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攻略男主后我逃不掉了(穿书) 作者:岁赏 文案 空心嘴甜撩男女骗子X爱江山更爱美人冷峻朝臣 徐莹莹穿成了一本古代言情小说的苦命恶毒女配。 此时距离她被夫君赶出侯府,饿死大街只剩一年。 为了活着,她走上把夫君当爱豆的舔狗之路。 嘴上:“只要哥哥闪耀,我无怨无悔。” 心里:说好听话又不要钱。 * 徐:夫君在我心尖尖上。 夏: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朝臣。 徐:我要给夫君摘月亮! 夏:她真是爱惨了我。 徐:夫君是我的天。 夏:她没我活不下去。 夏修野努力绷着脸,耳朵一片红霞。 * 一朝功成,娘子不见了。 夏丞相连日告病,终于找到铺子开了一条街的徐莹莹。 夏修野:“你不是说我是你心尖上的人吗?” 正在举办“京城男倌101”选秀的徐莹莹:…… 姐姐只是嘴甜,心里没你。 内容标签:励志人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莹莹,夏修野┃配角:薛沛儿┃其它: 一句话简介:全当在古代搞顶流 立意:自立自强 第1章 “今日,你领了这封休书便与我侯府再没有任何瓜葛,自行去了吧。” 偌大的世子院正厅,始终温和的夏修野,此刻声音冷静却决绝,白皙的手指透着冰,黑字白纸轻轻一丢,打在瘫软在地的徐优青脸上。 “夫君,你听我解释,真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徐优青伏在地上,紧紧拽住夏修野的衣摆,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她为他打理了千百遍的赤红色朝服,此刻被她紧紧攥着,变得皱巴巴的。 可惜没用。 三年无所出、冒犯公婆、虐待下人、不敬不孝不仁…… 一桩桩罪名都指明她是一个毒妇,不配做侯府世子夫人。 “夫君可是怪我,打了一个小小的伴读?世子府的下人我都管教不得吗!”她恐慌到口不择言,声音逐渐撕心裂肺。 “你到现在都觉得你的问题只是打了一个伴读?”夏修野气急反笑,垂眸看她,他英俊的眉眼仿佛坠上凛冽的寒霜,他似是失望至极,闭了闭眼睛。 “纵使是一个下人,也不该因为当家夫人善妒,就几近失去生命。”他给徐优青最后的忠告,“好自为之。” 夏修野一甩衣摆,挣脱她。只留下墨靴渐行渐远的残影。 徐优青的手骤然一空,眼前只剩下一封决绝的休书。 她无力地趴在地上,暗自垂泪。 徐莹莹裹着被子趴在床上,空调调的得低低的。快速把手上粉色封皮的小说往后翻了几页,得知徐优青最后被赶出侯府,饿死街头,十分满意。 嘟囔着“大快人心“,渐觉困意袭来,脸枕在书上,意识逐渐模糊。 一觉醒来,徐莹莹只觉头昏脑胀,浑身乏力。 “夫人,该起了。”轻柔的声音响起。 徐莹莹吓一跳,立刻从床上弹起来。 只见一个略显瘦削,丫鬟打扮的女孩子走进来,站在床边垂着头,似是不敢看自己。 徐莹莹内心惊疑,随即打量屋内。 软榻铺着红色金丝繁花锦缎褥,头顶床幔繁复层叠。 房内一座乌木红漆梳妆台分外显眼,紫金镂空小香炉烟云袅袅。 这是昨晚看的小说里,徐优青卧房的布置。 穿书这种事,竟然发生在她身上。 徐莹莹陷入愣怔。 婢女俯首低眉,呈上衣服:“夫人,该去前院给主母请安了。” 徐莹莹在震惊中缓缓抬头,问道:“现在是什么年份?” “回夫人,顺平二十七年。” 正是徐优青被赶出侯府那年。 想来是昨天太过真情实感,才穿书至此,莫名要替原主遭此一劫。 似是见徐莹莹毫无反应,婢女犹犹豫豫开口:“夫人,主母传了话,让您今日务必去请安。” 徐莹莹想起来了。 主母便是原主徐优青的婆婆,侯府的当家夫人。 原著中,徐优青因打坏了传家御赐金玉海东青雁饰,被当家主母郑娘子罚跪。淋了场大雨不说,又高烧数日。后因为原主发烧,几日未曾请安,不敬之罪便成了休书中的一条铁证。 徐莹莹凝神,她绝不要重复原主的命运。 “近日府中可有什么事情发生?”依稀记得,原著中的女主该出场了。 婢女跪了许久,见徐莹莹没有发火的意思,如蒙大赦,老实答道:“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前儿收回来的那个女娃子,今儿老夫人说要指给哪个院儿做丫鬟。” 徐莹莹立刻反应过来,这女娃正是原著女主薛沛儿。 小说中,女主薛沛儿十岁出头落魄伶仃,被侯府收养,寄人篱下,日子过得很是辛苦。但是她天资聪颖,被男主看中,选为伴读,后将其送入女学读书,最终成为一代女官。 女主的感情线自然就是拯救她于泥泞之中的男主,两人最后也终成眷属。 这男主正是侯府世子夏修野,徐优青的丈夫。 正是因为徐优青连日发烧,郑娘子顺势便将薛沛儿指给了她,让薛沛儿在世子府服侍。 也正是因为徐优青打了薛沛儿,变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被夏修野赶出侯府。 徐莹莹不自觉地捻着衾被,点头示意婢女退下。 婢女应声而走,脚下生风,像是生怕走慢了她会改变主意。 徐莹莹如梦方醒。 看着婢女逃也似的背影,自嘲地笑了。 原主徐优青是一个又坏又可怜的炮灰。 丈夫不疼婆婆不爱,对上唯唯诺诺,对下恃强凌弱。 嫁入侯府三年,就被夏修野一封休书赶出家门,最终如浮萍饿殍,惨死街头。 思及此,徐莹莹轻轻叹气,既来之,则安之。 徐莹莹又思量,不知何时才能回到现代。她为了追星特意考的经纪人证,还没派上用场就落得眼前这步田地。 徐莹莹边想边穿上婢女拿来的黛色裹身裙,轻纱质地柔软,捏起来仿若无物。就是颜色,她不大喜欢。 太黑暗老气了些,一如原主憋屈的生活。 缓步穿过宽阔悠长的回廊,来到前院。 侯府气派威严,院落格局分布严整。高耸的朱红柱子,撑着金顶琉璃瓦。说是金碧辉煌,一点不夸张。 原主若是能在这侯府安度一生,着实是她的福分。 徐莹莹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婢女,将侯府风光尽收眼底。 眼见的自是比书中更精彩。 前院是侯爷起居的主院,自是不同寻常的讲究。 远远看去,一正襟危坐的妇人坐在正厅,长长的方桌早已经摆满果盘点心。主位夫人身侧坐着侯爷的另外几房妾室,小辈们已经陆续到了,好不热闹。 看上去和谐美满。但徐莹莹知道,其中水深,暗流涌动。 还未踏进院内,一阵浓郁的脂粉味儿扑鼻而来。 大红广袖裙,轻罗扇,跟着两个丫鬟。 来的是秦氏。 秦氏是夏家三公子的妾室,原著中只有秦氏会如此招摇,一语不饶人。最见不得唯唯诺诺的徐优青,像是侯府的一根刺,伺机便要扎她一下。 徐优青要被赶出侯府的时候,嬷嬷在全家人面前一桩桩一件件陈列她的错处,里面有不少无中生有的东西,都是秦氏耍的好手段。 可惜铁证如山,容不得徐优青辩驳。 被赶出去后,她存的多年银钱,也被秦氏带头分了去。 此刻,秦氏与徐优青几乎同时到达前院。只见秦氏笑意盈盈,扭着腰肢。明明是落后一步,偏偏要抢步上前。 秦氏摇着扇子,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哎哟,三爷贪睡,睡觉又缠人,妹妹我今日来得这样晚。”言罢发出标准的银铃般的笑声。 随即不怀好意地看着徐莹莹:“嫂嫂身子可是大好了?世子繁忙,竟是一眼也不曾回府看过。嫂嫂可要自己珍重呀。” 似是见徐莹莹没什么反应,不死心继续说道:“我瞅着世子昨日也未在嫂嫂房中歇憩呀,清闲至此,嫂嫂怎会还如此贪睡?莫非真应了那句话,睡懒睡懒,独自睡,越睡越懒?” 秦氏不是第一回 这样挑衅徐优青了,按书中所写,徐优青只要与妯娌们相遇,必被嘲讽。 在靠受宠程度排地位的侯府,徐优青不被任何人看在眼里,即使她的夫君是侯爷嫡子,她是世子夫人。 夏修野长年不与徐优青宿在一起,整个侯府都知道。 徐优青也向来没让秦氏失望,无论听到多么刺耳的话,也只会面红耳赤,不发一言。回屋再发泄一番,又窝囊又可笑。 想来今天也是一样。 秦氏说完,挑着得意的嘴角,就要掠过徐莹莹,先行一步。似乎奚落徐优青,就像日常喝口茶那么随便、平淡。 不想,她刚跨出一步,就被徐莹莹拉住了手。 秦氏皱眉:“做什么?”她挑起的柳眉满是不解与恼怒。 徐莹莹不急不缓,拉着秦氏的手微微用力,另一只手也覆上秦氏手背。 一副好姐妹要说体己话的架势。 “妹妹,三弟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可一定要多包涵,万不可做辱没家风的事情。”徐莹莹瞪着明眸,定定地看着秦氏,语气温和,言辞恳切。 秦氏本就对徐莹莹拉住自己感到万分惊讶,现在又被她说的没头没脑的话搞得十分气恼。她试图抽出手,没有成功。便深挑柳眉,怒目看着徐莹莹。 徐莹莹依旧微笑淡然“要不,你怎得盯着世子如何就寝看?” “你……你……” 秦氏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等流氓的话,会从徐莹莹这个包子的嘴里说出来。 徐优青一向唯唯诺诺,说话都不敢大声,更别说这种下流话,便是她厚着脸皮把这话告到郑娘子面前,也不会有人相信。 而且她总觉得,今天徐莹莹眼中神彩与往日有些不同。 似乎蕴藏着一股什么都不怕的勇气,又有一种看透一切的笃定。 徐莹莹见秦氏表情,胸中了然,心下不屑。 三从四德以夫为纲她通通不会,互联网冲浪手撕键盘侠的功力她还是有的。 不等秦氏反驳,她又故作善意小声道:“妹妹,以后这样的话,万不可再说,否则别人会误会,以为三弟正室空着都不愿把你扶正,是因为你有悖妇道呢!” 秦氏登时变了脸色,指着徐莹莹的手指抑制不住地颤抖。 这句话可谓正戳到秦氏的痛处。 秦氏娘家地位低微,祖宗往前翻十八代,也攀不上侯府的高枝。夏三公子常年留恋花丛柳巷,无意见着秦氏貌美,又独有风骚,这才娶过门来。 侯府对这般私定终身,硬跟过来的的女子终是不能承认,最终也就给了个妾室的名分。 只是这事,秦氏做得,旁人却说不得。否则就是拿刀在她心上剜。 徐莹莹才不管秦氏此刻脸色有多难看,反而敛了神色,拿出世子夫人的威仪,正色警告。 “觊觎世子可是大罪,你我姐妹一场,今日便饶你一回,万勿有下次。” 说完徐莹莹便大摇大摆往前厅去了,留下秦氏一人跳脚,胸中憋闷,如坠大石。 秦氏只是小喽啰,眼下不让薛沛儿入世子院才是正经事。 不让原著男女主见面,他们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现言预售文案,喜欢可收藏一波~ 《替身觉醒后与豪门大佬先婚后爱》 乖巧小太阳珠宝设计师X腹黑心机商圈大佬 珠宝设计比赛中,前男友为陷害自己的白月光出头,被当众污蔑后,洛清扬才恍然明白她当了三年替身。 准优秀毕业生瞬间变成心机女、害人精。人人喊打。 到手的实习offer不翼而飞。 这时,商圈大佬秦泽初一纸合约扔在洛清扬面前。 洛清扬:贵公司要签我? 秦泽初:不,结婚吗? 洛清扬看看银行卡余额,数数合约上的数字。 眼睛一闭,包君满意。 “结。” —————— 为了防止母亲股份被继母霸占,秦泽初回国继承。 却不想老爷子竟然提出要他成婚后才能打理家业。 秦泽初顺手捡回一个未婚妻。 平等交易,钱货两讫,各取所需,两不相欠。 为避免女方想假戏真做,秦泽初特意加黑加粗: 【甲乙双方只是合约关系,越界者赔付十倍违约金。】 合约期到,他却死死抱住洛清扬。 “不要走好不好?违约金我付。” ——————— 国内顶尖珠宝设计师洛清扬专访 Q:请问您丈夫秦先生是您珠宝首席体验官吗? A:不是。 站在镜头外的秦先生笑容一滞。 A:但他永远是首席灵感源。 【如果这个世界上我还有一个栖息地,那便是你的怀里】 【单向救赎双向成长】 第2章 任是徐莹莹古代电视剧没少看,走进正厅还是倒吸一口气。 金铜玉器琳琅满目,琉璃盏闪闪发光,桌上随随便便的托盘都考究得让她忍不住想拿起来鉴赏一番。 正厅正中央是一把太君椅,墨色香漆透着光泽。 椅子上坐着一位妇人,看上去五十多岁。 两鬓微白,头发盘成凌虚髻,一枚金镶玉宝钗横插于顶,侧方花饰金光闪闪,贵气逼人。 妇人方额宽脸,富态十足。 想来便是侯爷夫人郑娘子了。 身旁两位类似装扮,气焰微敛的当是二房三房。 徐莹莹来不及细看,只缓步上前,给郑娘子和二娘三娘依次行了礼,又默默退到郑娘子座位侧方,随时准备服侍。 郑娘子仿佛没看见她似的,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秦氏随后进来,脸上愠色未消,瞪着徐莹莹,似是有话要说。 “天气炎热,看把秦妹妹晒得,像熟透了的西瓜瓤,快来吃个果子解解渴。” 一端庄夫人边说边上前把秦氏拉到座位上,用眼神示意秦氏冷静。 这位夫人身着白色锦缎绣朱花连衣裙,深红色披肩坠着润泽的珍珠。 徐莹莹了然,说话人是苏吟。 苏吟是二娘长子之妻,在侯府有落落大方,持家有道,又贤良淑德之名,深受侯爷和太太喜爱,下人们也称她是个有富贵相的菩萨。 最让苏吟声名远播的还是与侯府二公子夏星驰的伉俪情深,夏星驰迎亲的时候,当堂立誓,非苏吟不娶,且一生只爱一人,后院永空,一时传为佳话。 小说对苏吟着墨不多,但是徐莹莹知道她根本不是大家看到的那个样子。这个女人的野心甚重,赶走徐优青,有她一半军功章。 毕竟世子之妻早晚要掌管侯府后院事务,若是世子没妻子,那便轮到她了。 她自幼被按着大家闺秀养,苏家只盼她有朝一日寻得乘龙快婿,光耀门楣。她自然不愿屈居人下,尤其是徐优青这种草包。 秦氏作为二娘次子的妾,也被这个看似良善的嫂嫂收的服服帖帖,老老实实敛了神色。 “嫂嫂可也吃些,大病初愈嘴里没什么滋味,新送来的柑橘虽有些酸,吃起来别有风味。”苏吟自是不会厚此薄彼,安抚好秦氏,立刻亲手捧了果盘上前,殷切地看着徐莹莹。 秦氏心领神会,立刻补充道:“是好吃,怪不得苏姐姐怀身子那会儿这么爱吃。“ 徐莹莹内心嗤笑,果然没安好心。 伸手不打笑脸人,徐莹莹刚要伸手接,就见郑娘子把杯盖一合,发出“珰”的一声脆响。 “这种酸口,只有怀了胎,生过孩子的人才能吃得了,她哪有那口福。” “母鸡不下蛋,空吃粮食。” 话说得直白,周到如苏吟,也不知道该怎么圆场,手尴尬在半空,嘴角却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厅内做的人脸色如常,唇角微勾,幸灾乐祸之心昭然若揭。 徐莹莹听罢,心里倒没多大波澜。书里头更难听的话她早看过了,只是没想到,即使知道说的是原主徐优青,听着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刺耳。 也难怪原主最后落得个恃强凌弱的古怪脾气,每天生活在这种如鞭带刺的语言棍棒下,谁受得了。 徐莹莹略一思忖,还是伸手拿了个橘子,甜甜一笑,谢过苏吟。 她不顾周围人讶异的神色,自顾自一边剥橘子,一边答郑娘子话。 “母亲说的是,都说酸儿辣女,我连一儿半女都未曾有,估摸着吃不出这橘子的好滋味来。还是母亲有福分,生出夫君这样的人中龙凤,不仅家里荣耀,还能为百姓谋福。莹莹只盼着能有母亲一半的福分,也算不辱没侯府门楣。” 说罢,把剥好的橘子轻轻塞到郑娘子手里,讨巧地笑了笑。 徐莹莹自有考量。 郑娘子抱孙心切,言语刻薄,眼里容不下无所出的儿媳。但是她终究掌管着侯府的大后方,一旦得罪,往后的日子会过得十分艰难。 本着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的想法,婆婆还是得先哄着。 郑娘子惊讶得半天合不上嘴。 平日里她对徐优青说这样的话,徐优青要么是脸色极难看地隐忍不发,要么唯唯诺诺畏畏缩缩,看着让人更生气。 今天不但神色自然,还能说出这般中听的话。 郑娘子打人一巴掌,还被回了个甜枣,心里比往日舒坦得多,感觉今天的徐莹莹格外顺眼。 苏吟眼中惊讶神色一闪而过。 她早就看到徐优青和秦氏在长廊尽头说话,想着秦氏势必又在给徐优青好看。徐优青越萎缩,她越有希望。没成想,气呼呼败阵而来的竟然是秦氏。她不方便细问,便特意挑了勾起郑娘子抱孙想法的橘子递过去,又被徐优青化解了。 她还摸不透,徐优青为什么一夜之间宛若新生,但是也不想让她这样得意下去,想法岔开话题。 “大娘,听说昨日您又做了一大善事。”苏吟看向郑娘子。 秦氏忙接话:“哦,大娘又做好事不愿声张了,姐姐快说与我们听听。” 二娘三娘也赶紧附和。 郑娘子一听,笑得更灿烂了。摆摆手:“不值一提。” 苏吟煞有介事地站起来:“大娘前日出府去寺庙捐功德,回来的路上见一个伶仃的十二三岁小女孩儿孤苦无依,被凶煞的亲戚贱卖,大娘看她可怜见的,就给买回来了。” 秦氏:“那这女娃有福气啊,侯府的粗使丫鬟也比那外头农家的宝贝女儿命好不是。” “何止啊,大娘把人买回来,好吃好喝好穿的,让她直接睡到今天日上三竿,这是菩萨心肠啊。” 苏吟和秦氏一唱一和,郑娘子笑的合不拢嘴。 徐莹莹听到心里发笑。 自家媳妇儿用鞭打,焚香净手拜菩萨。 苏吟见郑娘子高兴,趁热乎道:“听说大娘选中的孩子都十分伶俐,何不把小姑娘带上来瞧瞧,看指派给哪院合适?” 郑娘子应允。 徐莹莹蓦地有些紧张,她心知,这买回的丫鬟正是原著女主薛沛儿。 小说中,薛沛儿被郑娘子看中,直接指派到徐优青院中,想让他伺候夏修野。 薛沛儿还没见着夏修野就被徐优青当作出气筒教训了好几回。有一次薛沛儿正在打扫书房的时候,偷偷看书,被回家的夏修野撞到,考了几题,最终被选成伴读。 夏薛二人的缘分从此开始。 徐优青则更是吃醋不已,行为越发疯魔,最后夏修野忍无可忍写了休书。 正想着,薛沛儿在仆从的带领下来到前院。 还未到正厅,在大门外就跪下叩了三叩,进门后,又给夫人娘子挨个见礼,然后乖觉地跪坐在地,等待郑娘子发话。 实在是懂礼灵巧得紧。 徐莹莹打量她。 只十二岁五官还未长开的年纪就已经能瞥见风貌。皮肤不施粉黛,素净透白。额头开阔、发髻浓密。长眉弯弯,根根分明。一双晶亮的眸子仿佛盛着水,鼻梁挺翘,唇不点而红。 要是在二十世纪,照片发到网上,是网友会嗷嗷叫着“又想骗我生女儿”的程度。 郑娘子随手给的素色旧衣裳,穿在她身上也让人移不开眼,很难不让人对这个女娃心生爱怜。 徐莹莹心里暗叹,不愧是小说女主,作者果然亲妈。 “哎呀呀,真是个好女娃,我看着也喜欢的紧呐!”苏吟的婆婆二娘子拍手称赞道。 郑娘子神采飞扬,眯起眼睛笑问薛沛儿道:“娃娃,你且说说,为什么要跪两次?” 薛沛儿不慌不忙拜了一拜,徐徐说道:“侯府威严,夫人尊贵,沛儿进门前就该给贵人们见礼,进来之后,更觉得不敢正视,自是该大礼拜见。” 二娘三娘都忍不住叹:“好啊,好啊。” 薛沛儿声音弱了弱:“而且,如果没有夫人,沛儿现在……” 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圈。 徐莹莹心里发酸,若不是她是原著女主,不能让她走原先的剧情,徐莹莹倒是很想跟这个姑娘处一处。 正想着,一看苏吟已经垂泪了。 “若不是大娘,这么好的孩子,可是个什么归宿啊。” 徐莹莹:…… 贤良淑德之名,不是白来的,不服不行。 详问几句才知道,薛沛儿原来也算个书香门第的姑娘,母亲早亡,父亲是个私塾教书先生,在镇上也颇有名望。只是当地闹了饥荒,父亲又感染时疾去世,她才沦落到被叔父贱卖。 郑娘子也软了心肠,忙唤薛沛儿站起来,还给了糕点,赐了座。 “这孩子大家也见了,做粗使丫鬟实在屈了。要是领回去,做个贴身丫鬟,照顾你们夫妻起居我看可以。” 郑娘子对几个媳妇说。 徐莹莹知道,郑娘子私心想把薛沛儿赐给夏修野。 绝对不行。 阻断薛沛儿跟夏修野见面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打法到别院,无论如何,一个世子爷不会对自己弟妹的丫鬟感兴趣的。 可是这话该怎么说,她才刚哄了郑娘子,不能再得罪她。 正在徐莹莹犯愁之际,秦氏站了起来。 “我看嫂嫂愁容满面,怕是不太喜欢这个孩子吧?” 秦氏终于逮着机会,想让徐莹莹下不来台。 这一番话引得众人都看她,郑娘子明显不悦。 不等徐莹莹回话,她立刻道:“大娘,二娘、薛姐姐和我都喜欢这个孩子喜欢的紧。既是如此,不如让她跟苏姐姐走。” 苏吟点头应和:“平日里二娘和秦妹妹也都爱往我院子里去,也能多照拂照拂沛儿。” 徐莹莹心里清楚,苏吟想要薛沛儿,并不是她有多喜欢这孩子,不过是多一个下人,又聪明伶俐,月钱还能再多拨一个人头,显得她高尚软心肠,只赚不赔的买卖,她当然愿意。 原著里徐优青也跟着附和说喜欢薛沛儿,郑娘子顺势就把薛沛儿分给世子院了。 想到这,徐莹莹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郑娘子心里虽想指派给夏修野,但嘴上不好明说。现下苏吟诚恳,她更没法拒绝,只好迁怒于徐莹莹。 郑娘子先是没回答苏吟的话,而是黑着脸沉声训斥徐莹莹:“哭丧着脸给谁看?是我侯府盛不下你!” 秦氏嘴角一勾,得以看戏。 徐莹莹立刻站到郑娘子面前行礼。 “母亲息怒,别气坏身子。” “儿媳只是听完沛儿身世,为她感到难过。一看到她,就想垂泪。可是前几日找大夫来把脉,说我脉象平稳,有很大机率怀上孩子。” 徐莹莹太知道郑娘子的命门了。 说到这,郑娘子正了正身子,探头急问:“然后呢?” 徐莹莹低下头,几欲下泪:“只是要避免伤心难过,低落的情绪不易受孕。我见着沛儿实在喜欢,却跟她没有主仆缘分,难免更加感伤。” 郑娘子哪还听得这些,赶紧跟她说:“快别哭了,犯得着为一个捡回来的人流泪。” 说罢觉得不妥,找补道:“无事,沛儿以后不会遭罪了,你不要多想。” 徐莹莹松了一口气,揩干眼泪,由哭转笑:“是,有弟妹们教导,想来沛儿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苏吟和秦氏看到徐莹莹这一通表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又感觉危机四伏。 徐优青的道行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两人都各怀心事地陷入沉默,不久便各自散去了。 徐莹莹刚出前院,婢女急急地赶过来:“夫人,世子回来了。” 一年后要给她一纸休书,让她饿死街头的夫君回来了。 而且她知道,夏修野这一次回来,是为着侯爷的六十大寿。寿宴上,因为徐优青忘记准备侯爷寿礼,结结实实出了一回丑,不止夏修野,整个侯府都无光。 距离侯爷寿辰还有三日,这一次,她依然是来不及准备。 徐莹莹皱着眉头,边思索边往院子回。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现言预售文案,喜欢可收藏一波~ 《替身觉醒后与豪门大佬先婚后爱》 乖巧小太阳珠宝设计师X腹黑心机商圈大佬 珠宝设计比赛中,前男友为陷害自己的白月光出头,被当众污蔑后,洛清扬才恍然明白她当了三年替身。 准优秀毕业生瞬间变成心机女、害人精。人人喊打。 到手的实习offer不翼而飞。 这时,商圈大佬秦泽初一纸合约扔在洛清扬面前。 洛清扬:贵公司要签我? 秦泽初:不,结婚吗? 洛清扬看看银行卡余额,数数合约上的数字。 眼睛一闭,包君满意。 “结。” —————— 为了防止母亲股份被继母霸占,秦泽初回国继承。 却不想老爷子竟然提出要他成婚后才能打理家业。 秦泽初顺手捡回一个未婚妻。 平等交易,钱货两讫,各取所需,两不相欠。 为避免女方想假戏真做,秦泽初特意加黑加粗: 【甲乙双方只是合约关系,越界者赔付十倍违约金。】 合约期到,他却死死抱住洛清扬。 “不要走好不好?违约金我付。” ——————— 国内顶尖珠宝设计师洛清扬专访 Q:请问您丈夫秦先生是您珠宝首席体验官吗? A:不是。 站在镜头外的秦先生笑容一滞。 A:但他永远是首席灵感源。 【如果这个世界上我还有一个栖息地,那便是你的怀里】 【单向救赎双向成长】 第3章 “夫人,怎么不走了?” 进了院子,徐莹莹反而停下来了。 “做心理建设。” 婢女:不懂,也不敢问。 不过她觉得,今天的夫人有些不一样,好像没那么可怕了,虽然现在看上去有些奇怪。 马上就回院了,徐莹莹站在大门外深呼吸。 她稳了稳心神,给婢女交代几句话,婢女匆匆去了。随即她挂上浅笑,轻带裙摆,往大厅走去。 一进门,便见一个高大男子负手而立,高高束起的乌发垂到腰间,白色的缎带一丝不苟地打着结。一身锦缎白衣,细看处,布帛上勾着极细的金丝,亮光处,若隐似现。 男子宽肩窄腰,背薄人直,目测身高一米八三往上。 徐莹莹打量着,以经纪人的眼光看,放在选秀里是能大火的idol。 “夫君回来了。”她用轻快的声音笑着说。 那人闻声转过身,清秀白皙的面庞映入眼帘。 高高的眉骨和鼻梁,坚毅流畅的面部线条,完美黄金分割比例。 清澈的眼睛似有水波盈动,这个无情郎君竟然长着一双桃花眼。 眼波流转,墨珠微动,似笑非笑般看着她。 徐莹莹深深地觉得自己错了。 这不是必火的长相,这是顶流胚子。 夏修野双眼似平湖般无波无澜。伫立如松风徐引,眉色淡然冷若高岭寒霜。 绛红色实木书柜摆满了夏修野的宝贝书,他一身白衣立在前,是一种触目惊心的显眼。 见徐莹莹过来,夏修野便走到正对门的高桌旁落座,徐莹莹亦步亦趋地跟着,忙不迭给他倒了一盏茶。 “夫君此次回来得匆忙,可有什么要事?” 夏修野回家一般有两个可能性,朝中无事,或者家中有事。 很明显,是后者。 “三日后父亲六十大寿,我理应回来主持。奈何朝中脱不开身,只能回来看看相关事宜准备如何。”夏修野的嗓音一如小说中写的那样,如清冽甘泉,在人心头回响。却又澄澈得让人不敢侵犯,生怕有所玷污。 徐莹莹却没有太多心思欣赏眼前人精绝的容貌。 原著中,徐优青就是因为忘记准备贺寿礼,急匆匆拿了些世子府的摆件,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来宾众多,奚落声此起彼伏,她一时下不来台,侯爷和郑娘子也是风云变色。 幸好夏修野早做准备,及时抬出在宫中托人找来的南山寿石才解了围。 但是,也正因为这件事,让夏修野发现,原主不仅没有操持侯府的才德,连最基本的面子功夫都做不好,对她也越发冷淡了。 徐莹莹略一思忖,沉着应道:“夫君公务繁忙,仍心系侯爷。都说自古忠孝难两全,说这俗语的敢情是没见过夫君这等国臣孝子。” 夏修野虽面如平湖,却抬了抬眼眸。 徐莹莹看不出夏修野作何感受,平日的徐优青一向话不多,空有皮囊却无趣,寡淡如水。 夏修野自顾自忙碌,两人一向相安无事,却陌生疏离。 只是,在这个以夫为纲、以夫为天的时代,想要改变原主的命运,夏修野是她必须攻克的一环。 “夫君放心,妾身定会辅助母亲操办好这次寿宴。只是……”她状似为难。 “怎么?”夏修野瞬间读懂徐莹莹的为难。 “只是父亲大寿,夫君作为世子,一定要彰显心意才行。我怕我一介女流,见识浅薄,备不好像样的寿礼,辜负夫君一片孝心。” 原主就是能力不足,还要自作聪明。最终办砸了事,也砸了自己的脚。 徐莹莹绝不会充大头,即使他记得老侯爷寿辰,也不能由她来决定这个礼怎么送。她一个女人家,倾尽世子府的月钱,又能拿出来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无妨,我来准备。”夏修野声音平淡,似乎从未把希望寄托在徐优青身上。 徐莹莹听出来这话背后的态度,却也毫不失望。 她不是找夏修野要爱的。 她需要的是一份稳固的生存地位。 最迫切地是让侯府人都记起来,她是世子夫人。 侯府未来的当家主母。 侯府没有人能看见她,没有人把她放在心上。大家已经习惯她的透明身份,或者扮个丑角,任谁来讥笑两句、踩上一脚都可以。 她需要一个场合提醒众人。 没有比侯爷寿宴的时候来的人更齐了。 原著中侯爷寿宴是徐优青一次滑铁卢,让所有人知道侯府世子夫人是个废物。 尤其在二公子夏星驰和二媳妇苏吟的衬托下,世子院相形见绌。 寿宴后,京都疯传,侯府二公子后院空空是深情专一,苏吟配得上这种深情。侯府世子后院空空是一心为国,徐优青只配独守空房。 徐莹莹低头深思。 这一次,她要把寿宴变成正名宴。 二人语罢,半晌没人说话,一时气氛有些冷清。 丫鬟适时进来,乌木托盘上,白瓷碗冒着热气。 是徐莹莹提早通知后厨做的汤。 徐莹莹站起来:“这是刚热好的排骨竹荪汤,滋补消火,正适合费心劳神的夫君喝,快尝尝。”说着就去端。 “咣当”一声碗砸在地上,汤汤水水溅了三人一身,排骨竹荪滚落一地。 婢女见状立刻跪下求饶。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婢女不是故意的。” 说着就要往地上磕头。 地上满是骨瓷碎片,吓得徐莹莹赶紧拉住她。 “不要命啦!” 婢女立刻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抓住她的手:“求夫人饶我这次。” 徐莹莹余光扫到夏修野,他紧蹙的眉头昭示着他对徐优青往日对下人所作所为的不满。 看来他早有耳闻。 徐莹莹无声叹息,随后回握住婢女的手。 “起来吧,是瓷碗太烫了,我没有端好,不怪你。” 婢女微微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害怕这只是主子的缓兵之计,要在世子走了之后狠狠地教训自己。 于是仍旧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徐莹莹很清楚婢女的想法,也看出来夏修野对这么一出的不耐。 只好说:“别跪了,认错还不如赶紧去拿绢布给世子擦擦,伤着世子,你可担待得起?” 女婢得令,小跑着出去了。 徐莹莹忙拿出手绢俯身给夏修野擦衣摆。 “都是我笨手笨脚……夫君可有烫着?” 一直修长白皙的手伸过来,徐莹莹抬眸,夏修野把她扶起来。 “可有烫到?”他问。 徐莹莹这才感受到指尖的灼热,委委屈屈地举起手,摊开手让他看。 一片粉红。 夏修野捧起她的手看了看,对刚好进门的婢女说道:“等会儿给夫人上些药。” 又转头对徐莹莹说:“若是晚上还不好,记得唤大夫来看。” “夫君这是又要走?”徐莹莹听出弦外音。 夏修野点头,然后交代几句,拒绝徐莹莹伺候他更衣的提议,自行离开了。 若是徐优青的话,被烫到了却看到夫君这么平静,应该是难掩失落的吧。 看着夏修野离去的背影,徐莹莹心中却未感失望。 毕竟不是自己的丈夫,爱不爱的就没那么重要。 他像天上的一根轻羽,从不留恋地面。才华横溢青云直上,鸿鹄之志待展。 夏修野一走,刚收拾完瓷碗碎片的婢女明显身子一僵,拿余光偷瞄徐莹莹。 徐莹莹用绢布擦了擦身上的汤渍,便无所谓地坐下喝茶,反正她也不喜欢这件衣服。 感受到婢女的目光,徐莹莹转过头来。 瘦小的婢女登时跪下,带着哭腔道:“求夫人饶了奴婢。” 也不能怪婢女胆小怕事,她这副身子的原主,越是在丈夫那里讨不到疼爱,越是要下人小心翼翼地伺候,不得有一点差池。越是在夫家得不到尊敬,越是对下人颐指气使,容不下一点怠慢。 院里的仆婢们,都称徐优青空有皮囊,没有人德。 看似恭恭敬敬,私下都骂她活该不得宠,活该是个笑话,还咒骂她早点死,世子院早点换主。 “抬起头来。”徐莹莹扶了她一把,婢女收住哭泣,战战兢兢地看着徐莹莹。 “叫什么名字?” “苗苗。” “好,”徐莹莹坐直身子严肃道,“苗苗,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贴身丫鬟。做事伶俐着点,真有什么差错要想着补救,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哭天抢地六神无主,你可明白?” 徐莹莹身边必须有贴心人,她想要在侯府站稳脚跟,世子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首先安抚好院里的人,凝结成一条心才是最重要的。 “明白。”苗苗如蒙大赦。 徐莹莹缓和颜色问她:“可有伤着?” 婢女摇头不答。 徐莹莹往前一步,拉起苗苗的胳膊,粉红一片。 她打开刚才给自己涂的药膏,一点一点涂抹在苗苗胳膊上,动作温柔,细致小心。 涂完苗苗眼中已经擎满泪水。 徐莹莹心里发堵,原主确实没少造孽。 她把药膏塞给苗苗。 “这一盒你拿好,每次给我涂的时候,就也给自己上一次,免得你忘记。药膏若是用完了,只管找侯府大夫拿就是。” 苗苗感恩戴德,连连称谢。 徐莹莹舒展一下身子,想起来原主之前专为院中下人制定了一整套惩罚方案。 “苗苗,你且去让人将家法条例和家法器具拿出来,然后召集世子府的人去院内等我。” 苗苗一听家法,脸色大变,又不敢说话,只得去办。 徐莹莹仍旧坐在正厅喝茶,外面忙忙碌碌,不一会儿院内就慌乱嘈杂起来。 “又是谁犯了什么错?!” “为何全院人都被召来了,难不成那位心情不好要拿所有人出气吗?” “惨了哟,估摸着要杀鸡给猴看呢。” “听说了吗,世子今天回来了,不仅没喝夫人给熬的汤,还摔了碗走了。” “这可怎么办哟,实在活不下去就把我们赶出世子府,也别再受这种罪咯。” 议论纷纷中,所有家法器具全都在走廊摆好了。 徐莹莹放下茶盏走出门,院内瞬间噤声。 徐莹莹低头扫视一圈摆好的器具,鸡毛掸子、铁棒、尖凳子、大夹板,不一而足。 看得她倒吸一口凉气,手段狠戾至此,下人如何不怕。 徐莹莹站直身子,一脚踢翻尖凳子,哗啦啦带倒一堆刑具,院中乒呤乓啷响成一片。 下人们脸色大变,跪倒齐呼:“夫人息怒!” 第4章 永定侯府世子院前所未有的寂静。 嚷嚷着要离开的下人们,此刻屏气凝神,甚至不敢抬头看徐莹莹一眼。 台阶下杂七杂八散落着让他们叫苦不迭的刑具,开了刃的刀口散发的光茫让人不寒而栗。每个人都颤颤巍巍地站着,不知谁会灾难临头。 徐莹莹站在台阶上把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世子府的人不过是讨口饭吃,却被原主压榨到如此下场。 徐莹莹镇定自若。 “请大家起来说话。” 下面的人犹犹豫豫,在苗苗的手势引导下站起身,偷偷瞄徐莹莹。 “往日,是我对大家太过苛责了些。世子朝务繁忙,我们要做好他的后方,不让他有忧虑。” 徐优青的脾性两年如一日,突然转性一定要有个理由,她一向深爱夏修野,只有从夏修野的利益出发,才最有说服力。 “从今天起,世子府的刑具一律废除。做的好的,赏!” 徐莹莹话音一落,苗苗就抖开了两尺长的流沙纸,上面写满小字。 有认字的人斗着胆子,一字一指,轻声念起来。 “第一条,所有仆婢,凡各司其职无甚差错者,发放当月全部月钱。” “全部月钱呐!”话音一落,旁边人便叫喊起来,徐优青手中银子并不宽裕,就指着主母发放给世子府的月钱过活,时不时会寻个理由,克扣院中人月钱。 “第二条,每月选出最出色仆婢一人,除当月月钱外,另奖励一成月钱。” “第三条,岁末,凡十二个月中获得过最佳职务奖的仆婢,有机会参与年终奖评选,胜者多奖励一个月月钱!” 念的人越念越激动,听的人,每听一条就感叹一分。 “每月优胜者由世子、夫人……和院内人投票共同选出。” 念完院中人声鼎沸,大家反复确认自己的理解是不是对的。 徐莹莹见他们开心至此,也不由得感到高兴,随即有些心酸。谁天生比谁高贵呢,却要将人分成三六九等。 似是见徐莹莹神色不愉,仆婢们兴奋之后立刻恢复噤声状态。徐莹莹回神,对大家莞尔一笑。 “白纸黑字,言出必行。”她一伸手,苗苗把手上的世子印递过来。 徐莹莹郑重一按,方正的红色分外显眼。 苗苗也是喜笑颜开,她只一味听从徐莹莹安排,却不知道主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现在更是喜不自胜。 “夫人,我去把她裱起来可好?”苗苗太高兴了,竟然第一次主动提出要求。 徐莹莹见她面色潮红,想必鼓起了很大勇气。 鼓励她说:“你的想法很好,依你看,裱到哪里好?” 苗苗得到肯定,越发大胆起来:“就裱在戒律堂吧。” 戒律堂便是曾经放刑具的地方,离仆婢们休息的地方最近,且没有门,徐优青原是用来震慑下人的,每个人对那个地方都恨之入骨讳莫如深。 看苗苗这样子,是想彻底清扫掉曾经刑罚给大家带来的阴影,或许也有试探徐莹莹决心的意思。 徐莹莹点头:“甚好。” 苗苗松了口气,提着的一颗心肉眼可见地放了下去。 “不过戒律堂这个名字不好,”一听就很古板,徐莹莹不喜欢,“就改为明镜堂吧,众人各自为镜、互相为镜,正衣冠,端言行,世子府安和清明。” 下人欢呼,又跪,齐声高喊:“夫人英明,世子府安和清明……” 院门外一个仆从不知道听了多久,到这才匆匆赶回夏家三公子院中,在秦氏耳边低语一阵,秦氏冷声轻笑,起身走出门去。 星驰院的大门敞开,秦氏扭着腰走进门,苏吟正在浇花。宽阔的庭院休整得颇具文人气息。 苏吟父母只有她这一个独女,又宠又娇,全副身心扑在教养女儿身上,苏吟举手投足间都自有风采,这是秦氏羡慕不来的。 人对与自己水平差不多却过得比自己好的人,会产生嫉妒,对水平比自己高很多的人,只会羡慕和崇拜。 对于秦氏来说,徐优青是前者,苏吟是后者。 她才一走近,苏吟立刻笑脸迎上来:“妹妹今日得空来的正好,看看我们星驰院的花开得好不好?”她边说边伸展胳膊指向一圈五颜六色争奇斗艳的花,似是十分满意。 秦氏却没有赏花的心思,粗略打量一圈之后,嘟囔着嘴把苏吟拉到院中亭子坐下,自顾自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杯。 “姐姐倒是好性儿,还有心情赏花。” 苏吟笑吟吟地坐下,帮秦氏把喝完的水满上:“妹妹心情不大好?早上嫂嫂若是说了什么让妹妹不痛快的话,妹妹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有意提起这事儿,想听听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果然秦氏一听,便如竹筒倒豆子般将早上情形说了个明明白白。 苏吟摇扇子的手一顿:“哦?嫂嫂病愈后性子倒是烈了不少。” 秦氏恨恨道:“岂止是性子,简直是牙尖嘴利。”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苏吟默然,思忖再三,也不知道为什么徐优青发个烧的功夫,就跟换个人似的。今天在主母面前,即使是她,也没讨到便宜。 秦氏又说道:“今天还发生了一件新奇事儿哩。” 她使着眼色,卖关子。 苏吟但笑不语,秦氏终是没忍住。 “徐优青那个女人不知道葫芦里卖什么药,把戒律堂的东西都给砸了,还弄了个什么行赏制度,把那群没见识的狗奴才哄得团团转。真是一群下贱胚子,记吃不记打,谁不知道徐优青最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呸!” “妹妹慎言。”苏吟假模假样地制止秦氏。 徐优青一向不得下人心,几乎可以说全府上下,众叛亲离,为此苏吟甚至不屑于安插一个眼线在世子院。而且,真有风吹草动,秦氏一定会第一时间来告诉她。 眼下的光景却让她重新估量起徐优青来。 “嫂嫂对下人好一点也是应该的,毕竟关系侯府的声名。” 苏吟这话说的巧,表面上看,是支持徐莹莹的做法。弦外之音却是徐莹莹一向让侯府蒙羞。 连丫鬟都听出了这个意思,响起徐优青往日作风,面上显出鄙夷之色。 “刁买人心罢了。”秦氏不忿,随即又笑了,“再装也没什么用,侯府的地位可不是下人说了算的。” 秦氏得意:“再过两日便是侯爷大寿了,据我所知,徐优青那个草包,什么都没准备。” 苏吟微不可闻地笑笑,随即又敛了神色:“她不准备,世子一定会准备的。” “那又如何?二爷跟三爷也是一定会准备的,到时,我俩也呈上自己的孝心,怎么也不比世子一个人的孝心单薄。”秦氏自信道,“我早知道姐姐绣了一卷《洛神图》刺绣,耗时半年才成,这一份心意,无人可比。” 苏吟的刺绣功底全侯府她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女红向来是女子的傍身技,为此她还颇受世家子弟夫人们的热捧,结下不少好人缘。 苏吟对这份礼物也有十乘十的信心,到时候不仅侯爷能感受到她的孝顺,到场的各位世家大臣和眷属,也会对她赞不绝口,她能好好露脸,为夫君再挣上几分声誉。 “诶,对了,这几日怎的不见二爷?”秦氏问道。 “二爷今日朝务繁忙,已是好几日不曾回府了。” 夏家二公子夏木原也在朝为官,从五品。跟一向冷冰冰的夏修野不同,这是个八面玲珑广结善缘的主。想与夏家较好的权贵们,从夏修野那不好下手,都从夏木原这打通道,再加上夫人外交,一向很吃得开。 秦氏叹息:“苏姐姐好福气,即使二爷几日不归,也会差人送来好吃好喝的,这院子稀有的花种也千辛万苦替姐姐寻来,时时记挂知冷知热的人多难得哟。” 苏吟幸福之色溢于言表,报以羞涩一笑。 送走秦氏,苏吟正襟危坐,眉眼温柔顿收。 丫鬟秋月上前一步看茶:“夫人,可要问问二爷,世子那边准备了什么礼物?” 苏吟攥着团扇扇柄,开口道:“世子无论送什么,他都是世子。” 这话不假,即使寿礼比过夏修野,对二院也没有太大意义,真想争过夏修野,还得自家二爷在朝上谋划。 “不过,倒是可以帮帮世子夫人。” 苏吟想到今日徐优青的表现,总觉得与往日不同,不得不防。 她进屋寻来一把还未开封的熏香,递给秋月。 “世子夫人向来喜香,你想个办法,在寿宴前帮她点上,让她睡得香一些。”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现言预售文案,喜欢可收藏一波~ 《替身觉醒后与豪门大佬先婚后爱》 乖巧小太阳珠宝设计师X腹黑心机商圈大佬 珠宝设计比赛中,前男友为陷害自己的白月光出头,被当众污蔑后,洛清扬才恍然明白她当了三年替身。 准优秀毕业生瞬间变成心机女、害人精。人人喊打。 到手的实习offer不翼而飞。 这时,商圈大佬秦泽初一纸合约扔在洛清扬面前。 洛清扬:贵公司要签我? 秦泽初:不,结婚吗? 洛清扬看看银行卡余额,数数合约上的数字。 眼睛一闭,包君满意。 “结。” —————— 为了防止母亲股份被继母霸占,秦泽初回国继承。 却不想老爷子竟然提出要他成婚后才能打理家业。 秦泽初顺手捡回一个未婚妻。 平等交易,钱货两讫,各取所需,两不相欠。 为避免女方想假戏真做,秦泽初特意加黑加粗: 【甲乙双方只是合约关系,越界者赔付十倍违约金。】 合约期到,他却死死抱住洛清扬。 “不要走好不好?违约金我付。” ——————— 国内顶尖珠宝设计师洛清扬专访 Q:请问您丈夫秦先生是您珠宝首席体验官吗? A:不是。 站在镜头外的秦先生笑容一滞。 A:但他永远是首席灵感源。 【如果这个世界上我还有一个栖息地,那便是你的怀里】 【单向救赎双向成长】 第5章 自徐莹莹改戒律堂为明镜堂后,世子院上上下下都喜气洋洋。一大早,院内便热热闹闹,打扫的打扫,挂红的挂红,为明日侯爷寿宴做准备。 徐莹莹坐在梳妆台前,任苗苗摆弄头发。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 苗苗给徐莹莹挽了个倾髻,露出她光洁的额头。 镜中女子黑发红唇,肤若凝脂,眉眼娇俏,一如少女,不经意抬眼,顾盼神飞。 上衣着鹅黄色掐腰外褂,下身米白色纱裙收褶,恍若天外来客。 苗苗看得有些痴,这次夫人醒来,跟以往完全不一样,只看眼中神彩,似是换了个人。 “随我出门逛逛。”徐莹莹见苗苗动作已毕,招呼她道。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自顾自去房内取银子。 徐优青手上并不宽裕。 刚嫁进侯府的时候,还有爹娘帮衬,现在双亲已故,家族没落,她只得靠月钱过活。 夏修野的俸禄和赏赐倒是不少,却每月都交到主母那了。徐优青对夏修野,向来是夫君做什么都支持。 徐莹莹伸着食指在银匣里搅弄一番,心里发愁。这么点钱,别说攒养老钱,平常打点下人都放不开手脚。 怪不得最后被休,只落个饿死街头的下场。 徐莹莹的银行卡余额,就没这么少过。 她依然拿出好几锭银子揣到钱袋里,随后带着苗苗出门了。 这还是徐莹莹穿书后第一次逛街,京都果然繁华。 她一路走一路看,最后进了一家……刀铺。 苗苗不知所以地跟进去,不知主子心中作何打算。自从徐莹莹这次醒来,她便不敢再小觑她,也不再那么畏惧她。只是,这刀铺看上去实在没什么特别的。也根本不知道徐莹莹所为何来。 徐莹莹踏进店门,便认真挑选,看得不亦乐乎。店主是个络腮胡壮汉,见来人举手投足不凡,立刻上前介绍。 “夫人好眼光,这可是北疆来的货。坠的是上好的红宝石,名贵着呢。” 徐莹莹手上的那把刀,长约二三十寸,□□辉煌,红宝石如一滴血坠在剑柄上,拔开一看,耀眼锋利。苗苗在一旁暗呼“好刀”。 徐莹莹却似是不满意,摸了摸又把刀放下。 “掌柜的,有没有朴素一点的北疆货?” 壮汉掌柜觑了她一眼,原来是个面儿上光鲜的穷鬼,沉下脸,引她去了后面的柜台。 这一方柜摆的刀一眼看去就黯淡无光,没什么装饰,平平无奇。徐莹莹却分外开心,挨个拔开看看,最终选了一把刀刃上好的,利利索索付了钱。 回去的路上苗苗终是没忍住,问道:“夫人买这刀做什么?还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刀。” 徐莹莹眼睛一亮:“是吧?你也觉得它普普通通。” 苗苗一愣,点头。 “那就对了,这是给侯爷的寿礼!”她满意地把刀收好,大踏步往前走。 这寿礼侯爷怕是不会喜欢。苗苗暗想,在侯府服侍七八年,侯爷从未舞刀弄枪过。 还以为徐莹莹发完烧变聪明了,结果还是个傻的。 苗苗不再说话,只默默跟着。 前面一阵喧闹,一家店门前围了一大圈人,还叫嚷着“大善人”! “凑热闹去。”徐莹莹当机立断。 堂堂世子夫人,发烧前还知道顾虑身份、仪态,低调行事。现在却这般张扬。 苗苗:还是个傻的。 走近一看,是一家要倒闭的饭店在送菜。各种香菇山药、茼蒿白菜一应俱全。抢到菜的人开怀大笑,送菜的人却面若苦瓜。 徐莹莹站在外围观察,又见店门内站着一身穿藏青色外袍的男子,左右摇着金丝绣的白锦缎玉骨折扇,右手一壶佳酿,怡然自得地喝着酒,笑着旁观这热闹场面。若不是店里小二一口一个主子,根本看不出来这要倒闭的店与他有什么关系。 “君子。”徐莹莹笑说。 “脸吗?”苗苗小声嘟囔,她现在越来越不怕徐莹莹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第一,愿意把东西送人,是以乐善好施,仁善之心可谓君子。第二,店铺倒闭不见颓色,格局甚大可谓君子。” 苗苗不自觉点头,觉得徐莹莹说的十分有道理,徐莹莹说话时的神彩,让人忍不住信服。看来世子夫人性子活泼了些,还是开窍了的。苗苗高兴起来,仿佛看到了世子院大好的前程。 “送完了送完了,大家散了吧!” 徐莹莹低眸一扫,菜品都是上好的,甚至有一些野生菌类,十分名贵难寻。 人群散去,徐莹莹仍旧站在店外,轻笑着看向男子。 “主子,那姑娘……” 男子喝了一大口酒,注意到外面。 “一位貌美的女子,大庭广众这样看着在下,跟公然示爱有什么区别?”他大笑着,“纵使我风流倜傥,姑娘还是收敛些好。” 苗苗有些生气,腹诽这是个什么君子,想要拉起夫人回府,却见徐莹莹仍旧笑意盈盈。 “掌柜风流倜傥至此,竟是没能让一家饭庄活下去。”她语气轻盈,带着些蔑视。 店小二一听就急了:“你知道什么?是我家主子选用的食材太好了,那些人吃不起罢了。”口气十分不善。 徐莹莹并不生气,反而冲男子饶有兴味地说道:“京都繁华如斯,民以食为天。海鲜鲍鱼尚门庭若市,贵店何以全京都人都吃不起?” 店小二:“你……” 男子合上折扇拦了店小二一拦。 “在下楚岑,姑娘有何高见,还请店内指教。”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徐莹莹大大方方走进去。 “小女子徐莹莹。”徐莹莹躬身回礼。苗苗看了一眼改了名字的世子夫人,没有说话。 “愿闻高见。”楚岑一打手势,店小二忿忿地给徐莹莹看了个座。 徐莹莹不推辞,莞尔坐下。 “食材稀有难寻便名贵,鲜美滋补自是更好。但是把普通食材做得人人喜欢,楚掌柜的饭庄怕是要开满京都。” 店小二:“说的容易,众口难调。哪有人人都爱吃的饭。” 徐莹莹心道,还真有,全国人民都爱吃,那就是火锅。 徐莹莹作为一个川妹子,不吃辣浑身难受,这两日更是想念火锅想念的紧。逛了一上午,愣是发现,这年代根本还没有火锅这个东西。 当她看到楚岑店里送出的香菇山药,立刻嗅到了商机。 徐莹莹吞了吞口水:“一道菜做出来,总有人爱吃有人不爱吃,一种汤总有人爱喝,有人不爱喝。如果汤的口味和菜品全都是顾客自己选的呢?” 楚岑转了转扇子:“说的有道理,不过这样的话,除非我把厨房让给顾客。” 徐莹莹笑:“还有别的办法,楚掌柜可想知道?” “徐姑娘自是不会白说,你有什么条件,说吧。” “楚掌柜痛快。”徐莹莹起身伸出一掌,“我要五五分账。” 店小二:“凭什么?” 徐莹莹低头看自己手掌:“凭我能让楚楼饭庄开满京都。” 苗苗在一旁倒吸一口凉气。 楚岑沉思:“我楚家向来不缺银子,姑娘的条件不是不能答应。但是,口说无凭,你何以证明?” “后天午时,楚掌柜只需备好你平日爱吃的菜,我来掌勺,吃完再做决定。” 店小二:“我们主子爱吃的菜,本就是上上品,何须费心烹调。” “那便请楚大公子委屈一下,在我们平民爱吃的菜里选些尚能入口的。” “好,后天午时,恭候姑娘大驾。” 待走远后,苗苗问道:“夫人,我看这楚掌柜虽喜笑,却不是个好相与的。夫人何曾会做饭,若是被他发现我们戏耍于他……” “后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人间美味。”徐莹莹自信一笑,苗苗只默默点头。 徐莹莹鹅黄袅娜的背影,一闪一闪落入后面男子眼中。 “世子,前面好像是夫人。要追上夫人吗?” 夏修野犹豫一会儿:“朝务要紧。”遂勒马掉头,走之前深深看了一眼已经关门的楚楼饭庄。 暮色四合,侯府三公子院内。 秦氏:“一把刀?” 丫鬟夏荷:“是,还是一把平平无奇的刀。” 秦氏:“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不足为惧。” 侯府的灯很快就熄了,夜色沉沉中一股明黄格外显眼。 世子院的灯还亮着一盏。 此时徐莹莹正对着桌上袅袅的香炉发呆,房间内散发着不同寻常的香气。 第6章 顺平二十七年九月,永定侯六十大寿。 金碧辉煌的永定侯府,大红灯笼高高悬挂。高大威严的府门前,车马轿子川流不息。宾客盈门,贵气逼人。 永定侯夏渊带着三个儿子站在大门外迎客。 院内二门前站着主母郑娘子和夏渊的两位侧房夫人。廊道内小斯仆婢不计其数,引着贵客前往正堂。宾客们要先在正堂给主人祝寿,再前往宴厅用餐。 “为何三个媳妇没有一个露面,来的家眷何其多,没有人照顾像什么样子?”夏渊皱眉,问并肩而行的郑娘子。 郑娘子也心中纳罕,徐莹莹向来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怎得苏吟也不见人影。纵使苏吟是庶出的夏星驰的媳妇,府中事务有时还是得指望苏吟才能放心。 无奈只得寻了丫鬟春雨前往三个院子叫人。 ------------------------------------- 春雨往后头住处寻,没走几步,正好碰到刚刚出门的徐莹莹。 “夫人,主母寻您半天了,还请您移步正堂。”春雨行罢礼,才看清楚眼前人。 瘦长高挑的身材,衬着一身桃粉色收腰连衣裙,上身还松松搭着一件丝质白披肩。高挽的发髻愈发显出脖颈修长,身形优雅。墨眸红唇,眼神清亮。 春雨一直知晓世子夫人有一副好皮囊,却因其脓包声名在外,对下人又恶毒,一直不曾细打量过。今日细看,却被这种美冲击到,心尖儿都觉得颤动起来。 徐莹莹莞尔应下,见春雨要往后院去,便拦下她。 “可是要去叫两位妹妹?” “正是去叫二夫人和小夫人呢。”