烟花似的开心。 她伸开左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万事俱备,学生我就差一个美丽的驾驶座了。” 嗨,会说话、能接梗的人就是让人舒服。 得亏是自己的人。 许辞笑意愈浓,忍不住上前轻捏了捏秦飒的小脸蛋。 “乖!” * 后续王妈又交代了几番诸如“注意安全”、“早点回来”之类的话,许辞才和秦飒正式前往她的学校。 秦飒所在的S大是这个异世界里比较出名的一所重点大学。能考上的,皆是从各个地方挑选而来的尖子生。 因为今天是大一新生入学,校园内人头攒动,车来车往。 许辞虽是之前预料到今天肯定人不少,但等到了学校,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真实的人流量。 在经过一番弯弯绕绕后,她总算找到个树荫下的空车位,堪堪停了进去。 “下车吧,高材生。”许辞舒了一口气,摘下墨镜偏头招呼道,解开安全带先一步下了车。 秦飒点头轻笑,也跟着从另一侧下了车。 “接下来去哪里?”许辞走到与秦飒并肩,手指在左右两个方向摇摆着,“是不是要签到领行李来着?” 大学生活已经离她很远了,对于这种新生入学的操作事项她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秦飒笑着摇了摇头,握住她的手指往前走:“姐姐你什么事都不需要做,陪我逛逛就好。” “嗯?”许辞顿住步子,疑惑歪头。 “老陈已经帮我把一切事情都提前安排好了。”秦飒淡定地解释。 许瀚伟是个强势的性子,即便她当时拒绝得那么果断,他也会照他原本的计划吩咐下去。 既然秦飒不需要司机送,他便会设法在其他方面做到妥当。 所以,昨天中午王妈心不甘情不愿地敲门来告诉她这个消息时,她也没有表现得太吃惊。 “是这样。”许辞听罢略点了点头。 她倒是错估了许瀚伟的霸道。不过也好,给两人节省了很多麻烦。 “那我们就这么随便走吗?”许辞环顾了一圈,一时不知往哪个方向走。 “姐姐跟着我就好。”说到这儿,秦飒回头笑看她一眼,主动地伸出左手,“有我在,不会迷路的。” 许辞脸一红,傲娇地偏头笑:“谁说我担心的是这个。” 话虽如此,她的右手已经先一步握住了秦飒的左手。 双手相触,两人皆是低头笑开。 * 柏油路段树木葱茏,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路上,形成一块块亮闪闪的光斑。 在一堆快节奏的行人中,牵着手慢悠悠散步的两人显得格外突兀加醒目,频频引得不明就里的众人回头看。 对此,两人倒是分外淡定,悠闲地迈着步子。 虽然已是九月初的时间,空气中仍旧带着七八月份的热意,置身其中,人没走几步就开始往外沁着薄汗。 秦飒瞥了眼身旁抬手挡太阳的许辞,松开手与之换了个站位,让自己直面那有些恼人的太阳。 说是逛,其实她对于自己的这所母校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当初提议让许辞过来陪自己,算是她的一个小心思。如果许辞答应了,那就意味着她还可以继续保持主动;反之,她就会收敛,也兴许会就此放弃。 不过,幸好她赌对了。 正这么想着,她额头上突然多出了一个白皙的手掌,恰好挡住了阳光的照射,换得半刻的阴凉。 耳边传来许辞调侃似的轻笑:“知道你白,可是还是会晒黑的。你不挡,我可就替你效劳了。” 秦飒先是一怔,而后缓缓笑开,额头轻蹭了蹭许辞的手掌:“谢谢姐姐。” * 许辞被秦飒这突如其来的撒娇惹得一阵心痒,正想着也说些什么,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拿出,接起。 “喂,请问是许辞小姐吗?”说话的人是个陌生的中年女声,声音沙哑且带着些许气喘。 许辞闻声顿了顿,看了眼来电显示,皱眉疑惑:“嗯我是许辞。你是?” 依稀记得这号码好像是许治泽的。怎么说话的人却是个陌生女人? “许小姐您好。我是巴渡酒吧的老板谢锦。您现在方便过来酒吧一趟吗?治泽在这儿与人打架受了伤,又不肯去医院。”说到最后,女人有些焦急又有些无奈,显然是没了办法才打电话给许辞的。 听到许治泽受了伤,许辞收了笑:“他和谁打的架?” 她虽然对这个便宜弟弟没有原主那么深的感情,但是既然占了他姐姐的身份,关心弟弟的这个义务她也得相应承担起来。 更何况,许治泽给她的感觉还不错。 感知到许辞音调的突然转变,秦飒也不由偏过脸来。 “他和......和......”提及与许治泽打架的那人,女人的声音带着迟疑,似是忌惮着什么。 听着女人含糊其辞,许辞心里的疑惑更甚。 难道许治泽还打了个大人物不成? “这样,你把地址发到我手机上,我马上过去。先给小泽简单处理一下伤口,他若不配合,你就说是我要求的。另外,与他打架的那位,我希望在我到酒吧的时候还能见到他在那儿。” 听着许辞有条不紊的安排,电话那头的女人显然有些许吃惊,顿了半晌才应了声好。 之后,许辞也没再与之多聊,皱紧眉,径直挂断了电话。 “发生什么事了吗?”身侧的秦飒自许辞接电话起就一直注视着她,这会儿见她面色不虞,当即关切地问道。 “小泽和人打架受了点伤。”许辞说罢望向秦飒,略抿了抿嘴,面上显着为难。 今天严格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她和秦飒的第一次约会。本来她们还能好好逛逛的,但目前来看,她肯定得先离开了。 虽然她心里还是想和秦飒待在一起。 知晓许辞是放心不下自己,秦飒懂事地捏了捏她的手,笑道:“没事,姐姐你去找他吧。我这边一个人可以。” “好,那我们晚上见。” “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12章 与秦飒依依不舍地分别后,许辞便立马驱车前往女人口中的巴渡酒吧。 可能因为这会儿是非营业时间,偌大的酒吧里没什么人进出,显得极为安静。 方提着包踏入,她就被一个女侍者引着,径直往二楼包厢走。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环顾了一圈酒吧的环境,略想了想,对前面的女侍者问道。 要是晚上,遇到喝醉了的酒客寻衅滋事,打一架也就算了。这会儿,酒吧里都没有什么人在,想找个人打架的难度还是挺大的。 “许先生打了老板的客人。”女侍者毕恭毕敬地答道。 竟然是许治泽先动的手,许辞有些吃惊。 她拇指摩挲着食指的指腹,又试探地问道:“小泽经常来这儿找你们老板喝酒吗?” 不是酒精作祟,再联想到方才电话里女人的支吾,那就只能是情感纠纷了。 “许先生是我们的VIP,来得也比较勤。”女侍者有问有答。 “他们交往多久了?”许辞干脆丢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闻声,前方的女侍者差点脚下一个不稳:“这......这个是老板的私事。我们不清楚。” 许辞也料想到从女侍者口中也套不出什么来,当下点了点头不再出声,默默跟在女侍者的身后。 似是生怕许辞再问点什么问题,女侍者之后的步子就跟加了弹簧似的迈得飞快。 没多久就将许辞领到了出事的那个包厢。 她屈起食指轻敲了敲包厢门:“老板,许辞小姐到了。” “进来吧。”里面传来一声女人的应答。 不是电话里的那个女人的声音。 许辞留意着里头的声音,心里有些疑惑,和女侍者道了声谢,缓缓推开门走了进去。 * 这是个中等豪华包厢,装修得颇具异域情调。 居中的深棕色真皮沙发上坐着一男两女,还有一个年轻男人垂手立着。 坐在沙发最左侧的许治泽几乎是在许辞刚进门的那一刹那就笔直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像家长会上被当众拎出来的孩子一般无措地搓着手,面上带着十足的心虚。 “姐,你、你来了啊。” 他的额头被包了一圈绷带,依稀有血迹从里头渗出,远远看去泛着鲜明的红。原本英俊帅气的面庞就像是被胡乱涂鸦的画板,变得一塌糊涂。 右侧脸颊高高地鼓起,泛着青紫。两处嘴角也无一例外各自挂着彩,只是打了个招呼都能远远地感觉到他面上的肌肉有多么努力。 而距离许治泽最远的那个年轻男人看上去伤势可就轻多了。除了左侧嘴角带着与许治泽同款的彩,其余地方完好无损。 稍加对比,就知道这场战斗的获胜者是谁。 而且还是碾压式的胜利。 许辞忍着无奈扶额的冲动,心里立时什么讨公道的想法都没有了,只想着断绝姐弟关系。 如今听到许治泽讨好的声音,她更是来气,当下只白了他一眼,目光径自转向坐在最中间位置的女人身上。 原本她由电话里的声音推测,还以为是个中年女人。没成想年纪也不大,估计也就跟自己差不多。 乌发红裙,身材高挑火辣。五官精致,棱角分明,最有特点的便是那一双水汪汪似的桃花眼。 此刻她半倚在沙发上,眼神似醉非醉,朦胧迷离,总让人有种稍稍不注意就被这双眼勾得失了心智的错觉。 尤其是这双眼睛此时正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自己。 见状,许辞心里有些没来由的不舒服。 半晌,她稍定了定心神,轻蹙着眉问道:“你是谢锦?” 闻声,女人身子未起,只伸出食指略摆了摆:“我不是。” 而后食指轻点,落在她左手边看上去有些清瘦的短发女人身上:“她才是。” 不介绍自己,也不起身,面容倨傲。 许辞狐疑地看了女人一眼,有些不明白她对自己这般莫名的敌意是为何。 又不是她魂穿到许治泽身上打架的。 再说打的是那个男人,也不是她啊。 * 正待她准备问真正的谢锦问题,一直半倚着的女人又蓦地站起身,走到许辞的面前,伸出手笑道:“许辞,久仰大名。我是叶氏的叶安歌。方才只是同你开个玩笑,没想到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对于女人态度的突然转变,许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有些迷惑地眨了眨眼。 而且女人身上的敌意此时也尽数收敛,仿若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待听清女人的话后,她微张了张嘴,不自觉又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你就是叶安歌?” 这几天在家悠哉悠哉的,她脑子里全是秦飒的事儿,连带着对剧情里其他人物的好奇都少了很多。 其实当初她在看这本书时,对这里头最好奇的便属叶安歌这个人物。 因为在她看来,叶安歌才是这本书里真正的最后赢家。 本来身为叶氏私生女的她,不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公司,除去稍稍亲近一点的叶家父子外,她一直都是个被人戳脊梁骨的存在。只不过,因着叶安歌能力出众,那些碎嘴子便只能私底下调侃说说。 再后来秦飒借她的力进入叶氏,搞垮叶明哲后,叶氏老董事长叶广坤一气之下病死,她便顺理成章地接手了叶氏,成为叶氏正式也是唯一的掌权者。 当时看书的时候,她就在想,这叶安歌要么是个十足的傻子,要么就是个段位比黑化后的秦飒还要高的黑心莲。 因为这可以说是一场格外漂亮的翻身仗。相当于是借了秦飒的手处理掉了她一直想处理掉的人,但最后片叶不沾身,骂名全是秦飒的。 想到这儿,许辞忍不住抬眼又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人。 目前来看,傻子肯定不是,那她只能是第二种可能了。 “你好,我是许辞。”思及此,她立马回握住叶安歌的手,端上官方的善意笑容,“下次我争取将你刻骨铭心。” 只希望自己别被这朵黑心莲盯上。 要不然她的任务真的可以说是困难一重重了。 * 叶安歌不知道许辞这会儿的善意是把她当怪兽对待,盯着紧紧握住自己手的许辞,只觉得她对自己有些过于友好了。 这次设计让许辞过来,她本准备试探一下秦飒是否对她说过些什么。 但许辞的这番表现倒是让她有些惊讶。 还是说,许辞也在试探自己。 她考究地看了许辞一眼,同样官方地笑了笑道:“许小姐的玩笑话很有意思。从前只听闻许小姐性子恬淡、不喜欢社交,现在看来,只是那些人不够许小姐展示你的幽默。” “嗯是,他们缺的就是叶小姐你这样的美貌。”越是紧要关头,惜命小天才许辞的彩虹屁技能就会相应地到达满点。 事实证明,这招还真是挺有效的。 话音未落,叶安歌便是轻快一笑,缓缓收了手:“许小姐真是让我惊喜。不过我相信,下周六的晚宴,惊喜的会不止我一个人。” 一听到下周六的晚宴,许辞犹如嘴里被塞了块布,撩头发干笑了几声,不想应答。 * 另一边的许治泽一直在注意着叶安歌和许辞两人的动静,但是因为他的耳朵仍旧有些耳鸣,听不清两人的对话内容,只能通过两人的表情来判断两人间的谈话进度。 此时见着两人都面带笑容,他不由心口一松。 ——看来事情已经解决好了。 所以见着两人看向自己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地就冒出一句:“姐,我们可以走了吗?” 因着说话太激动,他这一句话又扯着了脸上的伤口,面上当即跟跳舞似的这边皱完那边皱。 在许辞的眼里,就只能简单地归结为一个字—— 丑。 见状,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忍着当众翻白眼的冲动,只能再转向叶安歌问:“不知道叶小姐知不知道我弟弟在这儿发生什么事了?看上去似乎也牵涉到你了。” 按许治泽这没眼力见的架势,估计这打架的缘由也能待会儿让她再度尴尬到手脚蜷缩。 叶安歌看了眼许治泽,眼尾上挑,笑得讳莫如深:“都是误会。站在那边的男人是我的保镖赵明。治泽以为小明要对我动手动脚,就冲过来动了手。不过,现在误会解开了就好。只是之前治泽一直不愿意处理伤口,谢锦才打电话给你的。” 听罢,许辞脸上冒起了黑线。 果然。 这么大个人还耍小孩子脾气。 这下子真是理也不占,还白挨了打。 “真是不好意思。您保镖的医药费我们会出的,只希望您不要责怪小泽。”许辞认命地道着歉,心里已经在寻思着怎么对许治泽进行一番深刻的思想教育了。 虽然她心知叶安歌哪里会真的责怪许治泽,不仅知道了许治泽喜欢她,还让自己这个许氏大小姐低下头来跟她道歉,估摸着心里早乐开花了。 “都是小事。特意让你过来这一趟,也是担心治泽的伤。以后都是亲姐妹,你也不用对我这么客气。”叶安歌笑得亲近。 话题又绕回到原点。 许辞只能又回以干笑。 她都不知道叶安歌是不是知道她不喜欢这个婚约。真是不管什么话题最后都能被她扯回到叶明哲的身上。 “好,那没什么事了。我就先带小泽回去了。”说着,她离远了叶安歌,走到许治泽身边。 许治泽现在耳朵依旧有些听不清楚,见到许辞,也只是傻笑。 许辞就近打量了眼许治泽脸上的伤口,眼神微闪,原本准备教训一下的手也变成了轻揉着他的头发。 之后,她也没再与叶安歌多说一句,径自拉着许治泽从包厢里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13章 叶安歌是故意的。 许辞几乎是在就近看到许治泽伤口的那一刹那,心里立时就冒出了这个想法。 尤其是现在医生还跟她说许治泽有些轻微脑震荡,她更是确信了这个猜测。 “回去后要让他多注意休息。一周内,最好不要进行剧烈运动,脑力运动也尽量避免。在这段时间内,尽量吃容易咀嚼的易消化食物。”头发花白的老医生像看孙子一样看着许治泽,慈善地仔细叮嘱道。 “谢谢医生。”许辞替许治泽点头礼貌地致谢,而后小心地搀着许治泽从诊室走了出去。 “姐,这个老医生看上去人不错的样子。”出了诊室,许治泽揉了揉耳朵,这才后知后觉地夸道。 “怎么,你准备常来啊?给你办个VIP好不好?”听着许治泽憨憨的声音,许辞又忍不住呛他。 许治泽耳鸣好多了,这会儿也嗅出了许辞话里的火气。 “姐,你是不是生我气了?”他小心地侧头瞥许辞,手试探地拉许辞的衣袖。 许辞灵巧地避开,不答,只是反问:“你觉得我该生气吗?” 闻声,许治泽心中警铃大响。 他抿了抿嘴,揽住许辞的肩膀,冲她殷勤地扮起了鬼脸:“姐,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下次不会了。你看我这么辛苦,你就别气着了。来,笑一个,就笑一个。” 说是个鬼脸,放在许治泽如今的脸上,还真是像个“鬼”脸。 心大且憨,说得就是许治泽本人了。 许辞白了他一眼,无奈地拍掉肩上的手,轻笑:“丑死了。出去别说你是我弟弟。我丢不起这个人。” 许治泽知道许辞此时话说得不好听,但实际上已经不再生他的气了。 他当即用肩膀撞了撞许辞,调皮地笑道:“嘿嘿姐,中午都快过了。你想吃什么,今天我请。甭管多贵的,你都可以向你弟弟我招呼。” “哦是吗?那我想吃大学食堂的菜,你能给我安排吗?”许辞环抱着胸,轻飘飘地答着。 她本来就没吃早饭,正饿着呢。 在经历了刚才与叶安歌的交锋后,她只觉得自己更饿了。 也更想秦飒了。 好好的首次约会,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许治泽的这通乌龙救美给搞糊了。 这么想着,她刚才消下去的气又猛地提了上来。 * “你啊你,以后不要和那个叶安歌过多来往。她不是你能招架住的人。”她转身认真地盯着许治泽道。 许治泽冷不防一愣:“为什么这么说?姐,你刚刚不是和安歌姐聊得挺开心的吗?” “开心啥开心。”知道说一半许治泽待会儿肯定还有问题,许辞干脆把自己的想法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你这伤,且不说她没让保镖及时收手,倒不如说她是等到你被打得差不多的时候才阻止的。伤势轻了,我不会过去,伤势重了,到时候我来了,她那边说不过去。总而言之,你这通打架全在人家计划之内,咱俩都是计划中的小虾米。也就你这个傻子,被人卖了还乐呵呵地帮人数钱。” 若是初次见面不识底细的陌生人,她断不会随便把人往坏处想。可是叶安歌在她心中已经是个黑心莲了,她完全是带着做阅读理解的心态去分析叶安歌的行为模式的。 她到现在唯一不理解的就是叶安歌这般设计自己过去的目的是什么。 就为了见一见自己这个未来弟媳?人叶明哲至今都没个踪影,她这个当姐姐的急什么? 许治泽傻愣愣地听完,消化了会儿后,挠了挠鬓角不以为意:“姐,你......你会不会想多了?安歌姐也不知道我今天去酒吧找她,打架也是我自己一时情急才造成的。我这头上的绷带还是安歌姐亲手帮我包扎的呢,你看。” 说着,头还歪着往许辞这儿凑。 “看你个头。你一口一个安歌姐,人家对你有那意思吗?”叶安歌那样倨傲的人,可不会看上许治泽这个铁憨憨。 被戳中心思,许治泽嘴上犹如被人贴了封条,当下身子一颓,默默摇了摇头。 自那次酒吧相见后,他的脑子里就一直惦记着叶安歌的那句“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惦记多了,他就发现他很想再见到她。 当然,也想问问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 毕竟虽然只是匆匆一面,叶安歌却恰好是他感兴趣的那款成熟女人。 见状,许辞拍了拍他的肩膀,放缓了语气劝道:“及时止损吧,傻弟弟。强扭的瓜不甜。双方都觉得有奔头的暧昧才值得坚持。” 许治泽虽然憨得很,但起码心底善良,她可不希望日后他被叶安歌带着走偏。 “姐,你又没喜欢过人。你怎么知道我不能成功?”许治泽又问。 许辞想到了某个时不时撩人的小孩,嘴角不由挂上似有若无的浅笑:“你管我。跟你说,你就听着。你姐姐我就是知道。” 闻声,许治泽不明就里地点了点头。 半晌,似是想到什么,他眼睛闪着亮光,一脸希冀地看着许辞:“姐,那既然这样,按你今天与她的相处来看,你能知道她会喜欢什么类型的人啊?” “她啊......她喜欢什么类型我不知道,不过,肯定不是你这种类型。”许辞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向前加快迈开步子。 她已经不想再跟许治泽就这个问题扯皮了。 因为就目前来看,她刚才的提醒这小子一句都没听进去。 “喂,姐,你别走这么快啊。我可是个病号......” * 与此同时的S大,秦飒正冷眼盯着站在自己对面的短发女生,声音带着寒意:“段梦?” 面前的女生顶着一头闷青色短发,五官小巧,一身五颜六色姑且称作潮服的衣裳包裹着里头属实没几个斤两的身材,整个人看上去宛若为了装成熟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唯一称得上是亮点的东西便是她此刻拿在手里的锋利小刀。 “我还以为你不认得我了呢,秦大美女。”段梦将嘴里嚼了许久的口香糖随意地吐到脚下,把玩着小刀,脸上挂着玩味的笑,“高中一别,没想到咱们还能见面。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啊?” 段梦是秦飒的高中同学,也是高中那会儿欺负秦飒的主力军。 高中有多长,她对秦飒的欺负就有多长。似乎从开学见到秦飒的第一眼起,她就莫名恨上了这个攫取了很多男生目光的女生。 她嫉妒秦飒的优秀,也恨秦飒的故作清高。所以,她一直苦心积虑地想毁掉秦飒。 如今再次在大学里巧遇秦飒,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再羞辱秦飒的机会? “听说你新近傍了个大款,原来的那个垃圾场也不住了。”说到这儿,段梦有些嫌恶地咂了咂嘴,上下扫了一眼秦飒,“可是今天这么一看,你这个大款也傍得不怎么样嘛?看来是你的技术不行,被人家又踢开了吧。” 臆想的话语配合着她尖利的语调,传到秦飒的耳朵里显得格外刺耳。 “说完了吗?要动手就过来吧。”她摘下帽子放到一旁,微转了转手腕,声音冷淡。 正觉得无聊,收拾个小虾米的时间她还是有的。 更何况还是自己撞到枪口上来的。 “哟,一个月不见,还真是变得硬气了。看来,你是忘了之前我是怎么教训你的了。”段梦晃着手里明晃晃的刀,横了秦飒一眼,显然认为秦飒此时的淡定全是装出来的,“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话音未落,她瞅准秦飒低头的间隙拿着小刀,快步刺了过来,刀口直瞄准秦飒的脸颊。 这张脸,她真是恨死了。 刀随身动,快速上前。段梦脸上泛起得意的狞笑,仿若这刀子已经成功入了秦飒的皮肉。 但刀未抵到,眼前的秦飒却似是感应到一般倏地抬起头。 段梦被秦飒突然凌厉的眼神摄得一怔,刀势也因此慢了一分。 秦飒双眼微眯,快速侧开脸,与此同时,抬起右手精准地擒住段梦的手腕。 电光火石之间,局势立时扭转。 “你怎么会?”先前有多么不屑,段梦现在就有多么震惊。 以前那个被她欺负得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干瞪着自己的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 秦飒鼻尖冷哼一声,右手力道继续加深,将段梦一直不肯放下的刀口扭转开,刀尖缓缓转向段梦的方向。 段梦看着眼前锐利的刀尖,禁不住呼吸一滞。 “既然你这么喜欢这把刀,那它就用在你自己身上最合适不过了。”秦飒一字一顿地说着,声调鲜见的阴冷。 “你!” 段梦没想到秦飒的力道这么大,眼见着刀尖离自己的脸颊越来越近,她慌忙伸出左手阻拦道:“秦飒,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你敢对我动手,你、你就完了!” “我没必要知道。” 几乎是在出声的那一刹那,刀口被径自推送到段梦的脸颊上,留下一道鲜红的印子。 段梦先是一怔,而后开始歇斯底里地尖叫:“啊啊啊,秦飒你这个#¥%......你竟然弄伤了我的脸,我要让我爸弄死你!” 血液因为她瞬间扭曲的五官,在她脸上留下歪歪扭扭的一长道,使得她看上去格外狰狞。 “刀可是握在你自己的手上。先动手的人也是你。”秦飒不以为意地答着,刀尖依着她的心意不急不缓地向上移去,末了,直抵着那双因着生气和恐惧而瞪得发红的眼睛,“之前你对我做的那些,怕是只有你这双眼睛才能还了。” 刀尖一寸一寸地靠近。 段梦的尖叫声也一点点地上扬。 而秦飒就如一个麻木的嗜血修罗,固执地将沾着血迹的刀尖推进,对段梦几乎由强转弱的求饶置若罔闻。 以往,在她劣势被动的时候,没有人选择放过她。 如今,却在受到自己反击的时候,这些人一个个哭嚎着、吵嚷着自己是弱者。 也是讽刺。 末了,闪着锋芒的刀尖精准地停在距离段梦眼前一厘米处,未再前进。 秦飒似是腻了,手下倏地卸力。 “你滚吧。” 段梦不知道秦飒怎么突然反悔了,但此时也不容她细想,当即连眨了好几下眼睛,大口地喘着气,后怕地将刀丢到一旁。 “秦、秦飒,你真他么是个疯子!” 颤抖着撂下这句话后,似是担心秦飒突然报复,她双脚疯狂地打着转,赶忙逃也似的跑开,恨不得脚上抹点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14章 不过段梦失算了。 秦飒压根儿就没有搭理她的打算,一双眸子只是紧紧盯着被丢到地上的小刀,神情若有所思。 锋利的刀尖上依稀沾着些许血液,在阳光下显得孤独且诡异。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对峙。唯一的不同只是对峙的时间提前了。 在前世的时候,这把刀上沾着的是她自己的血。且那时的她如现在的段梦一样无力阻止。 一刀下去,勇气和尊严皆是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屈辱与愤怒。 其实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想就这么将刀口送进去,就像前世后来的自己报复时所做的那样——恶人鲜血淋漓,自己冷眼旁观。 要不是关键时刻,许辞的一颦一笑突然泛上脑海,给了她翻涌而来的恶念一个及时的缓冲,兴许她刚才就真的随心地那么做了。 想到方才心中漫着的恐怖而激越的快意,她不由紧攥了攥手心,双眼痛苦地眯起。 重生有好处,自然也存在着坏处。她的性子已经不是最初的澄澈清明,过去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转变成暴戾阴暗的杂质隐藏在她的心里,就像是一头暂时偃旗息鼓的野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发出来。 而如若爆发,后果便是现在自己拥有的美好都会再次离自己而去。 包括许辞。 想到这儿,秦飒垂下眸子,眼神转黯,沉默地伫在原地半晌。 末了,用自己的帽子包住小刀,将它们丢到垃圾桶里方离开。 * 另一边,许辞也并没有真的让许治泽请自己吃饭,径直载着他回到了家中。 一路上许治泽依旧聒噪异常,但随着越来越接近别墅,他的语速就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安静了。 估计是在想着怎么应付王妈的连环拷问,许辞隔着后视镜瞄了一眼后座蔫巴巴的许治泽,在心里暗笑。 不过,该来的总会来的。 两人方进门,许治泽这狼狈的模样就把高兴地迎过来的王妈吓得脸上的肉原地抖了三抖,身子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呀,小泽你不是去朋友家参加聚会吗,脸怎么伤成这样?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谁干的?”她颤颤地伸了伸手,又怕碰到许治泽的伤口,只能悬空着。 这边还不待许治泽回答,王妈又瞅见他身旁在偷笑的许辞,又接着问道:“小姐,您没事吧?哎哟您这脸色好像又苍白了不少,是不是还没吃午饭?您这身子,哪能饿着啊!” 王妈的碎碎念向来是能举一反三的,只要她想说,什么都能扯上边。 同被点名的许家姐弟彼此对视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地捂住自己的肚子,喊道:“王妈,我们饿了。” “饿了是吧。行,王妈这就给你们去做。不吃饭怎么能行呢。”闻声,王妈立马收了手,在围裙上焦躁地搓着,脚下也一刻不停,“正好厨房里还有红枣,我再去给你们炖点羹补补血。” 而后迈着十万火急的步子,哒哒哒地往她的“战场”跑去。 待耳边恢复清净,许辞和许治泽又是同时长舒了一口气。 关于王妈的事情,她们这对假姐弟的默契度还是很足的。 “姐,你赶紧生个孩子让王妈带着玩吧。王妈现在是不是更年期到了,碎碎念是越来越严重了,每次听得我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许治泽拍了拍许辞的肩膀,笑着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回应他的是许辞毫不留情的一脚。 “你怎么不生?可别浪费了你那一个足球队的女友。” “你都快要结婚了,那肯定是你先啊。再说了,我那都是过去式了。”似想到什么,他拿起一旁的抱枕烦躁地捏了捏,“现在的还八字没一撇呢。” 刚说完,他方才没遭殃的左脚又猛地挨了一下。 “哎哟疼!姐,你是真不拿我当病号啊。我都这样了,你还补刀呢啊!”许治泽吃痛地捂着双腿,满脸委屈。 “罪魁祸首”许辞斜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坐到沙发上:“你活该。我有说我要结婚吗?” 她算是发现了。这叶安歌和许治泽唯一相通的地方便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光捡不爱听的往她耳朵里灌。 闻声,许治泽停了动作:“可是这婚约都定下来了。你就算不同意,许瀚伟那老头也不见得会同意啊。” 他虽然也很不爽许瀚伟这匆忙给许辞订婚约的行为,但恼归恼,从小到大,不管他们同不同意,许瀚伟做出的决定从来就没有反悔过的。 “他同不同意且不提,有人不同意就行。”许辞边说着边手指轻点着沙发,心里默默盘算着。 她最近也得开始为自己的任务忙活起来了。首先就得先把这婚约撇掉。 见着许辞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许治泽好奇地前倾着身子问道:“谁啊谁啊?” “一个决定我命运的女人。”许辞故意卖了个关子,“不跟你说了,待会儿饭好了叫我,我先上楼一趟。” 说罢,她打了个响指,优雅地站起身,快步走上楼。 许辞走得飞快,只留下一脸懵逼的许治泽捧着抱枕疑惑皱眉。 哪个女人还能决定我老姐的命运? 这话他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 到了二楼,许辞径自进了书房,打开电脑搜索“顾念晚”的微博。 方打出前两个字,第一个词条就是顾念晚新剧。 人气高就是好,找起来真是容易,许辞暗叹。 她点进新剧的词条,上下扫了两眼,目光最终定格在一张女主角的单人剧照上。 顾念晚唇角轻浅地勾着,乌发挽成一个齐整的髻置于脑后,显出其温柔秀气的鹅蛋脸以及纤长白皙的天鹅颈。 因为是年代剧,她身上穿着的是一裘暗红色的旗袍。旗袍上还精巧地点缀着些许亮片,在朦胧昏黄的光线下犹如星光下流淌着的赤色长河,衬得她整个人格外大气温婉。 以读者的眼光来看,顾念晚这样的长相、气质还是符合许辞心中关于女主角的想象的。 当然,私心里,那还是秦飒更好看。 半晌,她收起杂念,半托着腮,将鼠标往下,移向这篇文章的发布日期。 “三天前。看样子应该这部剧还在拍摄中。”许辞摩挲着下巴,点头思忖道。 她得在去叶家吃饭前,与顾念晚连上线,起码得探查到现在男女主的爱情发展进度。 三个任务里,她自认为最不用操心的就是任务二了。尤其是现在她跟秦飒互明心意后,她更是默认任务二完成度达到了百分之99。 至于自己的任务一,她暂时也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 她已经决定过几天就开始练练瑜伽、养养生,定期体检也安排上。 防控一体化,她就不信这样还能生病。 仔细这么琢磨了一通,好像这些个当初自己认为绝对通不过的任务,真正做起来也没那么难嘛。 许辞突然觉得心情大好,扭动着身子左右摇摆了起来。 “姐,下楼吃饭啦!” “哦来了来了。” 一听着吃饭,许辞也觉得肚子一空,当下电脑也没来得及关就出了书房。 * 许是因为今天许治泽受了伤,今天的午餐可以说是大补特补,格外丰盛。 好的菜肴再配上好的心情,许辞端着碗筷,瞬间觉得这一顿能让自己长好几两肉。 不过这样也好,原主这副身子确实得好好补补。 这么想着,她眼疾手快地伸出筷子,将许治泽眼前最大的一根鸡腿夹到了自己的碗里。 “姐,这是我的!”许治泽几乎是第一时间控诉着许辞的“恶行”。 “充公了。” 说罢,许辞就是毫不犹豫的一口。 “姐,你个强盗。” 许辞不为所动地一面咀嚼着一面摇晃着脑袋。 鸡腿被王妈炸得外焦里嫩,一口下去便是连皮带肉将嘴包得满满的。鲜香的作料伴随着饱满的嫩肉一同入腹,唇齿留香,整个人酣畅的满足。 许辞舔了舔嘴边的油渍,对不远处的王妈笑着竖了个大拇指。 正待她准备对许治泽保护得很好的另一根鸡腿下手时,耳边冷不丁传来了一声带着恭敬的叫唤。 “先生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闻声,许辞和许治泽同时停下了筷子,抬起头看向门口。 * 许瀚伟穿着的依旧是那套深灰色西装,头发光亮齐整,但面上透露着些许倦色。 他将西装脱下递给王妈,吩咐了一声走到餐桌的主位坐下:“嗯。去给我把红酒拿过来。” 许辞瞥了一眼对面面色不虞的许瀚伟,收了收下巴,突然觉得自己这顿饭估计又得消化不良。 对于许瀚伟的突然归来,许治泽的厌恶则表现得更为明显。 原本松垮着的背挺得笔直,吃饭时更是刻意增大了碗筷交接的声音。 “好好吃饭。别给我耍性子!” 刚说完,见着许治泽脸上的“惨状”,许瀚伟倏地拧紧眉,“你脸上这是怎么回事?” 对于许瀚伟的问话,许治泽恍若未闻,只管闷头吃饭。 “我在问你话!许治泽你听见没有?”许瀚伟被许治泽的散漫态度刺激到,手下猛地使力,将餐桌拍得乒乓响。 许辞手里的碗连带着也是一抖。 眼见着一场家庭战役即将爆发,她赶紧在桌下轻踹了许治泽一脚,而后先一步应话:“小泽在学校打球时与同学发生了点冲突。看过医生了,医生说休整几天就能好。” 恰逢这时候王妈也将红酒和酒杯拿了过来,因着这个缓冲,许瀚伟怒气敛去不少,只是冷哼了一声:“干什么什么不行,打起架来倒是能耐得很。” 许治泽扒饭的动作缓了下来,手指攥紧。 见状,许辞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疾手快地捏住许治泽的手,免得他再刺激到许瀚伟。 天知道,她只想好好吃饭养身体。 这许瀚伟一回来,她伤个胃都算是轻的。 要是他再冒出个不中听的话,她自己这肝也得被他祸害一下。 “对了,小辞。前些天我已经帮你和叶氏那小子定了婚约。下周六我们两家人正式见过面后会正式向外界公布这件事。你准备一下。” 怕什么来什么。 呸,许辞,你瞅瞅你这张贱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15章 “嗯好。”不知道说什么,先点头就完事了。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虽然知晓许辞的佛系性子,但见着面前分外温顺的许辞,许瀚伟不由有些疑惑。 我有上帝视角,还需要问你这个NPC什么。 许辞在心里默默吐着槽,脑子里搜罗了半天挑了个问题问道:“这个叶明哲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小子年岁不大能力倒是不错。目前把叶氏那家原本要倒闭的娱乐公司不仅带起来了,还做得挺红火。脾气虽然有点傲,但是跟你的性子刚好互补。”许瀚伟对叶明哲不乏欣赏之词,另一方面估计也觉得自己的眼光不错,一面说着一面连连点着头。 “是这样。”许辞左耳进右耳出,应付完就准备低头吃饭。 “不过,叶家那个大丫头倒是个我看不清的人物。”许瀚伟抿了口红酒,自顾自继续道。 听到叶安歌的名字,一旁的许治泽吃饭的速度顿了顿,耳朵立马竖得跟天线似的。 别说许治泽,许辞听罢也很好奇许瀚伟对叶安歌这个黑心莲的评价。 想着想着,她便也适时地应道:“怎么说?” 许瀚伟抬高眼皮看了眼许辞,手指轻敲着桌面:“说起来,你这桩婚事还是她牵线搭桥的。从前只听闻他们叶家姐弟俩关系亲近,没想到她连她弟弟的婚事都忙着操办。看来传闻非虚。” 这桩婚事对许氏来说也是一笔很大的投资。 许氏集团不像叶氏那样的老牌集团扎根深,算是后起之秀。若真算上综合实力,许氏还是矮叶氏一个头的。 但是通过这桩婚事许氏与叶氏联手,许氏可以相应借着叶氏的势头实力再翻一番。总体而言,可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 叶安歌当时跟他提议时,也分析到以上几点,再加上自家这个病弱的大女儿他也一直想为她找个合适的归宿,所以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对面的许辞听完后却是一阵吃惊加无语:“这桩婚事是叶安歌撮合的?” “嗯。”许瀚伟点了点头。 许治泽敏感地察觉到了许辞语气的变化,悄悄偏过脸小心地瞄着许辞的脸色。 * 等等,这剧情不太对。 婚事怎么会是叶安歌撮合的呢? 怎么感觉剧情从她来到这里之后,似乎就完全变掉了。 想到这儿,许辞倏地将饭碗放下,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你年纪也这么大了,人叶明哲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不要耍小孩子脾气。”许瀚伟不晓得许辞这般气愤的反应是为什么,想当然地说着。 但他这般高高挂起的话对此时的许辞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许辞深吸了一口气,之前接二连三憋的气终是忍不住发作了出来,当即抬头回嘴道:“我耍小孩子脾气?那您当初不也对爷爷订的婚约气得跳脚吗?凭什么要求我们照你的意思?” 此话一出,客厅里流淌着的空气倏地一滞。 包括王妈在内的众人都不由地将目光集中到许辞的身上。 许瀚伟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微瞪着眼睛:“小辞,你、你这是在跟我顶嘴?” “不然呢,您以为我在夸您吗?”许辞叉着腰站起身,索性破罐子破摔,“说实在的,您也真没为这个家做过什么。” “你......”许瀚伟又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抬起食指点了点,下嘴唇气得直哆嗦。 许辞抬手阻了他的话头,继续说道:“既然开了头,您索性让我说完。身为父亲,您并没有担起应有的责任。您仔细想想这么多年,也就不说我了,就小泽的生日您为他庆祝过几次。每次说不了几句,就跟下命令似的,要么吼要么拍桌子。得亏桌子结实,要不然按您的力道,这每拍一回世上就该少一张桌子。” 许瀚伟气息不稳,开始咳嗽。 说着,她又走到许治泽的身旁,手放到他的肩膀上,语气变得哀戚:“再说我们可怜的小泽。小泽虽然看上去是个阳光开朗甚至有点憨的男生,但谁不知道他一直为家里有你这个父亲而自卑害怕着。他不能有一个幸福健康的童年,性格中永远带着缺陷。而这些都是您给他带来的伤害。” “我觉得......”许治泽闻声偏头看许辞,想说些什么。 “你闭嘴。”许辞用口型无声警告。 许治泽默默合上嘴,继续当工具人。 现在的许辞就是一头暴怒的狮子,他甚至比起害怕许瀚伟更害怕这会儿的许辞。 说到最后,许辞深吸了口气,学着许瀚伟的模样猛地拍了拍桌子,直视着许瀚伟道:“至于我,既然我本就不是您带着爱意领到这世上的,您也就别要求我会走您的老路,过这么充满限制的生活。我的生活由我自己做主,这婚约我不同意。 还有,您要发火的话之后就对我来,不要冲别人,尤其是王妈。她对您来说是佣人,对我和小泽来说却是如同妈妈的存在。好了,我说完了。” 一口气说完,许辞摊开双手耸了耸肩,昂着下巴与许瀚伟毫不相让地对视着。 她这般突然发火一方面是今天种种的不顺心,这其中还包括一个个都在她耳边提及婚约,另一方面就是实在忍不了许瀚伟这般虚伪的模样。 且不说她自己,就说原主,也不是个小孩儿了,还打着“为你好”的幌子插手她的人生。明明他自己也是受过这个苦的人,还如此自然地做着同样的事。 简直霸道无理。 而且是个人都能猜出来这桩婚事许瀚伟肯定是心里也有一个小算盘在的。指不定还在为这桩婚事即将带来的利益沾沾自喜呢。 要不是条件有限,许辞都想把自己的绝世老爸带到许瀚伟的眼前,让他看看买家秀和卖家秀的鲜明对比。 * 许瀚伟现在只觉得心里燃着一团火,但是烧到了嗓子眼,他又一下子组织不了反击的话,只能指着许辞,粗重地呼着气。 “你、你你们一个两个的真是要气死我了。” 相较于许瀚伟的愤怒,这会儿的许辞已经分外淡定:“我没想气您,我只是实话实说。您若是生气,也只能证明我说对了。” 她是那种平时脾气好得不得了,一旦真生了气别人就只能受着的人。而且生气的时候思维运转得比平常快几倍,别人说一句,她能在线补十句不止。 就像现在。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许瀚伟也不能真把她怎么样。 “你、你马上给我走!”许瀚伟缓过气来,忍了忍拍桌子的冲动,只大声吼道。 “先生,您先消消气。”王妈适时地冲过来,低声劝道,脸上还带着之前被许辞感动到的泪痕。 “王妈,您别拦他。”许辞这一通发火不想牵连任何人,“走就走。” 见状,王妈焦急地跺了跺脚:“小姐,您也少说几句。” “让她走,有本事走了就别回来!”许瀚伟依旧叫嚣着那套常年不变的台词。 许辞轻哼一声,不忘赏给也想起身跟着自己走的许治泽一个警告的眼神,擦了擦嘴角的油渍,挎上包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在开着车驶上高速后,她终于忍不住开窗嚎出了声。 来这世界这么久,她总算是真实地发泄了一回。 爽。 真特么爽! * 大学宿舍内。 秦飒在洗手池边仔细地清洗着手,每一处肌肤都被她搓得发红,但她仿若浑然未觉,只浑浑噩噩地继续着清洗。 “秦同学,你手机刚刚掉门口了。我放你桌上了。”敲门声伴随着人声从卫生间外面传进来。 秦飒被这动静惊得终是回过神来,下意识应了句:“好,谢谢。” “没事。你好了吗?我想进来上个厕所。”依旧是那个女生的声音。 闻声,秦飒低头看了眼发红的手心,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儿待了很久了,当下快速关掉水龙头走了出去。 桌上躺着的手机屏幕上沾了不少灰尘,左上角还缺失了一角,应当是刚才回到宿舍换衣服的时候从口袋里掉出来的。 见状,秦飒先将手擦净,而后重又拿了张面纸擦手机。 待不期然间见到屏幕上印出的人影,她微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想将手机反过去。 就在此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未署名的消息映入眼帘。 “我即将抵达你校门口。友情提醒:我刚刚和别人吵了架。” 这口气,还能有谁。 秦飒没来由地心口一松。 末了,她轻笑着添了备注,将手机收到包里,加快步子往校门口走去。 走了几步仍是觉得有些慢,之后干脆全力奔跑了起来。 这番动静还引得不少人侧目。 许辞发完消息后就双手折叠趴在车窗门口,安心地等着那抹熟悉的靓丽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 由于校方刻意管控过,校门口反倒没有校园里头那么拥挤,就只有三两辆即停即走的车辆。所以供她观察的视野极为开阔。 本来她是想随便找个地方散散心,毕竟再怎么样身上也是带了点负能量,不及时处理掉就会积压下来。 但开着开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跑到秦飒这里来了。 正寻思着怎么联系秦飒,她倒是先在自己的通讯录里发现了某人早已留下来的号码和备注。 留的备注也是奇特,是一个蓝色耳机的表情。 一看就知道是上次听歌时使的坏。她想猜不到都难。 想到刚才那撒娇味十足的信息,许辞不由尴尬地吐了吐舌头。虽然周围没什么人,还是将墨镜往下拉了拉,希图遮住自己发窘的面庞。 她以前还笑自己的朋友谈起恋爱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谁料到自己有一天也变成了自己口中的那种人。 * 正这么想着,她就见着熟悉的身影从远处向这边走来,手里还拿着一瓶饮料,脚下的步子迈得那是一个轻缓。 不是人都常说见喜欢的人都是跑着去见的吗? 许辞不满意地咬了咬唇,火速地收了等待的双手,转过头去直视着前方,假装毫不在意地环抱着胸。 你没跑着来,我也没在盼着你。 不多时,轻缓的脚步声来到耳边。 “Knock knock!有人在吗?”某人轻轻叩着车窗。 许辞听着熟悉的轻笑声,隔着墨镜用余光瞥了一眼秦飒,挺了挺脊背,面上依旧端得冷酷:“暂时没有。” “嗷是这样,那我先走了。”秦飒的声音蓦地转低。 许辞料想着秦飒肯定在同自己开玩笑,继续目不斜视。 脚步声越来越远,半晌,耳边一点细微的声音都没有了。 人呢? 该不会真走了吧? 她翕动着鼻翼,先是小幅度地偏了偏头,试探地打量着。 待只瞥到后视镜里空荡荡的场景,她终是忍不住彻底转过头来,双手扒在窗边朝外探着身子,心里顿时又慌又气。 欲擒故纵不知道吗?说了一句竟然就真的走了! “喂,秦飒,你再不出来我就真生气了啊!我说真的啊。”她干脆对着空气认真警告。 话语落到空气中,又是好一段时间没听到声响。 竟然真的走了! 许辞的气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正在她准备下车继续探查时,副驾驶座旁的车门轻缓地被人拉开,紧接着,她的后背被人轻轻柔柔地戳了一下。 “那我就勉强出现一下吧。”是某人憋着笑的声音。 许辞应声回头,见着额头抵着饮料笑得促狭的秦飒,先是一怔,而后毫不犹豫地赏了她一掌,笑:“还勉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16章 秦飒冷不防受了一掌,面上倒是笑得更为欢快了:“姐姐,外面很晒的。我可是跑了一路赶过来的。” “嘁。我可是看你走得跟走秀似的,气都不带喘一下的。”许辞还在气头上,抱着胸退了回去,不想看秦飒。 秦飒敏锐地揪出了重点,一连发问:“姐姐你一直在等我什么时候出现吗?不是说马上到校门口吗?看来姐姐已经等了很久了啊。” 秦飒的每一问都把许辞说得脸更朝左偏了一点。 “我才没有。我就是刚到。也没在等你,我就是看看我前面的车什么时候走。我怕它待会儿挡着我的路。” 对于许辞的狡辩,秦飒也不戳穿,只是轻声笑了笑,将额头一直抵着的饮料拿下来,从面纸盒里抽了张面纸开始擦面颊上的汗。 听到动静,许辞又忍不住转过头来。 “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秦飒一面擦着一面答:“一路跑着到了最后一段突然停下来,汗就止不住了。” 再加上这个用来降温的冰饮料融化后带来的水汽,多重夹击下她的面上就更湿润了,像是覆了一层透明的水膜。 眼见着汗珠沿着秦飒的面颊流向脖颈,许辞几乎是想也没想地就拿起一旁的面纸径自擦了过去。 听完解释后,她刚才的气一瞬间消去,声音转缓:“慢慢走,跑什么。又不是小孩子,就这么想逗人玩吗?” 女人的心情也是善变得很。她刚才一度盼着秦飒早点跑来找自己,现在见到秦飒汗涔涔的模样,她又巴不得她当初真是悠哉悠哉地走过来的。 怪不得之前老听人说人这一生中起码得经历一场全身心投入的恋爱,这样你才能发现自己神奇且矛盾的另一面。 自己现在可不就是矛盾得很。 秦飒安心享受着许辞的服务,一双眼睛噙着笑意低头凝着她:“姐姐不生我的气了吗?” 闻声,许辞抬头没好气地嗔了她一眼:“你少说几句,我这气就提不上来。” 跟许瀚伟的生气算是蓄势已久,但在秦飒面前,她这小脾气简直就是说来就来,而且还都是如夏夜的暴风雨般来得快消得快。 也是奇怪。 “好。”秦飒如约地不再出声,端得一副乖巧的模样。 许辞细致地将秦飒的脖颈擦了一遍,抬眼瞥见她额头仍渗出细密的汗,便索性又换了张干净的面纸,抬手覆了上去。 见状,秦飒一个猝不及防,身子轻退,眼睛快速眨了眨。 许辞本只是随心而动,并未多想,但察觉到手下的某人身子骤然僵硬,她勾了勾嘴角,突然起了点逗弄的心思。 “在紧张什么?刚刚逗我不是胆子挺大的吗?”用面纸带着些许硬度的角轻划着眼前人的肌肤,她一本正经地问道。 与此同时,她又调皮地将身子前倾了几分。 秦飒的皮肤本就白皙,之前因着在炽烈的日头底下跑步泛着些许红,这会儿因着许辞的突然欺近,她面颊上的热度节节攀升,积蓄的红意也愈浓。 许辞将秦飒难得的局促尽收眼底,心中窃喜,乘胜追击。 “怎么不说话?又想着当哑巴,嗯?” 以往都是被秦飒逗弄,眼见着这么个反击的大好机会摆在眼前,她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说着话,她还不忘故意往秦飒几欲熟透了的脸颊上轻呼着热气。 秦飒仍旧只是脸红地盯着她,眸子亮晶晶的,又是好一阵没出声。 作战成功。 许辞轻笑了声,对自己本次的反击很满意,本着见好就收的原则,开始往后轻轻退着身子。 *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左手被人蓦地拉了回来,收下去的下巴被轻柔地高高抬起。 “我是行动派。” 四目相对,热气在唇边流窜,伴随着喑哑的嘤咛,两人的距离逐渐缩短,直至四唇相触。 犹如寻着归处的鸟儿,秦飒在这其上雀跃地逡巡着。时而紧紧衔住,时而轻轻一点,每一下都带来一阵热意。 许辞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似是在刀尖上跳舞,放肆弹跳着,久久不敢落下,手指不自觉地捏住眼前人衣袖的一角。 半晌,她才从那似梦似幻的真空模式中清醒过来,意犹未尽地睁开眼睛。 正撞上一双同样迷离的黑眸,她眉梢轻挑,伸出双手强势地勾住眼前人的脖颈,在其鲜红的唇上又重重地啄了一下。 “我可也是个行动派。你主动,我收尾。我们打平咯。” 秦飒惊了一瞬,抿了抿唇瓣,摇头轻笑。 *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默契地不再说话。一人安静地盯着前方开着车,另一人则选择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 耳根皆是带着余韵的红。 车子在路上溜达了许久,最终,稳稳地停在了一家瑜伽场馆门口。 “好了,我们的目的地就在我们的左手边。”许辞一脸迫不及待地敲了敲方向盘。 秦飒偏头靠在座椅靠背上,抬眼看了一眼门可罗雀的场馆门口:“我们要做瑜伽?” 她倒是没想到许辞径自驱车带她来的竟然是瑜伽场馆。 “是啊。”许辞将鼻尖的墨镜摘下,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你不要小看瑜伽的妙用。我生前可喜欢有事没事用它来练练形体了。最重要的是,它是能让人的心慢下来。正适合今天的我。” “生前?”秦飒奇怪地重复道。 “生、生气前。”许辞一时嘴瓢,卡壳了一下又赶紧往回圆,“总之,你去体验一回就知道了。走啦,下车下车。” 说罢,她就先一步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后怕地拍了拍心口。 真是精神一放松就嘴开闸。得亏僵硬地圆回来了。 秦飒听罢略摇了摇头,也没再多想,紧跟着下了车。 进了场馆,就有一个老师模样的女人来招待两人。 “您好,两位是来体验的还是已经报了相关老师的课程?”女人扎着显精气神的高马尾,气质很好,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 许辞四下好奇地打量了一圈,答道:“我们先体验一下。” “好。刚好我们还有一位老师暂时空着,那您二位就先随我过去吧。”女人跟柜台的人点了点头,笑着在许辞和秦飒两人身前一步领着。 这家场馆门口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内里装修得自带一股禅意。而且,里头的教室也有很多间。每间教室里的人虽然不多,但没一处是空着的。 看起来人气还不错。 许辞一面走着一面时不时透过玻璃门打量着教室里正在锻炼着的学员们。 “姐姐,你不是说你经常练瑜伽吗?怎么看上去比我还要好奇?”秦飒对周遭只是潦草地一瞥,倒是看着眼前探头探脑极为好奇的许辞不觉有些好笑。 “我在替你好奇。”许辞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话。 她生前经常练瑜伽没错,但从没正式到场馆里来练过,而且现在这是异世界,无论哪里对她来说都是完全新奇的。 秦飒一时无言以对,只能轻笑着摇了摇头。 这么走了没多久,走在前方的女人停了下来,最终在一个玻璃门门口驻足。 她屈起食指轻敲了三下玻璃门:“顾老师,我们进来咯!” 说罢,冲许辞和秦飒笑着点了点头,先行推开门。 * 教室很宽敞,地上铺着木质地板,微微闪动着金色的光泽。左边的墙壁上嵌着一块极大的镜子,几乎覆盖了整个墙面。 一个穿着瑜伽服身形高挑的女人正背对着她们扎着辫子。 听到声响,她将发绳利落地扣上,缓缓转过身来。 许辞举起手正准备打招呼,见到女人的正面后她迈过去的脚步倏地一滞。 与此同时,她身旁的秦飒整个人也同样地顿住,怔怔地立在原地。 待缓了一会儿,许辞咽了口唾沫,有些吃惊地发问:“你、你是顾念晚?” 这相貌、这身材分明就是今天上午她在电脑里搜索的那人啊。 怎么,这个异世界的大明星都沦落到需要自己做副业的吗? 话音未落,领她们过来的那个女老师赶忙先一步笑着解释道:“不是。顾老师名叫顾云清,不是那个大明星顾念晚。不过因为她们俩是姐妹,长得比较相像。” “姐妹俩?”许辞先是惊异地看了看搭话的女老师,见她朝自己确定地点了点头,而后又眨着眼转回到顾云清身上。 顾念晚竟然有个亲姐姐。 ——看来这书的隐藏剧情还真不少。 顾云清见许辞还是一副理不清的模样,也出声道:“念晚是我妹妹。” 声音轻轻柔柔的,犹如清风拂耳。 许辞闻声愣了愣,赶忙道歉:“抱歉,我认错人了。” 顾云清乍一看确实跟顾念晚很相像,但是顾念晚是大气温婉中还带着一点锐气,顾云清则像是棱角皆被磨平的圆木,气质沉稳恬淡,说话间有让人如沐春风之感。 顾云清不在意地笑了笑:“没关系。你也不是第一个把我们俩认错的人。不用在意。” 说到这儿,她又对带路老师轻点了点头:“麻烦你了赵老师。接下来,她们就交给我吧。” “嗯嗯好。”被称作赵老师的女人应了声,便离开了教室。 “不知道两位怎么称呼?”顾云清不急不缓地给许辞和秦飒铺好了瑜伽垫。 “谢谢。我叫许辞。”许辞有礼地答着,又指了指身后一直未出声的秦飒,“这是我妹妹秦飒。” 闻声,顾云清起身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面上点头笑着,却在抬头的瞬间不由看向落于许辞身后半步的秦飒。 这么一眼,正巧与秦飒的眼神碰了个正着。 秦飒面容冷肃,直迎着顾云清打量的目光,眼神里盛着毫不掩饰的考究。 她刚才猛地一停顿倒不是因为眼前人与顾念晚相似,而是因为—— 顾云清不仅是顾念晚的姐姐,更是叶安歌前世一直有着暧昧关系的情人。 前世,她是在顾念晚死后顾云清气愤地来找叶安歌的时候,才知晓她们俩这层关系的。 如今这么早遇见,她不确定现在这个阶段,眼前这个看似超然的女人是否已经与叶安歌产生了纠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17章 这么想着,秦飒蓦地上前走了两步,紧盯着顾云清的眼睛,抬手道:“你好,我是秦飒。” 见着突然靠近的秦飒,顾云清微张了张嘴,眼里明显地闪过一丝惊讶。 秦飒敏锐地捕捉到她情绪的变化。 说完还不待顾云清握上她的手,她又快速收回手,退回到许辞的身旁,与之并肩。 秦飒的收势很快,只余下顾云清慢半拍抬起的手尴尬地悬在空中。 “你好......好,我们接下来先做点热身运动。”顾云清借着撩头发的动作有些不自然地收回手,“你们先卸掉鞋子,站到瑜伽垫上。” * 许辞没察觉到两人间的暗涌,微转了转手腕,心里在盘算着另一个事情。 待一番热身做完后,她拍了拍手问道:“我可以报老师您的课程吗?我感觉这里的环境还是蛮合我的心意的。” 顾云清闻声略愣了愣,而后笑道:“嗯,当然可以。只是,你要不要等到我们体验课程结束后再决定?” 往常也有因为自己与念晚的相似而仓促决定了报课程的人,但之后随着冲动消减,大多又觉得自己不适合练瑜伽,以至于逐渐缺课甚至最后都不过来了。 虽然他们来不来都于她没什么损失,但是她还是希望能遇到真心喜欢瑜伽并能坚持下来的人,而不是因为其他不相关的原因而中途放弃。 “我之前就接触过瑜伽,是真心喜欢这个才会来的。如今只剩下挑场馆了。”猜到顾云清的顾虑,许辞赶忙摆出一副热忱的模样,解释道。 虽然她也是或多或少掺杂了点私心在内的。 “噢是这样啊。”顾云清面上的笑容自然了些许,“那我就先替我们老板感谢你选择我们了。” 似想到什么,她面对着许辞,余光划过一旁的秦飒,不确定地问道:“那秦小姐呢?你们俩是一起,还是就只是你一个人?” “她啊。”许辞偏头看向笔直站着的秦飒,笑了笑,“就不需要了。年轻人,身子硬朗得很,绕校园一圈都不带气喘的。” 秦飒闻声挑眉看她。 她也气势十足地挑了回去,还附带一个调皮的眨眼。 见状,因为顾云清的存在而一直没什么表情的秦飒不由眼睛弯了弯,唇角挂上浅笑。 顾云清在一旁小心注意着两人的互动,瞥见秦飒明显的变化后有些疑惑地蹙了蹙眉。 难道她们也是? “好了,顾老师。我们继续吧。” “哦哦好。”听着许辞的声音,顾云清赶忙停止了遐思。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一堂体验课程便到达了尾声。 授课时的顾云清温柔中不乏严谨,专业功底很扎实。 许辞认真地跟着她的指导,还及时被纠正了几个以往练习时的误区。一堂课下来,心情好了不少的同时,身体也极为舒服。 末了,她擦了擦额角的汗,好奇地问道:“顾老师练这个多久了?” “八年。” 许辞不掩自己的惊异:“那看来您一定很热爱这个行业了。”让她自己坚持学一个东西八年,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而且见顾云清功底如此扎实,想必平时也是个极为自律与刻苦的人。 “只是机缘巧合。一开始觉得合适,后来接触久了就发现越来越割舍不掉了。”顾云清轻笑着应道,似想起了什么,垂着的眸子几不可察地暗了暗。 许辞了然地点了点头:“您今天的课程让我们受益匪浅。时候不早了,那我们就要准备离开了。对了,顾老师,我们先加个联系方式吧。” 说着,拿出一直准备好的手机,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顾云清。 兜兜转转,这才是她今天打得最响亮的如意算盘。 如今她的上帝视角已经没什么用了。她不知道这故事里还有没有什么另外的隐藏剧情,如今只能抓住一个相关联的人物是一个。 况且这可是与女主最亲近的人物之一,早早建立联系绝对是没错的。 顾云清愣了愣,将薄外套穿上,点头道:“好的。那既然这样,我就陪你们先一道到柜台那边吧。上课前我一般都把包先放到那边。” “嗯嗯。那麻烦您了。” “没事。” 秦飒跟在有说有笑的两人身后,本觉得应该阻止许辞与顾云清过多接触,但末了,略抿了抿唇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她不想阻了许辞的兴致。 * 到了柜台,依旧是之前那个赵老师守在那里。 见着许辞很爽快地定了一年的课程,她先是一惊,而后嘴角恨不得一下子拉到耳朵根。 许辞如愿存下了顾云清的微信,心情好地将手机放到包里,笑着朝她们挥了挥手:“那顾老师,我们先走了。下次再见。” 顾云清同样挥了挥手:“再见。如果时间想调整,可以提前告诉我。到时候给你安排好。” “好的。” 两人聊完,秦飒也刚好走到顾云清的身旁。 见状,顾云清略犹豫了一瞬,还是补了一句:“秦小姐,再见。” “再见。”秦飒漆黑的眸子轻瞥了她一眼,冷淡地应着,仿佛不是在同她告别,而是在留下警告。 顾云清被声音里的寒意一摄,冷不防打了个激灵。 待两人并肩离开场馆,目光停留在秦飒纤瘦的背影上,她面上的笑意缓缓敛去,眼睛复杂地眯起。 安,这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孩子吗? * “对了,云清。刚才你上课期间,你的手机一直在响。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闻声,顾云清将目光收了回来,将手里的手机放到口袋里,而后低头在包里找了找。 片刻后,手里多了另一个黑色手机。 熟练地点亮屏幕后,上头果然跳闪着六个未接来电的提示。 她有两部手机。之前加许辞的是自己原本的手机,而现在手里捏着的这部则是那人特意给她买的。 里头的联系人也只有一个。 又想到方才秦飒看自己的眼神,顾云清伫在原地,不自觉轻扣着指尖。末了,她点掉消息提示,将手机重又放回到包里。 “小丽,我今天要早点下班。家里突然有点事。”边说着边将自己的白色小包背上。 “哦哦好的。没问题。”赵丽爽快地点了点头,“不过,你也得注意身体。这几天见你的面色都不太好。若是有什么难处,你大可以跟我们几个说的。” 话音刚落,顾云清手上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嗯我知道的,谢谢。”她勉强地笑了笑,提着包往场馆后门走去。 * 从场馆里出来,时间已接近六点。 夕阳如摔到地上的鸡蛋黄般软趴趴地挂在空中,就像是听到即将归家仍有些恋恋不舍的小孩子。 “时间过得真是快啊。天都快黑了。”许辞一面笑着将头发撩到耳后一面感慨道。 “姐姐要是乐不思蜀,我们现在回头也是可以的。” 察觉到秦飒的声音不太对劲,许辞停下步子,作势抬手在鼻尖扇风,轻声笑:“哟,这哪家小餐馆的醋全泼了啊,空气中怎么有着这么浓的酸味?” 闻声,秦飒端得淡定,跟许辞打着太极:“姐姐觉得呢?” “我觉得我这么喜欢着的你应该是不会吃醋的。你觉得我说的对吗?”太极加固。 秦飒低头轻笑:“姐姐永远是对的。” 得到答复,许辞得意地挑了挑眉,右手小指与秦飒的小指相扣,边摇晃着边继续道:“我不是一个三心二意的人,对事如此,对人更是如此。” 说起来,其实她今天在许家的那一通发火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 虽然这个婚约目前还未立稳,但是她已经和秦飒在一起了,日子一长,这个婚约只会成为悬在她们头顶的一个隐患。 所以,她必须明显表现出对这个婚约的不满。因为这不仅是给予秦飒安全感,也是她对她们这段感情的尊重。 “我许辞一旦选择了谁,接下来除非是我对这个人彻底死心了,否则绝不会轻易放手。所以,以后这种没来由的醋就不用吃了。” 秦飒本就存着逗弄的心思而说的刚才的那些,如今听着许辞如同说誓言一般又耐心地给自己解释了一遍,一时之间只觉得心口暖烘烘的。 能得到如此优秀的女生的爱慕的自己,该是多么可喜。 又是多么可幸。 “好。”她侧过脸眷恋地看着身旁的许辞,答得认真,左手张开与许辞十指紧扣。 所以,她绝对不能够再变成前世那般暴戾的模样。 绝对不可以。 * 顾云清从后门出来后,就径直拦了辆出租车,坐了进去。 “师傅,麻烦去璞缇墅。” “好嘞。”司机大叔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见突然飞来一个大单,应得爽快,当即启动了车子。 顾云清头靠在车窗边,捏着手里的包,默默打量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 车子从后门绕到场馆门口,倏地见着红色跑车前有说有笑着的许辞和秦飒,她条件反射地收紧下巴,身子往后藏了藏。 还没离开吗? 不过两人似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于几乎是擦着她们的车子驶过的出租车没有丝毫在意。 顾云清微微舒了一口气,目光透过后视镜继续打量着落于车后的两人。 一人闹着,一人在一旁宠溺地笑望着。 很相称,很和谐,也很让人羡慕。 待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她才缓缓收回目光,面上有着些许的怅惘。 末了,她抬头对前座的司机师傅轻声道:“师傅,开慢点吧。我不着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18章 纵然司机师傅已经应着顾云清的要求尽量减缓了速度,但一个小时过后,亮黄色的出租车还是稳稳地到达了目的地。 看着不远处装修豪华的独栋别墅,顾云清轻叹了口气,跟司机师傅道了声谢,结账下车。 别墅门口铺就着一条可供三人并肩走动的鹅卵石小道。小道两侧种着叫不上名字的葱茏树木,被风吹着摆动起来的细嫩枝条犹如有礼貌的侍者在招呼着客人进入。 顾云清不急不缓地往别墅走着,每走一步都仿若身后有人拉着她的脚一般,走得格外沉重。 待到了紧闭着的暗红色的大门前,她紧捏着包带,几番抬手又放下,迟疑地在原地踱着步。 正在她思忖着何时敲门时,暗红色的大门自动在她眼前打开,宛若怪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还不进来?你已经迟到很久了。”慵懒的声线里带着满满的不耐烦。 闻声,顾云清浑身打了个激灵,深吸了口气,快步迈了进去。 方完全进入,身后的大门又迅速地自动合上了。 带起的风吹得她后背一凉。 “直接来二楼。” 顾云清身子一顿,而后熟练地将包挂到一旁,换上轻便的拖鞋,沿着左手边的楼梯往上走,步子由慢转快。 * 二楼的卧室内,叶安歌松松垮垮地穿着一套丝质睡衣优雅地倚在床上,沾着湿意的墨黑长发松散地披在肩上,光洁白皙的大腿斜曲着,俨然一副刚洗完澡的模样。 见状,顾云清垂了垂眸子,几不可察地咽了口唾沫,轻声道:“因为在上课,没及时看到你的消息,所以才来晚了。” 话音未落,空气中便是传来一声冷哼。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走动声,顾云清的下巴被一根带着凉意的手指强硬地挑起。 “云清,你是以为自己撒谎技术高超,还是觉得我就那么好糊弄?”叶安歌居高临下地睨着顾云清,眼里盛着毫不掩饰的嘲讽,“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下次撒谎,记得把手机里的定位给关掉?” “一身难闻的烟味,赶紧去洗澡。”说罢,她似是多看一眼都嫌多余,蓦地甩开顾云清。 顾云清被这突然的力道掼得一晃,下巴处也被叶安歌的指甲划出了一道红痕。指腹微微抚在其上,依稀能感受到阵阵痛意。 末了,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叶安歌,没再说话,转身向浴室走去。 浴室宽敞整洁,洗漱镜上还残留着些许雾气,映得她的面上朦朦胧胧的。 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将所有衣物褪净,顾云清收起了之前的慢条斯理,也未等水热,径直打开花洒,赤脚踏了进去。 透心凉的冷水由头顶灌下,流过她纤细白皙的脖颈,也淌过多处仍泛着青紫的暧昧痕迹,激得身子泛起一阵颤栗。 顾云清昂起下巴,抬手将湿发全都撩到脑后,微闭着眼,放肆地享受着这一刻脑袋的清明。 * 是从什么时候起与叶安歌保持着这样的情人关系的呢? 大概是六年前。 但她与叶安歌的初次相遇却是在八年前。 一次瑜伽课上的匆匆一瞥,当时的她没想到,这便是她们日后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的序曲。 今天许辞在课上夸赞说她一定很热爱这个行业,她当时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她不是热爱这个行业,而是热爱着因它而喜欢上的某人。 她希图找到真正热爱瑜伽并且能坚持下去的学员,其实也有一部分是因着她自己也不是纯粹地爱着这个行业。 “顾小姐,我觉得你以后当个瑜伽老师一定很不错。”这是叶安歌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到现在都记得当时叶安歌带着欣赏的笑眼,以及自己听完后瞬间发窘的脸蛋。 爱情有时候就萌发于初见时的心动。 之后,她特意报了带叶安歌的老师的课程,故意又假装无意地制造着与叶安歌的每一次“偶遇”。每一天都怯怯地期待着能与她说上一句话,哪怕对上眼神也是开心的。 那时的喜欢纯粹且卑微,但自己甘之如饴。 花洒的水温猛地上升,一下子冲淡了身上的寒意,也骤然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顾云清大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火速地冲洗了一番,擦干身子裹上浴袍,走了出去。 * 走廊上回荡着一首老歌的旋律,是叶安歌很喜欢的一个女歌手的代表作。 女声宛转悠扬,每一个声调的转换都耐人寻味。整首歌的意境就像是烟雾缭绕下,一个有故事的女人对你低声絮语。 ——这首歌也曾是她心头爱。 她定了定心神,随着节奏回到卧室。 天色已暗,卧室内只有流转的音乐声,没有一丝光亮。 顾云清放缓了步伐,轻手轻脚地合上卧室门。 