春雨只觉得一阵叮咚泉响,清脆又柔和的声音拂过耳畔。 徐莹莹笑:“好说,我去叫上两位妹妹。请春雨姑娘代我走一趟库房,把世子准备的寿石安排好,待会儿给父亲贺寿用。” 春雨自然应下,便去准备。 待人走远,徐莹莹带着苗苗大步往正堂去。 苗苗:“夫人,不去叫那两位夫人吗?” 徐莹莹扯起嘴角,十分愉快:“这会儿定是没睡醒呢,不着急,我们等会儿再来。” 徐莹莹没想到那香她就闻了那么一会儿,今天早上便迟了。那闻了半宿的人,没有一两个时辰,自是醒不过来的。 昨夜香一点上,她立刻就闻出了不同。 作为现代追星女孩儿,idol用的香水全靠鼻子闻,闻出来才能买同款,她在这方面一向是一把好手。书中写徐优青喜爱用香,喜爱的是清淡的植物香。徐莹莹刚醒来时,房间里就是雨后青草般的味道。昨晚的香却浓郁深沉,绝不是徐优青会喜欢的类型。 不过她倒是不知道这礼物是二院还是三院送的,干脆一均分,苏吟和秦氏一人一份。不怕错杀,就怕放过。这种照拂苏秦二人怎么着都配得起。 只是原著中,她不记得有迷香这个情节,终是有一些地方被改变了。 也是,她是徐莹莹,不是徐优青,不会像徐优青那样窝囊又恶毒地活。 只是苦了原著女主薛沛儿。 徐莹莹又想到昨天悄悄潜入苏吟院子时看到的一幕。 万籁俱静,已是半夜。薛沛儿竟然还独自一人在捶洗衣服,夜色浓郁,看不分明,风中却隐隐有啜泣声。 今晨徐莹莹打听才知道,原是昨日二公子夏星驰回府,见薛沛儿面生,多问了几句。 徐莹莹不由得内心嗤笑,什么京都神仙眷侣,不还是个妒妇。 低沉隐忍的啜泣声仿佛还在耳畔,徐莹莹轻轻叹息,薛沛儿这前路还真是坎坷。但是她这辈子大约只能顾住自己,帮不了薛沛儿。至少目前,她要帮徐优青保住丈夫。 徐莹莹走到正厅犯了难,高朋满座,她若进去,势必在众目睽睽之下。若不进去,又是罪责一件。 她在门外踌躇,郑娘子坐在侯爷夏渊身旁、正堂主位,已经朝她看过来了。 那眼神徐莹莹十分熟悉,不满中带着嫌弃,徐莹莹撇嘴,觉得若目光能够变成箭矢,恐怕她此时已经千疮百孔了。 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进去了。 这样想着,脚步却依然挪不动,半天才走几小步。徐莹莹低着头,慢慢行着。 突然,一只温暖有力的手覆了过来,拉住她的左手。 徐莹莹一抬眼,正对上夏修野的脸。 夏修野眼神淡淡地看她,不知为什么,徐莹莹在这张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上,找到了可以依靠安心的感觉。 徐莹莹冲夏修野做了一个wink,她明显感觉到夏修野僵了僵。徐莹莹便恶作剧得逞似的笑了。 她不要做淑女,要做魔女。不做猎物,要做像猎物一样可口的捕猎者。 夏修野很快恢复神色,如常往前。徐莹莹便任由手被他牵着,与他一起往里面走。 到正堂中央,夏修野放手,徐莹莹手背仍留有余温。 “儿修野携妇徐氏,给父亲贺寿。愿父亲福寿绵长,国志得报。” 夏渊一向以夏修野为傲,此时笑得见牙不见眼,捋着胡子:“好啊,好。” “儿子托夫人前去安排给父亲的寿礼,优青来迟,还望父亲见谅。” 徐莹莹听完,看了夏修野一眼。 夏修野神色如常,眸色平静。 徐莹莹知道,这只是夏修野一贯周全的作风。他不近人情,却也维护该维护的人,无关感情。 正好,徐莹莹心下开心,要的就是正经人,是个好人就好办。 她盈盈一笑,顺势行礼:“儿媳给父亲贺寿,祝父亲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随即春雨十分长眼色地抬来了南山寿石。 徐莹莹看了一眼夏修野,白皙的脸几乎写着生人勿近。夏修野自是不相信什么灵石之说,只是寄托一个儿子的美好祝愿罢了。 “侯爷好福气啊,世子心意可贵。”“这南山寿石有钱难寻,能落在侯府,是机缘,可见侯爷福泽深厚。” 朝中友人赞不绝口,贺寿礼由侯府世子拉开正合适。 徐莹莹略一打量,更多的女眷眼神是落在夏修野身上。不少还未嫁女儿的人家,眼神更是殷切。想来世子后院空虚人人皆知。不过徐莹莹不害怕,夏修野忙得连家都不回,一时半会儿应该没有纳妾的心思。 侧面站着的夏星驰和夏原木可就没那么淡定了,各自的贴身婢女出来进去好几趟,眼神焦急,不断往外面张望,似是在等待什么。 徐莹莹哑然失笑,自是等不来的。 自作孽,不可活。 祝寿献礼的人一波接一波,好不热闹。 徐莹莹和夏修野坐在首座下方的座位,徐莹莹殷勤地给夏修野倒酒夹菜,迎着夏修野每一次投来的目光,双眼对视之时,徐莹莹会立刻把眼睛笑成两轮弯月牙。 这是她的拿手绝活,当初为了idol哥哥,专门报的韩团表情管理课程。 一个角度、一个笑眼、一次害羞都经过无数次练习。 夏修野仍旧正襟危坐,寡言少语。只是不知是不是酒喝得有些多了的缘故,耳根有些发红。 “云清大人到——”门外一声高喊。 夏渊立刻放下酒杯,众人纷纷起身迎接。 徐莹莹虽然没看完原著,也对云清有所了解。 云清是当朝一品女官,也是先皇在位时提拔的唯一一位女官,可以说史无前例。由于云清学问广博、能力出色,手段比起男人来也不遑多让,为官却清正廉明,二十多年朝位越发稳固,皇上也要礼让三分。 而且云清获先皇特权,有选拔推荐女官之权,不少官宦家族也开始将女儿往雄才大略治国理政方面培养,近十年很是出了几个出色的女官,全部是由云清一手培养起来的。 京都如今女学盛行,也是她的功劳。 在男权社会以一己之力为女人博得一片天下的巾帼,徐莹莹早想一见。 她几乎立刻看向门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位云清大人。 来人约莫四十多岁,与温婉的名字大相径庭,云清看上去利落干练。她梳的是堕马髻,一身宝蓝色紧身连体衣十分英姿飒爽。白皙的面庞,眉毛斜飞入鬓,上挑的眼尾诉说着个性的飞扬。 声音也是十分爽利,还没踏进门,问候已至。 “云清来晚了,给侯爷贺寿!”随即爽朗一笑,在正堂中央站定行礼。 夏渊早已经站起来:“云大人驾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云大人正忙于新一届女官选拔筹备,还能出席本侯宴请,实是荣幸之至。” 徐莹莹在夏渊脸上读到了尊重和真实的愉快,不由得对堂下英气的女人又多三分敬佩。 “筹备虽繁琐,流程还是能赶一赶。最麻烦的还是选人,没苗子才令我头疼啊。”云清说话丝毫不拿腔调,也没有半分小女儿的扭捏,转眼便对周遭众人拱手,“各位大人多多举荐呐。” “一定,一定。”众人求之不得,只不过心里明白,举荐也就只是举荐而已,不会因为身份在考试中多得半分照顾。 云清所赠乃是先皇御赐文房四宝:狼毫笔、鎏金纸、点漆墨、碧玉砚。 夏渊惊讶:“这……这是不是太贵重了云大人。” “贵重物送贵重人,侯爷年轻时候的神彩,云清历历在目,片刻不忘。” 众人听得不知所云,在场年长者却眸光闪动,眼神交换间,似有泪光晶莹。 夏渊先是愣住,神情似乎已飘到往昔,郑娘子握了握他的手,他回过神来,终是畅快大笑三声,谢过云清,收了寿礼。 一时间众人叙话,热闹非常。 这时,打外面进来一众舞者,彩衣飘扬,眉眼如画,乐声奏响,舞姿翩跹。 徐莹莹看清了,跟在队伍最末尾的,是苏吟。 第7章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1] 为首的舞女边弹边唱,身后所跟之人翩翩起舞,舞姿曼妙,体态轻盈。 众人入神地看着,不时有人叫好。 夏渊轻声问郑娘子,是谁安排的演出,郑娘子摇摇头。 徐莹莹目光向外看去,苏吟驻足的角落众人看不清楚,她却能看到苏吟飞扬的裙裾。 果然,舞曲入尾声,舞女们自动分两列,让出中间的通道来。苏吟一袭金丝素锦锻华服,手捧卷轴,带着满面笑意款步走来。她一踏入正堂,乐声又响。两名领舞婀娜着舞步,接过她手中卷轴,于正堂展开,一副栩栩如生的《洛神》刺绣铺展开来。 原本坐在一旁的女眷们看到舞女搔首弄姿,自己夫君心旷神怡之态,心中烦闷。这会儿却都是伸长脖子睁大眼睛,想要仔细赏鉴这副刺绣。 “这神女,仿佛活过来了。” “尽态极妍,好啊。”男人也止不住地赞赏。 众人欣赏半晌,苏吟才行了礼,缓缓开口道:“儿媳给父亲贺寿,本作此安排是要与世子和夫君商量的,但是昨日夫君与世子和三弟忙到深夜,儿媳不便打扰,自作主张,让大家见笑了。” 徐莹莹心知,头天晚上夏修野与夏星驰、夏木原三人检查寿宴准备至夜深,最后只在前院凑合一晚,根本没往各自院子回。 但是苏吟说,没来得及跟夏星驰商量就是鬼扯了。 想来苏吟本打算与夏星驰一起献礼,彰显夫妻二人甜蜜美满,孝心昭昭,没想到却睡了过去。 苏吟果然是个有手段的,就这样轻易地解决了麻烦,还能自圆其说,逗得夏渊眉开眼笑。 苏吟归位时,徐莹莹感受到一抹扫过来的目光,迎上去看,苏吟却仍是那副波澜不惊,与世无争的样子。 就在徐莹莹以为相安无事之后,却见苏吟笑着走过来,轻声温和地问道:“妹妹来得晚,不知嫂嫂为父亲准备了什么样的贺礼,希望不会显得妹妹见识浅薄贻笑大方。” 她声音虽轻,却落入全场人耳中,大家心知肚明,徐莹莹什么都没送。一时有些议论,不用听,徐莹莹也能猜出来大概在说什么。无非是世子夫人一向无能,只会给世子丢脸,不配其位之类的话罢了。 夏星驰笑着上前,深情地牵住苏吟的手,说:“大哥和嫂嫂心意自是重的,娘子也不必妄自菲薄。”一句话将夏修野也牵扯其中了,“虽然只是一副刺绣,但是娘子从冬天绣到初秋,这份心意,父亲是能体会到的。” 夏渊闻言感动不已,连呼好儿媳。 众人跟着称赞的同时,不少人把目光投向徐莹莹。徐莹莹淡淡地看了苏吟一眼,还未开口,却对上一道探寻的目光。正是对面的云清大人,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作壁上观。 夏修野在身侧看过来,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徐莹莹只对他一笑,给他一个宽慰的眼神,伸手轻轻按上他的的手背,示意他不必担心。 随即徐莹莹站起身,对苏吟说:“妹妹的绣工了不得,我手笨,不能与妹妹相比。” 众人神色微妙,有看徐莹莹笑话的意思。 徐莹莹丝毫不觉得窘迫,从容地走到夏渊前站好:“刚刚,妹妹们都没来,儿媳一直记得母亲低调内敛的教诲,不愿多言。想着待晚些时候,再给父亲献礼。现在苏妹妹珠玉在前,儿媳便献丑了。” 苏吟脸色几变,徐莹莹对她微微一笑。 防的就是这手。 苗苗适时送上红色木匣,徐莹莹接过,当众打开,墨色短刀沉默地躺在盒子里。 众人伸头看完,面色各异,有人面露讥诮,有人嫌弃一瞥,苏吟嘴角轻弯。 没有人理解,堂堂世子夫人给侯爷贺寿,竟是一把如此拿不出手的短刀。灰扑扑的让人不想多看一眼。 徐莹莹看向夏渊,侯爷目光微动。忙唤人把刀呈上去,便拿着摩挲,再没放下。 苗苗招呼人送上一张长桌,一把矮凳。徐莹莹坐下,桌上摆上一把古筝。 众人目光聚焦在徐莹莹身上。 秋月小声问夏荷:“从来没听说过世子夫人有琴艺呀。” “何止,是什么都不会,无才便是德的那种。” “嘘,小点声。” 徐莹莹毫不在意,徐优青确实什么都不会,但是她徐莹莹可不是。 从小父母给她买的最多的东西,除了衣服,就是兴趣班的课了。 琴棋书画舞,样样都学。古筝和书法更是从未丢弃过,她也不曾喊过苦叫过累。因为父母对她的教育很明确,成为一个有技能有脑子的人,便不干涉她的自由。考上985,随便去追星。 徐莹莹一路就是这么做的,做必须做的事,然后做想做的事。目标从来明确。 她调整呼吸,请拨琴弦。 “沙尘起,战马嘶,烽火号角急。” “樱枪长,箭声响,英雄思故乡。” 徐莹莹声音脆中带柔,清扬婉转。她轻皱眉头,沉着拨弦。 起初曲子似茫茫大漠,平缓低沉,接着斗转激昂,似战火硝起;一阵急弹,无言诉说。低眉信手之间,闻乐者,时而雄心四起,时而叹息不已。 徐莹莹弹的是一首《秦王破阵舞》,非一般女子所弹曲子,其中的凌云壮志振奋人心难为小女子所陈述。 但是徐莹莹自小喜欢历史故事,尤其倾慕各代英雄。自小学习古筝,便爱跟老师点了曲目来学。《秦王破阵舞》便是她最喜欢的曲子之一。 曲毕,众人仍旧沉浸在刚刚战火飞扬的世界,良久,叫好声四起。 夏木原一上午都很没有存在感,平日到处寻花问柳不见踪影,回来给侯爷贺寿,三天没出府门,正憋屈着,就见徐莹莹在这好生露脸,心中不忿,问道:“父亲大寿,本是太平祥和年,怎的嫂嫂送了这么个不吉利的物件,弹了这么首曲子。” 徐莹莹未接话,而是向夏渊行礼:“父亲风华,永世有人铭记,即使是祥和年间,父亲也是儿媳和夫君的楷模。故人也都希望您过得好。” 众人见永定侯眼眶发红,不敢言语。年轻一辈的更多是带着疑惑,气氛一时僵住。 众人只知永定侯三十年未过生日,六十大寿,全都上赶着来贺,却不知为何。 苏吟笑:“嫂嫂所弹定有深意,还请大家不要怪罪她不合时宜。” 看似为她打圆场,实则告诉所有人,徐莹莹没有分辨力,不知道什么场合该做什么事,让众人更觉得她不配做世子夫人,也更不能担起未来侯府主母的重任。 夏修野站起身,似是要说话,这时爽利的女声响起。 “我看太合时宜了。”云清站起来,抚掌大笑道,“世子夫人是个有心人呐。”云清颇为赞赏地看了徐莹莹一眼。 “各位大人和夫人小姐可能对这曲子不太了解,或者是说,对侯爷之所以成为永定侯不太了解。” 云清转过身,背对永定侯,面向众人。 “三十年前,先皇御驾亲征。侯爷随先皇北定匈奴,南安蛮夷。在最后一战决胜之战中,先皇被困,当时身边只有侯爷和侯爷的一名副将。危急关头,侯爷决定只身引开兵力,护先皇安全,副将前往营寨请求支援。当时三人无盔甲、无粮草,只有手中一把短刀。抱着必死的决心,战到最后,我朝这才有今天。” “这刀怎不情深意重,这曲怎不动人心弦呢?”云清说完,众人恍然,年迈知情者纷纷抹泪,年轻者备受鼓舞,看向夏渊的眼神中满是敬重。 徐莹莹侧头看云清。 只见她英气的面庞似是十分潇洒,但眼眶的微红照见她内心的波澜。 徐莹莹知道,这个故事没有讲完整。 故事最后,先皇帅援兵大破敌军,侯爷负伤九死一生,而那个副将林渠在搬救兵的路上被捅三刀,拖着最后一口气把消息带到,却是永远留在荒漠之中。 这副将,便是云清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为此,云清改志向,入朝堂。 为此,云清决定终身不嫁。 只是前尘已以,知情人越来越少,当事人越来越沉默,这些事便渐渐不为人知了。 徐莹莹忍不住伸手轻轻覆了覆云清的手:“大人。” 云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笑了笑,敛了伤感神色。 夏渊也已重整仪表,看向已经回到夏修野身边的徐莹莹:“吾儿得妻如此,人生之幸啊。” 夏渊原是至情至性之人,此时心中感动,百感交集。 徐莹莹适时牵住夏修野的手,夏修野转过头来,眸中也满是温情。 徐优青对夏修野是爱的,可这爱中也有怨。 她怨夏修野总是不回家,她有夫君如同没有夫君;她怨他从不过问她的生活,眼睁睁看她陷入泥潭;她怨他从来不曾了解过自己,也从不让自己走进他的内心。 但是徐莹莹看着这父子俩,她好像突然懂了,懂了那个不曾降落人间一般的夏修野。 鸿鹄与燕雀原本谁都没错,走到一起才是错。 满眼只有天下的朝臣与一心只有夫君的女子,自是不会有善终。 徐莹莹心中怅然,却又舒了一口气。既然她懂得夏修野想要的,那他们两个人各取所需,也就算各不相欠吧。 徐莹莹看向上座的郑娘子,郑娘子眼眶潮红,如果夏渊和云清是忍住了眼泪的话,郑娘子几乎是哭了一场。 她自然是知情人,甚至是当事人,差一点便重复了云清的命运,甚至比云清更为悲惨,若夏渊回不来,便只剩郑娘子和夏修野母子二人相依为命。 郑娘子远远地看向徐莹莹,那目光,一时间让徐莹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徐莹莹回郑娘子一个宽慰的笑容。 众人叙话毕,移步宴厅,徐莹莹与女眷们坐在一起,也被多劝了几杯酒。徐莹莹又敬了云清三杯,苗苗几次来倒水,担忧地低语。 “夫人您少喝点,您不记得上次家宴一杯就不省人事的事情了吗?” 徐莹莹心底暗道不好,永定侯府酒好喝,一时没收住,忘了徐优青是个不能喝的主。 于是忙装作醉眼朦胧,伏在桌上。 宴席渐散,云清走时叮嘱苗苗:“快扶你们家夫人回去歇息吧。” “谢谢云大人。”徐莹莹大着舌头给云清告别,看她噙笑远去。 徐莹莹心道,醉酒调戏小哥哥岂不是天时地利人和。 计上心来,一手撑着头,皱着眉含混不清地问苗苗:“世子呢,我的夫君呢?” “刚刚世子出去送客,好像遇到薛沛儿受了伤,这会儿估计正给她叫太医呢。” 徐莹莹一听,从凳子上掉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1]曹植《洛神赋》 徐莹莹:我没醉,我装的。 第8章 只听得“咚”一声,把苗苗吓了一跳,赶忙去扶起徐莹莹。 徐莹莹坐在地上半天不动,怎么男主和女主还是见面了,还一上来就是这么一个英雄救美的情节。 她坐在地上不高兴了,嘟着嘴不愿意起来,就盯着脚上的玫红鞋子看。 一双鞋正好是一对鸳鸯,栩栩如生。 苗苗叫了她几声,没了动静,徐莹莹眼皮都懒得抬,酒喝多了头有些沉,不过她意识很清醒。 “不能喝为什么还喝这么多。”一道冷冷的声线在头顶响起,徐莹莹略歪着头,正对上夏修野好看的眉眼。 她双手抱膝,把头放在胳膊上,睁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夏修野。 苗苗:“夫人今天实在喝太多了,从来没见过夫人喝这么多酒。” 夏修野点点头,目光还停留在徐莹莹身上。 坐在地上的女子,脸蛋粉扑扑的,小巧挺翘的鼻子衬得人越发娇嫩可爱。黛眉纤细,眉尾上扬,迷离的眼神一直在他身上打转。 “能走吗?”夏修野无奈问她。 徐莹莹瘪瘪嘴,还是不说话,甚至把头扭向一边,不看他。 “夫人,夜里凉了。”苗苗上前搀扶,手被徐莹莹甩开。 “你先下去吧,我在这。” “是。”苗苗给夏修野行了礼便退下。 宴厅只剩二人。 夏修野仍是低头看着坐在地上耍赖的人。 徐莹莹个子算高挑,坐在这却只剩小小的一团,整个人看上去气呼呼的,像一只快要发飙的暴躁小兔子。裙子的裙摆四散着,她却一点也不在意。明明很失态,却莫名透着娇憨,让人忍不住想要抚摸一把。 事实上夏修野也确实这样做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放到徐莹莹头上了。 似是感受到抚摸,徐莹莹才转过头来。 夏修野在徐莹莹对面蹲下身,手轻轻在他头顶摩挲两下。 “回去吧?” “不要。”徐莹莹轻哼一声。 “为什么?” “生气。” “生什么气?”夏修野看着她嘟着的小嘴,红唇红脸蛋儿,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不是英雄救美去了吗?” 夏修野摸摸鼻子,原来是吃醋了:“没有救美,就是唤人去帮忙叫了个太医。” 徐莹莹一听,坐直了身子,脸凑近夏修野,睁着大眼睛盯着他:“真的?只是叫了个太医?” “真的,不然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徐莹莹思考了一下,似是觉得夏修野说的有道理。不再闹人,也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垂着眸。 夏修野看着徐莹莹,脸上不由自主地挂上笑容,徐莹莹整个人都慢了下来,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迟钝得不行,却又十分招人怜爱。 夏修野朝她伸手:“回家。” 徐莹莹懵懵地抬眼:“回家?好欸。”徐莹莹紧紧抓住他的手,他一使劲便把她拉了起来。却因为力气太大,把徐莹莹拖了个踉跄,一头载到他怀里。徐莹莹特有的胭脂清香和正浓郁的酒香混在一起,扑鼻而来。微微散乱的发丝撩着他的脸颊。夏修野觉得脸有些痒痒的,热热的。 “背我。”怀中柔软娇弱的女孩子把脸埋在他脖颈间,口齿不清地嘟囔着,唇齿间的热气拍打着夏修野耳下的皮肤。 他闭眼调整呼吸,把怀中人拉出来。女孩子却一脸无辜地看着她,似是迷糊中被叫醒了美梦。 夏修野叹气,只好转过身子半蹲下。 徐莹莹开心地叫了一声:“好耶!”便扑上了夏修野的背。 若非夏修野年幼时跟夏渊学过些武术,怕是要被这一飞扑撞个趔趄。 背起来才发现,身上人热热软软,仿佛无骨,也没什么重量。 徐莹莹满足地趴在夏修野背上,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 夏修野能感受到徐莹莹的呼吸甚至心跳。 没什么重量,却存在感极强。 夜深了,九月末,晚上已有些寒凉。 风吹过,星星闪动。高大的树飒飒作响,零散的红灯笼打下昏黄的光,脚下的路晦暗不明。 感受着身上人均匀的呼吸,夏修野突然觉得,这是连日来最轻松的时刻。 没有朝局、没有案子、没有公正廉明、也没有人心险恶。 只有漆黑的夜、明亮的月、酣睡的人。 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轻轻地走着。 “夏修野。”背上人嘟囔。 “嗯?”甚至连父母都多年不曾这般唤他大名。 “夏修野,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夏修野觉得,喝醉了的徐优青,前所未有的大胆。往日,这样的话,怕是她想一下都会脸红,别说直接开口问了。 “你说呢?”虽然他习惯性地想要摆一个冷脸,告诉她荒谬的问题不要问。夏修野想着,算了,不要跟喝醉的人计较。 “嗯,你搞不好不喜欢女人。”徐莹莹沉思半晌。 夏修野:? “问这做什么?”夏修野无奈道。 “用户调查。” 夏修野发现他不仅看不懂徐莹莹,现在已经开始听不懂了。 “苏吟那种你喜欢吗,看上去温婉大方、淑女贤惠的,带出去倍儿长脸,男人应该都喜欢吧。” 夏修野没说话。 “秦氏那种你喜欢吗?其实很多男人嘴上说着喜欢苏吟那种,私下却对秦氏那种没有抵抗力。我也能理解。” 夏修野笑着摇摇头。 “你笑什么,你到底喜欢哪一种?要不然我每天一种再做个用户体验反馈?夏修野,你也太难搞了吧。” 夏修野听着徐莹莹的胡言乱语,打趣问她:“你是哪一种?” 徐莹莹:“嗯……” 她似是很纠结,猛地一挺身子,吓得夏修野赶紧抓紧她的腿,免得她从背上掉下去。 “我啊,你想让我是哪种,我就能是哪种。”说罢傻呵呵地乐起来。 夏修野现在看不到她的脸,但是想象中,应该是无所顾虑放肆的笑靥。 笑了一会儿,背上人又趴到他身上,渐渐没了声音。 夏修野回味着她的话,心中浮起一阵酸涩。 他是不是忽略她太久了,以至于她愿意为自己变成任何样子,让她以为自己甚至不喜欢女人。 想到这,他侧过脸,让徐莹莹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 徐莹莹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日上三竿,床上依旧是她一个人。 昨天睡前,她朦胧记得,夏修野把她放在床上后她莫名紧张。虽然平常嘴上嚣张,互联网冲浪也常常喊“哥哥我可以”,跟男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还是头一回。 她便转过身装睡,没想到最后真睡着了。 苗苗听到房里的动静,走进来伺候徐莹莹梳洗。 边给徐莹莹穿衣边说道:“奴婢从来没见过世子这么温柔地对待谁,世子给夫人擦脸的时候仿佛在擦一块嫩豆腐,生怕擦破了似的。” 徐莹莹摸摸自己的脸,找回了些记忆,脸微微发热,却说:“男人对自己媳妇儿温柔不是应该的么。” 原来喜欢这一卦的。 也合情合理,内敛俊男喜欢直球女,徐莹莹懂了,感觉摸到了夏修野的口味,心情愉悦。 苗苗对她这般发言感到新奇,只笑着吐吐舌头,不再说话。 “对了夫人,”苗苗手上利索地给徐莹莹挽发,“早上云清大人差人送来拜帖,邀请你去云府品茶。” “哦?什么时候?” “三日后。” 徐莹莹点头:“等会儿找人写个帖子送去,说我一定到。” 如果她穿到这本书的世界里,有谁她最想靠近的话,那非云清莫属。 “夫人以前可是从不爱出门的……”苗苗说着又开心起来,“这样也好,夫人隐藏了两年的才华,也该让人看看了。”她得意地扬扬眉,似是很骄傲。 徐莹莹也被她逗笑了。 “真的呀夫人,”苗苗见她笑,似是怕她不信自己说的话,“昨天你弹琴献刀的事都传开了,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说您不简单,孝心又智慧呢。” “而且,今天早上一大早,主母亲自给咱院里送来了上好的参汤,嘱咐我们好好照顾您呢。听说世子昨夜歇在院里,还让我们动作轻点,别把您吵醒了。以前哪有过这待遇。” 徐莹莹心里清楚,郑娘子是想起了永定侯差点身首异处的事,意识到眼下的生活是多么来之不易。再看到儿媳有这份心意,再大的不满和郁结也化去了大半。 不一会儿收拾完毕,徐莹莹喝了参汤,便招呼苗苗出门。 京都最繁花的街巷,楚楼饭庄的牌匾依然醒目,金色行楷,红漆底木彰显着品味和富贵。 只是这家饭庄连日闭门,今日却一反常态地大门敞开。 小厮伸头往大街上看了十几遍,有些焦急地问:“主子,您说那丫头靠谱吗?该不会是个骗子吧。” 旁边的男人身着青衣,腰带间绣着淡淡白花,气宇轩昂,挑着眼梢,轻轻摇着扇子,不经意地说:“会来。” “要是来了,咱真跟她五五分成?” “钱有什么要紧,把铺子开满京都,还有什么消息是打探不到的。”男子笑着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眼中闪着捕猎的光,身子现在椅子里,一身风华。 “主子眼界宽阔,格局远大。老爷也不必为主子担忧了。”小厮赞道,“若是那丫头没那本事……” “那就算她倒霉。”楚岑将扇子“啪”的一合,周身笼罩上一层危险气息。 “主子,人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温婉可人妩媚风情,总有一款是你的菜。 徐莹莹:全看客户需要,没有我演不来的女生类型。 夏修野:媳妇儿愿意为我改变自己,她好爱我。 下一本现言预售文案,喜欢可收藏一波~ 《替身觉醒后与豪门大佬先婚后爱》 乖巧小太阳珠宝设计师X腹黑心机商圈大佬 珠宝设计比赛中,前男友为陷害自己的白月光出头,被当众污蔑后,洛清扬才恍然明白她当了三年替身。 准优秀毕业生瞬间变成心机女、害人精。人人喊打。 到手的实习offer不翼而飞。 这时,商圈大佬秦泽初一纸合约扔在洛清扬面前。 洛清扬:贵公司要签我? 秦泽初:不,结婚吗? 洛清扬看看银行卡余额,数数合约上的数字。 眼睛一闭,包君满意。 “结。” —————— 为了防止母亲股份被继母霸占,秦泽初回国继承。 却不想老爷子竟然提出要他成婚后才能打理家业。 秦泽初顺手捡回一个未婚妻。 平等交易,钱货两讫,各取所需,两不相欠。 为避免女方想假戏真做,秦泽初特意加黑加粗: 【甲乙双方只是合约关系,越界者赔付十倍违约金。】 合约期到,他却死死抱住洛清扬。 “不要走好不好?违约金我付。” ——————— 国内顶尖珠宝设计师洛清扬专访 Q:请问您丈夫秦先生是您珠宝首席体验官吗? A:不是。 站在镜头外的秦先生笑容一滞。 A:但他永远是首席灵感源。 【如果这个世界上我还有一个栖息地,那便是你的怀里】 【单向救赎双向成长】 第9章 徐莹莹踏进店门的一刻,还是被楚岑的风采惊讶了一下,长身玉立间带着不羁,眼角眉梢带着笑意。 这么个人书里怎么会没有这个角色呢。 徐莹莹也不确定,或许出场晚也说不定呢。她小说没看到三分之一就睡着了,也由此可见,徐优青这个女配有多短命悲催。 知名现代文学作家说过,没有很多很多爱,就要很多很多钱。[1]徐莹莹这就挣钱来了。 苗苗跟在徐莹莹身后,轻轻放下一个小炉子、一口小锅,手上还抱着个罐子。 “莹莹姑娘。”楚岑起身迎她,“你要的食材已备好,接下来就看姑娘的了。” 徐莹莹点头。单刀直入,爽快。 “东西在哪?” 小厮引着两人往后厨走。 厨房很大,干净整洁。一排排锅灶,所有炊具一应俱全。 靠门边的锅灶旁,按照徐莹莹的嘱咐摆好了清水和各式菜品。 “香菇、山药、茼蒿、羊肉、薯粉……都是我爱吃的呀。”徐莹莹开心拍手,“好啦,现在可以把这些东西都端出去了。” 小厮看一眼自家主子,见主子脸色也不大好,壮着胆子说:“这些东西本就没法一起做,怎得还让生着端出去?” “想知道啊?”徐莹莹笑眯眯地看了小厮一眼,随后眼神扫过楚岑,“照做就是。” 楚岑点头。 很快,在徐莹莹的指挥下,小炉子火生了起来,羊肉也切成了薄薄的片。 苗苗小心翼翼地把罐子里她提前准备好的火锅底料挖出大半,加了水开始煮。 小锅逐渐沸腾,连带着徐莹莹的心也幸福得开始冒泡。 她亲自跑到厨房拿来四双碗筷摆好,招呼几人道:“坐坐坐,马上就能吃了。” 楚岑几人依言坐下,对着一锅火红的汤,将信将疑。 徐莹莹立刻夹了半盘肉下锅,没一会儿便把煮好的肉片捞出来、先给自己来了一大筷子,再小心地往几人碗里轻轻放了一片。 “请。”徐莹莹眼睛晶晶亮,说完立刻大口吃起来,根本不管其他人。 她吃着下着,没一会儿脸就微微出汗,她边吃便观察几人表情。 楚岑犹豫着吃了一口,依然是笑着的,随即又接着吃了几口。 “天呐,夫人,这也太好吃了吧。”苗苗惊叫,“这种手艺您怎么还藏着掖着。”她边辣的伸舌头,边忍不住地继续吃。 小厮也眼露惊讶,吃得十分愉快:“高,实在是高。” 楚岑放下筷子,利落打开折扇,边扇边饶有兴致地打量徐莹莹。 “楚老板觉得莹莹手艺如何?” “新奇,美味,简单,自由。”楚岑略一思量,用四个词概括了这顿饭。 小厮:“这种吃法从未见过,这是什么新奇的吃法。” “火锅。”徐莹莹喜气洋洋不无怀念地说。 “炉子、菜品常有,火锅的关键在这汤底。辣中有麻,麻中带香。看似浮着油,吃起来依然爽口。不知姑娘汤底有何秘诀?” “楚老板,我是来做生意的。无凭无据的就把底牌亮给你,回头你过河拆桥可怎么办?” “阿童,拿纸笔来。”楚岑大笑,当即写下契约。除去成本,两人五五分成。 签字,按手印。 徐莹莹也痛快,当即另拿一张纸,提笔写下火锅底料配方:牛油、豆瓣、酒酿、草果、丁香…… 零零总总数十样,她认真地写着。写毕,把配方递给楚岑。 随后,徐莹莹拿着契约,心里不住地激动,现在是老板了,有自己的饭店了。回头真被赶出侯府,也不至于饿死。 良久,徐莹莹小心翼翼地将契约折好,揣进怀内。这才发现楚岑正神情专注地看着她。 徐莹莹回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楚岑这才意识到失态:“只是觉得姑娘开心起来的样子比太阳还灿烂一些。” 徐莹莹内心吐舌,这是什么古早的土味情话。 看着楚岑说的真挚,她忍住吐槽,伸出手:“合作愉快。” 楚岑看着她的手愣住,苗苗立刻从火锅中抬头,拿手绢盖住她的手:“夫人,你做什么?” “哦哦,没事,没事。”徐莹莹讪讪地收回手,心里默念,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授受不亲。 “每桌顾客都需要自己的火炉和锅、汤勺、漏勺,每张桌子上至少放两双筷子、两盏茶碗。大厅准备两张大圆桌,为群客所用。我们第一个月,先这样试一试,后面再做调整,楚老板看如何。” “全听徐老板建议。”他笑吟吟朝徐莹莹拱手。 商量完各种细节,徐莹莹准备告别。 “等等。”楚岑一招手,小厮阿童送上一个黑色木匣,打开一看,一锭锭银子整齐排列。 “莹莹姑娘既然已经提供了秘方,无论如何,也不应空手离开。可否告知住处,我派人送姑娘回去。” 呵,开始查合作伙伴户口了,说什么送回去。 徐莹莹撇撇嘴。 “楚老板不必管我是哪家哪户姓甚名谁,我们只谈生意,各取所需,可好?” 见自己的目的被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楚岑只讶异一瞬,瞬即笑道:“姑娘果然聪慧,得,就按你说的来。”他扇子一挥,小厮把木匣送上。 徐莹莹看着木匣犹豫,半晌未接。 楚岑:“可是还有难处?” 徐莹莹:“能不能换成银票?不好拿。” 徐莹莹走的时候还把炉子、罐子、锅都带走了。 “家里的东西,偷偷拿出来的,多多谅解。”她无赖着小脸,不管吃得意犹未尽的小厮,让苗苗把锅洗净,火灭掉,开开心心地走了。 回去路上,徐莹莹忍不住哼起了小曲,苗苗自是听不懂,但是也十分雀跃。 第一桶金,get。 还谈成了一笔生意,睡后收入,get。 徐莹莹抽出一张银票给苗苗:“你的。” 苗苗连连摆手:“夫人,我不要,您不用给我,今天的事情我也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徐莹莹硬塞给她:“我知道你不会说,给你钱也不是为了封你的嘴。多点钱总多点保障,以后真有什么事,有个解决的路子。还能嫌钱多吗?” 苗苗红了眼,低下头,把钱收了起来。 徐莹莹大大方方拍拍她的肩:“好日子在后头呢。” 苗苗还是孩子心性,很快就又开心起来,两人加快了回府的脚步。 经过一条热闹巷道,徐莹莹听到一阵乐声,不由得停下脚步。 “这是什么地方?” 苗苗却拉了她的手道:。"这不是夫人待的地方,凭白污了夫人的眼。。" 徐莹莹恍然大悟:“哦,寻花问柳处。” “可以这么说吧,不过奴婢听说,这条巷子的小姐们都是卖艺不卖身的那种,尤其是有一个叫柳如烟的,想听她一曲,千金难求。据说貌美如花,让人见之不忘。” “但是在这种烟花柳巷,能有几人守住清白。”苗苗自己嘟囔着。 徐莹莹若有所思。 苗苗:“夫人是不是想到这些不舒服,我们快走吧。” 徐莹莹:“有没有卖艺不卖身的男倌?” 没有idol没有选秀,能看看小哥哥也是好的。 苗苗:…… 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并且大受震撼。 徐莹莹自觉失言,莞尔一笑:“跟你开个玩笑。”说完便往前走。走两步一回头,苗苗却还站在原地。 “怎么不走?” 苗苗追上来:“我一定是眼花了,怎么刚才看到一个人,身形这么像二公子。” 徐莹莹目前只在侯爷寿宴上见过夏星驰一次,自是认不分明。 “一定是我看错了,二公子与二夫人恩爱如斯,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徐莹莹盯着苗苗看了半晌。 苗苗:“夫人盯着人家做什么?” 徐莹莹:“怎么,羡慕?我帮你觅一个二少爷那样的专情夫君?” 苗苗:“夫人过分,打趣奴婢。”说着便羞红脸,健步如飞地走了。 刚进侯府,还没到世子院,便见夏荷等在前。 “世子夫人,主母在前院等着您呢,说请您务必一回来就前去见她。” 夏荷是秦氏的婢女,徐莹莹心里暗觉不对。 “主母找我,为何不是春雨姑娘来叫我。” 夏荷听这话似是徐莹莹觉得她不如春雨,心里觉得恼,登时红了脸说道:“任是谁来叫你,你都是要去的。” “大胆,你可知你是在跟主子说话?”苗苗护徐莹莹道。 夏荷不愧是秦氏屋子里的,脾性跟秦氏如出一辙,尾巴已经藏不住了:“我只有一个主子,不像你,谁都能是你主子。” 苗苗气不过,还要争辩。徐莹莹拦下了她。 想来是秦氏在生事,也是,昨天那么大一个表现机会秦氏却稀里糊涂睡了过去,夏原木不可能不迁怒。想来秦氏之后思索,也觉得自己睡得蹊跷,又没有什么证据。只好想着法地憋坏,为难一下徐莹莹。 徐莹莹无所谓地答道:“好,我去。苗苗去把东西放好,不要跟过来。” 一进院子,郑娘子连带两位侧房夫人、苏吟、秦氏齐聚,依然按照她第一次请安时的座位坐着。 地上还跪着一个小厮。 郑娘子的脸色很不好看,见徐莹莹进来,也并没有恼怒的神色,只是严肃地看着她。 秦氏脸上带着泪痕,似是哭过一场。 是了,不闹也不会这么大阵仗。 “嫂嫂,身为世子夫人,怎可偷一个妾室的首饰妆奁?”秦氏一见徐莹莹,便指着她,颤巍巍地控诉。 徐莹莹盯着秦氏很久,见她神情不似作伪,看来丢东西是真。 徐莹莹:“我没有。” “除了你,还有谁,小厮都看见了!”秦氏声音凌厉。 想来损失惨重。秦氏一个妾室,安身立命的东西本就不多,夏原木又整日花钱如流水没有正形,那些银钱首饰想必对她十分重要。 跪着的小厮朝地上拜道:“小的前日晚上确实见到世子夫人进了三夫人的卧房。” 徐莹莹心里一惊,去换香竟然被人看到了。 徐莹莹镇定着性子,平稳开口:“你确定你看到的是我?你亲眼看见我拿了三房的东西?” 小厮原本笃定,这会儿对上徐莹莹的眼睛,却蓦地不敢说话。 曾经只有狠戾的世子夫人,色厉内荏,是个外强中干的空壳子。现在她眼神冷静,语气平和,却让人感受到更大的压力。 小厮不敢说话了。 秦氏:“好,好,不承认。那些首饰我常戴,你势必不敢把它们留在府里,一定拿当铺去当了。你说说,你今天可出门了?” 夏荷及时接道:“回主母、回主子,世子夫人刚刚才从府外回来,奴婢好生劝才将夫人请了过来。” 徐莹莹冷笑看了夏荷一眼,夏荷瞥开眼睛不看她。 秦氏听完就发疯了:“你把我的东西当到哪去了?” 说着便上前撕扯住徐莹莹的衣服,苏吟赶忙上前来劝,却只轻轻伸手,状似拉不开二人。 徐莹莹自是没想到秦氏泼妇至此,苏吟假惺惺地也帮不上忙,便自行挣扎。 就在这时,秦氏一把抓住了徐莹莹衣服内里的东西,使劲一扯,几大张银票掉出来,风一吹,哗啦啦四散在几位夫人脚下。 秦氏立刻捡起一张,气势汹汹举到她面前:“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 --------------------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亦舒《喜宝》 徐莹莹,危。 百口莫辩.jpg 夏修野牌救星正在加急快递中。 第10章 徐莹莹眼见着自己的第一桶金散落一地,心道这简直就是霉运到家的程度,下一秒脏话就要脱口而出。 她现在肯定很狼狈,徐莹莹推开秦氏,第一时间整理好衣服。 郑娘子呵斥:“住手,还有没有一点体统?” 秦氏收了手,满面怒容地瞪着徐莹莹。 郑娘子:“优青,你有什么要说的?” 徐莹莹:“回母亲,儿媳不曾动过秦妹妹任何东西,需要秦妹妹为她今天的行为向我赔礼道歉。” “道歉?”秦氏冷呵一声,“那你解释解释,这些钱是怎么回事?” 秦氏一向对世子院的动向了如指掌,如今细数起徐莹莹的财务来。 “百两银票,就这么随随便便带着上街。你哪来这么多银钱?克扣下人一整年怕是也克扣不了这么多吧?” 徐莹莹默然无语,她确实没有想好怎么解释这笔钱的由来,而她也绝不能让侯府其他人知道她在外面想法子赚钱的事情,更别说跟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合作,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还会误会她与人有染,到时候更是百口莫辩。 “嫁妆钱?你嫁妆几何,够添置几身衣服吗。”秦氏见徐莹莹低头不语,觉得占了上分,越发过分起来,“父母帮衬?怕你只能领到阴间钱吧……” 徐莹莹听得恼,直视秦氏的眼睛。 “你再说一遍。” 秦氏被看得发怵,却硬撑着,伸长脖子喊道:“有什么不对,你身无所依,死了爹娘……” “啪”一声,响亮得在场人都愣住了。 徐莹莹:“我爹娘岂容你随意冒犯?” 这一巴掌,是替徐优青打的。徐莹莹记得,徐优青被赶出侯府后,身上最后剩的钱是给故去的爹娘祭了一壶酒。 今日,若是真正的徐优青站在这里,也容忍不了秦氏对自己父母的不敬。 秦氏捂着红透的半边脸,懵了一会儿,突然抢身上前,想要给徐莹莹一顿教训。 她本是低下出身,平日拿捏姿态也改不了骨子里的泼辣。若是世子夫人换个人来做,她断然不敢如此大胆,但是这个人是徐优青,是无依无靠的徐优青,是不受宠爱的徐优青,是草包徐优青。 秦氏抬手便要还击,高高举起的手还未落下,便被徐莹莹凌空抓住,“啪”又是一巴掌。 打完徐莹莹厌恶地将秦氏推开。 “秦氏!”她登时呵斥,“看清楚你的身份!” 中气十足,眉眼严厉,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不止秦氏,连郑娘子苏吟等人都被她震住了。 “我是世子夫人,是世子正妻,你是什么东西?” 徐莹莹一句话点醒了在座的人,道出了一直以来他们刻意忽略的事实。 三娘子脸上尤其不好看,秦氏是妾,也是夏木原内人,欺负到世子正妻头上,若是让侯爷知道,怕是不仅秦氏受罚,还会牵连夏木原。夏渊一向公正,也尤其看不得后院混乱,为此二娘子和三娘子多年来对郑娘子毕恭毕敬,从来不敢僭越。若是秦氏闹大了,三院都要遭殃。 “秦氏慎行!”二娘子在郑娘子开口前呵斥住还要发疯的秦氏。 徐莹莹不顾人脸色,继续说道:“那些个首饰银钱,别说不值什么,就算真价值千金,我堂堂侯府后院人,眼皮子就如此浅薄,为了这么点东西要死要活,让侯爷、让母亲、让三爷有什么脸面?” 徐莹莹越说,秦氏脸色越难看。发红肿胀的脸,配上窘迫的神色,怨毒的眼神,往日娇俏妩媚不见踪迹。 苏吟在一旁神色沉重,眼中却满是思索和打量。 “退一万步讲,今天,即使这东西真是我拿的,那也是由主母来定,由侯府法规来判,什么时候轮到你?” 字字句句控诉着秦氏不知礼法,郑娘子神色舒展了些,她说的话郑娘子都听进心里了,若非曾经的徐优青太过草包,郑娘子何尝不想让自己的儿媳多掌管侯府事宜呢。 秦氏还坐在地上,此时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徐莹莹转向郑娘子:“母亲,儿媳冤枉,还请母亲明察,还儿媳清白。若是这事儿不明不白过去,传出去,世子夫人有偷窃之嫌,都不必夫君休弃,儿媳自找一棵树吊了去。”徐莹莹眼中泛泪,欲掉不掉。 她不是装的,这个阵仗她也吓到了。 在九年义务教育的和平学习环境里,同学之间互相骂个架,都要被老师上一个小时的思想政治课。像今天这种冲过来撕扯的场面,她心有余悸。 虽然一直强撑着,若是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宽大的衣袖下颤抖的手。 郑娘子自然不愿意徐莹莹名誉受损,这关乎夏修野的脸面。 “此事自当严查,小厮暂且扣下细审。秦氏,且收了你的狂态去,我侯府可是对你亏待了?” 秦氏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连道不敢。随即又恶狠狠地说:“如果查出盗贼,还请主母严惩。” 看着秦氏投过来的恶毒眼神,徐莹莹无奈,无意中瞥见苏吟嘴角一丝微不可察的笑容,徐莹莹大概知道今天的戏剧是谁幕后主导了。 眼见着今日一事要过几日见分晓,徐莹莹只想回去休息,她已经站的腿发酸。她瞥了一眼地上的银票,想捡不敢捡,希望郑娘子不要想起来这茬,再追问她银钱的来历。 只见苏吟示意秋月道:“快把这些银票捡起来给世子夫人,这么多钱,姐姐可要收好。” 草。 徐莹莹心里暗骂。 果然,郑娘子立刻意识到还有一笔来历不明的钱没问清楚。 “优青,这些钱是哪来的?” 世子院的财务状况是透明的。夏修野的俸禄几何,赏赐几何都一清二楚,徐莹莹又无帮衬,所以这么一大笔钱,一定有来历。 徐莹莹低头不语,想要敷衍过关看来有点难。 苏吟适时“打圆场”:“姐姐若是没什么不便说的,还是跟主母说明的好,这么一笔钱,万一被被人误会不干净,岂不是污了姐姐的清白。” 徐莹莹手突然就不抖了,看了苏吟一眼,一本正经地思考,刚才人生第一次施暴,怎么没有分给苏吟一巴掌。 说到清白,郑娘子明显神色有变。徐莹莹心里暗暗叫苦。 “这钱……这钱是……” “这钱是我给的。”熟悉低沉的声音飘进院内。 徐莹莹回头。 夏修野从门外进来,快步向她走来,随即与她并肩而立,给主位坐的三位请安。 苏吟和秦氏都愕然地看着不请自来的夏修野,与夏渊一样,他可从未掺和过后院的事。以前徐优青被训斥的事也时有发生,哪听夏修野说过一句话。 “母亲,优青的银票是儿子给的。” 徐莹莹侧头看向夏修野,白面书生冷峻脸,说起谎来神色自然。果然是成大事的人,徐莹莹心想,一定要支持夏修野事业,他将来必会出人头地。 丈夫给妻子钱天经地义,夏修野给侯府赢得的名声和财富已经够多了,即使真给徐莹莹一些体己钱,也无可厚非。 郑娘子收了对徐莹莹的怀疑,嗔怪儿子道:“那你也给的忒多了,谁上街带这么多银票。” 夏修野给郑娘子行礼:“母亲教训的是。儿子常年在朝,昨日父亲寿辰,儿子才发现优青竟然一件体面首饰都没有,故而今天给了她一些银票,让她去街上逛逛。没想到她什么也没舍得买,又拿了回来。” 一席话塑造了一个懂礼勤俭的儿媳形象。郑娘子想到昨日寿宴种种,叹气:“优青是委屈了。” 徐莹莹鼻子发酸,她不知道为什么夏修野说个谎都说的这么感人,一时入情入境,红了眼眶,也跟着对郑娘子行了一礼:“母亲教训的是,儿媳考虑不周,让母亲和夫君费心了。” 郑娘子伸手示意她起身:“罢了,”她转头看向丫鬟,“春雨等会儿去我屋内,娶了那套金玉头面给世子夫人送去。” “母亲,儿媳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你是世子夫人,万不可委屈了自己。”郑娘子把世子夫人几个字咬的尤其重,秦氏脸色又难看三分。 “是,儿媳以后定当尽心竭力侍奉夫君,用心服侍母亲,为侯府分担。”徐莹莹乖巧点头。 苏吟在一旁脸色也快要绷不住,哪曾想事情会有这样的反转。看着徐莹莹这会儿优雅端方的样子,仿佛刚才打秦氏巴掌的不是她。 徐莹莹自是捕捉到了苏吟的神色,心中冷笑,看谁演的过谁。 秦氏眼中满是心疼与绝望,这一下,怕是丢了的银钱再也回不来了。也不会有人再查徐莹莹,可是,不是她能是谁?一定是她。秦氏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闹了这么大一出,还惊动了世子,郑娘子早已倦于再看秦氏那脸。既然事情说开,便劝慰道:“丢了的东西自然要找的,今天就散了吧。” 徐莹莹心里松口气,只是一想,虽然现在夏修野帮她解了围,可是等会儿还要再找理由给他解释银票的来历,徐莹莹便觉得头疼。 创业真难呐。 夏修野却说话了:“母亲,还不能走。” 众人都意外地看着夏修野,徐莹莹也是。夏修野一向惜字如金,自带的清冷气质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怎的今天这麻烦事却不避反进。 众人都看着他等下文。 “她应该向优青赔罪。”夏修野脸都没转,手指向秦氏,没给一个眼神。 徐莹莹从他眼中读到冷意,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夏修野原本脸部线条坚毅,生气时尤其让人不敢直视。 秦氏当即行了个大礼:“世子恕罪!” 夏修野这才慢慢转了个身,冷冷道:“跪错人了。” 秦氏领悟,转向徐莹莹:“嫂嫂恕罪!” 徐莹莹愣愣地看着夏修野,半天没动静。 夏修野:? 徐莹莹反应过来,冲秦氏摆摆手:“无妨。” 正当秦氏松一口气的时候,听到徐莹莹又说:“人合才能聚气,人静才能生慧。妹妹心浮气躁,且去祠堂领了佛经纸笔,抄上一月,为侯府积德祈福吧。” 秦氏脚一软,看着夏修野的脸色,百般不情愿地应了。 徐莹莹心里满意,她初高中的时候,对付调皮的学生,老师的杀手锏就是抄书。既文明又折磨人,现在她把这个难得的体验送给秦氏,郁闷的心情好了大半。 众人各自去了,徐莹莹谨慎地跟在夏修野后面,等着夏修野的询问。 前院走到世子院有一大段距离,傍晚风光正好,徐莹莹看着树影,不由得响起昨晚的月色。宽阔踏实的肩背,紧托着她的大手,温柔好听的声音,刚刚好的温度。 她抬头看前面人,步幅不大,似是在照顾她的速度。想起夏修野进院子的时候,脚步匆匆。徐莹莹这才注意到,夏修野还穿着朝服,朝服上的丹顶鹤如穿着它的人一般修长昂扬。朝服上没有半点褶皱,一看就是刚回来便从苗苗那里得知她遭遇麻烦,立刻赶来了。 徐莹莹心里愧疚,想要开口跟她说银票的事。 前面人却突然停下,徐莹莹没看到,一头撞进他怀里。 徐莹莹从夏修野怀里起身,揉揉自己被撞到的鼻子,反应过来,抬头看他。 夏修野也正低头垂眸看着她。 眼神不是很愉快。 徐莹莹心里拉响警报。 却听夏修野缓缓开口。 “走这么慢什么时候才能吃上晚饭?” 徐莹莹:? “不是要尽心竭力服侍夫君?” -------------------- 作者有话要说: 老公来之前 徐莹莹:看老娘不收拾你这个坏胚。 老公来之后 徐莹莹:嘤嘤嘤 乖巧懂事柔弱.jpg 第11章 徐莹莹只卡壳一瞬。 她不可能会被夏修野这个傻木头调戏到,她互联网冲浪厚脸皮撩汉选手的尊严不允许。 她立刻上前冲夏修野道:“虽然不知道夫君今日回来,但是我都准备好了。” 夏修野似是有些意外,只轻挑眉梢,没有说话。 徐莹莹一回院,立刻招呼苗苗把中午从楚楼饭庄带回来的剩火锅料安排上了。 秋风凉爽,徐莹莹干脆把晚饭地点设在院子里。 苗苗是个机灵的,当着夏修野的面什么也没多说,不一会儿就摆好阵势,洗了新鲜的各种菜,切好肉片,准备万全。 夏修野回来换了常服,梳洗一番才带着随身侍卫乔青往这边来。 老远站在内门,看着院中情景,半天没挪步子。 徐莹莹热情招呼:“夏大人,这呢!”徐莹莹一时高兴,无意识地随口叫了个称呼。她记得自己妈妈常常喊她爸爸“徐老师”。“夏大人”也算异曲同工了。 “夏大人?”乔青看了眼主子脸色,心中纳罕,不知道这种名字从何而来。 夏修野显然也有些困惑,但是面上依然波澜不惊。 走近之后,乔青看清楚饭桌,不由得惊讶出声:“这是种什么吃法?” 只见圆桌中心被掏了个洞,从中间正好露出小炉子来。一口半大的铁锅,里面红色的汤正煮的沸腾热闹,几根赤红的辣椒漂浮其中。桌沿上摆满了各种菜品,生牛肉和生羊肉隐隐带着淡红的血丝。 看得夏修野眉头一紧。 “这呢,叫火锅。”徐莹莹边调整菜品位置边解释,“是京都新开的饭店的新菜品。” 她利落地帮夏修野摆好凳子,拍拍凳面,示意夏修野坐:“夫君一定还没尝过,所以特地带回来给夫君吃。” “楚楼饭庄?”乔青脱口而出,正是那日遇到徐莹莹的店,“原来夫人是去吃饭了。” 徐莹莹:?“你们见到我了?” 乔青:“没有,就看到个背影,没来得及跟夫人说话,您就走了。”他打着哈哈,不敢说是夏修野没打算去跟她说话。 夏修野看着徐莹莹,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在这不伦不类的桌子旁边坐下了。 徐莹莹:“你俩也坐。”她朝苗苗和乔青一挥手。 乔青连忙摆手:“不合规矩,我们站着就好。” “行了,来吧,火锅就是要人多才热闹。”徐莹莹一把拉过苗苗,挑着下巴示意乔青。 乔青看着夏修野,徐莹莹和苗苗也转头看夏修野。 直到夏修野点头,乔青才受宠若惊地坐下。苗苗有了中午的经历,就自在许多,开开心心地用公筷在一旁下菜。 “行吧,还是夫君当家。”徐莹莹打趣道。 虽然夏修野有些扑克脸,话又少,但是徐莹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却莫名安心。 这大概就是主角光环吧。知道他第一是个好人,第二有钱有权,第三智商高,第四是她夫君。 有什么可操心的,徐莹莹放松地开始下羊肉。 “不好吗?”夏修野突然问。 “嗯?”徐莹莹没明白过来。 “我当家,不好吗?”夏修野问得认真,清澈的眼球直直地看着她。 “好,当然好,本就该夫君当家。”徐莹莹轻轻摸一下鼻子,心虚地说。 徐莹莹觉得自己怕是有些过于放松了,在以夫为妻纲的时代妄想当家,还是当朝侯府世子的家。 于是她贴心地为正在不知道如何下筷的夏修野涮菜,一块煮的刚刚好的羊肉轻轻放在夏修野盘子上。 “夫君快尝尝。” 夏修野稍滞一瞬,便夹了入口,徐莹莹在一旁紧紧盯着他。 见夏修野十分轻微地皱了一下眉,随后慢慢咀嚼,脸上升起一抹潮红。 夏修野不能吃辣! 