正待转身,后背倏地被人欺住,与此同时,置于门把上的左手连同着垂在身侧的右手被人强势地使力往上拉,最终一并被固定在她的头顶。 “为什么这么慢?”热气荡在耳畔,虽是谴责似的发问,却不见真的怒意。 “是你太急了。”顾云清不卑不亢地应着,微微挣着身子。 “今天的你有些反常。”叶安歌轻声说着,空开一只手去解顾云清的袍子,“为着什么跟我这般耍性子?” 顾云清抑着身上的荡漾,答得轻缓:“今天我遇到那个孩子了。那个叫秦飒的女孩子。” 话音未落,叶安歌手上的动作倏地一顿。 “她是和一个叫许辞的女人一起来的。” 下一秒,身上的钳制倏地消失,双手也恢复了自由。 顾云清抚着手腕转过身来,微抿了抿唇,继续说道:“她们好像在一起了。很亲密,很.....” 还未说完,房间内就猛地传来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顾云清冷不防打了个冷战。 黑暗中她看不清叶安歌的表情,但也能猜出她此时的心情一定极为不好。 想到这儿,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一时之间只觉得心口涩涩的。 过了半晌,叶安歌一把按开卧室里的灯,声调骤然转冷:“顾云清!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嗯?” 突如其来的亮白灯光让顾云清猝不及防地眯了眯眼睛。 她第一时间看到了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情侣水杯,当下眉头不由皱起,倔强地昂着下巴:“不,你对我一点都不好。一点都不好!” 此话一出,叶安歌沉默了一瞬。 “那你觉得什么才叫做好?”她微眯着眼,一步一顿地走到顾云清面前,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划着顾云清的脸颊,像是在哄小孩,“难不成是想让我像你以前期待的那样当众说我爱你?” 那三个字从叶安歌的口中轻飘飘地说出来,虽然她知道不是真心,顾云清心口还是不由地轻跳了一下。 “但那是不可能的。别忘了当初可是你自己求着让我把你留在身边的,连情人这个身份都是你自己要求的。”论诛心,叶安歌从来都是行家。 对着秦飒如此,对着眼前这个她了解得不能更了解的顾云清更是如此。 原本悸动着的心口猛地一缩,连带着顾云清所剩不多的勇气也尽数消去。取而代之的是对叶安歌的那副恐惧慢慢地从脚底爬升,漫上脊背,直冲上颅腔。 末了,顾云清一直紧攥着的手终是缓缓松开,垂下眼来,低声道:“对不起。” 叶安歌并没有应话,只是冷哼一声,挑眉看着她。 见状,顾云清轻咬着下唇犹疑了一瞬。 而后身上带着热意的浴袍缓缓落到地上,她向前走近几步,伸手扶住叶安歌的面颊凑了过去。 在一段感情中爱得深的人永远是最先低头的那个。 更何况是这个连恋爱都算不上的情人关系中。 她顾云清只能认输。 * 如狂风席卷而过的小村庄,如肆虐的火势里刮卷着的野草,亦如暴风雨时在海面上漂荡着、久久寻不到归处的扁舟。 顾云清畅快着且不安着。 眼前的天花板不断旋转,她的眼神逐渐迷离,之前被打断的回忆不合时宜地浮上脑海。 叶安歌从来都知道自己有多大的魅力,所以在她纠结了许久向她告白的时候,叶安歌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答了一句“我知道”。 告白过后,叶安歌毫不犹豫,欣然应允了顾云清的交往要求。 两人就像普通的情侣一般谈着恋爱。 顾云清沉醉于叶安歌对自己的独份宠溺,安心享受着叶安歌为她时不时制造的惊喜。时间越长,她对叶安歌的喜欢也变得越来越深,几乎每天都在构想着她们俩的未来。 一切似乎都很美好。 但是在她大学毕业那天,包在她周身的幸福泡沫一下子被戳破。 这天,叶安歌冷淡地同她提了分手。 原因也很简单——顾云清对她来说已经彻底没有了新鲜感。 如严冬天倏地被当头灌下一盆冷水,叶安歌的话让顾云清立时心凉。 在那时,她才知道叶安歌从来就没有真切地爱过她,甚至可能连喜欢她的时间都可以忽略不计。 这是一场只有她越来越投入的恋爱。 但是,她已经将叶安歌这个人彻底安进了心里,也深深嵌入了她的生活。叶安歌一旦离去,对她来说,便是扯皮撕肉般的剧痛。 所以,在那一刻,她决定抛弃自己的尊严,只卑微地求着能一直待在叶安歌的身边。 哪怕不再有心的交流。 “在想什么?”喑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正撞进顾云清的视线,眼里带着熟悉的恼意。 顾云清略眨了眨眼,不自觉抚上叶安歌的眼眸,缱绻絮语:“我爱你,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19章 这句话落到空气中,犹如空房子里蓦然响起的电话,久久未有人接起。 末了,顾云清失望地松开手,缓缓侧过身去:“我累了。” 黑暗中,脸颊沾到枕头上,几行清泪顷刻间被布料吸去,如同她瞬间消失的爱意。 叶安歌听罢倒也并未勉强,偏头看了她一会儿,不发一言地将手擦净,径自掀开被子去洗漱。 之后卧室里再无动静。 直到第二天早上。 * “你走吧。”叶安歌穿着剪裁得体的小西装,手扶着门,抬眼看着床上的顾云清,声音冷淡。 顾云清昨晚本就没有休息好,这会儿神志仍有些迷蒙。听清话后,她头发蓬乱着立时坐起身子,微睁着眼睛,身子有如坠入冰窖般冰凉。 “你、你说什么?”因为呼吸不畅,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叶安歌走近几步。 “我向来是个善于自省的人。我最近的一个错误是告诉了你关于秦飒的事。你相应的表现又让我发现了另一个我纵容了很久的错误。那就是把你这样困在了我的身边。”她轻抚着顾云清的肩膀,居高临下地说着,“所以,从今以后,我放你自由。” 放你自由。 这四个字犹如一个巴掌猝不及防地甩到了顾云清的脸上。 同样的四个字,叶安歌同她说了两次。 这是第二次。 她平了平气,紧咬着下唇,看着脸上不带一点表情的叶安歌眼眶泛红:“安,你难道只是把我们的感情当成一个错误吗?” “云清,我说的错误从来都是这段关系。”叶安歌温柔地擦干顾云清眼角的泪水,“我对你可从来都未曾有过感情。” 兴许有那么一点,但也在昨天顾云清那番闹腾后彻底没了。 此话一出,头顶盘旋着的空气顷刻间似是化身为一道实质的墙重重地压在顾云清的身上,直让她整个人差点背过气去。 果然到头来不过是她自己感动了自己罢了。 “我知道了。” 顾云清自嘲地笑了笑,深吸了口气,一把甩开叶安歌的手,径自掀开被子,起身穿衣。 她挎上自己来时的包下了楼,没有从别墅里带走任何一件东西。 反正在她看来,就算她带不走,这些沾着顾云清气息的东西叶安歌也会派人处理掉。 就像打发自己一样毫不留情。 整个过程,她没有再回头看叶安歌一眼,也没有多说一句。 叶安歌同样也默契地沉默着。 在顾云清身形刚踏出别墅门时,暗红色的大门如昨天一般迅疾地合上,没有丝毫停留。 顾云清被门带起来的风吹得身子轻晃了晃,紧咬着下唇,竭力想控制自己的眼泪。 但收效甚微。 叶安歌面无表情地看着监视器里那抹抖动着的瘦弱身影,半晌,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动手吧。记住,不要留下痕迹。” 电话那头的男人低声应了声好,便挂断了电话。 待收起电话,那抹熟悉的身影也颤颤巍巍地离开了监视器的画面,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过载着晨露的鹅卵石小道,直至随着一辆出租车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内。 末了,她缓缓收回目光,抬起手腕将衬衫的纽扣不紧不慢地系上。 等再抬眼时,她的眼中一丝多余的情绪都不再有,只余下如刀锋般的凌厉。 从今天起,她的计划也要正式提上日程了。 * 许辞昨夜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见她置身于一个广袤的大草原,无人驱使,无人追赶,但双腿控制不住地奔跑了起来。她心里觉得很累,但脚下的步子却是根本停不下来。 没有什么多余的剧情,就只是这么干巴巴地跑了一夜。 因着这个诡异的梦,她今早上睁开眼时完全不想起床,甚至还想再睡一个回笼觉。 想着想着,她便真的试着重新酝酿睡意。 过程很顺利,只等着临门一脚。 就在此时,她脑袋里突然传来一阵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紧接着,便听到了久违的机械女声:“系统101为您服务。” 闻声,许辞的睡意立马消失,一个鲤鱼打挺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 “不是突然的哦,亲。我们这边修复网络,一个晚上都在试图与您联络。现在才成功与您对上线呢。”相比较初次的接触,这次的女声显得有些年轻俏皮。 话音未落,似想到什么,许辞当即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敢情自己这个奇怪的梦是因为“网络连接异常”。 “好了,直接说明来由吧。我还有事情要做呢。”她边说着边利索地掀开被子起身。 “好哦。首先说明,本次连线将是我们与您的最后一次连线。我知道您有很多疑惑,鉴于我们这边网速仍旧存在问题,请您暂时不要打断。” 又来这套,要是有机会,自己真想见识见识这个系统的本部是有多破,怎么连个网络修复人员都请不起,许辞心中暗忖。 “别想了哦,您没机会的。” 许辞:“......” 都忘了这系统也在自己的脑袋里了。 “相信您也察觉到这本书中存在着很多隐藏剧情,以及很多原本的剧情走向发生了变动。这是因为有对家利用我们的网络漏洞改变了部分人员的记忆设定,使得她们拥有了双重记忆,从而极大地增加了本次关卡的难度。不过您不用担心,经过我们数千次的模拟结果来看,这个bug对您的任务影响程度不大。” 听到这儿,许辞还是忍不住出声吐槽:“你们的网络是有多大的问题?这都能被黑掉?而且,为什么不修补漏洞,而是模拟结果,你们的时间是不是用错地方了?” 怎么感觉这个系统不太专业的样子? “我们是最专业的团队,您对我们的建议我们会听取的。对于推动剧情来说,修复漏洞是个不好的决定。对您来说,也是。总而言之,鉴于这种外来因素的干扰,我们决定提前给予您三个辅助道具作为补偿。” 话音刚落,许辞的手里就凭空多出了三张空白的卡片。 “这三张卡片都是未被定义的指令。您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将自己即刻需要的东西写在上面,到时它们就会出现在您的面前,为您使用。不过,若是您胡乱使用,指令不仅不会实现,还会彻底失效。所以请您务必谨慎使用。” 许辞有些好奇地摆弄着手里的卡片,开玩笑道:“那像那种长生不老药可以吗?” 系统高冷沉默。 显然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 “好了好了,我不问这个了。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许辞小心翼翼地将卡片收到经常携带的小包里,知晓系统说完正事估摸着下一句就是“祝您成功”,赶忙出声拦道。 系统不紧不慢:“鉴于时间允许,您可以提。” 许辞想了想,认真问道:“如果任务失败,我是说如果啊,那么我会面临什么样的惩罚吗?” 虽然她不想杞人忧天,现在的任务进度也没那么糟糕,但是这是她心底隐匿着的恐惧,所以她必须趁这机会赶紧问出口。 闻声,系统那边停顿了一会儿,再出口时声音变得严肃:“鉴于您现在只剩下意识了,最坏的结果便是意识消弭。若真到了那一步,到时书里的世界会再次重置。一切回到原点。” “意识消弭。”许辞默默咀嚼着这四个字,试着去想象那是怎样的场景。 大概是像一缕烟缓缓散开那般,消失于无形吧。 想想还挺凄美的样子。 系统:“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不知怎的,知道了准确的结果后,她不仅没有那么害怕,反倒是激起了她心底那种背水一战的战意。 既然来了这么一趟,为什么不选择赢一把呢。 “行。我这边脑速不好,你可以走了。等我成功的时候,你再来吧。”她这次选择豪气地先下了逐客令。 方法总比困难多,她许辞向来都是迎难而上。 “好的。那就真诚地期待您的成功哦。”系统最后的声音又恢复到俏皮,说完便如之前突然响起一般骤然消失。 * 待机械女声的尾音终于消失,许辞将三张卡片小心地放到抽屉里,又杵在原地缓了会儿,这才进卫生间洗漱。 与系统的交谈谈不上好坏,不过还是影响了点许辞的心情。 所以,在快速洗漱完之后,她立马跑到了隔壁。 房门半掩着。 她在门上试探地敲了几下,扶着门进去。 “我进来了啊。” 秦飒显然已经起床很久了。 长发披在肩上,穿着简单的白T恤,正单手执着水杯冲她笑:“姐姐早上好。” 晨光配合着微风穿过透薄的飘窗悄悄溜了进来,打在秦飒的身上,让她整个人犹如沐在一圈金色光晕中,像个精致的小精灵。 见着如此美景,许辞的心情不由好了些许。 但再联想到方才系统说的最坏的结果,她的眼眸紧接着又暗了暗。 意识消弭她虽然不怕,但是她担心秦飒。 ——无论是重置前爱她的秦飒还是重置后彻底遗忘了她的秦飒。 想到这儿,她缓缓将房门带上,向窗前的秦飒走近几步,而后微笑着摊开双手:“秦飒,我做噩梦了。所以,抱抱我。” 见状,秦飒先是愣了愣,而后笑着摇了摇头,快速将水杯放下,乖顺地一把将许辞揽入怀中。 “怎么了,是没睡好吗?”她轻抚着许辞的头发,柔声问。 许辞下巴懒懒地搭在秦飒的肩上,信口一答:“可不是,一晚上都在运动。” 她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一个穿书系统竟然与人连线,要尝试一晚上的。 “运动?”许辞说得坦荡,但听到秦飒的耳里却是变了意思。 为了避免某人想歪,许辞赶忙自证清白:“就是梦到在一个草原上不停地跑着。我、我是个正经人,可不是你以为的那种梦。” 秦飒闻声失笑:“那是姐姐以为的,我可没这么想。” 许辞一时失语,索性埋在秦飒的颈窝,装鸵鸟。 * 秦飒的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清香,闻起来让人精神放松。 半晌,待自己充完电后,许辞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好了,我们先下楼吃饭吧。吃完,我送你去学校,然后我要去公司一趟。” 秦飒半勾着许辞的纤腰,听罢略疑惑地挑了挑眉:“姐姐你是要去找许瀚伟?” 昨晚回来,听到王妈一通念叨,她才隐约知道昨天许辞是与许瀚伟吵了架。 如今听到许辞的话,她先入为主地认为她又要去继续与许瀚伟争论。 许辞摆动着食指,讳莫如深地勾了勾嘴角:“我是要去找他。不过不是再去与他吵架,而是和他谈判。” 既然事情已经明晃晃地堆到了眼前,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结合系统之前的话以及叶安歌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敌意,她几乎可以立马断定叶安歌就是那个被改了记忆设定的人。 黑心莲虽然很强,但她也有挂可以开。 到时面对面交锋,输家可不一定是她许辞。 冲就完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20章 大城市里,高楼林立。被太阳晒得发亮的公路上,快节奏奔走着的行人以及不知疲倦地行驶着的车辆交错出现着。从高处往下看着,犹如一幅幅流动的沙画,正不断变换着图案。 “小姐,请喝茶。”一个助理模样的女生怯生生地看了许辞一眼,将手里的茶水稳稳地放到她的身前。 许辞冲她颔首致谢,也不忙着喝茶,只余光瞟着不远处正在办公桌前低头看文件的许瀚伟。 她已经数不清这是她待在这儿的第几个小时了。 从早上送完秦飒去学校,她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许氏。来了这儿,先是许瀚伟光开会就开了快三个小时,这给自己倒茶的助理每隔一个小时就得来告诉她一声“许董还在开会”。光茶就换了七八趟。 好不容易等到许瀚伟终于回了办公室,见着许辞,他话也没说一句,就扯了扯领带自顾自地回到桌前继续埋头看文件。 那模样,显然还为了昨天的事置着气。 这等不到许瀚伟先开口,许辞也不好贸贸然说明她今天来的目的,只能在心里暗叹一声愁人。 就这样,又保持着这种状态过了几分钟。 正在她坐到沙发上准备再喝杯茶想想计策时,办公室的大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许董,这叶氏又加了一千万,您看......”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西装男人抱着一沓文件边说着边快步走了进来。 见到许辞,他有些怔怔地停了步子:“您是?” 许辞看了男人一眼,放下茶杯正待回答,一直沉默着的许瀚伟先行出声道:“章程,这是我女儿许辞。你先把文件拿过来,把事情说清楚。” “哦哦好。”章程说完,还不忘礼貌地冲许辞点了点头。 许辞也同样有礼地回了一笑。 许瀚伟接过章程手里的文件看了一眼,从鼻尖重哼了一声又倏地将它合上,面上恼意明显:“最近叶氏的动作很大啊,看来是要和我们明着抢嘉世这块肥肉了。” 嘉世是最近许氏一直在争取收购的一个企业。恰逢嘉世总部经营不善,资金周转不灵,在接二连三的谈判过后,他已经就快以低于心理价位的钱成功与他们达成共识了。 但没想到前两天,嘉世老总傅国恒突然口气变得强硬,不仅将之前所有答应下来的款项一一驳回,而且还拒绝让许氏继续跟进。 眼见着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他当然觉得不甘心。后来经过一番打听,他才知道叶氏突然来横插一脚,这会儿更是摇身一变成了嘉世现在的首选。 因为这事,他这些天没少费神。 “不过许董,听线人说,嘉世虽然前期与叶氏他们谈判得风风火火,但最近他们的项目进度似乎也遇到了卡顿。”章程紧跟着说道。 闻声,许瀚伟意味深长地呼出一口气,手指轻点着桌面,面上并未缓和下来。 “这消息早不放晚不放,怎么偏偏这时候放给我们。看来周国恒这老家伙倒是吊得人一手好胃口,估计我们现在随便丢个橄榄枝过去,他都能秒接。” 越是在这种濒临破产的情况下,商人心理才更是要发挥到极致。在保证风险自己可承受的情况下,哪边能让他以高利益光荣退场周国恒就会选哪边。 因为他吃准了叶氏和许氏对嘉世这块肥肉的垂涎程度。 “哼,他周国恒想两边都吊着,我还没兴致奉陪呢。吩咐下去,这事儿咱们暂时不跟进了。”说罢,许瀚伟便兴致缺缺地朝章程摆了摆手。 他可没有那么大的耐心等人做选择题。 章程应声点了点头,将文件收到手里。 “我觉得继续跟进比较稳妥。” * 话音未落,办公桌边的两个男人俱是将目光转向从沙发上站起来的许辞。 可算是找到个合适的机会插上话了。 不理会两人尤其是许瀚伟略带惊愕的目光,许辞把自己准备好的文件放到许瀚伟的眼前,继续补充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嘉世无论是落到谁手里,若是好好利用,都只会是一个正增长。只有我们继续跟进了,这块肥肉才有可能是我们的。” “可是目前叶氏那边已经在我们的提价上又添了五千万,我们要是继续跟进,只能在原本的价位上再翻一番。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说,嘉世本身的价值还达不到这个价钱。”章程下意识地回道。 说完,他又快速低下头,后知后觉地瞥了一眼许瀚伟的脸色,担心他怪罪自己的多嘴。 不过好在许瀚伟一直沉着脸认真地翻着许辞递给他的文件,没有出声。 “谁说我们要翻一番。”许辞暗自回想着之前文件上的内容,笑得精明,“我们就按照原价跟进。” “这不太......”章程想也没想地就要否定。 “你这儿关于嘉世的内部资料都是怎么来的?”许瀚伟打断了章程的话,点了点手里的文件问道,看向许辞的目光里尽是考究。 他手里的这份文件事无巨细地列出了嘉世的所有资产,在这其中还包括了很多虽不是顶着嘉世的名头但有它的资本投入的隐形子公司。 要是一个内部人员拿着这个跑来投诚,他倒也不惊奇,但由许辞的手递给自己,这就有些,不,是极为奇怪了。 似是早就料到了许瀚伟要问这个,许辞当下垂着手,答得不慌不忙:“您不用管我是怎么有的这个,我自然有我的法子。只要您觉得这个对您有用就行。” 默默为自己用掉了一张稀罕的卡片而心疼。 闻声,许瀚伟揉着眉心身子往后靠了靠,又是狐疑地看了许辞半晌。 说实话,自昨天与这孩子吵了架后,他虽然胸口一直闷着气,但还是不由认真回顾了一番家里这两个孩子的成长轨迹。 不得不承认,许辞确实说得没错,这么多年来他确实没有承担好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治泽这孩子的脾气比较像他,有什么情绪都不喜欢藏着掖着,所以他清楚地知道许治泽是打心里讨厌着他这个父亲的。 但小辞这个孩子,平时一向默不吭声的,在两个孩子中她一向是存在感比较低一点。他也因此对她的事从来没怎么上过心。要不是因为昨天的那一场冲突,他可能一直以为她这孩子对周围的人事物都没什么喜恶可言。 想到这儿,许瀚伟偏开眼朝右手边的章程吩咐道:“章程,你先出去吧。把门带上。” 章程应声点了点头,几不可察地看了许辞一眼,这才快步走了出去。 * 待办公室里只剩下父女俩,许瀚伟慢悠悠地站起身,指着沙发对许辞出声道:“先坐下吧。” 许辞点点头,坐回到原先的位置上。 许瀚伟坐到她的对面,双手交叉置于翘起的二郎腿上,沉吟了一会儿方说道:“话说回来,我们父女俩还从来没有好好谈过心吧。” “您想谈什么?” “那就先说说你对我这个父亲的看法吧。” “您昨天不是已经听到我说的了吗?”许辞猜不透现在许瀚伟是在煽情还是在使套路。 “昨天虽然你把我气得够呛,但我看得出来你还是多多少少收着了的。”许瀚伟屈起食指推了推眼镜,“这会儿你大可以放心说出来,反正我气还没消完,再叠加点也无妨。” “您是说真的?”许辞半信半疑。 许瀚伟抬眼看她,笑得意味深长:“等说完这个,我们再聊你今天来求我的事情”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这么快就猜到自己心里的小九九。 许辞心里默默叹了一句,面上倒也不慌,端坐着迎上许瀚伟的目光道:“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在我心里呢,您是个优柔寡断且懦弱的人。最重要的是,您是一个只爱自己的人。” 这两句她可是一点没收着,说罢她还是忍不住偷瞄了许瀚伟一眼。 许瀚伟未恼,扬了扬眉:“你继续说。” 见状,许辞放下心来。 “年轻时您可以为了面包放弃爱情,有了面包之后却又重新惦记起了爱情。包括接秦飒回家,您也是为了让自己心里那份愧疚感少一点。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您一直都清楚对自己利益最大的选择是哪一个。” 像许瀚伟这样性格的人世上比比皆是。你不能说这类人的做法错,只能说要是按自己的立场来看,她做的选择肯定与他不一样。 “看来我这个父亲真的当得不够格。你把我看得这么透彻,我却对你毫无所知。”许瀚伟轻点了点头,挪了挪身子,又淡声问,“那么依你看,要是你,这面包和爱情你又该怎么选?” 许辞思忖了会儿,抬头笑道:“既然这只是个问题,那我选择走一步看一步。爱情用纯理性来分析并不现实,您当初能那么快做出决定,只是因为您还不够爱。至于面包,我相信以我的能力,只是多与少的问题,而不会没有。” “哈哈你啊你,你这是拐着弯来骂我又贪心又自私。”许瀚伟认真听完后,不由笑声爽朗。 许辞默默合上嘴,没敢接这个话,安心等着许瀚伟的下文。 笑声持续了一阵,半晌,许瀚伟收了笑,盯着许辞若有所思:“不过,我不得不承认,小辞你今天着实让我刮目相看。” 他本预想到自己会气上加气,倒是没料到自己到最后攒的气一下子全消了,取而代之的是惊喜与畅快。 这许治泽的脾气虽然很像他,但现在仔细看,一直引而不发的许辞才是真正地与他相像。 自信强势有冲劲,更可贵的是,不过分张扬,张弛有度。 这么些年,他确实小瞧了自己这个女儿。 末了,他看着面前不卑不亢的许辞,点了点头:“你可以来公司工作。” “嗯?”许辞冷不防地一愣。 她还没提出来呢,许瀚伟怎么这么快就同意了? “怎么,不愿意?”许瀚伟开玩笑。 “愿意,当然愿意。”许辞赶忙应道,“我以为还要走个说话流程什么的。” 比如,接下来我们聊聊你来的目的之类的。 “流程跟外人扯扯也就一说,你我之间就没有必要扯这些嘴皮子了。”说到这儿,许瀚伟话锋一转,“不过我虽然准了你来许氏工作,但也得给你出一道题。这道题的完成情况,决定了你进来后的位置。” 闻声,许辞立马坐直了身子:“什么题?” 她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许瀚伟笑得讳莫如深:“嘉世这块肉,你得想法儿给我吃到嘴里。” 还好,在意料之中。 许辞听罢在心里暗笑,面上装得纠结为难:“可这题会不会有点太难了?” “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许瀚伟笑瞪了装蒜的许辞一眼,理了理西装重新坐回到办公桌前,“你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在这儿磨了三四个小时就非选在那时候插话。我要忙了,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有事找章程。”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把她那点小伎俩看得清清楚楚。 许辞一喜。 “得嘞,爸。”今天这一声“爸”,她叫得最是顺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21章 就在许辞乐颠乐颠地收了文件准备往门口走时,身后的许瀚伟又突然出声道:“等等。” “还有什么事儿吗,爸?”这“爸爸”一旦叫习惯了就停不下来。 许瀚伟抬高了身子,好整以暇地看了许辞一眼,沉吟了会儿方问道:“小辞,你的心上人是谁?” 闻声,许辞转身的动作卡了一下,面上有些许愣:“您为什么这么问?” 不是有没有,而是直接笃定地问是谁。 “刚才面包和爱情的题你答得不错,尤其是爱情那一块,你更像是有过深切体会。再来,你昨儿个突然的发火不也是为着这婚约吗?”许瀚伟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最后落在许辞有些迟钝的身形上,“所以,小辞,这个人是谁?” 到底是只段位高的老狐狸,在她最放松的时候不紧不慢地点出她的漏洞。 许辞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等缓了一会儿后决定卖个关子:“您以后自然会知道的。” “是我认识的?”许瀚伟继续问。 许辞笑了笑,不说话了。 “那就是了。”许瀚伟不以为意地扬了扬眉,停了问询,“婚约可以待定,周六的晚宴还是要去的。提前了解一下对家是什么模样对你以后比较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许瀚伟的意思可以说是再明白不过了。 许辞唇角的笑意加深,心里只觉得自己昨天那通发火真是发得太对了。 硬生生炸出个父女情深可还行。 “好的。那您没其他事了吧,我可以走了吗?” “嗯出去吧。”许瀚伟低头摆手。 * 待轻手轻脚地将门关上,许辞将手从门把手上松开,立马无声地狂舞了起来。 事情进展得还真是意外的顺利。 突然觉得这张卡片用得没那么心疼了。 “小姐,小姐,能麻烦您让一下吗?”正在许辞忘我地庆祝时,身后传来熟悉的沉稳男声。 许辞闻声一个激灵,立马收了手,假装优雅地转过身。 “咳,门上有灰。我擦擦看的。怎么了,又有什么急事吗?” 说罢,不经意瞥到章程手托着的平板上的新闻画面,她表情微变,有些僵硬地凑过头去。 “叶氏集团董事长叶广坤今晨在青年路路段发生重大车祸,目前生死未卜.......” 看到这儿,许辞突地眼皮一跳,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去。 糟了。 见许辞盯着自己的平板发呆,等了一会儿后章程才出声打断道:“小姐,那我就先进去了。我还得向董事长报告。” 闻声,许辞愣愣地摆了摆手,让开身子,眉头紧锁着往不远处的电梯走去。 章程看着突然变了脸色的许辞,不由有些奇怪。不过思量着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手里的这个爆炸消息,他收回目光,转身推开办公室的门快步走了进去。 待一路走回到自己的车上,许辞仍旧没有从自己的震惊情绪中缓和出来,手无意识地拍了拍方向盘。 这好好的叶广坤怎么会在这会儿出车祸呢? 她这眼见着就要够上与叶安歌PK的实力,叶广坤这事儿一出,叶安歌俨然噌噌噌地都快成为与许瀚伟差不多的存在了。 看来叶安歌这个黑心莲属实难对付。自己兜来转去好像还是慢她一步。 如今只能祈祷叶广坤还能活着了。 * 又坐在车上自我缓和了一会儿,许辞从包里拿出手机,略犹豫了会儿点开了某个已然99+消息的置顶群聊。 我爱螺蛳粉:“啊啊啊啊啊等了三个小时,总算把姐姐盼到了。今天活动现场的姐姐实在是太仙啦!!!” 巨无霸霸:“姐妹你竟然蹲到了。啥话不说了,求姐妹多拍点女神的图,ballball了!” 维达小面筋:“附议!求图,求图!” 可口不快乐:“哇咔咔又可以换壁纸和封面了!” ...... 99+的消息里除了最开始的那一条,其余都是千篇一律卑微求图的。 她百无聊赖地往下划拉着,顺便改了个自己的昵称——“念晚的大碗”,也发了一条跟队形的消息。 这是她昨天心血来潮加的一个顾念晚的粉丝群,目的就是想知道顾念晚目前的动静。 鉴于她目前不能大张旗鼓地去通过人脉与顾念晚接触,而且剧组人多嘴杂也不是个可以说上话的好地方,她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寻找能与顾念晚面对面聊上天的机会。 虽然光是进群也是费了她好一般波折。 也就是在许辞发完消息的这会儿,那位追星前线的姐妹开始在群里腹泻似的疯狂发图。 看得出来是情急加激动之下拍的,同一个角度的照片有很多张,拍摄时的镜头也是晃动得很。 不过即使是这样,渣像素下的顾念晚相貌仍旧很能打。 刚消停会儿的群聊也因为这一波突然的美图输出又再次骚动了起来,分分钟又是99+。 许辞攒着耐心手指往上划拉着屏幕,找到一张稍微清晰一点的图赶忙保存到手机上,快速离开了群聊。 而后点开图片,三指放大。 顾念晚出席的似乎是某个化妆品牌的现场活动。看图片中的背景应该是在牧新广场——这个城市里人流量最大的大型商场里。 待又对着图片琢磨了一会儿顾念晚的位置后,她在手机上敲敲打打了一番,驱动车子离开了许氏大楼。 * 许氏距离牧新广场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的,许辞一路上慢悠悠地开着,直到一个电话的打入,她脚下才开始踩油门。 “小姐,都安排好了。您待会儿直接去七楼的贵宾室就行,顾小姐那边的活动应该快结束了。” “嗯好的,辛苦你了章程。另外,这事儿暂时别告诉我爸。”虽然让许瀚伟知道也没事,但是目前来说还是保密一点比较好。 “是,小姐。” 挂断电话后不久,红色跑车也稳稳地停在了牧新广场的外头。 离顾念晚活动现场最近的一个门口虽然有保安管控着,但是仍旧被里三层外三层的粉丝撑得满满当当。照这情况看,其他几个入口应该也有着差不多的盛况。 这一大长条的队伍中,排在前头的粉丝还稍微好点,起码头顶没有骄阳炙烤着。位于队伍中部以及后头的人则没有那么好运了。一个个皆是面色通红,热气在全身扑腾着,一个传着另一个。 见状,许辞在心里默默感慨了一句“追星真不容易”,迈开步子往相反方向的VIP电梯走去。 “许小姐是吗?”一个看上去比较憨实的中年男人在许辞接近的时候迎出来问。 许辞停下步子,隔着墨镜打量了男人一眼,有些不确定眼前人的身份。 “您是?” 男人将手在自己衣袖上仔细地擦了擦,而后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念晚的经纪人陈放。” 闻声,许辞略疑惑地挑了挑眉,礼貌地回握住,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待进了电梯,两人又是沉默了一阵。 许辞透过余光瞥见身旁的陈放一直很紧张地搓着手,嘴唇嗫嚅着,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模样,她略思忖了一会儿心里有了计较。 * 电梯很快到了七楼,出门右转走两步便到了一间宽敞明亮的贵宾室。 陈放眼疾手快地先一步给许辞开门。 许辞也没迟疑,点了点头身子踏了进去。 屋子里穿着一裘黑色包身长裙的顾念晚半撑着脑袋靠在沙发上,面上虽是有着精致的妆容,但是看上去格外疲倦。 听着门口的动静,她本能地将视线转过来。 “念晚,许小姐来了。” 许辞径直坐到顾念晚面前的沙发上,端详着眼前人,淡定地伸出手道:“您好,我是许辞。唐突地约您在这儿见一面,希望没有打扰到您。” 别看她表现得这么淡定,其实她心里远比面上表现出来得要激动得多。 人家粉丝是追星,她这可就高级多了。她可是亲眼见到言情文女主角了。 而且还是活的。 顾念晚看着眼前的洁白手掌,眼里闪过一抹考究。 不过这情绪转瞬即逝,她直起身子,很快地回握住许辞的手道:“您好,我是顾念晚。不知道您来找我是什么事?” 没有忽略掉顾念晚情绪的变化,又联想到方才一路上的情景,许辞扬了扬眉,轻巧地收回手,干脆开门见山:“你们不用这么紧张,我不是来阻止你和叶明哲在一起的。” 顾念晚怎么着都算是流量小花,虽然她有意让章程不要动静太大,但是经纪人特意到楼下等着自己已经有些奇怪。 再来,这陈放见着自己时的紧张实在太过明显,就像是害怕自己是来找她们兴师问罪的模样。一看就是已经隐隐约约知道了自己与叶明哲订下的那个婚约,估计以为自己是过来找他们兴师问罪来的。 “我是来帮你们好好在一起的。”她决定直接亮出友军的身份。 此话一出,顾念晚面上冷不防一怔,在她身侧的陈放则是长舒了一口气。 屋子里流动的空气有一段时间的卡顿。 又过了半晌,顾念晚才慢慢回过神来,只是盯着许辞仍旧有些犹疑:“许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许辞慢悠悠地答着,“你们的恋情对我来说不是那么难打听的秘密,所以对其他跟我有类似能力的人来说自然也是容易得很。我可以直白地告诉你,我也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婚约很无语。所以,从这个解除婚约的层面上来说,我可以算是你们的盟友。” 顾念晚一边认真地咀嚼着许辞话里的意思一边观察着许辞的神情。 她清楚地知道许辞所说的都是她和叶明哲面前摆着的难关。他们这段感情除了他们自己之外并不被其他人看好,尤其是叶明哲的父亲叶广坤。 最近新冒出来的婚约也是叶广坤为了拆散他们而快速定下来的。虽然叶明哲一直宽慰她说这只是口头上的婚约,不成效的,但他们两人心里都知道这是避无可避的一个坎。 末了,顾念晚放松了身子,轻声问道:“许小姐,你打算怎么做?” “我需要你们暂时分手......另外,给我三张你的签名照。而且签名照最好是不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22章 “分手?!”先出声的反倒是顾念晚身旁的陈放。 顾念晚对陈放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太过激动,而后才转头问许辞:“这就是你的全部计划吗?” 许辞看了两人一眼,气定神闲:“不是。计划当然是走一步算一步。这只是丢出去的假骨头,就看那个对家怎么吃了。” “对家?”顾念晚轻蹙着眉,嗅出了许辞话里的不寻常,“你是想对付明哲的父亲,还是整个叶家?” 到底是言情文的女主,这头脑也是反应得够快的。 许辞索性也不藏着掖着:“都不是,我说的是叶安歌。也就是叶明哲的姐姐。” 说这话时,她抬高眼皮刻意留意着眼前两人的反应。 “明哲的姐姐?”顾念晚面上有些疑惑。 不远处的陈放光看他的背影就知道他也不明白。 虽然叶安歌是叶广坤的私生女,但众所周知叶安歌和叶明哲俩姐弟的关系不仅不拧巴反倒很亲近。而且叶明哲在外也一向较为敬重叶安歌。 听到对家是叶安歌,两人这般反应倒也是正常。 见状,许辞讳莫如深地点了点头:“嗯。好了,今天就先说这些。我还有点事,那我就先走了。”说着,就拎着包站起身来。 恰逢陈放拿着三张签名照走了过来,她点点头接过,放到包里。 末了,看着陈放的背影,她想了想还是出声提醒了一句:“顾小姐,我觉得你应该招几个保镖放在身边。为了你的安全起见。” 陈放这样的,虽然对顾念晚忠心耿耿,但是到底只是单单一个人,而且本职也不是保镖。无论是为了避免书中原本的结局还是防范之后可能遇到的情况,顾念晚聘用几个像样的保镖都是应该的。 顾念晚微怔,看她一眼,欣然点头:“好的,谢谢许小姐。” “客气。” 该提醒都提醒了,许辞当下也不再停留,冲两人点了点头后戴上墨镜从贵宾室离开。 * 在等电梯的间隙,她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小本子,在上面列好的几个名字中将顾念晚的名字划去。 除了顾念晚的名字外,本子上面依稀已经被划去了几个名字,其中包括许瀚伟、许治泽,甚至是王妈。 系统之前说部分人员的记忆设定被改变,那就意味着除了叶安歌以外还有其他人。根据她这几天的经历来看,已经排除了大部分人。 如今只剩下三个人还尚未确定——叶明哲、叶广坤和秦飒。 联想到今天早晨的车祸,许辞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后又提笔将叶广坤的名字划掉。 “那么就只剩下这两个了。”她轻声呢喃着,笔尖在两个名字旁思忖似的点了点。 半晌,她略抿了抿唇,又随着自己的心意也将秦飒的名字划掉。 不可能是秦飒。 要是秦飒记忆也紊乱了,总不可能还和自己在一起,而是应该一恢复记忆就立马冲到顾念晚的面前才对。 虽然当时她看书时走马观花得很,也没怎么注意到这两人的感情线,不过她们俩之间总归是有什么暗戳戳的火花的。要不然秦飒后来黑化是为了谁呢? 哎,不对。 那照这么看,她刚刚岂不是帮了自己的隐形情敌? 想到这儿,恰逢电梯也到了,许辞后知后觉地咀嚼着这股醋意,将本子啪地一声合上收到包里,轻咬着下唇快步走了进去。 好气。 * “小秦,就是这里。我听说之前好多明星来这儿做活动,为了避开粉丝都是从这里下来的。”一个顶着棕色泰迪卷的婴儿肥女生双手扒在墙缝,正眯着眼盯着不远处紧闭着的出口大门,模样兴奋地跺着脚。 秦飒微微偏开身子,与眼前的卷发女生离远了些:“我还有事。你在这里等吧。” 卷发女生是她的大学室友缪可。今天她们班本来要在医院做义工活动,结果身为她们这队的小队长缪可还没等到到医院就在中途宣布不去了,然后拉着靠她最近的秦飒一同在牧新广场下了车。 就为了见一眼她的新偶像——顾念晚。 “哎呀拜托拜托。这可是我与我偶像这辈子见面的唯一一次机会,说不定就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呢。你就陪我一会儿嘛,我一个人怪害怕的。”缪可摇摆着秦飒的衣袖,见她要走忍不住撒娇道。 秦飒轻蹙着眉,不为所动地扯回衣袖:“她不会从这儿下来的。” 前世为了针对顾念晚,她也是间接了解一点娱乐圈子里的事。 这电梯口边空空荡荡,除去她们俩外,接送的车辆没有一个,一向来得最快的记者也没有一个。所以,唯一的结论就是缪可在痴人说梦。 ——顾念晚根本不可能从这里出来。 “你在这儿等吧,我要走了。”她可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更不想见到顾念晚。 只是,还未等她彻底转过身去,缪可蓦地将她的右手臂抱在怀里,声音突然变得很激动:“来了来了,有脚步声,我听到了!是顾念晚出来了!秦飒同学,我就跟你说我预估得绝对不会错。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3,2,1!” 出口的大门应声打开。 秦飒皱眉看了一眼绑在手臂上的小手,循声望去。 但顾念晚没有。 只见许辞踩着高跟鞋,将墨镜别在头顶,挎着包极为有气场地走了出来。 四目不期然地相对,两人俱是一愣。 * “嗨呀,我还以为是顾念晚呢!”见状,缪可格外失望地喊了一声,拽着秦飒的手臂打算往别处走,“走了走了。你刚刚想去哪儿来着,我跟你一块儿去!” 秦飒未动。 许辞本就是带着点醋意下楼的,这会儿听到缪可的话,又见着两人拉拉扯扯的样子,当即醋意燃着火气,有些危险地眯起眼睛。 “秦飒,你要去哪儿?”轻飘飘的声音,却带着明显的寒意。 与此同时,她的脸色已经暗得都快跟这墨镜一个色儿了,沉得能滴出水来。 经这一声缓过神来,秦飒几乎是像拍蚊子一样快速拍掉缪可的手,加快了步子向许辞跑去。 “喂,秦飒!你干嘛呀,都弄疼我了!”缪可哎哟了几声,原地又是跺了跺脚,轻揉着自己发红的手面。 还以为自己这个漂亮的新室友是个疼人的大姐姐,可谁想到她不仅不疼人,打人倒是挺疼的。 秦飒根本不理会缪可的抱怨,只一门心思地盯着眼前的许辞。不过也只是看着,并未急着说话。 “看什么看。”许辞环抱着胸,余光扫了她一眼,刻意不去看她,“秦飒同学,你朋友在喊疼呢,还不去哄哄?我可不需要哄。” 上次她还劝秦飒不要乱吃醋,她现在才知道吃醋这件事本就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 这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的,她自戳双目都忍不了。 察觉到许辞的情绪不对,秦飒老老实实地交代:“她是我室友缪可。她拉我过来见顾念晚的。” 态度很好,反应也很及时。她唯一没料到的是这一句话又是精准地踩在许辞现在的雷点上。 闻声,许辞红唇轻抿,冷哼了一声,笑容突然变得格外温柔:“原来是这样。那见到是我而不是顾念晚出来,是不是很失望啊,秦飒?” 言下之意很明显。敢说失望,你就死定了。 秦飒不知道自己又是哪一句话说错了,当下疑惑地蹙了蹙眉只能继续解释:“不是。我......” 这边话未说完,身后的缪可不合时宜地嘀咕了一句:“顾念晚没下来,倒是来了个脾气臭的老大姐。今天是什么日子啊真是。” 声音虽然很小,但许辞现在正是五官超敏感的时刻,这句话便正正好无比清楚地入了她的耳朵。 许辞不由舌头抵住腮帮子内侧,哼了一声,气得当场连眨了好几下眼睛。 老大姐?谁? 她许辞? 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人用这三个字来说过她! 想到这儿,她倏地将高跟鞋踩得咚咚响,擦着秦飒的肩膀走到缪可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小妹妹,把你刚才的话一字不差地再重复一遍。老大姐我有点耳背,怕误会了你的意思。” 许辞的身高本就比缪可高好几厘米,再加上她今天还穿了高跟鞋,整个人站在缪可面前宛若苍鹰对上小麻雀,气场分分钟碾压。 缪可此时就感觉自己被一个空气墙压着,当下不由心虚地抿了抿嘴,往后小退了几步。 许辞也很快地跟进几步,虽未再说,但那架势俨然就是今天非得要个答案不可。 见状,缪可下意识求助似的看向许辞身后的秦飒。 但还未对上眼,视线就又被许辞快速地用身子一挡:“你在看哪里?” 缪可见着许辞的面色又沉了几分,当下不由打了个寒战,认命地低垂下眼,绞着手应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什么小秦,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啊。我在学校等你。” 说罢,她就迈着飞快的步子跑离了两人身边。 * “哼,溜得倒是快。” 待缪可离开后,许辞依旧没看秦飒,轻呼出一口气,将背上的挎包拿到手里,踩着高跟鞋往缪可相反方向的红色跑车走去。 秦飒几乎是毫不迟疑地快步跟了过去。 “你跟过来干什么,我这个老大姐可抵不上嫩得滴出水来的大明星。”许辞啪地一声将车门关上,语气仍旧有些酸溜溜。 秦飒自来熟地将安全带系好,不由失笑:“姐姐当然是最好看的。” 闻声,许辞气不受控地消去一点,略扬了扬眉,嘴上仍是不饶人:“切,别来这套。你对刚那个叫牛奶还是可乐的小妹妹也是这么嘴甜吗?” 刚才两人那腻腻歪歪的样子还停留在她的脑子里,不住地为她的醋意提供着原材料。 她还没这么冲秦飒撒过娇呢。 还扯衣袖。 切,幼稚。 话音未落,她抿紧的双唇就被猝不及防地堵住。 半晌,秦飒单手托着许辞的脸颊,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她的下颚,笑了笑:“当然不。我只对姐姐嘴甜。感受清楚了吗,姐姐?” 许辞先是一怔,然后后知后觉地嗔了一眼秦飒,一把拍掉下巴上的手:“在生气呢,你这么一打岔我还怎么发挥。” 虽是这么打着,她手上也没真使什么力道,心口的气更是不知怎的一下子消去了大半。 不得不叹一句,自己也真是好哄。 “那姐姐继续。”秦飒失笑地坐了回去,偏头等着许辞的下文。 但事实上,当事人许辞一时间脑子此时已经变得有些空白。 待缓了一会儿,她咬了咬唇,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到自己的脸颊旁边,眼巴巴地盯着秦飒问:“那最后一个问题。你老实说,我和她谁更好看?没事,我不生气。你放心说。” 说这话时,许辞尽量保持着正常的笑容。 秦飒看了一眼许辞旁边的顾念晚签名照,又见着许辞煞有其事的模样,这才寻着了她今天这一通醋意的源头。 想来应该是她之前一开始的解释没有到位。 思及此,她坐直了上身,盯着许辞答得认真:“顾念晚是缪可的偶像,我只是碰巧被她拉过来而已。至于这个问题,我坚持我之前的原答案。” 秦飒望向许辞的眼眸亮晶晶的,就像是一汪澄澈透明的清泉,里头没有一丝伪装和隐藏。 “你说真的?”许辞轻咬着下唇,竭力抑着嘴角的笑意。 “当然。” 话音未落,许辞的颊边又是被落下一个吻。 秦飒轻笑:“我不追星,只追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23章 闻声,许辞微红着脸,偏头笑开。 话已经说得如此明白了,她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耍着性子。 她刚才就像是只脱缰的野马,看见点绿色的野草就以为是为自己造的草原。 归根结底,还是她自己心底的那点患得患失在作怪。 半晌,她放下照片,软了声音:“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幼稚了。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她那个类型的。” 声音越说越低,后一句则更像是她在自言自语。 闻声,秦飒却只是深深看了许辞一眼,摩挲着手心转过身去:“你知道吗?我在遇见姐姐你之前曾经做过一个梦。” “什么?梦?”许辞愣了愣,抬头问。 她不知道聊着聊着,话题怎么突然转到这上面来的。 “嗯,是个很真实的梦。那个梦里有一个跟姐姐很像的人。”秦飒抬眼看着前方,自顾自陷入回忆状,“梦到姐姐你和我住在一起。梦里的我状态很差,总觉得有人想来伤害我。姐姐你看出了我隐藏的情绪,有意地带我去纾解负能量,会教我弹琴,会带我去练习柔术,也会在有人欺负我的时候将我护在身后。梦里的姐姐像个坚实的盾一样能让我安心。” 许辞认真地咀嚼着话里的内容,望着秦飒眸色愈深,神情若有所思。 这真的只是梦吗?她怎么感觉这内容有那么点奇怪? “只是这个梦的美好并没有延续到最后。梦中的姐姐因为出去找我而遭遇了不测,而我在那之后又恢复到之前一个人的状态。那感觉就像是我一个人在泥泞的沼泽地里迷茫地奔走,好不容易见到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指示灯,还未开心多久,眼前重又变得墨黑粘稠。而后没多久,我就醒了。” 秦飒的声音很轻,里头蕴着的情绪却很真切,听着让人有种很深的代入感。就仿若这不是个梦,而是她的真实经历。 细品着秦飒说这些时的语气和神情,许辞皱了皱眉,心里莫名地一沉。 ——原来秦飒才是那个与叶安歌一样有着双重记忆的人。 怪不得在游泳池边的初次见面,秦飒对自己的种种表现都不像是对待陌生人应有的表现。 她原本还以为她跟自己一样是一见钟情,没想到人家老早就情根深种,特意来续缘来着。 不想去猜测秦飒突然说这个的意图,刚开心一会儿的许辞瞬间有些失力地将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所以,你是以为我就是你梦中的那个人才会喜欢上我?” 要不是担心会暴露身份,她其实想更直白点问秦飒,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了上辈子那个许辞的替身。 但是,“替身”这个词光这么想着就挺伤她自尊的,更别提让她自己亲口问出来了。 “梦很真实也很难让人忘记。梦中的姐姐对我来说真的像姐姐一样,醒来以后我仍是会感激她。”秦飒轻缓地说着,似是仍沉浸在回忆里。 许辞脑子里自动将这句话翻译成,虽然是梦,我还惦记着那人的好,就是忘不了。 行了,自己的工具人身份实锤了。 她还当秦飒突然转了话题是为什么呢。原来是拐着弯告诉她她不仅吃醋吃了个寂寞,还吃错了对象。 琢磨出了个大概后,许辞不禁觉得车里的空气突然变得更加闷,当下动了动手指将车窗开了下来,自己干脆偏开脸去。 半晌,秦飒又继续道:“但感激永远不等同于喜欢。我因为那个梦对你没有戒心,但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梦里的那个人,即便你们顶着同样的面孔。我喜欢的也仅仅是我眼前的这个许辞。一开始就是,以后也只会是。” 不是姐姐,而是单单的许辞。 这是秦飒头一回直呼许辞的大名。 * 话音未落,许辞的眼神略晃了晃,而后有些吃惊地转过头来:“你怎么会......” 知道我不是真的许辞。 这么一转,正对上秦飒离得极近的深邃眸子。 此刻那里流动着比以往更汹涌的爱慕,满满的且毫不掩饰的爱慕。 见状,她呆呆地愣了片刻,话语凝滞在喉咙里。 紧接着,身前的安全带啪地一声被人解开,下一瞬整个身子随着座椅蓦地向后倒去。 “呀!”她惊呼了一声,下意识紧抓住秦飒的衣服。 秦飒随着惯性一同欺近。 许辞微眨了眨眼睛,心口不受控地轻跳了一下。 刚想说些什么,轻启开的唇瓣被一根纤细的食指轻轻抵住,隐约有热气萦绕在嘴边。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也不需要知道。但是许辞,不要随便把我推向别人,也不要怀疑我。”秦飒的声调带着少见的强势。 吻应声落下,来得很迅疾,不同以往的轻柔,带着些许不容置疑的霸道。 许辞反应不及,双手被秦飒单手箍着置于头顶,没了地理位置的优势,使得她只能微闭着眼,被动地回应着。 过了许久,秦飒方松了钳制,脸颊抬高些许,声色缱绻:“你再吃醋,我就吃你。我......会说到做到。” * 就这么呆呆地出着神,耳边自动循环着秦飒的所有话,过了好一阵,许辞才稳了心神。 与此同时,脑子里直吵嚷着一句话。 ——原来自己竟然一直是和黑化重生后的大佬谈的恋爱! 专情嘴甜且不提,最重要的是,这个大佬还早早猜到了她身份的不同。 这剧情简直无法形容。 那既然这样—— 她当然是选择全身心享受这场刺激的恋爱了。 半晌,她看着眼前某大佬分外红艳的薄唇,稍平了平气后负气地上前轻咬了一口,齿间稍稍多了些力道。 待听到轻微但明显的“嘶”的一声后,她这才傲娇地收了口,退开身子,大拇指意犹未尽地擦了擦自己嘴边的口红。 “嗯,你说的道理我都懂,但说到与做到可是两码事。在我这儿,想做坏事,可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哦,little darling!” 闻声,秦飒微抿了抿唇上的伤口,轻挑眉梢,笑得意味深长:“代价我相信我能付得起,怕就怕姐姐到时受不住。” 许辞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了点秦飒的心口,轻笑:“说不定是你没法让我满意呢。” “我有的是机会精进。” ...... * 小插曲过后,没多久,两人也离开了牧新广场。 待到了校门口,许辞先一步开口,从包里拿出个东西飞快地丢到秦飒的手里:“呐,你把这个也带走吧。” 秦飒疑惑地看了一眼:“顾念晚的签名照?为什么给我这个?” 担心秦飒又误会什么,许辞赶忙补充道:“当然不是给你的。这是给你那个牛奶室友的。当然,我事先说明,我可不是为了讨好她啊。我只是担心她会因为今天的事对你以后使绊子。” 虽然她知道现在的秦飒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秦飒现在没权没势的,身边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听罢,秦飒这才收了眉间的紧张,轻笑着夸道:“我女朋友真好。” “何止是好。你女朋友又漂亮又多金,简直是世界第九大奇迹。”许辞做作地撩了撩头发,自恋地扩充着词句,“好了,话不多说了,下车吧。富婆我要去工作了。” 秦飒宠溺地看她一眼,又笑:“嗯。那我们明天再见。” “明天?为什么是明天?你今晚不回来吗?”富婆许疑惑歪头。 “老师布置了实验,安排在今天晚上和明天上午。”似想到什么,秦飒笑得促狭,“难不成姐姐你今晚有什么特别的安排要等我吗?” 话音未落,某秒懂女孩许辞就含嗔带怒地赏了她一拳:“流氓!赶紧下车,下车!” 秦飒笑得越发轻快,快速地亲了许辞一口,这才下了车。 步子倒也迈得不紧不慢,一步三回头似的散漫。 “嘁,小流氓。”许辞看着某人的背影轻笑了声,认命地拉下镜子,将唇上已经所剩无几的口红重又添补上。 半晌,似想到什么,她当即又是一阵笑,心情好地哼着曲儿驱动着车子离开。 * 秦飒下车后走了不久,脸上便缓缓收了笑,又恢复到平常的高冷模样。 大学校园里,无论是哪边的小道,总是不缺人流量的。 而秦飒今天几乎是走到哪里,都能引来一波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和或好奇或其他意味的注视。 虽然平常这样的境况也经常发生,但今天她受到的关注显然更频繁些。好奇的目光有之,更多的则是......莫名的关切。 见状,秦飒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就这样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她被安排到的是一个三人宿舍。其中一个室友是个好好学生,平时不会在宿舍里逗留太久,基本都泡在图书馆。另一个便是缪可。 打开门,就见着缪可已经悠哉悠哉地坐到了自己的小桌前,正对着平板上的人物双拳微攥,身子左右摇晃着。 “你回来啦!”听到动静,缪可边说着边回过头来,“咦,小秦,你嘴上这是怎么了?好红啊,怎么那么像被人打了啊?” 秦飒被这声音喊得一怔,条件反射地拿起桌上的镜子看了一眼。 嘴上的伤口已然结痂,唇瓣红艳艳的,似有若无的口红印不规律地分布在它的周围。 她一下子明白了方才那些关切的目光投来的原因。 “没什么。”她面色微窘,几不可察地抿了抿嘴角,拿起一张化妆棉,沾上卸妆液小心地放到嘴边。 与此同时,又将手里的签名照反过来放到缪可的桌上:“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缪可一脸不明所以地拿起照片,刚说完这句下一秒立马原地蹦了好高,“哇塞!这是顾念晚的签名照耶!小秦,你在哪里搞到的?难道后来顾念晚真的从那个电梯下来了吗?嗨,可惜了,早知道我再等等好了。” 边说着,她像是看稀世珍宝一样对着照片细致地摩挲着,俨然稀罕极了。 “不是。我女朋友给的。”秦飒答得很快,声调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炫耀。 “噢是女朋友给......”缪可下意识点了点头,片刻才觉察出不对劲,“什么,你竟然有女朋友?等等!” 似想到什么,她将签名照抱在怀里,不由往后小退了一步:“你女朋友该不会就是我一时嘴贱叫了大姐的那个漂亮女人吧?” 鉴于被之前许辞的气势摄住了,她自动略去了“老”字。 秦飒轻挑了挑眉梢,不答,只是赏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见状,缪可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当即又是小退了一步。 当事人现在的心情。 怎么说呢,就是很后悔,非常后悔。 愣了半晌后,她往前一小步,对着秦飒原地就是连鞠了三个躬:“对不起,我是老大姐,我有眼无珠。小姐姐你是电,你是光,你是我的第二偶像。小秦,麻烦帮我转告你女朋友,就说我缪某人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感谢她大人不记小人过,成全了我的追星梦!” 缪可同学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心诚口服地给人道过歉,今天可以说是破天荒头一次。 秦飒轻声笑了笑,倒是没想到许辞的这一通操作竟然有这样的效果。 前世,她因为段梦的关系基本不怎么回宿舍,与缪可这个大学室友也只是打过几个照面。而且这几面每每都见着缪可在对着其他同学颐指气使,所以缪可给她留下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现在看来,缪可的性子就是那种风风火火的小姑娘,心眼倒也说不上坏。 “好。那既然这样,今晚你帮我做个实验。我待会儿有事要出去一趟,估计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好嘞,保证给您办利索了!”缪可现在眼里只有热乎的签名照,好说话得不行。 “嗯,谢谢。” 待简单休整了一番,秦飒换上一身黑,拿上帽子和口罩又从宿舍里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24章 “师傅,就在这里停吧。” 司机师傅接过钱,打量了一眼杂草丛生的周围,有些担忧地转头说道:“小姑娘,你是一个人吗?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乌漆嘛黑的,你一个人跑到这儿玩不安全的。” 秦飒抬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摄像头没有多说什么,自顾自将帽子和口罩戴上,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转瞬就融入到周遭的黑暗里,不见踪影。 “哎,也不知道这小姑娘什么想法。这儿除了一个废弃的老工厂也没什么待的地方,而且还是大晚上的,还能有什么东西可看的?”司机师傅自顾自嘀咕着,灯光照着秦飒离去的方向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 昨天他在他们车友群里还看到一条消息。说是这儿的老工厂,前不久刚被挖出一具尸体,而且死相极其凄惨。 虽说没上新闻,但是视频里头没打码的尸体看着一清二楚,总不可能是假的。 想到这儿,他不由打了个冷战,方向盘一打,脚下的油门瞬间踩得飞快。 希望这小姑娘不是去那儿的吧。 * 秦飒离了出租车后,从包里拿出一个微型手电筒打开,借着并不亮眼的灯光成功寻到一条被草木厚实掩盖的羊肠小道。 这条小道看得出来人迹罕至,一路上极其难走,每走几步都得注意不能被横七竖八长着的藤蔓绊住。 待走了差不多十分钟后,小道汇入到一条略微宽敞的大道中,她的视野才逐渐变得宽敞。 她将手电筒关闭收到包里,谨慎地环顾了一圈周围。 眼前的道路上遍布着深浅不一的车轱辘的印子,因着前几天的天气,车辆行走后留下的深坑里已经注满了雨水。 而这条泥泞土路的对面便正是她今天此行的最终目的地——一个已然废弃的旧工厂。 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房屋配置,秦飒微眯了眯眼,小心地控制着脚下的音量,一步一步地往前靠近。 工厂前的杂草并不足以掩住身形,但好在有几个锥形的小土堆密集地分布在周围。她稍稍压低身子躲在其后,刚好能避开工厂后门口的摄像头。 借着这个地形几个快步走到工厂外门的墙壁下方后,她果断地双手向上一够,脚下微微使力,身子轻盈地跃了过去,片刻便稳稳着了地。 沿着当前的方向又猫着身子往前走了约50米,秦飒就猛地听到一间闪着亮光的房间里传来一个分外阴沉的男声。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这玩意儿你到底是签还是不签?” 闻声,她眼眸蓦地一亮。 看来今天这地方她还真是来对了。 末了,她屏住呼吸,脚下的步子越发轻了些,寻了个门缝,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朝里头看去。 * 房间宽敞空旷,墙壁斑驳昏暗,地上杂乱地摆着一堆桌椅还有脏污油腻的白布,偌大的地方只有头顶一个白炽灯泡提供着光亮。 而在这时明时暗的灯光下,有两个西装男人正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其中一人背对着秦飒,她只能看到他双手被绑在不锈钢座椅上,此时正浑身发着颤。 而另一个男人正面对着秦飒的视角,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梳着油亮的中分头,身材清瘦,正手攥着一张合同模样的纸,叉着腰怒视着他眼前的男人。 看来刚才说话的就是这个人了。 秦飒伸出手在口袋里捏了捏,等待着里头人的下文。 “方总,我劝您赶紧放我离开。您这种行为这是不合法的。”坐着的西装男人颤着声音说道,竭力想保持冷静,“况且那些工人已经没命了,您怎么还能一点补偿都不给他们的家人们呢?” “什么合不合法,我方虎就是法。这些个废物明明是自己不小心,凭什么老子要给他们赔偿。张大律师,我还是那句话。要么签了这个,你拿上钱给老子滚,这事儿就这么了了,要么,你今天也别想着完整地走出这里!”方虎蓦地扬了扬嗓门。 “你你你想把我怎么样?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条规定:非法......”律师男还未说完,他的脸颊和身上便猝不及防地受到重重的两拳。 “别搁这儿跟老子摆谱。就问你一句,张澈,你到底签不签?”手里的合同恨不得被他捏碎了,方虎转着手腕咬牙切齿道。 另一边,这突如其来的两拳倒是把张澈心中的胆怯给打消失了,硬生生把他的傲气给激发了出来。 半晌,他朝旁边猛吐了几口血水,倔强地昂起下巴:“我不会签的。要是让我活着出去,我一定会将你绳之以法!” “绳你娘的法!”方虎从鼻尖重重地哼了一声,将手里的合同彻底揉成一团,当下又是快速揍出两拳,“行,张澈,你他么的有种!这是你自找的。” 说罢,他抬起血红的眸子看向秦飒的方向,大吼道:“喂,那边的,你给老子过来!” 见状,秦飒瞳孔微缩,下意识攥紧了袖口的电棍。 难不成自己被他发现了? 正待她准备做出防御姿态时,在前方距离她约五米远的黑暗中应声走出一个强壮的光头男人,踏着稳健的步子向方虎的方向走去。 原来不是叫自己。 秦飒微微松了口气,保持着方才的动作,继续留意着里头的动静。 “等我走后,你就直接把这孙子给我处理了。近两天内你也不要到公司来找我。”方虎冷声朝光头男吩咐道,说罢又是狠狠踹了张澈一脚,“到阴间再去后悔去吧你!还他么想抓老子,你在做什么梦!” 光头男点点头,垂手问:“是,方总。那还是像之前那样处理吗?” “不行。上次埋得浅了,不知道被哪个不长眼的给弄出来了,花了老子不少钱才把这事儿压了下去。”想到这儿,方虎不由眼露凶光,嘴角挂上狠厉的笑意,“既然如此,就把这儿干脆给老子一把火烧了。连同后门那些剩下的一并烧了。火烧完前不准不相关的人靠近这里!” 光头男又点了点头,显然这种命令他早已习以如常。 后门? 难道是自己方才经过的那些小土堆? 想到这儿,秦飒却是不禁后背泛上阵阵寒意。 * 交代完所有的事后,方虎朝地上咯出一口浓痰用鞋重重地碾了碾,腆着肚子扬长而去。 待方虎走后,光头男不紧不慢地去角落找了根木棍,放到手里试探地掂了掂。 刚待转身,只听得“滋啦”一声,他双眼迷蒙地瞪大,满身的肉都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下一秒整个身子朝前倒了下去,精准地撞上一堆脏乱的座椅,发出咣当的响亮声响。 秦飒面无表情地收起电棍,略看了不再动弹的光头男一眼,朝不远处的张澈走去。 “还能站起来走吗?”她放低声音问。 张澈面上已经被打得青紫,双颊肿得很高,本瑟缩着身子就等着受最后一击。冷不防听到一个清冷的女声,他勉力抬起头来:“你是?” “不用管我是谁。你现在必须得站起来,我才能有机会带你离开这里。”秦飒冷静地说着,快速解开张澈手上的绳子。 “哦哦好。”张澈略摇了摇头,挣扎着站了起来,但因着刚才的伤势只能抚着胸口一瘸一拐地走着。 待走到光头男的附近,他惊得步子往后退了退,更是差点摔了一跤:“他他他还活着吗?” “活着,只是晕了。但是你再耽搁一会儿,估计待会儿他就醒了。”秦飒眼神隐在帽檐里,看了眼腕表压低声音说道。 此声一出,原本还瘸着的张澈,因着上涌的恐惧瞬间恢复到平常的状态,脚下的步子顿时迈得比秦飒还要快。 秦飒并未追上而是刻意落后几步,在光头男身上又补了一击,而后才跟上张澈的步伐。 *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在快到后门时,秦飒寻了个死角将摄像头砸坏,让光速奔跑的张澈得以不被摄像头捕捉到。 待离工厂已经有些距离了,张澈才从全力奔跑的状态中退了出来,后涌而来的痛意登时让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无法再挪动半步。 “不行了,我走不动了。你、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的?还有,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帮我?”脚下不忙了,他的脑子才开始转动了起来,边说着直喘气。 秦飒只瞥了他一眼,不答。 张澈见自己的话迟迟没有人应答,便也悻悻地闭了嘴,改为揉自己的腿。 刚好不远处一辆出租车朝这处走来,他赶忙挥动着手招呼。 出租车应声停了下来,第一时间摇下了车窗。 司机师傅的面孔很眼熟,俨然就是方才送秦飒过来的那个师傅。 见着秦飒,司机师傅面上登时灿烂了起来:“小姑娘,我果然等到了你。” “等我?”再见到同样的司机,秦飒也有些吃惊。 “是啊。你都不知道之前这儿一个废弃工厂前不久刚挖出个死人呢,还有人拍了视频。我就生怕你也是往那儿去的。万一出了事,又是经过我的车来的,想想我还是不放心。”师傅说得很快,可以看出来他见到完好的秦飒是真的心里松了口气。 闻声,秦飒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张澈,又瞥了一眼司机师傅,眉梢轻挑,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极好的念头。 * 时近晚上十点,许辞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 末了,她干脆裹了条毯子坐起身,迈着轻缓的步子直接去了二楼的书房。 既然睡不着,那就先琢磨琢磨工作吧。 书桌上的电脑不知何时被人合上了,一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顾念晚的八卦新闻。 “知名女星顾念晚与一神秘男子深夜密会,情深意浓,疑是交往已久!”一个夸张的题目底下配着一张只能辨认出是一对男女的模糊照片,文章的具体内容则是关于男方的各种毫无根据的猜测。 在这其中也提到了叶明哲的名字。 许辞随意扫了一眼,就把网页顺手点掉。 但下一秒,见着眼熟的微博网页,她这才觉察出哪里有些不对劲。 谁动过她的电脑? 她半托着脑袋,认真回忆着当时可能来这里的人物。 首先,这是许辞自己的书房,许治泽不可能会来,王妈就算过来也至多会帮忙合上电脑,绝对不会使用。再者,秦飒基本都是跟自己一块回来的,而且她们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肯定没有时间来这儿。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许瀚伟! 半晌,似想到什么,她轻拍了拍桌子,眉间不由凝成“川”字。 许瀚伟看到自己查了顾念晚,又点开了那条新闻,肯定多多少少猜到了他们两人的瓜葛。就算心里只是怀疑,但只要他循着这条线查下去,知道是早晚的事。 