徐莹莹心里大笑三声,又听见乔青开始“斯哈斯哈。” 果然随主子。 这么一看,夏修野真是修养极高了。 徐莹莹忙唤苗苗去备水,乔青耐不住辣,也从凳子上跳起来,跟着要过去。 回来之后,夏修野接过乔青递来的茶水,仍旧慢条斯理地喝。 徐莹莹却但笑不语,虽然夏修野喝的慢,但是连喝三碗,可见他辣的急切。 徐莹莹便夹起一块香菇,在清水里过了,准备给夏修野。 夏修野:“不必。” 徐莹莹:?“辣。” 夏修野:“不辣。” 徐莹莹看着夏修野微微出汗的额角,红彤彤的嘴唇,委实好看,她却忍不住想笑。 见夏修野眸光扫过她的盘子,徐莹莹立刻懂了。男人的面子不允许他说辣,毕竟她作为女子都还吃得自然。 然后她将涮过水的香菇一口吃掉,一边吃还一边扇风。“辣死了辣死了,不过水我是吃不了了。” 苗苗在旁边一脸欲言又止,她想说,夫人您中午可不是这样的啊。还好一顿嘲笑楚老板呢,这会儿怎么成吃不了辣了。 “夫君也陪我吃些不那么辣的嘛,不然我一个人吃多没面子。”她边说边把涮过的菜放进夏修野盘子里。这次夏修野没再拒绝。 乔青一见,主子都过水了,立刻眼睛晶亮:“我也陪夫人!” 苗苗瞥乔青一眼,嘟囔道:“切,没劲。” 饭毕,夏修野照例去书房看书,徐莹莹一人在卧房的桌前思考。 苗苗瞅着她入神的样子,问道:“夫人可有什么烦心事?” 徐莹莹一拍脑袋:“苗苗,拿纸笔来。” 她是川妹子,天生能吃辣。但是火锅本就新兴,这个辣度怕是要劝退一大波人。 于是她拿起笔,在纸上认真画起来。 小时候学过国画,画起来得心应手,纸上,真实可感的小锅中间架起了一道墙,怕楚岑看不懂,徐莹莹特意在旁边标注:“挡板。” 又在锅下面写上三个大字——“鸳鸯锅”。 随后徐莹莹另附书信一封,交代了清汤、菌汤等一系列清单锅底,还列举了葱花、芫荽、辣椒酱等小料配方。随即把信交给苗苗,要她一早送到楚楼饭庄去。 她一时半会儿都不敢再出侯府了,不知道这会儿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 秦氏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又认定是她做的,势必不会善罢甘休。苏吟每次做事都把自己摘得干净,这次戏没看成,估计还不会安宁。 思前想后,徐莹莹越发困倦,不知不觉便睡去了。 书房里夏修野在写字,乔青在一旁时候,墨磨得甚糙,夏修野也不责怪,只接过去自己又磨了一会儿。 “主子,”乔青低声道,“夫人好像跟以前不大一样。” 夏修野没吭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好像性子活泼了些,很晴朗的样子。”乔青回忆着白日的徐莹莹,半天相出这么个表述。 “就是,很好。”乔青最后下了定论。 夏修野磨墨的手一顿。 乔青:“主子不觉得吗?” 夏修野:“什么?” 乔青:“夫人比原来,神彩有增无减。跟主子在一起也越发相称了。”他说着说着高兴起来,好像是一件大喜事。 乔青自小跟着夏修野,功夫学了一身,学问却不多。不过若说最了解夏修野的,非他莫属。自然一心盼着夏修野好。是个粗中有细,办事服侍都利索的随从。 夏修野不置可否,挑眉问他:“女官考核到现在都没动静,可查清楚缘由了?” “今年女儿报考女官科考的朝臣名单可都登记在册了?” “云清今年考试内容流程可都了解了?” 乔青被夏修野疑问三连问的哑口无言,登时红了脸,低头抱拳:“小的这就去查。” 说完拔腿就走,又被叫住。 “等等”,夏修野没抬头,“先去查查今天是怎么回事。” 乔青:“今天?” 夏修野脸色一变。 乔青:“小的明白!”不还是关心夫人么!憋着笑连滚带爬地跑了。 ------------------------------------- 苏吟院中,秦氏气鼓鼓地坐在客厅,手上一张帕子绞得皱巴巴的。 “徐优青中了什么邪,厉害成这样?”秦氏丢了东西丢了面子还被打了两巴掌,胸中怒火喷薄而出。 苏吟边给秦氏上药,边不无心疼地说道:“嫂嫂下手实在太过狠辣,自家姐妹,怎可下此毒手。” “自家姐妹,她何曾把我看在眼里过。”秦氏一拳捶在桌子上。 苏吟看了一眼她泛红的手,秦氏已经处在不点火就要炸的边缘。 “妹妹且忍了吧。从前世子对后院不闻不问,我们尚且要以和为贵。更何况,现在现在世子这般呵护嫂嫂。若真有谁能撼动嫂嫂的位置,除非世子对她弃之如敝履。” 苏吟轻轻把药箱收好,一字一句说的很慢。 “不过,这怎么可能呢。嫂嫂又没有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谁也没有理由动她……” 秦氏听着听着,眼神一亮。随即便支支吾吾道有事要走,来的时候气恼郁结,离开的身影却带了几分喜色。 苏吟不动声色地看着秦氏,眸中晦暗。 秦氏前脚刚走,秋月后脚走进客房。 “夫人,那些银子首饰……” 指的自然是秦氏的首饰。 侯爷寿宴,苏吟一觉睡醒后,就知道她送出去的香又被送了回来。 她没想到呆兔子竟然学会咬人了。 又见徐莹莹把迷香给秦氏也送了一份,便知她还不确定迷香到底是谁的手段。所以苏吟才出此计策,想要看鹬蚌相争。 没想到又被徐莹莹给避了过去。 不过,想到刚才秦氏的反应,怕是很快就能看到被釜底抽薪的徐莹莹了。 这次,苏吟还挺期待,看她还能怎么反击。 想到这,苏吟悠哉地喝起茶来。 “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呢,银子留下。至于首饰……”说了一半,苏吟不满地看着秋月,“这会儿二爷不是正在书房么,你为何不在一旁伺候?” 秋月战战兢兢,低头小声回道:“二爷,二爷唤薛沛儿去服侍了……” “珰”一声,苏吟的茶碗掉落,在地上滚了一圈。 -------------------- 作者有话要说: 夏修野:辣,但是爷不说。 誓死维护川女婿尊严。 徐莹莹:没关系我也辣。 感谢在2021-08-26 08:22:07~2021-08-27 07:3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元河ayann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元河ayann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转眼便是与云清约定的日子,徐莹莹坐了车马,带了苗苗和两名随从来到云府。 她和苗苗在云府管家的引领下进门,随从车马在外面等候。 云府内部和徐莹莹预想中大不一样。 云清飒爽,原想着云府会是规整威严模样,没想到竟是亭台楼阁,水榭花坛,交错中透着江南婉约。 云清迎了出来。 “世子夫人初次到访,今日神彩比侯爷寿宴更盛呀。”声音依然爽朗。 徐莹莹抬头一看,今日云清只简单束了一个高马尾,一身白色骑马服,干练非常。 “云大人叫我优青就好。你这装扮是……” “走,去我的跑马场看看。” 云清带着她径直往后院去了。 穿过精致曲折的回廊,后院别有洞天。 若说前院是婉约江南,后院仿佛北疆大漠。云府的面积甚至比两个侯府还大。 徐莹莹惊呼:“好宽阔!” 似是见徐莹莹女儿情态不减,云清有些宠溺地笑:“先皇特许我在府中建这跑马场,全京都再没有一家府邸有这场地了。” 云清走进跑马场:“跑跑?” 徐莹莹摆手:“云大人技高,优青可不会。” 云清神色淡了些:“可是觉得跑马太过彪悍,不如端庄儿女?”语气微冷。 徐莹莹觉察,然全无惧色,仔细想想说。 “若从世俗和男人角度出发,自是柔情似水的女儿家更受欢迎。” 云清神色越发晦暗,想来若不是徐莹莹初次到访,颇有可能下逐客令。 “但是,要我看,世俗和男人如何看全都不重要,更重要的还是自己如何看。” 云清抬眸,认真看过来:“怎么说?” 云清的侍女和苗苗也都睁大眼,听了她石破天惊的这一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世俗和男人不重要! 徐莹莹不紧不慢继续说道:“人活一世,原本应当畅快。端庄贤淑、抑或潇洒肆意,本应全凭喜欢。” 云清没想到徐莹莹的发言比她还大胆,就听徐莹莹继续说。 “喜欢温柔的,去做个温柔的人。喜欢快乐的,去做个快乐的人。喜欢享乐,便去享乐,喜欢进取,便去进取。” 云清盯着徐莹莹,仿佛要看透她的心,问道:“你可知,你这番话若被人听到会掀起怎样的波澜?你不怕世子知道你这样想?” “云大人这不是听到了吗?”徐莹莹笑着看了云清的脸一会儿,“可在云大人脸上,我只看到了美貌,并没有看到波澜。” 云清蓦地一愣,后知后觉地发现被一个小辈调戏了。 “而且,真正的好男儿是不会抹杀女人天性的,无论她的天性符不符合所谓的世俗审美。不是吗,云大人。” 云清呆呆地站在原地,她应当是最理解这段话含义的人。 云清本江南女子,生的一副柔弱相貌,然心底却肆意雀跃。她不爱琴棋书画,不爱礼仪规矩,自小便对英雄心向往之。只是所有不合规矩的小心思都被掩埋在日复一日的教导中,直到她遇到她的未婚夫。 那副将当时还只是一个百夫长,一心报国,与云清邂逅。两人约定北疆一役胜后,便结为连理。未婚夫没有出征的那段日子,是云清最快乐的时光。 爱人在侧,未婚夫带她骑马、教她射箭,云清心底最原始的野草疯长,终于释放出她最真实的自我。而这个自我是被爱人肯定的、接纳的,甚至珍惜呵护的。 云清觉得,她的一生一定要与这样的人在一起。 可惜,故人不归,马场寂寥。 “云大人?”徐莹莹见云清沉默不语,猜到一二,换了话题,“女官科考在即,不知云大人准备几何?” 云清回神笑道:“一切就绪,明日便公布流程。就怕众人不敢来。” “哦?明日公布的话,今日满足一下小女的好奇心也是可以的吧。”徐莹莹笑眯眯看着云清。 “自然。”云清便带着徐莹莹往茶室去。 ------------------------------------- 另一头,乔青已经将女官科考流程和报考人员名单呈给了夏修野。 “主子,云大人这门槛也设的太高了。琴棋书画还能理解,官家小姐大多都会,骑射、文章、兵法,还有一卷自由问答,这比男子科考,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夏修野修长的食指轻叩桌面,沉吟半晌。 “甚好。” 乔青困惑:“女子又不骑马打仗,咋咋呼呼有什么好的。” “云大人大格局。”夏修野站起身,负手而立,“既然站上朝堂,便没有男女之分。敌人进攻时,不会因为对方是女子就少射一只箭。若是成了女官,却完全不懂兵法,不做文章,看不清朝局天下,这样的女官与摆设无异。” 乔青点头,登时胸中涌起家国大义的凛然,追问道:“就是干脆把女儿当男儿练,那为什么又让人会琴棋书画那一套呢?” 夏修野:“女儿家可以做男儿家的事,习得男儿家的本领,但她们有男人没有的优势。” “比如?” “弹琴喝茶,舞艺画画,不影响她们手起刀落。” 乔青似懂非懂,只从主子那知道云大人走的是一步好棋。 “主子,有一条消息还没确定。” 夏修野转过身:? “听说云大人在这次科考不限制女子婚嫁,说是只要符合条件的女子都可以报名呐。”乔青没来由地又补了句,“夫人也能。” 夏修野沉默垂眸。 ------------------------------------- 云府茶室内。 “什么?我?”徐莹莹指着自己鼻子,“我肯定不行,我不行。” 云清:“怎么不行,莫非世子夫人不认可我设置的科考内容?” 徐莹莹坐在桌侧,满室茶香,她额头微微出汗。 云清突然的邀约把她搞懵了,她穿到此处本就身不由己,原想着稳住夏修野,至少别落个被赶出侯府的下场,顺便挣点钱,以防万一。目前一切都有序地朝她的设想推进,她几乎没有更多的想法。 眼前云清竟然提议让她科考,她可从来没有当官的打算。 “我,我不会骑马,也不会射箭。” 这是真的,如果说在射箭馆充了张年卡也能算会射箭的话,骑马她真是一点也不会了。 “骑射的要求都不高,而且,凡报名科考的女子,都可以入女学馆,有专门的太学,根据科考内容专门教你。还有两个月时间……” “云大人,你看我哪是做官的料。我夫君虽然擅长,可没教给我一星半点呀。”徐莹莹笑着打哈哈。 “你可以。”云清近乎有些执拗,“你刚刚在马场那番言论,当今女子需要听。能说出这种话的格局,必能为我朝所用。” 云清眼睛晶亮地看着徐莹莹,一改豁达模样,脸上带着渴盼和迫切。 徐莹莹沉默了。 在一个大环境中最先觉醒的人是痛苦的,云清是先觉醒的人,也是孤独的人。所以云清迫切地希望找到同类,能一起共同发展、抵抗外力的同类。 “让我考虑考虑。”徐莹莹终是没忍心一口回绝。 “报名截止日还有十天,我等你。”送徐莹莹出门时,云清深深看了她一眼。 告别云清,徐莹莹如释重负。她屏退了侍从和轿子,带着苗苗前往楚楼饭庄。 路上苗苗忍不住问:“夫人,你可会报名?” 徐莹莹略踌躇,见苗苗面有喜色,问道:“你可希望我报名?” 苗苗立刻道:“那是自然,夫人若是成了女官,该是多么威风啊!” 徐莹莹无奈地摇头笑笑,小孩儿心性。 快走到楚楼饭庄,苗苗惊叫一声,把徐莹莹吓一跳。 “这……这都是排队来吃饭的么……” 只见楚楼饭庄门口的队直接排到街尾,现在还不到吃饭的点,已经人满为患了。 徐莹莹把头发解了,利落地挽了一个高鬓,脱了衣服外层的轻纱,又系紧腰带,瞬间清爽起来。 她一撸袖子:“走,看看去。” 刚走到门口准备进去,一个胖小二满脸堆笑朝她行礼:“不好意思客官,得请您外面排队。” 苗苗骄傲道:“知道我家夫人是谁吗?” 胖小二:“不好意思客官,我们家主子说了,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按顺序,百姓的时间也是时间。” 徐莹莹点头,甚是高兴:“说得好。” 这时,上次紧跟着楚岑的瘦小厮过来了:“徐老板!”他一胳膊肘捣了胖小二一下,“这也是咱主子。” 胖小二登时明白过来:“这……这……这么好看一个姑娘,我哪想到就是咱店铺老板呢,老板里面请!” 瘦小二把徐莹莹引入后院,楚岑正在堂上看账,见徐莹莹来了,起身招呼。 “来,看看这账本,有你的一半。” 徐莹莹拿起来大致翻了翻,短短几天,就覆盖了成本,开始盈利了。 “楚老板做生意我放心,楚老板做账我也放心。” 楚岑似是没想到徐莹莹会豁达如此,绕又兴味地问道:“你不怕我做假账昧银子?” 徐莹莹自顾自喝茶:“楚老板不会的。” “为何?” “我相信你。无条件的。” 楚岑愣怔一下,只短短一瞬,又恢复如常,像是一直戴着的面具壳,有了一瞬间的裂痕。 徐莹莹第一次见楚岑就知道,这个人的目的绝对不在挣钱上,而是一个看似挣钱的热热闹闹的店面。 那时候徐莹莹就断定,跟这个人做生意,各取所需,她能拿到想要的银钱,又不必太过操心。 虽然现在她还不知道楚岑的目的是什么,不过对她来说,不重要。 “两个月后,我们上新的火锅种类。” 瘦小二惊讶:“火锅换的都是菜品,还能换种类呢?” 徐莹莹:“那可不,现在这种呢,属于川渝火锅,还有一种火锅特别适合京都人。” “什么?” “铜锅涮。到时候就知道了。”徐莹莹不无骄傲地说。 “对了,今天来呢,是有事求楚老板。”徐莹莹一脸贼贼地看着楚岑。 楚岑:? 徐莹莹:“我需要楚老板帮我寻一家当铺,看看谁这两日当了宫里来的一批首饰。” 楚岑脸色瞬间严肃:“宫里?” 徐莹莹:“怎么,又要查户口?” 楚岑转笑:“不查,不查。说吧,是什么稀有首饰,值得徐老板来求我。” 徐莹莹:“诶,不稀有,在宫里属于成色普通。就昨天或者今天,有人来当。帮我找到这个人,别打草惊蛇。” 秦氏的首饰虽都是宫里的东西,却不名贵。拿了它的人,也急于把这个烫手山芋送出来,兑了银子万事大吉。 徐莹莹躲过一劫,不代表她不计较此劫。 不还击不是她的风格。 告别楚岑,徐莹莹轻松出门,要苗苗带着去买糕点,指名要吃最贵的红磨坊,慰劳挣钱的自己。 苗苗指着一个方向突然道:“夫人,真的是二公子。” 徐莹莹顺她的目光看去,又是上次的烟柳巷。 苗苗:“后面悄悄跟着的,不是秋月么?”苗苗一脸震惊。 哟,夏星驰寻花问柳被苏吟发现。 热闹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夏修野:云大人大格局 云清:第一个想拐的就是你媳妇儿。 第13章 “夫人为何走这么快?”苗苗追着徐莹莹的脚步问。 “看戏要赶在开场前。” 回到侯府没花许多功夫,还没进世子院,便听到二院传来哭声。 徐莹莹顿住脚,往二院那边走去。 “夫人,我是冤枉的,我没拿秦姨娘任何东西。” 是薛沛儿的声音。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苏吟恨铁不成钢的痛心声音传来,声线透着失望。 徐莹莹冷哼一声:“又一个人证物证俱在了。” 苗苗:“薛沛儿只是个半大女娃子,应该不是她偷的首饰吧?” “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 徐莹莹摇头:“因为嫉妒和猜疑。” 苏吟最在乎的,除了在侯府的地位,无非就是夏星驰了。神仙眷侣的名号背久了,自己都信了。 可惜,明显夏星驰并不像外传的那样值得托付,便苦了好皮囊的薛沛儿。 徐莹莹站在外面左右为难。 她不知道该不该袖手旁观,也不知道该怎么管。 如果今天救了人,大概率薛沛儿以后便是世子院的人了,那她一再避免让薛沛儿入世子院,可就前功尽弃了。 想到这,徐莹莹转身欲走。 二院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惨烈。 秦氏的声音尖利:“老娘的东西你也敢拿,下贱胚子,打不死你!” 苗苗声音都颤抖起来:“她们动刑了。” 徐莹莹闭了闭眼睛,一甩衣袖,冲进二院:“住手!” 小厮闻声停手,苏吟和秦氏看过来。 秦氏:“怎么,我管教一个偷了东西的下人,你也要管?” 徐莹莹:“如何证明她偷了东西?” 秦氏抓起桌案上的金钗,往徐莹莹面前一掷:“从她房里搜出来的。” 扔完又恨恨地对薛沛儿道:“趁早把其他的交出来,饶你一条贱命!” 薛沛儿比之前见到的时候更清瘦了,此时身上伤痕累累,衣服也被抽烂了,虚弱地匍匐在地上:“我没偷,我根本没进过姨娘的院子。” “那是我的首饰长脚了,自己跑到你房里去的?”秦氏横眉冷竖。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薛沛儿无助大哭起来。 “够了,”徐莹莹喝道,“你的人证物证未免也来得太简单了。前日不还说我偷窃人证物证俱在吗?” “未必就不是你们串通的。”秦氏梗着脖子,嘴硬回击。 “放肆!”徐莹莹盯着秦氏,秦氏缩缩脖子。 苏吟劝道:“嫂嫂莫生气,秦妹妹只是一时生气,说话乱了方寸。” 说完叹一口气:“原想着沛儿这样伶俐的女娃,我爱惜还来不及。没想到,唉,怎么就没管好自己的贪欲呢。” “夫人,我真没有,真没有……”薛沛儿苍白的小脸儿满是泪痕,徐莹莹看着氤氲在衣服上的血迹,心尖发颤。 秦氏不管不顾:“打,给我接着打,直到她交出全部东西为止。” 徐莹莹抢先一步拦着:“住手,你丢的东西我有办法找回来。”再打怕是要打死了。 秦氏:“当真?” 苏吟轻笑道:“若是东西已经被沛儿丢了去,嫂嫂怎能找回?” 徐莹莹哼了一声:“怎会丢?无非在京都某家当铺里罢了,只不过是谁当的,还不知道呢。” 苏吟面色几变:“京都甚大,就看嫂嫂能否找到了。” 秦氏:“对啊,京都这么大,怎么找?” 徐莹莹:“这就不劳秦妹妹费心了,三日之内,若没把你首饰找回来,我便赔偿等价金银,可好?” 秦氏:“当真?” 徐莹莹:“自然,不过薛沛儿我就带走了。” 苏吟似是不满意徐莹莹这般自作主张,问道:“我院中人你怎可带走?” 徐莹莹笑了,饶有兴味地看着苏吟:“好啊,不带走也行。我只帮她把伤养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再给苏妹妹送回来,可好?” 苏吟嘴角几乎抽搐了一下,尤其是听到漂漂亮亮。徐莹莹觉得,若是当场无人,苏吟一定会情不自禁地摸上自己的脸,检查一下是否能经受住“漂漂亮亮”的冲击。 “不必了,”苏吟恢复神色,“既然嫂嫂怜爱沛儿,只管带走好了。是我们主仆没有缘分,我们院子也断不敢将这样的人养在身边。” “甚好。”徐莹莹说完,便和苗苗一起扶着薛沛儿走了。 徐莹莹刚出院门,苏吟便红了眼眶,委屈巴巴地对秦氏说:“妹妹可看见了,嫂嫂现如今真是谁也不放在眼里了。” 秦氏却得意一笑:“怕是蹦跶不了两天了,到时候整个世子府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苏吟:“妹妹且要如何?” “姐姐可记得被主母扣住的小厮?”秦氏一脸意味深长,“我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让徐优青认识认识自己,世子回家勤了点,她便以为有靠山了。” “一个小厮能奈世子夫人何?” “不是小厮和世子夫人,是男人和女人。”秦氏见苏吟今日对徐优青也颇有不满,干脆全盘托出。 她已经准备好药酒,找准时机,小厮会按时喝下,然后悄然进入世子院。徐莹莹那边自然也有人备酒,到时候郎情妾意,一切顺理成章。 “妹妹兵行险着,若是败露……” 秦氏似有些胆怯,垂眸沉默。 苏吟见状,立刻道:“不过那小厮也许本就与嫂嫂有染,不然怎得大晚上还盯着嫂嫂的动向?该给世子提个醒才好,可惜听二爷说这几□□政繁忙,今日他和世子都不会回府了。”她一脸遗憾地说道。 “正好。”秦氏一听,立刻重新装了胆子,“姐姐说得对,到时候一口咬死二人一早有染便是。” ------------------------------------- 世子院中,傍晚夕阳西沉,秋风簌簌。 徐莹莹正对着餐桌上的一壶酒发呆。 “真是蠢货,害人都这么明显。” 碧色翠玉酒壶,细长蜿蜒的壶嘴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泽。 “夫人自从上次侯爷寿宴喝了一通之后,全府都传您酒量甚佳呢。”苗苗没听清徐莹莹的低语,乐呵呵倒了一杯酒。 “这么好的酒,给我喝就浪费了。”徐莹莹把酒杯接过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她心里知道有古怪,却不愿相信。 面对苏吟和秦氏的恶意,她更多的是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避让,甚至用一些手段,试图让对方明白,她不是好惹的。 但是,好像没用。反而换来了变本加厉的恶毒和陷害。 “如果今天如我猜想,便不能心软了。”下这样的决心,徐莹莹心情奇差。 “去唤太医来。” 苗苗:“夫人不舒服吗?” 徐莹莹:“快去。” 银针插入杯中,并没有变色。 徐莹莹惊讶地问太医:“无毒?” 苗苗这才惊叫出声:“有毒吗难道?” 太医端起杯子闻了闻:“回夫人,确实无毒,但是有药。” 苗苗急问:“什么药?” 太医:“这……□□。” 徐莹莹谢过太医,又招呼苗苗送上酬谢金:“还望太医守口如瓶。” 太医点头连称明白。 待房间只剩徐主仆二人,苗苗气愤地问:“究竟是谁做这样的事,竟然敢打着主母的旗号送酒。” “还能有谁呢。”徐莹莹心里门清,小说里常见招数便是苏吟煽风点火,秦氏下手。两人狼狈为奸,一个比一个险恶。 苗苗一把拿过酒壶就要出门。 徐莹莹:“做什么去?” “找主母给夫人做主!” “站住!”徐莹莹喝道,“回来!” 苗苗不情不愿地止住脚。 “你有证据吗?”徐莹莹问苗苗,“昨日首饰的事情倒是主母做主了,然后呢?她们收手了吗?”徐莹莹越说越气,意识到情绪激动,立刻闭上嘴,调整呼吸,深深地出了口气。 “她们必须付出代价。” 苗苗这才走过来,把酒壶放下。 徐莹莹:“秋月可回来了?” 苗苗摇摇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刚才饭前楚老板差人送给夫人的信。” 徐莹莹接过信封拆开,一张抵押契赫然展开,鲜红的手印覆盖着“秋月”二字。 不出所料。 徐莹莹拿着抵押契沉思,这契约不能由她抖出来,该怎么办才好呢。 她看着桌上的酒,眸光微动,问苗苗:“今儿送酒来的人是怎么说的?” 提到这事儿苗苗酒生气,满脸怒容道:“说是前儿夫人受委屈了,给夫人压惊的。” “好,”徐莹莹点头,“把屋里头一模一样的酒具拿一套出来,这酒分出去半壶。” 碧玉酒壶每个院子都有一套,正因如此,来人说是主母赐的,苗苗也没怀疑。 苗苗照办后,徐莹莹把计划给苗苗说了一通。 苗苗:“用亲姨娘的原话给她送酒,她能喝吗?” “放心吧,她会喝的。”徐莹莹笃定道,“但凡脑子稍微好用一点,也不会一直被苏吟当枪使,说不定还为主母给她的脸面沾沾自喜呢。” “也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酒又被送回手中。”苗苗点头,看着桌上的酒又有些疑惑道,“那夫人为何还要留半壶?” 正问着,却见徐莹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夫人!”苗苗叫道。 。"去,找人叫世子回府。。" -------------------- 作者有话要说: 徐莹莹:不就是一杯酒嘛,不在话下。 夏修野:你最好是。 第14章 苗苗快要急哭了:“夫人,纵使……纵使你想留住世子,也不应该喝这个酒啊,万一伤身体……”现在苗苗已经完全成了徐莹莹的人,满心满眼只有主子。 徐莹莹翻白眼,敢情把她当成靠下药留住男人的人了。 “闭嘴。”徐莹莹脸红一片,“等会儿三院好戏开场,世子不回来谁主持大局。就是要让世子知道这酒的后果,只不过不是拿我验证。” 苗苗似懂非懂,但见徐莹莹如此淡定便照做了。只差了小厮前去找夏修野,声称徐莹莹得了急病,要见他。 “安排两个人盯着三院,有动静就先去请主母,再以主母的名义叫上所有院子的人,一起去三院。” 徐莹莹感觉到脸越来越热,浑身不自在,强撑着交代:“把院子门锁紧了,谁都不要出去,也不许一个人进来,直到世子回来。” 苗苗应声去了,徐莹莹立刻回到卧室,将外套脱了干净。即使如此,也能感受到身上越来越热。 徐莹莹在床上辗转反侧,后悔刚刚那一杯喝的太过实在,若是小小抿一口,也不会如此难耐。怎料到那药性激烈至此,越想越觉得秦氏手段低下,原本的犹疑一扫而光,只待秦氏自食其果。 ------------------------------------- 侯府□□室门悄然打开,被关了两日的小厮正处在崩溃边缘。 与其他位高权重的府邸不一样,侯府向来没什么是非,也不设私狱,只有一间□□室,用来让犯了错的下人来此反省。 但是这□□室是所有人的噩梦,因为它密不透风,无窗无光。只要进去便是一片黑暗,密闭和黑暗的恐惧还不算,耳边还有持续的水滴声。没有一个有所隐瞒的人能够带着秘密离开这里,没有一个犯错的人能够不认错。 这间□□室是夏修野十几岁的时候亲自设计的,沿用至今。 一见有光透进来,小厮立刻扑到门边,抱住夏荷的腿。 夏荷一脚跺过去:“狗东西,仔细脏了姑奶奶的衣裳。” 小厮连连跪拜:“姑娘饶命,姑娘发放我出去,小的知道错了,小的知道错了。” 夏荷似是觉得十分有意思,笑呵呵地抱着胳膊问:“你错在哪了?” 小厮一愣,他也不知道错在哪了,只是那天晚上看见了世子夫人而已。 但是只要能出去,他继续跪拜:“小的哪都错了,姑娘说小的哪错就是哪错。” 夏荷晃了晃手上提的食盒:“出来,把这饭吃了,再去给世子夫人道个歉认个错,就饶了你。” 小厮受宠若惊,瞪大眼:“当真?” “吃不吃?”夏荷把食盒往地上一放。 小厮连滚带爬地来了:“还有酒?”想着应当是亲姨娘发现误会了世子夫人,让他去赔礼道歉呢。两日的恐慌饥饿,不一会儿便风卷残云地吃了个精光。 夏荷很快就走了,小厮却有些迷迷糊糊,脸渐渐发热,身子也越来越烫。 但是他不敢不照做,小黑屋太吓人了,宁愿死也不要再进去。 他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世子院走,越走越热,越走越躁。 到世子院门前开始敲门,无人应答。 再敲,仍旧没人应。 他燥热难耐开始拍门,苗苗早听到动静,跑到卧室问徐莹莹。 一进去吓了一跳,徐莹莹穿着纯白色的丝质中衣,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连个被角也没盖。 “夫人,夫人你还好吗?”苗苗有些着急。 徐莹莹有气无力道:“小厮进不来,一定会回三院找秦氏复命请示。快开始了,准备好。不用管我,快去!”说几句话仿佛用了她全部的理智。 苗苗“哎呀”一声,狠狠心走了,待门外没声了,便着手叫人请郑娘子。 郑娘子一听秦氏犯了病,身为主母,自是要带人前去看。不一会儿各院子人齐聚三院,还未走进内门,就听到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苏吟跟在三位母亲后面,不知所以,正心生疑窦。听到声音,在庭中却步:“这……” 三娘子登时恼了:“今日木儿并不在家!” 当即甩了丫鬟,加快脚步,冲进房去。 夏荷给小厮送完饭便自顾自休息去了,这会子准备去看世子院的热闹,没想到被院中景象吓一跳。也听到声音,立刻往房内冲,可惜去晚了。 三娘子和众人先后脚进了卧房,眼前景象让人呼吸骤然一滞。 满地衣服纠缠,从门槛一直蔓延到床榻。 床上两人春光无限、香汗淋漓,缠绵之声不绝于耳。 “秦氏!”三娘子断喝一声,裸身二人如梦方醒。 ------------------------------------- 院中人传话来时,夏修野刚在太子府议事完毕。 听闻徐莹莹生病,原本问有没有请太医,结果来的小厮一问三不知,只说徐莹莹想见他,犹疑一瞬,还是决定回去看看。 紧赶慢赶到院门,远远听见三院略有喧哗,也没顾得上去看,径直回房。 一路走过去丫鬟奴仆无一人伺候,夏修野隐隐觉得不对劲。 一进卧室,看到侧卧在床上的徐莹莹。 徐莹莹的呼吸非常急促且沉重,听上去像是极度忍耐着什么。 夏修野快步走过去,坐在床榻边。 “优青?” 徐莹莹闻声转过来,夏修野才看清她的脸。 小脸红扑扑的,额上、脸颊、脖子、胸口全都香汗涔涔。丝质的里衣紧贴着皮肤,似是全身无力,柔弱无骨,眼神迷离地盯着他。 苗苗突然冲进来:“夫人,夫人,不好了!” 夏修野对她不在生病的徐莹莹身边服侍已是有些不满,此刻见她大惊失色,皱起眉头道:“何事?” 苗苗带着哭腔:。"秦姨娘……秦姨娘与人有染,她……她是想害夫人您啊。。" 苗苗太怕夏修野了,以至于夏修野严肃起来,她根本不敢直接对他说话,只把话对徐莹莹说了。 夏修野原听到与人有染,虽面露厌恶之色,却没什么波动,直到听到后半句。 “害谁?什么意思,说清楚。”他厉声问道,手无意识地抓住了徐莹莹。 “今天傍晚,秦姨娘差人送来了一壶酒,说是前日误会夫人要赔礼道歉。夫人听了便觉得姨娘也受苦了,便把酒分了半壶送回去,以主母的名义安慰秦姨娘。没想到,夫人只喝了一杯就头晕发热,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秦姨娘她……” 夏修野看了一眼迷糊难受的徐莹莹,眸色转深,似是压着火气:“说完。” “下午夫人觉得身子不对,屏退了府里人,口中只喊着世子的名字,一个人躲在房里不许任何人进来。谁知道没一会儿,被关起来的小厮就来拍门,我从门缝瞧见,他的症状跟夫人一模一样。后来没人给他开门,他便走了。现在不知怎的,就跟秦姨娘搞到了一起。” 看着夏修野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苗苗点了最后一把火:“秦姨娘也喝了夫人喝的酒……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 苗苗及时噤了声,不敢再抬头看夏修野。 跪了许久,终于听到冷的让人发颤的声音:“把剩下的酒交给乔青收好,退下,任何人不得靠近卧房。” “是。” “沏一壶茶,再打一盆水来。” 苗苗应了,依言照办。最后担心地看了一眼徐莹莹,走了。 徐莹莹半闭着眼,还轻轻皱着眉,口中说着什么,听的不甚清楚。 夏修野一只手伸到床榻里侧撑着,弯下身子伏在徐莹莹上方,想要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徐莹莹的呼吸打在夏修野脸上,灼热得要把他烧起来。 “什么?”夏修野离得近了些。 “水,水……”似是说的有些不耐烦了,徐莹莹睁开眼。 夏修野正对上一双乌黑的眸子,长长的睫毛宛若鸦羽。黑瞳之中却满是迷离的欲望,又像是一个黑洞,要把人吸进去一探究竟。 “好,我给你倒。” 夏修野准备起身,却被徐莹莹一把拽住领口。 夏修野低头,细长白皙的手指泛着粉,在他衣襟前握成拳,紧紧攥着不松手。 徐莹莹满脸是汗,头发散乱,发丝一根一根、一绺一绺地贴着脸颊,粘着脖子,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她的眼神仿佛生出触角,紧紧地盯着夏修野。 “水,我想喝水。”她又说。 夏修野轻轻握上她的拳:“好,先松开,我给你倒水去唔……” 话没说完,床上人拽着他的领襟,一用力,起身覆上了他的唇。 夏修野睁大了眼,正对上的眼睛却紧闭着,小嘴吮得贪婪。 淡淡的酒气侵入唇齿,绵软的舌头四处游走。他感觉到攥着他衣服的手松开了,随后纤细的两条胳膊攀上他的脖子,细腻的皮肤贴上来,香汗沾湿他的面庞。 房间里沉重的呼吸又多一道。 夏修野像是喝了陈酿,又像是不眠不休地忙碌多日,虽然他心知都不是,但还是意识逐渐不清醒。 怀中人儿小小的,软软的,他伸手轻轻托住她的背,感受着她的进攻。 -------------------- 作者有话要说: 徐莹莹:我不是那种人。 苗苗:你确定? 第15章 明明秋风飒飒作响,房间里却像热的着了火。 夏修野努力找回残存的理智,拉开了徐莹莹。随即倒了一杯温水,送到徐莹莹嘴边。 徐莹莹嘴唇通红,似是意犹未尽。碰到杯壁的瞬间大口大口地喝起来,连喝了几杯之后镇定些许。 夏修野把她放在床上躺好,轻轻拉了被角搭在她的胸口。 看着徐莹莹皱着眉难受的样子,夏修野想到,若是今日她不够警惕,事发的人就不是秦氏了。他无法想像刚刚徐莹莹那种样子展现在其他任何一个男人面前。 妇人恶毒至此,定是安生日子过得太久。他一向平静的内心此时升起一股怒气。 夏修野看徐莹莹呼吸逐渐平稳,带上乔青和酒壶往三院去。 三院已无热闹之声,夏修野进去的时候,在场只有三位母亲、苏吟,秦氏和小厮。 秦氏和小厮跪在正堂中间,两人经过这一通吓,酒已经醒了八成,只是依旧凌乱的衣衫和潮红的脸,提醒着刚刚的旖旎春光。 秦氏哆哆嗦嗦:“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是我,不可能是我。” 头发凌乱地独自念念有词,看上去仿佛一个疯婆子。 三娘子见夏修野来了,面色愈发难堪,正要对秦氏发作,却见秦氏伸手拽住旁边的小厮。 “是你,是你害我,你跟徐优青那个贱女人串通了害我!” 乔青听闻此话,心中生气,下意识看向夏修野。看着主子越发难看的脸色,他快步上前,端起苏吟守边的茶杯,一整盏倒到秦氏脸上。 “慎言!” 乔青是练家子,手劲很大,一杯水冲击秦氏个趔趄。 秦氏丧失理智般尖叫:“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泼我,我是主子!” 乔青冷笑道:“哼,主子,马上你就知道什么叫丧家犬。”说完乔青重新站到夏修野身后,在场无一人对他所为置一词。 夏修野看都没看秦氏一眼,走到郑娘子已为他安排好的主位坐下。 他垂眸看向小厮:“把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饶你一命。” 小厮几乎吓尿了,夏修野的手段,他在小黑屋呆两天便知深不可测,夏修野看上去无悲少喜,礼节周全,实则摧毁人于无形。 小厮立刻:“我说,我说。”便将白天如何受了夏荷的命令,如何去世子府未遂讲了一遍。 “因为没能见到世子夫人,只好到秦姨娘这里复命。没想到,没想到……” 小厮以头抢地:“世子饶命、世子饶命、世子饶命。”不一会儿头就见了红。 与夏修野原推断的差不多,秦氏害徐莹莹不成,自食其果。 秦氏爬着上前想要抱夏修野的腿,还未近身便被乔青一脚踢翻在地:“你为何让这小厮去我们世子院?” 秦氏哆哆嗦嗦:“给世子夫人道歉,前日我误会了她,让小厮给她道歉。”话说得机械,如同梦呓。 “好你个道歉,道歉的人为什么要喝下了药的酒?害人害己。”乔青越说越气,若不是秦氏是个女的,他只想把人拎起来狠揍几拳。 夏修野很厌恶地看了秦氏一眼,淡声道:“带夏荷。” 夏荷一上来便哭哭啼啼,说受了秦氏的指使,什么都招了。 秦氏见再无转机,匍匐在苏吟脚下,哭求道:“苏姐姐,你为我说句话呀,我今天也是遭了小人的暗算,你为我说句话呀!” “呵。”主位传来一声冷笑。 夏修野嘴角的弧度一闪而逝,眼神变得危险,他略前倾身子,看着秦氏。 “小人,是谁?”几个字轻轻地从唇齿间蹦出,秦氏却没来由地头皮发麻。 苏吟原本没有说话,听了夏修野的问话,登时甩开秦氏:“你怎可有害人之心,还做出这种让人不齿之事。” 秦氏嘶吼:“你不是也看不惯徐优青吗,你不是说她是个草包不配做未来当家主母吗!” 话音未落,苏吟一巴掌扇过来,秦氏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满口胡言!” 说完苏吟立刻查看夏修野的脸色,见夏修野不知在看哪里,似是没把秦氏的话放在心上,才松了口气。 郑娘子听明白了,又惊又怒。 “不仅不要脸,还是个毒妇!来人!”她正要发落秦氏,眼睛蓦地扫到夏修野,停了下来。 “修野,你看怎么处置。” 夏修野看了秦氏一眼,她已经像一滩烂泥瘫在地上,眼神空洞,形容痴傻。 “等三弟回来。” “不!”秦氏疯了一般大叫,起身就要扑过来,被乔青一下按住后背,跪在地上。即使如此,仍然不停地抗争,胳膊肘和手在地上磨破了,汩汩出血,她却仿佛不知道痛一般。 乔青手上用力,不解地看着夏修野:“她是不是疯了?” 夏修野不答。 苏吟却心头一寒。 乔青不明白,但是苏吟听懂了。 秦氏本意是害徐优青,但是没能得逞,事情可大可小。论迹不论心的话,惩罚也重不到哪去。她最大的问题是与人有染,势必要被赶出侯府。看秦氏状况,心里已经知道了这种下场,认命了。 秦氏最怕的,当是面对夏木原。 女人最爱的人,便是她最大的弱点。秦氏虽毒,却一样有软肋。 夏修野根本就不在乎秦氏是否与人有染,他在乎的是秦氏的本意,要害徐优青的本意。 所以,他不愿意让秦氏好过,无论是身,还是心。 “三爷已经在回府的路上,很快就到。”一仆从来报。 原本越发安生的秦氏,突然又开始挣扎。当她发现无论如何也脱不开乔青的钳制后,猛地冲向苏吟的凳子腿,被乔青及时拽住。 夏修野抬眸:“别让她死了,还不到时候。” 不是不能死,不是不该死,是不到时候死。 秦氏心灰意冷,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声音嘈杂刺耳,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喘不过气。 “夏修野!”秦氏恶狠狠地盯着夏修野,“你良心发现了?你该不会以为你在为徐优青伸张正义吧。” 乔青手上加了一成力:“住嘴!” 秦氏无所动,继续嘲讽地看着夏修野说道:“你要是疼徐优青,会连府里一个下人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她会三年无所出?” 夏修野眸光微动。 “哦,不是,还没到三年呢。到今年年底,就可以一封休书,再换娇妻了哈哈哈……” 笑完她干脆盘腿坐在地上:“你这么生气不过是怕自己戴绿帽子吧?也是,声名远扬的才子俊臣,戴上绿帽子一定不是一般地好看……” 郑娘子气得不行:“你这娼妇,今日若不教训你,让人以为我侯府没有法规!” 乔青心说这女的真是不要命了,随即有些害怕地看向夏修野。只见主子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捏着酒壶的指节泛白。 “二公子回来了!”外门小厮声音起。 ------------------------------------- 徐莹莹从睡梦中醒来,头疼得厉害。心里骂了一句,悔不当初,比泡夜店宿醉还难受。 唤了苗苗来倒水,苗苗却端了白粥和橘子来。 徐莹莹嘴里正没滋味,干脆趴在床上拿橘子来吃。 苗苗看着她没规没距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夫人,世子可还在府里呢。” 徐莹莹无所谓地道:“那又如何,我难受着呢,这样趴着舒服。” 橘子入口的瞬间,徐莹莹想起睡前嘴唇的触感,不由得脸一红。 心道,亏了。好不容易亲个帅哥,还稀里糊涂的,没能好好品品。 好像这样想,就能平复她慌乱的心跳似的。 “秦氏这次真踢到铁板了,”苗苗边给徐莹莹吹粥边汇报探听来的消息。说完苗苗自己打个哆嗦,“世子太厉害了,也太怕人了。” “很可怕吗?”徐莹莹觉得很有意思,问她。 苗苗撇撇嘴,点头:“夫人以前不也很怕吗?最近好像跟换了个人似的……”说着说着声音小了。 “不好吗?我现在这样。”徐莹莹停住往嘴里塞橘子的手。 “好!”苗苗几乎不假思索,“院里人都觉得好。” 徐莹莹见她开心样子,乐了:“那就好。”随后想到什么,又问,“世子喜欢吗?” 她像是问苗苗,其实是问自己。 夏修野要是不喜欢,这努力岂不白搭。 “世子喜欢什么样的?”徐莹莹这次是问苗苗,上次她在夏修野背上问过他这个问题,可惜没问出什么有含金量的答案。 苗苗一脸为难:“世子的心思,我哪知道。喜欢夫人这样的呗。” “那是喜欢以前的样子,还是现在的样子呢?”徐莹莹坐起身看着苗苗。 苗苗挠头:“这以前和现在不都是夫人您嘛。” “不一样。” 苗苗认真思索:“不过世子最近回府勤了很多,今天你是没看见他有多担心你,拿着酒去三院的时候我都不敢看他,总觉得身上有杀气。”说完还自己纳闷,“世子这样好相貌的人,怎么会带杀气。” 徐莹莹听完却遗憾地瘫倒在床上,郁闷道:“这么好的一出戏,没能亲眼看见。” “没亲眼看见,想亲手处罚吗?”夏修野打门外进来。 第16章 徐莹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夜色如墨,这才意识到夜深了。 夏修野从三院过来,依然是穿着朝服,头发不见一点凌乱,只有微微发红的眼睛,看上去有些疲惫。 徐莹莹目光扫过夏修野的唇,脸倏尔一红。 “秦氏,你想怎么罚?”夏修野表情依旧,声音却温和,他走到床边定住脚步。 徐莹莹看着夏修野,心想,男主还是靠谱的,怪不得徐优青爱他至此。 “秦氏是三院的人,交给夏木原去处置吧。”徐莹莹怎么想便怎么说了,丝毫没意识到应当称呼夏木原为三爷这回事。 夏修野只当她心里有气,并未在意。 “现在她已经不是三院的人了。”夏修野之所以坚持等夏木原回来,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等一封休书。 无论秦氏犯了什么错,都还是夏木原院里人,抛开这重身份之后,他才方便处置。 徐莹莹瞬间明白了夏修野的意思,她低头想了一会儿。 夏修野看着她,眼前的女子皎若秋月,脸上带着一点还未完全褪去的粉。脸上毫无愠色,沉思的样子可爱温和。 “算了,就按侯府的规矩处置吧。”徐莹莹也懒得和秦氏计较了,说到底不过就是个蠢笨的坏女人罢了,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还有什么威胁可言呢。 夏修野想跟她说,侯府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所以也没有什么规矩。不过最后他忍住了,什么也没说,他突然不想让徐莹莹沾染上任何戾气。 苗苗很识相地退了出去。 房间只剩二人。 这是徐莹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夏修野共处一室,在清醒的状况下。她有些紧张,后悔刚刚还不如一觉睡到早上。 “夫君可还有公务要处理?” 夏修野:“没有。” “夫君还要去书房看书吗?”徐莹莹问完自己也觉得理由很糟糕,这么晚还把人往外推,显得特别没良心。 “不去。” 夏修野一字一句道。 秦氏的质问还在耳畔,夏修野只是有些困惑,家和国之间的取舍是如此显而易见,又怎会需要过多思考呢。 “云大人今日问起你。”夏修野看着徐莹莹。 “为了女官的事情吧,”徐莹莹看向远处,“我不会骑马,也不会射箭,不会做文章,也不懂做官。”她仔细想了想,对做女官没有兴趣。她现在更想去看看火锅店的生意,打算用第一笔收益找个钱庄做个理财什么的。 “好,”夏修野没有多说什么,“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你今日劳累,我便去客房休息了。” 徐莹莹点头,夏修野看上去对她做不做女官没有什么想法。 不过夏修野是惜才的,不然原著中也不会把薛沛儿收作书童。 等会儿,薛沛儿,薛沛儿在客房。 “等等,你别走!”徐莹莹叫住要出门的夏修野。 夏修野转头:? 徐莹莹:“我,我害怕。”她硬着头皮说完这句就不再敢看夏修野,手紧紧攥着被角。 夏修野见她害羞至此,好容易才说出这样的话,心有不忍,还是回到床边。 徐莹莹却一骨碌转身睡下了,不再搭理夏修野。心里盘算着如果他对自己动手动脚,她要怎么办。 转身一个猛弓腿,应该就能攻击到夏修野的要害吧? 徐莹莹不确定。 于是转过来面对夏修野,悄悄用眼睛打量双方的身高差距,找着最适合出击的角度和睡姿。 一转过来,看到夏修野的侧脸轮廓,360度无死角,徐莹莹心里小小地惊呼一声。 若是跟夏修野谈恋爱,是不是就是跟纸片人谈恋爱了? 这纸片人可真真实啊。 徐莹莹心思愈发跑偏还浑然不觉。 似是感受到目光,夏修野转过脸,看到的就是一双抹黑的眼睛,痴痴地看着他。 他想到刚才徐莹莹的情况,有些躁动。但是能从徐莹莹眼神中看到疲惫,还是忍下了心思。 他伸手覆上徐莹莹的眼睛:“睡觉。” 徐莹莹像是被抓包一般,脸瞬间发热,最后只乖乖巧巧地“嗯”了一声。 ------------------------------------- 第二日徐莹莹是被苗苗吵醒的。 一大早,苗苗冲进房内大喊:“夫人!夫人!主母请。” 徐莹莹皱着眉头从梦中醒来,旁边的位置人已去。她难得睡这么好,才忍了起床气。 “什么事这么惊慌?” “夫人,好事儿,去了你就知道了。”在苗苗的神秘和兴奋的催促中,徐莹莹洗漱穿戴好,被半推着出了家门。 一进前院,她又是最后一个到的。 徐莹莹心里略不好意思,古代人都不睡懒觉的吗。 郑娘子等人见徐莹莹到了,抬头看她。 在众人的印象中,徐莹莹原本是个受气包,整日精神颓靡,甚至走路都一副不敢看人的样子,对待下人却颐指气使,百般挑剔。可以说,除了脸,几乎一无所长。 当初也是因为夏渊跟徐家有交情,才成就了她与夏修野这段姻缘。 没想到今年反而大有长进,不仅说话利落,办事也让人刮目相看起来。 此时她走过来,脚步轻盈,裙裾飞扬,微微翘起的下巴抖擞这精气神,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步步生莲,端庄大方。 郑娘子心生满意,放松地坐在座椅上。 徐莹莹给三位母亲见了礼,便退到一旁坐下。 郑娘子:“今日召大家来呢,是为了一年一度的中秋家宴。” 侯府人丁并不兴旺,三位娘子也就各一个儿子,孙子只有苏吟有一个五六岁的男娃。夏渊便特别重似每年的中秋家宴。再加上夏渊多年不过寿辰,郑娘子便把每年的家宴操办的尤其大。 往年的家宴都是由苏吟主办,郑娘子把关的。 苏吟笑意盈盈地看着郑娘子,表情势在必得,仿佛已经准备好随时接受郑娘子的安排了。 郑娘子手上拿着库房的钥匙,旁边放着一年的账册。拿到钥匙,侯府的所有物资随时调派,账册任意清算,新一年的预算也由负责人来出,各府月银之外的开销也由负责人审批。 权力之大,侯府上下人心知肚明。至于其中便利与油水便不得而知了。 郑娘子却看向徐莹莹:“优青,今年由你来策划中秋家宴。” 一语毕,众人面色皆异。 其中二娘子反应最大,若说苏吟脸色几变后,堪堪镇定下来的话,二娘子便是脸色难看到兜不住。 二娘子和三娘子一向存在感很低,但是两人又有不同。三娘子入侯府晚,年级又轻一些,知道自己的身份,对郑娘子一向言听计从,除了有些小家子气,并没有其他麻烦事儿。 二娘子就不一样了,她是夏渊第一个妾室,初进侯府,与郑娘子好生相斗了几年,后来夏修野渐渐长大,郑娘子也是个有手段的,她出头日艰难,年级又渐长,才安生许多。但是心里从来是不服的,从不认为自己不如郑娘子,夏星驰不如夏修野,更觉得儿媳苏吟比起徐优青来十倍好有余。 以前郑娘子弃徐优青不用,反而让苏吟持家,二娘子只觉得郑娘子总算办了一件明眼事。谁知今天竟然来这么一出,便有些沉不住气了。 “优青主持家宴?怕是不行吧,怕是她连账册也不会看吧。” 郑娘子心里也是打鼓的,只是她想起来昨日夏修野的叮嘱,觉得徐优青确实是因为在侯府地位不够稳固才招来秦氏祸事。 即使不是为了徐优青,也要为了夏修野的后方考虑。也该稳一稳徐优青世子夫人的身份了,更别说最近徐优青焕然一新,很是得郑娘子的心。 徐莹莹最开始一听要操持侯府家宴,一个头两个大,心中自是不愿意的。 听到二娘子的一番话,又瞥了一眼苏吟的神色,她反而感兴趣起来。 苏吟向来只做笑面虎,其实面白心黑,坏主意出尽,却从不沾手,事了拂衣去,片叶不沾身。想到昨日那让人头晕的酒,秦氏的狼狈羞耻样,徐莹莹咽不下心里的气。 徐莹莹轻声细语道:“优青是上过几年学,认得几个字的,家父也曾经教过优青账册,儿媳愿意为母亲分忧。” 苏吟身形微微一颤,嘴角抽搐几下,没有说话。 她本以为徐莹莹是不会接这种活的,最初的时候郑娘子也有要徐莹莹学着操持家的意思,每每徐莹莹都往后缩,久而久之,郑娘子觉得烂泥巴扶不上墙,就不再用她。 今日她能镇定,全是赌徐莹莹不会答应,没想到徐莹莹不仅答应,还说自己识字会看账本。 苏吟一边维持着如常的面色,一边努力控制着心情。 近日夏星驰回府次数越来愈少,据秋月查,还去过烟柳巷,只是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正是她心烦意乱的时候,徐莹莹又来给她添堵。 命真硬,克走了秦氏不算,现在又来夺她的权力。 “哦?可当真?以前从未听你说过。”郑娘子面露喜色。 徐莹莹微微颔首,对郑娘子道:“以前是优青不懂事,生怕做不好给母亲丢脸。现在想明白了,哪有人不做就会的,儿媳早晚要担起担子,为母亲分忧的。” 她说完又看向苏吟:“而且有苏妹妹,我想如果我有不会的地方,她一定不吝赐教的。” 苏吟的眼神越发冰冷,袖中的手指攥的发白,只见掐着手心的肉。 微微笑着对徐莹莹说:“那是自然。” -------------------- 作者有话要说: 徐莹莹:我可以一弓步让人断子绝孙。 夏修野:你舍不得。 第17章 徐莹莹回府没多久,秋月便带着二院的人送账本来了。 满满两大箱,往正堂一放,看得徐莹莹眼角直抽抽。 “账册都在这了,这侯府的账面看着简单,里面门道多着呢。世子夫人您好好看。” 徐莹莹仍旧撑着面色,送走了阴阳怪气的秋月,懒得跟一个小丫鬟计较。 人一走,徐莹莹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翻账本,很显然,账本是被苏吟“特殊照顾”过的,摆放顺序毫无章法,别说梳理账本内容了,光是这些账册的先后顺序都得费好一番功夫。 正发愁着,门外进来一个粉色的人影。 “谢世子夫人救命之恩。”薛沛儿打门外进来,跪在地上给徐莹莹行礼。 前几日薛沛儿还奄奄一息,今日瞧着,面色已经好了很多。还是长身体的女娃,好好养养,恢复的也快。 薛沛儿圆脸小嘴,一双偏圆的眼睛水灵灵的,单纯中透着灵巧,让人看了便心生欢喜。 “快起来吧,以后你就是世子院的人了,跟着我。” 徐莹莹看着薛沛儿茫然无措的样子,心中叹然。小说的女主原是过了几年苦日子,无论是在徐优青跟前,还是之前跟着苏吟。左右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罢了,以后若与夏修野真有什么情况,她再见招拆招也不迟。 便下定决心要留着薛沛儿。 而且身边只有苗苗一人,多少还是有些人手不够。苗苗泼辣直率,薛沛儿机敏聪慧,两人正好互补。 薛沛儿起来后,便站到一边。 徐莹莹继续盯着两箱账册叹气。 “不如我帮夫人理一理?”薛沛儿一眼就看出了徐莹莹的心思。 “你会?”徐莹莹大喜过望。 “不算精通,但是大致梳理个粗细出来还是没问题的。”薛沛儿一眼就看出账册的顺序有问题。 “太好了太好了。”徐莹莹忍不住拍手果真是善有善报,女主就是聪慧,自带buff。 苗苗一听也甚是开心:“我给你打下手。” 三人说干就干,但是把账册完全归类排序完毕也已经日薄西山了。 苗苗带薛沛儿去世子院下人房间安置,徐莹莹自行小憩。 她掏出怀中秋月的当契,看了又看,也没想好怎么用最有效。 苏吟这个人,蔫儿坏蔫儿坏的,又善于伪装。不能不痛不痒地打击,若是反击,势必要一击命中。 想到这,她把契约又收起来。现在揭发她意义不大,秦氏已经被赶出府了,首饰只是导火索,现在意义不大。 她伸了个懒腰向外看去,歇歇眼睛。 初秋的天气甚是清爽,今日又是一个大晴天。落日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明明暗暗的云朵绘成一副天然的美妙画卷。 徐莹莹起身往院外走去,侯府花园的景色想来更美。 郑娘子出身簪缨世家,素来是个有闲情雅致的。花园被打理得非常漂亮,尤其是各色菊花,正傲然挺立。 徐莹莹行走其间,不时蹲下来观赏。 白的素雅,紫的高贵,黄的灿烂,绿的娇嫩……她心情好极了,生活平静安和。 这抹悦动的身影,却被一双晦暗的眼睛收入眼底。 夏木原正坐在后院二楼的阁楼中喝酒,他近来过得不甚如意。先是秦氏出了这么一档子丑事,一压再压。可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还是传起了流言,让他好生没面子。 再就是夏修野,明明是自己大哥,在朝中却从来不向着自己。 太子虽为太子,却是个心慈手软的书生模样,身子又弱,常年病怏怏的,看着就活不长。三皇子足智多谋,礼贤下士,出手又阔绰,深得朝臣之心,夏修野却不懂得审时度势,偏要向着太子。 今天竟然公然在朝堂上反驳自己,坚持称太子的救灾办法比三皇子更高一筹。偏偏他又说不过夏修野,让他在三皇子和朝臣面前好生没脸。 夏木原越想越气,夏修野让他在前朝没脸,徐莹莹让他在后院没脸,这俩人简直是他的克星。 徐莹莹跳跃的身影在夏木原眼皮子底下越发刺眼起来,夏木原觉得她一身素白的纤弱模样,看上去很好欺负,也很容易捏死。 夏木原喝完手上的酒,酒已半酣,胆子也越发大了。 他奈何不了夏修野,还奈何不了徐莹莹吗。 他摇摇晃晃着起身,往花园走去。 徐莹莹低着头,盘算着怎么掐这些菊花才看上去不明显。 这么美的花,她实在不忍心全部让它们“零落成泥碾作尘”[1],还是“花开堪折直须折”[2]吧。 她开开心心地摘了各色中最娇艳的花,顺手扯下一根藤曼,缠了花梗,做成花束。 她把花束高高举起,以红霞漫天做背景,美不胜收。她开心地放不下唇角来,丝毫不知道有一个脚步虚浮的人形向自己靠近。 “卡吧”一声轻响,徐莹莹吓了一跳。 “什么人?”她立刻转过身,随后就看见离自己只有半米远的夏木原。 她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 “三爷。”徐莹莹行了礼就要走,根本不想跟夏木原有任何的交集。 侯府三个公子三样,虽然都长得一表人才,但性格差异奇大。 夏修野正派冷淡,腹黑疏离;夏星驰温和雅致,虚假伪善;夏木原贪图享乐,风流成性。 夏星驰危险,夏木原她瞧不上。 “站住。”夏木原拦住她的去路,“怎么,见到我就要走?” 徐莹莹看着他一副似笑非笑的顽劣样子,内心一阵反感。 “你熏着我了。”见来者不善,徐莹莹直言不讳。 大概从来没人这样跟夏木原说过话,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怒道:“你可知我是侯府三公子。” 徐莹莹笑了:“你可知我是你嫂子?” “呸。”夏木原唾了一声,“这个世界上的女人只分能上的和不能上的,嫂子是什么东西?” 徐莹莹垂眸认真思考了一下:“大概就是跟你母亲一样被赋予称呼的东西吧。” “你找死!”夏木原没想到徐莹莹竟然这般伶牙俐齿,两年来都小看她了。 说着便要上前一步抓徐莹莹,徐莹莹一侧身,他喝的有点多,扑了个空。 徐莹莹嫌弃地冷嗤,一个色鬼,什么东西,也配打她的主意。 夏木原仿佛被激怒了,红了眼睛又来抓她。徐莹莹边躲边挡,手上缠好的菊花被夏木原一扯,散落一地。 徐莹莹胳膊也被抓了一道红痕。 她本不想与夏木原多纠缠,毕竟对方是侯府三公子,不想给自己多找麻烦,但是现在她有些恼了。 她顺手又扯下一根攀在花园墙上的藤条,粗壮的枝干带着韧性。 “哼,”夏木原冷笑一声,“你敢打我?”他嘲讽地看着这个身高身形都跟自己不成正比的女人,竟然敢对他怒目而视。 有意思。 要是把她捏死在身下,应该别有滋味。 “既然大哥不需要享用女人,你跟谁都是一样的,最多不过是也给你一纸休书扔出侯府……” “啪”一声,夏木原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抽了一下。 藤条在空中甩起来带着一阵耳风,被藤条袭击的菊花枝开叶散,在空中簌簌飘落。 夏木原酒瞬间醒了一半,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胳膊,锦袍袖子泛起毛边,足见徐莹莹刚刚用力之大。 “你敢打我!” “啪”又是一鞭子,正正抽在夏木原脸上。 “不知敬嫂,该打。”徐莹莹举起藤条再抽,夏木原闪身躲过。 “醉酒好色,该打!”徐莹莹再抡藤条,这次夏木原躲闪不及,被抽了背。 “心术不正,该打!”徐莹莹作势要抽,夏木原抽身躲闪。 徐莹莹却转身穿过花丛往花园外方向跑。 她心知,这会儿夏木原是被打的有点懵,一旦他反应过来,自己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见人跑了夏木原反应过来,岂能白白挨这几鞭子。他立刻去追,身上的疼痛帮她醒了酒,他手长脚长,三两步就追上了徐莹莹,拦住花园出口,一把拽住徐莹莹手上的藤条。 “跑啊。”夏木原愤怒的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眼神阴毒。 徐莹莹心想完蛋,小说里夏木原可是个混球,没有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做不出来,而且十分没节操无下限,要是落到他手里,就不用活了。 可偏偏花园挨着三院,全是夏木原的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徐莹莹暗暗叫苦,难道这就是炮灰女配的命运吗,不容许她逆天改命,否则就给她换一个悲惨结局。 如果现在有一个人能来救救她该多好,徐莹莹看着夏木原发红的双眼,越发害怕起来。 夏木原得意地笑着:“能伤我的人,要不然没生出来,要不然已经死了。不自量力。”他看着有些慌张的徐莹莹,甚是满意。 突然,眼前的女人由瑟瑟发抖的害怕,突然转喜,眉眼都亮起来,笑着喊道:“夫君!” 夏修野回来了?! 夏木原蓦地转身,手上力道松了。 徐莹莹立刻松开藤条逃跑。 “敢骗我。”夏木原眼疾手快拎住徐莹莹后衣领子,强行把她拽过来,自己身子堵着花园出口,“你死定了。” 徐莹莹挣扎不开,突然眼睛又是一亮,大声喊道:“夫君救我!” “还想骗我!”夏木原头都没回,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冷得让人发抖的声音。 “放手。” -------------------- 作者有话要说: [1]《卜算子·咏梅》陆游 [2]《金缕衣》杜秋娘 徐莹莹:胃口很好什么都吃,就是不能吃亏。 第18章 徐莹莹看着救星似的夏修野。 她觉得夏修野再没有比现在更像男主角的时候了,救人于危难之间,虽然他救的是女配。 夏木原仿佛挨了当头一棒,登时僵在原地,手也蓦地松了。 徐莹莹立刻像脱了束缚的兔子,向夏修野飞奔而去,三两步躲在他身侧。 夏修野肩宽个高,徐莹莹站在后面十分有安全感。 “大,大哥。”夏木原冒着冷汗,手足无措地看着夏修野。一时间酒也醒了,眼也不红了,色胆消了,口齿也不利索了。 夏修野没有看夏木原,而是眼睛追随着向他跑来的兔子似的女子,明明刚刚那样惊险,向他跑来时却是满眼含笑的。倔强与害怕,都在看到他的瞬间消解为灿烂的笑容。仿佛天寒地冻的冬日,暖阳照在屋顶的雪峰上,飞快地消融着。 女子的手小小的,热热的,抓住了他的袖摆,皮肤的触感一扫而过,此刻她扬着小脸,下巴对着夏木原,仿佛在挑衅,满眼都是不屑,嫩白的小脸儿带着骄傲的灵动。 夏修野把人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确认她有没有受伤。直到看见徐莹莹胳膊上一道红色的抓痕,瞬间冷了神色。 他转向夏木原,一言不发,只神色晦暗居高临下地看着夏木原。 夏木原嘴巴张了几张,终是没说出话,脸憋得通红。过一会儿垂下头,打气似的握握拳头,抬头对夏修野道:“大哥,前几天的事你也知道,我咽不下这口气。” 夏修野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冷冷地看着夏木原。 “我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夏木原接着说,“吓吓她。” 夏修野平静地说:“前几天的事?秦氏下药害人的事?” 夏木原不敢反驳,毕竟是秦氏做错事在先,他迁怒于徐莹莹,原本就不对。 “给谁一个教训?”夏修野又问。 夏木原拿眼睛瞟了徐莹莹一眼,见她表情平静,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更加窝火。 “我没伤到她,反倒是我自己……”他边说边抚上胳膊,心里骂徐莹莹一个小姑娘家,打人真他娘的狠。 夏木原的衣服甚至有破损,绽开的丝线十分显眼,他看着心有余悸。若非多穿了两层,怕是自己要皮开肉绽了。 夏修野却没看见似的,只轻轻捏住徐莹莹的胳膊,抬起来看了看,一道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的红痕,再不赶紧看就愈合了的伤口。 “她受伤了。” 夏木原:…… 徐莹莹只感受到夏修野温厚的手,正环着她的小臂。夏修野看着她伤口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易碎的瓷器,连眼神都是温柔,怕锐利的目光伤着她皮肤似的。 夏修野轻轻把她的手放下,看了夏木原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右手轻轻转动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夏木原却突然像受了什么惊吓似的,立刻跪在地上。 “大哥恕罪,三弟知错了。”说着还捡起了地上徐莹莹的藤条,双手举过眉心,“请大哥惩罚。” 夏修野接过藤条,交到徐莹莹手上。 徐莹莹:? 夏修野投来一个放心,想做什么都可以的眼神。 徐莹莹在手里掂量掂量藤条,夏木原没敢抬头,却能看见垂下来的藤条末端忽上忽下,随时都能落下来的样子。 “不打了,”徐莹莹把藤条一扔,“累。” 夏木原听了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恼起来。 徐优青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不是狗仗人势。夏修野也是,明明平日里根本不管她死活,现在却在这逞什么英雄替她出头。 这就是男人的面子吧,即使是糟糠之妻,也是自己的东西,别人不能碰。 “不过不能就这么算了,”徐莹莹想到夏木原的居心,就一阵恶寒,“这种脏东西,非得长长教训不可。” 夏木原脸几乎绷不住了,这个可恶的女人,竟然敢骂他脏东西,她又是什么东西?但是碍于夏修野,他没有说话。想来夏修野今天已经给足她面子了,做得戏也做够了,夏木原心里十拿九稳,今天这事该要翻篇了。 “好。”夏修野看着徐莹莹,轻飘飘地点头答应了。 夏木原:?! 夏修野:“那你便去禁室反省一天吧。” 夏木原猛地抬头,脸煞白:“禁室?一天?” 夏修野以沉默代替回答。 “大哥,我不要去禁室,你知道里面有多可怕。”夏木原眼里带着哀求,他年纪比夏修野小几岁,这时更显得对大哥毕恭毕敬。 徐莹莹越发好奇禁室是个什么地方,她在原著小说里看到了一些描述,但是还是难以想象里面的情况。不过她可不打算体验。 “我不能去禁室,明天我还要上朝呢,皇上可不允许臣子无故不朝。”夏原木终于找到一条看上去过得去的理由。 夏修野理理袖子:“你身体不适,申请休沐一天,陛下会理解的。” “大哥……”夏木原声音发颤。 一阵风吹过来,徐莹莹身形微微晃动,秋天的晚风比想象中凉了许多。 夏修野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吹了声口哨,乔青应声而来,轻功轻飘飘落在夏修野面前。 “带三爷去禁室自省。” “是。”乔青什么都不问,立刻执行。 夏木原还在挣扎,大喊着:“我不去,大哥,大哥饶了我!”见喊夏修野无用,随即改口,“大嫂,是我喝多了,猪油蒙了心,是我错了,大嫂饶了我。” 徐莹莹理也不理他,脸转向一边。 乔青面不改色,仿佛有无穷的力气,脱着夏木原就走远了。 夏木原最后挣扎无望,对夏修野大吼说:“你就是个变态,自己越害怕越拿来折磨别人,有本事你也去禁室呆一天看看,不要做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我知道你的死穴!” “妈的,三院都他妈疯了!”乔青骂了一声,夏木原一声尖叫,老实很多,大概是被乔青给了一下。 徐莹莹看着夏木原消失的方向,仔细思索着他最后几句话。 夏修野害怕是什么意思,夏修野害怕禁室吗。 也对,毕竟禁室幽闭黑暗。 她看一眼夏修野的脸,发现他脸色未变,但是眸中的神色十分凝重。若非徐莹莹对夏修野这个角色十分了解,怕是也看不出来。 他好像总是这么平静如水,好像什么事情都不值得他说一句急切的话,做一个紧张的表情。 胸有惊雷而面若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上将军对于夏修野来说,池太浅。 夏修野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转头看了她一眼,神色也变得温和。 随即,他往花坛走了几步,目光扫视菊花一圈,缓缓附身,掐了几朵开得最盛的,挽成花束,又走过来,伸手递给徐莹莹。 徐莹莹一时有点懵,愣愣地接了过来。 她看着这束花,夏修野折的是她刚刚想折却没折的最好的几朵,因为她怕郑娘子生气。 现在好了,夏修野折的可怪不得她,而这些花又都归她了。 徐莹莹瞬间开心起来,拉着夏修野的手就往回走,急着要把花插起来。 她一着急就什么都不顾了,丝毫没有注意到夏修野有一瞬间的愣怔,也没注意到自己牵着的手犹豫一会儿,回牵住了她。 夏修野一回去就被徐莹莹拉着摆弄插花,徐莹莹兴高采烈地摆弄着花瓶。 世子院正岁月静好,三娘子闻风急切地赶来。 “世子,木原犯了什么大错,要被关禁闭啊。”她尚显年轻的脸上带着泪痕。 徐莹莹见她这副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在溺爱孩子的母亲眼里,哪怕孩子杀人放火,她也能说出来“他还是个孩子啊”这种话。 于是徐莹莹抱着花瓶没说话。 夏修野声音依旧冷静,但是比面对夏木原要温和许多:“三娘不要担忧,明天这个时候三弟就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徐莹莹点头,身体肯定完好无损,心灵是不是就不好说了。 “木原身体这么虚弱,又挨了鞭子,他吃不消的呀,快把他放出来吧,好不好?”三娘子的声音尖细起来,边说还边扫过徐莹莹眼刀。 夏修野不为所动,无论三娘子怎么劝,依然坚持原则,最后三娘子只得悻悻地走了。 三娘子回到三院,心情早已经炸开锅。 夏木原从小体弱,三娘子对他向来娇惯。甚至想着,只要夏木原能健康平顺到老,什么建功立业统统都不需要,只要她儿子开心。 所以夏木原平日行事荒唐些,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他闯了祸,她也会帮忙担着。久而久之,连夏渊都明白了她的心思,从来不对夏木原过分苛责,更别说侯府里其他人了。郑娘子从不过问夏木原的事情,侯府下人见了这个混世大魔王便绕着走。 哪想到,今天她的宝贝心肝儿,先是被徐优青这个不知事的女人抽了一顿,又被夏修野那个阎王给关到禁室里。 她的儿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更别说三房还没有开枝散叶,万一给夏木原弄出个好歹的,她就要所有人付出代价。 三娘子越想心里越堵。 这么多年,她都顺着郑娘子的意,在侯府伏低做小,从来不争宠不争权,她的儿子也做着朝里不起眼的小官,她从无怨言。 但是现在,连这种安生日子也不让她们娘俩过。 此时她恨毒了徐优青和夏修野,连带着郑娘子也一并怨恨起来。 求人不如求己,伤她母子半分,她要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夏修野:打我媳妇主意真是不要命了。 第19章 夏修野不常常在家,让徐莹莹觉得特别快乐。 山中无老虎,她又是富婆。 楚岑每隔几天便会托人送来账簿,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流水和盈利,徐莹莹仿佛看见自己的小金库在猛增。 照这么下去,只要楚岑还活着,她早晚能实现财务自由。 徐莹莹不由得佩服自己的眼光,一下子就找到这么个好的合作伙伴。 她一早起床,正看着账本洋洋得意,觉得天朗气清。 薛沛儿和苗苗打门外进来,两个人兴致都不甚高涨。 “怎么了?”徐莹莹放下账本问道。 薛沛儿有些难为情地说:“昨日我们弄了大半宿,,才将将把账本捋顺。若是条分缕析地弄清楚,怕是沛儿没有这个能力。”说完愧疚地低下头。 徐莹莹安抚道:“没事,这么麻烦的东西,不会看也正常。”薛沛儿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女孩儿,让她来梳理侯府这么一大家子的账,真是难为她了。 薛沛儿依然有些不好意思,谢了谢徐莹莹。 徐莹莹食指轻叩桌面,思索着,突然眼睛一亮:“走,逛街去。” 苗苗张大嘴:“夫人,家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准备呢。”苗苗觉着自己主子着实心太大了些。 拗不过徐莹莹,二人只得跟着她出了门。 中秋节快到了,街上节日氛围浓厚,好不热闹。 三人便走着看着,说着笑着。 薛沛儿很高兴,自从父母去世,她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看着徐莹莹笑得灿烂的脸,她觉着喜欢死眼前这个姐姐了。 徐莹莹正转过脸看她,是神神秘秘地说:“京都出现了一种新吃食,你可听说?” 薛沛儿立刻道:“是不是火锅?” 徐莹莹心想,火锅名气这么大了?连深居侯府的薛沛儿都知道。 苗苗也很是惊讶:“你怎么知道?” 薛沛儿小声道:“秋月姐姐常出来,听她跟苏夫人说的,我觉得新奇,就记住了。” 徐莹莹心里清楚,秋月出来可不是看新鲜的,而是帮苏吟办事,最近自然是盯住夏星驰。薛沛儿单纯得什么都不知道,却已经被苏吟当作吃醋对象明里暗里罚了好几回了。 不由地有些心疼,于是问道:“你想不想尝尝火锅什么滋味?” 薛沛儿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下去:“太费银子了,不用。”苏吟是管家的,薛沛儿都常听苏吟说银钱不够使。虽然入侯府不久,她也听说世子夫人在侯府光景并不好,银钱估计更紧缺。 徐莹莹自然知道小姑娘的顾虑,心下思忖,女主果然心善。 “走,吃火锅去!”徐莹莹冲她眨眨眼。 “好欸!”苗苗也兴高采烈。 薛沛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想着徐莹莹可能是个不会过的,她等会要少吃一点,给薛沛儿省钱。 不一会儿便到了楚楼饭庄,这次门前没有上次人满为患的景象,门口的长龙也不见踪影。 徐莹莹心觉奇怪。 从流水来看,生意该是越来越好了,怎么会人越来越少了。 正想着,上次那个胖小二老远就看见她:“徐老板!” 薛沛儿瞪大眼睛:“徐老板?”她转头看看徐莹莹,迅速把眼前情况梳理一遍,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胖小二赶紧出来把徐莹莹迎进门。 进去一看,正厅足足比先前大了一倍。敢情楚岑把后厨拆了一大间与正厅打通了。 而且二十桌客人,满满当当,掌柜柜台上放着好几张客户名单。 徐莹莹随手拿起来,正好楚岑走过来。 “这是?”徐莹莹好奇问道。 楚岑:“这是下一个钟头吃饭的客人名单。” 徐莹莹懂了,分时分批就餐,提前预约,省去了排队等候的时间。 徐莹莹赞道:“高,实在是做生意的好料子!” 楚岑摇着折扇不以为然道:“何止做生意。” 徐莹莹看着他自得的样子,笑了。 “没有座位了……”徐莹莹扫视一圈,略带遗憾地说,她目光轻轻扫过苗苗和薛沛儿。 苗苗眼中有些失落,她想念火锅好几天了,这几天吃菜辣椒都比以前放的多。 薛沛儿咽了咽口水,空气中都是火锅的香味,她好奇地四处张望。 楚岑的目光在这个新来的小丫头身上打量了一个来回,看向徐莹莹说:“若是别人来,自然没有位置,若是徐姑娘呢……”他卖个关子。 徐莹莹眼睛亮道:“怎样,是不是还有?楚老板有后手。” 楚岑被她逗笑了。 徐莹莹身穿天青色窄裉裙,头发用一根玉钗简单地挽起来,明明是雅素的端庄打扮,看上去又贵态逼人,却总是不经意间露出这样小女儿的神情,让人看得心头一软。 徐莹莹额头上有几根头发散落,楚岑下意识就要伸手帮她撩开。 徐莹莹却一把抓住楚岑伸过来的手。 “快说,在哪。”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楚岑手被抓住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收手,摇着折扇:“说点好听的。” 徐莹莹轻哼一声:“虽然我也是这家店的老板,但是楚大老板绝对不仅风流倜傥,还格局远大,智慧过人,小女子佩服佩服。”说着她拱了拱手。 楚岑看她一副讨巧的样子笑得乐不可支。 胖小二、薛沛儿和苗苗也在一旁捂嘴轻笑。惹得火锅店客人不住地往这边看,一眼便捕捉到被簇拥着的女子。 她终于耐心耗尽,一把抢了楚岑的扇子。 “赶紧带我去!” 楚岑便说着笑着,引着三人往后院去了。 出了前厅大门,便是一道迂回的廊道,修的甚是严整。一路穿行,竹子铺满所过之处的空地,然后是一排雅间。 徐莹莹心里暗叹,哇塞,包间。甚得她意。 楚岑把三人安排在最东边的雅间。 “这间房最大,窗开得也好,可以边吃边赏竹。” “雅致!”徐莹莹又赞道。她有时候觉得楚岑实在不像生意人,反倒像是高门大户出来的贵公子。身边的小二什么的对风雅的他也太毕恭毕敬了些。 楚岑以扇遮住几声轻笑,便安排小二给她们几位上菜。 “哇,太好吃了。”薛沛儿吃得很是规矩,但是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来这饭没让她失望。 苗苗立刻像遇到知音似的:“是吧是吧,我第一次吃也是这样!” 徐莹莹笑,心道,火锅,yyds! 楚岑坐在徐莹莹对面,饶有兴致地看她大快朵颐,笑而不语。 徐莹莹吃了一大块羊肉卷,突然想到今日出门要办正事。 “对了,还得请楚老板帮个忙。”羊肉有点烫,她含混不清地说道。 楚岑略有嫌弃似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吃饭吃成这样。食不言且不说,你能不能等嚼完再说话。” 徐莹莹看过楚岑吃饭,确实那叫一个规矩典雅,一个男人愣是能靠吃饭让一个女人自惭形秽。 但是徐莹莹不是一般女人,她理直气壮地对楚岑说道:“火锅就是得这么吃才香。” 楚岑笑着摇摇头,懒得跟她争辩。 “帮个忙。”徐莹莹笑得一脸谄媚。 “不帮。”楚岑皱皱鼻子转过脸,“咱俩是生意合作关系,我可不是你的办事小厮。” “哎呀,楚大帅哥,”徐莹莹把头探到楚岑转过去的脸面前,“合作伙伴有难,可能见死不救?” “能。”楚岑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 徐莹莹狡黠一笑:“铜锅涮的方子可还没拿到呢!” 楚岑挑眉:“威胁我?” 徐莹莹立刻求饶:“不敢不敢,对楚老板来说简直是不值一提的小忙,却关乎我的身家性命呢。” 说完她还装可怜:“球球辣!” 楚岑状似无奈:“说来听听。” 徐莹莹便把需要一个梳理账本的先生一事说了说。 “行,派个人跟你回去就解决了。”楚岑满不在乎地说。 “不用不用,明日午时,闹街茶楼,我的人会带着账本在那等着。”徐莹莹指了一下薛沛儿。 楚岑没有多说什么,只喝了一口茶,淡淡说:“行,别忘了铜锅涮秘方。” 徐莹莹快乐了:“有钱同赚!毫无问题。” 楚岑又乐了。 就这样酒足饭饱,又解决了账册难题,三个人心满意足地作别楚岑,离开楚楼饭庄、 三人走后,瘦小厮直起了总是弯着的腰,看上去竟然有些高挑。 “爷,这永宁侯府的世子夫人,为何要走这商贾之道?” 楚岑眼神仍看着徐莹莹离开的方向,沉声道:“小女子又有什么心思,不过是求财。” “不知道世子知不知道这事。” “不知道。”楚岑笃定地说,“夏修野忙着辅佐大哥治国理政,还要防着栽在三哥手里。怕是没时间分出来管一个女人如何。” “主子,太子爷与三皇子还不知道您回京了,眼瞧着咱的饭庄名气越来越大,您怕是不能再抛头露面了。” 楚岑沉吟半晌。 “谁能想到一个不受宠妃子的弃子,在这闹市之中呢。” 像是感叹,像是自问,更像是自言自语。楚岑垂下眼眸,周身冷冷的气场将他与身边所有热闹隔开。 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哀伤的贵公子。 “找人盯着她,夏星驰跟夏木原在前朝太废物,子府可以多打开一个缺口。”楚岑对瘦小二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楚岑:爷的身份你意想不到。 徐莹莹:老娘的你也猜不到。 第20章 侯府家宴有许多细碎的东西要准备,但是最重要的还是食材准备。 徐莹莹一早给往年操持家宴的管事们都叫到一起开了会,她头一次做这些事,还是依照惯例,先做好,再谈创新。 散会的时候,总管事王婆子留了一会儿,说有话对徐莹莹说。 徐莹莹口干舌燥,端起茶盏润嗓,抬眼看王婆子。 女人生的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看着十分悍猛,嘴角处有一颗黑痣,上面一根毛挺长。 “夫人,”王婆子笑呵呵地对徐莹莹说,“往年食材采买都是老奴一手操办的,十来年从来没换过人手,老奴对卖菜的商家了如指掌,谁家肉腥什么味儿我都知道。” 说着她抬眼打量着徐莹莹的脸色,见她没搭话,继续往下说。 “您看看今年这采买,分给苗丫头,老奴有点不放心呐。” 徐莹莹:“若是不放心,王管事大可以跟着苗苗去。正好世子院缺运输的人,王管事想来也能出上一份力。” 王婆子登时脸色铁青,这是把她当粗人使呢,让她去当运输小厮出苦力。 王婆子冷哼一声:“不了,就看苗丫头大本领吧。”说完便扭着肥臀,一颠儿一颠儿地走了。 人刚进院子,苗苗对着背影“呸”了一声。 “前一段没少往二院送礼,这两天也没少给咱使绊子。连账册的馊主意都是她出的,竟然还腆着脸到夫人这里揽采买的活。” “现在才知道认主人,晚了!”苗苗掐着小腰,一股脑骂着。 徐莹莹看着她的样子发笑:“你这是跟谁学的,一套一套的。” 苗苗小声嘟囔:“还不是跟您学的。” 徐莹莹:? 苗苗吐吐舌,给徐莹莹添水。 “她这是给二院送礼送太多,想挣回去。”徐莹莹了然道。 采买想来是侯府油水最大的职务,听上去是个苦力活,里面的门道大着呢。 薛沛儿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了一早上,这会儿有些担心道:“王管事这回出了这么大血,估计不会善罢甘休。” 徐莹莹点点头,通过秦氏,她就知道,深宫大院不是她想就能独善其身的。 这时,进来一个小厮送上一张帖子,是云清送来的。 既不是拜帖,也不是信。只是一张女官科考通知,参考报名截止日期被朱批圈了起来。 离截止日还剩四天。 徐莹莹只看了一遍,便把帖子收了起来。 还是等报考结束,尘埃落定,云清也了解了她无意女官的心,她再登门致歉吧。 苗苗用手轻轻碰了碰正在发呆的徐莹莹,徐莹莹抬头。 春雨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外,对她说:“世子夫人,主母请您前往主院对账。” 苗苗和薛沛儿顿时紧张地看向徐莹莹,昨日将账本送给楚岑派来的账房先鬙,到现在还没拿回来呢。 徐莹莹心里也是一惊,瞬间明白了八成是苏吟的手笔。硬着头皮跟春雨走了,苗苗跟上。 前院人不多,只有郑娘子、苏吟和几个侍女。 一见徐莹莹过来,苏吟便笑容满面地上来迎接。 “母亲操心家宴,要姐姐今天来对对账本才好呢。” 徐莹莹表情淡淡的,没有说什么,走到郑娘子下首位置坐下。 郑娘子点头:“家宴准备可顺利?” 苏吟先接话了:“应是顺利的,主母一说完我便把账册立刻送往姐姐院中。” 她说完又轻咳一声,像看徐莹莹脸色说话似的:“而且,姐姐这两日出门频繁,想来是府中事务进展顺利才能有如此闲情吧。” 郑娘子听苏吟如此配合,还是十分开心的。再听后一句,眉心就微微皱起来。徐莹莹本是新手,这么大的家宴交到她手上,她理应十分上心忙碌才是,怎的频繁出门。 徐莹莹本来就有心理准备,想看苏吟出招。 每年家宴前,都是二院收礼的时节。府中管事打点,工程份额分配,都苏吟说了算。权力大了,来财的路子就广了。谁知今年众人礼送了,掌权人却换了。想来苏吟这回也不好交差。估计这两天过得也是焦头烂额。就盼着徐莹莹这边出点问题,她好重回主位。 徐莹莹看一眼笑吟吟的苏吟,一副善良温和样子,突然就觉得不顺眼起来。 徐莹莹抿了一口茶,轻轻放下茶盏,斜眼觑着苏吟,慢悠悠开口道。 “原本该是十分顺利的,只是苏妹妹理账不清,给我添了不少麻烦。” 苏吟脸当时拉下来,她没想到徐莹莹竟然这么直白地说她。 “姐姐这话妹妹惶恐,妹妹比姐姐早进府几年,这几年一直操持着家宴,从没出过问题。是不是姐姐持家高超,妹妹所做不入姐姐的眼?” 郑娘子也纳罕道:“是啊,吟娘这几年没少操劳,一直都是上下服服帖帖,怎的会有问题?” 徐莹莹正色道:“我原也以为苏妹妹做的定是极好的,谁知账册送来,我一看,顺序摆放乱七八糟。” 苏吟脸色又难看几分,原本这种小事,是不会有人拿出来说的,说出来大家反而会觉得告状人心眼太小。偏偏徐莹莹就要说,还大咧咧地说,让人觉得她不是在职责,只是随意抱怨两句,但是听者却会觉得是苏吟做事不细致。 徐莹莹这人就不按常理出牌,实在讨厌的紧。 徐莹莹还没完,一脸担忧地接着说:“堂堂永定侯府,上上下下,账目何其繁复,管账的人却不分门别类清楚,如何随时翻阅,查缺补漏?刚拿来的时候,沛儿这么小的孩子都惊讶,说他们家小小一个私塾账目还理的门儿清呢!” 郑娘子看向苏吟。 苏吟急忙起身给郑娘子行礼:“主母见谅,是我平日事情做得不够细致,今后一定更加尽心。”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认下是自己管理不利,总不能说她是故意跟徐莹莹为难。 郑娘子心里明镜儿似的,一下子就听出来是苏吟故意给徐莹莹为难。按照苏吟细致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把账册摆的乱七八糟。 可是徐莹莹这个没心眼的竟然毫无察觉,还以为人家不是故意的。郑娘子瞬间替徐莹莹操心起来。 “有什么困难早点跟我说,有些事情也不是非得你亲力亲为的。”郑娘子嘱咐着。 苏吟的眼神又暗淡几分。 徐莹莹却满不在乎道:“母亲,您是不知道,有的事儿我没法交给别人办。连王管事都拎不清呢,更别说其他下人。” 郑娘子惊讶问:“王婆子怎么了?” “她呀,一大早地跟我说,苏妹妹往年采买都是交给她,而且承诺她,随便她选哪个商家来合作,侯府买单。”徐莹莹似是越说越气。 “不可能!”苏吟立刻站起身冲徐莹莹道。 徐莹莹装作被苏吟吓了一跳的样子,往凳子里缩了缩身子。 “她原话就是这样说的,我还说,侯府是什么身份,岂是随便找来的商户就能攀上的?王婆子一口咬定是苏妹妹答应她的,而且年年如此。” 郑娘子脸黑如碳。 徐莹莹还好心好意地提醒苏吟:“王婆子说要找妹妹讨说法呢,妹妹要是无心答应她,还是早做准备啊。” 苏吟心里恼怒,最近闹得最凶的就是王婆子,本来苏吟还打算找其他方法贴补王婆子一点,没想到这个蠢蛋贪鬼竟然敢卖她。 郑娘子一拍桌子,“啪”一声,众人打个寒颤。 一个府中管事,何以让二公子的正妻答应放权?不用细思量,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无非是好处给的多。 苏吟多年兢兢业业,为人低调,郑娘子觉得放权给她再合适不过了,没想到苏吟胆大至此。 苏吟一脸委屈看着郑娘子:“母亲明鉴,这几年确实是王婆子在采买,那也只是因为她分得这个活而已。我从不曾说这样的话,更不敢对下人随意放权啊母亲。” 郑娘子脸色难看,心里起疑,奈何没有证据,而且传出去也难听。好在是往年的事情,已经贪掉的她也不想计较了,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看着徐莹莹说道:“你能发现用人不对,很好。” 徐莹莹笑眯眯看着郑娘子,讨巧道:“还是母亲提点的好,母亲说要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事儿,我都记着呢。” 其实郑娘子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徐莹莹现编的。 郑娘子即使想不起来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也会相信徐莹莹所说,而且自己都不记得的东西,徐莹莹还记得,足以见这个儿媳对她有多么尊崇。 郑娘子笑得一脸欣慰,点头称“好”,随即手一挥,说道:“如何用人都由你说了算,不必顾虑往年的职责安排。我相信你用人的眼光。” 徐莹莹立刻起身福了福:“谢谢母亲大人。人都说掌权人不爱放权,我看这话说的不对,要是人人都像母亲这样,敢放权,敢用人,这天底下,哪还有难办的差事。” 郑娘子更乐了。 苏吟在一旁看着二人和乐融融的样子,一边假笑,一边攥紧拳心。 待郑娘子脸色好转,苏吟“适时”地提醒郑娘子道:“姐姐真智慧人也,想来账目肯定也是没问题的,母亲应该大概看看就能放心了。”说完她作势往苗苗身后张望,“诶,怎么没见账册?” 以为此事被揭过的徐莹莹:靠。 -------------------- 作者有话要说: 苏吟:姐姐若是出差错,想来不是故意的。 徐莹莹:可你是故意的。(理直气壮且大声 第21章 临近晌午,徐莹莹蓦地觉得主院虽然,仍是憋闷了些。 她按捺着心中火气,看着苏吟。 笑面虎这个词被二院两人活灵活现地诠释了,苏吟这种可恨的面孔,比秦氏还来得让人堵心。 郑娘子果然被苏吟提醒到了,纵使现在她对徐莹莹的满意程度与日俱增,也不会对这般大事坐视不理,毕竟关乎侯府脸面,徐莹莹是个新手,她放权归放权,多看着点总是没错的。 “便把账册拿出来一观。”郑娘子目光平和地看着她,静静等待着。 徐莹莹犯了难,别说是整好理顺的账册,便是原封不动的账册,她也是没有一本的。全在楚岑请的账房先生那呢,而且约的是下午交货。 她被叫到前院来得匆忙,也来不及做什么补救,苗苗站在一边,焦急地攥着手心,不住地看她,可是徐莹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见郑娘子和苏吟都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徐莹莹咬了咬嘴唇。 “母亲,”徐莹莹正要想个生硬的理由搪塞。 “夫人!”薛沛儿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徐莹莹一回头,见薛沛儿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抬着的正是侯府的两箱账册。 徐莹莹瞬间放下心来,笑意盈盈地看着薛沛儿走上前来。 “您让奴婢送来的账册,刚刚世子府临时有些事情处理,送的迟了,还请主母和夫人见谅。” 郑娘子也听说了前些日子薛沛儿在二院的事,原本还担心这个女娃会不会长歪了,后来听说被徐莹莹收了,没再有什么动静。今日一见,这丫头精气神儿足着呢,好像还长高了些,也觉着舒心了。 郑娘子冲薛沛儿一点头,薛沛儿便放下账册箱子,退到了徐莹莹身后。 苏吟看着两个大木箱,神色有些凝重。 徐莹莹起身打开其中一个,拿出最上面一本崭新的账册,走到郑娘子跟前递过去。 “母亲只看这一本就好,里面写清楚了侯府的各项收支,家产盈亏,家宴准备,以及接下来各院子的预支。”说完还往苏吟那看一眼,“其他不必看了,太过杂乱,母亲不必费神。” 苏吟心里窝火,明明得到确切消息,徐莹莹这几日只是把账册的顺序理清楚了,之后世子院便再没人动过账册,原本该毫无进展才是。 现在徐莹莹不仅把账目梳理个清楚,还顺带着踩她几脚。 连带着这个薛沛儿也越发让人看不顺眼,一身桃红颜色甚是炸眼,咕噜噜转着眼珠,让她看了好不舒服。 “沛儿,怎的去了世子院越发不懂规矩了?” 徐莹莹和薛沛儿都同时看向苏吟。 薛沛儿立刻给苏吟行礼道:“刚刚因为来得迟,怕耽误了主母和我家夫人的正事,沛儿进门喧哗了些,还请二爷夫人恕罪。” 薛沛儿特意加重了“我家夫人”的音,还显示出来这次家宴是郑娘子和徐莹莹的事,与苏吟没什么关系。 徐莹莹心里发笑,越看薛沛儿越喜欢,真是个机灵孩子,连气人都这么让人畅快。 苏吟自然听懂了,更是大为光火,她不能明着挤兑徐莹莹,还不能收拾薛沛儿吗。 “怎么说你也是从我院子出去的丫头,”苏吟眉头轻皱,像是在说一个不要的东西,“若是你没规矩岂不是显得我没教好?当着主母的面,都如此行事无度,我也不得不管教管教你。” 苏吟一上午憋闷至此,竟有些越说越气起来。她强忍怒意,仍旧端方,对秋月道:“赏她掌嘴十次,以长记性。” 秋月立刻得令:“是。”便往薛沛儿跟前去,吓得薛沛儿往后退一步,圆圆的小脸儿上满是不可置信和害怕。 徐莹莹正准备说话,却听薛沛儿道:“住手!” 秋月登时一愣,旁边人也都朝她看去。 “我本就是主母给二院的人,被人冤枉,被打受伤,才被世子夫人好心收留。既是我在主母前失仪,也该是春雨姐姐管教我。”薛沛儿略带稚嫩的小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倔强。 及时认清人的真面目,敢机智敢反抗,徐莹莹很是欣赏。 薛沛儿说完便看向郑娘子和春雨,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神情。 郑娘子只知道二院前日因为薛沛儿闹了一通,竟然不知还有毒打薛沛儿这回事。 “吟娘,这是怎么回事?” 薛沛儿才去世子院没几日,便学得伶牙俐齿,还跟徐莹莹一样在郑娘子跟前告状,是非得收拾不可了。 苏吟咽了咽火气,回郑娘子道:“因之前秦妹……秦氏首饰丢失,系这丫头拿了,又死不认罪,儿媳这才管教了她。” “主母,沛儿从不曾偷拿。” 趁人不注意,徐莹莹用手轻轻拍了拍薛沛儿的后衣襟,给她递了个眼色。 薛沛儿胆子大了许多,接着说道:“二爷夫人不知道从哪听了风声便一口咬定是沛儿偷了首饰,无论我怎么解释,夫人都只管用刑。若非世子夫人相救,只怕命不久矣。”说着,薛沛儿想起了寸步难行的几日,眼眶一热,滚下泪来。 不等郑娘子说话,苏吟起身逼近一步:“你是说我不分青红皂白污蔑于你?” 徐莹莹站起身,把薛沛儿往后面拉了拉。 “苏妹妹,秦氏的首饰一会儿是我偷的,一会儿是沛儿偷的,到底是谁偷的?” 郑娘子见这是个糊涂官司,便斥道:“好了,是什么值钱东西,好端端提这晦气女人作甚?” 苏吟只深深地看了薛沛儿一眼,饱含威胁,便不再言语。 眼见着苏吟要见好就收,徐莹莹不乐意了,又不好重新挑起事端。她的欲言又止被薛沛儿看在眼里,薛沛儿面朝郑娘子跪下哭道:“虽秦氏自作自受死不足惜,但是沛儿却永远背上了偷窃的骂名。原本是主母心善捡回了我,沛儿却不能自证清白,反倒让主母和世子夫人蒙羞,沛儿有愧。”说完给郑娘子行了个大礼。 苏吟脸实打实地挂不住了,再也不能以一贯的优雅宽和示人。 再次起身,厉声责问道:“可是说本夫人与你一个小丫头过不去?主母和我都再三给你脸面,你却一再生是非,是贱命不足贵吗?” 徐莹莹有些惊讶地看向苏吟,这等话都说出来了,也是气急了。徐莹莹立刻决定帮忙添把火。 “可不是苏妹妹与沛儿过不去么。”徐莹莹再次像直肠子不懂委婉一般,顺口就接道。 郑娘子:“优青慎言,堂堂夫人怎会与一个小丫头过不去!” 徐莹莹大咧咧起身道:“母亲有所不知,今日二爷忙碌,常不归家,苏妹妹思念过度,心情郁结,才会拿下人出气。” 苏吟确实是因为夏星驰对薛沛儿太亲切了些才找个由头把薛沛儿遣出去,但这只是捕风捉影的事,谁也不能拿出证据来。于是苏吟柳眉倒竖,似是受了好大冤屈:“妹妹不知何处得罪了姐姐,竟然让姐姐说出这般诛心言语,觉得妹妹好生狭隘!”说着说着便泪眼盈盈。 郑娘子不高兴了,对徐莹莹道:“这般无理的话莫要再说!” 徐莹莹却睁大眼睛一脸无辜道:“母亲,是优青说话欠考虑了,给苏妹妹道歉。” “不过,苏妹妹这样明理的人,凡事一定是讲证据的,”她转向苏吟,奇怪地说,“可是苏妹妹怎得不查明真相便惩处沛儿呢?” 苏吟道:“当时是有证物的,秦氏的金钗便是在沛儿房间搜出来的。” “一个物件,谁都能放,怎么证明就是沛儿拿的呢?” 薛沛儿跪在地上,听到徐莹莹闻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心里越发酸楚,也睁大眼睛看着苏吟。 “根本就没有其他证据了,唯一的证物就是指向薛沛儿的,姐姐何以因为一个奴婢一直跟我纠缠不休?” 徐莹莹状似委屈地说道:“若是妹妹有确凿的证据,可会严惩偷窃者?” 苏吟:“那是自然。” “当如何?”徐莹莹追问道。 苏吟为了显示她不是有意苛待薛沛儿,也为了在侯府巩固威信,义正词严地说道:“按照秦氏首饰估算,偷窃金额已超百金,要先按照侯府规矩打五十板子,再驱逐出府,永不录用,最后扭送官府,由官府判案。” 徐莹莹点头:“苏妹妹果真是雷霆手段,公正严明。” 苏吟略挑着下巴,没有说话。 徐莹莹看着地上跪着的薛沛儿:“怪不得沛儿是苏妹妹院里人,都被打的丢了半条命。原是因为苏妹妹一向秉公执法,绝不因亲近而徇私舞弊。” 苏吟看了一眼郑娘子道:“那是自然,母亲常把整个侯府是事务交给我,若我不严明,该如何服众?” 郑娘子点头,对徐莹莹说:“正是如此,吟娘做得很好。” 徐莹莹点头:“儿媳记住了,今后也一定跟苏妹妹好好学着。”她说完状似十分为难,“只不过……” 郑娘子:“有话便说。” 徐莹莹掏出怀中的当契,呈给郑娘子,说道:“苏妹妹打错人了,首饰是苏妹妹的贴身丫鬟秋月偷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徐莹莹:都是你自己说的噢。 第22章 秋月当时大惊失色,苏吟身形晃了晃,像是没站稳。 “不可能!” “不可能?”徐莹莹把当契给了郑娘子之后看向苏吟,“是不可能是秋月偷的呢,还是我不可能查到?” 苏吟没有答话,她的不可能确实是指后者。 徐莹莹在京都无依无靠,偌大的侯府她也只能占一隅之地。没有娘家仗势,没有智慧傍身。京都当铺何其多,而且苏吟特意叮嘱秋月,找了一家并不出名且地点很偏的当铺。别说徐莹莹查,就算苏吟发动娘家和手底下人,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把当铺跑个遍。 而且,当铺有当铺的规矩,一般情况下是绝无可能把顾客姓名轻易透露的。 单凭一个徐莹莹,她是怎么做到这些事的? 难道是夏修野帮忙?一定是。只有夏修野能有这么多人,还能够压的当铺老板拿出契约。 苏吟的长指甲用力地几乎嵌入手心。 郑娘子看完,把当契往桌上一拍。 “砰”的一声响,秋月吓得跪倒在地。 “主母饶命,主母饶命!奴婢只是一时糊涂……” 郑娘子怒道:“秋月,你是家养奴才,怎的会犯下这种错误?” 徐莹莹先是扶起还在地上跪着的薛沛儿,慢悠悠对郑娘子说:“想来一个奴婢不会有这么大胆子,秋月,你可是有什么难处?” 秋月闻言,不由自主地瞥一眼苏吟,苏吟身子一僵。这隐蔽的动作和眼神交流自然被郑娘子收在眼里。 郑娘子看了看苏吟难看的脸,对小厮道:“把秋月拉下去,择日再审。”有些话是不能当众问的,但是确实她必须知道真相的。 “有我在,侯府绝不能乱套。”郑娘子凌空压来一种威严,她成为祖母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勾心斗角得如此明目张胆的事了。 近日乱七八糟的事情却接踵而至,牵连甚广。而且,只要细细一思量,就能看到这些事都是冲谁来的。 郑娘子的眸光落在徐莹莹身上,徐莹莹今日有了些进益,二院和三院便坐不住了。偏偏徐莹莹这会儿还是一脸轻松笑笑的看着郑娘子。 郑娘子闭了闭眼睛,罢了,怪她这两年多来对徐莹莹任用太少,让二院三院误以为谁都可以压在徐莹莹头上。 徐莹莹又是个自己不会操心的,对这些算计竟然浑然不觉,若不是她现在开朗许多,有什么说什么,郑娘子觉得怕是自己还听不出来其中的弯弯绕绕呢。 郑娘子想到这觉得实在是亏待了徐莹莹,便对徐莹莹道:“今日优青操持家宴,许多地方不太便利,让春雨把鹰符拿给你,随时可以调用侯府的佣人和财务。” !!! 苏吟瞪大了眼睛,苗苗甚至轻声惊呼,连被唤到的春雨都一脸意外。 好在春雨自幼在郑娘子身边服侍,对自家主子心意了如指掌,很快便应了去了。 徐莹莹还在努力回忆,鹰符是个什么东西。 想半天终于明白,因为夏渊在北疆征战的时候,跟匈奴学会了熬鹰,最后一战大胜后,先皇赐了鹰符,战时有调兵的权力,更是无上的荣耀。 夏渊建府之后,岁岁太平,鹰符便成了侯府的一种象征。全府只有两块,夏渊和郑娘子各执一块。见鹰符如见夏渊,鹰符在手,说一不二。 徐莹莹后知后觉地开心起来,赶紧谢郑娘子恩。 郑娘子刚才还纳闷徐莹莹怎么无动于衷,现在才知道孩子是高兴傻了。 苏吟:“主母,鹰符事关重大,姐姐……” “行了,”郑娘子略不耐地打断她,刚才秋月的求饶声犹在耳畔,郑娘子心里已经有些起疑,但是她也不想冤枉苏吟,还是要好好审一审的。“大半天了,都回去休息吧。吟娘管教下人不严,这几日多去祠堂自省。” 苏吟低下头,轻声道:“是。” 一抹阴毒一闪而逝。 待出了前院,徐莹莹左右跟着苗苗和薛沛儿,小厮已经将账册运回世子府。 徐莹莹见四下无人,迫不及待地问薛沛儿:“这些账册是怎么回来的?” 薛沛儿眨着机灵的圆眼:“早上夫人被叫走的时候,我就猜到有可能会问账册的事情,于是就出府去寻账房先生。” 苗苗:“那你来得可真够快的。” 薛沛儿笑:“运气好,我才出去便遇上了乔青大哥,跟他一说这情况,他便策马带我去了,得亏了他。” 徐莹莹乐道:“天助我也。” 另一头夏修野还在朝中,天气转寒,太子近日身子不大好,许多要务都留夏修野商讨,一时夏修野不得回府。 乔青接到小厮来报,将今日侯府前院种种听了个明白。上午他把薛沛儿送回侯府大门口,便没再进去。一来有任务在身,二来夏修野向来不喜欢参与到后院之中。但是前两天夏木原办出那等糊涂事,他还是留了个心眼,放了个小厮静观其变。 乔青思量着,薛沛儿看着年纪不大,却是个伶俐的,办事机敏。嘴又甜,是个好料子。 这会儿放了心,准备去禀明夏修野。 没想到刚一进夏修野书房,便被主子凌空扫来一道凛冽的寒光镇了个趔趄。 “磨墨。”夏修野言简意赅。 吓得乔青也不敢多说什么了,想着反正没有什么大事,还是改日再给夏修野说吧。 乔青边磨墨,边那眼神悄悄瞅夏修野,撇嘴。 自家主子真是不近人情,别家少爷都丫鬟侍女一群,甚至还有姿色可人的通房,唯独他,连夫人都只有一位。 乔青看着还不够细的墨汁可怜自己,一个大男人要干这种红袖添香的事儿。要是有个机灵丫头给主子差遣,以后这种娘们唧唧的活就不用干了。 乔青大喜过望,咧开嘴角。 “咳,主子,”他趁夏修野换纸不写的间隙赶紧开口,“我就识得几个大字,还是主子教的。伺候起来总是缺点火候,若是有个读书识字的,在主子身边伺候,可不美?” 夏修野纸已经铺好,闻言眼睛都没抬:“告老还乡去主母那领银钱。” 乔青吓一激灵:“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可以给主子找个书童,平日我陪着主子,书房的事儿他来管。” 夏修野不甚在意道:“想去练武场便直说,这里不用你了。” 乔青眼睛一亮,当时就想放下研磨石。一想,还要坚持坚持,等物色个书童来,他便解放了。突然,他神思一动,他觉着薛沛儿就不错。听说父亲是私塾先生,不仅读过书,还会理账册呢。 世子夫人一切以世子为先,也一定会答应。 乔青心里乐呵呵的,准备回府了找个机会跟徐莹莹说说,然后给夏修野一个惊喜。 徐莹莹一行回到世子院,苗苗看着她手里攥着的鹰符,眼神放光一般。 徐莹莹便拿着鹰符上下左右地移动,苗苗和薛沛儿便盯着鹰符,脑袋跟着上下左右地转。 “给给给,拿去看。”徐莹莹一副受不了二人了的嫌弃样子,苗苗即刻接过鹰符,和薛沛儿一起细看起来。 “哇,果然是上上品。”苗苗叫道。 徐莹莹这才仔细地看了看。 鹰符是用北疆进贡的墨玉,请京都最好的雕刻师雕刻而成的。漆黑如墨,放在日光下却呈现均匀剔透之感。色泽温润,触感细腻。 “夫人,鹰符都交给您保管了,可见主母对您的信任。” 徐莹莹笑,有了鹰符总是方便许多,那些难缠的办事婆子们,也会掂量着好好做事。 “夫人,快快将它收好。”苗苗双手捧着交还给徐莹莹,轻轻地放回徐莹莹手心,赶紧叮嘱道。 徐莹莹从善如流地走进卧室,准备把鹰符收进首饰匣子里。 苗苗和薛沛儿站在外间,苗苗不放心地轻喊了一声:“夫人,别放在你的首饰匣子里,首饰尖锐,万一把墨玉划花了。” 徐莹莹一听有道理,于是打开柜子,准备把墨玉放进银钱匣子里。 