但在今天上午的对话中,许瀚伟丝毫没有提及这个事。 也不知道他是另有打算,还是只是单纯地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25章 思来想去,许辞稍定了定心神,决定先暂时把这事儿放一放。 许瀚伟是个段位高的老狐狸,绝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况且婚约这事儿他既然已经答应待定了,应该就不会对叶顾两人动手。 当务之急她还是先把明天与周国恒会面的资料准备好,省得开头第一场仗就落了下乘。 想到这儿,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U盘插入电脑,开始仔细查阅着里头的资料。 * 时间在每一个抬头和低头之间飞快地流逝着,不知不觉已到了第二天早上。 许辞在自己记录本上记下最后一行字之后,终是满意地放下了笔。 “小姐,您起床了吗?早饭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咚咚的敲门声隔着走廊传到她耳朵里。 许辞边抻了抻懒腰边隔着房门喊道:“王妈,我在这儿。” 不一会儿,书房的门就被王妈打开。 见着许辞头发蓬乱,两个黑眼圈高高地挂在眼下,她登时有些吃惊:“小姐,您这是昨天在这儿熬了一晚上吗?您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太晚了就没叫你。”许辞点头解释,裹着毯子站起身往自己房间走去,“对了,昨天我让你留意有没有人送东西过来。人来过了吗?” “啊哦哦,来过了,早来过了。我看就是张照片,就先给您顺手放楼下的抽屉里了。不过,小姐您什么时候还追起星来了?” “我不追星。这照片我有另外的用处的。”许辞边说着边挑选着衣服,说到这儿,讳莫如深地笑了笑,“它们可是我今天这场仗的关键。” 昨天大气地给了秦飒室友一张后,她又联系上顾念晚,要了一张回来。 毕竟这三张,她今天都有要送的人。 少一张都不行。 * 快速吃完早饭,许辞也不过多耽搁,径直驱车前往嘉世。 在等红绿灯的档口,章程打了电话过来。 “怎么了吗?”她先让章程早早地到了嘉世那儿,有什么消息再及时联系她,以方便她调整计划。 “小姐,叶总比您来早一步。已经进了周国恒的办公室,目前聊了快五分钟了。”电话那头的章程压低声音答道。 不愧是叶安歌,动作真是快。 “行,我知道了。我还有五分钟就到,你先在那儿看着。有什么情况再发消息给我。” “好的,小姐。” 待挂断电话,许辞手指快速敲打着方向盘,思考着待会儿见着叶安歌的应对方案。 其实她现在最好奇的就是叶安歌有了双重记忆后,是不是还被多加了点什么东西,比如被对家设定成阻挠穿书者的任务完成之类的。 要不然实在无法解释她对自己那股子莫名的敌意是从哪儿来的。但要真是这样,又无法解释同样有着双重记忆的秦飒与自己的亲近。 可若不是这个,又会是什么原因呢? 自己好像这么久以来也跟她没什么利益冲突,婚约也是她莫名提前撮合的。要说有敌意,也得是自己对她才对。 左思右想也寻不到个合理的解释,恰逢绿灯到了,许辞只能收了思绪,驶着车子加速往嘉世大楼赶了过去。 与其在这儿寻不着头绪地乱猜,不如待会儿当面直白地挑明。 她如今也好歹是有着辅助道具的人,对着这黑心莲也不至于像之前那般心慌。 * 说是五分钟,也恰好就是五分钟。 一到了嘉世,章程便立马迎了过来。 “他们在里头聊得怎么样了?”许辞坐到沙发上,隔着玻璃门打量了一眼不远处的董事长办公室。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周国恒并没有将办公室里的百叶窗拉下来。在他们这个角度,刚好能清楚地看到他面上的神情。 “如您所见,周董和叶总似乎聊得并不顺利。好几次周董都想挥手不谈了。估计是叶氏那边价格还没有给到位。”叶氏涨了好几千万周国恒都没满意,他们如今一点没涨,怕是更加没有什么胜算。 说到这儿,章程微顿了顿,低头瞥了许辞一眼:“小姐,趁着还没到我们,我们的价格要不要再......” “不用。”许辞轻飘飘地摆了摆手,打断他道,“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这嘉世在我眼里不多不少就只值这个价。” 说着,她从包里将包好的三张签名照递给章程:“趁现在,你去把这东西送给我们的线人。里头有我给她的吩咐。” 章程将东西拿到手里,略点了点头,虽是有些不明所以,但仍旧照做地走了出去。 许瀚伟在他来这儿之前曾特意提醒过他,关于嘉世这个项目,重要的决定都尽管让许辞来做,他只要在一旁听她吩咐就行了。 虽然他对这个横空出世的许大小姐还有诸多疑问,但如今他也只能相信她的能力了。 * 兴许是真的谈得很不顺利,没多久办公室大门就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叶安歌迈着步子面色严肃地走了出来,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的助理。 这边的许辞还在悠哉悠哉地喝着茶,抬头的功夫刚好就和叶安歌对上了眼。 见着许辞,叶安歌面上明显地一怔,紧接着脚下的步子就急转了个方向,径直来到了许辞所在的贵宾室。 “好久不见啊许小姐。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今天许氏派来谈判的人就是你吗?” “怎么,我不能来吗?”许辞不紧不慢地将茶杯放下,开始酝酿着身上的□□味,“还是叶小姐担心自己抢不过我?” 闻声,叶安歌眼尾轻勾,仔细端详着许辞:“瞧你这话说的。就算是许董在,我也不会觉得自己没有胜算。如今换了你来,我也是依然。我只是担心生意场上,你来我往难免会伤着咱们的姐妹情谊。” 这话说得真是漂亮又虚伪。 许辞故作不屑地轻撩了撩头发,继续激道:“姐妹是你自己以为的,我可没承认。在我眼里,你至多是个多管闲事的媒婆。” 说这话时她刻意幻想自己是某个古装剧里的恶毒嬷嬷,声音不由地带上了那种阴阳怪气的调调。 “我当许小姐这般生气是为什么,原来是为了婚约的事儿。怎么,后天才会和明哲见上面,你这就不乐意了?”叶安歌气定神闲地坐到了许辞的对面,“难不成许小姐这么快就已经心有所属了吗?” “我有没有跟你有关系吗?我觉得叶小姐你还是应该多关心关心自己。这么久了连个伴儿都没有,跑过来教育我也说不过去不是。”许辞琢磨着叶安歌的神情,又撂了狠话,“好了,看您也挺累的。我觉得咱们今天的对话就到这儿吧。话不投机半句多,磨着也是浪费时间。” 此话一出,许辞明显感觉到叶安歌完美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只见她微掸了掸衣服,站起身来,敛了脸上客套的笑意:“看不出来许小姐还真是牙尖嘴利。这婚约是我撮合的不假,但那时定下来的人可是你我的父亲。要是您父亲知道您为了个相识不到几天的人就拒绝婚事,真不知道他心里会作何想法。” 闻声,许辞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身子往后一靠:“那您赶紧请吧。我还要代我父亲去跟周董递合同呢。” 叶安歌从鼻尖轻哼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许辞一眼,不发一言地走了出去。 到了门口,一行人刚好碰上送东西回来的章程。 留意到了门口的动静,许辞特意拉长了声音道:“章程,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慢啊?把我爸的合同带上,咱们该去见周董了。” 章程本被叶安歌吓了一跳,闻声缓过神来,很有眼力见地嗯了几声,又侧过身给叶安歌等人让出道来:“叶总您慢走。” 叶安歌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自是没搭理,睨了章程一眼就兀自踩着高跟鞋走远了。 * 待叶安歌一行人走后,章程这才走回到许辞身边,一脸不解地问道:“小姐,许董又给了您一份新合同吗?” 据他所知,合同只有一份,而且还是昨天许辞连夜拟出来的。 “没有。我诓她的。”许辞答得淡定。 她可不想打草惊蛇,让叶安歌这么快就把战火径直对向自己。方才她也是故意用婚约来找茬,一点儿也未提到待会儿的谈判。 听罢,章程了然地点了点头:“不过很少看到叶总这么生气的样子,您刚才是和她争执了吗?” 许辞又看了眼叶安歌离去的方向,略摆了摆手,并不准备详说。 刚才一番她单方面故意引起的争执,总算没有白费口舌。好歹让她知道了叶安歌对自己的敌意源头。 看不出来自己的小秦飒这么抢手,连这个黑心莲的魂都勾走了。 想到这儿,她心里不由一阵暗爽。 别人怎么都得不到的女人却爱自己爱得死心塌地。这个情节随便放到哪个小姬仔的身上,做梦都能笑醒吧。 许辞,你这趟书穿得真是值了。 “行了,走吧。我们先去会会这个周国恒。”秦飒这么抢手,那她许辞自然也不能差。 是时候展现正宫的实力了。 * 嘉世董事长办公室装修风格偏古朴,无论是办公桌椅还是会客用的真皮沙发,一律选用的是暗沉的色调。 置身其中,不知怎的,让许辞莫名有种沉闷压抑的感觉。 周国恒端坐在办公桌上,见着许辞等人推门而入,并未着急起身,一双精明的小眼睛挤在满脸的横肉中如同个沾上灰尘的小灯泡,在暗沉的背景下微微泛着光。 在他的身旁垂手立着一个年纪与章程差不多的男人,西装笔挺中分头,身材清瘦得刚好与周国恒形成一个明显的对比。 许辞大致地瞥了两人一眼,开口道:“您好,我是许辞。今天是代表许氏来跟您商谈......” “许瀚伟呢?是不是瞧不起我,派了个这么个小姑娘过来和我谈?”周国恒手抚着发亮的光头,看也不看许辞,只盯着她身后的章程问。 “许董说他完全相信许辞小姐的能力。许辞小姐就是代表着许董。”章程有条不紊地试着给许辞掰回面子。 周国恒冷哼了一声,显然不吃这套。 “许瀚伟现在是老到连人都不看清了吗?人叶安歌什么能力我是有目共睹,但关于许小姐你,据我所知除了在家闭门不出常年养病外,我还真不晓得你有什么能力。估计连我们公司的大门,这都是头一回进吧。看清楚了吗?可别进错了门啊。”说着,他又是嘲讽地自顾自笑了起来。 话音未落,章程皱着眉,当即就想上前替许辞说话。 但被许辞先一步伸手拦了下来。 只见她自来熟地坐到他的办公桌前,身子往后一靠,轻笑:“时间很宝贵,我没必要了解我们许氏未来子公司的具体构造。与其关心我是不是进错了门,我觉得您现在最应该想想今天会不会是您最后一次进这个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可别到时候舍不得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26章 闻声,周国恒笑意顿收,自许辞进门以来头一次把目光放到她的身上。 “你这丫头,好大的口气。什么时候我的嘉世就成了你们许氏的子公司了?” “从我们这次会谈之后。”许辞答得笃定。 周国恒双眼微眯,前倾着身子,小眼睛里闪着愠怒:“你凭什么这么笃定我就会把嘉世卖给你?别忘了,我们今天这次会面还是你们单方面求着来的!” 许辞淡定接话:“我父亲常说一句话,跟聪明人就别多扯嘴皮子,最好开门见山。” 说着,冲身后的章程打了个响指。 章程心领神会地将包里的合同递给了周国恒。 “无论此次会面的前因是什么,咱们只谈后果。这是我们许氏给的最终合同。您可以看一下。” 许辞的气场让原本带着偏见的周国恒不由高看了一眼:“最终?看来许小姐这次真是带着十足的把握过来的。” “当然。”许辞双手交叉置于膝盖上,略扬了扬眉,“不仅如此,我还知道您要是看了合同,第一句肯定说的是‘不可能’。” 周国恒听罢身子往后收了收,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许辞,开始低头看合同。上下扫了几眼后,待目光最后定格到某处他的瞳孔登时一缩。 “不可......你在开什么玩笑?”他抬起身子,将合同往许辞的方向猛地一推,“3个亿就想买我的嘉世?” “您觉得多了?”许辞明知故问。 “我看你是太自大了!”周国恒气极反笑,冲一旁的男人挥了挥手道,“方虎,帮我把百叶窗关上。” 被称作方虎的男人应了声,听话地去关窗,动作看上去极为熟练。 许辞抬高眼皮几不可察地扫了一眼男人的背影又垂下眸子。 “我实话跟你说,叶氏给我的是你们许氏的双倍。你要是我,你觉得我还会跟你们签?”周国恒松了松脖间的领带继续叫嚣,不住地给自己顺气。 许辞也不傻,知晓周国恒这种钓鱼的手法无非就是在激她。 见时机差不多了,她唇角轻勾,冲章程又打了一个响指。 章程很快心领神会地又拿出一沓资料摊到周国恒面前。 “您也知道,股权收购是大事,我们也会避免地雷阵的情况发生。这三家子公司想必您应该很熟悉。在我父亲与周董您之前的谈判中,两方争议最多的便是它们。” 周国恒拿起资料仅大略翻看了几眼,便停了动作,面上不由多了几分严肃:“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说,我和我父亲一样,都认为这三家的资产并不具有您所标的那么高的价值。去除它们,3亿才是正正好的数目。我建议您还是先仔细看看这些资料。” “审计都没审计出问题。你怎么就这么确定?”周国恒挪了挪身子,面色不变。 这算是他在资产上使的一些小手段。虽然不甚光彩,但万一成功了,到时候转让出去的价钱肯定能翻上一番。 而且到目前为止虽然叶氏和许瀚伟都对这个提出过争议,但都因为没有具体的证据而就此僵住。 叶安歌和许瀚伟都拿他没辙,他有理由相信眼前的许辞只是在跟他玩心理战术。 许辞并未作答,只是右手摊开指了指他手里的文件,意思已然很明显。 昨天那U盘里的海量知识都被她手动精简到眼前的一沓文件中,磨再多无用的嘴皮子都抵不上实打实的数据摆到眼前有效。 现在的周国恒只是不相信自己能跟他一样对嘉世了如指掌罢了。 * 时间自周国恒低头看文件的时候似乎就被人按了停滞按钮。 与此同时,办公室其余人的反应也各有不同。 许辞自是胜券在握,面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端坐着研究周国恒细微的表情变化。 章程则是欣赏地看了一眼眼前的许辞,目光时不时在那个叫方虎的男人身上扫过,神情若有所思。 而方虎则是相较于这两人外,反应最大的。只见他原本交握着的双手有些不安地搓了起来,一双眼珠提溜地往他身旁的周国恒扫去,就像是等待老师批卷子的学生那般紧张。 半晌,办公桌前的周国恒终于有了动作。 “许小姐,给我两天的时间考虑一下。”他将手里的文件合上,快速收进自己底下的抽屉里,变了语气,“您觉得怎么样?” “当然可以。不过就像文件有备份一样,人常常都会留后手,而且会随着心情一天一个样。”许辞点到即止,笑了笑,优雅地站起身来,“那我就回去等您的消息了。希望您不要让我等太久。” 说罢,不待周国恒应声,她就单手招了招章程,径直迈步走了出去。 她相信她刚才的那番话周国恒会在心里好好掂量掂量的。 想到这儿,许辞略一扬眉,摆动着手臂,脚下的步子变得欢快起来。 待许辞等人走后,周国恒拿起桌上的烟灰缸倏地一抬手,径直向一旁的方虎砸去。 “你小子不是说做得一点破绽都没有吗?这就是你说的谁都查不到?”声音气急败坏,俨然忍了很久。 方虎猝不及防受到一击,额角登时被砸出了一大块红印子,依稀有鲜血从伤口处渗了出来。 他也不敢伸手去擦,只低着头道歉:“爸,您先消消气。一定是哪里有了纰漏,我马上去修正。还有两天时间,我......” 先回应他的又是一份飞来的文件。 “修正个屁!你没听到许辞最后的话吗?人家还有后手,后手!你真是个废物,这么点小事都能给我处理成这样。还指望你以后成事?”周国恒抚着胸口重重地哼了一声,一面数落着一面重重地拍着桌子。 方虎被砸得身子一抖,看着眼前纷落的纸张,条件反射地攥住双拳。 “还站在这儿碍什么眼。赶紧给我滚出去!还嫌我事儿不够多吗?” “是。”方虎闷声应了一声,将后槽牙咬得死紧,在关上办公室门的那一刹那双眼倏地变得暴戾。 死老头,早晚有一天老子会骑到你头上。 到时候这些年你对老子所做的一切我都要让你付出代价! * 由于有了章程这个司机在,许辞便干脆在车后座心安理得地当自己的大小姐。 “对了小姐,您方才让我给管丽送过去的三张签名照是做什么的?” 许辞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窗外的景物,笑了笑:“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用来离间他们的好东西。” 管丽是他们在嘉世的线人,与此同时,她也有着另一层身份—— 方虎的得力助手。 章程隔着后视镜看了许辞一眼,顺势接话:“您是指让周国恒与方虎之间嫌隙加重?” 方虎是周国恒格外器重的大女婿,也是嘉世的骨干。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周国恒忠诚的左膀右臂,但实则他内里也是个不安分的主顾。 只是一直没被人抓到他的小辫子而已。 “嗯。还记得我昨晚上发给你的那两个小孩的资料吗?” 章程略想了想,点头应道:“记得。后来我听您的去打听了一下,确实有人发现过方虎曾与他们各自接触过。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他们就是方虎的私生子女,但也有个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了。” 周国恒器重方虎,一方面是因为他的能力出众,另一方面则是有意弥补他家庭的缺失。因为他的大女儿自嫁给方虎以来,脾气暴躁且不提,这么些年来也没有个所出。 业界对此众说纷纭,但因着周国恒有意的指引基本都认定为是方虎自身有问题。对此,方虎也从未直白地否认过。 但按照他们目前搜集到的资料来看,有问题的另有其人,方虎显然是强行被按了帽子。 “这两个小孩正处于追星的年纪,前不久我在牧新广场还看到了他们所在学校的校服。而且看样子人数还不少。” 说到这儿,许辞手指轻点了点膝盖,笑得意味深长,“方虎是个谨慎的人,谨慎到不论是他的两个情妇还是两个孩子都对对方一无所知。这要是两人同时被自己的爸爸给到限量款签名照,再因为虚荣心当众一攀比,你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章程到底也是个聪明人,几乎是一点就通。 攀比,冲突,继而冲突升级,那家长必然要牵涉其中。到时就算方虎借机不去,但躲得了一时终究躲不过一世。 一旦这两个组成结构格外相似的家庭互相怀疑上,这矛盾爆发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那还有一张呢?您不是给了她三张吗?”章程又问。 许辞将身子慵懒地往后一靠,转回目光看前方:“这小孩有了,家里的大人自然也不能少了。” 没错,这最后一张她就是留给方虎家里的“河东狮”。 周家大女儿除了脾气爆,嫉妒心自然也不小,尤其是自己常年无所出,心里肯定对方虎处处怀疑。 这“无意发现”的一张女明星的签名照,就是个恰合时宜的□□。 “直接的冲突和矛盾都抵不上人泛滥的想象力。再加上我们走后以周国恒的脾气肯定不会给方虎好脸色看。这两人明着反目也是可预测到的事。” 章程认真地听完,当下心里不由对许辞的敬佩更多了些许。他也没想到短短半天内,许辞竟然能将计划考虑得这么完善。 看来许董的眼光确实毒辣。 “那接下来您是等着方虎来投诚还是怎样?”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许辞除此之外还有后手。 “还有两天时间,到时再看,反正周国恒的心理价位已经被我们降下来了。余下就看他自己怎么取舍了。”许辞略挑了挑眉,不再多说。 她现在可是除了周国恒之外第二个对嘉世全盘了解的人。无论方虎做出什么决定,她都有下一步的应对方案。 所谓的走一步看一步,也不过就是提前预设好所有的可能性。别人走一步,她看一步,然后堵住别人的退路。 “那叶氏那边我们要继续盯着吗?”待想了想,章程又补充道。 许辞气定神闲:“盯不盯都没大碍。周国恒目前主要要应对的是我们,应该暂时不会和叶氏那边接洽的。毕竟他也不确定我们会不会将手里的这个秘密给共享出去。” 两天说长不长,但事情变糟变坏的几率各占一半。 谁也不知道这盘棋的最终结果是什么。 周国恒自然也不是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27章 完成事情再回到许氏大楼,许辞简单与许瀚伟汇报了一下进程,又将合同涉及到的资料都交给章程,之后便离开了。 许瀚伟也并没有对许辞多加赞赏,只是稍稍点了点头,但他上扬的嘴角还是隐约透露着他这时的心情不错。 许辞见状只是笑了笑。 只能说自己这个便宜老爸也是个傲娇的性子。 关于这点,他俩倒是蛮像真父女的。 * 熬了一夜外加这快一天的精神高度紧张,许辞在开车回家的路上不由有些疲倦。思来想去,她决定换了个方向,转而去了瑜伽场馆。 说起来,自上次体验课程之后,她也有两天没去了。 等到了门口,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好像还没问顾云清这会儿有没有时间。 算了,来都来了,先进去看看。 想到这儿,许辞便也不再犹豫,拎着包大步向场馆里头走去。 “哎许小姐,欢迎欢迎。”熟悉的温柔声调响起,前台依旧是之前那个招待自己的赵老师。 “赵老师您好。”许辞礼貌地回了一笑,“请问,顾老师今天忙吗?我来得匆忙,忘了跟她提前约时间了。” “噢云清啊,她不忙的。”似想到什么,赵老师朝身后看了一眼,放低了声音,“不过,她最近心情好像不是很好,上课也无精打采的,好多回就见她一个人在教室里发呆。哎这事儿我也就是不知道跟谁说,你要是见到云清也别告诉她是我说的。” 许辞听罢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又在赵老师的眼神里做了几个绝对保密的保证,这才迈步往顾云清的教室走去。 这么几步路,她的大脑也没闲着。 顾云清心情不好的原因,首先排除掉缺钱。且不说她妹妹,就拿她本人的工资水平来说也是足够充裕的。另外,姐妹俩相依为命,目前为止也没听说过有什么摩擦。应该也不是家庭问题。 那就只剩下感情问题了。 要真是因为这个,那许辞还蛮好奇顾云清喜欢着的这个人是哪般的了。 毕竟顾云清给她的感觉还挺像原先的许辞的,一副超然佛系的模样,不像是那种会动凡心的人。 这么想着,她便已经来到了教室门口。 泛着光亮的玻璃门朝里打开着,里头空空荡荡的,一眼望过去只有一个瘦削单薄的背影靠在窗前。 俨然就是许久未见的顾云清。 见状,许辞屈起手指在玻璃门上轻轻敲了敲,试探地出声道:“忙吗,顾老师?” 那抹单薄的身影闻声先是一怔,而后伸手快速在面颊上好一阵擦拭才回过头来。 “嗯不忙不忙。”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显然刚刚哭过。 许辞略瞄了一眼顾云清,停在原地,没急着往前走:“噢我其实就是来看看,也忘了提前与您联系。您要是不方便,我可以下次再来的。” 她好奇归好奇,但是见着顾云清此时的模样,总觉得现在还是应该让她独处比较好。 “嗯,是有点心情不好,不过并不影响工作。”顾云清抽了张面纸擦了擦手,将披散的长发平整地扎到脑后,“我们先开始做热身吧。” 说罢,立时进入到了工作状态。 见状,许辞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将玻璃门轻缓地关上,脱了鞋走到一个瑜伽垫上。 * 上课的过程中,顾云清还是如之前那般温柔严谨,与刚才在窗前单薄落寞的样子完全像是两个人。 许辞一面跟着她的教导练习着,也一面就近观察着她的模样。 顾云清整个人比她上次来的时候明显瘦了两圈。双眼红肿,面色苍白,皮肤状态也不在线。整个人消颓落魄得很。 看来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失恋了。 不过,虽是如此,顾云清还是很好地完成了这堂课。 “好了,你回去再好好琢磨一下这个动作。注意发力的方向,要不然会伤到背部。” 许辞略点了点头,收回目光,根据刚才的记忆原地比划着。 顾云清边看着边往桌边走去,用手背擦了擦额间的薄汗,准备喝口水缓缓。 还未拿起,蓦地一抬眼见到水杯旁突然亮起来的手机屏幕,她抬手的动作顿时定在原地。 这个来电并没有坚持多久,只有匆匆几秒。 若说是误拨了过来,都说得过去。 但它的出现使得顾云清稍稍平复下来的心里又倏地掀起了惊涛骇浪,连带着她的身子也立时有些站不稳。 她扶住桌子,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末了,微抿着唇在即将碰到手机的那一刹那将手转向一旁的水杯,而后生怕自己反悔似的快速转身,向许辞的方向走去。 步履匆匆,仿若在逃。 “咦吼,顾老师,你看我这个方向是不是对的?”许辞还在认真地凹着动作。 许久没听到回应,她有些疑惑地抬起身子。 刚想再问一遍,就见着顾云清手指紧攥着水杯面色纠结,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见状,许辞一惊,赶忙停下了动作:“顾老师,您怎么了?” 顾云清只是一味地哭着,看得出来她想说些什么,但吐出的字节破碎最后都变成了呜咽声。 这刚刚才好好的,怎么突然这样了呢? 许辞虽是一脸不解,还是及时将桌上的面纸盒拿过来,递给了顾云清,也没有多说多问。 她本身不是个爱哭的人,安慰别人这种事她也只对秦飒做过。要是换做其他人,她做不来也不习惯。 所以,她决定默默地等顾云清这阵情绪过去。 * 类似的情绪崩溃似乎反反复复经历过很多次,顾云清哭了将近五分钟便慢慢平复了下来,只蹲在地上微微抽着气。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她用纸擦了擦红肿的眼角,勉力笑扯了扯嘴角。 许辞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没关系。情绪这种事连着本能,哪是人说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把它发泄出来就好了。” “谢谢。”顾云清略绞了绞手里的面纸,有些犹豫,“许小姐,你......你能陪我说会儿话吗?不过,要是你不方便,也没关系。” 她已经一个人撑了两天了,现在实在是太需要一个人陪着了。 “嗯,当然可以。”许辞应得爽快。 顾云清又由衷地道了一声谢,放松了身子坐到地上。 良久,方轻声说道:“其实我前不久失恋了。” 她的声音似悔似叹,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但让人听起来沉重得像是一本书。 许辞也坐到地上,在一旁安静地倾听着,也不插话。 “她是一个很优秀也很高傲的一个人。几乎是在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就只认定她了,其他的人我都不要。对于她,我几乎推翻了我之前自己为自己制定的所有原则,只是为了能和她在一起。我总认为,只要在一起,只要是她,一切都没所谓。但事实证明,只是她没所谓而已。” 说到这儿,顾云清自嘲地笑了笑,问许辞:“是不是觉得我很疯狂,不像我平常表现出来的样子?” 许辞只是同样地笑了笑,既没点头也未摇头:“每个人在爱情中的模样都是各不相同的。你只是在跟着你当时的心走而已。” 顾云清朝许辞感激地望了一眼,继续道:“在我大学毕业的那会儿,我们就分手过一次。她当时的理由也很直白,就是觉得腻了。从那一刻我才知道,她在我这儿一直是加分制,而我在遇到她的那一刻起就已是她心里的上限。但是,我不放弃,也不想放弃。我选择自降尊严与身份以另一种方式留在她身边,当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哑巴’情人。” 听到前段,许辞已是有些许吃惊,如今听到这儿吃惊愈甚。 她倒也没想到顾云清是个为爱痴狂到这般的女子,当下微蹙了蹙眉,惊讶之余又觉得有些心疼。 “从前,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一个人变得彻底不像自己。但是,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好像就真的是你命中缠绕的劫数,你却对此毫无办法。” 她真的想过无数次的放弃,包括离开别墅后的这两天。可无论在心里怎样地骂自己、劝自己,她都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对那人的思念。 就像是方才,一个小时的镇定只需要一个不足十秒的未接电话就可以轻易地摧毁掉。 末了,顾云清垂下眸子,放低了声音,苦笑:“我好像......只能爱她。” 这句话不仅是说给许辞听,更像是给自己宣判。 * 在顾云清一股脑地说出详情后,空气中便迎来了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许辞静静地听到最后,又特意留了几分钟让顾云清从情绪中退离出来。 而后见顾云清稍稍好转了些,她才淡淡地出声道:“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每个人对待爱情的状态都是不一样的,我也并不会对此评判你的爱情模式是对是错。只是,有一点我必须要说明一下,我觉得顾老师你一直都忘记考虑到另一个人的感受。” 顾云清缓缓抬高眼皮,有些疑惑:“另一个人?你是说她?” 许辞摇了摇头,伸出手指遥遥一指:“我说的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 “我自己?”顾云清眼眸微晃,有些不解。 “嗯。不得不说,爱情最大的魔力在于让自己忘我,这也是每个人陷入爱情里多多少少都会与之前的自己有些不同的原因。但是忘我不等同于失掉自我。”说到这儿,许辞眼睛直视着顾云清,“而顾老师你,显然已经失去自我太久了。” 根据顾云清方才的描述来看,在他们这段感情中,她就是个实打实的纯付出型人格,而且她的付出比例占得极大。不排除那人也有一些付出,但相比较于她,显然是可以微小到忽略不计。 要不然顾云清也不会如此缺乏安全感。 只是,一味的付出若是一点回馈都没有,那她的自我就得不到相应的温养。匮乏是常态,痛苦也会不断滋生。 “顾老师,爱自己与爱别人并不冲突,但要注意平衡,爱自己多一点才不会一直被他人的情绪所捆绑左右。偶尔将目光向内看看,你会发现,你也是个足够优秀的人。” 顾云清听到这儿,眼睛微微睁大,神情有些恍惚。 显然许辞的这些话都是她以前从未思考过的。 于是一人止了话头,一人仍在消化。 两人又是沉默了许久。 末了,许辞拍了拍手站起身,觉得自己也没有再待在这里的必要:“时候不早了,那顾老师我们下次再见。” 该听的都听了,该说的也都说完了。她也不是什么专业的情感专家,至于能不能想通那就只能看顾云清自己了。 顾云清愣愣地点了点头。 在即将合上门的刹那,似是终于回过神来的顾云清突然出声问道:“那你是爱自己多一点还是爱她多一点?我是说......那个上次一同和你来的女生。” 似是担心许辞多想,她又迅速补了一句:“我也同你们一样,所以我看得出来。” 本还在想顾云清怎么知道自己和秦飒的事,听了补充的解释,许辞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单手扶着门认真地想了想,末了,轻笑着答道:“在我心里啊,我四她六吧。爱她多一点。” 就是多爱了那么百分之二,她才染上了这爱吃醋的臭毛病。 不过,好像也挺好的。 毕竟她可是遵循了“五五分”的原则都快整整28年了。 也该为谁破例一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28章 顾云清虽然仍旧没体悟到许辞方才话里的意思,但可以真切地体会到许辞最后一句话里的甜意。 以往是羡慕她们,现在她心里倒是由衷地祝福着她们。 “云清,以后你可以叫我云清。不用再那么客气地叫‘顾老师’。”她稍稍恢复些了神采,冲门口的许辞笑道,“我觉得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闻声,许辞也同样回了一笑,语调俏皮:“去掉‘我觉得’,咱们已经是了。你叫我小辞、小许都可以。那云清,我们下节课再见咯,希望到时你心情能变好一点。” “谢谢,我会的。那下次见。”顾云清抬起身子,笑着朝许辞挥了挥手。 “嗯拜拜。” 待许辞走后不久,顾云清又在原地似发呆似思考地坐了一会儿,末了略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来。 许辞说得没错,她已经迷失自己太久了。 是时候做一些让自己快乐而不是为了取悦谁的事情了。 将教室仔细收拾好后,她便径直来到前台。 “小赵,我可能要请两天假。” 话音未落,赵丽就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你啊,早该给自己放个假了。两天够吗,不够再加点?” 顾云清是她们场馆出了名的工作狂,勤勉程度她都看在眼里。再加上最近顾云清肉眼可见地清瘦了不少,虽然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但放几天假让她缓缓,她自然也是极为乐意的。 顾云清感激地冲她笑笑:“谢谢。没事,两天对我来说足够了。” 她相信自己能快速调整好,只要她真的有了这个开始的念头。 说罢,便与赵丽笑着道了别。 在出场馆后,她将包里重又开始震动的手机拿到手里看了一眼,而后毫不犹豫地丢到某个垃圾桶里,径自打车离开。 * 经过一个小时的休整运动,许辞一身轻松,也没了方才的一股疲乏劲儿,便索性又换了个方向。 既然如此,那就给某人来个惊喜吧。 想到这儿,她脚下的油门一紧,车速瞬间提了上去。 秦飒这会儿刚到达校门口,正与司机师傅道着别。 “那啥丫头,我把视频给了你,到时候那人会不会找到我?会不会伺机报复我啊?”司机师傅解了安全带转过身来,眼巴巴地看着秦飒,无措地搓着手。 “不会。他们找不到你。”秦飒尽量耐着性子答道,有些疲倦地拧了拧眉。 昨晚包括司机师傅在内的他们三人几乎是一刻未歇,先是去了医院给张澈做好了各项检查,而后又联系了相关媒体,将司机手机里的视频和她口袋里的录音笔都交给了他们。 好在如今已全部处理妥当了。 “那他们会不会找上你啊?你一个小姑娘的,怎么那么勇的,又进人家工厂救了人,还淡定地录了音?这要是万一,那叫什么来着,啊对,叶总不守信用,把你告诉了......”司机师傅一紧张就话多。 得亏是这一晚上他都这样,秦飒已经习惯了,当下轻摆了摆手打断道:“你放心吧,叶明哲不是那样的人。你也不用担心那人会找上我们中的谁,过不了几个小时,他们根本连自己都顾全不了。就这样,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哎丫头,你等等......” 司机师傅剩余的半截话被秦飒一挥手,彻底关在了车内。 此时时间已近中午,一下车她倒是先被刺眼的阳光亮得晃了晃眼。空气带着明显的热度,萦绕在人的周围,让人有些又潮又闷。 从昨天到现在,她都没有来得及吃些什么,帽子和口罩匆忙之间也落在了医院里,如今已然是又饿又热。 最重要的是,一身崭新的黑衣服星星点点地沾着泥灰,要是在夜色中倒是显得无伤大雅,但在这赤白的阳光下,就显得格外惹眼了。 恰逢一辆公车刚停留了一会儿吐出一堆人,置身拥挤的人群,秦飒这一身怪异的打扮便很自然地收到了从四面八方送来的打量。 在这其中,便有秦飒前不久刚教训过的段梦。 * “哟,我当是哪来的小乞丐。原来是你啊!”依旧是如上次一般尖利的音调,只不过兴许是仍记得上次吃的亏,这次说话时她身体条件反射地离秦飒远了一点。 段梦脸上的那一条小伤口已经结了痂,不仔细看已看不出什么痕迹。 秦飒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目光顺道扫了一眼距离段梦很近的一个男保镖,心下了然。 看来是找到了帮手,才有了当众挑衅的底气。 不过眼下她并不想与他们多做纠缠,撤了目光不发一言地继续往前走。 “喂,在跟你说话呢!”不知是因着身旁的保镖撑场面还是料想着在校门口这种人多的地方秦飒不敢像上次那般对她,段梦直接升了嗓门,“秦飒,上次用刀划我脸的时候不是挺横吗?有本事再来啊!” 此话一出,除了秦飒以外的来往学生全都停下了脚步。 见状,段梦嘴角得意地一扬,假装擦脸的同时倏地将伤口重又撕开,声音转而变得凄婉。 “我告诉你正义永远不会迟到的。我的脸被你划成这样还威胁我不准告诉别人,而且到现在伤口都没好。我今天就要你当众跟我道歉。穿黑衣服的秦飒,我说的就是你!” 话音未落,众人的目光又倏地转到一直背对着段梦的秦飒,三两个为一组聚在一起开始窃窃私语。 闻声,秦飒的步子也终是停了下来,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来,神情冷淡。 她先是瞥了一眼段梦脸上突然渗出血迹的伤口,又见着她突然楚楚可怜的模样,瞬间知道了她的目的。 看来上次她还是没有受到教训。 “你在挑衅我?” 即使是如此炎热的天气,在场的人都因着秦飒话里的冷意不由打了个寒战。 顾梦自然也是一慌,但紧接着她眼珠提溜转了两圈,瞬间起了哭腔:“我什么都没有做。上次也是,我就是找你叙叙旧,你看看你对我做了什么。我这个脸上的伤口反反复复一直好不了,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医生都说我抑郁加重了。我真的实在受不了了,要不秦飒你就在这儿杀了我吧,别一直冷暴力我、欺负我......” 说到这儿,她的哭声愈大,就这么当着一堆人的面不管不顾地蹲到地上。 段梦本就极为瘦弱,无论是她脸上渗着血的伤口以及一番“情真意切”的哭诉又让她显得弱势了几分。 当下周围人群看着“罪人”秦飒的目光就变得格外鄙视,不再只是低语而是光明正大地指指点点,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拿起手机拍起了视频。 * 在秦飒眼里,此时刻意做作的段梦就像个跳梁小丑。 清者自清,她不善于为自己辩驳,更不想陪着她在这里沦为别人的谈资。 在她转身几欲离开时,身后却传来段梦更为致命的一句补刀。 “秦飒,我知道你爸是个杀人犯,还杀的是你妈妈。但这不是你随便欺负人的理由啊。” 此话一出,周遭更是一片哗然。 秦飒脚下的步子猛地一顿,双手骤然攥紧。 关于自己的父母,这是她的逆鳞,也是她绝对的忌讳。 她眼神一凛,手心三紧三松。 末了,再转过身来的时候,她面上的平静不再,讥诮地勾起薄唇,眼神已泛上些许煞气,理智也逐渐被抑了下去。 她自然不是圣人,但也没理由惯着小人。 “你你你想干什么?我说的可都是事实。很多人都知道。”段梦敏锐地察觉到秦飒气场的变化,一边继续昂着下巴嘴欠一边向一旁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模样健壮的保镖立马挡在段梦的身前。 秦飒轻嗤了一声,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瞅准时机一个起落精准快速地将他撂翻在地。 随着她的这个动作,看戏的人群不由又传来一阵惊呼,不约而同地都往边上退开。 秦飒对这些置若罔闻,一双黑眸只直勾勾地低头凝着地上的段梦,脑袋里有着犹如念经般的混响——“杀了她,杀了她,秦飒!”。 对,杀了她。 目光转向段梦纤细的脖颈,她双眼发红,不受控地抬起右手伸了过去。 这才是你,真正的你。 看着秦飒此时的模样,不禁又让顾梦想起了之前在垃圾桶旁边的场景,当下她紧张地咽了咽唾沫,双手连着双脚往后不住退着。 现在的秦飒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她甚至有种感觉,秦飒在这儿当众收了她的性命心中也不会起一点波澜。 不得不承认,她现在真有些怕了。 “大家帮帮我啊。她又要欺负人了!她会杀了我的......真的,她就是这样的人。她是个杀人......” 话音未落,秦飒的手紧随而至,眨眼就到了她的眼前,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尖叫起来。 “啊啊啊别杀我别杀我,我下次再也不欺负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 这么毫不顾忌地喊叫了几声,身上却没受到想象中的攻击。 半晌,段梦微张着嘴,眼睛勉力睁开一条小缝。 只见眼前煞气沉沉的秦飒变成了另一个高挑女人。 此刻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段梦重重地舒了一口气,一时有些懵神:“你你你是谁啊?” “我啊,我当然是我们家小飒的家长。”女人精致的眉挑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浅,“反倒是你,谁允许你欺负她的?” 段梦被女人的气场摄得一怔,有些结巴地回道:“家......家长?她她哪里来的......” “问题真多,你管得着吗?” 许辞单手扣着秦飒的手腕,挡在她的身前,呛完段梦后目光径直转向人群,“有一件事大家可能不知道。这地上躺着撒泼的女生曾欺负了我妹妹整个高中时间段。我还没来得及找她算账呢,她倒是恶人先告状。 我家小飒心肠好又话少,遇事不喜欢为自己辩驳。那就由我来解释一下。首先,欺负人这事儿,这地上躺着的这位段梦同学早已不是头一回了,城西高中响当当的校霸,现在互联网都有记忆,是不是真的大家大可以自行去搜;其次,此人撒谎成性,现编的故事都能攒个故事集。我家小飒是什么样的人你说了不算,其他人说了才算。” 说着,她朝人群中某个方向使了个眼色。 “没错,就是这样。”缪可一蹦一跳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义正言辞地叉着腰,“我们秦飒同学可是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漂亮姐姐。就是平常总臭着张脸,但对人可好了。她还给我送了顾念晚的签名照。我还给好多人炫耀过呢!那谁,上次你上次不还来我宿舍看过吗?还有你。” 聚集在周围的人群可能对秦飒不怎么了解,但缪可因为性子活泼、参加的活动多,在学校里如今已小有名气,她的评价显然让大家更了解了秦飒一些。 因着许辞和缪可的突然出现,人们不再只是听着段梦单方面的说辞,当下态度倏地一转变,转为瞪视着地上的段梦。 段梦见目前的形势不对,当下就准备逃跑。 许辞迅疾地弯下腰,提前拦住她的去路。 半晌,用只两人听得到的音量对着段梦轻声提醒道:“段小姐,麻烦回去告诉你爸爸,他最近可以开始收拾收拾工位了。因为嘉世一旦被收购,第一个要走的人就是他。他要是有疑问,你就说我叫许辞。 至于你,要是再欺负我家秦飒,虽然我不会动粗,但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不舒服。请问,我说清楚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29章 说罢,许辞轻蔑地收了目光,不管身后的段梦心里正流转着什么心思,右手从秦飒的手腕滑下直接与她十指紧扣,雄赳赳气昂昂地领着她离开。 聚集在周围的人群见着事情也告一段落了,正义感地又瞪了段梦数眼也渐渐四散开。 那个一直在拍视频的小哥将画面从许辞等人的背影上拉了回来,最后给了狼狈失措的段梦一个大特写,这才收了手机。 边往回走着他嘴里还在不住地呢喃:“这姐们也太酷了吧!谁见了不想叫声‘姐姐’呢。简直是理想型。” * 浑然不知之后发生的事,某理想型姐姐正气鼓鼓地牵着秦飒一味往前走着。 秦飒早在许辞出现时就一直恍恍惚惚的,脑袋里吵嚷似的混响虽然消失了,但刚才激越的狠意还是残留了些许。 一路上都没有吭声,只是顺着许辞的牵引机械地走着。 而另一位缪可同学,在最关键的时刻闪现了一下后,本着不打扰小情侣的第一原则,也早已自觉地匿了踪迹。 待走到一处稍微偏僻的湖边长椅,许辞这才松开了手,拉着秦飒坐了下来。 “段梦上次欺负你这件事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说起段梦,她此刻仍有些咬牙切齿。 她方才车都没停稳,就远远地看到秦飒被一堆人围在校门口。后来她急匆匆地赶过去,还是从一众嘀咕着的人群中知晓了这场闹剧的始末。 她是对段梦生气,但又有点气秦飒不告诉她这件事。 “你啊,要学着为自己争辩。你不说,那些坏人就想尽法子往你头上扣帽子。这样你有理的都能变成没理的。白白受气,岂不冤枉?” 许辞一个劲儿地说着,许久都没听到秦飒回话,这才发现她一直垂着头恍惚的异状。 “怎么啦?”她放软了语气,双手托起秦飒的脸颊,有些担忧地说道,“我也不是责怪你什么,我就是气她欺负你。” 秦飒鲜少出现这般脆弱无措的模样,除去之前见过她父亲回来那次以外这还是头一次。 秦飒的面色有着明显的苍白,对上许辞的眼睛后眼神略晃了晃。 半晌,她皱紧了眉摇了摇头,一把挣开许辞的手:“不,你、你离我远点!” 许辞冷不防被甩了一个踉跄,面上有些愣:“小飒,你怎么了?” 秦飒只是不住地搓着自己的手,直搓得手心手面红了一片,而后又似乎觉得搓得不够,更转为用指尖用力地扣着自己的手。每一下都恨不得当即抠出一块血肉下来。 眼见着秦飒的手上蓦然多出几条血印子,许辞想也未想地冲了过去:“秦飒,你在做什么!” 话音未落,秦飒似是被烫到了似的,又猛地将她的手甩开,与此同时,身子摇晃着开始往后退。 “你......你知道吗?刚刚要是再晚一步,我真的......真的会杀了她的。” 就在今天以前,她本以为自己绝对不会再被激起这样的念头。但是方才的事情如同一记耳光狠狠给她提了一个醒。 她是个坏人,重生以后她依旧可以再变成曾经的模样—— 暴戾、残忍、毫无人性。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梦吗?其实那不是梦,那都是真的,是前世的我真真切切的经历。在那之后,我还经历过很多事情。我做过很多坏事,也伤害过很多人。虽然有其他因素促成,但那些事情都是我亲手做的。我......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 说到这里的时候,秦飒的声音已经有些激动,无措地站起身,脚下一连又后退了好几步。最后一步更是差点被绊倒。 “我不知道你对我了解多少,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她似嫌似恶地举起自己的双手,面上尽是痛苦,“我这双手曾沾过很多人的血。我现在不得不怀疑只要再发生类似的事,我早晚还会变成之前那样。” 而这样的她,是不配也不能和许辞在一起的。 许辞没料到秦飒会突然失控,秦飒要摔倒的那一刻她的心都停了一拍。 “小飒,没事的。你先冷静一点。”她下意识地想靠近秦飒。 但她每走出一步,秦飒就害怕似的往后退了两大步。此时的她就像个惊恐的刺猬,情绪极不稳定。 见状,她只能停下靠近的步子,柔声试图安抚:“小飒,不要逃跑。你现在需要帮助。” 就在刚刚,她才突然意识到一点。原来不止是她不想秦飒黑化,在秦飒的内心深处也不想自己变成黑化的样子,哪怕是一时的恶念,她都想靠自己遏制住。 而且她有理由相信,这些的情绪一直都反反复复地萦绕在秦飒的内心。 只是她一直都默默地藏着,没有让自己发现。 想到这儿,许辞的眸光变得越发柔软,对秦飒的心疼也愈多。 “小飒,战胜恐惧的办法就是直接面对。你现在先到我这儿来。嗯,好不好?” 秦飒没有回答,只是纠结痛苦地摇着头往后继续退着。 眼见着秦飒离自己越来越远,许辞干脆心一横,步子加快动了起来,身子却是转向湖边的方向。 待双脚距离湖泊已进无可进时,她蓦地单脚腾空,侧过脸看着秦飒,声音变得决绝:“你过来,或者我下去。秦飒,你选一个。” * 此话一出,秦飒本欲离开的步子瞬间收了回来,手上的动作一停,有些震惊地看向许辞。 末了,她紧皱着眉,快速来到许辞的身前,面上皆是愠色:“许辞,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许辞却只是轻巧地扬了扬眉,趁机紧紧地勾住秦飒的腰:“我从不乱开玩笑。况且,我知道你一定会过来。就像当初你笃定我会去游泳池找你一样。” 闻声,秦飒到嘴边的气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许辞,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是个好......” “我知道。”许辞大大方方地点头打断。 “那你还?” “你不要小瞧了我,我知道的可比你想象的还要多很多。”许辞环着秦飒的腰,带着她又走回到长椅上,与此同时,心里也做了一个决定,“虽然你从来没问过我的身份,但我今天必须要跟你坦白一件事情。” 说到这里,她眼睛直视着秦飒,语气里有着不同于平常的认真:“我是一个来到你们这个世界的穿越者。不仅是你亦或者许家、叶家的人物,你们前世的种种境遇我都全部清楚。而你之前的所作所为,除了你之外,这个世界上最清楚的应该就只有我了。” 上一次发现秦飒是重生后的人的时候,许辞就想趁机坦白身份的,但一直没找到恰好的机会。 不过,现在应该也不算晚。 许辞的这一番话带给秦飒的冲击无异于陨石撞地球,她听罢怔怔地眨了眨眼,面上疑惑加不解,很长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穿、穿越?可是你是从什么地方穿过来的呢,又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人的事?”虽然她知道许辞和以前的许辞并不一样,也猜到可能是另一个灵魂之类的,但许辞知道所有人的事就有些令她费解了。 因为这实在是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知晓秦飒很难理解她在说什么,但许辞只能含糊地解释着:“我来自一个跟这里极为相似却又有些不同的地方。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你就当是一个类似于外挂之类的系统强行往我脑子里灌的吧。” 她虽然决定坦白身份,但私心里并不想让秦飒知道她只是一个书中的人物。 否则她很难保证秦飒不会出现自我认知紊乱的情况。 “系统又是什么?”秦飒好奇又有些疑惑,不知不觉间已经在顺着许辞的话题在走了,身上的不安也逐渐减轻。 “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门神。它让我穿过来了,又可以在大脑里像是对话一样地给我提供一些帮助。”许辞简略地解释着,干脆绕开了这个直奔主题,“反正我知道你之前所有的事,包括你设计叶明哲和陷害顾念晚的事。” 话音未落,身侧的秦飒便是陡然一僵,惊讶溢于言表:“你怎么......” 若说之前皆是云里雾里,但是叶明哲和顾念晚的事一出口就由不得她不相信了。 许辞依旧耐心:“说来话长,但我现在也没办法说长。总而言之,你之前所有的事,也就是你口中的恶事,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而且,这在游泳池边初次与你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一个又一个冲击的消息飘到耳边,秦飒一直微垂着的脸颊猛一下抬高,一时间有种在做梦的虚幻感。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大脑里的念头与猜测反复揉碎了再重塑,周而复始,都汇不成一个完整的句子,只能呆呆地抬头看着眼前人。 * “可算是舍得看我了?”难得见到秦飒这么懵懵的状态,许辞不由调皮地捏了捏她的鼻尖,“给你五秒,要是还想要躲得远远的话,那你就尽管去。反正我话都已经说完了。” 秦飒总算是缓过神来,微微前倾着身子,声音带着不确定:“你不怕我吗?知道了这些,你该讨厌我的。” 就像自己死后听到的那些人一样,唾弃自己。 许辞笑了笑,却是不答,反问道:“那你先告诉我,你讨厌你自己吗?” 闻声,秦飒看向许辞,沉默了一瞬。 “我讨厌重生前的自己。” 犹如是陷入了一场赤色弥漫的梦,那时的她就是个拎着屠刀的刽子手。虽是有了叶安歌的蛊惑与教唆,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在某些时刻内心也是对此有些病态的享受的。 而这也正是她最讨厌自己的地方。 “嗯,如果这就是你的答案,那么我的回答和你一样。”许辞应声答道,“要是遇见之前的你,我绝对不会喜欢你。甚至不用你躲,我自己都能立马离你远远的。” 直白的话语传到秦飒的耳朵里,虽然猜到许辞还有下文,但仍旧让她心口猛地一缩。 她有些局促地绞着手,眸子低了低,不知道该答些什么。 随着一声轻笑,许辞将秦飒绞着的双手解救出来,包在自己的手掌里,音调平稳:“但我亲爱的秦姓小朋友,那些都是过去式了。不论如何,你现在都不再是曾经的你。既然老天爷让你重生了一回,那咱们就有错就认,有缺憾就去弥补。 而且这不是还有我呢。所以,不要怕,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30章 “我只是怕你会讨厌我。” 秦飒历经两世,有错就认、有罚当担的道理她自然也很清楚。 她只是不想被自己心爱的人厌恶。 从前是,现在更是。 许辞心疼地抚着她的脸颊。 类似的对话在许家草坪也有过一次。当时的她只以为秦飒那么问她是担心来到许家会受到她的欺负,现在仔细想想,其实从一开始她就很在意自己对她的看法。 看似有着三分的大胆,实则揣着十分的小心。 想到这儿,她温柔地轻啄了一下秦飒的唇角,轻笑着宽慰道:“这是你最不用担心的事情。姐姐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讨厌你呢!” “真的?”秦飒抬眼。 “别问傻话了。你真当你叫的姐姐都是虚的啊。”许辞用指腹柔缓地摩挲着秦飒的面颊,扬了扬眉,“我啊,可是最喜欢我们家秦飒的人了。你不知道吗?” 闻声,心中积压许久的重石应声落下,秦飒终是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半晌,她换被动为主动,左手扶在许辞的脑后,侧着头轻柔地衔住她的唇瓣。 珍惜且迷恋。 许辞只是微怔了怔,而后笑着揽住眼前人的细腰,轻轻闭上了眼。 清凉的晚风拂过水面,荡漾起圈圈涟漪。落日余晖落于清清湖水,橘光潋滟,映照出一对相衬的丽影。 * 离开了湖边后,两人便沿着一条小道慢悠悠地走着,十指紧扣。 没了秘密的侵扰,两人皆是心口一松。 她们的脚下是一道细碎的石子路,但铺就得很平整服帖,走起来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硌脚。在这条路的尽头便是一个极为宽敞的操场。 时近傍晚,操场上人来人往,基本都是趁着阳光散去、空气降下热度后来跑步健身的。 许辞看了看周围朝气蓬勃的来往学生,走着走着偏头笑问:“对了,我还一直没问你在学校这段时间怎么样呢?有好好学习吗?” 秦飒看她一眼,答得淡定:“还行,一直第一。” 许辞听罢一扬眉:“哦吼这么厉害的吗?” 想不到自家的小秦飒还是个学霸。 “因为都不难。”秦学霸的标准发言。 若说两世以来有什么最是稳定的话,那便是她的学业了。只不过之前是挤时间学,现在是有大把的时间学。 “嘁,学霸都爱这么说。”许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不难,什么随便做做就可以了。像我们这些学渣,绞尽脑汁到了最后除了一个‘解’,其他的知识都还给书本了。” 听罢,秦飒突地起了好奇心,捏了捏许辞的手道:“跟我说说你的事吧。你来这里之前的事。” “你想知道什么,知道我有多学渣吗?”许辞开玩笑。 “都可以。我想尽可能地了解你。”说到这儿,秦飒眸底泛起认真,“分担你的记忆。这样,你在这里就不是绝对孤单的一个人。” 许辞闻声脚下的步子顿了一瞬,禁不住弯了嘴角,像是一口无人问津的小池塘突然跳进了一条灵巧的小鱼,心里荡漾着惊喜与感动。 大抵所有人都渴望拥有一个灵魂契合的伴侣,无非就是想拥有那种所有的情绪和心事不用明说但对方都能明了的绝妙互动。 关于这一点,她无比庆幸自己已经找到了。 “行啊,那你可要仔细听好咯。”她像是小孩子那般傲娇地晃动着两人交握的手,笑得轻快,“我的故事可有点长哦。” “愿闻其详。” * 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许辞事无巨细地将自己过去的生活都讲给秦飒听,不论好坏皆未隐瞒。 秦飒也在这其中穿插着讲述自己的过往,包括如何与叶安歌相遇以及之后五年里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从日落到繁星铺满天空,两人一路边聊边走,最终故事讲述完毕,脚下也到了今天的目的地——宿舍楼门口。 “你确定今晚不回去吗?”许辞有些恋恋不舍地勾着秦飒的小拇指。 经过刚才一番各自坦白,她发觉自己越发喜欢粘着秦飒了。 “嗯,实验数据还没有写好。明天上午我再回去。”秦飒轻抚了抚许辞的头发笑道,似想到什么,她又补充道,“其实我昨天跟你撒了一个慌。我昨晚没有做实验,而是去了一个旧工厂。” “旧工厂?什么旧工厂?”许辞疑惑地挑了挑眉。 秦飒点了点头:“我刚刚也跟你说了我之前和叶安歌之间的纠葛。虽然她一直在利用我,但有些事务上面她还是放心我去处理的。其中便有一个大项目涉及到这个旧工厂的持有人。” “难道这里头有什么蹊跷吗?” “前世,叶安歌之所以能在叶氏有那么大的话语权,并在之后成功把叶明哲挤下去,都是因为她成功收购了一个叫嘉世的集团。也就是你目前在跟进的那个项目。” 嘉世收购案是小说里稍稍提及到叶安歌事业上的一段剧情。许辞第一时间插手这件事也是因为提前知晓它的重要。 但此时听秦飒的口气,很显然这个案子比她预想的还要重要得多。 “叶安歌曾经的心腹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就是嘉世之后的负责人方虎。方虎这个人虽然心术不正,但他的手段计谋都是上乘,帮着以后的叶安歌解决了很多事业上的难题,可以算是她的军师。所以,这一世为了避免叶安歌的势力再扩大,方虎这个人必须提前处理掉。” 许辞思忖似的努了努嘴,顺势接话:“那这么说,旧工厂应该就是有着方虎把柄的秘密基地咯?” “对。上一世方虎的旧工厂无名尸体案被媒体曝光出来的时候,是我单独去负责处理的。当时,已经是距今的一年后,而且那时的旧工厂已经被方虎派人用火灾的形式毁尸灭迹过。所以即便是还有一些令人生疑的痕迹存在,但因为媒体和警方没有确凿的证据,最后很快地便被我搪塞了回去。不过,因为此事涉及到方虎,所以我对这里面的细节印象都比较深,其中就包括火灾的时间。” “这么说,火灾时间,难不成就是昨晚?怪不得我看你全身都是泥土。”说到这儿,许辞这才后知后觉地上下端详着秦飒的装扮,“那你有伤到哪里吗?” 秦飒轻摇了摇头:“我昨晚去得早,方虎虽然下了放火的命令,但被我阻止了。另外,我发现他最近有个工程发生了事故,造成了十几个工人的死亡。当时,我赶过去的时候,他正准备对对面的辩护律师动手。而且,在这个工厂的后门还暂时埋着几个不知名的尸体,似乎也是方虎所为。” 许辞听罢不禁打了个冷战。 她虽是料想过方虎还有深料可挖,但没想到他这么人面兽心,手底下沾的血这么多。 “那你带律师去报案、找媒体了吗?”说着,她又自顾自摇了摇头,“不对,光凭他的一面之词,估计说了也没人信。” “我把他们当时的对话用录音笔都录了下来。巧的是,当时遇到一个好心司机。他手机里还有以前被人偷拍到的尸体视频。我就带着他们一起去了。” 许辞了然地点了点头,眉间仍旧蹙着:“不过,嘉世目前实力还在,方虎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影响力的。你找的是哪家媒体?万一他们发布前提前与方虎联系,那你们不就危险了吗?” “《南城日报》,它是由叶明哲负责的。他一向热衷于做这些正义的事,这个料交给他来爆是最好不过的了。”到这儿为止,秦飒已经事情交代了清楚。 * 单纯的爆料对方虎来说可能只是受到一点点影响,但要是和自己埋的暗棋一同爆开,那对方虎来说可就是完全招架不住的了。 而且,通过叶明哲的手爆出来,周国恒只会以为是叶氏动的手。那么这嘉世的收购人选便只能是自己。 阴差阳错,却也是妙极。 许辞的笑容都快咧到耳朵根,不由又是轻啄了秦飒的脸颊一口:“咱俩这套默契的出招真是绝了。老实说,秦飒,你该不会是我肚里的蛔虫吧?” “我可以是。”秦飒笑了笑,宠溺地半倾着身子,“不过我更喜欢当你的心上人。” 许辞被突然的一撩惹得一阵脸红,嗔了她一眼道:“该话多的时候不多,这种时候你最是得劲。” 秦飒扬着嘴角,不以为意:“我只是分人。” “好啦,我亲爱的情话小姐。”许辞笑着拍了拍她,“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宿舍休息吧。明天早点回来!” 秦飒乖顺地收了调笑,快速在许辞的嘴角亲了一口:“许小姐,晚安。” 说罢,她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往宿舍楼门口走去。 许辞轻抚了抚仍带着热度的唇角,待见着秦飒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后,轻笑着摇了摇头,也往自己的车子走去。 * 对于这边的两人来说,夜晚是宁静美好的,但对于某个灯火通明的医院来说,今晚却是潜藏着暗涌的。 “人现在怎么样了?”叶安歌边问道边往前走着,面上犹如覆着一层寒霜,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在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健壮的年轻男人,是她的保镖赵明。 “叶董现在仍是处于植物人的状态。小叶总一直看护着,我找不到机会动手。” 闻声,叶安歌脚步微停,看着不远处的病房沉吟了一会儿方道:“事故的痕迹都处理干净了吗?” 赵明连忙点了点头:“都处理好了。就算是小叶总亲自派人查,也查不出什么线索。” “嗯。去看看我爸的主治医师是谁。至于该做什么,我想我不需要再提醒你一遍吧。”叶安歌状似温柔地掸了掸赵明西装上的褶皱,放低了声音,“要是这次再做不到位,你的妹妹就该替你还债了。” “叶总,别、别动我妹妹。求你了,叶总。我这次一定、一定做好,我拿我的命保证。”赵明被拿住软肋,结巴着应道,一连鞠了好几个躬后立马向反方向跑去。 见状,叶安歌从鼻尖轻哼了一声,抽了张面纸冷酷地擦着手。 本以为计划万无一失,谁料到还是棋差一招,让叶广坤活了下来。 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她想弄死的人就没有活下来过的。 末了,纸张落地,高跟鞋声有节奏地响起,叶安歌快速切换了表情,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31章 这是一间洁净宽敞的VIP病房。因着天色已晚,屋内的大灯皆被人打开,也将里头的人物照了个清晰。 躺在病床上的叶广坤头顶包裹着几层绷带,脸上依稀可见车祸遗留下来的青紫痕迹。他原本丰润的面颊像是一下子脱水了一般瘦削干瘪,眼皮软趴趴地盖在眼睛上,要不是一旁的仪器能清晰显示出他的生命体征,很难让人相信他还是活着的。 在叶广坤的床前坐着的则是一个相貌与之肖像的年轻男人,也就是叶明哲。 此刻他惯常被处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带着些许凌乱,西装领带也是歪歪扭扭地拉了下来,只耷拉着肩膀专心致志地注意着叶广坤,俨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见状,叶安歌缓缓带上门,轻咳了一声:“小哲,爸现在怎么样了?医生那边怎么说的?” “医生说爸目前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就是仍旧会昏迷一段时间。”叶明哲机械地答着,没有回头。 叶安歌走近了些许,手按在叶明哲肩膀上捏了捏:“爸福大命大,这么突然的车祸都能化险为夷。我们不要太过紧张,相信爸一定会很快醒过来的。” 叶明哲点了点头,身子稍稍放松了些。 待又问了些琐碎的事情,叶安歌拿开了手,看了病床上的叶广坤一眼,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对了,爸现在这样,明晚的晚宴我们是取消还是延期。这个就你来拿个主意吧。” 闻声,叶明哲微顿了顿,半晌转过头看向叶安歌:“照常举行吧。我已经和念晚分手了。既然与许家的婚约是爸之前竭力争取的,那我也不想让他不放心。” 叶安歌听罢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小心观察着叶明哲的神情,试探地问道:“这么说,你是决定和许辞订婚了?” 前世她是知道顾念晚和叶明哲之间的深刻情意的。她不相信叶明哲能一下子撇开顾念晚,而去娶一个他毫不熟悉的许辞。 除非他是有什么另外的打算。 这么想着,她观察的目光更是精细了些,不放过叶明哲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 叶明哲没有很快搭话,盯着某处兀自沉默了好久。 末了,他抬眼看着昏睡着的叶广坤,微攥了攥手心,艰难地点头答道:“嗯,决定了。爸现在这样,我暂时想不到其他事。念晚......念晚,就当是我对不起她吧。” 说到最后,叶明哲的声音愈低,听起来似是竭力忍着泪意。 “爸也都是为你好。你能理解他老人家的苦心就行。”叶安歌假模假样地说着,心里却仍旧对叶明哲的反应存疑,不过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好了,听说你已经在这儿几夜没合眼了。我已经另外请了护工过来,她可以换换你。” 叶明哲缓缓收了情绪:“没事,我一个人可以的。我已经让小方给我送了衣服过来,暂时也没有什么紧急的工作需要我去处理。” 见状,叶安歌倒也不再坚持:“那行,反正自己的身体你千万要保护好。撞到爸的凶手还没有找到,咱们都得先照顾好自己。” 话音未落,一直垂着头的叶明哲倏地转过头来,一双眼睛紧紧地盯向叶安歌。 见着叶明哲的反应,叶安歌不由微愣:“怎么了?” “姐,一定要找到凶手。那么宽敞的一条路,为什么偏偏那么巧闯了红绿灯甚至还越了两条线来撞爸的车?”叶明哲一字一顿地说着,仿若透过眼前人在质问着另一个人,“你要是找到了,一定要帮我问出理由。也帮我问问他,幕后指使他的黑手究竟是谁。” 叶安歌定了定心神,迎着叶明哲的目光,语气伪装得郑重:“嗯,你放心。这事就交给我,我绝对不会让他逍遥法外的。” 叶明哲“嗯”了一声便又垂下头去,不再多说什么,重又背对着叶安歌。 “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爸。”她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提起包往门外走去。 兴许是说得太快,叶明哲这次并没有应声,似是并没有听到。 叶安歌也不在意,最后看了一眼病房方向的两人,将病房门悄悄带上,如之前那般踩着高跟鞋离开。 过了许久,叶明哲缓缓直起身子,眸色深沉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拿起手机快速拨出了一个号码。 待一接通,他便立即出声道:“是我。明晚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便已是第二天清晨。 许辞懒洋洋地倚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机。 因为提前跟王妈交代了一声今天会晚点起来,所以九点前的这段时间她都可以在床上愉快地赖着。 一打开微博,排在最上头的两个关键词她都眼熟得很。 第一个是顾念晚新剧杀青,第二个便是某废弃旧工厂发现多具无名尸体。 她点开第一个词条,在诸多或高清或模糊的照片中随意扫了几眼便退了出去。第二个词条她则看都没看,径直略了过去。 正准备继续往下看,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个来电显示。 她顺势接起,将身子往上抬了抬:“嗯。章程,有什么事吗?” “小姐,周国恒那边松了口,今天早上给我们打来了电话说是同意将嘉世卖给我们。不过,他想加一个附加条件。” “什么条件?” “他想将合同中的那三家公司划掉,但要价不变。” 许辞在脑中快速转了转,大抵猜出了周国恒想做的事:“嗯,那就照他说的去做。” 章程本还以为按照许辞之前精打细算的样子,对于这次改价会有异议,当下便忍不住问道:“小姐,您是一开始就猜到了周国恒那边的动作了吗?” “没有。相反,我好像还低估了周国恒的手段。”许辞淡淡地应着,“这三家公司我原以为只是周国恒未处理掉的不良资产。现在看来,估计这里头还有些我没注意到的细节。这三个大包袱他应该也准备划到一个合适的接盘侠手里。” 章程很快地反应了过来:“您是指方虎?” “嗯。目前最好的替死鬼人选。” 说到这儿,许辞似是想到什么,她又低声补充道,“对了,今天晚上你帮我安排几个人去瑞祥医院的301VIP病房暗中守着。若是看到有什么人不对劲,你就立马拦下来。” “好的。不过这事叶氏那边有人知道吗?毕竟我们的人要去的是叶董的病房。”章程又问。 许辞想到昨晚叶明哲的那通电话,当下不紧不慢地答道:“就是叶明哲让我们找的人。就算是有医生之类的过去,让他们也得多注意。” 这种暗算的套路在电视剧里都玩烂了,估计这个小说异世界里应该也是差不多的剧情。 虽然叶明哲没吩咐得这么到位,不过既然让她帮忙了,她总得考虑得更完美一点。 * 挂了电话,时间也不过才八点半。 只是一旦动了脑子,这相应的懒惰劲儿就大幅度减少。 留恋地在床上滚了一圈后,许辞便利落地起身洗漱换衣。 等到了楼下客厅,不多不少,刚刚好九点整。 掐点达人应该说的就是她自己吧。 “小姐,我还正准备上楼去喊您呢。早饭已经准备好了,今天小泽也从学校里回来了。”王妈手在围兜上擦了擦,迎过来道。 许辞点了点头,心情好地迈着步子向餐桌走去。 说起来,这段时间她早出晚归的,平时也鲜少能与许治泽碰面。 因着之前的伤势,许治泽一直老老实实在家里养伤。估计是伤好得差不多了也可能是被王妈念叨得烦了,昨天他就开车溜回了学校。 今天一大早又赶了回来大概是许瀚伟为着晚宴提前给了打了招呼,他不回来不行。 “许治泽,你脸抬起来,给我看看。”许辞提前喊了声,笑着坐到他的对面。 许治泽应声抬起头,右手却先一步遮着自己的眼睛:“别看了,你弟弟我还是那么帅。” 见状,许辞又是一笑:“行,那你就这么挡着吧。再睁眼,估计这些好吃的全进了我的肚子。” 此话一出,许治泽立马放下了手:“你是强盗吧,姐。” 许辞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顺势抬头瞄了一眼许治泽小心藏着的眼睛。 只是目光方触及到,她刚夹到筷子里的小笼包就这么掉了下来,笑声愈大。 “噗哈哈哈,许治泽这谁给你化的眼妆?” 就见着许治泽两只机灵有神的大眼睛,被一圈厚度不均的紫色眼影包围着,远远看上去上头还布灵布灵地闪着细碎的亮光。 怎么说呢,也挺难形容的,就是有种不一样的“妖冶”。 像朵带刺的紫玫瑰? 算了,火龙果吧。 许辞直把自己笑出了眼泪,末了,才稍稍平了平气:“啊挺好。年轻人多多尝试不同的风格也不错。就是你这技术得练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俩紫色灯泡凭空在闪呢。” “哼,你还是我姐吗?还笑!我这还不是为了遮我眼角的伤吗?”许治泽面上发窘,恨恨地往嘴里塞了一个包子。 他是个爱面子的人。在家里被王妈念得实在是待不住了,寻思着去学校又怕那些个兄弟问他的伤。一时没了办法,他就上某度问了一下怎么遮这个伤。 “网上都说了,伤口是紫的,就‘以毒攻毒’用紫色眼影涂涂,别人就看不出来了。” 此话一出,许辞刚憋住的笑又抑不住了。 “哈哈哈你们真是,一个敢写一个敢信。所以呢,你这样去了学校问你的人是少了还是多了?” 许治泽无奈地朝天叹了口气,怏怏不乐:“多了。” 他的那帮好兄弟第一眼见到他都直接笑得趴到了地上,直问他是不是准备去鸡笼里走一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感谢在2020-07-26 15:01:18~2020-08-07 08:44: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情的撒花机器、落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好了,别再丧着脸了。待会儿我给你抢救一下,保证你立马帅帅气气的。”许辞终于控制住了笑意,开解道。 闻声,许治泽这才勉强开心了点,撕了一点油条丢到嘴里:“不过姐,你知道今晚什么日子吗?” “我订婚约的日子啊。”许辞答得理所当然。 “那你还这么开心。之前我可记得你有多反对这个婚约,这才几天,你们女人变得这么快的?” “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过一天,我为什么不开心点呢。”许辞不以为意地喝着牛奶,似想到什么,促狭地笑看着许治泽,“倒是你,今晚可就见到你单恋的那个人了。准备好再打架没有?” 话音未落,原本咀嚼着的许治泽就是一窘。 刚想说什么,恰逢王妈又拿了一屉小笼包过来,又听到许辞的后半段话,不由一惊:“小泽,你又要去哪里打架?你这伤才好了几天呐!” “哎呀我没有,您别听我姐乱说。王妈您快去忙吧。正吃饭呢,再教育我我就得消化不良了。”许治泽连哄带骗地把王妈赶了走,脸上窘意更甚。 待王妈走后,他这才轻舒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回许辞道:“姐,别提她了,那都是过去式了。我......我现在有另外喜欢的人了。” 说到最后,许治泽脸上还带了那么点鲜见的娇羞。 见状,许辞登时连包子都不吃了,前倾着身子好奇地发问:“前段日子不还爱得要死要活的吗?还说我们女人善变,你倒是上赶着二倍速变着呢。来,说说看,是谁这么快把你这个浪子的心给收了啊?” “她是我一同班同学,一直对我有意思,但我对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这次我打架没来得及去学校,就她发消息问我原因。还有,昨天到了学校,那么多人都笑我像是进了鸡笼,只有她很担心地看着我,问我是不是受伤了。”许治泽边说着脸上边泛上轻浅的笑意。 “哈哈哈鸡笼这个形容真是别致。我刚刚怎么没想到来着。”许辞忍不住打趣。 这边许治泽还沉浸在浪子从良的忸怩中,被许辞猛地一打岔,当即又羞又恼地嚎道:“姐,那不是重点好吗!” “好好好,你继续,继续。”许辞勉力收了笑。难得许治泽害羞成这样,她这个当姐姐的也得好好当个倾听者才是。 “哎被你笑得我都不知道说到哪儿了。反正,就是我头一次正正经经地注意到她。然后才发现我之前记混了名字,老以为她是对我没有意思的那个女生。不过现在还不晚,我等今晚结束了就去跟她表白。”为了防止许辞再打岔,许治泽这次说得很快,言简意赅。 “有你的啊,许治泽。”许辞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适时揶揄道,“不过,说了半天,你还没说我这个未来弟媳的名字叫什么呢?” “哎什么弟媳?我这......这还没成功呢。”许治泽又开始忸怩了起来,嘴角漾起的笑意想收又收不下去,“她叫赵婉儿。很文静,很漂亮的。怎么样,这名字是不是很好听、很仙气?” 许辞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赵婉儿这名字,好听是好听,不过就是老让许辞跳戏到自己蛮喜欢的一部仙侠古装剧。 “仙得很仙得很。比你这个治水好听多了。”该夸的得夸,该损的还是得损。 许治泽倒也不来气,脑子自动过滤掉后一句话,开开心心地摇晃着脑袋,边想着自己未来的女朋友边吃着早饭。 * 早饭是在姐弟俩说相声似的对话中度过的,午饭亦是如此。 到了下午,两人便不约而同地各自回房补觉。 许辞由于今早赖了会儿床,本没有许治泽那么困,但挑晚礼服的时候看着眼前眼色各异的花样,不知怎的就慢慢起了睡意。 后来眼皮越来越沉,只感觉周遭天旋地转,没一会儿,她便就这么抱着衣服睡了过去。 秦飒从学校里赶回来,轻轻推开房门,第一眼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幕。 柔软丝滑的乌黑发丝有些杂乱地铺在许辞的半边脸颊上,她小巧的鼻尖微微翕动着,唇角还带着似有若无的浅笑,看上去格外娇憨。 应该是在做什么香甜的美梦。 见状,她眸光放软,手拧着门把手轻轻地将门带上,踏着轻缓的步子向床边的“睡美人”走了过去。 今天她原本准备一早上完第一节 课就回来的,谁料专业课老师临时又加了课,这么一耽搁,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兴许是睡得浅亦或是多多少少听到了点动静,在秦飒刚坐稳的时候,许辞就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 “是我吵到你了吗?”秦飒笑着将许辞面上的乱发拢到耳后,轻声问。 许辞只是眨巴着眼睛摇了摇头,缓了好一阵才含糊道:“唔我刚刚做梦梦到你了,没想到一睁眼就见到真人了。真好。” 原来是梦到了自己。 秦飒禁不住加深了嘴角的笑意:“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呢,笑得那么开心。” “你应该说很荣幸。”许辞不理会她的的打趣,揉着眼笑着坐起身来,“现在几点了?我好像睡了好久了。” “三点多。我本来准备待会儿再叫你起来的。” 许辞点了点头,抻了个懒腰,歪头接道:“然后你就一直在旁边看我睡觉吗?” 得亏自己睡相不差,要是睡相差一点,秦飒再盯得时间长一点,那她的淑女形象可就彻彻底底没了。 “那也不是不可以。”秦飒轻挑了挑眉,将许辞攥在手里的礼服放到一旁,轻巧地躺了上去,“不过,我更希望的是,咱们可以一起睡。” 许辞笑了笑不答,低头看她。 在这个角度,她可以清晰地看到秦飒轻颤的睫羽以及笑弯的嘴角。 一个仰头望,一个低头笑。 有那么一瞬间,两人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彼此,眼里流转的也只有对方的面容。 末了,不知是谁先起了意,也可能是同时动了情,随着距离的消失,呼吸逐渐热灼,两人开始共享着每一寸流动的空气。 你渡我还,你来我往。 半晌,逐渐不餍足于唇齿之欢的秦飒指腹轻轻摩挲着许辞的耳根,脸颊下移,如朝圣的信徒般在她细嫩的脖间缓缓落下一吻。 许辞如同是漂浮在湖面上的纤薄落叶,身随水动,不由发出一声轻柔的呓叹。 一切似乎已水到渠成,她也任由其发展,在一片朦胧意境中缓缓闭上眼。 只是—— 下一秒,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蓦地在入迷的两人耳畔炸开。与此同时,还有她们那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唢呐”叫喊。 “小姐小姐,你在房间里面吗?” 此声一出,任它什么朦胧意境,什么梦幻风景都能立马被搅了个干净。 今天的王妈依旧践行着她不合时宜的人设。 许辞平了平稍显急促的呼吸,认命地睁开眼,兴致缺缺地应道:“我在。你等一下。” 而后见着眼前同样被气到的秦飒,她忍不住揉了揉她的乱发,笑道:“看来老天爷都不想某人这么快得逞哦!” 秦飒脸早已红了透,这会儿被许辞笑着耳朵根更是红得都能滴出水来。 末了,她不甘不愿地抬起身子,像没抢到糖的小孩般撇了撇嘴:“我讨厌王妈。” 见状,许辞笑得愈发轻快,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哈哈哈不气不气,下次咱们提前看黄历。” * 快速休整了一番后,许辞这才让王妈进来。 “小姐,您刚刚是在睡觉吗?”王妈手里抱了几件折叠得整齐的衣服边说着边走了进来,下一秒见着秦飒,话匣子卡了一瞬,“噢,小、小秦也在啊。” 因为一直谨记着许辞的嘱咐,她这段时间对秦飒的态度总算没有那么恶劣了。不过,每每突然碰上,她仍是有些说不上来的不自在。 连称呼都是随便选的。 秦飒只是眯着眼看她,环抱着胸倚在床边,恍若未闻。 王妈头一回被秦飒这么直白地盯着,一时之间觉得背后像是贴了个冰块,浑身凉飕飕的。 见状,许辞先一步站起身打了圆场:“嗯,睡了一会儿,刚刚和小飒聊了会儿天。衣服给我就好了,谢谢。” 说罢,上前从王妈手里接过衣服放到椅子上。 “好的,那没什么事我去给小泽送衣服去了。”王妈还是对秦飒的眼神忌惮得慌,当下说了声就利索地关上了门。 来得有多突然,走得就有多快。 待又只剩下两个人,许辞用肩膀撞了撞秦飒道:“好啦,别气了。快来挑你晚上穿的衣服!” 秦飒虽是仍旧绷着脸,但还是依言走了过去。 模特就位了,许辞便开始拿着衣服上前一一比对着,俨然像个有模有样的设计师。 “这个不行,太素了。这个太短了,我单方面否定......这个颜色配比和面料都不错,还很衬你的肤色,要不就这个了,你觉得怎么样?” 秦飒看着眼前被许辞高高举着的红色缎面长裙,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这种事情她只管相信许辞的眼光就行。 不过眼前这场景倒是不禁让她联想到上次挑衣服的时候。 思及此,她将衣服拿到手里,对许辞戏谑地挑了挑眉:“姐姐这次还想着往外逃吗?” “逃?我为什么要逃?”许辞正拿起自己的衣服,闻声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见着秦飒意味深长的笑意,她先是一怔而后便是后知后觉地一窘。 某人要是不提,她还真是没打算回忆。 现在一想,当时的秦飒那般委屈忸怩肯定全是扮猪吃老虎的把戏。 偏偏自己当时还表现得像只纯情的小螃蟹。 哎,丢人。 想到这儿,她毫无气势地挺了挺脊背:“我上次那叫战术后退,淑女的技能。怎么能叫逃呢?” “所以呢,这次也要后退吗?”秦飒欺近。 “当然不。”许辞应得爽快,心慌得仿若里面藏着数头狂奔的野马。 秦飒笑了笑,也不戳穿,开始慢条斯理地解腕间的衬衫扣子:“既然如此,那我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33章 许辞自认是个还算开放的人,但是遇到了个更为开放的秦飒,她只能说一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整个换衣过程,她虽是没有再重复所谓的战术后退,但好几回都被这个大胆的小妮子逼得心跳加速、连连闭眼,光清心咒都默念了好几回。 偏偏某人打扰了别人的进度而不自知,自己整装待发后便充当好心市民又忙着给许辞换衣服。 热心是真热心,她也是真热。 末了,许辞只能看着镜中像是只蒸熟的螃蟹的自己,单手扶着脖颈叹气:“去把抽屉夹层里的创可贴给我拿来。” “罪魁祸首”得了吩咐也不耽搁,很快地拿了回来,又很贴心地将许辞脖间的碎发拢到耳后,将一条龙服务进行到底。 末了,她抬眼看了看许辞,轻笑着呢喃:“可惜。” “去,适可而止啊。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许辞没好气地嗔了她一眼,对着镜子又仔细地看了一眼。 得亏这创可贴尺寸还行,把里头的痕迹掩得严严实实的。 待她满意地转过身,就见着秦飒轻倚着墙边,正一脸玩味地看着她。 许辞这刚消下去的赧意又不由地漾了上来:“又在想什么坏心思?” “没有。我只是觉得我女朋友真好看。”秦飒笑得灿烂。 许辞受用地撩了撩头发:“啧,你现在才发现吗?” “以前了解的只是外在,并不全面。现在......” “好了,闭嘴。” 早知道她就不顺着话题问了。 某人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套路王。 * 待一阵梳妆打扮,又替某个紫眼影男士重新化了妆之后,三人这才一并下了楼。 许辞自然独占C位,左拥右抱,走在两人中间她才真切有了自己是个富婆的觉悟。 要不是今天还有场大戏要演,兴许她还能沉浸在这个快乐里久一点。 因着许瀚伟提前打了电话过来,说是他到时候直接从公司去叶家,他们仨下了楼后也不停留,坐上老陈的车径直往叶家赶去。 叶家老宅是一幢高雅大气的石制别墅。周遭是一片连绵起伏、树枝繁茂的小山岗,只有一条宽敞的林间公路直通到它那里。 可能是因为要迎客,坐在车上远远就能看到老宅里灯火通明,那模样就仿若是在跟人招手示意。 “欢迎,一路上辛苦了。”许辞方下车,就见到叶安歌迈着优雅的步子迎了过来。 看样子应该已经等了很久了。 今天的叶安歌身穿一套湖蓝色长裙,伴以流苏零星地缀在其间,很好地衬出了她的身材和气质。 许辞端着官方的笑容应着,将手里的礼物盒递了过去:“让叶小姐久等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必这么客气。”叶安歌目光在许辞的脖间停留了一瞬,双手接过礼物盒,对她笑得欢快,仿若之前在嘉世的不愉快她完全忘记了。 许辞选择性耳聋,抿嘴不答。 一旦顺着叶安歌的话接,可能还没正式开席她就已经没了胃口。 叶安歌倒也不在意,转而又冲与许辞一同下车的许治泽笑了笑:“好久不见了,治泽。” 许治泽下车前就瞄到了门口的叶安歌,因着自己突然“变了心”,他这会儿见着叶安歌就觉得哪哪儿都不自在。 下车后本准备一直垂着头,安心当自己的透明人,一切交由许辞来社交。 冷不丁被cue,他登时有些尴尬,只能硬着头皮含糊应道:“嗯对,你好。” 敏锐地察觉到许治泽的异状,叶安歌好整以暇地打量了他一眼,勾着桃花眼笑问:“治泽,你该不会是还因为上次的事生我的气呢?这些天有些忙,我也忘记去看你了。伤势好些了吗?” 虽是很正常的几句关心,但通过叶安歌天然的妩媚音调传到耳边,别说许治泽,就连对面的许辞都条件反射地抖了抖身子。 许辞不由摩挲着手臂,有些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叶安歌一眼。 也不知道这黑心莲是有意还是无意。 得亏许治泽现在另找了一颗歪脖子树,要不然被叶安歌这么一撩拨,这会儿脑子里肯定早就想入非非了。 正思忖间,手心里灵活地划进一只手掌,她一偏头就见着从另一边绕过来的秦飒轻巧地立在了她的身旁。 “是觉得冷吗?” 反应了一瞬,许辞自然地收紧手掌,嘴角无意识地漾起浅笑:“不冷。” 似是余光一直留意着这边,几乎是秦飒的身影一出现,叶安歌就立马将调笑的目光从许治泽身上收了回来。 “这位是?” 闻声,许辞笑意微敛,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还搁这儿装呢。 “我妹妹秦飒。”说着,她状似不经意地荡开叶安歌要来握秦飒的手,往里探头道,“叶小姐,我们可以进去了吗?外面还挺冷的。” “嗯,当然可以。里面请。”叶安歌不以为意地撤了手,目光在她们交握的双手上停留了几秒后方撇开脸先往里面走去。 * 叶家内部不同于外部显出的庄重,从玄关延伸到客厅,皆是选取的以原木为主的材质,风格清丽,利用大理石山水纹理形态以及些许植物色彩、动物元素,使得人置身其中轻松舒适且带有呼吸感。 许辞四下略略打量了一眼,只觉得这叶广坤的性格应该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陈旧保守。 这倒使得她不禁更好奇叶安歌拥有如今这般性格的成因了。 刚被引进客厅,就远远见到许瀚伟和叶明哲各执一个酒杯,正在绘声绘色地聊着天。 两人皆是西装革履,只余一个侧面对这边。虽是有着年龄阅历的差距,两人显出来的沉稳气质倒也不相上下。 来这异世界这么久了,女主女配包括各类次要角色都见了面,这还是许辞头一次见到男主角的真面目。 想到这儿,她不由往那方向多看了几眼。 “小哲,许小姐她们到了。快来打个招呼!”快于她们几人几步的叶安歌转头看了许辞一眼,朝叶明哲两人的方向招了招手。 话音未落,在交谈着的两人皆是转过头来,不约而同地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叶明哲今天穿着一套剪裁得体的米色西服,颀长优雅。亚麻色的短发被服帖地梳着,显出其光洁白皙的脸庞。虽乍一看棱角分明,再一品却也不过分冷峻,整个人举手投足间有着源自于良好出身的绅士涵养。 嗯,是个标标准准的男主配置。 许辞在心里默默点了点头。 “你好,我是叶明哲。久仰大名,许小姐比照片上的要好看很多。”叶明哲礼貌地点头致意。 许辞依旧是官方地回了一笑:“你好,我是许辞。这是我弟弟许治泽和我妹妹秦飒。” “嗯,你们好。”叶明哲向许辞身侧的两人又是礼貌地各自打了声招呼。 许治泽自是憨憨地应着。 秦飒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早在许叶两人走过来的时候就默默松开了与许辞交执的手掌。 “好,既然现在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先吃饭吧。”一番简略的寒暄后,叶明哲有条不紊地安排道。 今天没有叶广坤在,显然他就是暂时的当家人。 众人自是客随主便,跟着他往餐厅走去。 * 虽只是个小小的晚宴,但看得出来叶家是以最高的规格来办的。各类菜品品种多样,根据每个人的口味还有对应的菜单随时提供替换选择。 可以说准备得极为周到。 吃饭的前半段,大家都只是聊着些不重要的话题,各自吃着饭。 行至中途,叶明哲从座位上缓缓站起身来,举起手中的酒杯向许瀚伟敬道:“许董,这杯是我替我父亲敬您的。这场晚宴本该是我父亲来主持的,鉴于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就容小辈我替他敬您一杯。” 许瀚伟自然地举起酒杯与他相碰,不在意地说道:“对于叶董的事,作为他的老朋友,我也格外惦念着。方才我也忘了问,不知道老叶目前身体状况如何啊?” 叶明哲将杯中的红酒饮尽:“目前父亲身体正在逐渐好转,没什么大碍。” “嗯很好。”许瀚伟轻抿了口红酒,点头道,“相信老叶经历这次大祸之后肯定都是大福。” “谢谢许董。借您吉言。”叶明哲朝许瀚伟欠了欠身,坐了下来。 半晌,许瀚伟转着酒杯,沉吟了一会儿又说道:“既然话头转到我这儿了,我这人性子直,也就不等着饭后了。关于你和我女儿婚约的这个事,算是我和老叶单方面定下来的。我们也说过,虽然是口头上的婚约,但这场晚宴后就势必会成为书面的消息昭示众人。所以,趁着还可以反悔,我现在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一提到婚约,原本在吃饭中的其余人也都将目光聚集到叶明哲和许瀚伟的方向。 许辞眼神微动,缓缓将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右手在桌下握住秦飒瞬间僵住的手,宽慰似的捏了捏。 接下来才是今天这场戏的关键。 叶明哲闻声只是略愣了一瞬,很快就不慌不忙地答道:“我很愿意娶许小姐为妻。这也是我父亲的愿望。” 话音刚落,许瀚伟既未点头也未摇头,只是双手交叉置于身前,转而又问:“你先别忙着答应。在这之前,你先给我解释一下你和那个小明星顾念晚之间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顾念晚的名字,叶明哲眼中闪过些许惊愕,条件反射地看了叶安歌一眼,又垂下眸来:“我不想撒谎骗您亦或是许小姐。顾念晚曾是我的女朋友,不过我们已经分手了。” “是吗?”许瀚伟意味深长地推了推眼镜,“这婚约可不是儿戏,可别藕断丝连。” “我会对我的决定负责的。”叶明哲郑重地点了点头,看向许辞的方向,“就是不知道许辞小姐对这个婚约的态度是什么样的?” 许瀚伟先一步出声打断道:“她自然是同意的。” 下一秒,许辞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站起身来,大吼一声:“谁说我同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34章 此声一出,全场的目光又全都转移到许辞的身上。 “胡闹!”许瀚伟放下酒杯,升了嗓门,仿若气极。 在一旁的叶安歌见着场上的僵持,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借着喝酒的动作掩了过去。 “不同意就是不同意。我今天本来就不是为了什么婚约才来这儿吃饭的,跟您好好说您不答应,我只能来闹了。”许辞也提了与许瀚伟不相上下的嗓门,气势十足。 见着两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许治泽喝了口红酒硬将嘴里的食物逼了下去,在桌下拉了拉许辞的手道:“姐,要不咱回......” “你别打岔。”许辞一把甩开,顺势赏了他一个“凶狠”的眼神。 许治泽无奈闭嘴,退出修罗场。 许瀚伟那边得了回复后,从鼻尖重重地哼了一声,没再接许辞的话,而是转向叶明哲:“明哲,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明天咱们就可以给各家发邀请函了。” 叶明哲面上有着明显的尴尬,没急着作答,看了看满脸不忿的许辞,有些犹豫。 “爸,这婚事要是今天定下来,到时候结婚要么您自己去结,要么就他一个人结。”许辞先一步插嘴道。 话音未落,许瀚伟脸色瞬间铁青,似是看都不愿看许辞一眼,没好气地吩咐道:“小泽,你姐喝醉了。你先把她带回去!” “爸......姐......”许治泽的目光在许瀚伟和许辞两个气筒间摇摆不定,纠结得很。 他自己乐颠乐颠地一个劲吃着饭,本还以为他们今天是来统一退婚的呢。谁能想到他俩根本没达成共识,还跑到人家家里来吵了。 夹在两人中间,他才是最无辜的。 “哼,不用别人拉。我自己走。反正我话都撂到这里了,这婚爱谁结谁结,绝对不会是我许辞!”一番有气势又决绝的发言后,许辞当即提着裙摆站起身,雄赳赳气昂昂地独自往门口走去。 许治泽赶紧擦了擦嘴,紧随其后。 秦飒攥了攥仍留有热度的手掌,皱眉看了一眼对面好整以暇的叶安歌,面色不虞,也紧接着跟了上去。 * 因着几人的突然离席,佣人们不明所以地端着原样的菜又退了回去,餐桌上便只剩下叶家姐弟俩和气得直抚胸口的许瀚伟。 叶安歌看着秦飒离去的背影,唇角的笑意加深。 末了,她转向脸色各异的两个男人,终于站起身出声道:“许董,既然许小姐不愿意,那这个婚约要不就算了吧?” “哼,我说的话就没有撤回来的道理。小辞性格就这样,只是暂时对明哲还不熟悉。这几天让他多去走动走动就好了。”许瀚伟生气地挪了挪身子,一口将杯子里的红酒灌了下去。 叶安歌点头沉默了一瞬。 “不过许董,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也可能现在说这个不太合适,但是上次我和许小姐聊天时,她曾说她好像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她对婚约才反应这么大。”叶安歌点到即止,仔细观察着许瀚伟的脸色,说到这儿刻意没再继续说下去。 许瀚伟面色未变,并没有接这个话题,站起身对叶明哲嘱咐道:“你明天就根据名单开始准备着邀请函,顺便这些天多约着小辞见见面。年轻人嘛,找起话题来都比较容易。况且男生主动一点总是应该的。” “嗯,我会的。”叶明哲点头应道。 许瀚伟轻轻拍了拍叶明哲的肩膀,又冲叶安歌点了点头:“那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先走了,你们继续吃,不用起身送。” 说罢,他便擦了擦嘴,迈着轻缓的步子也走了出去。 许瀚伟一走,叶安歌便重又坐了下来,自顾自摇晃着酒杯,神情若有所思。 眼前的许辞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论是之前在嘉世与自己的冲突亦或是今天的当众发火,这都不是以前的许辞能做出来的事情。 不过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许辞既然能和秦飒在一起,肯定会多多少少受到她的影响。今天要是许辞什么动静都没有,她反倒觉得不正常。 除此之外,关于许瀚伟与许辞这父女俩的关系,她今天也有了新的认知。 看似僵硬生疏,但在外人面前却是小心保护着对方。自己生气归生气,却听不得别人说她女儿半句。 思及此,似想到什么,叶安歌眉头一皱,喝了口红酒,心里没来由地有些不舒服。 在叶安歌兀自出神的时候,不远处的叶明哲则几不可察地打量了她几眼,眼里杂揉着复杂的情绪。 * 许瀚伟到家后,客厅里就只有许辞坐在那儿,头时不时往门口探着,很显然是在等他。 “叶明哲这小子确实不是个演戏的料。”许瀚伟自己取了酒杯给自己倒上酒,叹了一声,坐到了许辞的对面。 许辞这会儿已经换上睡衣了,便盘着腿坐着,自在地说道:“他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了。您在我们到之前肯定说了不少关于她姐姐在他背后捣鬼的事吧,他后来还能气定神闲地吃着饭已经很不错了。” 要换成她自己,就算能忍着气吃饭,眼神肯定也控制不住会飘到那人的方向。 “说到这儿,我还想问你呢。你什么时候和叶明哲有了联系的?”许瀚伟放下酒杯,松了松脖间的领带。 今天这一出戏早在许辞去和他汇报嘉世的情况的时候就提前安排好了,包括他与她们分批次到达叶家的情节在内。 不过,叶明哲在两人谈话时对许辞不甚陌生的反应也让他起了好奇。 许辞耸了耸肩,也不隐瞒:“好几天前了。” 在她找过顾念晚之后,后来叶明哲通过顾念晚给她打来了电话。不过当时在电话里也没说什么,还是就结盟的事,她又重复了一遍之前对顾念晚说的话。 再一次联系,就是昨晚了。 想到这儿,许辞抬手做了个“停”的手势,先给章程打了个电话。 连续嘟声之后,等到她快要挂断的时候,电话才终于被接通了。 “喂,你那边有动静没?”她轻声问。 “抓到一个形迹可疑的男人。目前还在问。”电话那头有着嘈杂的背景音,章程边说着似是边在找僻静的地方,“因为看上去这个人好像真的只是误闯进来的。” “那医生之类的呢?” “医生就来过一次,但都是常规检查。药物也是被我们验证过的,没有问题。叶董现在生命体征也是正常的。” 听到这儿,许辞摩挲着下巴,不由皱了皱眉。 今天晚上竟然这么太平的吗? 是叶明哲大题小做了还是叶安歌漏算了什么。 “那行。你们先继续守着。等叶明哲带了人过来后,你们把那个男人交给他再离开。”许辞吩咐完,就挂断了电话。 * “是章程吗?” “嗯对。”许辞下意识地应道,一抬头就正对上许瀚伟意味深长的目光。 “小辞,你好像瞒了我很多事情啊。” “章程这事,我可以跟您解释。您刚才不是问我什么时候和叶明哲有联系的吗?除去几天前第一次联系,再就是昨晚上了。他打电话给我说,让我安排点人去叶董的病房守着。刚刚我打电话给章程就是问事情进展的。”许辞料想到许瀚伟会问,当即不急不缓地说着。 本来她也没想瞒着许瀚伟。 许瀚伟认真地听完,双手交叉搁在腿上,又问:“还有呢?特意让我与叶明哲说那些事又是为什么?” “因为我要他防备着叶安歌。” “叶安歌,嗯又是叶安歌。”许瀚伟边念着边挪了挪身子,“这么看,你们俩这敌意还是双向的。” 听出了许瀚伟的画外音,许辞忍不住探着身子问道:“怎么了,叶安歌是不是偷偷对您说了什么我的坏话?” 许瀚伟却是不答:“别急着套我的话。你与叶安歌之间的事,如今一看,你也瞒了我不少。请问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爸爸的存在吗?” 说话时,许瀚伟绷着脸,看上去好像真的生气了。 一见这形势不对,许辞狗腿子技能本能地启动,一步三小挪地快速移到许瀚伟的身旁,端着乖巧的笑容道:“爸,您听我狡辩,不,听我现编。不是,您听我解释。” 许瀚伟没好气地打断了许辞的话:“我看你是解释不清吧。无论是嘉世的那份资料还是你这番针对叶安歌的计划都准备得那般齐全,你总不可能要跟我说你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吧?” 话音未落,许辞一时间失了语,与此同时,大脑开始转得飞快。 要如实相告吗,但穿书这种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麻烦。谁也不知道这破烂系统会不会因为网络问题再被对家入侵,万一对家下一次就挑了许瀚伟呢。 可若是不告诉,许瀚伟眼前这板着脸的架势她好像也没法轻易糊弄过去。 这下子该怎么办呢? 原地纠结了差不多有五分钟,正在她准备寻个别的话题跳过去的时候,许瀚伟先一步摆手道:“好了,别急着编理由来糊弄我。不答这个也可以,那你回答我另一个问题。” 闻声,许辞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应得爽快:“您说。” 许瀚伟沉吟了一会儿,方问道:“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许辞没想到许瀚伟竟然是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当下不禁愣了愣。 “这个答不出来你就选前面一个答。反正我都听着。”许瀚伟将身子向后靠了靠,一脸淡定。 套路啊都是套路。两个都是送命题,不论答哪个她都得褪层皮。 许辞无奈扶额,半晌,她咬了咬牙,直起身子看向许瀚伟道:“我可以回答第二个问题。但您得先保证您有气都往我身上撒,别扯上别人。” 这事她本来准备晚一点再告诉许瀚伟的。现在说虽然时机不太妙,但她此时箭在弦上,也容不得她自己了。 “行了,就你最仁义。就这几天我被你气得还少吗,你见我哪回把火引到别人身上去的?”许瀚伟身子微微坐直。 许辞难得心虚地撇了撇嘴,身子悄悄往后小退了几步:“那我说了啊。她就是......就是.....” “是什么?”许瀚伟推了推眼镜,留神听着。 “是秦飒。我喜欢的人是她!” 许瀚伟的眼镜蓦地一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35章 有那么两分钟,许瀚伟的手跟被黏住似的按在自己的眼镜上,整个人仿若凝固了一般。 看上去格外滑稽。 已经大致料想到许瀚伟的反应,许辞心虚不减,略攥了攥手心,脚下登时不敢再动。 又过了半晌,许瀚伟方缓过神来,轻咳了一声,利索地扶正眼镜:“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刚才说的是你妹妹秦飒?” 说这话时,他明显将重音落在“妹妹”这两个字上,一双锐利的眼睛隔着厚重的镜片紧紧地锁定在许辞的身上。 许辞迎着目光,勉力挺了挺脊背:“是的。您没有听错。” “胡闹!你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你们可是两个女生!你们怎么能......”许瀚伟眉梢紧锁,微微扬了音量,比起生气听起来更多的则是不解。 如今这场面不禁让许辞有种梦回初次跟家里人出柜的场景。只不过那时她是孤身一人,这会儿虽然也是一个人面对着,但心里不再空落落的。 半晌,她答得认真,不卑不亢:“我知道,我也很清楚我们在做什么。我们相爱,无关性别,仅此而已。” 闻声,许瀚伟收了目光,深深叹了口气,自顾自摇了摇头。 这几天他也在思考能让许辞喜欢又是自己认识的人会是谁。几番跳出来秦飒的名字,但都被他以“两个都是女生,怎么相爱”的原因给否定掉了。 谁曾想,他的第一直觉竟然真的是准的。 被这个消息反复冲击着,他顿时连沙发也坐不住了,站起身半叉着腰在沙发旁走来走去。 见着许瀚伟焦躁不安的模样,许辞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心神早已经稳定了不少。 她唯一庆幸的是秦飒不在这里。不然以她对许瀚伟的敌意,心平气和与他沟通并求得理解是不太可能的。 许瀚伟踱着步子,最终停在了许辞的对面,面色阴沉:“你年纪也不小了,我相信你能对自己做的事负责。但是秦飒这个孩子,且不说她与你的年龄相差这么多,你们的心智和阅历更是差得不是一点半点,你确定你们的感情能有什么长远的结果?” 两个女生在一起已是他很难理解的,再者秦飒比许辞小整整九岁,年轻就意味着不够成熟,甚至可能不清楚她正在做什么。 末了,他说出了心里最大的担忧:“小辞,你确定你们这段感情对她来说不是一场猎奇的游戏?” 闻声,许辞沉默了一瞬。 许瀚伟的话平心而论,确实有道理可循。 不过,她现在的沉默倒不是觉得许瀚伟说中了,而是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秦飒的心智已经不是普通的十九岁了。 正在她酝酿着回复的时候,另一个声音率先响了起来。 “我从不会把自己的感情当成是游戏。”秦飒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边说着边站到许辞身旁,身上仍旧穿着之前的礼服。 见状,许瀚伟和许辞皆是一惊。 “我不是让你去洗澡的吗?”许辞微睁大了眼睛,压低声音问道。 秦飒不答,只是紧紧牵住她的手,挡在她身前,径直迎向许瀚伟惊愕的目光。 * 空气中弥漫着短暂的沉默,也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一对着秦飒,许瀚伟明显气势有些弱了下来。 见着这与某人极为相似的面容,他竭力平着心里的气,一字一顿地说道:“秦飒,你还小,也暂时没有遇到更多的人,所以你没有想过未来会有更多的选择。” “年龄只是一个对人的大概的判断标准,每个人在同样年岁里的经历是不能一概而论的。我的经历让我从很久之前就无比确定我一旦喜欢上谁就只会忠于一个人,不会跟多余的人再有牵扯。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觉得您应该比我清楚。”秦飒毫不怯场地说着,头一次对许瀚伟用了敬称。 虽然话里听不出尊敬的意味。 “你......”此话一出,许瀚伟瞬间被堵得哑口无言。 秦飒的话不偏不倚刚好戳中了他的命门。毕竟若真要细究起来,她这些年的经历,罪魁祸首正是他本人。 半晌,他手略抬了抬,叹了口气坐回到沙发上,面上带着些许颓唐:“之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们俩这件事,不是我同不同意的问题,我只是希望你们好好考虑清楚一旦走上这条路,以后你们将会面对的是什么。” “我们都不是小孩子,所有的后果我们都会承担。我也相信我们有能力承担。”许辞上前迈了一步,笃声应道,“至于其他外界的目光,说实话,我们管不了也不想去管。” 毕竟事事都不可能随着自己的心意。对她们来说,在保证经济独立的前提下,努力经营好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才是最重要的。 许瀚伟撇开脸不看她们,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行了,今天我听的东西够多了。我累了。” 说罢,他靠在沙发上兀自闭上了眼,单方面终止了这场对话。 见状,秦飒嗫嚅着上前还想再说些什么,下一瞬就被许辞眼疾手快地拉了回来。 许辞对秦飒无声地摇了摇头,应道:“好。那您先休息,我们上去了。” 没有人回应。 许辞也并未再多言,径自拉着秦飒往楼上走去。 待两人的脚步声逐渐向上直至彻底消失在耳畔后,许瀚伟方缓缓睁开眼睛,随意盯着某个点怔怔地出着神。 末了,他有些疲累地褪了眼镜,深深地叹了口气,又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对他来说,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 “你刚才为什么拦着我?”待秦飒被许辞拉到她的房间,她方忍不住皱眉问道,“他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们!” “我知道你对他有意见。但就这件事而言,他其实已经表现得很好了。”许辞这话说得客观。 其实在告诉许瀚伟这事之前,她原本料想的最坏结果是许瀚伟会大发雷霆,然后利用手段把她们硬生生拆散。毕竟他确实有这个能力可以做到。 但刚才的对话中,她看得出来这件事虽然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但从始至终他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担心她们俩的未来。 就这点而言,许瀚伟是配得上她这个夸奖的。 秦飒略平了平气,仍旧皱着眉:“但他怀疑我跟他......跟他们是一样的人。我才不会和他们一样连最基本的忠诚都做不到!” 许辞知晓秦飒话里的“他们”是什么意思,当下眸光放软,轻抚了抚秦飒的头发安慰道:“对,这点是他的错。我们不替他洗。他也完全不懂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闻声,秦飒眉间总算舒展了不少,抬眼看她。 “你刚才是故意骗我去洗澡的吗?” 许辞笑着耸了耸肩:“算是吧。不过你可别生气哈。我是因为和许瀚伟还有话要说,担心你要是在场,万一听到什么你肯定会和他吵起来的。” “我才没有。”秦飒略撇了撇嘴,面上微赧。 似想到什么,她又攥住许辞置于她发间的左手,后知后觉地问道:“你和许瀚伟今天是不是也是故意在我们面前吵架的?” 因着对许辞的了解,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真生气和假生气的区别。起码真生气的时候不会还能小心控制着手上的力道。 ——生怕捏疼了她。 许辞扬了扬眉:“我早知道瞒不过你。不过你今天也挺入戏的,我看你中间还瞪了叶安歌好几眼呢!” 说到这儿,她又麻溜地补了一句:“事先声明啊,我这可不是吃醋。” 叶安歌的座位和许瀚伟靠得很近,一不小心就能瞥到叶安歌看向这边的表情。 这叶安歌呢,她这几回交锋也算是摸清楚规律了。别人越是对她差点,她就越是笑得灿烂。 对上秦飒,效果更是明显。 “你怎么会看到?”秦飒将手放了下来,忆起了什么,不由失笑,“而且,我又没说什么,你这么急着证明做什么。” 许辞卡了一瞬:“我的意思是,我的夸奖是很客观的。你这演出来的感觉和那完全被节奏带着走的许治泽一样真实,今年的奥斯卡小金人非你莫属。”边说着还边竖起了大拇指,宛如自己是个颁奖嘉宾。 话音未落,某房间里的许治泽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嘀咕了几句,将被子裹紧了些许换了个姿势面朝里睡去。 “是这样。”秦飒单手捏住许辞的大拇指,好整以暇地前倾着身子,“小金人我不需要,不过,有个人我倒是肖想已久了。姐姐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秦飒的面庞随着说话已经距离许辞极近,呼吸吐纳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 许辞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快速地眨了眨眼,有些结巴地往后退:“你你......你还没洗澡呢。” “看来姐姐想得比我长远。” 随着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孔离远了些许,拉着许辞一并站起身。 许辞此时大脑一片空白,只迷迷瞪瞪地跟着她走。 待从卫生间的方镜看到自己的时候,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往外挪:“我我洗过了。你先洗,我先去外面等你。” 还未说完,她的身上就被浇了一泼水。 秦飒摇晃着手里的花洒,笑得促狭:“这样不就可以了吗?” 许辞揪着湿漉漉的衣角,无奈地抿了抿嘴,认命地将卫生间的门反锁上。 紧接着的过程便是与下午的类似,只不过帮着换衣服的热心市民变成了解人衣裳的急切动物。 脖间的创可贴被顺势拆下,有熟悉的温热触感辗转其上,将这个痕迹重又加重变深。 热度蔓延,局势扩散。 犹如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对上带着神奇效力的魔法棒,至此它的形态将会被改造、被重塑,它能体会到万般姿态的不同。 而这番进化的过程,痛苦虽有,快乐却也更足。 对相互依偎着的两人来说,今晚也同样是一个不眠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36章 许辞已经不知道她昨晚准确的入睡时间是几时几分了,只知道自己几番沉浮,最后是被秦飒抱到卧室的。 而秦飒就像是不知道何为餍足一般,之后带着她又坠入了云雨之境数回。 这番纵容后的结果就是她早上已经提不起一点力气起床了,只能眨巴着眼睛数着天花板上的花纹有几个。 “什么时候醒的?”慵懒的声音在耳畔轻柔响起,一只洁白的藕臂径自强势地将她的身子勾得侧过去,使得她的数数大业被迫中断。 “刚醒。”一出口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沙哑,连许辞本人都有点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声音。 这么一思忖,其他不相关的破碎画面也悄悄地灌进她的脑海,使得她不由地脸颊一红。 片刻后,她干脆将泛红的面颊掩到被窝里,只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扑闪扑闪地掩饰住自己的心虚。 “怎么了?”秦飒半撑着脑袋,像逗孩子似的居高临下地笑看着她,“姐姐是在躲我吗?” 这么一动作,她的身前隐约显出些许的春光。 “没有。”许辞一面小声说着一面伸出手悄悄掖了点被子过去,严密地遮住某人发散的魅力。 察觉到某人的小心思,秦飒薄唇轻勾,单手挑起许辞的下巴就轻车熟路地覆了上去。 辗转,快活。 * 一上午的悠闲时光索性并没有被某个王姓女士打扰到。 两人将精力补足后,便悠闲地起床梳洗。 末了,许辞套上一个黑色高领打底衫后,这才想起来问:“王妈今天是不在家吗,怎么感觉都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虽然王妈的唢呐音每回都能让她浑身一个激灵,但是突然听不到了又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其实她早上来过一次,但她不知道你在我这里。我就趁她还没打开门跟她说,你昨晚太累了,让她等中午的时候再来找你。”秦飒穿着清爽的淡蓝色花边短袖坐在床边,答得淡定。 许辞点了点头,对着镜子又将衣领往上提了提。 一回头见着秦飒的轻松打扮,她不由轻皱了皱鼻尖,含嗔带闹地打了秦飒好几下:“都怪你!我也想穿短袖。” “行,我下次注意。”秦飒失笑,顺势接住她的手,将它放到自己的脸颊上,“要是觉得不消气的话,你也可以打这里。” “嘁,都听你的我岂不是很没面子。”许辞傲娇地挑了挑眉,指腹在秦飒柔嫩的皮肤上轻轻滑了一下就收了回去,“我就不。” 秦飒又笑:“你开心就好。” 许辞轻哼了一声,没再搭理某人,悠哉悠哉地推开门,先一步往楼下走去。 * 还未完全到楼下,就听到两个熟悉的男声,听起来像是在严肃地讨论着什么。 见状,许辞稍稍放缓了步子,心里一阵奇怪。 叶明哲这么早来许家做什么? 紧跟其后的秦飒见着许辞的动作,也极为配合地放轻了脚下的声音,站到了她的身侧。 正在两人皆是侧耳屏息听着客厅里的声音,顺带思忖着什么时候出去的时候,一阵分外急促的脚步声从她们的身后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姐,还有那谁,你们俩躲在这儿干嘛?王妈饭还没做好吗?我都快饿死了。”许治泽打了个哈欠,穿着一套荧光黄的篮球服外搭一双黑白人字拖大喇喇地冲到两人的身前,边说着手还边揉着自己的肚子。 这不管不顾的说话声不仅让毫不设防的许辞和秦飒吓了一跳,也让客厅里正在交谈的两人立时停了话头。 防得住王妈,没防得住许治泽。 不愧是王妈手把手带大的孩子,这没眼力见的表现力真是堪比复制粘贴。 许辞顶着黑线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僵在原地,与秦飒对视了一眼,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既然都下来了,一个个的还躲着干什么。还不出来跟客人打招呼!”许瀚伟带着愠怒的声音从沙发处传来。 许辞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打了许治泽一下,认命地牵着秦飒往客厅走去。 * 客厅里。 许瀚伟和叶明哲正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在许辞等人出现后,叶明哲先一步站起身,绅士地对着几人点头致意。 “中午好。” 许辞勉强地回了一笑,余光一直在悄悄打量着许瀚伟的神情。 昨晚上他们几人的交谈不算顺利,也不知道现在他想通了点没有。 沙发中间的茶几上端正地摆放着两个空红酒瓶以及一个杯底残存着些许酒液的高脚杯。许瀚伟身上穿着的仍是昨天他们上楼前穿的那套深灰色西装。 该不会许瀚伟昨天一夜未睡,光在这儿喝闷酒了吧。 想到这儿,她试探地喊道:“早啊,爸。” “嗯,都先坐下吧。”许瀚伟点点头,声音低沉。 还行,好歹应声了。应该他的心情现在好了不少。 许辞默默在心里感谢了这两瓶红酒的“牺牲”,几不可察地舒了口气,乖乖拉着秦飒坐到了沙发上。 慢她俩一步的许治泽又怕生又怕许瀚伟,本想挤着许辞一起坐的,没成想他的好姐姐压根儿没准备给他留位子,刚好挑了个两人沙发。 见状,他局促地挪动着步子,一时之间像个迷了路的小马驹。 “行了别转了,坐我这儿吧。”许瀚伟冲他招了招手解围道,面上没什么表情。 闻声,许治泽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原地愣了好久。 从小到大,他还没有哪一回是坐在许瀚伟旁边的。基本一靠近,他们俩说不上几句就铁定要吵架。 今天许瀚伟这主动要求,显然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哦哦好。”末了,他闷闷地挠了挠头发,有些拘谨地走到许瀚伟的身旁,端正地坐了下来。 * 所有人已落座后,许瀚伟又说道:“好了,你继续说吧。” 这话是对着叶明哲说的。 “好。”叶明哲看了许辞一眼,“我决定今天正式向外公布我们的婚讯,具体时间定在下个月月中。但是到时候婚礼并不会举行。也就是说,我想让许小姐和我当一个月的假未婚夫妻。” 话音刚落,许瀚伟没有就这个发表意见,只推了推眼镜道:“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你们自己拿主意。” 这话显然也是摆明了他自己的立场。一切交给许辞,他不会多管。 见状,许辞与秦飒对视了一眼,看向叶明哲道:“除此之外,你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 “实不相瞒,之所以会定一个月,是因为我需要这一个月的时间去在董事会里去拉拢一些中立的成员,来应对下个月月初的董事长大选。”被问起,叶明哲也实话实说。 如今叶广坤在医院里躺着,公司群龙无主,人心惶惶,董事们老早在私底下讨论谁来替这个董事长的位子。 “这么说你是想借我们这个婚约,让那些人以为你背后有许氏撑着,从而增大你竞争的胜算。”许辞反应也很快。 “是的。”叶明哲点了点头,“那些人会看实力,但更注重前景。谁能相应地为他们带来更多的利益,他们就会投谁。所以我必须借你们的势。” 之前叶广坤突然发现他和顾念晚的事,颇为震怒,没逼成他们分手,他就一气之下撤掉了叶明哲所有的重要职务,随便把他打发到一个运营不善的子公司去了。 与此同时,叶安歌则顺势接替了他原本的职位,并在这段时间里成功地为叶氏争取到好几个项目。 不消对比,在那群董事会成员眼里,他们俩给他们的印象就高下立分。 尽数听完后,许辞也没犹疑,爽快地点了点头:“好的。” 总体而言,这个计划对她来说没有多少损失。况且找到一个强劲的帮手,她自己也省得那么累。 得到许辞的答复后,叶明哲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而是又侧过身子转向一直没吭声的许瀚伟:“您觉得怎么样?” “我说了,这是你们的事,你们自己拿主意。既然你们达成共识了,我自然没什么意见。不过你问了,那我就另外强调一点。到时候婚约得你那边解除,对外也只能说是你的原因。”说到最后,许瀚伟身为长辈的气势才完全地显了出来。 在一旁听着的许辞听罢不由轻笑着抿了抿嘴。 自己这个父亲也真是个护犊子的细节控玩家。 “那是自然。我不会让许小姐的名声有损的。”叶明哲这时候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答得格外礼貌。 半晌,似是想到什么,他又看了眼许辞,有些不解地说道:“其实我还有几个问题。希望我离开之前,许小姐能为我解惑。” “你说。”许辞心里已经大致猜到了叶明哲的下文。 “既然许董并没有坚持这个婚约,为什么你昨晚还要联合许董当众演那场戏?还有,为什么要特意提醒我安歌姐......叶安歌告密坑我的事情?” 事实上,几乎很少有人会怀疑叶明哲姐弟俩的感情,更不会相信叶安歌会在背后设计坑叶明哲。 所以,许辞这么明确地提醒他,虽然对他来说是好事,但也让他不得不起了疑心。 此话一出,许瀚伟的目光也悠悠地飘了过来。 这几个问题也是他昨天问出口却没有得到答案的。 他也很想知道许辞这般明确地针对叶安歌的缘由。 特意等到众人的目光都集结向自己的时候,许辞直接摆出和秦飒十指紧扣的双手,不慌不忙地答道:“很简单,因为叶安歌是我的情敌。” 话音未落,许治泽蹭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嘴张得能立时吞下一颗鸡蛋:“我的天哪。姐,你真的是弯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37章 可以这么说,从下楼开始,许治泽就一直是处于状况外的模式。 好不容易坐了下来,紧张兮兮且不提,几人间你来我往的对话又让他整个人摸不着头脑。 什么演戏,什么假婚约......明明都是他认识的文字,为什么拼凑到一起他就是理解不了呢。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见着这场对话终于要结束了,自家姐姐总结发言似的一句轻飘飘的话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噗呲一下把他炸醒了。 “而且,你竟然和那谁......一起弯的!”许治泽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难以置信地扫来扫去。 最让他窒息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叶安歌竟然也是弯的! 怪不得当初就直白地说他不是她喜欢的类型。敢情他们的取向就是一个鸿沟摆在那儿。 身为当事人的许辞则是格外淡定,将交握的手慢慢放了下来,却并未松开:“就是你们理解的那样。我和秦飒在一起了,而叶安歌则是我的情敌。昨晚那场戏只不过让她以为她的计划得逞了而已。至于第二个问题,只要确定了目标人物,顺藤摸瓜发现她做的事并不难。告诉你只是我顺手做了件好事。毕竟看上去你好像一直被她蒙在鼓里。” 对于许辞的话,叶明哲也很惊愕,但他到底心性比起许治泽来说沉稳很多,当下只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确实从来没有怀疑过她。要不是前些天父亲出了那场车祸,即便你们跟我说了,我可能依旧不会联想到她身上去。” 许辞倒没有想过叶明哲对待叶安歌竟是真的如此信任。 怪不得在之前的剧情里叶明哲会被叶安歌设计得那么惨。原来是一点戒心都没有。 “这么说,老叶的车祸你是不是查到了点什么关键的东西?”对面的许瀚伟问他道。 对于叶安歌与许辞她们两人的关系他虽然心里也有些吃惊,但是经过昨天那番心理建设,他现在已然可以做到面色不变了。 闻声,叶明哲沉吟了一会儿后,站起身来:“很抱歉,这个就涉及到我们叶家的家事了,恕我不方便告诉你们。很感谢你们的帮忙,若是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大可以向我要求,我叶明哲绝不会推诿。”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许瀚伟倒也不恼,只是欣赏地看了叶明哲一眼:“不得不说,老叶福气不浅,你们姐弟俩都是有能力的人。也不枉我之前那么看重你。” “许董过奖了。许小姐和治泽弟弟之间的和睦有礼才是我们需要学习的。”说到这儿,叶明哲如之前一般向几人点了点头,“在这儿打扰了许久,现在事情说完我也该离开了。” “嗯。”许瀚伟摆了摆手。 许辞也是礼貌地点点头算作回应。许治泽则仍处于状况外,此刻都不见得缓过神来。 不过,在叶明哲走出好几步后,一直未吭声的秦飒倏地站起身,而后走到叶明哲的旁边小声叮嘱了几句。 这一通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她重又坐回到许辞的身边。 叶明哲思忖似的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后也往门口走去。 “你跟他说了什么?”许辞捏了捏秦飒的手,轻声问。 秦飒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应道:“就是把叶安歌可能使的阴招都告诉他了。” 许辞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希望能防住一会儿叶安歌吧。 * “你们俩在嘀嘀咕咕什么呢,我也想听。”有延迟反应的许治泽蹭地一下跳到了她们俩的座位旁,一副神探福尔摩斯的表情盯着她们。 没了外人在,他现在有满腹的疑问等着她们解答。比如她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中间经历了什么啊...... “去去去,女孩子说个悄悄话,你来凑什么热闹。”许辞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 “我可是你弟弟,你个见色忘义的女人。亏我还跟你说了我女朋友的事儿呢,你们俩就在我眼皮底下瞒了我这么久!” 许治泽情不自禁地大声反驳着,待说出口,下一秒就倏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后怕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许瀚伟。 他这一情绪激动,都忘记了自家父亲还在了。 不过,许瀚伟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慢悠悠地从沙发上站起身,也没说什么,背着手自顾自往楼上走去。 俨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见状,许治泽已经不是害怕了,而是疑惑加吃惊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没看错吧。 这么个爆炸消息摆在他眼前,他爸竟然既没发火又没拍桌。 待感受到尖锐的疼意后,他连眨了好几下眼睛,扑通一下坐到了许辞旁边的沙发上,出口的声音变得有些结巴。 “姐姐姐......咱爸今天怎么没骂我啊?这也太太太奇怪了。” “不挨骂还不好吗?”许辞将目光从楼梯上收了回来,笑了笑道。 许治泽揉着被自己掐红的大腿,撇嘴疑惑:“不对,不骂我也就算了,那他怎么也不骂你啊?你刚刚都这什么......当众出柜了,而且还当着外人的面。按他那脾气,不早该掀桌骂人了?” 话音未落,他光洁的小腿就登时受到一击。 “哎哟!姐,你干嘛!” “好好说话。”许辞没好气地收了脚,将头舒服地靠在秦飒的肩上,“我昨儿个就跟他老人家报备过了。就在你睡得跟个猪一样的时候。” “什么?!”许治泽护着小腿,一听这话表情立马变得格外精彩。 也就一晚上,怎么感觉他像是错过了一个亿。 “那他同意了吗?”说完,联想到刚才许瀚伟无比淡定的反应,他又自己给出了答案,“应该是默许了。这么看来咱爸的思想也没那么古板啊。” “那是肯定的。”许辞自在地拨弄着秦飒的指节,“也就你反应慢。” 不得不承认,许瀚伟算是书内书外给她的反差感最强的一个人。 她不知道这一晚上许瀚伟一个人喝着闷酒想了哪些事情,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拥有一个强大的内心。 不论他之前做过些什么,至少他现在在试着努力改变,也变得越来越好了。 这一点从他今天主动给许治泽解围就可以明显地看出来。 待想通了许瀚伟的事后,许治泽又将目光转向正黏糊糊地靠在一起的两人,眼珠滴溜一转,伸手指了指秦飒道:“姐,我要打小报告!你知不知道你女朋友之前还偷袭过我?” 因为上回的事儿,到现在他都对热咖啡有阴影了。这回有了靠山,他总算可以找人做主了。 但他打错了算盘。 某姐姐听罢却是笑容倏地灿烂,抬眼看着自己的秦姓女友:“哈哈哈真有这回事吗?” “嗯。”秦飒拢了拢许辞的头发,轻飘飘地扫了许治泽一眼,“你是想偷袭回来,还是想再来一次?” 熟悉的寒意爬满脊背,许治泽下意识地收紧下巴,身子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姐,你看她!快保护我!” 可是某姐姐的反应却是—— “我闭上眼了,你们可以开始打了。不用管我。” 闻声,许治泽抿了抿嘴,45度角仰望头顶的大灯,这时候突然很想打个电话给叶明哲。 他想大声告诉他,他们家姐弟真的一点都不和睦有礼。 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 叶明哲自离开许家之后,先去了一趟公司拿了点文件,紧接着又火速赶回到病房。 他给病床上的叶广坤细致地掖好被子,冲身边的一个助理模样的中年男人问道:“怎么样,那个人的身份查出点什么没有?” “男人名叫刘勇,是距离医院一公里远的大街上的流浪汉。据他所说,当天晚上,有个男人给了他一些钱,让他到这个病房里来送个东西。” “什么东西?”叶明哲皱眉。 “是一张小纸条。但好像并不是写给叶董的,而是......” 听出了话里的犹疑,叶明哲直接伸手将被揉成一团的纸条夺来,径直铺展开。 纸条上只有潦草的一句话——“叶明哲,你的死期到了”。 叶明哲小心地用指腹摩挲着纸条,放到鼻尖闻了闻。 待感受到一股潮湿的塑胶味,他方皱眉问道:“那个男人现在在哪里?” “目前被我们安置在一楼的空休息室。” “嗯,派人在这儿守着。你跟我下楼去看看,我有点事要问问他。”叶明哲将纸条捏在手里,先一步往门外走去。 “是。” 与此同时,一楼休息室内。 穿着不合身的黑色夹克衫的男人眼神慌张地看了看周围,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搓手抖腿。 不一会儿,嘭地一声开门声把他吓得整个人一下子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进来的人。 叶明哲上下扫了男人一眼,也不废话,从手机里挑出一张照片举到他的面前:“给你钱的是不是这个人?” 刘勇先是紧张地看了眼叶明哲,而后目光下移。 待见着手机上的照片,他的情绪立时激动起来,手指直直地指着屏幕:“就是他,就是他派我来的!说什么替他送个东西就赶紧回去拿钱......谁知道......你们去找他吧,放我走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叶明哲收了手机,拿出手里的纸条,又问:“那这张纸条也是他给你的?” 刘勇又是激动地连连点头。 见状,叶明哲将纸条收到口袋里,冲一旁摆了摆手:“行了,把人放了吧。” “谢谢啊谢谢,您真是个大好人。”刘勇感激地说了一通,见没了阻拦便连忙推开门跑了出去,脚底瞬间跟抹了油似的。 待人走后,叶明哲松了松脖间的领带,沉声吩咐道:“派人盯着刘勇,那人还会去找他的。另外,再派点人去跟进一下那家塑胶工厂的负责人方虎的情况。” 说话间,隐约可以看到他仍有着光亮的手机屏幕上的照片。 一个顶着光头,满目凶光的肥壮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38章 宽敞的总经理办公室内。 叶安歌优雅地倚在沙发上,看也不看眼前的男人,只冷淡地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医生那边已经打点好了,但是小叶总那儿最近的防范越来越仔细了。上次我原本想动手,却被另一个人误打误撞抢了先。不过也得亏慢了一步,当天晚上病房外其实是有人守着的。”赵明垂手立在那儿,恭敬地答道。 叶安歌转着食指上的复古方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这个傻弟弟,看来也没那么傻啊。那个被他们抓住的人是谁派过去的人?” “听说是前些日子被小叶总曝光出来的那家塑胶旧工厂的负责人安排来报复的。那个负责人好像叫方虎。” 闻声,叶安歌转过身来,抬眼望他:“方虎?” 还未等赵明回答,似想到什么,她转着戒指站起身来,在沙发前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嘉世那边这么快就给了拒绝回复。这么看,你们俩和我的弟弟也私底下结了盟啊。” 她就觉得叶明哲这么快同意婚约有些蹊跷,敢情一个个的都在她面前演戏呢。 赵明听不清叶安歌的低声嘀咕,只不明所以地继续问道:“叶总,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既然他们能结盟,我们自然也能结,就看谁斗得过谁了。”叶安歌不屑地哼了一声,目光阴狠,“你去安排人联系一下方虎,就说我这儿有能让他翻身的好办法。” 就算你们几个联合起来,我一样会让你们逃不脱各自的命运。 “是。”赵明又恭敬地鞠了一躬,便从办公室里退了出去。 待办公室里就剩下叶安歌一个人,她食指在手背上轻轻点了点,末了拿起手机,慢条斯理地拨出一个号码。 在听到熟悉的“用户已关机”后,叶安歌眸光一冷,用力地将手机掷到地上。 手机在地板上滚动了一圈,而后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彻底躺平。 下一秒,屋外一直候着的女助理神色惊慌地推开门走了进来:“叶总,发生什么事了?” 叶安歌将因着用力而有些发皱的衣袖拢了拢,神色如常地答道:“把这里打扫一下。另外,我这两天都不会来公司。除非有极为紧急的事,否则一律发到邮箱。” 女助理乖顺地点了点头,待看到地上摔得稀碎的手机,嗫嚅着嘴唇又怯生生地补充道:“需要给您再去拿一部新的手机吗?” 据她所知,这是叶安歌的备用手机。因为是备用,所以并不像她平常自己用的那样换得勤,基本都是选用的同样的款式和颜色。 话音未落,叶安歌从桌上拿起挎包,高跟鞋狠狠地踩过地上的残骸,神色冷酷:“把跟它一样的东西全给我丢了。我已经腻了!” 说罢,身子就擦着女助理的肩膀,雷厉风行地走了出去。 待叶安歌走后,女助理揉着被撞疼的肩膀关上门,摇了摇头嘀咕道:“叶总怎么最近看上去老是心情不好的样子?真是奇怪。” * 城市最中心的一栋豪华住宅楼的顶楼露天阳台上。 顾云清倚靠在透明玻璃围栏边,摇晃着杯子里的鲜红酒液,遥遥地看着眼前的繁华夜景,神情若有所思。 “你好像今天过来后就一直在出神,看起来比我还心事重重。”顾念晚端着酒杯来到她的身旁,笑着调侃。 “没什么。就是好久没这么安静地放松过了,有点不太习惯。”顾云清淡笑着抿了口酒,拢了拢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 顾念晚点点头:“有跟场馆申请延长假期吗?” 顾云清指腹摩挲着杯壁,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两天的假期说长不长,对于好久没认真思考的她来说确实是很充足的。不过,她想了想这些年她和顾念晚似乎很久没有好好聚在一起了,便决定趁着顾念晚最近休息的时候过来陪陪她。 “新剧发布会也就这几天了吧。你一直待在家没事吗?” 顾念晚不在意地笑了笑:“没事。陈放都会帮我处理好的,到时候他会直接接我过去。” “嗯好的。” 两人又在阳台默默吹了会儿风,稍后等温度低下来后,才转坐到沙发上往身上各自披了个薄毯子。 待几杯红酒下肚,顾念晚一面给两人的空酒杯继续倒上酒一面问道:“说吧,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对方有什么情绪波动基本另一个人都能立马看得出来。 顾云清此时面上已经带了点酒意,闻声只胡乱地摆了摆手:“确实发生了一件事,不过也不能算是坏事。就像是身上一直绑着的毒瘤被割掉了,虽然有点疼和不自在,但总体来说是件好事。” “还是跟那个女人有关吗?”顾念晚是知道顾云清与一个女人纠纠缠缠很久的,只是一直不知道名字。 “嗯。不过这次是彻底断了。”顾云清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整个人往沙发上一躺,答得一字一顿,“断得干干净净!” 带着烈度的酒液顺着食道一路灼烧到胃,蒸腾的酒意也轰地一下直冲到颅腔。一瞬间,她只觉得整个人犹如漂浮在云端,晕乎乎的。 半晌,她重重地舒出一口气,偏头看顾念晚:“好了,一个劲儿光念叨我了。我还没问你呢。” 顾念晚笑了笑:“想问什么?” “还能问什么。我虽然谈了场失败的恋爱,但好歹是曾拥有过。你......你呢,这么多年就见你一个人埋头工作了。知道你职业特殊,但姐姐我还是希望能看到你找到一个陪着你的人的。” 她们姐妹俩从小相依为命,什么苦都吃过。