苗苗又喊道:“也别把鹰符放进银钱匣子里,铜臭会影响墨玉的色泽。” 徐莹莹:…… 莫非苗苗长了个透视眼? 有道理,于是她站起身,掐腰思索,该把这好看的难伺候的。"大爷。"放在哪好。 突然她想起来原主徐优青的枕头下有一个机关盒子,里面藏着她的贵重物品。虽然徐莹莹知道根本没有什么真正的贵重物品,但是正好用来放这块玉。毕竟这是一个除了徐优青和徐莹莹就没有人知道了的地方。 徐莹莹走向床铺,准备找机关。 拉开被子一团密密麻麻黑色东西迅速四散开来。 “啊——蝎子!”徐莹莹大叫一声退开,跌跌撞撞退到外间,上气不接下气,头皮发麻,“蝎子,床上有蝎子!” 苗苗和薛沛儿一听也大惊失色,赶紧搀扶着徐莹莹去了院子。徐莹莹这才像软脚虾一样瘫在地上。 苗苗要将徐莹莹搀扶起来,薛沛儿冲她摆摆手,示意让徐莹莹坐一会儿,无所谓小节。 苗苗怒道:“难道是二院心存报复?” 徐莹莹此刻心有余悸,还没来得及思考,却听薛沛儿说道:“三爷是否出来了?” 徐莹莹心头一凝。 苏吟今天吃了个大亏,但是她们几人才刚回院子,苏吟纵使要害她,也来不及准备。 苗苗想起了什么:“三娘子家开药铺的,我曾见过她抓五毒。” 徐莹莹根本不能细想五毒是哪五毒,便怕的呼吸不畅。 却又听苗苗一声惊叫:“呀!墨玉碎了!” 第23章 徐莹莹摊开手掌,墨玉仍是光泽剔透,只是鹰隼却缺了个口子,想是刚才退的太急,磕到墙上了。 徐莹莹受到这一连串惊吓,愣怔地坐在地上看着手心。 薛沛儿这时才慢慢扶起徐莹莹,将她搀到院子东侧夏修野的书房休息,然后自顾自去吩咐了胆子大的小厮捉蝎子。 “夫人说了,捉到的蝎子自行处理,可以入药酒,可以拿去卖。捉到数量最多者,赏。”说完晃了晃手里的一锭银子。 薛沛儿见蝎子又多又密,爬行速度极快,生怕抓不干净有遗留,会伤着徐莹莹。找小厮一起比着抓,他们势必会把房间翻个底儿朝天。 自从明镜堂挂出最新的赏罚制度,院里仆婢就越发同心同德。这会儿都兴致高昂摩拳擦掌。 薛沛儿叹了口气:“夫人用这些东西练咱的胆子,可惜我是不敢,没福气挣银子了,你们看着办吧。”说完便转身进屋,小厮们自顾自去了蝎子房。 徐莹莹靠在夏修野的红木靠背椅上,整个人蜷缩着。 这个世界的阴毒和危险是她始料未及的,并非她最初所想,在夏修野跟前求几年平安日子,再为以后筹谋些银子便可安心度日的。 若是心再大一些,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徐莹莹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虫子。平日里连蚕蛹都不能看见,更别说这些毒物。她瑟瑟发抖地后怕着,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该怎么有2出路。 苗苗见她这样,忙沏来热茶。薛沛儿在一旁给她擦汗、打扇。 “夫人,今日情形固然可怕,但是仔细一想便能想通,在浅陋不过的心思了。” 徐莹莹看了看薛沛儿,小丫头眼里写着担心,却透着一股子通透劲儿,短短时日,薛沛儿已经把侯府情形看了个明白,甚至比自己适应地更快些。 徐莹莹点头:“我何尝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但是她却怕得很,不想再发生更多的冲突和枝节。 薛沛儿似是懂得了她的心思:“若能日子平淡安稳,夫人自然不必与人争锋。只怕……”薛沛儿说一半,又止住了,“夫人便好生将养一段,除了家宴必须准备以外,便少与他们打交道吧。” 正合徐莹莹心意,她点了头,去夏修野书房侧卧睡觉去了。 却说三院,此时仍旧灯火通明。三娘子正在亲力亲为地给夏木原擦身子。 边擦边掉泪:“原儿啊,你受苦了。” 夏木原半倚着木浴桶,闭着眼皱着眉,黑暗和寂寥的恐惧到现在都萦绕在他心头。 “母亲……”他嗓子哑得厉害,“禁室实在不是人呆的地方,没有一丝光、没有一丝声音。无论我喊得多大声,外面的人根本听不见,一进去门便锁的严丝合缝,我在里面绝望得要死……” “我……我,我一定要弄死她!” 三娘子一听,心疼的快要碎了:“孩儿,别说了,别说了。”她又抹了把眼泪,蒸腾的水汽本就把房间搞得雾蒙蒙的,让人分不清脸上是水汽还是眼泪。 “都是徐优青那个贱人,一朝翻身,就要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不过没事,过了今夜,即使不死也保管她半月下不来床。” 三娘子恶狠狠地想道。她专门从父母那要来的最毒的黑蝎子,个头儿不大,毒性极强。多少被蝎子咬了之后,不治而死的例子。她在徐优青床上放的又多,抓怕是她来不及抓的。 蝎子蜇人后,毒性蔓延极快,不像病痛,有时好时坏,时弱时强之分。蝎子带来的疼痛之感是钻心且持续的,并且没有任何方法能够有效地缓解这种疼痛,只能熬、只能忍。忍不过,一命呜呼,忍得过也脱层皮。 徐优青细皮嫩肉的,能扛得住几时?即使侥幸活下来,体内残余的毒素也够她受的。 夏木原睁开眼睛惊喜问道:“娘你做什么了?”向来都是他玩弄女人,如今被一个女人害的这样惨,定然不能善罢甘休。 三娘子温和地给他擦身子,道:“不该你管的事你便不要管,娘会替你做主的。” 夏木原点着头,心里却在盘算,不亲自出手,怎对得起他这一天一夜的恐惧折磨。 想到禁室的情景他又开始发抖,不一会儿便颤抖不止,三娘子急地又抱又叫,生怕儿子有个好歹,对徐莹莹的恨意也更深了。 第二天一大早,世子院便来了好几拨人,徐莹莹在房内闭门谢客,所有事情都由苗苗和薛沛儿操持。有时两人进屋请示徐莹莹,有的时两人自行拿主意,对外统一口径只说徐莹莹感染风寒,不宜见人。 三院的小厮鬼鬼祟祟在门外转了一圈走了,苗苗唾了一口:“还是你猜的对,三娘子怕是开心坏了,巴不得夫人下不来床才好呢。” 薛沛儿看着门外逝去的人影儿,又看看悄无声息的书房,皱了皱眉,道:“王婆子今儿可来了?” 苗苗摇摇头:“我去看看怎么回事。”说完便往前院仆婢房去了。薛沛儿见该来的人都已经来过,也去主院大后厨去查看情况。 徐莹莹一人在书房侧卧辗转反侧,夏修野的房间陈设简单,并且毫无生活痕迹。茶具、摆件一丝不苟,用现代化的形容便是,仿佛样板间。 三娘子会这样狠毒不过是因为夏木原被关了禁闭。侯府每个人提起禁室都如临大敌,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 禁室是夏修野所造,是在什么情况下夏修野造了这间房子。那天夏木原说夏修野也怕禁室,为什么怕还要造。 徐莹莹发现,即使夏修野是原著男主角,她也根本不了解他,也不了解现在所处的世界。 她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小半剧情,很多地方不清楚,才会如此被动。 但是可以确认的是夏修野一定是对徐优青最重要的角色,想要好好活着就要更多地了解夏修野,了解侯府。 徐莹莹起身,不能退场的游戏便要想办法赢,而不是被算计之后落魄沉沦。 她穿上一身翠色衣衫,窄袖收腰,束了发髻,整个人出行十分利落。 她没有叫任何人同行,而是一个人照着上次乔青拖走夏木原的路线,一路寻找着禁室。 三院后方已能闻到花园的花香,徐莹莹避开府里人,一路摸索到三院西侧,一间平平无奇的房子寂寥地立在那,甚至无人把守。 不同于侯府其他红筑的木制镂空门窗,这间房从外面看便黑压压一片,让人感到憋闷,甚至不想近前。 徐莹莹深吸一口气,往门口走去。 这门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徐莹莹细细打量着。良久,她伸出手推开那门,轻轻走进去。 ------------------------------------- “找到夫人了吗?”苗苗气喘吁吁跑到院子里,冲薛沛儿问道。 薛沛儿也一脸焦急地摇头,从上午两人离开徐莹莹去办事,回来就再没见着人。 原本想着她可能去主母院子小坐,薛沛儿寻了个由头去前院打探,根本没有徐莹莹的身影,两人不敢声张,找小厮把各房各院都打探个遍,依然寻不到徐莹莹。 薛沛儿和苗苗站在院子里,等着最后的希望。 一个小厮快速跑回来:“楚楼饭庄的老板说并没有见到夫人。” 薛沛儿镇定地让小厮退去,随即对苗苗道:“必须要知会世子了。” 随即两人继续搜寻,边等待夏修野回来。 夏修野进院子的时候,高高束起的长发垂下一绺,在脸颊晃动着,他面色如常,眼神却凝重,让人有些不敢看他。 苗苗紧张地半天没把话说明白,见状薛沛儿说了个来龙去脉。 只说蝎子之事,没有提她们对始作俑者的猜想,夏修野的神色越发寒冷,想是心里有了计较。 夏修野原本听闻徐莹莹不见了,心里纳闷,侯府虽大,也不至于走失人口。只是联想到前日夏木原行事,放心不下,匆匆回来,没想到又听到昨夜的蝎子事件。 他只感到平静的内心有躁浪翻滚,此时却不知这种忧怒名为担心。 蓦地想起徐莹莹平日笑意盈盈的模样,又想到上次在花园里她惊惧的眼神,夏修野一言不发抬脚便往三院去,乔青紧跟其后。 三院门虚掩着,乔青走在前面,一推即开。 三院的大丫头冬霜正在使唤人洒扫,被两位不速之客吓了一跳,随即给夏修野问安,她跪在地上不住地偷瞄夏修野的面庞,俊俏令她心旌动摇,冷酷却又让她不敢直视,甚至忘了去禀报三娘子。 夏修野只等了一瞬,见丫鬟不为所动,干脆越过她自行往里走。 冬霜这才反应过来,朝里面喊着通传了一声。 不等三娘子和夏星驰出来,夏修野已经自行进入正堂,三娘子刚好迎上来,夏木原更是连滚带爬地从侧室跌跌撞撞地出来。 三娘子有一瞬间的惊慌,很快又镇定下来。 “修野来找三娘有何事?”她一想到夏修野是把夏木原关进禁室的人,便怒从心头起。听闻徐莹莹今日卧病,八成是被蝎子蛰了,夏修野想必是来问罪的,但是他没有证据,她才不怕。 夏修野目光扫过来,眸光深沉,三娘子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恶寒。 乔青见主子懒得开口,便道:“三娘子,世子夫人可来过?” 三娘子已经准备好了一堆没有证据不能污蔑之类的措辞,闻言却一愣。 徐莹莹找不到了? 不等她理清思绪,便受不住夏修野囧囧的目光,答道:“不曾来过,优青是怎么了吗?” 夏修野盯着三娘子和夏木原各看了一会儿,似是确认他们有没有说谎。 随即淡声说道:“无事,晚一会儿会有礼物送来,替优青谢您。” 三娘子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主仆二人便出了院子。 夏木原这才瑟瑟地问:“娘,送礼物是什么意思?” 三娘子摇摇头。 一炷香后,乔青去而复返,手上拎着一个包裹,走到正堂门口,便不进去,只朗声对三娘子道:“代世子送来谢礼!” 三娘子和夏木原本在分析世子院情况,闻言往门外看去。 乔青包袱一抖,漫天的蝎子便下雨般朝他们洒来。 -------------------- 作者有话要说: 三娘子:夏修野没有证据! 夏修野:我做事不需要证据。 第24章 三娘子和夏木原大惊失色,好在三娘子自幼便常与这些毒物打交道,很快便镇定下来,迅速召人清理蝎子。夏木原几乎脸色惨白,又惊又怒,攥着拳头躲在三娘子后面说不出话来。 乔青将青色包袱随手丢在地上:“夫人,主子有句话带给您——别自找麻烦。”说完便礼貌地一拱手,转身离开。 三娘子没想到夏修野做事如此不顾情面。 夏修野是侯府世子,是当朝红人,平日少言语又不着家,但是礼数向来周到,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三娘子心知夏修野的内心并不像他面上那样平和寡淡,也没料到竟然戾到如此地步。 三院的小厮好几个都是三娘子从娘家带来的,蝎子很快被清除干净。 夏木原惊魂未定地堕回凳子里。 “娘,夏修野就是个疯子,我一直告诉您他是个疯子!” 从小夏木原就知道惹到夏修野会是个什么后果,以至于他被夏修野关进禁室,也不敢寻思着报复,只想着什么时候能给徐莹莹点教训,现在他更不敢了,哪能想到夏修野为了那个没用的花瓶能做到这种地步。 三娘子神色晦暗不明,夏修野敢这样伤她三院的人,今后继承爵位,夏木原又怎会有好果子吃。她看看儿子,心中暗流涌动。 夏修野出了三院,便亲自将侯府走了个遍,仍旧毫无音讯。 此时他站在上次为徐莹莹采菊的地方,往这一大片灿烂的花圃扫视着。眼神停留在院内一角令人惧怕的小筑上。 他往禁室走去,四周静的毫无声息,他已经十年不曾进过里面,站在门前看着密闭的门,将欲推门的手犹豫在半空。 此时里面的徐莹莹正瘫软地缩在黑暗的墙角,无边的黑暗向她压来,她觉得呼吸不畅,胸口如同被一块千斤巨石压着,下一秒便要窒息而死。空灵的水滴声不断敲打着她的耳膜,空灵又清晰,源源不断。 “徐莹莹,这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幽闭空间。不必害怕,不要心慌。”徐莹莹虚弱地捂着胸口,自我抚慰道。 几个时辰而已,徐莹莹怀疑再过半日,她便要神经衰弱,若是一直没人来救她,她不死也会疯。 可是她拍门许久,毫无动静,她便预料到,这空间不仅密闭,而且隔音。呼救除了消耗体力,再无用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眼前的黑暗都开始模糊不清,沉重的眼皮,艰难的呼吸,让她陷入到另一片黑暗之中。 直到她感觉到有人托住了她的身子,柔软的布料半包裹着她,鼻尖传来一阵似曾相识的木香,她才努力地睁开眼睛。 “夏修野,是你吗?”徐莹莹迷糊着问。 那人好像顿了一下:“是我。” “好。”说完这句,徐莹莹便紧紧攥着扶着她的人的衣服,又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安稳。 ------------------------------------- “夫人,您终于醒了!”徐莹莹睁开眼睛对上苗苗欣喜的眼神。 “夏,世子呢?”徐莹莹坐起身问道。 “世子昨夜抱了您回来就发起了高烧,现下在侧房睡着,沛儿伺候着呢。” 徐莹莹一听,忙起身去侧房看。 夏修野躺在床上,身上压着厚实的鸳鸯被。乔青一脸焦急站在一旁叹气,薛沛儿刚换完一盆水。 见徐莹莹来,二人连忙给她见礼,徐莹莹走到床边。 夏修野面色潮红,汗流满面,睡梦中眉心微蹙,两只手紧紧攥着被子,骨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徐莹莹拿起毛巾,沿着夏修野的面部轮廓细细地给他擦了一遍,忍不住用手轻轻展开他的眉心。夏修野却一下子抓住徐莹莹的手,徐莹莹能感受到他的手微微颤抖着。 徐莹莹安抚似的用另一只手轻抚他的手背,待夏修野安稳些,轻轻起身。 她对乔青打了个手势,示意乔青出来。 二人站到院内。 “好端端的世子为何会突然发烧?我睡着的时候可发生了什么。”徐莹莹轻声问乔青。 乔青犹豫一会儿,说:“没有发生什么,许是主子累着了。” 徐莹莹冷眼看着乔青,淡淡道:“我夫君有什么事情是你能知道而我却不能知道的?” 乔青突然觉得自家夫人这个眼神十分眼熟,简直是夏修野不悦时候的翻版,看得他动静不安。 他有些犹豫:“夫人,跟您说了您也假装不知道啊,主子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也太辛苦了。” 乔青叹了口气,下定决心般开始说:“世子平日在府中无人敢惹,一是因为他是世子,地位尊贵,又精才绝艳,不与他人亲近。二来,便是关于世子的传言。” 徐莹莹:“传言?” 乔青:“夫人肯定听过禁室是主子打造的,世子府犯了重大过错的人才会被关进去。禁室里面没有任何刑罚,攻的是心,但是人人皆怕。府中便留言四起,说,说,说主子内心阴暗,看着是谦谦君子,其实心狠手辣。” 乔青说到这,神情有些愤怒。徐莹莹静静听着,没有打断他。 “其实主子最开始造这间房是给他自己用的。” 徐莹莹惊讶了:“给自己?” 。"没错,。"乔青深吸一口气,“世子幼时常与太子伴读,太子体弱,经常受到三皇子和七皇子的捉弄,小小的主子便以一己之力护着太子。但是主子有一个弱点,便是不能独自呆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幽闭恐惧症,徐莹莹暗自思忖。怪不得夏修野在书房时门从来是虚掩着的。想到这徐莹莹忙转身看一眼身后的门,确认没有关严实才放下心。 “原本是没有人知道主子这个秘密的,是有一次七皇子给三皇子出主意,设法把太子引诱到冷宫关起来恶作剧,没想到这一关把主子也关了进去。主子进去之后就发抖呓语,数个时辰后救出来,人都迷糊了,那次一病就是半月。” 徐莹莹心里发酸,所以这一次夏修野发烧就是因为进了禁室救自己。 “主子病好后,侯爷原本要上本参三皇子和七皇子,却被主子拦下来了。主子说,参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能有什么结果,还不如自己改掉这个弱点。可是当时主子也就十岁而已。” 徐莹莹捏紧手中的丝绢:“于是他就造了禁室来关自己?” “对,最开始进去一个时辰便要病上两日,但是主子每次病一好,便又把自己关进去。后来能够顺利在里面带上几个时辰了,主子又嫌不够,叫人加了滴水的声音。”乔青越说声音越小,他是家生奴才,对夏修野的成长历程最是了解。 徐莹莹了然,想来夏修野后来长大了,也再没有人能够捉弄于他,他也不再涉足禁室。禁室便成了侯府的一处刑地。 她竟不知夏修野还有这些经历,心中五味杂陈,酸酸涨涨,不知道是何心情。 “世子是侯府嫡子,又自幼聪慧,该是无忧无虑长大的年级,为何……” 乔青:“夫人想问,为何会对自己如此狠心?” 徐莹莹不置可否。 乔青眸色转暗:“世子五六岁时,主母生了一场大病,卧床两年多,那两年世子没少吃苦。” 顺着乔青的眼神,徐莹莹明白了,吃的是二院和三院的苦。 怪不得。 乔青见徐莹莹沉思,意识到自己今天说的太多了,便道:“好在太子仁德,人心之所向。三皇子虽不安分,终究名不正言不顺,七皇子随母远离京都,也构不成威胁。主子也能少思虑一些了。” 徐莹莹对朝堂情形记忆不深刻,隐约记得这两个角色。三皇子跟夏星驰个性如出一辙,是个伪君子。七皇子……徐莹莹只记得他母亲是原平伯府的郡主,外公手握兵权,也很有势力。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要操心的事情,便对乔青一点头,二人又重回房内。 乔青进门之后便把薛沛儿唤了出去。只留下夏修野和徐莹莹二人。 徐莹莹放下手绢,亲自洗了毛巾,坐在床沿,一点一点给夏修野擦脸。 他的外貌和才学与书中所写那样令人惊艳,个性与磨难却不为人知。徐莹莹心中一片酸软。 毛巾轻轻掠过夏修野的眉毛、眼睛、鼻子,又抚过他的额头、下巴、脖子。 那一刻,徐莹莹祈祷夏修野能够早日得偿所愿,稳固太子地位,建设清明朝政。 夏修野似是好了许多,睡颜平和,体温摸着也不似刚才那般滚烫,徐莹莹这才略微放下心。看着夏修野白皙的手,徐莹莹想到了黑暗之中被其托住的自己。再一细看,夏修野的左手带着些殷红干涸的血,想来是夏修野为了保持在禁室的清醒理智所为。 徐莹莹叹了口气,为什么玉一般的人,却丝毫不懂得爱惜自己。 她轻轻把丝质墨绿手绢系在夏修野的左手上,随后给他拉了拉被子,站起身往外走。 还没走出门,便听见乔青对薛沛儿道:“你可愿意做主子伴读?” 第25章 原著中,薛沛儿正是因为伶俐和学识被夏修野发现,选为伴读。 徐莹莹以为书中有很多东西都被她改变了,但是现在看,好像不是。 或许男女主的爱情力量过于强大,即使相遇晚一些,他们依然会像原剧情那样走向同样的道路。 徐莹莹停住迈出门的脚,站在门内。 如果她坚持不同意的话,想来这个伴读也不会成。 但是她不想让薛沛儿为难,毕竟薛沛儿也只是在走自己的命运,她没有道理强硬干涉别人的人生。 “伴读?”薛沛儿清脆的声音重复了一声。 “正是,做主子伴读也就是研研墨,上上茶,机灵着点就行,咱主子啊,事儿少。”乔青满怀信心地跟薛沛儿说着。 薛沛儿半天没答话,过会儿说道:“我是夫人的丫鬟……” “无妨,”乔青打断道,“主子有需要,夫人一定会同意的。” “而且,我见你是个读过书的,做了伴读,主子的书还不是随时能读。” “真的吗?”薛沛儿的声音里都带着开心。 “当然了,好处多着呢!”乔青的言语里满是骄傲,仿佛在说傻子才会拒绝。 徐莹莹的心沉了沉,看了一眼睡梦中的夏修野。 好半天,没有人说话,薛沛儿终于开口了。 “乔大哥,我不能答应你。” 乔青满是惊讶:“为什么?!” 徐莹莹也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薛沛儿:“我的命是夫人救的,从来世子院的那一刻,我就告诉自己,要好好报答夫人。说句大胆的话,虽然我是个丫鬟,但是我心里是把夫人当姐姐看的。” 乔青嗫喏:“可,可主子和夫人是一家啊……” “不一样,我只想待在夫人身边。世子繁忙,并不知道夫人艰难,世子不在身边的话,夫人至少还有我们吧。” 徐莹莹听完,心中感受很复杂。她并不知道薛沛儿何时已经把她看得这样重要了。 而向来待人疏离寡淡的夏修野,此时为了救她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她来这个世界,原本便无牵无挂,也无依无靠。但是现在,好像在哪里活都一样,都会遇到志同道合的人,遇到真心相待的人,遇到与之为敌的人。 在哪,都要好好活才是。 徐莹莹又去照看夏修野,给他掖掖被角,手却被用力地攥住。 “啊——疼疼疼。”徐莹莹忍不住叫出声。 夏修野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正是一张俊俏却扭曲的小脸儿,呲牙咧嘴地看着自己。 夏修野松开手。 “夫君醒啦。”徐莹莹眨巴着眼睛看着夏修野,生的真是好看,“要不要吃些东西?” 徐莹莹只字不提乔青告诉她的事情,但是决心要抱紧夏修野的大腿,还要帮夏修野完成心愿。 夏修野慢慢坐起身,对她点头,两人做到会客厅的桌边,苗苗已经得令下去备餐了。 夏修野连喝了两盅茶水,问:“为何会被关到禁室?” 徐莹莹眼神躲闪着,不敢说是因为好奇。 “误入。” 夏修野皱起了眉。 徐莹莹忙道:“幸好夫君救了我,如果夫君没来,我可能已经死在里面了。”她故意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一怕夏修野动怒,二怕夏修野觉得没面子。 夏修野却道:“你在里面比我强些。” 徐莹莹一怔。 夏修野宁可用饮鸩止渴的方式,都要不让别人抓住自己的弱点,现在却如此坦然地在她面前暴露。 夏修野看着愣神的徐莹莹:“怎么了?” 徐莹莹笑:“没事,只是没想到夫君如此诚恳。” 夏修野闻言一顿:“若是别人,自是不必知道我怕幽闭。你无妨。” 徐莹莹想问,为什么她知道便无妨。 是因为她是他妻子,还是因为她对他没有威胁。 看到夏修野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徐莹莹还是没说话,而是说到了另一个话题。 “夫君觉着我去考女官如何?” 徐莹莹想了,与其在侯府与苏吟斗智斗勇,不如去做点事情,也许会有意外收获。若是真能做女官,想必对夏修野也有裨益。 “你……女官科举要考六艺和文章。”夏修野有些惊讶,挑眉一瞬。 徐莹莹:…… 这意思是她不行。 “夫君才学广博,优青自然也不能给夫君丢脸。”徐莹莹仍旧笑盈盈的,“写几个字给夫君看?” 夏修野闻言起身:“好。” 徐莹莹刚铺了纸,薛沛儿便进门奉茶。 徐莹莹冲她招手:“来,沛儿,听说你饱读诗书,写几个字看看。” 薛沛儿红着脸推辞,拗不过徐莹莹,只得前来写。 “乾坤,”写完徐莹莹看着赞许道,“好字,铁画银钩,很有锋芒。” 夏修野却看的是徐莹莹,徐莹莹的评价非得是懂些书法的人才能说出来的不可,但是据他了解,徐莹莹从未透露过这方面的才学。 但是藏而不露却不是徐优青的性格,刚入府那年,为了笼络夏修野的心,徐优青天天献宝,却都是些难登大雅之堂的刺绣厨艺,与苏吟一比,便相形见绌。 苗苗远远走过来,想要进门叫二人吃饭,却被站在门外的乔青拦住。 “夫人跟主子写字呢。” “夫人怎会写字?”苗苗联想到徐优青刚进府,又担心起来,怕她才正常了几天,又不知收敛,卖弄出丑。 “是啊,我也没听说。”乔青捂嘴小声道。“而且刚才薛沛儿才写了一副字,我看主子神色,应当是写的不错。” 苗苗闻言更焦急了,在一个写得好的后面写,不更容易被衬得拙劣吗。心里暗怪薛沛儿也是个不懂事的,在徐莹莹前面写什么字呢。 薛沛儿得了赞赏,略有些羞赧地站在一旁,徐莹莹站在桌后还未下笔。 夏修野在一旁看着,一言不发。 徐莹莹蘸墨提笔,沉思一会儿,落笔便写。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薛沛儿惊呼:“好字!” 夏修野盯着她的笔毫,站得离徐莹莹更近了些,待她一落笔便拿起来看,乔青和苗苗也忍不住了,都进门凑过来观看。 乔青道:“小的大字不识几个,也知道夫人写得字是上好的!”说着还忍不住伸出大拇指。 苗苗拍手笑道:“夫人竟能写得这样的字,我们都是外行,世子,夫人写得如何,您给评价评价。” 夏修野依旧冷静,眼神却带着柔和:“飘若浮云,矫若惊龙。” 乔青挠头笑道:“听懂了,就是极好的意思!” 一句话把众人都逗笑了,徐莹莹也开怀起来。 夏修野看着灿烂的徐莹莹,这字至少有十年功底,意外于徐莹莹这般能够守拙,竟从未透露过。 徐莹莹略带得意地朝夏修野扬扬下巴,她可是从小练书法,大大小小的奖不知道拿了多少,还是本市书法协会的成员呢。 夏修野似是没想到徐莹莹会灵动活泼至此,愣怔一瞬,轻轻咧嘴笑了。 徐莹莹却怔住,这是他第一次见夏修野笑。 男人原本俊美冷淡的脸,自唇角盛放开大朵的玫瑰,星辰都凝在他的眸色中,徐莹莹一时看愣了。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什么意思?”乔青对着纸细细辨认起来。 薛沛儿小声道:“应该是对着美酒,载歌载舞,人生短暂,是要我们‘及时行乐’的意思?” 薛沛儿说完,圆眼殷切地看向徐莹莹,似是在等待夸奖。 徐莹莹拍拍她的头:“前面的理解是对的,不过这句诗不是要我们‘及时行乐’,而是说,人生有限,要及时地建功立业。” 徐莹莹喜欢读三国,尤其喜欢曹孟德的诗。开阔的胸怀,,总让她心头激荡。 徐莹莹说完看向夏修野,想说,这下子她想考女官的意思够明显了吧。 一看夏修野眼神却不对,眸光闪烁,似是有没有尽头的黑洞在散发引力,徐莹莹被这目光看得心脏狂跳,只好一瞬就撇开头去。 薛沛儿满眼写着崇拜,徐莹莹没想到作为追星达人的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别人给自己发射的星星眼。 夏修野道:“云清大人那里你不必去了,后面有什么需要只管说。女学随时可入。” “我想带上她俩。”徐莹莹指着薛沛儿和苗苗。 两人立刻眼睛亮了起来,期待地看着夏修野。 夏修野点头。 徐莹莹:“我说的带,是指如果两人有意愿就学的话,可以与我一同入学。” 乔青惊讶:“什么?这不好办吧。”说完看向夏修野。 夏修野略一思忖:“可以。” 徐莹莹知道,夏修野说可以就一定可以,至于怎么办到,她就不管了。 越想越高兴,就见夏修野把她写得字折起来了。 徐莹莹往桌后一看,夏修野自己写的字都整整齐齐放成一摞,她不知道他意欲何为,但是最终也没问,一副字嘛,不要紧。 吃完饭夏修野去太子府,徐莹莹只点头把人送走。心里就开始谋划家宴之后便入学,怎样找一个骑射师父等等。 夏修野带着乔青出了侯府,乔青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什么,夫人竟然要考女官。 夏修野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想到什么似的,唇角略翘起,递出怀里的纸。 “去找个铺子装裱一下,挂在太子府的休息院。”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 作者有话要说: 《短歌行》曹操: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第26章 近日夏修野回侯府略微勤了些,徐莹莹搬回原卧房之后,夏修野曾去排查过蝎子情况,但是老是像不放心一般,竟然在徐莹莹房中留宿几宿。 吓得徐莹莹要不然装作家宴准备繁忙,迟迟不归,要么演绎占床就睡的冷漠渣男。 总之生怕有些尴尬或者不该发生的情节出现。 好在夏修野从来也没说什么,都是由着她,可能他也并没有那些欲望吧,徐莹莹松一口气想。 可惜了,谁知这个美男长得禁欲,也真的禁欲呢。 临近家宴,千头万绪需要徐莹莹一一过目。自从府中人得知墨玉在徐莹莹手中后,明显配合度高许多,连王婆子近日都安生得不得了。 徐莹莹从菜谱到食材、从场地到流程,全部看了一遍。 今日验收完确认无误,徐莹莹和苗苗主仆二人这才往院中回。 苗苗忍不住称赞道:“夫人可真是太厉害了,第一次操持家宴就能做得这样好,后天一定让侯爷和主母大吃一惊。” 徐莹莹伸个懒腰,笑道:“我可是有经纪人从业资格证的。”cue流程什么的她最熟不过了。 说着说着她发现不对,面对苗苗迷茫的眼神,找补道:“就是对这些我在心里面推演了很多遍,毕竟这么大的事情不能出差错。” 苗苗点头,随即有些担心道:“可墨玉……” 墨玉是因家宴调度所需才交到她手上,按照自觉的做法,家宴结束,徐莹莹就得主动把墨玉交还给郑娘子。 可眼下它裂成两半,该怎么是好。徐莹莹一阵头疼。 “要不,我们出去找个铺子看看能不能修?” “肯定修不了,”徐莹莹想也知道这么珍贵又浑然天成的玉,怎么能经得住人工的磋磨。 突然,她想到一个人:“或许我们去看看楚楼饭庄有没有秘方。” 苗苗困惑了:“一个火锅店能有什么秘方……” 但是徐莹莹已经决定了,刚进院子又出门,带着苗苗往楚楼饭庄去了。 楚岑倒是不在主厅,顾客还是一如既往地多,徐莹莹跟胖瘦店小二打了招呼,便根据两人的汇报,自顾自去雅阁找楚岑去了。 “果然楚老板在这。”楚岑在上次招待徐莹莹的雅阁。 楚岑摇着扇,面前摊着书。 徐莹莹凑上前:“看不出来,楚老板还喜欢读兵法。” 楚岑靠着椅背,懒散地坐着:“读来打发时间,上不了战场,只能读读书来感受好男儿的英武了。” 徐莹莹转转眼睛,朝着楚岑笑得开怀,然后自己去靠墙的桌子上拿了纸笔,低头认真写起来。苗苗在一旁伺候。 楚岑起身去看,没多大一会儿,徐莹莹便把写满的纸张双手郑重地交到楚岑手上。 “铜锅涮。”楚岑拿着,边看边点头,看完之后重回椅子坐下,看着徐莹莹,笑而不语。 徐莹莹讨好地坐到对面。 “说吧,又遇到什么麻烦。”楚岑一脸猜到了的表情。 徐莹莹立刻捧赞道:“楚老板不仅人风流倜傥,还睿智洞察,小女子佩服。” 然后小声道:“我吧,有一块喜欢的玉给啐了,”说完一脸心疼,“那玉是祖上传下来的,若是折在我手上,我可就成了不肖女了。楚老板可有办法修补?” 楚岑把玩着折扇,沉吟半晌:“既是祖上传下来的,定时块难得的宝玉。” 徐莹莹:“正是。” 楚岑:“那修不了。” 徐莹莹:“啊……”一脸不高兴,瞬间拉下脸。 楚岑觉着好笑,这女人明显把自己当工具人,有求于他的时候便楚老板楚大公子地喊着,发现无所图立马就翻脸。 “可以改造,把玉琢磨成小一些的挂饰,还是能带出门的。” 徐莹莹托着腮,垂着眸,仍是不高兴道:“没用,得恢复原样才行。” 楚岑笑:“那我没办法,不过,不想做不肖女,还是有办法的。” 徐莹莹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楚岑:“让这玉合理地碎了便是。” 苗苗在一旁,被楚岑三番两次燃起希望又踩碎,这会儿很是着急:“跟没说一样。” 徐莹莹却听心里去了,直到睡觉都还一直在琢磨这句话。 转眼便是家宴,侯府上下人等齐聚会客厅。 夏渊坐在上首,旁边坐着郑娘子。 二娘子和三娘子坐在左右下首,夏修野和徐莹莹依次,二院三院如是。 夏星驰和苏吟的儿子绕着桌子不消停地转,夏渊却仍乐呵呵的。郑娘子却看看这孙子,看看徐莹莹,眼中神色意味不明,徐莹莹只当看不懂。 夏渊与众人叙话,半个时辰后便要开席。 郑娘子对夏渊道:“这次的家宴是优青一手操持的,井井有条,很是不错。” 夏渊惊讶地看过来:“哦?”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宴毕有赏。”甚是爽利。 徐莹莹谢过之后,见夏修野给她倒了一杯茶放在面前,她轻轻端起茶盏,无意中扫到三娘子难看的脸色。 苏吟笑着道:“姐姐连日操劳,想来家宴定不会让我们失望。”说完笑着看徐莹莹。 徐莹莹一皱眉,总觉得苏吟不对劲,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一会儿,苗苗脚步匆匆地走来,神色带着些慌张,随即给徐莹莹耳语。 徐莹莹心里一惊。 郑娘子问:“怎么了?” 徐莹莹笑:“无事,我去后厨看看准备如何。”说完便起身,冲夏修野点个头,便带着苗苗去了。 徐莹莹脚步匆匆走向后厨,老远便闻到一些焦糊。走进房门一看,最重要的“龙凤呈祥”和“福寿有余”两道大菜,已经糊在锅里,黑得认不出来了。 “怎会如此?”徐莹莹问主厨老徐。 老徐在侯府数十年,此时年近五十的男人已经慌得没了阵脚,惊慌失措地重复着。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我就是去隔壁调了下凉菜,按说是不会出问题的,我不知道……” 徐莹莹前往灶火查看,见里面的柴火架得十分得当,火光冲天。老徐原本的小火焖炖,变成了沸腾煮开。 想到苏吟那丝镇定的笑意,徐莹莹心下了然。 立刻对苗苗说:“马上让薛沛儿去楚楼饭庄……” “已经去了,”苗苗道,“一听说这件事就去了,让我去报给您。” 徐莹莹松了一口气,薛沛儿甚得她心。 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徐莹莹安抚起仍在瑟瑟发抖的老徐,随后问道:“除了你还有谁在后厨出入?” “原本有两个配菜丫鬟,四个传菜小厮。不久前被王婆子叫走去前面准备了。”老徐说完不无后悔地叹气,“我该留一个人看火的,不然菜也不会糊。现在可如何是好,全完了,我可担待不起侯爷一怒,我本就明年便要告老还乡了,临了却办了这么一桩糊涂事……” 老徐还在瑟瑟发抖絮絮叨叨,徐莹莹打断他。 “你这菜是有人故意为之。” 老徐一惊:“谁会这么做?” 徐莹莹引他看灶:“你看,这柴可是你先前摆着的样子?”徐莹莹对烧柴一无所知,但是她知道问题一定出在火上。 老徐道:“是我摆的。” 徐莹莹纳罕:“你再仔细瞧瞧,到底有没有不同?” “哪个天杀的把气孔打开了,这火能不旺吗!”老徐怒道。 徐莹莹沉吟:“徐师傅,你可是和王婆子有甚过节?” 老徐立刻有了警觉:“是她,肯定是她,她气不过我年年说她买的菜太贵,成色不是上佳。这回苗苗姑娘买菜,我开了几句,她就怀恨在心了。” 徐莹莹当然知道王婆子不是冲老徐去的,或者说不单单是冲老徐去的。 王婆子的主要目标是自己,当然,背后还有指使人,否则她不会这样大胆。 “怪不得,”徐莹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但是你这样没有证据,把菜做坏了还是你的责任。” 老徐慌了:“这可如何是好。” 徐莹莹见是时候了:“我可以帮你,等一下……” 徐莹莹从后厨回到前厅,施施然落座。 徐莹莹用余光感受到,苏吟一直盯着她。 徐莹莹心里发笑,怕是在寻找她慌张的神色吧。 于是趁众人不注意,徐莹莹故意在看向苏吟那边时,露出慌张担心的神色,皱着眉头欲哭无泪的样子,等转向夏修野时,便神色灿然。 对上夏修野探寻的目光,徐莹莹只回了一个wink。 夏修野轻轻翘了唇角。 徐莹莹笑得更开心了,最近自家夫君心情很好的样子,她报大腿也轻松很多。 快到开饭时辰,徐莹莹不住地向外张望,依然没有看到薛沛儿的身影。 “优青,时辰已到,可以开始布菜了。” 徐莹莹笑:“母亲,中秋之夜,就是要明月高悬开餐寓意才好呢,再等等。” 苏吟笑问:“往年这个时辰都已经开餐了,侯府年年还是这样好,姐姐怎的不愿意开餐,可是后厨出了什么问题?” 正说着,薛沛儿进了正堂,给众人见了礼。 徐莹莹能看出来,细看薛沛儿脸上还带着潮红,定是一路赶来。 主仆二人对了眼色。 “夫人,全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请侯爷和夫人、各位爷,移步凉亭用餐。” 第27章 郑娘子非常惊讶的问道:“怎的把晚饭摆到亭子去了。” 徐莹莹笑:“准备了好半天,想要给父亲和母亲大人一个惊喜。” 夏修野也看着徐莹莹,众人一时有些无措,但是看着夏修野往屋子外走去,便也都动了神。 苏吟攥着手心,一直紧紧的跟在夏星驰身后,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待走到亭子,众人才看清楚,一张特制的圆桌,上面摆着足够一大家子吃的大锅,食材已经在一旁,摆满了几个架子,所有的餐盘一应俱全。 郑娘子惊讶:“到这是怎么个吃法?” 徐莹莹笑说:“母亲,这就是京都现在最为流行的火锅。想来母亲和父亲一向繁忙,今天我们便可以一起来尝一尝。” 郑娘子有些疑惑:“前些日子我见你和那些管事的婆子,为了今天的家宴也忙前忙后许久,怎的今天就换了吃法。” 徐盈盈笑。 “准备惊喜自然不能让母亲发现了。“ 夏渊绕着桌子转了一圈,捋了一下胡须道:“倒是新奇。我在朝中也听官员们曾经谈到过这种吃法,只是一直没来得及去尝一尝。今日家宴,我倒是看看这火锅有什么特别之处。” 说话间甚是愉悦。 众人落座,徐莹莹见夏修野一直在看自己,略有些心虚,忙给他递筷子,附赠甜甜一笑。 苏吟的脸色已经僵到不能再僵了,二娘子连问她三次是否身体不舒服,她只推说刚才被辣到了。 徐莹莹忙用公筷给她布了一筷子肉卷:“那边吃这骨汤锅里的,不辣,还滋补。” 众人尝完,都赞不绝口。 夏渊对郑娘子说:“优青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呐。”说完大笑起来,“你说是不是啊修野?” 闻言,徐莹莹转头去看夏修野,他吃饭并不秀气,反而很香,却也给人一种矜贵之感。 夏修野微微笑着,看了徐莹莹一眼:“正是。” 这一眼仿佛看到徐莹莹心里似的,她的心猛地一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差点把正事忘了。 徐莹莹神神秘秘道:“等会儿还有惊喜呢。” 郑娘子笑:“那我们可拭目以待了。” 后厨老徐又忙碌起来,满头大汗,却心情愉悦,哼着不知哪里的民调。 王婆子纳罕,进来道:“哎呀,哪里的糊味,好重呀!” 老徐淡淡道:“是吗,我怎么没闻见?”不等王婆子再说话,老徐便招呼她过来。 你且在这里看着锅,我去旁屋烘烤这个月饼。 老徐一走,王婆子便忙掀开两口锅,明确糊的不行了,正纳闷,且不知道凉亭处好戏正在演。 薛沛儿匆匆忙忙跑到凉亭处:“不好了夫人!” 徐莹莹故作嗔怪:“何事慌张?” “王婆子为报复老徐,把龙凤呈祥和福寿有余两道菜给……” 徐莹莹大惊失色站起身:“怎会如此?!” 然后她便见老徐端着如生日蛋糕般大小的月饼,慢慢走过来,还没到跟前便跪在地上向夏渊请罪,把他跟徐莹莹说过的与王婆子的龃龉又说一遍。 夏渊还未说话,郑娘子怒:“大胆!去把王婆子带过来。”两个小厮即刻前去。 苏吟劝道:“母亲勿动怒,这只是一面之词,一切还是要等到王管事来了,说明白才好。” 虽然事情不像苏吟所预想的那般发展,但是也没有牵连到她,徐莹莹眼见着她松了一口气的神色,悄悄对她笑,笑得苏吟直皱眉。 不一会儿小厮便把王婆子带来了,王婆子还不知道发生何事。 小厮一到便向夏渊和郑娘子汇报道:“去请王管事的时候,她正在看锅里的菜,确实都已经黑糊。” 徐莹莹一脸伤心:“本想多给家宴一些惊喜,祈求一个好彩头,这下子全白费了。” 徐莹莹干哭不下泪,一不小心瞥见夏修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总觉着被夏修野看破了,于是收了抽噎,仍旧皱着脸。 苏吟忙提示王婆子道:“王管事,后厨一向是徐师傅管着,怎的会因为你把两道大菜给坏了?” 王婆子这才反应过来,立刻瞪着老徐:“呸,你个黑心的,自己做坏了菜,还要让我这个老婆子给你背锅!” 言语粗俗让夏渊直皱眉。 老徐仍是一副认错样子:“侯爷,明年我就该告老还乡了,在侯府二十多年,何时冤枉过别人。” 没有认证,没有物证,两人各执一词。 徐莹莹叹气,苦恼道:“优青平日操心少,不知道徐师傅以前可也曾犯过类似的错误?” 老徐立刻喊冤:“世子夫人,从来不曾啊。” 一句话提醒了夏渊和郑娘子,二十多年来老徐都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哪有这样的事情,更别说家宴这么大的场合,一时间心里有了偏向。 老徐突然跪直身子,起誓道:“今日之事,若是奴才做的,活不过年底!” 。"说这种话做什么?。"夏渊制止他。 老徐却没有闭口不言,反而转向王婆子:“你可敢起誓?” 平日里奴才之间最忌讳这东西,王婆子吞吞吐吐半天,也没敢张嘴。 夏木原皱着眉头冲王婆子道:“就是你了,拉下去,白白扫了家宴的兴致。” 郑娘子:“赶出府去,我侯府用不了这样的人!” 王婆子跪在地上不肯起来,转而去抱苏吟的腿:“苏夫人,您给说说话吧。” 苏吟也作难,劝吧,怕惹怒夏渊郑娘子,不管吧怕王婆子狗急跳墙把她咬出来。 于是一时犯了难,任王婆子抱着腿,十分窘迫。 徐莹莹立刻起身,先夏星驰一步走到苏吟身边,帮她拉开王婆子。 “王管事这是做什么,你犯下的错误,难不成还让苏妹妹为你承担么?” 苏吟感觉来者不善,伸手想抚掉徐莹莹搭在二人身上的手。 谁知她的手刚一碰到徐莹莹,徐莹莹立刻重心不稳往后面摔去,同时一块黑色不明物废了出去。 夏修野几乎立刻弹起身,仍旧晚了一步,徐莹莹摔在地上。夏修野忙去扶。 众人皆是一惊。 薛沛儿立刻带着哭腔道:“苏夫人这是做什么?我们夫人只是想帮您呀,难不成你和王管事之间的事情旁人都不能插手吗?” 夏渊和郑娘子都垂眼,冷冷地看着苏吟和王婆子。苏吟冷汗都下来了,在宽大的衣袖中迅速往王婆子手里塞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王婆子这才消停些。 任凭小厮把人带走了。 徐莹莹倚靠在夏修野怀里,突然开始在身上摸索:“墨玉,墨玉不见了!” “什么?!”二娘子和三娘子也站起身来,她们都没有机会好好瞧瞧那墨玉,这会儿竟然找不到了。 薛沛儿:“刚见夫人摔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飞出去了。” 徐莹莹附近站的小厮低头寻找:“找到了!这呢!” 仔细一看,大惊失色道:“裂了!” 郑娘子快步走过来接过去一看,果然。 徐莹莹忙从夏修野怀里挣扎起来跪下:“母亲恕罪,是优青没有保护好它。” 刚说完身边又有一个人跪下了,徐莹莹有点愣怔地看着夏修野。 这是要与她共同承担的意思。 两人跪了一排,郑娘子忙过来扶起夏修野,然后又扶起徐莹莹。 “这是个意外,本也不是你的错。”郑娘子看向墨玉的眼神满是心疼,随即生气地对小厮道:“王婆子打了二十板子再赶出去,吟娘禁足一个月,在二院思过。” 刚才的情形,大家心里都多多少少有数,夏星驰要求情,还被二娘子给使眼色制止了。 苏吟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生生应了。 后来徐莹莹很懂事地亲手给大家分了月饼,但是大家再没了胃口,只有她一个人吃得欢快,或者说还有夏修野,一直也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 一个时辰众人便散去了,亭子又恢复宁静,吃畅快了的徐莹莹看着收拾干净的石桌:“月色迷人,若是有酒便极好了。”刚才寿宴知道苏吟要搞事情,徐莹莹都没敢喝酒。 说话人仰头赏着月,眼睛里闪烁着亮光,神色比月色更沉静,让人看了不由得心神一动。 夏修野便冲乔青打了个手势,没一会儿,瓜果便摆了上来,还有一罐陈酿。 徐莹莹瞬间乐了:“有夫君就什么都有啦!”她开心地倾过身伸手揽了揽夏修野的脖子,丝毫没感受到对方有一瞬间的僵硬。 夏修野愣怔一瞬,便看着徐莹莹没心没肺的样子笑了。 原来她竟是如此可怜可爱么。 徐莹莹给夏修野和自己斟上酒,一边闻一边心底暗暗发誓,绝不再喝多。 夏修野仰头喝了一盅。 “女学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休息两日便可入学。” “好。”徐莹莹干脆利落地答。 果然夏修野出马,都没有问题。徐莹莹往嘴里塞了一颗杏仁,想道。 风里裹着桂花和酒的香味,真是个美满的月圆之夜。 乔青和薛沛儿站得老远,随时等待两个主子的召唤。 乔青小声道:“夫人竟然要去什么女学,考什么女官,好好在家享福不好吗,去受这罪。” 薛沛儿有些惊讶:“很受罪吗?” 乔青撇嘴点头:“十日后便是女学一月一度的考核,夫人赶上了。” 第28章 徐莹莹难得地在侯府过了一段安生日子。 每日看看书、写写字、练练琴,偶尔跟夏修野下下棋,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她输,好在夏修野每次会指点她,她也十分受用,自觉进益颇多。 过的跟备考生似的一段日子。 先皇开创任用女官的传统,当今皇上继续继承先皇任贤的遗志,创办女学,场地设在国子监对面。 徐莹莹步入院内,悠扬的琴音传来,贵女们正在习艺,随着她走入学堂,琴音渐落。 琴教卫苑坐于长琴之后,并未起身,只淡淡看着徐莹莹。中间一条过道,两旁各两列桌子,端坐着贵女们,放眼看去,妇人打扮的并不多,大多是未出阁的贵女们想要参加女官科考,博得一个才名。 徐莹莹见了礼,呈上入学帖,便静立等待卫苑安排。 旁边却有一女子说话了:“还真有年长妇人来读女学,可真是够不安分的。” 女子鹅蛋脸狭长眼,神色间多有不屑,看上去不是个好相与的善茬。 苗苗轻声耳语:“是大理寺少卿的嫡长女陆无忧。” 徐莹莹心中暗自吐槽,她不过二十出头年纪,便被看作要安分守己的妇人了。 陆无忧一看平日里便是拉帮结派的做派,她一出声,旁边不少女孩子跟着附和。 “不好好相夫教子,竟然跑来科考。真是有大志之人。” “别胡说,人家哪有教子的福气。入府两年多无所出,若是我,是断不敢出门见人的,更别说这种抛头露面的场合。” 有一个胆小的提醒道:“这可是夏侯府的世子夫人,还是慎言。” 陆无忧听到这更是蹙眉:“就她,也配做夏侍郎的正室!” 徐莹莹了然,又是一个倾慕夏修野的小姑娘,便也懒得计较。 只当耳旁风刮过。 陆无忧见徐莹莹竟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顿时更生气了。 “我们在女学就读,时间长的已有两三念头,短的也有大半年之久,如何一个没有点墨水根基的人便能与我们共同进学?” 声音之大,全场人侧目。 陆无忧看着也有十七八,在古时候早是该出嫁的年纪,不知道为何却仍身处闺中。 “你可敢与我比试一场?”陆无忧站了起来。 徐莹莹这才注意到她穿的是杏色窄袖窄腰裙,十分利落。 “无忧姐姐可是学堂第一名,谁敢与她比试。这夏侍郎怕是要因为娘子丢脸了。”有女子小声为夏修野担忧。 徐莹莹轻问:“比什么,琴艺?” 卫苑冷眼旁观一切,一直听到这句,起身道:“今日的琴艺课到此结束,众位及时完成功课才好。”说完便抱着琴走了。 陆无忧对夏渊寿宴徐莹莹的一曲有所耳闻,虽然她琴艺尚佳,但是也不愿徐莹莹有任何露脸的机会,自然不愿与她比琴。 “九数,敢不敢?” 众人一惊,九数对于她们来说,原本便是最难的。陆无忧却因为从小府里便请了师父,于是对六艺都甚为精通。 卫苑一走,众人都放松了,甚至围上来,各个眼神放光,满眼写着看热闹不嫌事大。若不是徐莹莹知道这些人是想看她笑话,还以为自己在求婚现场,下一步身边人便要拍手大喊答应她、答应她。 “敢。”徐莹莹仍旧轻声答着。 陆无忧喜上眉梢,心道永定侯府的这位世子夫人果然如传闻般蠢笨,连这样的挑战也敢答应,长得再漂亮也毫无用处。 这时,又听徐莹莹悠悠补上一句:“但是不比。” 她刚入女学,还有很多正经事要做,又得了云清的面子,不想一来就生事端。 陆无忧更气了:“你!” 徐莹莹自顾自在最后一排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苗苗和薛沛儿虽被允许入学,但学堂却在另一间,里面多是贵女们得脸的大侍女。 现下只剩徐莹莹形单影只,陆无忧更加肆无忌惮,三两步走到徐莹莹桌前:“就凭你这种又怂又废物的性子,也配入女学考女官?若是没胆量便早早缩回你的院子去。” 徐莹莹暗自思忖,徐优青到底哪里得罪过这位大小姐。 见陆无忧不愿善罢甘休,徐莹莹道:“听闻十日后便是学堂小考,到时候大家自有分晓。” 说话间棋教来了,陆无忧便甩着袖子回了座位,后来除了言语间一些嘲讽外,倒也相安无事。 散学后,徐莹莹刚出门,便看到薛沛儿和苗苗二人在外候着。 薛沛儿的圆眼睛闪着烁烁的光茫,见徐莹莹过来,立刻迎上前道:“夫人今日可好,奴婢一直知道诗书有意思,竟然不知道有意思至此。”欣喜满足溢于言表。 徐莹莹赞道:“以你的聪慧才智,定能学有所成。” 苗苗却苦着脸:“先生说的话每一句我都能听见,每个字也都是知道的,连在一起却不知道是何意了。” 徐莹莹薛沛儿见她挠头窘样,齐声大笑。 苗苗:“尤其是数,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沛儿给我讲了我也如坠云端。” “主子蠢笨,丫鬟哪能伶俐起来。”陆无忧带着两个贵女走过来,正听到苗苗这句,不失时机地讥讽道。 苗苗气急,瞪圆了眼睛却不敢还嘴,气鼓鼓地看着她。 徐莹莹往陆无忧身后看了一眼道:“那陆千金自然是不学无术之人了。” 陆无忧的丫鬟跟在后面,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自然是没有去丫鬟学堂的。 陆无忧一时噎住,在旁边两个贵女旁边,瞬间觉得十分没面子,便咄咄逼人道:“不学无术,好。十日后小考,我这个不学无术的人胜了,你当如何?” 徐莹莹:“你想如何?” 陆无忧:“若我胜了,你给我奉茶提鞋一个月,然后自己跟云大人写陈情,自己退出女学。” 苗苗忍不住:“陆小姐不要太过分了,即使不是我家夫人,您也入不了我们世子的眼。” 原来陆无忧早就倾心于夏修野,却一直未有机会得以亲近,后来便得知夏修野成亲了,大理寺少卿又绝不会同意自己的嫡女为人妾室,于是陆无忧便一直对徐优青怀恨在心,今日终于有机会以平怒气。 “你算什么东西,敢对本小姐这样说话,翠儿,掌她嘴!”陆无忧冲身后一个侍女一招手,那侍女便一撸袖子往前来。 徐莹莹站到苗苗前面。 陆无忧道:“世子夫人,我只是管教对我出言不逊的下人,若是你挡在这里,我的丫鬟不小心伤了你,我可不是有心的。” 她话音刚落,叫翠儿的丫鬟像得了暗示似的,说是打苗苗,巴掌竟然朝着徐莹莹呼啸而来。 第29章 徐莹莹这场面曾经在侯府经历过了,这次镇定不少,她往后退一步便躲开了。 “大理寺少卿的嫡女,不过是个野蛮丫头,这要是传出去,大理寺少卿怕是更愁自家姑娘的婚事了。”徐莹莹若无其事地抖抖手上的帕子,略带嫌弃地捂了捂嘴。 那丫头一看平日便是陆无忧唆使惯了的,竟然还有些动作,徐莹莹冷冷扫过去一眼,丫鬟翠儿安分了,看着陆无忧的脸色。 陆无忧听完更是气恼,却也不愿意让人传她的恶名,尤其是传回侯府。 “今日便绕过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婢,今后莫要落在我手里,不然新账老账一起算。” 陆无忧看着苗苗威胁道。 然后又对徐莹莹说:“十日后的小考,你究竟敢不敢赌。” 徐莹莹轻声道:“可以,不过,若是我胜了则何如?” 陆无忧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与身边两位贵女笑作一团。 一贵女道:“听听,若是考脸皮厚,想来魁首已经出来了。” 陆无忧不屑地说:“我输了自然是一样的。” 徐莹莹道:“我不需要不知深浅的人给我提鞋,若你输了,便前往菜市口舞一曲罢。” “你!”陆无忧手指着徐莹莹的鼻子怒道,“竟敢羞辱我。” 官家贵女向来骄矜自持,在菜市场口这种百姓来往的地方跳舞,无异于打脸全家。 徐莹莹轻轻拨开陆无忧的手指:“怎么,你也觉得你会输给我?” 陆无忧冷哼一声:“怕是你痴人说梦,既然是小考,便也不必局限于九数了。赌个大的,加上骑射如何?” 薛沛儿出生阻拦:“明明说好九数,现在为何临时改变?” 陆无忧:“怎么,不敢?窝囊就承认窝囊,何必逞强。” 苗苗:“你这是故意为难人,骑射岂是人人都会的,没有练习过如何能上马?” 陆无忧抱臂斜睨道:“说到底还是自己不会,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德行甚重啊。” 徐莹莹嗤笑一声:“你很怕去菜场口跳舞啊。” 陆无忧:“说什么呢你!” 徐莹莹:“看你这么有兴致,干脆以小考总榜排名作准好了。” 小考总榜不仅包括六艺,还包括时论文章与当堂考,当堂考便是当场抽题,以问答形式考察临场反应和个人积淀。 这两项向来是最难的,六艺可以学、可以练,更多的是技能上的东西,但是时论与当堂考则能够看出学识、见识、胆识,以及品格和胸怀。一向是最难,也是高门贵女们最怕的。 陆无忧虽也不能说对这两门非常得心应手,但总体算不错,她有胆识,比那些张嘴半天说不出话的好太多。 一个后院妇人,有何惧。 “真是自不量力,”陆无忧笃定道:“好。” 说完几人便不发一言趾高气扬地越过徐莹莹走了。 半晌,苗苗有些担心地说:“夫人,怎么办?”苗苗自徐优青过门便在世子院伺候,她深知徐莹莹什么都不会。 徐莹莹正色道:“输了就去给她提鞋。” 徐莹莹&苗苗“啊!” 徐莹莹扑哧一声笑了,带着二人回府。 ------------------------------------- 云府跑马场分外热闹,两匹高大的骏马甩着尾,毛发色泽光亮,其中一匹身上带着一绺红毛。 马下的女人正在友好地跟它交流:“雪里红,以后你就是我的马了,我好好对你,你也要好好对我,知道吗?” 马鼻子发出一阵气声。 “只要你跑得快,我把全天下最好的草都给你吃。”徐莹莹边说边伸手给它顺毛。 云清站在一旁:“你已经跟它聊了一炷香了,建立起主仆情谊了吗?” 徐莹莹撇撇嘴,心里还是发怵,不敢吭声,余光却瞟到夏修野在一旁轻笑。 昨日她一回府,苗苗就跑去给夏修野说了她跟陆无忧的赌约,徐莹莹当时怕的要死,在夏修野这种正经人面前,打这种毫无品味的赌,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结果第二日一大早便被夏修野拎到云清这里来。 乔青欲言又止好几次,终于忍不住了:“夫人,你是不是不敢?” 徐莹莹不吭声。 “没事,输了退出女学也不打紧,侯府官已经够多了,您有主子呢。最多就是去给人提鞋。”乔青大着嗓门道。 云清很诧异,问了提鞋的前因后果,笑得直不起身。 “看不出来你竟然有这样的性子,好,我喜欢。” 夏修野的唇角更弯了,徐莹莹脸热的不行,皮肤都要涨开了似的。 “谁说我不敢,我等着去菜市口看舞呢。”说着徐莹莹就扒着马鞍往上上,腿都是抖的,终于硬着头皮坐了上去。 夏修野走上前,将御马绳递到她手里,开始教她骑马要领。 徐莹莹听着夏修野低沉温和的声音,有些走神。夏修野竟是要亲自教。 良久,声音停下:“可记住了?” 徐莹莹这才回神,什么都没听进心里去,茫然又诚实地摇摇头。 夏修野看着她,突然低笑一声:“我先带你跑两圈。” 说罢,他翻身上马,瞬间,徐莹莹感觉到了背后的温度。 夏修野环住她的腰,握住御马绳,又说起如何拉绳,如何夹马肚。气息在徐莹莹脖颈间游走,声音侵入她的耳膜,一声一声落进她脑里。 她认真听着,也不再那样怕,马跑起来,秋风擦过脸颊,风中还混合着青草的气息。 她开始享受纵马的畅快,情不自禁地接过御马绳,倾着身子,驰骋起来。 夏修野轻轻松开御马绳,将主动权交给怀中人儿。 徐莹莹的笑声被风吹碎了,一股脑钻进他的五脏六腑,他像没有抵御的屏障般,整个人都有些酥麻恍惚。 还有一股香甜的味道往他鼻子扑,他忍不住靠近前面人一些,想要更多地感受这种味道。 女人乌黑的发丝挽得利落,一根简单的玉簪透着光,被风吹乱的几丝碎发,随着奔马的脚步起伏,正如他此时微微乱了的心情。 几圈之后,夏修野下马,徐莹莹要独自御马。 正听见乔青给苗苗薛沛儿嘟囔:“我学马的时候,半个时辰还没掌握要领,主子就走了,看都不看。后来才知道,主子学马,三圈就会了,三圈。”他边说便比划个三。 声音不大,刚好落入刚刚停下的徐莹莹耳朵里。 她看着夏修野下马的背影,心说三圈就学会这还是人吗。她刚才跟马唠嗑都唠了半个时辰,怪不得夏修野要亲自上马带着她跑,估计耐心肯定已经耗尽了,不是在云府,怕是夏修野也要丢下她走了。 想到这,徐莹莹感激地看了云清一眼。 云清:? 徐莹莹压力倍增,心想一定要尽快学会,万万不能惹夏修野不高兴。 见夏修野神色温和地看着自己,徐莹莹深吸一口气:“驾!” 雪里红奔动马蹄,往前冲去,徐莹莹紧紧拽着御马绳,身体前倾,屏气凝神,疾风吹过她耳畔,她只能听见风声和心跳声。 一圈下来十分顺利,她趁热打铁又跑两圈,这次经过夏修野他们的时候,徐莹莹朝他看了一眼,只见夏修野唇角带笑,一直盯着她的方向。 乔青欢呼着:“夫人有天资!” 就在这时,该掉头转弯时,徐莹莹却调不了马的方向,无论她怎么拽御马绳,雪里红都只是向前跑。 “吁——吁——吁!”眼见着就要冲上护栏,徐莹莹着急:“快停下!” 最后她闭上了眼。 天旋地转之中,一双有力的手拦腰把她抱了下来。 徐莹莹一睁眼,她稳稳地在夏修野怀中,乔青也已经牵住了马。 云清几人迅速赶过来:“没事就好。”确认徐莹莹没受伤,众人松一口气。 乔青:“夫人有天资没胆量啊。” 徐莹莹有些不好意思,没接话。 乔青见徐莹莹没说话,还想说点什么,冷不丁看到自家主子好像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生生把他看闭嘴了。 徐莹莹看一眼夏修野,尤记得乔青说过的话,找补道:“今日虽然惊险,但是我好像摸到一点门路,明日我接着来练,肯定能行。” 夏修野垂着眉眼看她,轻轻点头。 徐莹莹这才意识到,她现在还在夏修野怀里,以公主抱的姿势,垂着双脚与他说话。 她忙挣扎着准备下来,还没开口。 便见夏修野抱着她转个弯,对云清道:“我家夫人受了惊吓,今日我们就先回去了,近日还要打扰云大人。” 云清一脸意味深长的慈爱笑容看着两人:“无妨,随时来。去吧。” 夏修野一点头,抱着徐莹莹便往外走。 “我家夫人”这几个字瞬间烧烫了她的耳朵,直到快走到云府大门了,徐莹莹才反应过来,亮着声音喊了一声:“云大人,告辞!” 突然夏修野身子往前一倾,她吓了一跳,瞬间双手紧紧环住夏修野的脖子,脸差点埋到夏修野脖子里。 原来只是下台阶。 再一抬头,乔青苗苗和薛沛儿三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三人表情十分精彩,笑容特别灿烂。但是平白地让徐莹莹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算了,她还是把脸埋起来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昨天写得短短,今天补起来。 第30章 徐莹莹近日课却没能好好上几堂,“意外之事”出得忒多了。 今日毛笔丢了,明日砚台摔坏,上午少了书本,下午没了文章。总之,不得安宁。 刚刚休息时间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时琴教卫苑已经到了,徐莹莹便把琴拿出来摆。 谁知刚掏出来便发现,两根琴弦似干枯的发丝,断卷起来。 徐莹莹并未发出任何声音,却仍有几声轻笑传入耳中,看来早有人预料到会如此,一直等着看她出糗。 不用说,这几个人便是始作俑者。 徐莹莹轻轻转过头,陆无忧身旁依然坐着那两个跟屁虫似的贵女,陆无忧的琴上坠着三颗红宝石,露出不一样的光茫。 卫苑教习,众人跟谈,只有徐莹莹这里毫无动静。 卫苑走过来,发现她琴弦已断,皱眉道:“入学堂不检查的吗?” 徐莹莹愣是听出了小学老师那句“上战场不带枪”的意思。 “离开家的时候好好的。”徐莹莹小声回应着。 卫苑哼笑:“到现在为止你还没有谈一首曲子吧?上次是没带琴,这次弦断了,不愿意上琴艺课就不用来。” 徐莹莹无话可说,上次的琴莫名其妙丢在了花园,课散去才找到。她当然知道都是人为,但是好几次了,根本没有找到任何证据。 琴艺课结束,徐莹莹呆呆地坐在位置上。 见她窘迫,陆无忧三人适时来“关怀”她。 “怎得琴弦就断了,堂堂侯府买不来一把结实点的琴么?”陆无忧笑说。 “不一定是琴不结实,可能是遇到不会谈的主,再好的琴也耐不住摧残呀。”旁边一个贵女立刻接话道。 徐莹莹不高兴了,捶着嘴角说:“谁知道它怎么就坏了,最近运气实在是太不好了。” 陆无忧嗤笑,怎么会有如此蠢笨之人,到现在都没有发现自己被捉弄了。 冷嘲热讽这么多句,偏偏徐莹莹跟听不懂似的。没劲。 “走,外面走走,等会儿九数老头子来,又要民不聊生了。” 教九数的先生阎君礼是一个白发白胡子老头,十分严厉,动辄罚学生抄书,重则甚至会拿戒尺敲学生手心,根本不管对方是不是女孩子。 学堂里人人都怕他,他的课前一定要出去放个风,才能有心力熬过去。 不一会儿人就蜂拥而出,不过没多久,就都回来了。因为阎君礼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比他晚进学堂者,要将昨日课业再写上一遍。 徐莹莹没出去,就听着堂内安静复热闹。 旁边有人在议论:“赶紧把可也拿出来,不然死定了。” 若是有人敢不写阎君礼的课业,那便是十倍重新写起,而且家中长辈会收到他的亲笔信一封,心中陈述未完成课业学生劣迹云云,再讲一通大道理,总之十分不好看。 奈何他是先帝帝师,先帝去世后,他便请辞,当朝皇帝为了留下他,给了他个教书的闲职,谁也不敢惹。 “我的课业呢?”斜后方传来惊叫,随即是一阵翻东西的声音。 “怎么会不见呢,无忧,别着急,再找找。” “找了好几遍了,早上出门前明明带了的。” 徐莹莹静静地听着,随即把课业拿出来摊在桌子上,静等阎君礼老先生过来。 后面有人气势汹汹过来:“徐优青,是不是你?!” 陆无忧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指着她。 徐莹莹抬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无忧:“你敢说我的九数课业不是你拿走了?” 徐莹莹笑了:“怎么会呢,忘记带课业岂非正常,我这几日也是丢三落四的。” 她说的平静,直视着陆无忧。 陆无忧却越听越愤怒:“果然是你。” 徐莹莹不置可否,对她微笑。 “你趁早拿出来!” “我没拿。”徐莹莹轻声道,随即压着嗓子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我不拿又如何?” 陆无忧瞬间炸了,一脚踩在徐莹莹的桌子上:“你不拿出来你的也别想要了。”说着便要抢徐莹莹的课业本。 徐莹莹先一步拿起课业本,随即往地上摔去,这一摔,刚好摔到阎君礼的脚边。 房内鸦雀无声,只有徐莹莹轻轻的哼咛:“哎哟,好痛,不要抢我的课业。” 阎君礼胡子都吹起来了,皱着眉看着陆无忧。陆无忧仿佛机械,慢慢地收回脚站好。 “怎么回事?”阎君礼声音严厉。 陆无忧道:“她拿了我的课业本,我只是向她讨回。” 徐莹莹坐在地上,仰着脸,眼眶噙着泪水:“夫子,我不曾拿任何人的课业,她刚才要抢的这本是我的。”说着她把课业本双手递给阎君礼。 “不仅写了课业,还在后面做了总结,字迹娟秀,甚好。”阎君礼边看边点头。 随即厉声问陆无忧:“你说这是你的课业?” 陆无忧有些瑟缩,弱弱道:“不是。但是她拿了我的……” 徐莹莹道:“陆小姐毫无缘由地跑过来找我要她的课业,我不曾见到,她便要抢了我的去。” 陆无忧恼了:“我就出去一会儿功夫课业就不见了,不是你能是谁?” 徐莹莹:“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拿你东西?” 陆无忧:“你怀恨在心……” “怀恨在心?我为什么恨你?莫非这几日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地是事情。” 陆无忧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沉默闭嘴。 阎君礼却没有耐心了:“若是既没有完成课业,又失了诚实和礼数,便是错上加错。” 陆无忧惊恐地看着阎君礼。 阎君礼道:“课业未写,罚十遍,另我将修书一封给大理寺少卿。” 陆无忧绝不敢让父亲知道她再学堂做得这些事,于是攥紧拳心,下决心对徐莹莹道:“你敢不敢让我搜?” 徐莹莹大惊失色:“怎可随意翻别人东西。万一有些隐秘物件,岂能随意暴露于众人眼中。” 陆无忧神色镇定许多:“你不敢,夫子,她心里有鬼,我的课业必是她偷取了。” 徐莹莹声音沙哑,站起身:“夫子,我真没有。” 阎君礼也有些犯难,看陆无忧这样言之凿凿,他也不能下论断。 陆无忧咄咄逼人道:“夫子,若是让我搜我一定能搜到,若是没有搜到,甘愿受罚。” 阎君礼还未说话,徐莹莹先道:“今日我不愿耽误夫子授课,便让你搜吧。” 一句话说完,阎君礼看了过来,胡子微动。 “不过,若是你没搜到,便要领罚。”徐莹莹一字一句说,“首先要三鞠躬向我道歉,其次将昨日和今日课业写十遍,然后向夫子道歉,领夫子罚。” 陆无忧冷笑:“三鞠躬?” 阎君礼道:“怎得,若是遭人诬陷还当不起三鞠躬?” 陆无忧不敢回嘴,只道:“全凭夫子吩咐。” 说完徐莹莹后退一步,让出桌子。 陆无忧立刻开始翻抽屉和包裹,将徐莹莹的东西倒了满桌,里面出了一些笔墨砚盒之类的东西,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你刚刚没有出去,一定藏在这里了。”陆无忧翻找无果,逐渐慌张,边扒拉边说。 徐莹莹:“陆小姐,你轻点,莫要把我的砚摔坏了。我真的没拿。” 陆无忧还不愿停手,阎君礼早已经是不耐烦:“够了,住手!” 陆无忧只得站好,声音发颤:“可能早上丫鬟收拾的时候没有装进来,我现在就差人回去取……” 阎君礼:“你刚才不是言之凿凿说被人偷了吗?” 陆无忧:“应该是我记错了。”徐莹莹这里确实没有,她努力回想,“要不然我去问问翠儿……” “住口!”阎君礼走上前,“学堂之中岂容你撒野。向徐优青道歉!” 徐莹莹即刻站好,好整以暇地等着陆无忧的鞠躬。 陆无忧咬牙切齿,眼睛都憋红了,最后只得硬邦邦地鞠了三个躬。 徐莹莹大度地说:“下次可莫要如此粗心冲动了。” 陆无忧哼一声。 徐莹莹则平和地坐下,开始收拾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包裹。 陆无忧倒是个硬脾气,十下戒尺挨完,手已经红肿,愣是没哭一声。 散学后,陆无忧又拦住徐莹莹:“凭你也配受我三鞠躬,我定要你十倍还回来。” 徐莹莹故作心疼地看着陆无忧的手:“啧啧啧,肿成这样可怎么好,晚上可还有十倍课业等着你呢。” 陆无忧冷哼:“府中有的是人,你以为这样就能难倒我吗?” 徐莹莹惊讶道:“让被人抄啊,这不好吧?若是有人提醒夫子,被看出来,可吃不了兜着走哟。” “你敢!”陆无忧指着她。 徐莹莹笑:“我不敢,我就是怕我不小心说出来。” 陆无忧犹豫一会儿,道:“今日是我错漏了课业,着了你的道。今后必不会再重演。” 徐莹莹:“话别说这么早嘛,也不一定是你错漏了课业,兴许它就是长腿跑了呢?” 陆无忧皱眉:“你什么意思?难道真是你?” 徐莹莹:“话可不能乱说,你有什么证据呢。你看我前几日倒霉成那样,我从来不往别人身上推卸责任。”说完徐莹莹便走,走了几步又回头说,“听说风水轮流转,你今日开启倒霉,倒霉事肯定便不止这一件,你小心一点哦,把琴背好。” 说完徐莹莹笑着走了。 良久,听到后面陆无忧在让丫鬟检查琴,随即传来几声气急败坏的叫骂。 薛沛儿和苗苗不知所以:“她是怎么了?” 徐莹莹眨巴眼,伸出手对二人道:“一人一颗红宝石,送你们。” 第31章 一连两天,苗苗和薛沛儿都甚是担心,怕陆无忧报复徐莹莹。 每次一散学便朝徐莹莹的学堂奔来,看看她有没有事。 徐莹莹完好无损地站在眼前,所有东西一应俱全,两人才松口气。 苗苗:“这陆小姐怎么突然消停了。” 薛沛儿:“许是发现咱家夫人不是好惹的了。” 徐莹莹笑,看陆无忧那神色,估计大理寺少卿收到信后,一定给了十分精彩的教训。 不过,陆无忧也必然不是能善罢甘休的主,最大的可能便是要在小考中让她下不来台,徐莹莹想。 转眼便是小考,明明是一次普通的每月小考,平日里大家都习以为常,今日来的人却分外多。 不仅女学、丫鬟学堂,甚至国子监的男学子们都来了。 因为侯府世子夫人和大理寺少卿嫡女的赌约,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贵女们今日仿佛不是小考来的,仿佛是挑选夫婿。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华服在身,神情羞怯,妖娆多姿。 徐莹莹站在人群中,等待画艺的抽签。 人群中议论纷纷。 “现在的高门贵女真是没一点样子,竟然打这样的赌,连给人提鞋这种事情都能拿来做赌约。” “提鞋算什么,不过是丢一时颜面,去菜市口跳舞才是要名动京都呢,”说着便不怀好意地笑了。 “夏侍郎的夫人还是头一回见,真有起沉鱼落雁之姿。” 旁边一女子听到,嗤笑一声:“空有皮囊何用,谁人不知夏侍郎夫人无才无德,在侯府竟然毫无立足之地,让二房夫人掌权,实在窝囊。” 苗苗站在徐莹莹身边,有些气不过,想要跟那人争辩,被徐莹莹一把拦下。 苗苗:“夫人,就让他们这样诋毁你?” 徐莹莹无所谓地理了理袖子:“随他们说去。” 见徐莹莹这般反应,陆无忧及时嘲讽道:“哟,现在知道怕了,早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多好。现在后悔可晚了,我绝不会放过你。等着给我提鞋吧。”说完得意洋洋地看着她。 徐莹莹也不恼,反而十分温和地问:“不知道陆小姐的舞练得如何了,小考中可没有这一项,可别落下了。” 陆无忧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走着瞧。” 徐莹莹正想走远些,不和这些是非之人站在一起,远远却见几人朝自己走来。 正是苏吟。 苏吟身后跟着眼生的小丫鬟,应是秋月被赶出府后新换的。 苏吟一见她,便故作担忧道:“姐姐,怎么家里一没盯着你,你便做出这种糊涂决定啊。” 原本众人的目光便一直追随着徐莹莹,苏吟这么一说,旁边人立刻又热闹了。 “听出来了吧,在家也是个惹祸精,都得全家人盯着才行。” “不能吧,若是夏侍郎夫人如此不堪,也不会被送到女学来,向来女学中的贵女们都算是有眼界有志向的。” “怎么不能,他们家持家的二夫人都这样说了。” 苏吟嘴角闪过一丝微笑,徐莹莹不为所动地垂下眸子,随即抬眼,和声细语地问道:“苏妹妹解了禁足了?一个月不能出院子,可被憋坏了吧。” “禁足?这得是犯了什么错,才会被禁足一个月啊。” 苏吟瞬间吸引了一大波目光。 苏吟的嘴角抽搐几下,生硬地低声对徐莹莹道:“说这种话引人猜测是不是对侯府不太好?” 徐莹莹冷冷看她一眼:“你知道便好。” 苏吟一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这个嫂子便再也不能任人揉捏,甚至完全脱离她的掌控了。 苏吟只得愤而闭嘴,找了个看客的位置坐下,只等徐莹莹出丑,回侯府好好渲染一番。 抽签准备就绪,徐莹莹搓搓手,想要选一个好顺序。 正在她搓手的时候,一块帕子递了过来,正是她之前给夏修野包手伤的那块。 徐莹莹一转头,夏修野正微笑着看她。 “好好考。”夏修野伸手抹了抹她的头。 “你怎么会来?”徐莹莹有些惊讶,接过的帕子还带着夏修野的体温。 夏修野神色未变,声音依旧温和:“刚下朝,来看看我们家考生。” 徐莹莹听着“我们家考生”,一阵脸热。 这时陆无忧却上前来:“夏侍郎,你可还记得我?” 陆无忧脸上是徐莹莹从未见过的柔和,她心里一阵嫌弃,却忍不住去瞧夏修野脸色,看样子他俩应该是旧识。 徐莹莹发现,夏修野的目光仍旧落在自己身上,半晌才转过去看陆无忧,神色冷淡声音更为冷淡:“不记得。” 见陆无忧又要开口,徐莹莹抢先介绍道:“这是大理寺少卿的千金,陆无忧。” “哦,”夏修野一副想起来了的样子,陆无忧瞬间喜上眉梢,却听他继续说道,“便是夫人要赢的人。” 徐莹莹一愣,随即道:“正是。” 陆无忧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夏侍郎怕是看不到她赢得时候了。”随即便转身离去。 徐莹莹还在看失意少女的身影,却发现夏修野仿佛全然没有听到陆无忧的话似的,只对她示意:“该抽签了。” 冤家路窄。 四人一组,徐莹莹抽到的组,其中便有陆无忧。 顺序一公布,围观之人便沸腾了,看热闹不嫌事大,从小考第一场开始。 “徐优青完了,陆无忧的外祖是京都有名的画师,她从小学画,在贵女中颇负盛名。” 苗苗听了十分忧心:“怎么办,夫人比不过的话,世子还在这呢,到时候下不来台的人可太多了。” 说完拿眼偷偷瞄夏修野,好像所有人说的话都只是一阵微风吹过他耳畔,丝毫不能影响到他。 薛沛儿却莫名有信心:“我相信夫人,夫人不会输的。”说完也看了一眼夏修野,想要寻求认同。 不过夏修野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眼睛只看着远处的徐莹莹。 过了一会儿,薛沛儿却听得头顶飘来一声:“对的。” 薛沛儿&苗苗:? 夏修野微微侧过头,看着薛沛儿道:“你说得对。” 第32章 露天的比试台下围满了人,为首的是六位教习先生,和两位国子监德高望重的太学师傅,以及云清。 云清坐在正中位置,慵懒又精神地看着考生们。 徐莹莹和陆无忧是第三组,两人中间间隔一个人。 陆无忧上场前冲徐莹莹挑了挑下巴,徐莹莹微微一笑,不过不是冲她,而是冲夏修野。 陆无忧翻着白眼走了。 考题也是抽签决定的,这一组的考题是“菊”。 看到“菊”字,徐莹莹脑海中闪现出那日侯府花园,眼下的一束菊。 是夏修野递来的,在夏木原打散了她的花之后,他递过来的,花园开得最盛最亮眼的一束。 徐莹莹还在发呆,便听得隔着一个人的陆无忧发出一声嗤笑。 “早知道没本事便不要出来丢人现眼。”声音极轻,表情却极得意。 徐莹莹翻个白眼,举手朝第一排的先生们大声道:“陆无忧小姐考试说话,扰乱纪律!” 陆无忧:…… “你今年几岁,还搞告状这一套?” 徐莹莹对着前面超大声:“还在说!” 教习先生们显然也被这一出弄得很惊讶,但陆无忧说话确实已经坐实,琴教卫苑看了一眼云清,开口提醒道:“肃静。” 陆无忧咬咬牙,又埋头认真作画。 徐莹莹也低下头开始构思。 一直在下方角落站着的苗苗和薛沛儿正在哧哧地笑。 徐莹莹不按常理、不守规矩、不够优雅,但是大快人心。 薛沛儿笑完方醒悟,夏修野也在旁边,不知道世子是否会对自家夫人有礼仪要求,忍不住拿眼睛瞟夏修野。 却见男人眉眼柔和,与脸上利落的线条全然不同。若是细看,会发现,微微的弧度中,蕴含着不明显的深情。 夏修野此时心里并不平静。 徐莹莹刚刚那两声告状,幼稚中带着孩子气,孩子气里藏着几分大胆、笃定和娇嗔。 脆生生的声音,像是投了两块沉沉的石子,迅速砸进他心头。 平湖一般的心房,便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女子此时垂着头,因为思索的缘故,眉心微微蹙起。流畅挺翘的鼻子泛着柔光,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亮闪闪的,像是一捧香甜的奶油,让人忍不住轻触、品尝。 慢慢的,她轻咬着的嘴唇松开了,皱巴的笑脸绽放了圆润和明媚。 夏修野觉着自己的眉头也随着这种绽放散开了。 “时间到!” 最边上的一位贵女的画作被首先转向前方,面向台下众人。 画作不出错,也不出彩,平平无奇,只能说习艺认真,评审们没做过多点评,只轻轻点头。 接着是陆无忧的。 “陆姑娘好功力啊!”台下有此起彼伏的赞叹声。 徐莹莹略伸长脖子,越过旁边人去看。 陆无忧画的是一副秋月赏菊图。 墨蓝的天色一如刚刚过去的中秋之夜,天上挂着一轮明月,将蓝渐渐点亮。 穹顶之下,大片大片的野菊花竞相盛放。 五颜六色中,又笼罩着朦胧的月色,与天地浑然一体。 更精妙的是,不远处有一方凉亭,三人围坐,正在小酌。 野菊花向一旁倾倒,看的人仿佛能感受到山风吹来时的凉意。 “好一副花好月圆人长久的中秋月夜图。” “这菊花开得灿然,开得生机。” “陆小姐这画作可卖?我想买回去收藏。” “我也要,我出高价!” 甚至有人已经竞拍起来。 云清看到也点头。 “有团圆的美好寓意,也有独酌的情调,色彩和谐,浓淡相宜,难得,难得。” 画教听完,满脸欣慰,不住地朝陆无忧点头。 云清却突然问:“优青,你觉得何如?” 徐莹莹猛的被点名,从陆无忧的画作上移开眼。 下意识便答道:“好画。” 陆无忧听见云清叫徐莹莹名字,正纳罕,两人竟然熟悉到可以直呼其名的地步。不高兴一瞬,也想听徐莹莹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徐莹莹转向陆无忧的画,接着说道:“笔法娴熟,细节周密,风影交融。是一副好画。” 还不等陆无忧得意,便又听徐莹莹说,“只是菊的意境与饮酒的意境有所割裂,败笔,可惜了。” 徐莹莹果真一脸惋惜。 “信口开河,这就是我家的中秋之夜。你懂什么赏画,懂什么意境!”陆无忧登时恼了。 徐莹莹也不争辩,撇撇嘴,站回原位置。 陆无忧气不过,正要让她说清楚,便听到云清道:“陆小姐的画艺闻名京都,今日你却说她意境割裂,你可知若你自己的画作不如她分毫,将会成为怎样的笑话?” 所有人的目光集于徐莹莹身上,人群中夏修野也目光灼灼。 徐莹莹朝云清行了一礼,道:“会画画的人不一定会赏画,不会画画的人不一定不会赏画。且不说我的画艺如何,只来看陆小姐的画作。我且问陆小姐几个问题。” 陆无忧正要说,谁要回答你的破问题,就听云清替她答应了。 “且问。”云清说。 “好,”徐莹莹转向陆无忧,“请问陆小姐,你画的可是野菊花?” 陆无忧不耐烦道:“你连野菊花都认不出来的话,还点评什么菊,你也配!” 徐莹莹笑:“正是,我只是确认陆小姐知道自己画的是野菊。” “再问陆小姐,你这画的可是大理寺少卿府上的中秋家宴?” 陆无忧无语,又看了眼云清,不得不答道:“正是。” 徐莹莹便转过身:“我问完了,问题就是出在这。” 陆无忧气得撅起了嘴:“别卖关子!”甚至没有意识到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听徐莹莹说自己的画意境出在哪里了。 徐莹莹不紧不慢地说:“大理寺少卿的家宴是在符中享用的,所以画中的凉亭规整奢华,红瓦盘珠。三人围坐,气氛甚是温馨。但是,若是遮住画中的凉亭,这幅画的意境便全然不同了。” 说着,她走到陆无忧的画前,伸手轻轻遮住亭子。 “野菊漫山遍野,开得灿烂肆意。穹顶繁星密布,明月清风,是一片开阔意境。山间清风,山间生命,本该配着山间乡野气,而不是大理寺少卿府的凉亭和精致吃食。这便是其中的割裂之处。” 众人听完,有质疑的。 “她懂什么意境,一个深闺妇人,我看画的不错。” 也有人点头:“确实割裂,意境不相容。” 一时众说纷纭,不过陆无忧还是不少支持者,甚至有人觉得,即使意境不相融,这画技也是上上等。 陆无忧脸色一僵,待徐莹莹说完,便知她说的是对的。 这幅画本来便是她臆想中的。 她渴望恣意潇洒的人生,却终究摆脱不了千金小姐的身份。女学是她唯一可以释放真实自我的地方,因为这里有这世上最自由的女人,云清。 云清支持她所有自由的畅想。 不,云清支持所有女人自由的畅想。 陆无忧胆怯地看向云清的脸,意图找到一丝安慰。 云清此时却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向往这个地方,可以去看看。” 陆无忧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心中的凝重散开许多。 旁边的贵女见陆无忧这么好的画都被徐莹莹拆解如此,一时间更加胆怯,她扭捏地展示着画作,脸上早一片潮红,只想急急展示完,才松口气。 最后便是该看徐莹莹的了。 “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别是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能做这种品鉴,应该功力不俗。” “那不一定,说不定只是空有一张嘴罢了。我看夏侍郎今日要被院里人丢人咯。” 原本下面就一直七嘴八舌,徐莹莹也不甚在意。 只是听到人说夏修野不是,却莫名有些烦躁。 她皱着眉看向那人,又忍不住拿目光探寻夏修野,却在对上他目光的一霎那静下心来。 夏修野的眼神是温和的,甚至暗含着等待,与众人一般,等待着看她的画作。只是他的这份等待,干净又纯粹,一如那日他亲手摘下的菊。 徐莹莹定了心神,收回目光,任由小童把她的画作转向众人。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副粗旷的写意画。 画中最多的不是菊,却是满地残花败柳。 灰褐色的枝枝叉叉开了半张纸,暗黄甚至发黑的落花、落叶铺了满地。 秋风萧瑟中,甚是枯败。 一片干了的花瓣,在地上仿佛被谁踩了一跤,它终于承受不住干涸,裂成了无数碎沫沫,再也看不清楚曾经的娇容。 只看这一部分,却是一片破败。 让人忍不住扼腕,忍不住叹息。 只是在这一片破败中,却有写意手法画的大片大片的菊。 正在盛放着,开得热烈,开得高昂。 多色多姿,不羁至极。 在昏暗颓败中越发显得引人眼球,越发风姿动人。 画的上方用草书写着:“我花开后百花杀。”【1】 台下安静了一会儿,慢慢开始有议论声。 “为何一闺中女子,画作却如此大气磅礴。” “何止,简直是凛凛肃于寒风。” “菊花本就是有气节的花,能站到此种高度,非一般女子格局。”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议论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请侍郎夫人将此画竞拍,我愿买!” 旁边人也着急了:“怎可说买不买的玷污这等画作,我愿以金请回家珍藏。” “至少得百金。”一个人伸出食指,高着嗓门喊。 “百金?我愿出千金!”人群中站着国子监有名的阔绰公子,开口便千金。 徐莹莹心里根本没想着要卖画,但是还是止不住地高兴,下意识看向夏修野。 只见长身玉立的男人带着一丝温和的冷意慢慢往前走来,所经过之处,身边人自动让出位置。 他走到徐莹莹前方,与众位评审站在一起,微微笑看着徐莹莹。 缓缓开口道:“我以万金请娘子画作于室独赏。” 夏修野身后的太阳正在西沉,给他身上和画作披上一层金黄。 -------------------- 作者有话要说: 【1】《不第后赋菊》唐黄巢 第33章 “都说夏侍郎为人冷淡,我看不尽然。” 国子监的学子年龄与女学中参差不齐不同,大多十七八岁,正是少年意气,对颇负盛名的夏修野一直是推崇不已,即使来围观,也都观察着夏修野的一举一动,此时正被夏修野这一掷万金的气魄和大胆示爱震撼到了。 被震撼到的还有徐莹莹。 她呆愣愣地站着,看着夏修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嗓子有些干涩,难以开口。 良久,徐莹莹才吐出两个字:“好,好。” 周遭掌声响成一片。 “果然良配,两人都是才貌双全呀。” 源源不断的声音传入夏修野耳朵,他依然看着眼前的女子。刚才嚣张大胆的人好像突然就不见了,眼前人微微红着脸,眼睛亮亮地看过来,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夏修野没忍住,走上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可以评级了。”闫君礼笑呵呵地捋胡子,“我一个教九数的老头子心里也有答案了,你说呢?” 他转头看云清。 云清爽朗大笑:“且一起写在纸上。” 第一排的教习纷纷低头蘸墨,落笔。 卫苑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陆无忧的则更差。 九人,评级出来,陆无忧仍旧得了四个甲,徐莹莹以一票之差获胜。 “走着瞧。”陆无忧走的时候咬牙轻声说。 比分拉不开,确实只能走着瞧,现在徐莹莹并没有占什么优势。 她本来觉得她输得起,不就是认怂提鞋么。 可是今天,夏修野也在下面静静等待她考试的今天,她突然觉得输不起了。 她有些不能想想霁月清风的夏修野因为她被人指指点点的样子。 如果别人说的是她,她愿意听便听,不愿意听便想办法骂回去。 可是如果别人骂她不是称她为徐莹莹,而是称她为夏侍郎夫人的话,她想她有必要为夏修野负责任。 毕竟,现在她在夏修野身边原本就目的不单纯,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算作欺骗。 笔试没有结束,徐莹莹便想离开了。 她垂着头,忽略苏吟,也躲掉众人探寻追随的目光,任由夏修野牵着手带着离开。 她回神的时候已经到侯府了。 刚进院子,徐莹莹便对夏修野到:“能不能找到历年历月的考题?” 夏修野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轻笑着说:“不必如此紧张,自然发挥你也能赢。” 徐莹莹撇嘴:“万一呢,我就要去给别人当丫鬟了。”她试探性地说。 夏修野却不以为然的样子:“愿赌服输。” “很丢人的,”徐莹莹有些惊讶,“你的夫人,不仅学问不精,还不知天高地厚与人打赌,最终丑态百出。” 夏修野很难得地笑出声:“原来是这样。” 徐莹莹:“什么?” 夏修野:“原来你考虑的是我。” 徐莹莹一阵脸热。 说好的霁月清风冷淡公子,怎么有些话说起来这么漫不经心稳如老狗。 “无事,”夏修野平和道,“我觉得是真性情的可爱赌约,而且,你会赢。” 徐莹莹一阵心脏狂跳之后,还是缠着夏修野给找来了十几套考题。 不管在古代还是现代,读书做学问她有所不精,但是考试刷题总是没错的。 作为经历过高考洗礼的当代知识分子,十几套题简直不够她塞牙缝,一连几天都埋头在夏修野书房,看书做文章,写完还要让夏修野指导修改。 “这是什么?”夏修野指着桌上专门装订起来的一打纸。 “错题集。” 夏修野挑一下眉,大概懂了她的意思。 徐莹莹得意一笑。 作为重本大学生,就做这些最得心应手。 夏修野已经在她旁边呆了一上午了,不少经世治国之论,夏修野说来精当又真诚,徐莹莹忍不住心旌动摇。 忽然徐莹莹问:“为何这两日不见你上朝?” 夏修野:“告假了。” 从来不知道休息为何物的夏修野竟然告假了! 徐莹莹瞪大眼睛。 夏修野勾起唇角,轻轻刮了一下她鼻子。 “陪考。” 徐莹莹喝了一半的菊花茶,尽数呛到嗓子眼。 在咳嗽声中,她接过夏修野递过来的手帕。 听到他问:“午后去骑马?” 第34章 云清府中今日好生热闹。 偌大的跑马场外,站了几波人。旁边的侍从宫女跟了一小群,个个屏气凝神侍立左右,只有云清淡然地搬了个凳子坐在一旁。 徐莹莹去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种场景。 “既然太子和三皇子都说不坐,臣子便自己坐了,近日天气转凉,身体不比从前了。”云清抖抖袖子,并没有换骑马服,青绿广袖百褶裙垂在椅子上,裙摆着地,坐的松散。 夏修野带着徐莹莹上前前:“太子、三皇子。” 原来这就是太子鸿祯和三皇子鸿康,斗得最凶的两兄弟。 徐莹莹打量着眼前二人,太子长得清秀,看上去比夏修野年幼两岁,周身贵气逼人,神色冷淡,只是在夏修野见礼的时候柔和了些。 “夏侍郎不要拘礼,我们来的突然,害怕扰了你和云大人的约定。”三皇子和传闻中一样长袖善舞,喜笑颜开,十分招人喜欢。 徐莹莹若不是看过小说,稍微了解一点,根本不能在他身上嗅到危险和夺权的气息。 “既然太子好兴致,我们不如赛马怎样?”鸿康提议。 太子鸿祯淡淡道:“三弟的跑马场是容不下你的新马么,要到云府试炼。” “自然,不然太子又怎会也出现在这里,难道不是怕我安插大臣的女儿做女官么?” 徐莹莹没想到鸿康说话会如此不顾及,立刻去看鸿祯的脸色,鸿祯面色如常。 “那便赛马。” 徐莹莹拽了拽夏修野的袖子。 “这是做什么呢?” “你问谁。”夏修野看着她。 徐莹莹朝两人努努嘴。 夏修野道:“三皇子就是来看有没有机会在女官科考上动手脚的。” “太子也是想安插自己的人?” “不是,”夏修野摇头,“太子从来不屑于做这种事。他是来阻止三皇子的。” 徐莹莹明白了,云清是没办法通过谁来买通的,三皇子鸿康想要找到机会就非得亲自找云清面谈不可,或者说来试试态度。 太子得知之后便也前来,让鸿康没有机会开口,其实就是看住他。 “笨方法。”徐莹莹喃喃道。 迎着夏修野探寻的目光,徐莹莹道:“其实太子原本不必过分担忧,他只需要搞明白云大人所思所想,便不用再被接近云大人的人心思不纯所扰。” “你说的这个太子也曾经想过,”夏修野的目光透着赞许,“只是云大人向来孤僻,不涉党争,从来不站队,更不愿向任何皇嗣表态,即使面对太子也一直在避嫌,所以太子并不知晓她内心的真正想法。” 徐莹莹看向跑马场,两个人正疾驰,秋风劲吹,衣袍猎猎作响。 云清靠着椅子,目光自在地看向两人,头发束得整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莹莹突然问夏修野:“你了解云大人吗?” 夏修野显然有一瞬间的惊讶,但还是很快平复下来道:“是个有主见,忠君爱国的女子。” 徐莹莹噗嗤笑了,果然夏修野眼里,只有忠心的臣子和野心臣子。 夏修野挑眉,徐莹莹憋住笑。 “相信我吗?”徐莹莹指着自己,“云大人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安插女官,如果有太子或者三皇子任何一方的追随着成了女官,那也是凭本事考取的。” 夏修野顿了顿,随即点头:“是。” “你不怕别人说你是太子的人?”夏修野看着徐莹莹突然发问,目光满是探寻。 徐莹莹沉思一会儿:“我本来就是。” 夏修野:? 徐莹莹笑:“你不就是太子的人?” 夏修野点头:“是,也不是。只是没有比太子更好更合适的人选了,百姓想要安居乐业,想要国运昌盛,太子是最合适的。” “那就行了,你是谁的人,我就是谁的人。” 徐莹莹说的理所当然,而后专心看热闹,旁边似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直到日暮,马跑不动了,人骑不动了,看客看不动了,一切才有了结束的迹象。 只是在场没有一个人着急。 云清依然主人一般,好茶招待人,好草招待马。鸿祯依然冷淡,依然矜贵。鸿康依然亲切,满脸是笑。夏修野依然如松挺立,温和疏离。 只有徐莹莹,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马没练成,吹了一天风。 三皇子鸿康走的时候,停在夏修野身边道:“真羡慕太子能有这么个出色的幕僚。” 夏修野不以为然,淡淡开口:“三皇子说笑了,我只是我朝的一位人臣,小小侍郎罢了,没有什么幕僚之说。” 鸿康终于绷不住,冷笑一声,随即眼睛瞟向徐莹莹:“侍郎夫人在考女官?今天是来练马的吧。” 徐莹莹见礼颔首,表示应答。 鸿康:“就看侍郎夫人有没有这个机会给太子出一份力了。”嬉皮笑脸,眼神却颇不怀好意。 “考女官与太子何关?莫非三皇子觉着未来的官僚都是在为太子效力?吾皇正当盛年,三皇子慎言,此话可是大不敬。”徐莹莹说着又打了个大哈欠。 “好,”鸿康明显不悦,眉毛横起一瞬,便又恢复笑容,“伶牙俐齿,祝你好运。” “谢三皇子嘞。”徐莹莹冲他摆摆手,以示告别。 一转头,发现鸿祯和云清都冲她笑,蓦地有些不好意思,不自觉地往夏修野旁边挪了挪。 云清:“这会儿知道害羞了?刚才不还不畏强权勇面三皇子呢。” 调侃引来一阵笑声,徐莹莹吐吐舌头,头埋得更深了。 鸿祯一日几乎没说几句话,这会儿看着徐莹莹问道:“女官考试准备何如?” 徐莹莹想了想:“心态准备得很好。” 鸿祯:…… 在场的都看出来了。 夏修野笑:“考上不是目标,重在体验的过程。” 徐莹莹心里暗自吐槽,古代也有重在参与一说,她还以为大家都要头悬梁锥刺股呢。 云清道:“考不考得上女官再说,眼前的小考才是最要紧的。” 徐莹莹怏怏道:“云大人对我们的赌约也这么关心。” 鸿祯:“何止。” 徐莹莹惊讶抬头。 云清:“不知道哪来的说书的,已经编成话唱了出去,现在全京都的人都在等后续。” 好嘛,话本主人公,还是连载期的那种。 第35章 依次考了礼、乐、书、数、画之后,只剩下骑射与当堂问答考。 骑射小考前日,女学考场的跑马场却出了问题,狂风暴雨后不知谁的马给整个马场踩了个沟沟壑壑。若是强行用来考试,怕是马场损伤更大,马场看管心在滴血,求着云清换了地点。 小考当日,跑马场选在云府。 雨过天晴,碧天如洗。 考生与围观众人早就到了,随着考试科目的递减,赌约的结果也快出来了。可惜前几门,徐莹莹和陆无忧的成绩不相上下,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谁输谁赢。 于是,眼下两场若能拉开差距,便有了赢家输家。 “夫人好运气,云大人的跑马场可是你最熟悉的,天助我们。”苗苗兴奋地对徐莹莹说。 只是说完却没等来回音。 徐莹莹一身天青色束身衣衬得愈发唇红齿白,高高束起的马尾随风轻动,眉宇间的平静带着飒爽之气。 苗苗一时看的有些呆,直到身边来了不速之客。 这次陆无忧没这么淡定了。 “以为你是个草包,没想到,在府中这样不安分,学一些没有用的东西。” 徐莹莹原本在发呆,身边的吵闹,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看客。 被从遐想中拉回,她有些不耐烦。 “是吗,原来你觉得女学教的都是没有用的东西。”徐莹莹冲她撇嘴,“那不如把你这个想法告诉教习们,或者直接告诉云大人,今日的小考你也不必参加了。” 陆无忧脸顿时红一阵白一阵:“你……” 她偷偷看了眼云清,确认对方没有听到他们说的话后放下心来。 “前几场让你侥幸追的紧,这一场,我可不会让你。” 说完便要走,被徐莹莹伸手拦下。 “等会儿,纠正一下,”徐莹莹用一种十分理直气壮的声音说,“不是我追的紧,九数和画艺我都比你高。” 陆无忧抿抿嘴,欲言又止地吃瘪了。 还没完,徐莹莹笑着说:“你没让过我,你的水平,不配说‘让’字。” 说完徐莹莹抢先一步走了。 她当初追星,跟黑子对线的多了,对待这种人最好是怼完就走,憋死她。 可惜现在可不是关了手机退了网就行的,所以徐莹莹果断选择站在云清身后,让陆无忧不敢造次。 果然,清静了。 不过,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云清这清静是因为身后的帷帐。 里面坐着的正是一个冰块和一个笑面虎。 太子鴻祯和三皇子鸿康坐在圆桌前共饮,确切地说是鸿康自己独饮。 徐莹莹本想趁人不注意,挪着步子开溜,刚转身却被叫住了。 “今日怎的不见夏侍郎?”鸿康上挑着眉眼,轻声问道。 徐莹莹只得顿住脚,心道这三皇子怎的天天盯着夏修野。 “莫不是帮太子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鸿康转眼把话头抛到鴻祯那。 太子冷冷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话。 云清适时道:“准备了,马上开始。” 徐莹莹赶紧就坡下驴,随考生走了。 骑射对于贵女们是最难的,两类分开考已经不易,更何况加到一起。 战况十分不激烈,,甚至骑马骑出了散步的感觉。 陆无忧在一旁哂笑:“以后干脆也别叫骑射了,叫遛马,给吃饱了的马消消食。” 旁边的贵女道:“若说骑射,那必然是你赢,还有谁能在跑马场上一展英姿呢。三年的第一名不是白拿的。” 另一人附和:“是呀,也就是有些深闺妇人不知天高地厚,谁都敢挑战。” 站在一旁的深闺妇人:…… 这一局,危。 正内心打鼓着,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 夏修野来了,额角带着微汗。 第36章 徐莹莹上马的时候,还是有些害怕。 夏修野跟过来,轻轻摸了摸马的鬃毛。 “好好跑。”他的声音朗润,字字佩环般轻响。 周遭有人投来或探寻或艳羡的目光。 徐莹莹却没有什么心思听他说,感受到陆无忧先落在夏修野身上的眼睛,又感受到她落在自己身上的怨毒目光,徐莹莹恨不得让夏修野离远一点。 “好的好的,它会的。”徐莹莹伸手扒拉掉夏修野的手,赶紧拍拍马脖子。 夏修野轻笑一声:“好好跑,你也是。”说完便退开了。 夏修野刚退出马场,陆无忧便轻哼一声。 随着一声令下,众人赛起马来。 徐莹莹惊喜发现,这马骑着竟然是意外地顺。 以至于她几乎能和陆无忧并驾齐驱于最前列。 陆无忧见她追上,又快马加鞭,徐莹莹自然不甘示弱,隐隐有要追上的迹象。 苗苗在旁大喊:“夫人威武!世子的马果然好马!” 风里裹着这么一句,徐莹莹没想到这马竟然是夏修野的,难怪刚才马被他抚摸时如此温顺。 陆无忧自然也听到了,可是她的马却像跑不动了似的,一直跟徐莹莹的紧紧地粘在一起。 直到两人搭弓拉箭。 “正中靶心!” 旁边人欢呼起来,“陆小姐果然好身手。” “呜!侍郎夫人也正中靶心!”此起彼伏的议论和赞叹声不绝于耳。 原本还在开心的陆无忧瞬间沉下心,她没想到徐莹莹竟然有这种本事。 第一局终了,补箭时间,有贵女围住了陆无忧。 “无忧,你们比分咬得太紧,该不会……该不会真的输给她吧。” “呸!”陆无忧狠狠地啐了一口,“我不可能让她这么得意。” 还有半句她没说,哪怕是徐莹莹赢了,也不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跑马场。 陆无忧紧了紧衣服,重新上马。 第二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二人身上,但是两人依然紧咬对方。 只是陆无忧的马中间磕绊了一下稍稍落后于徐莹莹,让徐莹莹险险领先,若是没有意外,则此局徐莹莹险胜。 没人看见,陆无忧特意慢了半步,在徐莹莹回马的瞬间,陆无忧的马不受控制般地冲了出去,惊吓了徐莹莹的马。 马匹受惊,立刻跃起。 徐莹莹大叫一声,紧紧攥住缰绳。 人群吓得惊叫四散。 徐莹莹的马惊住了更多的马,旁边一个贵女眼见着就要摔下马去,徐莹莹经过时,伸手扶了她一把,却松了自己的缰绳。 势必要摔下马了,徐莹莹心想。 不死也残废了,她闭上眼睛。 不知道要是摔残废了,回到现代会不会变成瘸子。她屏住呼吸。 坠落。 猛的被一双手接住,随即重重摔在地上,只不过着地的人不是她。 她落在一个结实的怀抱里,那双手抱得她很紧。 徐莹莹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夏修野紧皱的眉,苍白的脸。 “夏侍郎!”陆无忧像是被踩了脚的鸡,奔跑过来,扑在地上。 徐莹莹挣扎起身,才发现,夏修野最重的伤不是她的一砸,和这一摔。 而是腿,他的腿被马踩了一脚。 “夏修野!”徐莹莹看着汩汩的鲜血,和夏修野满头满脸的汗,前所未有的慌张。 “没事,”夏修野努力伸着手,轻轻抚过徐莹莹头顶,随即昏了过去。 回到侯府已经是日近黄昏,太子派了医术最高明的太医为夏修野诊治。 确诊骨折,要很长一段日子修养。 徐莹莹劝了夏渊和郑娘子,忍着郑娘子的斥责和怒骂,好容易房间只她和还未醒来的夏修野。 徐莹莹拿着手绢轻轻擦拭着夏修野的额角。 她这才发现,夏修野的眉尾藏着一颗小痣,让他冷峻的面庞多了一丝风情,不由得让徐莹莹想起他笑的时候,仿佛冰山融化的样子。 无坚不摧的冰山,无懈可击的样子。 可是他现在就这样躺着,肤白如纸。 徐莹莹眼睛一阵发酸,她只想挣了生存资本,再离开女主宿命辛苦的侯府。 离开侍郎夫人的称号,离开夏修野。 她怎么会给夏修野带来这样的伤痛,伤筋动骨一百天,若是再留下些后遗症,可该如何是好。 正凝神看着夏修野,床上人却轻轻睁开了眼睛。 徐莹莹忙俯下身去。 “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疼不疼?” 徐莹莹连珠炮似的问了一连串的问题,问完才想起来,夏修野一个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的人,怎么可能说疼。 一个因为幽闭症特意给自己建了个幽闭室的人,怎么可能说疼。 徐莹莹闭了嘴,想起身给他倒杯水。 “疼。” 徐莹莹:? “疼。”夏修野又说了一遍。 徐莹莹着急却不知所措:“我怎么办你才能好一些。” 夏修野似乎很轻地扯了一下唇角:“头晕。” 徐莹莹忙坐到他旁边,大拇指轻轻按着他的太阳穴:“这样会好一些吗?” 夏修野看了她一会儿,没有回答,又安静地闭上眼睛。 良久,夏修野似乎是又陷入沉睡,徐莹莹手有些酸,但是仍轻轻按着。 若是能让夏修野好受一点,她可以一直按下去,她想。 第37章 问答当堂考设在三日后,但是侯府这两天颇不安宁。 第二天一大早,陆无忧便轻装素发来到门口请罪,长立于永定侯府大门外。 徐莹莹自然不想见到她,无论当时她惊到自己的马是有心还是无意。 郑娘子也不想见她。 原本郑娘子便迁怒于徐莹莹,得知当时情景后,更是连陆无忧也烦上了。 奈何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这陆小姐以前就心悦夏侍郎,若不是大理寺少卿拦着,怕是嫁到侯府做妾也愿意。” “是啊,这次可得着个机会,马上跑到侯府来了。” “人都说夏侍郎忙于朝务,现在看来,他对夫人可是一往情深啊。” “可不是吗,听说当时夏侍郎根本就不会受伤,怕侍郎夫人摔到,命都不要了。” 陆无忧站在门口,秋天高高的日头晒在脸上,越发得难堪起来。 周边人的议论让她的脸火辣辣地烧。 她清楚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 当时她看的清楚,原本她只是想要惊到徐莹莹的马,至于造成什么后果,她也没有预料。而且就算真伤着徐莹莹,也无妨,谁能保证不出意外呢。 可谁知夏修野会那般不顾一切地奔过去。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控制一下徐莹莹的马,若是知道最后受伤的人会是夏修野,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做。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夏修野就不肯看自己一眼,小时候如此,如今还是如此。 她仰望他太久了,可是他的眼中却一直只有朝廷和百姓,她甚至觉得这辈子他都不会把任何一个女人看在眼里,可偏偏,偏偏她却把那个女人护在怀里。 陆无忧的指甲嵌入掌心,一丝暖意蔓延开来,她却不觉得疼痛。 侯府的小厮出来劝慰她回去,她却执拗地不肯走,小厮只得再去通传。 夏修野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徐莹莹小心地喂药。 “要不要请陆小姐进来?”徐莹莹吹凉勺里的药,没什么感情地问他。 “你需要她的道歉吗?”夏修野声音淡淡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是看上去心情不错。 “道歉有什么用,而且她也不是来给我道歉的。”徐莹莹心里有些憋闷,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陆无忧站在大门口,她就一直有这样的感觉。 “那便不见,我更不需要。”夏修野没所谓地说了句。 陆无忧就算再能抗,从早晨到日暮没有人理睬也站不住了,更别说大理寺少卿扬言绑也要把她绑回去。 连着来了两日,便不再出现。 转眼便是当堂考。 徐莹莹一早闷闷不乐地坐那喝粥,一言不发。 夏修野看出来她的心事。 “我受伤与你无关,不影响你参加小考。”夏修野安慰道。 “可是,”徐莹莹看看他的腿,“我不放心你。” “那就带着我?”夏修野笑了,“而且,始作俑者完全撇清关系你也不会太开心吧。” 这是支持她赢得与陆无忧的赌约的意思。 夏修野的用心她明白,这次动静已然闹的这么大,便要赢得陆无忧,崭露头角。今后若真走入仕途,也会比寂寂无名顺畅的多。 徐莹莹答应了。 徐莹莹用轮椅推着夏修野出侯府的时候,郑娘子等人的阻拦根本挡不住夏修野的三言两语和威严,只是徐莹莹照常参加当堂考的消息却不胫而走,立刻传遍了大街小巷。 不仅国子监学生,女学外也未满了男男女女的老百姓,想要第一时间得到里面的消息。 徐莹莹推着夏修野进门的时候,第一组已经考过。 陆无忧站在一旁,脸色极差。看见徐莹莹之后面无表情,目光落在夏修野身上后却有些激动,欲言又止,却被一旁的贵女一把拽住。 表情极丰富。 可惜夏修野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 见徐莹莹推着夏修野靠边落座,陆无忧还没收回目光。 贵女轻生提醒道:“无忧,你振作一点,马上就轮到你答了。若是输给徐优青,你知道后果吗?” 陆无忧如梦方醒,一个激灵。 她差点忘了和徐莹莹的赌约。 她前两日已经因为长立永定侯府大门前被街头巷尾议论,若是输给徐莹莹再要去菜场口跳舞,她与妓子何异。 况且,她有想起这两日父亲对她说的话。 若是她再不珍惜自己的名声,便把她嫁给李太傅的儿子。 谁不知道李太傅的儿子不学无术,整日留恋烟花柳巷,又体态如牛,走路都费劲,所到之处地面震动。 陆无忧平白生出一身冷汗。 她了解父亲的,他说的出做得到。 都是因为徐友情这个贱人。 陆无忧恨不得眼神能化作刀子,刺死这个碍眼的女人。 尤其是那个女人此刻眼神都落在夏修野身上。 “冷吗?”门外刮进来一阵小风,徐莹莹低头看着夏修野,轮椅推久了手有些酸,她轻轻放在夏修野肩膀上。 夏修野正在听一位贵女对水利之事发表看法,听到徐莹莹的声音后,轻轻摇头,然后抬手握住了徐莹莹放在他肩头的手。 徐莹莹手背一热,心情舒缓许多。 只听得对面陆无忧所坐的位置,似有杯子欲碎的声音。 轮到陆无忧,抽的题目是赈灾。 云清听到题目,坐直了身子。最近南方旱灾,朝廷正关心的大事。 陆无忧心态明显已经调整好了不少,回答得算完整有条理。 云清点头:“从朝廷播银子是必要的,减免税收的提议也很实用,看来平日在民生民情上有下功夫。” 接下来轮到徐莹莹抽题。 她正准备抽,却被云清拦住了。 “优青,你也答这一题,可有什么好的想法?” 云清这样其实是给考试增加难度,别人说过的都不能再说了,要新还要拔高。 云清补充道:“若是答不上来,或者与无忧的想法相似也无妨,你可以再抽下一题,若是能答出来,答得好,有奖。” 徐莹莹犹豫一会儿,目光却瞥见夏修野似乎在笑。 她有些疑惑,有什么好笑的,总觉得夏修野知道点什么。 过会儿她说:“据我了解,近几年天灾频发,朝廷赈灾的花销非常巨大,只靠朝廷赈灾的话,可能负担较大。” 云清点头:“确实如此。”这也是朝廷赈灾这么简单明显的道理,却还要把考题拿到学堂上的原因。 徐莹莹想起了她成长经历中几次天灾,国家补贴、国家政策都是率先给灾区开放的。其次便是自救,然后是互救。 自救便是发展优势产业,以弥补经济亏空,互救则是募捐。现代有各种基金会、网络渠道,集资非常方便,这些方法在古代也是可以转化的。 于是徐莹莹梳理着思路,慢慢说道:“此次是旱灾,百姓面对的最大的问题是粮食减产。基础设施至少都是完备的,不必花费大量银子。国家可以把钱换成粮,直接救助,保障百姓最低生存标准。” “最低标准?”陆无忧以为她能说出点什么东西呢,“百姓的事无小事,你说只保障最低标准,百姓若是知道朝廷有你这样的人,该多心寒,我看你也不要入仕,败坏我朝名声。” 徐莹莹接过话,继续说:“这个最低标准是为了降低朝廷负担,但不是要百姓真的只能过苦日子。可以让当地财政向周边富庶区域借粮,国家来定一个低于市场却不亏本的价格,三年内还清。就像邻居之间互相帮忙。” 云清坐得很直,眼睛亮亮的,随从考官也频频点头,夏修野一直笑着看她,她的脸有些发热。 ”最后可以成立募捐会,而且是在全国范围内成立,将南方灾情广而告之,呼吁更多的人帮助他们,最后由各地方官员派人送往灾区。” 徐莹莹话音刚落,里面响起一阵掌声。 “好!”从云清身后的屏风后走出一个中年男子,气宇轩昂,让人不敢直视。 众人皆惊,齐齐跪倒。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到皇上了! 徐莹莹也跟着跪下,忍不住抬眼大量。夏修野伸手轻轻按下她的头,她只得乖乖地看向皇上的脚。 “云大人的女学中果然卧虎藏龙,不知这位是?” 云清答道:“正是夏侍郎的夫人。” 皇上看着夏修野:“好,听闻夏侍郎后院之中只有一位夫人,寡人一直觉得是朝廷给你的任务太重,心有愧疚。今日一看,怕不是如此啊!”说完爽朗大笑,坐上云清让出的主位。 徐莹莹心道,鬼扯,夏修野可不就是耽于朝务。 却见夏修野微微一笑,低头默认了。 徐莹莹:…… 皇上见夏修野这种反应,心情大好:“有才有貌,夏侍郎好眼光好福气啊。” 云清道:“何止夏侍郎好福气,若是侍郎夫人为我朝所用,也是百姓之福啊。” 皇上深以为然,点头,问徐莹莹:“你说的成立募捐会,百姓生活都不甚宽裕,赈灾的能力又有多少呢?” 徐莹莹道:“无妨,有一钱银子便捐一钱,愿捐一两便捐一两,无所谓多少,无所谓是钱还是粮。积少成多,汇江成海。我朝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一家一小点善意,也能解南方之困。” “好!”皇上拍了拍椅子,“今日寡人便任命你为六品女官,将你的赈灾计划拟一份奏折,细细说来。” 徐莹莹愣住了,在场大多数人都愣住了。 云清提醒道:“还不快谢恩!” 徐莹莹忙跪下谢恩,一时还有些迷糊。 她这是,被保送了? 直到皇上走了,众人一阵道喜又散去,夏修野轻笑出声。 徐莹莹瞪他:“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夏修野诚实道:“最开始不知道,后来知道了。” “如何得知?”徐莹莹相信他的说法,毕竟这两天是她亲自在照顾这个残废。 “屏风后有茶香。” 徐莹莹:! 男主就是心思缜密,这都能猜出来。 “原本我猜测会不会是太子,但是太子一向是直接旁听的,不必屏风遮挡欲盖弥彰。” 徐莹莹点头,原来如此。 “诶,陆无忧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无忧已经没了人影。 “该不会是想抵赖吧?”徐莹莹摩拳擦掌,一副要给她好看的样子。 夏修野笑:“不急,她跑不了。” 徐莹莹被夏修野的笑给笑乱了心,只得推着他往外走。 出了院子,苗苗、乔青、薛沛儿立刻迎了上来。 门外早已经人声鼎沸,一片恭贺之声。 “夏侍郎、侍郎夫人,恭喜恭喜!” “什么侍郎夫人,要叫徐女官!” “是女官,也是侍郎夫人!” 徐莹莹有些害羞,稍稍低了头。 只听夏修野轻咳一声,人群立刻安静。 “大家可以去永定侯府领赏,我给徐女官准备了彩头,在场人人有份。” 第38章 坊间这两日甚是热闹,且传闻皆是来自永定侯府。 一是夏侍郎夫人女学考试被皇上破格录取,光耀门楣。圣旨传到侯府的时候,侯府上下人等跪了满院。 二是大理寺少卿嫡女陆无忧与夏侍郎夫人的赌约还在,人却不知去向了。 有的说被大理寺少卿关了起来,有的说不敢应约躲了起来,总之,便是再为露面,赌约也至今未履行。 徐莹莹推着夏修野在侯府花园逛了一上午,正在休息,听苗苗去完楚楼饭庄绘声绘色地讲着。 夏修野这几日越发地粘人起来,不是要她推着逛花园,便是要看日落。连喝茶看书也得她在旁边伺候着,让徐莹莹完全没有自己的时间。 受了伤的人果然会性情大变,尽管夏修野看上去一如既往地平静稳重,只是这种变化只有她体会得到。 她还是要照顾到男主的心情与自尊的,好在她并不觉着累,心情也不错,徐莹莹觉得自己甚是善解人意。 “店里生意如何?”徐莹莹随口问了一句。 苗苗:“生意好着呢,只是没见到楚老板,听说最近都在忙,并不在饭庄。” 徐莹莹没所谓,她都不在饭庄,对楚岑自然也没什么要求。 薛沛儿匆匆从外面进来:“夫人,世子醒了,正找您呢。” 徐莹莹:…… 她发现她还是有点想揍人的,这夏修野未眠也太粘人了点。 待她到夏修野卧房,夏修野用目光把她从门外接到床边,往身边拍拍被子,示意她坐下。 “听说陆无忧躲着不见人?”徐莹莹坐下后他轻生问。 徐莹莹总觉着夏修野变得爱笑很多。 她没什么感情地嘟囔:“躲起来就躲起来呗。” “赌约呢,想怎么办?” 徐莹莹撇撇嘴:“她这次足够丢脸了,我也不打算追着她要债,万一她想不开或者被他父亲打死,我就得背上一条人命。” “放过她?” “才不要!”,徐莹莹立刻说道,“我不追着她,但也绝不说饶了她,就把这件事压在她心头,达摩克利斯之剑狠狠地折磨她,让她想到我就害怕。” “什么剑?” 徐莹莹才意识到说错话:“总之就是一种悬在人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的剑。” 说完她就带着得意的心情看着夏修野。 只见夏修野轻笑一声,轻轻揉了揉她的头。 徐莹莹一愣,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化开。 “你不问我为什么近日都不上朝?”夏修野问。 徐莹莹看着他的腿,就差说“你自己腿什么样自己没数么”。 夏修野却笑着摇头,能逛花园就能推着上朝。 “那是?”徐莹莹想着确实是这个道理,这也不是夏修野的风格。 “七皇子偷偷回京城了,只是不知道人在何处,我要调查他的时候遭到伏击。” 徐莹莹想起来那天三皇子鸿康问太子,夏修野是否在去做危险的事。 “七皇子?” “七皇子是最有才气的一个皇子,可惜母亲身份低微,连带着他也不受重视,一直被养在关外。他母亲丧去多年,他这次回来,怕是知道皇上身体有恙。” “皇上身体有恙?”明明那天见他还好好的。 夏修野点头。 “太子已立,三皇子和七皇子就算再不服气,还敢反不成?” 夏修野有些惊讶地看一眼徐莹莹,似是没想到她能如此若无其事地与他讨论这些事。 “举兵造反应该不会,因为所有的皇子都没有兵权,手握重兵的将军不得参与任何党政,皇上把控严,这一块没问题。” “那他们会怎么样?” 夏修野眸色微沉:“怕改诏。” 徐莹莹明白了,明的不行,怕来暗的。眼下太子根基不稳,三皇子和七皇子都有支持者,太子的功绩也不够突出,若是民心所向,必然地位更加稳固。 “夫君以为何如?” “半月后,你我以太子的名义前往赈灾。” 徐莹莹有些吃惊,就见夏修野说:“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好,”徐莹莹点头,“你的腿……行吗?” “那就劳烦娘子多多照顾啦。” 徐莹莹被他这一声娘子喊得面热难耐,结结巴巴答道:“好……好。” 半月眨眼间便过去,夏修野已经能走一些路,只是不能长时间劳累,每半个时辰便要歇息一番。 徐莹莹便天天陪着他做复健。 近日夏修野临行前去面见皇上和太子,徐莹莹才得了空闲。 太子早一点主事,便能更加稳固地位,皇上也能乐得清闲。 徐莹莹觉得还是很有必要走这一趟,而且夏修野的心愿如此,想要抱紧男主大腿,就要急男主所急。 徐莹莹决定走之前照顾一下自己的财产,等太子登基,干完这一票,说不定她就能自由身了。 楚楼饭庄一如往常般热闹兴隆。 果然如苗苗所说,楚岑依旧不在饭庄。 徐莹莹随便翻了翻今日账本,便对瘦小二说:“近日我要出一趟远门,来回可能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来不及跟楚老板告别了,请你代为转达。” 走之前,徐莹莹恋恋不舍地闻了闻火锅的味道,等本姑娘救了灾就回来吃。 她走后,瘦小二便立刻前往后院,上了二楼。 楚岑正坐在里面喝茶翻书。 “七皇子。” “走了?”他放下闲书。 “是的,侍郎夫人说要出远门,不知道去哪里,小的也不方便问。” “你不知道,我知道。”楚岑微微眯着眼睛,“跟着他们,夏修野不用再回来了。” 瘦小二得令,立刻去安排了。 徐莹莹从未有过出远门的经历,原本说考完经纪人证便奖励自己出一次远门,谁知道又来了这么个地方。 好在这一次去南方,一路上的景色奇好,她总是掀开帘子,看个不停,对什么都无比新奇。 夏修野更多的是看着她新奇,听她一惊一乍地指着风景嚷嚷,一路倒也说不出的和谐,总之,比徐莹莹预想的快乐许多。 前两日风平浪静,第三天夜里,在一家旅店住下,天气飘起小雨。 两人一直都是一间上方,里面一个静卧,外面还有一间,徐莹莹一直睡的是里面一间。 有时候两个人便躺着说说话,说着说着,徐莹莹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太累的原因,徐莹莹这几天睡的分外安稳。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正是睡觉的好天气。 徐莹莹还未迷上眼睛,突然床一沉,夏修野跑到了静卧。 “嘘!”夏修野在她旁边侧躺下,冲她道。 徐莹莹立刻屏住呼吸,不敢吭声。 不一会儿,窗户便被戳开一个小洞,一个火红的光点伸进房内,夏修野捂住了徐莹莹的口鼻。 “别呼吸。” 又过一会儿,窗户被破开,与此同时,外面响起两声衣服被割破的声音,两人应声而倒,又听房顶两队人马跑过,再就没了动静。 这时,徐莹莹感觉到身边人放松下来。 “没事了。”夏修野松开手,顺便轻轻抚了一下徐莹莹的头发。 房间透着微弱的月光,夏修野的眼睛比星星还亮。 徐莹莹看着这抹晶莹,问道:“会是什么人?” “不是三皇子便是七皇子,不必探究。他们是冲我来的,必要时候,你自保即可。” 夏修野的声音依然是轻轻的,仿佛在说着吃什么这种小事。 “我和你一起,你不会有事的。”你是男主,徐莹莹心里轻轻说,试图掩盖自己的担心。 不一会儿,乔青便来敲门。 “主子!” 夏修野燃了灯,去外间见乔青。 “都死了。” “做得好,”夏修野压着声音,眼睛都没抬,“谁的人?” 乔青伸手比了个七。 夏修野点头。 乔青往外见睡过的床铺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夏修野:? 乔青半天才说:“原本以为主子跟夫人的感情好一些了。” 夏修野:? “我们怎的感情不好了?” 乔青闭嘴不敢言语,眼睛却忍不住又往床铺看了一眼。 意思很明显,大概就是在说夏修野连床都上不了。 夏修野没有多说,十分冷冰冰地用脚把乔青请了出去。 乔青连滚带爬地溜了,临了还不忘让主子加油。 夏修野在外间踱步良久。 对里间道:“你可害怕?” 没等来回音,他自顾自道:“也不知道贼人还会不会去而复返了,我是没关系,就是怕你在里面不安全,是否需要我守着?” 还是没人应。 夏修野硬着头皮走进里间:“贼人凶狠,还是在一处好。” 走进去一看,床上人已经四仰八叉地睡熟了。 第39章 南方灾情并不算特别严重,但是面积很大,以至于受灾人口十分多广。 徐莹莹第二日一早起来便在看地形图。 “我觉着可以不用通知各州府接待,直接去实地考察一番,看看募捐和救济的政策有无落实到位,你看如何?”她问夏修野。 “嗯?”见夏修野在出神,徐莹莹疑惑道。 夏修野点头:“嗯嗯。” 徐莹莹对他的心不在焉有些不满,撇撇嘴把路线图交给乔青。 夏修野发呆也是因为乔青,他昨天听完乔青的话,本是挤到里间,想要跟徐莹莹一起入睡,结果见徐莹莹睡的这样熟,他反而不好意思地退出来。 现在又觉着不对劲了。 他们是夫妻,为什么他不能跟妻子一起睡觉? 他们是夫妻,为什么他的妻子从来不亲近他? 夏修野生平第一次对这些事感到困惑。 他们这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回忆不易,夏修野在马车的晃荡中慢慢找回记忆。 徐优青入府的时候,还很青涩。对他很是尽心,只是他不喜欢。 她太过于伪装,在母亲、自己和下人面前各有面孔,表里不一。 但是那是他的妻子,跟谁过都一样过,只要她别做的太过分,他都不会进行干预。 朝廷需要他,太子爷需要他。 女人的事情不需要他花费太多心力。 而且,无论他有多忙,徐优青总是会在他回府的第一刻出现,找各种借口见他、与他说话,有时候借口实在拙劣,他也不忍细想。 夏修野想到这,看了看空空荡荡的马车,徐莹莹以要睡觉为由,去了后面的马车,竟然不跟他同乘。 她竟然拒绝跟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夏修野意识到这件事之后,心里的感觉很复杂,讶异更多。 又有一丝烦躁。 “停车!”夏修野叫停了马车。 乔青从前面的马上伸头:“主子,有何吩咐?” 夏修野面色如常下了马车,径直往徐莹莹的马车走去,正好徐莹莹掀开帘子探出头来。 南方特有的明亮光线正照着她的脸,明眸皓齿,动人心。 ”怎么啦?“ 夏修野仔细看了她的眼睛,他有点慌,里面好像没有爱意,也没有以前的崇拜和在意,只是亮晶晶的,看着他,除了真正的好奇,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停下来了?”徐莹莹又问。 夏修野有些燥的慌,又有些气恼,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停下了马车,怎么会来到她的面前,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不安全,你自己。”夏修野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 徐莹莹略一思索。 昨天的情形确实幸好有夏修野,便侧身把他让进马车轿子内。 马车终究空间有限,夏修野一进来,他高个长腿的,徐莹莹瞬间觉得空间有些逼仄。 毕竟夏修野的腿都伸不开,硬是挨着她,平白让人有些燥热。 好在一路赶,终于在下午抵达了南平。 一行人午餐后只休憩了一个时辰,便素衣出行了。 南平原本便不富裕,以农业种植为主。一旦赶上天灾,粮食减产,百姓便无有好去处。 大街上的人面黄肌瘦,如浮萍饿殍,女人抱着孩子,老老少少成群乞讨,哪有什么能讨到的呢。 徐莹莹看的一阵酸楚,夏修野眉头也紧锁着。 徐莹莹经过一个妇人,拿出苗苗随身带的干粮,递给她怀中看上去才两岁的男孩儿。 “朝廷没有派人来赈灾吗?”徐莹莹试探性地问。 妇人正忙不迭地给徐莹莹鞠躬,听到话愣了一下,道:“菩萨有所不知,朝廷赈灾的粮食哪够呢,一人每天只能领到一碗稀汤。” “没有别的人捐来粮食印量什么的?” “没有,谁有余力顾别人呢?” 徐莹莹没多说话,摸摸孩子的头,走了。 一下午,没有人说笑,一个比一个心情沉重。 回去的路上,夏修野拍拍徐莹莹的头。 “各地募捐许是不顺利。” 不等夏修野再说什么,徐莹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是外宣上场的时候了。 “我们亲自去隔壁城镇募捐看看效果。” 第40章 徐莹莹一句话正中夏修野下怀,几人当即一拍即合,准备暂时离开南平,亲自去试一下徐莹莹奏折所递法子的有效性。 离南平最近的岳平城,只需要一天。马车昼夜不停,第二天晚上就能到。 徐莹莹和夏修野只带了两名侍卫和乔青、苗苗、薛沛儿三人。 两辆马车轻车简从,低调地一路相西。 马车逐渐驶入南平的近郊,越累越多的树林和小路。 树林静的有些寂寥,风吹过飒飒地响,让人心里略有不安。 徐莹莹以要躺平睡觉为由,把夏修野“请”到另一辆马车上了,她迷迷糊糊倒在车上,渐入梦中。 突然,马车陡然一停。 “站住!”外面传来一阵吵嚷。 “何人何故拦轿?”乔青呵道。 徐莹莹渐渐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来,还未完全清醒,发着梦听外面的动静。 一个粗嗓子男人说道:“留下买路财,放你们过去!” 乔青哼笑:“买路财,劫匪都不说这一套过时的东西了。就凭你,也想从我这劫东西?” 这次男人没说话,却传来一阵脚步声,听上去人数众多,至少上百。 徐莹莹一下子精神了,从马车内悄悄掀起帘子一角,薛沛儿和苗苗坐在马车前,一脸警惕又瑟瑟发抖地看着劫匪。 “这么多人,”乔青转头对轿子方向说,“主子,他们以多欺少,不讲武德,今天怕是要见血,答应您的事做不了数了。” 夏修野已经把帘子掀开了。 “做不了数就滚回你家去喂马。” 徐莹莹曾经听说过乔青家是养殖的,曾经刚学会功夫的那段,嗜打嗜杀,没少闯祸,侯爷一度要把他赶出侯府。是夏修野把他收到身边,亲自□□,乔青这才成了一个得力干将,还在朝中谋了个武职。 夏修野说完,乔青:…… “爷,这么多人,不杀几个以儆效尤,打不过啊。” 徐莹莹边听边打量这群劫匪,只见他们的穿着与常人无异,眉间也没有什么戾气。只是看上去都面黄肌瘦的,有些羸弱,眼中却闪烁着渴望的光。 徐莹莹知道了,这都是难民。 显然夏修野和她想的一样。 夏修野沉着开口:“原本都是良民,为了一口粮食,便落草为寇,岂不自毁清誉?” 为首的男人青色的胡茬立着,手上拿着长刀。 “饱汉不知饿汉饥,命都没了,要清誉何用!” “近日我们把粮食盘缠都给你,你又能活几时?这么多人又能活几时?” 男人顿了一下,脸上由狠戾转为绝望,随即恼怒地喊:“能活一天是一天!少废话,东西交出来!” 夏修野沉吟一会儿:“我可以给你们一部分粮食,你们先拿去撑过这几天,等三日后我们回来,会带着粮食来救你们。” “大哥,别听他胡扯,他就是想给自己留点。”旁边一个瘦矮个提醒为首男子道。 “就凭你也能救我们,朝廷都管不了的事,你凭什么?赶紧把东西都交出来。” 夏修野仍旧不急不恼:“乔青,留够三天的口粮和盘缠,剩下的都给他们。” “主子……”乔青还没说什么,便懂夏修野的眼睛里读懂了,他是认真的。 劫匪明显愣了。 他没想到这个男人会这样顺从地把东西都给他,而且又如此冷静。 他也没想到这个男人又如此大胆,完全不管他说了什么,自顾自留了口粮和盘缠。 徐莹莹和夏修野带的银两和干粮并不多,当劫匪拿到包裹后,认真掂量了一番,很明显,他不满意。 但是夏修野没给他这么多说话时间:“三天后,还在这,你们来领粮食,我说了救你们,便会做到。” 劫匪还在愣怔,就听夏修野又说:“但是,拿到粮食后你们要改邪归正,重新做人,若是遇上曾经被你们抢劫过的人,要还人财物,诚心道歉。” 绑匪愣了很久,最终忍无可忍地说:“还道歉,吃到肚子里的连拉出来的屎都干巴了,用什么还。” 话没说完,乔青一剑劈向旁边的树,碗口粗的树当时断裂倒下,劫匪们吓得半天没人说话。 这时候徐莹莹走出来:“请大家相信这位爷的话,他金口玉言,说到做到。” 感受到夏修野好像在看她,徐莹莹也顾不上。 “你一个小丫头又是什么东西。”男人见是个女人,胆子越发大了。 不敢得罪夏修野,说句小姑娘还是敢的。 徐莹莹手一指,远处一个瘦弱的女人,抱着孩子,明显躲避了一下她的目光和手指。 “凭我救过她。”徐莹莹说,“我救了她们,你们恩将仇报,我不怪你们。” 女人垂下了头,众人见女人反应,心知徐莹莹说的是事实。 “只需要让我们顺利过去,三天后,我们会给南平一个新的生机。” 第41章 众人见夏修野威严,徐莹莹又有救人先例,一时变得十分犹豫。 最终还是让他们走了。 那神情大有,“大不了就给他们留点口粮”的样子,显然,没有一个人相信这俩人说的屁话。 因为这个插曲,徐莹莹一行人打算先改道南平官府,看县衙如何分配朝廷的赈灾粮。 朝廷分发虽不多,但是保证南平大多数人的基本生存没有问题,不至于到百姓落草为寇的程度,尤其是妇孺,原本优先照顾,却被不闻不问。 到了官府门口,徐莹莹率先下车,却被拦在门外。 门口两名守卫十分嚣张:“刁民不得入内!” 徐莹莹道:“我都没说话,你怎知我刁?我都没亮身份,你怎知我是民?” 守卫:“近日来县衙闹事的刁民我见多了,你们装的再像也没用。” “装什么?”徐莹莹疑惑道,“我们是朝廷派来赈灾的。” “第十一波,”守卫比了个数字,“别想来混吃混喝。” 徐莹莹:…… 她一回头向夏修野可怜道:“他不让我进去……” 夏修野看着她可怜巴巴仗势的模样,笑了,随即上前一步,亮出腰牌。 “让徐客轩出来接。” 守卫大惊失色,忙冲进官府禀告。 不一会儿一个熊腰虎背大肚腩的男人便出来了。 徐莹莹一看,南平官府的伙食一定很好,男人一个人能抵得上两三个难民。 “钦差大人,有失远迎。”徐客轩四十岁模样,油头粉面,满脸堆笑。 夏修野没有答话,只冷冷看着男人。 徐客轩有些尴尬,忙将他们迎入衙内。 坐定后,夏修野并不与他寒暄,直接问:“朝廷赈灾粮食几何,发放几何,如何发放,还请徐大人一一列举。” 徐客轩并不慌张,反笑道:“钦差大人远道而来,想必已经很累。这些不急,下官先将大人们送去休息,我们明日再看也不迟。” 乔青忍不住了:“百姓饥肠辘辘,你在这说不急?” 徐客轩道:“小兄弟你有所不知,这老天爷让人吃饭,人就有饭吃,老天爷让人饿肚子,人就得饿肚子。现在整个南平都得饿肚子,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徐莹莹轻笑一声,看着徐客轩的肚子,一字一句地说:“看来老天要徐大人吃饱饭了啊。” 徐客轩做出惊慌样子:“钦差大人,为人父母官,自是与民同甘共苦。百姓没饭吃,我如何能吃饱?” 徐莹莹笑:“也是。徐大人身上的肉和头顶的乌纱,大概只能保一样。” 徐客轩眸色微沉,却并不着急,仍旧淡定回应:“夫人说的是,我受教了。” 夏修野冷冷开口:“她不只是夫人,也是朝廷特录女官,官品在你之上,你在她面前如何自称?” 徐客轩早知道徐莹莹身份,只是佯作不知,拿腔拿调,没想到夏修野如此较真,只得老老实实道:“下官冒犯,请徐女官多多包涵。” 徐莹莹但笑不语。 夏修野神色如常:“且把赈灾账册拿来。” 声音平静却坚定,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徐客轩显然慌乱了几分,却还想找借口:“钦差大人……” 话还没说完,脖子上就架了一柄凉冰冰的利剑。 “少废话,我们主子让你拿你就拿。”乔青看一眼夏修野脸色就知道这个死胖子是在作死。 徐客轩多大的官没应付过,迎来送往推杯换盏间解决无数问题。最多不过是小贪和大贪的区别,没想到,夏修野官拜三品,竟然敢剑指朝廷命官。 他一定要狠狠地参夏修野一本不可。 徐客轩心里这样打算着。 可惜他品级不够,想要参夏修野一本还得送礼找人替他说话写折子。 但是这些盘算都是后话,眼前,不,脖子上还驾着剑刃呢。 他哆哆嗦嗦,赶紧对一旁的师爷道:“快去拿账册!”随即轻声紧张地对乔青说,“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不一会儿账册拿了过来,徐莹莹和夏修野轮流看过。 夏修野看完,直接把账册往地上一扔。 “拿真账册。” 徐客轩喊冤:“这便是真的呀,没有一笔账对不上,纵然你是钦差,也不能信口雌黄,污蔑本官!” “污蔑?”徐莹莹用脚尖轻轻踢踢地上的账册,“若是发放粮食如此多,且所剩无几,怕是南平每家每户至少都还有一日的余量吧?” 徐莹莹气愤:“可放眼看看,现在的南平,饿殍遍地,人人乞讨,讨无可讨,你敢说这是真的?!” 徐客轩死鸭子嘴硬,一口咬定这就是真的,是夏修野和徐莹莹不了解南平的民情,还威胁朝廷命官,实该严惩。 徐客轩认定,两个人就带了这么几个随从,也不过是拿出刀尖吓唬吓唬人,真本事应该是没有,几分小聪明罢了。 夏修野冷冷抬眸:“你确定?” 徐客轩:…… 好像突然不那么确定了。 没等他说话,脖子突然的压迫感,一阵冰凉之后便是一阵暖流,有什么液体流下来。 乔青的剑刃轻轻划破徐客轩的脖子。 徐客轩反应过来之后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惊惶的脸卡白。 外面的守卫听到动静,哗啦啦聚集了一大片。 薛沛儿拿了夏修野和徐莹莹的腰牌,往正堂门口一站。 “钦差办案,谁敢阻挠?” 守卫即刻偃旗息鼓,进退两难,一时陷入僵持。 乔青的剑仍然紧逼着徐客轩。 “我要是举累了,可就握不住剑了。徐大人这脖子嫩的跟豆腐似的,被一下子就切开了……” 徐客轩近乎吓了一个趔趄,却又顾虑乔青的剑,连寒战都打的谨小慎微。 最后不得已对师爷道:“把账册拿来!” 这次看完,徐莹莹忍不住乍舌。 “脑满肠肥,”徐莹莹看着徐客轩,“说的就是你吧?” 说完她看着夏修野,眼神明显是在寻求认同。 夏修野适时点头:“比肠子更肥的是胆子。” 徐莹莹几乎被夏修野这种冷不丁的幽默逗的笑出声。 但是一想到今天见到的面黄肌瘦的女人和孩子,又气不打一出来。 “总共千石粮食,你竟然敢昧下一半之多。真是该死!” “确实。”夏修野言简意赅。 “下狱!”徐莹莹冷漠道。 “不行!若我犯法,也要朝廷来法办我,你们凭什么!” 徐莹莹晃了晃腰牌:“陛下要我们二人便宜行事。徐大人可知道什么叫便宜行事?” 徐莹莹轻笑着,这笑现在在徐客轩看来分外刺眼,第一眼见还觉着是个美人,现在再看,竟然是个蛇蝎。 “哦,我忘了,你没被特许过,自然对便宜行事理解得不真切。”徐莹莹一脸深沉,盯住徐客轩道脸,“便是我把你杀了,一个月之后再传入京都,也为时不晚。想来,那个时候,徐大人已经变成肥料了吧。” 徐客轩听完腿一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夏修野看着徐莹莹吓徐客轩,也不阻止,甚至眼中带着几分欣赏和赞同。 直到徐客轩几乎屁滚尿流。 夏修野才慢慢道:“还有用。” 徐莹莹点头,对瘫坐在地的徐客轩道:“饶你一命也不是不行。” 徐客轩立刻爬起来,跪着拜道:“钦差大人饶命,给我一个补过的机会吧!” 徐莹莹不再说话,只是坐到夏修野旁边,等着夏修野做下一步安排,她虽然不知道夏修野要做什么,但是她心里却确信,夏修野一定有办法,而且已经想好了。 夏修野以前从未发现徐莹莹的这一面。 面对乔青的过激举动,任是谁都会觉得有些吃惊和害怕,徐莹莹却露出一副见怪不怪,甚至大快人心的样子。 平日里温柔和顺,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大场面也端庄大方,治理小人却口生莲花、步步紧逼。 可能在徐客轩眼里,这个女人简直可怕。但是他眼中的徐莹莹却越发可爱起来,让他忍不住看,忍不住探究。 直到徐莹莹露出困惑的表情,夏修野才回过神来。 徐莹莹大大的眼睛一直盯着他,深深的眼眸中包裹着等待和信任,夏修野慢慢收了深思,轻咳一声,放松发紧的喉头,才缓缓开口。 “你且将能用的守卫全部集中起来,在南平的东南西北中各设施粥点和粮食分发处。将剩下的粮食算清楚,按时按量地下发,我且饶你不死。” 徐客轩战战兢兢道:“没问题、没问题。” 过一会儿他见两人神色都很平静,说话算话,得知命保住了,犹犹豫豫道:“可是,纵使这样下发,这些粮食也只够百姓再撑三天,三天后,朝廷后续粮食运不来,还是要死人的。” 徐客轩说的是实话,但是他也是故意把难题摆出来,看看这凶狠的两人,又能怎么办,又有什么资格自己救不了百姓。 换成他们,一样救不了。 “朝廷不是让你们却临城借粮,为何不去?” 徐莹莹拧紧眉头问道。 “这也不是我说借就能借的呀,而且南平和临城素来有龃龉,他们怎会帮我。” 徐莹莹听明白了,就是这个死胖子得罪过临城的意思。 “那募捐呢,为何现在还没有募捐款送来。”徐莹莹喃喃。 她心里在怀疑,是否是自己的方案出了问题。 夏修野却像是有读心术似的:“你的方案是对的,只是募捐需要时间,运送也需要,我们快马加鞭赶来尚且用了些时日,更何况别人。” 徐莹莹听完仔细地看了看夏修野,总觉着他跟往日不一样了,在清冷帅气的外表下,又多了几分温柔。 “那该如何?”徐莹莹轻声问道。 “我们去临城借粮、募捐。” 乔青插嘴道:“临城驾车一来一回两日都不够,三日如何能借到粮食募捐到钱物?” 夏修野:“马车是慢,若是骑马,来回一日半即可。” 乔青点头:“那我和主子一起去。” 既然要骑马,理当是两个男人去。 夏修野却没接话,反而看向徐莹莹道:“你愿不愿意去?” 良久又补充:“和我一起。” 第42章 南平与临城碧沙岭一衣带水,风光却大不相同。 南平地势平坦开阔,百姓多从事农业种植。而碧沙岭则越往西越多崇山峻岭,地势由低到高,当地人多以做买卖为生。 两地都富庶民强,只是南平受老天爷影响更大一些。 夏修野和徐莹莹到了目的地之后,见路上车水马龙,人群川流不息,生活活色生香,心情也大好起来。 两人找了驿站,将马一放,便一起出门去。 碧沙岭多长街,中秋节过去已经将近两个月了,大红灯笼仍然挂的到处都是,暮色四合时,显得分外明亮。 徐莹莹边走边四处瞧看,不由自主道:“若是能在这里生活,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这里官一定是个好官。” 夏修野看着她好奇的眼睛,声音轻柔:“司刈徳确实是个好官,就是脾气冲了些。” 徐莹莹惊奇:“你一侯府世子竟能知道这些事?” 夏修野笑:“他的名号全京城都知道,老爷子今年年过半百,当初是考过状元郎的。” 见徐莹莹惊讶,夏修野解释道:“司老爷子一举高中之后,因为与当朝重臣的治国方略意见不合,一怒之下辞官归乡,那时候太子才八岁,便有了惜才之心,力荐先帝,才让他在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施展才华,得意造福一方百姓。” 徐莹莹点头:“地方虽小,但好在大小事都是他做主,便也没有再与其他人意见不合的烦恼了。” 夏修野点头:“所以借粮难度大。” 徐莹莹:? 夏修野:“徐客轩得罪过他,他如何愿意借粮给南平。” 徐莹莹心里也觉着棘手。 “不过,有你,他兴许会改变主意。”夏修野又说。 徐莹莹指着自己:“我?” “嗯,凭着徐女官的三寸不烂之舌。” 好嘛,原是在取笑她。 徐莹莹反应过来后伸手便要打夏修野,被他一下子躲开。 “你站住!看你还敢不敢取笑我。”徐莹莹佯装追上去。 夏修野一把拉住徐莹莹举在半空中的手。 徐莹莹愕然,定定地站在原地。 夏修野不再说话,将徐莹莹的手攥在手心里,一路往长街深处走去。 夏修野的手心有些微汗,牵着她的时候温度混着黏腻,让她全身都有些不自在,心跳也快许多。 当晚两人就这样走着路,吹着风,说着话,相安无事。 第二日一大早便一起前往碧沙岭官府找司刈德。 被引进府内,一个精瘦却精神矍铄的老头坐在主位,蓄的长须随着他喝水吞咽一动一动。 见夏修野二人进来,司刈德起身迎接,将夏修野让到主位,徐莹莹在客座落座。 “我知你们为何而来,我可以借粮给南平。”司刈德率先开口。 徐莹莹开心地眼睛一亮。 夏修野淡淡道:“什么条件?” 徐莹莹明白过来,司刈德这么主动,且知道南平所需,一定是有条件的。 “夏侍郎一向机敏,看出来老夫有条件,”司刈德也不迂回,直接说,“换掉徐客轩,他不配做南平的地方官。” “原本老夫已经远离朝堂,这些东西本不该问操心,但是若是我要借粮给他们,这狗东西必须从位置上下来,不然帮也是白帮。” 徐莹莹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是朝廷命官的任免岂是她和夏修野能说了算的。 夏修野道:“好说,一言为定。” 徐莹莹:…… 徐莹莹腹诽,男主的能力不是我能猜测的。 直到告辞出门,徐莹莹才问出口,如何才能换掉徐客轩。 “假账本我已经收起来了,换掉他只是早晚的事。现在只需要给南平找一个代为主事的人。” 徐莹莹恍然大悟。 夏修野看着她露出好笑的表情,不由自主地伸出食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机灵鬼也有犯傻的时候。” 第43章 告别司刈德后,两人便回了驿馆,筹备募捐事宜。 驿馆仍旧是里外两间,外间简单地陈设着一张书桌,两张太师椅。 夏修野和徐莹莹各坐一边,相对磋商。 “募捐事宜迟迟没有进展,夫君觉得问题出在哪里?” 夏修野被这声夫君叫得甚是愉悦,笑问:“你觉得呢?” “一起写下来?”徐莹莹摊开眼前的纸。 夏修野点头,二人提笔便写。 写完后互相交换。 徐莹莹写着——众人不知灾情状况。 夏修野写着——百姓不知南平苦。 一个意思。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让百姓了解南平的疾苦,就是需要夫君帮忙。” 夏修野挑眉:“且说。” 说到搞宣传,徐莹莹老本行,立刻道:“若要民众自发募捐,得真正引起他们的同情心。第一步便是要写文章言明南平现状,从一个老百姓的立场出发,他们真正感同身受才行。” 见夏修野听的认真,徐莹莹凑上前去:“所以,这文章就得摆脱夫君来写了。” 夏修野也没拒绝,只说:“徐女官新官上任,不好好烧烧这火?” 徐莹莹嘴打磕巴:“我……我可写不了这个,而且,火从我这烧和从你那烧不是一样嘛。” 夏修野听完神色温柔,竟然没再说什么便点头答应了。 徐莹莹本来还以为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再磨一会儿,现在省力了,皆大欢喜。 须臾功夫,夏修野便提笔开始作文。 徐莹莹挪到长桌的一角,也铺了纸开始写。 夏修野见状,问:“你写的是什么?” 徐莹莹一脸神秘:“秘密。” 夏修野轻笑:“话本子。” 徐莹莹大惊:“怎么猜到的?” “广发文章带动的更多的是读书人,真正的平头老百姓,字都不一定认识几个,还得靠街头巷尾传播。” 徐莹莹被拆穿,也不再遮掩。 “夏侍郎果然料事如神。”说着伸出了大拇指。 夏修野嘴角上扬,继续作文。 徐莹莹也摸摸鼻子,继续写话本子。 明星宣发,不仅要有文案,还要有主题,宣传文案要利于传播。 夏修野和她各自攻克一个群体,正好。 只是,百姓做事一向有从众心理,得有一个人来带才好。 把话本子中的这个领头羊角色给谁呢,徐莹莹有些发愁。 两人这一写,便一动不动地写了几个时辰。 夏修野先完成,徐莹莹不知不觉喝了他端的三杯茶后,才把故事收了尾。 这时,话本子竟然也有一打了。 徐莹莹甚是满意,她把自己的纸张压好,拿起夏修野的文章开始看。 “同袍之谊,青山为证,青山仍存,民之不存……” 字字句句写尽南平百姓的艰难,国家宇内的大义,徐莹莹读得心潮澎湃,眼睛发酸。 还没说话,头顶传来一阵熟悉的掌心温度。 “没关系,都是暂时的,会好的,”夏修野揉揉她的头,“把你的拿来我看看。” 前半句徐莹莹还很感动,后半句一出来,她立刻警惕起来。 “不给。”她吸吸鼻子,压住了自己的纸。 夏修野见她不哭了,便也不再为难她,只说:“甚不公平。” 徐莹莹轻哼一声,摆明了不讲理,多说无益。 夏修野文章做完后,找人抄写了千份,在司刈德处借了兵将,前往碧沙岭各处分发。 只是这次的分发方式与往日大不相同。 以往都是在各个重要枢纽,人来人往的地方张贴,自然后有人围观,识字的人一念,也就传开了。 这次不止在这些地方张贴,各个人多的街道还有守卫面向来往人群分发纸张,可以带回家去。 在城中生意最好的几家酒楼,也张贴了文章,而且在店内有人朗读宣讲。 往日特别震动的消息想要广泛传播还要三五日,这次才短短半日,全程人几乎都知道了南平受灾的事情。 识文断字的书香世家,更是痛心于文章所写,一边张罗着要为南平百姓出点力,一边打探文章是谁所写。 司刈德和夏修野、徐莹莹三人,此刻正站在一家酒楼门外,看着长街人来人往,拿纸说文章的有,围观的有,就连吃酒的,都竖着耳朵听店内的读文声。 司刈德捋着胡子笑道:“没想到侍郎夫人竟然还有这等智慧。” 徐莹莹笑着谦虚,直说小把戏。 司刈德:“既如此,我便回去准备粮食,今天连夜往南平运送,那边确定有人接?” 夏修野回道:“是我的贴身侍卫,我已经传书回去,南平一切都已打点妥当,司大人可放心?” 司刈德点头:“既如此,我自然放心。我信你们。” 徐莹莹心生感动,恭敬地目送司刈德离开。 司刈德的背影竟然看上去比一般的平民百姓更显老些,父母官的操劳写在百姓富庶平静的生活里,也在自己的发须和身体上。 待人走远,夏修野说了声:“咱也走。”便转身,往长街东边走去。 徐莹莹一看,正是她才回来的方向。 “做什么去?” 徐莹莹拉着夏修野的袖子。 “吃茶。”夏修野反手拉住了徐莹莹的手。 吃什么茶,定是要去听话本子,她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容易就善罢甘休。 “我累了,明日再去吧。” 徐莹莹不愿意走。 “累了才更要去歇息。”夏修野不给她后退的机会,一直紧紧拉着她的手。 徐莹莹无奈,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最后极不情愿地跟着夏修野进了当地最大的茶馆。 茶馆伙计一看二人过来,立刻迎过来讲。 “客官里面请!”便说便热情介绍道,“想必而为也都知道了南平的灾情,我们茶馆今天的新戏,讲得正是这事儿,客官要是想知道的更详细些,可是赶上了。” 说着夏修野和徐莹莹两人便在台下正中央的绝佳位置落了座。 “做得好。”夏修野刚一坐下便说。 “什么?”徐莹莹正坐立不安难受着呢,根本不能思考夏修野在说什么,只想着等会要是真讲她写的话本子,她要羞的找个地缝才行。 夏修野抬了抬下巴,徐莹莹才注意到台子侧边放着个募捐箱。 “不是我安排的。”徐莹莹有些惊讶。 “自发的,这正是我们的目的,不是吗?” 徐莹莹没有说话,她真正感受到了这种向善的力量所带来的影响力,后续许多事她和夏修野都不必一一再做了。 冷静了没一会儿,说书先生登台了。 “话说南平,原本是个富庶之地……”说书先生字正腔圆,铿锵有力地讲着,徐莹莹头埋的低低的,只管吃菜。 夏修野却饶有兴致地吃茶,悠哉悠哉地听着。 前半段都还正常,和夏修野写的文章内容大差不差,只是用了更直白的语言,编了故事进去,更加利于在市井传播。 “后面的就别听了吧,反正跟你的差不多。”徐莹莹拉着夏修野想走。 夏修野一动不动:“菜才吃了两口,茶刚喝了两杯,不急。” “你确定你不走?” “嗯。”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徐莹莹看了一眼说书先生,确认了一下进度。 夏修野挑眉,眼中透着探寻。 却听说书先生道:“若说身体力行赈灾的,还得是那永定侯府世子——夏修野。” 夏修野:……? 徐莹莹讪笑:“人设,你懂吗,就是得有一个榜样带动百姓。” 说书先生:“且说这夏修野,人清瘦虚弱,却不辞劳苦奔赴南平。捐了自家财物不说,还到处帮忙借粮。他第一次给民众拨粮食,正遇上南平官府……” 说书先生还在滔滔不绝,徐莹莹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脑袋嗡嗡作响,一声不吭地盯着夏修野。 夏修野眸色漆黑:“清瘦?” 徐莹莹:…… 心虚道:“夸张、夸张。” 夏修野眼中透着危险:“虚弱?” 徐莹莹:…… 危。 第44章 碧沙岭经商户多,原本就民风开放。 但是那天还是流传一个奇景,说某茶馆,一个娇美的女人吃茶痴醉了,于是全街的人都看见一个俊俏男人一路上抱着她走了。 说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娘子如此好福气。 也说那男人体力奇好,一路不喘不颤,除了额头的大汗,根本看不出来再用体力。 徐莹莹原本想要跟夏修野依然骑马回去,听完传言,立刻收下了司刈德给的马车。 这下,夏修野不仅让她知道他体力有多好,全城的人也都知道了。 她只能在心里暗自吐槽,这侍郎人设在话本子里被她塑造的如此伟光正,结果本人却这样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想到前日招摇过市的公主抱,她现在脸上还仿佛在燃烧。 夏修野在马上前面引着路,徐莹莹在马车内小憩,一路也十分安稳。 募捐的钱财粮食早已经先一步送往南平。 司刈德这个老头看似古板,不好说话,做起事情来却雷厉风行,滴水不漏。 在外奔波久了,徐莹莹已觉有些疲惫,好在夏修野说这两日便可以回程,且将南平事务收个尾,尤其要先选任一个临时统领南平全局的人,待回禀了皇上,再对地方官进行任免。 ———————————————————— 徐客轩亲自带着人在北市场发放完当日粮食,拖着圆滚滚的肚子回了府上。 这几日他每天都衣着朴素地跟难民们在一块,忙忙碌碌,自觉累瘦一圈。 但是可恶的乔青还是对他多有限制,处处盯着他。 夏修野身边的一条狗都敢在他的地盘如此嚣张。 徐客轩坐在屋子摔了茶盏,把进屋服侍的小妾赶出去,唤了师爷来商量对策。 师爷是他正事的哥哥,自然也不愿意见他势颓。 “若是等夏修野回来,我这个官怕是保不住了。”徐客轩又气又无奈,垂头丧气。 师爷点头:“他回来定是要换掉你的,但是他可以不回来。” 徐客轩瞬间来了精神:“怎么说?” 师爷压低声音道:“他们临行前就能被刁民打劫,回来的路上,若是再遇上,出点意外什么的,都是有可能的。” 徐客轩眼睛亮了,却又有些顾虑说:“他是朝廷三品大员,这……” 师爷却笃定道:“他为国牺牲,陛下自然不会薄待他。到时候你只管宣扬他的事迹。我听说在碧沙岭,这位爷已经被写到话本子里了,你也是实话实说。” 看徐客轩瞻前顾后,师爷又说道:“但是,若是他回来,功劳是他的,苦处可是你的。” 徐客轩不再说话,良久,似是下定决心般沉了沉眸子。 第45章 夏修野和徐莹莹二人来时身负任务,时间紧急,一直在赶路。 回去时,难题已解,心境也是大不相同。 马蹄哒哒,车驾悠闲,好不轻松。 徐莹莹翻出了一个络子,在马车内打着。 苗苗:“这天青色,是世子最喜欢的,夫人的心意世子一定会感受到。” 徐莹莹:“谁说要做给他了。”她原本就是打来玩,见京都贵女不是绣荷包就是打络子,一时新鲜才做的。 只是女红她不会,绣荷包这种事她立刻就知难而退,改打络子玩玩。 苗苗惊讶:“竟不是送给世子的?那夫人您……这可都是做给男人的款式啊。” “不害臊,”徐莹莹佯作斥责了她一句,“就你知道的多。” 她转念一想,昨日就是因为她的话本子写了夏修野虚弱,才让他如此不快,搞出了被当街横抱的糗事,夏修野心里不定怎么怨她呢。 是该想个办法补救一番。 苗苗明显不服气:“那夫人是做给谁的,难不成还是送给侯爷的?” “越说越没规矩了,侯爷有主母和姨娘们,怎的会让我做?” 苗苗自觉失言,连忙道歉,抬手就往自己嘴上盖嘴巴:“夫人,我错了。”可怜巴巴看着徐莹莹。 徐莹莹被她逗笑,说道:“行啦,你猜对了,快来帮我看看这个结怎么打。” 夏修野稳坐在马上,这会儿才渐渐散开眉头。 他自小敏感,听力也比旁人更好些。 自从苗苗问出第一句,他就留心听了起来。 原本听到徐莹莹在给自己打络子,他还在心里轻笑,以为徐莹莹已经不再像刚进府的时候那样,成天整日地给他做东西,谁知道现在还这样。 以前收到那些个物什,他也不甚在意。左不过女人家都喜欢搞这些东西。 但是这次听到之后他却有些高兴,甚至想早点看看是什么样子的。 听到是天青色的,忍不住在心里想象它的样子。 谁知下一句就听见不是送给自己的。 自家夫人打络子不是给他的,难道还给别的男子? 夏修野生平头一回觉得心里堵得慌,却又捋不清楚缘由。回去或许要请个太医瞧一瞧了,定时最近为饥荒的事情奔忙太过。 最后,果然还是她嘴硬。 夏修野忽然觉着,或许也不需要太医了。 乔青在一旁看得欲言又止,一言难尽。 半天还是忍不住了。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一会儿功夫,脸上变天几回了。” 夏修野凉凉看他一眼:“有吗?” 可惜乔青不会看脸色,十分骄傲道:“那是自然,所有人都道主子面若平湖,喜怒从不挂脸。但是我却知道,主子一个眼神一个小小的表情,我都能猜到主子高不高兴,想做何事。” 乔青说着说着,甚至摇头晃脑起来。 夏修野依然淡淡:“那你觉得我现在在想什么。” 乔青这才赶紧观察主子神色,立刻噤声闭嘴。 路上重新陷入安宁。 不一会儿,乔青又开始欲言又止,频频转头看夏修野。 “有话就说。” 乔青这才赶紧说:“主子,好像有人向我们这边来了,还不少,至少有二十多个。” 夏修野:…… 徐莹莹:…… 让你闭嘴也不是不分轻重缓急地闭嘴。 徐莹莹也撩开帘子探出头,苗苗想到来时的惊吓,心有余悸,快言快语道:“不会又是来打劫的吧?” 薛沛儿在后面接话道:“应该不是,世子和夫人已经募捐到钱,又借来了粮食,于情于理,那些人都不会卷土再来。” “对,司大人的运送队伍应该已经抵达了才是。” 夏修野沉下面目,眸色晦暗道:“怕不是劫粮,是害命来了。” 第46章 荒山野林最适合劫杀,簌簌的冷风吹过马车,掀动襟帘。 徐莹莹出了马车,来到夏修野旁边,夏修野并没有阻止她,反而伸手,一把把她拉到马背上,坐在自己前方怀中。 乔青有些恼:“主子,您跟夫人从那边小路先走,我断后。真他娘的没完没了。” 没等他说完,十来个人已经出现在马车之前。 果然如夏修野所说,这些人跟之前他们遇到的那一波难民根本不一样。 难民们骨瘦嶙峋,昏黄的眼球里都是苦难和挣扎,即使是狠戾也是撑着咬牙发出的。 但是眼前这一波人……徐莹莹上下打量着他们。 为首的几名男人甚是强壮,黝黑的皮肤,宽厚的手,紧紧握着长刀,看上去十分趁手。 最前面的大胡子男人,眼睑上留着刀疤,说起话来气壮如牛。 “走?往哪走?阎罗让你三更死,你就活不过五更!” 徐莹莹心里发怵,不由自主地身子往后靠了靠,夏修野似有所感,环着她的手紧了紧。 徐莹莹镇定许多。 “怎么办?”她小声问夏修野。 “跑。”夏修野心里清楚,一个乔青根本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保不齐他们还有后手。 徐莹莹盯着前方小声说:“怎么跑呀,这么多人……” 乔青还在一旁与贼人大放厥词:“阎罗?阎罗就是你爷爷我,不肖子!” 说完乔青驾马上前,杀了前面人一个措手不及。 对方显然不是吃素的,左躲右闪,开始反攻,手上力度之大,直震得周边落叶阵阵。 