虽然看上去她是姐姐,但实际上顾念晚才是那个像姐姐的稳重存在。 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是她依赖顾念晚的时候多一点。所以她比任何人都希望顾念晚能找到自己的依靠。 想到这儿,她勉力摇晃着直起身子,轻轻拍了拍顾念晚的手,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我这个姐姐当得不称职,之前也没能给你好的生活。现在啊,苦日子咱们都熬过去了。我啊,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 说这话时,因为想起往事,顾云清眼角已然含泪,声音渐低,一连吸了好几下鼻子。 “嗯嗯嗯,我都知道。”顾念晚好笑地用衣袖给自家姐姐擦了擦眼泪,“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一直是你说,我都插不上嘴。其实,我一直忘了告诉你,我已经找到男朋友了。” 话音未落,顾云清就跟小孩似的一下子笑开了,开心地握住顾念晚的手摇晃道:“真的啊,你没骗我吧。是谁啊?性格怎么样?你们谈多久了?” “哈哈好啦,你听我慢慢说。”顾念晚失笑地拉住顾云清,“我不是之前跟你说,我初中那会儿曾机缘巧合帮了一个被欺负的男生吗?” 顾云清思忖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嗯,我记得。那男孩不是还送了你个挂坠吗,那会儿看你每天宝贝得很,洗个澡都不愿意摘下来。” 提及往事,顾念晚面上难得浮起赧意:“嗯他就是当年那个男生。前不久,当时和一个公司有商务合作,我们就遇到了。他刚好是那家公司的总经理。” “噢。”顾云清揶揄地拉长了声音,“你们这缘分老天爷也真是安排得好。好了,兜兜转转,你总该告诉我他的名字了吧。” 顾念晚忸怩地笑了一下,答道:“他叫叶明哲,就是叶氏集团的那个叶明哲。” 话音未落,顾云清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你、你说他叫什么?” “叶明哲啊。”顾念晚还以为顾云清是此刻喝醉了没听清,她又笑着重复了一遍。 听罢,顾云清却是脑袋嗡地一声炸了一下。 叶明哲,不就是叶安歌同父异母的弟弟吗? 她们姐妹俩竟然都不约而同地和叶家的人牵扯上了,这缘分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想到这儿,她笑意微敛,认真地看着顾念晚问:“叶明哲对你好吗?有没有介意你的职业?有没有对你忽冷忽热?” 这是叶安歌对她常用的手段。既然叶明哲是那人的弟弟,她估计性格估计也差不多。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明哲对我很好,也很绅士。我们到现在都没有吵过一次架。再说了,你也是知道我的性格的。喜欢的我自己会去争取,但不喜欢我的我也不会去刻意强求。”顾念晚愣了愣应道。 顾云清叹了口气:“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们叶家的人......” 说到这儿,她突然觉得很累,缓了缓神站起身来。 顾念晚只觉得顾云清的表现突然变得很奇怪,当下还不待她发问,一阵急促的门铃声蓦地从远处传来。 “应该是外卖到了。你还是不要露面了,我去拿吧。”顾云清边说着边顺势往大门走去。 顾念晚也未阻拦。 看来她还是等会儿再问吧。 * 顾云清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着,只觉得现在脑子很乱。 这个外卖来得正好,给了她一个缓冲的时间。 私心里她不想让自家妹妹和叶家的人再扯上关系。即使顾念晚说叶明哲不错,她自己也仍旧存着疑虑。 但另一方面,她也清楚地知道顾念晚的性格和她是不一样的。顾念晚好不容易全心全意地认定了一个人,作为姐姐的她也不能武断地干涉。 不行,她待会儿一定要跟妹妹好好谈谈这件事。就拿自己的事给她提个醒也行。 想到这儿,恰好到了门口,她默默点点头,顺手打开门。 一抬头,紧接着她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有那么一瞬间,顾云清觉得自己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半晌,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来人,不由自主地结巴道:“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叶安歌冷着脸不答,将手里的外卖盒子随意丢到门边的小柜子上,而后手下使了些力道,一个大力径直将顾云清从门内扯了出来。 大门在顾云清的身后嘭地一声合上,带起一阵凉风。 她怔怔地眨了眨眼,未觉背脊的凉意,只感受到手腕处似要将她融化的热度。 “你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39章 叶安歌不答,强势地带着她进了电梯。 待电梯门在眼前合上的瞬间,顾云清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一面去点顶楼的按键一面竭力挣着叶安歌的手。 只是,楼层键按是按到了,她手上的桎梏却也是更重了。 叶安歌单手把顾云清拉到身边,另一只手强硬地制住她的下巴,声音冷淡:“就这么讨厌我?” 顾云清感受着下巴隐约传来的痛意,突然冷静了下来,回了一个嗤笑:“不是放我自由吗,为什么还来找我?为什么还要管我是不是讨厌你?” 话音未落,叶安歌眼神一凛,双手同时撤了回去。 末了,她转动着手腕,轻飘飘地看了看即将打开的电梯门:“要走的话,你马上就可以走了。” 见状,顾云清扶着下巴的动作蓦地一顿,也同样看了眼一侧的电梯门,一时之间猜不透叶安歌此时话里的真假。 不过,当下也由不得她去思忖太多,下一瞬泛着明亮光泽的电梯门就在她的眼前大敞开。 电梯外,有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等候着。他们看着电梯里的两人先是停顿了一会儿,而后才鱼贯而入,各自寻找着这趟电梯之旅最合适的落脚点。 顾云清被拥挤的人群间隔挡着看不清叶安歌的表情,不过她想既然她要离开了也没有必要再跟叶安歌汇报什么。 当下,她便小心地避让着进来的人,往电梯外挪着步子。 就在即将踏出电梯的那一刹那,她的腰被人从后头轻巧地一勾,整个人因着这突然的力道不得不又往后退了两步。 这么一耽搁,电梯门便在她眼前快速合上。 而后在门的反光镜下,顾云清看到了一脸震惊的自己和腰上这只手的主人——叶安歌。 * 叶安歌一直是个阴晴不定的性格。这一点顾云清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只是想不通,为什么她又出尔反尔,过来打搅自己的清净。 明明当初是她那么决绝地赶自己走的。 自电梯门合上后,过程中再无其他楼层停靠。一直到了一楼,一个个才迈着轻巧快速的步子从这个窄小的空间里撤了出去。 叶安歌什么话也没有说,过程中也没有与顾云清对视,只手牢牢地箍着她的腰。电梯门一打开,她就换搂为拉,径直带着顾云清往外走。 见状,顾云清的神志逐渐回脑,身子挣着不愿挪动:“我要回去了,我妹妹还在等我。” 不论叶安歌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她都不愿意奉陪。 话音未落,前方人的步子倒是应声停了下来,优雅地转过身,抬高眼皮看她。 “不想让你妹妹出事的话,现在就跟我走。”说这话时,叶安歌不耐烦地皱着眉,手上的力道随着她的话音逐渐加重,显然刚才的一番对话已经让她的耐心耗尽。 闻声,顾云清无奈地抿紧了嘴,不再挣扎。 她就算能不顾忌自己,也不能不顾忌自己的妹妹。 等拉着顾云清上了车,叶安歌就彻底放开了手,像是被什么脏污的东西碰到了似的用湿巾擦着手。 顾云清轻叹了一声,平淡地撇开脸去。 她现在不像以前,也懒得猜测叶安歌的心思。 之后一段冗长的时间里,一人开车,一人看着窗外,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待过了约半个小时后,顾云清看着窗外越来越陌生的风景,微张了张嘴,终是有些不确定地偏头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她本以为叶安歌会带她去她们惯常待在一起的那栋别墅,可是按现在这行走的时长和窗外不断倒退的灌木来看,显然她们今天另有一个目的地。 闻声,叶安歌似嘲似讽地转头看了顾云清一眼:“安心坐着。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对我的玩具下死手的。” “我不是......” 我不是你的玩具。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顾云清被叶安歌的话一刺,瞬间失了语,干脆闭上眼等着停车的那一刻。 * 不知过了多久,在经过一段分外颠簸的路段后,行驶了很久的车辆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下车。” 顾云清应声睁开了眼睛,不过却先是疑惑地看了一眼叶安歌的背影。 不知怎的,刚才叶安歌说话的声音虽然依旧冷淡,但她却从中感受到了一丝少见的紧张。 不是她带自己来的吗,又为什么会紧张? 半晌,她撤回目光,自嘲地摇了摇头也打开了车门。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叶安歌这般冷静的人怎么可能还会紧张呢。 她们今天的目的地是一栋石制别墅,远远望去能见着它在黑暗中微微闪着亮光。 在这栋别墅的周围生长着一群葱茏的高大树木,空气中能依稀闻到树木野草的鲜腥味。尽管没有看得那么真切,但顾云清也能大致判断出这栋别墅肯定比她们之前的那栋更加豪华。 通向别墅的只有一条勉强能看出来是路的小道。不知是周遭的湿气很重还是因为下过雨,路上坑坑洼洼的。清冷的月光照下来,数十个缩小版的池塘交错地绵延开去。 顾云清看着眼前的路况,又是一声轻叹,只能小心地避让着脚下的泥泞,一步一顿地往前走着。 但没多久,她摇晃的左手就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握紧。 叶安歌没有与她对视,只攥着她的手不发一言,轻松地带着她跨过那些坑洼的地方。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别墅的大门。 顾云清打量着眼前陌生的别墅,其实很想问为什么她们要来这里,但想到之前不甚愉快的对话,她忍了忍又将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叶安歌轻车熟路地打开门,也不知是忘记了还是故意的,她握着顾云清的手并没有立即松开,反而是愈发攥得紧了。 古朴的大门一经推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一股陈腐的灰尘味扑面而来,像是一个长期未洗澡的老人突然朝她们打了个哈欠。 顾云清禁不住轻捂住口鼻,皱紧眉,忍着不适打量着四周的布置。 “这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我在这儿一直住到十五岁。”叶安歌背对着她用面纸擦了擦桌上附着的灰尘,轻声说道。 顾云清闻声微怔,惊愕地回头看她,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应什么。 这好像是叶安歌头一次跟她说关于她以前的事。 不过,叶安歌似乎也并不需要别人的回应,自顾自继续说道:“那十五年里,日子过得不算特别有趣,但也不至于过分无聊。母亲每次去国外表演回来总会给我带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逗我开心。两个人待在一起也没什么所谓的大烦恼。” 顾云清认真地听着,听到这儿,忍不住紧了紧手上的力道。 叶安歌曾有一次喝醉了跟她粗略地提过一嘴她母亲的事。据说好像是一个曾经很有名的舞蹈演员。 她后来根据名字还特意偷偷上网搜索过。不过找到的资料很有限,只有一张舞台剧照,以及一个令人唏嘘的结局——喝酒过量致死。 兴许是感受到顾云清的安慰,叶安歌转过身来,难得地对她笑了笑:“你不是之前总说看不透我吗?我今天就告诉你,我叶安歌内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云清尽力将自己的视线从那抹好看的笑容上移开,谨慎地应着:“不说也没有关系。” 因着第六感,她总觉得叶安歌待会儿要说的将会让她动摇彻底离开她的决心。 但叶安歌既然开了个这个口,那么她必然不会停下。 * “别人要么是以为我是个眼高于顶的天之娇女,要么是在私底下肆意嘲讽我是个被叶广坤好意捡回来的私生女。但谁又真正了解过,我是不是真的稀罕叶广坤这些个施舍呢。” 只见叶安歌缓缓松开手,在沾满灰尘的客厅里踱着步,眼里逐渐漫上一丝癫狂。 说到这儿,她一把掀开沙发上罩着的白布。 积压在其上的灰尘像是一个个细小的雪花在昏黄的灯光下漫天飞舞。淡棕色的沙发表皮上赫然有一块不小的区域被大喇喇地撕开,犹如张开的大口,依稀能让人看到里头的芯子。 叶安歌的手指定定地指在这残缺的区域上头,似忆似叹:“这儿原本靠着我母亲的头,也淌着她带着热度的血。在这里,我亲眼看着她开枪杀了自己。” 话音未落,顾云清有些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身子不由地向后轻退了一步:“怎么......不是......” 不是喝酒过量吗,怎么会是以这种方式自杀的呢? “害怕吗?是,作为这世上第三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你确实该害怕。”叶安歌轻笑了一声,可是这笑却听起来像哭一般,“不过,故事说到这儿还没完。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我母亲是什么所谓的喝酒过量而死,但谁又想过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我之前的十五年只有我的母亲,所谓的爸爸对我来说像是每次来走个过场的陌生人,更是一个不速之客。” 说着,叶安歌走到顾云清的背后,轻柔地抬起她的左手,遥遥指了指沙发:“在我母亲自杀的时候,她的身上还压着一位我的好爸爸特意带来的‘贵客’。” 紧接着,她又拿起顾云清的右手,笔直朝脚下一点:“那天的后来,就在这里——我们正踩着的地方,他身下的人换成了我,但死的人变成了他。” 闻声,顾云清呼吸倏地一滞,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要爆开一般,狂跳得厉害,全身的血液似是倒流一般让她整个人瞬间站不住了。 在即将瘫到地上的时候,叶安歌及时地将她托住,带着热气的声音从她的耳畔传来:“这就是你想知道的我,一个被我费心掩饰起来的我。怎么样,是更讨厌我了还是更怕我了?” 顾云清因着害怕和震惊不由自主地颤着身子,眼泪跟开了闸似的淌落下来。 她从前都认为叶安歌只是因为身份带来的高傲,却从未想过她竟遭遇过如此令人发指的事情。 半晌,她竭力平了平气,伸出手颤颤地抚上叶安歌的面颊,轻声道:“我......我只是更心疼你了。” 打心里心疼。 一滴接一滴的眼泪沿着颊边淌到叶安歌箍着腰的手臂上,听罢她不由地瑟缩了一下,面上鲜见地怔了怔。 末了,眼见着滴下来的眼泪越来越多,她软了眸光,一把掰过顾云清的下巴,双唇没有任何犹豫地覆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40章 这是叶安歌最温柔的一次,也是地点选得最不合时宜的一次。 不过,却也是最能让顾云清放松的一次。 待一阵漫长的时间过去,叶安歌微微撤开身子,抚了抚眼前仍有些惊魂未定的顾云清的脸颊,托着她的身子不紧不慢地往别墅外走去。 顾云清则犹如一个没了灵魂的玩偶,只是顺着她的驱使走,身上不住地打着冷战。 她仍旧没从方才的故事中走出来。 叶安歌依旧是单手带上了别墅生锈的大门。 只是,在合上门的瞬间,她眼神里的温柔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惯常的冷漠。 * 顾云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只知道再一晃神,她已经来到了她和叶安歌之前住的那栋别墅。 看着眼前熟悉的配置,她胸口那颗悬着的心脏终于缓缓落了下去。 “晚上吃这个可以吗?”叶安歌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下巴朝下,点了点锅里的荷包蛋,问。 她身上套着一个粉红色的围裙,手里拿着深灰色锅铲,搭配在一起看上去有些说不上来的奇异。 顾云清不由笑了笑,点了点头。 得了回复,叶安歌似是有些欣喜,像小孩一样收回头,只余下噼里啪啦的油响声。 有了人做饭,顾云清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便干脆抱着一个靠枕靠在沙发上干等,顺带理理有些杂乱的思绪。 在今天这趟出行之前,可能她还能一脸笃定地说自己绝不会再陷进去,不会像许辞说的那样失掉自我。但真实地了解了叶安歌的往事后,不得不承认,她彻底动摇了。 她一直认为叶安歌的骄傲背后隐藏着的是一个无比缺爱的小孩,所以在她们相恋的过程中她也认为自己有责任去给她填补那些缺少的部分。按许辞的话来说,就是用她的自我去平衡叶安歌的匮乏。 如今听到她亲口说起她的过去,这也证明她之前秉持的信念是不无道理的。 想到这儿,顾云清不由站起身来,拉开厨房门走了进去。 听到动静,叶安歌回头看了她一眼,以为是她饿了,当下拿着锅盖挡着飞溅的油星,极为快速地说道:“等会儿,饭还没做好。” 顾云清只是温柔地看着她难得慌乱的模样,并未说话,末了,伸开双手从身后紧紧地抱住她,将脸颊轻轻地贴在她的背上。 有那么一瞬间,叶安歌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像是要躲又像是不习惯。 不过最后的最后,她只是将火关掉,放松了身子往后依了依。 “安,我以后不会离开你了,就算你赶我我也不会。”顾云清轻声道。 叶安歌闻声转过头来,冷哼一声,面上有着熟悉的骄傲神情:“哼,你别想多了。我说那些,可不是要你可怜我。” 顾云清只是笑了笑,细致地摩挲着叶安歌消瘦的面颊:“那就当你可怜我。让我陪着你,好吗?” 话音刚落,叶安歌就别开脸去,继续开火做饭,仿若刚才并没有与人对话。 顾云清决心已定,倒也并不在意叶安歌的回答,缓缓松开手,不再留在这儿打扰叶安歌的做饭进程。 火力再次催动着油星的溅起,在一通细碎的嘈杂声中,一声明快且清晰的“好”传到了即将离去的她的耳朵里。 顾云清终是释然地笑开,迈了最后一步离开了厨房。 * 虽然头一次见叶安歌真的下厨,但最后端上来的食物倒也不像是新手能做出来的水平。 除去荷包蛋之外还有几个清炒的时蔬,不论是卖相和口感都跟外头买的不相上下。 吃饭过程中,两人并没有多余的沟通,各自默默吃着饭。 顾云清闷头吃着,将盘子里的菜都吃掉大半,无论谁看都能清楚地知道这顿饭有多么合她的胃口。 之所以这般表现,因为她知道叶安歌虽然不会直白地问好不好吃,但会一直默默观察着她的表情。 果不其然,直到饭毕,叶安歌的嘴角都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顾云清擦了擦嘴,也是浅笑着勾起嘴角。 正在此时,她口袋里的电话突然震颤了起来。 在安静的氛围中,这声响显得格外突兀。 方才去别墅的一路上都没有信号,这会儿回来后她一直精神恍惚着,也一度忽略掉了这频繁的震动。 思量着兴许是顾念晚只见着外卖没见着自己,才一直打的电话,顾云清朝叶安歌歉意地看了一眼,快速接了起来:“念晚,我刚刚接到一个朋友电话,说她有点事找我。我今晚就不回去了,你不用担心。” 这么一股脑儿说完,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传来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云清,我是许辞。” 闻声,顾云清不由怔了怔,下意识拿起手机稍稍侧开头去,压低了声音:“噢小辞啊,怎么了?我刚刚还以为是我妹妹。” 此话一出,对面的叶安歌擦嘴的动作顿了顿,目光几不可察地扫向她。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你明天有没有空的。上次忘了预约,我这次就提前来打个招呼。” “是这样。明天我要陪我朋友,应该没有时间。要不你后天来场馆吧,我到时候肯定在的。”顾云清想了想回道。 “嗯好的。那打扰啦,你早点休息。” “嗯嗯,晚安。” 待挂断了电话,一回头就正好对上了叶安歌考究的目光,顾云清愣了一瞬迅速避开眼,有些心虚地捋了捋头发。 “是谁打来的?”叶安歌将纸放下,直白地问。 “是许辞。”担心叶安歌乱想,她又赶忙补了一句,“她在场馆定了一年的瑜伽课程。我是负责她的老师。” 叶安歌闻声手指在桌上思忖似的点了点,似想到什么,她意味深长地应道:“上次你跟我突然闹脾气,是不是因为碰到了她们?” 被说中心事,顾云清面色微赧,点头道:“嗯。那天是她们第一次来。” 她们都默契地避开了秦飒的名字。 叶安歌略挑了挑眉,没再多问什么,站起身,自觉地收拾着碗筷。 但她这副沉默的模样,反倒让顾云清更加紧张。 半晌,她也站起身来,拉住即将要走的叶安歌的手坦白道:“我和许辞成为了朋友。安,你会怪我吗?” 她不想撒谎骗叶安歌,也知道瞒不过叶安歌。 叶安歌不以为意地应道:“不生气是假的。所以趁我还没有生更多的气,你现在赶紧去洗澡。哄人的方法可多得是。” 说罢,给了顾云清一个戏谑的眼神,趁她愣神的时候,轻笑了声挣开手往厨房里走去。 只余下顾云清后知后觉变得愈红的面颊以及由缓转急一路往上的脚步声。 * 与此同时,在另一面的许家。 许辞在挂断电话后,将手机放到一旁,舒服地将头枕在秦飒的手臂上。 “我们刚才说到哪儿来着?噢对,你刚刚说云清之前是和叶安歌在一起的。” 秦飒将脸侧过来,笑着看她:“你不是说什么你对我们的事情了如指掌吗?听到顾云清是叶安歌情人这件事,你怎么看上去那么惊讶?” “人要善用夸张手法。不过,我也没骗你啊,大事件我都知道啊。就是这种小细节,我不记得罢了。”许辞边说着也边侧过头来与之对视,“不过,上一次见到云清的时候,她的状态很差,还跟我说她失恋了。那估计是已经和叶安歌分手了吧。而且刚才我预约的时候,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恢复得不错。那我应该不需要防着她了吧?” 私心里来说,她对顾云清倒没什么特别的敌意。就算是刚才秦飒千叮咛万嘱咐地说着她与叶安歌的密切联系,她这心里也提不起半点戒心。 对她来说,顾云清就是一个为爱痴狂的可怜人罢了。 闻声,秦飒挑起许辞的下巴,好整以暇地调侃:“左一句云清右一句云清的,你这是让我先吃醋好还是先回答你问题好呢?” “你这人真是!”许辞故意拉长了脸,没好气地轻拍了一下秦飒的手:“我都被你吃干抹净了,你还有什么醋好吃的。严肃点,咱们聊正事呢!” 被许辞假模假样地一凶,秦飒乖乖收了手:“我知道你把她当朋友。不过,别忘了这么多年来,她待在谁的身边。就算分手了,叶安歌也会再回来找她的。” “都彻底分手了还去找,不像是她的作风吧?”她总感觉像叶安歌那样骄傲的人,甩起人来应该是干净利落型的。 秦飒却是笃定地摇了摇头:“叶安歌的性格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单一,甚至说她是故意让别人以为她是这样的。” “说到这个,我还挺好奇叶安歌的真实性格的。”之前许辞在去叶家吃饭时,看着周遭无比贴近自然的装修就起了疑心。 毕竟一个人的性格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跟她的原生家庭有关的。 “叶广坤是不是像那些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比如虐待她啊,还是怎么着的啊。”说罢,许辞又立马摇了摇头,“可是不对啊,叶明哲好像跟她的关系不错,叶广坤肯定也是默许了他这样做的。” 秦飒也不等许辞继续迷惑下去,开始解释道:“叶广坤和叶安歌的母亲在她没出生之前就彻底分手了。当时为了补偿她们,他还特意给了她母亲一栋郊外的别墅外加500万。但是在叶安歌十五岁那年,她母亲突然死亡。叶广坤那时才知道有这么个女儿的存在,急匆匆把她接了回来。” 听到这儿,许辞倒是更懵了:“那叶广坤对她很好啊,为什么她还能派人去杀他?这不合理吧。你这些事是她亲口跟你说的吗?” “这些是我前世从叶明哲口中套出来的话。至于叶安歌跟我说的。”似想到什么,秦飒不由皱起了眉,神情变得严肃,“她只提了一句。她说她这辈子第一个杀掉的人便是她的母亲。” 犹记得当时的叶安歌摇晃着红酒杯,带着夸张的笑意靠在她的肩上,跟她惬意地带过这件事,如同在说别人家的笑话。 寥寥几语,让当时的秦飒分不清她话里的真假,也猜不透她当时心里的所想。 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41章 许辞猜想着叶安歌可能的性格成因都是与叶广坤有关,倒是一直没往她去世多年的母亲身上想。 如今听罢,她摩挲着手臂,不禁也觉得有些瘆得慌。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假的。”秦飒却又出声道。 “假的?”许辞停了动作。 秦飒点了点头,面上严肃的神色并未减少:“关于她之前的十五年只有她自己知道是什么样。这就意味着她可以对不同的人说不同的版本。只要她想。” 叶安歌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变色龙般的存在。她最喜欢的是将别人打造成她希望的那样,所以她会在必要的时候假装吐露自己的“陈年往事”,以达到她塑造人物的效果。 她在最迷茫的时候曾经无比信任叶安歌说出的一字一句。直到后来机缘巧合在别人那里听到同一件事的不同版本,这份信任就开始递减,直至怀疑占据主导地位。 “话虽如此,但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总有人会知道她的真实过去的,就比如叶广坤啊。他可是当时去接她的人。”许辞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 但紧接着,她略怔了怔,而后整个人倏地一下子弹坐了起来。 半晌,她激动地摇晃着手,转头看向秦飒:“噢我知道了。她派人去攻击叶广坤,是不是就是因为他是她那段过去的最后一位见证人?” 就算这不是主因,但叶安歌发布命令之前一定事先考虑过这个层面。 毕竟撒谎撒多了的人最担心的就是真相被公之于众。 许辞的这番分析,秦飒自然也是认同的。 “那么叶广坤一定会死。” “叶广坤活不了。” 而后两人几乎同时出声道。 半晌,许辞又躺回到秦飒的身边,将脑袋往她颈边靠了靠,继续道:“现在的问题就是不知道叶安歌会怎么动手?而且我们能想到的,身为叶家人的叶明哲肯定也能想到。” 她对叶安歌那段被隐藏起来的过去倒是不甚在意。毕竟叶安歌如今的性格已经定型,不可能会因为别人知晓了她的秘密而改变。最重要的是,她也不是那个可以去救赎她的人。 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去阻止。 秦飒顺势环住她,把她往自己身边带近了些:“只要她不是亲自去动手,那这世上肯定有另一个人知道她所有的安排。我们且等等看。” “嗯。” 毕竟再精巧的计谋总会存在那么点破绽。 * 待聊完了正事,两人相互依在一起,又无言地过了很久。 不知不觉时钟已经指向了十一点。 许辞从秦飒的怀里缓缓退出来,笑着催促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工具人,你可以走了。” 昨天是侥幸,今晚她们俩不仅出了柜,而且全家人都在,她们可不能胡乱折腾。 秦飒自是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听罢却丝毫没有动作,反倒轻勾着嘴角,又将许辞拉到怀里。 许辞一个猝不及防,不期然间正对上秦飒嬉笑的脸,后知后觉地伸手打她:“别闹了。王妈可一直都候在外头呢,万一......” 那些未尽的话语被迫留在口腔中,鼻尖一瞬间萦绕着熟悉的清甜玫瑰的香味—— 是秦飒身上的香水味。 见状,许辞先是一惊,残存的神志在指引着她推开凑得极近的某人。 但是渐渐地,随着香味侵袭得愈深,她如同中了蛊一般缓缓闭上眼,双手忍不住爬升,轻轻勾住了秦飒的脖颈。 时间似乎在两人身上停止了效用,又像是被无限拉长了。 半晌,在本能彻底战胜了许辞的理智之后,鼻尖的香味却是愈离愈远。 末了,许辞不满地皱着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只看到秦飒玩味地半撑着脑袋,正看着她笑。 “工具人的福利时间已经结束。我要走了。” “嗯?你这就走了?”许辞下意识追问。 条件反射的问话换来的是某人意味深长的轻笑:“怎么,姐姐舍不得我了?刚才不是还赶我走吗?” 话音未落,许辞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某人套路了。 当下她假咳了一声拍了拍仍有些发热的脸颊,不去看秦飒:“咳我的意思是你走的时候顺便帮我关个灯。你可不要乱想。” “是我乱想,还是姐姐你在乱想?”清甜玫瑰香再次扑鼻,许辞能感受到自己的脸颊已经红了个透。 秦飒这人自从之前与她互明身份后,总是喜欢在调戏她的时候叫她姐姐。 这个称呼以前她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自从昨晚后,她只觉得这个词一响起就能让她感受到别的意味。 末了,许辞干脆破罐子破摔,一脸正气地昂着脖子:“干嘛,我就乱想了,你怎么着吧。姐姐我光荣地献出一血,就是让你这么欺负我的吗?” 因着羞赧和气愤,她这一回答不由自主地升了嗓门。 说完后,不仅是面前的秦飒有些愣住,就连发声的本人都有些后知后觉地抿紧了嘴,连连眨着眼睛瞟向不远处的房门。 这么晚了,大家应该都睡了吧。应该没人听到她这句话吧? 要是听到了......哎,她真不敢想象。 她屏着呼吸,心虚的目光在房门和憋着笑的某人间来回游走,只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装着沸水的热水壶,头顶喷着气,里头烧得慌。 待听着外头什么异常的声音都没有响起,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末了,她恨恨地离还在笑着的某人远了点,半靠在背垫上,对着房门豪迈地一指:“Get out of my room!Rignt now!” 秦飒看着小孩子一样生着气的某人,竭力憋着笑,站起身有模有样地朝许辞敬了个礼:“Yes,madam!” 在即将打开房门的时候,她又快步返了回来,笑着轻啄了一下许辞泛红的脸颊:“姐姐不要生气。下次我让让你。” 许辞一愣,半晌,红着脸低头笑开。 真拿这人没办法。 气。 * 天知道昨晚许辞是怎么进入梦乡的。 辗转反侧到凌晨,眼前似乎还残存着某人那张“讨厌”的脸。 本以为今天能一觉睡到自然醒,谁能料到一大早她却是被一阵毫无节奏的敲门声给吵醒的。 “王妈,别再敲了,我不吃早饭!”她将被子蒙在头上,烦躁地咕哝了一声。 她现在因为缺觉已经有些暴躁了。 但是“王妈”似乎是误解了她话里的意思。 因为话音未落,她就听到无比清晰的开门声,以及急匆匆的脚步声,且这两种合起来在许辞听来格外响亮。 “王妈!我不是说我不吃......”许辞没好气地掀开被子,紧皱着眉坐起身子。 下一秒,倒是没见到王妈,反而是看到满脸喜色的许治泽,屁颠屁颠来到她的床边。 许辞愣了一瞬,而后登时拉长了脸:“你,我数五秒,马上从我房间走开并且轻轻带上门。五......” “四三二一零。老姐,我跟你说,我昨天和婉儿告白成功了。”许治泽不以为意地握住许辞伸出的五指,兀自喜气洋洋地说道。 听罢,许辞稍稍放缓了语气,甩开许治泽激动的手:“所以呢?这就是你大早上来敲我房门的理由?” 自家这个傻弟弟还真是个行动派。说是晚宴第二天去告白,还真的去了。 活脱脱的勇士一个。 许治泽的笑容都要咧到耳朵根了,从口袋里神秘兮兮拿出手机,鼓捣了一会儿后噌地一下举到她的面前:“你看你看,我家婉儿她长得是不是很漂亮?” 许辞揉了揉酸胀的眉间,很给面子地看了几眼。 五官不算特别出挑,但很耐看。气质较好,看上去有些忧郁且人畜无害。 “嗯,好看好看,跟你很般配。”只要不是叶安歌,她都能夸出花儿来,“说完了是吧,现在给我出去。你老姐要睡觉了。”说着,她就想直挺挺地躺下去。 她自认自己这个姐姐已经算是仁义了。都这样了,也没骂他。 可是下一瞬,她就被许治泽拎起胳膊倏地提了上来。 “姐,我还没说完呢!人秦飒都跑了一圈步回来了,你怎么还睡呢?你们身为一对,不应该互相学习吗?” 话音未落,许辞只觉得火气霍地一下涌上了她的头顶。 真是,一个两个都不让她睡个好觉! 末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一旁的抱枕就很不淑女地往许治泽身上招呼,一字一顿地喊道:“学习你个头,她体力好是应该的。警告你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姑奶奶我要睡觉!” “还挺押韵呢,姐。”许治泽没眼力见地笑着,将抱枕稳稳地挡住,“哎呀好了好了,我来就是问你待会儿能不能跟我们去吃个午饭?我想带婉儿见见你。” 许辞愣了愣,暂时收了抱枕,改为环抱着胸瞪着他:“见我干什么?而且这么快就见家长不太合适吧?” 被问及,许治泽脸上的喜气笑容敛了些许,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 见状,许辞眼珠略转了转,困意倏地散去,只促狭地盯着许治泽:“哦吼,看不出来啊许治泽,你可真行!” “我我......怎么了?”许治泽被夸得一脸懵。 “还装呢。你是不是先上车后补票,现在开始见家长走流程了?啧啧啧,我们小泽真是‘年少有为’。”许辞撩了撩自己蓬乱的头发,笑得笃定。 话音未落,许治泽又是一愣,紧接着领悟到言外之意脸噌地一下涨红,像是地板烫脚一般在地上慌乱地踱着步子。 “我......她......我们才没有。我找你是因为,我昨天和她虽然告白成功了,但是后来又吵架了。所以我想让你去帮我救救场。姐,你一天天地在乱想什么啊?” 此话一出,许辞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偏生这时候,洗完晨澡的秦飒从外头走了进来,似笑非笑地扶着门,看着她问:“姐姐,你又在乱想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42章 怎么说呢,当事人许辞此时脑子里就只循环着两个字—— 丢人。 “我这叫合理联想。你们懂什么,不要污蔑我!”许辞干脆贼喊捉贼,将耍赖这一块的气质拿捏得死死的。 而后她站起身,故作正经地理了理发皱的睡衣,优雅地上前掸着许治泽的肩膀道:“你小子怎么告白成功了还能和人家女孩子吵架呢?你不知道女孩子生起气来很难哄吗?” 说这话时,她还特意赏了门口的某人一个眼刀。 秦飒收到眼色,轻笑着摇摇头,带上门将背懒懒地搭在其上。 倒是许治泽听完了许辞的话后,原本还剩了点笑意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真的吗?可是我也不知道哪里惹着她了?” “不要慌。你把当时的情景复盘一下不就好了。”许辞继续说道。 谈恋爱之前她就当过不少姐妹的情感顾问,这会儿分析起来自然也是不慌不忙。 许治泽乖乖地点了点头,也不管秦飒还在场,就一五一十兼磕磕巴巴地将那天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我们晚上吃的牛排,但那个酱料不好吃......” “好弟弟,我不想知道你三餐都吃了什么,哪家的菜。你也不是美食评论家,直接说重点好吗?”许辞在忍受了约十分钟的碎碎念之后,不得不出声打断。 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直接像审犯人一样地问。 “嗯好的。”兴许是仍沉浸在回忆中,许治泽难得没有跳脚,“她就跟我说她之前曾在这里打工,还跟我讲这个牛排的酱料是怎么熬的,还说当时她哥哥每晚到这儿来,都会点一份带走。然后我就问她哥哥的事情,说着说着,她后来就突然心情不好,跟我说了声抱歉就走了。” 许辞认真地听到这儿,摩挲着下巴问道:“她还有哥哥?而且,按照你的说法,我感觉人小姑娘好像也没对你生气吧,还能跟你说抱歉呢。” “是有个哥哥,比她大好几岁,不知道是在当保安还是在干嘛。好像是这样,啊不对,我好像是问她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才出来打工的,她因为这个才生气的。” 闻声,许辞眼眸一亮,利落地拍了拍手:“行,那破案了。你啊,也是个直男。小姑娘不生你气才奇怪呢!” “啊为什么?我也没说什么,就是关心关心她啊。”许治泽不解地皱眉歪头。 许辞优雅地坐到窗沿,有模有样地解释道:“你想啊,她这么早出来打工肯定是家庭条件不好。像这类孩子心思都比较敏感,自尊心也比较高。你这才跟人家约会半天,就这么直白地戳人家痛处。你说人小姑娘难不难受吧?” “可我是关心她啊。”许治泽又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你是好心,可你也得看准时机播撒爱心吧。我寻思她估计当时就跟你就提了一嘴她家里的情况,你就一直刨根问底。” “姐,你怎么知道?”许治泽一脸吃惊样,“要不是她生气了,我还准备把我的备用卡给她的!我卡里头还有我存了很久的压岁钱,还没用完呢。” 许辞端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看着自己的傻弟弟:“小泽啊,你老实告诉姐姐。你那一个足球队的女友都是骗人的吧?怎么这么点眼力见都没有呢?都说了那是人家的痛处,她能稍微跟你提就证明人家是信任你的,但你一直问,可不就相当于在人伤口拼命撒盐吗?而且饭还没吃完就准备直接给卡,我也不知道该说你憨还是说你蠢了。” 许治泽被教育得一阵失语,大有种将头发挠秃的架势。 他以前的女朋友都是他说什么她们就听什么,生气了他买个包就哄好了,都不需要他主动说什么。谁想到现在这个,他想着办法去关心,反倒惹人家生了气呢。 “那姐,你说我现在怎么办啊?” 许辞这会儿反倒是不急着回答,停顿了半晌才问道:“你要带我去和她吃饭这事儿,她同意了吗?” 许治泽被话题转得愣了愣,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而后憨憨地点了点头。 “那行。待会儿你自己去挑个她可能喜欢的礼物,价钱适中能表达你的歉意就行。到了中午,你就先认真道歉,但注意过程中不要替自己解释一句也不要甩锅。然后你们就像之前一样吃饭,不要再讨论之前的话题就好了。” “这......这就好了吗?”来自直男许的疑惑。 许辞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大脑袋:“不然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你怎么怎么关心人家吗?她都答应你出来吃饭了,肯定已经是不怎么生气了。你要知道,女孩子要是真生起气来,才不会理你呢!” 话音刚落,门边就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 许辞假意不去看某人,开始凶巴巴地发逐客令:“好了,走走走,你赶紧去买礼物。我待会儿要换衣服了。” 许治泽这会儿心事已了,爽快地点点头,脚下的步子也迈得飞快。 在经过秦飒的身边时,他犹疑了半晌出口问道:“你那什么......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饭?” 他到现在还有点怕秦飒,也不知道怎么称呼秦飒合适。但秦飒现在是她姐夫,不对,她姐的女朋友,他还是想尽量顾及到她的。 秦飒从门上让开身子,淡然地点了点头:“好。” * 待许治泽乐颠乐颠地下了楼,秦飒这才将门关上,缓步走向许辞。 许辞虽一直没有抬头看秦飒,但一直竖着耳朵仔细留意着她那处的动静。 待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假装板着脸,嗡哩嗡声地说道:“你怎么还没走?” 闻声,秦飒又是一声轻笑,拈起许辞的下巴精准地亲了一口:“昨天惹急了某人,现在我送礼物来了。昨天是我的错,姐姐可以原谅我吗?” “嘁,你这算什么礼物?现学现卖吗?”许辞很快地反啄了一口,傲娇地挑了挑眉,“现在礼物抵消了。所以,我还可以生气。” 天知道她还生什么气,就是不想让某人觉得自己这么好哄。 说罢,她挣开下巴上的手,擦着秦飒的肩膀故作优雅地站起身:“我呢,要开始换衣服了。你呢,出门右转,麻溜的。” 秦飒一阵失笑,双手撑着身子坐在床边,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怎么样才能让我的女朋友不生气呢?” 话音未落,原本还“冷”着脸的许辞微顿了顿,而后傲娇地掂了掂步子,慢悠悠地转过身,向她意味深长地勾了勾手。 “要让我不生气也不是不可以。你先站到这儿来。” 见状,秦飒微眯了眯眼,毫不迟疑地站起身,向她走去。 “然后闭上眼睛。”许辞狡黠地避开秦飒想捞自己的手,像条灵活的小鱼般往后小退了几步,“哎哎哎,站那儿不准动啊。不然,我就更生气了啊。” 她的小脑袋里可是正酝酿着一个大计划的,可不能在一开始就失败。 秦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过还是依言收了手,站在原地。 “还有闭眼!”严苛的许小姐已上线。 秦飒眸光愈深,但只能照做。 “好,就这样。不准动啊!”许辞满意地捂着嘴偷笑,拿起衣服走到某个木头人的背后。 紧接着,不紧不慢地开始换衣服。 “木头人”在听到刚开始的拉链声时,身子略晃了晃,像是想回头。 许辞憋着笑,立马假装严肃地提醒:“哎咳,你注意点啊!I’m watching you!” 没错,她今天就是要让秦飒体会体会之前她受过的“折磨”。 让她看不见碰不着。 想到这儿,她刻意放大了每一个动作的音量,并且离得某人极近,营造出一种她的呼吸吐纳都在秦飒周围的感觉。 就这么自顾自玩了半晌,面前的“木头人”除去一开始轻晃了几下后,之后就仿若入定了一般站得笔直。 见状,许辞突然觉得自己这个恶作剧有些没意思。 是她魅力不够大吗?还是她制造的动静不够大? 她不明白。 当下她撇了撇嘴,悻悻地离远了些,准备开始正经地穿衣服。 谁料刚拿起衣服比较了个正反,一抬头她就正撞上一双熟悉的深邃黑眸。 “你怎么......”许辞被冷不防吓一跳。 下一秒,她手上的衣服就被大力地甩了出去,紧接着整个人就被某人带着慌里慌张地跌入了一团混沌之中。 在逐渐不清晰的思绪中,她微闭着眼,也趁乱作了个简短的反思。 总而言之,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往好一点的方面想,她的定力比某人还是高出了不是一点半点。 也可能是自己魅力太大。 “喂,你......你不是说让让我的吗?” “下次一定。” * 到底是能早起晨跑的年轻人,精力总是比常人充沛很多。 外加上食髓知味,许辞只觉得自己被颠来倒去,好一阵才最终落到实处。 末了,她的大计划彻底宣告失败。 ——又是热心市民秦女士给她更的衣。 不过得亏许治泽这家伙光买礼物就买到12点,等到通知她们去餐厅吃饭的时候,已经是两点多。 刚刚好给了她们一个缓冲的时间。 因为许治泽要先去学校接赵婉儿,而秦飒这个阶段还并没有考驾照,许辞便只能招呼老陈送她们俩一程。 等到了餐厅,她又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小镜子仔细地审视了一番今天的妆容仪态,待确认无误后才敢推开车门。 秦飒在一旁一直笑看着她,自然也是紧跟着下车,跟她并肩往里走。 许治泽选的这家中餐厅环境总体还可以,跟他们平常吃饭的地方虽然不能相比,但胜在不怎么吵闹,又离学校不远。 许辞打量着周围默默点了点头,心里想着许治泽总算是把她的话记到心里去了一次。 “许治泽的女朋友也是我们学校的吗?”秦飒同样打量着,问道。 她和许治泽是同校的,只不过许治泽大四她大一。 许辞点点头:“跟他同班。女孩叫赵婉儿,还蛮特别的一个名字。” 话音刚落,秦飒却是一皱眉:“赵婉儿?” 这个名字她怎么觉得在哪儿听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43章 察觉到身后的人慢了下来,许辞回头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吗?” 秦飒略摇了摇头,收了思绪,步子跟了上来:“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熟悉?噢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也想到了那部古装剧的女主?她们名字还挺像的。”许辞想当然地回道,以为她跟自己一样。 “是挺像的。”秦飒笑了笑,但总觉得她的熟悉和许辞的不太一样。 待真切地见到了赵婉儿,她才明白过来她那阵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 * “姐,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晚?而且还都穿得这么厚,赶着过冬吗?”两人一坐下,许治泽就自顾自开始问道。 前一个问题倒还好,后一个问题则让刚坐下的两人同时一尬。 许辞假装淡定地提了提自己的衣领,忍不住呛了回去:“今天的主角又不是你,少说几句会怎样?” 要换作还在家中,某许姓男子头上现在肯定已经多了几个包了。 “我这不是要找个开场白吗?”许治泽嘀咕了一声,紧接着就向女朋友撒娇,“你看看我姐,别的不会就知道凶我。她以前可温柔了。” 赵婉儿轻浅地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手,似是劝慰又似是宠溺。 许辞瞥了一眼正腻歪着的两人,心下一阵了然。 看来她们刻意晚来了一会儿,许治泽已经把女朋友哄好了。 “你好,婉儿是吧。初次见面,我是许治泽的姐姐许辞。我弟经常在我耳边提起你,不过你可比他形容得好看多了。”她伸出手笑了笑道。 端庄得体的大姐姐已上线。 见状,赵婉儿面色微红,有些受宠若惊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回握住:“您好。谢谢。治泽也一直跟我说起您。” “我估计他十句有九句在吐槽我吧。”许辞冲她点点头,握完便慢慢收了手,开玩笑道。 “没有没有。他一直说您很好,也很宠他。”赵婉儿浅笑着应着,坐了下来,仍旧有些紧张。 “是这样。”许辞点完菜将菜单顺势递给秦飒,对许治泽笑着挑了挑眉,“算你小子有点良心。” “那可不!”许治泽憨笑着,对自己竖起了大拇指:“我可是驰名好弟弟。姐,你赚翻了!” 许辞优雅地赏了他一个大白眼。 不过,他这一句倒是终于把气氛搞得热了起来,笑声此起彼伏。 末了,赵婉儿不经意一抬头对上一副考究的目光,脸上的笑意僵了僵:“您好,这位是?” 她指的是对面的秦飒。 “噢忘了介绍了。”许辞闻声看了一眼秦飒有些异常的神色,在桌下勾住她的手先出声道,“这位呢,是我的女朋友秦飒。不过她比你们小几岁。你和小泽一样叫她小秦就好了。是吗,小秦妹妹?” 秦飒原本有些绷着的脸因着许辞上扬的声调稍稍放松了点,勉强对一脸拘谨的赵婉儿笑了笑:“你好。秦飒。” “嗯你好,你好。”因着之前许治泽已经对他大致说过她姐姐的事,当下赵婉儿也并未过多吃惊,很有礼貌地回以一笑。 不过打完招呼后她就默默垂下头,仍是对这个陌生的女孩子有些忌惮,总感觉那个目光像是把她整个人一下子看透了一般。 * 接下来的吃饭过程中,依旧是由许家姐弟来负责桌上的气氛。 赵婉儿也努力配合着,只有秦飒一直是话不多的那个。 “不好意思,我要去一趟卫生间。”半晌,许辞擦了擦嘴歉意地冲赵婉儿笑道,顺势在桌底下拉了拉秦飒的衣袖。 “一起吧。”秦飒了然地接道,同样地擦了擦嘴。 待两人并肩离开餐桌后,赵婉儿这才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秦飒的背影,面上有着疑惑。 另一边,进了卫生间后,许辞直接问秦飒道:“怎么了,看你一直严肃得很?是不习惯吗?” 刚才她虽是一直给对面两人聊着,但余光仍留意着身旁的秦飒。 秦飒只是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突然想起了这个赵婉儿的身份。” “身份?她能有什么身份,难道你之前认识她?” 秦飒抬眼看她:“还记得之前你跟我说叶安歌的保镖打了许治泽吗?” 许辞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记得。好像叫什么明来着?” “赵明。赵婉儿是他的亲妹妹。”秦飒直截了当地抛出了答案。 话音未落,还在洗手的许辞瞬间吃惊地回头看她:“不会吧,世界这么小的吗?” 许治泽好不容易摆脱了叶安歌,现在遇到的这个女朋友还又是和叶安歌有关的。 “那她是好人还是坏人?”她拿着纸擦了擦手道。 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要是别有用心,她这个姐姐可就得当场棒打鸳鸯了。 秦飒既未点头也未摇头,只是轻叹了口气:“只能说是个可怜人。” 几乎是见到赵婉儿的第一眼,她脑子里就冒出来一幅画面——化着艳俗浓妆的赵婉儿面上堆着不熟练的媚笑在光怪陆离的灯光下穿梭于一堆或肥或瘦的酒客中间。 犹记得当时的叶安歌见她盯着赵婉儿有点久了,便“好意”介绍了她的身份。 赵明父亲原本是叶安歌酒吧的负责人,后来起了坏心思卷钱跑了,一直没回来。赵明为了替父亲还债就只能辞掉原本的工作一直给叶安歌当保镖,赵婉儿则继续上学。 但后来赵明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出了车祸,且叶安歌又不是善人,赵婉儿便大学还未毕业就被勒令到酒吧来工作。 说到这儿,秦飒的讲述略停了停,眼中漾起了一丝不忍。 许辞敏感地察觉到她的情绪,紧了紧她的手轻声问:“之后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我再去酒吧的时候,那里的人告诉我赵婉儿突然疯了。”说到这儿,秦飒皱着眉,声音转低,“是叶安歌派人做的。” 方才她一直绷着脸,倒不是对赵婉儿极为介意,而是因为她对她极为愧疚。 这就跟她不想见到顾念晚和叶明哲是一样的道理。 因为她无法顶着那些沉重的回忆和浑然不知的他们谈笑风生。 知晓了来龙去脉,许辞对叶安歌的狠辣程度又加深了了解的同时,心里也有了一个计较。 末了,她揽着秦飒的腰,安抚道:“好啦,那都是过去式了。现在她可是许治泽的女朋友,你也知道咱们许家可是从老到小出了名的护短。叶安歌想对她动手,门儿都没有。所以,不要担心。我说了要陪你一起做这些事的啊。” 闻声,秦飒难得放松地笑了笑,温柔地回拥住她,脸颊轻轻贴紧她的耳侧。 好像跟许辞在一起久了,她心底萦绕着的那团戾气越来越少。 自己也真的在变得越来越好。 * 待秦飒的状态调整好之后,她们这才重新回到了桌前。 “你们回来得刚好。我加点的招牌麻辣小龙虾终于到位了。”见着两人慢悠悠地回来,许治泽双手戴着一次性手套,欣喜地招呼道。 赵婉儿也条件反射地笑着看向两人,不过招手的幅度比起许治泽来内敛许多。 不经意间对上秦飒的目光,她下意识地想垂头偏开视线,但察觉到秦飒似乎柔和了几分,她停了动作,试探地抬高眼皮又看了秦飒一眼。 秦飒迎着她的打量,冲她淡笑着点了点头。 被冷不丁抓了个现行,赵婉儿脸颊微红,也回了一个点头。 虽是不解秦飒突然的变化,不过当下她心口真实地一松,也终于不再拘谨紧张。 可能是许治泽终于意识到他是这桌唯一一位男士,手套换了一副又一副,其余三人的碗里龙虾肉则是多了一堆又一堆。 “许治泽,我看你剥龙虾的技术不错。毕业了以后就入这行吧,保证人见人夸。”许辞将浸满酱汁的龙虾肉送到口中,捂着嘴夸道。 许治泽听罢将最后一个大龙虾肉送到赵婉儿的碗里,自恋地昂着脖子笑:“剥什么龙虾。姐,难道你不觉得你弟弟有去当大明星的潜质吗?我去代言龙虾还差不多。” 凭良心而论,以许治泽这个长相,套个小鲜肉的标签还是不过分的。但许辞可不会顺着他夸。 “你都说了是潜质,那就是表现得不明显。但你剥龙虾的技术可是经过我们三市场验证了,保准你有前途。”她继续调侃。 此话一出,其余两人脸上皆是泛起笑意。 “姐,给弟弟我留点面子。”许治泽偷瞄了赵婉儿一眼,面上微赧的同时也像是被传染了似的也莫名跟着笑。 “那行吧。”许辞看了眼甜蜜的两人,轻抿了口红酒,趁势问道,“对了,婉儿,你毕业后想做什么工作?” 被突然问到,赵婉儿先是一愣,而后略抿】擦了擦嘴,应声道:“我应该还是做本专业的工作。当个程序员之类的。” 许辞点了点头,抛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橄榄枝:“那你有没有兴趣来许氏工作?” 闻声,赵婉儿又是一愣,下意识看了许治泽一眼,有些紧张地攥着筷子:“有......当然是有的。但......” “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替我们公司招揽人才,不是因为许治泽特意开的后门。你有想法的话,我就给你安排面试。面试过了,你可以自己决定去留。当然,你有别的心仪的地方也大可以去选择。”许辞大大方方地说着,尽量降低她的心理负担。 许氏集团旗下公司众多,且又涉及各行各业。对于刚毕业的新人来说,这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赵婉儿想了想,末了,抬头直视着许辞道:“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不过,我想到时候自己去投简历,再获得面试的机会。” 这番回答倒也符合赵婉儿的心性,许辞欣赏地看了她一眼,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客气了。我还没感谢你选择了我们公司呢。” “好啦,就听见你们感谢来感谢去的。怎么没人感谢感谢我啊?”许治泽看着你来我往的两人,边擦着手边适时搭腔。 话题一转到许治泽这儿,许辞就立马恢复到该怼就怼的状态:“这是你该做的好吗?伺候三个大美女,你瞅瞅这餐厅里头哪个男生有你这样的福气?” 许治泽一被怼,当下只能连连点头称是。 这亲姐姐能说,姐姐的对象能打,他只能认栽。 到头来,苦还是他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44章 吃完饭后,依旧是兵分两路,许治泽开车载着赵婉儿回去,许辞和秦飒则选择在这附近随便逛逛。 他们方才吃饭的餐厅旁边刚好是一家大型商场,外加今天的天气较热,她们便想也未想地就进去消食兼解暑。 “你说婉儿性子这么好,赵明是不是也差不多?”她们的话题仍旧停留方才的赵婉儿身上。 秦飒牵着她的手,摇了摇头:“本性可能差不多,但在叶安歌身边待久了,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变化的。” “那倒也是。” 正这么边聊边走着,似想到什么,许辞步子停了下来,突然从包里拿出了手机。 “等一下!” “嗯?怎么了?”秦飒疑惑回头。 许辞则是未答,面色突然变得严肃,像扫描仪一样快速浏览着手机界面,手指谨慎地划了划最终点在屏幕的右上角。 被这一突然的阵仗搞得一脸懵,秦飒忍不住又问:“是出什么事了吗?难道是叶安歌那边......” 话未说完,面前的许辞却是一改刚才的严肃,倏地笑开,憨憨地把手机举到她面前:“没啥大事,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我好像好几天没在超话签到了。” “超话?”秦飒不明所以地看了手机一眼,念出了上面的字,“这也太晚了?这是什么?” “对啊。这是叶明哲和顾念晚的CP超话名。我现在可是里头的铁粉了。”许辞一脸骄傲地收了手机,又低头琢磨了一会儿,“而且我还加了她个人的粉丝群。说起来,我好像也好久没看群了。” 秦飒只感觉一个个不知名的词汇在她耳边飞来飞去就是钻不进大脑。她唯一记住的就是没啥大事四个字。 “哎巧了,顾念晚今天刚好在附近办新剧发布会。”许辞刷了一会儿群,兴冲冲地又说道。 见状,秦飒不觉一阵好笑:“你什么时候跟她这么熟了?像个小粉丝一样。” 这个样子的许辞她还是头一次见。 许辞笑了笑,也不隐瞒:“就上次我跟你说我去跟她要签名照的时候啊,我们就互留了联系方式。我们偶尔私底下会有联系,但为了避人耳目,主要是避叶安歌那边的耳目,我基本都是通过粉丝群来了解她的动态的。” 有一说一,粉丝群的消息可比其他渠道来得快得多,而且还准确。 秦飒点了点头,等她看完消息才继续牵着她往里走:“那我们是逛一会儿再去追星还是现在就去?” 许辞却是摆了摆手:“不追不追,我可没那个精力。我就是看看她最近有没有出啥事,保镖请了没,再看看有没有什么狂热粉。不过还好,目前还算太平。” 她可没忘记她自己还有第二个任务要做。虽然是保证男女主结婚,但大前提可是两人都得活着。 叶明哲现在有权有势,除非叶安歌亲自动手,要不然他肯定没什么问题。唯一能让她担心的就是顾念晚的安危。 毕竟她是个公众人物,很多时候必须要曝.露在人前。而危险就可能隐藏在周围的人群当中。 秦飒听罢瞬间心领神会:“所以你是防止她出现跟前世一样的结局,才又是加什么超话又是进粉丝群的?” 虽说前世顾念晚的结局是她直接造成的,但都是叶安歌在背后出的主意。难保这次她不是请另外的人故技重施。 “Bingo!”许辞点点头,“咱能防着一点是一点,谁也猜不准叶安歌若是下狠手,会怎么做。” 说话间,许辞周身似是上涌着一层使命感,看上去颇为好笑。 虽然秦飒为了弥补之前的错误,也会尽力对付叶安歌来帮助叶明哲他们,但她还没有许辞考虑得如此周到,连他们俩的个人安危都顾及到了。 思及此,秦飒就势揽住她的肩膀,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问得认真:“我发现你像是带了什么任务来似的,关心这个提防那个的。你怎么不先考虑自己的安全问题呢?” 话音未落,许辞不由怔了怔。 虽说她之前跟秦飒提过一嘴系统的事,但一直没说起过她的任务。不过,主要也是这事也很难解释。 要真说起来,秦飒是书中人物这件事就得先排在前头说。 “噢我有吗?没有吧。我的安全问题我不担心,这不是有秦小姐你这个现成的保镖在我身边吗?”许辞调皮地眨了眨眼,试图敷衍过去。 秦飒听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倒也不再多说什么。 兴许只是她自己想多了吧。 * 某豪华酒店的大厅内。 人头攒动,闪光灯的喀嚓声此起彼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最前方拿着话筒的几人中。 在几人的头顶上方则摆着一个明晃晃的横幅——“《京城疑云》新剧发布会”。 “欢迎各位记者朋友今天到场。目前导演及几位主演已经就位,大家可以就电视剧相关的内容进行采访。”西装笔挺的年轻主持人在一旁有条不紊地cue着流程。 话音未落,人群中就有一个带着圆框眼镜的女人拿着话筒站了起来,目光直指顾念晚:“我想采访一下顾念晚。近日有消息称您和叶氏集团继承人叶明哲分手了,请问您能解释一下是什么原因呢?是否与叶明哲最近公布的订婚婚约有关呢?”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皆是一片哗然。 顾念晚和叶明哲在一起又分手的消息也不知道是谁爆了出去,但一经爆料,这个消息就被各大营销号疯传转载并添油加醋,仿若各个都是当事人。现在这个已经成了最近热度最高的话题。 本以为公关之后这件事的热度会降下去,谁料却是持续发酵,掀起了一阵猜测狂潮。 如今正赶上顾念晚的新剧发布会,各个记者早就跃跃欲试着向她刨根究底。 这个女人应该只是个开头。 顾念晚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看着台下一个个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尽量让自己保持平和:“我觉得还是就我们这部剧来进行讨论。” 主持人在顾念晚回答完之后也及时地控场:“机会就只有一次哦。大家还是尊重各位演员和导演的劳动成果,多问问与今天的主题有关的问题吧。好,来,下一个。” 这回站起来的是一个看上去有些精明的中年男人。他也依旧是选择顾念晚来问。 “这部剧叫《京城疑云》,女主是一个战时的苦命女子,游离于当时几个优秀的男人中间,只求着能找个依靠。请问您当初选择这部剧的时候,是否是因为觉得女主与您自己相像呢?” 这个问题比起前一个更加尖刻,且明显带了点攻击成份。 主持人下意识回头看了顾念晚一眼,准备跳过这个话题。 但顾念晚已经提前出声,声音无比冷静淡定:“这部剧中,在当时的环境下,女主身上有着世俗和家庭的双重压力。她与男主是彼此欣赏,互相成就,不存在谁依附谁一说。对于其他男人,她没有办法决定那些人对她的感情,但她一直保持着自己的原则和底线。所以,我觉得您用‘游离’这一词并不妥当。至于我选择这部剧的原因,一是我相信导演团队的能力,二是我觉得我有能力将这个角色塑造得完整饱满。” 这番话说得很有条理且冷静,又顺带介绍了女主的人设,基本到这里这个问题就算是完美答过去了。 但那个男人显然并不是个能轻易被打发的人,趁着主持人愣神的功夫昂着下巴紧接着又问:“您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请问您承认您和这个角色身上的相似性吗?比如游离于和叶氏的继承人以及嘉世前总经理方虎之间,甚至使得方总为了您与妻子大打出手?” 此人仍旧选用了“游离”一词,且问题问得更直白。 话音未落,在场的人又是一阵惊呼。 众人看向顾念晚的目光带着比之前更深的考究,就连主持人一时之间都忘记了控场。 顾念晚看着人群中央那个神气扬扬的男人眉间不由一紧,总觉得此人似是有备而来。 为了她而来。 末了,她站起身,攥着话筒答得不卑不亢:“我觉得您对女主有误解,对我亦是。造谣虽然不需要成本,但为了您自己考虑,我还是希望您谨慎发言。我们随时可以对您追究责任。” 男人被怼得一怔,恨恨地坐了下去,不过仍是对着话筒小声嘀咕了一句:“自己做的好事还怕别人说不成?” 这句“无意”的嘀咕经由话筒的放大,清晰地落到众人的耳朵里。一时之间,众人的表情像是纷繁的调色盘般精彩。 顾念晚攥着话筒的指节用力,环顾了一圈周围,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冷静,但心里还是不由一沉。 她知道这个故意向她泼来的脏水还是被有些人当真了。 * 待这个闹剧过后,主持人也总算回过神来,继续走着流程。 只不过为了照顾顾念晚的心情,之后他都是特意选择让其他人接受采访。 顾念晚落了个清净,便坐在一旁心里默默思忖着方才男人的问题。 她和叶明哲的事被人谈论倒是不稀奇,但她和方虎是怎么产生联系的。 方虎与她只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只是客套地夸了一句她的衣服好看。除此之外,他们之后便没了接触。 可是为什么偏偏选择造谣他们俩? 想到这儿,她抬高眼皮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男人所在的方向。 但让她吃惊的是,才一会儿功夫,那个地方已经人去楼空,仿若根本没有这么个人出现过似的。 见状,顾念晚眼皮一跳,越发觉得事情变得格外蹊跷。 发布会流程并不繁琐,很快就到了尾声。 一众演员以及导演从里侧缓缓退场。 顾念晚因为站位离出口最远,便垂着手安静地在人群后面等着。 就在此时,她猛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她身后传来,紧接着两边的肩膀同时受到一股沉重的力道。 她今天出席活动穿的是一套黑色连衣裙,肩膀毫无遮挡。 受到这么毫不保留的一击,她整个身子一沉,肩胛骨犹如被劈碎了一般涌上强烈的痛意。 顾念晚吃痛地捂着肩膀,一脸惊恐地转过身去。 只见一个健壮的光头男人狞笑着看着她,双手仍保持着方才击打她的手势,大声喊道:“顾念晚,你会有报应的。现在只是小警告,要是再插足别人的婚姻,你就等着给你姐姐收尸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45章 光头男人的嗓门很大,一时之间原本闹哄哄的大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两人对峙的方向。 涉及到顾云清的安危,顾念晚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当下也不管众人的目光,向前一步问道:“我不认识你。你是谁,又是谁派你来的?” “你管我是谁。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种当小三的!”光头男虽然此刻已经被保安制住了,但嘴里仍旧不客气地叫嚣着。 听罢,顾念晚眉梢紧锁,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缓缓转过身往里走去。 “这青天白日的,哪儿来的疯子?你们主办方怎么做事的!”陈放这时候已经带着保镖冲到了她的身边,愤怒地瞪了一眼她身后的男人,又柔声问她道,“小晚,你没事吧?哎,你这肩膀怎么这么红?” 顾念晚没有接话,将视线从远去的男人身上收回来,轻轻摆了摆手:“我们先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她现在迫切需要厘清今天发生的事情。 在闹哄哄的众人散去之后,有一个面熟的年轻男人拿起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叶总,方虎那边已经开始动手了。” * 秦飒和许辞也没有在商场闲逛多久,之后便打电话让老陈过来接她们两个。 “我明早有一节重要的大课,今晚就不回去了。”一上车,秦飒就轻轻拉着许辞的手说道。 因着有前车之鉴,许辞第一个反应是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之前托缪可发来的课程表。 待放到了图片正正好看到第二天明晃晃的“电磁场与电磁波”几个大字后,她这才不好意思地撇了撇嘴:“行,我知道了。你去吧,学业为重。” 知道许辞还惦记着之前自己撒谎去塑胶工厂的事,秦飒赶忙赔笑道:“我保证,这次我一定会早点回来的。” “行了行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又不是黏人精,非得要人陪。”许辞傲娇地挑了挑眉,“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忙得很。” 话说,她最近也得去许氏一趟。嘉世这个项目成了,她是时候去向许瀚伟先生邀功了。 秦飒只是笑了笑,将许辞的手掌包在自己手里握紧。 因为餐厅距离学校本就不远,即使是老陈很有眼力见地放缓了车速,在几个对话回合结束后还是精准地停在了校门口。 见状,秦飒边说着边手拉开了车门:“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某非黏人精没有应声,直直地盯着她,又不自然地撩了撩头发,轻咳了几声。 秦飒略反应了一瞬,而后合上车门坐了回来,好笑地挑了挑眉,明知故问道:“怎么了,嗓子不舒服吗?待会儿让陈叔叔给你买点喉片。” 闻声,许辞瞪了她一眼,恨恨地咬了咬下唇,仍旧未吭声。 见状,秦飒又是一阵笑,也不再逗她,捧起她的脸颊轻啄了一口。 “不够。”某女王低着声音傲娇地提醒。 “我知道。” 话音未落,许辞的脑袋就被拉得靠近了秦飒几分,秦飒侧着头挡在她的面前,对准她鲜艳的红唇精准地覆了上去。 浅尝辄止,一触即分。 “满意了吗,姐姐?” “差强人意吧。”许辞总算是笑了起来,指腹微微摩挲着眼前人的下巴,“记得早点回来。我好像已经有一点点想你了。” 因着顾忌到老陈的存在,她刻意将最后一句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听罢,秦飒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只小猫的细爪轻轻地挠了一下,既酥且痒。 “好,你等我回来。” 半晌,她又在许辞弯起的笑眼上留恋地啄了一下,这才开了车门往学校里走去。 * 在秦飒走后,许辞又是挪到窗前看了她的背影好久。 再一回头,轻叹了口气的同时就见着前座的老陈隔着后视镜正在看她。 当下,她这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尴尬地沉默着。 不过老陈和王妈一样都是从小看着她和许治泽长大的,比起佣人更多的是像长辈一样对待他们。 感觉到许辞的尴尬,他笑着收回了目光,仿若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默默启动着车子。 见状,许辞也是就此松了口气,身子懒懒地靠在背垫上,看着窗外。 待学校的建筑物在她的视野里消失,她包里的手机蓦地响了起来。 “怎么了,这么快就想我了吗?”方接起,她就下意识地说道,理所当然地认为是秦飒打来的。 电话那头背景音有些嘈杂,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抱歉,外面有些吵,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听到是顾念晚的声音,许辞瞬间恢复了正经,身子坐直:“啊没什么。顾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话音未落,顾念晚顿了顿才回道:“我想麻烦你帮我查一件事。” 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捂着嘴在说话,仿若在小心地避着什么人似的。 “好,你说。”觉察出不对劲,许辞微敛眉,快速戴上耳机,与此同时将通话界面切换到聊天群中看了看。 群内的小粉丝已经炸开了锅,一条又一条地刷着新剧发布会出现的谣言以及末尾袭击顾念晚的那个光头男人。 “我想让你帮忙查一下今天发布会上突然发生的事是不是都是嘉世前总经理方虎的妻子派人做的。”顾念晚一口气说了出来,语气也渐渐变得谨慎,“我也想知道她的背后是不是明哲的姐姐在指使。” 这是当时她在事件发生的一瞬间想出来的可能。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 还有一点,她还是没弄明白为什么偏偏是造谣她和方虎。明明是没什么联系的两个人。 许辞认真听着,目光在手机屏幕上那个被放大后的光头男的脸上停了停,半晌冷静地出声道:“你现在方便吗?我待会去你家找你。这件事我得当面跟你谈谈细节,包括方虎这个人。” “嗯好,可以。” 待挂断电话,她冲前座的老陈报了一串地址,而后又绷直了背快速给章程打了个电话。 不知怎的,她现在心里泛起了一丝莫名的紧张,而且这种紧张感愈加强烈。 好像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 * 秦飒回到学校后,并没有急着回宿舍,而是先去打印店将自己抽空做好的实验数据图打印了出来。 上次虽说是让缪可帮她去上了实验课,但缪可光跟别人激动地炫耀签名照了,实验数据全是照搬的别人的。 她便只能向老师以实验数据不清晰为由申请又做了一遍实验。 将打印好的数据纸拿在手里,再一抬头,就见着一个熟悉的窈窕身影从她的面前径自掠过,直奔向不远处的年轻男人。 赫然便是赵婉儿和赵明两兄妹。 秦飒打量了赵明几眼,末了,将数据纸折好放到口袋中,悄悄跟了上去。 “哥,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学校找我?”赵婉儿雀跃地挽着赵明的手说道。因着赵明的职业特殊,她几乎是很难有和他单独见面的机会。 即使是见到了,也只是匆忙打个招呼。像今天这样兄妹俩慢悠悠地散着步还是头一次。 闻声,赵明只是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略显皱巴巴的礼物盒子,递给她:“呐,这是给你买的生日礼物。刚好今天在附近工作,我就想着先给你送过来。” “啊,我哥真好。”赵婉儿感动地抱了赵明一下,欣喜地拆开盒子。 待见着里头精致小巧的项链,她不由又是一阵惊呼:“哇,这项链好漂亮。哥,你是涨工资了吗?” “嗯对,对,最近刚涨的。”赵明卡了一瞬,有些支吾。 见状,赵婉儿戴项链的动作一顿,脸上的开心减了些许,只有些担忧地看向他:“哥,老实说,你买项链的这个钱是哪儿来的?” 他们的家境摆在这里,债主突然涨工资已是可能性极小。如今自家哥哥的反应又如此异常,她不得不起疑心。 想到这儿,她将项链递还给赵明,面色严肃:“哥,我生日不要礼物都可以。爸已经不是我的榜样了,我不希望你有一天也变得不好。” 此话一出,赵明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起来,原地快速地搓着手,急着为自己证明:“我我不会的。你相信我,我我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 “真的?”赵婉儿盯着他,语气仍旧有些不确定。 因为她的哥哥一撒谎就容易眼神飘忽加结巴。 “真的真的。这是一个客户送给我的。他最近在和我们合作一个项目。”说这些的时候,赵明突然表现得正常了很多,也不结巴了。 见状,赵婉儿又盯了赵明半晌,而后才点点头,松了口气,接过了他手里的项链戴上脖子。 “我戴着好看吗,哥?” “好看好看,我妹妹最好看。”赵明憨憨地应着。 他这个人向来是妹妹开心,他就开心。 待笑着转了一圈,似想到什么,赵婉儿犹疑了一瞬,又继续说道:“对了哥,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但是,你得先保证,不要生气。” 闻声,赵明脸上的笑意收了收,神色有些紧张:“你先说是什么事,我再看我要不要生气。” 也料到了是这个回答,赵婉儿微抿了抿唇,断断续续地答道:“就是......那个......我交男朋友了。” 每冒出一个字她就抬眼观察一下自家哥哥的脸色。 她知道赵明一向很疼她,但对她的恋爱一直看得很严肃。从小到大,一旦有男孩子向她表白,赵明总会举着拳头气势汹汹地去警告一番。 不过,奇的是,今天赵明的反应则与平常不同。 没有暴躁,没有生气,赵明听罢表现得很平静,甚至有些欣慰的模样:“嗯,你也该谈了。叫什么名字?有时间约出来见一面吧。我想看看他对你好不好。” 见着赵明反常的模样,赵婉儿惊奇之余又有些不安:“哥,你怎么了?感觉这不像是你的风格。怎么说着说着眼里还闪泪花呢,我只是交男朋友,又不是嫁人?” “谁哭了,是沙子糊了眼睛。”赵明抬起衣袖胡乱擦了擦眼泪,不在意地笑道,“好了,不扯我了,你继续说。他是之前你一直跟我说喜欢的那小子吗?” “嗯就是他。他叫许治泽。他对我很好,除此之外他的姐姐和妹妹都很关照我。”说到这儿,赵婉儿干脆兴冲冲地将午饭时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 浑然没注意到赵明瞬间僵住的身子以及突然变得复杂的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46章 待赵婉儿绘声绘色地讲述完之后,赵明脸上的震惊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寒霜覆面般的严肃。 末了,他沉声说道:“不行。你们不能在一起。谁都可以,就他不行。” “为什么?可你还没见过他呢!”赵婉儿微怔了怔,上扬的嘴角垂了下来,话里尽是难以置信。 她不明白明明上一刻还满心欢喜的哥哥为什么突然毫不留情地变了脸。 见着赵婉儿难过的模样,赵明有一瞬间的心软。 半晌,他咬紧了牙偏开眼,心意已定:“我说不行就不行。马上去跟他分手,要不然你就别认我这个哥哥!” 这句狠话犹如一个狠狠的耳光打在赵婉儿的身上,让她整个人不由失神地往后小退了半步。 “哥,为什么,为什么啊?你都还没见过他,你怎么就这么武断......” “我不用见他。光他是许家那边的人,你们就不能在一起。”赵明不客气地打断道。 “可......” “别说了!跟他们家的人在一起,我们都会有危险的!”说到这里,赵明已经有些激动,仿若那些危险就在他的眼前。 要是换作别的普通人,跟叶家扯不上关系的普通人,他绝对不会这样激动。可谁让赵婉儿偏偏就是和许家的人扯上了关系。 赵婉儿被哥哥的表情吓了一跳,但想着许治泽憨厚善良的模样,她提了口气决意跟自己的哥哥争辩到底。 只是还未等到她出声,就听到身后蓦地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他们俩只不过是谈个恋爱,能有什么危险?” 此声一出,兄妹俩同时循声向后望去。 * 就见着秦飒从一条窄小的鹅卵石小道轻巧地走出,向他们俩的方向缓步靠近。 看到秦飒,赵婉儿眼眸亮了亮,有些欣喜又有些惊讶,而赵明则是立马像个刺猬一样危险地绷紧了脊背,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秦飒的一举一动。 “无意偷听,但现在你方便让我和你哥哥谈谈吗?”秦飒走到赵婉儿身边,似是没注意到赵明警告的目光,只淡定地偏头问她。 秦飒虽说比赵婉儿小几岁,但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却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明明是在询问她,却像是在下达一个不容置疑的命令。 “噢噢好,可以。”赵婉儿愣愣地点了点头,在离开前又看了自家哥哥一眼,转头对秦飒又担心地补了一句,“秦飒,我哥哥没有什么恶意的。他......他只是关心我而已。你们不要起冲突。”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知道赵明身体素质很好,又一直是做的保镖工作,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劝着秦飒。 “嗯我知道。”秦飒点点头,给了她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又转头看向赵明,“我们只是谈谈而已。” 赵明依旧是防备地看着她,并未吭声。 待赵婉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后,他这才僵硬地回道:“秦小姐,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你应该知道叶总对你们有很大的敌意,要是她知道婉儿和你们扯上关系,你们是没什么所谓,但我们却会因此受到牵连。” “按你的立场来说,这确实是事实。但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一定能让叶安歌得逞呢?”秦飒见招拆招。 闻声,赵明立马就想反驳,似是想到什么,他抿了抿嘴,又转为到沉默。 “你们不要太掉以轻心了。叶总不是那么好惹的人物,就算她能对你不一般,对其他人却是毫不手软的。”半晌,他方出声。 他作为叶安歌的贴身保镖,有些事情叶安歌也不吝于对他提及。其中便包括她对秦飒的那份“特殊关怀”。 秦飒听罢一挑眉,大拇指摩挲着食指的指腹,敏锐地嗅出了赵明话里的不寻常:“这么说,叶安歌是给你安排了什么任务,而目标就是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 “我我什么都没说。”赵明不正面回答,半垂着头,避开秦飒锐利的打量,“谢谢你们对我妹妹的关照。但是我还是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的。” “你同不同意都没所谓,你又不可能24小时跟在她身边。毕竟接下来你应该也挺忙的。”秦飒意味深长地回道。 “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不能在一起。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赵明自知再跟秦飒说下去,很容易说漏些什么,当下说完便转身要走。 “等等。” 闻声,赵明的步子条件反射地停了下来,攥了好几回手心才迟疑地转头看她。 “如果你不能在接下来的任务安排中保证自己的性命,就不要阻拦你妹妹被更好的人保护。排除许家这个身份背景,许治泽其实人很好,而且对你妹妹也很好。关于这点我可以替他担保。”秦飒立在原地,表情认真。 听着眼前人清冷平稳的声音,赵明虽是没什么外显的表情,但不得不承认,他有一瞬间的心安。 待想了想,他将之前差点脱口说出来的话重又吐露了出来:“叶总和嘉世的人联手了,她的计划也跟之前完全不一样。我只能提醒这么多了。秦小姐,你们接下来都要小心。” 说罢,他又拿起手机原地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婉儿,是哥哥。我不会再反对你们在一起。嗯,真的,不骗你。好,记得好好吃饭,注意身体,哥哥可能......可能接下来会很忙,没有时间来看你。”赵明深深地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调平稳,“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用挂念我。嗯好,拜拜。哥哥也爱你。” 秦飒伫在原地默默看着赵明的动作,神情若有所思。 末了,待他结束了通话,她方沉静地出声说道:“赵明,你知道的,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闻声,赵明只是沉默地收了手机,略摆了摆手,最后看了一眼赵婉儿离去的方向,而后便快速离开了。 这次他的步子丝毫没有停留,仿若去意已决。 * 秦飒看着赵明的背影半晌,也缓缓收回了目光。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和苦衷,她已经做到了力所能及的提醒,至于别人能不能听进去她也没有能力去干涉。 不过,在方才的一番对话中,赵明透露给她的信息倒是蛮紧要的。 她本以为方虎已经被她们收拾得差不多了。没想到他现在竟然还有力气扑腾,而且阴差阳错地竟然又和叶安歌联了手。 这也就意味着,现在摆在眼前的事情突然变得棘手了起来。 想到这儿,秦飒边往回走边拿起手机给许辞打电话。 必须给她们先提个醒。 “您拨打的用户目前正在通话中,请您稍后再拨......” 可是接连打了几通,都显示正在通话中。 是在忙吗?还是她那边也出了什么事? 秦飒紧了紧眉,挂了电话。 正低头出着神,猝不及防间,一抹亮黄色的身影倏地从左侧的草丛窜出,迅疾地冲到她的面前。 她下意识地抬眼,只感觉眼前一阵银白的亮光闪过,心神一震,当即凭着警觉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退身子。 尽管她的反应已经很快了,但眼前人的冲劲似是比她的反应更快一步。 就这样,电光火石之间,一把锋利的小刀笔直地没入了她的左肩膀,当场扎了个结实。 锐利的痛意一瞬间冲上秦飒的颅腔,让她整个人猛地一个踉跄,不受控地捂着肩膀,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 这番无意的动作完成后,又是一阵痛意上涌。 她不由闷哼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半晌,她强忍着痛意,缓缓抬头。 待看清来人,秦飒的眼神倏地一凛:“是你。” “当然是我。不是我还有谁?”段梦穿着一件亮黄色的长裙,居高临下地看着秦飒,面上有着十足的癫狂。 她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不是很好。头发没有了往日的光泽,蓬乱如野草。素面朝天,两个深紫色的黑眼圈稳稳地挂在她的眼睑下方,看上去像是一个月没有睡觉了一样。 除此之外,她的手臂和小腿上皆有着深浅不一的淤青。在亮黄色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明显。 “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我爸丢了他干了快二十年的工作。我本来都已经讨得了他的欢心了,但是因为这件事,他对我这个女儿失望透顶!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段梦歇斯底里地叫嚣着,眼睛里盛满了怒火,恨不得将眼前的秦飒生吞活剥。 闻声,秦飒眉梢紧锁,几不可察地往后挪了挪,没有回话,心里快速思考着对策。 这里是一个略偏僻的小树林。傍晚结群散步的人比较多,白天则相对少很多。估计她刚才一心跟着赵明他们过来,身后的段梦则一直悄悄地躲在自己的后面。 “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我最讨厌你这副样子了。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各个都偏袒你。而我费了那么多努力,该有的回馈却那么少。我就不明白,你凭什么,凭什么那些人都对你这么好,难道就凭你这张脸吗?”说着,段梦向前一踏步,径直蹲到秦飒的身前,伸手要去拔刀柄。 见状,秦飒双眼微眯,抬起右手竭力扼住她纤细的手腕,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警告:“段梦,你父亲知道你做这些事吗?你是想让他去监狱里探望你吗?” 话音未落,前一秒还疯癫着的段梦眼神清明了一瞬,自言自语道:“对,我要是杀了你,爸爸会对我更失望的。我不能让他再失望了。” 边说着,她手上挣扎的力道也减了些许。 “是的。所以,你现在赶紧离开这里。一切都还来得及。”秦飒放低了声音,避免刺激到段梦。 虽然不知道段梦的父亲对段梦来说是怎样一个存在,但她只能尽量用这个话题拖延一点时间。 “嗯对,你说得没错。”段梦缓缓收了左手,作势起身,但紧接着她的眼神又霍然涌上了凶狠,右手一并抬起,双手合力上前一把握住了秦飒肩上的刀柄,“但他已经彻底放弃我了。杀了你,反而他会永远记住我!” 闻声,秦飒眼皮一跳,敛着眉,仓促地抬脚踢向段梦的小腹。 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 末了,段梦因着那一脚的痛意弓着身子,但手里紧紧攥着淌着血迹的小刀,面上尽是得意的狞笑。 “别挣扎了秦飒。你再怎么厉害,但你现在伤成这样,能奈我何?说不定你求我,我还能让你舒服一点走呢!” 秦飒面色苍白地瞪着她,虚弱地呼着气,上半身只能靠自己颤抖的右手勉强支撑着。鲜红的血液没了小刀的限制,汩汩地从伤口冒出,蔓延而下很快染红了一半的T恤。 今天被段梦袭击,是她始料未及的。刚才的那一脚已经使出了她仅剩的力气,要是接下来没有人出现在这里,连她自己都无法阻止自己的命运。 这么思忖着,段梦已经提着刀来到了她的面前。 “拜拜了,秦飒。” 这一次她的刀尖直指秦飒的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47章 “嘶!” “怎么了,小姐?” “没什么,不小心被旁边的尖东西划了一下。”许辞看着手掌上飞快渗出血液的伤口,抽了张面纸谨慎地包住,摇头道。 与此同时,一股莫名的烦躁与不安突兀地涌上心口,让她不由皱紧了眉。 这感觉不太对劲。 “小姐,我们到了。”前座老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出神。 “啊哦好。您先回去吧。”许辞顾不得多想,用未伤的手勾住自己的包,而后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好的,小姐。” * 从大门缓步进入,在一楼等电梯的人并不多。 待进了电梯,过程中几乎没有停顿,很快许辞就到了顾念晚的家。 按了几下门铃过后,打开门她第一眼见到的却不是顾念晚。 “云清?你怎么在这里?” 见到是许辞,顾云清面上同样有着讶异,不过一瞥到许辞手上的伤口,她赶紧大敞开门拉她进去。 “先进来吧。你这个伤口不能这样,得先处理一下。”她一面将许辞拉到沙发上坐下一面招呼身后的顾念晚,“小晚,去拿点棉签和碘酒,再把那个创可贴拿过来。” “哦好。”不远处的顾念晚应了声,冲许辞点头打了个招呼,便急匆匆地进了卧室。 许辞正愁在这个场景下会面,不知道该跟顾云清先说什么。这个伤口倒是机缘巧合地恰好解了她俩的尴尬。 “谢谢。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划到了,本来以为用纸压一压就止住了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找话题道。 “再小的伤也是伤。一个处理不好,就容易发炎。我以前想法也跟你一样,后来经验多了,就老实了。”顾云清温柔地笑了笑。 恰逢顾念晚将所需的东西都拿过来了,她就低头先给许辞处理伤口。 见着许辞和顾云清熟稔的模样,顾念晚坐到对面的沙发上,有些好奇地问道:“许小姐,你和我姐姐认识吗?看上去你们还挺熟的。” “嗯认识。云清是我的瑜伽老师,一来二去也成了朋友。”许辞自然地说着,也不隐瞒。 顾云清也是跟着点点头。 “好了,回去之后注意一点就好了。”她细心地将创可贴的尾端弄服帖,抬起头来,“不过,我也很好奇。你们俩又是怎么认识的?刚开门那会儿,我还以为是陈放呢。” 闻声,许辞状似不经意地对顾念晚使了个眼色,先开口道:“我呢,是你家妹妹的粉丝。后来因为一些乌龙事件,一不小心就熟悉了起来。” 顾念晚明了许辞的意思,也没有多补充,只赞同地点了点头。 “是这样啊。”说着,似想到什么,顾云清的目光又有些疑惑地在两人的身上转来转去,“但是,你知道你的男朋友是她的......” “未婚夫”三个字她省掉没说,但她知道她们都明白她的意思。 叶明哲和许辞订婚的消息最近已经被媒体搅得人尽皆知了。虽然她向来不喜欢看这些八卦新闻,但有赵丽这个大八卦在,她也就不得不清楚了。 话音未落,顾念晚又是点了点头。 “我也不想拆了他们这对良缘。但是,我父亲也不是那么容易说通的人。这个婚约其实我也不想的。这一点,云清你知道的。”许辞笑着耸了耸肩,半真半假地说着。 虽然知道顾云清现在和叶安歌分手了,但她思来想去还是选择相信秦飒之前给她的提醒。倘若那叶安歌操纵人心的手段真的了得,顾云清重又沦陷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现在的问题就是不知道顾念晚有没有对顾云清说一些他们计划中的事情。 她希望没有。 知晓许辞的心上人是谁,顾云清理解地拍了拍她的手,转而又问顾念晚道:“那叶明哲是个什么样的想法?他们叶家的人好坏不一的。” 闻声,顾念晚几不可察地看了许辞一眼,略垂了垂眸应道:“我们分手了。他父亲正在医院里养伤,他决定遵从他父亲之前的意见。” 许辞一字一句紧张地听完,末了,心里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她要跟她姐姐实话实说呢。 话音刚落,一旁的顾云清突然从鼻尖冷哼了一声,不客气地说道:“这样不顾自己孩子幸福的男人根本就不配当个父亲。” 说这话时,她浑然没了之前的温柔形象,面上带着深沉的厌恶,仿若从嘴里说出来有关叶广坤的事情都是一件令她恶心的事情。 见状,许辞和顾念晚对视了一眼,同时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解。 但两人皆不便就这个话题接话。 末了,顾念晚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姐,上次晚上你怎么突然就离开了,打电话也好久才接通?没什么事吧?” 顾云清原本还沉浸在对叶广坤单方面的愤慨中,骤然被问,不由怔了怔。 半晌,她不自在地看了身旁的许辞一眼,略撩了撩头发,偏开眼去:“不是跟你说了,有个朋友打电话找我有事吗?因为事情比较着急,我就忘了跟你打招呼了。今天来这儿,也是跟你解释这个的。” 一旁的许辞见着顾云清的模样,又细细咀嚼着她支支吾吾,当下脸色不变,心里却是不由一激灵。 看来秦飒说得没错。 叶安歌果然又找顾云清复合了。 * 而后顾家姐妹俩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着别的事情,因着心思不在谈话上面,许辞这才感受到包里手机的震动。 “不好意思,我先去接个电话。”她看着上面熟悉的来电显示,站起身冲两姐妹歉意地说道。 “好的。”两姐妹同时应声。 待走到卫生间,又锁上了门,许辞这才接通了电话。 “喂。手机刚刚不小心被我静音了,没看到你打电话过来。” 电话那头先是响起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停了很久才断断续续地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是许......许小姐吗?秦小姐现在受了很严重的伤,她......她现在在医院。” 话音未落,许辞愣了一瞬,只感觉脑子嗡嗡的,身子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你.....你说什么?秦飒她怎么了?” “她身上受了两刀。现在人在瑞祥医院。”说罢,电话就被那头的人挂断。 “喂......喂!”许辞叫了几声,整个手掌不受控地扶住了洗手台,因着用力,刚贴服帖的创可贴又顷刻间皱开。 怎么会这样?明明早上人还好好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难道自己刚才突然的心慌是因为秦飒? 许辞越想越乱,脑子如同一团浆糊。 半晌,她烦躁地将手机丢到包里,对着镜子略做了几个深呼吸,紧攥着双手,任由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 不行,许辞,你不能慌。你要淡定,你必须淡定。 待双手已经已经被扣得发麻,她这才堪堪稳住了自己颤抖的身子,勉力打开卫生间的门走了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吗?”顾云清和顾念晚向她的方向走过来,显然是被她刚才突然升高的叫喊吸引过来的。 许辞没办法跟她们俩解释这么多,只冷静地问道:“你们谁有车,先借我开一下。我现在要去一趟医院,很紧急。” 她知道她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话未说完,顾云清就先一步到沙发上快步地拿起她自己和许辞的包,在玄关处招呼她:“走,我送你过去。你现在这样开车不安全。” 许辞没有拒绝,也忘了跟顾念晚道别就脚步踉跄着跟了上去。 顾云清说得没错,她现在根本就冷静不下来。 * 与此同时,瑞祥医院某病房内。 赵明将秦飒的手机小心地放到床头柜上,神色复杂地看着病床上苍白如纸、紧闭着眼的秦飒。 要是他当时晚到一步,眼前人这一闭眼就可能再也睁不开了。 “电话打过去了吗?”轻缓的推门声伴随着一个慵懒的女声传到赵明的耳畔,恰好打断了他的出神。 他飞速敛了眼底的同情,离远了病床,转过身垂手道:“嗯,您给的解锁密码没错。估计许小姐现在应该在来的路上。” 叶安歌不在意地“嗯”了一声,推开赵明,弯下腰细致地为秦飒掖了掖被子,眼神晦暗不明。 “这么久了,有些东西还是没变,你倒也真是固执。不过,要是不那么固执,你就不是我钟意的那个秦飒了。” 叶安歌的声线原本就是妩媚型的,再加上她此刻极为轻缓的声调,听起来就像是在对人撒娇。 赵明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准备从病房里撤出去。 但刚转过身,就听得叶安歌又出声道:“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是在学校?” 这次是对他说的。 叶安歌问得漫不经心,如同在同他话家常,但赵明仍是下意识地绷紧身子,面上竭力保持着平静:“是的。因为发布会现场离婉儿的学校比较近,我又好久没看到她了,就顺路过去了一趟。所以,后来您打电话让我去救秦小姐的时候,时间刚好赶上了。” “嗯。你这次做得不错。”叶安歌听罢并未怀疑。 赵明心口微松,与此同时,也有些惊异地抬头偷瞄了她一眼。 之前无论他完成什么任务,叶安歌从未正经地夸奖过他,至多笑一笑。今天这般还真是破天荒头一次。 他觉得他对叶安歌施与秦飒的那份“特殊关照”的分量还是小觑了。 “那叶总,段小姐怎么办?”他想了想,又问道。 叶安歌优雅地坐到床边,答得果断:“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在她不顾我的命令捅第二刀的时候,她就已经彻底成了弃子。弃子的下场,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 赵明被叶安歌话里的寒意激得打了个寒战,恭敬地应了一声,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待房间里只剩下叶安歌和秦飒两个人,叶安歌面色才又稍微柔和了一点,伸手轻抚着秦飒微微发烫的面颊。 “咱们重生后总共就见了三次面。第一次你就想动手杀了我,第二次你一晚上对我冷眼相对,估计心里也恨不得除我而后快,谁知道这第三次想杀我的你却只能被我救了下来。世事真是难料,你说对吗?你啊,就该乖乖待在我身边,才不会受伤。”说着,她轻勾了勾嘴角,手偏了偏,指腹摩挲着秦飒的唇瓣,低下头去。 末了,一根冰凉的手指精准地阻住了她的来势。 病床上的秦飒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她,神色冷淡:“你太吵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48章 叶安歌轻笑了声,留恋似的轻啄了一下嘴前的纤指,直起身子:“既然早就醒了,何必一直装睡。要不是我问过了医生,第二刀根本就没碰到你的心口,我还真就被你骗过去了。” “所以你就试探我?”秦飒厌恶地将手移开,答得依旧冷淡。 她一直被痛意搅得半梦半醒,倒也不是故意装睡。要不是突然感受到一股浓郁的甘苔调靠近,她还不会这么快睁开眼睛。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叶安歌状似委屈地挑了挑眉,“毕竟我可是真的想一亲芳泽的。这世上可能也就你这个朽木才悟不透我对你的感情。” 秦飒不在乎地冷哼一声:“叶安歌,别再自欺欺人了。你对我根本不是什么爱情。你只是想改造我,想让我变得跟你一样残忍嗜血。” 闻声,叶安歌则是大笑了一声,掸了掸裙子站起身来:“是又怎么样?变得跟我一样有什么不好。你只是不敢承认,之前的五年你跟我在一起有多快乐。是我,发掘了真正的你。也只有我,才真正地了解你。” “是你骗了我!”秦飒沉了声音。 “哼,骗你?”叶安歌不屑地撇了撇嘴,“你倒是说说看。除去你姐姐的事,其余哪件事我骗过你。” “光那一件就够我彻底远离你。” 话音未落,叶安歌很明显地收了笑,双眼微眯,居高临下地睨着秦飒。 秦飒只是同样地冷视着她,浑然不惧眼前人释放出来的危险寒意。 对峙了半晌,叶安歌突然软了声音,轻柔地抚着秦飒的头发,像是在看着自己的爱宠:“小飒,我会让你明白跟谁在一起才是最适合你的。你和我一样,身边空无一人,注定要相拥着取暖。” 秦飒竭力偏开头,想躲过叶安歌的触碰,但下一瞬就感受到左肩伤口猛地一痛。 ——叶安歌另一只手轻轻按在其上,状似不经意地研磨着。每猝不及防地加重力道,秦飒的表情就痛苦几分。 “另外,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要是你再阻挠我的计划,我也并不介意我自己一个人走下去。知道吗?” 痛意一圈一圈地从伤口处往外扩散,秦飒不屈服地皱紧着眉,倔强地瞪着她:“你的耐心可以留给任何人,我根本不稀罕。多得是人要陪着你,比如顾云清。” “哼,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叶安歌慢条斯理地收了手,轻蔑地勾了勾嘴角,“我只喜欢我征服不了的东西。能轻易被我改造的,通常都只配成为我的棋子。她自然也一样。” 虽然不得不承认,顾云清跟其他的棋子相比,确实有点不同,但她有着最不能让叶安歌容忍的一点。 ——就是妄图用那可怜又多余的关爱来改造她。 从来就只有叶安歌把别人拿捏于手掌之中,绝不可能让她对别人听之任之。 秦飒神色复杂地看着叶安歌:“叶安歌,你有过爱的人吗?还是你生来就这么冷血?” 闻声,叶安歌脑子里一瞬间划过一个人像,但是下一瞬她就倏地大笑了起来。 这一笑的持续时间很长,一直等她眼角笑出眼泪,她才平了平气停了下来:“怎么办,我好像生来如此。难不成这世上就准许那些善人存在,我们这些骨子里藏着坏血的人就不配呼吸着空气吗?” “配,您可不就最配了吗?”伴随着中气十足的说话声,病房的大门被大力地推开。 许辞甩了甩长发,笔直地走了进来。 * 听到动静,叶安歌先是顿了顿,而后才慢悠悠地转过身去。 “我原不知道许小姐还有偷听的癖好呢。”见着许辞,她话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眼神冷肃。 秦飒则早在许辞一出现就立马将目光挪了过去,眼里瞬间漫上了欣喜。 许辞并不理会叶安歌带刺的嘲弄,只自顾自走到秦飒的身边,查看她的身体状况。 “我刚刚忘了问医生了,你身体怎么样?怎么会突然受伤呢?又是谁伤了你呢?”她抚着秦飒的面颊,放软了音调。 “没事,不用担心。”秦飒宽慰似的拉了拉她的手,笑道,“就是肩膀受了点伤。” “那是谁送你来的?之前是一个男人用你的手机打电话给我的?”许辞轻呼出一口气,但仍是不放心,将来的路上一直思考的问题都恨不得全问出来。 一旁的叶安歌不客气地插嘴道:“是我派我的保镖救了她。” 很明显,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让她很不爽。 闻声,许辞这才正式抬眼瞧她。 一开口便是一针见血地回怼:“救?你确定不是贼喊捉贼?” “许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叶安歌环抱着胸,面上带着浓重的探究,仿若今天第一次见到许辞。 “别装了。大家都是聪明人,你对我家秦飒觊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呢,她一颗心就执着地扑在我身上。以你这般心高气傲的样子,虽然舍不得杀了她,但肯定要给她点教训。说不定就是手下一个没注意,没顺着你的意,把事情搞砸了,你就只能派你的保镖过去补救。” 许辞层次清楚地分析着可能发生的情况。 见着秦飒没什么大碍,她的心神早就稳定了下来。再加上还有这么个大情敌摆在她的面前,她的战斗力更是噌噌噌地往上飙涨着。 话音未落,叶安歌又是一怔,半晌轻快地拍了拍手:“是,你猜得都没错。要不是我知道没有人跟你来得及说些什么,我还真以为你是在场的人呢!” 待说完,她又快速收了手,双眼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许辞:“时至今日,我才发现我一直误解了一件事。原来不是秦飒一直在阻挠我的计划,反倒是我从没在意过的你,一直在暗地里给我使绊子。这么看,无论是嘉世的收购案还是方虎突然的遭遇都是你搞的鬼吧?” 确实。她的注意力这阵子都全身心地放在秦飒的身上,根本没有对这个许辞抱有戒心。 但现在这么突然一回顾,她才发现这个许辞跟前世的许辞除去相貌以外,性格表现都是完全不同的。光能答应和秦飒在一起这一点,她就该很早被自己怀疑上。 可自己却一直疏忽了。 被叶安歌看穿,许辞倒也不慌张,迎着她锐利的目光答得不卑不亢:“我也发现我误解了一件事。叶小姐你好像也没有那么聪明,这些事你竟然现在才发现。” “呵,前面是我糊涂,我承认。但你也别得意,接下来就该轮到我反击了。我倒要看看许小姐你能聪明到哪儿去?” 闻声,许辞挑了挑眉,却是不急着搭腔,低头在秦飒的嘴上吧唧了一口。 “我用不着那么聪明。反正我跟你不一样。我又不是孤单的一个人。”说罢,她冲叶安歌挑衅地抿了抿嘴,“哎呀,我们小飒可真甜!” 大道理她才懒得和叶安歌讲,直接秀个恩爱就行了。 “你!”这么明显地一刺激,叶安歌犹如受到暴击,双眼几乎是要眯成了一条缝,里面依稀有怒火溢出。 末了,她从鼻尖重重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将高跟鞋踩得咣当咣当地响亮:“许辞,我们走着瞧!” “慢走不送,有缘也别见了!”许辞卷着右手凑到嘴边,放大了音量,继续回怼了过去。 此话一出,高跟鞋的声响明显更重了几分,大有种当场凿出个三室一厅的架势。 * 待烦人的声响渐渐消失在耳畔,许辞这才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松开攥得有些发麻的手,对秦飒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怎么样,我刚才表现得是不是很勇敢?是不是很有气势?” 有些人表面上牙尖嘴利,实际上心里慌得要死。说的就是许辞本人。 刚才要不是秦飒一直在握着她的手给她支撑,她还真担心自己话都说不利索。 秦飒依旧是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掌,赞赏地笑道:“你很棒。我还从没有见过叶安歌如此气急败坏的样子。” “哈哈真的吗?”一经夸奖,许辞也笑开,“不过好像确实是这样。之前我去嘉世谈判的时候,她那个时候好像也没有说得过我。说不定,我就是上天特意派来克她的!” “那我就是协助你的工具人了。”秦飒也很配合。 “哈哈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嘛。”许辞宠溺地捏了捏秦飒的鼻尖,不经意瞥到她肩上的绷带,笑意微敛,眼中漾起满满的心疼,“我刚刚接到电话的时候都吓死了。你身手那么好,怎么会伤成这样呢?到底是哪个人干的?” 今天有那么一瞬间,她脑子里一直在循环着,要是秦飒真的死了,她怕也得当场被抽去半条命。 毕竟秦飒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她存在在这个世界里的意义。她还真无法想象若是秦飒消失了,她该怎么办。 见状,秦飒宽慰似的拍了拍许辞的手,将她拉到身旁坐下,将之前发生的事完完本本地说了出来,包括赵明兄妹的事。 “竟然又是段梦!”听罢,许辞气鼓鼓地咬着下唇,恨不得穿回到那个现场去给她来个天降正义。 她虽然猜出了是叶安歌派的人,倒是唯独没猜出来这个凶手。 还以为段梦这人已经被她撇出了故事线,没想到竟然还有精力过来作妖。而且还使用偷袭这种阴险的手段。 “嗯是她。”秦飒应着,似想到什么,又继续道,“不过,我刚刚昏睡的时候,好像听到叶安歌和赵明在讨论如何处理段梦的事。而且,听起来,段梦好像也是她设置的棋子之一。” “棋子?” 秦飒点了点头。 见状,许辞的面色不由严肃了几分。 如果真是这样,那叶安歌的心思远比她们预估的要缜密得多。 而且今天秦飒突然受袭,也给她们敲响了一个警钟。 就算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叶安歌这种更为冷血的人物。 她完全有能力除掉所有人,包括秦飒。 “我觉得她接下来要对顾念晚和叶明哲动手了。”半晌,许辞看向秦飒说道,并将顾念晚之前在电话里告诉她的事说给了她听。 说起来,顾念晚与方虎结怨这事,还是有她的责任在的。毕竟,她当初要不是以顾念晚的签名照作为□□,也不会将她牵涉进来。 秦飒并未急着出声,脑子试图将吸收到的所有事情联系到一起。 末了,她抬眼看向许辞,语气笃定地总结道:“我想我知道叶安歌的计划是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49章 “是什么?” “她想让我们这些人步上跟前世同样的结局。” “同样的结局?”许辞跟着念道,下一瞬眼睛倏地睁大,“那现在顾念晚身上发生的事就是......” 秦飒点了点头,接话道:“虽然这次引导舆论的事件与前世不一样,但是一旦持续发酵,顾念晚极有可能会经历和之前同样的事。” 说到这儿,她不由紧了紧手上的力道,望着许辞眼里显出一抹担忧:“你也要小心。叶安歌同样也会对你动手的。” 毕竟叶安歌一直强调自己和她一样是孤身一人,那陪在她身边的许辞肯定是她的眼中钉。 尤其是现在她受了伤,更不可能时时待在许辞身边护着她。 闻声,许辞只是略思忖了半晌,便不以为意地笑着应道:“不用担心,你先好好养伤。我可是天选之子,有法宝护着的。” 真当她剩余的两张卡片是闹着玩的吗。 秦飒只当她是在开玩笑哄自己,又认真提醒了很多遍。 “好啦,我知道的。你放心吧。”许辞乖学生似的点了点头,替秦飒掖了掖被子,“现在进入了世界难题环节。晚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都可以。对了,你刚刚不是说顾云清和你一起来的吗?她人呢?”秦飒略微挪了挪身子,这才想起来问。 “她啊,这会儿应该在收拾心情吧。她比我先找到你的病房,只是没进来而已。”许辞想到之前顾云清愣愣地呆站在门口,而后在自己冲进去之前就快速低头跑开的场景,不由有些唏嘘。 想必是听到了什么能让她清醒却也痛苦的真相吧。 * 与此同时,在瑞祥医院的停车场内。 顾云清快速将身子压低,掩在方向盘中,目光紧盯着不远处分外熟悉的身影。 待那人优雅地上了车,慢慢离开了她的视线,她才缓缓抬高身子。 半晌,她抽了张面纸擦了擦自己重又濡湿的面颊,神色复杂地瘫靠在背垫上。 耳边仍回荡着之前病房里叶安歌对自己近乎冷酷的评价。 “我只是你可有可无的棋子是吗?”她自顾自地念道,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胀痛。 正在此时,一阵欢快的手机铃声从包里传来,打断了她的出神。 顾云清看了一眼上头跳闪着的红色爱心,深吸了口气,在最后一秒接了起来。 “为什么才接电话?”电话那头一开口依旧是没有耐心的质问。 顾云清自嘲地笑了笑,回答得跟往常一样温顺:“嗯,身体不舒服,睡了会。” “那你睡吧。”不咸不淡的回答,依旧让人没有期待。 “嗯。” 在这通电话即将被挂断的时候,顾云清紧扣着指尖,提起了最后的勇气,还是将心里的话问了出口,“安,你爱我吗?”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的人略微顿了顿:“我当然爱你。下次别再问这个问题。” 顾云清眼眸略亮了亮,紧接着又暗了下去:“嗯对不起。我马上就开车去你那儿。” 说罢,没有收到回应。 顾云清将手机从耳边拿下,目光一扫。 原来电话已经被那头挂断了。 * 半晌,她迅速用手背擦掉即将掉下来的眼泪,深吸了口气,一面启动着车子一面拨出了另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小辞,是我。有些事情我得告诉你,不过,你也得回答我一些事。可以吗?” 电话那头的许辞似是料到了她要说什么,在她还未说出口时,就提前说道:“你是想问叶安歌的事?” 此话一出,顾云清先是愣了愣,而后自嘲地又是一笑,顿觉一阵心累:“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那你们当初来接近我,也是另有目的?” 闻声,许辞明显沉默了一瞬。 “算了,有没有目的其实对我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顾云清苦笑了声,已经不想再去为自己过去的愚蠢多费心神,“我只要你诚实地回答我两个问题,我们就还和以前一样是朋友。” 许辞听起来似是松了口气:“你问吧。” “第一个问题,安......叶安歌母亲死亡的真相是什么?”问完,顾云清的心脏恨不得蹦到心口,手心也略略渗出薄汗,只侧耳等着最后的宣判。 回答她的是秦飒:“除了叶广坤和叶安歌,没人知道当年的真相是什么。不过,她跟我当时说的是,是她亲手杀了她的母亲。” 闻声,顾云清手里的方向盘猛地一滑,差点让车子撞到了一旁的防护栏。 “她......她真这么说的?”虽是反问,但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叶安歌又骗了她。 而且也可能一直在骗她。 “好了,说第二个问题吧,云清。”兴许是听到了这边的声响,这次又换成许辞来接电话,一上来就赶紧跳过了这个话题。 “我的第二个问题是。”顾云清略平了平气,扣紧了手心,眼底的悲伤一寸一寸地削减下去,“怎样才能彻底毁掉叶安歌?” * 某娱乐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内。 “什么,所有的董事都拒绝和我见面?” “是的。他们都说是叶总那边给的指示。理由是......” 受不了助理的吞吞吐吐,叶明哲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带,催促道:“快点,理由是什么?” “理由是叶总声称她手里有老爷子的遗嘱,里面写了只有她才是叶氏最后的接手人。”助理战战兢兢地抖着身子,加快了速度说着,一面说还一面小心观察着自家老板的脸色。 毕竟这个亮遗嘱的行为说起来实在太过于大逆不道。且不说遗嘱是真是假,叶广坤目前只是昏迷着,并未离世。 这个行为就等同于默认叶广坤已经死了。 话音未落,叶明哲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不过却没有像助理以为的那样表现得格外愤怒,只是身子无奈地往后靠了靠。 “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老板。”助理应了声,小心地踱着步子离开。 待办公室的大门被关上,叶明哲揉了揉酸胀的眉间,径直打开了办公桌最底下的一个小抽屉。 不一会儿,手里便多出了一张褪色泛黄的老照片。 这张照片看上去并不平整,是被撕碎之后重又用小胶带细致地拼凑起来的。虽然有了一定的年代感,但上面的人像还是能依稀辨别清楚。 一个小女孩面容阴郁地站在花坛前方,萦绕在她周身的阴森感完全盖住了身后花团锦簇带来的生机。在她的身旁站着一个矮她一头、穿着小礼服的小男孩。 对于女孩表现出来的生人勿近,他似乎丝毫不畏惧,一味笑嘻嘻地偏头看着她,正好奇又渴望地向她探着小手。 叶明哲指腹摩挲着照片上稚嫩的自己,双目微垂,眼中漾起一丝怅惘。 这是叶安歌刚被接到叶家,他们拍的第一张照片,也是他俩这么多年来唯一一张合照。 虽然叶安歌以为这张照片已经被她成功撕掉了。 * 从小到大,其实不止一个人或明着或暗着提醒叶明哲,叶安歌是个他爸爸在外头的私生女。刚开始他不明白那个是什么意思,那些“好心”的大人为了让他明白,就一直解释念叨,直到他彻底明白。 不过他并没有让那些大人看到他们想看到的画面。即使知道叶安歌身份的特殊,他对她一直是很友好的。 虽然有一部分是因为父亲的授意,但更多的则是他自发的行为。 当然,在这其中,他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困惑。 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个姐姐永远对自己脾气那么差,就像不理解为什么父亲对着这个姐姐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卑微愧疚。 后来的后来,待他带着这些困惑长到二十岁,在这个父亲认为自己是个理智的成年人的年纪,他终于向父亲问出了这些问题。 被突然问及,父亲起先是极为惊愕,而后面色变得有些复杂。时而皱眉,时而叹气,总之是磨了好久才勉强说了些叶安歌当年的事情。 说她母亲是个优秀的舞蹈演员,他当初离开她的时候也并不知道叶安歌的存在,后来因为叶安歌的母亲出了事,他才着急地将叶安歌接了回来。 不过,叶广坤当时给出的这个说法只解了叶明哲的部分疑惑。他敏锐地发现父亲并没有告诉他全部的真相。 至少没有阐明叶安歌在接回叶家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接受心理治疗的原因。 想到这儿,叶明哲抚了抚照片皱起的一角,小心地又将它放回到抽屉里。 “小方,进来一下。” 接到电话,助理又快速地推开门,跑了进来。 “有什么吩咐,老板?” 叶明哲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丢给了他,将领带重又系好,站了起来:“把它交给公安局。” 小方看了眼熟悉的文件,怔了怔,试探地问道:“您这次真的下决心了吗?” 这份车祸调查的文件已经摆在叶明哲办公桌上很久了,而且看样子自上次看过一眼后这个文件就再没挪过位置。 这会儿他拿在手里,还能感受到上头浮着的薄灰。 很明显,自家老板一直在犹豫。 叶明哲点点头:“嗯,这件事你负责盯着。跟他们说,可以一直往上查。我们这边都会配合。” 闻声,小方了然地应道:“是,老板。” 待又理了理发皱的西装,叶明哲最后看了一眼文件,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父亲的苦衷到底是什么,但他知道一味的忍让并不会让自己的姐姐就此停手。 而且无论什么感情,一旦突破了法律这条界限,那也就再没有继续维护的必要了。 * 与此同时,在瑞祥医院某VIP病房内。 伴随着一阵略微急促的气喘,病床上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嘴巴不停地抖索着,在小声且低沉地念着什么。 仿若是在念一个断断续续的咒语。 一旁正在调整输液瓶的护士刚好捕捉到这一画面,面上一喜,赶忙小跑着冲了出去:“医生,病人醒了,病人醒了!” 半晌,一个戴着方框眼镜、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待大略检查了一番叶广坤的身体状况后,他的面上先是一阵欣慰,但紧接着似想到什么,他的面色又登时变得有些凝重。 “医生,病人好像一直在说些什么。从刚才醒来就是这样。”还是刚才发现叶广坤醒了的那个护士。 闻声,男人将笔插到衣兜上,低下头侧耳去听。 待勉强识别出了话里的内容,他凝重的面上又添了几分纠结为难。 末了,他轻叹了口气,抬起身来,走了出去,自顾自摇头嘀咕:“是个好父亲,可惜你不知道你一直心心念念的女儿可一直想要你的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50章 晚上七点。 “醒了?刚才醒的?”叶安歌扶着耳机淡声问,看着前方隐约闪着亮光的别墅,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方向盘。 “是的。医生那边刚给我打来的电话,说是叶董突然就睁眼了。目前状态还好。”电话那头是赵明的声音。 “嗯。”叶安歌沉吟了半晌,边启动着车子边继续说道,“跟医生说,计划变了。暂时不需要动手,先让他给我继续睡着。而且,注意,不要让其他人尤其是叶明哲发现他已经醒了的事实。” “是。那我们要跟方虎那边沟通一下吗?” “不用。方虎那边我亲自去说。你现在给我盯住叶明哲,然后等我命令。” “好的,叶总。” 待通话结束,叶安歌又很快地给顾云清拨了通电话。 通话内容很简单,只说了自己今晚可能晚些回去,让她不用等。 顾云清也没多问,一如往常地应着,但答起话来带着略重的鼻音,像是感冒了。 看来真的是身体不舒服。 闻声,叶安歌略顿了顿,不过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关心的话,径直挂断了电话。 * 夜凉如水,所有有颜色、有生命力的东西似乎都被浓稠的黑暗同化覆盖了。原本喧嚷的世界变得安静单调,但往往这种时候,也最适合寻找猎物。 叶安歌的白车隐在一堆葱茏的树木中,在一条不甚宽敞的小道上颠簸着。 末了,待看到熟悉的石制别墅,她这才慢慢放缓了车速,停了下来。 眼前的别墅内灯火通明,隐约传来些许吵嚷的音乐声。除此之外,还能听到男人夹杂着粗话的交谈声。 叶安歌手扶在门把手上,闻声微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瞬间的阴狠。 但在扑进门内的光亮时,她又很快端上了惯常戴着的笑容面具。 “方总,在这儿住得还习惯吗?” 话音未落,原本还大喇喇在沙发上翘着腿的方虎和光头男不约而同地地收了脚,噌地一下站起身来。 “习惯习惯。”方虎一面快速给光头男使了个眼色,一面快速地迎了过来,双手握住叶安歌的手,说道。 不一会儿,原本充斥着音乐声的别墅瞬间安静了下来。片刻过后,光头男重又回到方虎的身边站着。 见状,叶安歌利索地收了手,巧妙地避开方虎,走到沙发前。 “习惯归习惯,但您是不是忘了我的嘱咐。”说着,她抬起衣袖掸了掸沙发,掸得极为细致小心,仿若上面粘附着什么厚厚的脏东西。 听到话,方虎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紧张地垂握着手。 但紧接着见着叶安歌的动作,不知怎的,他滑到嘴边的道歉就变成了阴阳怪气的狡辩:“瞧您说的。我们也没乱动什么东西,就是坐了坐沙发和床。这人累了,总得找地方歇歇脚的。” “那音乐呢?”叶安歌的头发因着低头垂在她的面颊两侧,只听得到一声反问,却让人辨不清她说此话时的表情。 方虎听罢一阵发窘,倒是刚关完音乐的光头男人忍不住出声呛道:“不就是一个破沙发,坐一下又不会死?有必要在这儿小题大做吗?” 而且这上面还有一块表皮都裂开了,怎么看上去都是只配丢到垃圾桶里的玩意儿。平日里见惯了奢侈高档的家具,他被惯得已经对这种级别的东西看不上眼了。 此话一出,一旁的方虎明显感觉到叶安歌手上的动作猛地一停。 他赶忙用手肘推了推光头男,一连使了好几个眼色。 “叶总,我手下这人没什么素质,嘴欠得很。但我们绝不是说您不好。您能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冒着大风险收留了我们。我们哪儿敢嫌东嫌西啊。”说着,他又假模假样地踹了光头男一脚,“你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还不赶紧跟叶总道歉!” 光头男揉了揉被撞疼的手臂,又是抖了抖被踹到的大腿,被自家老板使了几个眼刀后,只能不情不愿地嘟囔着:“对不起,叶总,我有眼无珠。您千万不要怪我老板,要怪就怪我。” 两人像是说相声似的一唱一和。 隔了许久,叶安歌才抬起身子,不紧不慢地转过头来。 见着两人各异的表情,她淡笑了几声,好似无所谓:“我什么时候说我生气了,瞧把你们紧张的。” 方虎一时之间看不透叶安歌的情绪,当下只能跟着笑了笑:“对对对,是我们太紧张了。叶总,您说得对。” 光头男被方虎手肘又挤了挤,也跟着哼唧了两声。 不过看得出来他对叶安歌心里还是不服的。 叶安歌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瞥了光头男一眼,走到方虎的面前:“怎么说,都是我请你们过来的。让你们什么东西都不碰,也确实不是好的待客之道。不过,我的意思是,就算放音乐也不用那么吵闹。虽然我这地方比较偏僻,但你这几声‘小苹果’往大点放,也是容易招来些不速之客的。到时候不仅你们麻烦,我也说不清。是吧,方总?” 方虎的个子跟叶安歌差不多高,但此刻因着心虚和紧张稍稍弯着腰,看起来就比之矮了很多。 当下他也不敢抬眼,只干笑着点点头:“您说得对。我们下次保证不放了,就安安静静的。您放心。” 叶安歌轻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向播放器的方向。 不一会儿,一阵轻缓悠扬的大提琴声在空荡的别墅内缓缓流淌。 不同于方才的欢闹吵嚷,这是一首安静的曲子。大提琴特有的震颤赋予旋律以不一样的情调,让人既可以在这其中品尝出若有似无的深情,又可以体会到独特的凄美悲怆。 方虎只是一个粗人,自然听不出来里头旋律的不同。唯一的感觉就是这种没词的纯音乐一放出来,就让这个冷清奇怪的别墅变得更加阴森了起来。 这些个跳动的音符变成了一缕缕飘荡开的冷气,时不时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搔着他的背和脖子,让他只能原地打着寒战。 身旁的光头男人跟他老板有着差不多的表情。 * “不是不准你们放,只是放点轻音乐就好。”半晌,叶安歌不紧不慢地回到他们身边,“好了,寒暄完了,我们该聊正事了。时间估计要说很久了,你们确定不坐下来吗?” “噢噢好。”方虎晃了晃脑袋,将这个诡异的音乐抛到脑后,大喇喇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光头男也亦步亦趋地跟着坐了过去,小心地看了叶安歌一眼。 不知怎的,被这个音乐烘托着,他对这个奇怪的女人多了点说不上来的忌惮。 待他们落了座,叶安歌这才出声道:“上次警告过叶明哲之后,你们就不用再去医院那边了。接下来,我要让你们全身心地对付顾念晚,并且加大力度。” 方虎一听有些不乐意,当即反驳道:“不对付叶明哲了?不行,我和你合作就是一心想弄这小子!要不是因为他爆的那个料,老子能有今天这地步?” 他那会儿又要忙自己两儿子的事,又要回家对付那个河东狮,正焦头烂额呢,谁知道第二天自己这张大脸就连着那些尸体的照片一并上了头条。 紧接着,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他就被铐进了局里。 除此之外,他被抓后,自家老丈人二话没说就开了个发布会,宣称跟他彻底断了关系,并且私底下还把那些恶意交易全偷偷移到他的名下。要不是叶安歌,他兴许这会儿还在里面待着。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叶明哲! “你从局子里把我们保出来,不就是为了让我弄死这小子吗?难道现在你突然心软了?”他理所当然地以为叶安歌是要保他弟弟。 叶安歌似是料到了他的反应,略抬起右手,朝下压了压:“你先别急。叶明哲我自然不放过,我这么安排只是让你能更好地伤了他。” “对付个女人能有什么伤到他的?难不成他俩有一腿?”方虎刚说完,下一秒有些惊异地抬起眼,“这么说,顾念晚是这小子的女人?” 叶安歌挑了挑眉:“嗯。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一开始让你对付她?难道是为了解决你的家庭矛盾?” 被猜中了心中所想,方虎讪讪地拍了拍大腿:“我呢,确实以为是这样。我家那点事说起来还真是因为三张这小妮子的签名照引起的。你当时让我用这个噱头去搞臭她名声的时候,我就......” “好了。”叶安歌不想听他讲那么多没用的因为所以,径直摆了摆手,“只要顾念晚死了,叶明哲就没了大半条命。” “行。这事儿交给我。”方虎点了点头,半晌,前倾着身子,眼里泛上意味不明的精光,“不过这事儿要是做成了,我身上可就又担了一条命。什么东西都没有人命值钱。所以你看,我们到时出国时的钱包能不能再鼓点?你也知道,两个人在国外无依无靠的,花销也多。” 话音未落,一旁的光头男也立马提起了精神,眸光微闪,贪婪地盯向她。 叶安歌看着眼前两头不知餍足的饿狼,唇角勾起一抹浮薄的调笑,答得爽快:“事成之后,我给你们一人再加五百万。怎么样?” “满意满意!”饿狼的絮语同时响起,仿佛那些钱已经钻进了他们各自干瘪的口袋。 “那行。今天我就先走了。等事成之后我们再在这里汇合。”叶安歌优雅地站起身,不再看两人,提着包往外走。 “好好好,您慢走啊。” “您路上小心。” 两人不约而同客气地敷衍了几句,心事已了,正准备舒服地坐下来。 紧接着又听到叶安歌的说话声。 “这首曲子是法国作曲家圣-桑的《天鹅》。”叶安歌单手扶着门,笑着回头看他俩,轻声道。 话音未落,方虎和光头男对视了一眼,皆是看出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解。 末了,他们只能在沙发上悻悻地搓了搓手,回了叶安歌尴尬的一笑:“嗯嗯,这个圣桑唱得好唱得好。” 见状,叶安歌又是一阵淡笑,也不再停留,如一阵风般悄然离去。 不大不小的关门声恰好踩在了音乐的点上,灵活地融入这个阴森的氛围中。 既然在这儿已经死了一只天鹅,那么也不在乎再多两头饿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51章 一个星期后,瑞祥医院内。 “医生说你的身体还要再休养休养,我们要不要等几天再出院。”看着正从病床上有些僵硬地坐起身的某人,许辞环抱着胸,极为不满意地努了努嘴。 “没事,我感觉已经可以了。”说着,秦飒还故意大幅度摆动着手臂,以证明自己所说非虚。 她这伤确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要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不要进行剧烈运动,基本就没什么大碍。 见状,许辞赶紧收了动作,眼疾手快地拉住秦飒乱动的手,嘴里忍不住念叨:“好了好了,你说可以就可以。你这身子才刚好,可别乱动了。” 秦飒被紧紧拉住,不由一阵失笑:“你有没有觉得你现在很像一个人?” “像谁?”许辞将秦飒被扯上去的衣袖仔细地拉下来,条件反射地抬头问。 “王妈。” 话音未落,秦飒就感觉自己的手臂猛地一痛。 “说什么呢你!”许辞重又环抱着胸,气鼓鼓地看着她,“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要不然‘王妈’我现在就走了,你自己一个人打车回去吧。” 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守在秦飒的病床前,公司里的很多事都落下来没去做。还以为秦飒要说什么夸她的话,没想到竟然变相地说她唠叨。 你说她气不气? 秦飒笑了笑,赶忙伸手将她的防备状态解除,顺势拉她入怀:“好啦,是我的错。您一点都不唠叨,是小的不识好歹。您要是不消气,小的可以给您掌嘴。” 许辞起先略负气地挣了挣,但秦飒又使了些力道,她便也就放弃了。 半晌,她小心地避着秦飒的伤口,伸手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抿嘴笑道:“哪儿学来的怪腔调?还掌嘴。你这样抱着我,我怎么掌你的嘴?” “也对。”秦飒应声松开手。 紧接着,她单手托住许辞的下巴,往上一挑,低头凑了上去。 “那就像这样。” 被猝不及防撩了一通,等回过神来,许辞面上禁不住一红,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哪有你这样的,不仅耍赖还碰瓷。” “姐姐是不喜欢吗?”秦飒好整以暇地凝眸望她,明知故问。 “我......”许辞被问得一阵语塞,当即又是瞪她一眼。 末了,在心里轻骂自己一句“没出息”,她踮了踮脚尖,轻启唇瓣,做了那个主动出击的人,自觉进入下一回合。 * 过了许久,两人方从难舍难分的交战中退离出来,各自脸红地平着气。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几声有力的叩响。 而后还未等她俩反应过来,病房门就被人从外头猛地推了开来。 “姐,那谁,我来接你们了!”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的许治泽边喊着边气势十足地走了进来。 不期然间见着眼前两人腻歪的姿势,他轻咳了一声,下意识地往后挪了半步:“咳,还在忙啊!那我这段掐掉,我等会儿再重新入场。” 说罢,他就起了个冲刺的架势,准备原路返回。 “好了,进来了就赶紧帮忙拿东西吧。” 说罢,许辞眼珠提溜转了转,挑眉看了眼秦飒,抬手擦了擦嘴角的口红:“我们未完可以待续。是不是?” 话音未落,秦飒一愣一窘,许治泽则是一惊。 “姐,虽说咱俩不是外人,但你不需要真这么老实地告诉我。听着怪不好意思的。”说着,他尴尬地挠了挠头,面上一阵说不上来的忸怩。 许辞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又没跟你说细节,是你自己不纯洁。” 紧接着,她又戳了戳秦飒的腰,凑到她发红的耳边吹了口气,灵活地退离了她的怀抱。 秦飒只觉得耳侧微痒,而后这阵痒意像是被复制了无数份,最终落在身体每一寸肌肤上,让她不由整个人一个激灵。 待看清了某人离去时无声的唇语,她又是一阵发窘。 小窝里横? 她才不是窝里横,只是除去在许辞面前都没办法做到情绪那么收放自如。尤其是在这种有人突然闯入的时候。 而许辞正是吃准了这一点。 趁机反撩。 想到这儿,秦飒看了眼翩翩离去的某人,眸光变深,恨不得直接再进入下一回合。 说不过自家姐姐,许治泽就去看秦飒,谁知这么一看,倒是又把他惊着了:“哎那谁,你怎么脸这么红啊?姐,该不会她现在还不能出院吧?” 许辞看着被自己撩成熟番茄的秦飒,笑着替她解围:“没事。她就是心火重。人一多,更严重。” “还有这种病啊,真是涨知识了。”许治泽半懵半懂地点点头,竟然也就信了。 秦飒一时反驳无能,轻抿了抿唇,无言地瞥了得意的某人半晌,默默在心里把待续的清单拉满。 * 小插曲一过,许辞便将这里交给两人,边说着边往外走:“我去找一下医生。看一下出院后要注意些什么。你们先在这儿收拾着。” “好的好的。”许治泽连连点头,抢答道。 许辞“嗯”了一声,也不停留,根据之前的记忆前往医生办公室。 但事实上,这些天她就去过一回办公室,而且那一次还是跟着医生一起过去的。当时只顾着聊天,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路线是不是记得准确。 半晌,在绕了约莫十分钟只找到个厕所后,她算是彻底放弃相信自己的记忆力了,就近寻找外援。 “哎您好,请问一下陆宏医生的办公室在哪儿?” “噢,陆医生啊。沿着这个走廊走到底,往右走差不多五米就到了。”被许辞拦住的方脸小护士热心地为她指着路。 许辞看了一眼护士指的方位,赫然正是她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的那个地方,脸上不由显出些尴尬。 果然自己是个路痴。这么近都能找不到。 “好的,谢谢啊。”她笑了笑。 “没事。刚好我也要去那儿,我跟你一道走吧。”小护士手上抱着一个本子,一面在上面快速记录着一面往前走着。 见状,许辞也不管人家是看出了自己不认路还是怎的,当下只管跟着走就对了。 正这么走着,刚走了几步,不知道从哪儿又窜出来另一个圆脸的小护士。 一出现,她就着忙地挽住方脸护士的手,嘴里快速说道:“小红,可算找到你了。我跟你讲,最近我负责的那个病人发生了点怪事。明明一个星期前,我亲眼看到他睁眼了,谁知道现在又昏迷了。这几天问谁谁都说我记错了,我都怀疑是不是我做梦了。” 圆脸护士的声音虽然竭力压低了,但是毕竟带了点激动的情绪,况且许辞又和方脸护士靠得很近,这番话便清晰地一道进入了许辞的耳朵。 她不由目光斜扫了圆脸护士一眼,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哎呀你先不要慌。你负责的哪号病房来着?”说着,方脸小护士向许辞的方向看了一眼,“您看,前面走两步就到了。我先处理点事情。” 许辞马上心领神会,笑着点点头:“好的,谢谢。您有事先忙。” 说罢,她就提步往前走。 “不是我那个区的。我之前替张姐顶了天班,我说的是那个VIP病房的老头儿。一直植物人的那个!”小姐妹不理解,身后的圆脸护士明显急得提高了音量。 话音未落,许辞反应了一瞬,脚下的步子顿了顿。 下一秒身子立马折了回去,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圆脸护士问:“你说那个出车祸的人醒了?” 怪不得她觉得奇怪,原来说的是叶广坤。 圆脸护士被突然返回的许辞吓了一跳,怔怔地答道:“是......是啊。一个星期前就醒了,不过好像又没醒。但我明明记得我亲眼看见他睁眼了,所以我才说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得到答复后,许辞原地思忖了一会儿,心里立时有了计较。而后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往陆医生办公室快步走去。 与此同时,拿起手机给叶明哲打了个电话。 “喂,是我。你父亲一个星期前醒过一次。这件事你清楚吗?” * 待重新回到病房,许治泽已经将所有的东西收拾好了,秦飒也已经自己披上了外套。 见着许辞回来,秦飒首先觉察出了她表情的不对劲。 “发生什么事了吗?”她缓步走近。 许辞将手机收到包里,缓缓出声道:“我刚才找医生的路上遇到一个负责叶广坤病房的护士。她说一周前,叶广坤曾经醒过一次。但我打电话问叶明哲,他说他并不知道这回事。” 听罢,秦飒也不由蹙紧了眉:“这个消息确定可信吗?” 