夏修野往后面两个丫鬟看了一眼,薛沛儿心领神会,立刻带着苗苗开溜。 “咱俩要做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小命,不拖后腿。” 劫匪们的目标也不是丫鬟,而是很直接地冲夏修野和徐莹莹来,只是前面的乔青挡得太严实,他们左冲右突都不能靠近。 夏修野收紧缰绳:“乔青,不要久留!” 乔青应声,夏修野掉转马头,往另一侧岔路狂奔。 敌方人多,立刻三五个人围住乔青,使他不得脱身,又分散出几个人,追夏修野而来。 徐莹莹生平第一次坐在这么快的马上,颠簸和疾风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紧紧握着夏修野的胳膊,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相依为命。 夏修野马术极好,很快便摆脱对方的紧追。 只是马已经赶路许久,再加上躲避追杀,有些困乏,走得越发慢了。 徐莹莹有些不忍:“到前面驿馆我们便下来休息一晚吧,这样也好等等他们,不晓得他们能不能追上我们。” 说完她又有些担心:“乔青他,不会有事吧。” 夏修野道:“放心,即使不能全胜,自保是没问题的。” 徐莹莹:“这徐客轩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想劫杀朝廷命官。”她心里愤愤不平,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把他关到牢狱去,一了百了。 要不是看在南平百姓的份上,他怎么有机会做这些事。 夏修野淡淡道:“是啊。” 没什么语气的两个字,却听的徐莹莹脊背有些发凉。 “幸好你没事。”徐莹莹有些后知后觉地怕道。 夏修野似乎一愣:“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如果我们不敌,你什么功夫都不会,岂不是更危险?” 徐莹莹摆手,男主要是死了,搞不好这个世界就崩了,所以夏修野的命才是顶顶重要的。 “反正你不能有事,什么情况下,你都得好好的。” 徐莹莹理所当然地说。 说完身后半天没动静,她正想转头看看,肩膀却冷不丁落下一重压力。 夏修野的下巴抵上了她的肩。 “好,你也不许有事。”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却一个劲儿地往徐莹莹耳朵里钻,“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有我在。” 徐莹莹觉得身上有些酥麻,忙晃晃头道:“自然,自然,你最厉害了。” “我厉害?”夏修野停下了马,双手将徐莹莹转了个身,两人能够对视。 徐莹莹觉得夏修野眼神不大对,她几乎不敢再与他对视下去,只得硬着头皮,躲避着他的目光道:“当然,你是最睿智、最厉害的。” 话音刚落,她就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她不是第一次感受夏修野的温度,背也背过,抱也抱过,她都没有太多的感受。 既然原主跟夏修野是夫妻,两人有一些肢体接触也是正常的。 再加上之前她吃酒的缘故,根本无心感受男女之情。 她也一直未曾放在心上过,她只当自己打开了一个密室逃脱的副本,只是沉浸式体验过于逼真,又没有提示,到处npc罢了。 可是这次…… 徐莹莹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脸颊也开始发热。 夏修野好像不再是小说里面那个空有面庞的冷峻朝臣,一时间变得有血有肉起来。 是她的小伎俩打动男主了? 徐莹莹在脸红心跳之中用尽全身力气抽出一丝理智,冷静地分析剧情走向。 这样看来,若是不出什么差错,她应该不会被赶出侯府,饿死街头了。 抱得太紧了……徐莹莹有些喘不过气,不由自主地将夏修野往外推了推。 夏修野抬起眼睛,看向她:? 徐莹莹看他眼角带着微红,心知他近日辛苦操劳,又担负着自己的安全,突然觉得自己推人家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咳,那个,”徐莹莹编道,“我这样坐腰有些酸。” 她没撒谎,她身子扭了好大一圈,才能跟血歪在夏修野怀里,这会儿是有些不舒服。 夏修野点头,看上去非常明白认同她的感受。 徐莹莹松一口气,正准备转回前面,却被一双手紧紧抱住,一托举,在马上转了个身。 徐莹莹:??? 她刚“啊呀呜啊”地叫了两声,就被放在了马背上。 现在与夏修野面对面坐了。 徐莹莹和夏修野大眼瞪小眼:…… 她真的没有要这样与夏修野促膝长谈的意思,何况还是在马上。 徐莹莹的羞耻心都上来了,脸越发的红。 夏修野依然神色如常,淡淡道:“这样你舒服了吗?” 徐莹莹:…… 不敢不舒服。 徐莹莹在夏修野脖子处看到一抹殷红。 “你受伤了?!”徐莹莹吃惊道。 “无事,不过是刀砍下来的枝枝叉叉挂到罢了。” 夏修野不在乎地摸了一把伤口。 伤口并不深,却有两三寸长,徐莹莹看着白肤之上的艳色,越发觉着触目惊心。 她不想再看到夏修野受伤,他的腿伤才刚好。 想着,她拿出帕子,轻轻覆上夏修野的脖子。 夏修野顿了顿:“等会儿就止住了,不用管它。” 徐莹莹听了心里不大高兴,反驳道:“我管。” 说完才发觉自己语气着急了些,还不等她跟夏修野道歉,却听到一声轻笑。 “好,你管。”夏修野说着,手伸到脖子处,覆盖着她的手背。 徐莹莹竟然有些贪恋那种温度,或许是天气越发凉了的缘故。 “天冷了,我们快走吧。”徐莹莹抽回手,“血止住了。” 夏修野没说什么,只是脱了外袍披在徐莹莹身上,随后用刚才一模一样的姿势把徐莹莹转了回去。 原本还在为衣裳而感动的徐莹莹:…… 她又不是物件,被他转来转去搬来搬去的。 两人用并不匆忙的教程骑马到碧沙岭的边线,找了处驿馆住下。 饭毕,徐莹莹有些焦急地看向门外。 “为何三人没有一人追上来。” 夏修野道:“乔青不会过来,我给他传信,让他先回南平了。” 徐莹莹点头,南平那边需要自己人接应。 先前乔青几人在南平帮忙赈灾,他们二人才得意轻车简从来到临城借粮。 在返回之前,乔青又来接,正好遇上了这种事情。 徐莹莹不敢细想,若是乔青没来,她和夏修野两人此刻怕是身首异处了。 “至于苗苗和沛儿,她俩本来就没怎么露面,劫匪应认不清楚,只需要低调行事,便可安全回到南平。” 徐莹莹这才放下心,任由夏修野拉着她去了里屋吃茶。 徐莹莹躺下的的时候已经夜深,夏修野今日却并没有往里间来,而是一直守在外间,尚未睡下。 徐莹莹联想到白日种种,还以为夏修野转性了,现在看这云淡风轻的样子,怕是柳下惠也就如此了。 徐莹莹放心地睡了。 徐莹莹在睡梦中被人一把抱起,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才见是夏修野。 “嘘,有人。” 夏修野压低声音对她说。 徐莹莹不敢动不敢出声,任由他抱着。 夏修野一手抱着徐莹莹,又腾出一只手将被子裹好,做出人躺在里面的样子。 随即便抱着人轻手轻脚退到屏风后的墙角里,屏气凝神。 徐莹莹这才了然,原来夏修野守在外间迟迟不睡,是因为料到晚上可能会有人夜袭。 应是在她提出住驿馆的时候,他就已经考虑到这个可能性。 只是他什么都没说,甚至晚饭的时候还点了一大桌子她爱吃的菜,又细致地备了茶水给她刮油。 还安慰她乔青三人无事。 直到她安心睡去,他才默默一人守着房间的安全。 徐莹莹在夏修野怀里,看着他凝神紧盯门外动静的眼。 一片黑暗中,唯有这点点晶莹闪烁。 这眸子是她见过的,最亮的星子。 徐莹莹眼眶有些热,轻轻地靠上他的脖颈。 夏修野感受到后,几乎是立刻垂头贴贴他的额头以示回应。 似乎这样的反馈是骨子里自然流淌出来的那般。 徐莹莹再次搂紧他的脖子。 窗户“吱嘎”一声打开,两个匪首一个前滚翻落地,银白的长刀闪出阵阵寒光,两人直逼床铺而去。 手起刀落。 “妈的!没人。”一个贼人将被子抓起来往地上一丢。 “绝对没走远,楼下全是我们的人,巷子口也都有人把守,两个活生生的人不可能不翼而飞了。” “搜!绝对还在驿馆!” 一声令下,酒楼瞬间热闹起来。 “客官,客官,我们是小本生意,根本没有你们要找的人啊!”楼下掌柜的在苦苦哀求。 “起开,挡道者死!”贼人叫嚣。 两个登堂入室的匪首仍旧没离开,徐莹莹低头甚至能看到两人的黑靴。 “灯火点上,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见。”其中一个指挥另一个,两人往外间走去。” 徐莹莹心道不好,若是燃上灯,他们就要暴露了。 她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 屋子亮了起来。 “你摸!”贼人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茶壶还是温热的,两人肯定没走!” 紧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和翻腾的声音。 徐莹莹正害怕着,却被夏修野轻轻放了下来。 夏修野依然镇定,平静,但是徐莹莹似是看到了他与往日都不一样的眼神。 他取下身上的翠色云纹玉佩,轻轻放到她手里。 “乔青会在南平城门口接应你。”极轻极轻的声音,字字千钧。 说完,夏修野伸手轻轻抚上徐莹莹的脸。 徐莹莹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把抓住他的手,摇头。 “别。” 夏修野抽回手,轻笑一下,立刻往窗户翻了出去。 “咚”一声。 “在那!在那!”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抓不住活的,就抓死的!” 整个驿馆沸反盈天,不一会儿,连楼下的长街都热闹起来。 再过一会儿,声音渐渐远了。 房间里只剩一片寂静。 徐莹莹握着玉佩,蜷缩着坐在地上。 第47章 驿馆恢复宁静,窗户大开着,那是夏修野的身影消失的地方。 漫漫长夜依然深沉,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床上被砍烂的被子,和房间里东倒西歪的物什佐证刚刚发生的一切。 地面冰凉,徐莹莹伸手擦掉不知道脸上何时挂上的泪水,挣扎着起身。 她把夏修野留下的玉佩郑重地挂在腰间,随即清点行李。 她前所未有地慌张,系包裹的手哆哆嗦嗦几次都不能成功。 “我要冷静,要冷静,”她边念叨着边收拾好一切。 该去哪找夏修野,该找谁求助。 山高皇帝远,京都的水根本救不了这里的火。 回南平之路更是凶险,她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能在徐客轩派来的杀手中安然无恙地回到南平。 徐莹莹边思索边喝下一口冷茶,冰冷的凉意让她平静许多。 对,找司刈德! 徐莹莹觉着心头一亮,现在她还在碧沙岭辖内,除了这样大的事,司刈德理应查案。 徐莹莹狂奔出门,果然看到了夏修野留下的马匹,他离开的时候想的也是让她安全逃生,她怎能弃他于不顾。 只希望夏修野能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否则…… 徐莹莹不敢细想,夏修野并不擅长武力,那些贼人数量是如此之多,徐莹莹不敢再细想。 她跨上马,夜风阵阵吹过她的身体,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是她第一次在无人照看的情况下骑马,她不由得有些紧张,握着缰绳的手格外用力。 她还记得被陆无忧绊马那次摔马而下的恐慌,夏修野被马踩了腿之后的鲜血淋漓。 不过她记得更清楚的是,自己当时为何能躲过一劫,还有夏修野救她时的决心。 顾不了那么多了,她深吸一口气。 “驾!” 他们已经离开碧沙岭中心街区很远,徐莹莹一路纵马疾驰。 不知道骑了多久,天光开始乍现,蒙蒙亮的天里,她一路长风,终于能看见三三两两早起准备做生意的人。 而她也因为寒冷和疲惫,一度意识有些模糊,仅靠着残存的理智和信念,支撑着攥紧缰绳,一路向前。 “站住!何人竟敢当街纵马?!”一队巡逻兵拦住她。 马受到惊吓,当即抬起前蹄嘶吼一声。 徐莹莹原本就又困又乏,手也冻的没有知觉,被马从背上摔下,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额角磕到了旁边摊贩小车的横杠上。 一股温热汩汩流出。 徐莹莹艰难撑起身子:“有贼人劫杀、劫杀朝廷命官,快、快报于司刈德。” 说完徐莹莹便支撑不住身子,趴在了地上。 “放肆,刁民当街纵马,还敢直呼司大人明诲,来人,给我抓了!”为首的男人一摆手,立刻就有侍卫上前把徐莹莹从地上拖起来。 徐莹莹想再说些什么,终究张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头变得越来越昏,耳边的声音似是离得很远,如听梦呓。 两个侍卫拖行了她几步,突然一个道:“这是什么?”说着拽掉了她腰间的玉佩。 半梦半醒间,徐莹莹间侍卫讨好似的把玉佩递给了为首的男人。 “倒是块好成色的,”男人十分满足地将玉举起来对着阳光晃了晃,“行,就算她当街纵马罚的银钱了,可好?” 一边的侍卫立刻接话道:“这女人身上哪有什么银钱,不过一个又穷又放肆的刁民罢了。这玉佩不原本就是您的么!”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附和。 随即男人发出一阵小人得志的大笑。 徐莹莹用尽全身力气向前扑去:“还给我!” 却被对方闪身一躲,扑了个空,又重重摔在地上,嘴里一阵腥甜,唇擦到地面,火辣辣地疼。 徐莹莹却没有心思顾虑这些,她努力翻身变趴着为仰躺,气若游丝地对男人说:“还给我。否则,你吃不了兜着走。” 男人恼羞成怒,抬脚便跺上她小腹,徐莹莹吃痛闷哼,甚至已经叫不出来。 “敢威胁我,你是什么东西!带走!” 徐莹莹最后狠狠剜他一眼,任由侍卫拖行而去。 侍卫头子被她那一眼看得心里极不舒服,啐了一口,复又看向受伤了的玉佩。 成色实在极好,雕刻也十分讲究,怕是翻遍碧沙岭的玉石器铺面,也再找不出第二块。 于是心头阴霾散去,得意地将其别再腰间。 *** 碧沙岭府衙。 司刈德垂头处理公务,侍卫巡逻完毕,回来复命。 侍卫头子打量一眼,司刈德身边没有一个侍女和守卫伺候,房内却有点点动静传出,隐隐约约还有一丝药味。 不过司刈德年纪大了,吃点汤药也正常。 他便拱手道:“回大人,今日城中无事发生。” 司刈德往日只垂头听,若没有特殊事情,便会摆手让他下去。 但是今天司刈德明显心情不佳,眉头一直拧着。 “大小事都没有吗?”司刈德问。 他不知道司刈德所?是为何事,一时有些疑惑。 “昨日垂水镇是谁巡视?” “昨日、昨日,垂水镇,无人巡视。” “混账!”司刈德摔了笔墨,胡子气得上下起伏。 “垂水镇一向安定,地处偏远,我们的人偶尔才去巡视一番……” “边境更偏远,是否便不需要人把守了?” 男人搞不清楚司刈德怎的发这么大脾气,噤若寒蝉,不敢吭声。 司刈德似是欲言又止,摆摆手。 “还有何事?” 男人立刻唯唯诺诺道:“一切如常,唯有一女子当街纵马,已被小的下狱了。” “当街纵马?”司刈德淡然说了句,“按罪论处即可。”说罢便示意男人退下。 突然他又抬头叮嘱男人:“任何一个镇子都需要守卫,垂水巡视不利,罚你半年月俸……” 话没说完,他看着男人腰间玉佩:“这玉佩哪来的?” 男人觉着司刈德平日看着视金钱如粪土,没想到也是个识货的。 但又不直说来历,便含混道:“祖上传下来的” “拿来我看看。”转眼司刈德已经站了起来。 男人颇为犹豫,奈何还是取了下来。 玉佩刚递到司刈德手里,胸口就生生受了一脚。 司刈德精瘦老头,这一脚却实在。 “哎哟!”男人滚倒在地。 司刈德骂开了:“你祖上传下来的?我怕你祖上光芒太盛找不死你个王八羔子!永定侯府的东西也敢拿!” 男人这一听才慌了神:“大人、大人,小的不是故意的,小的只是不知道,大人救救我!”说着忙不迭地磕头。 “说,这玉佩哪来的?” “就是那当街纵马的女人给的。” 司刈德大惊:“她可还说了什么?现在人在何处?快将他带来见我!” “说,说,有人劫杀朝廷命官,让小的来找大人!” 司刈德一听,反而平静了许多。 他不着痕迹地往侧室看了一眼,被劫杀的命官,此刻正躺在床上。 司刈德坐下道:“快快放了她,将她带来见我。” 男人哆哆嗦嗦道:“只怕要抬过来了……” “什么!” “她受了伤已经晕过去了。” 司刈德:……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 徐莹莹醒过来的时候,鼻子里全是沉沉的檀香味道,她伸手往头上摸,已经被厚厚的纱布包裹。打量四周,才发觉自己身处帷帐之内。 她挣扎着起身,却看见司刈德一张精神矍铄又表情复杂的脸。 “司大人!”徐莹莹一把拽住司刈德的袖子,“救救我夫君,我们在垂水驿馆遇到了劫杀……” 司刈德却沉下眸子,目光闪烁,似是不敢看她。 徐莹莹有了不好的预感:“您都知道了?我夫君他怎么样了?” “您说话呀!”徐莹莹着急道。 司刈德半晌才开口:“夜间有人拍老夫的府邸大门,正是夏侍郎,贼人我已经派人去擒,但是夏侍郎他……” “怎样?”徐莹莹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有些颤抖。 “是医馆无用,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可能、可能以后也不会醒了。” 徐莹莹的手无力地垂下来。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她喃喃道。 夏修野的命运原本就该是封妻荫子、平步青云。 怎的遇上她之后就是受伤、出行,这一下连命都几乎搭上。 她以为她本来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没想到改变的却是别人的。 徐莹莹甚至有些荒唐地想,如果她从一开始就遵循徐优青本人的宿命,今日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如果她现在去还原剧情原本的走向,夏修野是不是就能拥有原本的安稳人生。 司刈德又道:“大夫临走前说过,亲近的人去跟他说话,也许能唤醒他的一部分意识,夫人不如去看看他。” 徐莹莹猛的惊醒,她只顾自责,差点忘了夏修野就在这里。 她立刻翻身下床,头还有些晕,不过已经不影响她行动。 夏修野在隔壁房间的榻上,眼睛紧闭着,像是睡着了。 司刈德把她领进去之后便说:“老夫先出去,有事夫人再叫人即可。” 徐莹莹对他点头致谢。 房门被轻轻关上,徐莹莹坐在夏修野身边。 “这个场景太熟悉了,上次坠马,你也是这样沉沉地睡着。”徐莹莹说着眼睛发酸,“只是上一次知道你一定会醒,这一次,我该怎么办呢?” 一滴泪珠滚落而下,正滴在夏修野的手背上。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最开始我只想自救,”徐莹莹紧握着夏修野的手,他的手掌很热,让她有他好好活着的实感。“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想到你的次数越来越多,见到你就觉得快乐。” “我告诉自己,这是男主光环,谁能不喜欢男主呢。可是直到你从窗户跳出去的刹那,我知道,我就是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说着徐莹莹越发不能自抑,伏在夏修野身上低声啜泣起来。 “你醒来吧,我不抵抗命运了,你醒来吧,什么剧本我都接受。” 徐莹莹觉得心如刀绞,胸口闷得她喘不上气,只能断断续续地念叨着。 这时,一只手覆上她的背,是熟悉的触感。 “我也是。”低沉的嗓音响起。 徐莹莹猛地坐起身,见夏修野正翘着唇角微笑看她。 徐莹莹顿时又羞又恼:“你、你竟然耍我!” 夏修野无辜道:“我只是睡着了,然后便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说什么’醒来吧,喜欢你’狂言,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家姑娘不知羞。” 徐莹莹当真是有些无地自容了:“我走了!”说着起身就要走。 被夏修野一把拽住:“原来是我家夫人。” 徐莹莹:…… 夏修野:“我也是。” “什么?”徐莹莹一脸迷茫。 “我也心悦你,喜欢你。” 第48章 徐莹莹从来没想过夏修野会有这么直接的表达。 想到刚刚自己以为他昏迷时的“胡言乱语”,一时间脸烫的仿佛皮肤要灼烧起来一般。 她躲避夏修野直接的眼神,顾左右言弃他道:“你是如何逃到这里的。” 原来夏修野和她一样,立刻想到回司刈德这边寻求帮助,他一路上边跑边躲,最后趁着夜色浓重,让马继续奔驰,自己则早早下了马,贼人追马去了,他得以解脱。 夏修野说得轻巧,但是稍微仔细瞧,就能看到他身上细小的伤痕密布,衣服也多处破损,一路艰辛,可见一二。 徐莹莹看的眼热,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却见夏修野表情一变,抬手摸上她的纱布。 徐莹莹想安慰他,打趣道:“夏侍郎果然比我明智,便不需要承担个当街纵马的罪名。” 夏修野眸色沉沉,唤了司刈德进来。 司刈德其实站在外面好一会儿了,当听到他被迫“骗”侍郎夫人时,压根酸的直咧嘴。 这五十多年没这么替人背锅黑锅。 进来看两人黏黏腻腻地在一起,一边牙疼一边劝自己,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样的,小场面,没什么。 走近一看,夏修野面色不佳,遂递上玉佩。 “这是夫人的玉佩。” 徐莹莹已经知道这玉佩象征着侯府的身份与权势,见夏修野安全归来,便不再愿意拿着这贵重的东西。 “是世子的。” 夏修野则直接接过玉佩,佩戴在徐莹莹腰间。 “以后,是你的了。” 徐莹莹蓦地一愣,终究是没再推迟。 也好,等要离开侯府的时候,一并还给他吧。 夏修野问司刈德:“强抢玉佩之人做何处置了?” 司刈德少见地吞吐:“这……还未处置,留职查办中。” “盗人财物价值逾千金者,按例当何如?”夏修野面色如常,语气却不容置喙。 徐莹莹考女官的时候,对当朝律法也有涉猎。 心知按律当去其手足,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只看到夏修野谦和有礼的外表,快要忘记他内心的杀伐决断。 老头的脸色白了白。 她却没有害怕的感觉,之前对夏修野还有些试探和回避,现在她已经知道他内心偶尔冒出的狠戾,也不过是对他自己的严格,以至于对正邪区分明确。 司刈德缓缓开口道:“这个守卫长确实做事忒毫无章法了些,但是能不能爆他一命。若手足被去,人也就废了,依他的性子,怕是活不过三日。” “难道我还要顾虑他的感受不成?” 徐莹莹伸手覆住夏修野的手背。 她看见他的目色柔和了些,示意司刈德继续说。 “这守卫长自己是个有些贪小便宜的。他祖上三代都在碧沙岭做守卫,祖父和父亲都在遇到贼人的时候牺牲了,父亲死的时候他更是不足十岁,日子过的苦,就把钱看的格外重些……” 夏修野没说话,徐莹莹适时说:“那也不该如此贪图钱财,不过,若是他能改了这毛病,尽忠职守,也不是不能多给他一个机会。” 说完她看向夏修野。 夏修野小声嘟囔一句:“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司刈德忙说:“尽忠职守着呢,这次追杀夏侍郎的贼人就是他抓到的呐,因为他父亲的死因,他一向对贼人都勇猛……” “抓到了?!”徐莹莹和夏修野二人异口同声。 随即是一阵沉默,要好好想想,抓到的人该怎么用。 “只抓到了两个,其他的还是让他们跑了。” “好,”夏修野垂着眼眸,手不住地搓着徐莹莹的手心,“将两人分开关押,放走其中的一个,让他以为是自己运气好逃走的。让他把我死了的消息带给徐客轩。” “夏侍郎这是……” 徐莹莹接过话道:“瞒天过海。” 夏修野看看她,笑说:“正是。南平赈灾步入正轨,我们索性不回去了,直接回京都。待禀明陛下,再惩处徐客轩,决定南平新的任免令。” “乔青那边,我以司大人的名义给他去一封丧文,要他赶紧回京都报丧。他认得我的字,很快能明白过来这是一个计策。” 司刈德听着听着眉目开朗:“好!”说着就派人去取纸笔。 为了两人的安全,司刈德派了一只精干守卫队护送,众人都扮作全家出游的样子,轿子却选的低调。 看上去便是那种没钱的没落大户人家,让人看了既不敢欺负,又不值当起歹心。 *** 直到回了京都,两人完好无损站在夏渊和郑娘子面前,没有将受伤和被追杀的事吐露半个字。 郑娘子泪眼朦胧地将夏徐野的头脸摸了半天,才听夏渊重重叹息一声:“回来就好,我的儿。你们两个要好好过日子。” 两人心觉奇怪,看父母亲面色不佳,不愿多说的样子,便只得先应承下来。 还没回到世子院,正好遇上郑娘子身边的春雨。 夏修野将春雨唤到跟前,他和徐莹莹在院中凉亭坐下,春雨站在对面。 “我们离开的这段日子,家中可发生了什么事?”徐莹莹先开口问。 春雨几欲张口却欲言又止,夏修野冷冷的目光扫过,春雨战战兢兢哆哆嗦嗦道:“世子、夫人,不是我不想说,是主母说了不能说……” 夏修野问道:“这府中竟然有不能对一府世子说的事?” 徐莹莹也宽慰春雨:“母亲说的不能说,是指不能对外人说,免得落别人闲话,对我们侯府指指点点,不是不能让我们知道。若是我们这月没出门,还需要你来告诉我们侯府发生了何事?” 春雨似是觉得有理,又有些自暴自弃地说:“害!反正全京都也传的差不多了。” “世子和夫人可见二院?” 徐莹莹低头想了一下:“确实门窗紧闭,没什么动静。‘ 春雨小声道:“苏夫人的父母,没了。” “没了只管按规守丧便是,有什么能说不能说的。” 春雨:“苏夫人的父母是被人当街杀死的。” 原来早些日子夏星驰回家的频率明显减少,起初苏吟只当是公务繁忙。 直到被赶出侯府的秋月送信,苏吟才得知,夏星驰竟然在秦楼楚馆跟一个花魁厮混。 两人一向以琴瑟和鸣闻名京都,苏吟自己也信以为真,这无非是打她的脸,戳她的心。 她怒气冲冲去质问夏星驰,没想到夏星驰竟然说动了真情,要纳花魁过门,若是她不同意,他便等花魁有孕了再迎娶。 苏吟如头顶爆惊天霹雳,一怒之下,带着父母前往秦楼楚馆,当众暴打花魁。 “花魁的脸都被划了一个大口子……”春雨边说边露出了惊惧之情。 “谁知道那花魁不是个吃素的,没过三日,直接到苏夫人父亲的药馆,手刃了她的父母。” 徐莹莹听的战战兢兢,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如此突然。 正在她战栗之际,夏修野伸过来一双温热的手,平定了她的心。 “那花魁被抓的时候,还不肯走,一定要等到苏夫人。当时主母怕出事,让我带着家丁跟着一起去了,”春雨打了个寒战,“那场面,苏夫人几乎疯了……” “能不疯吗……”徐莹莹喃喃。 “但是更疯的是那花魁,”春雨一脸不可思议,“她竟然还笑着对苏夫人说,’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只有让你活着,你才能亲身感受你父母因你而死的痛苦。只有你活着,你才能永远记得是二爷导致这场悲剧的痛苦,你们这辈子都不会再在一起了。’说完便一头撞死了。” “现在,苏夫人回了药馆,再未露面,侯府的人一概不见。连主母送去的钱粮都一并打了出来。 自那日后,二爷也闭门不出。 侯爷说,若是、若是再这样下去,只得寻个由头辞官了……” 徐莹莹内心唏嘘不已,没想到苏吟会为爱发疯,更没想到花魁癫狂至此。 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男人。 原主徐优青又何尝不是呢。 徐莹莹感到一阵痛心,似乎是原主队此情此景的痛心。 苏吟是害原主的人,徐优青依然控制不住地为她痛心么。 抑或是为自己。 如果再给她一次活的机会,她定然不会那样活吧。 徐莹莹低头思索着,她把手从夏修野手里抽回来,这些温热此时是如此没有实感。 春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她跟夏修野说累,便道别去休息。 躺在床上,她才猛地想起来,她刚穿书至此的时候,抱得是怎样一种念想。 她只是想苟活到年底,摆脱原主的命运。给自己攒三分银钱,不至于饿死街头。摆脱女子命运的束缚,不要三从四德、不要三妻四妾。 差一点就迷了路。 男人之爱何其短暂,她绝不会用此博人生,与夏修野之间的种种终究是暂时的。 她不需要夏修野对她过于动情。 最近是有些过头了。 接下来一连几天,徐莹莹都避着夏修野。 不是出门了,便是睡下了。 夏修野似乎也十分繁忙,每每回来都夜已深。不过徐莹莹假寐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无论他什么时候回来,都会来她房间站一会儿。 有时候会为她点一炷香,有时候则是备一壶茶,或是掖掖被子。 徐莹莹只作不知。 这一天,徐莹莹起了个大早,带着薛沛儿去了楚楼饭庄。 她想看看养老金存的怎么样。 远远就看见楚楼饭庄的生意比以往更盛,她心里美,觉着就算现在退休也是可以的。 等再过一段,她便辞去劳什子女官,好好地当一回老板,再谋一点能挣钱的生意和铺面,睡等财源滚滚。 楚楼饭庄生意如旧,火锅如旧,大厅却没有一个认识的面孔了。 瘦驼子和矮胖子都没有在招呼客人,反而是几个白面小厮,模样甚是俊俏。 徐莹莹心情甚好地打量几圈。 不一会儿就有个伶俐的跑过来招呼:“夫人里面请。” 徐莹莹:“我找楚岑。” “对不住啊夫人,我们老板不见客。吃饭您自便,不要老板也能吃。”小厮笑呵呵的,十分会做生意。 徐莹莹给薛沛儿一个眼神,薛沛儿立刻心领神会道:“这也是咱们店的掌柜!” 小厮大惊:“夫人您姓?” “徐!” “哎哟,小的眼拙,楚老板之前交代过,还有一个姓徐的女老板,貌若天仙。我说怎么今天店里边来了个仙女儿呢。楚老板在里边呢,我引您过去。” 徐莹莹抬手阻止道:“不必,我自己去。” 于是轻车熟路近了后院,直抵角落的那间厢房。 还没进门,便听见里面有声音。 “主子,三皇子终究是个花架子,跟太子斗了多少年了,还是这个样,咱还要等多久?” “七哥?呵,”楚岑的声音响起,“能成什么气候。快了,等父皇寿宴,我们的人也就到了。” 徐莹莹心里一惊,立刻掉头往回走,脚下树枝“咔吧”一声。 “什么人!” 第49章 不等徐莹莹迈开腿逃跑,她已经被瘦驼子给擒住。 “你不驼背啊。”瘦驼子此刻站得笔直。徐莹莹被钳住胳膊,大声问道,“怎么回事,我回自己店,怎么还被你抓住,怎么了,楚老板是要独吞生意啊。” 楚岑慢悠悠走出门,摇着扇子道:“钱算什么?怕是你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吧。” “我能听到什么,刚往你们那走,准备吓你一下,不会这么计较吧?” 徐莹莹硬着头皮道。 “既然是想要与我亲近,便就跟我呆在一处吧?” “什么呆在一处?”徐莹莹联想到她以前看的小说里有些颜色的画面,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 楚岑冷了脸:“你想什么呢?我岂会想要与你行苟合之事?夺他人之妻?” 徐莹莹撇撇嘴,谁知道呢,都要造反的人,亲爹都不放过,还能有什么节操。 似是读懂了她的表情,楚岑道:“不过若是你实在情难自拔,我也不是不能考虑给你一些恩泽。” “楚岑你给我好好说话。”徐莹莹快吐了。 “主子,怎么处置?” “听说夏侍郎与夫人情比金坚,至今后院唯有一人,可见用情却是深。不知道,若是夫人有危险,他愿不愿意孤身来救呢。”楚岑合着扇子,用扇柄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心。 “不会的,他公务繁忙,估计连我不见了都不会发现。” “确实公务繁忙,一回来就处理了南平的徐客轩,顺带着扒掉了人家三代攒下来的人脉,又安排了两个太子推荐的人上任,咱们这位侍郎,可着实忙得很呐。” “不过,你不必担心他不知道你在我这,我们会差人送信的。” 徐莹莹心里不安:“你有什么目的?” “目的?”楚岑似是沉思,“拔掉太子的羽翼,岂不美事一桩。” “你敢,你敢动夏修野。”她看着楚岑英俊的眉眼,突然觉得厌恶。 “没有我不敢的事。”楚岑不以为意。 “不要妄想着我没有看见你身边那个小丫头逃走了,她不逃走,,谁去送信呢?” 徐莹莹心里一凉,原本指着薛沛儿搬救兵,没想到这也是楚岑设计的一环。 “总不能真派我的人去吧,万一被父皇知道我私自返京,我岂不是完了?”说完他变态似的大笑起来,直把眼眶笑红,笑出眼泪来。 “都说七皇子浪荡不羁,从来无心皇位,甚至想做一个闲散富贵人,看来外间的传闻都是假的。”徐莹莹看着他道。 “哟,不装了?不是说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楚岑状似心情很好地逗她,“哪有皇子不想要皇位的,不过是离它太遥远罢了。”说着他伸出了手,逆着阳光,好似要抓住什么似的。 “有的人离得远,便不情不愿地放弃了,没出息。我离得远,所以要离得近一点。我自小被送出京城,离什么都远。那又怎样?山不过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带走!” 楚岑一声令下,徐莹莹便被关到了一个暗无天日的小屋里。 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熟悉的黑暗。 让她想起了侯府的禁室,那日满身是汗的夏修野,熟悉的气味和温度。 突然,黑暗似乎变得令人安心起来。 不知道夏修野现在在做什么,不知道太阳落山了没有,他是不是还是会回去地很晚,还会不会去她的房间看一看。 如果找不到她,他会怎么样。得知她被抓了,他又会作何反应。 周围变得越来越冷,徐莹莹甚至只能从自己的呼吸取暖。 王八蛋楚岑,竟然谋害合作伙伴。 枉费她连火锅秘方都给他。 这钱不会有命挣没命花吧。 如果能出去,她一定要好好去潇洒一番,吃京都最贵的食物,看最帅的小哥哥。 一水古代偶像剧的配置,全是她一个人的。 她想着,意识越来越模糊。 夏修野会不会来…… 第50章 周身不再是憋闷的感受,鼻尖吹过阵阵凉风。 徐莹莹双手酸痛,在难受中睁开眼睛。 她置身于高台之上,身边围着一圈柴草,左右两边站着举着火把的人。 她目光向前探寻去,看到好整以暇坐在下面的楚岑,他并没有看过来,而是看着远方,好像在等什么人。 “用火烧啊……”徐莹莹想笑一下壮胆,才发现自己声音哑得厉害。 楚岑转过头,嘴角依然笑着,脸上却没什么情绪:“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没想到。还是得谢谢你帮我在京都掩人耳目,又能筹措到这么多银钱。” “呸!”她现在对楚岑的感受很复杂。 他帮过她,但是现在他又要害她。 楚岑对她的冒犯和唾弃不以为意,仍旧看着前面,轻声道:“把她嘴塞上。” 立刻上来两个人,塞住了她的嘴。 随即,楚岑取了一副面具戴上。 徐莹莹挣扎的累了,不能动也不能言语,便消停下来。 静静地看着大院的入口。 楚岑选的地方是一处荒废的院落,周围都被树木包裹,看得出来十分偏僻。 过了一会儿,一个修长的男人,身着白衣慢慢走近。 烫金卷云纹在日头的照射下,闪着点点金光。 夏修野的肩看上去很宽,渐渐能看清他的面容。 他的脸一如既往地平静,却又仿佛裹着冰霜挟着冷风。 “我来了。”夏修野在高台下站定,对她说。 徐莹莹点点头,时局已经如此,便兵来将挡吧。 “夏侍郎与夫人果然情意深重,可惜尊夫人现在还不能与你团聚。” “你想要什么?”夏修野像刚看到这个人一样,转过头波澜不惊地说。 “痛快,是不是什么你都能给?” “且说。” “好说,”楚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要你的命即可。” “便拿去。”夏修野淡然说道。 徐莹莹愣住了,她不知掉事情会是这个发展走向。 她本以为楚岑不过是想胁迫夏修野,不要帮太子做事,或者拿到太子的一些关键计划和证据之类的。 再不然,把侯府收作自己的工具和羽翼。 没想到上来便说要夏修野的命。 关键是夏修野还就这么答应了。 徐莹莹努力挣扎着绳子,跺脚,意图唤起夏修野的注意。 夏修野转过头,她便朝他猛摇头。 却见人朝他微微一笑。 “你倒是爽快。”楚岑冷笑一声,“夏侍郎真是世人楷模啊。在朝忠君,在府爱妻。只是不知道你忠的是现在的君呢,还是你臆想中未来的君。” “总之,“夏修野淡然说,“肯定轮不到七皇子。” 楚岑原本还挂着笑,听到这句猛地收了扇子。 瞬间,一把剑直逼夏修野喉咙,转瞬他身边便围了一圈人。 过一会儿,楚岑把面具轻轻揭掉,往地上一扔,重新坐回去道:“不好玩,没意思。” 结果一盏茶,轻轻吹喝起来。 “你怎么猜到的呢?” “有幸在五年前见过七皇子一面,七皇子的身量见长,声音没变,食指上的伤疤仍在。” 楚岑低头看食指,那是他母亲烫的。 因为他父皇将她打入冷宫。 “那你便该知道,有些事我非做不可。” “那你便非输不可。”夏修野道。 “是吗,我最是不信邪。”楚岑的脸上满是怅然。 “我都能认出您,难道别人不会?一旦被人发现您在京都,想来无法善了。” “如果我是您,我就会退到京都之外,待皇上大寿,再进京不迟。” “谢谢你的美意,我能不能被人看见不知道。不过,在我大业完成前,你肯定是不能再见人了。” 随后,夏修野和徐莹莹被一并带到黑屋关了起来。 门被倏地关上,徐莹莹便感受到了身边人的紧张,夏修野的呼吸似乎都不太顺畅了。 徐莹莹在黑暗中找到他的手握上,却被夏修野一把揽到怀里。 “我以为你会出事。”夏修野声音有些哑,他紧紧靠过来的头,贴着徐莹莹的头发。 肩膀紧实,把她牢牢抱在怀里。 徐莹莹张张嘴,没说话。 “这几天几乎没跟你说上话,怪我太忙了,怪我总是不在才会让你陷入危险。”夏修野明显收到密闭空间的影响,说话有些颤抖,但是仍旧不停地说着。 徐莹莹心里愧疚,明明是她有意躲着他,却让他如此自责。 “没有,没有的事。”徐莹莹安慰道。 “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一定多陪在你身边,只要不是上朝,外出都尽量带着你。今日皇上已经宣布让太子代为理政。我和太子约了下午研学,若我不到,他一定能察觉端倪,早晚会找到这里。” “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说着,夏修野的胳膊收的更紧了。 徐莹莹摸了摸怀里早已经备好的和离书,闭上眼睛。 那便先忘记最后的结局吧,只拥有这一刻。 万千黑暗,总要有人并肩。 她放松了僵直的身子,慢慢依偎在夏修野怀里。 似是感觉到她的依赖,夏修野微不可闻地轻笑一声:“等这次出去,便送你一份礼物。” “是什么?”徐莹莹是真的好奇。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出去之后,我也有话对你说。”徐莹莹微微仰头,贴着他的下巴。 “好。” 经过这次,徐莹莹更加坚定她要离开夏修野的决心。 若非结局被她一改再改,夏修野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陷入危险。 原主被赶出侯府,便是在冬至这天。 若是她能赶着冬至与夏修野和离,兴许还有机会修正原有的剧情。 两人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直到外面喊杀声一片,徐莹莹才意识到,太子的人来了。 也正如夏修野所言,七皇子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两人被救了出去。 太子亲自上前来接。 “谢太子,我们无事。请容许我先把夫人送回府上,再与你去见陛下。” 徐莹莹便由夏修野护着,坐着马车回了侯府。 夏修野临走时,徐莹莹有些犹豫,还是对他道:“楚楼饭庄……” “我知道,那是你的心血,也是你的秘方,我会把它保下来,都给你。” ———————————— 一连几天,夏修野都十分繁忙。 朝野一片哗然,都说七皇子要被流放,三皇子突然病倒,闭门不出。 太子日盛,已经全面代皇上理政。 听说夏侍郎又被擢升,官拜一品,年纪轻轻,前途不可限量。 徐莹莹则如愿以偿得了铺子,招了一众高颜值小哥哥打理店面,自己则在京都游逛几天。吃茶喝酒好不快活。 美其名曰,寻找值得投资的铺面。 也果真收了胭脂水粉铺子两间、成衣铺子两间,外加酒酿铺子一间。 化妆品、衣服、白酒,永远的神。 徐莹莹想。 养老生活十分值得畅想。 冬至这日,夏修野进宫,听说要正式升迁行赏,还指名要徐莹莹同去。 徐莹莹早有自己的打算,便称病不去。 夏修野见她实在虚弱的样子,反倒安慰她不要怕,他会跟皇上解释清楚。 人一走,徐莹莹便从后门放进来两个人。 “轻手轻脚,把这箱东西抬出去。” 侯府没有她多少东西,不过是一些日常衣服。 徐莹莹打算搬走,趁着夏修野不在家,她实在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她在桌上留下已经签好字画好押的和离书,又取下腰间的墨玉压在上面。 旁边还放着一封辞呈,写着她辞去女官的种种缘由。 做好一切,她回头看了一眼院子,准备离开。 “夫人是要去哪?” 薛沛儿走过来。 “无事,我出去转转。” 徐莹莹忙说。 “我怕不是,”薛沛儿走近,“昨日便见夫人在收拾东西,您、您可是要离开侯府?” 见徐莹莹不答话,薛沛儿急了:“这是为何?” “你不懂,我必须走。” “好,既然我不能把你留下来,那还请夫人带我一起走。” “不行,”徐莹莹立刻拒绝,“你还有你自己的使命要完成。” “我原本来到世子院子就是为了夫人您,难道是沛儿赎身太麻烦?我自己的银钱够赎身了,就让我跟着您吧。” “不是,”徐莹莹见她这样也很为难,“其实是世子身边需要人照顾……” “世子想要人照顾,多少人找不来。况且他身边还有乔青和苗苗姐姐。” “乔青和苗苗都不如你细致。答应我,留在世子身边,照顾好他,好吗,我只相信你。” 徐莹莹有点急了,女主要是跟自己跑了,那还得了。 薛沛儿红了眼眶低下头,不再争辩。 “好沛儿,若你真是想念我,便往京都北边的宽窄巷子来寻我,不过你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在那里。” 良久,薛沛儿应一句:“好。” 转眼便是半月过去,京都依然风平浪静。 徐莹莹原以为自己与夏修野和离的消息会很快传遍大街小巷,他会成为一个更加抢手的夫君人选,毕竟后院空虚,人居高位。 不过,竟是没有一点风声。 徐莹莹在宽窄巷子躲了半个月,终于决定出去走走。 风平浪静后,还是要回归享乐的生活。 徐莹莹身边并没有贴身丫鬟伺候,她只有一众员工,男男女女,给她经营着各种铺面。她几乎不露面,只看账本。 看了这个月的进账,徐莹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或许有朝一日能成为京城富豪排行榜前十。 乐不可支的她,决定搞偶像去。 不,看小哥哥去。 烟柳街不仅有秦楼楚馆,也有女人的温柔乡,专训练男宠的地方。 不过不少男倌都与一些花魁一样,属于卖艺不卖身的。 徐莹莹对那里已经垂涎已久。 挑了个风清气正的好日子便出了门。 秦楼修得甚是雅致,一进门,徐莹莹便叫来妈妈。 抬手就给了一包银子,妈妈的眼睛都亮了。 “哎呀,贵姐儿。你想看点什么呀?” “跳舞,会不会?”徐莹莹脱口而出,“就是那种□□十来个小哥一起跳的。” 妈妈顿了一下,立刻道:“有,有,什么都有。” 她拍拍手,便站出来一群男倌。 徐莹莹起身打量:“都是好皮囊。” 妈妈骄傲道:“何止呀,都是有才能的,琴棋书画诗酒茶,样样精通。” “好,都演来看看,若是演得好,今后还有呢。”徐莹莹挤眉弄眼地拍拍妈妈的手。 于是几个男倌沏茶、对弈、弹琴样样来过。 徐莹莹好不惬意。 虽然不能打投,不过刚才那个下棋的真不错,虽然是男倌,举手投足间却自有风味。 就在她不亦乐乎,乐不思蜀时,妙音突然戛然而止。 “怎么了?继续呀!”徐莹莹吃了几杯酒,正看得在行头上。 却看男倌面色各异地看向她身后。 她一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杯子“哐啷”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诰命夫人你不愿当,却来这看戏吃茶了。”夏修野盯着她声音冷冷道。 第51章 见势头不对,男倌们风一样窜了。 “诶诶,别走啊,我付了银子的……”徐莹莹不自觉地伸手拦了两把,无意识对上夏修野的眼神,声音越来越弱,然后闭了嘴。 夏修野眼神太可怕了,像是要把她吃了似的。 “你,你怎么来了。”徐莹莹壮壮胆子问。 “你都能来,我不能来么。来看看京都多才多艺的男人们。”夏修野径直周到徐莹莹旁边的凳子坐下,拿起茶便喝。 徐莹莹想提醒说那杯子是她刚用过的,终究还是没吭声。 骗鬼呢,谁来到这人间最快乐的地方会挂上他那种如丧考妣的脸。 “啊呵呵,”徐莹莹干笑两声,“最近过得怎么样?” “你呢?”夏修野转过头盯着她。 徐莹莹心道,这眼神又来了,早知道就不要找话题,一起尴尬死算了。 “跟我回去。”见她不答话,夏修野单刀直入。 “我、我不能回去。” “为什么?” “我们已经和离了。” “无人见证,无人知晓,不作数。”夏修野脸越发冷了。 “无人知晓?怎么会无人知晓?” 看夏修野的脸色,她明白了。原来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怪不得京都这么大一个黄金单身汉,竟然没人哄抢,实在不应该。 想来是他找了什么理由说她离开侯府一段时间,暗自一直在找她的下落。 徐莹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夏修野从怀里拿出和离书,展开,给徐莹莹看一眼。 “嘶啦”一声,和离书碎成了几片。 徐莹莹就眼睁睁看着夏修野面无表情又毅然决然地死掉了这张纸。 “跟我回去。”夏修野又说一遍。 徐莹莹转过身执拗道:“我不回去,不能回去。” “为什么?”夏修野声音有些颤,像是极力压制着。 “哎呀,”徐莹莹心里烦躁,有些懊恼,“没有为什么,跟你说不明白,总之不能跟你在一起,也不能回去。” 话说完,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徐莹莹想,估计这辈子也不会有人对夏修野说这种话。她正在纠结是不是说的有些太重了,伤到夏修野了,他现在表情很不好,眼球都有些发红。 突然夏修野起身,打横抱起了徐莹莹,她吓得“哎呀”惊叫。 “干嘛!”她气得直捶夏修野胸口。 夏修野不为所动,手收的更紧了:“回家。” 刚下楼,乔青和苗苗、薛沛儿等人就围上来。 “夫人,夫人!”开心地叫着。 乔青还默默给夏修野喊:“主子加油。” “夫人是不知道,得知找到夫人,世子一路狂奔过来,外袍都忘了穿。” 徐莹莹这才发现,夏修野的纱袍没穿,头发也有些凌乱。 越来越多人注意到他们,甚至围观上来。 有眼尖的认出夏修野。 “这不是侯府世子吗?怀里抱着的就是那个诰命夫人吧?” “命真好啊,这么年轻就封了诰命,丈夫还这么英俊。” “何止啊,我也想被他这样抱一下,死而无憾了。” “别做梦!” 徐莹莹起初还挣扎,后来人越来越多,议论声越来越大,她羞得脸几乎要炸开,只得把头埋进夏修野脖颈。 “你跑不掉了,这么走一趟,谁也不会再娶你了。”夏修野垂着头,在她耳边轻声说。 徐莹莹被他的声音弄的酥酥麻麻的,小声反驳道:“谁要嫁人啊……” “不嫁人?” “嗯。” “那你是要一直在烟柳巷看戏吃茶了?” 徐莹莹:??? 也不至于那么贪图男色。 夏修野似是见她不说话,沉吟许久,似是下了很大决心,道:“我允许你把他们请到侯府去弹。” 徐莹莹:?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还是天之骄子夏修野么。 她猛地抬头打量他:“你说真的?” 夏修野已经臊的满脸通红,像是熟透了的石榴一般。 “一个月最多一次,”他咬着牙说,“闭嘴,不许再说了。” 徐莹莹乖乖地闭了嘴,依偎在他怀里。 回到侯府,原本徐莹莹以为要应付侯府一大家子的盘问,没想到,夏渊和郑娘子只是送了些点心过来,便没再打扰。 原是夏修野吩咐过,夫人回来前三日,除了他,谁也不见。 房间依旧和她走的时候一样,只是床似乎更大了。 也多出许多夏修野的东西。 徐莹莹看出来,不少都是之前他放在书房的。 夏修野就这么一直守着她,也不怎么说话。 她喝茶,他便跟着喝茶;她吃东西,他便跟着吃东西;她看话本子,他便看书。 夜色渐深,徐莹莹快熬不住了,夏修野却全然没有要走的迹象。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就寝吧?”夏修野放下书。 “好好好,甚好,你也早点休息。”说着她就往卧室进。 夏修野跟了进来。 徐莹莹:?? “你可以去休息了。”徐莹莹微笑着道。 “嗯。”夏修野坐在床上,“休息。” 徐莹莹笑:“那我去侧卧……” 话没说完,便被夏修野一把拽到怀里。 猛烈的亲吻铺天盖地落下,起初是轻咬,慢慢撬开她的牙齿,强烈的向内攻击。 徐莹莹渐渐抵挡不住这样的攻势,不由自主回应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衣衫尽褪,她完全沉浸在他带来的浪潮之中。 就这样沉沦吧。 —————————————————————— 意识模糊中,徐莹莹还记得不知道夜里折腾了几次,每次她都醉生梦死般沉浸其中。 她不知道她那么渴望他。 她觉得全身酸痛,难受着睁开眼。 眼前的光亮的晃眼。 水晶灯吊顶。 阳光斑驳的百叶窗。 奶白色定制隐形衣柜。 徐莹莹猛地坐起身,这、这是,回到了自己家? 她猛地掐自己两下,痛得几乎流泪。 她从床上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酸软,穿着粉色睡裙,跑出卧室,转了一大圈。 确认了,她回来了。 “夏修野!夏修野!”徐莹莹大喊。 房间空空荡荡,没有人给她回音。 “夏修野、夏修野……”她渐渐蹲下身去。 大滴大滴的泪珠滴落到地板上。 没有了,这里没有夏修野。 “丁零”,熟悉又陌生的手机提示音响起。 【徐莹莹女士,恭喜你被我公司录用为高级明星经纪人,请于三日内到公司报道。】 是她走之前面试的全明星娱乐公司,她心心念念好几年的最大的文娱公司。 可是现在她却感受不到一丝快乐,身体像是被什么抽空了。 她背着床,醉生梦死了两天,睡的昏天黑地,不知日月。 终于在第三日洗了澡,收拾了自己前往公司报道。 爱情已经没了,不能再没有面包。 尽管如此劝慰自己,她的心依然如坠冰山。 又沉、又冷。 撑着自己走完了所有流程。 笑容可掬的前辈经纪人说:“先给你一个小明星带带,练练手。也刚进公司不久,条件一级好,是爆红的好苗子。” 说着她便对外面喊了一声:“夏野,夏野!进来!” 徐莹莹猛地转过头。 修长又熟悉的身影向她走来,平静的表情中透着臭脸。 “我找你三天了。” 【全文完】