许辞摇了摇头:“那个护士自己都不太确定。但如果是真的,那么医生肯定已经被叶安歌收买了。再度昏睡,应该也是她下的命令。”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也很少猜错。 而且这一个星期以来,叶安歌那边什么小动作都没有,实在是过于安静了。 秦飒闻声思忖了会儿:“让他再度昏睡,虽然不像叶安歌做事就做绝的个性,但也不排除是她做的可能。说不定她对他有另外的打算。” “我也是这么想的。如今,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我都让叶明哲换掉医生了,也重新安置了新的保镖护着病房。看看能不能防着一点了。”许辞继续说着。 “嗯。”秦飒点了点头。 “你们俩一回来就叽里咕噜地说啥呢?我怎么都听不懂。”许治泽在懵比地左看看右看看之后,总算插上了嘴。 “没什么。”刚才一着急,都忘记这儿还有个许治泽了,许辞当即岔开话题,“对了,爸知道你来这儿吗?好几天都没见着他了。” “啧啧啧,你这问题可就问对人了。”许治泽得意地一昂脖子,立马接茬,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转了话题。 许瀚伟自从上次聊过天之后,整个人就变了许多。不仅时不时拉着许治泽打球,还跟他聊了许多关于他学校里的事。 许治泽先是一阵受宠若惊,后来习惯了,也慢慢地同许瀚伟敞开了心扉。现在,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 “咱爸这几天一直跟我打着球。那谁受伤的事你让我瞒着他,我就一直没跟他说。今天他好像是去公司谈什么合作的事了吧,跟我说接下来好像得忙几天。” 说到这儿,他前倾着身子,伸出双手憨笑着讨赏,“怎么样,你弟弟我这个保密工作做得到位吧?你看,我那个限量版新车你能不能最近给我安排一下?” 这是一开始许辞就答应他的事。他今天这么老实地忙前忙后,也就是为了这个。 但话音未落,他的好姐姐却突然开始装傻,手抚着脑袋笑道:“我在医院待久了,好像被传染了失忆症,而且还有点耳背。你刚刚有跟我说话吗,好弟弟?” “姐......你答应过我的?”好弟弟的笑容僵在脸上。 “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啊该走了是吧。好的,你把包带上,我们先到车上等你啊。” 许治泽:“......” 他姐就是个大忽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52章 许氏集团大楼。 偌大的董事长办公室内,四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两两一对,成对峙状坐在沙发上。似乎都在等对面的人先出招。 半晌,位于右侧沙发上的两人之一的地中海男人终是没沉住气,率先抬头出声道:“许董,您突然找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吗?我们叶氏和你们许氏最近也没什么合作吧。” 许瀚伟屈起食指抬了抬眼镜,答得淡定:“王志,陈鸣,你们俩不用那么紧张。你们的身份明哲也都清楚。” 话音未落,对面的两个男人却是非但没有放松,反倒是不约而同地纷纷提了口气。 他们俩都是叶氏董事会的骨干董事,但也与许瀚伟这边私底下有着利益往来。说得难听点,他们俩就是企业中的“双面人”。 今天被许瀚伟例行叫过来,一打开门见着叶明哲也在,他们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叶明哲不开口,他们也就正襟危坐着,一直尴尬到现在。 现在听到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叶明哲知道了,他们就不得不怀疑这场鸿门宴的真正目的了。 “小叶总,您也不要怪我们。这世道上的规矩就是利益交换,哪边给的钱多,我们就往哪儿凑。不过,我也老实跟您交个底,我们也就跟许董叙旧的时候顺道说点内部消息,更多的也没往外交代。”依旧是地中海男人王志先出声道,边说着边擦了擦额角的汗。 另一个男人陈鸣则是沉默地绞着手,跟着点了点头。 叶明哲微拧着眉看着眼前还在自觉有理的两人,心里不生气是假的。 毕竟眼前这两人虽然不属于他的阵营,但也算是叶氏的高层,手里握着的信息更是不可小觑。卖给许氏,已经是吃里扒外的表现。这次要不是许瀚伟主动引见,他可能要很久甚至永远都不会发现这两人的小动作。 但仅仅只是停留在生气这个阶段,他此行的目的并不是要清理门户。 “我今天来这儿不是为了对你们做什么,反倒是有求于你们。” “有求于我们?”王志和陈鸣不约而同地问道。 但刚说完,他们就突然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搓着手对视了一眼,而后又同时摇头:“不行,我们帮不了您这个忙。” 得到这么果断的拒绝,叶明哲当下顾不得许瀚伟在一旁,声音骤然冷了几度:“我可还没说是什么忙。” “我们哪能不知道您想让我们去董事会给您拉票。”王志面色也很为难,“但这事儿,是真的不好做。大叶总知道了会饶不了我们俩的。” 叶明哲虽然实力他们有目共睹,但他姐姐也是个狠角色,而且他们更不敢得罪。 “你们!”叶明哲瞪着他们,眼里抑着怒火。 眼见着几人剑拔弩张,即将谈崩,沉默许久的许瀚伟赶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都是生意人,聊个天而已,没必要把话说得这么绝。暂时聊不通,就先放一会儿。” 说罢,他又拍了拍叶明哲绷紧的肩膀,笑着宽慰道:“你啊,还是太年轻。请人帮忙,也不把话说清楚。不是说事成之后,他们俩想要的位子都能给他们安排吗?” “真的?”这回先出声的倒是陈鸣。 待意识到对面两人的目光全都转向他,他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继续垂下眼去。 叶明哲接收到许瀚伟的眼色,微愣了愣,而后清了清嗓子顺势接话道:“当然是真的。我跟我姐姐唯一的不同就是我答应了的事情就绝对会做到,绝不会出尔反尔。” “嗯。这样事情可不是才算说清楚了吗?”许瀚伟像个慈祥的长辈似的点头,紧接着又朝王志和陈鸣招手示意道,“你们先别急着拒绝。啥事儿都讲个缓冲期,你们可以先回去考虑考虑。到时候记得给个准信儿就行。” 话音未落,王志和陈鸣还真的就没像刚才那般急着应声,各自低头转着眼珠,心里不知道在寻思着什么。 见状,许瀚伟又状似不经意地轻声提了一句:“大家都是熟人,就算叶氏待不下去了,这许氏的大门对你们二位可也一直都是敞开着的。” 此话一出,犹如又补了一记强心剂。 陈鸣又默默抬头看了许瀚伟一眼。一旁的王志虽未像他表现得那么明显,但搓手的频率也不由慢了几分。 事情进展到这儿,许瀚伟和叶明哲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明白今天这件事算是说成了。 余下的过程只剩下一些正事外的寒暄,没多久陈鸣和王志就以事务繁忙为由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待两人彻底走远,叶明哲这才转过身问办公桌前的许瀚伟:“许董,他们确定配得上我们提供的好处吗?” 从他内心层面上来讲,他根本不想给王志和陈鸣一点好处。没将他们扫地出门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我知道你心里不服。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许瀚伟笑着褪了眼镜,放到手里细致地擦了擦,“况且,他们可都是你姐姐手里的得力干将。他们一倒戈,可比你之前联系的那些中立董事效力大得多了。” 叶明哲自然也知晓许瀚伟说得在理,当下略平了平气,不再纠结这个。 这一个星期以来,他总算找到机会联系上了董事会的相关董事,也成功说通了不少人。在今天来许氏之前,胜算也有了四分。 而许瀚伟今天给他引见的这两人,又扎扎实实地给他添了三分把握。 如今这接下来的董事会大选,他已然胜券在握。 半晌,他向许瀚伟走近一步,恭敬地点头谢道:“这次谢谢许董帮忙。” 闻声,许瀚伟只是略摆了摆手:“行了,这些客气话就免了。我帮你只是为了我女儿。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记得把门带上。” 说罢,他戴上眼镜,自顾自严肃地处理事务,浑然没有方才对叶明哲的热络。 见状,叶明哲倒也不恼,不知怎的,看着眼前的许瀚伟总让他莫名想起自己那常常不苟言笑的父亲。 只不过虽然是同样地宠女儿,但两人收到的情感反馈却是大相径庭的。 想到这儿,他眸光暗了暗,远远地向许瀚伟鞠了一躬后,快速离开办公室。 “小叶总最近除了医院就是待在公司。今天来了一趟许氏,不过待的时间很短。”赵明看着迅速驶离地下停车场的叶明哲,抬高帽檐对着手机说道。 “嗯,他都是一个人去的?”电话那头的叶安歌声音冷淡,而且听上去似是此时心情不好。 赵明习惯了叶安歌的阴晴不定,当下也不敢怠慢,快速答道:“是的。好像自从上次方虎警告过他之后,保镖都被他安排到病房去了。” 听罢,叶安歌只是不屑地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谁。 赵明又接着问:“那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叶总?” 这声一出,电话那头的叶安歌却是迟迟没有给出回应。 待等了半晌,赵明这才有些疑惑地拿开手机,偏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见着仍在通话中,他又将手机贴回到耳朵,试探地出声问道:“叶......叶总,您还在吗?” 话音未落,就听着电话那头倏地传来一声极为响亮的耳光,紧接着似乎还隐约听到了一个女人的痛哼声。 赵明攥着手机,有些吃惊地眨了眨眼睛,刚想再问,就听到叶安歌熟悉的声线响起:“嗯,我在。” “您......您那边没出什么事吧?我好像......” 还未等他问完,就被叶安歌不客气地打断:“明天,等叶明哲出了医院,去做你该做的事。记住,这是最后一件事。只要像平常一样做好,你从今往后就自由了。” 听到渴望许久的“自由”二字,赵明不由有种难耐的欣喜。毕竟没有人比他更渴望能轻松地从叶安歌手下离开。 “是,叶总。我一定会做好的。” 临了挂断,电话那头的叶安歌又轻飘飘地补了一句:“你知道我对于那些背叛我的人都是怎么处理的吗?” 话音未落,赵明先是愣了愣。 他不知道叶安歌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当下只能条件反射地否认:“叶总,我......我没有背......” 但似乎并不需要别人给出回答,叶安歌再次不客气地打断,只一字一顿地自顾自说道:“我会把那人最重视的东西夺走,并且当着他们的面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毁掉。” 赵明刚漾起的欣喜被叶安歌骤然阴冷的声音一下子扑灭了大半,禁不住浑身打了个激灵。 生怕叶安歌再说什么,他只能又连连保证了几番,心惊胆战地挂了电话。紧接着立马启动着车子,沿着之前叶明哲离开的方向驶去。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漂亮的独栋别墅内。 叶安歌将手里的电话大力地甩到一旁,蹲到某个狼狈无比的女人面前,一把扼住了她纤细的下巴,狠狠一扭:“顾云清,你听清楚了吗?” 声音似嘲似讽,仿若是恶灵的呢喃。 顾云清双手被两个大汉拽住,面上更是高高地肿起。因为下巴被扯住,只能恨恨地呜咽着瞪向眼前的叶安歌。 “还想找我的证据。你难道不知道这个别墅里一直有我装好的摄像头吗?”叶安歌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厌恶地松开手,手往下移,将顾云清口袋里的三个U盘径直拿了出来,丢到了地上。 顾云清只是看了一眼地上的U盘,倔强地抿着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仿若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人。 上次她向许辞问的第二个问题,许辞并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而是只顾着劝她不要做冲动的事。 但她蓄积许久的怨气和怒气尽数倾泻出来,哪是轻易可以消解下去的。所以,她一面强撑着淡定挂断了电话,一面开始试图搜集叶安歌犯罪的证据。 她唯一没想到的是叶安歌竟然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留给过她,防她至此。 “说话啊,你以为不说话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是吗?”叶安歌将地上的U盘狠狠碾碎,冷酷地决定着顾云清的命运,“把你带回来,你也该派上用场了。” “你们俩把她送到方虎那儿,就说最合适的诱饵已经找到了。让他们明天就对顾念晚动手。” 此话一出,一直沉默着的顾云清猛地挣扎了起来,叫得歇斯底里:“叶安歌,不准伤害我妹妹!你不准!” “哼,我还当你真成了个哑巴。”叶安歌轻蔑地一勾唇,拍了拍她清瘦的面颊,“你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况且,我把你找回来的目的本就是为了你妹妹。这点道理,你不会到现在才想通吧?” 话音未落,她的手指便是蓦地一痛。 只见顾云清似是个疯狗一般发狠地咬住她的手指,眼睛因着怒气已然发红,大有种将叶安歌咬碎咽肚的架势。 见状,旁边的两个壮汉不用叶安歌吩咐,就快速地上手将顾云清打晕。 顾云清连挣都未来得及,只哼唧了一声,便失力地松开嘴。末了,伴随着嘴里如铁锈般的血腥味,一头摔在那三个U盘上。 融入这团碎片。 而闭上眼前的最后一幕是叶安歌嘴角毫不掩饰的讥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53章 许治泽的车技不像他性格那样莽撞,也兴许是顾忌着车上还有个病患,回家的路上他将车速保持得极为平稳。 许辞在后座舒服地靠在秦飒的肩上,不知怎的,眼皮越来越沉。后来,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这些天她在医院里忙前忙后,倒是一直没有时间好好休息。这陡然放松下来,第一个梦境竟然还是在医院。 许是因为是梦境,画面中原本正常的线条变得歪歪扭扭。每一个与许辞擦肩而过的病患亦或是医生护士,都像是脚下踩着云,转眼间就从她的眼前掠过。 但最为奇怪的是他们看着她的脸上都无一例外地带着悲伤的表情。 许辞的意识虽知道自己在做梦,但还是被这些穿梭的人影看得有些瘆得慌,脚下的步子也因此迈得格外谨慎。 就这么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眼前的画面蓦地一变,下一秒她整个人闪现到一个陌生的病房里。 病房宽敞却也阴森,墙面斑驳,满屏的灰调。置身其中,似有无数阴灵缠绕在身上,热度一点点被其啃食殆尽。 除此之外,在她的眼前整齐地摆放着五张病床。参差不齐鼓起的白布底下虽是让她看不清是何物,但她也隐约猜到了是什么。 许辞不由打了个哆嗦,双手摩挲着手臂,企图驱开这莫名的寒意,壮着胆子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病床走去。 反正就是个梦,能有多可怕。 这么想着,她便伸出手,快速撩开了手边的白布。 第一个是紧闭着眼,面部青紫未消,甚至连氧气罩都未取下的叶广坤。 见状,许辞心里霍地一惊,皱着眉将白布放下,望了眼一路延展开的病床心里大致有了判断。 半晌,她将白布捋平整,深吸了口气继续往下一个病床走去。 接下来依次是叶明哲,顾念晚,以及顾云清。 几乎是一口气揭晓了三个谜团,但在准备掀最后一个白布时,她探出去的手却不受控制地瑟缩了一下,心脏也开始突兀地跳动个不停。 不会的,不会是秦飒的。 反正是梦,应该不看也没关系吧。 对,没错。 许辞这么宽慰着自己,深呼出一口气,顺从本心地收回手。 但猝不及防间,她的手却被另一只冰冷的手掌攥住,下一瞬硬生生被拉回到白布前。 “嘶!”许辞吃痛地痛呼了一声。 “你在害怕什么,许辞?”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叶安歌凭空出现在许辞的身旁,对着她嘲讽似的狞笑,拧着她的手腕上青筋毕现。 见状,许辞倒吸了一口凉气,结结实实地被眼前人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想挣开手臂,离她远一些。 但梦里的叶安歌似是有着千钧之力,许辞的那点力道根本奈何不了她。 “你在害怕什么?”叶安歌咯咯地笑着,时高时低的音量如同鬼魅呢喃。 “放开!” 叶安歌只是机械地重复着那句话,而后在许辞愈发瞪大的眸子中,捏着她的手腕一把扯开了最后一个白布。 猝然映入眼帘的人脸让许辞挣扎的动作倏地一滞。 白布底下躺着的不是秦飒。 而是她自己。 更为诡异的是,那人苍白的面上竟然带着与叶安歌同款的狞笑,此刻正一眨不眨地与自己对视着,颤声呼喊:“不要害怕,我就是你的未来。” * “啊!” 许辞大叫一声,猛地从那诡异的梦境中撤离出来,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梦境里的画面快速地从大脑里后退似的一掠而过,但里头的寒意却是仍绑缚在她身上,让她止不住地哆嗦,脊背上一阵一阵地沁出冷汗。 颤栗的身体被一个有力的温热手臂拥住,耳边传来熟悉的关切问询:“做噩梦了吗?” 而许辞现在语言系统已然崩坏,只“嗯”了一声,便顺势钻进了秦飒的臂弯,缓慢稳定着自己的心神。 前座的许治泽也被许辞的这声大叫吓了一跳,隔着后视镜往后头看了好几眼。 见着许辞有秦飒安抚着,他便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继续当一个专注的司机,关注着眼前的路况。 不过这会儿他们已经离自家别墅很近了,经过一个红绿灯右转,车子就稳稳地停了下来。 “好了,我们到家了。”许治泽开心地解开安全带,对后面的两人吆喝着,先下车给两人开门。 许辞依旧没从刚才那个梦的惊吓中完全缓过神来,双手紧紧抱着秦飒,几乎是借着秦飒的力道下了车。 “姐,你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病人呢?”习惯了许辞的“凶煞”,猛然见到小鸟依人的她,许治泽还一阵不习惯。 话音未落,许辞却像是被打开了一个开关,猛地挣开秦飒的手,推开许治泽急匆匆地往别墅里走去。 许治泽冷不丁被撞了一个踉跄,一脸不解地偏头看秦飒:“哎我就开个玩笑,我姐反应怎么这么大?” 秦飒没有理他,盯着许辞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紧接着加快步子也跟了上去。 不过到底是刚恢复的病人,脚下的步子还是比平常慢了好几分。 外加还有王妈中途拦了一下,所以等到她上楼,许辞刚好下楼。 “怎么一声不吭的,发生什么事了?”她迈完最后两个台阶,与许辞面对面。 许辞现在的面色已经不像刚才那般苍白,闻声只是摇了摇头,将手里拿着的信封递给秦飒。 “这是什么?”不明所以地接过信封,边问着秦飒顺势就要打开。 但被许辞用一只手按在上面,快速地拦了下来。 “这封信呢,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锦囊。如果发生了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你再打开它。其余时候,你就随身携带就好了。另外,再带一支笔。” 闻声,秦飒不再动了,只是疑惑地看着许辞,显然是在等一个更具体的解释。 多日来的相处,她知道许辞并不是一个遇事会特别惊慌的人,这般突然的反应肯定是有原因的。 “我刚刚做了个噩梦。在那个梦中,很多人死了,其中也包括我。”许辞也不隐瞒,轻蹙了蹙眉,一联想到方才梦里的画面,她此刻仍旧有些后怕。 “其实自从你出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件事。在叶安歌的计划里,可能除了你之外,我们的性命都在她的计划里。” 有人说噩梦是对自己内心的恐惧最具象的折射,但也有人说这可能预示着某种最坏的未来。 秦飒闻声跟着皱紧了眉,脱口道:“有我在,我不会让她伤害你的。” “我知道。”许辞勉力笑了笑,伸出双手轻柔地环住她的腰,“所以,我才会把我的锦囊交给你啊。虽然防不住叶安歌的计划,但我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你就是我的秘密武器。” “既然这样,你随身携带不更好吗?我不需要。”秦飒虽然不知道里头具体装的是什么,但既然是类似护身符之类的存在,她还是更希望护的是许辞。 毕竟其他人的性命她都可以不在乎,但要是再让她失去许辞一次,她无法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许辞倚在她的颈边,略摇了摇头:“里头除了一封信之外,还有一张卡片。这张卡片现在只有你能用。” “好了,我们先下去吃饭吧。反正这个东西你好好收着就行。万一......希望没有万一。”说着,她先一步退开怀抱,牵着秦飒的手往楼下小心地迈着步子,“走吧!” 许辞含糊的解释并不能解了秦飒的疑惑,但秦飒也并未多问,低头看了眼手上白皙整齐的信封,默默地将它收入口袋,紧跟着许辞的节奏往楼下走。 * 待两人不紧不慢地来到客厅,王妈已经将饭菜悉数准备好,就等着她们落座。 “快来啊,就差你俩了。爸也刚好从公司回来。”许治泽已经换上了轻便的衣服,坐在座位上一如往常地向她俩雀跃地招手。 位于主座的许瀚伟也正抬头看她们。 这久违的场面竟不禁让许辞想到了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在客厅见到他们的场景。 不过此时的氛围已经与那次截然不同。 “来了来了,别叫唤了。”想到这儿,许辞眸光一软,笑着怼了许治泽一句,又跟许瀚伟打了个招呼,而后分别替自己和秦飒拉了椅子。 不经意间瞥到秦飒落座时略微僵硬的左肩,许瀚伟轻轻摇晃着酒杯,目光转向一旁的许辞。 也不说话,就这么意味深长地盯着。 “嘿嘿我请了假的,不是旷工。章程都知道。”许辞被这么盯着,还能自在地冲自家父亲没皮没脸地笑了笑。 自上次嘉世收购案结束,许瀚伟就及时兑现了他当初的诺言,提了她做许氏的副总。她理所当然地以为许瀚伟这个奇怪的目光是要她解释这个星期没去公司的原因。 原本还绷着脸的许瀚伟被逗得也莫名跟着笑了笑:“我要真计较你旷工,估计你那么点工资都不够扣的。老实交代,这几天你们俩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话音未落,一旁的许治泽倒先一步举起手:“姐,我先说明啊,那谁的事不是我告诉爸的啊。” 许辞看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傻弟弟,咬了咬牙,心里一阵无语。 本来还能瞎编,你这一嗓子不就摆明了她们肯定出了事吗? 末了,她白了许治泽一眼,只能把秦飒遇袭的事一五一十老实交代给许瀚伟听。 除了叶安歌的部分。 因为刚才那个奇怪的噩梦,她下意识地不想将这些亲近的人也牵涉进这趟浑水里来。 * “不过您别担心,现在小飒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许辞想了想,又赶紧补了一句。 许瀚伟闻声点了点头,轻瞥了眼秦飒,略犹豫了一瞬还是出声说道:“记得多注意休息。遇到什么事也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你现在不像以前,身后有我们撑着,知道吗?” 看得出来他其实还想再说多些,但估计是仍记着之前与秦飒对话失败的教训,到了这儿便硬生生止住了自己惯常的长篇大论,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地喝了口酒。 见状,许辞转过头看了眼秦飒,在桌下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袖。 秦飒知道许辞的意思,略攥了攥手心,呼出一口气,抬眼清晰地回道:“谢谢。” 她一向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许瀚伟之前做的事她该恨的还是恨,这一点可能很久都不会改变,但他施与她的这些恩情,也确实值得她真诚的一句感谢。 话音未落,许瀚伟面上难得地显出一些局促,以及激动。 末了,他推了推眼镜,遮住自己隐约发红的眼眶,放下酒杯,爽朗地拍了拍手:“好了,赶紧吃饭吧。饭菜都凉了,王妈,你也坐下来一块儿吃吧。” 王妈正将最后一碗汤端了上来,闻声诚惶诚恐地用手搓着围裙:“没事,先生。你们吃,我在厨房吃就行了。” “在这儿吃一样的。”许瀚伟心情好地坚持着。 “这不合适......”王妈仍不自在得很。 见状,许辞给许治泽笑着使了个眼色,许治泽立马机灵地将王妈一把拉到了椅子上。 “坐下了就不准溜了。这可是您小时候常念我的话。这回可轮到我念您一次了。您可不能不听话啊!” “哎小泽,你......” 许辞适时地又用公筷夹了点菜到王妈眼前的碗里,温柔地劝了一句:“王妈,都是自家人。您就别推辞了。” 闻声,王妈这才不再拒绝,环顾了一圈感动地用手抹了抹眼泪,有些拘谨地在椅子上挪着身子:“好好好,我们一起吃,一起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54章 席间,除去病患秦飒,其他人都心情好地喝了些酒。 临了最后,每个人脸上都泛着酡红,嘴角挂着收不下去的傻笑。 “你啊,小时候皮实得很。每天白白净净地去上学,回来永远跟个脏兮兮的泥猴似的。洗个澡还得三请五请,在地上撒泼,哇哇哭,我拦都拦不住。每回啊都是你姐姐把你揪进去的,而且一揪一个准。”王妈圆润的脸上红扑扑的,摇晃着身子打开了童年黑历史的话匣子。 “受害人”许治泽憨憨地挠了挠脑袋,笑着转移火力,像个小孩似的指着对面的许辞:“噢!姐,原来你从小就欺负我。你下次再欺负我,我就还哭!” “你只要自己好意思,我不介意。顶多就是帮你录个两分钟的小视频,让你火遍全国。”许辞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着抿了口酒。 “爸,王妈,你们看我姐!这就是她的真面目,坏得很!你们得帮我做主啊!”许治泽此刻一喝了酒,连娇都撒上了。 许瀚伟和王妈则是不约而同地笑着摊了摊手,一副“你自己处理我们看戏”的模样。 搬救兵不成,这下子又把许治泽气得够呛。他只能借机把许辞眼前的好菜全部端到了自己的眼前,勉强算作是个反击。 这一幼稚的举动,引得满堂又是一阵哄笑。 秦飒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几个人,嘴角也禁不住带上浅笑。 有时候她真的不得不感慨一句“命运弄人”。她曾经的生活因为许瀚伟变得一团糟,一度坠入深渊,但也正是因为许瀚伟,她才会遇到许辞,再一次被治愈,重新体悟到生活的美好。 就像是命运编排的一场大戏,颠簸曲折却也有着固定的发展轨迹。 而她就是这场大戏中的主角。 * 饭毕,大家皆是醉得差不多了。与其说是吃完了,不如说是说累了也喝醉了。 许瀚伟的酒量算是当中最好的,还有多余的力气分别扶着许治泽和王妈到沙发上躺下,细致地给他们盖好毯子。 不过光这两项也把他累得够呛。 末了,他跟唯一清醒着的秦飒稍稍点了点头,自己也摇摇晃晃地回了三楼房间。 “喝!我还能喝!”原本趴在桌子上睡着的许辞噌地一下从座位上跳起,边大声招呼着边给自己晃荡地倒酒。 秦飒原本弯腰准备扶她,被她这么猛地一弹,刚好不偏不倚地撞到了左肩的伤口。 这一动作让她当即疼得一激灵。 她禁不住闷哼了一声,单手撑住座椅缓了缓。 兴许是还未醉极,见着秦飒的模样,许辞又立马焦急地坐了回来。 已经盛满了酒液的酒杯还握在手里,这么一动作,正正好洒满了她一身。原本洁白的长裙顷刻间变得狼藉。 不过她对自己此刻的窘状浑然未觉,只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眼前的秦飒,轻声问:“你疼吗?” 秦飒被许辞这个陡然乖巧的模样可爱到了,轻笑着摇了摇头。 “你醉了。我带你回房间,好不好?”她将许辞被酒液沾湿的头发撩到耳后,哄孩子一般地问道。 许辞一见着秦飒不皱眉了,她就倏地笑开,乖乖地放下了酒杯,点点头,主动拉住秦飒的手往楼上走。 “我带着你走。”脚下的步子迈得歪歪扭扭,但仍不忘惦记着身后的秦飒,“你好好走路,不要晃。你......嗝,你伤口还没好。” 也不知是谁在晃。 秦飒不由失笑,配合着点头,小心护着许辞的后背:“好,我不晃。” * 两层的楼梯,两人几乎是用了比平常多了一倍的时间才爬了上去。 兴许是一路上“指挥”得累了,末了,许辞终是卸了力,倚着秦飒的半边肩膀,借着她的力道躺回到自己的床上。 也没心思换衣服,翻了个身,就兀自沉沉睡去。 秦飒将她脚上的拖鞋小心地脱了下来,又给她盖上了被子,这才轻轻关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久未住人的房间并没有预料中的霉味。房间内的所有的东西都被归类齐整,看上去比之前离开的时候还要整洁。 思量着应该是王妈每天都来打扫过,秦飒四顾了一眼,心里不由漾上一股暖意。 半晌,她将房间里的大灯关上,只余下床头一盏小灯提供着微弱的光亮,缓步走到窗前。 因着没喝酒,她今天也并没有什么困意。带着寒意的晚风拂过脸颊,让她更添了几分清醒。 她略偏开头,望向隔壁紧闭的窗户,脑中不禁浮现出很久之前在这儿与许辞的对话场景。 暧昧期的试探总是时时带着小心,怕自己说明白了对方直接拒绝,但又怕说得不清楚对方理解不了。 想到那时许辞被自己逗得娇羞跳脚的样子,秦飒不由弯了弯嘴角。 所幸,她们都没有错付情衷。 这么想着,耳边蓦地传来一阵清脆的开合声。 秦飒下意识地抬眼望向窗户。 难不成姐姐又睡醒了吗? 不过等了半晌,对面紧闭的窗户依旧紧闭,仿若刚才只是幻听。 正疑惑间,自己的腰间却是灵活地划进一双纤细的手臂。 “你为什么还不睡觉?”带着酒意的娇嗔响在耳畔,犹如银铃般清脆动听。 秦飒耳根一颤,失笑地回转过身:“你不也没睡吗?” “唔。”洁白的月光底下,映照出一张分外委屈的小脸。 “你不陪我,我睡不着。”许辞脸颊红扑扑的,轻咬着下唇,一双清亮的眼睛含羞带嗔地望着秦飒,眼里蕴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情绪。 似是撒娇,又似是撩人的邀请。 见状,秦飒心口蓦地一跳。 半晌,她眸色愈深,伸手抬高眼前人的下巴,毫不犹豫地奔赴这场邀约。 犹如泼溅飞扬的红酒液,在这白裙上肆意蔓延。裙裾飞舞,主动依附,只求让鲜红的酒液浸得更深,更为彻底。 房间里的热度直直攀升,连调皮的晚风都仿若怕被烫到一般,在房间胡乱地转了一圈后,着急地冲窗帘挥了挥手,匆忙地带上窗离开。 夜很漫长,宜静宜动。 * 时光飞逝,当清晨第一缕阳光从窗外探进,意味着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同样地,也意味着一切变得与昨天不再相同。 某娱乐公司大楼。 “不良艺人,滚出娱乐圈!” “顾念晚,死小三,人间绿茶社会渣滓!” “顾念晚,人品这么差,你就根本不配活着!” ...... “这些人在楼底下叫唤了几天了,精神头怎么还这么足?竟然还咒人去死,他么有没有点素质!”陈放拈开百叶窗的一个小缝,看着楼下聚集的众人,捂着耳朵骂道。 自上次新剧发布会上被那个光头男人闹了一通之后,公司就及时进入公关模式,发布了辟谣声明。 但这通声明很快就被一大波言过其实的营销号文章盖过,再加上突然冒出来的一个所谓的方虎身边人的私人爆料,煞有其事地又给这件事加了一把油。 经此,网民的情绪一下子被点燃,以至于“顾念晚小三”的热搜词条持续霸榜一位。 到如今,这些人甚至发展到线下,整天在顾念晚的公司楼底下肆意谩骂、围追堵截,已经严重影响到公司所有员工的工作生活。 “陈放,别骂人。”顾念晚穿着一套简单的白T恤坐在沙发上,缓缓将帽子和口罩脱下,面上也有着几分疲累。 人群在车窗外狰狞的面孔和厉声咒骂,仍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光一想起,就让她没来由地一阵后怕。 “念晚,我们要不开个新闻发布会吧?你有什么事就跟他们说清楚就好了,该道歉的道歉。相信他们会原谅你的。你知道的,我们这就是个小公司,禁不起这样闹的。公司里其他艺人私底下已经对你有意见了。”另一个穿着花衬衫的肥胖男人,拍了拍肚皮,凑到顾念晚身边小声说道。 他是这家公司的老板,顾念晚的爆红他当初并没有参与多少,只知道她能赚钱就留了下来。他们原本就是一个小公司,上次替顾念晚公关就花了他不少钱。 只是那时候他寻思着日后顾念晚还能将这个钱再赚回来,但眼前这事儿闹到如今这个地步,他也不敢确定这棵摇钱树还具不具备曾经的价值。 毕竟他还有其他艺人要养。 话音未落,倒是陈放先一步冲回到两人身边,大声反对道:“不行,老板。现在这些人的情绪太反常、太暴躁了,您让念晚开发布会,万一到时候念晚出什么事了可怎么办?而且念晚本来就是被人污蔑的,她凭什么跟那些人道歉!” 被冷不丁这么一吼,原本还好声好气的花衬衫男人一下子直起身子,眼睛怒瞪着陈放:“那你教我,你教我怎么处理这事?你来当公司的老板,我手底下这些人你也帮我去养!行吗?不行的话,你就给老子滚一边玩去!” 陈放被怼得一阵语塞,登时气哼哼地抿着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末了,他只能转向顾念晚:“念晚,你千万不能答应。” “去去去!再乱说,我就先把你辞了!”花衬衫男人也赶紧补道。 “够了!”两人的吵闹让顾念晚一阵心烦,她深吸了一口气倏地站起身,“放哥,这件事我们就听老板的。发布会您看着安排,我会及时到场的。没什么事,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不管眼前两人作何反应,就拿着手机径自推开门走了出去。 * 一打开门,一众侧耳偷听的员工身形猛地一滞。有的干笑着挥手,有的抬头四顾,有的脸上的蔑视和八卦还没有完全收起,笑得比哭还奇怪。 这么僵立了半晌,而后一个个你推我搡地纷纷如鸟兽般散去。 见状,顾念晚紧攥着手机,眼中不受控地浮起薄雾,感觉脸上像是被这些人各赏了一个耳光,屈辱极了。 没有什么比被熟悉的朋友同事真切地怀疑更可悲的事了。 偏生她就遇到了。 手里的手机适时地响起,顾念晚低头看了一眼,眼里蒸腾的薄雾一下子就倾泻了出来。 半晌,她随意地抹了抹眼角的泪,接通电话,快步向卫生间走去。 “明哲,你在哪里?我现在......我现在很想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55章 这些天叶明哲一直忙着拉拢董事,又为了避人耳目,每次都只能等到深夜才能给顾念晚打个电话。 前几日沟通得还好,两人都会分享每日的新鲜事。但最近顾念晚似乎也变得很忙,每回说不上两句,她就说自己有些困了,先挂了电话。 如今,他工作上的事已经尽数处理妥当,便毫不犹豫地第一时间给她打了电话。 此刻听着电话那头的哭腔,叶明哲有些手足无措的同时又有着满满的心疼。 他手捂着手机,快速出了病房,这才柔声问:“小晚,你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吗?” 电话那头的顾念晚闻声欲言又止,末了,只抽噎着回道:“没......没事。我就是有些想你。伯父身体好些了没有?” “嗯,好多了。”叶明哲皱眉回着。顾念晚越是含糊其辞,他就越觉得出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儿,他保持着手机通话,上网搜了一下顾念晚的词条。 一个新闻一个新闻地往下划拉,下方不堪入目的网民评论让他瞳孔猛地一缩,怒气噌地上涌,恨不得当场隔着屏幕就将那些臭嘴的人们揪到眼前。 半晌,他竭力平了平气,尽量让自己音调平缓:“小晚,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你现在一个人不安全。” “不......不行。你要是出现在这儿,那些记者又要追着你问了。那你父......” “不用管其他的。告诉我,小晚,你现在在哪里?”叶明哲蓦地打断,只固执地问。 顾念晚拗他不过,犹豫了一瞬后只能将公司的地址告诉了他。 “好。那你在那儿等我。”叶明哲低头看了眼腕表,又望了眼身后紧闭的病房门,“十分钟后,在你们公司底下停车场见。刚好有些事我也得当面告诉你,是关于我们的事。” “嗯好。你路上小心。”顾念晚吸了吸鼻子,冷静了些许。 “嗯。” 待挂断了电话,叶明哲松了松脖间的领带,先是吩咐自己助理赶紧将那些营销号全部处理一下,而后又快速拨通了许辞的电话。 断断续续的嘟声响起,直到最后一秒,电话那头才传来许辞的声音。 只不过听起来迷迷糊糊的,还带着点莫名的沙哑,像是熬了一夜没睡好的样子。 “喂,什么事?” “不好意思吵到你休息了。你现在方便吗,能麻烦你到医院帮我照看一下我父亲吗?现在念晚那边出了点事情,我得去陪陪她。”叶明哲原本听着许辞的声音,他就有些开不了口。 但此时此刻,他除去找许辞来帮忙,其他人要么他不放心,要么就是那些人没有合适的身份来这里。 不过,叶明哲也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人。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唐突。如果你实在不方便,我再找其他人。” 电话那头的许辞闻声停顿了会儿,末了,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笑道:“估计我不方便,你也找不到其他人了吧。行,等我洗漱一下,马上就过去。你只要跟你手下那些人提前说一声,别到时候不放我进去就行了。” 话音未落,叶明哲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真诚地道了好几声“感谢”,才挂了电话。 * 另一边的许家别墅内。 “这么早,是谁打来的?”秦飒迷糊地哼唧了一声,单手将半坐着的许辞重又拉进了被子里,脸颊在她颈窝上轻轻蹭了蹭。 许辞被逗得一痒,作势推了几下:“是叶明哲。别闹了,我得起床出门了。你继续睡。” 闻声,秦飒眼睛都未睁开,只是将许辞揽得更紧了些许,学着昨晚许辞的口气:“你不陪我,我睡不着。” 许辞一阵失笑,低头在她眼睛上亲了一下:“你这鹦鹉学舌也学得像样点。眼睛都困得睁不开了,还跟我说你睡不着呢。快,赶紧起开。” “我不管。”秦飒赌气地在许辞的脖颈回了一击,难得撒起娇来。 见状,许辞一阵无奈,怕碰到秦飒的伤口又不敢使劲挣,便索性真的放软了身子,随着她去。 一夜酣畅,别说这个出力的困了,其实她自己也很困。要是没这通电话,她今天估计还真能睡到个天昏地暗,创个历史新晚。 但事情上赶着堆到眼前了,她也不能不去处理。 这么想着,听着耳边越来越平缓的呼吸声,许辞悄悄从秦飒怀里退开,灵巧地掀开被子,站起身。 待穿好衣服,回头见着床上某人清甜的睡颜,她嘴角不自觉地漾起一抹浅笑。 还说自己不困,倒是没一会儿就睡得这么好了。 也是可爱。 “好好睡一觉,睡醒我就回来了。”许辞呢喃了一句,在秦飒的唇边留恋地轻啄了一口,这才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 到底是多多少少耽误了些时间,待许辞火速重新换好衣服,开上车正式出发,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还未驶出多远,她就又收到叶明哲的电话。 见状,她略挑了挑眉,还以为是来催自己的,当下一接通就赶忙先说了声抱歉:“我还在路上,有点事耽搁了一下。我马上就到。” 但说完,只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粗重的呼吸声,紧接着才是叶明哲有些焦急的声音:“你......你知道小晚去哪里了吗?我到了他们公司,陈放说她已经走了。可是我没有收到她的电话。她有没有打电话给你?” “嗯?”许辞一怔,疑惑地蹙了蹙眉,“没有啊。她既然说了在公司等你,应该就不会去其他地方吧。陈放不是她经纪人吗,怎么没跟着她?” “没有。陈放说她走得很急,直接开着车走了。他拦都拦不住。” 说到这儿,叶明哲和许辞同时觉察出了哪里不对劲。 “那你有给她姐姐顾云清打过电话吗?”许辞将脚下的油门猛地一踩,大脑运转得飞快。 顾念晚不是那么容易咋咋呼呼的人,除非是遇到什么关乎她在乎的人的事,她才会那么着急地一个人离开。 那个人不是叶明哲,就只会是顾云清了。 说起来,自从上次顾云清突然给她打了那么通电话后,她好像一直忘记了重新联系。也不知道当时自己苦口婆心地劝了那么久,顾云清有没有真的听进去。 “你先别着急。有一件事我得先告诉你。”想到这儿,许辞急忙出声。 “什么事?” 许辞沉吟了一会儿,快速地说道:“顾念晚的姐姐顾云清是叶安歌的情人。很有可能,她现在和叶安歌在一起。” “什么?!”听罢,叶明哲明显沉不住气了,声音毫不掩饰着责怪,“这件事你怎么才告诉我?万一小晚是被安歌姐套路过去的怎么办?” 被冷不丁吼了一通,许辞自觉理亏,只继续冷静地说道:“这件事确实是我的疏忽。但要真是顾念晚现在去找顾云清了,你就得多带点人过去,防止这是个圈套。” 这件事来得太快也太突然,应该没那么简单。 话毕,叶明哲沉默了半晌,兴许还在理清思绪,末了才出声道:“嗯我知道了。接下来可能要麻烦你在我爸那儿多待一会儿了,我得等找到小晚才能静下心回去。” “好的。”这说起来也是许辞的疏忽导致,当下自也应得爽快。 似想到什么,许辞在挂断电话前又急忙补了一句:“千万不要让自己一个人......” 但还未说完,电话就被那头倏地掐断。 也不知道叶明哲是否听清了。 当下,她略犹豫了一瞬,又给叶明哲发了几条短信。无一例外都是让他注意安全,不要单独行动。 在做完这些事后,她皱紧眉,也第一时间将脚下的油门一下子踩到了底。 随着车速的攀升,一股说不上来的危机感涌上胸腔,连同着她的心口一沉。 这一个星期多的安静果然是暂时的。从现在开始,才是叶安歌真正的狩猎时刻。 她的那个诡异的梦现在想来更像是一个预言梦。如今所有的人物都被串到了一起。 ——只等着最后的结局。 * 瑞祥医院走廊内。 叶安歌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纯黑色连衣裙,栗色长发齐整地盘在脑后,一双蕴着冷漠的桃花眼隐在墨镜中,正缓步向不远处被重重把守的VIP病房走去。 尖锐的高跟鞋与大理石走廊的碰撞声哐当错落,如同戏剧开幕前清晰可闻的倒数。 十,九,八,七......一。 高跟鞋精准地在门口停下,叶安歌优雅地摘下墨镜,拿到手里,对着守候在门外的年轻保镖妩媚一笑:“请问我方便进去吗?” 年轻保镖被叶安歌精致的容貌惊了一把,在她灿烂的笑意下脸红地咽了口唾沫,但仍绷直着身子挡在房门前:“不行。” 见状,叶安歌又是一笑,伸出一指在他结实的肩膀上轻轻一点:“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我知道。您是叶安歌叶总。”年轻保镖脸上的红更添了几分,被叶安歌触到的肩膀犹如被烫到了一般往后缩了缩,“小叶总说了,绝对不能放您进去。您不要为难我们。” “放?”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叶安歌从鼻尖轻哼了一声,笑得欢畅,“我叶安歌想进一个地方,还真不会需要别人同意。” 这么一笑,年轻保镖顿时更不知所措了。 他只是听命行事,又素来知晓叶安歌是个阴晴不定的脾气,此时自家老板不在,他说完这句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能说什么了。 正在此时,病房里蓦地传来一声沙哑老沉的男声:“让她进来吧。” 此声一出,年轻保镖瞬间松了口气,立马让开身子。 与此同时,原本笑着的叶安歌却是一愣。 只见她嘴角的笑意顿收,眼神倏地变冷,高跟鞋一抬一踩,利落地推开房门。 将保镖凄厉的痛呼声掩在门后。 病床上,瘦削无比的叶广坤手握着氧气罩,半靠在枕边,正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人家只是听命做事,你这是生什么气呢,小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56章 叶安歌闻声又是一记冷哼,顺手拿了门边的一个座椅,边走着边往病床边拖。 质地坚硬的椅腿划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尖利刺耳的摩擦声。 叶广坤不由自主地手抚上脑袋,显然这个吵嚷的声音让他刚恢复不久的脑袋极为痛苦。 叶安歌近乎享受地欣赏着叶广坤扭曲的面孔,行至最后,将手里的铁椅骤然往地上一砸,自己坐了上去,优雅地摆着腿。 这么突然的最后一击又是惹得叶广坤眉头一蹙,面上更痛苦了几分。 “我的好爸爸,在教育别人之前,您也得首先反省一下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叶安歌摩挲着大拇指上裹着的创可贴,看着孱弱的叶广坤一脸轻蔑,“您的这条命我只要现在想,就能立马收掉。” 叶广坤被气得一阵猛咳,末了,只能手扶着胸口,声音瞬间变得有气无力:“咳咳......小安,这么多年我自认为从未亏欠过你。你怎么还这么恨爸爸?” 叶安歌不以为意地掸了掸膝盖:“您总喜欢亡羊补牢那一套。兴许这一套对叶明哲这样的新羊有效,但对于我这个早已被放弃的旧羊来说可一点用都没有。要知道,我当年遭受的一切可不是您这些钱可以弥补得了的。” 此话一出,叶广坤眼皮不由抖了抖:“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当年我根本没想到安平会那样恨我,甚至不惜折磨你。如果早知道有了你,我肯定会早点把你接回来的。” 闻声,叶安歌犹如被正好戳中了笑穴,当即捧腹大笑了起来。 半晌,直到眼角渗出了泪,她才停了下来,冷漠地用指尖点了点眼角,身子慵懒地往椅背上一搭,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叶广坤。 “我不是叶明哲那个傻小子,你也别在我面前假惺惺。你,叶广坤,早就知道了那个贱女人的精神问题,也早就知道了她已经怀了你的孩子。只是你已经腻了、烦了,不,更准确地说是怕了。所以啊,你就干脆一下子踢走了两个魔鬼,自己则是伪装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纯良。我说得对吗?” 话音未落,叶广坤的身子明显僵了僵,眼睛瞬间瞪得很大:“你......这些,你怎么会......不是,当年我是......你听我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你的解释无非就是再编一个借口,但这些话骗小孩子还可以,骗我你还是省省吧。”说着,叶安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注射器,在手里戏谑地把玩着,“今天我也不是来这儿跟你叙旧的,有什么话黄泉路上你有大把的时间说给自己听。” 叶广坤目光转向叶安歌手中盛着液体的注射器,下巴一收,惊惧地咽了咽口水,身子竭力往后退着:“小安,你......你想干什么?你别做傻事!” 见状,叶安歌歪了歪头,嘲讽地轻笑:“都是从鬼门关走过一趟的人了,你怎么还这么怕死。你该不会不知道你的车祸也是我设计的吧?当时可就差了那么一点,要不然如今我都不需要在这儿跟你浪费口舌。” 闻声,本还在挣扎的叶广坤倏地一怔,立时颓了半边身子,只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你竟然......就这么想让我死?” 叶安歌却是捏着下巴摇了摇头:“不是我想让你死,而是你的好儿子逼得你不得不死。亏他还在自以为是地拉拢了董事,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殊不知我手上的遗嘱确实是真的。如今只要你死了,他的所有努力全都白费。你忙活了这么久的叶氏只会是我的。” 叶广坤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遗嘱?难道当年那份......” “嗯,没错。我十八岁时哄骗你签的正是你自己的遗嘱,只不过你当初哭得稀里哗啦的还真以为是个普通的文件。” 听到这儿,叶广坤另半边的身子也彻底颓了下来,眼里除去惊讶外更是满满的心酸:“你竟然从那时候就开始骗我。” 叶安歌十五岁被接到叶家后,脾气阴晴不定,时而暴戾非常,时而自己把自己缩在角落里哭,总之就是无法与正常人相处。 后来,叶广坤实在没有办法了,便带着她去看心理医生。这么一治疗,就是整整三年。 三年之后,原本被医生断定只能在精神病院持续治疗的叶安歌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正常,这让当时的医生不解惊讶的同时,叶广坤则是喜出望外,并答应要给叶安歌一个大大的奖励。 出院的叶安歌对他头一次笑得那么甜美,还一面冷静清晰地控诉了很多当年安平对她做的事,到了末了,从一直揣着的小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撒娇着让他签名。 叶广坤当时因为愧疚哭得几近昏厥,对年轻的叶安歌也没什么戒备,所以看都未看毫不犹豫地在空白处签上了大名。 听了耳边叶安歌的话,他现在甚至怀疑,叶安歌当年进叶家的时候或许根本就没有疯,兴许从那个时候就一直在骗他。 思及此,叶广坤如同被抽去了魂魄,整个人不觉更病弱了几分:“行了,你动手吧。” 叶安歌在他心绪混乱的时候早已将注射器打开,此刻已然对准了叶广坤老瘦的手臂。 “走好。” * “等等!” 千钧一发之际,紧闭的病房门被人倏地从门外一把推开,风尘仆仆的许辞三步做两步迅疾地冲到病床前。 锐利的针孔才刚触碰到叶广坤的皮肤,下一瞬就被许辞大力地甩到一旁。因着动作仓促,叶广坤的手臂还是被划了一道纤细的血痕。 叶广坤疼得睁开了眼皮,见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陌生女子,一连眨着眼面上有些许不解。 “你是?” “伯父您好,我是叶明哲派来保护您的。您放心,接下来没有谁能伤害到您的。”安抚到这儿,许辞又警告似的瞪了不远处的叶安歌一眼。 叶广坤愣愣地听着,也看了叶安歌一眼,只不过眼底的慈爱褪去,只剩下无尽的悲凉。末了,他重又阖上了眼睛,似是疲惫非常。 一旁的叶安歌甩了甩被扯疼的手腕,见状对许辞饶有兴致地笑了笑:“你来得倒是及时。” 许辞则是没有多做搭理,径直收回目光,先是检查了一下叶广坤的手臂,而后赶紧招呼着门外的保镖将病床转移了出去。 刚才仓促之下被甩出去的注射器也被许辞安排人小心地捡起,送去化验。 整个过程中,叶安歌除去说了那么一句,便再无动作,像是旁观者一般静静地看着他们忙进忙出。 待一众人离去,落于末尾的许辞也要离开时,她这才提了嗓门说道:“你要是现在走了,顾念晚和顾云清现在就会死。” 话音未落,许辞脚下的步子倏地一停,手扶在门上狐疑地回望着叶安歌:“你说什么?” “我说只要你离开这里一步,顾家姐妹现在立刻就会死。”叶安歌将斜躺到地上的铁椅重又扶起,拍了拍灰尘坐了上去,“但要是你留下,我就可以告诉你她们现在在哪儿。” 许辞盯了一脸淡定的叶安歌半晌,先拿起手机给叶明哲打了通电话。 “喂,人找到了吗?” 电话那头的叶明哲焦急非常,一连说了好几个“没找到”。 闻声,许辞微蹙了蹙眉,深呼了一口气将扶着门的手松开,抬眼向叶安歌示意。 叶安歌则是沉默着挑眉比了个手势。 见状,许辞眉间皱得更紧,不情不愿地根据指示将病房门反锁上。 “鹿灵别墅。”叶安歌这才嘴唇动了动。 “她们现在在鹿灵别墅。你赶紧过去。”许辞跟着念道,在叶安歌另一个手势下匆忙挂了电话。 “好了,现在就是我们俩单独的对话时间了。”叶安歌翘着二郎腿,边说着边指了指她身前不远处的椅子,“坐下,将手机丢掉,否则她们同样会死。” 闻声,许辞恨恨地咬了咬牙,几乎是在手机落地的瞬间,认命地坐到了叶安歌的对面。 “你想说什么?说吧。” * 许家别墅内。 秦飒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下意识地往身旁揽去。 下一瞬却扑了个空。 见状,她原本迷蒙的意识一下子清醒了,挠了挠头发,立时坐直了身子。 目光在房间扫了扫,原地呆愣了半晌,这才忆起睡前的场景。 不是说去替叶明哲做个什么事,等她睡醒了就回来吗? 想到这儿,秦飒拿起手机准备看一下时间,就好巧不巧地说曹操曹操到,接到了叶明哲的电话。 “喂。” “你现在联系的上许辞吗?我刚刚给她打电话,她话都没说完就挂了电话,临了就给我发了一个你名字的简写短信。我怀疑她是不是在医院出什么事了。”叶明哲一股脑儿地说着,紧接着就是一个急促的刹车声。 “医院?她去医院干什么?”听着那头异常的声音,秦飒敏感地从床上起身,边穿衣服边问道。 可是连续几个问声都没有得到回应,半晌,电话那头蓦地传来一声清脆的破窗声,再然后便是叶明哲隔着听筒清晰可闻的痛呼。 闻声,秦飒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喂?叶明哲?你在吗,叶明哲?” “叶明哲现在在我们手里。不想他死的话,你就现在一个人过来。否则我们十分钟后就断他一条腿。”陌生又掺杂着熟悉的男声取代叶明哲响在耳畔。 此声一出,秦飒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快速将衬衫上的最后一个纽扣系上,沉声唤道:“赵明,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赵明明显被秦飒的声音摄得怔了怔,但很快就缓过神来:“秦小姐,我劝你不要浪费时间。我们现在在鹿灵别墅。来晚了你自己衡量后果。” 说罢,电话就被他倏地掐断。 “喂!”秦飒负气地踢了踢一旁的椅子,眼神骤然变冷,顺手拿起外套往外走。 几分钟之后,她又折返过身,从抽屉里将那个小心收好的信封拿到手里,边拆信边往外走。 一路上走走停停,待进了门口车子的驾驶座,她刚好读完了信上的最后一行字。 半晌,她呼出绵长的一口气,拧了拧酸胀的眉间,有些迷茫地四顾了一圈。 末了,竭力抑住起伏不定的心绪,颤抖地扭开钥匙启动着车子。 行至半途,在通向鹿灵别墅和瑞祥医院的十字路口,秦飒紧抿着唇,将方向盘猛地向左一打,径直驶进了离医院相反的那条支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57章 依旧是瑞祥医院内。 叶安歌在许辞坐下之后,却是迟迟未进入正题,只兀自端详着许辞,犹如在打量着一个当季的时尚新品。 欣赏中带着挑剔。 许辞被叶安歌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舒服,只能不客气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你把我留在这儿到底是想说什么?” 话音未落,叶安歌似是终于回过神来,笑了笑:“我只是在确定我这个问题有没有问出来的必要。” 许辞蹙了蹙眉:“什么意思?” 叶安歌现在的状态完全让她摸不着头脑,但碍于顾家姐妹的生命安全,她又不得不留在这里。 毕竟叶安歌如果没有万全的对策是不会轻易留住她的。 “我刚刚一直在思考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许辞。然后,我发现你确实不是。皮囊依旧是那副皮囊,但你的内里却像是另一个人。”叶安歌不紧不慢地应着,却不像是问询的口气,而是笃定的总结,“你不是她。但秦飒爱的是你。” 闻声,许辞下意识地眼皮一跳,但瞬间就恢复了冷静。 “我就是我,从来就没有另外的一个人。叶安歌,你是没什么话说了吗?还是说,你嫉妒我嫉妒到否认我这个人的内在?” 叶安歌能猜到这么多,确实很聪明。但只要她不承认,叶安歌就算往大方向去猜,也猜不出她的真实身份。 叶安歌听罢略一扬眉,却是笑得分外畅快:“果然,我猜得没错。真正的许辞不会这么有力地回怼,更不会为自己辩驳。即便你是受秦飒影响,也不会彻底变了性格。不过也好,这样你来我往的聊天才更加有意思。” “我可不觉得跟你聊天有意思。”许辞被套路了一下,更加没了好气。 叶安歌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但你除了待在这里,哪儿都去不了。否则那两人当即就会丢了性命。” 此话一出,许辞不由一阵语塞。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犯了一个错误。”叶安歌紧接着又道,“你刚才救了一个伪君子,一个真正的伪善之人。” “难道让你杀掉他就是正确的了吗?”许辞不自觉跟上了叶安歌聊天的节奏。 “起码对于我来说,是正确的。想必刚才你在门外应该也听到了不少。一个到死都不忏悔的人就是大恶本身,根本没有被拯救的必要。” 许辞这回没有及时搭腔。 刚才她确实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进来,只听到叶广坤说自己另有隐情,但按叶安歌如今的口气,事情肯定有反转。 她只需要等着叶安歌揭晓真相就行了。 果不其然,叶安歌并不需要许辞给出什么听众似的回应,自顾自继续回忆道:“我的母亲真名叫安平,而我原本应叫安歌。她是一个视舞蹈如生命的女人,梦想着站上更高的舞台。但叶广坤的出现,让她短暂地失了心。沉浸在爱情中的她,渐渐忽略了自己的梦想,只一心盼着能与这个男人永远地在一起。不管使用什么方法。 但男人心里总是只留着小小的一块给女人,终究是薄情的。当年的叶广坤就像如今的叶明哲一样年少有为,不缺人仰慕。对于我母亲,他从来只是看作一场风流。所以,一个是全身心奔赴,另一个则是起了念头远离,久而久之,两人之间吵架便是常有的事。越到后来,叶广坤竟连吵架都觉得懒得参与,在一个午夜直接搬离了我母亲在的那栋别墅,兀自切断了联系。 而这就是他一直对外宣称的和平分手。事实上,他只是一个感情中的逃跑者,甚至是一个可耻的背叛者。” 许辞冷静地听着,不发一言。虽在心里提醒自己叶安歌可能在说谎话,但她还是多多少少将自己代入了情境。 如果这件事真如叶安歌所说,那叶广坤确实是个不负责任的渣男。 但更客观理性一点看的话,安平的偏执情绪也得为这场闹剧似的分开承担一部分的责任。 毕竟叶安歌现在是站在她母亲的立场上在控诉。 * “我母亲那么爱他,甚至为他放弃了自己的梦想。而他呢,离开之后继续过自己的逍遥日子,结婚生子,成为别人眼中的好丈夫、好父亲。他凭什么?”叶安歌说到这儿,微微前倾着身子,情绪激动了些许。 许辞打量了叶安歌几眼,心里不由有些奇怪。 似想到什么,她终于试探着出声:“听起来你很爱你的母亲。” 而不是理应的恨。 话音未落,很明显感觉到叶安歌面上的激动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别样的迷茫。 她双手交叉着优雅地置于大腿处,抬起脸打量着头顶白净的天花板,像是在思考答案又像是在回避这个问题。 半晌,她方将目光重又凝在许辞身上,请教似的反问:“如果你的母亲只把你当作一个怪物,当作一个情感上的备胎,你还会爱她吗?” 叶安歌此时的脸上带着认真,就像是一个真心请教问题的学生。 见状,许辞眉蹙得愈发紧,勉力定了定心神,却不确定是否要继续这个话题。 现在她已经能大致确定叶安歌这般性格的成因是源于对她母亲复杂又扭曲的情感。 对于叶安歌的遭遇,不论好坏,她都无法做到完全的感同身受,也无法给出一个恰当的回应。最重要的是,即便知道了叶安歌真实的过去,她也不会因此原谅她现在的所作所为。 毕竟情和法,向来得分得清楚。 * 久久得不到回应,末了,叶安歌淡淡地收了身子:“这么多年来,有太多人对我有着极不寻常的好奇心,尤其是对于我的那段鲜为人知的过去。而你,明明只需要再多问一句,多探出一步就可以触及到真相,但你却可以及时止住。许辞,你确实跟其他人很不一样。” 许辞挪着身子,借机看了眼腕表,答得不卑不亢:“很简单,我对你的过去不感兴趣。你的过去也不会成为你现在做这些恶事的理由。” “哼,不得不承认,我都开始有点欣赏你了。”叶安歌轻笑了声,慢条斯理地理着衣袖,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身,“既然你不想聊这个,那我们就聊聊看秦飒的事。想必这个你总归是十分有兴趣的吧。” 许辞警惕地看着叶安歌的动作,不忘接话:“秦飒的事我都知道,不需要你操心。” 叶安歌略挑了挑眉:“噢?你就这么笃定你知道她的全部?” “我确定。” “那你可知道她也曾是手上一堆人命的刽子手。就像你不是曾经的许辞,你深爱着的那个人也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单纯。” 说罢,叶安歌期待地看着许辞的表情变化。 但过了半晌,许辞却仍旧是那般不以为然。 末了,她抬起头直视着叶安歌,淡定地反问:“那些事难道不是你骗她去做的吗?” 闻声,叶安歌脚下的步子一顿,惊异地眯着眼看她:“你竟然连重生前的事都知道。是秦飒告诉你的还是......不对,还有嘉世的事也是。难不成,难不成你也是重生的?不,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人?” 一连几个纠结的发问,也让叶安歌彻底想明白了一件事。 许辞一定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怪不得,怪不得她这么不寻常。 被叶安歌猜中了大概的身份,许辞虽有些下意识的震惊但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半晌,她看了眼腕表站起身来:“是,你猜得没错。我确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聊了这么久,我也该走了。” 她已经在这儿拖了很久的时间了。要是叶明哲联系得够快,这会儿应该已经和秦飒一起将顾氏姐妹救了出来。 叶安歌思忖似的顿在原地,仿若没听到。 但见着许辞转身向门口走去,她这才出声道:“你不会真以为就凭秦飒一个人可以从一堆人中救下三个人吧?” 话音未落,许辞立时收了步子,回头:“三个人?” “难道叶明哲......”她眼神一晃。 叶安歌缓步走到许辞的面前,嘲讽似的轻笑,挑眉接上:“顾家姐妹和叶明哲都在我的圈套里,一环扣一环。我猜你肯定让叶明哲去联系秦飒。既然这么久了,她都没到这儿来,那就肯定是去了别墅那边。但你别忘了,秦飒也不是万能的,她的身上可还有着伤。我特意留给她的伤。” 闻声,许辞反应了一瞬后微张了张嘴,眼睛倏地瞪大。 这么说,秦飒的受伤便是计划的正式开始。 可是—— “那你为什么还要特意等一个星期?”要知道,如果叶安歌愿意,在秦飒受伤期间,完全可以将所有的事情趁机做好。 “我呢,最喜欢在对手正得意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叶安歌看着才缓过神来的许辞,倏地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而且有些事情,我还差个答案。” 说罢,她从口袋里快速掏出一根细长的针管,径直往许辞的脖间扎过去。 “啊!”许辞惊呼一声。 由于两人距离极近,再加上许辞压根没想到叶安歌竟然还藏着另一根针管,当下只觉得脖颈一痛,条件反射地想挣开。 但扑了个空。 下一瞬,整个人随着惯性一下子瘫坐到了地上,发出嘭地一声。 * 叶安歌把玩着手里已然空了的针管,居高临下地睨着地上的许辞,状似可惜地咂了咂嘴:“别挣扎了。我想要的答案你已经给我了。我也该送你上路了。毕竟我的目标自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个。” 所有的计划都是幌子。她说过她会让秦飒体会到身边空无一人的感觉,而要达成这个目的,许辞就必须得死。 她也只能死。 “说真的,除了秦飒能让我有点在意外,其他人的死活我都不在意,包括叶广坤。你以为你刚才打掉的那个注射器里是什么。那只不过是普通的生理盐水。”叶安歌轻哼一声,“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对这些人的命这么在意,那么为了救他们而死想必你也是心甘情愿的吧。” “你......”许辞手扶着脖颈,只含糊地吐出一个字,眼眶肿胀非常,当下只觉得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浑身的骨头跟散了架似的变得软趴趴的。 叶安歌弯下腰,跟端详之前的叶广坤一样欣赏着痛苦的许辞,面上更为灿烂地笑着:“为了今天,我可是特意加大了剂量。所以,一路走好,许辞。” 许辞听不清叶安歌的说话声,只感觉眼前的画面都变得光怪陆离,耳边只有连续的嗡鸣声。 她试图驱动着手指去拉一旁的铁椅,也竭力想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但越是费力,越是无力。 渐渐地,眼皮愈沉,胸腔跟炸开似的再也容纳不了新鲜的氧气。 一分钟后,她的心脏正式停止了跳动。 彻底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58章 “醒醒,醒醒。别再睡啦,这都已经中午了。” 谁在说话? “别吵别吵。我再睡五分钟。”许辞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句,条件反射地翻了个身。 “哎哟,你这都赊了多少个五分钟了。再不起来,我和你爸可都不等你了啊。”女人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不仅如此,手里还不忘摇晃着许辞的身子。 许辞被摇得一阵心烦,但恍惚间辨清了话里的内容,她瞬间睁开了眼睛,噌地一下坐直了身子。 “妈?” “昂,可舍得起了。”眼前的女人穿着一套水墨体的长裙,蓬松的黑色卷发罩在耳间,说话时嘴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看起来知性且慈祥。 许辞用力揉了揉眼睛,像是第一次见到似的睁大了眼睛盯着女人,又试探地喊了一声:“妈,真的是你吗?”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莫名问这么一句,但她总有种感觉,她好像是已经很久没见到自己的母亲了。 女人也被许辞的反应搞得一阵莫名,笑着抚了抚许辞的乱发:“你这孩子,今天这是怎么了?睡到那么晚也就算了,怎么醒来还不认识我了?你老实说,是不是昨晚陪你爸偷偷喝酒了?” 许辞听着熟悉的腔调不知怎的一阵想哭,下意识地用额头蹭了蹭女人的手心:“妈,我好像做了一个好长的梦,但我醒来又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了在梦里我好像好久没见到你了。” 正这么说着,动作间脖颈右边隐约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这猝然的痛意使得她吃痛地将手送了上去,不明所以地抚了抚。 “你呀,原来是做噩梦了。看样子好像还睡落枕了。”女人催促似的拍了拍许辞的肩膀,拉着她起身,“先起床。梦啊,不管好坏,都是虚的。洗漱一下就回到现实了。洗完啊,赶紧下楼吃饭。你不是说下午还要跟同事聚餐吗?” “聚餐?”许辞被推进卫生间,嘴里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紧接着,往脸上扑了点冷水。 这么一拍,脑袋迷糊的状态瞬间消去了不少。 想起来了,今晚是她部门每月一次聚餐的时间。 昨晚,她爸许律趁着她妈王月笙出去跳广场舞的时候,偷摸着拉着休假在家的许辞小酌。 虽是许律起的头,但他的酒量最多就是两罐啤酒。尽了兴后,他就开始和许辞谈天说地,一个人开起了思想教育会。 许辞从小就听多了许律的这些教导,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听他重复。过程中唯一的消遣便是喝酒。谁知,一个没注意,倒是自己把自己喝多了。 后来,貌似是自己晕乎乎地回了房,一沾着床倒头就睡。 想到这儿,她抚了抚自己的脖颈,又侧着脸颊比照了一下镜子。待见着上头除去有些许泛红外并没什么具体的伤口,心下这才放松了下来。 看来应该是昨晚喝醉了一个不小心磕到哪儿了。 * 快速洗漱完下了楼,就见着老两口已经各自捧着碗筷吃了起来。 听到了动静,许律立时停下筷子,朝缓步走近的许辞着急地使了几个眼色。 许辞笑着朝他一耸肩:“爸,别抵抗了。妈已经知道咱们昨天偷偷喝酒了。” 闻声,许律的方脸一下子垮了下来,隔着老花眼镜僵硬且小心地看向身侧的王月笙,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见状,许辞又是一阵轻笑,拉了椅子款款坐下,坐等着两人拌嘴。 不对,不是拌嘴,应该是自家父亲单方面被训。 果不其然,王月笙瞟见许律心虚的模样,当即没好气地敲了敲碗:“看什么看,吃饭!就你那丁点的酒量,我就搞不明白你怎么还成天老惦记着喝酒。一个人喝也就算了,还拉着小辞一起。你也是能耐得很!下次再喝酒,从今以后你就在书房里过吧。” 被吼了一通,许律顿时像个小孩似的委屈地瘪了瘪嘴,低下头乖顺地挪动着筷子夹菜。 待精准地夹了一个蘸满酱汁的狮子头,紧接着他筷子一转,却是径自送到了王月笙的碗里。 “老婆,别气别气,我下次不会了。我保证。”边说着还不忘憨憨赔笑。 见状,王月笙原本垂着的嘴角不自觉向上提了提。 但兴许是觉得不该这么早消气,她很快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把狮子头先撇到一边,光挑着一旁的米饭吃:“去去去,别老来这套。每回说了你又不听,也不知道你这个大学教授是怎么当上的。” “是是是,王女士教育得对。我的业务水平还得再进步进步。”许律边说着又夹了一筷子菜,刚好填到了王月笙空出来的米饭上,“以后还得指望您多指点。” 这么体贴入微的服务,总算让王月笙停下了数落。 “真是拿你没办法。”末了,她嗔了许律一眼,也夹了一筷子青菜到许律的碗里。 许辞看着眼前由拌嘴转为撒狗粮的两人,轻笑着摇了摇头,自己给自己夹了点盘子里剩下的边角料到碗里,苦哈哈地吃着。 她在他们家的定位一直很明确——爱情的结晶兼不合时宜的一千瓦电灯泡。 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变过。 经过许律一番“死缠烂打”似的讨好,王月笙女士总算重新展露了笑颜,也终于意识到桌上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小辞啊,你将来找对象可得擦亮眼睛啊。要是找个像你爸这样的老小孩,每天都得被气得一下子老好几岁。” 被“攻击”的许律只是冲许辞笑着扮了个鬼脸,自顾自吃饭,不搭腔。 “好的,妈。”许辞将嘴里的菜咽了下去,笑应着,脑子里不知怎的跳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但这轮廓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其他事情压了下去。 * 饭毕,一家人坐在沙发上,各自捧着一杯茶,例行守在电视机前观看每日新闻。 接连几条经济新闻过去,电视上突然插播了一起重大车祸事件。 画面中四五辆小轿车连环追尾,处在最中间的那个最为惨烈。车身被完全挤压变形,周身被熊熊火焰覆盖,一时之间轮廓全无,只见着滚滚黑烟。 不用想,都能猜到里头的人死前有多么痛苦。 许辞蹙眉盯了画面里的火焰半晌,怜悯的同时心里蓦地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她不幸发生了这种意外,她宁愿死得痛快点,也不要这种经受着冗长的痛苦才死去的方式。 “哎哟,听说这车里头的女孩才二十出头。花一般的年纪,就这么消陨了。也不知道她父母知道了会是什么感受。”王月笙边吮了一口热茶边可惜地叹道。 一旁的许律也认同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许辞,认真地嘱咐道:“现在啊,马路上车来车往的。你开车的时候也要注意安全。不要急,不要莽,宁愿慢点。” 许辞就知道自家父母肯定要联想到自己身上,当下也乖巧地点点头。 半晌,她喝了口热茶,略想了想对他们问道:“爸,妈,万一,我说万一啊,万一我不幸被这种意外找上了,你们会怎么样?”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想着问这个问题,但嘴跟脑子想的一下子同步了,几乎是脱口而出。 再反应过来,就见着原本看新闻的老两口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她。 “呸呸呸,不要说这种丧气话。”王月笙愣了愣,而后抬手快速拍了拍空气,如同要把许辞刚才那句话里的晦气全部打散掉,“不会出这种意外的。不可能的。” 相比较王月笙的感性,许律的反应则比较淡定,面色严肃地摩挲着下巴,仿若真的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其实啊,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浅。可能这一世咱们还是父女,下一辈子就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所以,人们才总说要珍惜当下。”说到这儿,他抬了抬老花眼镜,笑着掸了掸膝盖,“要是你真出了这种事,我和你妈肯定会伤心个好久。但是,时间长了,我们肯定会学着释怀,会祈祷着你离开我们之后会过得更好。毕竟缘分这种东西强求不得,有了一世的父女情谊已然足够幸运,也足够余生感念。” 没有人不惧怕死亡,并且更惧怕没有预兆的意外。因为那样的话连给亲爱的人一个最后的交代都做不到。 许辞虽然随便一问,但自家父亲的答案还是让她心里不由一暖一松。听到最后,眼里已然浮上了些许水雾。 “嗨老头子,怎么你也陪着孩子胡闹!”眼见着越聊越深,王月笙没好气地打了许律一下,快速地站起身来,“这个话题咱们不聊了。什么意外不意外的,没意思!” 说着,她就径直端着两人的茶杯去了厨房,也不知道是去添水还是重新煮茶。 反正总归是要让自己跳脱开这个沉重的氛围。 见状,许律对一旁的许辞做了个鬼脸,挪了挪身子:“你看她,还说我是个老小孩,她自己也像个小孩一样,说生气就生气。就一个问题而已,自己还真置上气了。” 许辞被逗得一笑:“您二位啊都是小孩,还是互相宠着的那种。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这个大人得先出门订餐厅了,晚上估计晚点回来。你们先睡,不用管我。” “嗯,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我呢,也得去哄我的王小姐了。”说罢,许律拍了拍裤子站起身来,冲许辞调皮地挥了挥手,往厨房走去,“就此别过吧。” “嗯,拜拜。”许辞最后看了一眼厨房里正处理矛盾的二老,笑着转身离开。 * 兴许是刚才的那个假设还有余威萦绕在心头,许辞出门开车的时候不仅自己的车速放慢了,连带着各个车道的路况都小心观察着。 可以说是全方位防范。 手机的导航开着外放,但时不时被工作群的消息提示音搅得声音时高时低的。 借着等候红绿灯的功夫,她便顺手点进了群,大致扫了一眼。 貌似是一个人将聊天记录误发到了这个群里,一个个便顺势讨论开了。 许辞在工作的时候是个绝对严肃的状态,但工作以外的时候则是个相对包容的人。所以,跟下属的关系处得还算和睦。 这也是里头的人能将错就错,毫不顾忌地聊开的原因。 “同事1:你们知道最近那部很火的烂书吗?刚才作者更新了大结局。哎哟呵,那个该死的女配竟然开车开到悬崖下头,摔死了。 同事2: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刚看完。这死法真是太便宜她了!害了那么多人,就自个儿出车祸去了。还假惺惺地去扫墓,也不知道扫的谁的墓。 同事3:你们竟然都看啊,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看呢。不过,一说到这个墓啊,我觉得好像是扫的许家那谁的墓。其他人都死了没多久,墓碑都没来得及造呢吧。 同事4:不得不说,还是你细致。我当时还以为作者瞎写的呢。 部门小助理:收!都别聊了,请注意这是工作群。微笑.jpg” 聊天记录到此就结束了。 兴许是大家才注意到这是工作群,也兴许是考虑到自家领导与书中人物的重名不方便聊,总归是没再继续发言了。 许辞窥屏了一会儿,见着不继续了,便又兴致缺缺地退了出来。 他们聊的那部小说她也在追。无聊的时候看一看还是挺打发时间的。 里头那女配叫什么来着,秦什么的,忘记了,反正做的事挺招人恨的。 性子那么暴戾,估计长得也不好看。放到现实生活中,肯定没人会喜欢。 反正她不会喜欢。 想到这儿,恰逢绿灯亮了,她迅速收了遐想,点了点方向盘,踩着油门往前驶去。 “前方红绿灯路口左转50米,即将到达终点。” 待行至十字路口的中央,只听得一阵急促的刹车声,紧接着她眼前的事物快速地旋转起来,整个人连同着车身倏地飞到了空中。 几秒之后,车子带人重重地落到了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哐当一声。 世界安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59章 “啊!” “怎么了怎么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消似的在耳边响起,与之而来的还有焦急忙乱的叫唤。 许辞眨了眨眼睛,从眼前的天花板往下,一路打量到床前满颊汗、正在围裙上搓着手的中年女人身上,神情有些迷茫。 整个人被砸到地上的感觉仍后怕地萦绕在心口,但此时身上除了疲累外没了多余的痛感,而且身下也不是冰冷坚硬的柏油路面而是柔软温暖的床垫。 “王妈,我现在是还在做梦吗?”她缓缓坐直了身子,已然分不清现在和刚才的情境中哪个才是真的,哪个又是假的。 前不久经历的那些个场景就是现实中自己出事当天发生的事。似梦却又非梦。 但眼前的王妈又似乎也是真的。 见着许辞动作,王妈赶忙手跟着扶了过去,红着眼睛扑簌簌地往下淌泪:“不是梦不是梦。您出事到现在,已经睡了快一个星期了,接连请了好几个医生都说没有办法。要不是小秦一直坚持说您会醒,我还真的担心您就一直这么睡下去。不过幸好,您现在总算是醒了。您等我一下,我马上去叫人过来!” 王妈一连串没停歇的句子让许辞刚恢复过来的大脑一阵胀痛,听了半天也就捕捉到了“秦小姐”三个字。 她揉了揉太阳穴,及时拉住王妈的衣袖,问:“等等。秦飒现在在哪儿?” 王妈被拦得一愣,想了想回道:“她守了您一个星期。平常也不怎么爱讲话,休息的时候就是在泳池,现在这个时间,应该也在......哎小姐,您身子刚好,别这么莽撞地起来。小姐!” 许辞早在王妈说到地点后就立马掀开被子站了起来。一落地,虽然有些低血糖导致的晕眩,但她微掐了掐掌心,还是自顾自坚持着跑下了楼,将王妈担忧的问询遥遥地落在身后。 她要找秦飒。 不管这是不是梦,她现在都想好好地抱一抱秦飒。 * 宽阔敞亮的游泳池边,秦飒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台子上,裤腿挽至膝盖,洁白小巧的脚掌在清澈的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 自许辞出事以后,她几乎天天守候在许辞的床边,除去与人必要的沟通,基本已经不怎么愿意主动开口讲话了。 就像是一下子回到了之前一个人的状态,只不过这次变得更加沉默了。 唯一的消遣便是走到游泳池边发着呆,思考着那些她尚无法理解透的事情。 许家的人也理解秦飒的心情。不论秦飒在哪儿,只要她没有表现出需要人陪的意愿,他们无一例外都会离得远远的,以保证她有充足的自由空间。 秦飒心里对此也是有着感激的,只是懒得说,更准确地说是,她不知道自己与他们的对话是否也是别人设计好的。 在许辞之前留给她的那封信中,她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一个小说中的虚拟人物。 老话常说“我命由我不由天”,自此她却没有办法再拿这句话来欺骗自己。 原生家庭是所谓的作者替她选的,她身上发生的所有事都是别人设计安排的。她的喜怒哀乐都是别人创造的,包括她的结局也是早就定好的。 在知道这件事的刹那,她只觉得生命一下子变得很虚无,感觉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要不是仍惦记着许辞信里的嘱托,她当时甚至差一点连车子都启动不了。 想到这儿,她晃动的脚掌停了停,垂着眸子盯着眼前的池水,怅惘地叹了口气。 明明已经在那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就立马用了那张卡片,为什么姐姐直到现在都没有醒?难道是自己还是太慢了? 还是说因为她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卡片转由她使用,效用会减半? 秦飒的脑中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快速产生,却迟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当下皱紧了眉,只觉得自己烦闷非常。 末了,她深吸了口气,身子一抬一送,干脆把自己整个身子抛入了池中,学着最初见到许辞的模样由着自己慢慢下沉。 * 许辞急匆匆地赶到泳池,脚上的拖鞋都因此甩掉了一只,只能沿着池边一高一低地走着。 因着刚才的一番跑动,她苍白的脸上这会儿后知后觉地往下淌着汗,呼吸也有些不顺畅。待走了几步后,一阵疲乏涌上心口,她只能手撑着腰,由走改为站。 咦,人呢?王妈不是说秦飒在这儿的吗? 总不至于像她之前一样在水里吧? 正这么想着,一垂眼就见着一个湿漉漉的人影从泳池中央缓缓冒出头来。 一张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精致面孔瞬间攫取住了她的目光。 不期然的四目相对,让两人同时一愣。 秦飒的秀眉紧紧地拧着,见着许辞虽是有一瞬间的惊喜,但嘴唇微张了张,眼中则是带着更多的迟疑。 见状,许辞略思忖了一瞬,而后笑着冲她挑了挑眉,自在地摊开双手:“是我。你女朋友回来啦。还不赶紧上来抱抱我?” 话音未落,秦飒眼里的迟疑一瞬间消去,取而代之的是再不掩饰的欣喜。 一阵利落的出水声过后,她三步做两步快速地移至许辞的身前,如同几欲干死的鱼扑向最后一滩甘泉般将这个她朝思暮想的女人紧紧地锁在怀里。 “我.....我还以为你醒来后就不是你了?我还以为你离开了。”声音藏着哽咽。 许辞被箍得一阵呼吸不畅,待听清了耳边近乎哭诉的呢喃,她微叹了口气,伸出双手迎上这个拥抱,双手有节奏地轻抚着秦飒的脊背。 秦飒的身形比之前整整瘦了一圈。手抚上去,先是触到硬邦邦的骨头,而后才是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 许辞忍不住心里一酸,将下巴轻柔地搭在秦飒的肩上,轻声哄道:“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这段日子辛苦你了。有你在这里,我不会离开的。 永远不会。” 怀里的身体应声颤抖着,耳边压抑着的哽咽也逐渐放大为啜泣。 一个星期的苦闷委屈,在遇到最亲爱的人的时候,秦飒终于能够好好发泄出来了。 也终于能够获得久违的轻松。 * 末了,许辞擦了擦秦飒红肿的眼角,笑着调侃:“真像个小孩子。这回哭尽兴了吧。” 秦飒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似想到什么,迅速收了手,离远了些许:“我身上还有水。你身体才刚好,别冻着了。” 不过刚说完,待见着许辞身上已经被她牵连着湿了大片,她当即声音弱了下去,脸也更红了,拽着许辞就往别墅里头走。 “我带你去换干衣服。” 许辞只是轻声笑了笑,半点劲未使,乖顺地依着秦飒的力道往里走。 两人一推开门,刚好与后续赶来的王妈碰了个正着。 王妈眨巴着眼睛打量着略狼狈的两人,顿在原地怔了怔。下意识想说些什么,但接受到许辞的眼色后,她抑住了自己的话头转身径直去了厨房,就仿若刚刚什么都没看到。 堪称这么久以来她最为有眼力见的一回。 许辞默默在心里给王妈竖了个大拇指,欣慰非常。 而秦飒这些天本就习惯了不与他们沟通,当下也没注意王妈的表情,只是带着许辞一味地往房间里走。 待来到了许辞的房间。 “先换上这件吧。”她轻车熟路地将柜子拉开,从一堆颜色各异的衣服中取出一套宽松的白色长裙递给许辞。 许辞瞥了一眼秦飒手里的白裙,又将目光上移转向秦飒,不禁联想到她们初见时的场景。 好像还是昨天发生的事,但事实上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在这其中,很多事情也发生了变化,比如她由曾经照顾的一方转变为如今被照顾的一方。 眼前的这个人也从自己在出事前口口声声说绝不会喜欢上的人变成了如今自己怎么都不想离开的人。 不得不说,世事属实无常。 也可能一切自有定数。 想到这儿,许辞没有第一时间去接过衣服,反倒是后退了几步,将房间的门啪嗒一声落了锁。 紧接着,带着湿意的衣服应声落下。 她迈着轻盈的步子缓缓走到一瞬间呆愣住的某人身前,而后略一挑眉,双手交叠径直套住她的脖颈往下拉,呵气如兰:“小飒,我们做点别的有趣的事吧。” “你......你身子才刚好。不......”明了话里的隐晦意思,但秦飒还稍稍带了点多余的理智。 但这点理智在某人接下来的主动出击中倏地一下消失。 罢了罢了。 秦飒轻叹一声,给了她满意的回应,也顺着自己的本能给予了她更多。 所到之处皆带着火星,触到沉寂许久的干柴,一点即着,一触即发,久久不得平息。 直至消尽最后一丝气力。 * 离别这个词从来都是带着一股凄婉的情调,但小别则是被赋予了与这个大集体迥然的意义。 它既能让人从中体会到离别的肝肠寸断,又能在这不透彻的绝望中攫取到一丝希望的甘甜。 小别胜新婚的威力,许辞和秦飒两人今天都算是领悟了个清楚明白。 末了,许辞将头懒懒地枕在秦飒的臂上,略平了平气笑道:“我还说你这几天辛苦。没想到,现在最辛苦的人反倒是我了。” 回应她的是一个轻笑以及脖间辗转似的轻咬。 “好啦,痒!”许辞又羞又恼地推开这个喂不饱的小狼崽,脸上逐渐升腾起红意。 果然她不能太主动,一主动这小崽子就刹不住车了。到头来,受罪的还是她自己。 被打了一下,秦飒这才就此止住了攻势,干脆半撑着脑袋低头看她。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脸红吗?”许辞拍了拍脸,驱着上涌的赧意,傲娇地瞪她一眼。 秦飒一双黑眸流转着潋滟的光泽,听罢不置可否地弯了嘴角:“见过,但没见过脸红得这么好看的。” “嘁。”许辞眉一扬,尽量不让自己的嘴角飞起,“王妈还跟我说你这几天都不愿意说话,我看你全留着给我用呢。” 闻声,秦飒似想到什么,眼眸略黯了黯,伸手拨开她额前的乱发,面颊缓缓凑近,声音郑重:“许辞,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就算这些对话可能都没有意义,也可能是被设计出来的,但她还是想说。 她,秦飒,真的很爱许辞。 非常非常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60章 许辞没料到秦飒突然这么深情款款地跟她表白,刚想开个玩笑回复,就先是敏锐地察觉到秦飒眼里隐着的纠结怅惘。 再联想到之前在泳池时的迟疑,当下她单手抚上秦飒的脸颊,柔声问:“怎么啦?是还在想我之前在信里说的事吗?” 秦飒略点了点头,身子换成了平躺:“我真的只是一个书中的人物吗?我......我是虚构的,不存在的吗?” 身旁的许辞沉默了一会儿,再出口时是一个笃定的“嗯”。 话音刚落,秦飒明显身子软了几分,眉间重新拧起。之前在脑中纷扰的情绪在一瞬间蒸发,立时转变成无声的悲哀。 信中的话她可以将信将疑,甚至如果她愿意,她完全可以把它当成一个不成立的谎言。 但许辞肯定的回答却不得不让她直面这个残酷的事实。 ——她确实是一个虚构的人物,一个只存在在书中的人物。 见状,许辞轻声接话:“是觉得人生变得很虚无吗?” 秦飒从情绪中撤离开,又是一点头:“嗯。其实知道这件事后,我觉得我说的所有话可能都是被安排好的,包括我现在说的。但是,这些话又是我当下自己想说的。总之就是很矛盾,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感觉。就像是一个有意识的木偶。” 清醒却也没有自由。 “我知道。”许辞了然地一垂眸,环住她的腰,“这也是我一再强调如非必要,不要轻易打开那封信的原因。你如今这么烦恼,说起来,也是我的责任。” 那封信的内容很简单也很直白。就是许辞将之前含糊带过的“系统”以及秦飒的真实身份做了个极为认真的介绍,包括自己手中卡片的使用方法。 说到这儿,许辞又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一告诉给秦飒听。 原先她的手里还剩有两张空白的卡片。在秦飒出院的当天,她急匆匆地跑上楼,当即使用掉一张。 在那一张卡片中,她请求系统将第三张卡片的使用权利转交给秦飒,以预备自己突遭意外无法书写的情况。 这张卡片她当时使用得很突然,也不确定系统会不会同意,甚至已经做好了这张作废的打算。但是一向网速很慢的系统竟然很快对这个卡片做出了回应——它同意但是有前提。 前提就是,若要使第三张卡片有效,使用者秦飒必须是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且没有崩溃的情况。 这也就是意味着她不得不将所有的事情告诉给秦飒,毫不隐瞒。 “所以你才会在信里反复安慰我,让我不要困在这个思维怪圈里,而且还让我要在特别忙乱的情况下使用卡片?”听到这儿,秦飒侧转过身,出声问道。 “是啊。只有在那种极为忙乱紧张的时刻,人的大脑才是空白的。信里是真相摆在前面,安慰置于后头的,我不确定你看完前面还能坚持看到最后。”许辞捏了捏秦飒的脸颊,得意一笑,“不过,现在看来,我的小秦飒表现非常好!” 闻声,秦飒难得地扯出一个笑容:“是你教得好。” “还行。这时候还知道哄人呢。”许辞笑了笑,似想到什么,轻叹了声收回手,“既然这样,那我就再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秘密?” “其实我的穿越也不是偶然。跟你一样,我也是被人设计好的人物。” * 话音未落,秦飒一直皱紧的眉因为震惊一下子舒展开:“什么?” 见状,许辞将自己出事前那天发生的种种事无巨细地告诉给了秦飒,末了,扬了扬眉总结道:“终点就是起点,冥冥自有定数。而系统早就算到了我的结局,再怎么绕,我还是在这个圈子里。要不然它为什么突然给我卡片呢?” 当时系统说模拟了很多结果的时候,她还憨憨地想,这系统虽然网速不好、业务能力不行,但也没那么坑。毕竟还知道给她开挂呢。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给卡片也是设定情节中的一环。 一切都是为了那个结局服务的。 “真相确实比谎言听来残酷,但我现在也不想继续纠结这个了。虽然我们不能支配命运,但能支配自己对命运的态度。我们与其纠结我们是不是别人设计好的人物,不如仔细想想我们所做的事有没有背离自己真实的所想。如果没有,那就没必要纠结有没有所谓的第三方力量了。过得轻松点才是重点!” 许辞从小就习惯于思考一些未知的东西,但是随着年岁的增长也渐渐学会不让自己越陷越深。 无论眼前的是现实还是虚幻,兀自纠结总归无用,那不妨佯装成一个俗世中的傻子,畅快地享受当下。 好歹不耽误好时光。 秦飒听着耳边的絮语,只觉得脑袋嗡了几下后一下子通畅了许多。 许辞的这番解释无疑是从她的角度刚刚好解了她的疑惑,给了她一个对于这件事更为开阔的角度。 半晌,她伸手将许辞揽到怀里,珍惜且欣赏地看着她,感慨道:“我突然觉得当一个书中人物也没那么不好。起码让我遇到了你。虽然我并没有与你匹配的优秀。” 许辞是强力照进她心头的一束光。她能感觉自己因为她的出现变得越来越好,但是她似乎还没有给到许辞同样的效果。 起码她是这么觉得的。 闻声,许辞只是将脸颊往秦飒的肩膀处更紧地依了依,笑着揽腰:“小傻瓜。你也太低估你自己了。真当我之前说的话都是骗人的吗?你啊,可是我的宝藏。你的存在,才是我存在在这个世界里的意义。没有你,也就没有现在的我了。知道吗?” 她是这个世界的闯入者,是个纯粹的外人。她在这里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让她留下来的情感支点。 即便有着系统的任务限制,她要是当初真的撒手不做,只等着任务到头、系统降责,那也是无可厚非的。反正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怕什么。 “当时在这个房间里醒来的时候,王妈在的时候我倒是极为镇定。但是只剩下我一个人后,那种莫名的孤单就上涌来了。就觉得自己这是在哪儿,为什么来这儿,想回家啊之类的。后来,系统发布的任务让我有了现实的感觉,而你的出现才让我真正有了活着的感觉。所以啊,你并不是何德何能,而是绝对值得。我还觉得我配不上你呢,毕竟我们小秦飒可是一个那么抢手的人物!” 听着前段,秦飒感同身受地拍了拍许辞的肩膀,最后的揶揄才让她终是笑开,心里犹如落了千斤石头般畅快轻松。 许辞对她来说不仅是个爱人,更是一个难得的良师益友。不论是自己之前的心结还是如今的纠结,她总能第一时间看穿并且能恰到好处地帮她厘清。 想到这儿,她无言地收紧这个拥抱,又呢喃了一句:“我爱你。” 闻声,许辞伏在秦飒的颈边,抬眼也轻声应了一句:“我也爱你。比起你,只多不少。” * 许瀚伟和许治泽是在晚上回来的时候才被王妈告知许辞已经醒了的。 正抱怨着王妈怎么这么晚才告诉他们这个消息,紧接着就听见许辞跟他们打招呼的声音。 “回来啦!碗筷已经摆好,请三位用膳。” 许辞站在餐桌旁,正笑着向他们这边招手。 见状,许家父子先是一愣,对视了一眼,互相想从对方的眼中找到真相。紧接着,他们又瞥了瞥王妈,待得到王妈肯定的点头后,这才不约而同地眨巴着眼睛向餐桌走去。 “姐,你真的活了啊?”许治泽一紧张,嘴里就没什么正常的话。 话音未落,他就被许辞赏了个当头暴栗。 “现在感受到你姐充沛的活力了吧。还怀疑吗?” 许治泽“哎哟”了一声,被打了也不恼,反倒是眉一扬,三步做两步冲过去就给了许辞一个大大的熊抱:“感受到了,必须感受到了!你都不知道,我做梦都在想你什么时候睁眼,生怕你就一直这么睡着,再也不会起来打我了。” 许辞被抱得一个踉跄,本想笑着推开,待听清了话里的内容,她用力去推的手不由转为轻轻抚着他的肩膀。 “好啦好啦,怎么今天一个个都像个小孩似的。天天说我欺负你,现在我好不容易休息了一会儿,不营业了,你反倒不习惯了还。那行,以后我三餐前的热身就换成打你了。” “那你打吧,我又不跑。”许治泽笑嘻嘻的,俨然一副自我放弃的模样,跟个牛皮糖一样粘得更紧了。 只要姐姐还在,他受点苦算什么了。 再说了,她姐也不可能真打他。 正耍着赖,另一个久违的冷声从侧面传来:“放手。” 话音未落,前一秒还跟牛皮糖似的许治泽眼睛猛地一睁,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手,乖乖往后退了几步,顺势将许瀚伟挡在身前:“爸,有杀气。快保护我!” 她姐是不可能真打他,但她姐的对象会。 而且会很疼。 他这一通灵活的来回操作把在场的人都逗得一笑,连王妈都在后头捂着嘴笑得肩膀轻颤。 许瀚伟擦了擦眼角因为许辞苏醒过来而欣喜的泪水,笑着轻踹了许治泽一脚:“几岁了,就你在这儿闹腾。赶紧洗手吃饭!” “噢,知道了知道了!”受了一脚,许治泽这才老实地收了戏,冲许辞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往厨房里跑。 待打发了许治泽,许瀚伟这才缓步走近许辞。 自许辞出事后,他的精神一直绷紧着。一个星期的功夫,整个人也因此瘦了一大圈。 他先是抬着眼镜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而后才颤声开口道:“受苦了,孩子。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这次是爸爸没能保护好你,是我的错。” 说这话时,许瀚伟似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眼里尽是自责,连带着背也佝偻了些许。 许辞原本还在笑着,见状眼眶不由一红。 只感觉眼前的许瀚伟在这一瞬间仿若与自己的父亲许律一下子重合了起来,让她感动也让她感伤。 末了,她展开双手,轻轻抱住这个自责的老人,柔声宽慰道:“爸,不要难过也不要自责。往后我只会像你期望的那样越来越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61章 被这么一安慰,许瀚伟只觉得自己的眼泪又要下来了,当下轻咳了一声,缓缓撤开身子,转移话题道:“好了好了,我也去洗个手。今天是好日子,咱们一家人应该开开心心地吃一顿饭。” 说着,就挺着脊背也向厨房走去。 只是在走出好远后,他才抬高衣袖细致地擦了擦脸颊。 许辞看着许瀚伟的背影,眸光一软,心里涌上阵阵暖意。 当初的意外是她猝不及防的灾难,但谁能说她的死不是幸福的另一种延续呢?至少到现在为止,她感受到的善意比起之前的世界只多不少。 兴许正应了那句老话——“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想到这儿,她的手被另一只温热的手掌包裹住。 秦飒似是察觉到她的情绪,已经走到与她并肩,此刻正关切地看着她。 见状,许辞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无声地说道:“有你们在,我很幸福。” 秦飒低眉一笑,默默收紧了手掌。 * 今天的晚饭相较于之前的,比较特殊。不仅特殊在这是许辞苏醒过来的第一顿饭,更在于今天的这顿饭都是许辞在王妈的指导下做出来的。 算是她这两辈子以来第一次下厨。 因为在饭前就嘱咐过王妈不要透露是她做的,所以正提筷子夹菜的许氏父子此时都不知道内情。 许辞一面假模假式地送了一口饭到嘴里,一面小心地偷瞄着对面两人的反应。 许治泽动作较快,筷子一戳一夹,一只鸡腿就躺到了碗中,顺势低头就是一大口。 正咀嚼着,就听着他睁大了眼睛大叫:“哎呀!这鸡腿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许辞就立马放下碗筷,神情要多紧张就有多紧张:“怎么了?不好吃吗?” 待说完,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当下不自在地挪了挪椅子,状似无事地将脸又埋回到碗里。 “姐,我就是被鸡腿撞到了牙疼,你反应这么大干嘛?”许治泽疑惑地发问,紧接着脑中灵光一闪,下一秒前倾着身子揶揄道,“噢我知道了。该不会今天这顿饭是姐你亲自做的吧?” 可算是让他找着机会逗自己姐姐了,他必须好好珍惜。 思及此,他装腔作势地戳了戳鸡腿,昂着下巴挑剔道:“哎哟,我吃完会不会拉肚子啊?要是真这样,姐,你就赔偿我辆车吧。也不要多贵,姐弟之间心意最重要。当然,也不能太便宜,这样显得你不真诚。” 许治泽的如意算盘自顾自打得啪嗒响,仿若已经站在了美食制高点。 许辞被调侃得先是一阵微赧,而后见着许治泽蹬鼻子上脸,她又立马恢复了正常。 只见她将手里的碗往桌上一掼,也不说话,就这么冷凄凄地杵着下巴看着许治泽。 大有种今天就坐这儿把许治泽看穿的架势。 与此同时,秦飒也停了筷子,抬眼盯向发言不止的许治泽。 “鸡腿硌牙也就算了,你再看看这青菜......”许治泽沉浸在美食评论家的身份中,紧接着就觉着两道锐利的寒光扑面而来,吓得他当即转了口风,“色泽多么诱人!嫩绿多汁,一看就是名家出手。好,真好,好吃极了!” 说罢,他就猴急地大口往嘴里塞,还不忘给当事人许辞赔笑。 前一秒有多得意,这一刻就有多滑稽。 许辞忍俊不禁,收了动作,转而去看第二位品尝者。 许瀚伟在一旁看着两人的逗趣打趣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提起筷子默默将剩下的青菜夹到碗里,有滋有味地吃着。 不用多问,光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这顿饭他有多满意。 这才是许辞想要的标准答案。 见状,许辞心口一松,骄傲地冲许治泽一挑眉,这才低头开始吃饭。 * 吃饭的过程大家都是普通的笑闹,没有谈什么正事。 饭毕,一家人坐到沙发上喝茶。 许瀚伟等到许治泽上楼洗澡了,这才开口问道:“小辞,一个星期前,你和叶家那丫头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说到这儿,他又转头看许辞身边的秦飒:“还有你。怎么伤还没好,就一个人去那什么别墅救人?要不是今天叶明哲过来送请柬,我还真不知道你的辉煌事呢!” 其实他今晚回到家的时候,心里是很难受的。叶明哲今天来到他办公室,顺道就把一个星期前发生的事都事无巨细地告诉了他。 叶明哲估计也没想到许瀚伟完全被许辞她们瞒在鼓里,待看到许瀚伟一副吃惊到极点的模样,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不过许瀚伟的定力还算够强,吃惊了一瞬很快就自己把情绪收拢了进去,无比冷静地送了叶明哲出去。 但多少还是留了些情绪萦绕在他的心口的。 “你们俩有自己的想法我不管。但是这种性命攸关的大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这一次也就是你们侥幸。”说到这儿,许瀚伟止住了话题。 他可不希望还有下次。 许辞从当初瞒着许瀚伟的时候就料到了之后肯定会有被他这般追问的一天,当下只能先放低姿态,赶紧认错:“爸,对不起,我错了。” 与此同时,还不忘用肩膀撞了撞秦飒。 秦飒怔了怔,虽是慢了一步,但还是也跟着回道:“抱歉。” 看着眼前一唱一和的两人,许瀚伟轻哼了一声,喝着茶缓了缓:“我气不气都是小事,你们先回答我的问题。这事儿今天你们必须给我个解释。” 见状,许辞想了想,先一步出声:“那就我先来吧。 我当时是在家里接到叶明哲的电话。他让我去医院帮忙照看一下叶伯伯。我赶过去的时候刚好看到叶安歌在准备给他注射什么东西。我想也未想就冲过去拦了下来,并让人把叶伯伯推了出去。等到我要走的时候,叶安歌突然拿顾念晚的安危来威胁我。没有办法,我就只能留下来了。后来的后来,聊着聊着她就突然拿出另一个装着毒素的针管偷袭了我。再然后,我就醒了。” 简短地复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形,说到最后,她摊了摊手,也止住了话题,尽量不把这件事的氛围搞得很沉重。 因为很明显,许瀚伟听完后的表情已经变得比之前还要阴沉很多。 * 许辞在说的时候,秦飒也在一旁仔细听着。 这一段经历也是她缺失掉的。因为当时系统的机械提示音在她的脑袋里突兀地响起时,她正在和方虎一行人对峙。 她根本不知道许辞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伴随着系统在耳边机械的倒数,紧张且匆忙地在卡片上写下“让许辞活着”。 “这个混账东西!现在看她在监狱里头关着,都是便宜她了!”许瀚伟忍不住爆了个粗口,攥着的拳头几番松了又紧,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将叶安歌收拾一顿。 “监狱?她现在已经被关进去了吗?”许辞闻声一惊,料想到叶安歌可能会走流程接受审问,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入狱了。 许瀚伟点点头:“可不是。我之前只听闻她是被起诉涉及到老叶车祸的事故,被抓去调查。后来没几天,据说她突然停止了反抗,当众承认了很多罪行,把那些个公务人员都震惊到了。说起来,打小飒的那两人也是她的同伙,后来也一道被抓起来了。” 话音未落,许辞愣了愣,立马回转过身检查秦飒的身体,模样紧张:“你受伤了?你怎么不跟我说?” 秦飒摇了摇头,不在意地点了点右手手背,低声应道:“就当时用卡片的时候,被他们钻了空子。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 只见她的手背上泛着一圈不明显的青紫,握紧时颜色就深一点,松开相应地就淡一些。 见状,许辞心疼地噘了噘嘴,小心地将她的手包在手里检视着。似想到什么,她脸色没来由地一红,下意识地将秦飒的手包得更紧了些。 她还说她辛苦,刚才辛苦的可不止她一人。 嗨,自己这个脑回路怎么又转到这儿来了。 不正经不正经。 末了,她轻咳了一声,重又回到刚才的话题:“我昏睡的这段时间还发生了哪些事?” “这个就由我来说吧。”这回先出声的是秦飒。 许瀚伟朝许辞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也不甚清楚,还是让秦飒来说。 许辞点点头,转头看回秦飒。 “首先,我还是先说一下当天我去鹿灵别墅的事情。”秦飒缓缓开口。 * 过了那个别墅和医院的岔路,秦飒就踩足油门,往别墅赶。过程中,赵明似乎不放心,又给她打了个电话,再次提醒她不要报警。 她知道赵明并不是开玩笑,所以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个要求。 但是,她也并不是一点小心思都没有。 出门前,她特意多拿了一张纸,顺势给刚睡醒的许治泽留了个便条。 便条上面写了鹿灵别墅准确的地址。并且在这个便条的末尾,她还特意嘱咐了一句一定要带着赵婉儿一道过去。 等赶到鹿灵别墅,一推开门,秦飒还未做什么防范就立时被赵明的两个手下制住了。 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角落里的三人。 顾云清疮痍满目,衣衫脏乱,很显然是经历了一番殴打与拖拽。她此时奄奄一息地瑟缩在角落,不知道有无清醒的意识。 在她身边陪着的是顾念晚。相比较顾云清的狼狈,她就好了很多。不过,她清秀小巧的脸上俨然也有一道鲜红的巴掌印,看上去格外地突兀。 在两人的身前拦躺着的是面色苍白的叶明哲。他紧闭着双眼,右腿不自然地曲着,挪动间还伴随着阵阵的颤抖。 见状,秦飒心里一沉。 待看到沙发上摇晃着二郎腿的方虎和光头男人,她眼神一冷,瞬间明了了造成眼前这般情景的原因。 “你等了这么久,就等来这么个小妮子?”这一世的方虎并不认识秦飒,手上还摇晃着木棍,只兴致缺缺地扫了秦飒一眼,就兀自用牙签剔着牙。 秦飒也不看他,只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赵明,冷声问:“我没有超时。你为什么要打叶明哲?” 赵明被看得一阵心虚,只皱着眉小幅度指了指方虎:“是他们打的。小叶总看到他打了顾念晚小姐,就气不过冲了过去。我......我没拦住。” 秦飒却像是没听清,浑身冷意渐消,只眼神飘忽着盯着某处。 兴许是听到了两人这边的动静,又或许是看不惯赵明的恭顺,方虎把牙签一丢,攥着棍子来到了两人身边:“你一个人在那儿嘀嘀咕咕什么呢。你是抓了她,有必要像对待你老板那样对待她吗?客气个什么劲!” 光头男紧跟在其后,如出一辙地攥着棍子,腆着肚子。 两人身上穿着不知多久未换过的脏乱衣裳,脸上带着得意的狞笑,犹如两只从外头流浪归来的胖狗。 见状,赵明状似不经意地将秦飒护在身后,冲方虎有礼貌地鞠躬道:“叶总强调过不能伤害秦小姐。我也是听命行事。” 听到叶安歌的名字,方虎才总算收敛了点,哼哼了两声,往后退开身子。 但紧接着,他的眼睛猛地瞪大,抬起木棍骤然抵住秦飒的额头,厉声喝道:“你他娘的在偷偷干什么?把你藏在后头的东西给老子拿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62章 此声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秦飒的背后。连晕乎乎的叶明哲也被这个动静吵醒,勉力抬高眼皮,屈起身子往这边看来。 而处于事件中央的秦飒却是对眼前的威压视若无睹,只紧张且迷茫地睁着眼,手在背后略带颤抖地动着。 “我说让你把东西交出来!你别以为你是叶安歌要保的人,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我数321,你不拿出来我现在就一棍子下去!”刚得意了一会儿的方虎被秦飒当众给了个下马威,自然生气得很,当下又是吼了一声。 在场的人皆是心头一惊。 秦飒则依旧是恍若未闻。 见状,赵明在一旁机敏地弯下腰,想提前伸手去抢秦飒手里的东西,以防止方虎真的发狂。 但明明只是个纸笔类的小玩意,秦飒却当成个宝一样兀自攥得很紧,还试图在上面写写画画。 “时间到了。你给老子走开。要是她报警了,你以为你逃得掉?”方虎视角被赵明挡住了,更确定了秦飒手里是拨着电话的手机,当下径直让光头男拖开赵明,毫不犹豫地一棍子朝秦飒的头顶挥去。 赵明瞳孔一缩,紧张地大吼:“等等!那不是......她没在报......” 他的两个手下押在秦飒肩膀上的手早就松开了,此刻也都一下子懵在原地。不知道是该去拦着光头男还是拦住方虎。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得“嘭”的一声,秦飒仓促间挡在额头前的手腕垂落了下来,攥得汗涔涔的卡片也就此飘到了地上。 方虎低头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卡片,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暗叫了一声糟糕。 * “怎么就是一张破卡片啊?你也......” 待他愣愣地收了棍子,还未来得及说完,就见着原本蹲坐在地上的秦飒骤然向他冲撞了过来。 紧接着,下方的关键部位就被精准地踹了一脚。 “哎哟!你他么......你你......”他吃痛地连叫了几声,抖索着身子,又惊又恨地招呼着光头男。 但光头男此时也已经自顾不暇。早在秦飒被打的那么个刹那,就和赵明及他的两个手下扭打在了一起。 秦飒紧蹙着眉,一阵阵冷汗淌落,捂着手臂向方虎一步步走近,眼中寒光毕露。 因着刚才那一次冲撞,她左肩上的伤口也重新裂开,此时她只想着速战速决。 兴许是察觉到了秦飒的用意,方虎咬紧了后槽牙,大力掐了一下大腿。 两个不一般的痛意交杂在一起,让他精神重新振作起来,拖着棍子直起身来。 “好啊。反正老子今天打也打了,就他么不给你留活口了,省得你到时候还给叶安歌告状。”说罢,他气鼓鼓地朝旁边狠吐了一口唾沫,抬起棍子朝秦飒重又挥了过去。 这一棍带着比之前更为强劲的力道,擦过空气带起一阵凌厉的劲风。若是它真如愿落到秦飒的头顶,对秦飒来说,绝不是在医院恢复一两个星期的事情。 而是直接殒命。 秦飒眉间皱紧,因着上半身的僵硬,后退的速度根本比不上棍子抵达的速度。 见状,方虎的脸上已经涌上了势在必得的狞笑,大吼了一声:“去死吧你!” 话音未落,他眼皮却是蓦地一跳。 紧接着身体突然剧烈摇晃了起来,连带着看近在咫尺的秦飒都在摇晃。 “怎......怎么回......事事事......”他整个人连带着棍子直直地向后倒去,发出响亮的嘭的一声,在地上像个蛆虫似的扭着、颤着。 秦飒面上也是一惊,待偏头看到半撑着沙发、手握着□□的叶明哲,了然的同时心里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谢谢。” 叶明哲笑着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身子瘫了下去,摇晃着手里的物件回道:“不用谢,都是跟你学的。” 闻声,秦飒略提了提嘴角,冲他无声地点点头。 这边的战事刚消,另一处的也相应地确定了战果。 光头男被赵明等人制到地上,肥硕的脸颊上沾满了灰屑。 尽管如此,他还不忘冲着方虎后知后觉地大喊:“老板老板!我想起来了,上次就是这女的在厂里电我的!第一次是偷袭,后一次我刚迷迷糊糊睁眼,她又电了我一回!” 方虎嗡嗡地哼了两声,抬高眼皮有气无力地扫了配合默契的叶明哲和秦飒两人各一眼,也一阵恍然大悟。 “你......他娘的不早说!” 敢情他从头至尾还没搞清楚当初弄自己的人是谁,就彻底失去了先机。 早知道他刚才那第一棍就一点力都不留了。 正这么想着,就见着秦飒握着□□来到了他的眼前,从容却也冷酷地冲他笑了笑:“知道你在后悔,但你现在已经没机会了。” 话毕,随着相似的一阵刺啦的电流声,方虎掂抖着一堆横肉,眼皮一翻,彻底昏了过去。 * 处理了方虎和光头男,赵明还试图再将秦飒控制在角落。 但这次还未等他走近,别墅的大门就被人从外头大力地推开。 紧接着,伴随着节奏不一的脚步声,他的两个手下就立时被鱼贯而入的警务人员快速地制服在地。 赵明因为距离秦飒较近,感受到事情的变化后他身子迅疾地向秦飒靠近,下意识地想扼住她的肩膀,让她作为自己的人质。 见状,秦飒面上没什么表情,甚至都没有做出防御的姿态,只一双眼紧紧地盯在他的身后。 “哥,你在干什么?”赵婉儿从一堆蓝色制服中快速穿出来,看着不远处的赵明,眼中又是失望又是震惊。 这声熟悉无比的叫唤让赵明伸出去的手瞬间愣在原地。 半晌,他僵硬地回转过身,眼睛倏地瞪大:“婉儿,你怎么......怎么在......” 话未说完,他就如那些手下般被同样地制服在地。 “是我叫她来的。你只说不让我报警,不代表他们不会。”秦飒低头看了他一眼,替赵婉儿回答了他的问题。 闻声,赵明抬头看了秦飒一眼,叹了口气,紧接着又颓丧地低下头去。而后将脸往衣服里头埋了埋,不愿听见熟悉的叫唤,也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如今狼狈的样子。 * “当天的事情就是这样。我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听说你已经被抢救回来了,后来就一直守在你身边。”秦飒停下喝了口茶,说到这儿,算是讲述完成了。 “你刚才说那个卡片是什么东西?你写那东西干什么?”许瀚伟想了想,终于忍不住问道。 刚才的讲述过程中,他就觉得秦飒这个行为很奇怪,此刻见秦飒故意跳过去不解释,他就更加奇怪了。 闻声,秦飒喝茶的动作一顿,而后眼睛微眯,脸不红心不跳地应道:“当时听到叶安歌只是为了牵制我,我就想让方虎和赵明起内讧。因为条件有限,就就地取材做了这件事。卡片本身并没有什么意义。” 也不知道是她解释的态度太过正经还是许瀚伟没想过秦飒会撒谎,总之许瀚伟推了推眼镜,沉吟了半晌还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原来是这样。”他点点头。 见状,一旁的许辞也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差一点她们就解释不清了。 末了,她朝楼梯上看了一眼,转了个话题:“婉儿的情绪怎么样?她哥哥的事想必对她影响很大吧。” 秦飒点点头:“嗯。不过也因为她,赵明的审问过程才很顺利,将这些年替叶安歌做的事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他认罪态度好,手上并没有沾上人命,应该可以争取减刑。我已经替他请好了律师。” “你竟然还有熟悉的律师?”许辞惊异地看她一眼。 “我跟你提过的。就是之前我从那个塑胶厂救下来的那个张澈。这回听到与方虎有关,他就立马同意参与进来了。”秦飒轻声解释道。 许瀚伟刚从卡片事件中缓过神来,只能慢半拍地跟上话题:“婉儿有治泽陪着呢,没什么事。” 赵婉儿和许治泽的事他这几天才盘问出来的。也被许治泽领着见过她一两次。 对于她哥哥赵明的事,他也有所耳闻。不过他心里对赵婉儿并没有什么偏见,也没什么身家门第的多余考量,一切只要许治泽开心就好。 总的而言,他对这个乖巧的女生的印象还不错。 这次的事,要不是因为赵明是赵婉儿的亲哥哥,他指不定就派人先去教训他了。 听到两人的解释,许辞这也放下心来,又问:“那叶明哲和顾家姐妹怎么样?” “你这么一提,我才想起来。”许瀚伟挪着身子略有些激动地坐直,边说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请柬递给许辞,“叶小子的伤呢,估计没什么大问题。最近他把叶氏和你俩婚约的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这份请柬呢,是邀着我们一起去他们家吃个饭,感谢一下的。至于那个小明星,他们叶氏出手,应该没什么人敢再对她动手了。” 许辞摩挲着手中精致的封面,没打开看,身子往背垫上靠了过去,只感觉心里一直悬着的大石终是落了大半。 她在意的人都安全了。那个噩梦里的场景都没有发生。 如今她也只剩下最后一件事。 处理完,也就是彻底的收尾了。 想到这儿,她拍了拍秦飒的手,以两人可听见的音量小声问道:“叶安歌现在在哪个监狱?” * 第二天上午,城郊某监狱内。 许辞签了探视记录,抬步正准备往里头走。 一偏头就先是见到另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示意狱警等一等,而后快步向戴着大墨镜、隐于人群中的瘦削女人走过去。 “云清,你身体好些了吗?” 话音刚落,眼前的女人立时抬起头来。因着有墨镜的遮挡,她的表情看不甚清,但是嘴角的笑容还是能表现出她的惊喜。 “小辞,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我这些天一直想着什么时候去看你。不过,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顾云清激动地说着,待看到许辞身后的狱警,她这才反应过来,“她愿意见你啊。” 许辞从她稍显落寞的声音,也大致猜出了她这几天在这里肯定没少碰壁。 当下,她略拍了拍顾云清的肩膀,安慰道:“想说什么。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带话。” 闻声,顾云清微怔,保持着抬头的动作想了想,末了,手心几紧几松,摆了摆下巴示意许辞将耳朵凑近一点。 许辞乖顺地弯下腰。 “你就跟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63章 末了,许辞直起腰来,只挑眉又问:“就这些吗?” “我对她早已经死心了。今天来其实也就是想来见见她最后一面,也算是对我那些过去的一次告别。本来被拒绝,我就已经准备放弃了。不过现在......你帮我带话也是一样的。”顾云清看了一眼只差几步的探视室,笑着做了个伸展动作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好了,我不耽误你了,你先进去吧。” “好的。”许辞点点头,半晌又问,“你自己开车来的吗?如果没开,待会儿我送你回去,顺便一起吃个饭。” 顾云清笑着摆了摆手:“没事,不用了。我待会儿还要去赶飞机,估计你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在飞机上了。” 许辞闻声一惊:“赶飞机?你要去哪儿吗?” “随便选的一个地方。之前我给自己放的假期都太短了,这次我想让自己放松的时间长一点。离开那儿之后,我就会去环游世界,从今往后做一个只为自己的自由人。”说到这儿,顾云清将墨镜摘了下来,露出完整的面颊,伸手给了许辞一个温柔的拥抱,“许辞,我很高兴能与你做朋友。未来不论我在哪一个角落,我们的友谊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顾云清以前的恬淡是浮于表面的,而此刻眼前的她才是那种由内散发出来的平静娴雅。 虽然这过程中间经历了很多曲折,但许辞很庆幸顾云清并没有被扭曲堕落,而是重新找回了自己。 想到这儿,许辞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脊背,欣慰地笑道:“嗯自由人,我们有缘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好,我会的。时候不早了,别让人等急了。你赶快进去吧。”顾云清松开怀抱,重又戴上墨镜。 说罢挥了挥手不再停留,挺直着脊背,迈着轻缓的步子走了出去。 许辞伫在原地半晌,待看着顾云清纤瘦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她轻轻叹了口气,冲等候在一旁的狱警欠了欠身,这才往探视区走去。 离别是每个人人生中必经的课题。即使是感情较深的亲人亦或是朋友,说到底也不过就是离别得稍晚一些的过客。 每个人都应该尽早认识这一点。过程中,不过多怅惘,也不过多感伤,珍惜当下的时光,这样才能在离别真正到来的时候笑着说一句“不枉相遇一场”。 * 探视房内。 叶安歌穿着一套崭新的囚服,长发披散在肩上,环抱着胸眯着桃花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许辞的一举一动。 待许辞隔着玻璃彻底坐下后,她这才慢条斯理地伸出手指,拿起了一旁的电话。 许辞也紧跟着将听筒贴至耳边。 而后,两人不约而同地保持了半晌的沉默,犹如是在进行一场谁先开口的比赛。 末了,还是叶安歌率先沉不住气,冷哼了一声道:“之前叶明哲那小子来跟我说你还活着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在一看,你竟然真的没死。我从来不会失手。以那针管里的剂量和毒素的反应速度,你绝对活不下来。除非......你使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暗招。” “嗯,你猜得没错。你也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有些暗藏的外挂也不稀奇。现在轮到我问问题了。”许辞听罢也未隐瞒,大方地点了点头,“你为什么主动自首?” 她和叶安歌都知道。只要叶安歌自己不伏法,以叶氏的财力及势力,即便方虎和赵明等人事后招了,她也依旧能在外头干耗一段时日。 但她却毫不犹豫地自首了。 就仿若这也是她的计划之一。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就像是一场游戏,我玩腻了就退出咯。”叶安歌不屑地勾了勾唇角,似是觉得这是个愚蠢的问题,“况且在我心中我已经赢了。我确实杀了你一次。” 许辞不置可否,半晌方淡淡地应道:“即便我死了,你以为你就是赢了吗?我死了,你以为秦飒就会回到你身边了吗?” 叶安歌嘲讽地轻哼:“许辞,别以胜利者的那种姿态来做假设。你只是侥幸,我早该动手杀你的。是你干涉了秦飒的自由发展。她本该意识到对待那些害她、欺负她的人,就该以牙还牙,而不是屈就。你让她变得软弱了。只有跟前世一样跟我在一起,她才能变得强大。” “强大是意味着杀人吗?” 一句轻飘飘的反问,让已然有些亢奋的叶安歌倏地止住了话头。 许辞看她一眼,继续说道:“秦飒是个有独立意识的人,至今为止所有的选择都是她自己做的,包括远离你。她一直都不软弱,也不需要用血腥来加持这份坚强。如果我什么都没做都能被你说成是干涉者,那你这样的行为又是什么呢?别忘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加重她的不幸。” 此话一出,原本还有些许发怔的叶安歌蓦地扬了嗓门:“你胡说!她本来就不幸,我只是在帮她找回真正的自己。她就该果断一点,再说了,是那些人该死......” 闻声,许辞换为主动姿势,前倾着身子,挥手打断她:“那叶安歌,这么久以来,你找到真正的自己了吗?” 话音未落,叶安歌微张了张嘴,当下又是一怔。 半晌,她身子往后退了退,不自在地撇嘴:“我不用找,我现在就是。” “不。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并不确定。”许辞笃定地总结道,而后从包里不紧不慢地掏出一张相片,单手贴在玻璃上,“来之前,我去了一趟你家。这是你父亲给我的。” 叶安歌应声抬高眼皮。 待见着玻璃上的照片,她眼神骤然凌厉,瞪大双眼,整个人一下子失了刚才的冷静矜持,从座位上蹿起来,发狠似的敲着玻璃。 “这照片哪儿来的,为什么还会有她的照片?”叫喊了几声,敲打的动作略顿了顿,末了,她似是恍悟过来,拿着电话一字一顿地念道,“叶广坤这个骗子。他明明答应我把她的所有东西都烧掉了的。骗子,骗子!” 叶安歌此刻双眼发红,声音沙哑尖细,仿若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咀嚼着叶广坤的血肉。 “这不是他特意留下来的。是前不久收拾东西的时候,他不经意间发现的。这也是这世上除了你之外,与你母亲有关的第二件东西。”许辞适时地收了照片,说出了她今天来的真正目的,“上次没讲完的故事,你愿意再讲一遍吗?现在除了你我之外,没有其他人在。” 说着,她冲叶安歌的身后摆了摆下巴,示意她看过去。 叶安歌此刻仍带着情绪,勾着踢远的椅子坐下,没有依言转头,只看着许辞不知何时空荡的背后,心里也明白了个大概。 刚才自己那般敲玻璃的时候都没有人制止,自己这边的人应该早已经走了。只是她一直没有发觉。 半晌,她将头发撩至脑后,骄傲地一昂头,不客气地嘲讽道:“我凭什么告诉你?再说了,你既然能问叶广坤要到这该死的照片,对于我的事,你想必心里也有数。如今这么多此一举,无非就是想当众羞辱我罢了。” 许辞浅笑着摇了摇头:“我若要真想羞辱你,那我明知你害怕与你母亲有关的一切,我大可以拿张胶带把这照片一直贴在这上头,又何必现在拿下来。再者,关于这段经历,我更相信你说的。” 闻声,叶安歌收了收下巴,不说话了。 许辞也默契地跟她保持着同步的缄默。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那头才传来声响。 “你知道吗?安平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贱女人。” * “跟其他的孩子不一样。我从出生起,学会的第一个词汇不是爸爸妈妈,而是贱女人。 贱女人,这是她对我的称呼。也是别的男人对她的称呼。 现在也是我对她的称呼。 前途光明的舞蹈演员,是安平怀孕前的标签。怀孕后的她,舞台仅限于叶广坤留下的郊外别墅。 没了梦想,没了职业,更没了爱人,对于安平这种心比天高的贱女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那十个月,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一个人打发过来的,但记事后,通过她手腕上层层叠叠、深浅不一的伤痕,我能猜出来。所以在刚开始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是爱这个贱女人的。现在想想真是恶心。 不过这个爱也没维持多久。 之后,在她每一个巴掌的起落,每一声‘贱女人’的堆叠下,它就渐渐地变淡了。直至恨意出现的时候,它才正式到达了降无可降的瓶颈。 没了舞台就意味着失去了观众。但我的出现,给了安平希望。不,更准确地说,是妄想。 她开始试着□□我这个观众,以配合她的表演。该笑的时候我的嘴角一定要在固定的角度,牙齿绝不能多露出一颗,该哭的时候,也绝对不能少了一滴眼泪。即便是已经累到睡着或是生病没了气力,这些标准也绝对要达到。 但如果你要问,确实有达不到的情况该怎么办? 很简单,身份对调。 她是观众,而我变成舞台上的演员。 我会被安平穿上各式各样的服装,供她欣赏。但不要以为我穿的是她表演时的那些精致昂贵的芭蕾舞裙。 我穿的那些只不过是被人穿过或是留下来的男装。 没错,就是你听到的。她让我扮演男人,那些与她有过一夜酣欢亦或是有着长期纠葛的男人。 当我穿上那些衣裳,我就不再是我。不是安歌,更不是她的孩子。 我必须说那些男人的台词,必须要将自己代入进那些人的身份,必须要站着承受着安平对他们的辱骂和抱怨。 在这种滑稽表演的最后,我总会被勒令穿上一套被熨得格外平整、样式极为高级大方的西装。 那是属于叶广坤的。 我从小就很聪明,计算能力一向不错。所以根据我穿上那些衣服时被安平骂贱男人的次数,在多次比较中,我总结出了一个事实—— 叶广坤是她最爱的贱男人,也最有可能是我的父亲。 这个事实就像一粒种子深深地埋在我的心里,随着年岁愈长,它已经成为了我记忆中的一部分,也成为了我某一时刻的希望。 终于,在有一次安平酩酊大醉趴在沙发上睡着的时候,我偷偷去她的秘密柜子里翻找。 没成想,我还真的找到了叶广坤的照片。更让我意外的是,那张布满裂痕的照片上竟然还清楚地写着他的联系方式。 我说过了,我很聪明。所以我拿着之前从其他男人那儿偷的电话,果断地拨打了那个电话。 当时的场景我到现在都记得。电话的嘟声和我当时的心跳声完美地重叠到一起。在我看着安平睁开眼睛,自己心脏骤停的时候,耳边的嘟声停止了。 叶广坤接通了电话。 我当时不知怎么想的,连对安平的惩罚的害怕都忘记了,只哑着嗓子喊出了那声令我陌生却又不得不喊的称谓——‘爸爸’。” 故事说到这儿,叶安歌像逗人似的刻意顿了顿。 末了,她眨动着与安平一模一样的桃花眼,自嘲地笑了笑:“叶广坤回了我一句‘小安’。 他啊,从来都知道我的存在,但他从未想着来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大结局,感谢观看。 第64章 压垮一个人的,绝不是那最后一刻的稻草。 而是成年累月的失望。 在来探视叶安歌之前,许辞确实去找了叶广坤。 叶广坤与叶安歌此时所说的几乎一模一样,只除去一点。 “当年接了你那通电话后,其实你父亲有去找过你。但是,你母亲把他的号码拉黑了。而且,那时候他因为情绪激动,在路上开车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路况,出了车祸撞到了脑袋。也因为这场事故,他彻底忘记了你的那通电话。直到这次车祸醒来,他才捡拾起很多丢掉的记忆。”许辞想了想说道。 原本还在笑着的叶安歌面上僵了一瞬,而后扬眉激动地讽道:“不可能!他这个人就是个骗子,我才不相信。不是假惺惺地说更相信我说的?怎么,现在想起来自己是叶广坤的说客了?” 对叶安歌的讥讽,许辞未置一词,径自挑开话题:“你母亲当年的死是怎么回事?” 安平去世的时间根据推算,应该是这通电话后的第三天。 话音未落,叶安歌答得干脆,身子往后懒洋洋地一靠:“是我杀的。” 说这话时,她的声调冷静且平稳,仿若只是在话家常。 “那通电话之后,安平这个贱女人比平常疯了数倍。什么演员观众的扮家家游戏已经不算是惩罚了,她就像个被刺激到的母狗,发了颠地将我踢来踹去。要不是有个她的老相好过来敲门,兴许那会儿我已经从世界上消失了。”说到这儿,叶安歌从囚服口袋里拿出一根烟递到嘴边,精准且优雅地点了火,“不过,她让我多活了那么一会儿。她却因此只能活那么一会儿。” “之后的事儿很简单,安平疯得连那男人都拉不住,还边喝酒边拿酒瓶砸他。那男人也不是个脾气好的东西,接过瓶子就回砸了过去。砸完发现事态不对,他就脚底抹油地滚了。贱女人就直接晕到了沙发上。我戴上手套去补了最后一击。”叶安歌边说着边将最后一口烟撮尽,又笑又颤地吐出灰白色的烟圈,顺势将烟头碾在玻璃上,“嗯,就这么死了。” 黄色的烟头被挤压得变形,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哭泣挣扎的人脸。 待烟头彻底没了完整的形状,叶安歌这才丢开它,吹了吹指腹附着的烟灰。 “说实话,待在这里比在外头轻松多了。在这儿,我什么都不需要装。你刚才不是问我找到真正的自己了吗?难道我现在这身衣裳还不够明显地表明我的身份吗?我可是特意穿给你们这些人看的。我,安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 许辞认真且平静地看着叶安歌,末了,方回道:“在进来之前,我见到云清了。你为什么没有让她也来见见你这身囚服?” 此话一出,叶安歌像是被人揪住了小尾巴的猫,眼神闪了闪,偏开头去:“她对我来说,就是个玩具。没必要。” “既然你不愿面对内心,那我就大胆揣测一下。别人都可以看你,甚至连我这种敌人都可以见你,但顾云清却不行。这是不是意味着在你心中,她是与我们不一样的存在。又或者说,她是你在意的人。” “哼,你别自作聪明。我才不会像安平那个贱女人那样被爱情束缚住。”叶安歌有些不自在地掸着衣服。 “我没说你对顾云清是爱情。” 闻声,叶安歌手上的动作一顿,下一秒揪起了眉,恼恨地瞪着许辞:“够了!故事听完了,你可以滚了。” 边说着,她又从口袋里掏烟,但这回也不知是心不在焉还是疲累了,烟卡在口袋里就是拿不出来。 末了,她将电话一挂,自顾自跟香烟较上了劲。 不知过了多久,待她颤抖地将点燃的香烟递送到唇边,眼前的玻璃被人轻轻地敲了敲。 叶安歌不耐烦地抬眼。 只见着一行娟秀的小字映入她的眼帘—— “希望下辈子你不是叶安歌,而我还是顾云清。” 时间仿若停在这一刻,停在了这不长的一段文字里。只有愈积愈多、摇摇欲坠的烟灰才可以彰显出时间的流逝。 半晌,叶安歌眯着眼撩了撩头发,将手里的烟掷到地上,重又拿起了电话。 “她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 * 许辞离开探视房的时候,叶安歌依旧在抽烟。 不过脸上是不带一丝情绪的,就像是完成一个任务似的一根接一根地抽着。 窄小的空间里烟雾缭绕,连叶安歌的面颊都快让人看不清真切,仿若就此融入这缕烟雾,成为了虚幻。 许辞本以为叶安歌会另外问些什么,比如问她为什么突然对她的事又好奇了,但叶安歌在听完自己的回复后就再没有说话。 这次她电话没有挂,只是顺手摆在一旁。 像是想听到些什么,又觉得好像再也听不到什么了。 两天后,狱里传来消息。 叶安歌不在了。 没有穿囚服,而是穿着一套艳红色的长裙,带着她的不堪、恶行和骄傲跟这个世界彻底说了再见。 * 得知这个消息,许辞没有表现出过多惊讶,只是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 那是顾云清在旅行的地方发回来的。 照片上的她恣意地大笑着,整个人犹如身上的红裙般艳丽、有生机。 半晌,她将屏幕按灭,无声地仰头看了会儿天空,重新加入不远处热闹的人群。 安平试图改造叶安歌。而后在她死的那一刻,叶安歌确实变成了她想要的样子。人前优雅,人后疯癫,如她一样。 叶安歌试图改造秦飒,但失败了。 反倒是因为她最不屑的爱情,在她死时,有一个人被成功改造成了与她相仿的样子。 是唏嘘还是遗憾,许辞说不准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 “从今天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你们分开,你愿意吗?” “我愿意。” “我愿意。” “恭喜两位。从今日起,你们正式结为夫妻,相伴一生。祝福你们!” 话音刚落,人群中立时爆发出欢呼声。花瓣应声在空中飞舞,最终落到人群中央相拥着的年轻男女的脚下,成为了祝福的一部分。 许辞面带着笑容也跟着鼓掌,走到人群末端一袭白裙的秦飒身侧,伸出手勾了勾她的小指,而后慢慢地转为十指紧扣。 “你愿意吗?”她问。 秦飒笑着回头,收紧手,宠溺地一扬眉:“我愿意。” 而后,在众人欢闹的时候单手捧着许辞的脸颊轻柔地覆了上去。 虽然未有一定的仪式,但这一刻在她们的心中已然礼成。 * 一周后,在许辞靠在窗口看书的时候,脑袋里终于传来了久违的机械女声。 不同于以往几次被突袭的惊愕,她这次不仅格外淡定,甚至还主动先打起了招呼。 “哟,网终于通了?” “您好,尊......是的。”看样子系统虽然网速依旧有延迟,但对话技巧还是成长了不少。起码知道灵活变通了。 许辞笑了笑,又是一问:“任务完成了,来说恭喜的?” “这边根据您......是的。”似是为了避免许辞继续抢台词,系统紧接着就加快了语速,“这边根据您的任务完成度,宣布您本次穿书任务成功。这也是我们最后一次与您连线。” “嗯好了,知道了,你走吧。”许辞气定神闲地答着,继续翻页。 这么久了,她都能大体记住系统的说话套路了。 闻声,机械女声沉默了一会儿,但迟迟没有离去,只发出呲呲呲的电流声。 “网卡了?”许辞适时揶揄。 她穿书都穿了这么久了,系统的网速还这么差。这是她没想到的。 想到这儿,趁着系统还卡着,她又开始嘴贫:“你们系统这网速确实太差了。得亏我耐心够,能一直支撑到任务结束。但下一个穿书的人那脾气我可就说不定了,万一是个没耐心的暴脾气,你们可有的受了。” 说了许久,系统总算有了声音。 “这这这也是我们最最后一次与您连线。再......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就此完结,很感谢各位这么久以来的观看。更新过程中与大家没有及时的互动,在这里我先跟留过言的朋友们说声抱歉。 写一本小说对我来说一场奇妙的灵魂体验。创作的过程是顶美好的。希望下次我能带着更好的故事与大家见面。 最后,也祝大家诸事顺利,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